《重生狂妃:皇叔,我们不约》 第1章 一朝被害 黑云压城,皇城欲摧,六月的天说变就变,方才还晴夜一片,星空万里,眨眼间就变了。 长秋宫内,宫人们端着一盆盆血水进进出出,压抑的痛呼声不时刺破夜空,稳婆急促的声音夹杂其中,“皇后娘娘用力啊,快看到孩子的头了……” 叶笙苍白瘦削的手死死抓着被子,满是汗水的额上青筋暴露。 “娘娘放心,娘娘虽是早产,但情况极好,娘娘一定能顺利生产……” “胡说八道!姐姐的情况哪里好了?” 娇柔含笑的声音传来,一个身着大红宫装的女子仪态万千的走进产室,稳婆嗫嚅着嘴唇刚想辩解,女子美目一横,寒光冷厉,“欺君之罪可是要杀头的,想清楚了再说。” 叶笙忍着肚子里翻江倒海的疼,冷冷道,“你来做什么?” 姐姐?谁是她的姐姐! 要说叶笙这辈子最恨的人是谁,就是眼前的温如雪温贵妃! 嫁给萧桓十年,原以为能一生一世一双人,谁知就在她好不容易怀上身孕,却因胎气不稳日日卧床保胎时,她这个所谓的‘姐妹’当面嘘寒问暖,一转身就故意搭上了萧桓,还借着温家的势,入宫成了贵妃。 事后, 萧桓在她面前痛哭流涕,说是酒醉把温如雪当成她,今后绝不再犯,他也的确遵守承诺,夜夜回长秋宫陪她,再没有碰过温如雪。 只是,这事到底在叶笙心里扎了根刺,一想就痛。 前朝,温叶两家针锋相对,后宫,叶笙和温如雪亦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自然是来探望姐姐。” 温如雪无视叶笙冰冷彻骨的眼神,施施然坐下,红唇一挑,笑容挑衅,“女子生产如过鬼门关,何况姐姐还是难产,妹妹担心得很。” “放肆,你竟敢诅咒本宫!” “是不是诅咒,姐姐很快就知道了……” 温如雪笑盈盈的说道,叶笙心中一凛,大声喊道,“来人!太医!” 屋外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时不时的雷声打在叶笙心头。 “立春!谷雨!” 依然寂静一片。 叶笙的心沉了下去。 “那两个贱婢笨手笨脚,打翻了姐姐的催产药,妹妹已经帮姐姐杖毙了她们,拖去乱葬岗喂野狗。还有叶家派来保护你的护卫,深宫之内岂容外男?为了姐姐的名声着想,妹妹也帮你处置了他们。” 心痛加腹痛,疼得叶笙几乎缓不过气来,这几个人都是大哥亲自培养的 好手,不仅身手过硬,忠心更不用说,就这么死在温如雪手里!还有立春谷雨,自幼服侍她,多年主仆,与亲人也没多大分别了。 她瞪着温如雪,目呲欲裂,温如雪脸上的笑容愈发得意,的眼睛里闪着恶毒的光芒,叶笙越痛,她就越开心! 这么多年来,叶笙凭什么处处压她一头?如今,两人的位置终于彻底掉转!她要将这个人人仰望,万人称颂的大燕皇后,狠狠踩在脚底下,踩成烂泥! 她要将叶笙和叶家人同出一脉的骄傲,高贵,通通撕碎!她要把叶笙珍视的所有东西一一夺走!她要叶笙像条狗一样跪在地上求饶! “姐姐不用感谢我,姐妹一场,这是妹妹应该做的。” 叶笙喘着粗气,挣扎着想爬起来,肚子里传来的剧痛又迫使她倒回床上,她死死瞪着温如雪,“你敢这么做,皇上绝不会放过你!” “皇上?” 温如雪扑哧一笑,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朝门口看去,笑盈盈道,“皇上听见了吗?姐姐说你不会放过我呢。” 萧桓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面无表情的看着一脸震惊的叶笙,“跟她说这么多做什么?夜长梦多,还不 动手!” 叶笙不敢置信的看着萧桓,怀疑自己听错了,“皇上,你说什么?” 萧桓看也不看她,冷冷的看向稳婆,“皇后难产,母子俱亡,知道怎么做吧?” 稳婆打了个哆嗦,在萧桓冷酷的目光下,抖着手掀开被子。 叶笙心寒如冰,温如雪不过一个妃嫔,怎么敢杖毙立春谷雨?怎么敢处置叶家护卫?太医院的太医为何一个不在? 这都是萧桓的意思! “为什么?皇上,为什么?” 叶笙浑身发抖,身上的痛不及心里的痛半分,她死死咬着牙关,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更清楚一点,“为什么?萧桓!我嫁给你十年!整整十年!叶家帮你征战沙场,平定天下……” “不要再提叶家,从今往后,再也没有叶家。” 萧桓冷冷的打断叶笙的话,叶笙一窒,心里涌起强烈的不安,温如雪柔媚甜腻的声音传来,“姐姐还不知道吧?叶家通敌叛国,罪证确凿,满门抄斩!皇上仁慈,只将叶家男眷腰斩,女眷留她们一命,通通充入官女子!只可惜她们不肯体恤皇上好意,全都自刎而死……” “你骗我?不可能!” “妹妹怎么敢骗姐姐呢?今日午 时的事,无人收尸死不瞑目,包括姐姐那个刚出生的小侄儿,听说还没满月……” 叶笙心中剧痛,一张口一口鲜血喷出,温如雪连忙闪躲,但宫裙上还是溅上了零星几点血珠,温如雪面露嫌恶,拿出帕子擦拭着血珠,那血珠却怎么也擦不掉,没入大红的宫裙里。 “不可能!萧桓,叶家绝不可能通敌叛国,一定是陷害!” 叶笙双眼发红,温如雪擦拭的手一顿,笑道,“姐姐说笑了,叶家权势熏天,谁能陷害得了叶家呢。” “是温家!皇上,一定是温家……” 温如雪咯咯的笑,刺得叶笙耳朵生疼,从始至终,萧桓一言不发,神情漠然,叶笙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温如雪说得对,谁能陷害得了叶家,将叶家连根拔起,还死死瞒住她的耳朵,一点风声也不漏? 只有一个人——皇帝!她的夫君! 叶笙直勾勾看着萧桓,想要彻底看清楚这个人,嫁给他十年,爱了他十年,叶笙今天才看清他眼睛里的冷酷寒意,那么冷,那么浓,那么无情,让她彻骨生寒,她开始怀疑过去十年,她爱的那个人是萧桓吗? 是萧桓换了个人,还是从一开始他就在骗她? 第2章 逆天重生 “朕已经派人带着圣旨前往边关,将叶兆,叶戟,叶弩就地格杀,至于你,你陪了朕十年,叶家犯下大罪,皇后你自是不能当了,只要你乖乖听话,朕会给你一个妃位,让你安享荣华。” 父亲,大哥,二哥都死了? 叶笙死死咬着牙关,苍白的唇鲜血淋漓,通红的双眼如母狼一般凶狠的瞪着萧桓,萧桓无意识的后退半步,反应过来后,脸上闪过一丝难堪,冷冷道,“不过,孩子不能留!” 叶笙猛地瞪大双眼,“这可是你的骨血……” “朕的骨血?”萧桓冷笑一声,“叶笙,这明明是你跟别人的孽种!休要赖在朕的头上” 叶笙瞪着通红的双眼,“萧桓,你在胡说什么?” “胡说?你心知肚明!每次你侍寝之后,朕都让你喝了汤药,你怎么可能怀孕?” 汤药…… 叶笙怔怔看着他,“你是说,你亲手端给我的补身汤药,是……避子药?” 萧桓沉默不语,叶笙直勾勾盯着他,“就连今日你端给我喝的安胎药,是不是也做了手脚,我才会早产?” 萧桓依然沉默。 叶笙一颗心如坠冰窟,冷得她浑身发抖,她死死盯着他,忽而放声大笑,笑声悲愤,癫狂,绝望,“你从来就不想我生下孩子,你一直在骗我……” 为什么?为什么?! 萧桓避开叶笙的目光,对稳婆冷冷下令,“动手!” 不知稳婆做了什么,叶笙感到身下一股撕裂般的剧痛,一股热流汹涌而出,“萧桓,你不能这么做,这是你的骨血!” “你还在骗朕,你以为朕会信吗?” “我没有骗你,有一次吃药,你走后,我呕吐不止,药也吐了个干干净净,我……” 萧桓神色似有松动,只一瞬又恢复冷漠,“就算是那又如何?这孩子流着叶家的血,就是叶家的余孽!” 提起叶家,萧桓脸上除了憎恶,还有一丝一闪而过的惧怕。 叶笙不敢置信的看着萧桓,浑身发冷,“这可是你的孩子!萧桓,你禽兽不如!” 温如雪一只手挽着萧桓的胳膊,一只手抚摸着肚子,“姐姐放心,就算你的孩子活不下来,还有我为皇上生儿育女呢。” 叶笙惊怒交加的盯着她的肚子,温如雪满脸挑衅,“才一个多月呢,姐姐别这样,会吓到孩子的。” 一个多月…… 上次的事已经过去半年,萧桓承诺过他不会再碰温如雪,孩子哪来的? 叶笙死死瞪着萧桓,萧桓不敢直视她的目光,避开脸去,这副心虚的样子既可笑,又让人觉得恶心! 她想狠狠咒骂这对狗男女,可是她没有力气了 ,身下汹涌如潮,叶笙能感觉到生命一点点逝去,眼皮沉得抬不起来,肚子里的孩子一点动静也没有,不知死活。 她会死,她的孩子也会死…… 叶笙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止也止不住。 不!她可以死,她的孩子不能死! 叶笙猛地撑开双眼,将全身仅剩的气力往身下使去,与此同时,稳婆在她肚子上狠狠的推,一下又一下,疼得她浑身发抖,就在叶笙以为自己会活活疼死时,肚子一空,她感觉有什么东西滑了出去。 稳婆抱出一个血淋淋的婴儿,叶笙涣散的眼神重新聚集起光芒,孩子!是她的孩子! 婴儿一动不动,也没有哭声,叶笙的心唰的沉了下去,稳婆抓着婴儿的双足,重重拍了拍婴儿的后背,婴儿吐出一口血水,紧接着,响亮的啼哭声震耳欲聋。 叶笙的心像从油锅里走了一遭,挣扎着就要去抱孩子,萧桓一把按住她的肩膀,将奄奄一息的她按回床上,无情的薄唇冷冷吐出两个字,“溺毙!” 叶笙耳边轰的一声炸开,绝望而震惊的看着萧桓,“萧桓,孩子还活着,我求求你……” 萧桓冷眼射向稳婆,“溺毙!” 稳婆浑身发抖,不知是吓傻了还是不想,抱着孩子怎么也不动。 温如雪冲过去,抢过孩 子,往水盆里按。 “萧桓,这是你的孩子,他还活着,求求你饶他一命……” 萧桓不为所动,叶笙的眼泪汹涌而出,“你杀我,你杀了我吧,我拿我的命换孩子的命,求求你,求求你杀了我,你放过孩子,那是你的骨血……” 婴儿未曾清理过,依然血淋淋的手脚拼命挣扎,动静越来越小,叶笙拼尽全力往前扑,整个人摔到床下,骨头摔裂的声音听得人发疼,她却像感觉不到丝毫疼痛,拼死朝孩子扑过去,却被萧桓死死扣住肩膀,她身下的血越来越多,染透了地毯。 “啊!啊!啊!” 眼睁睁看着孩子的挣扎越来越小,最后一动不动,叶笙凄厉的哀嚎响彻整个长秋宫,听得人头皮发麻,寒毛直竖。 “孩子没了,你还是朕的嫔妃,朕会让你安享荣华的……” 萧桓冷漠无耻的声音戛然而止,叶笙如狼般扑上去,狠狠咬上萧桓的脖子,鲜血喷了出来,溅了她一脸,触目惊心。 萧桓抓着她的头发,用力一扯,叶笙已是强弩之末,被他如破布般丢了出去,尽管如此,她还是生生咬下了萧桓一块肉。 “贱人,朕要杀了你!” 萧桓捂着喷血不止的脖子,几乎发疯。 叶笙恍若未闻,用尽全力爬到水盆边,将一身血水, 早已没了气息的孩子抱在怀里,一下又一下轻轻拍着,仿佛不知他已经死去,温柔耐心的哄着,如千千万万个母亲那样。 这一幕让屋子里所有人不寒而栗。 萧桓还在叫骂,温如雪眼珠子一转,就要冲过去抢孩子,叶笙猛地转过头来盯着她,冰冷狠厉的眼神恍如来自地狱的恶鬼,温如雪打了个冷颤,抬起的脚步再也落不下去。 叶笙的目光滑过她和萧桓,萧桓的叫骂声家不由自主低了下去,叶笙盯着他们,血淋淋的嘴角一点点上扬,直到扬起一个诡异的笑容,嘴角缓缓顿住,眼里的光渐渐涣散,拍着孩子的手也停了下来。 雷声轰鸣不止,无数道闪电布满夜空,照得整个皇城亮如白昼,分外妖异…… 玄武大街上,一队迎亲队伍占据了半条街,热闹非凡,六月的天很是闷热,无论是迎亲的,还是街旁看热闹的,全都一脸油汗,唯有花轿前头高头大马上的男子,神色慵懒闲适,如玉的面庞上一滴汗也无。 “轰隆——” 凭空一声惊雷,轿夫吓得一个腿软,花轿里咚的一声,似是新娘子撞到头了。 “稳当些,别吓到康王妃了。” 花轿内,一身大红嫁衣的新娘缓缓扯下盖头,露出额上的红肿,以及寒光浮沉,恨意滔天的眼睛。 第3章 王爷后悔吗? 康王妃? 叶笙嘴角露出一丝憎恨的冷笑,这三个字熟悉入骨,萧桓登基前就是康王,她做了整整五年的康王妃。 她清楚的记得自己已经死了,抱着刚出生的孩子死在一起,那她现在是在地狱,还是做梦? 轿外传来的男子声音,慵懒暗哑,波澜不兴,这句话和这管子声音都有些熟悉,似乎在哪听过。 “将军府就是将军府,煞气重,连嫁女儿老天都要打雷,压压这股煞气。” “胡说什么?叶将军满门忠烈,一心为国……” 将军府!叶将军! 叶笙瞳孔一缩,她想起来了,这是十年前出嫁那日发生的事。 那一日,晴天霹雳,轿夫脚软颠了轿,害得她头上撞了个包,人人都说不吉利,还没过门新郎新娘就各种意外。 她那时满心要嫁给萧桓的欢喜,只当这是上苍对两人感情的考验,一点没放在心上。 如今想来,真是可笑,感情?萧桓对她何曾有过感情?他对她只有利用和虚情假意! 没记错的话,接下来会有人讥讽她倒贴康王,然后…… “叶将军是好,可他的老脸都被这个女儿丢光了,叶笙为了嫁给康王无所不用其极 ,要死要活的,丢尽了女人的脸,否则,以康王的身份地位,怎么会娶这么个一无是处的女人?听说她还甩鞭子呢,真是粗鲁……” “这是圣上赐婚,你们是在指责圣上吗?” 先前那道慵懒嗓音幽幽响起,透着冷傲不屑,周围顿时鸦雀无声。 每一句话都印证着叶笙的记忆,这是梦吗?这梦未免太过真实,连周围充斥着的鞭炮气味都刺鼻得鼻间发痒。 可若不是…… 叶笙撩起衣袖,雪白的手腕上挂着的红玉镯刺痛了她的眼。 这是萧桓送她的礼物,她很喜欢,戴了整整十年,直到死的时候还戴着。 她试探着抚上手背的肌肤,细腻温热,触感真实,叶笙眼里的光闪了闪,突然掐了一把。 很疼!这不是梦!这也不是在地狱,地狱没有这样的热闹,五光十色。 她……重生了? 叶笙突然想到什么,猛地掀开轿帘,周围一片惊呼声,喜婆更是吓得脸上涂得厚厚的粉都掉了一地,“哎哟哟,王妃娘娘,快把轿帘放下,大喜之日这样可不吉利,盖头怎么掉了,快盖好……” 叶笙充耳不闻,直勾勾朝马上的男子看去,恰逢他转过 头来,两人的目光不期然撞上。 四目相对,波光汹涌。 这张脸昳丽如画,白皙如玉,眉眼唇鼻无一处不精致,无一处不动人,合在一起更是容色无双,偏生神色慵懒,眼波流转间透着点不羁,不屑,漫不经心,就像这世上无人,无事能入得了他的眼,跟叶笙记忆中的脸不费吹灰之力就重合在一起。 安乐王萧御! 叶笙目光发怔,这人好像不会老,前世最后一次见他,是在死前那年的年关宫宴上,他那时比现在老了将近十岁,容貌却没什么变化,真真是个妖孽。 萧御嘴角勾了勾,露出一丝浅笑,让那张本就好看得过分的脸更添了几分颜色,惹得周围一片惊叹,女人们的眼珠子恨不得黏在他身上不下来。 “侄儿媳妇有事?” 不错,他是萧桓的九皇叔。 前世大婚前夜,萧桓惊马摔断了腿无法亲自迎亲,托了他代为迎亲,成婚后,萧桓屡屡说起此事,总说他没有迎亲,这门婚事不算十全十美,她总以为萧桓介意她由别的男子迎入康王府,现在才知,他从不想娶她,所以才会借着腿伤让别人来迎亲,就连洞房花烛夜也拖了一 个月,还美其名曰身体完全康复,才能给她一个完美的洞房花烛夜! 真是可笑他想出这样一个蹩脚的借口,更可笑的是她居然信了,还安慰萧桓不用着急。 看着萧御的脸,叶笙终于确信,她真的回到了十年前,回到叶家安稳,所有家人都好好活着的时候。 老天有眼! 重活一世,她的至亲都会活得好好的,至于萧桓和温如雪…… 叶家的信条是有恩必报,有仇更要报! 那对贱人施加在她和孩子和叶家身上的,她会十倍百倍千倍万倍的还回去! 叶笙脸上的表情太过狰狞,不像要嫁人,倒像要杀人一般,吓得稳婆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吞了回去。 萧御看着这一幕,眼里闪过一丝玩味,这场婚事比想象中更有趣,不枉他跑了这一趟。 只一瞬,叶笙的脸色恢复如常,淡淡问道,“王爷后悔吗?” 萧御唇尾一勾,“后悔什么?” “后悔走这一趟。” 萧御嘴边的笑意深了点,“此生不悔。” 他说这话时,情真意挚,倒像是对她表白真心似的。 可叶笙知道,萧桓那畜生都可能有真心,只是那真心没有给她给了别人,而萧 御……没有! 他连心都没有。 前世,曾有女子爱上他,跪在他面前哭求着嫁他,就算做个侍妾也甘之如饴,否则生不如死。 萧御唇边含笑,动人至极,说出的话却比刀子还冷酷。 “生不如死?那就去死好了。” 女子当场撞墙而死,鲜血喷得到处都是,萧御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让人将女子的尸体丢去乱葬岗任野狗啃食,还放出话来,若再有这种要生要死的话,自个寻个僻静地方死,别死在他面前,扰了他喝酒的兴致。 一条人命,比不上他手里的一杯酒。 这样无心无情的人,叶笙上辈子,这辈子都不想跟他有任何交集。 “这路还长,变数难防,王爷就不担心这话为时尚早?” “本王听着侄儿媳妇这话,倒像是盼着出什么变数似的,侄儿媳妇不是盼着嫁给萧桓侄儿的吗?难不成是太担忧了?侄儿媳妇不必担忧,本王一定把侄儿媳妇安安稳稳送进康王府,侄儿媳妇……” 萧御一口一个侄儿媳妇,刺耳又闹心,叶笙最厌恶的就是和萧桓沾上关系,在萧御第五次说出侄儿媳妇时,叶笙终于忍不住爆发,“你给我闭嘴!” 第4章 叶笙想杀人 死一般的安静。 所有人的脸上都一副惊吓过度的表情。 萧御眼里光芒熠熠,嘴角缓缓上扬,“侄儿媳妇——” 故意的!他一定是故意的! 叶笙狠狠瞪了萧御一眼,重重甩下轿帘,隔断了内外两个世界。 这场婚事绝对不能成! 别说再一次嫁给萧桓,哪怕提到他的名字,叶笙都忍不住犯恶心。 一旦进了康王府拜了堂,一切都晚了,那时再悔婚一定会触怒皇帝,所以,得在迎亲路上就让婚事作罢,还不能让叶家沾上一点麻烦。 萧御望着微微晃动的轿帘,嘴角止不住上扬,他这个侄儿媳妇真是个宝贝,只可惜…… 萧御敛了笑容,一夹马肚往康王府走去,迎亲的队伍连忙跟上。 离康王府越近,叶笙就越着急,可又想不出好法子,难不成众目睽睽之下逃婚? 有萧御在,想都别想! 别人不知道萧御的本事,被他那张好看得过分的脸迷惑,叶笙可清楚得很,萧桓疑心极重,前世他的兄弟们叔叔们,死的死,残的残,疯的疯,被囚的被囚,尤其是戾王谋反案之后,萧家皇族更是被清理得七零八落,唯有萧御,一直安安稳稳当他的安乐王,还深得萧桓信任器重,给他镇守西南边陲的兵权,他统领的兵力,和叶家不相上下。 这样的人,可不单单只有那张脸。 不过,若 是能知道萧御的弱点,说不定可以威胁他。 他的弱点是什么? 咻—— 箭矢破空的声音传来,打断叶笙的沉思,她敏捷迅速的往后一仰,一枚冒着寒光的利箭擦着她的胸前射进轿子里,尾羽在她眼前轻轻颤动。 叶笙这才想起前世花轿刚走进玄武大道不久,就遭遇刺客,她奋力自保才没被人劫走,但吉时还是被延误了。 “有刺客,快保护王妃!” 康王府侍卫头领的大吼声格外刺耳,话音未落,漫天箭雨从四面八方射来,朝花轿射去,锋利的箭头在阳光下冒着寒光,周围一片惊呼声。 啪的一声脆响,一根暗金色的长鞭从轿子里打出,吓了众人一跳,与此同时,一道大红身影从花轿里飞出,鞭子舞得猎猎生风,将箭雨尽数打落。 叶笙轻飘飘落在轿顶上,大红嫁衣随着长鞭迤逦而下,正红与暗金相互映衬,泻了一地的流光。 街上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像定住似的,伸长脖子直直的看向轿顶上的叶笙。 “侄儿媳妇别怕,本王一定把你安全送进康王府。” 叶笙面无表情的看了萧御一眼,以萧御的本事,挡下那些箭易如反掌,可他安稳如山的坐在马上,一脸看戏不怕台高的表情,一点出手的意思都没有。 萧御似乎没看见她的冷淡,目光落在她手里的鞭子上,面露玩味 ,“乌金鞭?这不是苗疆第一部落百夷族的传族之宝吗?怎么在你手里?” 叶笙面色微变,这根乌金鞭是三哥叶锏送她的及笄礼物,她从不知这鞭子这么贵重,以为跟哥哥们往年送她把玩的鞭子没什么两样,前世嫁给萧桓后,萧桓不喜欢她打打杀杀,乌金鞭被藏进箱底,后来,三哥因戾王谋反战死沙场,她夜夜心痛,拿出鞭子睹物思人,才发现它早已布满灰尘,昔年的光芒变得黯淡。 想起前世三哥死时,还不到二十五岁,叶家为萧桓付出那么多,萧桓怎么回报的?捏造罪名,泼尽污水,满门抄斩,连根拔起!就连他们两人的孩子也不放过,就因为那孩子有叶家的血脉! 虎毒不食子,萧桓禽兽不如! 叶笙眼圈泛红,这一世,三哥不会英年早逝,叶家也不会再为萧桓出生入死! 萧桓想再当皇帝?做梦! 她会亲手碾碎他的梦,将他从高高在上的位置拖下来,踩入地狱! 萧御看着她的脸色变幻,眼里的光闪了闪。 箭矢破空的声音传来,新一轮箭雨袭来。 叶笙敛了起伏不已的心绪,握紧手中的鞭子,看着漫天箭雨,面露不屑与傲然。 箭雨中,街道两旁的货摊突然被人掀翻,几十个蒙面黑衣人从货摊下冲了出来,举着刀剑如狼似虎般朝叶笙扑来。 “不自量力!” 叶笙冷冷一笑,身形一动,手中的乌金鞭甩了出去,如游龙般腾云飞舞,每一鞭都干净利落,每一鞭都煞气十足,不过片刻,箭雨已被扫落。 与此同时,黑衣人冲了上来,叶笙面露冷笑,鞭子狠狠打在最近的黑衣人身上,黑衣人被打飞出去,中鞭的地方皮开肉绽,深可见骨。 几鞭打出去,又有几人被打飞出去,王府侍卫们也冲了过来,和黑衣人战成一团。 混战之中,一支冷箭卷着风声破空而来,力度之大,角度之刁钻,速度之快,令人咋舌,一般人根本射不出这样的箭,除非是神箭手。 整个叶家,只有最擅长弓箭,弓弩的二哥叶弩才能射出这样的箭,就算是二哥,也必须拼尽全力。 叶笙倒吸一口冷气,连忙闪避,冷箭擦着她的耳边,射断她一缕头发,朝萧御的方向射去。 萧御背对着冷箭,悠然端坐马上,似乎对身后的危险毫无察觉。 叶笙眼里光芒浮沉,她本想趁乱假装被刺客劫走,一旦被劫持,哪怕什么也没发生,名声也会受损,就算萧桓为了叶家的兵权想娶,皇帝也不会同意,这事与叶家无关,皇帝怪不到叶家头上,而这个计划的唯一阻碍就是萧御,若萧御受了伤,阻碍不复存在。 可这支箭原本是冲着她来的,萧御是被她连累…… 不行,她不能心软 ,有萧御在就多了变数,更何况以萧御的本事,她不信他避不开这支箭。 叶笙心里无数念头变换,冷箭都快射到脑后了,萧御依然毫无反应。 叶笙一咬牙,乌金鞭甩了出去。 鞭子的破空声终于让萧御回头,看见打到眼前的鞭尾,他神色未变,目光落在地上的断箭上,嘴角略一上扬,“多谢侄儿媳妇——” 叶笙牙齿咬得嘎吱响,“再说这四个字,别想我再救你!” “哪四个字?侄儿媳妇吗?” 说到‘侄儿媳妇’时,萧御刻意加重语气,那副嘴脸特别欠打。 但叶笙此时只想打自己,叫你多事救人!叫你管不住手! “哎呀,刺客杀过来了,侄儿媳妇快保护本王。” 萧御夸张的叫道,满脸惊慌失措,可眼睛平静得很,摆明了在逗叶笙玩,最可气的是他一点掩饰的意思都没有,叶笙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勉强控制住即将暴走的情绪,扬起鞭子打向冲到眼前的刺客。 她的目的是被劫走,所以只是做个样子,并未使出全力,迎亲的队伍早就乱成一团,只有康王府侍卫在尽力抵抗,情势很快向刺客这边倒。 叶笙也假装被逼得节节后退,正当她要趁势被人挟持住时,冷不丁从旁伸出一只手,抓着她的胳膊将她提上马,好巧不巧的避开了想要挟持她的人。 功亏一篑! 叶笙想杀人! 第5章 明明是你对本王不轨 “侄儿媳妇小心。” 看着眼前这张笑眯眯的脸,叶笙差点按捺不住拿鞭子抽烂这张脸的冲动。 “用不着你管!” 叶笙说着就要下马,胳膊一疼,萧御的手指如铁钳一般,捏得她动弹不得,“侄儿媳妇别冲动啊——” “放手!” “不放!把侄儿媳妇安全送进康王府,是皇兄的旨意,也是本王此行的目的,侄儿媳妇千万别让本王白跑一趟,否则……” 叶笙心中猛的一跳,萧御是不是看出什么了?可萧御笑容满面,面色如常,又不像看出什么。 “花轿不能用了,侄儿媳妇随本王一同骑马吧。” 萧御一手捏着叶笙的胳膊,一手握紧缰绳,双腿一夹马肚,身下的坐骑撒开四蹄朝康王府飞奔。 叶笙心乱如麻,她不能进康王府,她不要再嫁给萧桓。 眼看着离康王府越来越近,叶笙心一横往下跳,萧御轻而易举把她捞了回来,笑盈盈道,“小心些,摔下去说不定会断手断脚,脸也会破相——” 萧御的声音戛然而止,瞪大双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叶笙。 他,堂堂的安乐王萧御,被强吻了?被未来的侄媳强吻了? 唇上传来的温热柔软清楚的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错觉! “叶笙!你竟敢……信不信本王杀了你?” 萧御猛地推开叶 笙,脸色发青。 叶笙仿佛没听见萧御的威胁,饶有兴致的看着他的脸色,笑盈盈道,“王爷恼羞成怒了?调戏侄媳不成,还想恃强凌弱,仗势威逼?” “到底是谁调戏谁?明明是你对本王不轨!” 眼前的女人调戏他不说,还满嘴胡说颠倒黑白,萧御杀人的心都有了,叶笙莞尔一笑,朝街道另一边看去,“我知道啊,可他们不知道。” 康王府的侍卫刚追到街头,个个目瞪口呆,显然看见了刚才那一幕。 “人人都知道我对萧桓情深一片,费尽心思想要嫁给他,如今我即将是康王妃,谁会信我调戏王爷?反而王爷一向行为不羁,与美艳如花的侄媳同骑一马,按捺不住起了色心,进而调戏,是极有可能的……” 萧御气得差点吐血,伸出手去扭叶笙的脖子,叶笙一句话又让他硬生生停下。 “安乐王强迫侄媳不成,想杀人灭口?” 眼看着那红艳小嘴一开一合胡说八道,萧御忍了又忍,才忍住捂住她的嘴拧断她脖子的冲动。 在萧御即将失控时,叶笙勾唇一笑,“王爷,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不好吗?” 萧御冷哼一声,“明明是你在犯本王,本王可没有……” 叶笙只是笑,并未言语,不知是不是萧御的错觉,这个女人的笑容里冒着寒气和说 不出的诡异,让人莫名的发冷。 原来这才是她的目的!她想逼他对一切视而不见,袖手旁观! “你……” 萧御刚开口,叶笙突然揪住他胸前的衣裳,将他往前一拉,萧御脑子里警钟大响,以为叶笙又要强吻他,谁知叶笙只是朝他勾唇一笑,身子一歪掉下马。 看着康王府侍卫们一脸不敢相信的震惊表情,萧御立马明白了叶笙那一笑为什么那么古怪。 栽赃陷害! 他安乐王居然三番两次栽在这个女人手里! 叶笙并未摔在地上,掉下来的瞬间,她双手往地上一撑,整个人凌空一翻,稳稳当当落在地上。 脚一沾地,之前的黑衣人又从各处冲了出来,来势更汹涌。 要不是看见这些人在旁边的小巷里冒头,叶笙也不会这么快掉下马。 一波黑衣人与康王府侍卫打成一团,一波黑衣人冲向叶笙,叶笙抓着鞭子,朝萧御嫣然一笑,“王爷记住了,井水不犯河水。” 萧御脸色变来变去,忽而勾唇一笑,“侄儿媳妇……” 一听这四个字,叶笙心中顿时一跳。 “侄儿媳妇若是温言软语哀求本王,本王也许就应了,可你竟敢设计陷害本王,本王平生最恨被人陷害……” 萧御声音一沉,叶笙暗道不好,转身想跑,肩膀却被萧御扣住,疼得她脸色 发白,“放手!” “本王耐心有限,乖乖跟本王去康王府……” 一个蒙面黑衣人手持双棍从天而降,一棍打向萧御的头顶,虎虎生风,打断萧御的话头,萧御只得放开叶笙,侧身一避,堪堪躲过那一棍。 黑衣人见一击不成,二话不说一棍打在马的后腿上,马哀嚎一声往地上倒去,萧御长眉一皱一跃而起,刚落在地上,黑衣人就缠斗上去,步步紧逼,招招致命,不像是来劫持叶笙的,倒像是萧御的仇家,萧御冷冷一笑,拔出剑与黑衣人战成一团。 叶笙冷眼看着,黑衣人的棍法虽然不错,但明显有些生疏,恐怕不是萧御的对手,他握棍的手势也很奇怪,不像是握棍,倒像是…… 而且此人的兵器是棍,其他黑衣人的兵器是刀剑,双方无论是兵器,攻击的方法,都不像是同一拨人。 叶笙心里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没多久黑衣人手中的短棍就被打掉一根,叶笙眉头拧得紧紧的,她看得出来萧御隐藏了实力,若他毫不隐藏,恐怕黑衣人此刻已受重伤。 萧御,比她以为的更深不可测。 就在萧御一剑划向黑衣人右手手腕时,叶笙身形一动,手中的乌金鞭如灵蛇般打向黑衣人,鞭尾就如蛇头,凶狠刁钻的朝黑衣人脸上咬去。 黑衣人连忙闪躲, 谁知就在鞭子即将打中他时,叶笙却失了手,乌金鞭冷不丁掉转方向,朝萧御打去。 萧御连忙闪避,但还是被鞭尾扫到脖子,如玉的肌肤上多了一道血痕,他脸色一沉,目光如电射向叶笙。 之前的含笑不羁,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好像看似平静,波光潋滟的海面,海水褪去,终于露出潜藏在海水之下,让人震惊不已的巨大冰山。 又像蛰伏许久的猛兽,猛然露出利爪。 只一眼,那双眼睛就恢复如常,可眼神里的冷冽,凌厉,锐利,深沉,如锋利的刀尖般直插入叶笙心脏。 叶笙顿时有种被看穿一切的心虚,手里的鞭子不由得顿了顿,就这么一愣神,鞭尾便被萧御抓住。 叶笙一惊,想抽回鞭子,鞭尾却纹丝不动,叶笙不由得看向萧御,不期然撞进萧御的眼睛里。 这双眼,叶笙前世看见过无数次,总是含着若有若无的笑,透着不羁与漫不经心,除此之外,看不见别的,仿若江南烟雨天里,湖面上蒙着的那一层水雾。 她看了那么多年,始终拨不走那层水雾,可如今,水雾突然就散尽了,露出眼睛深处的深邃似海,复杂难言,以及一缕讥诮,似乎在嘲笑叶笙的不自量力。 叶笙的心莫名一慌,鞭子便被萧御扯去,连带着她被扯向萧御怀中。 第6章 丢的又不是本王王妃! 叶笙用尽全力想要稳住身形收回鞭子,却徒劳无功,萧御就那么静静的站在那里,冷眼看着她抵抗,挣扎。 他看着她,眼神亮得逼人,眼里满是志在必得。 叶笙的心忽然就静了下来,嘴角慢慢上扬,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萧御心里一动,叶笙突然松手,鞭头朝萧御脸上狠狠打去,萧御连忙闪避,与此同时,黑衣人冲到叶笙身边,抓着她一跃而起飞上屋顶,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其余黑衣人对视一眼,如潮水般退去。 康王府的侍卫们追了个空,只得求助萧御,“还请王爷出手相助。” 萧御紧紧抓着乌金鞭,脸色阴沉得滴水,目光轻飘飘落在说话的侍卫头领身上,直到他后背渗出一层白毛汗,才凉凉道,“丢的是康王妃,又不是安乐王妃,与本王何干?” “可,替我们王爷迎亲的是您,王妃被人劫走,您撒手不管,就不怕皇上怪罪?” 侍卫头领的声音越来越低,头越垂越低,明明安乐王的目光平静如许,波澜不兴,却如有千钧之重般压得他腿发软,硬撑着才没跪下去。 萧御冷哼一声,收回目光,转身离开。 直到萧御的身影消失在街尾,侍卫头领才脸色煞白的抬 起头,额上冷汗津津,刚才的威压别说面对他的主子康王,就连面对皇上,都不曾有过。 安乐王,简直可怕! “王爷。” 一个黑影无声无息的出现在萧御身后,“要属下去杀了叶笙吗?” 萧御停下脚步,面无表情的看着这名最得力的影卫,“为何?” 影一英俊冷峻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支支吾吾道,“她伤了王爷,还对王爷……对王爷……” “对本王怎么了?” 萧御长眉一挑,看似平静无波的眼底,已聚起狂风暴雨,惊涛骇浪,“说!” “……不轨……” 这俩字几乎耗尽影一所有的勇气,话一出口,他立马后退好几步,生怕被王爷的滔天怒火烧到。 萧御脸色阴沉得滴水,堂堂安乐王,大燕最尊贵最俊美的王爷,居然被一个女人强吻,简直岂有此理!更诡异的是,他心里除了难受,耻辱,愤怒,竟然还有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不受控制的情绪。 这丝情绪总让他忍不住回想叶笙吻上他的那一瞬间。 她的唇,柔软,温热,滑腻,透着若隐若现,若有若无的一缕清香,很浅很淡,这让他想起她站在轿顶上时,神色傲然,气势凌人,大红的嫁衣,暗金的长鞭, 一地流光,艳丽得招摇,浓烈得炫目,明明与她身上浅淡得几乎闻不到的香气相矛盾,却偏偏和谐得很,让人觉得她本该如此。 萧御眼里光芒微闪,这女人,有点趣味! “传本王密令,全城搜寻叶笙!” “王爷不是说,丢的是康王妃,又不是安乐王妃,与王爷无干吗?” 萧御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这女人强吻他不说,还敢威胁他,这笔账不讨回来,他还是萧御吗? 要讨账,自然得先逮到人! 影一看着萧御唇边的笑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这叶笙真是胆大包天,调戏谁不好,调戏他家主子? 皇宫,康王府,叶家第一时间收到叶笙被劫走的消息,很快,三波人马分别从皇宫,康王府,将军府离开,无声无息向全城扩散。 京城西郊,荒无人烟,唯有一栋破旧的小木屋孤零零立着。 黑衣人将叶笙带到这里,也不做什么,只是背对着她守在门口,劲瘦挺拔的身影如一座山一样。 叶笙怔怔望着他的背影,眼眶泛红,死死咬着嘴唇才没让泪水流出,黑衣人察觉她的情绪,转过身来,幽幽叹息,“就那么想嫁给萧桓?” 尽管黑衣人刻意压低了声音,叶笙还是 听出了他语气里的落寞和难过。 她再也忍不住,一头扑进黑衣人怀里,哽咽着喊道,“三哥!” 黑衣人的身体僵了僵,扯下面罩,露出一张剑眉星目,俊朗不凡的脸,他揽住叶笙的肩膀,自嘲道,“三哥还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呢,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被你看出来了,我家瑟瑟果然聪慧。” 瑟瑟是叶笙的乳名,只有父母和哥哥们才这么叫她。 一声瑟瑟,让叶笙强忍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汹涌而出。 时隔五年,历经两世,她终于再次看见三哥叶锏。 前世最后一次看见三哥,是在戾王谋反那一年的十二月,大雪纷飞,天阴沉得发黑,戾王余孽还在到处乱窜,她不顾萧桓的反对,独自一人站在城门口等着三哥归来。 寒风夹杂着雪粒子劈头盖脸打来,她的头发上,衣裙上密密麻麻都是雪沫,就连睫毛上也落满了雪,可她浑然不觉,就那么直直的站在那里,看着拉着棺椁的马车一步步走近。 送三哥回京的正是萧御,也只有萧御,大哥二哥身受重伤无法挪动,父亲作为主帅,必须坐镇军中稳定军心。 她的三哥,连回家的路都那么孤独,每次一想起就忍不住心碎。 她看着棺椁 ,两眼通红,却硬生生的把眼泪逼了回去,身为皇后,一国之母,她不能失态,再想哭泣,也得等回到叶家才能哭。 可当看见棺椁里安安静静躺着的三哥,惨白的脸上伤疤交错,身上的铠甲满是血污,她终于失控,伏在三哥冷冰冰的身上哭得撕心裂肺。 都是因为她,三哥才死得那么惨! 前世她和萧桓大婚时,领兵在外的父亲和大哥二哥都及时回来了,唯有四处游荡没有正事的三哥从未出现,她心里一直有怨言,加上后来三哥对萧桓态度不好,她觉得三哥变了,不再是小时候疼她爱她宠她护着她的三哥,她跟三哥再无小时候那样亲近,就连仅有的几次见面,都没什么话可说。 直到戾王谋反,三哥为了她领兵上战场,最终死在战场上,她才知道,三哥从未变过,变的人是她! “瑟瑟是为了萧桓哭吗?” 叶锏语气失落,“罢了,你真那么喜欢他,三哥送你去康王府便是,他敢负你,三哥定将他千刀万剐!” 叶笙抱紧他,贪婪的感受着他身上温热的气息,听着胸腔里强劲有力的心跳,她的三哥,还活得好好的! 上一世,是父母兄长护着她,这一世,就由她来守护他们! 第7章 成了别人的猎物 “才不是为他,是为了乌金鞭,我本来就不想嫁给萧桓,否则三哥怎么可能带得走我?” 叶笙抬起头,泪中带笑的说道,叶锏哑然失笑,“是,瑟瑟最厉害,瑟瑟还帮我击退了安乐王。” 提起萧御,叶锏脸上的神情变得凝重,“安乐王似乎与传闻中不同,他与我交手时并未使出全力,生死关头还在隐藏锋芒,这个人,所图不小!” 叶笙眼里光芒微闪,“三哥是说安乐王也想当皇帝?” 叶锏点了点头。 叶笙忍不住想放声大笑,前世萧桓到底知不知道,他信任倚重的九皇叔是怎样的人物?萧御真的甘心一直屈居人下,当他的安乐王?没了叶家压制,萧御想要那把龙椅,谁拦得住?萧桓铲除叶家,简直自掘坟墓! “对了,瑟瑟刚才怎么看出是我的?” “大燕用锏为兵器的人少之又少,我从小看三哥练锏,都能把三哥的招式背下来了,刚刚三哥用的棍法明显是拿练锏的招式去套,而且三哥和其他黑衣人不像一路人,对我不仅没有恶意,还在护着我,我就知道了。 ” 叶家世代武将,爹爹文墨不精,懒得给哥哥们取名字,就想了个法子,让哥哥们抓周就抓兵器,抓到什么就叫什么,以后也拿此做兵器。 大哥叶戟,抓的是方天画戟。 二哥叶弩,抓的是连弩。 三哥叶锏,抓的是元龙锏。 幸好她的名字是娘亲取的,否则以爹爹的尿性,八成叫她叶鞭,叶弓什么的。 想到乌金鞭还在萧御手里,叶笙心情顿时不好了,萧御可不是什么大圣人,想把鞭子拿回来,就得付出让萧御满意的代价。 “瑟瑟在想什么?” “在想萧御……” 叶锏眼皮猛地一跳,难道小妹是看上了萧御,才不想嫁给萧桓的?小妹从未见过萧御,今日第一次见就被他迷住,男人长得太好看就是祸害! 不行,萧御城府太深野心勃勃,不是良配,得想个法子阻止,不如…… 叶锏眼珠子咕噜一转,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叶笙被他笑得寒毛直竖,“三哥笑什么?” 叶锏连忙摇头,“没,没什么。” 叶笙刚想追问,叶锏神色一敛,锐利的目光朝门外看去,“ 有人来了!” 他刚把面罩戴上,数个黑衣人撞破门窗而入,明晃晃的刀剑对准叶锏和叶笙,正是刚刚拦截花轿的那批刺客,他们居然这么快就找到这里。 领头的头领冷冷的瞪着叶锏,“你是哪条道上的,报上名来,竟敢坏我们兄弟的事!” 叶锏不发一言将叶笙护在身后,握紧手里的双棍,朝头领攻了过去。 头领一声令下,刺客分成两批,一批围攻叶锏,一批来抓叶笙。 叶锏想要救叶笙,却被刺客们缠住,脱不开身,只得眼睁睁看着刺客们冲向叶笙。 叶笙像是吓傻了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既不躲闪也不逃跑,就在刺客们以为得手时,眼前一花,叶笙的身影突然消失了,只留下一道残影。 刺客们还没反应过来,叶笙如鬼魅般出现,抓住一名刺客的手腕,用力一折,刺客嘴里的闷哼还未完全出口,叶笙右手多了一支寒光凛凛的金簪,金簪快准狠的刺入刺客的脖子,鲜血喷了出来,溅了叶笙一脸。 一声轻呼随风入耳,轻呼里透着轻微讶异和盎然兴致。 叶 笙瞳孔一缩,有人! 她四处望去,入眼的除了三哥就是刺客,并未发现什么异样,仿佛刚刚的那声轻呼是她的错觉,只是那锐利又兴味的眼神,像狼一样紧追她不放,让叶笙如芒刺在背,也让她清楚的知道,她并未听错。 趁着叶笙失神,一名刺客扑过来偷袭,叶笙眼里寒光一闪,手腕一翻,金簪狠狠刺入对方的脖子,刺客捂着喷血如喷泉的脖子,一脸恐惧的看着叶笙,缓缓倒了下去,死不瞑目。 叶笙满脸鲜血,她擦也不擦,斜睨一眼还站着的刺客们,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一抹狂妄不屑的冷笑,仿佛已将这些人当成了死人。 刺客们没想到叶笙凶残至此,一出手就杀了两人,无意识的后退。 他们退,她进。 叶笙微微抬着头,唇边含笑的朝刺客们走去,裙裾纷飞,姿势优雅得让人侧目,仿佛不是在杀人,而是在华丽宫苑里轻移莲步。 大红的嫁衣,雪白的脸,烈焰一般的鲜血红唇,颜色鲜艳夺目,却让人从心底深处透出刺骨的恐惧。 明明是明艳高贵的女子,此 时此刻,却如来自地狱的阎罗。 “一个女子有什么可怕的?抓了她好回去领功!” 头领见手下后退,厉声大吼。 叶笙前世一直没查到这批刺客的幕后主使是谁,每次找到线索,一查过去线索就莫名其妙断了,到最后不了了之。 这一世,她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 只是前世并没有三哥这一茬,难道她的重生改变了原有的轨迹?还是前世三哥也来了,只是最终改变主意,并未出现?以那时她对萧桓的痴情,就算三哥出现,也带不走她吧? 叶笙忍不住在心里苦笑。 刺客们一拥而上,双方混战一团,从屋子里打到屋外。 刺客人数太多,跟杀不完的蟑螂一样,死了一批又来一批,叶笙脸上都是血,一双眼睛寒光熠熠,看不到半点疲惫,只有杀气,嗜血的杀气,她盯着刺客们的眼神,就像猎人盯着掌心里的猎物,目光灼灼,势在必得。 只是那来自暗处,紧追她不放的眼神,兴味更浓,让叶笙觉得她也成了别人的猎物。 这种感觉很不好! 她喜欢当猎人,不喜欢当猎物! 第8章 居然是你 叶锏皱眉看向叶笙,小妹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身手更好,出手更快更狠,杀伐决断,毫不留情,浑身散发出的狠辣煞气,比连年征战沙场,杀人无数的父亲还浓烈不少。 小妹自幼天资出众,记忆力和悟性高得可怕,兵法和各种兵器招式过目不忘,父亲曾说过,小妹若是男子,他们三个哥哥就得给她让路,叶家也能叱咤大燕,哪怕是颠覆王朝都有可能。 只可惜小妹是女子,且对武艺兵法不太感兴趣,练习鞭法就跟玩似的,即便如此,小妹也能跟他持平,甚至略胜他一筹。 可今日的小妹,给他的感觉只有一个……可怕! 对,就是可怕!让人头皮发麻的可怕! 这是他自幼钟爱守护的小妹,可又好像不是。 他的小妹,虽然出身将军府,跟养在深闺的大家闺秀没什么两样,打打闹闹不过好玩而已,跟杀人沾不上半点关系,可眼前的这人,出手必见血,能杀人绝不留命,杀人的时候眼里光芒亮得骇人,好似这些对她来说不仅不可怕,反而极其有趣。 她,真的是他的小妹吗? 在叶锏分神之际,头领一剑挑 开叶锏脸上的面罩。 “叶……叶三!” 头领一脸愕然,“掳走叶笙的居然是你!你们兄妹俩……”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骤然一变,放弃围攻叶锏,转身想跑,刚跑出几步,就被一道大红色身影拦住去路。 叶笙慢悠悠的拭去脸上的血水,举手投足间说不尽的优雅风情,只那双冷漠的眼睛里透出来的冰冷杀意让人不寒而栗。 “你们想杀人灭口,我要禀告王爷……” 叶笙眼里寒光一闪,“哪个王爷?” 当今皇帝兄弟众多,当初也是经历了一番厮杀才夺得皇位,就算他将那些兄弟杀的杀,囚的囚,仍有好几个兄弟活着,包括安乐王萧御,镇江王萧成,青州王萧志,西北王萧力。 皇帝的皇子里也有不少封王的,比如二皇子萧柏,封宣王,三皇子萧桓,封康王,四皇子萧桦,封英王,等等。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老王爷们。 难怪这人能一眼认出三哥,想来常在京城活动。 头领见自己说漏了嘴,立即闭紧嘴巴,握紧剑柄,试探着后退。 叶笙凉凉一笑,“你觉得你能跑掉吗?” 头领猛地抓住一个 刺客往叶笙扔去,叶笙一脚踹在刺客肚子上,将刺客踹飞好几步远,头领趁机飞掠出去,叶笙冷冷一笑,追了过去。 眼看着就要追上,头领身影一顿,紧接着一头往地上栽去。 叶笙脸色一变,追上前查看,才发现头领已死,被一枚绿叶暗杀了。 化绿叶为利器,好厉害的手段! 叶笙紧握拳头,不甘心的瞪着不远处,斜斜靠着一株大树的男子。 他神色慵懒闲适,衣着华贵精致,手里抓了一节树枝扯着叶子玩,地上掉了一地的落叶。 安乐王!! “王爷难道没看见我在追他?” 萧御仿若未见叶笙强忍的怒火,长眉一挑,漫不经心道,“看见了。” “王爷明知我要此人,还出手杀人?” 萧御轻描淡写的态度让叶笙差点暴走,她忍着火气,咬牙切齿道。 看着她扭曲的小脸,萧御勾了勾嘴角,飞了叶笙一记眼波,“要不是你想要他,本王还懒得杀呢。” 叶笙彻底被激怒,她越生气,面上越沉静如水,她冷冷一笑,“看来,王爷是故意的。” 萧御扯了扯嘴角,默认了。 叶笙唇边的冷笑扩大,“刚 刚有一只见不得人的老鼠,畏畏缩缩,只敢躲在暗处偷窥,不敢现身,也不知是谁,王爷你知道吗?” 萧御唇边的笑容抽了抽,咬牙道,“本王只是看你杀人杀得兴起,不想破坏你的兴致。” “王爷不也在杀人?” 叶笙说着,冷冷扫了一眼躺在地上死透了的刺客头领,萧御一脸的无所谓,“他该死。” “差点暴露王爷,的确该死。” 萧御眼里寒光一闪,“你在说本王杀人灭口?” 叶笙冷冷看着他,“不然呢?王爷千金贵体,一个小小的刺客能劳动王爷亲自动手?” 萧御一双眼直勾勾盯着叶笙,眼里寒光熠熠,千钧威压扑面而来,叶笙直视着他,腰背挺直,面色淡然。 四目相对,暗潮汹涌。 良久,萧御眼里的寒光尽数褪去,那压得叶笙湿了后背的威压也尽数散去。 叶笙看似面色如常,心中早已掀起了惊涛巨浪。 她活了两世,历经生死,站在王朝的巅峰之上足足五年,才勉强能和萧御对视。 这个人,靠近一次,对他的可怕就有新的发现。 萧御看着她淡定的脸,心中惊诧不已,从没有人 能在他刻意放出的威压下神色如常,包括……皇帝。 这个女人,太……太特别! 萧御目不转睛的盯着她,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强烈兴趣,叶笙浑身的寒毛唰的立了起来,下意识的后退,“王爷想做什么?” 萧御没有回答,只轻轻叫了声,“叶笙。” 他的声音低沉温柔,磁性悦耳,如金玉之声,不仅如此,他望过来的眼神,光华潋滟,柔情似水。 就是这种不经意,这种犹抱琵琶半遮面,欲说不能的温柔,比明晃晃的温柔杀伤力增添十倍。 萧御自信,天底下没有女人能逃得过这种温柔。 叶笙看着他,脸上的神情再三变换,先是困惑,再是了然,接着是…… “王爷是在炫耀自己的美色?” 叶笙微微拧着眉,语气有些奇怪,萧御坦然承认。 “王爷以为我会中招?” “那是自然。” 萧御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 叶笙微微睁大眼,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忽而嗤的一笑,随即笑得停不下来。 她笑得极其开怀,肆意,眉眼弯弯,眼里波光晶莹,如阳光下清澈的湖面,光芒点点。 萧御的心莫名一动。 第9章 王爷技术太差 “你笑什么?” 萧御的语气里有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 “王爷真有趣。” 夕阳的余晖落在叶笙的脸上,眼里,她依然在笑,眼睛里的晶莹波光不仅不曾散去,反而凝了一层薄薄的夕阳微光,更是闪耀。 萧御心上围着的那层冷硬坚冰,似乎有了一丝裂缝,眉眼也不由得跟着上扬,露出一丝浅浅笑意,“是吗?哪里有趣?” “自恋得有趣。” 萧御上扬的眉眼一下僵住,脸色倏地冷了下去,冰冷的威压向四周蔓延,叶笙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她后退一步,冷冷看着萧御,眼里的晶莹光芒也消失不见。 之前温柔融洽的气氛,仿佛只是错觉。 “叶笙,本王……” 萧御刚开口,就被叶笙打断,“王爷想要什么?” “王爷身份尊贵,放下身段诱惑我一个有过婚约,嗜杀狠辣的女人,总不可能是看上我了吧?” 话到最后,叶笙语气里满是嘲讽,萧御长眉一挑,“看上你有何不可?” 叶笙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王爷真爱说笑。” 她自嘲的语气,让萧御心里莫名的发堵,鬼使神差就犯了执拗, “本王就是看上你了,如何?” 叶笙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突然凑到他面前,萧御脑子里警钟大响,下意识闪避,叶笙勾唇一笑,“怕什么?怕我吻你?” 萧御脸上闪过一丝难堪,刚要反驳,便听到叶笙凉凉道,“王爷想要叶家,直言便是,何必委屈自己来引诱我,看王爷这般避我如蛇蝎的模样……” 叶笙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瞪大双眼看着近在咫尺的萧御,唇上的滚烫清楚的告诉她,她被强吻了! 她被萧御强吻了!! 风水轮流转,天道好轮回! 萧御吻得很用力,把她的嘴唇都吻破了,像是为了证明什么。 片刻之后,萧御放开她,意犹未尽的舔舔唇,眼波流转,“如何?” 他感觉很不错,盯着叶笙红艳水润的唇,心思浮动,很想再来一次,想必叶笙也一样。 这一次,他就等着叶笙投怀送抱好了,用不着自己主动。 谁知叶笙一开口,就把萧御气了个倒仰。 “技术太差!王爷没吻过女人吧?” 叶笙说着,摸了摸发烫的耳根,在心里默默的告诉自己,是因为萧御的吻太过突然,她的耳朵才这么烫的,绝不是对萧 御的吻有什么反应。 说真的,萧御的吻技的确……很差,这与他高高在上的身份,昳丽无双的容色也太矛盾了。 “胡说八道,本王……本王……” 叶笙看着他黑成锅底的脸,眼睛顿时一亮,像发现新大陆一般盯着萧御,“王爷真的没吻过女人!难不成王爷是童子鸡?” ‘童子鸡’三个字一出,萧御脸彻底黑透了,牙齿咬得嘎吱响,“叶笙!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本王……” “难道不是?” 萧御咬牙切齿,“自然……不是!” 叶笙长长哦了一声,一脸‘我懂了’的表情。 “叶笙!你那是什么表情?你在乱想什么?” “难道王爷猜到我在想王爷既然不是童子鸡,又没吻过女人,那王爷一定是兔儿爷了!” “叶笙!!” 萧御彻底失控,“你再敢胡说八道,信不信本王扭断你的脖子!” “这怪不得我乱猜,谁叫你前世一直孤家寡人,别说娶王妃,连侍妾,相好都没一个,整个朝廷,一大半的人都猜你是断袖。” 叶笙小声嘀咕道,耳边冷不丁传来萧御咬牙切齿的声音,“你又在腹诽本王什么?” 叶笙一抬头 ,正对上萧御青白交加的脸。 呃……就算是暴怒,这张脸的姿色还是这么出众。 难怪萧御自信能诱惑到她,不说别的,单这张脸已经足以让女人们为之飞蛾扑火。 只可惜她是叶笙,两世为人,断情绝爱的叶笙。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不要,也绝不会再爱上任何一个男人。 萧御再出色,她也只会敬而远之。 叶笙慢慢垂下眼帘,后退几步,转身离开。 才走出几步,便被萧御拦住去路,“刺客不是本王的人。” 叶笙微微一笑,“早猜到了。” “哦?怎么猜到的?” 萧御来了兴致,追问道,叶笙挑了挑眉,意有所指的说道,“技术太差。” “叶笙!你再胡说八道……” “我是说那些刺客技术太差,王爷不会有这么差劲的手下。” 萧御眼中的风暴转瞬即逝,“本王就当你在夸赞本王。” 叶笙有些无语,“我没有夸你,我只是实话实说。” 她刚才质问萧御实在太冲动,事后一想,以萧御的能力若要劫持她,定能一击即中,又怎会让她逃走,更让她杀了那么多刺客。 看着萧御一脸‘你不用解释,本王懂 的’的表情,叶笙懒得再说,抬脚就走,也不知道三哥有没有处理好那些刺客。 眼前人影一闪,萧御追了上来,目光灼灼,“叶笙,安乐王府缺一个王妃,你……” 叶笙的脚步猛地停了下来,目光复杂的看着萧御,她可不认为萧御看上的是她这个人。 安乐王野心勃勃,会爱上才见两面的女子?无非是想要叶家支持而已。 他跟萧桓又有什么不同? 她心里涌起一阵强烈的腻味,似笑非笑道,“王爷当真看上我了?” “自然。” 叶笙扬唇一笑,“那对不住了,我看不上王爷。” 她说完,毫不留恋的转身就走。 萧御脸色一变,一把扣住叶笙的手腕,语气冷然,“你在玩弄本王?!” “玩弄?王爷言重了,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只是懒得再跟王爷虚与委蛇而已。” 萧御扣着她手腕的手陡然用力,叶笙疼得额上冒汗,脸色发白,眼里却无半点求饶胆怯。 “放手!” 萧御不为所动,叶笙眼里寒光一闪,手里的金钗快如闪电般朝萧御脖子刺去。 “你当本王是那些废物刺客?” 萧御冷笑道,下一秒他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 第10章 欠本王的债是不是该还了? 叶笙明着刺他的脖子,暗着却朝他的那一处踢去,出脚之狠誓要让他断子绝孙,要不是他反应得快,及时放开叶笙往后一闪,就要中招了。 “叶笙,你,很好!” 萧御脸色阴沉得滴水,叶笙也冷着脸,“我不好,高攀不上王爷,求王爷高抬贵手。” 明明是在求他放过她,叶笙的语气却冷硬得很,萧御心里很不是滋味,大燕的女子哪个不是求着他宠爱,除了叶笙! 别的女子梦寐以求的安乐王妃之位,她却避如蛇蝎! 好!很好! “既然想要本王放过你,那你欠本王的债是不是该还了?” 萧御脸上带笑,露出的一口雪白整齐的牙齿闪着森白的光,像是要咬人一般,叶笙眉心突地一跳,“什么债?” “一,你伤了本王的脖子,二,你强吻本王。至于第二个,本王已经要回来了,那就剩下第一个……” 萧御的话戛然而止,他皱眉看着叶笙冒血的脖子,“你……” 叶笙一脸漠然的收回还在滴血的金簪,仿佛被划伤脖子的人不是她自己,而是别人。 “第一个也清了。” 萧御长眉拧得更紧,“你不疼吗?” 话一出口,萧 御就知道自己失态了。 叶笙诧异的看了萧御一眼,似乎也很奇怪萧御居然问出这样的话,但略一顿,她还是淡淡道,“疼,那又怎样?” 疼着疼着就习惯了,麻木了,更何况这点疼,哪比得上前世眼睁睁看着孩子被萧桓溺毙,叶家被连根拔起的疼? 那样的疼才叫撕心裂肺,伤痛欲绝。 这一点疼又算得了什么? 叶笙云淡风轻,却历经沧桑的语气,以及眼里不经意间闪过的凄凉和痛楚,让萧御心里一动,她自幼受尽宠爱,生活顺遂,怎会有这样神色? 心念转换间,萧御如玉的手指鬼使神差的朝叶笙流血的脖子伸去。 叶笙瞳孔一缩,下意识的后退,不知为何又停住了,冷眼看着萧御的手离她越来越近。 空气仿佛凝固,世界仿若静止。 “九皇叔!” 就在萧御即将碰到她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呼,这声音叶笙听过千万遍,曾令她温柔欢喜,最终却如地狱恶鬼般,将她推上绝路。 萧桓! 叶笙的身体一下绷紧,前世临死前的经历扑面而来,让她好像又经历了一遍,整个人如坠深渊,浑身发冷。 萧御看着她惨白如纸的 脸色,眉心微微一拧,轻声唤道,“叶笙——” 这一声轻唤,将叶笙从深渊里拉了回来。 她重生了!她活过来了! 既然她活过来了,那萧桓和温如雪就去死吧! 萧桓看着萧御的举动,眼底闪过一丝阴冷的光芒,脸上却露出温柔关切的笑,他拖着受伤的那条腿,吃力的走过来,亲昵的握住叶笙的手,“笙儿,你没事就好……” “别碰我!” 叶笙一把甩开萧桓,萧桓猝不及防,被甩了个踉跄,他眼底闪过一丝阴狠,面上的笑容却愈发的温柔,“笙儿,你怎么了?被吓坏了吗?都是我不好,我来晚了,你有没有被……” 看着他那副虚情假意的嘴脸,听着那些假做关心,实则打探的话,叶笙只觉得恶心。 恶心之余,则是恨! 恨到极致的恨,恨不得杀了他的恨! 叶笙直勾勾看着萧桓一开一合的嘴唇,耳朵里嗡嗡的一片,什么也听不见,除了一句话:杀了他!为叶家和孩子报仇! 她死死盯着萧桓,眼里升腾起浓浓杀意,手中的金簪被攥紧得几乎弯了。 就在此时,一根凉凉的手指若有若无的拂过她握着金簪的手,那冰凉 的触感让叶笙打了个冷颤,也将她从失控的边缘拉了回来。 叶笙下意识的朝手指的主人看去,是萧御! 萧御冲她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眼里满是不赞成。 叶笙心里一动,他看出她想杀萧桓,他在劝阻她! 对,为什么要让萧桓死得这么痛快?人死了就一了百了,痛苦很快就结束。 她要让萧桓活着!她要让他眼睁睁看着珍视的人,珍视的东西一点点被她夺走,却无能为力!最后才轮到他! 死?太便宜他了! 她要让他从高高的云端上跌下尘埃,一无所有,万念俱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更何况,萧桓是皇子,就算要杀萧桓,也不能搭上自己,更不能连累叶家。 他不配! “笙儿你放心,无论发生什么,就算你被那些刺客侮辱,失去清白,名声被毁,你也依然是我最爱的女子,是唯一的康王妃……” 侮辱?名声? 叶笙脑子里一闪而过一个念头,那念头闪得太快,她根本抓不住。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萧桓做作的表白关心,嘴角噙着一抹冷漠不屑的笑容,她倒要看看萧桓的独角戏能演多久。 “笙儿,我向你保证,以 后绝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你信我。” 此刻的萧桓,到底不像十年后那样脸皮厚到极致,匆匆说了几句就结束表演,他不再说话,叶笙也不言语,气氛一下变得僵冷无比。 最后,还是萧御打破了僵局。 “既然叶小姐没事,刺客也全都伏诛,这里没本王的事了,本王先行一步。” 叶笙脸色一变,“王爷怎么知道刺客全部伏诛了?” “都是些死士,牙齿下藏着毒囊,一被抓到就会咬破毒囊而死,叶三年轻,防备不住。”、 叶笙脸色微微一变,萧御居然知道三哥!他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话音刚落,叶笙就看见叶锏一脸愤怒和愧疚的走过来,“小妹,那些人全自尽了,我没拦住。” “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叶锏愧疚的摇了摇头。 看来,萧御说中了。 叶笙眼里寒光一闪,以为人死了就能抹掉一切?做梦! 萧桓看见叶锏,脸上的表情很奇怪,似乎没料到叶锏会出现,叶锏冷冷的瞥了他一眼,萧桓便飞快收回目光。 两人之间的交锋,叶笙并未看见。 她看向萧御,长眉微拧,眼里光芒一闪,“王爷怎么看出来这些人是死士?” 第11章 叶笙是我的王妃! 萧桓装模作样的干咳一声,“笙儿,你这是在怀疑九皇叔吗?九皇叔不会的……” “三侄儿,耳朵不好就去看看太医,你哪只耳朵听见叶小姐在怀疑本王?” 萧桓想辩解,对上萧御冷漠不屑的眼神,到了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吞了回去。 萧御无视他,跟叶笙解释道,“这种人本王见多了,一看便知。” 叶笙心中一动,到底要遭遇多少次死士刺杀,才能一眼看出这些人? 想起前世听到的种种传闻,都说安乐王府墙太矮,门太破,三天两头进刺客,叶笙不由得朝萧御看去,却见他神色淡漠,好似在说着别人的事。 “九皇叔这般尊贵,岂会见多这种下贱嗜血之人?九皇叔说笑了……” 萧御似笑非笑的看着萧桓自说自话,昳丽无双的脸上挂着一幅‘你这么能说,都让你来说’的表情,萧桓被他这样看着,哪里说得下去,尴尬的止住话题,心里恨得牙痒痒,却也无可奈何。 母妃不受宠,他在众多皇子里也不算出众,父皇眼里心里都没他什么位置,就连封王,其他皇子都是一成年就封王,连比他小的四弟五弟都比他早封王,而他呢?成年的时候,父皇提都没提封王一事,还是 和叶笙有了婚约,叶将军上奏,父皇才封他为康王。 若非如此,他岂会巴巴的讨好叶笙这个粗鲁的男人婆? 一个女子,不学琴棋书画,女红刺绣,倒学些兵法武艺,听说还经常跟父兄们去军队里,和士兵演练对打,这样的女人,哪配得上他的皇子身份? 要不是为了叶家的兵权,和叶家在军队里的声望,他才不会这般委屈自己! 等登上大位,利用完叶家,他就把叶笙踢进冷宫!叶家人敢闹,他就把叶家也铲除了! 萧桓越想越得意,脸上情不自禁露出愉悦的表情,冷不丁感到四道冷漠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萧桓浑身一激灵,回过神来,发现萧御和叶笙正看着自己。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这俩人脸上那种,让人恨得牙痒痒又无可奈何的嘲讽不屑,似笑非笑的神情如出一辙。 叶笙深深看了萧桓一眼,夫妻多年,萧桓的心思她一眼看穿。 “殿下想到什么?这般开心。” “没,没什么。” 萧桓有些心虚的说道,叶笙轻笑一声,笑声格外的意味深长。 萧桓眼珠子一转,说道,“刚刚想到婚后与笙儿一起,心中就狂喜不已。” 叶笙唇边的笑容扩大,更是意味深长,那 凉津津的眼神往萧桓脸上一扫,萧桓便感觉自己的面具像被刀子刮了下来,让他几乎维持不住脸上的假笑。 “这些死士死了便死了,没什么可惜的,就算抓了活口也没用,他们不会说出任何东西,只因他们的家人还捏在主子手里,要敢说一个字,家人性命不保。” 叶笙放过萧桓,朝萧御似笑非笑道,“这么说来,王爷杀了刺客头领,我还要感谢王爷不成?” 萧桓长呼出一口气,朝萧御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要不是九皇叔开口,不知他还要被叶笙盯多久。 往日的叶笙好糊弄得很,今天的叶笙好似变了个人,那冷冰冰的眼睛里,哪有往日对他的情意?盯着他的时候,眼神比毒蛇还渗人。 难道叶笙发现了他的企图?绝不可能!他隐藏得那么深,连叶兆那个老油条都骗过去,没道理骗不了叶笙。 “你若是真心感谢,以身相许吧。” 萧御说着,冲叶笙挤眉弄眼的,脸上的表情要多欠扁就有多欠扁,叶笙忍了又忍才忍住往他脸上挥拳头的冲动。 她忍住了,萧桓却忍不住了,“九皇叔!笙儿是我的王妃!” “婚礼不是没成吗?那就不是!” 萧桓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我跟笙儿有婚约!” “解了便是!” “九皇叔!” 萧桓声音猛地拔高,看来是气极了。 萧御凤眼一眯,轻飘飘的目光落在萧桓脸上,萧桓立马感觉一股霸道狂妄,强大无比的威压当头压下,将他的腰压弯,浑身的气势像被戳破的气泡一样,一下烟消云散,他垂下眼帘,喃喃道,“九皇叔,我跟笙儿是父皇赐婚,那是圣旨!” “圣旨?” 萧御眼里寒光一闪,他口中轻轻咀嚼着这两个字,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萧桓弯下去的腰杆立马挺直了一些,“对!圣旨!天子之言,绝无反悔的道理!” 叔侄俩正打嘴仗,冷不丁发现叶笙和叶锏不见踪影。 “笙儿!” 萧桓脸上飞快换上一副担忧关切的嘴脸,拖着腿去寻。 “三侄儿,腿错了!” 萧桓背影僵了僵,换了条腿,一瘸一拐的离开。 萧御没有动,目光落在边上刺客头领没了一截,让人惊怖的尸首上,脸上露出一丝兴趣盎然的笑容。 有意思!不知他那位阴谋诡计一肚子,本事胆量没多少的三侄子会不会被吓得尿裤子? 脑后一股阴风刮过,一道鬼魅般的身影轻飘飘落在萧御身后,“王爷。” 萧御瞥了他一眼, “影一,你不要老这么神出鬼没好吗?会吓到本王的。” 影一嘴角抽搐,心里腹诽不已,王爷,您要这么容易吓到,还是安乐王吗? 萧御一眼看穿他的心思,“吓不到本王,吓到王妃也是不好的,以后出来记得提前打个招呼。” 影一双眼一亮,“王妃?王爷要娶王妃了?是哪家千金?王尚书的小女儿,还是刘侍郎的长女?还是罗相的小孙女?要不就是广阳候的妹子?还是淑贵妃的侄女?” 萧御似笑非笑的看着影一兴致勃勃的脸,“影一,你对京城的名门贵女挺熟悉的嘛,晚上钻人家闺房了?” “哪有哪有,这不王爷老不娶妃,青山先生急得很,就把未曾婚嫁,身份长相都不错的女子都列了出来,想着哪天王爷开窍了想娶王妃了,立马递上名单给王爷选。” 影一说着,脸上露出敬仰不已的表情,“青山先生所料不错,王爷果然开窍了。” 青山先生是萧御身边的第一智囊,亦师亦友,萧御很敬重他。 “你让他老人家少操心了,天底下的女子都是庸脂俗粉,俗不可耐,没一个配得上本王!” 萧御霸气又傲气的说道,影一眼珠子滴溜一转,“那……王妃呢?” “她?” 第12章 她,勉强配得上 萧御脸上的霸气狂妄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想起与叶笙的两次亲吻,第一次被她强吻,第二次强吻她,不一样的经历,同样的美妙,平静无波的心不由得微微荡漾。 从前只觉得女人都是俗物,那些女人靠近他三尺,他就觉得自己被玷污了,至于亲吻,哪个女子胆敢碰到他的唇,一掌拍死!死了还要鞭尸!鞭完尸再挫骨扬灰! 要不是他对男人也一样,他真怀疑自己是断袖了。 叶笙跟寻常女子真是不一样,又辣又呛又野又狠又毒,明艳无双,恣意张扬,像火一样热烈,像风一样肆意,又像冰一样冷冽。 十个萧桓,也配不上她一根脚指头! 这婚约,不解也得解!既然他那侄儿宁愿装受伤,也不想娶叶笙,还摆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样,那就别娶。 更何况,不解的话,他的童子鸡生涯怎么结束? 想到叶笙肆无忌惮的笑话他是童子鸡,萧御牙齿咬得嘎吱响,冷哼一声,“她,勉强配得上。” 勉强配得上? 看自家主子这言不由衷的语气,那就是配 得上!只是不想承认,怕丢脸而已。 影一看着萧御躲闪的眼神,微红的耳朵,整个人如被雷劈一般,他家王爷会羞涩?不可能! 不行!他得立即禀告青山先生,王爷鬼上身了! “走!带你去看看你的新主子。” 影一一听,刚迈开的脚步立马停下,掉转方向,他绝不承认他是因为好奇那个女人是谁,居然有这么大的本领让王爷开窍,他只是忠心耿耿的想为王爷把把关。 对,就是这样。 主仆俩刚走出不远,一个人头朝萧御飞了过来。 “王爷小心!有暗器!” 影一刚要出手把人头踢飞,就见萧御轻轻摇了摇头,影一诧异的退到一边。 萧御冷眼看向不远处的萧桓,他满头满脸都是血污,眼神呆滞,像傻了一般,脚边滚了一个人头,看来,他这个好侄儿不仅遭遇了人头袭击,还没避开,被人头砸了个正着。 他的王妃这般淘气,他喜欢! 萧御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一丝笑意。 影一看着萧御唇边发春般的笑容,再顺着萧御的视线看去,这一 看,影一遭遇了今天的第二次雷劈! 萧桓?!居然是萧桓? 他家主子喜欢的人竟然是萧桓!男人! 难怪主子那样懒散,万事不理的人,会替萧桓迎亲!还对叶笙被劫这么上心,原来…… 影一情不自禁的脑补出了一出人伦性别禁忌之恋大戏。 萧御哪知道自己属下的想法已经歪到天上去了,手指轻轻一弹,一枚玉珠打在人头上,人头发出细微的咔擦声,人头在空中略一停顿,方向偏离,往萧桓的方向飞去。 萧桓还没从前一个人头的暴击里回过神来,又挨了一人头,更恶心的是,这一次人头一砸到他脸上就裂了开来,白色脑浆,红色的人血,红白色的各种粘液喷了他一脸,人头的一颗眼珠子居然还挂在他嘴上,一不小心就要掉进他嘴里。 萧桓吓得大叫,飞快抹掉眼珠,又去擦脸上的那些东西。 等他好不容易擦干净了,压下胃里涌起的恶心感,才狠狠看向袭击他的人,他不能对叶笙怎样,还不能对别人怎样吗? 他可是皇子! 谁知一看见 萧御的脸,萧桓一身的狠劲立马焉了,又不甘心这事就这么放过,喃喃道,“九皇叔,你为何……” “为何什么?为何拿人头砸你?本王也没法子,你看大家都干干净净的,就你一个弄脏了,本王想着与其脏了两个人,不如牺牲你一个好了,因此把人头往你这边踢了。” 萧御微微笑道,萧桓根本不信萧御的说辞,咬牙切齿道,“以九皇叔身边影卫的功力,要一剑劈开人头轻而易举!” “那样说不定会有一两滴血溅到本王身上,弄脏本王新做的衣裳,不可。” 萧桓被萧御的无耻气得差点背过气去,一滴血弄脏你衣服就不行,把人头砸我脸上就行? 萧御才不管他有没有气死呢,死了更好,朝正拿剑砍人头的叶笙走去。 “你在做什么?” 地上排了好几排的人头,整整齐齐,除了飞向萧桓和萧御的那两个,其他刺客尸首的人头都在这里,足有三四十个,三十四双眼睛就那么直勾勾的望着天,骇人得很,影一只看了一眼,浑身的寒毛就唰的竖了 起来。 身为影卫,杀人毁尸的事情没少干,但像叶笙这样,杀了人还把人头砍下来摆得整整齐齐,跟艺术品似的,简直可怕! 更可怕的是,他家王爷居然对女魔头笑容满面,说话前所未有的温柔。 影一竖起的寒毛竖得更直更硬了,难道王爷说的新主子不是萧桓,是叶笙? 不!! 他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他宁愿王爷是断袖,还不顾人伦禁忌的爱上侄子,被全天下唾弃,也不要王爷看上叶笙! 叶笙太可怕了,简直是个女魔头! 叶笙不知自己已然成了别人眼中的魔头,专心致志的摆弄那些人头,听见萧御问话,也没回答,朝萧桓说道,“殿下,麻烦把那两个人头拿过来。” 萧桓一听,顿时头皮发麻,差点连站都站不稳了,看着地上两个人头,一个还算完好,一个早就爆成无数块,他刚要把完好的那个踢给叶笙,却听到叶笙笑眯眯道,“这样会把人头踢坏了,烦请殿下亲自捧过来。” 她一脸笑容,眼底却凉津津的一片,摆明不容萧桓拒绝。 第13章 不愧是本王看中的女人 萧桓看见人头就犯怵,又不敢得罪叶笙,无比抗拒的捧起人头,飞快朝叶笙跑来,连伤腿都忘记伪装了,生怕跑慢一点,人头就在他手上裂开。 叶笙看着他健步如飞的两条腿,眼里寒冰一片。 既想靠着叶家争储,又摆出一副良家妇女被逼卖春的样来,装受伤让别的男人迎亲,委屈巴巴的,简直恶心,当了表子还立牌坊! “就放这吧。” 叶笙指了指人头堆。 萧桓一对上那些密密麻麻,瞪得老大的死人眼睛,脑子里一片空白,飞快将人头往人头堆里一扔,转身狂奔,仿佛那些人头会张开嘴咬人似的。 叶笙嘴角慢慢上扬,露出一丝森冷的笑,“三哥,把二哥送你的小十字弩给我一用。” 叶家三兄弟都爱兵器,常互相赠送兵器,尤以叶二为甚,他喜欢自己造些弓弩,送给兄弟们。 叶锏从怀里掏出一张掌心大小的十字弩递到叶笙手里,又拿出一根比手指略长的箭。 叶笙把小箭放在十字弩上,对准萧桓。 刚要扣动扳机,一只手轻轻放在十字弩上,萧御的声音响起,“这样太明显,他会知道是你做的,不如本王帮你……” 叶笙唇角一勾, 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一动,小箭飞了出去,叶笙眼看着小箭射穿萧桓的大腿骨,直插入前方的草地,萧桓惨叫着‘我的腿断了’摔在地上,这才笑盈盈的朝萧御道,“王爷刚刚说什么?” 萧御的话被硬生生堵了回去,虽然他脸色如常,护主的影一却气不过,大声道,“我们王爷是好心帮你,你别好心当成驴肝肺,康王再怎么说是皇子,你害他断了腿,皇上定然大怒……” 叶笙似笑非笑的扫了影一一眼,“他的腿不是早断了吗?与我何干?” 影一被噎了一下,却还是梗着脖子道,“不管怎样,康王一定知道是你干的。” 叶笙长眉一挑,霸气无匹,“那又如何?” 她说着,就那么大刺刺的拿着小十字弩朝萧桓走去,居高临幸的看着他,笑眯眯道,“殿下怎么了?” 萧桓看着她手里的十字弩,脸色变了又变,最后还是咬牙道,“没什么,不小心摔了一跤。” “是吗?” 叶笙拉长声音,“我还以为殿下惊马摔断的腿,又断了一次呢。” 萧桓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叶笙弯下腰,看似轻轻的在他的伤腿上拍了拍,也不知她用了什么手法,萧桓 痛得嗷的一声,脸上直冒冷汗,浑身发抖,那惨状看得在场的影一,叶锏,萧御纷纷头皮发麻。 影一暗道,若是叶笙成了主母,他一定先听叶笙的话,再听王爷的!得罪王爷只有个死字,得罪叶笙那是生不如死! 叶锏暗道,小妹好可怕,以前爹爹最可怕,手臂粗的棍棒朝他身上招呼,有了小妹做对比,爹爹简直太仁慈了!他以后一定好好孝顺爹爹! 至于萧御,想的完全不一样。 他一眼不眨的看着叶笙,唇角微微上扬,一脸与有荣焉的表情。 不愧是本王看中的女人,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不说,出手就是干脆利落快准狠!一丝犹豫也没有! 本王很满意,非常极其无比的满意! “之前还以为殿下受伤是骗我呢,没想到是真的。” 叶笙白皙修长的手指在萧桓血肉模糊的伤口上轻轻游移,萧桓浑身绷紧,冷汗湿透里衣,生怕叶笙再来那么一下。 因自幼练习鞭法,她的手指长有薄茧,茧子勾起伤口翻出来的肉,跟针扎似的,疼得萧桓脸色发白。 “看殿下这样,我好心疼。” 她嘴里说着心疼,脸上毫无心疼的表情,说到心疼二字时,还故 意用手上的薄茧重重磨了磨萧桓的伤口,疼得萧桓又嗷的惨叫一声。 萧桓听着这口是心非的话,气得冒烟,却又无可奈何。 他知道,叶笙已经知道他装受伤不去迎亲的事,她在报复他!既然他说腿断,她就让他的腿真的断掉! 这个女人,太恶毒! 不仅恶毒,还胆大包天! 她就这么明晃晃的告诉他,对,就是我做的,如何? 她真以为他不敢向父皇禀明一切吗? 叶笙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嘲讽不屑的眼神似乎早已看透他的心思。 萧桓心里一咯噔,拼命压下满腔的恨意,对,他是不敢!他不敢去赌父皇心里薄得可怜的宠爱,更不敢去赌那些等着看他笑话,如狼似虎的兄弟们。 不仅不敢,他还要拼命讨好叶笙,让叶笙原谅他,相信他只是无心之失。 从前没有搭上叶家,那些争储的兄弟们只会当他是个隐形人漠视他,心情不好时踩上几脚出气,可他搭上叶家了,一腔野心已经被他们看见,若再失去叶家的支持,他立马会被吞得渣都不剩。 他不能失去叶家! 萧桓握了握拳,脸上露出情真意切的表情,“笙儿,是我错了,我……” 叶笙 面无表情的看着萧桓东拉西扯,活稀泥的认错,却从不承认错在哪,前世也是这样,他总是说错了,总是拿甜言蜜语来哄她,结果呢? 也许在他心里,他一点错也没有,错的人是她,是她太强势,非抓着婚前他给出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不放,不许他纳妃嫔,就连十年没有生下孩子,朝堂议论纷纷,也固执己见。 还有,错的是叶家。 叶家功高震主,在军中威望太高,以致军队只知叶家,不知皇帝。 可他为什么不想想,父亲也曾因旧伤复发卸下过主帅的位置,本想回京好好休养,可整个朝堂却找不出一个能顶替父亲的人,最后萧桓无奈,又放不下面子认错,还是她亲自去求父亲再扛两年,父亲这才拖着伤回到军中。 没想到才两年不到,叶家就被萧桓连根拔起! 难道短短两年萧桓已经找到能顶替父亲的人,这才迫不及待除掉叶家?是谁? 军队里的兵将都油得很,只服从绝对的强者,一般人当主帅,不仅镇不住他们,还会引起暴乱,谁有那么大本事收拾军队里的烂摊子? “不,你没错。” 叶笙凉凉的打断萧桓的话,“是我错了。” 第14章 带我回家! 错在不该爱上你,错在不该嫁给你。 十年辛苦,殚精竭虑,换来的不过是屠杀满门的屠刀。 她无视萧桓满脸的震惊和困惑,转身朝叶锏走去,走着走着,眼圈就红了。 她慢慢的停下脚步,扭头望向西边的夕阳,都怪这残阳如血,才让她的眼睛也映得这般红。 叶锏叫了声‘瑟瑟’飞快朝叶笙奔去,却被萧御快了一步。 当萧御到叶笙跟前时,叶笙眼圈的泛红已经褪去,好似刚刚她身上散发的浓得化不开的哀伤和悲凉,不过是萧御的错觉。 “王爷有事?” 叶笙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恰到好处,却疏离得很的浅笑。 萧御心里很堵很沉,他怔怔望着叶笙好一会,才缓缓开口,“本王无事,闲得发慌,你若有事,可以交给本王。” “王爷若真的很闲,就帮我把这些人头挂在城门上吧!让那些魑魅魍魉好好看看,想打我叶笙的主意,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那本事,脖子够不够硬!” 话到最后,她的语气变得森冷无比,“否则,主意打不成,自己的人头还得挂上城墙供人观赏!” 只一 瞬,叶笙又恢复那副笑靥如花的模样,“烦请王爷摆好看一点,整齐一点。” 萧御沉默着点了点头,叶笙又冲他扬唇一笑,朝一旁的叶锏走去。 当她走到叶锏跟前时,低低说了一句话,萧御心中顿时如被投入一颗石子般荡起微微涟漪,涟漪一圈一圈变大,很快如海啸般掀起巨大的漩涡。 他怔怔看着兄妹二人离去的背影,眼底光芒浮沉。 一直到回到安乐王府的书房,萧御耳边仍回荡着叶笙对叶锏说的那句话。 她说,三哥,我累了,带我回家。 她的语气,沧桑无比,好像历经生离死别,沧海桑田。 为什么? 将军府的独女,万千宠爱,出身显赫,人人捧着护着,看上皇子,想嫁就嫁,叶将军一个折子,就能给女婿封王。 这样明珠般的女子,本该肆意张扬,无忧无虑,为什么会这样? 萧御从暗格里拿出一个盒子,打开,里面赫然是叶笙那根乌金鞭。 他慢慢伸出手去,轻轻抚摸着乌金鞭,喃喃道,“你的主人说累,你知道吗?” 乌金鞭自然不能回答,萧御不再言语,继续抚摸 着乌金鞭,神情专注得仿佛在做一件极其重要的事。 他微微低垂着眼帘,浓密而长的睫毛挡住了眼里的万千情绪。 “王爷!” 一声欢呼传来,一道人影飞奔进来,萧御手上的动作一顿,抬起头来时,那双眼深邃幽暗如海,他还是人前的那个安乐王,萧御冲来人略一颔首,“青山先生。” “听说王爷有王妃的人选了?” 青山先生两眼放光,一撇山羊胡因为激动,一抖一抖的。 “嗯。” “是谁?” 萧御握着乌金鞭的手指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半晌之后,他慢慢握紧乌金鞭,握得很紧,因为用力,手背上青筋凸起,眼底的光芒渐渐变得坚定不移,“叶笙。” “什么?康王妃?” 青山先生差点没跳起来,转过头狠狠瞪了跟进来的影一一眼,臭小子,竟敢诈他!刚刚说了那么多叶笙干的事,原来是让他有心理准备呢! “婚礼未成,她不是康王妃!再者,迎亲的是本王,她就该嫁给本王!而不是萧桓!” 青山先生脸色很不好看,半晌才劝道,“王爷,叶家兵权不小,王爷该知道 ,皇上本就猜忌王爷,王爷再和叶家联姻,皇上绝不会放过王爷的!” “他什么时候放过我?” 萧御冷冷道,青山先生一噎,但身为第一幕僚,他还是尽力劝道,“不如王爷选个底子厚,但没叶家那么招摇的……” “除了叶笙,本王谁都不要!” 书房里一下安静下来。 半晌,青山先生妥协了,他不妥协也没辙,王爷决定的事情无人能改变,他也不能! “既然王爷看中叶笙为妃,那就拼一把,叶家也不是简单角色,就算皇上想动王爷,叶兆那个老狐狸总不会眼睁睁看着女婿出事的。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王爷可以纳四位侧妃,这四个人得好好选,叶家太显目,又是武将,老朽建议王爷选文臣或者不掌权但底子厚的侯爵家的千金……” “本王说过,除了叶笙,本王谁都不要!先生是不懂?还是年纪大了,听不见?” 青山先生被噎得小胡子直抖,王爷这是在拐着弯说他耳背? “可这是扩大王爷势力的大好机会……” “不需要!” 青山先生还要再说什么,萧 御大手一挥,乌金鞭在墙上啪的打了个响,“再说,那些女人配不上本王!” 那叶笙一个有过婚约,还动不动砍人脑袋,砍了脑袋不说,还把脑袋一颗颗挂在城墙上的,就配得上了? 青山先生很想怼回去,但不敢。 最主要的是,他怕叶笙,从影一的口中,叶笙简直是地狱阎罗王,比王爷还可怕。 看着青山先生气得小胡子一翘一翘的,话都说不出来,萧御语气放缓和了一些,“本王此生只会有一个女人,她就是本王的王妃,一心一意,绝无二意,将来到了地底下,身边也只有一人陪着,侧妃的事,不许再提。” “王爷是因为贵妃娘娘……?” 青山先生小心翼翼的试探道,萧御低垂着眼帘,把玩着手里的乌金鞭,许久,才幽道,“既不珍爱她,又何必娶她?既娶了,就该珍爱之,珍视之,眼里,心里只她一人,如此才对得起她的心意。得陇望蜀,朝三暮四,是在糟践她的心意!最是可恶!” “王爷,帝王家哪有不这样的……” ‘啪’的一声脆响,乌金鞭打在墙上,打断了青山先生的话。 第15章 萧桓的腿废了 青山先生脸色变幻不停,最后长长叹息一声,一脸恭敬的作了个揖,“既然王爷心意已决,属下等定当忠心耿耿,追随王爷。” “萧桓怎么样了?” 青山先生脸色变了变,萧御扫了他一眼,“不敢说?有什么不敢说的?” “康王一回府,就请了刘太医入府诊治,据说,康王的腿看似只有一个小小的伤口,但叶笙那支箭角度射得很刁钻,不仅射断了一条筋脉,还射穿了大腿骨,腿骨能愈合,但筋脉断了就是断了,就算治好伤,康王殿下走路也会一瘸一拐,阴雨天气还会疼痛难忍,如被万虫啃咬。” “瘸了?” 青山先生点了点头,影一满脸放光的插嘴道,“这叫不叫报应?康王不是说腿断了无法迎亲,让别的男人代替迎亲,想给叶笙一个下马威吗?这下好了,腿真的断了!还断得他有苦说不出!他总不能跟皇上和将军府说,他之前是骗人的,他腿没断吧?不说皇上生气,恐怕叶将军也不会放过他,说不定暗地里把他另一条腿也打断!” 青山先生皱了皱眉,“这叶笙手段太过狠辣,若嫁入王府……” 萧 御的目光陡然变冷。 青山先生就像被人掐住脖子似的,到了嘴边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帝王之家,太过柔弱绵软,只会被人吃得渣都不剩!” 片刻之后,萧御眼里的寒光褪去些许,淡淡道,青山先生小心翼翼观察着他的脸色,叹息道,“贵妃娘娘那是心地良善……” 萧御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痛楚,他抿紧唇瓣,好一会才缓缓松开,“叶笙这样就很好。” 他深深看了青山先生一眼,“本王不希望以后再从先生嘴里听见她不好的话。” 青山先生脸色微微一变,恭敬的应了声是。 “还有,让刘太医把嘴巴闭紧点!” 出了书房,青山先生这才发觉后背被冷汗浸湿,他回头看向书房,王爷对叶笙竟这般维护,难不成王爷才见叶笙两次面,就对她情根深种? 怎么可能?! 青山先生暗笑自己多虑了,王爷是做大事的人,儿女情长四个字,跟王爷沾不上半点关系。 看见跟在身后的影一,青山先生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瞪了影一一眼,“墙头草!” 影一耸耸肩,“我知道先生看不上叶笙,但这么多年来 ,先生可曾见过王爷对哪个女子上心?好不容易王爷有想娶的女人了,管她怎样,先娶回来再说,王爷开了荤,知道女人的好处了,以后换个王妃,或是多娶几个侧妃妾室就顺理成章了。再说了,王爷都孤家寡人二十五年了,难不成先生要王爷孤家寡人一辈子?” 青山先生白了影一一眼,“孤寡二十五年算什么,老子孤寡六十年了!” “你那是没女人看上你!” 见青山先生要发飙,影一笑嘻嘻道,“先生别恼,王爷二十五,叶笙十六,王爷比未来王妃老了差不多十岁,王爷能老牛吃嫩草,您也能……” ‘啪’的一声,一块砚台从书房飞出狠狠砸在影一头上,泼了他一头一脸的墨汁不说,额头都被砸破了。 青山先生早在他说王爷老牛吃嫩草时,就深知不妙脚底抹油溜了,那腿脚利索得压根不像六十岁的老头。 “王爷——” 影一哭丧着脸,只想狠狠打自己几个嘴巴子,叫你嘴贱,背后说王爷闲话,就算要说,也应该躲远点说,在书房外面说,不是找死吗? “滚去影卫营操练!” 影一打了个哆嗦, “第几级?” 影卫都出自影卫营,操练分为十三级,最低为一级,最高为十三级,堪称地狱级别,影一是影卫营有史以来天资最高的影卫,也只闯过第十二级,他也是唯一一个闯过十二级的影卫,至于地狱十三级,除了王爷,从没人能闯过。 “十三级!闯不过就别回来了!” 影一眼前一黑差点昏过去。 跟他一样眼前一黑差点昏过去的还有萧桓,面带温和谦逊的笑容送走刘太医后,萧桓的脸色唰的阴沉无比,暴怒的将屋里的摆设全扫到地上。 “贱人!毒妇!” “本王不过是耍了你一遭,你就废了本王的腿!” “蛇蝎贱妇!水性杨花的贱人!毒妇!之前还对本王投怀送抱,一转脸就变了心,看上九皇叔是吧?想当安乐王妃是吧?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九皇叔会看上你?他不过是跟本王一样,看中叶家而已!就你这样的贱人,没有叶家,白送给本王都不要!还想勾搭九皇叔?真当自己是什么高贵玩意?!” 屋里的侍婢低着头,拼命缩着身子,生怕被萧桓的怒火波及。 “躲什么?连你们也看不起本王 ?” 萧桓粗暴的抓过一个侍婢,疯狂的撕开她的衣服,侍婢浑身抖成筛糠一样,哭喊着求饶。 萧桓狠狠几个巴掌打过去,嘴里不迭的骂道,“跟叶笙一样的下贱玩意!本王要你,是看得起你!还敢跟本王摆架子,下贱东西……” 他一只手掐着侍婢,一只手抓着侍婢的头发,边发泄边按着侍婢的头往地上撞,眼神阴冷又疯狂,嘴里还发狠道,“叶笙,本王弄死你!” 不一会,侍婢的挣扎就弱了下去,其余侍婢浑身发抖面如金纸,生怕下一个轮到自己。 萧桓足足发泄了一个多时辰,这才放开一动不动的侍婢,她一双眼睁得大大的,瞳孔里的光一点点涣散。 一个男人无声无息的走进来,在侍婢鼻子上探了探,“王爷,死了。” “晦气!丢去喂獒狗!” 萧桓阴测测道,男人低着头,一脸漠然动作熟练的拖走死不瞑目的侍婢,跟进来时一样无声无息,好似这样的事已做过无数遍。 萧桓看着被鲜血染透的地毯,眼里闪过一丝疯狂阴狠的光芒。 叶笙,你想甩开本王?做梦! 你给本王等着,下一个就是你! 第16章 想要男人,就养面首吧! 叶将军府。 “瑟瑟,你真不想嫁康王?” 叶将军拧着一双粗眉,一脸惊吓的看着正在厨房里忙碌的女儿,今日发生的事太多,一件比一件刺激,他的心脏也跟着受了一波又一波震荡,可那些事跟眼前的一比,全都不算事! 迎亲路上出事,宝贝女儿出手打退刺客,正常! 宝贝女儿和老三把刺客杀光光,虽然有点惊讶,但还算正常! 宝贝女儿把人杀光光了,还把头砍下来,还让人安乐王把人头挂满一城墙,吓得往日人潮拥挤的城门一个鬼影都没有,守城门的老李头盘剥的银两少得可怜,都找他抱怨来了。 这一手,虽然狠辣点,吓人点,他也受到了不少惊吓,但……还能勉强理解! 一箭射穿萧桓的腿骨,把萧桓的腿弄废了,这就更能理解了!谁叫那小子敢骗他的宝贝女儿,要换了他,两条腿都给他废了! 但……洗手做羹汤……从没进过厨房,最厌恶下厨的女儿洗手做羹汤…… 女儿啊,你该不会想不开,想毒死全家再毒死自己吧? “真的不想!” 上辈子栽在萧桓和温如雪手里,这辈子只想将这对狗男女千刀万剐! 萧桓的腿定然废了,他既然装瘸就让 他真瘸!这才第一步,萧桓,你慢慢等着! 至于温如雪,她不找上门,这个贱人也会忍不住来找她的。 她只需要等着,狠狠的抽回去。 “爹爹放心,退婚的事我会处理好,不会给叶家惹麻烦。” 叶笙将煮好的汤给叶将军盛了一碗,又盛了几碗,放在哥哥们和叶夫人面前,“尝尝。” 众人同时往后退一步,脸上的表情都写着‘此汤绝对有毒,拒绝!’ 叶笙微微一笑,也不勉强,拿起汤匙就要喝汤,叶夫人飞扑过来,啪的打掉碗,抱着叶笙嚎啕大哭。 “瑟瑟啊,你别想不开,萧桓骗了你,咱当他是个屁放了!难道还要为一个屁自杀吗?你看上谁跟你爹说,你爹给你弄来,哪怕你看上皇帝想当皇后,你爹也给你拼了!” “对对对。” 叶将军和叶大,叶二,纷纷附和。 一片吵闹中,叶三慢悠悠道,“小妹看上了安乐王!” 屋子里顿时一片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叶将军的干咳打破寂静,“女儿,你还是看上皇帝吧,虽然当皇后难度很大,但爹愿意为了你拼一拼……” “对啊,当皇后多好,母仪天下,比当个破王妃好太多了。” 叶大附和道。 “就 是,安乐王年纪也大了,二十五呢,比小妹大了快十岁。” 叶笙嘴角抽了抽,“二哥,皇上比我大了二十多呢!” 叶二哑火了,求助的看向叶将军,叶将军挑了挑一双粗眉,故作威严道,“总之,除了萧御,谁都可以。” 见叶笙一脸不以为然,叶将军神情变得凝重,“瑟瑟你还小,什么也不懂,安乐王这个人,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爹这辈子能看透不少人,甚至连皇上都能看透一两分,但安乐王,爹看不透!你,不是他的对手!叶家,也不是他的对手!” 叶笙很想问一句,那萧桓呢? 见叶将军如此郑重,叶笙只得解释道,“爹,我没看上安乐王,也没看上别的男人,这辈子我都不想嫁人了。” “不嫁人好,我女儿天下无双,没男人配得上。” 这是叶将军的话。 “小妹别担心,大哥会照顾你一辈子。” “二哥也会,嫁不嫁无所谓。” 叶笙哭笑不得,萧御有那么可怕吗?爹爹和哥哥们宁愿她不嫁,也不愿她嫁给萧御。 想想前世萧御历经两朝屹立不倒,叶笙有点明白了。 不过萧御可怕与否都跟她无关,这辈子她只想守着家人,男人?有多远闪多远 ! 她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来,喝汤!” 没人想喝,碍于叶笙殷切的目光,众人视死如归的喝了一口,脸上的表情一下亮了,哧溜哧溜的把汤喝得一干二净,又让丫鬟添。 叶笙看得心里发酸。 前世在家里长到十六岁,一次厨也没下过,嫁给萧桓之后,却为他洗手做羹汤,练出一手好厨艺。 “我觉得——” 叶三舔了舔唇,“小妹不嫁人呆在家里,我们就有口福了,想要男人的话,养几个面首得了。” 屋子里唰的安静下来。 叶夫人狠狠一掐叶三的胳膊,“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玩意……” “娘,别掐别掐,我随便说说而已……” “一点都不帮你妹妹着想,你怎么当哥哥的?” “娘我错了,不要掐了,我真的随便说说而已……” 叶三哭丧着脸求饶,求救的看向叶将军,叶将军两眼望天,对他的求救视而不见。 “几个怎么够?我听说前朝的昭阳长公主,足足有一百多个面首,咱瑟瑟不跟她比,十几个总要吧?” 叶家男人们震惊的看着叶夫人,嘴里足足能塞下一个鸭蛋。 叶夫人双手一伸,“把你们的私房钱通通交出来!我要给瑟瑟盖一座别院,安 置她的那些男人。” 叶笙哭笑不得,“娘,我不养面首……” 这是她那个出自江南世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自幼循规蹈矩才名远播,在外无比优雅端庄的娘亲吗? 要让外人知道娘亲在府里是这副模样,一定惊得下巴都掉下来。 当初爹爹冲着娘亲的好名声把人娶回来,想改善将军府大老粗的传统,不知有没有觉得上当受骗? “瑟瑟啊!” 叶夫人猛地扑到叶笙身上,抱着她嚎啕大哭,“都怪你爹和哥哥们没本事,你看中安乐王也不能嫁给他,娘知道你心里苦,都怨娘,是娘的错,娘不该嫁给你爹,娘应该嫁个更厉害的男人,让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嫁谁就嫁谁……” 叶将军脸都黑了,“夫人,你这说的什么话?” 叶夫人理都没理他,抱着叶笙哭天抢地,“娘的心肝肉啊,命这么苦,看中一个萧桓是个骗子,再看中一个安乐王又不能嫁,娘的心疼得快要死了……” 叶笙被她嚎得耳边嗡嗡作响,两眼发黑,“娘,你别哭了,我都听你的。” 叶夫人的哭号一下停住,一张风韵犹存的脸干干净净,哪有一点泪痕? 叶笙无语凝噎,现在,换她的心疼得要死了! 第17章 男人都一样 叶夫人扫了三个儿子一眼,“搜罗男人的重任交给你们了,要求只有四个‘好’字,一,样貌好,二,身体好,三,洁身自好,爱逛窑子,和婢女胡混的一律不要,四,性情好,温柔听话。” 叶将军脸更黑了,“夫人,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叶夫人白了他一眼,“没嫁给你之前,我也想学前朝那位长公主养面首的。” 叶将军刚要发飙,叶夫人脸红红的飞了叶将军一记媚眼,“不过后来遇见你,才知这世上竟有如此英武的真男儿!大燕千千万万男儿加起来都不及你一个!” 叶将军两眼发光,整个人如大暑天喝了沁凉的井水,从脚心痛快到头顶,黝黑的方脸隐隐泛红,他装模作样的干咳一声,“孩子都在呢,夫人说这些没得让孩子们笑话……” “夫君在我心里,就是顶天立地的真男儿!是世上最好的夫君!” “夫人在我心里,也是最好的妻子!” “夫君!” “夫人!” 夫妻俩执手相看,含情脉脉,叶笙虽然感动爹娘如前世一般恩爱,但仍免不了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正想找个借口溜之大吉时,管家福伯捧了个盒子走进来。 “大小姐,安乐王府 派人送了这东西来,说是给大小姐的小玩意。” 那个盒子看起来普普通通,黑漆漆的,连花纹都没有,但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叶笙一眼就看出这是比黄金还贵重的沉香木,而且是年份久远的沉香木,这东西贵不说,还难寻。 前世为了助萧桓争储,叶家费尽人力财力才寻到一段品相,香气,年份都很不错的沉香木,雕成神似皇帝的寿星翁献给过寿的皇帝,皇帝一高兴,就把打算交给英王萧桦的差事交给了萧桓。 英王是皇帝的四子,生母是最受皇帝宠爱的皇贵妃,皇后早逝,皇帝一直没有册立继后,后宫就是皇贵妃的天下,英王自己也争气,年少聪颖,深得皇帝喜爱。 能从英王嘴里抢食,虽然有叶笙先前刻意让人抬捧皇贵妃和英王,让多疑的皇帝猜忌这对母子的原因,但也可见进献的礼物有多得皇帝欢心。 萧御会送什么东西给她? 叶笙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根同样黑漆漆的鞭子,叶三伸长脖子瞅了一眼,嘟囔道,“这鞭子的握柄都起毛了,安乐王府也太穷了吧,居然拿这种破烂货送人……” 叶笙把鞭子拿在手里掂了掂,比她惯用的乌金鞭沉 了不少,她随手甩了一鞭,‘啪’的一声,厚重的木门应声裂成两半。 叶三的声音戛然而止,嘴巴张得老大。 屋子里一片死寂。 谁也没想到看似普普通通的鞭子竟有这么大威力,这一鞭要打在人身上,能将人直接斩成两半。 叶笙也没想到,这一鞭她只用了五成力,就能将门打裂,若是用上十成力,恐怕连墙都能打裂。 她的乌金鞭,是三哥为她寻来的,是苗疆第一部落百夷族的传族之宝,可威力连这根其貌不扬的鞭子一半都没有。 这种好东西,萧御居然说是送她把玩的小玩意?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送东西来的人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只说这东西放在安乐王府没什么用处,大小姐若是看不上,王府库房还有一些,大小姐尽管去选。” 叶笙眼里寒芒一闪,将鞭子放回盒子里,“送回去!” 管家面露诧异,“大小姐不是很喜欢鞭子吗?” 叶笙沉默不语,管家看向叶将军,叶将军点了点头,管家恭敬的捧了盒子退下。 “小妹喜欢什么鞭子,我去给小妹找,不要他安乐王府的,哼,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叶三笑嘻嘻道,叶 笙哭笑不得,“三哥,就算安乐王是黄鼠狼,我也不是鸡。” 叶将军看着叶笙欲言又止,“瑟瑟,你是不是早就认识安乐王?” 叶笙面露恍惚,要说早,前世算不算早? 她脸上的恍惚之色被叶将军和叶夫人看在眼里,夫妻俩相视一眼,面露愁容。 叶将军犹豫着说道,“瑟瑟,安乐王深不可测,安乐王府比皇宫还复杂,你当初想嫁萧桓,爹爹虽不同意,最终还是答应你,只因皇宫再复杂,皇子之间的争斗再复杂,康王此人再无能心眼再多,爹爹还是有信心护你周全,可安乐王……” 叶笙一脸惊讶,爹爹早就看出萧桓的本性了吗? 她抿了抿唇,“那爹爹是否看出萧桓对我虚情假意?” 叶将军一脸平静,摆明早就知道,叶笙皱紧眉头,“爹爹既然知道,为何答应这桩婚事?” 叶将军黝黑的方脸上露出一丝怅然,“你为了他茶饭不思,郁郁寡欢,爹爹不答应,又能怎么办呢?” 叶笙鼻头发酸,心里既懊悔又难过,想起刚重生时听见的路人嘲讽,“叶笙为了嫁给康王无所不用其极,要死要活的,丢尽了女人的脸……” 也丢尽了叶家的脸。 铁骨铮铮 的爹爹愿意答应这门婚事,还为萧桓上折子请封王位,为萧桓的前程四处奔波,不是看不出萧桓的野心和心机,他只是不愿她伤心难过。 “爹爹本想着,时间久了,假着假着也许就成真了,我家瑟瑟这么好,谁不爱呢?” 可惜,假的始终是假的。 十年的时间,不仅没捂热萧桓的心,还把叶家送上绝路。 叶笙缓缓抱住叶将军的胳膊,脸颊轻轻蹭着,眼中含泪,嘴角却高高翘起,“爹爹说得对,我这么好,谁不爱呢?为何要嫁一个不爱我,只对叶家有企图的男子?萧桓也好,安乐王也好,没什么不同,我不会跟他们有任何瓜葛!” “若是想嫁人,就在叶家军里找一个年轻有为,英武不凡的小将军,有爹爹和大哥二哥镇着,谁敢对我不好?若是不想嫁,就像三哥所说,建个别院,养几个面首,逍遥自在。” 大家都笑起来,纷纷打趣叶笙,气氛温暖融洽,叶笙也笑,很是开怀的模样。 一回到卧房,等到屋子里只剩她一人,叶笙抱紧自己的胳膊,藏了许久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扑簌簌滚落。 角落里传来一声幽长的叹息。 “你哭什么?舍不得本王的礼物吗?” 第18章 撑得过这一回,下次呢? 叶笙孤寂单薄的身影陡然僵住,不过片刻,她缓缓直起身,转过来直面这位不该在她的闺房里的不速之客,“王爷不请自来,深更半夜潜入一个女子的闺房,不觉得失礼吗?” 叶笙站在灯下,微黄的烛光落在她的脸上,照着那张莹白如玉的脸也染上淡淡的光晕,看似温柔和暖,岁月静好,可紧抿的唇角,冰凉的双眼,却透出她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萧御微微拧着眉心,刚刚她还在哭,就这么一转脸,又是那副冷淡疏离,冷静自持的面孔,眼睛里一点湿意也没有,若不是眼角微微泛红,怕是连他都要以为是自己听错看错了。 变脸要不要这么快? 萧御幽暗深邃的眼中寒芒一闪,冷不丁向前一大步,叶笙下意识的后退了好几步,离萧御更远。 以萧御的心机和眼神,不会看不出叶笙对他的拒绝和排斥,但他似乎没察觉,又快速向前了两步,逼近叶笙,叶笙下意识的再退,却想到了什么,硬生生没退,腰背挺得笔直,冷眼看着萧御逼近。 她在赌! 这就像一场游戏,谁先怕了 谁就输了。 她很怕,她很想退得远远的,可面上却不得不保持冷静,她不想输。 输掉第一步,后面就会全输了。 她不傻,能看出萧御在刻意接近她,她不知道萧御有什么企图,左右不过是想让她和叶家为他所用,助他达成野心,她不能退,因为她身后的叶家不能退! 萧御步步靠近,如蛰伏的野兽于暗沉沉的夜里,无声无息的靠近他的猎物,叶笙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尽管后背已被冷汗浸湿,但她的腰背依然挺得笔直。 这就像熬鹰,尽管她很不想承认,但她就是那只鹰,萧御就是熬鹰的猎人。 萧御身上的威压一点一点的散开,如波浪般袭向叶笙,开始不过是轻波微浪,叶笙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承受得住,渐渐的,浪越来越高越来越急,叶笙也越来越吃力。 萧御如深海,叶笙不过是海里的一叶轻舟,很快,萧御身上的威压全开,数丈高的巨浪携卷着狂风暴雨疯狂的朝叶笙打来。 有好几次,叶笙感觉自己撑不住了,想要认输,可她用力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个字 。 萧御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他看着叶笙脸色发白,额前的汗湿了头发,单薄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却仍然脊背挺直,丝毫都没有弯。 若换做他那个三侄儿萧桓,恐怕早已跪在地上求饶了。 这样至刚至柔的女子,刚烈时如青竹,永远挺直脊骨,柔情时,唇边含笑眼波如水,刚中有柔,柔中带刚,看似矛盾却无比美好,她,只能是他的! “何苦呢?” 萧御幽幽叹息,“臣服于本王,有何不可?何必苦苦硬撑?撑得过这一回,能撑过下一回吗?” “能撑过这一回,自然能撑过下一回。” 叶笙试图让脸上露出一点轻松惬意的笑容,但嘴角一扯,只扯出一丝僵硬至极的笑容。 萧御怔怔的看着她唇边的笑容,眼里的寒芒略散了些,叶笙顿时感觉压在身上的威压小了不少,这让她轻松不少,连带着脸上的笑容也轻松起来。 萧御眼里的光芒一闪而过,“下一次,本王会更强。” 叶笙直视他的眼睛,“下一次,我也会更强。” 强到任何人都别想压着她和叶家臣服!谁都不 行! 她眼里光芒万丈,像要照亮整个世界,萧御深深看了她一眼,“有本王在,你不需要那么辛苦。” 叶笙轻笑出声,并未言语,脸上露出像是自嘲,又像是嘲讽的表情。 萧御拧了拧眉,“不信?” 叶笙语气轻柔,说出的话却淡漠至极,“不信。” 空气一下就凝固了。 屋子里静得仿佛连夜风吹过,吹起萧御袍角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这样冷漠僵硬的气氛让叶笙很不自在,不该如此的,前世萧桓和温如雪被她抓奸在床,自那以后好长一段时间,她和萧桓之间的气氛一直都这般冰冷僵硬,可她那时除了厌烦,并无其他感觉,不像现在,萧御站在她对面,神色冰凉,眼里暗沉沉的,一丝光也无,好似被她伤到一样,这让叶笙没来由的想逃得远远的,不要再看见这个人,不要再看见这双眼睛。 她不是不知道这是萧御的策略,前世萧桓也用过这样的法子,故作受伤的模样来让她心软,她也的确每一次都心软了,难道重活一世,她还要栽在同样的诡计里? 同样的虚情假意 !同样的装模作样! 叶笙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恶气,无处宣泄,她冷哼一声,冷冷道,“王爷何必如此?黯然神伤这样的事,发生在王爷身上不觉得怪异吗?我与王爷不过见了两次面而已,难不成王爷对我一见钟情,再见倾心,非我不可?通通都是哄骗人的把戏而已!王爷骗着骗着,把自己也给骗了?” “你以为本王在骗你?” 叶笙冷冷一笑,“不然呢?若我不姓叶,若叶家只是普通人家,王爷会这样?” 萧御坦然道,“不会!” “那不就得了……” 叶笙转身就走,指着大开的窗户,“夜深了,我要歇息,请王爷从哪来回哪去。” 叶家人多年在战场上杀敌,树敌颇多,加上将军府的书房藏有大燕军防的各种秘密资料图册,因此,将军府的守卫可以说是整个京城排得上号的,比皇宫差不了多少,死在将军府的不速之客绕着院墙叠起来,都能高过院墙了,可萧御就这么大刺刺的进来了,半点没惊动守卫,这让叶笙心惊不已,远离萧御的念头更加坚定。 这个人太可怕! 第19章 本王只想要你 第19章 若是哪天他要对付叶家,一定比萧桓残忍果决十倍!就算叶家提前知晓,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屠刀落下。 她绝不让叶家陷入这样的境地! 想到此,叶笙语气和缓了一些,但态度依然坚定,“王爷,道不同不相为谋,叶家只想安稳度日,不想卷入争斗里,谁当皇帝,对叶家都一样,王爷的宏图大志,请恕叶家帮不上忙。” “可叶家终究要卷进来!就因为叶家姓叶,就因为叶家军能征善战!谁都想把叶家拉上自己的船,你想避是避不开的,与其到时候被人逼着做出选择,不如趁现在叶家还能自己决定,与本王合作。本王可以答应你,终此一生,只你一人。” “一生一世一双人?” 叶笙语气有些怪异,萧御虽觉得奇怪,但没有细想,点了点头。 叶笙突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一生一世一双人,一生一世一双人……” “叶笙?” 萧御试着唤她,叶笙似乎没有听见,嘴里喃喃念着‘一生一世一双人’,泪水流了满脸,眼里满是悲痛和凄凉。 “叶笙。” 萧御看出 叶笙情况不太对劲,似乎沉浸在噩梦里无法自拔,忙扶住她的双肩,大声唤着她的名字,叶笙用力甩开他,大声说道,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一生一世一双人?你以为我稀罕?我不稀罕!” 叶笙定定的看着他,泪水无声无息的涌出,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却依然坚定,带着一股莫名的执拗,“我不稀罕,我永远也不稀罕。” “叶笙,本王说到做到……” “你是你,我是我。你能做到又如何?与我无关。” 叶笙脸色恢复如常,一如之前的冷静自持,冷静到近乎冷漠,“王爷去找期盼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女子,她定然会为王爷出生入死,永不言悔!” 我不是这样的女子,我不信那样的感情。 一生一世一双人?不过是个笑话! “本王只想要你!” 萧御目不转睛的看着叶笙,看着她不为所动的脸,声音愈发坚定,“本王只要你!叶笙!” 叶笙眼里光芒微微一闪,若是没有上一世的遭遇,她一定会被萧御打动,可惜,她太清楚萧家男人的秉性,凉薄,无情,残忍,萧桓是这样,皇帝是这 样,萧御也会如此。 “王爷的表白差点打动我了,可惜我很清楚,我若不姓叶,叶家若不是叶家……” “可你就是姓叶,叶家就是叶家!” 萧御打断她的话,“这是烙在你身上的印记,与你是一体的,这样的叶家,才造就如今的你,才让你身上有这般耀眼的光芒。” 叶笙眼里露出一丝迷惘,陷入了沉默,眼帘慢慢低垂,长而浓翘的睫毛落在眼睛下,如蝉翼一般,投下一片浅灰色的阴影,微黄的烛光落满她的脸颊,让她整个人散发出一种静谧温柔的美。 萧御静静的看着她,内心深处有一缕温柔,如蔓草般滋生,无声无息,却又势不可挡。 他缓缓伸出手,朝她的脸颊抚去,喃喃道,“叶笙,你信我……” 他的手一碰到叶笙,叶笙像受到惊吓似的后退,眼神里满是迷离和惊惧,她定定的看着萧御,眼神里的迷离惊惧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冷漠疏离。 她就那样看着萧御,也不言语,萧御想要开口说话,又不知如何说起。 空气就这么安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叶笙收回目光,淡淡道 ,“王爷该走了。” “叶笙,你还没回答本王……” “我说过的,道不同不相为谋,王爷不信而已。” 叶笙的语气很平静,萧御想骗自己这不是她的真心话但骗不了,他长眉拧紧,“为何?你不相信本王的能力?” “我相信王爷有登上巅峰的能力,但是,高处不胜寒,我身子单薄,承受不起。” “叶家想要独善其身,不可能的,尤其你和萧桓有婚约,叶将军还上折子为萧桓请封,想让人相信叶家无意卷入争储的漩涡,简直是个笑话。” “今日迎亲路上发生的事,人尽皆知,本王那些侄儿都不是傻子,看不出你和萧桓婚事成不了,你等着罢,叶家一定会成为大家争抢的肥肉,太子,宣王,英王,诚王都不是省油的灯,叶家要是不早早靠向一边,迟早会被瓜分干净。” 诚王是五皇子,和英王一母同胞,都是皇贵妃所出,也很得圣宠。 叶笙知道萧御说的都是实情,但她依然沉默,不置一词。 萧御冷眼看着叶笙脸上的神情,眼里锐利的光芒一闪,“你是不是早有打算了?谁?” 叶笙 心中猛地一跳,脸上不动声色的说道,“王爷在说什么,我不懂。” “你懂。” 萧御目光如炬的盯着她的眼睛,不容她闪躲。 叶笙紧抿嘴唇,双臂抱胸,这是她防卫的姿势。 无论萧御如何逼问,叶笙始终一言不发,双方就这么僵持不下。 “既然你不说,那本王来猜猜你想让叶家上谁的船。太子?宣王?英王?诚王?” 萧御紧盯着她的脸,想从她的神情变化里找到些许端倪,可让他失望的是,从始至终,叶笙的脸色都无半点变化。 萧御继续说道,“太子已定了太子妃,太子妃出自宰相林家,文臣之首,太子想要毁掉婚约娶你为妻,不可能!你只能当侧妃,你不可能屈居人下,不是太子。宣王娶了正妃,正妃家世不如叶家,要他休掉正妃娶你,也不是不可能,但皇上那一关过不去,宣王敢这么做,相当于彻底绝了争储的可能,也不是他。英王今年十七,尚未娶妻,诚王十六,比你还小一个月。难道是……” 萧御神色一冷,连带着周边的空气一下冷如寒冬,“你想嫁给英王为妃,扶持英王?” 第20章 被这个狡猾的女人骗了 叶笙刚要开口,便听到萧御冷冷道,“本王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你和萧桓的婚约是一个污点,皇贵妃绝不会同意你嫁给英王!” 叶笙嗤笑一声,语气满是嘲讽,“难道女子除了嫁人,就不能做别的了?” 萧御没有理会叶笙的讽刺,继续说道,“剩下的皇子,六皇子痴肥暴虐,七皇子痴傻,八皇子早夭,九皇子有腿疾,十皇子年幼,才五岁,且生母早逝,在宫里跟个隐形人一样。” 萧御眼里光芒一闪,“难道叶家看中了十皇子,想扶个傀儡当皇帝,自己号令天下?” 叶笙有些无语,“王爷想太多了。” 萧御打量着她的神情,见她似乎真的没有这个打算,略松了口气,说道,“你没这个打算就好,否则,你和叶家的下场都会很凄惨。” 萧御的话戳到叶笙的痛处,上一世就是因为她,才让叶家落到那样惨烈的下场,她抿了抿唇,有些赌气的说道,“王爷竟然会担心我和叶家?” “只要你不和本王作对,不坏本王的事,哪怕你不愿同本王合作,本王也不希望你死。” “我若是和你作对,坏你的事呢?” 萧 御深深看了她一眼,眼里的杀意让人不寒而栗。 叶笙心里一跳,面上不愿示弱,淡淡道,“王爷的意思我明白了,大家各走各道,各凭本事。”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其实,王爷来之前,早就打算好了吧?能拉拢叶家最好,若是拉拢不了,也要让叶家不碍事,否则当机立断除掉!” 萧御没有否认。 叶笙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那所谓的表白,也只是演戏而已吧?王爷演技真好。” “那不是演戏,本王是真的想娶你。为了叶家也好,真心欣赏你也罢,本王的的确确想娶你为妻,也许情意不够深浓,但本王会尊你敬你,相扶与共,终此一生,只你一人,绝不食言。” 萧御目不转睛的看着叶笙,那双幽暗,深不见底的眼睛里,突然之间就变得清澈无比,连眼底的情绪波动都清晰可见。 他就这么赤裸裸的,打开自己,把所有的想法展露在叶笙面前,毫不掩饰。 他不掩饰他想利用叶家,也不掩饰娶她的目的,虽为夫妻,更像是盟友。 从前世对萧御的了解,跟在萧御身边的一直是那些人,那些人从未背叛过他, 证明他有让人折服的能力,他也不曾负过他们,证明他不会随随便便过河拆桥,这样的人,最适合做盟友。 叶笙知道自己该答应,但不知为何,她始终说不出口,心里莫名的堵得慌。 良久,叶笙幽幽叹息,“抱歉。” 萧御昳丽无双的脸上露出一丝落寞,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略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抬脚往窗户走去,刚要一跃而出,又回头看着叶笙,眼神凌厉,光芒灼人,“记住你的话!你不嫁本王,也不许嫁本王那些侄儿,否则,本王的怒火不是你能承受的!” 叶笙哑然失笑,“好!” 萧御心满意足的离开,没过几天,他就知道他被这个狡猾的女人骗了! 叶笙的确不会嫁他那些侄儿,因为这女人打算招面首!和萧桓的婚约还没解决,就要招面首! 简直可恨!她当他是什么? “你说的都是真的?” 安乐王府里,萧御一听到叶笙招面首的消息,就将手里的酒杯捏成了齑粉。 影一连连点头,他怎么也闯不过十三级,还差点死在里面,正发愁怎么回到王爷身边,正好探听到这个消息,立即来献给 王爷,说不定王爷一高兴,就让他回来了。 “千真万确!叶三暗地里找男人,又要好看,又要身子好,还要性情好,干干净净的,属下还以为他找兔儿爷呢,谁知是给叶笙找的,他做得很隐秘,知道的人很少。” 影一邀功的说道,“据说叶家还打算给叶笙在京郊建一座别院养那些面首,叶家军里不少人自荐枕席,要不是属下不够格,属下都想……” 萧御斜睨了他一眼,眼神跟刀子似的,“你想如何?” 影一缩了缩脖子,大声说道,“属下啥都不想,就想追随王爷,为王爷分忧!” 萧御冷哼一声,“她现在在哪?” 那咬牙切齿的语气,若是叶笙在他面前,他定会扑上去咬下她一块肉来。 “谁?” 萧御狠狠瞪了他一眼,影一一个激灵想到了什么,“王爷说叶笙吗?她在青芙山庄……” 一道人影闪过,影一眼前一花,面前哪还有萧御的身影。 青芙山庄里,人影交错,环佩玎珰。 青芙山庄是太子的别院,今日山庄里有一场赏荷会,举办的人是未来太子妃林清瑗。 “太子殿下当真宠爱太子妃,这还没过 门呢,就把青芙山庄给太子妃用。” “就是,听说今儿服侍的婢女都是从东宫来的呢,可见太子殿下有多看重太子妃。” 一堆千金贵女围着林清瑗不停的吹捧,林清瑗脸上带着高贵端庄的笑容,应酬着女眷们。 叶笙端着一杯酒,慢悠悠的喝着,并不往林清瑗身边凑。 她在等一个人,温如雪! 这几日京城宫里都平静得很,平静得诡异。 皇帝像是不知道迎亲路上发生的事,也不知道萧桓的腿被她废了,没派人向她问罪,也没说她和萧桓的婚约该如何,这事好像就这么奇奇怪怪的搁置了。 “叶小姐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莫不是觉得今日的赏荷会很无趣?” 耳边传来女子高傲中透着一丝轻蔑的声音,林清瑗! 叶笙皱了皱眉,她和林清瑗顶多算点头之交,也不曾交恶,林清瑗对她的恶意来得太莫名其妙了吧? 前世林清瑗的下场并不好,萧桓登基之后,将兄弟们杀的杀囚的囚,林清瑗在太子死了之后也殉情了。 她对林清瑗有一分怜悯,并不打算和她计较,只可惜,她不计较,林清瑗身边的狗却迫不及待跳出来。 第21章 那个疯女人剥我裤子 “她一个大老粗,懂什么赏荷?白白糟蹋了太子妃一片心意,有她在,青芙山庄的荷香都失了韵味!” 叶笙横了说话的女子一眼,对方只觉得像被冷刀子刮过似的,浑身隐隐作痛,叶笙长眉一挑,“你谁啊?” “我爹是吏部员外郎钟……” “我问的是你,不是你爹!连人话都听不懂,难怪只会狗吠!” 钟琪气得花枝乱颤,林清瑗皱了皱眉,“叶小姐说话,也未免太咄咄逼人了。” 叶笙冷冷一笑,“原来她说我,不叫咄咄逼人,我还回去,就是咄咄逼人了,都说太子妃贤良淑德,就是这样贤良淑德的?真让人大开眼界!” 礼让你一分,就敢蹬鼻子上脸?那就别怪我把你脸打肿! 林清瑗脸色难看得很,正在此时,一位身穿白裙的纤弱少女走了过来,朝林清瑗施了一礼,说道,“太子妃见谅,姐姐因婚礼之事心情抑郁,才会出口不逊的。” 她说着朝叶笙故作俏皮的眨眨眼,“姐姐,你说是吗?” 叶笙冷眼看着温如雪惺惺作态,并不搭腔。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温如雪都这么一副虚伪做作的模样,跟萧桓真 是绝配! 温如雪脸上有些挂不住,眼里闪过一丝阴狠,叶笙看得一清二楚,心里止不住冷笑,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真不像十年后那个忍得下委屈,狠得下心,为了萧桓熬了整整十年不肯嫁人的温贵妃! “姐姐,人家跟你说话呢……” 温如雪拉着叶笙的衣袖,故作女儿姿态般撒娇。 叶笙伸出两根手指捏住她的手腕,狠狠一用力,温如雪痛得俏脸扭曲,忙松开了手,手腕上一圈淤青,连骨头都隐隐作痛,这让温如雪不由得怀疑叶笙刚刚想直接捏断她的手,她咬着唇,眼里噙着泪花,“姐姐,你弄痛我了。” 叶笙仿若未闻,一脸嫌弃的擦拭着被她碰过的衣袖,好像温如雪是什么脏东西,温如雪脸色愈发阴沉。 直到擦拭干净,叶笙才抬起眼皮,冷漠道,“我娘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我有三个哥哥,并无姐妹,温小姐不要乱攀亲戚。” “可姐姐说过要与我义结金兰……” 温如雪楚楚可怜的说道。 众人一脸唾弃的看着叶笙,仿佛叶笙是什么罪大恶极的罪人。 这些无关人士怎么看她,叶笙半点不在乎。 如爹爹所说,不相干的人,就是个屁! “我爹是一品大将军,我大哥是四品威武将军,二哥是五品骁骑将军,三哥年少有为,你爹一个七品小吏,你一个哥哥连个秀才功名都考不上,一个哥哥吃喝嫖赌样样来,还有个姐姐为了荣华富贵给人做小妾!义结金兰?” 叶笙微抬下巴,红唇轻启,语调温柔,说出的话却如刀子一般,“你配吗?” 温如雪脸色惨白如纸,她最介意的就是出身,最嫉恨的也是叶笙的出身,凭什么老天这样不公?给了叶笙高贵显赫的出身,还给她宠爱呵护的父母兄长!自己却一无所有? 所以,明知萧桓对叶笙虚情假意,她还是哄着叶笙爱上萧桓,她就想要看看,等到将来萧桓将叶笙和叶家利用彻底后,会不会将叶笙像一块烂泥一样踢开。 再高贵的凤凰,被踩入泥潭,跟落魄的野鸡也没什么两样! 可没想到,她藏着掖着的出身,就这样被赤裸裸的捅了出来,温如雪感觉脸上像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 众人轻蔑鄙夷的眼神,让温如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她忍着心底翻腾的怨恨 ,楚楚可怜道,“姐姐,你明知这是我的伤心事,身为姐妹,这般戳我的痛处,姐姐也忍心?” 叶笙扬唇一笑,露出一口闪着光的雪白牙齿,“忍心!” 温如雪一噎,眼珠子一转,立马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凄美,围观人群里的一个年轻公子顿时忍不住跳出来说道,“叶小姐,就算温小姐的兄长姐妹再不争气,那也与她无关,你何必欺人太甚?” 叶笙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那人暗道不妙,刚想溜,便听见叶笙笑眯眯道,“你是刘侍郎家的大少爷吧?上蹿下跳的,精力这么好,你的花柳治好了?” 前世此人就在两年后死于花柳病,这事成了整个京城的谈资。 他周围的人跟避瘟疫似的躲出去好远,刘大少脸色变了又变,指着叶笙骂,“叶笙,你胡说八道……” “是不是胡说,脱下裤子就知道了!” 叶笙唰的拔出腰间缠着的鞭子,朝他抽去。 这根鞭子是三哥刚为她寻来的,虽比不上乌金鞭,但也不错,她正想找个人试试手。 刘大少没想到叶笙说抽就抽,吓得脸都抽了,刚要逃跑,腿上就挨了一鞭子,把一 截裤腿都给打飞了,露出一截白花花的大腿,刘大少连忙捂住光溜溜的部位,“叶笙,你这个疯女人!” “哎呀,抱歉,没打到关键位置,再来!” 叶笙笑嘻嘻的说着,鞭子又抽了过来,刘大少吓得连滚带爬手脚并用,仍然快不过鞭子,眼睁睁看着鞭子朝他的裆部落下,眼瞅着就要抽断他的子孙根,关键时刻,一只修长白皙,好看得过分的手横了出来,轻轻抓住鞭尾。 刘大少一抬头,看见的是安乐王那张虽然阴沉,依然昳丽无双的脸,晨光打在他身上,让他整个人蒙上一层淡金色的光晕,简直如天神降临。 “王爷救命,叶笙那个疯女人要剥我裤子!” 逃过一劫的刘大少,差点没抱住萧御的大腿叫爹,虽然他很想,但他不敢。 话音刚落,萧御本就阴沉的脸色一下冷到极致,周围的空气也骤然变冷,明明是盛夏,却让人感到寒冬来临,瑟瑟发抖。 “好!很好!叶笙,你真的很好!” 萧御狠狠瞪着叶笙,脸色阴沉得滴冰,咬牙切齿道,“本王不在,你不仅背着本王招面首,还剥男人裤子!谁给你的胆子?” 第22章 太好的东西,让人想毁掉! 面首? 叶笙一怔,她并不知道叶三干的事。 难道那一晚和爹娘哥哥们的戏言被萧御知道了?他在将军府安插探子?萧御到底想做什么,抓叶家的把柄逼叶家就范吗? 她重生回来,就是为了保护家人,最厌恶有人打叶家的主意,就算萧御也不行! 叶笙的脸色倏地冷了,语气更冷,“这是我的私事,与王爷无关!” 她说着,用力想收回鞭子,谁知纹丝不动。 又来?! 真以为她会像上次一样,乖乖拱手相让? 让一次已是极限,让两次?做梦! “私事?在本王这里,没有私事!叶笙,本王几次三番低声下气,你却把本王的话当耳旁风,敬酒不吃吃罚酒!真以为本王拿你没法子?” 萧御的声音冷得彻骨,随意一扯,便将叶笙拽了过去。 “敬酒不吃吃罚酒这句话,我不要!王爷自己拿好了!” 叶笙冷冷道,眼里寒芒一闪,在鞭子握柄上一个毫不起眼的凸起一按,鞭子如稻穗一般炸开,无数锋利冰冷的刺刃如刺猬般唰的展开,萧御脸色一变连忙放手,还是被刺刃划伤手掌,鲜血淋漓,要是他的反应稍慢一点,只怕整只右手都要被扎穿。 他无视手上的鲜血滴落在地,与叶笙隔空相对。 一个神色阴沉,眼里寒光万丈,周身气压低得可怕,冷得可怕,一个面无表情,漠然以对,只是握着鞭子的手青筋凸起,昭示着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两人之间仿佛生出一个无形的巨大漩涡,能将一切摧毁,众人纷纷退避三舍,生怕被波及。 “王爷,你手受伤了。” 影一惊呼着上前。 “退下!” 见萧御脸色阴沉得如同暴风雨的前奏,影一只得退下,失控边缘的王爷,无人敢触其逆鳞,包括皇上。 他皱眉看向叶笙,王爷可是连影卫营的地狱十三级,都能毫发无损闯过去的逆天存在,他跟了王爷这么多年,还没见有人能伤到王爷,可这个女人居然做到了,两次! 空气仿佛凝固。 良久,萧御嘴角缓缓上扬,轻笑一声,打破这让人惊惧不安的静默,只是那双眼里一片冰霜,半点笑意也无。 “叶笙,你真的很好,好到让本王情不自禁想……毁了你!” 他看着叶笙,唇边噙着昳丽至极的笑容,一双眼眸流光潋滟,所谓的颠倒众生也不过如此,只是那双光华无限的眼中,溢出的冰霜雪沫,让人不寒而栗。 叶笙长眉拧紧,将鞭子握得更紧。 她知道她冲动了,不该伤了萧御,可是,即便时光倒流,她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只因叶家是她的底线! 谁敢窥探叶家,她就把他的眼睛挖掉! 想抓叶家的把柄,她就把他的双手剁掉! “一点一点的摧毁,从最美好的地方开始,每一寸肌肤,每一缕青丝,每一根骨节,每一块血肉,都完完全全的毁掉!” 线条动人的薄唇,说话的语气,声 音同样动人,仿佛情人之间的呢喃,只是说出的话却让人头皮发麻。 萧御慢慢将受伤的手放至唇边,吸食着手上的鲜血,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叶笙,仿佛吸食的不是自己的血,而是叶笙的血,“你觉得如何?” 叶笙冷哼一声,“不如何。” 萧御勾唇一笑,风流转,“你会喜欢的。” 话音未落,前方人影一闪,萧御已不在原地,叶笙脸色一变,鞭子如闪电般甩了出去,在空中划出一道矫健有力的弧线。 她出手很快,但还是快不过萧御,萧御轻而易举避开鞭子的攻击,朝叶笙掠来。 鞭子只适合远攻,不适合近战。 一旦被萧御靠近,她的下场恐怕只有束手就擒。 叶笙眼里寒光一闪,猛地将鞭子打在一块尖石上,鞭子断成两截,长的一边掉落在地,叶笙手里的只剩三尺来长,她在握柄上的一处机关一按,鞭子立马如蜕皮一样褪去外层,赫然变成一根软剑。 叶笙手中的剑刺向萧御心口,剑光耀眼,剑花如波涛一样荡开。 萧御仿若未见,一双眼直勾勾盯着叶笙,如野兽锁定猎物,叶笙不由得皱眉,这种被盯上的感觉很不好。 就在软剑要刺中萧御时,萧御伸出中指随意一弹,分金断石的软剑居然寸寸断裂,最后只剩下叶笙手中的剑柄。 难道这就是萧御一直隐藏的真正实力? 叶笙的心沉到谷底,实力悬殊,她怎么和萧御斗? 在她 失神的瞬间,萧御已捏住她的脖子,一用力就能将她纤细的脖子扭断。 但他并未这么做,只是一点点收紧手指,冷眼看着叶笙如温水煮青蛙一般,渐渐失去赖以生存的空气。 他在报复她,就算死,也不让她死得那么痛快。 “求本王。” 萧御凑近她的耳畔,在她耳边低语,戏谑的语气,仿佛在戏弄一只宠物。 叶笙看着他,不发一言。 “你会求本王的。” 萧御勾唇一笑,手指陡然收紧,叶笙感觉喉骨几乎被捏断,肺里的空气一下被挤压殆尽,憋得她脸色发青。 “乖,求本王,你开了口,本王会饶了你的。” 萧御的话极尽蛊惑。 叶笙嘴唇抿得紧紧的,一点声音也没有。 “真不求吗?上一回你能撑过去,这一回恐怕就没那么幸运了。” 萧御微微笑道,眼里寒光熠熠,手指收得更紧。 有那么一瞬,叶笙感觉自己又死了一回,前世临死前的可怕感觉又涌了上来,如海水般将她淹没。 她不能死!她不想死! 她还没有报仇,还没有将那对贱人打入地狱,还没有看着叶家安稳一生,她不甘心就这么死去! 叶笙用力闭上眼,又缓缓睁开,“王爷,求……” 萧御脸上露出一丝满足的笑容,下一瞬,笑容僵住。 叶笙眼中一缕骇人的寒芒一闪而逝,一根锋利无比的短刺狠狠刺向萧御的脖子。 这是二哥特意为她做的,平时就藏在袖 子里,用来关键时刻保命。 萧御脸色一沉,轻而易举抓住叶笙的手腕,用力一捏,骨头碎裂的声音传来,叶笙疼得额上冷汗直冒,脸色发白,却像感觉不到痛似的继续刺。 萧御轻蔑的冷哼一声,手指在叶笙手腕上轻轻一点,钻心的疼痛袭来,叶笙手中的短刺掉落,落入萧御手里。 “行刺本王?叶笙,你是不是不知死字怎么写?” 他拿着短刺在她眼前比划,“你拿它行刺本王,本王就拿它割断你的喉管!除非,你求本王,乖乖的求……” 萧御的声音戛然而止,叶笙猛地朝短刺撞去,萧御连忙收手,但叶笙的肩膀还是被短刺刺出一个血洞,鲜血往外喷涌。 “叶笙,你疯了……” 叶笙惨白如纸的脸上露出一缕惨淡的笑容,“我赢了。” “你赢什么了,你差点没命……” 萧御的声音突然停住,他死死瞪着叶笙,他懂了。 她在赌,赌他不会真的要她的命,赌他会在最后关头撤手,她赢了。 她赢了,就意味着他输了。 萧御脸上露出一个怪异的表情,“不,本王没有输。” 他猛地低头吻住叶笙肩膀上的伤口,吞噬鲜血,叶笙拼命挣扎,“萧御,你放开我!” “好,放开你。” 萧御果然信守承诺,放开叶笙。 叶笙不由得松了口气,那口气还没完全吐出来,就看见萧御嘴角上扬,露出一抹邪恶至极,妖孽横生的笑容。 不好! 第23章 王爷,你弄疼我了 叶笙察觉不妙,转身就逃,出乎她的意料,萧御并未拦她,叶笙狐疑的边往前飞掠边往后看,只见萧御站在原地看着她逃离,嘴角始终噙着一抹妖孽邪魅的笑容。 他看她的眼神,似曾相识,锐利冰冷中含着一缕讥诮,仿佛在嘲笑她的自不量力。 叶笙拼命压下心里涌起的强烈不安,竭尽全力往前飞掠,眼看高墙就在眼前,叶笙暗自松了口气,只要逃过这堵高墙,潜入重重叠叠,交错纵横的小院里,就能逃掉。 当脚尖踩上墙顶时,叶笙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下一秒,她脸上的笑容僵住,腰间多了一条鞭子,正是被萧御夺走的那根乌金鞭!萧御竟然随身带着它。 叶笙嘴里的惊呼还来不及发出,就被鞭子拽了回去,鞭子如灵蛇般缩了回去,拢入萧御宽大的袖子里,但叶笙的腰并没有得到自由,萧御的手一落在她的腰上,似乎就不打算离开了。 “跑啊,怎么不跑了?本王等着你跑呢。” 对上萧御那张昳丽无双,面带嘲讽的脸,叶笙心如死灰。 难怪萧御没有阻止她逃,因为他很清楚,她就像他掌心里的蝼蚁,无论怎么逃都逃不出他的掌控。 既然如此,何必白费力气逃跑? 若能逃走,自然更好,若逃不掉,天无绝人之路,也会有别的法子在萧御手里活下来。 想到此,叶笙放松下来,“不跑了。” 萧御微微一愣,似乎没料到一向不服输的她这么容易就放弃了,他狐疑的眼神扫过叶笙的脸庞,想看出她的话有几分真实性。 “王爷想要什么?” 既然打不过,那就谈判吧。 萧御的手掌揽着她盈盈一握的腰肢,掌心炙热有力,哪怕隔着衣物也差点灼伤叶笙的肌肤,这让她感觉很不自 在,不由得动了动,这一动萧御的手愈加用力,紧得叶笙觉得自己的腰几乎被捏断,“王爷,你弄疼我了。” “是吗?” 萧御勾唇一笑,妖孽横生,风华潋滟,居然把叶笙笑得有一瞬间的失神,等她反应过来,才发现腰上那只手的力气不仅没有减少,反而增添了几分,不仅如此,萧御还猛地将她往自己怀里一带,要不是叶笙及时清醒过来,双手撑在萧御胸膛上,恐怕早已撞了上去。 即便如此,两人之间的距离也不过只剩一丝缝隙,萧御身上的热气熏得叶笙不仅红了脸,连耳根都微微泛红。 不仅如此,她手掌之下,正是萧御心脏所在的位置,他的心脏在她的手心里跳动,强劲有力,霸道张狂,仿佛要冲破胸腔撞在她的手心里,叶笙一下有些心慌,连忙放开手。 谁知,这一放,萧御趁机用力把她怀里一带,叶笙结结实实撞入萧御怀中,两人贴得严严实实,这一下,连那仅剩的一丝缝隙都不复存在。 叶笙浑身绷紧,想要从萧御怀里挣脱出来,萧御岂能让她如愿,不仅没放过她,还越揽越紧,恨不得将她嵌入自己的身体里,这让叶笙更加张皇失措。 本不该如此的,她做了十年人妻,还生过孩子,男女之事早已了如指掌,不该被萧御这么一抱,就慌成这样。 要知道刚重生时,她还调戏了萧御一番,强吻了他,那时的萧御一脸被人强迫的屈辱不愿,不过短短数日,情况就掉转过来,被强迫被戏弄的人成了她,戏弄她这种事,萧御学得极快,做起来得心应手。 “你。” 在叶笙惊慌失措的挣扎时,萧御轻轻在她耳边说了一个字。 叶笙身子一僵,停止挣扎,只一瞬,她一脸冷漠的说道, “王爷说得没头没脑的,我不懂王爷在说什么……” “你!” 萧御的嘴唇似乎擦着叶笙的耳朵过去,麻麻的,热热的,软软的,他口中的热气喷入她的耳朵里,很痒很热,酥酥麻麻,让人的心里仿佛长出了一只小小的猫爪,挠啊挠啊,挠得人情不自禁的想要逃。 叶笙的身体一下绷紧,偏生萧御还不肯放过她,每说一个字,炙热的唇总要有意无意的擦过她的耳朵,这让叶笙浑身如火煎一般,难熬得很,“你刚刚问本王想要什么,这就是本王的答案。” “我?” 叶笙敛了敛心神,侧开头,努力避开萧御,“王爷想要我的命吗?我的命不值钱,要了也没用,反而让王爷和叶家成了死敌,叶家虽只是一介臣子,若是拼尽一切和王爷鱼死网破,王爷也讨不到好……” “何必装傻?本王知道你听懂了。” 萧御淡淡的打断叶笙的话。 “我当然懂,王爷要的不就是我的命吗?” 叶笙一个劲的装傻充愣,她怎么会不懂?她只是不想懂,也不想去回应。 “还装!” 萧御扣住叶笙的下巴,逼她面对自己,“本王要你做本王的女人!本王的妻子!安乐王妃!” 萧御的眼神锐利得仿佛能刺穿人心,让人无处隐藏,那一双漆黑如黑曜石的眼眸里,有欲望,野心,对她的征服,以及睥睨天下,目空一切的狂傲。 叶笙想要避开,却被萧御死死扣住脸庞,避无可避,只得闭上眼睛,不去看那双眼。 “还在躲?本王倒要看看你能躲到何时?” 话音刚落,叶笙便感觉唇上一重,萧御的唇以摧毁一切征服一切的姿态压上她的唇,疯狂厮磨,摧枯拉朽,不留余地。 疼! 唇齿撞击之间,叶笙感觉自己的 唇像被碾碎一般,火辣辣的疼,血丝流入口中,令人作呕。 萧御不像在吻她,倒像要将她吞噬,摧毁,如他之前所说,从最美好的地方开始,一寸寸的摧毁,片甲不留。 他真的会说到做到!他真的会摧毁她! 叶笙悚然一惊,拼命挣扎,越挣扎萧御的桎梏越紧,紧得她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她会不会就这么死去?她好不容易重生,不是为了这么窝囊的死去的! 这个念头一起,叶笙浑身涌起一股力量,狠狠在萧御唇上一咬,鲜血涌入口腔里,很甜很可口,只因那是萧御的血,不是她的! 即便受伤流血,萧御依然吻着她不放,不仅如此,舌头还趁着叶笙咬他时伸了进来,叶笙大怒,狠狠咬向萧御的舌头。 这一咬,她用尽全力,抱着咬断萧御舌头的想法去的,谁知萧御狡猾得很,在她即将得逞时,舌头灵活的缩了回去,与叶笙唇齿交缠。 萧御有了防范,叶笙再也寻不到机会呲牙,又挣脱不了萧御的掌控,只得眼睁睁看着萧御为所欲为。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叶笙感觉要死掉时,萧御终于放开她,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那一脸餍足的模样,让叶笙杀人的心都有了。 “萧御,你特么的疯了!” 叶笙狠狠咒骂道,用力擦拭着嘴唇,把唇都给擦破了,就为了把萧御留在她唇上的气息擦掉,看到这一幕,萧御眼里原本炙热无比的光芒,一下冷如冰霜。 “对,本王就是疯了!那又如何?” 他勾唇一笑,这一笑冷酷邪恶至极,染了血的嘴唇红艳无比,美得触目惊心,“哪怕本王是个疯子,你也是本王的女人!你逃不掉的!就算是死,本王也要拖着你一起!” “本王生,你生,本王死,你死 !本王是安乐王,你就是安乐王妃!若有一日……” 他没有说下去,叶笙已经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若有一日他登顶为帝,她就是他的皇后! 若是旁的女子,恐怕会被感动得痛哭流涕,可惜她是叶笙,一国之母这个让所有女子为之疯狂的位置,对她来说,还不如跟家人吃一顿饭重要。 前世做了五年的皇后,高处不胜寒的滋味有多煎熬她比谁都清楚,身为一个无子的皇后,一个逼着皇帝后宫空置的皇后,朝堂民间,宫内宫外,质疑声从不曾断过,就算有叶家强势镇压,也堵不住悠悠众口,甚至有人暗地里给她冠上‘妖后’之名。 整整五年,殚精竭虑,呕心沥血,为的只不过能坐稳这个位置。 前世这样的日子她已经受够了,这一世她宁愿孤苦一生,也不愿再坐到那个位置上。 太累了。 叶笙脸上的抗拒和厌恶太过明显,萧御想忽视都不可能,他冷冷一笑,笑容残酷,“不愿意?” 叶笙皱了皱眉,“王爷明知故问。” 萧御冷哼一声,“不愿意也得愿意!叶笙,你是本王的,你也只能是本王的!想招面首?本王会将那些小白脸一个个剥皮拆骨,五马分尸,再将他们的尸首挂在城楼上震慑旁人!想嫁别人为妻?本王倒想看看哪个男人敢跟本王抢女人!” 他凑近叶笙一步,叶笙想要逃离,却再次被萧御扣住腰肢动弹不得,“哪怕你想留在叶家,本王也有法子让叶家乖乖把你送进安乐王府!叶家的死穴,本王最清楚!” 正在挣扎的叶笙猛地抬头,不敢置信的看向萧御。 “不信?” 萧御轻轻在叶笙耳边说了两个字,叶笙脸色大变。 她刚想问清楚,一股嗜血狠辣的气息骤然逼近。 杀气! 第24章 叶家的死穴 萧御原本戏谑含笑的目光,陡然凌厉无比,冷若冰峰,唰的一声,乌金鞭落在地上,握柄在萧御手里。 一见乌金鞭,叶笙眼睛控制不住的往乌金鞭上瞄。 “想要回去?等你嫁进安乐王府,王府里的所有东西都是你的,包括本王。” “这本来就是我的东西!” 叶笙不悦的说道,萧御勾唇一笑,“可它如今是本王的了!” “你无耻!” “本王不仅无耻,还无敌,你要不要看看?” 话音刚落,还不等叶笙回答,乌金鞭如灵蛇般甩了出去,叶笙瞳孔骤然一缩,原以为萧御的兵器是剑,没想到他的鞭法也这么好。 同样的乌金鞭,在萧御手里绽放的威力,比在她手里多了一倍不止,这一鞭要是打中人,不死也残。 “本王刚学的,如何?” 萧御冲叶笙一笑,叶笙很想回三个字:不如何,但她说不出口。 她学了十年的鞭法,到了萧御这里,不过短短数日就能学会,甚至发挥出更强悍更霸道的威力。 即便萧御有一身令人侧目的强悍本事做基础,学一门通百门,可也快得离谱。 这人简直不是人!是神! 一道人影从树后飞掠而出,直奔萧御而来,树叶打在他脸上,挡住了他的容颜,手上的兵器在阳光下闪着古铜色光芒。 叶笙脸色一变,脱口而出,“三哥小心!” 来人正是叶三,他手上拿着的正是他惯用的元龙锏,元龙锏的花纹和颜色都很独特,尽管叶笙没有看清他的脸,但看清元龙锏。 叶三堪堪避开乌金鞭,乌金鞭打中碗口粗的树干,那棵足有百余年的老树轰然倒塌。 “叶三?” 萧御脸色沉了沉,“行刺本王?谁给你的胆子?” 叶三一双眼直勾勾盯着萧御揽着叶笙纤腰的那只手, 眼里几乎喷出火来,“放开瑟瑟!” “瑟瑟?” 萧御勾唇一笑,偏过头跟叶笙耳语,“这是你的乳名?还不错,本王喜欢。” 他说这话时,语气低沉温柔,嘴唇有意无意的擦过叶笙的耳朵,暧昧至极。 叶笙忍了又忍,才忍住往他脸上扇巴掌的冲动。 萧御之前在她耳边说的‘军饷’二字太有杀伤力,叶笙不敢激怒他。 叶家在军中多年,虽然没有贪污军饷,克扣士兵的用度,但兵部发放军饷总是拖延,前方战线哪里等得,拖一日,就有不少士兵或饿死或冻死,叶家为了及时收到军饷,不得不拿出一部分上下打点。 这些年爹爹做事小心,叶家才能安然无恙,但叶笙知道,皇帝多疑,而且翻脸无情,前世军饷一事就被翻了出来,很多官员人头落地,爹爹也差点出事。 叶笙还记得,军饷的事之所以闹得那么大,是因为皇帝收到一本账册,里面记载了各个官员贪污的军饷数额,以及将军们给兵部的进奉,每一笔都记录得清清楚楚,连在何时何地给钱,在场有哪些人,酒席上吃的什么菜,歌姬唱的什么曲都一清二楚,无一差错。 爹爹的名字也在里面,还不只一处,涉及的数额也很大。 前世叶笙费尽心力才打消皇帝的疑心,但爹爹还是因此被卸掉兵权高高闲置,直到西南十几个部落联手反叛朝廷,派出镇压的将军一个接一个败北,皇帝才不得不重新起用爹爹。 萧御不会无的放矢,难道他知道什么? 前世,那本账册是在两年后出现,但记录的东西足足有十几年,也就是说,早就有人盯着军饷之事,想借此事清洗朝廷,只是藏得很深。 “在想什么?” 萧御的耳语,唤回叶笙飘远的神智,她皱 眉看着萧御,“王爷到底知道什么?” 萧御笑而不语。 叶笙咬了咬唇,“叶家行的端做得正!从没有做对不起朝廷百姓的事!” “那又如何?是忠是奸,全在天子一念之间。他说你忠,你奸也是忠,他说你奸,你忠也是奸。” 叶笙无言以对。 前世萧桓说叶家通敌叛国,叶家就是通敌叛国!是非黑白,都在皇帝一张口。 “瑟瑟,来三哥这里。” 叶三握紧双锏,狠狠瞪着萧御,一转脸,对叶笙说话的语气极尽温柔。 叶笙刚要动,就被萧御揽住腰肢往怀里一带,动弹不得,萧御挑衅的横了叶三一眼。 叶三脸唰的就沉了下去,腾空而起,元龙锏朝萧御头上劈去。 “三哥快住手!” 叶笙连忙叫道,她太清楚三哥和萧御之间的实力差距,她不想三哥受伤,甚至……死亡! 叶三恍若未闻,继续朝萧御攻去。 “三哥快停下,你不是他的对手!” 暴怒中的叶三根本不听,他眼里只有萧御。 他的小妹,不是萧御这种人能觊觎的!任何欺负小妹的人,都得死! “自不量力!” 萧御冷哼一声,收了乌金鞭,也不拔剑,就那么冷眼看着叶三逼近。 等到元龙锏离他的头顶只剩一掌的距离,萧御终于动了。 一掌击出,狂风四起,飞沙走石,以毁天灭地之势击向叶三胸口,强悍至极的威压袭来,几乎压弯叶笙的膝盖骨。 叶笙却似什么也感觉不到,两眼发直的看着那一掌打向叶三。 前世三哥躺在棺材里,孤零零回到京城的那一幕再次浮现在叶笙面前。 叶笙的心疼得仿佛缺了一块,窒息的感觉扑面而来。 “不!” 叶笙声嘶力竭的喊出声,不顾一切朝叶三飞掠。 这些日子她一直在想,重 生回来的意义何在,除了报仇,还有没有别的? 那自然是有的。 比如,家人。 最关键的是三哥,重活一世,三哥绝不能像前世那样英年早逝。 可若她的重生,不仅不能挽回三哥的命,还将三哥送上死路,那她宁愿不重生,宁愿不复仇,宁愿就那么喝了孟婆汤走过黄泉路,将一切恩恩怨怨抛却。 “小妹!” “叶笙!” 叶三和萧御的惊呼声同时响起。 当叶笙扑到叶三面前时,萧御那一掌已经打出,无法收回,叶三想要将她推开,叶笙脚下却像生了根似的无法推动。 萧御硬生生撤回几分力,但那一掌还是重重打在叶笙心口,将她击退了足足十几步,才停了下来,连带着她身后的叶三也被震飞出去。 “小妹你没事吧。” 叶三一站稳连忙去扶叶笙,叶笙冲他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 她冲萧御拱了拱手,“多谢王爷手下留情。” 萧御阴沉着脸,不发一言。 叶笙转身要离开,又被萧御叫住,萧御狐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她,“你真的没事,本王虽然在最后关头强行卸掉七分力,仍有三分力,一般人不死也残,你……” “我没事,多谢王爷关心。” “你是本王的女人,你死了,本王去哪找第二个你去……” 萧御凉凉道,叶三大怒,刚要说话,手心就被叶笙紧紧攥住。 感觉到叶笙的手一片冰冷,抖得厉害,叶三心中猛地一跳,见叶笙脸上一副无事人的模样,叶三按捺住满腔疑问,面上装作若无其事,扶了叶笙离开。 一出青芙山庄上了马车,叶笙一张口,一口黑血喷在马车的车壁上,触目惊心。 “小妹!” 叶三大惊失色,叶笙死死抓住他的手,“三哥别惊动旁人,先带我回家, 偷偷派人去请刘太医来,记住,是刘太医!另外,你亲自去柳树胡同找一个人……” 叶笙附在叶三耳边压低声音说了几句话,叶三连连点头。 一说完,叶笙又连吐了好几口黑血,连胸前的衣裳都染透了,叶三不停的自责。 叶笙冲他吃力的笑了笑,“三哥没事就好,瑟瑟不会有事的,三哥信我……”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人已然昏死过去。 叶三两眼发红,紧紧抱着叶笙,厉声催促车夫再快一点。 一直到夜幕来临,叶笙才醒了过来。 一睁眼,看着眼前乌拉拉围着的一群人,叶笙一瞬间有些恍惚,不知是梦里还是现实。 “瑟瑟,你可醒了,心疼死娘亲了……” 叶夫人许是哭过了,两只眼睛红彤彤的。 “娘亲,我没事,这些年练武也受过伤,您别担心。” 叶笙安慰着叶夫人,目光在屋里环视一周,“三哥呢?” “哼,那臭小子没能保护你不说,还带累你受伤,爹罚他蹲马步去了,不把腿蹲瘸了不许他停下。” 叶将军怒气冲冲的说道。 “您让三哥进来,我之前有事要他去办。” “你别给那臭小子说情,看老子这次不削死他!” 叶将军气冲冲的说道,叶笙哭笑不得,“爹,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 叶将军这才把叶三叫进来,一见叶笙,叶三眼圈就红了,“小妹,都是我不好,是我太冲动,本事还差,打不过安乐王,我以后一定勤练武艺……” “东西呢?” 叶三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物件塞到叶笙手里,那是一枚小小的翡翠平安扣,上面连着两颗金珠,虽然不大,但很精致。 叶笙把平安扣捏在手心里,嘴边慢慢浮出一缕笑容。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萧御,若这肉含刺呢? 第25章 她从来不是纯白无瑕的好人 刘太医被叫进屋子里的时候,屋子里只有叶笙一个人,连服侍的人都没有,至于叶将军他们,全都在门外等着。 叶笙半躺在美人榻上,眼皮合着,似乎在休憩。 “来了?” 许是因为受伤,叶笙的声音略有些暗哑,却透着若有若无的威压,让刘太医感觉面对的不是闺阁小姐,而是宫里的贵人,还是最顶端的那几位。 “王妃的伤……” “我姓叶。” 叶笙睁开眼,一双点漆般幽亮漆黑的眼睛扫过刘太医,“记住了?” 明明她的眼神平静温和得很,刘太医却连后背都冒出冷汗,忙低了头,“记住了,叶小姐。” “我的伤势如何?” “您的伤势比较严重,而且是内伤,但、好在并非致命,只是需要将养一段时日。” “多久?” “多则半年,少则三月。” 刘太医低着头,诚诚恳恳的答道,“至于肩膀上被短刺刺出的伤口,只是皮肉伤,并未伤到筋骨,将养半个月便能痊愈。” 叶笙轻轻应了声,示意自己知道了,半晌又道,“还有呢?” “还有?” 刘太医猛地抬头,正对上叶笙幽黑发亮的眼,目光亮得逼人,令人不敢直视,刘太医心中一颤,忙又低下头去,“您请放心,您身上就这两处伤,一处外伤,一处内伤,并没有别的。” “是吗?为什么我觉得心口中的那一掌,伤及腹部,坠坠的疼,不会影响生儿育女吗?” “不会的,那一掌打的是心口位置,离腹部远得很,您的脉象也没有异常……” 刘太医的声音戛然而止,两眼发直的看着叶笙手里的翡翠平安扣。 “刘大人喜欢这东西?也不是什么值钱玩意,三哥偶然路过柳树胡同,在一户姓王的人家家门口捡的,那户人家正 好有一个孩子,粉雕玉琢,伶俐可爱,才三岁已认得许多字,也不知这平安扣是不是那孩子的,平安扣保平安,可若人都不平安了,区区一个平安扣又有什么用呢?” 刘太医脸色煞白如纸,膝盖一软,跪坐在地上,半晌,才艰难的爬起来,满脸哀求的看向叶笙,“叶小姐,孩子是无辜的,孩子……” “刘大人放心,我叶笙不会对一个孩子下手,只是别人就未必了。” 叶笙说着将平安扣扔在他面前,刘太医抖着手捡起平安扣,“叶小姐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深宫之中,杀人不需要见血,只需要借助一点风言风语,一点药草药汤,就能置人于死地,这样的事,想必刘大人手里也沾了不少吧?沾的秘密越多,就越容易被人惦记,毕竟,死人的口才能真正保守秘密。” “刘大人多年浸淫宫廷,这些道理比我想得通透,因此才会明着把犯错的丫鬟赶出府,暗地里却让人好好安置那丫鬟,只因她已有了刘大人的身孕,刘大人来这么一手,不过是为了给刘家留一点根,不至于将来出了事,刘家绝了香火。” 刘太医震惊的看着叶笙,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你不必管我怎么知道的,你只需要记住,这件事会不会有别人知道,全在于你。” 叶笙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刘太医身上,她才不会告诉他,她这是沾了重生的光。 前世刘太医果然出了事,罪名是谋害皇嗣,满门抄斩,那个孩子也没有逃过。 刘太医的事是灭口,还是替罪羊,当中的水深得很,当时她本可以帮那个孩子一把的,萧桓拦住了她。 是不是她的犹豫害了那个孩子的命,才报应到她的孩子身上? 叶笙不敢往 深里想,嫁给萧桓十年,前五年帮萧桓争储,后五年为巩固后位,她的手上并不是干干净净的。 一开始杀人,手会发抖,夜里会做噩梦,到后来就麻木了,就算那些人一身是血,跪在她面前声嘶力竭的哀求,她也能无动于衷的赏她的花,喝她的茶。 叶笙闭了闭眼,她从来就不是什么纯白无瑕的好人。 刘太医沉吟良久,攥紧手里的平安扣,慢慢低下头,恭恭敬敬道,“叶小姐有事,尽管吩咐。” 叶笙慢慢坐直身子,招了招手,示意刘太医附耳过来,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 刘太医先还恭恭敬敬的听着,渐渐的,脸色越来越白,额上冒出细密的冷汗,哑着嗓音道,“叶小姐,这,这可是欺君之罪……” 叶笙深深扫了他一眼,“欺君的事,刘大人也没少干,不差这一回。” 刘太医哑然。 “再给我配服药,别让其他太医看出端倪。” 刘太医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叶笙凉津津的目光落在他手里的平安扣上,刘太医浑身一凛,低了头,低低应了声是。 叶笙摆了摆手,“去吧。” 刘太医刚要离开,又听见叶笙叫他,“叶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叶笙目光深深的望着他,直望得刘太医心里发怵,才幽道,“把那孩子送去乡下吧,从此,就当没有这个孩子,不要去看他,也不要去探听他的消息,风过留痕,雁过留声,你再小心也总会留下痕迹。” 刘太医浑身一震,两眼发直的看着叶笙,良久,他慢慢弯下腰,深深给叶笙施了一礼,“多谢叶小姐指点。” 只希望这一次,能救那个无辜的孩子一条命。 他什么也不懂,他的世界一片纯白天真,就跟她那刚出世的孩子一样,柔软又无辜, 大人们的争斗跟他有何关系?到头来,他却要死在这些肮脏无耻的争斗里。 想起那个被萧桓溺毙的孩子,叶笙的心疼得揪紧,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她死死捂着心口,脸色惨白如纸,刘太医见她情况不好,想帮她把脉,叶笙却摇了摇头,“我没事,你去吧。” 那个孩子,是她这个母亲无能,护不住他,希望他投胎转世时,一定要睁大眼睛看清楚,不要投生到她这样无能的母亲,和萧桓那样狼心狗肺的父亲家里。 她这辈子,不想再嫁人生子,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但比和一个男人一起生活更害怕的是,面对婴儿那双纯真无邪,无辜清澈的眼睛,害怕辜负他们的期望,更害怕如前世一样,护不住他们。 刘太医见叶笙坚持,只得让叶家人进来,自己去给叶笙配药。 直到做好一切,已是深夜,月上中天。 一踏出将军府的大门,刘太医脚下一软,差点滚下高高的台阶,说来也奇,叶将军战场杀伐多年,一身煞气,寻常人在他面前连头都不敢抬,叶笙受了重伤,虚弱惨白,眼神语气也平静温和,可面对这两个人时,反而是叶笙身上无声无息的压迫感,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叶三扶了他一把,刘太医抹了把额上的汗,“多谢三少爷。” 叶三嘴唇抿得很紧,他已经知道小妹的计划,虽然很希望小妹留在家里,跟所有姓萧的都一刀两断,最好老死不相往来,但他不希望用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 刘太医一出将军府,连家都没回,就被皇帝召入宫。 “叶笙如何了?” 皇帝在御书房召见的刘太医,面前堆着高高的折子,太子萧栋在一旁帮着挑拣折子,按重要性和紧急性依次排列,不太重 要的折子,皇帝便让他代着批了。 皇帝语气温和,却让人感觉到无形的威压。 刘太医匍匐在地上,后背汗湿一片,心中天人交战,不知该如实禀告,还是听叶笙所说,欺瞒皇帝。 “很严重吗?连你也不敢说?” 太子和和气气的问道,他为人温文尔雅,性情平和,将御书房里冰冷的气压驱散了不少,刘太医松了口气,恭恭敬敬道,“叶笙受了两处伤,一处是外伤,在肩膀上,为短刺所伤,那枚短刺是叶笙所有,一处是内伤,在心脏之处,为安乐王掌风所伤。外伤只是皮肉伤,不打紧,而内伤……” 想起怀中温凉的翡翠平安扣,刘太医心一横,“内伤不仅伤及心脉,还沿着心脉一道,伤及下腹,恐……有碍生育!” 皇帝批阅折子的朱砂笔一顿,在折子上掉了一滴朱砂,红得惊心。 他抬起眼皮,淡淡道,“说清楚一点。” “叶笙恐怕很难生儿育女!” “荒唐!” 皇帝脸色阴沉无比,猛地将手里的御笔扔在地上,怒道,“九弟简直荒唐!叶笙可是桓儿的王妃,赐婚圣旨写得明明白白,他一个皇叔,招惹侄媳干什么?青芙山庄的事,传遍了整个京城,谁不笑话他不守人伦,荒唐放荡,无法无天?招惹不说,还把人伤成这样!简直,简直……” 皇帝似是找不到话来形容萧御的所作所为,怒气冲冲的在御书房里走来走去。 走着走着,他猛地停下脚步,指着一旁服侍的太监,“去,把安乐王召入宫!朕倒要看看他想做什么?是不是非要把皇室宗亲的名声全败坏干净才甘心?” 太监有些为难,“皇上,王爷恐怕不会乖乖入宫……” 皇帝眼里寒光一闪,“带御林军去!绑也要绑进宫来!” 第26章 本王的女人,你也敢肖想? 太监领命离开,皇帝脸色依然阴沉,对刘太医道,“召集太医院所有太医,去给叶笙医治!哪怕用尽太医院的好药,也要治好她!” 刘太医低垂着眼帘,眼里光芒闪烁,他跪得更恭敬了,“微臣已再三确认,叶笙的确伤及下腹,女子孕育子嗣的胞宫位于下腹,安乐王那一掌,虽不是打在叶笙的下腹,打在心口,但安乐王的掌风太过霸道,掌风波及下腹,哪怕华佗转世,扁鹊再生,也无济于事。” 皇帝颓然坐下,嘴里喃喃道,“叫朕如何是好?叶兆怕是要怨恨朕了!” 臣子怎么敢怨恨天子?皇帝这话说得话中有话。 刘太医心里一咯噔,想起叶笙的指点,犹豫了一下,决定帮叶家一把,说道,“叶将军怎么可能怨恨皇上?此事与皇上半点干系也没有。微臣离开将军府时,偶然听见叶家三位少爷商议,要去找安乐王麻烦!皇上您看此事……” “九弟真是,真是……” 皇帝一脸愁容,摆了摆手,“你先退下吧,好好为叶笙医治,若要用什么药,尽管去御药房拿。” 刘太医退下后,皇帝看向一旁安安静静的太子,“太子你看此事……” “九皇叔胡闹惯了,父皇切勿动怒,也切勿责怪九皇叔,依儿臣看,九皇叔未必是有意的,他只是出手没轻重,一不小心伤了叶笙而已。” 皇帝深深看了太子一眼,没有言语。 “九皇叔的事只是小事,三弟的事才是大事。叶笙失去生育能力,自然不能做三弟的正妃,这门婚事不如再考虑考虑吧。” 皇帝沉默半晌,说道,“赐婚旨意是朕下的,这门婚事弄成这样,是朕的错。” “父皇岂可把错揽在自己身上?是叶笙看上三弟,闹得满城皆知,连 叶将军都拗不过女儿,舔着老脸来求父皇圣旨,加上三弟自己说爱慕叶笙,也来求父皇赐婚,父皇不得已才赐下圣旨。再者,父皇体恤有功之臣,是父皇的恩德,臣子岂能把天子的恩德当成理所应当?那也太放肆了!” 太子大声说道,脸上有些怒气。 皇帝沉默不语,太子继续说道,“如今叶笙无法生育,叶家若是忠心,就该主动退婚!岂能霸占着康王正妃的位置不放?” 他说着,脸上露出一丝难过,“三弟是儿臣的亲弟弟,虽然素日不甚亲近,但血浓如水,儿臣不忍看他娶这样一个正妃,将来连嫡子女都无。” 皇帝面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神色,他拍了拍太子的肩膀,“栋儿,你能这样想,父皇就放心了。” 父子俩正说着话,有宫人急匆匆来报,“皇上,叶将军进宫了!正往御书房来……” 话音未落,便听到门外有人嚎了一嗓子,那嗓音粗嘎沙哑不说,还震天响,震得御书房屋顶上的瓦片都快掉下来,“皇上,您要为老臣做主啊……” 人未到声先至。 叶兆披头散发,两眼通红的冲了进来,一进来就跪倒在皇帝面前,抱住皇帝的大腿扯着嗓子嚎,“皇上,您要为老臣做主啊!天杀的安乐王,居然把瑟瑟打伤,太医说瑟瑟今后不能再生育了,老臣就这么一个女儿,生了仨儿子才生出一个女儿,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养得比公主还小心,说是掌上明珠也不为过,辛辛苦苦养这么大,就被安乐王那个天杀的……” 叶兆说着说着嚎啕大哭,边哭边捶皇帝的大腿,他是习武之人,力气又大,捶得皇帝脸色发青,太子怕皇帝脸上过不去,连忙告退。 他一出御书房,御书房 的门便沉沉关上,但仍关不住叶兆的大嗓门。 “我家瑟瑟招他惹他了?谁不知道我家瑟瑟温柔贤淑,乖巧可人,听话懂事,从来不惹事,是一等一的好姑娘,他安乐王发什么疯?要来欺负我家瑟瑟?老臣不管,皇上不给老臣做主,老臣今儿就跪在这不起来了……” 太子嘴角一勾,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一直跟着他的心腹太监刘东细细打量着太子的神色,“殿下笑什么?” “本宫在笑,本宫真是孤陋寡闻,竟然不知道叶笙‘温柔贤淑’‘乖巧可人’‘听话懂事’‘从来不惹事’。” 刘东撇嘴,“谁不知道叶笙是出了名的女霸王,母老虎?她不是不惹事,她是每次惹事都能摆平,叶家三兄弟最护妹子,叶将军又是出了名的护短,谁敢老虎头上拔毛?不要命了。奴才听说,有人背地里说叶笙不好,恰好被叶将军听见了,叶将军一巴掌过去,那人牙齿都被打掉好几颗,从那以后,看见姓叶的就绕道走,听见叶这个字就腿发抖。” “依奴才说,康王殿下最厉害,居然敢把母老虎娶回家……” 刘东说得兴起就忘了形,太子幽幽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刘东一个激灵反应过来,重重打了自己一嘴巴,“奴才失言。” “这可是御书房!你再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就别跟着本宫了!” “奴才该死,奴才再也不会了,求殿下再给奴才一个机会。” 刘东连连求饶,不知过了多久,落在他身上的那道目光才移了开去,刘东暗中松了口气,后背早被冷汗濡湿,哪敢再胡言乱语。 人人都道太子殿下温文尔雅,平易近人,那是那些人没见过太子动怒时有多可怕。 御书房里叶兆还在控诉安乐王的暴 行,经他那中气十足的大嗓门一嚷,御书房内外的人都知道了安乐王对叶笙做的事情有多人神共愤。 “安乐王这般胡作非为无法无天,皇上大怒,殿下为何还要帮安乐王说情呢?” 见太子神色还算平和,刘东把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 “大怒?” 太子似笑非笑的看了刘东一眼,“你哪只眼睛看见父皇大怒了?” “两只眼睛都看见了。” 太子笑得意味深长,“你不懂……” 刘东嘻嘻一笑,“奴才是不懂,奴才只懂得对殿下忠心,殿下让奴才干啥,奴才就干啥,让奴才往东奴才绝不往西,让奴才喂狗奴才绝不捉鸡。” 太子笑了笑。 见太子心情好,刘东四下一看没人,凑近太子低声道,“奴才还有件事儿不懂,康王娶了叶笙,叶笙生不出孩子,康王没有嫡子不是对殿下更没有威胁吗?殿下为何劝着皇上取消这门婚事……” “三弟娶不到叶笙,才是真正的没有威胁!” 太子眼眸微微一眯,眸光冰冷,“没有叶家,他嫡子再多,对本宫也毫无威胁!” “奴才懂了,刚刚殿下帮康王说话,为何要说同康王不太亲近,兄弟亲近不是更让皇上欢喜吗?” “过犹不及。” 太子眼里光芒浮沉,“帝王之家,父子兄弟相残多不胜数,本宫能念着血浓于水,父皇已经很欣慰了,若再假惺惺的说什么兄弟情深,反倒落了下乘。” 刘东恍然大悟,刚要说话,御书房里传来叶兆自责沉痛的声音。 “瑟瑟伤及根本,无法孕育子嗣,康王殿下身为皇子,岂能没有嫡子?这门婚事不如就此作罢。说到底,是叶家没有福气,瑟瑟没有福气,做不了皇家的儿媳妇,是老臣辜负了皇上的美意,老臣有 罪……” 叶兆说着说着,又开始嚎,“天杀的安乐王,要不是他害了瑟瑟,我家瑟瑟就是康王妃了,夫妻和美,生儿育女,安乐王,老子跟你没完!等老子出宫,看老子不削死你!” 叶兆也是急了眼,居然在皇帝面前飚起了粗口。 刘东听着里面的动静,震惊得张大嘴,“殿下,这叶将军胆儿也太肥了吧?居然当着皇上的面这么骂,皇上会大怒吧?” 太子摇了摇头,“父皇不会动怒,相反,父皇会更放心叶兆,更放心叶家。” 刘东竖起耳朵听着,果然皇帝不仅没生气,还好声好气的安慰叶兆。 刘东钦佩万分的看向太子,“殿下,您真是料事如神赛诸葛!” 太子回过头,看着紧逼的房门,眼中光芒浮沉,“叶兆,是个人物!” “再人物也是个粗人,就知道喊打喊杀,哪像殿下您文武双全,博古通今,天上仅有,地上绝无……” 刘东一张嘴就是一通马屁,太子却没接茬,眼中的光芒越来越亮,“你说,本宫纳叶笙为侧妃怎么样?” 刘东吓了一跳,“殿下说什么胡话,那叶笙可是只母老虎,她要嫁进东宫,岂不把东宫的屋顶都掀了……” 太子眼中光芒逼人,“你懂什么,叶笙她……”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月色下,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踏月而来。 安乐王萧御! 太子皱了皱眉,刚才的话也不知他听到多少。 “九皇叔。” 太子恭敬行礼,萧御连眼皮都没抬,经过他旁边时,才面无表情的斜睨他一眼,那一眼寒光万丈,凌厉如刀,强悍霸道的威压扑面而来,太子禁不住头皮发麻,身子晃了晃。 萧御唇角一勾,露出一抹狂傲不屑的冷笑。 “本王的女人,你也敢肖想?” 第27章 本王娶她便是 太子皱了皱眉,“九皇叔在说什么,我不懂。” “不懂?” 萧御凉飕飕的眼神掠过太子故作镇静的脸,忽而勾唇一笑,“当了十几年太子,真以为自己稳如泰山吗?皇兄身子康健,几个侄儿个个精明能干,母族强势,你有什么?” 太子的脸色顿时难看无比。 他虽为皇后所生,但皇后早逝,且后族势微,太子这些年可以说是独自支撑,加上父皇疑心重,他根本不敢拉拢官员,培养势力,一切都依赖着父皇的恩宠。 这些年父皇虽然没有再册立皇后,但皇贵妃势大,宠冠六宫,而且皇贵妃母族显赫,她所出的四弟英王五弟诚王年少聪颖,很得父皇的心,还有二弟宣王,握有兵权,还娶了军中将领的女儿为妻,也不可小觑。 就连之前默默无闻的三弟,也突然搭上叶家,想要争一争东宫太子这个位置。 他虽为东宫,但这些年坐在这个位置上,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好不容易父皇指了林相的女儿林清瑗为太子妃,林相为文臣之首,他也算有了一点势力,但仍然小心谨慎,不敢有丝毫行差踏错。 “既要娶林清瑗,就安安心心借靠林家的势力,得了文臣之首,还想得武将之首,得陇望蜀,贪心不足,小心竹篮打水一场空,哪边都落不着好。” 太子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冷冷道,“那九皇叔你呢?你搭上叶家又有什么目的?” “本王就是看上了叶笙!就要她做本王的妻子!你有意见?” 太子刚要开口,萧御凉凉的横了他一眼,“有意见也给本王憋着!” 太子被噎得脸色发红,冷冷道,“九皇叔想娶叶笙,捧着安乐王妃的名位威逼利诱,用尽手段,只可惜人家看不上,宁愿被打伤也不愿和 九皇叔有牵扯。” 萧御被堵得脸色发青,狠狠盯了太子一眼,咬牙道,“她看不上本王的正妃,难不成能看上你的侧妃?萧栋,你怎能啥都要,就是不要脸?!” 太子气得脸上的肌肉直抽搐,忽而勾唇一笑,“不试试怎么知道?听闻叶笙最爱美少年,叶三暗地里为她搜罗,侄儿虽算不上美少年,但也只比叶笙大了五岁,还算年轻鲜嫩,丰秀俊朗,不像九叔您,足足比叶笙大了十岁,保养得再好也老态初现了。” 萧御气得脸色发黑,大怒道,“本王只比叶笙大了九岁七个月,不是十岁!” 太子不屑的一笑,“那与十岁有何区别?” 刘东在后面捏着嗓子嘟囔道,“听说男人一过三十就能力下滑了,安乐王差不了几年了吧?” 萧御脸色一沉,袍袖一甩,一掌挥出。 太子还没反应过来,刘东就被萧御一巴掌打飞,飞出几十步之后才重重砸在地上,吐出一口黑血晕死过去。 太子大怒,“九皇叔!打狗还得看主人!你这是不给本宫脸面吗?” 萧御轻嗤,“你有脸面吗?” 他说着,狂傲不屑的横了太子一眼,“区区一个东宫太子而已,说不定明日就换人了,还敢在本王面前提脸面?等你哪天坐上皇兄的位置,再来跟本王说脸面!” 说完,他一脚踢开御书房的门,嘴里很不耐烦的嚷嚷道,“皇兄召我入宫做什么?大半夜的,扰我安睡。” 太子略一沉吟,也跟了进去。 房里,叶兆站在龙椅之下,正和皇帝低声说着什么,皇帝一脸无奈。 看见萧御,叶兆猛地瞪了过来,两眼赤红,一副要杀人的模样。 萧御看也不看叶兆,大刺刺的寻了张椅子坐下,无拘无束得跟自己家一样,来之前他 就收到消息,刘太医被招入宫,叶兆也进了宫,不用想,是来告状的。 他掌风凌厉,尽管只用了三分力,一般人仍难以承受,叶笙定然是受伤了。 一坐下,他扫了整个御书房一眼,漫不经心道,“皇兄快说何事,若无要事,我要回去歇息了。” 叶兆狠狠瞪着萧御,眼里几乎喷出火来,他猛地朝萧御一扑,皇帝大惊之下,大叫道,“爱卿不可伤了九弟!” 叶兆哪里肯听,刚猛无比的一拳狠狠打向萧御的胸膛。 他多年习武,又久经沙场,拳风刚猛暴烈,这一拳下去,老虎都能打死。 萧御脸色变了变,但那双眼里,半点波动也没有,他似乎想避,但慢了一步,叶兆一拳打在他的胸膛上,将他连人带椅子打飞出去。 萧御跌落在地,唇角溢出一缕鲜血,皇帝忙去扶他,满脸关切的问道,“九弟有没有伤到哪里?” 萧御干咳不止,咳着咳着又咳出一缕血丝,他冲皇帝摇了摇头,“皇兄别担心,我没事。” 皇帝满脸心疼,冲叶兆说道,“爱卿,九弟是无心之失,爱卿看在朕的面子上,饶了九弟这一回吧。” “皇上爱弟心切,也请体谅老臣爱女之心!老臣饶了他,瑟瑟的伤就能好了吗?瑟瑟就能生儿育女,做一回母亲吗?” 叶兆老泪纵横的说道,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一个大男人哭得跟个女人一样伤心,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看得皇帝唏嘘不止,暗中推了萧御一把,想让他说几句软话,却见萧御两眼发直,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 “九弟?” “叶笙伤在心口,怎么会影响生儿育女?” “你还说风凉话!老子跟你拼了!” 叶兆豁的起身,就要跟萧御拼命,萧御失神之间,又挨 了叶兆好几拳,等到太子和服侍的人慢悠悠把人拉开,萧御昳丽白皙的脸上都见红了,看起来狼狈得很。 “九皇叔,太医说,九皇叔那一掌的确打在叶笙的心口,但您的掌风太霸道,掌风波及下腹,叶笙伤到根本,今后再也不能孕育子嗣。” 太子一脸严肃的说道,眼里闪着幸灾乐祸的光芒,仿佛在问萧御,一个无法生育的女人,你还要娶她为妻,让她做安乐王府的女主人吗? 萧御面无表情的睨了太子一眼,他其实还是有点不相信叶笙会伤得这么严重,那个女人狡诈又不服输,若无把握,怎么会帮叶三挡那一掌? 但萧御也不敢确定,他自幼连贴身服侍的都是太监和小厮,一个女的都没有,他不懂女子的身体构造,也不知掌风是不是真能伤到叶笙的根本。 “瑟瑟变成这样,跟康王的婚约也取消了,有头有脸的人家,谁愿意娶她为妻?老子心里苦啊,老子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 叶兆又开始哭天抢地,皇帝满脸无奈,朝太子使了个眼色,太子刚要开口,萧御淡淡道,“本王娶她便是。” 御书房里一下安静无比。 萧御仿佛不知道自己的话让众人有多震惊,漫不经心的继续说道,“既然是本王害她这样,本王娶她便是,有什么大不了的?” 叶兆一下跳起来,连身份尊卑都不顾了,指着萧御破口大骂,“谁要你娶?谁要你假惺惺,假好心?王八蛋,你害了我女儿一次不够,还想祸害她一辈子?做你娘的春秋大美梦!你敢碰我女儿一下,老子把你的安乐王府铲平了!” 皇帝和太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见欣喜之色。 皇帝原本还疑心萧御招惹叶笙,是因为叶家三心二意,想同时搭 上康王和萧御,如今看来根本没那回事,纯粹是安乐王胡闹,叶家对安乐王跟避瘟神一样,躲都来不及。 “不想做安乐王妃,难道想做太子侧妃?” 萧御的语气一下冷了,太子脸色一变,察觉到皇帝怀疑的眼神投了过来,刚想解释,萧御已经冷笑着说道,“太子刚跟本王说,想纳叶笙为东宫侧妃,叶将军,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叶兆脸色大变,矛头掉转,对着太子,“殿下是什么意思?” 太子满头是汗,原来安乐王在这等着他呢! 他原本打算从父皇这边下手,慢慢游说父皇同意,再求了圣旨,到时候叶家不从也得从。 没想到安乐王直接给他捅出来了,惹怒叶兆不说,还惹得父皇猜忌。 他皱眉看了一眼萧御,萧御一脸邪笑,眼里冷意幽幽,骇人得很。 太子有种感觉,萧御的报复还没完! 他这个九皇叔,一向不按常理出牌,得罪他的人,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太子觉得自己像被一条毒蛇盯上,你知道毒蛇会要你命,但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手,只能一直悬心吊胆的等着屠刀落下,这种滋味,比死还难受。 是因为他想抢叶笙?还是他嘲讽萧御老? 太子很是后悔,当时被萧御发现,就该低声下气糊弄过去,不该和他对着来。 “叶将军,本宫对叶笙……” “想想也是,太子可是人人称道的贤王,本王算什么?” ‘贤王’二字一出,太子和皇帝齐齐变了脸色。 尤其是皇帝,幽深寒凉的目光如刀子般掠过太子的脸。 太子连站都站不稳了,勉强笑道,“九皇叔说笑了,那不过是民间的戏称……” 这就站不稳了?还有呢。 萧御眼里寒光幽幽,抢本王的女人,本王弄死你! 第28章 被萧御的无耻震惊了 “戏称?那歌谣呢?大街小巷都在传唱太子的歌谣,说什么大燕有太子,可堪为栋梁,贤良人人道,仁德天下知……” 萧御说着说着就唱了起来,唱完后还意味深长的瞥了一眼脸色发白的太子,“连三岁小儿都能唱,可见太子有多得民心了。” 萧御说出的每一个字就如一把刀扎在太子身上,太子恨得咬牙切齿,贤王的称号,跟他半点关系都没有,他根本不知道怎么传出来的,还有什么歌谣,今日之前,他听都没听过。 皇帝深深看了太子一眼,似笑非笑道,“太子如此贤良,真是朕的福气,大燕的福气。” ‘福气’二字,皇帝说得意味深长,话中有话。 太子膝盖一软,噗通跪在地上,汗如雨下,“父皇,儿臣,儿臣……” 皇帝摆了摆手,“都退下吧,朕乏了。” 太子还想辩解,触及皇帝冰冷失望的眼神,心头一凛,恭恭敬敬退下。 一出御书房,叶兆狠狠瞪了一眼萧御和太子,拂袖离开。 太子脸色阴沉的瞪着萧御,而萧御毫无被瞪的拒绝,一脸的云淡风轻。 “九皇叔,那个歌谣怎么回事?你从何处听来的?本宫怎么从没听过?” “以前又没有,你怎么听。” 太子猛地瞪大双眼,“这是你胡编的,你陷害本宫?” 萧御勾唇一笑,笑得既阴险又得意又狡诈,“对啊!” 太子没想过他会这么坦然承认,原以为萧御会抵赖,死不承认的。 太子震惊过后,便是暴怒。 萧御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一身威压稍微一放,太子便觉得自己的怒火被轻飘飘挡了回来。 “用不着生气,以前没有,从今晚就有了嘛,以后天天都会有,大街小巷,朝堂内外,宫里民间,都会传唱,这事成了事实,就 不算陷害了。” 太子被萧御的无耻震惊了,萧御丝毫不觉得自己无耻,坦然离开,走出几步又回头对着太子竖起一根手指,“第一次!” 太子脸色变了又变,第一次肖想叶笙,就被萧御整了个这么狠的下马威。 他本来就无权无势,这个太子当得只能靠父皇的恩宠,这些年小心谨慎,没想到居然在萧御这里翻了船。 失去父皇的宠信,那些虎视眈眈的弟弟们,怕是都要扑上来咬他一口。 当务之急,是重拾父皇的信任,至于叶笙…… 太子咬了咬牙。 萧御出了皇宫,影一已驾着马车等在宫门口,那辆马车挂着安乐王府的灯笼,镶金嵌玉,奢华无比,跟安乐王一道的张扬放肆。 萧御正要上马车,就看见前方的叶兆上马离开,两人隔空对望,停了一瞬,便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移开目光,各行各路。 马蹄哒哒,车轮滚滚。 “王爷的伤要不要紧?” 影一边驾着马车,边回头问道。 御书房发生的事,他早就收到消息了。 “小伤。” 萧御微合着双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影一见他脸色如常,脸上的血迹也擦掉了,只有一个小口子,这才放下心来,又道,“王爷明明可以避开,为何不避?” “为何要避?” 萧御轻嗤一声,“有人想看这样的戏码,就让他看个够。” 影一陷入了沉默,良久,叹息道,“这事闹得这么大,王爷的名声又更差了。” 萧御缓缓睁开双眼,那双眼中哪有之前在御书房里的放肆,不羁,任性,只有无尽的冷光。 “他想做仁君,想摆仁慈兄长的面孔,让天下人看见他有多大度多宽容,连本王这个当年对他的太子之位有威胁的弟弟,都如此容忍,本王当然要成全他。 ” “再者,”他目光又冷了几分,“本王的名声要是好了,怕是离死不远了。” “可再这样下去,于王爷的大计无益……” “不急,最艰难的十年都撑过来了。总有一天……” 萧御没有说下去,目光望着路边的屋宇,陷入了沉思。 影一不敢打扰他,默默赶着马车。 不知过了多久,萧御收回目光,长眉拧得紧紧的,“你说,女子那一处真那么脆弱吗?被掌风一扫,就失去生儿育女的能力?” 影一差点一头栽下马车,我的王爷,你刚刚一脸沉思,时而皱眉,时而摇头,就在想这个? “女人生育,本就艰难,那些女人好端端的都怀不上,生不下,还有的难产死掉,更何况……” 更何况受了伤。 萧御脸色阴沉沉的。 影一观察着他的脸色,大着胆子劝道,“王爷,叶笙的事千真万确,刘太医走后,叶家又请了好几个太医,都是同样的结论,叶夫人当场就晕过去,现在还没醒过来。” “您贵为王爷,千金之躯,岂能娶这样的王妃?不如……” “去叶家!” 影一愣了愣,有些不甘心的问道,“不回王府吗?” 话音未落,萧御已一跃而起,修长挺拔的身影眨眼间消失在夜色中,留下影一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车头吹冷风。 影一叹息一声,一扬马鞭赶着马车直奔叶家。 叶家。后宅。 好不容易演完戏,太医们离开了,叶笙已累得话都不想说,让立春谷雨服侍着喝了药,换了纱布,便沉沉睡去。 一闭上眼,前世的经历铺天盖地袭来。 一帧帧画面,片刻不停的在叶笙眼前闪现。 尤其是临死前的经历,化作噩梦紧紧缠着叶笙不放。 孩子,叶家,无数的头颅滚在地上,鲜血淋漓,死不 瞑目,无数双眼睛死死瞪着叶笙,仿佛在控诉着她的罪行。 是她,害了孩子,害了叶家所有人。 是她,将孩子和整个叶家拖下地狱。 “对不起,对不起。” 叶笙想要逃,却逃不掉,无论逃到哪里,那些头颅都跟着她,一双双流着血泪的眼睛,就那么瞪着她,也不说话,无声无息,如幽魂恶鬼般驱之不散。 “对不起,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 叶笙跪在地上,浑身瘫软,眼泪汹涌而出,那些头颅依然沉默不语的看着她,眼角流着渗人的血泪,叶笙不停的自责,不停的道歉。 手里突然多了一样冰冷柔软的东西,小小的,很轻,叶笙低头一看,原来是她刚出生的孩子,孩子一身是血,未曾清理干净,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望着她,那双眼睛里满是对她的信任,依赖。 明明是那么轻的孩子,却让叶笙的双手沉得抬不起来,不停的抖。 她的孩子还活着?她的孩子没有死。 叶笙先是疑惑,随即狂喜的抱紧孩子,想去亲孩子的脸蛋,却发现孩子白皙红润的小脸,开始发青发白,他艰难的坤直身体,脖子伸着,似乎很难受。 他身上冒出无数的水珠,嘴里鼻子里眼睛里耳朵里,都在往外冒水。 “不要,不要死……” 叶笙手忙脚乱的擦拭那些水,可越擦越多越擦越多,最后,居然大口大口的吐水,小小的肚子鼓鼓胀胀,似乎里面全都是水。 “不要,求求你不要死,不要离开娘亲,是娘亲不好,护不住你……” 叶笙哭得几乎崩溃,手足无措的想要救活孩子。 可是,无论叶笙怎么做,那小小的软软的身体还是渐渐停止了挣扎,小小的手脚瘫软的垂下,圆溜溜的眼睛里,光芒涣散,最后,所有光 芒沉寂。 “不要!” 叶笙声嘶力竭的喊道。 “叶笙,叶笙,快醒醒,你在做噩梦,那不是真的……” 耳边传来低沉暗哑的声音,叶笙慢慢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里,一张昳丽白皙的脸上写满了担忧。 叶笙脑子里一片混沌,她还没从噩梦里清醒过来,她怔怔望着那张脸,像是没有认出他是谁,也像是毫不在意他是谁,她睁着眼,目光很空,眼里几乎没有光,嘴里喃喃道,“我的孩子死了,他死了,就死在我怀里,我救不了他,我怎么也救不了他。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萧御的心一下被刺疼,不由自主的抱紧叶笙,她的身体很凉,她脸上的泪水更凉。 她蜷缩在他怀里,如受惊受伤的小兽一般,身体颤抖不已,眼泪无声无息的涌出,嘴里含混不清的喃喃着‘我救不了他,我救不了我的孩子’…… 她不停的重复着这一句话,好像在梦里,这是最重要最自责的事。 尽管她已经醒了,可她似乎不愿醒来,沉浸在那个梦里不肯离开。 萧御不停的擦拭着她脸上的泪水,可无论他怎么擦拭,叶笙的眼睛里总是涌出新的泪水,她不哭不闹,就这么安安静静的流泪,安安静静的念叨着那一句话。 萧御突然觉得很无力,无力之余是心如刀割。 上一次这般心痛,还是母妃病逝时的事,就连听到父皇驾崩的消息,也不曾这般心痛。 太疼了,疼得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 “不是你的错,是本王的错,本王没想伤你的,本王也没想杀叶三,只是想教训一下他,本王没想到你会突然挡在他面前……” 萧御抱紧叶笙,不停的喃喃低语,“瑟瑟,不是你的错。” 一声瑟瑟,让叶笙迷惘的眼睛里陡然射出一束光。 第29章 送你去阴曹地府! 这束光落入萧御眼里,让他幽暗的眼睛也一同亮了起来,他抱着叶笙,轻声唤着,“瑟瑟,瑟瑟……”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在他唇齿之间缠绕,温柔到了极致,萧御第一次觉得这两个字是如此动听,如此动人,散发着醉人的香甜。 他突然有种感觉,若是此生都唤着这个名字,此生有这样一个人相伴,似乎也不错。 “瑟瑟,今日得了一罐好茶,来陪本王品茗。” “瑟瑟,桃花酿已酿足日子,酒香四溢,陪本王饮一杯,如何?” “瑟瑟,冬去春来,人间三月,柳绿桃红,晴光正好,本王陪瑟瑟去踏青,可好?” 瑟瑟,瑟瑟。 琴瑟和谐,人生最大的幸事。 他缓缓低下头,用脸颊轻轻摩挲着叶笙的面颊,她脸上冰凉的泪水,也蹭到他的脸上,让他似乎也能感受到她内心的伤痛,煎熬,和绝望。 萧御心里沉甸甸的,如压了巨石般堵得发慌。 “对不起……” 叶笙眼里的光越来越亮,很快,她就完全的逃离噩梦,彻底的清醒过来,她怔怔望着头顶的乳白色纱帐,感觉到有人抱着她,这个人还与她面贴面,摩挲着她的脸。 叶笙眼里寒光一闪,一掌打向萧御的头顶,“哪里来的登徒子!竟敢轻薄老娘!” 叶笙的喝骂让萧御暗道不妙,刚想解释,就感觉到凌厉的掌风打向他的头顶,那架势恨不得将他的脑袋像拍西瓜一样拍碎。 萧御连忙闪躲,但脑袋避过了,脸没避过,叶笙那一掌结结实实打在他的脸上,赫然一个巴掌印。 “叶笙,你发什么疯?” 萧御捂着火辣辣的脸,简直想杀人。 第三次了!他第三次折在叶笙手里!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是不是跟这个女人犯冲?还是这个 女人是老天派来专门对付他的煞星? 这女人出手又快又狠又毒,每一次出手都拼尽全力,不像别人还保留几分力,先做试探。 她呢? 一巴掌打出来,就奔着要打死人的念头去,要不是他避得快,错开了叶笙的力道,怕是连牙齿都要打掉好几颗。 叶笙这才看清楚登徒子是萧御,她先是有些内疚,随即内疚一闪而逝,冷冷道,“我发疯?难道不是王爷发疯?三番两次跟做贼一样潜入我的闺房,还对我……” “还对你怎么了?” 萧御咬牙切齿的逼问道。 叶笙恶狠狠瞪着他,没有吭声。 “说啊!还对你怎么了?” 青山先生说过,女子都羞涩,就算叶笙这样喊打喊杀的,遇到这种问题也会羞涩,不敢吱声。 但他明显忘了,叶笙可是第一次见面就强吻他陷害他的猛人。 叶笙瞪了他一眼,冷冷道,“还轻薄我,企图对我不轨!要不是我醒得快,恐怕王爷就要下手了!想不到堂堂安乐王,竟是这般的禽兽不如!令人不齿!人神共愤!无耻下贱!卑鄙下流!……” “闭嘴!你有完没完?” 萧御气了个倒仰,他怀疑要是让叶笙继续说下去,叶笙能说一整夜,他指着叶笙,牙齿咬得嘎吱响,“本王轻薄你?胡说八道!本王哪有轻薄你……” “没有?那你把脸贴我脸干什么?分明是意图不轨!” “本王那是,那是……” 萧御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叶笙冷笑一声,“说不出来了是吧?分明是被我说中了,无话可说。” 萧御吵不过叶笙,薄唇紧抿,一声不吭。 见他这样,叶笙反而不好说什么了,她依稀记得深陷噩梦逃不出来的时候,有人在她耳边叫她的名字,她才能 逃出来,这个人就是萧御吧? 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总归是帮了她一把。 叶笙瞥了萧御一眼,见他沉着脸,左脸上的巴掌印明显得让人想装作看不见都难,叶笙心里涌出一丝内疚,凉凉道,“王爷半夜三更来这做什么?” 她的声音依然冰冷,语气却缓和了不少。 萧御也听出来了,脸上立马阴转晴天,他看着叶笙,轻声道,“本王刚从宫里出来,得知你受伤了,便来看看你。” 他的声音很温柔,但又不像之前勾引她时,刻意表现出来的温柔,而是自然而然的流露。 叶笙的心跳莫名加快,她默默告诫自己,这不过是萧家男人惯常的手段,这才稳定住心跳,淡淡道,“我没事,王爷可以走了。” 萧御定定的看着她,一眼不眨。 叶笙不习惯这样的目光,太专注,太……勾人。 她偏过脸去,尽管不用直视萧御的目光了,但他的目光依然落在她脸上,目光灼灼,这让叶笙脸上不由得有些烫,连耳根都有些发烫,她干咳一声,提高声音将之前的话又说了一遍。 屋子里很静。 叶笙等了片刻也没听见萧御的动静,诧异的转过脸来,不期然撞上萧御的目光。 深邃,温柔,专注,还有一丝丝……歉疚。 那一双眼幽暗如海,零星有点点光芒,恍若寂静无月的夜里,那一大片星空。 浩瀚无垠,缥缈深邃,一下就将人吸溺其中。 危险! 叶笙下意识的想要逃开,却在最后关头改变主意,直勾勾迎向那双瞳眸。 她的手指死死抓着床沿,极力抗拒着那双眼睛的蛊惑。 四目相对,波光汹涌。 萧御的眼睛里,光华变幻不停,时而明亮时而幽暗,不知过了多久,萧御率先移开目光。 叶笙暗 中松了口气,后背一片濡湿。 她赢了! 内心的狂喜还没来得及释放,便听见萧御沉沉道,“你放心。” “放心?放心什么?” 叶笙满头雾水的问道,萧御却什么也没有解释,深深看了她一眼,眼中光芒复杂,一转身,一跃出了窗户。 “到底放心什么?” 叶笙追到窗前,却只能看着修长挺拔的身影眨眼间消失在夜色里,她能听见的只有风声。 一肚子疑问的叶笙气恼的一拍窗户,又被窗户震得手疼,疼得她呲牙咧嘴的,更是生了一肚子闷气。 萧御到底让她放心什么? 说话最怕遇到这种人,没头没尾的,勾起人的好奇心又置之不理。 她不知道的是,远处高高的屋檐上,明明已经离开的萧御又折了回来,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嘴角不由得微微勾起,连眼睛深处都闪着笑意,直到离开将军府,勾起的嘴角都不曾下来过。 这才是十六岁的叶笙! 明明是天真活泼,任性胡闹的年纪,为何冷静冷血像久经沧桑?那样的叶笙不是不好,而是让人心痛。 她的冷静自持,她的心狠手辣,她的倔强不服输,明明痛得浑身发抖却面无表情的说着没事,那双眼睛里,总是弥漫着漠然,冰冷,落寞,苍凉,沧桑,这一切的一切,全都让人心痛。 将军府受尽万千宠爱的独女,不该如此,她就该任性妄为,肆意张扬,天真无忧,笑起来眼睛里的光满得都要溢出来,仿佛能照亮整个世界。 他如今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叶笙跟传闻里截然不同,他查到的资料,并无异样,叶笙身上并没有发生过什么能导致她剧变的重大事情,但总有一天,他会知道的。 更何况,叶兆那只老狐狸,不可能没发现 女儿的异样,但他什么反应也没有,反而一直在配合叶笙行事。 这就更怪了! 萧御一路想着,一路到了将军府的后巷,影一的马车就停在这里。 一落地,萧御上扬的嘴角缓缓落了下来,环顾四周一眼,“等了本王许久了吧?出来吧!” 三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萧御似笑非笑的目光依次滑过三人的脸上,“叶大叶二叶三,这么晚守在这里,还让人拦了本王的马车,难不成三位想亲自送本王回府?” “我们三兄弟的确来送你,不过不是送你回安乐王府,是送你去阴曹地府!” 叶三握紧元龙锏,大声道。 “阴曹地府?” 萧御勾唇一笑,眼里半点笑意也无,冷冰冰一片,“叶三,若不是瑟瑟,你早就去阴曹地府了,还能像现在这样在本王面前叫嚣?” “不许你叫瑟瑟的名字!你不配!” 叶三怒冲冲道,元龙锏朝萧御头顶劈下。 “三弟不要冲动!快回来!” 叶大和叶二想叫叶三回来,可惜晚了一步,只得一个握着方天画戟紧随叶三冲了上去,一个在远处拿着连弩对准萧御。 萧御轻叹一声,“本王不想杀你们,为何你们非要来——” 他眼里倏地寒光万丈,灼灼逼人,“送死!” 三兄弟脸色一变,同时攻击萧御。 方天画戟和元龙锏,一个如游龙般朝萧御胸膛刺去,一个如天雷般朝萧御头顶劈去。 与此同时,三支齐发的利箭分别射向萧御的头部,躯干,和腿部。 萧御眼里一片冰冷,直到叶大和叶三攻到眼前,才漠然的冷哼一声,一身威压尽数放出,摧枯拉朽,毁天灭地,脚下踩的石砖仿佛遭到暴击,尽数碎裂。 叶家三人脸色大变。 好霸道的杀气! 第30章 叶笙,你这个狐狸精! 下一瞬,叶大和叶三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震飞出去,倒飞几十步之后,重重砸在地上,口吐鲜血,就连远处的叶二也被震得连连后退,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嘴角溢出一丝血丝。 那三支箭全被震断成好几节,七零八落散在地上。 “自寻死路!” 萧御冰冷刺骨的眼神扫过三人,三人同时心头一凛,下意识的握紧兵器。 叶大将两个弟弟护在身后,冷声道,“王爷,这可是将军府的后巷!我们只要叫一声,将军府的护卫就会冲出来。王爷想要杀我们,无异于自找麻烦!” “那你叫啊。” 叶大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技不如人,就是被萧御杀了也是活该,他怎么有脸叫? 见叶大被自己的威压压得脸色发白,依然一声不吭,既不求饶,也不向将军府求助,萧御冷冰冰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点,倨傲不屑的扫了三人一眼,“有你们这样的舅兄,真丢本王的脸!” 叶三顿时怒了,“你胡说什么?谁是你的舅兄?” “瑟瑟很快就会成为本王的王妃,你们自然是本王的舅兄。” “胡说八道,瑟瑟绝不会嫁你……” 叶三刚开口,就被叶大拦住,他冲萧御拱了拱手,“王爷手下留情,我等感激不尽。只是婚姻之事,结两姓之好,总不能王爷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难道不是本王说什么就是什么?” 叶大又被噎了一下,噎得脸色通红,萧御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对于手下败将,本王都是直接杀了懒得废话,要不是你们是瑟瑟的兄长,本王一个字也不想跟你们多说。” 他这副‘本王纡尊降贵跟你们说话,是你们的荣幸’的嘴脸,让叶家三兄弟手痒得很,想杀人。 可他们已经杀了一次了,却在萧御手底下,连一招都过不了,连 人家的身都还没近,就被震飞。 不是他们没本事,是萧御太可怕。 要知道,他们三兄弟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尤其叶大和叶二久经沙场,杀人无数,三人联手,整个大燕没几个人逃得过。 可萧御不仅逃过,还轻而易举伤了他们三人。 太他娘的可怕了! 三兄弟从没感到这般挫败,尤其是叶三,萧御说得对,要不是第一次小妹帮他挡了,他恐怕连站在这里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本王很快就会上门提亲,叶家想要什么聘礼,尽快列个单子出来。” 叶三没好气的说道,“难道叶家想要的,你都能给?” 萧御轻飘飘瞥了他一眼,“只要天下有的,本王就能给。” 叶三更气恼了,冷笑道,“叶家想要龙椅,你也能给?” “三弟!” 叶大连忙阻止,但一切为时已晚,叶三的话已经说出口,他也有些后悔,不该逞一时之气。 萧御深深看了他一眼,“叶家想要龙椅,本王给不了。” “看来王爷也有做不到的事,何必……” 叶三刚要嘲讽几句,就听见萧御沉沉道,“龙椅是本王的,本王不能给。不过一国皇后,天下兵权,本王都可以给叶家!” 叶家三人愣住了。 叶三本是随口一说,就为了激萧御,没想到萧御不仅早有打算,还坦然说出,这可是大逆不道的话! 叶大眼里光芒浮沉,明灭不定,良久,沉声道,“恐怕王爷已经得到消息,瑟瑟无法生育。一个皇后,没有子嗣,后位如何坐得稳?深宫险恶,叶家手伸不了那么长,护不住瑟瑟。” “是伸不了,还是不敢伸不能伸?” 萧御淡淡道,叶大眼里寒芒一闪,萧御深深看了他一眼,叶家三兄弟,叶兆都极力培养,但很明显,叶兆在长子身上花的心思更多,叶 大比两个弟弟更为稳重,思虑更全,也更有勇有谋。 他想娶叶笙,就得过叶兆那一关,而叶兆看重长子,若能说服叶大,叶大一定能在叶兆面前帮他说话。 “本王可以向你保证,后宫随便叶家伸手,想怎么伸就怎么伸。不过……” 叶大双眼一亮,待听到‘不过’两个字,脸色变了变。 “不过,本王可以告诉你,叶家完全不必担心瑟瑟坐不稳后位,更不用担心后宫争斗伤及瑟瑟,本王的后宫只有一人,如何斗?跟谁斗?” 叶大眼里的光顿时亮得逼人,叶三皱了皱眉刚想说话,被叶大用眼神阻拦。 “可是瑟瑟无法生育,王爷不可能不要子嗣吧?” “这就不劳叶家操心了。” 叶三心急,跳了出来,“你难道想让别的女人怀孕去母留子,不行,瑟瑟会很难过……” “本王说过,子嗣一事,本王自有打算,不劳叶家操心。” 萧御冷冷的打断叶三的话,脸色有些阴沉,转身离开。 叶家三兄弟不知萧御为何突然变脸,面面相觑。 回到安乐王府,萧御的脸色还没缓和,依然阴沉得吓人。 “王爷有心事?” 宫里发生的事,和将军府后巷发生的事,青山先生已经收到消息。 他并不赞同萧御一意孤行的娶叶笙,尤其现在叶笙伤及根本,连孩子都生不了。 “没有。” 萧御冷冰冰硬邦邦的丢出两个字。 青山先生打量着他,脸色微微一变,“王爷的脸……” 萧御这才想起脸上的巴掌印,脸色有些不自在,下意识的捂住那边脸,故作淡定的说道,“本王自己撞的。” “撞能撞出个巴掌印?王爷何必护着叶笙,不用猜也知道是她打的,果然是母老虎女霸王……” 屋子里骤然冷了好几度,萧御身上冷得骇人的气息 ,连屋外的侍卫都感觉到了。 萧御冷冷的瞥了青山先生一眼,“本王说过,不要再让本王从你嘴里听到瑟瑟不好的话!” 瑟瑟? 青山先生脸色变了又变,“王爷,那不过是个女子!王爷宏图大志,就这么被一个女子迷住?” “她是本王的王妃!” 萧御霍的起身,厉声道,“她也是你的主子!” “老朽不愿意她做老朽的主子!” 青山先生也动了肝火,大声道。 影一刚甩掉叶家的人,就收到消息王爷回府了,连忙回府,一回来就听见这么大的动静,赶紧进来劝架,“先生,王爷是主子,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您何必跟王爷争执?” 青山先生一把甩开影一,看着萧御厉声说道,“王爷不能没有嫡子!叶笙连孩子都生不了,怎么做安乐王妃?老朽绝不眼睁睁看着王爷被叶笙迷惑,一意孤行……” “那你就别看了。” 萧御冷冰冰的打断青山先生的话,青山先生和影一同时脸色大变。 “王爷,王爷是想……” 萧御冰冷如霜的目光落在青山先生身上,“既然不能眼睁睁看着,那就走吧。” 青山先生脸色发白,苍老的身子摇摇欲坠,影一刚想求情,萧御冰冷的目光掠过他的脸,让影一到了嘴边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先生年纪大了,不宜再操劳,不如回乡养老,钱银从王府的账上过,先生随意。” 萧御说着,起身离开,身姿依然挺拔,但格外的落寞孤寂,影一忙追了上去,不停的回头朝青山先生使眼色。 青山先生脸色变了又变,追随萧御这么多年,他比谁都清楚萧御一旦下了决心,比谁都决绝冷酷。 任何人和萧御对峙,低头的绝不是萧御。 眼看萧御就要踏出房门,青山先生咬了咬牙,追了上去,“王爷 !王爷想娶谁,自然随王爷的心意!老朽不该妄言!老朽虽不喜叶笙,但王爷若娶了她,老朽绝不会对她有丝毫不敬!不过,老朽有一句话,不吐不快。” 萧御的脚步停了下来,回头看着青山先生,“说!” “叶笙无法生育,王爷不能没有子嗣,为了子嗣,还请王爷册立几位侧妃,侍妾。” 青山先生观察着萧御的脸色,见他脸色开始转阴,小心翼翼的说道,“王爷不必担心叶笙有意见,她既无法生育,就该为王爷安排侍妾侧妃。” 萧御深沉的目光在青山先生脸上打了个转,幽幽开口,“先生还是回乡养老吧。” 青山先生气了个倒仰,忍了又忍才没骂娘,心不甘情不愿的退了一步,“既然王爷怕叶笙这个正妃坐得不稳当,担心侧妃仗着子嗣压过她,不如……” 见萧御的脸色更阴沉了,青山先生一咬牙,一退到底,“不如不要侧妃,侍妾!王府清清静静,就一个女主子,也省得有那些乌七八糟的事。” 萧御的脸色这才好看了许多,青山先生话锋一转,飞快的说道,“不过为了子嗣,王爷可以让侍婢怀孕,一旦生下子嗣,立即去母留子,将孩子养在叶笙名下,孩子谁养的就跟谁亲,叶笙自己不能生,她不会有意见的,反而会很高兴……” “呵——” 萧御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青山先生头皮一紧,王爷这个笑容好渗人…… 萧御一脚踏出房门,“来人!立即送青山先生回乡养老!” 青山先生差点一头撅在地上,回过神来后健步如飞追上去,一把抱住萧御的大腿,“王爷说啥就是啥,我啥也不说了。” 萧御拍拍他的脑袋,“先生早这样想不就对了。” 青山先生欲哭无泪,在心里哀嚎。 叶笙,你这个狐狸精! 第31章 年轻人就是火气旺 就算在心里将叶笙骂一千遍一万遍,青山先生那张满是褶子的老脸上也不敢露出丝毫不满,还要赔着笑道,“之前是老朽想左了。” 见萧御脸色大好,青山先生试探着问道,“王爷想娶叶笙为妃,又不愿碰别的女子,那子嗣怎么办?” “怎么办?” 萧御勾唇一笑,“本王侄儿那么多,他们生的儿子抓一个来过继不就行了。再者,本王对子嗣虽然看重,但若命中没有,本王也无所谓。” “王爷说笑了,王爷将来若成就大业,岂能没有子嗣承继?那天下不就乱了?” “乱了就乱了,人一死,一了百了,哪还管天下乱不乱?” 青山先生没想到萧御会这么想,怔愣片刻才说道,“可是,王爷辛辛苦苦成就大业,就这么断了……” “本王多年蛰伏,只是想夺回当年被抢走的东西,让萧徽知道,本王的东西不是那么好抢的!当年怎么抢过去的,就怎么给本王还回来!至于天下乱不乱,本王不在乎,大燕亡不亡,本王也不在乎。” 萧御眼里寒光骇人。 萧徽是皇帝的名讳。 青山先生默了默,没有言语,良久,才轻声岔开话题,“王爷一意孤行要娶叶笙,是为了叶家,还是为了叶笙?” 萧御深沉的目光落在青山先生脸上,唇角微微一勾,“先生最懂本王的心,为何还问这样的问题?” 青山先生双眼一亮,“老朽明白了。” “她若无叶家,本王不会娶,叶家若无她,本王也不想招惹。” “老朽原本以为,王爷爱上叶笙,这才为了叶笙不肯册立侧妃,侍妾,不肯碰其他女子,连去母留子都不肯,是老朽想岔了。王爷是念着贵妃娘娘,这才如此,若王爷不娶叶笙,娶其他女子为妻,想必也 会这般待她吧?” 萧御想反驳,又不知如何反驳。 青山先生的话让他心里隐约不舒服,但这不舒服从何而来,他不知道。 其实,青山先生的话并没错,一直以来,他都抱着若娶了妻子,一定一心一意待她,不沾惹旁的女子,此生此世都不负她的念头,不是因为情爱,情爱对他来说可有可无,他也并不觉得自己会爱上任何一个女子,而是,他实在厌倦帝王家的三宫六院,厌倦后宅女子争宠斗狠,天真纯善的少女日益变得阴狠阴郁,满腹算计。 若不愿改变,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被人算计死,要么失去帝王恩宠郁郁而亡。 叶笙自然是特别的,让他动了娶妻的念头,但也仅此而已。 他已经二十五,总会娶妻,不是叶笙,也会有旁人,只是想到他的妻子是叶笙的话,心里会觉得安慰,会觉得庆幸,但……这是爱吗? 爱,在帝王之家是过于奢侈又过于脆弱的东西。 奢侈,是因为它少得可怜,脆弱,是一碰就碎,经不起丝毫风雨,一点似是而非的流言蜚语就能将它摧毁。 他不想要这样的东西,它会让他变得脆弱,无能,惊皇失措,它会成为他的软肋,被对手挟制。 他是对叶笙有好感,他欣赏叶笙的手段,他也会心痛她的煎熬,但……这不是爱! 萧御默默攥紧手心,目光渐渐变得坚定。 他不爱叶笙!他只是有一点点……喜欢而已。 就一点点,一点点。 萧御不停的告诉自己,仿佛只有如此,他才能按下眼前不停浮现的叶笙的脸。 她哭,她笑,她怒,她不甘,她冷漠,她傲然,她冷嘲热讽,她不屑一顾,千万张脸不停的在他面前浮现,按下这一张,又冒出另一张。 一整夜,萧御 辗转反侧,根本不曾合眼,每次一闭上眼,叶笙的脸就会出现在他面前,好像在问他你爱不爱我。 哪怕蒙上被子,叶笙的脸也能钻进被窝里,跟幽魂一样飘在他面前。 “叶笙,你到底烦不烦?不要再缠着本王了!” 萧御彻底怒了,一把掀开被子,吼道。 真是见鬼了,活了二十五年,除了母妃病重时牵挂煎熬,彻夜难眠外,再没有人让他这样心烦意燥。 叶笙这个女人,太烦人,简直阴魂不散。 叶笙的脸飘在半空中,朝他妖妖娆娆的一笑,“那你爱不爱我?” “当然……” ‘不爱’二字,就这么卡在嗓子眼里,无论萧御怎么努力,都说不出口。 叶笙似乎看出他的为难,勾唇一笑,一脸‘我就知道你爱我’的表情,那副得意洋洋的嘴脸让萧御想揍人。 他也的确动手了,掌风打向悬在半空中的叶笙的脸,屋子里好一阵噼里啪啦。 院子里,被吵醒的影一和青山先生面面相觑。 “王爷这是咋了?” 青山先生捋了捋山羊须,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夏日里,燥热难耐,年轻人火气大。” “火气?王爷很少发火呀。” 青山先生没好气的横了影一一眼:你个傻缺! “你那是什么表情,看不起我吗?” 影一顿时怒了,青山先生白了他一眼,“上个月的二十二号,二十三号,二十四号你在哪?” “那三日王爷让我休假,我回了影卫营操练。” “晚上呢?” 影一的脸一下就红了,支支吾吾道,“在……在万花楼……” 青山先生一脸鄙夷,影一恼羞成怒,“你怎么知道?你跟踪我?” “谁有那闲工夫跟踪你?你在万花楼睡花魁,银钱不够,万花楼的老鸨派人来王府收银子, 账房的李先生告诉了他的相好王厨娘,王厨娘又告诉了烧火丫头,园丁,小厮,车夫……” 影一脸色一下黑成锅底,“那不是整个王府的人都知道了?” “那倒没有。” 影一脸色立马阴转晴,谁知青山先生的下一句话就让他暴走,“洗夜壶的老李头就不知道。” 老李头不仅耳聋,还哑巴! “那……王爷也知道了?” 青山先生一脸看傻子的表情,“不然你以为你这个月的月钱为何多了五百两?王爷说了,身为安乐王府的人,去青楼拿不出钱,太丢他的脸!” 影一顿时一脸屎色。 屋子里传出的动静越来越响,青山先生幽幽叹息,“王爷真是个天上有地上无的好主子,属下去青楼,王爷还给出银子,要知道王爷自个可是憋了整整二十五年的火气无处发泄啊!难怪急不可耐的要娶叶笙,这男人憋久了,母老虎也能变貂蝉……” 影一连连点头附和。 “哐当!” 两人正说得兴起,屋子里冷不丁爆发出巨大的声响吓得两人噤声。 下一瞬,又是‘哐当’一声,门板被人一脚踹飞,朝他俩头顶削去,青山先生麻溜的一屁股蹲在地上,堪堪避过门板。 “影一!” 萧御站在没了门板的门口,一脸煞气,气压低得吓人,“去把国师给本王请来,本王怀疑被人下了蛊!” 说完,一甩袍角,扬长而去。 影一朝青山先生挤眉弄眼,“王爷被谁下蛊了?” 老头儿抖了抖山羊须,用嘴型吐出两个字:叶笙。 “还不去?等着本王给你备马吗?” “马上就去!” 影一一个激灵,一溜烟跑了。 青山先生探头探脑的朝一片狼藉的屋子里看去,边看边意味深长的说道,语气既羡慕又感慨:“年轻 人就是火气大。” 这一夜,不仅安乐王府彻夜难眠,好几座王府,乃至东宫皇宫的主子都睡得不怎么安生。 唯有叶笙,一夜好梦。 只是这好梦一到清早,就被人吵醒,稍有些美中不足。 叶笙慵懒的歪在椅子里,一脸冷淡的看着眼前这群不速之客。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扰了姐姐好梦,是妹妹的不是,还请姐姐见谅。” 温如雪笑盈盈的说道,仿佛之前青芙山庄的不愉快从没发生过,叶笙斜睨了她一眼,“温小姐莫不是忘了,叶家只我一个女儿,我叶笙只有三个哥哥,没有姐姐妹妹。” “叶小姐又何必这般小器?姐妹情深,有何不可?我若是有雪儿妹妹这样伶俐可人的妹妹,怕是做梦都要笑醒了。” 林清瑗笑得端庄得体,叶笙在心里嗤笑一声,“既然太子妃想要这样的妹妹,就把她带到东宫去,做个侧妃,侍妾,长长久久的跟太子妃您做姐妹。” 这话一出,林清瑗顿时变了脸色。 温如雪也一脸被人羞辱的怒气,但眼里一缕光亮一闪而过,叶笙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嘴角微微上扬。 看来,温如雪也不是那么爱萧桓嘛,稍一挑拨,就对太子动了心思。 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僵冷无比。 叶笙毫无身为主人就要调和气氛的自觉,端了茶慢悠悠的喝着,在我面前装模作样,把你脸都撕下来! 林清瑗朝一人使了个眼色,那人立即跳了出来,正是上次在青芙山庄讽刺叶笙的钟琪,林清瑗最忠实的狗,“温姐姐做侍妾有什么,不像有些人,生都不能生了,还心高气傲想做正妻,也不看看有没有人娶!” “叶笙没人娶?” 门外传来男子矜贵中透着邪气,清冷中透着霸气的声音,“本王娶!” 第32章 翩翩美少年 人未至声先至。 众人纷纷朝门口望去,一名红袍美少年一撩袍角,踏入屋中。 叶笙一看清来人,瞳孔骤然一缩,手指死死抓着椅子的扶手,差点将扶手掰下一块来。 他生得眉目如画,眉眼精致细腻得过分,眉黑得如泼了墨一般,肌肤白得恍如玉瓷,双唇红得像刚摘下的樱桃,上面还沾着露珠儿,唇上的红艳丽得像要溢出来。 唇已是这般红,偏生还一身红衣,更是红得邪气,红得勾人。 他身姿颀长清瘦,一双桃花眼流光潋滟,望着你的时候如含了水波一般,含情脉脉,只是微微上挑的眼尾,透出一丝邪气和玩世不恭。 翩翩美少年,偏生还一身矜贵,一进来便夺了所有人的目光,他轻佻的目光在女子们身上一扫,这些名门小姐,千金闺秀便像被定住似的,一动不动,连话也不会说了。 他似是很满意女子们的惊艳,目光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后,落在叶笙脸上,眼里闪过一道耀眼的光芒,扬唇一笑,“叶笙?” 他一笑,那双桃花眼更是春波荡漾,叶笙仿佛听见屋子里女子们倒抽的呼吸声。 叶笙抓着扶手的手好一会才松开,面上勉强露出一丝笑容,“英王殿下。” 英王萧桦,皇帝的第四子,皇贵妃所出。 皇贵妃容色倾城,她所出的英王和诚王都容色过人,但英王的容色更胜一筹。 皇帝给英王的封号是英,但英王跟英武英伟扯不上半点关系,他生得甚至有点男生女相,萧御虽然好看,但完完全全是男子的好看,跟女相半点不沾。 萧御的昳丽无双天下皆知,英王却甚少在人前出现,知道他生得好看的人并不多,叶笙就是其中一个。 萧桦又是一笑,天地失色,“你知道我 ?” 怎么会不知呢? 前世萧桦就是在死在叶笙手里。 几个跟萧桓争储的皇子,只有萧桦死在她手里。 那时,太子地位稳如泰山,又有皇贵妃一党势力滔天,为了给萧桓开出一条路来,她利用太子党和皇贵妃党相斗,让他们两败俱伤。 皇贵妃党败了,皇贵妃为了保住幼子诚王,把英王抛了出来,将一切罪责推在英王身上,其中包括毒害太子的罪名,皇帝大怒,褫夺英王的封号,贬黜庶民,并废了他的内力,将他变成废人,囚于地牢终生。 英王派人传来消息要见她,她犹豫许久,最终敌不过心里的歉疚,还是去了地牢。 地牢湿冷肮脏,英王依然穿着他最爱的红色衣裳,只是红衣皱了许多脏了许多,为了见叶笙,他刻意打扮了一下,但依然掩不住脸上的苍白。 “你来了?” 昔日的翩翩美少年沦为阶下囚,憔悴消瘦,依然难掩丽色,那双昔日里春光潋滟的桃花眼褪去繁华,只余清波一片,清澈见底,一丝杂质也无。 叶笙不敢直视那双眼,避开他的目光,淡淡道,“为何要见我?” “就是想见你一面,怕他日没有机会再见。” 少年的嗓音,不再是往日的清越含笑,沙哑了许多,听在叶笙耳里,莫名的心酸,她沉默良久,才低低说了声‘抱歉’。 “我知道你是为了萧桓,我不怨你,也不恨你,反正不死在你手里,也会死在别人手里。” 他笑了笑,笑容简单纯澈,褪去了所有伪装,他看了叶笙一眼,声音突然低了下去,“我宁愿死在你手里。” 叶笙张了张口,最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放心,我不是喜欢你才这样说,你也不必内疚,我输得心服口服,输给你, 比输给旁人好。” 他的目光变得怅惘,声音有些哀伤,“我永远永远也不可能赢,就算能赢太子,萧桓,宣王,我也赢不了母妃和五弟。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的,我不过是……” 他抿了抿唇,垂下眼帘,长而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眼里的泪光。 叶笙默默的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头顶虽然刻意梳理整齐,依然沾了不少灰尘的头发,乌黑的青丝里夹杂着不少白发,他不过二十出头,却已憔悴至此。 萧桦抬起头来,冲叶笙一笑,那笑容干净纯粹,让人不忍玷污。 叶笙也想笑,却发现他宽大的红衣下,脖子肩膀处都有红痕,那是经历情事才有的红痕,叶笙顿时愣住了。 察觉到她的目光,萧桦拢紧了衣裳,将一切掩盖。 “你……狱卒们……” “母妃让人送来一壶酒,你陪我饮一杯吧。” 萧桦微笑着打断她的话,眼睛深处一抹哀伤一闪而逝。 叶笙手心攥紧,又缓缓松开,掌心里已被指甲掐出血痕。 被废了内力的萧桦,在这座深牢里就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偏生他还如此美味,惹人垂涎。 看着萧桦拿出一壶酒,两个酒杯,倒了两杯酒,琥珀色的酒液闪着微微的光,酒香四溢,叶笙眼圈微红,“好。” 她端起酒杯就要一饮而尽,却被萧桦按住,“狱中太过清苦,连吃食都缺,更何况这样的好酒,我已经许久没有沾过酒了,馋得很,你别喝,做个样子陪我便是。” 叶笙红着眼圈,点了点头。 萧桦感激的冲她笑了笑,笑容里情绪万千,他端了酒杯一饮而尽。 一杯酒下肚,他似是太久没沾酒,轻易就醉了,连手都有些抖,叶笙握住他的手腕,才发现他已经瘦得只剩骨头。 萧桦冲她歉意的一笑,“帮我倒酒吧。” 叶笙沉默着为他倒酒,一杯接一杯。 喝到第四杯时,叶笙等了许久也没等到他来接,抬眼看去,才发现他已靠在牢房的墙壁上,双目涣散,嘴角溢出一丝黑色的血丝。 叶笙手里的酒杯和酒壶一同砸落在地,香气四溢的琥珀色酒液洒了一地。 她慌忙过去扶着萧桦,“英王殿下,你怎么样了?” “英王?” 他眼里的光愈发涣散,“我不想做英王,我只想做萧桦。” “我去叫大夫,你等着……” 萧桦死死抓住她的手,叶笙不知那样瘦的人居然有那么大的力气,“母妃说,我活着,父皇会时不时的想起我的罪孽,迁怒五弟,我若是死了,父皇反而会心痛,将不能给我的宠爱给五弟。” “皇贵妃她……她……那壶酒是皇贵妃……” 身为母亲,爱护子女都来不及,怎么舍得送他上绝路? “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的,我不过是五弟的挡箭牌,踏脚石,我什么都知道,我只是不甘心,想要争一争,母妃因生我时难产没了半条命,休养了大半年才好,还因养病被人夺了宠爱,怀上五弟才将父皇的宠爱夺了回来,一直不喜欢我,只喜欢五弟。” 萧桦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弱,“我以为只要我比五弟听话,比五弟出众,母妃就能喜欢我一点,我不敢奢望太多,只想要一点点,一点点就够了。” 他开始七窍流血,声音也弱得几乎听不见,叶笙紧紧抱着他,心里堵得发慌,“英王——” “不要叫我英王,叫我萧桦可好?我好羡慕三哥,羡慕他有你这般待他……叶笙……我……我……” 他紧紧抓着叶笙的手,用尽全部力气,几乎将叶笙 的手腕抓断。 他两眼发直的望着叶笙,眼角流血,张大了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再无力气说出口,最终,眼里的光芒全部涣散,那双昔年春光无限的眼睛,暗沉一片。 叶笙紧紧抱着他,通红的眼角,再也忍不住掉下泪来,“萧桦,对不起。” 他早知酒里有毒,她毁了他一生,将他从天之骄子打落泥潭,他明明可以放纵她喝下那杯酒,但他没有。 离开前,她把他的衣裳打理得整整齐齐,又重新为他打散头发,绾了发,净了脸。 她看着他,躺在脏乱的草席上,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却一如最初的眉目如画,那样的好看,那样的干净,纯粹。 她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出了牢房,身后传来狱卒们的邪笑声,“刚死呢,还热乎着,玩一把呗,正好死了不能反抗,随便我们怎么玩都成,上次玩得不尽兴,老子胳膊都被抓破了……” 叶笙回头看着幽冷黑暗的深牢,看着那些晃动的人影,长鞭挥出。 英王狱中暴毙,数十个狱卒全被吊死在牢门前,膝盖骨全被打碎,双膝跪地。 这件事刚传出,就被无声无息的压了下去。 三日后,皇帝深夜召她入宫,却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只是对着西方倒了三杯酒。 英王被贬黜庶民,自然不能葬入皇陵,身为天子,岂能出尔反尔。 至于他被葬在哪里,叶笙不知,也从没去打探过,那不是她该知道的。 她看着几日间老了好几岁的皇帝,沉默着也向西方倒了三杯酒。 皇帝看着她做完这一切,挥手让她退下。 “叶笙,叶笙。” 有人在她面前挥手,叶笙回过神来,怔怔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 眉目如画,唇红齿白,真真是翩翩美少年。 第33章 让你看看真正的仗势欺人 叶笙突然生出恍如隔世之感,她眨了眨眼,唇瓣微张,想要说些什么,又不知如何说起。 “怎么?被本王迷住了?” 萧桦又是一笑,笑容明媚生姿。 这样漂亮的少年,就像一块完美无瑕的玉璧,让人忍不住想要破坏,难怪前世会遭遇那样非人的折磨和摧残。 叶笙突然有些心痛,她冲萧桦笑了笑,“是啊,你真好看。” 萧桦怔住了,叶笙的语气坦荡真诚,眼里除了欣赏,并无其他,她是真心夸赞他好看,不像其他人,无论男女,看着他时,除了惊艳,眼睛里总是藏着各种各样的欲望。 他厌恶那样的眼神,厌恶这张让人垂涎欲滴的脸,因此甚少出现在人前。 这一次,要不是母妃非要他来,他根本不想来将军府。 原以为叶笙出身将门,为人粗鲁不堪,看他的眼神一定比那些所谓的文人雅士更露骨,更让人作呕,没想到她竟这般坦坦荡荡。 她看他时,目光坦诚,清澈,柔和,这样的目光,就连母妃都不曾给过他。 母妃看他时,眼里总是含着厌恶,不耐……以及嫉妒。 萧桦突然有些慌张,怔忡片刻之后,才呆呆的说了句:“那你多看看。” 话一出口,萧桦就后悔了。 他觉得自己不会说话,怎么会说出这样莫名其妙的话?叶笙一定会笑话他吧? 叶家这种武将世家,不像文人那样说话文质彬彬,骂人都藏着掖着,让人听不出来,武将骂人都是直来直去,让人想躲都无处躲,想装听不懂都没法装。 出乎他的意料,叶笙并未取笑他,而是温温柔柔的笑了笑,“好啊。” 她的笑容里似乎藏着一丝莫名的忧伤,也许她是为了自己伤及根本,无法生育而难过吧? 想到这,萧桦心里莫名的有些难过。 母妃叫他来,是为了拉拢叶家,给五弟铺路。 至于怎么拉拢,母妃没有明言,但他很清楚,他有什么?他有的只有一张脸。 叶笙和康王的婚事已经成不了,叶将军昨晚进了宫,除了向父皇告状,还有请辞婚事的意思,一个无法生育子嗣的女子,自然不能做皇子正妃。 父皇虽然没有下明旨,但此事八九不离十了。 母妃看不上武将,觉得他们养出的女儿粗鲁,但又想为五弟争储增加助力,五弟是母妃的心头肉,自然不能跟叶笙沾上关系,至于他,明面上也是不能沾上关系的,不然母妃会被人骂厚此薄彼偏心幼子,连父皇也会有微词,暗地里,母妃巴不得他能迷惑住叶笙,让叶家为五弟冲锋陷阵。 这么多年来,母妃待他和五弟看起来并无两样,只有他知道,没有旁人在时,母妃对他的嫌恶毫不掩饰。 看着叶笙嘴边忧伤温柔的笑容,萧桦心里生出一缕羞惭和难堪,让他想落荒而逃。 一起身,看见一屋子的女人,想起之前在门外听见的那些冷嘲热讽,他又默默的坐了回去。 叶笙将萧桦的动作看在眼里,“英王殿下若有事,尽管……” “我没事。” 进来这么久,萧桦对叶笙的自称,只有一次自称本王,其他时候都自称我,叶笙心里莫名的柔软,叫立春给他上茶。 萧桦接了茶,冲立春展颜一笑,这一笑差点没让素来稳重的立春把茶盏给摔了。 他啜了口茶,将茶盏随手搁在一旁,冷冷淡淡的瞥了林清瑗一眼,“太子妃嫂嫂一大早带这么多女人来这做什么?吵架吗?” 林清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勉强保持住端庄优雅的笑容,“英王殿下也来得挺早的,看来,大家都关心叶小姐的伤势。” “本王不关心 叶小姐的伤势,本王只是好奇,来看看情形怎样。” 萧桦坦然道,林清瑗被噎了一下,朝钟琪使了个眼色,钟琪现在才从萧桦的美色里回过神来,跳出来说道,“殿下刚刚说要娶叶笙?是真的吗?叶笙真有本事,和康王殿下的婚约还没解除,又勾得太子殿下想要纳她为侧妃,还勾得安乐王想娶她为安乐王妃,现在又勾上了英王殿下,几位王爷,就差宣王殿下和诚王殿下了。” “太子哥哥想纳叶笙为侧妃?” 钟琪没想到她说了那么多,萧桦在乎的只有这一句,刚要多说几句,便见萧桦意味深长的瞅了林清瑗一眼,“难怪太子妃嫂嫂一大早就带这么多人来将军府兴师问罪!” 藏着掖着的心思就这么被萧桦明晃晃的戳破,林清瑗脸色更难看了。 “其实,太子妃嫂嫂尽管放心,就算太子哥哥对叶笙有意,叶笙也不会看上区区一个侧妃。” 萧桦说着,还将询问的眼神投向叶笙,“对吗?” 见叶笙点头,萧桦这才继续说道,“再说,这种事情,你找叶笙有什么用?你要找的是太子哥哥!是他肖想叶笙,又不是叶笙肖想他。” 林清瑗脸色青白交加,一言不发。 萧桦勾唇一笑,笑容邪气又勾人,“噢,你不敢,你怕太子哥哥厌恶你。别担心,太子哥哥不会厌恶你的。” 林清瑗刚松了口气,就听到萧桦笑嘻嘻道,“太子哥哥从来就没喜欢过你,又怎会厌恶你呢?” 林清瑗脸色一下黑成锅底,萧桦仿若未见,继续往她心上扎刺,“不过,你尽管放心,叶笙对太子哥哥无意,她若是有意的话,本王这声‘嫂嫂’就要换人叫了。” 人生最扎心的事,莫过于你费劲千辛万苦得到,视若珍宝的男人,在对方眼里不过 尔尔,不仅如此,对方随便勾勾手指,就能将你的心爱之人勾走。 林清瑗很清楚,太子不是没想过和叶家结亲,他是不敢想,没有皇帝的首肯,他要是敢私下结交叶家,屁股底下的位置就要换人坐了。 若是皇帝首肯,太子一定将林家抛弃。 她和叶笙,若太子能选,选的一定是叶笙,她毫无胜算。 这也是她一听到太子想纳叶笙为侧妃的消息,就再也坐不住的原因。 上次在青芙山庄针对叶笙,也是因为听人议论叶笙和康王的婚礼黄了,叶笙很可能会嫁入东宫才沉不住气。 “你走吧,不要再来烦我,我耐心有限。” 叶笙看着林清瑗阴沉的脸,淡淡道,“我只说这一次,无论是什么太子妃,太子侧妃,王妃,我通通没兴趣!” 林清瑗一脸不信,叶笙懒得再搭理她,端茶送客。 林清瑗忍着怒火站起身,端着架子高傲的说道,“叶笙,记住你的话!东宫有我在一天,就没有你的位置!你不要出尔反尔,惹人厌恶!” ‘啪嗒’一声,叶笙将茶杯重重搁在桌上,锐利冰冷的目光射向林清瑗。 林清瑗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后退,回过神来,故作镇定的迎向叶笙的目光,“怎么?想拿鞭子打人?跟上次打刘家公子一样?” 叶笙冷冷一笑,唰的抽出鞭子,随手一抽,鞭子打在林清瑗脚边,吓得她脸色惨白。 “上次我打姓刘的,是打在腿上,把裤子都打飞了,怎么?太子妃想试试?” “叶笙,你这个疯子!” 林清瑗吓得连音调都变了,活像一只被人捏着脖子的鸭子,生怕叶笙真的给她一鞭子。 愚蠢,胆小,无能!被人挑拨两句,就当了别人手里的枪而不自知!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有这样的妻子,难怪前世稳如泰山的太子会败得那么惨! 叶笙突然觉得很无趣,抽了林清瑗旁边的茶几一鞭子,茶几应声裂成两半,轰然倒塌,林清瑗吓得跳了起来,“叶笙,你想杀人?” “我真想杀人,你还能活着?” 叶笙冷冷开口,霸气全开,“滚!别让我说第二次!” 林清瑗很想赢回气势,但看着那根黝黑发亮的鞭子,又犯了怵,一扭身往门口走去。 一开始,她还能保持优雅端庄的体态,一踏出门槛,立即连姿态都顾不上了,落荒而逃。 其他人也跟着离开,为了抢先,还差点打了起来,温如雪被挤在最后。 “温如雪。” 温如雪刚要踏过门槛,就听到身后传来叶笙的声音,她立马摆出一副笑脸,回头道,“姐姐还有事?” ‘事’字还没落下来,一根鞭子迎面打来。 下一瞬,温如雪捂着脸发出刺耳的惨叫,鲜血从她的手指缝里流出,落了一地。 她恨恨的看着叶笙,“姐姐为何打我?” “你既管不住嘴,不会好好说话,只知道挑拨离间,搬弄是非,我就帮你管管。你看,你现在不就会说话了?” 叶笙嘴边含笑,眼神冷得刺骨。 温如雪心虚不已,嘴上仍道,“我不懂姐姐在说什么?” “林清瑗为何三番两次针对我,你不清楚?” “我……” 温如雪眼珠子一转,“姐姐说的话,我真的不懂,姐姐为何打我,我也不明白。姐姐是将军府大小姐,我只是个小吏的女儿,姐姐要对我做什么,我只能默默忍受无力反抗……” “你说我仗势欺人?” 叶笙咧嘴一笑,一口雪白的牙齿闪着森冷的光,像要咬人一般。 “我……” 叶笙冷冷一笑,“既如此,就睁大眼好好看看什么叫仗势欺人!” 第34章 欢迎来报仇 话音未落,‘啪的’一声,叶笙的鞭子又抽了过来,鞭子狠狠抽在温如雪另一边脸上,痛得她差点满地打滚,鲜血滴了一地,触目惊心。 叶笙抽的位置精确无比,两鞭子都抽在温如雪的嘴边,让她的嘴唇沿着伤口往脸上延伸,成了一个巨大的笑脸,偏偏这笑脸上血痕无数,既渗人又诡异。 温如雪捂着脸不停的惨叫,声音又尖又高,刺耳得很。 “姐姐,你为何这样对我?我有什么得罪过你的地方吗?” 温如雪尖声喊道,一脸楚楚可怜的表情,眼里泪水涟涟,不知情的人肯定会认为她是无辜的,叶笙不分青红皂白伤人,残忍又狠毒。 只可惜叶笙对她的秉性了如指掌,冷眼看着她演戏,冷笑道,“还不承认?” 她握紧鞭子,啪的往地上一甩,鞭子在地砖上打出一条浅痕,看那架势若是温如雪不承认挑唆林清瑗针对她,她就打到她承认。 温如雪眼里闪过一丝刻骨浓烈的恨意,只一瞬,又恢复那副无辜可怜的模样,扑到萧桦脚下,哀哀哭道,“英王殿下救我。” 温如雪原本想抱住萧桦的腿哀求,谁知看见萧桦一脸嫌恶的看着她沾满鲜血的手,立即识趣的缩回来,跪在地上梨花带雨的哭着,连萧桦的衣角都不敢碰。 “本王为何要救你?本王又不知你是何人。” “我……我是温家的女儿温如雪,求殿下救命,姐姐素日待我亲如姐妹,今日性情大变对我大打出手,大概是受了伤,加上婚事不顺,心情不好。我不恨姐姐,只是担心姐姐的身子,求殿下为姐姐请一位太医来,好好给姐姐诊治……” 温如雪满口为叶笙开脱,一副一心为了叶笙着想的模样,简直能感天动地! 叶笙嗤的笑出声来,“温如雪,你不去当 戏子真是可惜了!” 温如雪恨恨的看了叶笙一眼,一转过脸来面对萧桦,又是一副温柔贤良的模样,萧桦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又滑到叶笙脸上,见叶笙脸色有些苍白,鬓角渗出几滴汗珠,握着鞭子的手微微发抖。 萧桦目光沉了沉,手不受控制的伸了出去,在空中停顿好一会,才小心翼翼的握住叶笙握鞭的手,叶笙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想抽回手,萧桦突然用力,握得很紧。 他抬头冲她一笑,天地顿时无声。 叶笙不由自主的想起前世萧桦的命运,想起地牢里他也曾数次露出笑容,那时他的笑容褪去所有繁华,只余干净纯粹,就像现在这样。 叶笙的心猛地抽痛,她能感觉到萧桦对她不仅没有恶意,还似乎想要靠近她。 前世第一次见到萧桦,是在嫁给萧桓的第二天,跟宗室皇族的见面礼上,见到萧桦的第一眼,她便被他的容貌惊艳到了,呆呆的说了句:“你真好看。” 萧桦抿唇一笑,一双桃花眼里春光潋滟,更是好看得不得了,把她都差点看呆了去,后来,还是萧桦先开口叫了声三嫂,笑嘻嘻的伸出手,“见面礼呢?” 他那时的笑容,以及后来每次在她面前露出的笑容,都是刻意的展露风情,刻意的让她惊艳,那是他的手段跟保护色,就像萧桓的温柔深情,萧御的放荡不羁,都只是保护色而已。 不像最后诀别那日,也不像现在,繁华落尽,只有干净纯粹,让人心痛。 她怔怔看着萧桦的眼睛,萧桦眼里闪过一丝不安,似乎在害怕她的拒绝。 叶笙冲他微微一笑,安安静静的坐着,手任由他握着。 萧桦的眼睛刹那间就亮了,光芒逼人,就好像狗狗得到了主人的爱抚和拥抱,叶笙不敢直视那双眼睛,目光落 在温如雪身上。 见她眼睛里的嫉恨藏都藏不住,叶笙止不住在心底冷笑。 萧桦将她的手握得很紧,叶笙的手很凉,萧桦握着感觉像握了块冰一样,不由得握得更紧了些,似乎想把手心里的温度传给她。 他满脸期待的看向叶笙,就好像狗狗想讨主人奖赏一样,却发现叶笙看的人是温如雪,萧桓炙热的目光陡然转冷,他阴着脸瞪了温如雪一眼,突然握着叶笙的手抓住鞭子,猛地扬起,朝温如雪脸上打去。 温如雪吓了一大跳,“英王殿下!” 她躲得很快,那一鞭没有抽到她的脸,只抽伤她的脖子,白嫩嫩的脖子出现一条手指长的口子,鲜血直流。 “哎呀,准头不够,再来!” 萧桦一脸兴致勃勃,如同得了新奇玩具的孩童,正玩得兴起。 话音刚落,他抓着叶笙的手,又要朝温如雪抽一鞭子,温如雪面如死灰,连英王都倒向叶笙那边,她再不走,怕是连命都要给英王玩掉了。 温如雪狠狠瞪了叶笙一眼,转身要跑。 “话没说清楚就想走?” 叶笙刚想出手,萧桦提前出手了,一鞭子抽在温如雪的脖子上,鞭尾如灵蛇般卷住温如雪的脖子,将她拖了回来,无情的丢弃在地上。 温如雪差点被鞭子勒断脖子,脸色憋得发青,一得了自由,便拼命呼吸。 “说吧。” 叶笙居高临下的看着瘫软在地上不停喘气的温如雪,冷冷道。 温如雪抬起脸,恶狠狠的瞪着叶笙,“姐姐要我说什么?” “不装了?” 叶笙鄙夷的目光,落在温如雪身上跟针扎一样,她死死咬着唇,阴狠的瞪着叶笙,叶笙有一搭没一搭的把玩着鞭子,“最后一次机会,说吧!” “我不懂姐姐在说什么——” ‘啪’的一声,鞭子挥出,狠狠抽 在温如雪身上,温如雪惨叫着,连滚带爬往门口狂奔,又被叶笙用鞭子卷了回来,如死狗一样扔在地上。 几次之后,温如雪身上都是鞭痕,鲜血染透了衣裳,温如雪彻底明白,她要是不承认挑唆林清瑗针对叶笙,就走不出将军府。 “我说我说,姐姐饶命……” “我不想听了!我说过,那是最后一次机会!” 叶笙冷冷道,又是几声脆响,温如雪身上又挨了好几鞭,一鞭比一鞭重,疼得她满地上打滚。 叶笙眼里寒光骇人,盯着温如雪的眼神,冰冷刺骨,恨意浓烈,像要杀人一般。 温如雪顿时头皮发麻,浑身发冷,她有种感觉,叶笙真的想杀了她。 “姐姐我知道错了,我不敢了,饶命……” “谁是你的姐姐?温如雪,你算个什么东西,你配吗?” 叶笙的声音冷得吓人,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温如雪,寒光烁烁,手里的鞭子一下接一下抽在温如雪身上。 “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是,是我嘴贱,心思恶毒,嫉妒你,三番两次挑唆林清瑗找你麻烦,还收了萧桓的银两帮他设计你,你有几次在郊外遇见他,不是因为缘分,是我告诉了他你的行踪,他对你的心事了如指掌,也不是他懂你,是我,都是我说的,我帮他骗你的真心。我知道错了,叶小姐,求你饶了我的命……” 温如雪边躲着鞭子边大哭着求饶,她真的怕了,现在的叶笙太可怕! 叶笙手里的鞭子慢慢落了下来,两眼发直的看着温如雪。 前世之所以爱上萧桓,是以为他懂她,以为她与他缘分深浓,是上天安排。 殊不知一切都是设计!都是笑话! 是萧桓太阴险,温如雪太恶毒,还是她太愚蠢太自以为是?真以为萧桓对她一见钟情? 真可笑! 手上传来暖意,叶笙抬眼望去,对上萧桦担忧清澈的目光,他张了张唇,似乎想问她怎么了,又似乎不知如何开口,就那么停住了。 叶笙冲他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面上一烫,感觉到两道怨毒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温如雪! 叶笙冷眼看着她,温如雪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身上脸上都是血痕,连头都不敢抬。 “你恨我?” 温如雪吓得连连摇头,“我不敢……” “随便你恨,反正恨我的人多得很,再多你一个也无妨。” 叶笙微微抬起下巴,神态倨傲狂妄,刚刚的低落一扫而空,“想报仇的话,随时来找我!” “我没想报仇,我不敢……” “滚!” 叶笙面无表情的打断她的话。 温如雪先是一怔,见叶笙不像在玩她,是真的叫她滚,立即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一出将军府,温如雪脸上的惊恐立马消失不见,她回头看着叶笙所在的方向,一脸的阴狠怨毒。 叶笙,总有一天,我会将今天你施加在我身上的,连本带利的还给你! 你给我等着! 叶笙并不知这一幕,就算知道,她也不会在意。 温如雪刚离开,叶笙便支撑不住倒在椅子上,额上冒出豆大的汗珠,萧桦忙扶住她,“我去叫太医!” 叶笙摇了摇头,“不必了。太医开了药,让立春药来。” 话音刚落,立春色慌张的进来,叶笙一笑,“慌成这样,药撒了?” “不是的小姐,是安乐王来了,说要见您。” “不见!” 叶笙没好气的说道,就不能让她好好养伤吗?一个个的往将军府跑。 “瑟瑟为何不见本王?难不成怕见多了本王爱上本王?” 萧御边笑着打趣道,边踏过门槛,一看见叶笙身旁的美少年,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萧桦?!” 第35章 男人间的争风吃醋 萧桦的脸色倒不像萧御那么臭,但也不怎么好,萧御的话他听得清清楚楚,从萧御毫不客气的说话态度,可知他和叶笙私下交集不少。 他这个九皇叔,因身份贵重,一向眼高于顶生人勿近,就算跟他们这几个侄儿,也很少打交道,或许是怕惹得父皇猜忌,或许是本身性情如此。 总之,无论是外在原因,还是自身性情,九皇叔待人冷淡得很,很少有人能入他的眼,更何况这样熟稔亲密的说笑,就连父皇,他不想搭理的时候照样不搭理,毫不顾及天子龙威。尤其是女子,九皇叔对女子不说避如蛇蝎,也差不了几分了。 九皇叔待叶笙这样特别,那叶笙待九皇叔呢? 萧桦心里像扎了根刺,隐隐的不舒服,他勉强笑了笑,恭恭敬敬叫了声‘九皇叔’。 “你来做什么?” 萧御阴沉着脸,很不客气的质问道,萧桦刚要回答,萧御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唰的阴沉了数倍,狠狠瞪着叶笙,“叶笙,你是不把本王的话当回事吗?” 萧御的怒火来得莫名其妙,叶笙一身是伤,好不容易支撑到现在已是强弩之末,只想回房吃药歇息,被萧御这么一问,火气也上来了,“王爷是我的什么人?为何王爷的话我要听?究竟是我不把王爷的话当回事,还是王爷太把自己当回事?” “叶笙!你还嘴硬!” 萧御一指旁边的萧桦,咬牙切齿道,“他为什么在这里?” 叶笙愣住了,疑惑的看向萧桦,也是,叶家和英王府素日并无来往,她和萧桦之前也从未见过,更别提有什么交情,萧桦为什么来这里?对她百般亲近,事事站在她这边不说,还顶撞林清瑗,不管怎么说,林清瑗总归是未来的太子妃,萧桦这么做,就不怕得罪 太子吗?为了她得罪太子,对萧桦来说,是完全亏本的生意。 萧桦为什么这么做? 她之前被前世之事影响,对萧桦心存容忍,疼惜,歉疚,忽略了很多事情,现在回头一想,萧桦待她太不合理。 不合理之事,必有企图,或是阴谋。 察觉到叶笙的怀疑,萧桦水波潋滟的眼里,闪过一丝受伤,他张了张唇,似乎想要辩解,又默默的闭上嘴,将嘴唇抿得紧紧的,不再看叶笙一眼。 见他宁愿被人误解,也不愿解释。 叶笙感到有些内疚,眼神时不时的落在他身上。 见两人当着自己的面还眉来眼去,萧御一肚子火气再也压不住,狠狠说道,“叶笙!本王说过,你敢招面首,本王就把那些小白脸剥皮拆骨,挂在城楼上震慑旁人!你怕本王弄死那些人,就招惹萧桦?真以为他是皇子,本王就不敢弄死他?” 看着萧桦那张年轻鲜嫩,眉目如画的脸,萧御眼里几乎喷出火来。 叶笙最爱美少年! 影一这么说,太子也这么说,连叶三都帮她搜罗美少年当面首,他当时还将信将疑,现在由不得他不信。 他进来时,叶笙就依偎在萧桦怀里,听到他的声音才慌忙分开,他一只脚踏过门槛的时候,还看见萧桦的手还在叶笙的肩上,他死命忍着,才没把萧桦的手剁了。 叶笙长眉拧紧,“萧御,你侮辱我不要紧,何必拖上旁人?英王殿下不过是好心来探望我的伤势,不是你说的那种……那种人!堂堂皇子怎能做一个女人的面首?” 她说得又急又怒,牵扯到伤口,急剧咳起来,身子摇摇欲坠,萧御和萧桦同时去扶她,萧桦本就在她身边,快了一步扶住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又命令一旁的立春,语气凌厉 阴沉,“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去把你家小姐的药端来?” 他之前还笑语盈盈,突然变脸,把立春吓了一跳,赶紧去端药。 萧御走过来,冷冷盯了萧桦一眼,想用目光逼退他,萧桦恍若未见,萧御脸色一下冰冷无比,连带着周边的空气都冷了几度,冷得叶笙抖了抖。 萧桦忙扶着她的肩膀,让她靠着自己的胸膛,这样会暖和一点,萧御周身的气压更低了,恨不得将人冻成冰雕,“滚开!” 萧桦无动于衷。 叶笙没有拒绝,确切的说,是无力拒绝,她咳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五脏六腑疼得火烧一样,肩上被短刺刺出的伤口也裂开了,火辣辣的疼,她能感觉到鲜血染透了里衣。 好不容易停止咳嗽,刚要说话,便见萧御一掌打向萧桦。 “住……手!” 叶笙有气无力的说道,萧御哪里肯听,那一掌虽未用足十成力,也至少用了五成,奔着重伤萧桦的目的去的。 他最痛恨这些小白脸,仗着年轻几岁,生得好看,就想勾走他的女人! 他要是年轻十岁,叶笙面前哪有这些小白脸站的地方! 掌风霸道凌厉,萧桦依然不为所动,但叶笙能感觉到他扶着自己肩膀的手陡然收紧。 他在害怕! 即便如此,萧桦依然没放开叶笙,只是将一身内力聚集掌心,拼尽全力迎敌。 叶笙很清楚,就算他拼尽全力,也挡不住萧御一击,这一点想必萧桦自己也很清楚,才会想要拼尽全力博一个机会。 她阻止不了萧御出手,也劝服不了萧桦退让。 叶笙眼里寒光一闪,既然两人的纷争由她而起,就由她解决吧。 当萧御那一掌打到时,萧桦刚要奋起迎击,叶笙抢先出手,正面迎敌,一掌击出。 反正她已经是一身伤,债多 不用愁,虱多头不痒 ‘砰’的一声闷响,无形的气浪几乎能将人掀翻,叶笙连人带椅子加上身后的萧桦,一同退了七八步,萧御纹丝不动,脸色阴沉冰冷,一双眼冷得刺骨。 屋子里气氛冰冷压抑,一片死寂。 双方无人言语,就这么沉默对视着。 片刻之后,叶笙身下的椅子咔擦一声,裂成碎片,打破了屋子里的死寂。 萧御冷得骇人的眼神终于有了波动,冰霜之下,隐隐冒出难以压抑的怒火。 第二次了! 第一次叶笙为了救叶三,叶三是她的兄长,还勉强说得过去,那萧桦呢?萧桦是她的什么人?难道叶笙真看上了他? 萧桦有什么?一张脸?! 难道他就不好看吗?单论容貌,萧桦男生女相,娘里娘气的,他不比萧桦的样貌差,为什么叶笙看上的是萧桦不是他,就因为他老了几岁吗? 不公平!没眼光!没品位!眼睛瞎了吗? 要不是他及时撤掉好几成力,叶笙这次定然死透了,他三番两次饶过她,可她呢?自己都一身的伤,还护着萧桦那个小白脸! 坏女人!臭女人!无情无义,水性杨花! 萧御在心里不停的骂道,越骂越生气,越骂越想杀人。 不如杀了萧桦!就算叶笙再生气,时间也能抹平一切,死人,总是争不过活人的。 念头一起,他冰冷锋利,杀意浓烈的眼神射向萧桦,萧桦感觉到萧御的杀意,眉头一拧,随即舒展开来,嘴角一勾,对萧御露出一个嘲弄的笑容,还用口型无声的说出三个字:我赢了。 赢了叶笙的心,赢了叶笙的好感。 萧御眼里几乎喷出火来,冷冷一笑,赢?马上要死的人怎么赢? 他眼里寒光万丈,内力凝聚掌心,空气中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凝聚他的掌 心,形成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 叶笙暗道不好,连忙挡在萧桦面前,她本就受了重伤,又替萧桦挡了一掌,虽然萧御及时撤力,只有一成力打在她身上,但也足够让她伤上加伤了。 她用尽全力才勉强站稳身子,厉声道,“王爷,这是将军府,不是你的安乐王府!来者是客,英王殿下怎么说也是将军府的客人,王爷在这里下杀手,是不把叶家放在眼里吗?” 她说得又快又急,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开始冒冷汗,萧桦一见,忙去扶她,眼前人影一闪,萧御只看见一道残影在眼前飘过,叶笙已落入萧御怀里。 萧桦慢了一步,想去查探叶笙的情况,萧御冷冷的盯了他一眼,“你再碰她,本王剁了你的手!区区一只手,想必皇兄也懒得跟本王计较!” 双方正僵持着,立春端了药进来,萧桦刚要拿药,萧御又抢先一步,拿着药碗急切的往叶笙嘴里灌,叶笙本就虚弱,被他这么一罐,呛得直咳。 “你呛到她了……” 萧桦心急之下,连尊称都忘了,萧御狠狠瞪了他一眼,“本王想怎么喂就怎么喂,用你管?” 话虽这么说,动作却轻柔了许多,边喂边抱怨,“受了伤不老老实实歇息,还到处乱晃,乱招惹男人,活该你吃药,活该你好不了,活该你被本王又打了一次……” “打女人的男人能是什么好东西?” 叶笙冷冷道。 “还嘴硬!信不信本王……本王……” 他支吾半天也没威胁出什么话来,憋得脸色发青,叶笙忍不住扑哧一笑,萧御眼里的冰霜刹那间消融,面上仍故意板着,冷冷道,“受了伤还那么多废话,喝药!” 他话说得凶狠,喂药的动作却轻柔得很。 萧桦看着这一幕,眼睛深处寒光一闪。 第36章 你别乱来 九皇叔那样冷淡倨傲,对谁都不屑一顾的人,不仅和叶笙有说有笑,还纡尊降贵给她喂药照顾她,看九皇叔动作生疏,就知这是第一次。 而且,之前九皇叔那一掌,摆明是奔着让他非死即伤去的,可当叶笙和他对掌时,千钧一发之际,九皇叔硬生生撤回掌力,因撤得太快,似乎还被自己的掌力反噬。 九皇叔可不是那种会为了救人伤了自己的人,人命对他来说,还比不上他手里的一杯酒,他的一片衣角,哪怕成千上万的人死在他面前,他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他会如此,只有一种可能,他真的对叶笙上了心! 有惊才艳绝,天下无双的九皇叔在,他还有胜算吗? 萧桦心里一点把握也没有,更让他不安的是叶笙的态度。 叶笙待他,温柔有礼,笑容和气,她对九皇叔就不一样了,态度恶劣,嬉笑怒骂张口就来,表面看来,叶笙对他态度更好,他更有胜算。 但萧桦深谙人心,母妃待他和五弟,就像叶笙待他和九皇叔一样。 一个是表面客气,态度很好,一个是该骂就骂,甚至会上手打,后者才是真正放在心上的人。 尽管这么说对叶笙不公平,叶笙待他,比母妃待他要好得多,母妃的好不过是做给旁人看的,叶笙是真的好。但萧桦心里很清楚,九皇叔在叶笙心里是不一样的,她在他面前很放得开,半点伪装都不屑于有。 萧桦死死攥紧手心,好一会才松开,掌心被指甲划出血丝,他一心盯着叶笙,丝毫感觉不到疼。 他不会输的!他也不能输! 他什么都没有,好不容易遇上一个叶笙,他绝不放手! 既然叶笙对他有疼惜,歉疚,那就好好利用,尽管不明白叶笙为何如此,但不妨碍他以此为手段 。 “喝完了吗?才一碗?刘太医怎么开药的?开这么少的药,庸医!” 萧御看着空荡荡的药碗,抱怨道。 谁规定的,药喝得越多越好? 叶笙苦得胃里直抽抽,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了,只给了萧御一个大大的白眼。 立春知道叶笙怕苦,忙端了蜜饯过来,萧御不屑的扫了一眼蜜饯,“不怕疼,不怕死,居然怕苦?真丢本王的脸!” 叶笙连翻白眼的心情都没了,刚要拣一颗蜜饯放在嘴里,就看见一颗蜜饯递到嘴边,叶笙一看,原来是萧桦,萧桦冲她微微一笑,“我吃药也怕苦,小时候,每次生病需要喝药,奶娘就会拿酸酸甜甜的蜜饯哄我,后来……” 他脸上的笑容变得落寞,连那双光彩明媚的桃花眼,也变得光芒黯淡。 叶笙大概猜到了什么,沉默着接过蜜饯,刚要放进嘴里,一只骨节分明,莹白如玉的手就伸了过来,将蜜饯夺走扔在一边。 “你又发什么疯?” 叶笙不悦的说道,萧御阴沉着脸拿了颗蜜饯塞进她嘴里,“除了本王,不许吃任何男人给你的东西!尤其是那种自荐枕席,投怀送抱,毫无尊严廉耻的小白脸!” 萧御边说,一双眼边盯着萧桦。 他动作太过粗暴,差点将蜜饯塞进叶笙的喉管,叶笙被卡得差点翻白眼,用力咳了好几下,才把蜜饯咳出来吐在地上。 她顾不得理会萧御阴沉得滴水的脸色,担忧的看向萧桦。 萧桦冲她微微一笑,笑容依然明媚生姿,似乎没有被萧御的冷嘲热讽影响,但那双原本光彩动人的桃花眼,黯淡得毫无之前的光彩,笑容的弧度也有些僵硬。 叶笙心里隐隐约约的疼,她轻轻拍了拍萧桦的手背以作安慰,萧桦黯淡的双眸刹那间光芒耀眼,他飞 快看了叶笙一眼,又飞快移开目光,一双亮晶晶的眼盛满了羞涩与欢喜,嘴角上扬,怎么也压不下去。 叶笙的心一下柔成了水。 萧御的脸一下冷成了冰。 他森冷的盯了萧桦一眼,冷哼一声,讥诮道,“身为男人,还要靠一个本就受了内伤的柔弱女子保护,萧桦,本王要是你,早羞愧得挖个地洞钻进去了!还有脸杵在这里?” 萧桦的脸色一下白成了纸,浑身微微发抖,他拼命忍着,嘴唇抿紧成一条直线,既不反驳也不辩解。 叶笙看着他握紧得发青发白的双手,心里有些难受,回头对萧御冷冷道,“我受伤,还不是因为王爷?大言不惭四个字,王爷不懂吗?” 萧御刚要反驳,却看见萧桦在叶笙看不见的地方,朝着他抬起精致白皙的下巴,一脸的挑衅得意,萧御脸色一沉,萧桦忽而唇角一勾,露出一抹笑容。 春波潋滟的桃花眼里,于刹那间绽放出淋漓尽致的炫目光华,明媚惊艳,摇曳生姿。 空气仿若停止。 世界悄然无声。 萧御眼里冰霜一片,难怪叶笙会被迷惑,这样的姿色,就连他这个男人都有一瞬间的失神,何况叶笙那个女人本就喜欢美少年,萧桦在投其所好。 他想做什么? 萧御不相信萧桦对叶笙一见钟情,萧桦一定有所图谋! 在他眼皮子底下作妖?不自量力! 只一瞬,萧桦面上的挑衅得意烟消云散,他紧抿双唇,一言不发,看起来倔强又受伤。 萧御恨得牙痒痒,他第一次知道自己这个侄儿这么会演戏,偏偏叶笙还吃这一套。 “叶笙,本王伤你,还不是因为你把本王的话当成耳旁风,三番两次触犯本王的底线!本王说过,你是本王的女人,是未来的安乐王妃,其他人 ,你最好少沾惹,尤其是这种来路不明,企图不明的……” “够了!” 叶笙冷冷的打断他的话,“萧御,我只说一次,你听好了!我不是你的女人,我也不是安乐王妃!我说过,什么太子妃,太子侧妃,王妃,我通通没兴趣!” “那你就招面首?叶笙你真是不知廉耻水性杨花……” 萧御气得口不择言。 “我招不招面首,跟王爷有什么相干?我是否不知廉耻,水性杨花,又跟王爷有什么关系?王爷是我的什么人,有什么权利干涉我?是我的父母兄长?还是夫君师长?” 萧御气得脸色发青,刚要开口,叶笙继续说道,“王爷什么都不是,我要做什么,与王爷毫无关系!将军府和安乐王府,也是井水不犯河水,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请王爷走好自己的路,不要来当我叶笙的家!王爷没这个资格!” 本不想把话说得这么透,这么绝,免得惹怒萧御,但叶笙实在是受够了! 太子,萧桓,萧御!加上林清瑗温如雪上蹿下跳!烦不胜烦。 这些皇族中人,离她越远越好。 她只想清清静静,安安稳稳的和家人在一起。 “好!好!好!” 萧御气得连说了三个好字,“叶笙,本王看你是翅膀硬了,忘了一些事情了。” 他张开唇,无声的用口型说了两个字:军饷! 叶笙脸色突变,气得浑身发抖,“萧御,你无耻!” 军饷是悬在叶家头上的一把刀,不知何时就掉下来。 叶笙曾问过爹爹和哥哥们军饷一事,爹爹顾左右而言他,哥哥们也含糊其辞,谁都不肯跟叶笙明说,叶笙再问,爹爹就装作发火,扬长而去,哥哥们也跟着溜之大吉。 叶笙知道父兄们不想她掺和这些事情,他们想要保护她,想让 她一辈子安乐无忧,但她也姓叶,她也是叶家人,既享受了叶家的荣华富贵,就要承担起叶家的重担,而不是躲在父兄身后,恬不知耻的让父兄们为她遮风挡雨。 那本账册到底在谁手上?整件事是谁在幕后主使?萧御到底知道些什么? 叶笙脑子里闪过无数个疑问,但都找不到答案。 萧御伸出手想要抚摸叶笙的脸,叶笙下意识的想躲开,就看见萧御无声的说出‘军饷’二字,叶笙眼里几乎喷出火来,忍着愤怒站着不动。 萧御满意的一笑,抚摸着叶笙的脸,萧桦目不转睛看着这一幕,眼底闪过一丝阴郁和森冷。 萧御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里既得意又愉悦,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还想跟本王斗? 叶笙肌肤细腻柔滑,充满弹性,萧御原本只是想戏弄叶笙和刺激萧桦,摸着摸着居然有些爱不释手,手指不由自主的从她的脸颊摸到耳边,落在她小巧圆润的耳珠上。 叶笙浑身一抖,跟受到刺激似的猛地推开萧御,萧御脸色一沉,刚要发怒,叶笙紧紧捂着被他摸过的耳珠,大声道,“不许摸我耳朵!” 她耳根泛红,眼神闪躲,似乎有些……羞涩。 萧御刚起的怒火一下烟消云散,连声音都柔和许多,“为何不许摸?” 叶笙抿着唇不吭声。 “是不是摸疼了?” 叶笙眼神四处乱飘,就是不回答萧御的问题。 “本王看看……” 叶笙手忙脚乱的躲着,“不疼,你别乱来……” 她躲来躲去,躲得萧御身上都起了火,忍不住双臂一揽,将她搂入怀里。 ‘咚’的一声,叶笙的脑袋撞在萧御下巴上,“活该!说了叫你别乱来……” 萧御突然低下头,猛地吻住她的耳珠。 叶笙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 第37章 萧御,你无耻! 先是如烟花般炸开,绚烂夺目,随便一片混沌,接着是一片空白。 在她失神的瞬间,萧御不仅吻了她的耳珠,还将它含在嘴里,百般戏弄,等到叶笙回过神来用力推开萧御,整只耳朵都红透了,连耳根都红得不行。 她想狠狠骂萧御几句,又骂不出口,最后只得狠狠瞪了萧御一眼。 却见萧御毫无反应,灼灼的目光一眼不眨的盯着她的耳朵,不知在想什么。 叶笙下意识的捂住耳朵,感觉到耳朵湿漉漉的,突然想到什么,整张脸都红透了,“萧御,你无耻!!” 她愤怒的擦拭着耳朵,将萧御舌尖留下的东西擦得干干净净。 “这样就无耻了?那本王还挺喜欢的。” 萧御恬不知耻的说道,喉结微微一动,有些可惜的看着她的耳朵,刚刚那小巧圆润的耳珠,湿漉漉亮晶晶,让人忍不住心思浮动。 想到此,萧御的喉结又微微一动。 这一幕,恰好被叶笙看到,叶笙气得浑身发抖,“萧御,你还能不能更无耻一点?吞口水!你居然吞口水!” “这说明你秀色可餐,滋味很可口,才让本王胃口大开,这是对你的赞许,你该清楚,本王对女人一向是敬而远之的,只有你才近得了本王的身,让本王起了某些想法……” “放屁!” 叶笙忍了又忍,最终没忍住爆了粗口。 她用力擦拭着耳朵,将耳朵擦得通红。 萧御凤眼微微一眯,脸色有些阴沉,周身的气息变得冰冷,“你这是在嫌弃本王吗?” 叶笙一心擦着耳朵,没搭理他,萧御身形一动,手抓向叶笙的胳膊,“回答本王,你这是在嫌弃本王吗?” 胳膊被人一拽,叶笙眼前一花,怔怔看着挡在她前面的萧桦。 萧御冰冷锋利的目光刮过萧桦漂亮的脸庞 ,冷哼一声,“想护着她,你行吗?” 萧桦抿着唇,一声不吭,消瘦的身影挺得笔直。 萧御不屑的冷笑,一身威压放出一半,萧桦腿抖了抖,依然没有离开。 威压越来越强,压在萧桦身上的压力也越来越大,他的两条腿不停的抖,额上冒出豆大的汗珠,但腰背依然挺得笔直。 直到萧御将威压放出八成,萧桦两条腿抖得厉害,脸色惨白如纸,也不曾退让,消瘦单薄的身体,如两根不肯弯腰的竹子,硬撑着为叶笙挡住些许风雨。 萧御脸色一沉,便要放出全部威压。 “够了!” 叶笙大喝一声,冰冷刺骨的目光如利刃射向萧御,萧御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叶笙,略一犹豫,收回了威压。 萧桦仍挡在叶笙面前,寸步不让。 叶笙轻轻推开他,“我不用你护我,你也护不了我。” 萧御脸色一喜,萧桦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受伤,但他什么也没说,一脸失落的退到一旁。 “从今往后,我护着你!” 萧御脸色唰的沉了下去,萧桦则一脸狂喜,“真,真的?” 因为激动,他的嘴唇抖得厉害,老半天才说出这两个字。 叶笙冲他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萧桦激动的一下蹦得老高,随即一把抱住叶笙,他抱得太紧,紧得几乎勒断叶笙的肋骨,疼得叶笙闷哼一声,萧桦耳尖的听见了,惊慌失措的松开她,喃喃道,“我,我只是太开心了,从没有人愿意护着我,自从奶娘去世后,我……” 似乎想到了什么伤心事,他眼圈一下子红了,轻轻咬着唇,一脸歉意的看着叶笙,“刚刚是不是弄疼你了?” “没事,不疼,只是刚刚有点喘不上气。” 叶笙笑着道,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你放心,我会护着你,一辈子! 有我在,绝不会让人欺负你,欺辱你!” 她不是不知道萧桦接近她是有目的的,但那有什么关系?接近她的人,哪个没有目的? 她怜惜他上辈子的命运,也内疚于他的命运,有一半是她造成的,这一世,就让她护住他吧。 有着那样干净纯粹的目光的人,不该落到那样凄惨的境地,连死,都不能干干净净的死。 萧桦眼睛通红,目光发直的看着叶笙,突然猛的一转身,快步离开,背影仓皇脚步踉跄。 叶笙目不转睛看着他离开,并未出声叫他,她知道他需要时间认真思虑她给出的承诺。 她给出承诺,他必当给与回应。 直到萧桦消瘦单薄的身影消失,叶笙才收回目光,打算回房歇息,折腾半天,伤上加伤,她快支撑不住了。 “叶笙!” 萧御冰冷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叶笙回头,“王爷还有事?” 见她一脸冰冷漠然,全无对萧桦时的温柔亲近,萧御的脸色更是阴沉,“你真要护着他?” 叶笙沉默不语。 “本王懂了!” 萧御眼里一片寒凉,“叶笙,你记住了!你越护着谁,本王越要对付谁!萧桦的命,本王要定了!不过你放心,本王不会让他死,只会让他生不如死!” 叶笙神色漠然,良久,嘴唇上扬,勾出一抹冷笑,“王爷尽管试试,看是不是真动得了我的人!” “你的人?你的人!你居然说他是你的人?!他凭什么是你的人?就凭一张脸吗?” 萧御牙齿咬得嘎吱响,“本王哪里不及他?身份,地位,能力,甚至是容貌,本王都比他强!” “就凭他在我面前自称‘我’,而不是本王。” 萧御愣住了,“区区一个称呼而已,你就那么在意?” “对,我在意,非常非常的在意。 ” 我在意的不是一个称呼,而是在他眼里,我和他是平等的,他不是高高在上的王爷,我也不是卑下的臣女。 而在你眼里,萧御,你再看重叶家,再想娶我,也始终觉得你在我之上,你与我在一起,是纡尊降贵。 这些话,叶笙并不想跟萧御说,她并不觉得他能懂,就算他能懂,他也不会赞同,只会觉得叶笙无理取闹。 “叶笙,就算要找借口,也拜托你找一个好点的,难为你想出这样蹩脚的托词!” 萧御冷笑道。 叶笙在心里叹息一声,果然如此。 她不愿再浪费时间,扶着立春的手离开,刚走出门口,身边一阵风刮过,叶笙只来得及看清一道残影,再一看,萧御已在数步之外,面色阴冷的看着她。 片刻之后,他的唇缓缓上扬,露出一抹森冷却志在必得的笑容,转身离开。 叶笙皱眉看着他的身影消失,拍了拍手掌。 一道黑色身影无声无息出现在叶笙身后,“大小姐。” 叶笙示意他附耳过来,低声耳语了几句,黑影点了点头,又无声无息消失。 白日里平平静静的过去。 入夜,皇宫里的宜春宫,灯火通明,气氛却略有些压抑。 宫人们小心翼翼的服侍着宜春宫的主人——皇贵妃用晚膳,皇贵妃今日的心情不是很好,发了好几通脾气,都为着英王的事,好在晚膳时诚王入宫了,这才哄着皇贵妃开心了些。 “娘娘,英王殿下来了。” 心腹宫女进来禀告道,皇贵妃脸上的笑容一下冷了,“让他在外面等着!” 暑天酷热不说,蚊子肆虐,院子里没有放冰,也没有放驱赶蚊虫的熏香,萧桦身上很快被咬了好几处,他却像毫无感觉似的,一动不动的站着。 宫人们来来往往,却人人都像没看见 萧桦似的,也没有人问他可曾用过晚膳。 屋子里欢声笑语,饭菜香气扑鼻,萧桦就那么安安静静的站着,等着。 直到有人叫他进去,已是半个时辰之后。 一进屋子,一股沁凉扑面而来,皇贵妃懒洋洋的歪在美人榻上和诚王说笑,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儿臣见过母妃。” 萧桦恭恭敬敬行了个大礼,皇贵妃这才抬了抬眼皮,冷冷道,“本宫等了你一整日,怎么现在才来?” 萧桦沉默不语。 “母妃别生气,四哥许是贪玩忘了时辰。” 诚王笑嘻嘻道,他不说还好,他一说皇贵妃脸色更阴沉了,抓着一旁的茶盅砸向萧桦,萧桦低着头站着,一动不动,任由着刚砌的滚烫的茶水泼了他一身,茶水顺着衣角滴在地上。 “看着他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本宫就来气。” 皇贵妃怒道,诚王嘻嘻一笑,“四哥生得好,就算性子不好,也招人喜欢。” 皇贵妃看了一眼萧桦的脸,脸上的神情有些复杂,“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叶笙还算喜欢儿臣。” 皇贵妃顿时满脸喜色,诚王也一脸欢喜,眼睛里闪过一丝嫉恨和阴沉,“母妃,既然叶笙喜欢四哥,不如让四哥娶她为王妃吧?这样,就把叶家彻底绑上我们这条船了!” 萧桓低垂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狂喜。 皇贵妃先是一愣,随即猛地摇头,“不行!叶笙伤了身子不能生育,根本不能做皇子正妃,你父皇不会同意的!” “母妃深得父皇恩宠,多求求父皇不就行了?” 诚王摇着皇贵妃的胳膊撒娇道,“再说了,四哥也喜欢叶笙,母妃你就成全四哥的心意吧……” 皇贵妃脸色一下冷了下去,冰冷锐利的眼神死死盯着萧桦,如毒蛇一般,“你喜欢叶笙?” 第38章 服侍本王,你配吗 萧桦刚要开口,皇贵妃一巴掌狠狠打在他脸上,将他打得偏过头去。 若是往日,他一定噗通跪下,求母妃不要生气,都是他的错,他再也不会了,一定乖乖听母妃的话。 但今日,萧桦不知为何,一点跪下去的念头都没有。 见他这样,皇贵妃怒火更甚,指着萧桦大骂道,“你这只养不熟的白眼狼!本宫生你养你,你竟敢背着本宫起别的心思!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所谓的喜欢叶笙,只是想借着叶家自立门户,抢你弟弟的储君之位!” “本宫告诉你,趁早歇了你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叶家是楠儿的!东宫和天下,都是楠儿的!你想都别想!你若是乖乖的扶持楠儿,等将来楠儿得了天下,本宫会让楠儿给你一块好点的封地,让你当个藩王。” 萧桦缓缓抬起头来,漂亮得过分的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母妃真会让五弟给我一块好封地,让我安安稳稳当个藩王?” “那是自然!” 萧桦勾唇一笑,明媚生姿,看向一旁的诚王萧楠,“五弟呢?五弟也会留着我的命,让我安安稳稳当个藩王吗?” 萧楠有一瞬间的沉默,这才微微笑道,“那是自然,你与我一母同胞,血脉相连……” “我知道了。” 萧桦冷淡的打断他的话,萧楠脸上有一丝受伤,眼圈泛红,“四哥不信我?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同胞兄长……” “我会好好扶持五弟的。” 萧桦淡淡道。 萧楠瞳孔一缩,这个四哥有点不一样了,若是往日,他一定会好好安慰自己一番,可今天他的态度明显冷漠许多。 萧楠止不住在心底冷笑,真以为勾住叶笙,就能翻身爬在他头上吗?真是异想天开!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 他眼珠子滴溜一转,萧桦心中顿时一 凛。 “母妃,不如让叶笙给我做侧妃吧?这样才能让叶家彻底忠于我!” 萧楠这话一出,萧桦顿时变了脸色,“叶家不会同意的,叶笙连太子侧妃都看不上,何况……” 何况一个王爷的侧妃? 皇贵妃和萧楠也知道叶家拒绝太子一事,脸色都有些难看,尤其是皇贵妃,冷声道,“楠儿是你的亲弟弟,你不向着他,反而长他人志气灭楠儿的威风?” “儿臣说的是实情……” “实情?” 皇贵妃冷哼一声,“实情就是楠儿不比太子差,太子要不是投胎到皇后肚子里,又是长子,他能坐上东宫之位?如今后宫本宫为尊,总有一日,本宫会让太子乖乖把东宫之位还给楠儿!” 萧桦沉默不言。 萧楠起身朝萧桦走来,萧桦心里警钟大响,萧楠握住他的手,满脸诚恳的说道,“请四哥帮我!” 萧楠只有有求于他时,才会做出好弟弟的模样。 萧桦依然沉默。 “既然叶笙喜欢四哥,还请四哥多下点功夫,哄得叶笙情根深种,对四哥千依百顺,到那时,无论四哥说什么,叶笙都会听的,哪怕四哥叫她嫁给我做侧妃。” 萧桦的脸色一下难看无比。 “怎么?四哥不肯?难不成四哥自己想娶叶笙?” 萧楠面上带笑,眼里寒光一片。 话音刚落,皇贵妃凌厉无比的眼神射过来。 萧桦拢在袖子里的手,攥紧又松开,往复几次之后,手心已被掐出血来,疼痛让他冷静下来,强行压下心底的狂怒,冷冷道,“我会尽力一试,至于成不成……” “四哥出马,一定会成功的。” 萧楠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嫉恨的目光落在萧桦脸上,“哪个女人不爱这张脸呢?” “此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你若是做不到,本宫就当没有生过 你这个儿子!” 萧桦心底一片冰凉,尽管失望过无数次,但从没像这一次这样失望。 也许,是他想娶为妻子的女子,却被亲生母亲扔去给弟弟做侧妃。 也许,是真正感受到了关怀,温柔和怜惜,就再也看不上来自于这些所谓亲人的虚情假意。 最终,萧桦什么也没说,低下头,恭恭敬敬道,“儿臣知道了。” 皇贵妃这才满意的露出笑容,根本看不见萧桦低垂的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寒光。 “玲心。” 一个相貌生得妖妖娆娆的宫女走了过来。 “好好服侍英王。” 这名叫玲心的宫女,脸上露出狂喜的神色,娇媚的应了声‘是’,还偷偷飞了萧桦一记媚眼。 萧桦冷眼看着这一切,一言不发。 服侍?监视而已! 出了宫,萧桦在马车里闭目养神,玲心便急不可耐的伸出白藕般的胳膊缠上他。 萧桦缓缓睁开眼,眼里一片清明冷峻。 “本王乏了。” “奴婢是娘娘赐给殿下的,殿下若不肯要奴婢,奴婢会被娘娘责罚的。” 拿母妃来压他? 萧桦冷冷的盯着玲心,嘴角挂着一抹嘲讽的冷笑。 在玲心被盯得有些慌乱时,萧桦忽而勾唇一笑,明艳生姿,颠倒众生,玲心的眼一下直了。 萧桦眼睛深处闪过一丝不屑,伸出手指勾起她的下巴,“你叫玲心是吧?” 玲心拼命点头,萧桦唇边的笑容扩大,愈发的勾魂摄魄,玲心只觉得自己的魂都被勾走了,贪婪的看着萧桦,这样美的英王殿下,以后就由她来服侍了! 萧桦的手指若有若无的捏了捏玲心的下巴,“本王最听母妃的话,你既是母妃的人,本王一定好好宠爱你!” 玲心双眼一亮,满脸喜色,“娘娘都是为了殿下好,殿下听娘娘的话准没错的。” 萧 桦轻轻嗯了声,手指摩挲着她的脸颊。 玲心被弄得脸颊发热,浑身发软,恨不得立刻倒在萧桦身上,跟他共赴巫山云雨,“娘娘让殿下做什么,殿下照着做便是。” 萧桦再次嗯了声,手指从她的脸颊滑到下巴。 “娘娘让殿下去诱或叶笙,殿下一定要记牢了。” 萧桦的手指从玲心的下巴滑到脖子上,在她纤细的脖子上来回摩挲,动作轻柔,仿佛在抚摸心爱的女子。 玲心早经人事,对欢爱一事也很有手段,要不然皇贵妃也不会让她来服侍英王殿下了。 名为服侍,实在监视和控制。 但对于萧桦的手段,玲心还是无法承受,被弄得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娘娘让殿下哄叶笙嫁给诚王殿下做侧妃,殿下也要照做……” “侧妃,萧楠算个什么东西,他配吗?” 萧桦冷声道,玲心没有听清楚,刚想问个明白,突然感觉摩挲她脖子的手指陡然收紧。 “殿下饶命……” 玲心察觉到什么,艰难的哀求道,萧桦不为所动。 玲心拼命挣扎,萧桦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挣扎,手指越收越紧。 玲心的挣扎越来越小,最后停止动弹,眼球凸出,呼吸停止。 萧桦将人丢开,神色冷漠不屑,全无之前的温柔怜爱,“服侍本王,你配吗?” 静默半晌,他敲了敲车壁,“赵鹰!” 在马车前骑马开路的高大男人打马过来,恭恭敬敬道,“王爷有何吩咐?” 萧桦扫了眼死透了的玲心,“处理干净!” 看见刚刚还活色生香的宫女一下就死得透透的了,赵鹰一句多余的话都没问,钻进马车,面不改色的扛起尸体,一跃而起,几个起落之后,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此时已是深夜,长街上一个行人也没有,哒哒的马蹄声格外清晰。 很 快,赵鹰就回来了,刚要向萧桦禀报,突然面色一变,“王爷,有刺客!” 话音刚落,五六个黑衣人无声无息的出现在长街四周。 “保护王爷!” 英王府的护卫们将马车护在中央,黑衣人如鬼魅般杀了上来,寂静的长街上响起刀剑拼杀的声音。 护卫们根本不是黑衣人的对手,很快就被砍杀大半,只剩下赵鹰和几个护卫勉力支撑。 “王爷快逃,这些杀手不是普通杀手,属下怕是拦不住这些人!” 萧桦脸色阴沉,谁要杀他?萧楠吗? 不可能,萧楠需要他的扶持,就算要杀他,至少也会等到坐上太子之位,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动手自断臂膀。 除了萧楠还有谁这么恨他? 杀手们无声无息的靠近马车,如影子一般,领头的人身手卓绝,出手狠辣,十个赵鹰也不是他的对手。 更关键的是,这人的身手有些面熟。 萧桦突然想到一个人,脸色顿时变了。 “王爷别傻愣着了,快走啊!属下帮您拦住他们!” 赵鹰见萧桦一动不动,心急如焚的吼道。 萧桦满脸苦涩,“你走吧!他们想杀的人是本王,你走了,他们不会追杀你的。走吧!” “王爷胡说什么?属下就算死,也会帮王爷杀出一条血路!王爷快走,再不走来不及了!” “本王走不了了。” 生死关头,萧桦反而平静下来,幽道,“九皇叔连影一都派出来了,可见非要本王死,本王如何逃得掉?” 赵鹰脸色大变,“安乐王他,他竟敢刺杀皇子?!” 萧桦苦涩一笑,“他有什么不敢的?” 说话间,影一已将剩下几个护卫诛杀,面无表情的站在马车前,“英王殿下,我家王爷说了,他的东西,胆敢惦记的人都得死!” 萧桦缓缓闭上眼。 “动手吧。” 第39章 他输了 影一举起手中的剑。 “王爷!” 赵鹰大吼一声,朝影一飞扑上去,用的是同归于尽的招式,影一唇边露出一抹不屑的冷笑,一掌打出,赵鹰如断了线的风筝般飞出好远,重重砸落在地,口吐鲜血。 他挣扎着爬起来,又要往影一扑过去,萧桦轻轻摇了摇头,“你不是他的对手,别去送死了,走吧,逢年过节来给本王上一炷香,倒一杯水酒,陪本王说说话,就是你做属下的忠心了。” 赵鹰不肯走,萧桦知道他一根筋,不再劝说。 “英王殿下,可有话要托我带给我家王爷?” 萧桦勾唇一笑,光华万丈,天地间黯然失色,“他输了。” “王爷输了?王爷怎么输了?” 影一一头雾水,连连追问,却见萧桦已经闭上眼睛,不发一言。 “哼!死到临头还装神弄鬼!” 影一冷笑道,一剑刺向萧桦的脖子。 咻—— 耳边传来箭矢破空的声音,还不只一支,携卷着奔雷之势袭向他。 影一连忙后退,七八支羽箭惊险万分的擦着他的衣角,射进脚边的砖缝里,若不是他躲得快,怕是身上已经插了好几支箭了。 又一波箭雨破空而来,影一迅速挥剑拦下,但他带来的手下,却都中了箭,受了不同程度的伤,有的甚至中了不只一支。 六七个黑衣人从四周冲了出来,手里提着厚重的长刀,刀锋在夜色下泛着冷冰冰的光。 “列阵!” 头领低喝一声,两个黑衣人分别护在萧桦左右,另外几人呈尖角形护在外围,头领位于尖角的位置,正对着影一。 他手中的长刀,比寻常人的更厚重,刀锋很冷,隐隐发黑,一看就吞过不少人的血。 这些人除了手中的长刀,背上还背着箭囊和弓弩,弓弩和箭明显都是特制 的,比寻常的要小上一轮,但更得力更精准,更便于携带,但相对应的,距离比大弓要短。 刚刚他手下中的,就是这种弩箭,但奔向他的羽箭,却不是这种。 对方还有人手! 影一望向长街两旁的屋宇,他眼力过人,这才发现两旁的屋顶上都埋伏着黑衣人,个个手里拿着大弓,这些人一身黑,行动无声无息,若不是他们手里的羽箭冒着寒光,怕是影一都发现不了他们的存在。 这些人行动一致,进退有序,不仅能近攻,还能远攻,配合天衣无缝,明显不是普通人。 “你们是什么人?” 影一大声道,对方一言不发。 无论影一怎么试探,对方都是一言不发,连眼神都毫无波动,似乎当影一不存在,只拿着寒光凛冽的长刀和弓箭对准安乐王府的人马,随时准备战斗。 “老大,这些人来路不明,看起来都不好对付,弟兄们又都受了伤,不如……” 副手靠近影一,压低声音说道。 影一见被重重护卫着的萧桦,一咬牙,“撤!” 一声令下,一行人眨眼间消失。 “收阵!” 头领将长刀插回刀鞘,低喝道。 尖角形的阵法一下消散,几人纷纷隐入黑暗中,屋顶上的黑衣人也纷纷收了弓箭。 头领刚要离开,萧桦连忙叫住他,“敢问英雄大名,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本王定当重谢!” 头领回头,掏出一枚黑漆漆的令牌,令牌上只有一个字,用十成十的金沙写成,龙飞凤舞,霸气十足,在夜色下闪闪发光。 叶! 萧桦怔住了。 直到这些人如潮水般褪去,萧桦仍神色发怔。 “王爷?” 赵鹰捡回一条命,黝黑的脸上仍有着劫后余生的狂喜,“王爷可曾受伤?” 萧桦回过神来,摇了摇头。 “ 王爷知道那些人是谁吗?不仅身手好,还进攻有素,居然还有阵法,不像是普通杀手或者护卫,倒像是…… “赵鹰!” 萧桦沉声打断赵鹰的话,“今晚发生的事,一个字都不能向外透露!” “那王爷不是白白被安乐王刺杀了?若是安乐王再来几次,王爷能次次都这么幸运吗?不如向皇上禀告,让皇上派人保护您……” 赵鹰不甘心的说道,萧桦深深看了他一眼,目光有些凉,赵鹰打了个激灵,咬了咬牙,“属下遵命便是!” 一个叶字,自然是叶家。 叶家跟他素无瓜葛,不会派人暗中保护他,除了……叶笙。 想到叶笙,想到叶笙的承诺,萧桦一向冰凉的心,感到一丝莫名的暖意,暖融融的,让他整个人从脚底到头顶,都感到一股舒适和暖意。 他不再什么都没有,他有叶笙! 这是他唯一拥有的,他绝不让她受到一点伤害! 因此,今晚的事一点风声都不能露,哪怕九皇叔会继续刺杀他,也不能露。 若是让人知道叶家暗中有这么一批训练有素的高手,风声传到父皇耳里,叶家一定会惹来父皇猜忌。 天子疑心,是最可怕的东西。 车夫和护卫都死了,赵鹰亲自赶马车。 马蹄声在寂静的长街上响起,哒哒,哒哒,极有韵律。 萧桦清泠泠的声音在马蹄声中幽幽响起,“赵鹰,你说,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 “自然是觅得好夫婿,生儿育女,夫妻恩爱不移,一生荣华富贵。” “生儿育女吗?” 萧桦喃喃道,声音消散,马车里静谧无声,过了好一会,萧桦清泠泠的声音才再次响起,“若是其他的,她都能得到,唯有生儿育女无法达成呢?” “那自然是不完满的,身为 女子,哪个不想做母亲,不想儿女环绕呢?我娘就说过,她这辈子最有福气的事,不是嫁给我爹,而是有我这么一个又有能耐又孝顺的好儿子。” 赵鹰得意的说道。 马车里再次陷入难言的沉默之中。 唯有马蹄声,依然一下接一下的响在长长的街道上。 不多时,马车已到了英王府门前,赵鹰刚要把马车开进府里,车里传来一声低喝,“停车!” 赵鹰疑惑的停车。 “给叶笙治伤的是刘太医吗?” “是的。” 马车里片刻的安静之后,一只细瘦白皙,比女子的纤纤素手还好看的手钻出车帘子,手指上勾着一个精致小巧的镂空金熏球,“送去刘太医府上,他会知道怎么做的。” “这不是王爷常带着的香熏球吗?刘太医要这东西做什么?他也喜欢熏香?没听说呀……” “去吧。” 萧桦淡淡的打断赵鹰的絮叨,赵鹰满肚子疑问得不到解答,只得接了金熏球,策马离开。 安乐王府。 萧御优雅的转动着手里的酒杯,不发一言,烛光投在他脸上,那张俊美无双的脸半明半暗,一半阴影一半明亮,一半深刻一半迷蒙。 影一跪得笔直,大气也不敢出。 这是他第一次出任务失败,原以为是个简单任务,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让他任务失败不说,带去的兄弟都受了伤。 “败了?” 良久,萧御终于出声,打破这让人压抑的沉默。 “属下无能,本来快要杀掉英王了,谁知来了一批黑衣人,行动一致,进退有素,属下……属下……” “本王倒不知本王手底下的第一影卫变得如此无能,还是其他的影卫变得无能,影一,你告诉本王。” 萧御的语气云淡风轻,平静无波,影一却感觉头顶一股强 悍的威压压下,压得他头都抬不起来,后背直冒冷汗。 “属下也不知道那些人是什么人,但属下可以肯定,他们绝不是英王的人!这些人,分为两批,一批带着长刀和特制的小了一轮的弓弩,一批埋伏在屋顶,拿的是大弓和羽箭。领头的人,手里的长刀比一般的长刀更为厚重,至少有五十来斤,隐隐发黑,一看就知喂过不少血,这些人出现的时候,还列了阵。” “列阵?” “对!” 影一将当时的情形一一说出来,萧御的脸色越来越沉,越来越冷,“你继续说!” “属下这些年,见识过不少杀手和王公大臣的暗卫,甚至皇帝的暗卫属下也见识过,但这些人的行事风格,手段,都不像杀手和暗卫,倒像是……行军布阵的将士!” 萧御脸色依然冰冷阴沉,但并未有惊诧之意。 影一先是疑惑,随即惊讶的瞪大双眼,“王爷猜到了?” “只有军队中人才经常列阵,一般杀手讲究速战速决,都冲着该杀的人去,用不着列阵,阵法不仅难学,布置和运用也比较难,要运用到得心应手,毫无差错的地步,非常耗费时间,杀手不会浪费时间在这上面。” “至于王公大臣的暗卫,就更不会学阵法了,他们学的是杀人和保护少数几人的技艺,列阵,一般来说,人数众多的战场对战才用得到,一般情况用不到。” “王爷可知这批人是谁的人?谁会为了保护英王,动用这么多高手?” 影一试探着问道。 “还能有谁?” 萧御眼里寒光万丈,嘴角的笑容一下冷如冰雪,身上的威压突然放出。 ‘嗤’的一声,他手里的酒杯化为齑粉,屋子里的花盆古玩无声碎裂,连带着桌椅书架通通无声碎裂。 “叶笙!” 第40章 你会嫁给英王吗? 怎么会是她? 影一震惊不已,一股霸道强悍的气浪朝他扑来,影一用尽内力撑住身体,才没被那股气浪扫出去。 萧御冷哼一声,一言不发的张开手,那些酒杯化成的齑粉随风而散。 过了好一会,萧御身上的威压慢慢散去,影一一肚子疑问也不敢问,怕惹怒他。 他小心翼翼观察着萧御的脸色,见他脸色稍微平静了一点,才小心翼翼的问道,“那还刺杀英王吗?” 萧御深深看了他一眼,并未言语。 影一等了许久,就在他以为萧御不会回答时,萧御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本王的脸丢一次不够,还要丢第二次?” “属下下次一定……” 影一急忙表白衷心,萧御抬了抬手,影一的声音戛然而止,像被人摁住喉管似的。 “事情已经败露,再动手会惊动萧徽……” 萧御周身的气息一下冷得让人瑟瑟发抖,“暂时留着他的命!” 他一顿,话锋一转,“圆一那老头还没回京吗?” 圆一法师是大燕的国师,据说很有法力,不仅能看透人的前世今生,还能堪破国运。 但也只是据说而已,没有人能证实。 影一摇了摇头,“国师府的人说,国师数天前说天降异象,恐是大变之兆,已于天降异象的第二天带着弟子清一法师离京查探,自从离京后,国师和清一法师就再也没消息传回来。” “让人盯着国师府,一有国师回京的消息,立即禀告本王。” “是。” 见萧御情绪还算平静,似乎并未太受叶笙暗中保护英王这个重大消息的影响,影一试探着问道,“王爷不是不信国师的话吗?以前还说他是骗子,老秃驴,老杂毛,怎么现在巴巴的等着他回京?” “本王心里有些疑问,想看他怎么说。” 影一想起今儿一大 早发生的事,便道,“王爷是怀疑叶笙给王爷下蛊了?” 提及‘叶笙’,萧御脸色沉了沉,“本王找国师,的确因为叶笙的事,但不是这件事。” “那是什么事?” 影一好奇的问道,萧御冷冷的扫了他一眼,“废话那么多,你很闲吗?很闲的话,滚去影卫营练手!别下次再遇到一批突然杀出的人马,又被人家打得落花流水!本王的脸经不起你丢!” 影一哪敢辩解,嘀咕了句属下去了,溜之大吉。 刚走到院门口,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 影一一回头,看见王爷书房那扇门又被踹飞出来,这可是今天第二扇被踹飞的门了,这一扇比上一扇更惨,在半空中就已经四分裂,连个全尸都留不下来。 再看屋子里,一片稀烂,一件站起来的家具都没有,全都四分裂。 暴怒中的王爷太可怕了! 他还以为叶笙派人护着英王,和王爷对着来这事,王爷不怎么在乎呢,原来是硬生生忍着差点憋出内伤,等到屋里没人才爆发! 自从认识叶笙后,王爷都不像王爷了!原来的云淡风轻呢?喜怒不形于色呢?暗藏城府呢?隐忍蛰伏呢?通通都去哪了? 才认识叶笙几天?十天有没有?整个安乐王府的家具都换了一茬了。 他担心再这样下去,王爷会从破坏家具发展到打人,到那时,安乐王府就不是换家具,而是换人了! 影一正想着,冷不丁看见萧御远远的站在没了门板的门口,面无表情的看向他所在的方向。 影一打了个激灵,刚要逃跑,就被一股巨大的无形气浪掀飞,整个人如断线的风筝般,不受控制的倒飞出去。 王爷真的发展到打人了!这也太快了吧! 影一欲哭无泪的在心里喊道,下一瞬,他一头扎进 荷花池里,半天才浮起来,拼了命往岸上爬。 刚爬到岸边,就看见一双藏青色,绣着精美龙纹的鞋子。 “王,王,王爷?” 鞋子的主人一言不发,下一瞬,一只脚抬起,将影一踹回荷花池中央。 影一连呛了好几口水,挣扎着往岸边爬,刚爬到岸边,又再次被踹回池子里。 “王爷!” 影一很想哭,但他不敢。 “还不回来?” 影一一动不动。 “这次不踹你了,回来吧。” 萧御的语气很平静很温和,脸上的表情也很正常,影一这才放下心来,飞快往岸边爬,谁知刚到岸边,那只穿着绣有精美龙纹鞋子的脚,再次高高抬起,正中红心的踹在他的心口处,将他踹飞出去,噗通一声落在荷花池里。 来回足有十多次之后,萧御看着被玩得半死不活的影一,长长吐出一口恶气,丢下一句‘这下本王心里舒服多了!’,扬长而去。 直到萧御的身影彻底消失,影一才敢爬上岸。 一上岸,影一立马往王府的大门狂奔。 他不要再呆在王府了!他要回影卫营!他宁愿在地狱死级里被弄死,也不要被性情大变,阴晴不定,跟疯了一样的王爷玩死! 同样快要崩溃的,除了影一,还有刘太医。 刘太医看着眼前的赵鹰,将对方三番五次强行塞进自己手里的镂空金熏球递了回去,“我说了,这东西对叶笙的伤没多大用处,你拿回去还给英王殿下。” “我不管,这是我家王爷的命令,他说给你,你就得拿!至于有没有用,有多大用,那是你的问题,不关我的事!” 刘太医很烦,赵鹰就更烦了,就没见过这么磨唧的男人!磨了一刻钟还不肯收下,非说里面的药太贵重,要他拿回去给王爷。 他这才知道,王爷整天贴身佩 戴的金熏球,装的并不是熏香,而是一颗药丸。 据说这是当年神医还活着时,给皇上制作的,虽说不能让人起死回生,返老回童,但能将身受重伤,半只脚踩进阎王殿的人,硬生生拉回来,可以说是救命神药了。 药不多,总共还不到十颗,皇帝给宠爱的几个皇子每人一颗,剩下的自己留着。 这药这么珍贵,虽然赵鹰也很想把药拿回去,但主子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主子没吩咐的,他不能自作主张! “叶笙的伤没有大碍,用这药太过浪费,你拿回去……” 刘太医死活不收,赵鹰也失去耐心了,一把将刘太医抓上马,横在马背上,“那你自个和王爷说去!” 他动作粗鲁,半点不怜惜刘太医瘦弱无力,一路狂奔到英王府,刘太医整个人都被颠软了,一脸菜色,赵鹰见他连站都无法站,更别提走路,二话不说拎起刘太医,如老鹰拎小鸡一般,大步踏进王府,一路往萧桦的院子走去。 “王爷,这人不肯要金熏球,属下只好把人带来,让他自个跟王爷说。” 一进萧桦的书房,赵鹰把刘太医往地上一扔,粗声粗气的说道。 萧桦正在看书,闻言眼睛也没从书里抬起来,只是摆了摆手,赵鹰恭恭敬敬退下,书房里只剩他和刘太医两人。 “想必刘大人已经知道那是什么药了,为何不要?” 萧桦翻着书,淡淡道,灯下的脸依然漂亮,但显得清冷冷的,全无人前的明媚生姿,仿佛褪尽了一切繁华。 “叶小姐的伤用不上这么好的药,太浪费了,王爷只有这么一颗,不如留着,世事难料,万一……” 萧桦的眼睛终于从书里抬起来,墨黑秀美的眉拧得紧紧的,“不是伤及根本无法生育吗?” 刘太医很想说,那是假的 !但他不敢,只能找借口,“药不对症。这药对那方面的暗伤,并没有太大用处。” 刘太医说着,恭恭敬敬把金熏球放在书桌上,弓着腰往外退,刚退到门口,一个冰凉的东西飞进怀里。 金熏球! “即便无用,对她的身子总归有些好处。” 刘太医浑身一震,不由自主的看向萧桦。 微微摇曳的烛火下,萧桦那张完美精致的脸庞,染上一层淡淡的光晕,褪去往常的惊艳震撼,变得温柔清浅。 不知为何,刘太医想起第一次见叶笙,也是在灯下,微微闭着眼,柔和静谧,一睁眼,点漆般黑亮的眸,光芒逼人,令人不敢直视。 冰冷锐利,锋芒毕露的叶笙,完美无瑕,温柔清浅的英王…… 刘太医心里涌起一股怪异的感觉。 这股怪异的感觉直到第二天给叶笙诊脉时,仍不时在心头浮动,让他有些心不在焉。 “宫里有事?” 叶笙看出他心思不宁,轻声问道,刘太医摇了摇头。 “那……是孩子?有人发现了那个孩子?” 叶笙的呼吸猛地抽紧,刘太医依然摇头,“多亏叶小姐指点,我已安排妥当,再过几天就把孩子送走。” 叶笙顿时放松下来,她的情绪变化刘太医都看在眼里,心中感动不已,在宫里多年,见惯人心险恶,就连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但这几天跟叶笙相处,他看出叶笙看似冷血无情,手段狠辣,实则有一颗赤忱坦荡的心,让他不由得生了几分深交的心思,“不是我的事,是叶小姐您的事。” “我有什么事?” 叶笙微微笑道,刘太医不答反问,“您觉得英王此人如何?” 叶笙还没说话,刘太医又问道,“若是英王心悦于您,您会嫁给他吗?” 屋外,萧桦猛地停下脚步,示意领路的小丫鬟噤声。 第41章 人心易变 他走到窗下,竖起耳朵,紧张的听着屋里的一言一语,生怕漏听了什么。 屋子里,叶笙抬起眼皮瞥了刘太医一眼,并未言语,脂粉未施,显得有些苍白的脸上神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那一眼,明明云淡风轻,平静无波,刘太医硬是吓出了一身冷汗,忙低下头,恭恭敬敬道,“是在下僭越了。” 话一出口,刘太医才觉得怪异,他是有品秩的太医,叶笙虽然是有婚约的康王妃,但婚约眼看是成不了了的,如今的叶笙,就是个普普通通,无品无份的官家小姐,他根本不必与她说僭越,更用不着把姿态放得如此之低,可他就这么做了。 叶笙收回目光,笑了笑,轻声道,“你不像喜欢议论这些东西的人,深宫之中,嘴不严实,如何活得下去。” 见她并未生气,一如往常,刘太医暗中松了口气,“是我唐突了。我想着英王身份尊贵,容貌也好,又未曾娶妻,连侧妃侍妾都无一个,在几个皇子中最是洁身自好,也算得上良人,他若是对您有意,您不妨……” “我不会嫁他。” 叶笙淡淡的打断他的话,屋子里有一瞬间的沉默。 屋外,萧桦紧张不安,期待不已的脸色一下变得苍白惨淡。 小丫鬟担忧的看着他,刚想说话,萧桦冲她微微一笑,光华炫目,他将手指放在唇上,小丫鬟顿时一颗心都挂在他身上,哪还想得起要说什么。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萧桦心中酸苦,也不想再听下去,转身想走,忽而又听见刘太医的声音。 “您不喜欢英王这样的吗?也是,英王殿下生得也太好了些,虽然他洁身自好,也扛不住女人们往他身上扑,要做英王的正妻,少不了提心吊胆,受这些闲气,叶小姐这样的人物 ,自然不必受这些鸟气。” 他也是真想和叶笙结交,居然开起了叶笙的玩笑。 刘太医的心思,叶笙心知肚明。 刘太医的医术在宫里能排进前三,人又圆滑,也是个人才,虽然不是太医院的院使,也可一用。 再说,刘太医帮她欺君罔上,也算交了投名状,他和叶家也算变相的绑在了一起。 他既然想结交,叶笙自然不会拒绝,她笑了笑,接了这玩笑,“你觉得我会怕了那些女人?” “您自然不怕,只是……” 他欲言又止。 “只是,再好的男人,也禁不住女人们投怀送抱,是吗?” 刘太医尴尬的笑了笑,他也是妻妾成群的人,不是对妻子不敬重,而是男人为了子嗣,多纳几个妾室也是正常。 再者,他不纳妾,夫人还生怕他没人服侍,时常帮他张罗这些。 但刘太医看得出来,叶笙不是那种能容忍妾室存在的女子。 “他若心中有我,自身立得正,那些女人往上扑,他自然会推开。就算是醉酒,也还是有一两分意识的。我就不信,那些女人还能把他打晕迷晕往床。上拖。无非是心里本就有几分心思,不过是平日里藏着,没让人知道而已。” 前世萧桓不就是这样的吗?他和温如雪早就眉来眼去,才能借酒成就好事,还说什么醉酒意识不清,把温如雪当成了她。 鬼话连篇!他怎么不把身边服侍的太监也当成她?他要真把太监当成她,她就信他的鬼话! 叶笙止不住在心底冷笑。 萧桦站在窗下听着叶笙的话,面上露出一丝喜色。 他想立刻进去,大声告诉叶笙,若能娶她,哪怕一生没有子嗣,他也绝不沾染旁的女人。 不为别的,只为了她。 她是他这些年来,除了奶娘,唯一得到的 温暖和温柔,这样的温暖和温柔,连母妃都不曾给过他。 他绝不会为了子嗣,情欲,就辜负了她的一片心。 “那您是觉得英王殿下做不到您说的这些?” 刚抬起脚步,萧桦就听到刘太医的声音,连忙停下脚步,侧耳听着屋子里的动静。 “他做不做得到,都无关紧要。” 叶笙神色淡淡的,“我不会嫁他,我……” 萧桦怔怔的站在窗下,眉目如画,却苍白惨淡,连昔日潋滟炫目的目光都变得空落落的,看得一旁的小丫鬟心疼不已。 叶笙已经说了两次不会嫁给他,尽管她的语气很淡很平静,但就是这样,萧桦才知道她说的是真的。 她是真的不想嫁给他! 就算他喜欢她,他一生一世都不会负她,她也不想嫁给他! 他早该知道的,有九皇叔在,他毫无机会。 叶笙对九皇叔本就不一样,九皇叔对叶笙也的确动了心思,他们本是一对,不是他施展一点不入流的小手段,对叶笙摆出受伤倔强的神态,让叶笙心软,就能拆开得了的。 叶笙不想嫁他,一定是想嫁给九皇叔! 萧桦片刻也不想在这里呆下去,他只想像昨天一样,找个安静无人的地方,静静的呆着,想着心事,抚平心中的伤口或是激荡的心绪。 萧桦转身就走。 刚走出几步,叶笙寂寥伤感的声音随风飘入他的耳中。 “我这一生,都不想嫁人,不想跟另一个人,从恩爱信任,到浓情转淡,信任不再,再到反目相仇,刀锋相对,最终心如死灰,少年时的恩情通通化为云烟,连死都不想葬在一处。” “人心易变,爱意易冷,几十。年的光阴,太长太长,长得到头来也许什么所有的恩爱情意都剩不下了,只剩四个字:物是人非。” 萧桦再也忍不住,一把推开门走进去,急急的说道,“叶笙,你信我,我绝不会……“ “英王殿下什么时候来的?” 叶笙皱着眉打断萧桦的话,凌厉的眼神射向一旁的小丫鬟,小丫鬟一个腿软,吓得跪在地上,求助的目光不停的看向萧桦,“是,是……” “是我叫她不要出声的,你别怪她……” 叶笙面无表情的瞥了萧桦一眼,那一眼情绪万千,复杂难言,萧桦嘴里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将军府藏有太多机密,护卫也森严得很,稍有疏忽,就是灭顶之灾。 叶笙居住的院落自然也是如此,但他的到来却连她这个主人都不知道,难怪叶笙生气。 “以后不要在这个院子当差了,去让管家重新给你安排去处。” 叶笙冷冷的下了决定,小丫鬟不仅没觉得冤屈,还一脸劫后余生的庆幸,恭恭敬敬磕了个头就退下了。 “叶笙,都是我的错……” 萧桦刚开口,叶笙突然起身往外走,萧桦只得闭上嘴,犹豫着跟了过去。 叶笙站在门口的廊下,冷眼看着急急赶来的立春谷雨。 “刚刚是谁在院子里当差?” 立春和谷雨相视一眼,立春站了出来,“我刚刚去厨房给大小姐煎药,疏忽了院子……是我的错。” “是吗?” 叶笙的目光落在谷雨身上,谷雨连头都不敢抬,膝盖一软,噗通跪在地上,“是我的错,姐姐每天早上都去给大小姐煎药,留我看院子,我刚刚去了趟花园给大小姐摘花,忘记叮嘱小丫鬟了……” 两个大丫鬟,立春比较稳重,谷雨比较跳脱。 因为前世两个情同亲人的大丫鬟,都死在温如雪和萧桓手里,重生回来后,叶笙对她俩就纵容了些。 立春还好,依然稳重,但谷雨就懈怠了 许多。 叶家还有很多难关要过,皇子夺嫡会不会影响叶家还难说,账册的事她查不到丁点消息,焦心得很,皇帝疑心重,叶家能否一直得到眷宠就更难说了,最关键的是,将来谁当皇帝,对叶家影响很大。 叶家想中立,谁都不得罪,哪边不靠,比倒向一边,尽力扶持一个皇子更难。 她这一世的路不比前世容易走。 谷雨的性子不压一把,她担心将来出了大事,自己护不住她。 想到这里,叶笙狠下心,冷冷道,“既然那么喜欢花园里的花,从今日起,你就去花园当差吧!” 谷雨脸色顿时惨白如纸,飞快爬过来抱住叶笙的腿,苦苦哀求,叶笙不为所动。 谷雨求着求着,见叶笙还不肯饶了自己,气性上来了,大声说道,“大小姐不喜欢我了,要赶我去花园,干嘛不干脆把我赶出府?爹娘年纪也大了,我正好回去孝顺爹娘!” 院子里一下安静无声。 立春拼命朝谷雨使眼色,谷雨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大气也不敢出。 良久,叶笙终于开口打破这让人压抑的寂静。 “既然你想回家了,那就回吧。立春,去账房领一千两银子,送谷雨出去!” “大小姐,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不想离开大小姐……” 叶笙一言不发,转身进了屋子,将所有的吵闹哀求丢在身后,一个人坐在美人榻上发呆。 萧桦跟了进来,见叶笙神色倦倦的,想要安慰她,又不知如何安慰,只得一眼不眨的看着她。 他担忧关切的目光,让叶笙的心有了一丝暖意,冲他微微一笑。 萧桦回以一笑,唇红齿白,眸光潋滟如春日晴光,光彩熠熠,比往日更明媚动人,连一旁的刘太医都被惊艳得呼吸停顿。 叶笙的心猛地一跳。 第42章 被萧御逮到 不过只一瞬,叶笙就清醒过来,深深看了萧桦一眼,什么也没说,平静的移开目光。 她知道他故意的,他在诱或她! 叶笙心里有些失望,她怀念的是前世最后诀别的那个萧桦,干净纯粹,无遮无掩,而不是眼前这个时时刻刻绽放魅力,像孔雀开屏一样,想要诱或她的萧桦。 是他变了,还是她太自以为是? 她不知道的是,萧桦更失望。 从前,他庆幸叶笙不被他的容貌迷惑,对他没有别人那样露骨的心思,坦荡得很,如今却恨不得叶笙有那样的心思。 屋子里无人言语,安静得诡异。 很快,院子里也安静下来,像是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又过了一会,立春进来了,“大小姐,我让人送谷雨出府了,谷雨只是冲。动说了气话,不是有心的,您别生气。” “我没有生气,我只是有些难过。” “难过?” 立春满脸不解,叶笙突然转过脸来,定定的望着她,“立春,我也送你回家好不好?像谷雨一样,嫁人生子,安安稳稳,不要再跟在我身边,我怕……” 我怕你和谷雨会落到前世那样的下场。 立春吓了一大跳,以为犯了错叶笙要责罚自己,但看叶笙的神色又不像,她是真的想让自己和谷雨嫁人生子,过上安稳平凡的日子。 立春沉吟片刻,恭恭敬敬的跪在叶笙面前,“大小姐,我不想嫁人,我只想一辈子跟在大小姐身边,服侍大小姐,将来大小姐嫁了人有了孩子,我就帮您照顾孩子,等您的孩子有了孙子,我再帮您照顾孙子。” “大小姐,你信我,我是家里的长姐,弟弟妹妹众多,我最会照顾孩子。” 叶笙怔怔的看着立春,缓缓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发,“那若我不嫁人不生孩子呢?” 立春扑哧一笑,“这 有什么?大小姐不嫁人,我也一辈子跟着大小姐,大小姐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喝茶要喝几分烫,吃甜食要放几分糖,衣裳喜欢什么花样,谁有我清楚?就连大小姐的那些鞭子,都是我照料的呢。” 叶笙也笑了笑,立春见她心情好转,试探着说道,“谷雨也这样想,她还说嫁人有什么趣,又要照顾男人又要照顾公婆还要照顾孩子,说不定还有什么难缠的小姑姐大姑姐天天找事,还不如一辈子跟着大小姐,哪怕吃苦受累,心里也痛快。” 叶笙知道立春在拐着弯帮谷雨说好话,也不点破,微微一笑,“让她在家里呆三个月,省得整天跟猴子似的到处窜。” 立春顿时满脸喜色,连声道,“我一定让她在家里好好呆三个月!” “下去吧。” 立春喜滋滋的退下了。 见她这般高兴,叶笙心里有些怅惘,留下她俩到底是对是错?将来若是…… 叶笙手心紧握成拳,心绪起伏不已,良久,手心缓缓松开,眼睛里再无之前的怅惘,只余熠熠寒光。 既然重生了,前世的噩梦就该结束! 她绝不会让叶家再出事,她身边的人再出事! 之前,是她软弱了,是她多愁善感了。 都死过一回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军饷的事再严重,前世皇帝也就是削了爹爹的兵权,并未对叶家做什么,而且一年后还把兵权还给了爹爹。 她既然重生,就算避免不了军饷一事的爆发,也绝不会让叶家的处境比前世更难。 至于其他的事,关键词就一个——皇帝。 现在的皇帝,下一任皇帝。 最关键的是下一任皇帝。 谁继任大位,对叶家很关键。 太子,宣王,英王,诚王,还有……萧御! 萧御太可怕,一旦他登上龙椅,就算满朝文武联手,也压 制不住他,叶家不想做什么权臣,但也不能被人清扫时毫无还手之力。 就算萧御口口声声说不会对叶家怎样,那又如何?叶笙不敢信,也不能信。 她绝不会让叶家头上悬着一把刀,心惊胆战的过日子,不知那把刀何时掉下来。 因此,萧御不是最佳选择。 宣王有勇无谋,刚愎自用,诚王看似天真可爱,实则跟萧桓一路人,阴险得很。 至于太子和英王…… 叶笙深沉的目光落在萧桦身上,萧桦先是一惊,随即满心欢喜,装作没发现叶笙的打量,却暗暗的让自己的姿态更挺拔更优雅。 “你……” 叶笙一开口,又犹豫了,总不能让她明晃晃的说,英王你想当皇帝吗?想的话,我们合作吧。 萧桦等了许久也等不到下一个字,心急的问道,“你是不是想说什么?” 叶笙犹豫良久,最终什么也没说,“没有。” 萧桦满心失望,但脸上半分也没有表露,只是微微笑道,“你若有话,直言便是。” 他看着她,目光清澈见底,赤忱坦荡,如赤子一般,叶笙的心一下子软成了水,她抿了抿唇,叹息一声,“你想当皇帝吗?” 萧桦一脸诧异,不敢相信叶笙就这么明晃晃的问出这样的话。 刘太医就更震惊了,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把自己埋起来,当做什么也听不见,只是挖地洞来不及了,刘太医脑子转得飞快,想了个借口溜之大吉。 “你想当皇帝吗?” 刘太医一走,叶笙又问了一次,语气比上次郑重,严肃,也更平静。 平静之下,才是真正的惊涛骇浪。 萧桦脸上的神色也变得郑重,他目不转睛看着叶笙,轻声道,“身为皇子,哪有不想当皇帝的?” “那你是想……” “我不想!” 萧桦斩钉截铁的说道,在叶笙 诧异的注视下,萧桦的声音低了下去,“五弟想要天下,母妃一心为他筹谋,我不想与五弟生死相对。” “你是顾及着皇贵妃?可她……” 可她为了宠爱的幼子,却要你死! 这样的话,叶笙说不出口,也不能说,心里一阵刺痛。 “并不只是因为母妃和五弟。是我。我并不想当什么皇帝。我只想有一块封地,当个藩王,安安稳稳的,在我的封地上随心自在,不需要面对朝堂上那些腥风血雨,勾心斗角。” 他冲叶笙笑了笑,笑容真诚,“当皇帝,也很辛苦。” 叶笙脸上闪过一丝失望,英王无心龙椅,就只剩下太子了。 太子…… 想起林清瑗那个猪队友,叶笙半点不想跟太子扯上关系。 萧桦观察着叶笙的脸色,试探着问道,“你想我当皇帝?” 叶笙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言语。 “你是不是想……” 萧桦的声音戛然而止,眼里光芒一闪,脸上闪过一丝决断,“你若是想要我当皇帝,我愿意勉力一争!” “不是说当皇帝很辛苦?” “当藩王也没有想象中的轻松,还要担心皇帝找茬削藩……” 萧桦故作轻松的笑道。 见他这样,叶笙心里有些难受,平心而论,萧桦的性情并不适合当皇帝,但是太子…… 除非太子能撇掉林清瑗那个猪队友,否则叶笙宁愿让叶家保持中立,苦苦熬着,也不想上太子的船。 但林相是文臣之首,要让太子撇掉林清瑗谈何容易? 除非给他一个家世比林清瑗更显赫,更有实权的太子妃,否则他不会答应的。 上哪给他找这样的太子妃? 就算能找,林家也知道是她动的手脚,一定纠集文臣开足火力对付叶家,麻烦得很。 她不想惹上这样的麻烦。 “叶笙。” 萧桦的声音拉回 叶笙飘远的神智,她看着萧桦澄澈如水的双眼,皱眉道,“你不要勉强自己。” “不勉强,半点也不勉强。” 萧桦连声道,生怕叶笙不信。 叶笙还是有些犹豫,“争储不是那么容易的,刀光剑影,腥风血雨,勾心斗角,明争暗斗,哪样都少不了,稍有不慎就万劫不复,死无葬身之地。再说,诚王和皇贵妃……” “你不必担心五弟和五妃,我都会解决的,母妃之所以扶持五弟,一方面是宠爱五弟,一方面是五弟聪慧,有一争大位的机会,可若是五弟没了这样的机会呢——” 萧桦眼里寒光一闪,“再者,我并不需要母妃的扶持!” 眼前的萧桦,眼里寒光熠熠,一身气势尽露,全然不像之前的萧桦。 叶笙惊讶的张大嘴,只一瞬,就想明白了。 能在皇贵妃的全力压制下,还能将亲弟弟压一头,得皇帝钟爱,亲自教导,萧桦肯定不仅仅只有一张脸。 前世,皇帝最宠爱的儿子除了太子,就是英王,就连诚王都要靠边站。 其实,前世要不是皇贵妃自己作死,不信任这个儿子,处处掣肘,说不定,皇贵妃党和太子党的斗争,胜败还不一定呢。 若是皇贵妃党胜出,萧桦还在,到最终,她能不能把萧桓扶上龙椅都不一定。 “你放心,”萧桦目光灼灼的望着叶笙,“你想要我当皇帝,我就当!你想要的,我都给你!你想当皇后,我也会为你争来……” 他越说越激动,紧紧抓住叶笙的手。 叶笙震惊之下,忘了抽回手,“我什么时候想……” 当皇后? “砰”的一声巨响,门被人一脚踹开,萧御阴沉暴怒的脸出现在门口。 看见两人抓在一起的手,萧御脸色更可怖,眼里的怒火几乎能摧毁一切。 “你们这对歼夫婬妇!” 第43章 她嫌他脏 叶笙霍的起身,怒视着萧御,一双墨黑长眉拧得紧紧的,“歼夫婬妇?王爷说话放尊重一点!” “要本王说话尊重一点?叶笙,明明是你该自重一些,身为女子,要该三从四德,行为举止规规矩矩,而你呢?朝三暮四,水性杨花!无耻至极!” 萧御暴怒的说道,一双凤眼几乎喷出火来,见叶笙还有脸跟他叫板,萧御忍了又忍,才死死忍住一掌把叶笙拍死的冲/动。 “是吗?” 叶笙冷笑一声,“那请王爷告诉我,王爷口口声声歼夫婬妇,谁是歼夫谁是婬妇?” “你还跟本王狡辩?!都被本王抓了个正着,还死不承认?好!本王就给你说个清楚明白!你是婬妇!至于歼夫——” 萧御一指萧桦,咬牙切齿道,“萧桦!本王的好侄儿!” 刚刚进来,他就该一掌拍死萧桦,一了百了,省得现在还跟叶笙吵嘴。 “男未婚女未嫁,在一处说说话有什么不可以?” 叶笙冷笑道。 “他抓了你的手!你恬不知耻,你水性杨花,你,你,你气死本王了!” 萧御被叶笙的态度气得话都说不顺了,这个女人脸皮实在太厚太无耻!都被他抓歼在屋子里,还这般理直气壮! “抓了我的手?” 叶笙冷冷一笑,“抓了我的手,你就说我们是歼夫婬妇?那这样呢?” 叶笙一把捧住萧桦的脸,在他脸颊上吧唧亲了一口。 萧桦白皙如玉的脸颊一下绯红一片,眼神羞涩又欢喜,萧御气得脸色铁青,一掌高高举起,就要打向叶笙。 “你打啊!你想怎么打?反正你已经打过我两次了!不差这一次!但我要告诉你,萧御,你今日刚打我一下,明日我必定还你十下!你尽管试试!” 叶笙高高昂着头,大声 说道。 “你,你,你狡辩!” 萧御被气得眼冒金星,你了半天才说出这三个字,“第一次本王要打的是叶三,是你冲出来替他受了,第二次本王要打的是萧桦,也是你自己冲出来护着他!本王何时想要打你?每次都是你,都是你……” 萧御气得连话都说不连贯了,胸膛剧烈起伏。 见他气成这样,叶笙心里有些内疚,她并不想气萧御,但萧御说话太难听,她一怒之下才失了分寸。 再者,萧御有什么立场说她和萧桦歼夫婬妇? 他是她的什么人? 他之所以这么说,无非是自认为她已经是他的人,在她身上打上了萧御的烙印,而这,是叶笙最厌恶的。 她不想嫁人,尤其是萧御。 她不想跟皇家的男人扯上关系,尤其是萧御。 就算有一日,逼不得已要嫁入皇族,她宁愿嫁给太子,宣王为侧妃,宁愿嫁给英王诚王,哪怕是再一次嫁给萧桓那只白眼狼,甚至宁愿嫁给跟爹爹年纪相仿的皇帝,她也不愿嫁给萧御。 他太可怕!太深不可测!不是她能掌控的。 若嫁给他,她和叶家的生与死都捏在他手里,毫无自保之力,这样的感觉太可怕。 重活一世,她不能连生死都无法掌控。 “本王何尝想伤你,你非要逼本王,每次都是如此,你这个女人简直……” 萧御牙齿咬得嘎吱响,冒火的眼神似怒含怨,看得叶笙心里更内疚了,她干咳两声,刚想说几句软话缓和一下气氛,就见萧御眼里寒芒一闪,杀意冰冷。 不好! 叶笙大惊失色,下一瞬,萧御一掌打向萧桦,掌风霸道凌厉,用足十成十的劲力,掌风卷起狂风,狂风卷起气浪,气浪的中心是一个巨大的,充满毁灭性的漩涡,而漩涡中 心正朝着萧桦冲去。 漩涡所经过之处,家具砖石通通化为齑粉,而漩涡外围的气浪将屋顶掀翻,砖瓦碎裂,精雕细琢的屋宇刹那间被夷为平地。 “快逃!” 叶笙声嘶力竭的喊道。 萧桦无处可逃,再者,他也逃不过掌风的追击。 他看着一脸惊惧担忧的叶笙,一股温柔如水的暖意如温泉水般,将他冰凉了数年的心烘热,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他莫名的想起奶娘还在时,总是在他害怕,痛苦,失望时,将他轻轻的抱在怀里,轻柔的拍着他的后背。 奶娘是个不爱说话的女人,她不会安慰人,只会无声的抱着他。 母妃厌憎他,父皇皇子众多,对他的宠爱如杯水车薪,父皇在时,母妃会做做样子对他好,父皇不在时,母妃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母妃都这样,那些伺候他的宫女太监又岂会对他好?他们也学着母妃的样子,面上待他好,暗地里克扣他的饭食,不顺心时在他身上掐几把,甚至还有太监趁无人时,对他上下其手。 漂亮剔透得如水晶的孩子,又毫无自保之力,自然是这些变态龌。龊的没根之人最好的下手对象。 那些令人恶心作呕的行径,即便过了这么多年,仍是挥之不去的梦靥。 他还记得那一日,母妃身边的大太监李公公,又趁着奶娘去给他热晚饭时对他动手动脚。 之前李公公只是隔着衣服折磨他,这一次,李公公不再满足这般,胆大包天的把手伸入他的衣裳里,他害怕得想大叫,却被李公公死死捂住嘴。 没根的人,越没什么就越贪恋什么,当李公公把手伸入他的裤子里时,他拼命挣扎,五六岁的孩童哪里能挣脱大人的魔掌? 在他绝望之际,奶娘回来了,看见这一 幕,一向沉默寡言的奶娘疯了般扑到李公公身上又抓又咬,争执中,奶娘失手拿剪刀把李公公捅死。 再之后,母妃大怒,将娘娘叫去问话,不知母妃和奶娘说了什么,第二日,他身边服侍的宫人全部换掉,之前对他动过手脚的太监,全被寻了过错打死,奶娘告诉他,母妃都知道那些人对他做的坏事了,母妃会好好保护他的。 他也以为会如此,可紧接着,奶娘病倒,大口大口的吐黑血,连一个晚上都没撑过去就去世了,母妃说奶娘得了会传染人的病,连尸体都不留,直接烧成了灰。 幼时他什么都不懂,以为奶娘真的是病死的,长大后才知,奶娘是被毒死的。 在皇贵妃的宫里,谁能对他的奶娘下毒? 母妃亲手把唯一给他温暖的人,送上绝路,只因她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 奶娘说过,母妃从今往后会好好保护他,母妃也的确做到了,再无人敢对他动手动脚。 那母妃呢? 在此之前,母妃还偶尔会在父皇面前表现,抱一抱他,亲一亲他,这件事之后,母妃再没有碰过他,她看他的眼神充满着嫌恶。 她嫌他脏! 她嫌他被一个没根的太监那样对待过! 可这是他的错吗? 他只是一个孩子,他有什么错?错在他生得太美?美得让人想摧毁? 奶娘对他说,好看的孩子,都是老天爷宠爱的孩子,四殿下这么好看,一定是老天爷最宠爱的孩子。 奶娘错了。 美就是错!美就是原罪! 他从来就不是上天最宠爱的孩子!上天给他的,只有折磨,厌弃,嫌恶,各种让人作呕的非分之想…… “萧桦,快逃啊!” 叶笙的声音拉回萧桦飘远的神智。 他看着叶笙心 急如焚的脸,真好,上天把从他这里夺走的唯一的温暖又还给他了。 真好! 萧桦眼中褪去昔日的繁华锦绣,明艳魅惑,只余干净纯粹,清澈安宁,温柔清浅的光芒微微荡漾,他看着叶笙,慢慢扬起嘴角,笑了。 周围一片寂静。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 谓之倾国倾城。 当真倾国倾城! 萧御有片刻的失神,打出的一掌有瞬间的停滞,随即清醒过来,眸光一片冰凉,那一掌狠狠打向萧桦的心口。 “萧御不要!” 叶笙狂奔向前,但她再快,也快不过萧御的掌风,只得眼睁睁看着那一掌击向萧桦。 萧桦唇边的笑意消失,他缓缓抬起右掌,一掌击出。 两掌相击,天崩地裂,万物哀号,飞禽兽争相逃窜。 两股霸道强大的力量,分别如气浪般冲向各处,树木花草,亭台阁谢,甚至是坚固巍峨的院墙,刹那间被夷为平地。 叶笙居住的院落就这么毁于一旦,不仅如此,她也被这股气浪打飞,倒飞了数十步之后才稳住身形落在地上,朝萧御和萧桦看去。 萧御站在原处纹丝不动,萧桦则后退了十几步,脚下坚。硬无比的大理石地砖早已化为齑粉,就连大地也以他的双足为中心,如蛛网般裂了开来。 “九皇叔功力减退了不少啊,也不知九皇叔最近在忙些什么,功力倒。退得这般厉害。” 萧桦掸了掸身上沾的灰尘,嘲讽道。 萧御眼里寒光浮沉,冷眼盯着萧桦,“你没事?” “九皇叔希望我有什么事?” 他勾唇一笑,笑容邪气又倨傲,“让九皇叔失望了,我好得很。” “你居然没死?” 萧桦又是一笑,笑容挑衅张狂,“九皇叔不死,我怎么敢死?” 第44章 叶笙,你想要本王死? 萧御无视他的挑衅,长眉拧成了川字,锐利冰冷的双眼一眼不眨的盯着萧桦,想从他脸上探出些许端倪,可让他失望的事,萧桦神色如常,谈笑风生,一点受伤的迹象都没有。 这不可能! 他那一掌用了十成的内力,普天之下,无人能承受!目的就是要萧桦的命!一百个萧桦都扛不住! 萧桦怎么可能没事?难不成哪里出了差错? “你的命如何能跟本王的命相提并论?既然你侥幸挨过第一掌,那本王倒要看看,你怎么挨过第二掌!” 萧御说着,将一身劲力凝聚于掌心,无形的气浪在他掌中形成漩涡,如同海啸一般。 “能挨过第一掌,自然能挨过第二掌!九皇叔尽管放马过来!只是侄儿先提醒九皇叔一句,这一次怕是又要让九皇叔失望了!九皇叔年纪大了,待会切勿动怒,免得出什么差错,侄儿担不起责任。” 萧桦冷嘲热讽道。 萧御最厌恶别人说他年纪大,上次太子说他老,就被他狠狠整治了一番,这一次…… 萧御冰冷如霜,锋利如刀的目光落在萧桦身上,杀意浓烈得让人浑身发抖。 “等你死了,本王会好好禀告皇兄,给你死后尊荣!” 萧御看萧桦的目光已然像在看一个死人,萧桦仿若未觉,张狂邪气的目光落在朝他飞奔而来的叶笙身上,顿时变得温柔如水,“我不会死的,我的瑟瑟还在等着我娶她过门,没她的同意,我如何敢死?” “瑟瑟?瑟瑟也是你叫的?!找死!” 萧御再也忍不住,一掌击出。 一根鞭子如游龙般甩了过来,缠上萧御的手腕,让萧御那一掌偏离方向,将萧桦边上的大地打了个大洞。 “叶笙!你又护着他!” 萧御脸色铁青,阴沉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前 奏,一把甩开鞭子,咆哮道。 叶笙收回鞭子,轻飘飘落在萧桦前面,冷眼看着萧御,“王爷莫不是忘了,这是将军府,不是安乐王府!王爷要打要杀要发疯,回你的王府去!别在我叶家的将军府撒野!” “别说这是将军府,哪怕是皇宫,也没人拦得住本王杀人!” 萧御狠厉森冷的眼神落在萧桦身上,“你不是护着他吗?你越护着他,本王越要他的命!本王倒要看看这次你护不护得住!你若是非要护,伤到哪里,抑或是死了,都怨不得本王!” 萧桦脸色微微一变,想要推开叶笙,叶笙却拂掉他的手,面无表情的看着频临暴怒的萧御,冷冷道,“若我连自己的人都护不住,哪有脸面说自己姓叶?说自己出自将军府?王爷尽管发疯,看我能不能护住我想护的人!再说了,这也不是我第一次在王爷手底下护人!” “你说昨晚上?” 萧御冷笑一声,“那是影一出手,若是本王,萧桦和你的人都没有活路!” “是吗?” 叶笙勾唇冷笑,轻轻拍了拍手掌,数十个黑衣人从四面八方出现,不远处的屋顶上,还匍匐着不少弓箭手,明晃晃的弓箭对准萧御。 “就靠这些人?” 萧御嗤之以鼻,“叶笙,是你太高估自己,还是太看低本王?” “行不行,王爷试了不就知道了?” 叶笙神色淡淡的,淡然中透着冷意。 这样的叶笙,让萧御心里很不舒服,再看见她站在萧桦面前,一副护着萧桦的模样,更让萧御心里堵得很。 “好啊,那本王就试一试,等本王把这些碍手碍脚的人都杀光了,本王就割断你的手筋脚筋,废了你的本事,将你锁在安乐王府的地牢里,让你生生世世都别想离开本王!” 萧御一双 眼,寒光熠熠,直勾勾盯着叶笙,如野兽要吃人一般,似乎要将叶笙生吞活剥。 “九皇叔,这是你我之间的恩怨,何必牵扯旁人?九皇叔想对付我,尽管来对付便是!” 萧桦向前一步,将叶笙护在身后,怒气冲冲的说道,萧御不屑的瞥了他一眼,目光又继续落在叶笙身上。 见他一门心思都在叶笙身上,萧桦知道他一向说到做到,手心攥紧成拳,又猛地松开,嗤笑一声,故意拿话激萧御,“九皇叔莫不是怕了?我知道的,九皇叔一向心高气傲,自视甚高,从不把我们这些子侄放在眼里,偏偏今日我还能接下九皇叔一掌,害得九皇叔丢了脸。九皇叔不敢对付我,一定是怕再被我接下一掌,本就丢了一半的脸面,彻底丢得干干净净。” 萧御被激怒,冷笑一声,“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我再无能,也不比九皇叔,只知道对付女子。” 萧御目光森冷的盯着萧桦,忽而勾唇一笑,妖孽横生,一身威压尽露,如泰山压顶般压过来,压得萧桦脸色微变,额上冒出豆大的汗珠,但仍硬撑着挺直脊背,面上半点不露怯。 “本来还想将你留在最后,让你亲眼看着本王怎么收拾叶笙,怎么把她带入王府,怎么让她成为本王的女人,既然你非要跳出来寻死,那本王就成全你。” 话音刚落,萧御一掌击出,狂风骤浪,飞沙走石。 萧桦面色沉凝,右手紧握成拳。 能挡下九皇叔一掌已是拼尽全力,无人知道,他五脏六腑俱伤,内里鲜血翻涌,硬撑着才没让自己露出异色。 这一掌,他必死无疑。 可若能帮叶笙一把,死便死了。 反正十七年的人生里,已有无数次生不如死的噩梦。 早点死了, 那些噩梦便能早点结束。 反正,他这样的人,死了也无人惦记,无人伤心。 只是这心里,终究有些不甘,有些遗憾,有些不舍。 他扭头看着叶笙,却见她平静无波,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萧御身上。 萧桦心里有些失望,有些难过,他想在死之前,让叶笙看他一眼,可这样微小的愿望都达不成。 转念一想,又感到释怀。 至少,叶笙不在乎他,就不会为他的死难过。 奶娘死的时候,他感觉天都仿佛塌了,心里空空的像被人挖走一块,整日整夜的疼。 哪怕过了这么多年,一想起仍是隐隐作痛。 这样心痛的感觉太煎熬,还是别让叶笙尝到的好。 萧桦这样想着,将一身劲力凝于右掌,一掌击出。 谁知那一掌还没打出去,就被一股大力推到一边,一抬头,看见的是叶笙面色肃然,昂首挺胸站在他之前站的地方。 “列阵!锁龙阵!” 黑衣人变幻身形,无数人影飞闪。 “雕虫小技!” 萧御嗤之以鼻,话音未落,他脸色就变了。 五根婴儿手腕粗的铁链从各个方向飞出,缠住他的双手双脚,还有脖颈。 铁链冰冷无比,不像是一般的铁链。 “这是玄铁制造!” 叶笙的话解了他的疑惑。 “玄铁珍贵无比,一般人哪舍得用玄铁造铁链——” 萧御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死死盯着叶笙,眼里几乎喷出火来,“你拿玄铁造铁链,是为了对付本王?” 叶笙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在这萧御眼里,就是承认了。 他狠狠盯着叶笙,“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叶笙眼里光芒一闪而过,脸上无波无澜,“我不懂王爷的意思。” “我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就 想对付本王?婚礼那日?还是早就想对付本王了?婚礼逃婚,不过是为了引本王入/局,而故意做出来的姿态!对不对?你早就在算计本王,对不对?你所做的一切,都在故意接近本王!对不对?” 萧御眼里寒光万丈,厉声逼问。 暴怒之下的萧御,连自称都变了。 叶笙微微昂着下巴,神色淡漠,“如果我说不是,你信吗?如果我说造这些东西,只是为了自保,你信吗?如果我说,你不惹我,不惹将军府,我半点也不想去惹你,你信吗?” “鬼话连篇!满口谎言!” 萧御嘲讽的冷笑道,“叶笙,你这些话骗骗小孩子也就罢了,来骗本王?你以为本王是三岁小孩子?” “我知道你不会信,所以我只说一次,以后不会再说!” 叶笙冷冷道,她并不想跟萧御为敌,可也容忍不了萧御随意践踏将军府。 这是叶家,是她的家!容不得任何人践踏! “你以为单凭这些东西就能困住本王?玄铁铁链再厉害,那也是在你们这些人眼中厉害,对付本王?哼!叶笙,你真是太天真了……” 萧御的声音戛然而止。 十几颗药丸砸在萧御脚边,喷的一声炸开,青色烟雾弥漫在空气里,散发出一股醉人的甜香。 “叶笙,你居然用毒!这是最下三滥的手段!” 隔着烟雾,叶笙的脸冷漠而迷蒙,她的声音迷离而冰冷,“只要能达到目的,用什么都行,我不在乎下不下三滥。” 萧御脸色发青,屏住呼吸,想要逃离,却被玄铁铁链困住。 不仅如此,玄铁铁链越收越紧,尤其是脖颈上的铁链,将萧御的脖子勒出一道深深的淤痕。 “叶笙,” 萧御一双眼直勾勾盯着叶笙,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说道,“你想要本王死?” 第45章 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叶笙沉默不语,她怎么可能要萧御的命,就算她想,皇帝那一关也过不去。 她只想要萧御知道,叶家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若是全力反扑,也够萧御喝一壶。 他想践踏叶家,也要好好掂量掂量值不值得。 但她不想解释,因为她知道,萧御不会信的。 萧御看似随性不羁,但他骨子里是一个自负之人,这种人一旦下了判断,就很难更改,永远只信自己。 “说!你是不是非要本王死?” 萧御厉声喝问,眼神像要杀人一般,叶笙皱了皱眉,叹息一声,无奈的说道,“我没想要你死,我只是想……” “这样的说辞,你以为本王会信?” 萧御冷冷打断叶笙的话。 叶笙陷入了沉默,不再言语,她该知道的,萧御一旦有了判断,又怎么会信她的话?他只会当她巧言令色,到处找借口。 “说不出话来是不是?被本王说中心思,无法辩驳是不是?” 萧御咬牙切齿道,一双眼凌厉骇人,狠狠盯着叶笙,像要将她撕成碎片,萧桦脸色一变,不动声色的向前一步,挡在萧御和叶笙之间。 萧御冰冷刺骨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忽而勾唇一笑,妖孽横生,邪狞至极,“你也以为本王会死,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讨她欢心?你是什么东西,本王的女人,也是你能肖想的?!” 萧御猛地大喝一声,脖颈上的铁链应声断裂,铁链那一头的人被萧御的劲力震飞,重重砸在地上,口吐鲜血,昏死过去。 叶笙脸色一变,这可是玄铁做的铁链!只要丝线粗,就能将人困住,萧御居然能轻易将婴儿手臂这么粗的玄铁铁链震断。 更让她震惊的还在后头,萧御震断了手上脚上的铁链,将铁链那头的人通通震飞出去,一个个全都口吐 鲜血,重伤昏死。 没了铁链的束缚,萧御双手在空中划了个半圈,劲力携卷着狂风四散开来,那些毒烟纷纷被吹向各处,其中一股毒烟朝叶笙和萧桦吹来。 萧桦刚要用掌力把毒烟吹走,叶笙飞快拿出一颗药丸塞进他嘴里,萧桦知道这是毒烟的解药,连忙吞下。 看见这一幕,萧御眼神冷得刺骨,刀锋般冰冷锐利的眼神来回在叶笙和萧桦刮过,像要将两人凌迟一般。 他一步一步走向叶笙,每走一步,大地就以他的足心为中心如蛛网般裂了开来。 他就那样一步一步走向叶笙,幽冷锐利的眼,如狼一般,直勾勾盯着叶笙,仿佛在盯着极其美味的猎物。 叶笙神色平静,眼波幽深,看不出情绪波动,只是袖中紧握成拳的双手,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安。 这不安不是来自于对萧御的惧怕,而是来自于要不要彻底撕破脸。 一旦彻底撕破脸,叶家和萧御将站在对立面上。 她不敢肯定,这样做是对还是错。 “王爷,你毁了我的青云院,我呢,也对你多有不敬,此事就此扯平,可好?从此,王爷与我,与叶家,两不相干,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现在才来求饶?晚了!叶笙,本王说过,本王要割断你的手筋脚筋,废除你一身功力,将你锁紧安乐王府的地牢,本王说到做到!至于叶家,本王可以答应你,暂时不动叶家!” 叶笙皱了皱眉,“暂时?那就是以后会动了?” 萧御笑而不语,眼里满是志在必得。 “我懂了。” 叶笙神色淡淡的,语气也很平静,萧御眸光一闪,这样的叶笙,很不对劲! 叶笙向前一步,脊梁骨挺得笔直,如青竹一般,风霜雨雪都压不弯,她看着萧御缓缓开口,神态傲然无比 ,坚不可摧。 “叶家是我的底线,王爷想动叶家,除非踩在我的尸体之上!我活一日,任何人都别想动叶家!否则,休怪我遇神杀神,遇佛杀佛,遇天诛天,遇地灭地!” 一字一顿,字字铿锵有力,落地有声。 这样的叶笙,狂傲张扬,霸气尽露,一身气势让人震撼,身上光芒耀眼,让人不敢直视。 萧桦怔怔望着叶笙挺直傲然的背影,心绪激荡不已,就连目光都变得狂热无比。 好一个遇神杀神,遇佛杀佛,遇天诛天,遇地灭地! 好一个叶笙! 若说之前还有什么犹豫,从今往后,这颗心,这条命他都给她! 萧桦暗中将劲力凝聚于掌心,打算跟萧御拼死一搏。 萧御目不转睛看着叶笙,眼神波澜不兴,但唯有他知道,他的心绪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平静。 相反的,他的心绪像烧开的水一般,沸腾不已,叶笙在他心中激起的惊涛骇浪,怎么都压不下去。 这样的叶笙,他更想得到! 若说之前还顾及着叶家和皇帝,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刻,不想对叶笙用强,但此时此刻,萧御什么也顾不得了,只想将她带回王府,困住她生生世世,不让除了他之外的任何人看见她身上的光芒。 她是他的!她是他一个人的! 萧御眼里光芒逼人,势在必得。 他一步一步朝叶笙走去,先是缓慢的沉稳的,很快,步伐越来越急,最后竟有些急不可耐的意味。 叶笙不闪不避,就那么看着他走近。 “你也知道逃不过去了?就该这么乖乖的听话,少受些罪,何必跟本王对着干?跟本王对着干的人,全都没有好下场!” 萧御得意的说道,话音刚落,一张大网从空中落下,朝他头顶罩来。 大网也是用玄铁制成,在清晨 的阳光下闪着冰冷的寒光,网眼很密,网眼上都是尖利的倒刺。 “本王连玄铁铁链都能震断,区区铁网就能困住本王?叶笙,是你太自大,还是你已经穷途末路,没有法子了,才想出这样的昏招?” 见叶笙沉默不语,脸色惨淡苍白,身子也微微颤抖,萧御愈发得意,伸手抓向铁网,劲力之大,势要将铁网撕裂,“你等着,本王定要……” 萧御的声音戛然而止,不敢置信的看着冒烟的手掌,狠厉无比的眼神射向叶笙,“你对本王做了什么?” 叶笙勾唇一笑,“王爷觉得呢?” 萧御看着她那张脸,半点惨淡苍白都无,哪里还不知道她刚刚那副害怕不安的模样都是做出来迷惑他的,果然,女人最擅长做戏!原以为叶笙和别的女人不一样,没想到她也长了一副蛇蝎心肠,居然再三用下毒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 最毒妇人心! 叶笙的心,比他中的毒还毒。 萧御看着鲜血淋漓的手掌,掌心传来的灼伤痛楚让萧御几乎暴走,恨不得一掌拍死叶笙。 但他此刻顾不得对付叶笙,飞快点了身上几处大穴,这毒太过霸道,他不得不防。 “你以为区区一点毒就能制住本王吗?” 萧御冷笑道,“叶笙,你再三冒犯本王,本王决定了,不只挑断你的手筋脚筋,废除你的内力,还要打断你的腰椎骨,让你从此只能躺着,一动也不能动,做个活死人。” “王爷还惦记着让我做活死人?我若是王爷,一定赶紧回去找人解毒,免得还没把别人弄成活死人,自己先成了活死人。” “你在恐吓本王?本王会怕这一点毒?再说了,本王已经点住身上的大穴,只要毒不攻入五脏六腑,谁也奈何不了本王!” 叶笙深深看了 萧御一眼,笑而不语。 萧御被她这一笑,笑得有些不安,“你到底对本王做了什么?” “王爷以为我今日下的毒,只有那阵毒烟和铁网上的毒?” 萧御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叶笙微微抬了抬下巴,“王爷看看手腕,脚腕,和脖子。” 萧御闻言一看,才发现手腕上之前被玄铁铁链勒住的地方,不知何时青黑一片,甚至还有黑色纹路从手腕处像手臂延伸。 不仅如此,他隐隐感到手臂发麻,就连双脚和脖颈也开始发麻,有失去知觉的趋势。 “王爷早就中毒了!我的玄铁铁链是用四十九种毒虫,和四十九种毒花,加上十种西南部落里找到的瘴毒和蛊毒炼制成的毒液,浸泡了整整三年,让玄铁周身是毒,只要沾上一点点,就会剧毒攻心,若不及时解毒,就连王爷您,恐怕也逃不了一死。” “你果然早就在算计本王!说,是为了谁?萧桓?还是他——” 萧御指着萧桦,大怒道。 叶笙沉默不语。 “你为了谁,本王就杀了谁!” 萧御咬牙切齿道,话锋一转,“不过,本王先杀了你!你三番两次对付本王,本王已经失去耐性,等本王杀了你,再 把你冻在冰窖里,也能栩栩如生,反正活死人跟死人也没多大差别。” 话音一落,萧御一掌打向叶笙。 这一掌,他并未用足十成力,一是怕运力过大,剧毒攻心,二是,对付叶笙,七成力足够。 强悍的掌风让叶笙唇边溢出鲜血,她没受内伤时,连萧御三成内力都抵挡不住,更何况如今内伤未愈。 重活一世,难道又要这么窝囊的死去吗? 她不甘心! 千钧一发之际,萧桦突然横在叶笙面前,萧御那一掌正中他的心口,萧桦如断线的风筝飞了出去。 第46章 她厌恶他 “萧桦!” 叶笙一掠而起,身影如飞燕般窜了出去,划出一道道残影,飞快接住从半空坠落的萧桦。 萧桦再消瘦,也是男子,加上萧御那一掌实在霸道,叶笙虽然接住了萧桦,但被惯性撞得后退了十几步,才勉强站稳。 喉头涌上一股腥甜,叶笙硬生生将那口血水吞了回去,紧张的看向萧桦,“你怎么样了?” 萧桦的脸色惨白如纸,一点血色也没有,连站都站不稳了,身子瘫软下去,叶笙连忙将他抱在怀里。 萧桦眼里闪过一道温柔动人的光芒,吃力的扯起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我没事,别担心……” 话还没说完,他开始大口大口的吐血,鲜血染红了胸前的衣裳,触目惊心。 “我马上让人来救你!你不会有事的的,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 叶笙絮絮叨叨的说道,这是她心里不安的表现,她一向冷静自持,只有极度焦虑和不安时,才会控制不住的不停说话,好像只有如此,才能转移注意力,让自己不要那么焦躁。 “你不要生气……是我无用……” 萧桦大口的喘气,也大口的吐血,一句短短的话,就一连吐了好几口血,连话都没办法说完整。 “我怎么会生气?我只是……” 我只是害怕! 害怕你会像上辈子那样英年早逝,更害怕你的死是因为我,是我害死你。 这样的话,叶笙不能说,也不该说,她不停的安慰着萧桦,大声叫着刘太医,声音又尖锐又焦急。 萧御面无表情的走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叶笙和萧桦,冷冷道,“死了吗?要死就干脆痛快的死,省得本王还要再动手!想替叶笙挡一掌,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不自量力!” 叶笙猛地回头, 凌厉森冷的目光死死盯着萧御,恨意滔天,仿佛他是她的杀父仇人。 萧御心中一凛,眉头不由得揪紧。 他皱眉看向叶笙,叶笙已经低下头去,垂下眼帘,他看不清她的眼睛,只能看见她苍白的嘴唇抿得死死的,“我若是王爷,就赶紧回去解毒,再耽误下去,想做活死人也做不成了,只能做个死人。” 她的声音冷漠至极,语气也极度冰冷,就算上次在青芙山庄,他两次伤了她,还强吻她,她也只是愤怒,生气,抓狂,不曾用这样冰冷中透着厌恶的语气跟他说话。 对,就是厌恶!她厌恶他! 萧御心里很不舒服,仿佛有什么珍贵的东西正在失去,他想要去抓住去挽留,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它远走,一去不回。 “叶笙,你用得着如此吗?他死了便死了,皇家里死的皇子还少吗?不差他一个……” 叶笙猛地抬头,冷冰冰的目光落在萧御身上,忽而勾唇一笑,笑容嘲讽至极,“王爷也姓萧吧?王爷也是先帝的皇子吧?既然如此,王爷先去死,反正皇家里死的皇子多的是,不差王爷一个。” “你!” 萧御忍了又忍,才没发怒,冷笑道,“他萧桦,如何能跟本王相提并论?” “的确,他跟你是不一样的,你们俩不能相提并论。在我心里,他比你珍贵一万倍,重要一万倍,你给他提鞋都不配!” 听到前一句话时,萧御脸上露出一缕笑容,待听到后一句话,萧御脸色顿时晴转阴,黑沉沉的一片,骇人得很。 不待他发怒,叶笙微微昂着下巴,神色倨傲不屑,“你说,你如何能跟他相提并论?” “你!你找死!你信不信本王……” 叶笙给了他一个冷漠嘲讽的眼神,扭头叫 着刘太医。 “来了来了。” 之前听到不该听的话,刘太医找了个出恭的借口一直在院子外面晃悠,后来估摸着叶笙和英王该说完话了,正想回去,又冷不丁瞅见安乐王萧御出现在院子里,怒气冲冲的往叶笙房间走去,他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只得又躲了起来。 好在他躲得远,不然萧御一掌摧毁院子时,毫无内力的他怕是连命都没了。 此刻听见叶笙再次叫他,刘太医不敢装听不见,硬着头皮从塌了半边的墙那头钻了出来。 “先把英王殿下抬进屋子里吧,外面乱糟糟的。” 叶笙住的青云院已经被夷为平地,一间屋子都不剩,她只得让人抱了萧桦离开,在离青云院最近的院子,找了间卧房把萧桦放下,让刘太医诊治。 从始至终,她一眼都没去看萧御,无视萧御阴沉得滴水的脸色。 刘太医解开萧桦的衣裳,白皙的胸口上赫然一个深黑色的掌印,将萧桦的胸膛都打进去半寸,萧桦还在吐血不止,脸色也越来越苍白。 见叶笙担心,他冲叶笙挤出一丝笑容,示意自己没事,叶笙勉强笑了笑,笑得比哭还难看。 “刘太医,英王到底怎么样了?” 刘太医没有言语,开始给萧桦把脉,叶笙只得闭上嘴,安静的等着结果。 “大小姐,安乐王已经走了。” 一个黑衣人无声无息的走进来,低声说道,叶笙面色无波无澜,仿佛没有听见,又或是压根不在意,只皱眉问道,“受伤的铁卫安置好了?” 她手里的那批人,是叶家的暗卫,由叶家军里身手过人,身体素质强悍,以一当十的军士组成。 原来的暗卫作为叶家的隐藏力量,从不轻易出现,只在暗中护卫着将军府。 重生后,叶笙要 来了这批人,又从叶家军里搜罗了不少好手,一部分用来继续护卫将军府,仍是暗卫,另一部分,她打算打造成专属于她的精锐力量,命名为铁卫,她相信,假以时日,经过炼狱般训练的铁卫,每一个都能以一当百,不仅有钢铁般强悍的身体,还有钢铁般不屈的意志,钢铁般忠直不弯的忠心。 这些铁卫不仅要练武对敌,还要学习兵法,演练阵法,这是她的精锐部队,也是叶家的秘密力量。 保护萧桦,和今天对付萧御,是铁卫迄今为止出的两次任务,在叶笙看来,虽然还算不错,但仍有不少需要改进的地方。 “大小姐放心,都让大夫检查了,没有性命危险,养一段时间就好。” “好好照顾,告诉大夫,药要用最好的,不要吝啬,需要钱就去账房拿。” “多谢大小姐。” “去吧。” 叶笙摆摆手,黑衣人无声无息的退下,跟来时一样,半点没惊动旁人。 黑衣人刚走,刘太医就脸色沉重的走过来,“叶小姐,英王殿下伤势过重,他中了两掌,第一掌虽没有直接打中胸膛,但掌力震伤了殿下的五脏六腑,若是殿下及时医治还好,可……” 可萧桦装作若无其事,又硬撑着帮她挡了一掌。 叶笙心里沉甸甸的。 “第二掌正中殿下的心口,震断了他的肋骨,经脉,让五脏六腑伤上加伤,尤其是心脏,差一点点英王殿下的心脏就被掌力震碎,但即使没碎,英王殿下的心脏仍是受损严重,以我的医术怕是无能为力……” 刘太医满脸为难,叶笙攥紧的手心好一会才松开,冷冷道,“有话直说。” “还请叶小姐马上请太医院的院使马大人,和副院使唐大人,以及最擅长内伤的何太医。 ” 话音未落,叶笙已开口叫人,“来人!” 一个叶家护卫走了进来,恭恭敬敬叫了声大小姐。 “听见刘太医的话了吗?立即派人去请马院使,唐副院使,何……” “不许去!” 萧桦挣扎着爬起来,大口喘气,一开口,又是一大口血,这次吐出的血居然是青黑色的,刘太医脸色更凝重了,“叶小姐,事不宜迟!” 叶笙凌厉的眼神射向护卫,“还不快去?” “不许去!” 萧桦不顾大口吐血,飞快的说道,“你若去了,马院使必定把我受伤的事禀告父皇,到那时父皇一定会大怒,说不定会迁怒叶家,迁怒你,天子一怒,流血三千里,我没事,你别担心,好好养一养就好了……” 说话间,喉头大片腥甜,怕被叶笙看出异样,萧桦死命吞了回去,目光灼灼的看着叶笙,“听到了吗?我不许你去!你若去了,就算请来马院使他们,我也不就医。” “性命攸关,你闹什么脾气?再说了,就算不说,皇上就不会知道吗?” 叶笙又急又怒的说道。 “父皇会知道,但不会知道真正的内情,也不用知道我的伤有多严重。” 萧桦死死抓着床板,一双眼直勾勾盯着叶笙,“你听我的,不要去。我的伤没事,也用不着去。刘太医能治,他只是有所保留,不是吗?” 萧桦暗含威压的眼神死死盯着刘太医,刘太医被盯得莫名其妙,脑子里灵光一闪,从怀里掏出那颗金熏球,“不如用这个,这可是……” “刘太医!” 萧桦猛地厉声喝止刘太医的话,刘太医吓了一跳,一脸困惑的看向萧桦,难道殿下不是让我用这个药丸吗?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横了过来,拿过那只金熏球。 “这是什么?” 第47章 进宫请罪 叶笙拿着金熏球,刚要打开,便听见萧桦飞快说道,“这只是普通的金熏球,里面的熏香能让人放松,减轻痛楚。” 就这样? 叶笙狐疑的目光来回在萧桦和刘太医之中扫过,两人脸上都看不出什么异样。 叶笙不动声色的把金熏球还给刘太医,找了个借口出了屋子。 她一离开,刘太医压低声音急急的问道,“殿下身受重伤,命悬一线,为何不让臣用那颗……” 刘太医的声音戛然而止,目瞪口呆的看着萧桦控制不住的大口吐血,连床褥都染红了,他急急忙忙打开金熏球,就要把药拿出来,一只消瘦苍白的手死死扣住他的手腕,“本王说了,不许动它!” “这可是殿下的救命药,如今不用更待何时?” “本王有九条命,死不了!这药只有这么一颗,留着给她养身子……” 刘太医咬了咬牙,“殿下,臣说过,药不对症,没多大用处。” “那也给她留着!万一将来……” 他没有说下去,再次大口吐血,刘太医急得脸色都变了,“将来的事谁知道呢,也许叶小姐一辈子也遇不到生死攸关的事,也许将来会得到另一颗药。” “不会有了,神医已经死了十几年,再无人能炼制这样的药丸,就算有炼药方子,有些药材也已经寻不着了。据本王所知,当年那瓶药丸,只有父皇手里还有一颗,太子手里那颗可能还有,其他人的应该都已经用掉了。” 说完这一大段话,萧桦已经支撑不住了,眼皮控制不住的合上。 刘太医还在犹豫要不要把药丸用掉,萧桦突然猛地睁开双眼,死死盯着他,吓得刘太医差点跳起来,冷汗都吓出来了。 “不许用!” 吃力的吐出这三个字,萧桦终于彻底昏死过去。 叶笙站在屋外的窗下 ,萧桦和刘太医的对话一字不漏的落在她耳里。 她看着已经远去的去请院使们的护卫身影,又在屋外默默的站立片刻,待到平复了激荡起伏的心绪,才转身进了屋子。 她进去的时候,刘太医正犹豫不决的打开金熏球,又合上,又打开,又合上。 叶笙装作什么也没听见,轻声道,“我已经让人去请马院使他们。” 刘太医长长的松了口气,擦了把额上豆大的汗珠,合上金熏球,默默的放回袖子里。 见叶笙脸色不太好,刘太医忙道,“我给您把把脉吧……” 他说着,就要搭上叶笙的手腕,却搭了个空,不由得诧异的看向叶笙,叶笙神色淡淡的,眉眼中藏不住疲惫和落寞。 “我没事。” “您这几天都没有好好休养,还是……” “我说了我没事。” 说完这一句话,叶笙抿紧嘴唇,一言不发,一双墨黑长眉拧得紧紧的。 见她情绪不好,刘太医张了张唇想说什么,最终又吞了回去。 屋子里一下安静下来。 直到立春端了药进来,才打破这让人压抑的寂静。 叶笙一口喝光了药,挥手让立春退下。 立春刚捧起蜜饯,又不得不放下,屈膝行了一礼,退了下去。 屋子里再次安静下来。 叶笙一动不动的坐在椅子里,目光自从落在昏迷不醒的萧桦身上,就再也没离开过。 清晨的阳光打在她脸上,消融了苍白之色,让她的脸颊添了一丁点暖色,只是那双眼睛里的冰天雪地,是区区一点阳光无法消融的。 “英王殿下为人很不错,待您也是一片赤忱,您不妨试一试……” 刘太医小心翼翼的说道,叶笙深深看了他一眼,刘太医心里咯噔一下,默默吞回要说的话。 “试一试?试什么?” 叶笙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但刘太医莫名的感到暴风雨临近,大气也不敢出。 “以后这样的话不要再说。我跟英王是不可能的,我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 叶笙沉默良久,才缓缓吐出五个字,“我配不上他。” 刘太医诧异的看向叶笙,却见叶笙已经抿紧嘴唇,似是不打算再解释。 刘太医犹豫了一下,“叶小姐出身显赫,容貌动人,与英王殿下正门当户对,怎么会配不上英王殿下呢?” “你不懂……” 叶笙幽幽的叹息一声,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既落寞又沧桑,既苍凉又幽远,“你不懂。” 配不配,不只是身份,容貌,地位上,而在于心。 她的心早已千疮百孔,伤痕累累,对一切情意都不再相信,这样的一颗心,充满着阴谋,猜忌,狠辣,手段,如何配得上一颗赤忱,清澈,干净,纯粹的心? 就连情意,她也永远给不出百分百的情,就好像一杯水,一开始,她的心就像一个杯子,盛满了一杯干净的水,情意就是那些水,可历经两世遍体鳞伤,最初的最干净最纯澈的水,只剩下可怜的一丁点,她又灌了一些别的水进去,勉强填满了那个杯子。 这杯水看起来也是满满当当的,可她知道,一切都变了。 而萧桦呢,他的心不曾变过,心里盛着的依然是满满当当的最初的水,最纯净最清澈,也最动人。 她配不上他。 刘太医的确不懂,但叶笙不说,他也不多问,只是细心的检查着萧桦的伤势,免得突发什么状况,措手不及。 不到一刻钟,立春急急进了来,“小姐,马院使来了。” 这么快?! 刘太医诧异的看向叶笙,将军府离马院使家离了好几条街,就算用最快的马来回也要半个时辰。 叶笙一脸平静,像是早就预料到 了。 立春话音一落,一个高大的护卫大步进来,肩上还扛了一个人,刘太医一看,正是马院使! 可怜的马院使,被人扛在肩上飞了一路,发髻被吹散了,花白的头发乱糟糟的,狼狈得很,因为颠了一路,胃被颠得难受,一落地就冲到门口吐个不停,等他好不容易吐完,连漱个口的时间都没有,又被刘太医半扶半推拉到床前,“院使大人,您快看看英王殿下怎么样了?” 马院使本来还有几分怨言,一看半死不活的萧桦和被褥上的血,顿时脸色大变,伸手搭上萧桦的手腕听脉。 紧接着,唐副院使,何太医也到了。 四个太医一起给萧桦诊治,很快便得出了结论。 “英王殿下的伤势极其严重,断了六根肋骨,其中一根肋骨插入肺部,才导致殿下呼吸不畅,五脏六腑都受了伤,最严重的是心脏,殿下伤了心脉,若是寻常人,恐怕早已一命呜呼。” 叶笙猛地站起身,一双利眼射向马院使,“你是说萧桦他有性命之忧?” “殿下虽然伤势严重,但殿下自幼习武,有内力护体,体质比常人好上许多,再者皇上宠爱殿下,多年来给殿下用了不少好药,因此……” 马院使年纪大了,说话慢吞吞的,偏偏还特别啰嗦,叶笙听得头都大了,不耐烦的打断马院使的话,“你只说他有没有性命之忧?” 马院使愣了愣,慢悠悠道,“那倒没有。” 叶笙长长呼出一口气,这才发觉手心里都是汗,她摆了摆手,“行了,我知道了,你们好好给萧桦治伤。” 她说着,转身出了屋子,望着院子里炫目的阳光,只觉得整颗心像在油锅里走了一遭,大大吐出一口气,脸上也露出舒心的笑容。 刘太医跟了出来,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您可 以放心了。” 叶笙笑了笑,“你好好盯着他们治伤,我出门一趟。” “您要去哪?” 叶笙已走出几步远,头也没回的丢下两个字,“进宫!请罪!” 安乐王府。 萧御一双长眉拧成了川字,脸上写满不信,“你说什么?” 青山先生捋着山羊须,摇头晃脑的说道,“老朽说,王爷手掌上的毒虽然比较霸道,毒性烈得很,也不太常见,但老朽能解,不是什么大事,至于手腕脚腕那几处的毒就更不是问题了,寻常小毒而已,一般太医就能解。” “可本王手腕脚腕和脖子都发麻,开始失去知觉。” 青山先生很想翻个白眼,但他不敢,尤其是看着萧御越来越阴沉的脸就更不敢了,耐着性子解释道,“那是因为毒药里渗了麻药,王爷才会觉得发麻,等过上一个时辰,麻药的药性散掉了,就没事了。” 萧御还是一脸‘不信不信,你一定在糊弄本王’的表情,“可叶笙说,这毒由四十九种毒虫,四十九种毒花,加上十种西南部落里找到的瘴毒和蛊毒炼制而成,既难得又难解,她将玄铁放于其中浸泡了整整三年,让玄铁周身是毒,只要沾上一点点,就会剧毒攻心,毒发身亡。” “玄铁的确被药水浸过,不过顶多三天,三年?恐怕铁链早就一股药味,老远就让人闻到了。” 青山先生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脸上的表情好像在说王爷你是不是傻,这都信? 萧御脸色发黑,头顶隐隐在冒烟,牙齿咬得嘎吱响,若是叶笙在跟前,恐怕萧御要扑上去一口咬断她的喉管。 “王爷,” 青山先生不知死活的凑过来,笑得跟只千年老狐狸一样,“您又被叶笙坑了?!” 又! 一个又字,让萧御彻底爆发。 “叶笙!你给本王等着!” 第48章 女人,就是不能太宠 看着萧御咬牙切齿的模样,青山先生幽幽叹息一声,自家主子平时多精明的一个人呐,一对上叶笙,就三番两次被坑骗,三番两次受伤,难不成叶笙就是主子的克星?上天派来专门对付主子的? 要真是这样的话,叶笙绝不能嫁入安乐王府! 她可以狠辣无情,可以嚣张跋扈,可以悍妒不容妾室,甚至可以一辈子不生育,但绝不能是主子的克星! 现在就已经把主子克成这样了,一嫁入王府,王爷岂不是会被她克死? 他医术再好,再满腹经纶,也扛不住叶笙单刀直入,直来直往的手段啊。 青山先生心里转换了无数个念头,每一个念头都想把叶笙拒绝在王府之外。 “她为何骗本王?” 萧御阴沉着脸说道,青山先生在心里练习了一遍说辞,这才捋着山羊须,慢悠悠的说道,“依老朽看,叶笙此举,只是为了和王爷划清界限,让王爷不要招惹叶家,并不是想要置王爷于死地,叶笙对王爷,并没有杀心,她这么做,纯属无奈之举。” 从前几次为了叶笙和王爷争执就可以看出来,王爷一对上叶笙的问题,就变得跟只犟驴一样,得顺着毛捋,绝不能说叶笙的不好,否则王爷不问青红皂白就把你轰回老家,半个字也不听你解释。 萧御冷哼一声,阴森森的横了青山先生一眼,“你在帮她说话?你是本王的人,居然胳膊肘往外拐!” 我要说她坏话,您就先折腾死我了! 青山先生有点想骂娘,但面上还是恭恭敬敬的说道,“老朽只是实话实说,并不是向着外人。” “她……” 萧御默了默,“她不是外人,总有一天她会成为安乐王府的女主人。” 看吧看吧,老子就知道会这样。 青山先生在心里嗤之以鼻,面上还是不露声色道,“王爷和叶笙闹到这步田地,实在让人痛心。依老朽看,与其做死敌,一见面就斗个乌眼鸡似的,不如化干戈为玉帛。” “怎么化干戈为玉帛?” 青山先生在心里打了好几遍腹稿,才小心翼翼的说道,“既然襄王有心,神女无梦,王爷不如就这么饶了叶笙,以后各走各路吧……” 萧御沉默不言,脸色阴沉得吓人,周身的气压也低得可怕。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青山先生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再说了,就算王爷想招惹人家,也招惹不到啊,人家叶笙跟带刺的花一样,王爷想摘,也不怕被刺一手的伤,更可怕的是这花不仅有刺,刺上还有毒,一不小心命都没了。王爷何苦呢?这花再特别,再诱人,若为了她没了性命,也太冤了点。天底下总还能找到别的同样特别的花,不只她叶笙这一朵。” 萧御冷冷的睨了青山先生一眼,“你就是不喜欢她,就是不想让她当本王的王妃!” “老朽承认,老朽不太愿意王爷和叶笙牵扯太深。但并非老朽不喜欢她,说实在的,老朽其实很欣赏她,叶笙不是一般的女子,她有手段有本事,还狠得下心来,但这样的女子,做盟友很合适,做王妃就不太适合了。” 萧御从鼻子里重重哼出一声,“说来说去,你就是不想本王娶她!” 见萧御这么拧,青山先生也失去耐性了,没好气的说道,“王爷想娶,娶得到吗?王爷想娶,人家想嫁吗?” 一针见血! 萧御恨恨瞪了青山先生一眼,拉长着脸,跟个怨妇一样。 看他这样,青山先生觉得现在的主子简直就是不可理喻,精分了! 难不成前二 十五年,王爷太压抑自己的个性,一被叶笙刺激,终于爆发了?这爆发得也太彻底了!彻底得让人受不了! “王爷,叶笙不是一般女子,寻常对付女子的手段,对她不起作用,王爷越逼她,她越反抗,叶家不是好相与的,叶兆就是只老狐狸,一个掌控军队大权的大将军,和康王闹了这一波,订婚又悔婚,皇上本来都起疑心了。可他呢,跑到御书房撒泼打滚,跟个女人一样抱着皇上的大腿哭得鼻涕横流,当着皇上的命暴揍了王爷一顿,一点形象都不顾,三两下就打消了皇上的疑心。” “王爷您自己想想,这些年您做了这么多,皇上对您的疑心可曾少过?” 萧御陷入了沉默。 见自己的话起了作用,青山先生继续苦口婆心的劝道,“王爷逼迫太狠,叶家奋起反抗,王爷就算能娶到叶笙,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王爷不如先暂时放一放。不都说了吗,追求女子,得有松有紧,张弛有度,不能一味的紧追不舍,也不能一味的放松不管,紧追不舍容易激起女子的逆反心思,放松不管,则会让女子误以为你只是玩闹而已,不是真心。王爷之前逼迫太紧,不如先缓一缓。” “再说了,王爷之前追那么紧,都不曾追到叶笙,不如换个方式,晾她一阵子,这女人啊,就不能宠太狠,容易失了分寸。王爷且晾她一晾,她就心慌了,就会回头求王爷了。” 萧御面上将信将疑,“当真?” “当真!” 青山先生就差没赌咒发誓了,萧御白了他一眼,满脸不信,“你要有那本事,何至于守了六十年的童子身?” 青山先生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我帮你追女人,你拿刀捅老子心窝!他娘的,老子 不干了! 青山先生忍着一肚子的邪火,没好气的说道,“这是老朽隔壁的朱先生的法子,他靠这法子,年近七十了,还勾得整条巷子的小寡妇小媳妇老娘们为他争风吃醋。” 萧御还是一脸的半信半疑,青山先生却知道他多半是信了,不然早就出口反驳。 “王爷,宫里传来消息。” 一个影卫无声无息的进来,低声说道。 “说!” “叶笙进宫向皇帝请罪去了!” 萧御霍的起身,青山先生神神道道的叨咕了一句‘有松有紧,张弛有度’,萧御又默默的一屁股坐了回去,冷冷道,“她去便去,关本王何事?” 末了,又气鼓鼓添了一句,“别说进宫,哪怕死在宫里,都与本王无关!” 影十二诧异的看了萧御一眼,老大不是说王爷很着紧叶笙,凡是叶笙的消息,一律报到王爷跟前,怎么看起来不像?是老大消息落伍了,王爷早就变心了,还是老大故意整他? 他在影卫营里排名十二,本来轮不到他在王爷面前当差,但老大回影卫营训练,他偷偷送了老大三次礼,才换来这个机会。 第一桩差事就搞砸,王爷一定把他丢回影卫营,从今往后再想跟着王爷,不可能了! 青山先生不停的冲影十二使眼色,影十二有些转过弯来,道,“那属下让人带话给宫里的暗棋,叶笙的事不必管了。” 萧御不言不语。 影十二低头退下,刚走到门口,又听见萧御一声,“慢着!” “王爷还有什么吩咐?” 萧御白皙如玉,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酒杯,好一会才缓缓松开,“没事了,你去吧。” 他刚刚有一瞬间想让人在宫里照顾好叶笙,好在关键时刻咽了回去。 青山先生说得对,叶笙就 是仗着他在意她才那么嚣张,哼,等他晾她两天,她就知道错了。 女人,就是不能太宠! 影十二瞥了眼无声无息裂成无数片的青花瓷酒杯,心中微微一凛,老大没坑他,王爷的确着紧叶笙。 “属下告退。” 影十二垂下眼帘,恭恭敬敬退下。 “王爷,这是大燕这半个月各地的邸报,尤其是各处驻军所的军情呈报,王爷看看。还有这是王府这个月的要务清单,王爷也看看,若没有要改的,老朽这就让人去办了。” 青山先生将两大叠邸报放在萧御面前,萧御静坐片刻,才打开一本邸报,心不在焉的翻着。 一本邸报还没看完,萧御抬起眼睛,一脸毫不在意的问道,“宫里可有什么消息?” 您就装呗! 青山先生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问道,“王爷想听什么消息?” “皇帝的,太子的,各处宫殿的,本王那几个侄儿的,还有……” 萧御慢悠悠的说着,青山先生心里的白眼翻得更厉害,嘴上却故意问道,“还有什么?” 萧御面无表情的睨了他一眼,“没了!” “皇上的,太子的,各处宫殿的,几位王爷的,通通没什么消息传来,王爷放心便是。” 让你装让你装! 看着萧御脸色发黑,欲言又止的模样,青山先生心里得意得很,面上却不露分毫,还假模假样的安慰萧御,“王爷放心,宫里的一切都逃不过王爷的眼睛!” 萧御被噎得脸色更黑了,他冷冷的盯了青山先生一眼,不再言语,又看了两眼邸报,怒道,“这字也太丑了,看得本王心烦!” 青山先生撇撇嘴,不是字让人心烦,是人让人心烦。 萧御将邸报捏在手里,又马马虎虎看了两眼,“宫里还没有消息?” 第49章 她也是你能碰的? 这才多久?! 青山先生忍不住在心里腹诽,王爷您想知道叶笙的消息尽管明说,不用装模作样。 “宫里平静得很,王爷放……” ‘心’字还没落下,萧御把邸报往桌上一扔,迈开长腿往外走,“看邸报太无趣,本王去练剑!” 当初是谁随便一看一晚上的邸报,看得停不下来的?那个人仿佛还在昨天,是谁?是谁?绝对不是我家王爷! 刚出院子,萧御就看见有人跟影十二嘀嘀咕咕。 “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萧御一声低喝,影十二忙过来,“王爷,宫里来消息了。” 萧御双眼一亮,亮得逼人的目光都快在影十二身上射出两个洞,面上却漫不经心的问道,“什么消息?” “皇贵妃因英王受伤,惊怒之下,昏了过去。” 萧御的脸色一下晴转阴,阴沉得发黑,“那个丑女人昏不昏,关本王屁事!本王要听的是这个吗?是这个吗?你要是不会办差,就滚回影卫营,把影一给本王叫回来!” 影十二被萧御突如其来的发作吓了一跳,心中叫苦不迭,难怪老大要逃回影卫营了,王爷的性情也太阴晴不定了吧? 他求助的看向青山先生,青山先生两眼望天,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先生也靠不住,只能靠自己了。 影十二一咬牙,飞快说道,“皇贵妃醒过来后,就去御书房找皇上,恰好叶笙去向皇上请罪,皇上得知英王在将军府重伤昏迷,现在还没醒过来,龙颜大怒,让叶笙顶着大太阳跪在御书房门口!还说……” “还说什么?” 萧御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逼出来的,又渗人又吓人,影十二打了个寒颤,半点不敢隐瞒,飞快说道,“还说英王什么时候醒过来,叶笙就什么时候起来!” “萧徽好大胆!敢罚本王的女 人!” 萧御大怒,抬脚就要去宫里,青山先生飞扑上去,抱住萧御的腿,“王爷三思啊!” “思什么思?都怪你拦着本王,否则本王早去宫里把人领回来了。” 萧御说着,就要一脚踹开青山先生。 这特娘的也太出尔反尔了吧?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青山先生抱定大腿不松手,咬紧牙关不松口,大声道,“王爷,您现在去了,以后就别想驯服叶笙了!” 萧御脚步一顿,青山先生见有戏,继续说道,“叶笙有多桀骜不驯,王爷比谁都清楚,好不容易有机会打压她,让她软下来,王爷可不能自乱阵脚啊!” 见萧御还在犹豫,青山先生又往他心里猛地一击,“王爷,您今日去了,就别想娶到叶笙了!” 这一句话太狠,萧御冷哼一声,转身回屋。 青山先生擦了把额上的冷汗,跟了上去。 “王爷,那叶笙……” 影十二看着萧御的背影,高声道。 “跪两下又不会死!” 萧御头也不回,进了屋子就砰的一脚把门踹上,却用力过猛,把门板都给踹了个大洞,脚也卡在洞里进退不得。 青山先生想笑又不敢笑,忙上前去帮萧御拉脚,萧御狠狠瞪了他一眼,周身气势一放,门板被震成齑粉,被卡住的脚自然也没事了。 萧御理着衣裳,淡淡道,“你刚刚看见了什么?” 青山先生浑身一激灵,忙道,“老朽年纪大了,老眼昏花,什么也看不清。” 萧御深深的睨了青山先生一眼,嘴里哼了声,迈开长腿进了屋子。 好险!幸亏他虽然年纪大,反应还不慢! 青山先生擦了把额上的汗珠,望着那一堆齑粉,心中哀嚎不止,这已经是这间书房,王爷毁掉的第三块门板了,块块都是价值千金的紫檀木,安乐王府再有钱,也 禁不住王爷这么糟蹋啊! 罢了罢了,钱留着也不能带进棺材,王爷随便败! 青山先生自暴自弃的想到,看见萧御在书桌前坐下,认真的翻看邸报,心里才舒服了一点。 这才他家王爷该有的样子嘛! 之前那个一碰到叶笙的问题,就阴晴不定,暴怒躁狂,毫无底线,毫无原则,毫无自制力的人,绝不是他家王爷! “来人!” 青山先生还没高兴多久,萧御又开始坐立不安。 影十二快步进来,萧御瞥了他一眼,“起来了没?” 这话问得没头没尾的,影十二脑子一下转不过弯来,求助的看向青山先生,青山先生拉长着脸无声的吐出两个字:叶笙。 “叶笙还在跪着,并未起来。” 萧御啪的将邸报扔在桌上,霍的站起身,“都多久了,怎么还在跪?太阳这么大,中暑怎么办,御书房门口的石砖又那么硬,她身上又有伤……” “王爷,还不到一刻钟。” 青山先生慢条斯理的打断萧御的话。 萧御被噎了一下,狠狠瞪了青山先生一眼,慢悠悠坐了回去,嘴里小声嘀咕道,“膝盖那么硬,天天跟本王对着干,跪软点才好,跪软点就老实了,就不会整日的跟本王呛声了。” 他摆了摆手,“你退下吧。” 影十二恭恭敬敬退下,刚回到院子里,还没吐几口气,又听见萧御叫他。 “起来了没?” “还在跪着。” “退下吧。” 在影十二第十次被叫进书房问同样的问题时,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要回影卫营,不想再在这里受折磨了! “回王爷的话,叶笙还在跪着,并未起来。” 原以为会像前九次一样,王爷问完了就让他退下,谁知王爷从邸报里抬起眼睛,又问了一句,“多久了?” “回王爷的话,才一个时辰 ……” “才一个时辰?” 萧御毫无征兆的就暴走了,将邸报砸在影十二身上,“你滚去给本王跪一个时辰!尝尝跪一个时辰的滋味好不好受!” 影十二莫名其妙就被罚跪了,直到跪在院子里的青砖上,他还没弄明白自己到底说错什么话,怎么就被罚跪了? “一个时辰,你听见没,他居然说才一个时辰,才!一个时辰很少吗?一个时辰有八刻钟,晚膳都可以吃四轮了,喝茶都可以喝十几轮了,本王看邸报都可以看……” 看着地上那本看了一个时辰还在看的邸报,暴走的萧御住了嘴,脸色有些尴尬,瞪了一旁老神在在的青山先生一眼,“你说,一个时辰很短吗?” “一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要看在做什么,跟什么人在一起……” “闭嘴,本王不想听你这些冠冕堂皇的废话!本王……本王等不下去了!” 萧御说着,大步往外走,走了几步,见青山先生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不解的问道,“你为何不拦本王?” “为何要拦?王爷此去,定然一辈子都驯服不了叶笙,一辈子都被叶笙踩在头上拉屎,一辈子都娶不到叶笙。老朽本就不希望叶笙嫁入王府,如此一来,老朽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达成心愿。” 他说着,冲萧御行了个大礼,“多谢王爷体恤!” 萧御狠狠瞪了他一眼,心不甘情不愿的折回来,“你说的最好是真的,否则就不是回老家那么简单了!” 青山先生心里一咯噔,只听见萧御阴测测的笑道,“本王听影一说,你斜对门的老寡妇看上你了,恭喜先生,老桃花终于开了!” 青山先生差点跳起来,“那个老娘们克死了八个男人!又老又丑,又黑又肥,足足有两百斤!走路地板都在震!老朽对王爷忠 心耿耿,王爷岂可对老朽这般残忍?” “残忍?不,本王这是体恤先生,本王自己娶不到王妃,深知孤枕难眠的凄苦,将心比心,本王又如何忍心下属也娶不到妻子?定当为先生娶一个独一无二的娘子!” 萧御笑得很渗人,还刻意加重‘独一无二’四个字,青山先生再也扛不住,一口气撅过去就缓不过来了。 “来人,抬下去!” 宫里,御书房门前。 叶笙已经跪了一个多时辰,大中午的太阳明晃晃的,如今又是盛夏,更是酷热难耐。 知了在远处不停的叫,吱吱呀呀的,叫得人心烦气躁。 叶笙脸上身上都是汗,汗水湿透了身上的裙衫,乌黑的发丝粘在脸上,映衬得那张苍白的脸更是白成了纸。 石砖很硬,在皇贵妃的授意下,宫人还特意让她跪在最粗糙的那块地砖上,想借此折磨她。 叶笙对皇贵妃的心思心知肚明,默默跪了下去。 不是怕了皇贵妃,而是为了萧桦。 院子里寂静无声,宫人们躲在廊下的阴凉处,一脸漠然的看着叶笙跪着。 一个胖太监腆着肚子走过来,身后跟着的小太监手里端了个火盆,正是皇贵妃身边的副总管何公公。 叶笙眼里寒芒一闪。 “叶小姐,皇贵妃娘娘说了,让你举着火盆跪,如此才能真正体会到娘娘煎熬的心情。” “让我跪在这里,是皇上的旨意,我只听皇上的话,皇上让我举着火盆,我就举,至于其他人……哼!” “你竟敢无视娘娘的懿旨!” 何公公脸色一沉,拿过火盆就往叶笙头上按。 下一秒,他就被一只穿着龙纹靴子的脚踹飞出去,肥胖的身子重重砸在地上,将地面砸了个坑,火盆掉在地上,火星四溅。 “狗东西,她也是你能碰的?!信不信本王剁了你的手!” 第50章 恨不得一巴掌拍死 一声怒喝自身后传来,声音傲气高亢,充满威势。 叶笙眼里光芒一闪,并未回头,依然面对着御书房跪得笔直,一双穿着金色龙纹靴子的脚在叶笙身边停下。 叶笙只当未见。 何公公肥胖的身子艰难的翻着身,像一只毛毛虫一样,老半天翻不过来,只得梗着脖子道,“诚王殿下饶命,老奴也是听皇贵妃娘娘的吩咐办事,殿下饶命啊……” 诚王萧楠看着何公公狼狈的样子哈哈大笑,“叶笙姐姐,你看他的样子好不好笑?像不像一只猪?” 他比叶笙小了几个月,一声姐姐叫得很甜,听在叶笙耳朵里,却让她连连皱眉。 何公公也咧着嘴笑,“奴才不是猪,是狗,奴才是皇贵妃娘娘和诚王殿下最忠心最听话的狗,只是奴才这只狗太胖了点,让殿下见笑了。” 萧楠笑得更大声了,叶笙仿若未见,也没有笑,安安静静的跪着。 萧楠脸色唰的沉了下去,冷冷道,“叶笙姐姐没有笑,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他语气阴测测的,渗人得很,让人在大暑天也浑身冒着寒意。 何公公哪里不知这位殿下最是阴毒,手段最狠,脸色顿时惨白如纸,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跪爬到叶笙面前,不停的扇自己耳光,边扇边满脸笑容的说道,“是奴才放肆,是奴才有眼不识泰山,是奴才瞎了眼蒙了心,以下犯上,冒犯了叶小姐……” 院子里响起啪啪的响声,宫人们躲得远远的,生怕被波及,之前捧着火盆的小太监跪在地上,身子抖成了筛糠。 很快,何公公的脸就扇成了猪头,红肿不堪,嘴角不停的往外冒血,萧楠不让他停,他只得不停的扇下去,最后还是叶笙看不过眼,“够了!” 何公公还 是不敢停,直到萧楠皮笑肉不笑的说了句‘姐姐叫你停,还不停?不停就是故意让姐姐难堪!’,何公公这才停止自扇耳光,不停的向叶笙磕头,“多谢叶小姐大人大量,饶了奴才。” 刚刚还是叶笙姐姐,一转眼就成了姐姐,这个萧楠也太会套近乎了! 叶笙心里不仅没觉得亲近,反而心生一丝戒备。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姐姐消气了吗?都是些狗奴才,拿着鸡毛当令箭,姐姐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萧楠冲叶笙眨了眨眼睛,一双圆眼睛亮晶晶的,端的是天真可爱,像一只单纯无害的小动物,他生得好,这副样子最容易迷惑人。 但叶笙知道,五皇子萧楠并不是表面上那么天真无害,他面上一副天真小白兔的模样,内心阴险狠毒如毒蛇,跟萧桓是一路人。 好在他没什么本事,前世就算有皇贵妃倾尽全力扶持,萧桦一死,他便跟皇位绝了缘,后来更被太子弄死。 但跟萧桦的死不同,前世萧桦的死,让叶笙很难受,但萧楠的死,叶笙心里半点感觉没有,反而有一丝暗喜。 “我没生气,他们不过是些奴才,主子让他们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哪敢违逆?” 叶笙意有所指的说道,语气淡漠,半丝情绪也无。 萧楠仿佛没听出叶笙话里的意有所指,狠狠一脚踹在何公公心口,将何公公踹了个倒仰,“还不滚?杵在这里碍姐姐的眼!” 何公公连忙爬起来,连滚带爬的离开,小太监连忙跟上去。 “慢着!把火盆端走!” 何公公踹了小太监一脚,小太监连忙去端火盆,手刚碰到火盆,萧楠突然一脚将火盆踹翻,火盆里仍有不少烧得通红的木炭,全倒在小太监的手上,烫 得小太监下意识的想甩掉木炭。 “敢甩掉木炭,本王就剁掉你一双手!” 小太监不敢再动,木炭将皮肉烧得吱吱响,空气里弥漫着皮肉烧焦的气味,呛鼻得很,小太监疼得脸色惨白,满头是汗,却一动不敢动。 叶笙长眉拧成了川字,右掌一出,一股劲风扫掉小太监手上的木炭,“不过是个听主子话办事的小太监而已,殿下何必为难他?” “谁叫他冒犯姐姐!这样的狗奴才,受点小罪算什么?打死都不为过!” 萧楠嘟着嘴,一脸任性可爱的模样,却让叶笙觉得作呕。 让她顶火盆的人是皇贵妃,是他母妃,他却满口问罪两个太监。 这样的人,就算有皇贵妃万般宠着,倾尽全力扶持,也难怪被萧桦压得死死的。 “诚王殿下尊贵无比,我不过区区一介臣女,如何担得起殿下一声姐姐?殿下还是叫我叶笙吧,免得皇上知道了,要问我以下犯上,对殿下大不敬之罪了!” 叶笙漠然道,不再理会萧桦,安安静静跪着。 萧楠弯下腰,凑近叶笙,嘴角微微抿着,眼睛睁得大大的,眼里居然还有泪光闪烁,一脸无辜受伤的表情。 同样是故作受伤,萧桦做来就惹人怜惜,让人恨不得替他受了那份罪,萧楠做来,只让人觉得东施效颦,恶心又做作。 “姐姐生气了?是怪我对下人太坏吗?我也是一时心疼姐姐,才会如此,姐姐莫要怪我,我,我心里难受得很……” “我说了!我不过区区一介臣女,殿下尊贵无比,我担不起殿下一声姐姐,还请殿下叫我的名字!” 叶笙的声音有了几分冷意和不耐烦。 萧楠眼里有一丝阴狠一闪而过,叶笙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对萧楠不仅厌烦,还 多了丝鄙夷。 这么沉不住气,难怪前世败得那么惨!还连累萧桦为他而死! 萧楠瘪瘪嘴,欲哭未哭的模样,若是旁人看了,定然觉得心疼,可叶笙只是看了一眼,就面无表情的移开目光,眼神放空,开始发呆。 不知道还要跪多久,她得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不然,时间太难熬了。 “我知道姐姐喜欢四哥,我没四哥生得好,难怪姐姐不喜欢我……” 萧楠红着眼眶说道,声音很委屈,语调很可怜。 这是在说她重男色,什么也不管,还是说萧桦以色惑人?这种拐了十八个弯骂人的说辞,是学了谁的? 叶笙定定的看着萧楠,直到萧楠被她盯得眼神闪躲,才忽而一笑,笑得意味深长,“你的确没萧桦生得好。” 萧楠被噎了一下,又委委屈屈的说道,“我知道我没四哥生得好,可我有什么法子?长相是爹娘给的,我改变不了。我也想像四哥那样容色倾城,这样姐姐就会喜欢我了……” 叶笙很想骂人。 为什么一个两个都这么喜欢认姐姐?温如雪是这样,萧楠也是这样! 难道她看起来很像温柔知心的大姐姐吗? 她懒得再纠正萧楠,萧楠铁了心粘上她,不是她反驳两句就会听的,叶笙干脆闭目养神,只当萧楠是一只烦人的苍蝇。 嗡嗡嗡,嗡嗡嗡,让人恨不得一巴掌拍死! 此时正是中午,太阳烈得很,很快,萧楠白皙的脸就晒得通红,浑身直冒汗。 他的随从太监,不停的帮他擦汗,心疼不已的说道,“殿下,奴才求您了,您的心意叶小姐都知道了,您不用陪着她受罪,再晒下去,您的皮肤都要晒伤了,等会皇贵妃娘娘又要心疼了,您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娘娘着想 ,英王殿下昏迷不醒,娘娘正焦心呢,您就别让娘娘担心了。” “姐姐还在受苦,我受这点苦算什么?哪怕上刀山下火海,我也要陪着姐姐一起!” 萧楠信誓旦旦的说道,不停的往叶笙脸上瞟去,却见叶笙依然在闭目养神,仿佛没听见他的誓言。 萧楠一咬牙,“不行!姐姐本就受了伤,再晒下去身子定然受不住,我去求父皇饶了姐姐……” 他说着,甩开随从太监的阻拦,大步往御书房走去。 边走还边竖起耳朵听着后面的动静,直到走到御书房门口,也没听见叶笙开口叫他。 萧楠骑虎难下,冲随从太监使了个眼色,那人立即扑上来,抱住萧楠的大腿,“殿下去不得,皇上罚叶小姐在这跪着,您去求皇上,岂不是忤逆皇上?去不得啊……” 叶笙终于睁开眼,冲萧楠露出似笑非笑的笑容,萧楠心里一松,却听见叶笙高声道,“那就多谢殿下了!” 萧楠傻眼了。 他没想到叶笙不仅没有阻止他,还怂恿他去向皇帝求情。 一时间,萧楠有些不知所措。 叶笙嘴角一勾,露出一丝嘲讽不屑的笑容,这么喜欢做戏,本小姐成全你! 她再次高声道,“殿下甘愿冒着违逆圣旨的大罪,为叶笙求情,叶笙感激不尽。” 外头的宫人们纷纷看向萧楠。 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萧楠心里将叶笙恨得牙痒痒,面上却不敢露出异样,还得勉强笑着。 就在他进退不得时,御书房里传来皇帝威严低沉的声音,虽然声音不大,却如闷雷般打在众人心头。 “楠儿,进来!” 末了,御书房里又传来让所有人意外,更让叶笙意外的一句。 “叶笙,你也进来!” 叶笙瞳孔骤然一缩,手心攥紧。 第51章 罚跪 皇帝突然叫她进去,绝对没有好事! 但她能不进去吗?不能! 她今天虽然是进宫请罪,但并未见过皇帝。 她来的时候,皇帝正在见大臣,好不容易见完大臣,还没宣她进去,皇贵妃就来了,在御书房里对着皇帝好一通哭诉,紧接着,龙颜大怒的皇帝便让她跪在御书房外。 “桦儿在将军府出事,就算不是你动手伤的,也跟你脱不开关系,朕就命你在这跪着,桦儿什么时候醒,你就什么时候起来!” 这是皇帝的原话。 天子之怒,不是那么好消气的,更何况还没有萧桦已醒的消息传来。 叶笙敛了心绪,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揉红肿的膝盖,一瘸一拐走进御书房。 一进去,叶笙头也没抬,恭恭敬敬跪下。 之前还信誓旦旦说要为叶笙求情的萧楠,到了这时候,跟被卡了脖子的鸭子似的,一言不发。 皇帝仿佛没看见叶笙,继续批阅着奏折。 御书房里弥漫着让人心惊胆战的气息。 时隔多年,历经两世,再次面对皇帝,叶笙依然止不住的心惊肉跳。 前世,皇帝不喜欢萧桓,对她自然也是不喜欢的,但皇帝倚重叶家,因此,皇帝待叶笙很矛盾。 就算萧桓有了叶家支持,皇帝也从没想过让萧桓当储君,因此,在最初的几年里,叶笙扮演的只是一个深爱萧桓的痴情女子,对储君,对帝位,毫无念想,之所以嫁入皇家,不是因为想搅入储君之争,而是爱上萧桓不能自拔。 皇帝表面上信了,但疑心极重的他,心里多半将信将疑。 后来之所以立萧桓为太子,纯粹是太子和皇贵妃派两败俱伤,最出众的几个皇子全军覆没,宣王又刚愎自用,空有一身武艺没有脑子,其余几个皇子,要么蠢要么痴肥要么暴虐要么身有 残疾,要么年纪太小掌控不了朝堂,而当时皇帝身患重病,再也等不起,无奈之下才选了萧桓。 皇帝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萧家男人的秉性,凉薄,无情,残忍,心狠手辣,萧桓是这样,皇帝更是如此,说起来,最像皇帝的反而是萧桓,只是萧桓没有皇帝的能力。 要不是皇帝死的早,怕是萧桓要战战兢兢的当上好些年的太子,到时候,说不定会像萧栋一样被废,能不能登上帝位还不一定。 说起来,前世皇帝的病来得太急太猛,不过半个月就已经起不了身,短短一个月就驾崩了,那时候她只觉得庆幸,不用再苦苦煎熬,如今想来,只觉得蹊跷。 “你知罪吗?” 不知过了多久,在叶笙头越垂越低,快要扛不住时,皇帝终于开口。 他嗓音低沉沉稳,语气也很平静,叶笙却不由自主的攥紧手心,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上。 “臣女知罪。” 叶笙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跪得笔直。 “抬起头来。” 叶笙心猛地一跳,深吸一口气后,慢慢抬起头来,迎向皇帝的眼睛。 深幽,平静。 若说萧御还有情绪,皇帝的情绪藏得太深,深到无从窥探,给人的感觉只有一个字,天威难测。 皇帝的目光落在她紧揪着衣角的手指上,顿了顿,平静的移开。 “继续去外面跪着。” 叶笙松了口气,汗湿的手心在衣裳上暗暗擦了擦,低着头恭恭敬敬退下。 “父皇,叶笙姐姐她……” 皇帝平静温和的目光轻飘飘落在萧楠身上,萧楠心中一跳,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吞了回去。 “你是皇子,身份尊贵,岂能随意叫人姐姐?叶笙若是你的姐姐,朕岂不是要封她为郡主公主?” 皇帝淡淡道。 萧楠一个字也不敢多说。 “身为 皇子,定当自持身份,不要做些不合身份的事,说些有堕皇子威严的话,你和桦儿一母同胞,他又是你的兄长,有不懂的,何不问问他?” 叶笙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这句话,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萧楠被噎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喃喃道,“儿臣问了……” “问了还做出这样的事来?是他没有悉心教导你,还是你不受教?” 萧楠低着头,呐呐道,“四哥有悉心教导,是儿臣愚钝。” 他很想告萧桦黑状,但不敢。 宫里到处是皇帝的耳目,萧桦有没有教导他,皇帝最清楚,他哪敢欺君罔上? 出了御书房,叶笙直直的跪在院子中央,低下头去,笑得肩膀抖个不停。 萧楠想在她面前表现,装模作样的跟皇帝求情,皇帝老谋深算,火眼金睛,哪里不知他的想法,之所以把他叫进御书房晾着,没众目睽睽之下训斥,还是念了父子之情。 叶笙看着自己的手心,哪有一点汗水? 她低着头,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皇帝此人,最喜欢人怕他,又喜欢人不怕他,矛盾得很。 怕他,是慑于龙威,表示匍匐于天子之下,不敢有丝毫不敬。 不怕他,是表示信任天子,真心以待,皇帝最喜欢倚重的臣子不怕他,在他面前无所顾忌,尽情展露心里的想法,这还是前世爹爹告诉她的。 但皇帝疑心又重,怕与不怕之间的度并不好掌握。 至于她自己,一介女子,面对天子龙威,自然只有怕的份,越怕越好。 但她出身叶家,虎父无犬女,可若表现太过,皇帝又会怀疑她别有企图。 好在,她过关了! 虽然皇帝跟前过关了,可烈日底下跪着,滋味也不好受。 叶笙又跪了两个多时辰,一天里日头最毒的三个 时辰,她都是跪着的,至于萧楠,自从进了御书房后就没出来,不知皇帝把他留在里面做什么。 眼前开始发黑,脑子里嗡嗡的响,身上的衣裳早被汗水湿透,膝盖也火辣辣的疼,到最后,竟然疼得没有知觉了,再这么下去,怕是膝盖得跪坏掉。 叶笙揉了揉膝盖,将内力灌入掌心里,内力在腿部的经脉穴位里游走,这才让膝盖有了些许知觉。 从中午日头最毒辣时一直跪到日落西山,夜色临近,皇帝依然没让叶笙起来。 叶笙并不担心自己熬不熬得住,她只担心萧桦的伤。 马院使说过萧桦伤势虽然严重,但并无性命之忧,那为什么这么久还没醒,难道出了意外? 叶笙越想,就越不安。 站在廊下的太监,正是皇帝身边的大总管李公公,最得皇帝信任,叶笙朝他招了招手,李公公犹豫了一下,走了过来,“叶小姐可是要出恭?” 叶笙摇头,“公公可有英王殿下的消息?” “一刻钟前,马院使派人去太医院拿药,说是殿下还没醒,想用药激一激。” 见叶笙一脸忧虑,李公公微微笑道,“您别担心,英王殿下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殿下没事,叶小姐自然也会没事。” 李公公的安慰并未让叶笙宽心,她心不在焉的应了声,“多谢公公宽慰。”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院子里点了灯,但仍赶不走叶笙心里的黑暗。 她望着灯下来来往往的宫人,心里的不安一阵接一阵。 若是萧桦真的醒不过来呢? 若是萧桦终究逃不过早逝的命运呢? 他一连受了萧御两掌,真的能扛过去吗?萧御的功力有多深不可测,叶笙比谁都清楚。 叶笙越想,心里就越不安。 不知又跪了多久,月上柳梢,月光银白如水,落了一地 。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叶笙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诗。 都什么时候了,她还这么有诗情画意? 月上中天时,萧楠终于从御书房出来,脚步虚软无力,一出门口就差点站不住,等在门外的随从太监忙扶住他,“殿下小心。” 经过叶笙身边时,萧楠迟疑的停下脚步,犹豫着说道,“对不住,我向父皇求情了,父皇反而把我训斥了一顿,还一直晾着我。” 他眼眶通红,死死咬着嘴唇,委屈得让人心疼。 叶笙深深看了他一眼,唇角一扬,露出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笑容,“多谢殿下了。” 萧楠双眼一亮,似是极其欢喜,喃喃道,“这是我应该做的,只是帮不上姐姐……” 姐姐一出口,萧楠像想起什么似的,连忙捂住嘴,惊慌失措的说道,“父皇不许我叫你姐姐,只是我心里实在,实在……” 他飞快看了叶笙一眼,神色羞涩,脸颊绯红,低了头匆匆离开,留下意犹未尽的话惹人遐思。 叶笙双眼一眯,只觉得那双虚软无力的腿像极了当初萧桓那双腿。 御书房的灯火亮了又灭,皇帝回了寝宫安置,宫人们也散去,灯火熄灭。 明月下山,院子里陷入了黑暗之中,叶笙一动不动跪着,只觉得这黑暗仿佛能将她吞没。 明明是盛夏,却让人觉得寒意直渗骨子里,仿佛置身于临死前那一夜的长秋宫,明明华丽堂皇,却又黑又冷,让人绝望。 叶笙抱紧双臂,想给自己一点温暖和光明,可是,抱得再紧,依然觉得这黑暗这凉意都让人透不过气来。 一声叹息她耳边响起,一双强劲有力的手臂从她身后环过来,将她抱入怀里。 “瑟瑟。” 短短的两个字,沙哑低沉,充满关切和担忧。 叶笙顿时泪如泉涌。 第52章 有我在,谁也别想欺负你! 身后传来的温暖和坚实,让叶笙一下觉得有了倚靠,终生的倚靠,那些几乎吞噬她的黑暗和冷意一下子被驱赶得干干净净。 “哭什么呢?有爹爹在呢,只要爹爹在一天,谁也别想欺负我家瑟瑟!” 叶兆粗声粗气的说道,叶笙把头埋进他宽厚温暖的胸膛,放声大哭,鼻涕眼泪抹了一堆。 “还哭呢?爹爹就离开一天,怎么就弄成这个样子?” 看叶笙哭得伤心,叶兆也不知怎么安慰女儿,只能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小时候哄她入睡那样,边拍边哼着摇篮曲。 偏生他嗓子粗嘎,哼起小曲不仅没有那种温柔安宁的意味,反而又沙又哑,加上五音不全,哼出来的声音全不在调上,实在有些……难听。 叶笙实在哭不下去了,抹着眼泪道,“爹爹别唱了,再唱把整个宫里的人都吓醒了。” “你小时候哭,爹爹也是这么哄你的,你现在大了,就拐着弯说爹爹唱的不好。” 叶兆不服气的说道。 “然后呢?” 叶兆方正黝黑的脸上露出一丝赧然,“然后……你哭得更大声了……” 叶笙忍不住笑出声来,一笑鼻子里喷出一个鼻涕泡,叶兆一见,指着叶笙的鼻涕泡哈哈狂笑,跟打了鸡血似的,叶笙一脸黑线,怒嗔道,“爹爹!” “爹爹也不想笑啊,可爹爹忍不住啊,抱歉啊,女儿……哈哈哈……” 叶笙脸更黑了,瞪了叶兆一眼,“女儿再也不理爹爹了!” “可是真的好好笑啊……难得看见我家瑟瑟出糗……” 叶兆笑得不停拍地,他力气大,巴掌跟蒲扇似的,三两下就把铺着的地砖拍裂了。 闹了这么一出,刚刚的伤感气息,一下就烟消云散。 叶笙心里暖暖的,像被温泉水浸 泡过,又软又暖,舒适得让人叹息。 “还难过吗?” 叶兆轻声问道。 叶笙摇了摇头,“刚刚只是有些害怕有些孤单,本来一个人好好的,爹爹一来,顿时就觉得委屈得很,一下就忍不住了。” 就好像很多时候,一个人坚持,一个人硬撑,一个人吃苦受罪,一个人披荆斩棘,都觉得没什么大不了,扛一扛就过去了,可若是被人真心实意的问候一句,关怀一声,就会突然心酸。 叶兆伸出大手揉了揉叶笙的头发,“有爹爹在,你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一切后果爹爹帮你扛着!哪怕捅破了天,爹爹也帮你扛住!” 他力气太大,三两下就把叶笙的头发揉乱了,还揉掉了不少头发,叶笙没好气的拔开叶兆的手,“爹爹别揉了,再揉,瑟瑟都被你揉秃了!” 叶兆咧着嘴笑,也不生气。 叶笙扑进他的怀里,脑袋在他的胸膛上拱了拱,像小猫依恋大猫一样,“爹爹,谢谢你。” 只有在此时,她才感觉到自己是个十六岁的少女,而不是那个历经两世,阅尽生死,已经二十六岁的叶笙。 “对了,” 叶笙从叶兆怀里抬起头来,问道,“爹爹,你刚刚从哪里来?你可有英王的消息?” 一大早,爹爹就带了大哥二哥去视察京畿附近的驻军所,还把三哥也拖了去。 三哥天还没亮就来闹腾她,想让她去向爹爹求情,别带他去驻军所,他一点都不喜欢军队,他也不想跟大哥二哥一样从军,他只想当个游侠,游荡江湖,行侠仗义。 当时,三哥说行侠仗义四个字时,双眼发亮,整个人好像在发光,只可惜,爹爹紧跟着追过来,抓住三哥就一顿削,边削边骂:“老子让你行侠仗义 ,都闲逛了这么多年还想闲逛,想游荡江湖?可以!剃掉叶的姓氏滚蛋,别当老子的儿子!” 最后的结果毫无意外,三哥还是想姓叶,乖乖上马出发。 “我一回城,就听到英王在将军府重伤昏迷,你进宫请罪的消息,我让老大他们回府照看,我连马都没下,直奔宫里。” “那英王呢?” 叶兆突然沉默了,叶笙的心猛地提起,声音不由自主的拔高,“他,他出事了?” 叶兆深深看了叶笙一眼,突然吹了个口哨,像夜鸟的啼声,不细听根本听不出区别,简直可以以假乱真。 一个瘦弱的小太监弓着腰快步走了进来,“将军放心,这周围并没有人。” 他身上穿的是青衣,说明品级很低,再看他的容貌,普普通通,属于丢进人堆里也找不着的那类。 叶笙没想到爹爹在宫里也有人。 转念一想,又觉得正常。 都说兵贵神速,不只是行军速度,还指消息传递,军情传递的速度。 而宫中,是消息最密集,最紧要的地方,身为掌握重兵的大将军,掌握消息也是必备手段之一。 叶兆突然面朝御书房跪下,和叶笙并排跪着,跪得笔直。 叶笙大惊,刚要劝他起身,就见叶兆朝小太监说道,“知道怎么禀报了吧?” 小太监点了点头,沉默着低头离开。 “爹爹,你快起来……” 叶笙忙去扶叶兆,叶兆纹丝不动,跪得比叶笙还直,叶笙又急又心疼,“爹爹!皇上罚跪的人是我,不是您,您跪着干什么?” 叶兆转过脸来,目光深沉,哪有半点往日里的粗放,“瑟瑟你要记住,皇上让你跪,你不仅要跪,还要跪得让他称心,让他满意!否则,哪怕膝盖跪废,双腿跪断,也是白跪了!” 叶 笙一愣。 “今日,爹爹不能帮你求情,越求情,皇上心里越不舒服,爹爹只能陪你一同跪着,让皇上心里那口气出来,你好好看清楚,爹爹是怎么跪的!” “爹爹,是我的错……” “不,我家瑟瑟没有错,我的女儿最是乖巧,怎么可能有错?可即便不是你的错,在皇帝心里,也是你的错!皇帝不能责罚安乐王,就要把安乐王给他的气加在你身上,你不仅要受着,还要受得让皇上心里畅快的同时,有一丝内疚。帝王的内疚难得,别浪费了!” 叶笙眼眶通红,“爹爹,萧御他……” “他就是叶家不共戴天的仇人!” 叶兆斩钉截铁的说道,但眼里并无多少仇恨,平静得很,末了,他又加了一句,“人前人后都要如此!尤其是在皇帝跟前!” 叶笙很快就想通其中关节。 她突然想起前世的传闻,当初先帝虽然立了皇帝为太子,但在临死前却想改立九皇子萧御为太子,不知为何又没有改,许是被人劝住了吧。 皇帝坐上龙椅后,为表示天子大度,对萧御极其恩宠,待遇优渥,就连安乐王府的规模也远超一般王爷府邸的规模,不像是王府,倒像是半个皇宫了。 安乐王,在大燕,就是个仅次于天子的尊贵名号。 但事实呢? 一般王爷都会有封地,去当个山高皇帝远的藩王,而萧御却一直被皇帝留在京城,皇帝说是舍不得这个幼弟,萧御也说舍不得哥哥,就这么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留了下来。 说是留,不如说是龙困浅滩。 皇帝不放心萧御,把人留在眼皮子底下盯着。 还有,皇帝待萧御虽然恩宠,实际上却没给他半分权柄,只是不停的给他赏赐,金银珠宝,美人田地。 从前,叶 笙不懂,当了几年皇后之后,她明白一个道理,没有权柄,一切都是虚的。 就跟男人宠爱小妾一样,只是宠爱而已,开心时给点赏赐,不开心时扔到一边。 皇帝这般忌惮萧御,为何不干脆杀了他呢? 按叶笙的想法,人死了,才能真正放心,才不会跳出来作妖。 “瑟瑟,其实进宫前我就收到消息,英王已经醒了,但为什么你还跪在这里?你知道吗?” 叶笙沉吟片刻,轻声道,“因为皇上想让我跪。” “对,皇上想让你跪,想出这口恶气,可又不能食言,天子一言九鼎,这才故意切断英王已醒的消息。那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爹爹,我不知道。” 叶兆脸上闪过一丝失望,又听到叶笙轻声说了句‘我什么都不知道’,仿佛呓语一般,叶兆目不转睛的看了叶笙片刻,长长的叹息一声,感慨万千的说道,“我的瑟瑟真的长大了,爹爹就放心了。” 他揉了揉叶笙的头发,“瑟瑟什么都不知道,爹爹更是什么都不知道,爹爹风尘仆仆回了京城,连马都没下就进宫寻女儿,又怎么知道英王有没有醒过来呢。” 父女俩相视而笑。 叶兆望着御书房的方向,眼中光芒浮沉,突然扯开喉咙嚎了一嗓子,“皇上啊,老臣教女无方,犯下如此大罪,老臣愧对皇上啊……” 他捶胸顿足,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叶笙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开始低声抽泣。 叶兆嗓门太大,没多时,宫中各处已经熄了烛火的宫殿纷纷亮起了光。 “皇上,老臣罪该万死,求皇上饶了瑟瑟,要打要罚都由老臣来承受……皇上啊……” 虽明知叶兆是在演戏,但叶笙还是鼻头发酸。 戏是假的,情是真的。 “够了!” 第53章 他是人,不是神 一声威严的厉喝打断叶兆的哀嚎,皇帝穿着一身常服,脸色发青,李公公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大半夜的嚎什么,还让不让人睡觉?嚎得朕头都疼了!” 皇帝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怒瞪着叶兆。 叶兆瘪瘪嘴,刚想继续嚎,皇帝冷冷道,“再嚎,朕就让人把你叉出宫去!” 叶兆顿时泄气了,瞪着铜铃大眼望着皇帝,一副想说话又不敢的样子。 被这么一个五大三粗,高大威猛的壮汉,瞪圆眼睛可怜巴巴的望着,皇帝只觉得头更痛了,“跟朕进来!” 皇帝走了几步,发现人没跟上来,一回头看见叶兆还跪在原地,不解的问道,“怎么还不跟过来?跟朕进御书房说话!” 叶兆朝旁边的叶笙撇撇嘴,“我家瑟瑟还在跪着呢,我要陪她……” 皇帝气得太阳穴突突的跳,没好气的说道,“成!那你陪她跪着!朕懒得管你了!” 说完,气冲冲的拂袖进了御书房。 叶笙震惊的看着这一幕,她一直觉得皇帝天威难测,深不见底,为什么皇帝和爹爹相处时是这么一副面孔,浑然不是叶笙认知里的皇帝,两人不像君臣,倒更像是友人。 叶笙凌乱了。 但一想萧御在人前也是一副漫不经心,万事不放在眼里的面孔,可在她面前,阴晴不定,动不动暴走,跟变了个人似的,叶笙也就释然了。 皇帝虽为天子,但也是人,不是神。 是人,就有七情欲,就有情绪波动。 御书房的灯火亮了起来,院子里的灯也点上了。 “大将军,皇上叫您呢。” 李公公走过来,笑眯眯道。 叶兆摇了摇头,“我要陪瑟瑟跪着,瑟瑟犯了大错,是我教女无方,我没脸见皇上,也没脸求皇上饶恕,只能跟瑟瑟一同跪着,为英王 殿下赎罪。” 李公公还要再劝,皇帝明黄色的身影在御书房门口一晃而过,紧接着愠怒的声音响起,“李成英,他喜欢跪就让他跪!你管他作甚?” 李公公冲叶兆笑了笑,压低声音道,“大将军,您身份贵重,手握重兵,多的是眼睛盯着您和叶家,稍有错处就被人揪住不放,宫里人多嘴杂,万一有人乱嚼舌根就不好了,您还是进去吧。有什么话,好好跟皇上说,别犯拧。强倒众人推,可别别人还没推,自个就倒了,那可就太冤了。” 叶兆还是一动不动的跪着,仿佛没听见李公公的话。 “再说了,皇上明儿还要上早朝呢,这才刚批完奏折睡下,又被您给吵醒,皇上的龙体可经不起这般折腾……” “皇上今儿又批了一日的奏折?” 叶兆皱着眉头问道,李公公幽道,“可不。” “你怎么也不劝劝皇上?皇上的风寒才刚好,怎么禁得起这样操劳?” 叶兆的眉头皱得更紧,“你们这些服侍的,就不能上点心?” “皇上不听劝,奴才也没法子,要不,大将军帮忙劝劝?” 叶兆想了想,站起身。 李公公顿时笑眯了眼,“有劳大将军了,大将军请呗。” 叶兆状似无意的看了叶笙一眼,叶笙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叶兆这才抬脚往御书房走去。 他高大的身影一进御书房,门就吱呀一声关上,隔断了里外两个世界,也隔断了叶笙的目光。 一夜过去,御书房的门依然紧闭,无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叶笙跪了一天一夜,水米未进,身子摇摇欲坠,在叶兆来之前,她就快要撑不住了。 如今,硬是熬了一夜,叶笙哪里还熬得住,靠着拼命掐掌心引起的痛感,才勉强保持清醒,不至于昏过去。 终于, 掐掌心也不管用了,叶笙眼前一黑,一头往地上栽去,耳边传来宫人们惊慌的叫声:“叶小姐——” 在那些叫声里似乎还夹着一声‘瑟瑟’,焦急,担忧,关切,以及……暴怒! 一股炙热的内力自掌心涌入,流遍四肢百骸,奇经八脉,让叶笙沉重的眼皮再次撑开。 一睁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萧御昳丽无双的脸,只是这张脸阴沉得发黑,那双黑沉沉的眼睛里,仿佛在酝酿着狂风骤雨,电闪雷鸣。 “怎么是你?” 叶笙连忙推开他,萧御脸色更阴沉了,“不是本王,你以为是谁?” 他听了青山那老头的鬼话,硬是在家里煎熬了一天一夜不来见叶笙,想晾一晾她,没想到叶笙居然在宫里跪了一天一夜,差点晕过去。 死老头,敢坑本王,你给本王等着!本王回去再收拾你! “我以为是……” 到了嘴边的话,又被叶笙吞了回去,耳边响起爹爹的叮嘱。 安乐王是叶家不共戴天的仇人!尤其是天子眼前! 她冷冷的扫了萧御一眼,“我以为是谁跟王爷有关系吗?” “不敢说吗?还是没脸说?是不是萧桦那个窝囊废?” 萧御阴沉沉的说道。 “英王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请王爷注意自己的言辞!” 叶笙冷冷道,萧御冷哼一声,“你再护着他,他也是个连本王一掌都受不了的窝囊废!” “他是窝囊废,那王爷是什么?疯子!畜生!变态!禽兽不如!” “你!你信不信本王……” 萧御气得浑身发抖,高高举起右手,叶笙冷眼看着他的举动,脸上的神情满是嘲讽,“王爷又想打女人吗?王爷也就剩这点本事了……” “本王从没想过打你,都是意外……” 萧御停在半空中的手缓缓收了回 来,握紧成拳,手背上青筋暴露,可见生气到了极致。 叶笙看在眼里,心里莫名的有些堵,“意外也好,有心也好。我不在乎!我只求王爷离我远一点!” “想要本王离你远一点?做梦!这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你都是本王的!你也只能是本王的!” 叶笙张了张唇,想说什么,最终又吞了回去,复杂的目光在他手背上的青筋扫了一眼,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刚刚流遍四肢百骸的那股炙热内力,是萧御输给她的? 她又不是他的什么人,他怎么舍得把最珍贵的内力输给她? 叶笙心里有些乱。 萧御见她不吭声,顺着她的目光落在她鲜血淋漓的掌心上,脸色更阴沉了几分,猛地起身,迈开长腿往御书房走去。 他走得很快,也走得很急,一身火气,隔着好几丈之外就仿佛能把人烧死,宫人们都离得远远的,生怕被暴怒中的安乐王一掌拍死。 “皇兄!你出来给本王解释解释,为什么还让叶笙跪着?” 萧御边走边喊,不等御书房的门打开,萧御就一脚把御书房的门板踹飞,来开门的李公公连人带门板一起飞了出去。 “皇上小心!” 叶兆一个箭步向前,拦在皇帝前面,一掌打下门板,一手扶住惊叫着飞过来的李公公。 “萧御,你发什么疯?” 皇帝脸色发青,怒道。 “是我发疯,还是皇兄不守信用?皇兄说过,萧桦醒了,就让叶笙起来,萧桦昨夜就醒了,为何叶笙还跪着?皇兄当自己说过的话是放屁吗?” 萧御怒气冲冲的说道。 皇帝脸色变了又变,刚要开口辩解,门口传来叶笙冷冰冰的声音,“是我想为英王殿下跪着,英王殿下为了我身受重伤,别说为他跪一夜,就算跪得双腿废掉,就 算把我的命给他,我也甘之如饴!” 萧御气得脸色发黑,眼里几乎喷出火来,“他是你的什么人?他跟你有什么关系?” 叶笙冷笑一声,“那王爷又是我的什么人?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做什么,用王爷你管?我有父母兄长,王爷就算是大燕最尊贵的王爷,也没资格管我!难不成王爷想仗势欺人,恃强凌弱?” “本王没资格管你?本王可是你未来的夫君!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你不知道吗?萧桦是本王的侄儿,也是你的侄儿,你该谨守妇道,不要惹人闲话!” “安乐王,你够了!” 叶笙还没说话,叶兆跳了出来,指着萧御破口大骂,“你害得瑟瑟伤了身子无法生育,连和康王殿下的婚约都毁了,你还想祸害瑟瑟?” “的确,是本王伤了叶笙,现在本王不就负起责任来了吗?” 萧御恬不知耻的说道。 叶兆气得差点跳起来,手指几乎插到萧御脸上去,“放你娘的屁!你少来祸害瑟瑟老子就烧高香了!离瑟瑟远点,少来缠着我家瑟瑟,否则,别怪老子不顾皇上颜面,打断你的腿!” 叶兆越骂越起劲,唾沫星子喷了萧御一脸。 萧御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后退了几步,想离叶兆远些,谁知叶兆寸步不停的追了上去,逼得萧御无处可躲,“你再来祸害老子女儿,老子弄你祖宗十八代!” “叶兆!” 皇帝一声厉喝,叶兆像才想起皇帝和萧御同一个祖宗,脸色有些尴尬,呐呐的说道,“皇上,老臣不是那个意思,老臣只是气急了,才胡说八道,绝对不是想搞皇上的祖宗十八代……” 皇帝一夜未睡,本来头就疼,听叶兆越说越歪,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让他有种一巴掌把叶兆拍出去的冲动。 “够了!” 第54章 真不愿意嫁给我? “皇上——” 叶兆瞪着铜铃大眼,可怜巴巴的看着皇帝,“皇上,您要为我家瑟瑟做主啊!您可是看着我家瑟瑟长大的,老臣记得,瑟瑟满月的时候,您还送了她一只碧玉长命锁呢,瑟瑟周岁的时候,您送了羊脂玉项圈,瑟瑟开始学鞭子的时候,您还送了一根鞭子,您不能眼睁睁看着瑟瑟被人欺负不管啊……” “朕怎么记得,当初瑟瑟满月,朕送的碧玉长命锁,爱卿很不满意,说有急用的时候,碧玉不好换银子,非让朕换成金锁。还有瑟瑟的周岁礼,你也很不满意,吵着闹着换成了赤金项圈,十几两重的金项圈,你也不嫌瑟瑟戴着累得慌。” “那……那玉是不好算银子嘛,老臣是粗人,不懂玉那种玩意……” 叶兆低声嘟囔道。 “还有……” “怎么还有啊?皇上!这都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您怎么还记得?” 叶兆双目圆睁,大声说道。 “还有,那根鞭子,是西北王进贡的贡品,珍贵得很,朕压根就没想送你,想留给朕那几个皇子的,你非在朕跟前鬼哭狼嚎,说将军府没有好鞭子,硬是把鞭子骗了过去。” 叶兆的头低了下去,黝黑的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皇上,这些都是小事,不值一提,不值一提,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一把抱住皇帝的大腿,扯着嗓子开嚎,“皇上,老臣的心好苦啊!安乐王仗势欺人,强抢民女,欺男霸女,坑蒙拐骗,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您要为老臣做主啊……” “叶兆!” 这次轮到萧御头突突的疼了,“本王何时欺男霸女,坑蒙拐骗,杀人放火了?” 叶兆猛地抬头,也不嚎了,“那王爷是承认仗势欺人,强抢民女了?” 萧御一 口气差点上不来,脸色憋得发青。 皇帝看在眼里,只觉得头也不疼了,腿脚也不酸了,天天批奏折的手也有力了。 “皇兄,叶兆在御书房这样大喊大叫,成何体统?还有,他诬蔑本王,满口胡言乱语,该当何罪?” 萧御转向皇帝,怒气冲冲的说道。 叶兆抱着皇帝大腿的手一紧,皇帝低头看了他一眼,干咳一声,幽道,“叶爱卿也是爱女心切,才会胡说八道,九弟不要跟他计较,他是个粗人,不会说话。” “要本王不计较也不是不可以,他把叶笙嫁给本王做王妃,本王就将此事一笔勾销!” 萧御厚颜无耻的说道。 “你做梦!你……” “叶爱卿!” 皇帝一出声,叶兆心不甘情不愿的吞回要骂娘的话,狠狠瞪着萧御,额上青筋暴露,像要杀人一般。 “婚姻结两姓之好,叶家不愿意,九弟何必强人所难?” 听皇帝这么说,叶兆开心的咧开嘴笑,萧御重重哼了一声,“本王就喜欢为难人,叶家若是不愿意把叶笙嫁给本王做王妃,可以!” 叶兆面露喜色,谁知听到下一句,整个人差点暴走。 “那就嫁给本王做侧妃,做侍妾,做通房丫头吧!” “做你娘的春秋大美梦!” 叶兆冲了出来,一拳打向萧御。 萧御躲闪不及,脸上中了一拳,鼻血流了出来,看起来格外狼狈。 叶兆又要再打,被皇帝叫住了。 “九弟,你为何非要娶叶笙?” 皇帝问得随意,语气也很温和,却让御书房里空气一滞。 叶兆和叶笙相视一看,又不动声色的错开目光。 恐怕,这才是今晚的重头戏! 皇帝酝酿了这么久,又纵容着叶兆大闹,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她伤了本王,” 萧御擦着鼻血,不假思索 的说道,边说还边举起两根手指,“两次!本王从不曾被一个女人伤过,而且是两次!两次啊!皇兄!” 他重复了好几遍,狠狠瞪着叶笙,“这样的奇耻大辱,本王绝不能忍,所以,本王要把叶笙娶回去……” 萧御没有说下去,屋子里所有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娶她,只是为了报复! “只是这样吗?” 皇帝淡淡道,儒雅白皙的面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眼角的细纹微微挤在一起。 叶笙心中一紧,这是皇帝起了疑心的征兆。 “皇兄不信?” 萧御长眉一挑,“那本王告诉皇兄真实原因吧!” 皇帝眼睛深处寒光一闪,便见萧御一脸平静,语速飞快的说道,“本王爱上了叶笙,本王对叶笙一见钟情,爱得无法自拔,非她不可,没了她,本王白天吃不下饭,夜里睡不着觉,都瘦了好几斤。有诗曰: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本王如今才体会到这样的感觉,还请皇兄成全。” 他说得平平板板,跟念书似的,半点情意也无。 御书房里鸦雀无声。 萧御猛地凑近皇帝,指着眼睛下的青影,“皇兄你看,这就是证据!” “九弟,你不要胡闹了。” 皇帝一脸无奈和宠溺,面上带笑,眼睛深处却凉得很,不是萧御那种明晃晃的冰冷,而是阴凉,阴测测的森冷,如毒蛇的信子,湿冷阴凉,渗人得很,如跗骨之蛆粘上来,怎么也甩不掉。 一直关注皇帝的叶笙恰好看见这一幕,只觉得那凉意如冰霜浸骨一般,凉透了。 皇帝,也许不是她认知里的那个皇帝,也不是爹爹以为的那个皇帝。 叶笙心里暗暗升起强烈的戒备。 皇帝的可怕在于暗处,萧御的可怕在于明处。 这两个人,都不是叶家 招惹得起的。 皇帝上下打量了萧御一眼,微微笑道,“朕看九弟这些日子不仅没瘦,还胖了些许,九弟就别拿这些话来糊弄朕了。” “我说什么皇兄都不信,那皇兄何必问我?” 萧御自己端了张椅子过来,一屁股坐下,有些赌气的说道。 “不是不信,只是……” 你说的也太离谱了些! 皇帝欲言又止,“罢了,朕信就是。” 从得来的情报看,叶笙的确伤了萧御两次,自那以后,萧御就对叶笙起了兴趣,一直缠着叶笙,两人起了好几次冲突,萧御还意外打伤了叶笙。 萧御对叶笙是真的有兴趣,还是盯上了叶家,皇帝半点不在意,反正,不仅是萧御,还有他那几个儿子,盯着叶家的多了去。 他在意的是叶兆和萧御有没有背着他勾结在一起。 一个是能征善战,手握重兵的大将军,是他的心腹,一个则是心腹大患。 目前来看,萧御是剃头担子一头热,叶兆烦死了他,一见面就想揍他,这才短短几日,萧御都挨了叶兆两回打了。 而叶笙…… 皇帝平静温和,甚至带着点慈爱的目光落在叶笙身上,微微笑道,“瑟瑟,你意下如何?” 叶笙的心猛地攥紧,连呼吸都有些不畅了。 “你若是喜欢九弟,朕就为你们赐婚,让你做他的王妃!你放心,有朕在,就算你不能生育,他也不敢欺负你,纳些乱七八糟的妾室来气你。” 皇帝微微笑道,脸上慈爱的表情,就好像一个真心爱护小辈的长辈。 叶笙心里不仅没有放松,反而更是戒备。 皇帝在考验她!他已经起了疑心! 要是不能消除皇帝的疑心,不仅她不好过,连叶家都不好过! 叶笙很想看向叶兆,问问他的意思,但她不敢,此时此刻,她 就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她做什么,皇帝通通看在眼里。 说到对皇帝的了解,她自问不及爹爹。 “怎么了?不能说吗?哪个少年不钟情,哪个少女不怀春?九弟容色过人,你恋慕他也情有可原。九弟这些年没向朕求过什么,今日开口,朕也不好不应,瑟瑟,你若有意……” 叶笙双膝一弯,重重跪在地上,那声音听得都疼,叶兆更是心疼得脸都扭曲了,敢怒不敢言的看了皇帝一眼。 皇帝唇角微微一动,似笑非笑的说道,“瑟瑟,你这是做什么?” “皇上是天子,要把我许配给谁,我能说不吗?” 叶笙语气很冲的说道,叶兆大惊失色的喊了声‘瑟瑟’,“不可对皇上无礼!” 叶笙双手死死揪着衣角,脸色惨淡苍白,一双眼睛里既有愤怒,又有悲哀,不甘不愿。 “既然皇上口口声声说安乐王这些年没求过皇上什么,今日开口,皇上不好不应,那还说什么?皇上都已经拿话压我了,我还能说什么?我又能说什么?” 叶笙眼眶微微泛红,眼睛里蓄满泪水,却倔强的强忍着不让泪水掉下来,“皇上……皇上要护着兄弟,要帮兄弟欺压一个女人,强娶一个女人,谁又敢说什么?” 叶笙声音哽咽,眼睛通红,偏偏腰背挺得笔直,语气又硬又冲。 “瑟瑟,朕不是这个意思,朕只是想问问你……” 皇帝语气有些缓和,叶笙心中暗喜,面上却不露分毫,微微昂着下巴,忍着委屈和不甘,冷冷道,“问什么?有什么好问的?皇上做主便是!” 她猛地伏下身子,重重磕了个响头,“臣女全凭皇上做主,臣女不敢有异议!” 御书房里一下安静下来。 良久,萧御的声音幽幽响起。 “瑟瑟,你真不愿嫁我?” 第55章 瑟瑟,我会对你好的 他声音暗哑轻缓,语气落寞,神色黯然。 叶笙从没见过这样的萧御,他是放荡不羁,视万物如无物的,他也是阴晴不定,时不时的在暴怒边缘的,他更是只手翻云,覆手为雨,睥睨天下,让人只能仰视的。 但大燕最尊贵,最昳丽无双的安乐王,永远跟落寞,黯然沾不上边! 叶笙心里莫名的有些难受,但脸上半分未露,她抬头看向萧御,冷笑一声,“王爷,我为何要嫁你?” “我会爱你护你,尊重你,疼惜你,今生今世只你一人。” 这么短的时间里,萧御说了两次‘我’。 叶笙还记得,上次萧御问她,为什么萧桦可以,他不可以?她说的是,在她面前,萧桦自称我,而他自称本王。 萧御又问,区区一个称呼而已,你就那么在意? 她的回答如今还记得清清楚楚:对,我在意,非常非常的在意。 那萧御呢?他在意吗?或者,他有试着去了解,她为何如此在意一个自称? 叶笙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面上却冷冷道,“我不在乎!” 萧御脸色唰的沉了下去,叶笙迎向他阴沉沉的目光,冷冷道,“你对我再好,我也不在乎!萧御,我说过,请你离我远一点!今生今世,生生世世,我都不想跟你有任何瓜葛!” 萧御手指死死抓着椅子的扶手,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咔擦一声,扶手被他硬生生抓碎一块,他怔怔望着那块碎木头,身上的怒火一下泄得一干二净,见叶笙一脸戒备的望着自己,萧御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难受得很。 他张了张唇,喃喃道,“瑟瑟,我会对你好的……” 明明有很多话想说,可到了嘴边,却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只能说出这么无力苍白的一句。 “对我好?王爷难道忘记了?我所 受的伤,所遭的罪,就连跪在御书房外一天一夜,哪一桩哪一件不是王爷造成的?王爷口口声声对我好,不觉得可笑吗?” 叶笙拼命控制着胸腔里那颗心的起起落落,不让脸上露出丝毫的端倪。 瑟瑟,我会对你好的。 这样平淡朴实的话,从一向倨傲冷漠,咄咄逼人的萧御口中说出,透出一丝软弱和无奈,让叶笙的心有一丝丝抽疼。 他从前只会恶狠狠的说,叶笙,你是本王的女人!你也只能是本王的!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你都是本王一个人的! 霸道狂妄,唯我独尊! 好像天底下的事情都必须顺他的心意,否则,他必将毁天灭地。 如今,却这样软弱,无力,落寞的说着,瑟瑟,我会对你好的。 想到此,叶笙的心又疼了一下。 可是,在这里,在皇帝面前,心疼不能有,她和萧御之间,能有的只有仇怨和对立! 叶笙冷冷看着萧御,脸上的神情既绝情又冷漠,还有一丝不屑,“还有,请王爷不要再叫我瑟瑟,你不配!” “我不配?我不配?你说我不配?” 萧御猛地起身,双眼赤红,一连反问了好几句,“本王不配,谁配?你告诉本王,谁配?你想要谁配?萧桦?还是萧楠?还是萧栋?本王那几个侄子,你想要谁配?” “安乐王,你不要欺人太甚,你有什么资格质问瑟瑟?” 叶兆咆哮道,恶狠狠的瞪着他。 萧御仿若未见,红着眼朝叶笙走去,叶兆吓了一跳,连忙冲过去阻拦,萧御一把推开他,李公公见势不妙,也向前护着叶笙,却被萧御一脚踹飞好远。 “萧御,你要做什么?” 皇帝大惊失色的喊道,萧御充耳不闻,一双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叶笙,像是要杀人一般。 “瑟瑟快跑 ,安乐王疯了!” 叶兆大叫道,叶笙刚想走,萧御已冲到眼前,双手掐住她的脖子,“你告诉本王,谁配?谁配!” 他的手指在她的脖子上微微一顿,叶笙一怔,却见萧御通红的眼睛深处有一缕决然和痛惜一闪而过。 他…… 叶笙怔愣之间,萧御手指骤然收紧,死死掐着她,叶笙一下喘不过气来,不停的挣扎,指甲抓挠着萧御的手背,将他的手背抓出好几道血痕,萧御却像毫无感觉似的,双眼赤红,疯了一样掐着叶笙的脖子。 “萧御,老子跟你拼了!” 叶兆扑过来,一拳打在萧御脸上,那一拳用劲极刚猛,萧御头都被打偏过去,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左脸颊一片红肿,萧御却毫不在意,仍旧死死掐着叶笙。 叶笙已经被掐得脸色发青,摸索着抽出袖子里藏着的短刺,狠狠朝萧御的脖子刺去,萧御飞快一偏头,叶笙那一刺失了准头,扎在他的肩膀上,鲜血喷射而出。 萧御仍不松手,叶笙拼尽全力一下接一下的刺他,一连刺了好几下,萧御的血喷了她一脸,才在叶兆的帮助下脱离萧御的魔掌。 一逃脱,叶笙大口喘着气,狠狠瞪着萧御,眼里的恨意恨不得杀了他。 叶兆也好不到哪去,要不是现在还在御书房,恐怕他要扑上去一刀砍死萧御。 “王爷,您流了好多血……” 李公公嘴里发出一声惊呼,就要去搀扶萧御。 “滚开!” 萧御一脚踢开李公公,无视身上的伤口,扬长而去,临出门前,还回头冷冷的看了叶笙一眼,眼里的寒意如寒冬冰雪,让人彻骨生寒。 叶笙在叶兆怀里抖了抖,却倔强的迎向萧御的目光,神色傲然不屈。 萧御一走,叶笙整个人顿时瘫软下来,死死抓着叶兆的衣袖,带着哭 腔道,“爹爹,我想回家……” 许是脖子受了伤,她嗓子沙哑许多。 再是将门虎女,平日里再胡作非为,胆大包天,到了生死关头,仍是害怕不已。 皇帝眼里光芒微微一闪。 叶兆扶起叶笙,冲皇帝草草行了一礼,“皇上,我带瑟瑟回去了,早朝我就不上了,没空。” 他语气有些冲,也难怪,宝贝女儿被人差点掐死,偏偏罪魁祸首还嚣张的扬长而去,半点不受惩罚,心情能好才怪。 皇帝平静的目光落在叶笙脖子的淤痕上,略一停顿,就不动声色的移开,“去吧,回头朕让马院使去给瑟瑟看看。” 叶兆也不推辞,谢了恩,扶着叶笙出了御书房。 李公公送了出去,很快就折了回来,“皇上,人都走了。” 皇帝轻轻嗯了声。 “皇上,要不要去眯一会,等会就要上早朝了。” “不必了。” “那今日免早朝?皇上好好歇歇……大将军刚刚还责怪奴才服侍不尽兴,皇上风寒刚好,就纵容着皇上整日的批折子……奴才这心里可委屈了……” “叶兆——” 皇帝眼里光芒一闪,“他倒是挺关心朕的。” “瞧皇上您说的,大将军不关心您关心谁去?不过大将军是粗人,直来直去的,关心人说出的话也不好听,冲得很,奴才不爱听,不像林相爷,读书人就是不一样,夸人都能夸出花来……” 李公公絮絮叨叨的说着,皇帝眼睛微微一眯,似笑非笑的说道,“林爱卿是文臣之首,自然会说话。” “王爷刚刚可真狠呐,奴才看叶小姐脖子上的淤痕,哎哟喂,看着都疼,这要不是叶小姐反应快,拿东西扎他,大将军力气又大,奴才真怕叶小姐被王爷掐死了。” “你说,萧御为何没有掐死叶笙?是不是叶兆和 萧御暗中有勾结,在做戏骗朕?” 李公公张大了嘴,“不可能吧?大将军多疼这个女儿啊,怎么可能拿叶小姐的安危来赌?叶小姐都快被掐死了……” “不是没死吗?叶笙真被萧御掐死了,朕才彻底相信叶兆和他没有勾结!” 皇帝淡淡的打断李公公的话。 李公公刚要帮叶家说几句公道话,看见皇帝凉飕飕的眼,心中一凛,又默默的吞了回去。 多年服侍皇上,他已经深刻懂得一个道理,皇上不想听的话,一个字都不能说!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狗奴才,怎么不说话了?” 皇帝轻轻踢了李公公一脚,李公公赔着笑道,“奴才想说来着,但又觉得奴才见识浅,什么都不懂,怕说了惹皇上笑话。” “你说!朕绝不笑话你。” “那奴才就说了。” 李公公笑嘻嘻道,“奴才是觉得啊,大将军跟王爷勾结,图什么呢?他已经坐到大将军这个位置,武将之首,年纪还不算老,皇上又倚重他,将来凭着军功封侯也不一定,王爷再尊贵,能尊贵到皇上去,他能给大将军什么?” “许是图个从龙之功呢?” 皇帝淡淡道。 “这就更说不通了,王爷是皇叔,就算皇上要传大位,还有好些位皇子呢,怎么也轮不到他啊?大将军眼睛又没瞎,看不见皇上的皇子个个聪颖过人,精明能干。” “你说得有理,所以,” 皇帝眼里寒光一闪,语气森冷无比,“叶兆勾结的不是萧御,是桦儿?一定是桦儿!不然,桦儿怎么会无缘无故亲近叶笙,还帮叶笙挡了一掌!” 英王?! 李公公心中一跳,一个小太监快步进来。 “皇上,英王殿下求见!” 皇帝嘴角扯出一个小得几乎看不见的弧度,眼睛里凉飕飕的。 “宣!” 第56章 有意见也给我憋着! 皇宫门前。 叶兆扶着叶笙走了出来,跪了一天一夜,叶笙脚步虚浮无力,身上的重量几乎都靠着叶兆。 一出宫门,就看见萧御背对着他们站在宫门前开阔的广场上。 叶笙看不出情绪的目光,落在萧御修长的背影上。 此时正是朝臣们来上早朝的时辰,时不时有人过来跟萧御请安,萧御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也不回应,朝臣们见惯了他这副样子,不以为忤,恭恭敬敬行了礼便退开了。 太阳尚未升起,晨光微薄,天色微明中透出一丝灰暗,天地万物都显得灰蒙蒙的。 萧御的身影也显得迷蒙,晨风一吹,他暗紫色的袍角微扬,显得飘逸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落寞。 叶笙的目光在他身上停顿片刻,无声无息的移开。 “爹爹,我们回家吧。” 叶兆低低嗯了声,扶着叶笙目不斜视的从萧御身旁走过。 在旁人看来,这对父女是恨透了安乐王,连招呼都不打一声,视安乐王为无物。 但叶笙自己知道,跟萧御擦肩而过时,她能感觉到萧御投过来的目光,那目光很浅很淡,其中藏着的情绪却又很深很浓,故作不经意的在她身上滑过,便望向了远处。 叶兆是 骑马来的,来得匆忙,并未准备马车或是轿子,他看着那匹追随他多年的老马,又看了看那破旧不堪的马鞍,浓眉拧成了川字,“你受了伤,不能骑马,爹爹去找顶轿子来。” 叶兆说着,就要让小太监去抬顶宫轿来。 叶笙忙拽住他,“爹爹,我能骑马,不用麻烦他们。” “可要本王送二位一程?本王看叶大小姐这样,骑马回去怕是腿都要废掉,本王于心不忍!” 萧御高高在上的声音传来,叶兆从鼻孔里重重哼了声,粗声粗气的说道,“不敢劳烦王爷!离王爷远点还能保住一条命,坐了王爷的马车,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本将军惜命得很!” 萧御微微抬了抬下巴,神色愈加倨傲,“不识抬举!” 官员们三五成群的聚成一堆,远远的看戏。 大燕朝手握重兵,最得皇上倚重的大将军,对上大燕朝最尊贵,最得皇上偏爱的安乐王。 这样的戏可不常有。 有爱凑热闹的官员,暗中用眼神下注,赌这两位大燕朝跺跺脚就地震的大人物谁赢,一时间,守卫宫门的御林军看见官员们眉来眼去的,不由得一哆嗦。 男女这样,可以说是眉目传情,男人和男 人这样,这也……太渗人了! “安乐王,你少……” 叶兆刚说话,就被叶笙轻轻按了按手掌,差点脱口而出的粗口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叶笙迎向萧御冷冰冰的目光,冷笑道,“我们叶家是不识抬举,可也比不得王爷不可一世,张狂妄行!” “出身将门,没想到叶大小姐口齿也这般伶俐,话这么多,小心哪天闪了舌头!” 萧御冷冷道,叶笙神色也冷了下来,语气更冷,“王爷比我更口齿伶俐,颠倒黑白,混淆是非,王爷这根舌头的功夫,要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还是请王爷小心自己的舌头吧!” “哼!巧言令色!毫无妇德!” “哼!狂妄自大!自以为是!”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对,暗潮汹涌,刀光剑影。 众人只感觉广场上掀起两股强悍霸道的气浪,缠斗在一起,非斗个你死我活不可。 气浪越来越强,叶笙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萧御看着她的目光仿佛在看一只蝼蚁,脸上的鄙夷毫不掩饰,仿佛在说:“跟本王斗?自不量力!” 叶笙挺直腰背,迎向萧御的目光,硬撑着挡了回去,半点不肯妥协。 “本王倒要看看你的脊梁骨有多硬!本 王受够了你这副样子,今日非要把你的脊梁骨压弯不可!” 话音刚落,萧御猛地放大威压,官员们定力弱的,一下被压得跪在地上,其余的,也是两腿发抖,脸色惨白,满头满脸的汗,虽没跪下去,看样子也好不到哪去。 叶笙微微昂着下巴,神色傲然不屈,无论萧御怎么增加威压,叶笙的双腿始终没有弯,脊梁骨就更没有弯了。 叶兆的情况就更好了,除了额上冒出点汗珠,就跟没事人一样,腿不抖腰不弯,官员们看了赞叹不已。 大将军不愧是大将军!连安乐王的威压都扛得住! “还真够硬的!” 萧御冷冷一笑,收回威压,“罢了,本王懒得再跟一个女人计较,免得被人说本王欺男霸女,强抢民女,杀人放火,坑蒙拐骗,无恶不作!” 他说这话时,深邃幽暗的目光轻飘飘落在叶笙身上,又不动声色的移开。 叶笙心里微微一动,刚才她并未感到多少威压,难道是她感觉出错了? 她疑惑的看向爹爹,却见爹爹暗中点了点头。 她的感觉没出错,萧御对她和爹爹并未放出多少威压。 萧御为什么这么做? 叶笙心潮起伏不已。 官员们只觉得压 在头顶上的大山一下就消失了,个个一脸庆幸,有爱拍马屁的官员凑过来,满脸是笑,“王爷可是大燕第一尊贵的王爷,谁敢这么说王爷?不要命了?” 叶兆铜铃大眼猛地一瞪,凶光毕露,那官员吓得一哆嗦,“老子说的,怎么?你有意见?有意见也给老子憋着!” “没意见没意见……” 那官员麻溜的溜了,本想拍安乐王的马屁,谁知惹上了另一尊煞神,真够倒霉的!一定是早上出门没看黄历,下次一定要注意! 萧御倨傲漠然的目光扫过其他官员,众人只觉得冬天突然降临,纷纷打了个冷颤。 “你们这些所谓的大燕的栋梁之臣,连一个女子都不如,本王真为你们感到羞惭!皇兄也太仁慈了,养你们这帮废物,若是本王,今儿个跪下了的,通通一捋到底!一个不留!” 官员们哆哆嗦嗦的陪着笑,萧御脸上露出厌烦的神色,一挥手,“滚!本王不想看见你们!” 眨眼间,官员们全都进了宫门,速度之快令人咋舌,原本人来人往的广场上一下变得清静无比,只剩叶笙三人。 没了旁人,萧御落在叶笙身上的目光,突然变得温柔专注。 叶笙的心莫名乱了。 第57章 他的女人,不用跪任何人! “瑟瑟,我……” 萧御张了张唇,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化为一声叹息,他目光发直的看着叶笙脖子上的淤痕,脸上露出一丝歉然,“抱歉,我不得不这样做……” 不这样做,消不了皇帝的疑心。 不这样做,不能把叶家和叶笙摘出来。 当他的手指掐住叶笙纤细的脖子时,他又恨又后悔。 恨的是自己,后悔的也是对自己从前的做法。 如果当初,他不是用那样激烈的手段逼迫叶笙,逼迫叶家低头,他和叶笙是不是不会走到这一步?是不是不用在萧徽跟前,用伤了叶笙的方式,证明叶家的清白。 从前,他用尽手段,只想得到叶笙,把叶家逼上他这条船,只要有了叶家,他随时可以和萧徽翻脸。 甚至就连这次闯进御书房,也是经过算计的,他想在萧徽面前把此事挑明,让萧徽猜忌叶家和他暗中勾结。 叶家这般显赫,除了叶家人能征善战外,还靠着皇帝的信任,若没了皇帝信任,叶家这些年得罪的人不少,一人咬一口,叶家都撑不住。 为了自保,叶家只能倒向他,助他图谋大业,否则,就等着被他那个疑心极重的皇兄清算吧。 可是 ,当看见叶笙为了证明叶家的清白,重重跪在地上时,他的心突然疼得窒息。 叶笙那一跪,膝盖骨重重砸在御书房的大理石砖上,沉闷的声响沉沉的敲在他的心头,仿佛将他的心都敲碎了。 他突然就不愿这么做了,不愿让她这么委屈,这么为难,这么跪在萧徽面前,眼眶通红的自证清白。 他的女人,除了跪天地祖先,不用跪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人有资格让她下跪!包括萧徽!甚至他自己! 在那一瞬间,从前的执念一下就烟消云散,从前不懂的,也懂了,越逼迫,叶笙就越不妥协,离他也越远。 如果当初,他按兵不动,默默的守在叶笙身后,等着叶笙愿意接受他,愿意嫁给他做妻子,结局是不是不同? 可是,时光不会倒流,人生也没有如果。 “王爷不该说这样的话,更不该站在这里,心平气和的和我说。” 叶笙心里的兵荒马乱很快平息,她定定的看着萧御的眼睛,语调既平静又沉稳,波澜不兴。 是,她是有刹那的心动,刹那的心慌,对这样落寞惘然的萧御也有一丝丝难言的心痛。 可是,刹那始终是刹那,无法成为永恒。 而 男女情爱,永远只能是刹那间的盛景,就如烟火般,在盛开时格外耀眼夺目,可盛开过后呢?只余一地清冷和灰扑扑的烟尘。 萧御爱上她了吗? 也许爱了,也许没有。 也许他跟她一样,仅仅是片刻的心动。 可两人到底是不同的,她知道片刻的心动就如昙花盛开,开过了也就罢了,所以,她能及时的抽身,及时的冷静下来。 而萧御呢?他是如她一样,迅速的冷静,迅速的将这所谓的动情抛开,还是会陷在其中,如陷阱沼泽一般,无法抽离? 希望是前者。 若是后者…… 叶笙不敢想下去,千疮百孔的心,负不起另一个的情意,太沉太沉,会将她压垮。 “瑟瑟——” 萧御眼里有些迷蒙,“是我错了。” “王爷没有错,我也没有错。不过是立场不同,做事的手法手段不同而已。” 末了,叶笙又添了一句,“朝堂之上,没有对错,只有胜败。” 萧御的双眼刹那间亮得逼人,良久,他勾唇一笑,笑容里满是释然,“你说得对,朝堂之上,皇权之争,没有对错,只有胜败,从前,是我想岔了。” 他深深看了叶笙一眼,目光深邃如星 河,其中泛着点点星光,不如往日那般耀眼夺目,却剔透璀璨,恰到好处,如有魔力般,一下攫住了叶笙的目光,也让她的心不受控制的猛地一跳。 “你放心。” 叶笙一下想起不久前那个夜晚,他也是没头没尾,莫名其妙的对她说了这三个字。 你放心。 那时候,她不懂萧御说这三个字的用意,他又让她放心什么。 如今,叶笙隐隐约约的有些懂了,可是,她不敢说懂,也不能懂。 叶笙笑了笑,笑容疏离而冷漠,“只要王爷离我远一点,离叶家远一点,我才能真正放心。” 萧御也笑,笑容里有些难以言说的痛楚和无奈。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叶笙,眼里是懊悔,自责,沉重,这些之下是藏得很深很深的温柔,直到看得叶笙偏过脸去,避开他的目光,萧御才收回目光,淡淡道,“你放心,一切都会如你所愿。” 影一驾了马车过来,萧御最后看了叶笙一眼,这一眼含着无尽的眷念和不舍,他的嘴角勾了勾,露出一丝浅笑,一如初见时那一笑。 只是那时候,他代替萧桓迎亲,一身艳丽红衣,既魅惑又昳丽无双,勾唇一笑,便让那张本就好 看得过分的脸倾倒众生,让女人们的眼珠子恨不得粘在他身上。 可如今,这笑容中尽是苦涩,苦得让人觉得连吸进去的空气都发苦,叶笙怔怔望着萧御唇边的笑,心突然被一只大手揪紧,她两眼发直看着萧御上了马车,情不自禁的向前一步,叶兆紧紧握住她的胳膊,叶笙一下冷静下来,愣愣的望着叶兆。 叶兆朝她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叶笙眼里闪过一丝痛楚,又飞快压下,冲叶兆勉强笑了笑,示意她知道了。 萧御并不知道这一切,车帘放下,隔断内外两个世界,也隔断他和叶笙这些日子以来的牵扯。 恨也好,爱也罢,通通都被隔断。 “走吧,回王府。” 萧御昔日慵懒魅惑的嗓音,变得暗哑低沉,透着说不出的疲惫和落寞。 “驾——” 影一一扬马鞭,马蹄声响起,哒哒,哒哒,敲在叶笙心头,一下又一下,明明轻得很,却又觉得沉得很。 叶笙紧紧捂着心口的位置,听着马蹄声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长街尽头。 她的心蓦地就空了,好像有什么最重要的最珍贵的东西,在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再也寻不回来。 眼泪,一下就落了下来。 第58章 想一个不该想的人 夏去秋来。 一眨眼,便入秋了,白日还好,早晚已经有了凉意。 “大小姐,您身上的伤好不容易养好,又坐在这里吹夜风,更深露重的,凉气入体,着凉了可怎么办?” 立春拿了披风给叶笙披上,嘴里絮絮叨叨的说道。 “你呀,比娘亲还啰嗦。” 叶笙点了点她的鼻子,立春没好气的说道,“我能不啰嗦吗?上次没看住大小姐,让您大半夜的跑出来看月亮,吹了风,差点着凉,夫人扣了我一个月的月银呢。” “本小姐不是补回给你了吗?还多给了一个月,你还赚了呢。” 叶笙笑盈盈道,立春撇撇嘴,“我才不稀罕一个月的月银,夫人说了,我再照顾不好大小姐,就让我回家,我可不想回家,我就想一直陪在大小姐身边。” 她细心的给叶笙系上披风的带子,小心翼翼的试探道,“那些小丫鬟做事毛手毛脚的,我一个人有点忙不过来,白日里伺候了大小姐,晚上就没办法值夜,有时候大小姐夜里吹了风都不知道,不如把谷雨叫回来吧?她回去也有近两个月,她也知道错了,整日念着要回来呢。” “是啊,谷雨该回来了,离开的那些人,一个个也该回来了。” 叶笙的神色变得有些伤感,喃喃道,语气飘忽。 立春觉得自家主子说的好像是谷雨,又好像不是。 立春想起最近这两个月,大小姐每日里除了养伤,还要看兵书,练习鞭法,训练铁卫,日程排得满满当当的,一分闲暇也无,只是,即便这样忙碌,大小姐还会时不时走神,好像心里挂念着某件事,某个人,不经意间就会跳出来,牵扯着大小姐的心。 每一次走神过后,大小姐都会把日程排得更加紧密,就连吃饭都赶得很,好像 时间被占满了,就再也没有时间去想起那些不该想起的人和事。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会偶尔的怔忡出神。 看兵书时会这样,训练铁卫时也会这样,就连夜里入睡时,也会辗转反侧。 “大小姐说的是,过几日就是中秋节了,中秋节是团圆的日子,家在京城的人总会回来团聚的,不然,一个人孤零零的游荡在外,太过凄凉了。” 立春斟酌着字句说道,她隐隐约约猜到几分大小姐心里挂念的人是谁,只是不敢确定。 那人一走就两个月,从大小姐在宫里跪了一日一夜之后,那人就离开了京城,说是出游,之后再无半点消息传来。 听说那人在御前求娶大小姐,大小姐拒绝了,之后,那人差点掐死大小姐,大小姐也伤了他,两人弄得跟死仇似的,将军府跟安乐王府也自此形同陌路,就连两府的下人们在路上撞上,都你瞪我我瞪你,瞪得乌眼鸡似的,有火气旺的,年轻气盛的,还会打上一架,打得头破血流。 如今,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将军府和安乐王府誓不两立,有你没我。 “中秋节啊……” 叶笙呢喃道,眼神变得恍惚,“京城并没有他真正意义上的家人,许是不回来了吧?” “大小姐说的是谁?” 立春轻声问道,叶笙却像是突然被惊醒了似的,微微一笑,掩饰般说道,“没谁,你听错了。” 略一顿,她又轻声说道,“既然谷雨知道错了,你让她过完中秋节就回来吧,既然中秋节是团圆的日子,就让她和家人好好过个节。” 立春大喜,立马将安乐王抛到脑后,向叶笙福了福身,“多谢大小姐。” “你们俩自幼与我一同长大,跟旁人是不一样的,可正因为这样,你们俩要更沉稳些, 更周全些,将军府不比别家安稳,将军府的荣华富贵都是一个疤痕一个疤痕,用血拼来的,可即便这样,也碍了不少人的眼,总有人想把将军府撕开一个口子,找到叶家的把柄把叶家踩到底。” 立春一脸凝重,“大小姐放心,这些我都知道,我会好好教导谷雨,绝不让她跟从前一样浮躁。” 叶笙冲她笑了笑,拉了她的手一同坐在栏杆上,望着满园的残荷,“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立春摇了摇头。 “今日是白露。二十四节气里的白露。诗经里有首诗就是这么写的,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这诗真好听,虽然我不懂是什么意思,就是觉得好听,怎么从前没听大小姐念过?” 从前? 叶笙面露怅惘,从前她并不喜欢诗词歌赋,总觉得文绉绉的,不够痛快,前世嫁给萧桓之后,他喜欢这些东西,她便偷着去学,一开始闹了不少笑话,后来慢慢的越学越好。 若真心为一个人学点什么,十年的时间,总能学好。 同样的,若为一个人放弃本来拥有的技艺,十年的时间,也足够荒芜。 好在,前世三哥死后,她偷偷从箱底拿出了乌金鞭,于夜深无人时,偷偷的练。 宫中那么大,又只住了她和萧桓,以及一些先帝的太妃,多的是空置的宫殿。 她几乎在每个空置的宫殿都练过鞭子,最后寻到了一个最好的去处——冷宫。 冷宫里关押的都是历届帝王的废弃嫔妃,不是疯就是傻,就算看见什么说出去也没人信,再说了,也没人听她们说话。 她就在冷宫里疯狂的练鞭子,从夜深到清晨,每一夜都是如此,靠着这样疯狂的 发泄,她才能熬过最初三哥去世的那段日子。 人忙起来,就不会去想,身体累到极致,心痛就会麻木。 “大小姐?” 立春轻轻的呼唤拉回叶笙飘远的思绪,她冲立春微微一笑,“我也是偶然听别人念起,觉得好听,便记了下来。” 她轻轻叹息一声,“从前娘亲让我选贴身丫鬟,说可以选四个,这四个贴身丫鬟,要与我一同长大,忠心耿耿,情同姐妹,将来说不定还会跟我一同陪嫁到夫家去。我心想取名字好难,就讨个巧,用二十四节气做你们的名字。” 立春察觉到叶笙今晚的情绪有些低落,似乎想要用说话来缓解心理的寂寞和煎熬,便安安静静的听着。 大小姐心里苦,她知道的。 别看大小姐在外总是一副气势汹汹,傲气张扬的模样,在将军夫人和三位公子面前,也总是笑嘻嘻,时不时的和他们玩闹,很开怀的样子,可是到了没有人时,大小姐总是很安静,那种是落寞的,苍凉的。 就连在夜里安睡,大小姐也总要留着灯。 从前大小姐不是这样的,她说灯火晃得她眼花睡不好,可自从婚礼失败之后,大小姐便要屋子里整夜整夜的留着灯火,有一夜小丫鬟忘了关窗,夜风吹灭了灯火,大小姐梦中醒来,叫她去点灯火。 尽管大小姐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但她自幼和大小姐长大,还是听出了她的声音在微微发抖,等到点亮了烛火,才发现大小姐脸色惨白,满头满脸的汗,像是受到莫大的惊吓一般。 从那以后,每次大小姐安置前,她都要细细检查门窗,哪怕后来三公子不知从何处寻来一盏琉璃灯,不怕风雨,可以整夜整夜的亮着,她也没改掉检查门窗的习惯。 “先选了你,你是第一 个到我身边来的,万物之初便是始,四季由春天开始,春天又由立春开始,那便叫立春吧。后来选了谷雨,她来的那日正好下了雨,谷雨的节气又刚过去不久,我便叫她谷雨。” “我心想,有了立春,谷雨了,那再来两个,便叫白露和冬至吧。” “那……” 立春小心翼翼的问道,“那怎么没有白露和冬至呢?” “有的。” 叶笙轻声道,目光变得迷茫飘忽,眼睛里闪过一丝痛楚。 “大小姐,夜深了,咱们回房安置吧。” 立春不想勾起叶笙不好的记忆,忙打岔道。 叶笙轻轻摇头,“我不想回去,我就想坐在这里,静静的看这一池残荷,这一轮明月,静静的想一些心事,想一个……” 不该想的人。 她突然住了口,良久,才再次开口,却不再延续之前未完的话,“白露和冬至,是一对姐妹,姐姐有十岁了,妹妹七岁,父母刚过世,家产又被叔伯霸占,姐妹俩快要饿死了,无奈去求人牙子把她俩卖掉,人牙子把她们带进府,娘亲嫌姐姐年纪大了,怕养不出忠心,但姐姐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求娘亲收留,说京城里的这些贵人府里,都嫌她年纪大,怕忠心不够,她可以走,但妹妹还小,一定能养出忠心。” “她头都磕破了,鲜血直流,我不忍心就求娘亲留下了。我给姐姐取名叫白露,给妹妹取名叫冬至,白露年纪大人又聪慧,不用教就能独当一面,于是,娘亲便让白露贴身照顾我,冬至离不开姐姐,见不着人就哭,便在我的院子里也当了个小丫鬟。那时候你和谷雨还在嬷嬷那里受教,因此,你们不知道这些事情。” “那后来呢?” “后来?” 叶笙的神色倏地冷了下去,眼神冷厉骇人。 第59章 婚约取消 不知过了多久,她眼里的冷光终于褪去,垂下眼帘,也掩去了眼中的黯然,“后来姐妹俩都没了。” 立春大惊失色,失声道,“怎么没的?” 叶笙没有言语。 立春并未追问,紧了紧叶笙身上的披风,“大小姐,咱们回房歇息吧,夜深了,凉得很。” 叶笙抬头看着天上那轮明月,银白如水,清辉冷冷,仿佛没听见立春的话。 夜风吹来,空气里飘来一缕若有若无,若隐若现,清清冷冷的清香,荷花园的那一头种了桂花树,如今正是金桂飘香的时节,可那香气跟桂花的甜香截然不同,淡了许多,也冷清了许多。 满湖都是残荷,这香气许是桂花的香气和残荷的气息混杂在一起,才形成这样独特的清香。 “大小姐……” 立春又催促了一声,叶笙才叹息一声,“我还不想睡,你去吧。” 叶笙不回房,立春怎么会离开。 无论叶笙怎么说,立春就是要守着她。 “罢了,跟你回去吧,真是比娘亲还看得紧……” 叶笙轻声抱怨道,忽而一指天空,惊讶万分的说道,“立春快看,流星!” “哪呢?在哪?” 立春兴奋的抬头看,颈后一麻,她震惊的 瞪着叶笙,缓缓倒了下去。 叶笙伸手扶住她,不让她倒在湿凉的地上。 “来人!” 一个护卫从暗处闪出,“大小姐。” “送立春回房。” 护卫从叶笙手里接过昏睡过去的立春,一把扛在肩上,无声无息消失在荷园的拱门处。 荷园里恢复寂静。 夜风吹来,叶笙闭上眼睛,静静的感受夜风吹拂在脸上。 那股浅淡的清香愈发的清晰,从荷池深处传来,夹杂着残荷的凄冷气息,丝丝缕缕,绵延不绝。 当真是好闻,让人紧绷的心不知不觉的放松。 这两个月来,叶笙每日都把自己逼得很紧,就像张开的大弓,片刻也不放松,弦崩得太紧,总有一日会断。 而今夜这一缕清香,让叶笙的心弦慢慢的放松,放软,缓和,直到心弦完全收拢…… 下一瞬,叶笙猛地睁开双眼,缠在腰间的乌金鞭朝荷池深处甩去,自从那一夜在宫里决裂后,萧御当天就离开了京城,不知去向。 他走之后的第三日,安乐王府的管家将乌金鞭送到将军府,还送上不轻不重的礼物,说是赔罪,既客气又疏离。 叶兆收了乌金鞭,礼物全部退回,满京城放话说安乐王府的礼物将 军府受不起,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翌日一早,还让人在将军府的大门口竖了块牌子,上面写着:安乐王府的人禁止入内!此事一出,将军府和安乐王府的仇怨天下皆知。 叶笙知道爹爹必须要这么做,才能消除皇帝的疑心。 皇帝疑心不除,将军府头上就悬了把剑,安乐王府就萧御一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他可以无视皇帝,说走就走,叶家不能。 想到萧御,叶笙心里仿佛有一股怨气不停的缠绕翻腾,她也不知道这股怨气从何而来,只知道心里极不舒服,憋得慌堵得慌,怨气堵在心口无法发泄,想要发泄又觉得自己矫情。 手中的鞭子失去控制,或是叶笙本来就不想控制,愈加狠辣,将残荷劈成两半,池水也被劈成两半,鞭尾直往河池深处钻去,如灵蛇一般。 “出来!” 叶笙低喝一声。 一道颀长的身影一跃而起,轻飘飘落在残荷上,衣裳上还挂着几片破败的荷叶,叶笙那一鞭,溅起水花无数,也淋了他一头一身,看起来狼狈得很。 看着那张满是水痕仍难掩姿色的脸,叶笙心里不知为何闪过一丝失望。 叶笙心里悚然一惊,难道她在期盼 着谁吗?所以,看见这张倾国倾城的脸会失望。 那,她真正期盼的人是谁? 叶笙不敢想下去,怕越想下去,对自己越失望。 “你怎么知道我藏在这?不对,你怎么知道有人?” 萧桦拍着身上的水珠和荷叶,优雅的走向岸边。 叶笙扫了他一眼,淡淡道,“这是叶家。我对这里的一草一木,每一缕气息都了如指掌。你的到来,扰乱了荷园的气息,秋天的荷园不该有那样的香气。” 萧桦一跃上了岸,站在叶笙面前,微微弯着腰看向她的脸,仔细看了好一会才露出满意的笑容,“脸色红润许多,看来,你的伤快养好了,这些日子我想见你,要么被人拦在将军府外面,要么好不容易溜进府里,却被护卫发现,请了出去,要么进来了,也快到你的院子了,叶将军回来了,非要拖我去喝酒,好几次都把我喝吐了。” 萧桦啧啧道,“不得不说,你爹的酒量真恐怖!” “边疆严寒,酒能驱寒,所以,镇守边疆的叶家军,个个都很能喝,你跟我爹爹喝酒,自然是被放倒的那一个。” 叶笙微微笑道,萧桦也笑,很是开怀。 叶笙突然有些难过。 萧桦闯将军 府的事,她一清二楚,她只是不愿见他,所以让护卫把他拦下。 那一夜发生了很多事,她和萧御在御前大闹一场,随即萧御离开京城,皇帝下旨取消她和萧桓的婚约。 后来,萧桓入宫求见了皇帝几次,皇帝都没有改变主意,萧桓又跑来将军府表白衷心,进不了将军府的大门,就在门口又哭又喊,跟唱戏一样,他演技不错,听得路人感动不已,纷纷指责叶笙无情无义,水性杨花。 叶笙懒得搭理,让人养了十几只凶猛如狼的大狗,第二次萧桓又来表演,叶笙就放狗,十几只狗凶神恶煞的冲向萧桓,要不是萧桓跑得块,肉都要被咬掉几块。 自那以后,将军府门前的大道和后府的小巷通通清静了,连路人都绝迹了。 只是此事之后,京城里关于她的流言更多了。 不想理会那些闲言碎语,叶笙便整日窝在将军府养伤,听说温如雪那些日子得意得很,不顾脸上的伤疤还没愈合,戴着面纱跟着林清瑗上蹿下跳,四处说叶笙的是非,挑拨离间。 那一夜,除了众所周知的那些事,还有一件事,只有她和叶家知道。 皇帝后来又秘密召她入宫,给了她一道圣旨。 第60章 宫廷旧事 叶笙还记得那一日,正是安乐王府的管家将乌金鞭送回的那日,她正仔细检查失而复得的乌金鞭,突然管家福伯急匆匆进来,说宫里来人了。 “看你慌成这样,来的是谁?莫不是皇上驾临将军府?” 乌金鞭完好无缺,不仅如此,原本轻微破损的地方也被补好了,手艺一看就出自兵器大家,叶笙心情无比愉悦,难得的和福伯开起了玩笑。 “不是皇上……” “那你慌什么?凭他天塌下来,也有高个的顶着。” “大小姐说的是,是我莽撞了,差点惊着了大小姐” 福伯擦着额上的汗,赔笑道。 叶笙深深看了他一眼,目光锐利探究,福伯心中一凛,只一瞬,叶笙眼里一切如常,面上还露出一丝笑意,仿佛刚刚的那一抹探究是管家的错觉,“福伯,你在将军府呆了这么多年,也算是看着我长大的,用不着这般客气。” “是是,我都听大小姐的。” 叶笙抿了抿唇,欲言又止,看得福伯心里战战兢兢的,暗道,莫不是大小姐对他干活不满意? “对了,宫里来的是谁?” 叶笙不再吓他,前世福伯身上发生了一些事情,还差点影响到将军府,叶笙 有心提醒一下福伯,但那事还早得很,说不定现在还没影,万一让人以为她疯了,胡言乱语就麻烦了。 她倒不是怕什么人言可畏,反正她现在的名声也好不到哪去,恶毒凶残,心狠手辣,水性杨花,勾三搭四…… 罢了,就让人暗中盯着福伯,一旦那事有什么蛛丝马迹,立即解决! 她绝不让任何人连累到将军府! “来的是李公公,”福伯细细打量着叶笙的神色,又点了一句,“皇上身边的李公公,李总管!” 叶笙脸色一变,“他可是皇上最信任的大总管,怎么会亲自来将军府?就算要召人入宫,派个小太监来便是,哪用得着他亲自出马?” “可不是吗?将军府这么多年,李公公就来过两次,一次是十多年前,先皇驾崩前几日的深夜,大雨瓢泼,电闪雷鸣,那样恶劣的天气,李公公突然造访,请了大将军入宫,我还记得,李公公连蓑衣都没穿,只打了伞,身上的衣裳湿了半边。大将军那几日都不曾回府过,连大公子也跟着他入了宫。” “大将军进宫的第四日一早,宫里传来先皇驾崩的消息,随后,皇上作为太子登上大位。对了,那时候大 将军还不是大将军,而是三品神威将军,皇上登上大位后,大将军连升两级,一跃成了大将军,皇上还让他统领重兵,自此,我们将军府一举成了武将之首,叶家军的威名天下皆知。” 福伯一脸的与有荣焉。 叶笙眼里寒芒一闪,爹爹入宫,先皇驾崩,皇帝登位,随后爹爹一举成了大将军,这几件事有什么关联? 想起前世皇帝和萧御的那些流言,据说先皇早就想改立九皇子萧御为太子,不知为何到死也没有改,而且,先皇死得很仓促,仓促得让人生疑,难不成先皇的死是被人动了手脚,就为了保住大位? 还有皇帝对爹爹,与对朝臣明显不同的态度,皇帝对爹爹太过亲密无间,不像君臣,倒像至交好友,叶笙心里隐隐的有了个猜测,难不成先皇驾崩和爹爹有关?也是爹爹一手把皇帝扶上龙椅的? 这个念头一起,叶笙便被吓了一跳,用力摇了摇头。 不可能!爹爹怎么可能弑君?!可,突如其来的泼天富贵是怎么回事? 到了三品这个位置,就是个坎,大多数人一辈子也别想跃过去,而爹爹不到四十就轻松跃过去了,还连升两级,若没有天大的 功劳,皇帝绝不会这么大方! 叶笙越想,脑子里的那个念头就越挥之不去。 “第二次便是这次了!也不知宫里出了什么事,劳动李公公亲自前来……” 福伯嘟囔道,叶笙心中思绪翻涌,各种念头乱糟糟的一堆,挤成了乱麻,等福伯嘟囔完,询问的目光投向她时,叶笙回过神来,“爹爹呢?” “大将军不在府里,去了五军巡城营。” “那快派人请爹爹回来。” 福伯愣了愣,随即恍然大悟,“大小姐是怕一个人入宫有什么闪失,有大将军在,心里就不慌了。” 叶笙一愣,长眉拧紧,“你意思是说,李公公找的是我?” “是啊。” “他奉皇上之命,召我入宫?” “是啊!” 福伯奇怪的看着叶笙,好像在说您怎么明知故问。 叶笙眼里光芒浮沉,明灭不定,皇帝为何突然召她入宫?还让身边的太监总管亲自来请!可见她入宫一事极其重要极其机密,半点风声也不能走漏! “大小姐——” 福伯试探着说道,“李公公还在等着呢。” 叶笙眼里寒芒一闪,“我马上就去。” “那,还派人去大将军回府吗?” 叶笙眼里寒光沉沉,“ 不必了!” 皇帝这样慎重其事的召她入宫,怕是要私下见她,爹爹在场反而会惹得皇帝心里不痛快。 她很快换了衣服,去客厅见李公公。 一刻钟后,李公公出了将军府的大门,一个青衣小太监低垂着眉眼,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殷勤的服侍着他上了马车。 马车很快驶离将军府所在的街道,一路往宫里行去。 半个时辰后,御书房的地上,跪着一个青衣小太监,正是之前跟着李公公从将军府出来的那个小太监。 “叶笙,你真的知错了?” 小太监缓缓抬起头来,露出一张容色明媚,长眉清目,淡妆浓抹总相宜的脸,正是叶笙。 “臣女真的知错,请皇上责罚!” 叶笙恭恭敬敬的答道。 皇上轻嗤一声,“是吗?依朕看,你不仅不知错,还明知故犯,变本加厉!” 皇帝的声音陡然变得凌厉无比,帝王威压充斥在书房里,如泰山压顶般压在叶笙头上。 叶笙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但她不仅没有低头认罪,反而迎向皇帝森冷的目光,“臣女不懂皇上在说什么,还请皇上明言。” “不懂?” 皇上冷冷一笑,“朕看你不是不懂,是太懂了!” 第61章 问罪 叶笙心中一凛,皇帝这话大有深意,有些问罪的意味在里头。 难道皇帝让李总管特地挑了爹爹不在府里的日子,掩人耳目把她召进宫,是为了问罪?皇帝想趁着爹爹不在,处置了她? 这个念头一起,叶笙浑身发寒。 今天,不仅爹爹不在府里,就连大哥二哥也不在京城,家中只有无官无职毫无兵权的三哥,皇帝要处置她,可以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若是皇帝手脚够快的话,就算爹爹听到消息赶回来,黄花菜早凉了。 而且皇帝真要动手,爹爹进宫也没有益处,还会连累爹爹。 此时此刻,叶笙虽然心生戒备,全力防备着皇帝,但更多的是庆幸,庆幸没让福伯去寻爹爹回来。 若皇帝真要秋后算账,死她一人便是,只望叶家安安稳稳! “七窍玲珑,百伶百俐,说的便是你这样的女子!真不知叶兆一介粗野武夫,怎么养出你这样伶俐的女儿!难不成叶兆还有什么是朕不知道的?或是,他在瞒骗朕?” 皇帝的声音森冷威严,充满威势。 叶笙心中猛地一跳,一下清醒过来,就算她想牺牲她一人,保全叶家,皇帝也不会同 意! 她姓叶,她出自叶家,她是备受父母兄长宠爱的叶家女儿!她若有罪,生养她,教导她,在背后全力支持她的叶家,又岂会清白无瑕? 叶笙长眉拧成了川字,面带不满的看向皇帝,说道,“皇上是在怀疑爹爹吗?” 皇帝一愣,似是没想到叶笙会这么直接了当的戳破他的心思。 “皇上是怀疑爹爹的忠诚,还是怀疑爹爹的能力?” 不等皇帝回答,叶笙又问道,她看着皇帝,皱着眉头,一脸为父亲抱不平的神情,“或者在皇上看来,武夫就是有勇无谋,没脑子的?性格粗放,就表示智力低下?” 皇帝皱了皱眉,“朕没这样说。” “那皇上为何问出那样的话来?爹爹只是性格豪爽粗犷,并不表示爹爹有勇无谋,若爹爹有勇无谋,只知道舞刀弄剑,打打杀杀,半点谋略也不懂,皇上会让爹爹统领兵权?臣女竟不知堂堂大燕王朝缺人至此!皇上,你说呢?” 叶笙半点不留情面的说道,语气有些冲,许是因为激动,气怒,胸口剧烈起伏着,声音也有些拔高。 她一双眼直勾勾盯着皇帝,目光灼灼,半分不让,誓要皇帝说出个 所以然来。 皇帝眉心拧得更紧,但眼里的寒光却散去了些,这样直来直往,毫不顾忌的叶笙,倒有点叶兆的影子。 “叶兆不仅骁勇善战,还有勇有谋,统军有方,有他坐镇军中,朕放心得很。” 皇帝淡淡道,叶笙立即磕了个响头,一脸欢喜的模样,“臣女代父亲谢皇上夸赞!皇上圣明!定能效仿太祖,成就盛世!” 叶笙毫不吝啬的给皇帝戴了一通高帽子,从她前世对皇帝的了解来看,皇帝毕生的心愿就是超越太祖,名垂千古。 只可惜,心愿毕竟是心愿,从能力和心胸来看,皇帝比太祖差了不只一级,而他的继任者萧桓,比他更是差了好几级。 再者皇帝短命,才当了十几年皇帝就一命呜呼,死时也就五十出头,若他能再当十年皇帝,建立的功业,说不能能摸到太祖尾巴。 叶笙的马屁拍得恰到好处,皇帝本来故意拧着眉,被这马屁一拍,眉头松缓,只是脸上的表情还勉强绷着。 叶笙看在眼里,心头止不住冷笑,又恭恭敬敬磕了个头,嘴里大声说着,“承蒙皇上夸赞臣女,七窍玲珑,百伶百俐,臣女谢恩,臣女一定会让 人把这话裱起来,挂在墙上,日夜牢记皇上对臣女的勉励!” 朕何时夸赞过你?!那明明是贬损!明明是讽刺!还勉励?叶笙,你脸怎么这么大? 皇帝脸上有些挂不住,可又不能驳斥叶笙的话,只觉得心里有口气堵着出不来,憋屈得很。 真不愧是叶兆那老狐狸的种,就这气人的劲头,一样一样的。 “罢了,朕叫你来,是有些事想问一问你,你若敢欺瞒朕半句,”他说着,骤然变冷的目光落在叶笙脸上,语气也冷了下来,“朕就将这笔账算在叶兆头上!治他一个教女不善的罪!” 叶笙心头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恭恭敬敬道,“皇上尽管问,臣女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若有半句虚言,定当天打雷轰!” “这样的毒誓发来作甚?终归不吉利。” 皇帝语气缓和了些。 叶笙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话说得这么好听,怎么还慢悠悠的等我发完毒誓才吭声?不就是想看我的态度吗? “皇上仁厚,臣女感激不尽。” 皇帝深深看了她一眼,张了张唇,欲言又止,似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他等着叶笙主动开口询问,可叶笙就像没看 见似的,半晌没反应。 无奈之下,皇帝只有自己来,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的干咳两声,才慢悠悠问道,“你与九弟……” 叶笙一脸警惕的看着皇帝,“皇上您想变卦?” 见她一脸自己要把她卖掉的表情,皇帝脸上有些挂不住,“你这是什么表情?朕还没说什么呢。” “臣女没什么表情,臣女只求皇上记住一句话,天子一言九鼎!” “朕又没说什么,瑟瑟,朕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小时候朕还抱过你呢,你还对着朕吐泡泡,模样既乖巧又可爱,朕膝下女儿不多,一向拿你当半个女儿看,若不是叶兆回绝朕,朕早就封你为郡主了。” 皇帝语气温和,脸上的表情亲切慈爱,就像长辈对着疼爱的晚辈说话。 叶笙心头猛地一跳,升起万分警惕,皇帝这是什么意思?故意卸下她的防备,再诱导她说出真话吗? 若是旁人,皇帝这么放低姿态说话,定然觉得龙恩浩荡,感动得不能自已,可叶笙活了两世,警惕心防备心更重。 皇帝身为君主,天下万民皆是他的臣子,他会毫无目的的跟人拉家常? 别说笑了! 皇帝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第62章 你想要我死? 叶笙心头警醒,面上紧绷的神情和缓了些,抿着嘴唇低头笑了笑,似是对之前的无礼有些不好意思,又拉不下面子说。 皇帝眼里光芒一闪,又道,“朕拿你当女儿看待,自然希望你事事如意,顺心顺遂。” 叶笙忍不住在心里嗤之以鼻,皇帝的亲女儿都没办法事事如意,顺心顺遂,都要为皇帝的皇位安稳联姻,更何况是她这个口头上的半个女儿? 叶笙抿着唇沉默不语,面上露出的一丝感动,不多不少。 多了,皇帝疑心,少了,皇帝不悦。 “你告诉朕,你想要什么,朕都给你。” 皇帝的语气充满诱哄,叶笙面上露出既诧异又感动的表情,心里却毫无波澜。 “你说吧,哪怕你想嫁给安乐王,朕也允了你。” 绕了这么久,正题终于来了!说来说去,还是怀疑叶家和安乐王暗中勾结! 叶笙心中冷笑不止,叶家若想和安乐王勾结,会闹出这么大动静,惹人注目吗? 都怪萧御,给她和叶家惹出这么大的麻烦! 叶笙恨得牙痒痒。 她不悦的看向皇帝,冷冷道,“皇上莫不是想借臣女的手杀掉安乐王,否则怎么会想到把臣女嫁给安乐王?或者皇上不是想要安 乐王死,是想要臣女死?” 皇帝眉心拧紧,“瑟瑟你这说的什么话?” 叶笙无视皇帝的呵斥,冷笑一声,猛地扯下衣领,露出还没消退的淤痕,“皇上莫不是忘了,安乐王有多想臣女死?皇上想要我死,我立即一头撞死在这御书房!何必绕这么大一圈!” 气怒之余,叶笙连自称都忘了。 皇帝眼里寒光褪去,眉心缓和了一些,良久,微微笑着安抚道,“瑟瑟,朕不过是想让你称心遂意,你既不愿,朕不提便是。” “就算天下男人死光了,我也不会嫁他萧御!” 叶笙怒气冲冲的说道。 “罢了罢了,朕不过是疼你才多嘴问你这一句,你不想嫁安乐王,朕随你,你想嫁谁,朕都随你。” 皇帝和和气气的笑道,话锋突然一转,“不如嫁给桦儿吧?” 叶笙心头一凛,一脸震惊的看着皇帝。 原来,这才是皇帝的真正目的,萧御不过是顺带的! “桦儿尚未娶妻,你呢,出身叶家,朕信得过叶家。你跟桦儿,可算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皇帝笑得眼角都露出了细纹,看来极其赞同这门亲事。 不对! 如果没有萧桓那一茬,如果她不曾受伤,无法生育,也许 皇帝会同意。 可现在,萧桦是皇帝极其看重的皇子,怎么可能让他娶一个名声有损,又无法生儿育女的女子为妻? 还是…… 叶笙长眉拧紧,“皇上想让我嫁给英王殿下为侧妃?” “朕说了,桦儿尚未娶妻,他要娶的自然是妻。” 皇帝微微笑道。 叶笙比之前更戒备,笑着的皇帝,比发怒的皇帝更可怕。 “皇上不要戏耍我了,一点也不好玩,我名声有损,又不利子嗣,寻常人的正妻都不能做,怎么能嫁皇子为正妃?” 叶笙满脸不悦的抱怨道,心弦绷得紧紧的,暗中观察着皇帝的神色变化。 皇帝依然在笑,“子嗣之事无妨,多纳几个侧妃便是,朕视你为半个女儿,你能求得好归宿是朕的心愿,再者,桦儿前几日向朕求娶你。他心悦于你,你若能嫁桦儿为妻,可称得上是两全其美。” 萧桦向皇帝求娶她?!搞什么鬼? 叶笙不仅没有半点受宠若惊的想法,还差点气炸。 她先和萧桓闹了那一出,又和萧御纠缠不清,好不容易才即将甩掉萧桓,并在皇帝面前洗清和萧御的嫌疑,萧桦又跳出来?还嫌不够乱吗? 见叶笙皱着眉头,满脸不悦和气恼的样子 ,皇帝脸上的笑容褪去几分,“瑟瑟,你不喜欢桦儿吗?朕看他这些日子老往将军府跑,受伤了也一直惦记着你,拖着伤跪在朕面前,求朕不要问罪于你,还将一切责任揽在自己身上,为你开脱。你可不要辜负他的心!” 最后一句,皇帝语气陡然加重,神色也冷了下去。 叶笙心中一凛,脑子里无数个念头飞快闪过,交织缠杂。 叶笙微微闭上眼,过了好一会才缓缓睁开,对着皇帝恭敬万分的伏下身子,重重磕了个头,“多谢英王殿下厚爱,只是,瑟瑟要辜负殿下的错爱了。” “既不喜欢桦儿,又何必勾着他不放?莫非你有什么企图,叶家有什么企图?” 皇帝冷冷道。 叶笙抬起头,平静的直视着皇帝的眼睛,“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喜欢英王殿下?” 皇帝眼里寒光一闪。 “英王殿下纯粹,简单,一片赤忱,这样的人谁不喜欢?只是,我待英王殿下,就跟对我几位哥哥一样,只是单纯的欣赏,信赖,想去亲近他,我对他并无半点男女之情,若嫁他为妻,反而会伤了这份情谊。” 皇帝深沉森冷的目光落在叶笙身上,审视着她。 叶笙面色如常,一脸平静的 任由着皇帝审视,可手心里全是冷汗。 良久,皇帝眼里的审视褪去,幽幽叹息一声,“桦儿非要娶你为妻,说普天之下唯有你待他好,朕不准,他便跪了一天一夜不起来,朕只好答应他让他娶你为侧妃,可他说——” 皇帝略一顿,学着萧桦的语气,说道,“儿臣只愿瑟瑟为儿臣的妻子!儿臣的正妃!不愿她屈居人下,受那份委屈!也不愿她受后院妻妾相争的苦楚,儿臣只娶她一人,今生今世永不纳妾!” 叶笙一脸震惊的看着皇帝一开一合的嘴,心中激荡不已。 萧桦什么时候对她起的这份心? 如果是萧御,叶笙顶多有点惊讶,不会这么震惊。 萧御想得到叶家的支持,什么样的手段使不出来?而萧桦…… 叶笙想起萧桦那双看着她时,清澈如水炽热如火的眼睛,心湖如被投了石子般,波澜起伏。 皇帝冷眼看着叶笙,等她脸上的震惊褪去,才幽道,“他这般执拗,朕也无计可施,只得答应他。” 叶笙惊得张大了嘴,长眉拧成川字,急匆匆道,“皇上这怎么行?殿下他身份尊贵……” “朕对他说,你去问问叶笙,若她愿意,朕就把她赐给你做正妃!” 第63章 我叶笙不是非他不嫁! 叶笙刚开口,就被皇帝打断。 叶笙神色怔愣的看着皇帝,良久,慢慢伏下身子,额头重重磕在御书房的地板上,恭恭敬敬道,“臣女明白了,臣女定不辜负皇上厚望。” 皇帝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乌黑的头顶,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叶笙跪得膝盖酸疼,腰肢酸软,皇帝威严平静的声音才幽幽响起,在寂静的御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冰冷,一丝人情味也无。 “诸多皇子之中,除了太子,朕最看重的便是桦儿,而朕的诸位兄弟里,朕最偏爱的也是九弟,叶笙,你一面与九弟牵扯不清,一面与桦儿纠缠,你叫朕如何信你?” 叶笙没有解释,只是恭恭敬敬的跪着。 只因她知道,皇帝的话还没有说完。 “当初你看上桓儿,闹着要嫁他为妻,可迎亲路上却出了变故,看你随后的所作所为,让朕不得不怀疑,你嫁桓儿,是为了搅入皇储之争,而后看见九弟,知道他尊贵无匹,立即抛弃桓儿,转而缠上九弟。” “如今,你见桦儿容色倾城,又知他得朕看重,可又不愿舍弃九弟这棵大树,便在两人之间左右徘徊,九弟因此大怒, 伤了桦儿不说,还追进宫里,想逼你做个了断。” 皇帝的目光陡然变得森寒无比,“叶笙,朕说得对不对?” 叶笙抬起头,目光平静清澈,一双眼睛亮得耀眼,让人不敢直视,皇帝眼里寒芒一闪。 “皇上的话,对,也不对。” 叶笙缓缓道,语气温和平静,“婚礼之后,我的确反悔了,不想嫁给康王殿下,但不是因为安乐王,而是我偶然发现康王对我不过是虚情假意,他并不想娶我,为了不迎亲,还故意惊马伤了腿。原以为寻得一心人,最后才知通通都是笑话!” 说到这,叶笙眼里闪过一丝黯然,继而黯然化为狂傲,愤怒,“我叶笙,出自叶家,是大将军叶兆之女,名门显赫,不是非巴着他萧桓不可!他既不想娶,在那装模作样惺惺作态,那就别娶!我叶笙不是非他不嫁!” “所以,你就打断了他的腿!” 皇帝知道了? 叶笙心头猛地一跳,脑子飞快运转着,与此同时,口中嘟囔道,“他的腿不是惊马所伤吗?与我何干……” “放肆!” 皇帝厉声呵斥,叶笙抿紧嘴唇,闭口不言。 “桓儿再怎么样也是 皇子!是朕的儿子!” 皇帝的声音越发威严,叶笙垂着头,一言不发。 前世萧桓的生母,不得皇帝喜爱,就算生了皇子,也不过是个常在,连一宫主位的嫔都争不到,连带着萧桓也不被皇帝喜欢。 萧桓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后来才知原来他的生母罗常在在入宫前就有心上人,第一次侍寝时百般不愿,惹恼了皇帝,要不是她运气好,第一次就怀上身孕,还一举得男生了萧桓,恐怕早已无声无息死在宫里。 即便她后来为了萧桓拼命争取,皇帝已经厌了她,连她的面也不愿见,把人扔在一座偏远的冷清清的宫殿里,孤独度日。 她也能忍能熬,硬是撑到萧桓坐上龙椅,当上了皇太后。 皇帝没有皇后,她就是唯一的皇太后,风光无限。 前世,在萧桓还是康王时,这位婆婆大人对叶笙嘘寒问暖,各种体贴周到,就算叶笙嫁入王府五年没有生育子嗣,萧桓又为了她不肯纳妾,她也依然温柔体贴,还安慰叶笙不用着急,可萧桓一坐上龙椅,立马翻脸,对叶笙横挑鼻子竖挑眼,天天找茬。 一开始,叶笙念着她是萧桓的生母, 这些年来很不容易,处处忍让,只可惜人家不领情,得寸进尺,恨不得把叶笙踩下皇后的凤座。 叶笙终于恼了,三两下灭了她的威风,让她老老实实呆在她的寿安宫里养老。 前世皇帝那样厌恶萧桓的生母,也连带着不喜欢萧桓,那这一世呢? 她重生了,原来的轨迹也发生变化。 她没有嫁给萧桓,萧桓的腿也断了。 前世,她和萧御,萧桦也没有这么多牵扯。 既然人生轨迹能改变,那萧桓会不会因为断腿,因祸得福得到皇帝的疼爱? 叶笙心里拔凉一片。 所以皇帝今日召她入宫,是打算清算她的罪责?一笔一笔的算清楚?! 皇帝看不出情绪的目光掠过叶笙越垂越低的头顶,冷冷道,“君就是君,臣就是臣,堂堂皇子,岂能被臣民所伤?这条腿,终究要记在你的头上!” 叶笙的身子陡然僵住,良久,才长长呼出一口气,轻声道,“多谢皇上!” “谢朕什么?” “谢皇上不迁怒叶家,皇上说的话,臣女懂了,皇上仁厚,臣女感激不尽,臣女自己犯下的罪自己领受!自己欠下的东西自己还!” 话音刚落, 叶笙化掌为刀,狠狠劈向大腿骨。 “李成英!” 皇帝原本一脸怀疑的看着叶笙,看她又要怎么狡辩,谁知叶笙二话不说一掌劈向自己的腿,吓了一跳,立即叫李总管。 李总管一掌打出,掌风打在叶笙手腕上,但还是晚了一步,叶笙的掌刀已经打在自己腿上,一脸痛楚的往一边歪去。 李总管一掠上前,在叶笙倒地之前扶住了她,飞快检查她的腿伤之后,一脸凝重的对皇帝说道,“皇上,叶小姐伤了腿,怕是要传太医诊治。” “传!把太医院当值的太医都传来!” 皇帝皱着眉头,一眼不眨的盯着叶笙,只见她脸色惨白,额上不停的渗出冷汗,许是因为疼痛,身子控制不住的微微发抖,可硬是紧咬牙关,一声不吭。 很快,太医们都赶了过来,今日马院使正好也当值,便由他领着太医们为叶笙诊治。 半晌之后,他一脸凝重的说道,“叶小姐伤到了大腿骨,还伤了腿部的筋脉,但万幸的是,在最后关头掌风被什么打偏了,因此腿骨虽然伤得严重,但没有断,腿部的筋脉将来也能愈合,只是……” 皇帝和李总管相视一眼。 第64章 圣旨 若不是李总管出手快,恐怕叶笙的腿就真的断了,叶兆那老东西护犊子得很…… 想起叶兆,皇帝眉心不由得拧成了川字。 他不过是要叶笙记住,她欠了皇家人情,叶家欠了皇家人情,以后叶家更要老实恭谨,一心一意为皇帝做事,又不是真要她以命还命,以腿还腿,她何必这么刚烈! “只是什么?在朕面前,不必吞吞吐吐。” 皇帝拧着眉头,有些不悦的说道。 “只是筋脉对习武之人最为关键,叶小姐是习武之人,筋脉伤成这样,即便愈合,叶小姐将来在武艺上怕是很难再有精进。” 屋子里一片冷寂。 “都是一班废物,朕养你们有何用?” 皇帝的呵斥打破了屋子里的静寂,太医们纷纷跪地高呼,“皇上恕罪。” 叶笙冷眼看着这一幕,她如何看不出皇帝在演戏?只是她自己也在戏中,自然要配合一把。 “太医们尽心尽力,皇上不必苛责。我是女儿家,对武艺并没有太大兴趣,不能精进就不能精进吧,没什么大不了的,正好找着借口不用练功了,爹爹也不能说我。” 说到最后一句,叶笙调皮的笑了笑,心中一片冰凉。 她知道皇帝不会眼睁睁看着 她断腿,但她更知道,若不使出全力,欠萧桓的这条腿,始终被皇帝挂在嘴上。 想拿一条腿要挟叶家? 皇帝的算盘未免打得太好了! 好在李总管出手够快够果决,虽然筋脉受损,以后武艺难以精进,但天下之大,民间偏方神药不少,总能寻到法子的。 再者,她倚重的并不只有武艺。 皇帝也被她逗笑,身上的威压一收,屋子里冰冷压抑的气氛,立马就缓和了。 皇帝一挥手,太医们恭恭敬敬退下。 “瑟瑟你放心,朕会让人搜罗好药,让你的腿伤尽快愈合。” “多谢皇上,只是……” 叶笙欲言又止,面上的神情变得黯然,语气也变得寂寥失落,“尽人事,听天命吧。” 皇帝看着她,眼里光芒浮沉,良久,一切归于沉寂,“你伤成这样,朕就算有再多的疑问,也不好再多问,罢了,朕让李成英送你出宫。” 叶笙抬起头,一双亮晶晶的眼,直勾勾望着皇帝,“皇上放心便是。” 皇帝眼里寒芒一闪,“放心什么?” 叶笙直视着皇帝充满审视的眼睛,“放心叶家,放心爹爹,放心……我!” 皇帝嘴唇蠕动,正要说什么,叶笙慢慢爬起来,瘸着一条腿 跪了下去,额头一磕到底,“瑟瑟恳请皇上赐瑟瑟一道圣旨!” 皇帝凝视着叶笙的头顶,眼里一缕冰冷的寒光一闪而过,“你想要什么?” “瑟瑟自知资质平凡,又身子有损,蒲柳之姿配不上各位殿下,可又不愿让人误会,惹得流言如沸,也污了殿下们的名声,因此想求皇上旨意,恩准瑟瑟此生与皇家无瓜无葛!” 皇帝瞳孔一缩,“说清楚一点!” 叶笙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的直视皇帝的眼睛,“瑟瑟不想嫁入皇家,无论是为正妃,还是侧妃,侍妾,请皇上恩准!” 皇帝眼睛一眯,目光顿时锐利无比,如刀子般直扎入人心,恨不得将人的心思看个透,叶笙依然直视皇帝,目光毫不瑟缩。 片刻之后,皇帝眼里的锐利散了去,淡淡开口,“那你想嫁谁?” 叶笙抿了抿唇,欲言又止,皇帝眼中光芒微闪,“你直言便是,若有失礼之处,朕不会怪罪于你。” “瑟瑟不想嫁人,不想侍奉夫君公婆小姑,和妾室无休无止的争一点可怜的宠爱,瑟瑟想……想学前朝长公主养……养面首……” 叶笙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后微不可闻。 皇帝先是一怔,随即哈哈大 笑,指着叶笙道,“你呀你,你叫朕说什么才好?” “皇上说了,就算瑟瑟有失礼之处,皇上也不会怪罪瑟瑟的,天子一言九鼎!” 叶笙被皇帝笑得又羞又恼,大声嚷道。 皇上笑得更大声了,叶笙气恼的瞪着他,鼻子里哼哼出声,以示不满。 “罢了罢了,朕不笑便是。” 皇上笑得连眼泪都出来了,才终于不笑了,李总管连忙向前,递上一面干净的帕子,给皇帝擦拭眼泪。 “你从小就胆大包天,如今有这样的想法也不奇怪,罢了,朕看着你长大的,朕也说过让你顺心顺意,你说得对,天子一言九鼎!这件事,朕允了!” 皇帝没有明说,是允了叶笙不嫁入皇家,还是养面首,还是两者都允了,但双方都是聪明人,话不用说得太明白。 叶笙重重磕了个响头,“多谢皇上!” 皇帝深沉的目光落在她头上,良久,意味深长的说道,“瑟瑟,你真的让朕很放心。” 一道圣旨,绝了嫁入皇家的可能,这是她和叶家的变相承诺,承诺不跟那些皇子暗中牵扯,更不会跟安乐王勾结。 虽然,这份承诺会打个折扣,但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她一个女子能给出的最大 诚意。 “既如此,你也放心便是。” 叶笙微微一笑。 彼此都很清楚,帝王的一句放心,做不得准,听听就是了,可这也是皇帝给出的一点诚意。 现在有诚意,至于将来……谁知道呢? “瑟瑟,瑟瑟?” 温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叶笙睁着眼看着面前一脸担忧的萧桦,飘远的思绪好一会才从那座华丽冰冷的宫殿拉了回来,只是胸腔里的那颗心,依然冷冰冰的。 “瑟瑟你的脸色好差,你怎么了?你刚刚在想什么?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你跟我说,我帮你……” 萧桦连声追问,脸上的焦急和担忧毫不掩饰。 叶笙眼眶倏地红了,怕被萧桦发现,连忙偏过头去,装作欣赏满园的残荷,殊不知萧桦已经发现了她的异样。 萧桦眼里光芒一闪,忍了又忍,才忍住心里的波动,装作什么也没看见。 瑟瑟既然不想让他看见,自有她的原因!他又何必戳破,让她难堪? “这么久没见你,你可好?我,我很担心你……” 萧桦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清澈见底,藏着关切,忧心,和一丝丝藏也藏不住的见到她的欢喜。 叶笙被那座宫殿浸得冰冷的心,骤然就暖了。 第65章 你喜欢我?! 她怔怔望着萧桦,她还记得那一日从宫里出来,明明烈日炎炎,酷热难耐,她却遍体生寒,怀里藏着的圣旨,如冰块一样,将她整颗心整个人都冻成了冰雕,一丝热气也无。 那道圣旨绝了她嫁入皇家的可能,重生之后,她从没想过会再次嫁入皇家,她也不愿再嫁入皇家,可是,不愿不想是一回事,为了消除帝王疑心,被迫求这么一道圣旨又是另一回事。 这让她感觉到无比的屈辱,无奈,和不甘! 当了五年皇后,站在大燕王朝的巅峰之上,有坐拥兵权的家族为她保驾护航,连天子都不敢凌驾于她之上,她几乎忘了皇权有多可怕,那个高高坐在龙椅之上的男人有多可怕,有多深不可测。 她还是太弱了,只能像只蝼蚁一样匍匐在地上,用尽手段,甚至装疯卖傻,逗趣讨好,只为消除皇帝的疑心。 皇权之下,皇帝的猜忌就像一把锋利的刀,悬在她和叶家之上,稍有不慎,这把刀就会掉下来。 偏偏萧徽是一个疑心极重的皇帝,动不动就疑心臣子,不仅疑心臣子,还疑心自己的儿子,后妃,前世,她就是利用皇帝的疑心,在太子 扳倒了皇贵妃派之后,让皇帝猜忌太子,而后又让人故意将皇帝的猜忌透露给太子听,让太子反过来疑心东宫之位不保,而有了谋逆的念头。 当然,太子只是想想而已,并未有任何举动,只可惜,他是太子,多的是人盯着他,也多的是人将他这份想想,添油加醋传进皇帝耳朵里,加上叶笙从旁运作,故意让人在民间抬高太子的声望,皇帝大怒,不仅废了他的太子之位,还赐了个戾王的封号。 戾王,充满厌恶和贬损的封号,可见皇帝有多厌恶这个儿子。 前世把太子谋逆的想法添油加醋传进皇帝耳朵里的,正是二皇子宣王,他用猜忌这把刀把太子从东宫之位上扯下来,原以为稳操胜券,可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叶笙正是那只黄雀。 那时候,叶笙接连扳倒英王,太子,宣王,连带着诚王因英王之死,被皇帝冷落,殚精竭虑,终于把萧桓送上了皇位,那时的她大概怎么也想不到,自以为黄雀的她,会在几年后被人害死,连叶家都被铲除。 萧桓,才是真正的那只黄雀,她不过是一粒冲锋陷阵的棋子,当大业已成,棋子自然就没了 用处,更何况这粒棋子还那般张狂,不死留着干嘛? 这一世,她绝不做任何人的棋子! 叶笙暗暗在心里发誓。 只是,这一次消除了皇帝的疑心,下一次呢?下一次还有没有这般幸运?叶笙不知道。 永无休止的猜忌,永无休止的自证清白,这样的日子,叶笙又累又厌烦不已。 要是皇帝驾崩就好了…… 叶笙被脑子里突然冒出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立即摇了摇头,把这个念头驱赶出去。 就算皇帝驾崩又如何? 如今萧桦还没有起来,太子的东宫之位稳稳当当,皇帝一死,太子继承皇位,太子风评极好,温文尔雅,在民间有贤王的称号,但林清瑗和林家不是省心的。 自古以来,文臣和武将就是两个对立的派系,你看我不顺眼,我看你就闹心。 文臣觉得武将是大老粗,有勇无谋,野蛮无赖,武将觉得文臣手无缚鸡之力,就知道用嘴巴说,干点事就叽叽歪歪。 更何况,叶笙并不觉得太子萧栋,就不会像皇帝那样一肚子疑心。 龙生龙凤生凤,皇帝的十个皇子,除了四皇子萧桦和十皇子萧栎,其他的叶笙都信不过,萧桦是 前世有过交集,也算知道他的本性,十皇子萧栎是还小,几岁的小娃娃,哪有什么疑心不疑心。 如今皇帝疑上了她和萧桦勾结,她自然不能和萧桦走太近,也不敢做什么,皇帝盯上了她,她稍有动作就会被无限放大,就算暗中行动,皇帝手里暗卫众多,也很难不被探查到,到时候就是灭顶之灾,难不成要弃萧桦选萧栎? 皇帝五年后就会驾崩,萧栎那么小,哪里扛得住那些虎狼兄弟和叔伯? “瑟瑟?” 萧桦的声音打断叶笙的思绪,叶笙眼神有些放空,呆呆的看着萧桦。 见惯了她冷静果决的模样,冷不丁见她跟个孩子般傻乎乎的望着自己,萧桦的心不由得一软,本就温柔的声音又温柔了两分,“你在想什么?都想得走神了,我跟你说话你也不回我……” 叶笙歉意的笑了笑,“想起一些往事。” “是……不开心的事吗?” 萧桦犹犹豫豫的问道,叶笙长眉一挑,“为何这么说?” “我看你时而迷茫,时而难过,时而眉头紧锁,很是发愁的模样。” “你一直在注意着我?” 叶笙诧异的说道。 萧桦如画般的面庞上, 露出一丝赧然,耳根微微泛红。 “为何注意我?” 叶笙眼里光芒微微一闪,追问道。 萧桦耳根更红了,眼神闪躲,支支吾吾的说道,“我,我只是担心你,并没别的意思,你,你别多心。” 叶笙沉默不语,一双眼定定的看着萧桦,眼里的光芒亮得逼人,让萧桦的心思无处可藏,他回避着叶笙的目光,说道,“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不是在窥探你……” 他的语速又快又急,见叶笙一直沉默,似是不相信他的话,萧桦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急切的解释道,“我知道你最不喜欢被人窥探将军府,窥探你,将军府机密甚多,稍有不慎,就会带来灭顶之灾,我一直记得你的话,我真的没有窥探你,我只是,只是……” “你喜欢我?” 叶笙淡淡开口,神色平静得让人有种错觉,她不是在问萧桦是否喜欢她,而是在问萧桦有没有吃早饭。 “我,我……” 这一次,萧桦连带着白皙如嫩玉的面庞都红成了云霞,他看也不敢看叶笙,支吾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叶笙看着他,再次开口,这一次,她的语气极其肯定。 “你喜欢我!” 第66章 就是喜欢你,不行吗? 萧桦的脸一下红透了,他躲避着叶笙的目光,垂下眼帘,手指紧张的揪着绣了精美云纹的袖角。 叶笙的目光落在他白皙如玉,比女子还纤长漂亮的手指上,因为紧张,白皙的手指微微泛着青色。 叶笙眼里不由得有些酸胀,她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了出来,平复了激荡起伏的心绪,才幽幽叹息道,“为什么喜欢我?” “我……” “我的容貌在女子中不算特别出众,性情也离温柔体贴远得很,我心狠手辣,手上沾血无数,我冷漠绝情,谁挡了我的路,天王老子我也不认,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我名声不佳,人人皆说我水性杨花,勾三搭四,朝秦暮楚……” “瑟瑟……” 萧桦刚开口,就被叶笙抬手阻止,“再者,我身子受损,生儿育女艰难。不仅如此,我生性悍妒,半点不容人,我的夫君不论是纳妾,通房丫头,还是在外头有相好,外室,若让我知道,不仅容不下那些女子,连夫君也容不下!休夫这种离经叛道之事,在我这里,只是件小事!” “瑟瑟,我可以答应你,一生一世一双人,绝不……” 叶笙一双亮得逼人的 眼睛,直勾勾看着萧桦,“殿下,世上温柔贤淑的女子千千万万,你何必喜欢我这样残破的人?” “瑟瑟,你不要这样说自己,我心里难过。” 萧桦漂亮的眼睛里,光芒黯淡,他紧紧抿着如樱花般嫣红漂亮的唇,神色愁暗。 叶笙沉默不言,萧桦猜不透她心里的想法,但今日既然被叶笙猜破了心思,他就不必藏着掖着了,不如搏一搏! 他目光灼灼的迎向叶笙的目光,眼里激荡浓烈的情意,如潮水般喷薄而出,让人无法忽略。 他直勾勾看着叶笙,一字一顿,字字深情,“瑟瑟,无论怎样,我都喜欢你。” 叶笙心中一荡,她忽然有些不敢看萧桦炙热如火,柔情如水的眼睛,默默的收回目光,望向月色下的残荷。 月色银白如水,盛夏里娇妍多姿的荷花早已凋零,碧绿如洗的荷叶也早已枯败,只剩灰蒙蒙孤零零的一丛丛荷梗,上头耷拉着黑灰干枯的荷叶。 如果不曾有前世,她就如盛夏里亭亭玉立,袅娜多姿的荷花,那样美,那样张扬,那样生机勃勃,让人为之侧目,可如今,从前那颗纯澈完整的心早已千疮百孔,沧桑无比, 就如这一园残荷,只有灰败,只有苍凉。 她配不上他。 叶笙的沉默和闪躲,让萧桦心里一阵高一阵低,煎熬得很。 他迫切的想要叶笙的答案,一刻也等不了。 “瑟瑟,你信我,我……” “为什么喜欢我?” 叶笙语气平静的打断萧桦的话。 与急切不安的萧桦相比,叶笙过于平静,平静得近乎冷漠,这样的平静如一盆凉水浇在萧桦心上,让他热切的心一下凉了下来。 他心中隐隐的不安,“瑟瑟你很好。” “好在哪里?” 叶笙追问道。 “你……你……” “你看,连你自己也说不出我哪里好,不是吗?” 叶笙的语调微微上扬,语气有些自嘲。 萧桦的语气一下就激动起来,“瑟瑟,我虽然说不出你哪里好,可我就是喜欢你。也许,喜欢就是没有缘由的,情意来得无声无息,不可捉摸,也不可预计,这也许就是情意的特别之处。瑟瑟,我很清楚自己的心!非常清楚!从未有过的清楚!瑟瑟,我……” “你喜欢我,是因为我待你好吗?” 叶笙淡淡的打断萧桦的话,萧桦愣住了。 叶笙看着他怔忡的神色,心中莫 名的有些难过,她想起前世萧桦和皇贵妃以及诚王之间的恩怨,心中的难过多了丝丝心疼,“是因为不曾有人这样待你吗?你从皇贵妃身上不曾得到的关爱,温柔,柔和,冷不丁从我这里感受到了,所以,你就喜欢我了吗?你不懂我,不了解我,只是凭着我待你的一点点好便喜欢上了我,这样的喜欢未免太轻率……” “这样的喜欢就不是喜欢了吗?” 萧桦的语气陡然激动起来,胸膛剧烈起伏着,脸色胀得通红,“难道喜欢还要分个高低贵贱?就因为你待我好,我从你这里感受到无人能给我的温暖,温柔,坦诚,就因为你把我护在身后,我就喜欢上你,这样不行吗?你是除了奶娘外,第一个愿意为我遮风挡雨的人……” “所以,你把我当成了某个人?” “那如何一样?瑟瑟,你为何非要曲解我的心意!奶娘是奶娘,你是你,我分得很清楚!” 萧桦的语气更激动了,“我不会为了奶娘,辗转反侧,日夜难眠,我也不会为了奶娘惴惴不安,心乱如麻,我更不会一见了奶娘,就温柔欢喜,难以自持,一颗心恨不得从胸腔里跳出来 ,可面上还要装着平静如常,生怕被她发现我的心意,生怕她不喜我这份心意,觉得我轻浮,生怕那层薄薄的窗户纸一旦被捅破,连做朋友的机会都失去。” “我更不会为了奶娘,变得胆小,懦弱,浮躁不安犹豫不决,却又强大,勇敢,坚定的一往直前,只为了能赢得她的目光。我变得不像我自己,我变得很矛盾,从前不敢舍弃的,通通为了她愿意舍弃,从前坚持不住的,也愿意为了她撑下去。只要想到,她在看着我,那双眼睛温柔,关切,温暖,似乎还带着微微的笑意,我就觉得,一切的艰难都能过去!” 萧桦看着叶笙,目光温柔,专注,执着,炙热,声音轻柔若春风,却又坚定得无可撼动,“只要她对我露出一丝丝温柔,哪怕这温柔小之又小,淡之又淡,我就觉得整个世界的花都要开了,心里的温柔欢喜满得像要溢出来。” “这就是喜欢,也许说不出她哪里好,可喜欢就是喜欢。我很清楚,我喜欢她。你知道她是谁吗?” 萧桦目不转睛看着叶笙,眼里的灼热几乎能融化一切冰川,驱散一切寒冷。 “她叫叶笙,小名瑟瑟。” 第67章 我要你当我的皇后 叶笙怔怔望着他,一颗心炙热得如同在火山爆发的熔浆里滚过,耳边有一个声音在高声叫唤着,答应他吧,他是真心待你,他没有目的的真心待你,再不会有人这样对你,一颗心全给你,答应他吧! 她张了张唇,想要说点什么,可另一个声音猛地在耳边响起,更响亮更尖锐,将之前劝她答应的声音完全的压了下去。 你配不上他!他给你全部的心,完整赤忱的心,你不能回报同样的真情!你跟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你配不上他!配不上他! 这几个字不停的在叶笙耳边炸响,炸得她耳膜嗡嗡作响,脑子里隐隐作痛,可意识却愈发清醒了。 她的确配不上萧桦,给不了他完完整整的一颗心一片情,她那颗心除了伤痕累累,千疮百孔,配不上他那颗纯澈无瑕的心,还莫名的藏了一个人的身影,尽管那个身影很淡,还不到喜欢的地步,但有了痕迹就是有了痕迹,无法欺瞒。 这样的她,如何配得上他? 更何况,她跟皇家本就不能有牵扯,那道冷冰冰的圣旨还藏在小书房的暗格里。 和萧桦纠缠不清,不仅会害了叶家,还会害了 萧桦。 皇帝并不喜欢萧桦和她牵扯,和叶家牵扯,不然,就不会找托词让萧桦来问她的意愿了,皇帝很清楚,就算萧桦想娶她,她和叶家也不敢答应。 叶笙眼里的炙热一点点褪去,最后变回之前平静淡然的模样,她转过脸去,沉默的望着满园的残荷,萧桦热切的心,也一点点凉了下去,比这秋夜的晚风还要凉。 他张了张唇,语气萧瑟中透着哀求,“瑟瑟,我不是想要你的答案,你可以以后再回答我,我愿意等,以后……” 他隐隐的猜到了某些结局,但还是心存侥幸,也许等一等,时日久了,叶笙总能看见他的真心,相信他的真心。 “你刚才说,无论怎样,你都喜欢我?” 叶笙轻声打断他的话,萧桦双眼一亮,不迭的答道,“是!我说的都是真的!” 他的语气很急,生怕晚了一点,叶笙就不信了。 “那,我不喜欢你呢?” 萧桦的脸一下煞白如纸。 叶笙转过脸来,目不转睛的看着萧桦惨淡的脸,提高声音,一字一顿又问了一遍,“我不喜欢你,你还喜欢我吗?” 她的声音很冷静很平淡,她的神色波澜不兴, 好像半点也不知道这样的话,会多伤人心,或是就算她知道,她也不在乎。 萧桦两眼发直的望着叶笙,想要从她的眼睛,她的脸上看出点什么,可让他失望的是,从头到尾,叶笙都很平静。 从前,萧桦欣赏叶笙的冷静自持,半点神色不露,如今却恨死了这份冷静自持。 她将心藏得太深,深到他看不见。 萧桦情不自禁的想起叶笙在九皇叔面前,态度恶劣,狠辣张狂,嬉笑怒骂毫不掩饰,那样的叶笙,更鲜活更有热气,更……像个人。 也许,不是叶笙将心藏得太深,而是她的心只愿在一个人面前展现。 那个人,不是他。 “是为了九皇叔吗?” 萧桦眼眶泛红,喃喃道。 “我……” 叶笙皱了皱眉,刚开口,就被萧桓打断。 “是为了九皇叔,对不对?你喜欢的人是九皇叔,不是我!” 萧桦的声音猛地拔高,一双赤红的眼直勾勾盯着叶笙。 暗卫从暗处涌出,就要对萧桦动手,叶笙暗中打了个手势,暗卫们无声无息的退下。 萧桦并未见过这一幕,他只看见叶笙沉默不语。 所谓的沉默,就是默认! 他一把抓住 叶笙的胳膊,力气之大,掐得叶笙胳膊隐隐作痛,他直勾勾盯着叶笙,眼中既狂热又执着,“我知道九皇叔很厉害,我会努力的,我不会比他差!不!我会比他更厉害!你想当皇后,我就去争!你想要什么,我都为你去争!你放心,你想要的我都会为你争来!” “你不要喜欢他,你喜欢我好不好?九皇叔有很多人喜欢他,我只有你一个。只有你是真心待我好,只有你不用异样古怪的目光看我,只有你会护着我,瑟瑟,我只有你……” 萧桦的语气哀求而失落,眼里充满着希翼,“我只有你,我只信你,我会把你捧在掌心里,不让你受一点委屈,你信我可好?九皇叔他伤过你那么多次,我不会,我永远也不会伤害你,我宁愿伤害我自己,也不会伤了你……” 叶笙慢慢的拔开他抓着自己胳膊的手,萧桦哀求的望着她,手指抓得很紧,仿佛这样就能抓紧叶笙。 叶笙把他的手指一根接一根掰开,最后拿开了他的手,后退一步,“对不起,萧桦。” 萧桦眼里的光一下暗沉无比,比最黑的深夜还要黯淡,他两眼发直的望着叶笙,喃 喃道,“对不起?这是什么话?我不想听这样的话,我讨厌听这样的话,不要跟我说对不起……” “抱歉,让你误会了什么,我对你没有男女之爱,我只是把你当兄弟当亲人一般,我只是……” 因着前世的经历,想要弥补,可这弥补,最后反而成了伤害。 对不起。 “是因为九皇叔对不对?” 萧桦暗沉沉的眼睛里重新聚起一点光芒,只是这点光在他漆黑的瞳孔里,显得有些怪异,渗人,就好像暗夜里狼的眼睛,盯着你的时候,让人不寒而栗。 叶笙还没开口,萧桦嫣红的唇缓缓上扬,勾出一抹古怪的弧度,“若是没有九皇叔,你会喜欢我吗?” 叶笙心里涌起强烈的不安,急急的说道,“萧桦,你想做什么?你别做傻事,这跟安乐王无关,我对你没有男女之情,就算没有他,情况也不会变,你别……” 萧桦勾唇一笑,笑容让叶笙心里发凉,她紧紧抓住萧桦的胳膊,“萧桦,你别犯傻,不值得……” “我还要娶你,还要让你当我的皇后,我怎么会犯傻?” 萧桦唇边的笑容愈发诡异,眼睛里的光也愈发的亮,亮得让人心惊。 第68章 她算个什么东西? 他深深看了叶笙一眼,转身便走,叶笙一把拉住他,“萧桦,你信我,我一直拿你当亲人,当弟弟一样看待,我对你从没有男女之情,无论有没有安乐王都一样。” 萧桦只是笑,并不言语,他缓慢而坚定的扒开叶笙的手,如之前叶笙一样,叶笙的心一下跌到谷底。 她只是想和萧桦拉开距离,不愿惹来皇帝的疑心,她避了萧桦两个月,也是为着这个原因。 但她不想萧桦冲动之下,做了什么无法回头的事。 “萧桦,你听我说,你不是安乐王的对手,你不要和他作对,给自己添一个强大的对手,再说了,我也不想当什么……” ‘皇后’二字还没说出口,就被萧桦冷冷打断。 “九皇叔再厉害,当年不照样把皇位输给我父皇,这么多年来,不照样抢不回去,还被困在京城动弹不得?他当年输给父皇,如今,他亦会输给我!” 萧桦勾唇一笑,笑容森冷,叶笙一个激灵,手无意识的松开了。 萧桦的目光在她放开的手上略一停留,唇边的笑容愈发的冷,他轻哼一声,丢下句“你等着我把皇后送到你手里!”转身离开,几个 起落之后,消失在夜色里。 叶笙怔怔望着萧桦离开的方向,长眉拧成了川字,刚刚萧桦勾唇冷笑的时候,有这么一瞬,她突然有种错觉,眼前的人不是她认识的那个萧桦,而是皇帝! 她握紧了手心,这才发觉手心一片冰凉。 叶笙慢慢擦拭着手心的冷汗,心中一缕不安浮了上来,渐渐的,那不安越来越强烈,如潮水般几乎将她淹没。 “啊!” 叶笙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惊叫道。 “大小姐,你怎么了?” 听到动静的立春,急忙从窗前的春凳上爬起来,趿拉着鞋子奔到床前挑亮灯火,见叶笙满头满脸都是汗,立春吓了一跳,连忙拿出帕子为她擦拭汗珠,“大小姐又梦靥了吗?都好些日子没梦靥了,怎么又突然梦靥了呢?” “我没事,只是突然梦见了一些事情。” “什么样的事把您吓成这样?” 叶笙沉默不言。 她梦见的是前世的事,前世临死前的事,和萧桦死在她眼前的事。 这两件事本没什么可怕的,尤其是前一件事,刚重生回来时,她梦见过好几次,渐渐的,即便在梦中她也能下意识的防备,与萧桓对峙 。 可怕的是,害她的人是萧桓,可在今夜的梦里,萧桓的脸渐渐变成了萧桦的脸。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垂死挣扎,看着她抱着已经死去的孩子哀嚎痛哭,脸上的神情和萧桓如出一辙,冷漠,憎恨,绝情,以及快意,不,他和萧桓还是有些不同的,他的脸上有着萧桓没有的不屑,得意,以及倨傲。 萧桓从不敢对她露出不屑的神色,即便在她死时,他也不敢。 梦里的萧桦,让人不寒而栗。 “大小姐,梦都是反的,您别怕……” 立春温温柔柔的安慰着叶笙,“梦里可怕的事,都不会发生,您安心便是。” 叶笙说不出口的是,那些可怕的事,早已经发生过了。 为了不让立春跟着忧心,叶笙轻轻嗯了声。 立春笑了笑,给叶笙倒了杯温热的茶水,服侍着她喝下,又看着她闭上眼睛重新入睡,这才打了个哈欠,拨暗了灯火,回了春凳去睡。 她一走,叶笙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 萧桦会不会变成梦里那样? 她是不是做错了? 是她把萧桦变成那样的吗? 一整夜,叶笙脑子里不停的缠绕着这些问题,缠得她一夜都没 有睡好,直到天快亮时才勉强合上眼。 刚合眼,就被立春叫醒。 “大小姐,宫里来人了。” 叶笙心中一凛,一夜未睡晕晕沉沉的脑子像被冬日北风吹过,一下就清醒过来,“来的是哪个宫的宫人?” “东宫,还有……” 立春指了指天上。 叶笙脸色一下沉了下来。 一个时辰后,坐在前往青芙山庄的马车里闭目养神的她,脸色更阴沉。 谷雨跪坐在一旁,边烧茶,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叶笙的脸色。 她今儿一大早收到立春让人带给她的消息,说大小姐原谅她了,让她过完中秋节就回来,她哪里呆得住,和爹娘说了声,拎着包袱就回了将军府,进门的时候,正好遇见大小姐的马车出府,便厚着脸皮跟上来伺候。 她朝立春挤挤眼,大小姐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立春冲她摇了摇头。 两人眉来眼去时,叶笙缓缓睁开眼,眼里寒光一片。 “大小姐,茶烧好了,您喝茶。” 谷雨轻声道,叶笙轻嗤一声,“人家巴巴请了我去,连皇帝都请动了帮她开口,你还怕没有好茶给你主子喝?” 谷雨听得一头雾水,求助的目 光投向立春,立春微微一笑,接过她手里的茶捧到叶笙面前,笑道,“茶再好,可若泡茶的人心思不纯,喝了也无趣,今天的青芙山庄,怕是少不了一番唇枪舌剑,明嘲暗讽呢,谷雨茶艺好,又对您有心,大小姐先喝一杯,免得等会口干。” 叶笙接了茶浅浅啜了一口,茶香四溢,回味流甘,这让叶笙的脸色由阴转晴。 谷雨松了口气,脸上的笑容藏也藏不住。 “罢了,何必让你们看我的臭脸,她林清瑗算什么东西?也值得我为她怄气?” 叶笙冷笑道。 她如何不知道林清瑗请她来青芙山庄的目的,口口声声说想跟她和好,还说动皇帝施压,无非是借机羞辱她,以报那日被她吓出将军府的仇怨。 对于林清瑗这种没胸没脑子的女人,叶笙连跟她吵架都嫌挑不起斗志。 想起这些日子她躲在将军府养伤,懒得出去听那些流言蜚语,林清瑗就以为她怕了她? 再过几日就是她和太子大婚的日子,就这样还不消停!非要跟个跳梁小丑一样跳出来找茬! 既如此,休怪她撕破她的嘴脸,让她连婚礼都不好看! 叶笙眼里寒光万丈。 第69章 太子萧栋 “大小姐,到了。” 谷雨先跳下马车,正打算放下条凳,扶叶笙下车,却见叶笙轻轻一跃,稳稳当当落地,往青芙山庄的门口走去。 “请柬呢?” 青芙山庄的门童拦住叶笙,斜着眼,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叶笙眼里寒芒一闪,“没有请柬,太子妃林清瑗请我来的。” “没有请柬你糊弄谁呢?说自己是太子妃娘娘请的,你说我就信啊?我还说我是皇帝的亲戚呢,你信吗?没有请柬,谁都不许进去!谁知道你们是哪里钻出来的穷酸人,想进去打秋风?” “敢说我家大小姐是打秋风的,我撕烂你的嘴!“ 谷雨性子急,扑上去就要挠花门童的脸,门童脸上闪过一丝狠厉,一拳朝谷雨肚子打去。 他是男人,又是年轻力壮的,这一拳下去,怕是谷雨要躺上十天半个月。 门童的拳头还没碰到谷雨,一根鞭子如游龙般飞了过来,狠狠一鞭子抽在他脸上,门童惨叫一声,被抽飞出去,正好砸在青芙山庄的门板上,连人带门板都飞了出去。 叶笙走到门口,却不踏过青芙山庄的门槛,她居高临下看着门童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的脸,冷冷一笑,那一笑森寒无比,一双眼狠光骇人,仿佛从尸山血海里走过一般,门童吓得浑身发抖,他一动,脸上那条贯穿了整个脸部的鞭伤也被牵动,鲜血狂涌,吓人得很,“叶小姐,饶,饶命……” “看来,你很清楚我是谁嘛。” 叶笙嫣红的唇角高高上扬,她仰起头,声音故意抬高,还加了几分内力,悠远的声音传遍整个青芙山庄,“都说打人不打脸,可替主人看门的狗,只能算畜生,算不得人,脸被打烂也无妨!又说打狗还得看主人,我叶笙想打谁就打谁,用不着看谁的脸!若是有那不识趣的狗为着他的主人挡了我的道,我的鞭子不仅要抽烂那条狗的脸,也要抽烂他主人的脸,把主仆俩送做一堆,如此,才叫主仆情深!” 山庄里静悄悄的,似是一个人也没有。 叶笙低头看着瑟瑟发抖的门童,“你看,你为你主子脸都被抽烂了,她却一声也不敢吭,做一条狗,除了忠心,最重要的是要目明心明,可不能做一条蠢狗笨狗,被主人推出来挡刀,死了也白死。” 山庄里依然鸦雀无声。 叶笙环视山庄一周, 她眼力不错,恰好看见一片金色裙角在一道半月门处一闪而过。 她意味深长的勾唇一笑,高声道,“既然太子妃不欢迎我,那我便回去了,正好早上来宣皇上口谕的公公还在将军府,我便让他给皇上带几句话……” “叶小姐别急!” 林清瑗的身影急急的从半月门后走出,身后还跟着一群女眷。 叶笙的目光在林清瑗金红相间的长裙上停顿一眼,似笑非笑的移开去,自从被选为太子妃,林清瑗最爱穿金红两色的衣裙,明黄色是帝王之色,金色与之接近,而红色只有正妻能穿,她这是逮着一切机会向人炫耀她是东宫太子妃,太子正妻! 林清瑗狠狠在门童身上踹了一脚,“狗奴才,瞎你的狗眼!这可是将军府的大小姐!是本宫请来的贵客!也是你能怠慢的?” 离举办婚礼还有好几日,林清瑗已经迫不及待的自称本宫。 她那一脚踹得极重,不知是恨门童没羞辱到叶笙,反而害自己被叶笙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冷嘲热讽,还是把对叶笙的怒火发泄在门童身上。 门童疼得脸色都变了,蜷缩着身子,一声不敢求饶。 “看见 了吗?做狗也得选好主人,不然,除了挡刀,背锅,还得无故受气!下一次选主人时,一定要好好睁开眼睛看清楚!” “叶笙你什么意思?有话不能明说?何必冷嘲热讽,指桑骂槐?” 林清瑗咬牙切齿的说道,低声吩咐下人:“还不把这狗眼看人低的脏东西拖下去乱棍打死!” 门童脸色一下白成了纸,反应过来后,连滚带爬的扑到林清瑗面前求饶,林清瑗嫌恶的后退好几步,厉声呵斥下人动作快点。 两个下人走过来,一人捂着门童的嘴,一人将挣扎不停的门童拖走。 叶笙暗中扯断珍珠串成的手链,两粒珍珠射出,两个下人手上吃痛一松,门童抓出机会疯狂的朝林清瑗扑来。 “快,快拦住他!” 林清瑗吓得花容失色,又是几粒珍珠射出,林清瑗身边的丫鬟下人纷纷膝盖一疼,东倒西歪。 与此同时,门童已经扑到林清瑗身上,对她又抓又打,“明明是你叫我这么做的,还要乱棍打死我,就算死,我也要拉上你这个臭女人一起死……” “胡说八道,是你瞎了眼,不认得叶家的马车,还想赖在本宫身上!” 林清瑗被打得钗环散乱,连站都站不稳,嘴里的声音格外凄厉。 “将军府的马车上都有叶家独有的标记,整个京城的门童谁不认得?你不是太子妃吗?反正老子烂命一条,拉你做垫背,死了也不亏……” 门童红着眼,一脸狠厉的吼道。 叶笙冷眼看着这一切,从门童对谷雨动手脸上闪过的那丝狠厉,叶笙就知道这个门童恐怕不是良民。 至于他怎么混进太子的青芙山庄当门童,叶笙不得而知。 “够了!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一声厉喝如惊雷般炸响,紧接着,还在扑打林清瑗的门童被人一脚踹飞,重重砸在地上昏死过去。 一个身穿侍卫服侍的高大男人快步走过去,将不知死活的门童拖走,眨眼间消失在半月门之后。 叶笙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玄青色锦袍,锦袍上绣着龙腾云海图样的男子站在金桂树下,肩上落了几朵金灿灿的桂花。 他生得星眸皓齿,丰秀俊朗,秋风一吹,扬起他的袍角,端的是玉树临风,风姿秀雅高贵。 叶笙眼里光芒一闪,原来林清瑗并不是今日这场宴会的主角,他才是! 太子萧栋! 第70章 叶笙太难缠! 萧家的男人个个都生得好,偏偏还各有特色,没一个重样的。 安乐王萧御和英王萧桦并列双绝,一个昳丽无双,惊艳绝伦,一个眉目如画,倾国倾城。 其他人比不上他们俩出众,但也是个个容色拔尖。 太子萧栋温润如玉,丰秀雅致,二皇子宣王萧柏英武伟岸,相貌堂堂,五皇子诚王萧楠俊秀白皙,秀色可餐。 就连白眼狼萧桓,也有一副好皮囊,若他生得丑,怕再装得情深义重,叶笙也不会多看一眼。 “殿下——” 披头散发,衣裙凌乱的林清瑗带着哭腔叫道,萧栋冷冷看了她一眼,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忍了又忍才忍住把林清瑗一脚踢回林家的冲动。 他好不容易求了父皇,才让林清瑗在青芙山庄举办赏花会,借机和叶笙和好,还说动父皇对叶笙施压,逼着叶笙不得不来。 可林清瑗搞成什么样了?居然叫一个门童给叶笙下绊子?区区一个门童挡得住叶笙?简直是自个把脸送上去给叶笙抽! 蠢货! 想学人家搞阴谋诡计,偏偏没长脑子的蠢货!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要他出来帮忙收拾烂摊子! “还不扶太子妃下去歇息!” 萧栋冷冷瞪 了林清瑗的丫鬟一眼,那丫鬟打了个哆嗦,连忙扶了林清瑗下去。 “叶小姐,那门童前日里偷了山庄里的东西拿出去变卖,被山庄的管家发现了,管家好心只杖打了他几下,并未送官,谁知此人怀恨在心,今日故意拦了叶小姐的马车,想让山庄丢脸,是本宫御下不善,请叶小姐见谅。” 看着萧栋一脸的诚恳,叶笙只有一句话想说: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就是萧栋这样子吧? “可那门童说是太子妃让他这么做的,太子殿下怎么解释?” 萧栋早猜到叶笙不会善罢甘休,心里早有准备,微微笑道,“他既然想让山庄丢脸,想报复本宫,拖太子妃下水就没什么稀奇的了,恶人心里的想法,总是与常人有异,你觉得……” “什么东西?” 叶笙冷不丁问道,萧栋一愣,下意识的反问道,“什么?” 叶笙目不转睛看着他,勾唇一笑,“那门童偷的是什么东西?” 萧栋不动声色的答道,“偷的是几个古董花瓶。” “卖了多少银子?” “几百两吧。” “具体多少?” “两百三十……” 萧栋脸色已经开始不太自然。 “是什么样的花瓶?青瓷的?白 瓷的?还是甜白釉的?还是粉彩的?卖去了哪里?是当铺?还是古玩铺?哪个掌柜接手的?是明铺,还是暗铺?可有纸契?纸契上写的什么?……” 叶笙连连逼问,萧栋一开始还能勉强胡诌,编到最后,脸色越来越不自然,但他不愧是太子,居然临时胡编了一圈,还没出什么岔子。 叶笙看着长长呼出一口气的萧栋,嘴唇缓缓上扬,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萧栋心中一跳,耳边传来叶笙又快又稳,催魂般的声音。 “偷的什么东西?卖了多少银子?什么样的花瓶……可有纸契?纸契上写的什么?” 萧栋双目圆睁,一脸不敢置信,叶笙居然又从头问了一遍! 临时胡编的东西,哪可能记得那么牢? “几个古董花瓶,卖了,卖了两百三十……” 好在萧栋自幼读书,记性很不错,边回想边答话,虽然慢了点,最后还是全部回答出来了。 这次总不会出什么幺蛾子了吧?就算叶笙再问三遍,三十遍,他也能将准确无误的回答出来。 萧栋暗暗想道。 叶笙貌似也被他的记忆力惊到了,嘴边的笑容有点奇怪,她看了萧栋好一会才缓缓开口,语气格外的意味深长 ,“太子殿下对一个小门童都这般关注,连人家喜欢赌钱,赌多大,去哪个赌坊都一清二楚,看来不像御下不善嘛。” 萧栋一直勉强维持的脸色,终于彻底崩塌。 他被叶笙坑了! 叶笙压根就不信他那套说辞,她七弯八拐的套他话,也不是在找他话里的漏洞反击,而是故意引蛇出洞。 堂堂太子殿下,岂会对一个小门童的琐事知道得那么清楚? 要么是编造的,要么两人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他和一个门童能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叶笙没有咄咄逼人,也没有厉声质问,就让他自己打自己的脸! 萧栋脸色有些不好,没想到叶笙如此难缠! 难怪父皇听说他想让林清瑗和叶笙和好时,脸色那样奇怪,恐怕父皇早已猜到叶笙不是善茬,林清瑗既蠢又自以为是,两人没办法和好。 但父皇还是答应了他的恳求,恐怕是想让他彻底认清事实吧。 不仅叶笙不能和林清瑗和好,叶家和林家,也不可能站在一条线上。 就算他们想,父皇也不让。 平衡之道,帝王之术。 萧栋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地上零落散着的几颗珍珠,眼里寒光一闪,“这里怎会有珍珠? 看起来像是女子的手串。” 他说着,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叶笙身上。 “太子殿下用不着拐弯抹角,含沙射影。这就是我的珍珠,我拿它们当暗器打了几条狗。殿下该庆幸,这几颗珍珠不是打在那几条狗的脑袋上,否则今天的青芙山庄要躺上几具尸体了。” 叶笙冷笑道,萧栋脸色很不好,他习惯了和人拐着弯打交道,叶笙直截了当就戳破了,他反而不知怎么说。 这个叶笙,你和她明着来,她就跟你绕,绕到你脑子发晕,就突然扎你一刀! 你跟她绕着来,她立马给你捅破!果真难缠! “那本宫要多谢叶小姐了。” 萧栋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叶笙也笑,“太子殿下打算拿什么谢礼谢我?” 萧栋被噎了一下,咬着牙根道,“叶小姐想要什么谢礼?” “我爹说了,什么都是虚的,真金白银才是实打实的。” 隔着几步远,叶笙都能听见萧栋咬牙的声音,这声音听得她浑身畅快。 萧栋强笑着拿出几张银票,“今日惊了叶小姐,就当是赔礼吧。” 叶笙刚要拿,一只修长如玉,骨节分明的手从旁伸出,横刀夺银。 紧接着,一声漫不经心的轻嗤响起。 第71章 萧御回来了 “太子侄儿未免太小气了些,叶小姐救了青芙山庄好几条人命,一条人命才一百两?” 那手在叶笙眼前一晃,便收了回去,连带着银票也收走了。 叶笙刚要抢回银票,她不是心疼银子,而是她的东西,谁敢抢,她就剁了谁的手! 可当听见那人的声音时,叶笙顿时愣住了,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中,平静的心湖如被投入一颗石子,荡起涟漪无数。 萧御?他,他回来了?! 跟叶笙同样震惊的还有萧栋,震惊之余,是一肚子闷气,明明就是叶笙动的手,怎么到了他这个九皇叔嘴里,就成了叶笙救了人? 颠倒黑白,混淆是非,也不是这样搞的! 萧栋忍着气,皱眉道,“九皇叔突然回京,也不派人说一声,本宫也好派人去城门口接您。” “你的人?你有人吗?” 萧御不屑的冷笑,“还是林家的人?林家的人既蠢,又一身酸气,本王可用不惯,不像太子侄儿,用得得心应手,也是,同类人总是更能适应同类人的。” 萧栋气得脸色发青,却又找不到话来反驳,心里又把林清瑗骂了好几遍。 叶笙的手不动声色的收了回 来,耳边传来萧御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傲气,不屑,不羁,又漫不经心,也一如既往的噎人,不用看她也知道萧栋被噎成了什么样子。 她不由得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抹笑意。 “叶小姐怎么不说话?莫不是也嫌太子出手太小气?罢了,叶小姐出身将军府,有的是银子,就别跟本王这个侄儿计较了,他跟林家人待久了,也染了一身的穷酸气,连点像样的谢礼都拿不出手。” 萧御轻声道,语气和萧栋说话时截然不同,温柔得几乎让人陷进去。 他看着叶笙唇边的笑,仿佛一只小狐狸,既狡黠又动人,嘴角也不由得跟着翘起,连眼睛里的光都变得柔和起来,心里眼里都只有她,哪管旁边的萧栋被气得一张俊脸黑成了锅底,差点拂袖而去。 不过短短两个月未见,萧御却觉得像是分开了半辈子。 古人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古人没有瞎说。 在外头的两个月,他没一日不想念她,若不是有要事在身,他真想不顾一切的回到京城,哪怕不能靠近她,只要想到和她相隔不远,也觉得满心欢喜。 他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会对一 个女子这般牵肠挂肚,魂牵梦萦,他更没想到,一向运筹帷幄的他会在她面前一败涂地。 二十五年的人生,因为一个女子,全都乱套了,可他心甘情愿无怨无悔,甚至有些庆幸。 庆幸他的人生,因她的闯入,而有了不一样的色彩。 从前他的人生里只有黑白灰三色,冰冷无趣,她的闯入改变了一切。 他的瑟瑟,那样的美,光芒闪耀,只要她在,便能夺走所有人的目光,其他女子全成了陪衬,哪怕她们的五官比她更精致,性情更温柔,可她就是有那样的魔力,让人一见,便无法忘怀。 即便他离开了,他的心也从未离开,一直遗落在她身上。 叶笙能感觉到自从萧御出现,他的目光便一直黏在她身上,这让她心里的涟漪,如水纹般一圈又一圈散开,无法控制,情不自禁。 可当听见萧御一口一个叶小姐,叶笙心头如被浇了盆凉水般,凉得透顶。 叶小姐? 从前叫她瑟瑟,她不许,他追着闹着也要叫她的小名,还不许萧桦叫她瑟瑟,霸道得很,如今叫她叶小姐?生怕被人发现他俩曾经的纠葛?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拉开距 离? 果然是人心易变! 男人靠得住,母猪会上树! 叶笙在心里冷笑道。 她转过脸来,一脸平静漠然的看向萧御,当目光落在萧御的脸上,叶笙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 萧御怎么瘦了这么多?变得如此憔悴?连眼底都有了青影,下巴上也有了青色胡茬。 这样的萧御,全无往日的华贵风采,反倒多了些落魄沧桑,眼里都有了血丝,莫名的让人心疼。 只一瞬,叶笙脸上的惊讶就消失不见,依然是那副淡漠的模样。 他瘦没瘦关她什么事?她又不是他的谁!极力撇清关系的人也不是她,而是这位尊贵无比的安乐王! “将军府再有钱,那也是将军府的,这跟太子殿下给不给我赔礼有什么关系?该我拿的,一分也不能少!不该我拿的,我一分也不要!” 她说着,朝萧御伸出手,“请王爷把银票还给我!” 萧御微微一笑,依言把银票放在她手里,不知是不是叶笙的错觉,萧御的指尖似乎轻轻在她的手心里挠了一下,像小猫的爪子一样,几乎能挠到人的心里去。 叶笙浑身一僵,慌忙缩回手,连银票都没抓牢,掉了一张 。 “叶小姐你的银票掉了。” 萧御捡起银票,冲着叶笙勾唇一笑,端的是惊艳绝伦,如有魔力般令人沉沦。 叶笙慌忙移开目光,不敢去看他脸上蛊惑人心的笑容。 “不要了,送你了。” “叶小姐刚刚说,该你拿的,一分也不能少……” “说了送你了就送你了,啰嗦什么?娘们唧唧的!” 叶笙没好气的说道。 自从看见萧御,叶笙便发现自己的情绪波动很大,心里总憋着一股无名火无处发泄,毫无往日的冷静自持。 明明该无视萧御,当他不存在,可总是情不自禁的想看他,想听见他的声音,眼睛总是不由自主的往他的方向看。 她这是怎么了?萧御何时对她有了这么大的影响力? 叶笙心里悚然一惊。 不可能! 可是,想起这些日子的经历,想起无数个为了驱散脑海中的那个人,不停的忙碌,不敢让自己停下来的日夜,叶笙的心越来越凉。 她重生归来,为的是家族和报仇,不是为了什么情情爱爱。 爱上男人,被男人利用,失去利用价值后,被他斩草除根死不瞑目,这样惨烈惨痛的人生,她绝不要再经历一遍! 第72章 抢男人 “怎么突然生气了?昨晚没睡好?” 萧御微微笑道,声音温柔得滴水,令人沉溺,看着叶笙怔愣出神的脸,呆呆的,跟只可爱的小兔子一般,萧御情不自禁的伸出手轻抚她的脸颊,这一举动,不仅吓了他自己一跳,还吓了叶笙一跳。 叶笙猛地打掉他的手,后退了好几步,如受惊的小兽般狠狠瞪着他。 萧御默默的将被打得通红的手藏到身后,他也没想到自己会情不自禁的轻抚她,想起叶笙从前说过的,他离她远一点,她才能真正放心,叶家才能真正放心,萧御心里涌出一股歉意。 原本该在外游荡三个月的人匆忙回京,本就受皇帝猜疑,他不仅没有先入宫向皇帝解释,消除皇帝的疑心,还先来了青芙山庄。 可他实在等不了了,他忍了两个月,熬了两个月,快马加鞭把事情办完,又马不停蹄的赶回京城,一连跑了三天三夜,片刻不曾合眼,一路上跑死了三匹马,才在今早赶回京城。 飞快沐浴更衣,整理面容,便偷偷往将军府墙上跃,连现在还是大白天都顾不上了,谁知好不容易躲过了将军府的重重暗卫,潜入叶笙的院 子,却扑了个空。 得知叶笙去了青芙山庄,立刻追了过去。 来之前心心念念着保持距离,不要太亲近,免得给她招惹麻烦,可忍了才这么一会,他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抱歉,本王失态了,还请叶小姐见谅。” 听着萧御真诚的话,叶笙心中五味杂陈。 他待她那样疏远,一口一个本王,一口一个叶小姐,她该高兴才是,可心里为什么这么堵? 他不在意她了,对她无心了,单凭她自己,起再多心思又有何用? 这份本来就不该有的心思,就这么淡下去,是最好的结果。 叶笙心里不停的说服自己,可心里却愈发的难受,连带着眼眶都红了。 她恨恨瞪了萧御一眼,朝萧栋丢下一句‘既然太子妃不愿和好,我先回去了’,转身就走。 她一刻也不想在这呆下去! “叶小姐,你听本宫解释,媛儿她不是有意的,她只是一时冲动……” 萧栋脸色微变,边急匆匆解释,边去追叶笙。 叶笙越走越快,眼见着要踏过青芙山庄的门槛,萧栋情急之下,伸手去抓叶笙的肩膀,谁知还没碰到叶笙,就被一股巨力掀飞。 萧栋好不 容易站稳,胸中气血翻腾,震惊的看向脸色冰冷如霜的萧御,“九皇叔……” “既然叶小姐要走,你就让她走。” 萧御的语气平静得很,一丝波澜也无,萧栋却硬生生听出了一丝威胁,仿佛他敢再碰到叶笙,他这位九皇叔就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剁了他的手。 “是啊,姐姐想走,太子殿下留不住的,何必……” “谁是你的姐姐?” 叶笙猛地回头,手中的乌金鞭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抽,在一堆从半月门后走出来的女眷里,准确无误的往温如雪抽去,温如雪吓了一大跳,刚想躲到其他人后面,谁知有人在叶笙之前出手了,一股无形的气浪打向她的脸,啪的一声将人打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等到温如雪一脸痛楚的从地上爬起来,雪白的脸上赫然一个通红的巴掌印,她捂着脸,可怜巴巴的望着萧栋,还没说话,眼泪先流下来,端的是楚楚可怜。 萧栋脸色变了又变,叶笙动手,他还能说两句,可动手的人是九皇叔,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皱眉道,“九皇叔,温小姐是青芙山庄的客人。” “叶小姐再三说过,她只有 三个哥哥,没有姐妹,可这位温如雪脸皮厚过天,整日以叶小姐的姐妹自居,不要脸得令人作呕!本王都看不下去了,这才出手替天行道!” 替天行道?温如雪是有多罪恶滔天? 叶笙差点笑出声来,刚刚还闷闷的心情,一下就阴转晴。 萧御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移到她微微上翘的唇角上,眼神一下变得温柔如水,只一眼,他便移开了目光,看向温如雪,快得叶笙还来不及心慌意乱。 叶笙心中暗恼,面上却什么也没表露,只是刚刚还往上翘的唇角,微微抿着,昭示了她内心的不悦。 “姐姐从前……” 温如雪刚开口,又被那股强大无比的无形气浪打飞出去,重重砸进花丛里,等婢女们手忙脚乱的把她从花丛里扶起来,只见她的另一边脸上又是一个巴掌印,两边的巴掌印对称得很。 温如雪的眼泪哗啦啦流出来,却只是低声抽泣着,哭得梨花带雨,惹人怜爱。 萧栋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他知道萧御一向狂妄不羁,谁的面子都不给,可萧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殴打青芙山庄的客人,这让他这个东宫太子的脸面往哪搁? “ 九皇叔!这可是青芙山庄!不是你的安乐王府!” 萧栋忍着怒气,冷冷道。 萧御长眉一挑,霸气狂妄,“那又如何?” 他冷冷的睨了萧栋一眼,“别说是青芙山庄一个小小的别院,就算在你的太子东宫,皇兄的皇宫,本王也照打不误!” 萧栋气得胸膛剧烈起伏,却一个字也反驳不了,只得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温如雪心都凉了,她刚才之所以插嘴,只是想在太子面前露脸,赢得太子的注意,没想到太子被安乐王压制成这样,她不仅没露成脸,还被安乐王打得脸都肿了,丢脸丢得满地都是! 她不甘心! 温如雪低着头装模作样的哭着,怨毒阴狠的目光朝叶笙射去,要不是叶笙,她也不会如此丢脸! 总有一日,她要将今日的遭遇,千万倍的还给叶笙! 叶笙会什么?琴棋书画,女红针线,讨男人欢心,她什么都不会,只知道舞刀弄枪,半点情致都没有! 可高高在上,尊贵无匹的安乐王为什么那般护着她?难不成就看上她那副狠辣模样? 若是能将安乐王抢过来…… 温如雪心里涌起一股热血,狂热的目光看向萧御。 第73章 想做他的女人 只要做了安乐王的女人,谁敢轻视她欺辱她? 什么叶笙,林清瑗,还有那个整日里对她冷嘲热讽,眼睛长在头顶上的钟琪,通通都要在她面前低头! 更何况,安乐王还没有娶妻,据说连侍妾都没一个,只要迷惑住安乐王,别说做侍妾侧妃,说不定一步登天,成为安乐王府的女主人! 到那时,她哪还用整日里巴着林清瑗,奉承她,就为了在太子面前露脸? 至于叶笙,她不就靠着安乐王撑腰吗?等她把安乐王抢过来,叶笙就跟她脚下的一只臭虫一样,她想踩死就踩死! 温如雪越想越得意,眼里的光越来越狂热,亮得吓人,恨不得立刻将萧御收入囊中。 她盯着萧御,两眼放光,一脸势在必得的样子,殊不知这副样子全落在叶笙眼里。 叶笙微微拧着一双墨黑修长的眉,只觉得这一幕堵心得很,不由得狠狠瞪了萧御一眼,抬脚便走,往青芙山庄的金桂园走去。 林清瑗不是叫她来赏桂花吗?她就好好赏赏!总不能大清早的白跑一趟吧? 听说青芙山庄的金桂园,是京城最大的桂花园,里面种的全了几十年以上的桂花老树,随便一 棵桂树开出的桂花,都能香飘十里。 说不定这一趟除了赏到花,还能赏到点别的什么好戏,那就赚大了。 她才不会承认不肯离开,是因为不想留下萧御和温如雪在一起。 温如雪不过一个七品小吏之女,前世就能勾到萧桓,可见手段心机都很不错,万一萧御也中了她的圈套…… 哼!男人中一个女人的圈套,九成九是自愿的!不然,帝王家的男子自幼见惯美色,也见惯女子勾搭的手段,说句难听的,若是他们不想,就算女人使尽手段也无济于事,若是他们本身就蠢蠢欲动,那自然是干柴勾动烈火,一下就烧起来。 谁知道萧御是哪种人?万一是后一种呢? 想到这,叶笙又狠狠瞪了萧御一眼。 她知道萧御跟她没什么关系,他们俩也不能有什么关系,她也很清楚,萧御跟谁在一起,有多少个女人,那是他的权利,她无权干涉。 可她这心里,就是堵得慌,就是难受。 看见温如雪那副眼珠子恨不得粘在萧御身上的嘴脸,叶笙就想把她的眼珠子挖出来,剁成肉酱! 萧御被瞪得莫名其妙,见叶笙离开,下意识的跟了上去,却被人拦 住了去路,不由得长眉一拧,周身气压一下变得冰冷压抑。 温如雪浑身一抖,膝盖发软,差点一下跪在地上,但对萧御的渴望还是让她硬撑着没有离开,她抬起微微泛红的脸,眼里泪光点点,但又不让眼泪掉下来,更显得楚楚动人。 “你拦住本王做什么?想行刺吗?” 萧御冷冷道。 温如雪被行刺两个字砸得头都大了,但她很快冷静下来,柔柔的说道,“王爷尊贵无比,如雪哪有那个胆子行刺王爷?如雪是来跟王爷道歉的。” “道什么歉?” 眼看着叶笙越走越远,萧御的耐心已经快用完了,声音也越来越冷。 “叶小姐身份显赫,如雪刚刚叫她姐姐,是对她的不敬,如雪知错了,绝不会有下次。” 萧御眼里的寒意褪去了些许,锐利的目光在温如雪身上扫过,“以后记住了,她是天上云,你是脚底泥,姐妹相称?你不配。” 温如雪低垂的眼帘中闪过一丝怨毒,面上却带着恭敬温柔的微笑,柔柔道,“多谢王爷指点,如雪定当谨记于心。” 萧御冷哼一声,丢下温如雪,大步朝叶笙追去。 温如雪福了福身,声音愈发的柔 婉悦耳,半分不悦也没有,“恭送王爷。” 萧御一走,萧栋也跟着离开,只剩下之前跟林清瑗来的女眷们,包括最看不惯温如雪的钟琪。 “哟,之前还巴着太子妃,千方百计想在太子殿下面前露脸,一看见安乐王,又不要脸的扑了上去,真像一条狗,哪里有肉跑哪里,没的叫人恶心……” 钟琪明晃晃的嘲讽道,温如雪看似害怕的看了她一眼,咬着唇,小声的说道,“钟琪姐姐的意思是,太子殿下和安乐王是狗?” “本小姐哪有这样说?你竟敢曲解本小姐的意思?!” 钟琪说着,抡起巴掌就往温如雪脸上扇。 在林清瑗面前,两人一致对外对付叶笙,没了林清瑗在跟前,这两人一向狗咬狗一嘴毛。 钟琪看不上温如雪出身卑微,还敢在林清瑗面前分她的宠,最可恨的是,温如雪这个贱婢老阴她,温如雪看不上钟琪没脑子,只知瞎叫唤。 温如雪本想躲,看见一道玄青色身影从半月门后走出,立即打消了躲的念头,实打实受了钟琪那一巴掌,脸上又多了个巴掌印,跟萧御之前的掌风打的那个重叠在一起,她捂着脸,泪水涟涟的 看着钟琪,低声抽泣道,“钟琪姐姐,我只是想提醒你,不要乱说话,给太子妃和太子殿下惹来麻烦,并没有其他意思……” “你还敢狡辩!我打死你这个贱婢!” 钟琪说着,抡起巴掌又往温如雪脸上抽。 “够了!” 一声厉喝,让钟琪的巴掌停在半空中下不来。 一见来人是太子萧栋,钟琪脸色惨白,结结巴巴道,“太子殿下,我,我只是……” 爹爹告诉她,太子有意纳她为侧妃,只是太子妃还没过门,有些事还不能明着提起。 否则,她才不会跟着林清瑗上蹿下跳。 萧栋冷冰冰的目光在钟琪脸上打了个转,这才冷冷笑了一声,移开目光,对温如雪略一点头,语气温和,“你为着本宫和太子妃考虑,有心了。” “这,这是如雪应该做的……” 温如雪脸上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眼里闪着光,面颊绯红,一副羞涩万分的小女儿姿态。 萧栋微微一笑,更是丰秀俊朗,风采动人。 温如雪眼里一亮,像是不敢直视他的风采,微微低下头去,露出一截雪白细腻的脖颈。 萧栋的目光落在那白腻动人的肌肤上,目光微微一闪。 第74章 一对上萧御,她就失控了 钟琪看着这一幕,恨不得扑上去咬断温如雪的喉管,可又不敢,只得扭着帕子,恶狠狠的瞪着温如雪,心里把这个到处勾男人的贱婢骂了一千遍一万遍。 “你叫如雪?这个名字很好听……” 温如雪眼里的光更亮了,羞羞涩涩的望了萧栋一眼,又飞快低下头去。 “姓什么?” “温。” 温如雪柔柔的答道。 “姓也好听。” 萧栋微微笑道,声音温和,显得平易近人,让温如雪激动得脸都红了。 萧栋看着这一幕,心中既得意又不屑。 林清瑗身边的这些小姐们,都打的什么主意,他一清二楚,无非是想借着林清瑗,博得他的青眼,进东宫当个侍妾什么的。 出身好又知情识趣的,他不介意多一份助力。 至于出身不好,可知情识趣,容色动人,他也不介意多一朵解语花。 这个温如雪,还算懂事,样貌也不错。 萧栋的目光又在温如雪绯红的小脸上停留片刻,才冷冷的看了钟琪一眼,冷哼一声,抬脚出了青芙山庄。 要不是有急事出去一趟,他还不能看见这一幕。 吏部员外郎钟远正,是个可用之人,据得到的消息 ,钟远正很快就会升吏部侍郎,吏部尚书他是不敢想,也太显眼,但有一个吏部侍郎,他在吏部也算有了一分势力。 只是钟远正这个女儿,既冲动又愚蠢,不堪大用! 想到此,萧栋有些心烦,林清瑗是这样,钟琪也是这样,钟琪也就罢了,一个侧妃而已,但林清瑗着实让人头疼…… 看来,他有必要和林相好好谈一谈了。 萧栋一走,钟琪的巴掌又往温如雪脸上打去。 这一次,温如雪轻易的避开,钟琪落了个空,怒气冲冲的瞪着温如雪,喝骂道,“贱婢,你还敢躲!信不信本小姐打烂你的脸!” “这可是青芙山庄,是太子殿下的别庄,钟琪姐姐这样乱打人,岂不是给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丢脸?” 温如雪说着,朝其他小姐们微微笑道,“姐姐们说对吗?” 小姐们也生怕钟琪再继续纠缠,连累她们,纷纷劝说。 温如雪冷眼看着,趁着无人注意,偷偷离开。 金桂园里,叶笙正百无聊赖的倚在八角亭里的栏杆上,欣赏着园子里的桂花,八角亭建在金桂园边上的假山上,正是赏桂花的最好位置。 只是,桂花的香气是好 闻,甜甜蜜蜜的,可这么多桂花种在一处,这香气就太过浓烈了,浓得有些呛鼻。 叶笙一连打了几个喷嚏,忽而感觉一股劲风刮过,之前觉得浓烈的香气一下就淡了许多,舒心得很。 那股劲风是从身后吹来的,而且单单就她这里有风,远处的桂树还安安稳稳的,并没有大风的迹象。 叶笙诧异的回头,只见萧御站在身后,右手呈挥掌的姿势,还没来得及收回去。 “你这样又有什么用?待会香气照样变浓,多此一举。” 叶笙淡淡道。 “等香气浓了,我再吹散些。” “不劳王爷费心,我站远点便是。” 叶笙说着,便要起身,却被萧御按了回去,“你一开始选了这里,可见是最喜欢这一处,香气太浓了,只是小事,本王来解决便是。” “不用了,我……” 萧御双手扶着栏杆,放眼朝桂园望去,离叶笙的距离不近也不远,正正好隔了一个人的空位。 见叶笙不说话了,萧御疑惑的转过脸来,“怎么不说了?” “无话可说。” 叶笙轻声道。 她能说什么?总不能说看见他如她一样,倚在栏杆上欣赏桂花,心里突 然不舍得离开吧? 他扶着栏杆的手,修长如玉,在清晨的阳光下,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睛,与她的手之间隔了一尺来宽的距离。 这个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只要她愿意伸手,他也愿意伸手,便能轻易的碰在一处。 “无话可说,那便不说,就这样安安静静的站在这里,本王也觉得很好。” 萧御轻声道,看着她的目光,也很轻柔,褪去了之前的咄咄逼人,这样柔软的目光,更让叶笙难以抵御。 她别过脸去,不敢直视萧御的眼神,淡淡道,“可我觉得不好。” “为何不好?” “因为有王爷在。” 看着金桂园门口探头探脑的那个人影,叶笙心里陡然生出一股郁气,“我只想一个人清清静静呆一会,王爷的到来,扰了我的清静。” 萧御眼底闪过一丝黯然,面上的神情分毫未变,他慢慢站直身,松开扶着栏杆的手,“既如此,本王……” 他要离开?也对,她都这样说了,换做谁都会走,不会留下来受她的气。 叶笙心里失落不已,她很矛盾,也很不喜欢自己这样矛盾。 有些东西,该断则 断,拖拖拉拉的对谁都不好。 可是,她断不了,心里也隐隐的不舍得就这样断了。 只要一想到萧御疏离的叫她叶小姐,叶笙心里就堵得慌。 再一想到萧御可能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尤其是温如雪,叶笙就想杀人。 她知道这样不对,可是她控制不了自己,一对上萧御,她就失控了。 她不该如此的,这不像她了。 “既如此,本王就安静一点,不多说话,你就当本王不存在,如何?” 叶笙心里一下欢喜起来,刚刚的满肚子郁气全都飞到九霄云外,眼睛里的光亮得耀眼,水波潋滟,光泽动人,仿若打翻了一池最清澈最明媚的春水。 萧御不知她为何突然高兴起来,心里也跟着高兴。 他不由得放轻了声音,好似怕惊了她,“你还没回答我,如何?” 叶笙眼波如水,横了他一眼,“不如何。” 那一眼,娇媚风情,如喜如嗔,一下击中萧御的心,让他的呼吸刹那间变得急促起来,目光一下变得灼热无比,直勾勾盯着叶笙,眼里的火像是能将她燃烧殆尽。 叶笙下意识的想躲,却在最后一刻停下了,默默的迎向萧御的目光。 第75章 就勇敢这一次 既然心思浮动不安,不如做一个决定,就勇敢这一次吧! 是对是错,将来总能见分晓! 如若将来事情的发展不尽如人意,或是萧御有辜负她的苗头,她立即当机立断斩断一切!也好过现在这样犹豫不决,纠结不安,为难了自己,也为难了旁人。 想到这,叶笙浮躁不安的心,就像吃了定心丸似的,神奇的平静下来。 既做了决定,那就一往直前! 她定定的看着萧御的眼睛,目光明亮,神色平静而坚定。 萧御敏锐的察觉到某些讯号,眼里的光一下亮得逼人,猛地伸出手,似要将叶笙抱入坏中,却在即将碰到她时猛然停下,像要确定叶笙是不是真的不会拒绝时,幽黑发亮的目光目不转睛的看着叶笙。 见叶笙依然没有后退,萧御眼里的光顿时如烟花怒放,璀璨夺目,又急又快的唤了声‘瑟瑟’,一把将她抱入怀里。 直到她娇软馨香的身子在他怀里,并未挣扎,也并未反抗,萧御才真的确信这不是梦,而是真的。 他喃喃的唤着瑟瑟,将叶笙越抱越紧,紧得几乎将她嵌入自己的身体里。 叶笙被勒得几乎呼吸不畅,但她什么也没说, 任由萧御抱着。 从前只觉得萧御这人,淡漠,倨傲,霸道,对一切都极其冷漠,漫不经心,给人的感觉就是毫无温度,那时她就在想,萧御的身体必定也是凉飕飕的。 可没想到,他的目光那么热烈,眼中像藏了两簇火苗,只要她给他一点点微风,就能熊熊燃烧,他的怀抱也是热得发烫,热得叶笙发软,整个人像要融化一般。 隔着衣裳,隔着胸腔,他的心跳强劲有力,充满能量,极其有感染力,将她的心跳也一下熏染得加快许多。 她从未有过这种感受,从前萧桓给她的怀抱,是温温的,有时甚至有些许凉意,她以为男子的胸膛都是这样的,不凉不热,规规矩矩,连心跳都不会有任何变化,如今才知,不是。 不过是萧桓不爱她,连带着给她的怀抱都那样寡淡。 他不爱她,那……萧御呢? “瑟瑟,瑟瑟……” 萧御似是不知怎么说话了,一直低低唤着她的名字。 瑟瑟,瑟瑟。 温柔到了极致,欢喜到了极致。 听着他的呢喃,叶笙空落落的心,一下就被填满,心里又热又胀又酸又麻,又温柔欢喜又倍感忧伤,五味杂陈。 她缓 缓伸出手,环抱住萧御的腰,萧御的身体一下绷得紧紧的,僵硬无比。 叶笙突然想笑,鼻头却酸酸的,她缓缓扬起嘴唇,慢慢的将脸颊搁在萧御的胸膛上,耳朵正好落在心口的位置。 他本就强劲有力的心跳,突然一下变得急促起来。 噗通,噗通,像突然加剧的鼓点般,极力的要蹦出胸腔。 空气仿若静止,呼吸仿若停顿。 天地间,似乎只剩下那单调却让人心动的心跳声,噗通,噗通。 叶笙向上扬的嘴角终于停了下来,露出一个很浅很浅的笑容,眼眶却渐渐的红了。 不知过了多久,萧御僵硬的身体才稍微放松了一点,原本紧紧勒住叶笙腰背的手,也松开了一点,但还是不留一丝缝隙的搂着叶笙,不愿与她有丝毫的分离。 怀里的少女散发着淡淡的馨香,很浅很幽远的香气,但不是那种俗气的脂粉香,像是兰草的清香,很淡,丝丝缕缕的钻入你的鼻子里身体里,挥之不去,念念不忘。 这丝淡到极致的香气,却让萧御身上的热血一下就沸腾起来,往一处冲去,他有些难以自控的想要将她揉进他的身体里,却硬生生的忍住了,硬生 生逼着往那一处冲去的热血凉了下来。 “瑟瑟,” 萧御喃喃的唤着叶笙的名字,将下巴抵在她乌黑的头发上,轻轻摩挲着,“你嫁我为妻,可好?” 怀里原本娇软的身体,陡然变得僵硬无比,萧御的心一下凉得彻底。 瑟瑟不愿意? 萧御手心紧握成拳,好一会才缓缓松开,忍着心里的凉意,提高声音微微笑道,“瑟瑟,我想娶你,你嫁我为妻,可好?今生今世,我……” 他很想逼问她为何不愿意,可是他不敢。 他害怕一旦逼问出口,会招来叶笙的厌恶和逃离。 “瑟瑟!” 一声温柔欢快的叫唤,打断了萧御没有说完的话。 叶笙条件反射的从萧御怀里退出来,有些不自在的整理着衣裳。 萧御看着空空如也的怀里,脸色一下冷了下来,冷若冰霜的目光看向来人,周身气压骤然一冷,周围的草木都瑟瑟发抖。 萧桦似乎半点也没察觉萧御的愤怒,面带笑容朝叶笙走去,“瑟瑟,我今早去将军府寻你,才知你来了青芙山庄赏桂花。英王府也有几株名贵的丹阳金桂,你若喜欢,我让人将它们移栽到将军府。” 萧桦身后还跟了个 人,似乎被萧御的威压吓到,瑟瑟发抖,缩手缩脚的,看着就小家子气,叶笙一见,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萧桦恍若未觉,无视萧御喷火的目光,挤入叶笙和萧御之间,挨着叶笙靠在栏杆上,微微笑道,“我刚在桂园门口遇见她,她说寻九皇叔有事,我便让她跟着来了。” 他说着,朝温如雪高傲的抬了抬下巴,“九皇叔就在这了,你有事便说,说完了就可以滚了,没的在这里打扰我和瑟瑟说话。” 他说最后一句时,意有所指的目光在萧御面上一扫。 萧御本就阴冷的脸色愈加阴冷,他冷冷一笑,“不仅她要滚,四侄儿也该一起滚!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萧桦也笑,眼里寒光点点,“我自是要走的,跟瑟瑟说完话,我便走了,我和瑟瑟的好日子就快到了,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不像九皇叔有时间到处游山玩水,一走就两个月。” 萧御脸色一沉,“好日子?你和瑟瑟什么好日子?” 叶笙也不解的看向萧桦,萧桦勾唇一笑,勾魂摄魄,颠倒众生,暗藏锋芒的目光朝萧御射去。 “父皇已许我迎娶瑟瑟为英王妃,九皇叔不知道吗?” 第76章 叶笙,你要嫁给萧桦?! 四周一下安静下来。 萧御的脸色阴沉得吓人,周身的气压冰冷压抑,好似三九寒冬的凛冽北风刮过周遭,假山上的花草树木一下像被抽干了水分,发焉死去。 温如雪根本受不住,脸色惨白如纸,浑身抖成筛糠一样,两只转来转去一看就不安分的眼珠子,却愈加的亮,偷偷的盯着萧御。 “英王殿下,你说的……” 叶笙皱着眉头刚要开口,却被萧桦紧紧拉着衣袖,只见萧桦面带哀伤的望着她,眼里满是哀求。 萧御气压一放,冷风刮过,吹起萧桦的衣袖,他慌忙拉下衣袖,将手臂遮的严严实实,像在掩饰什么。 叶笙心中一动,一把抓住萧桦的胳膊,飞快的捋起他的衣袖,只见白皙的胳膊上,密密麻麻的都是伤痕,青红一片,一看就是被竹棍打出的新伤。 萧桦慌慌张张的拉下衣袖,将那些伤痕藏得严严实实,他不敢看叶笙,脸上满是被撞破秘密的悲哀以及自卑。 “是……” 皇贵妃? 叶笙刚开口,就见萧桦瞪大双眼看着她,无声的哀求她不要点破。 那双清澈纯粹的眼睛里,是浓之又浓的哀伤和落寞,更浓的是被 撞破秘密之后的惊慌失措,和生怕叶笙嫌弃厌恶的不安。 叶笙什么也没说,轻轻放开萧桦的手。 萧桦背对着萧御,萧御并未看清萧桦有什么动作和神情,他只看见叶笙拉了萧桦的手,又松开,她看萧桦时,眼神和神情都是温温柔柔的,刺眼又刺心。 难不成萧桦说的是真的?瑟瑟真的要嫁给萧桦为英王妃? 难怪她不答应他的求婚!原来是为了萧桦! 那他算什么?闲暇之余供她消遣的小玩意吗? 萧御一颗心如坠冰窟,周身气压更是冷得吓人,刚入秋的天气,一下进入凛冽寒冬,冻得温如雪嘴唇都紫了。 桂园的草木,一下凋零,落叶纷飞,金色的桂花落了一地,铺满整个园子,黄灿灿的格外的美,却无人有心思欣赏。 “叶笙,你真要嫁给萧桦为妻?” 萧御一双冷得淬了冰霜的眼睛,死死盯着叶笙,咬着牙根冷冷道,仿佛只要她说出一个是字,他就扑上去一口咬断她的喉管。 他宁愿她死,也不愿她嫁给旁人。 只要想到刚刚还依偎在他怀里的娇软身躯,要依偎在别的男人怀里辗转承欢,他就要发疯。 “我…… ” 叶笙刚要开口,萧桦向前一步,将叶笙护在身后,也隔断了萧御望向叶笙的冷酷目光,他迎向萧御的森寒眼神,红唇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挑衅的笑容,“这件事,九皇叔大可立刻进宫,去问一问父皇有没有答应我,将瑟瑟许我为妃。” 他并没有欺骗萧御,他的确得到了皇帝的开口承诺,同意他娶叶笙为正妃,只是有一个前提,叶笙愿意,叶家同意。 只是,他怎么可能告诉萧御这个前提? 萧御冰冷刺骨的目光死死盯着萧桦,恨不得将他剥皮拆骨。 萧桦向前一步,在萧御耳边压低声音道,“九皇叔要怨就怨自己不该毫无交代的离开京城,丢下瑟瑟一个人孤苦伶仃,也给了侄儿可乘之机。” 萧御瞳孔骤然一缩,周身气压全部放出。 刹那间,寒风凛冽,半山上的八角亭被震得四分裂,毫无内力的温如雪被震飞了出去,一张口一口黑血吐出,却硬撑着没有昏过去,这是最好的机会,错过这个机会,她别想得到萧御! 温如雪爬到假山下面,躲避着萧御的威压,目光朝山顶望去,两只眼睛冒着绿莹莹的光,吓人得很。 叶笙也有些受不住,萧桦将她护在身后,正面迎向萧御的威压。 北风过后,整个青芙山庄一片狼藉,花草树木凋零,屋宇全都千疮百孔,刚踏入山庄的太子萧栋一脸茫然,他不就出去接了个人,青芙山庄就变成这样了? 山庄的管家急得满头大汗,看见萧栋终于回来了,忙禀报了几句,萧栋脸色一变,带着身后的人急忙往桂园奔去。 桂园里,萧桦和萧御依然在对峙,谁也不让谁。 叶笙一双长眉拧成了川字,两个月未见,萧御的威压又增进了不少,令人咋舌,更让她震惊的是萧桦。 她昨晚才见过萧桦,不过一个晚上,萧桦的实力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居然能和放出全部威压的萧御对峙这么久。 这一个晚上,萧桦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跟叶笙同样震惊的是萧御,他冷冷盯了萧桦一眼,收回威压,意有所指的说道,“欲速则不达,为了突破极限用一些不入流的手段,药物,只会物极必反!四侄儿,你可不要走错了路!” 叶笙心中一凛,震惊的看向萧桦。 萧桦回头冲她一笑,笑容苦涩而无奈,他张开嘴唇,无声 的说了两个字:母妃。 叶笙不敢置信的看着萧桦。 皇贵妃身为人母,为了将萧桦炼成一柄锋利的刀,为最爱的幼子萧楠冲锋陷阵,居然给他用药? 世上有各种秘药,宫中更多,皇贵妃母家显赫,又执掌六宫多年,手里的秘药更不会少,这些秘药的确可以短时间内迅速提升实力,可这是以寿元为代价的。 提升实力越快,燃烧掉的寿元越多。 若是好好保养,能活到三四十岁已是极限,若是有什么差池,不到二十就去世的大有人在。 皇贵妃这是要拿萧桦的尸体,为萧楠开路? 萧桦也是她的儿子,她怎么忍心?! 她若是有孩子,只会倾尽心力保护他,不让他受一丁点伤害,哪怕要她的命去换他的命,她也甘之如饴,可皇贵妃呢?她也是一个母亲,就算厚此薄彼,就算有所偏爱,也不该拿一个孩子的命,去给另一个孩子的前途当基石! 叶笙眼眶倏地红了,前世萧桦死时也才刚刚二十,难不成今世还要延续前世的命运?老天何其不公! 她紧紧抓住萧桦的衣袖,嘴唇轻轻颤抖,想要说些安慰的话,却又不知如何说起。 第77章 男人间的战斗 萧桦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脸上露出一抹温柔的安抚笑容,红唇轻启,无声的说道:我没事,别担心。 看他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似是早已接受这样的命运,叶笙心里更难受了。 萧御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眼神愈加冰冷,“身为男人,敢作敢当,既然用了那样下作的手段,就该承受早逝的命运,何必做出这副样子来?” 萧桦转过脸去,面带笑容的看着萧御,语气如常,眼神却暗藏锋芒,“九皇叔放心,为了瑟瑟,我也会好好保养自己,就算不能与瑟瑟白头偕老,我也会努力撑到与她儿女双全,撑到孩子们长大,她有所依靠,才会闭上眼睛。这一点,就不劳九皇叔挂心了!” “你!” 萧御气得脸色发青,冷冷盯了叶笙一眼,却见叶笙眼眶红红的,神情怔忡,眼神迷茫,好像没听见他们的话,不知在想些什么,萧御心里愈发难受,萧桦还没死呢,瑟瑟就伤心成这样,萧桦若是死了,瑟瑟岂不是天都要塌了? 想到此,萧御愈发把萧桦恨得牙痒痒,既然要娶瑟瑟,还不顾惜自己,难不成要瑟瑟当寡妇吗?真是该死!这样的人,就 不配娶瑟瑟! 还想跟瑟瑟儿女双全?信不信本王切了你的那玩意,让你变太监! 萧御冷哼一声,“四侄儿不要乱放大话,免得到头来被打脸!当初三侄儿也想娶瑟瑟,婚礼都要举行了,不照样黄了?更何况你和瑟瑟的事,八字还没一撇呢,本王可没听到什么风声,不会是你练功走火入魔了,自己想出来的吧?” “我知道九皇叔不信,九皇叔不妨问问……” 萧桦话音一顿,目光穿过萧御的肩膀,落在一脸不悦走进亭子里的萧栋脸上,随即目光一转,落在跟在萧栋身后的那人身上,“三哥。” “三哥那日也在,这件事,三哥最清楚。”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萧桓身上。 叶笙冷漠的目光在萧桓的腿上略一顿,便移了开去。 太医医术不错,萧桓的腿略有不便,但走路什么的,没有什么大问题。 只是,太子之位要求甚高,本就不得皇帝喜爱的萧桓,又添了腿疾,更与皇位绝缘了,许是因为如此,当初意气风发的萧桓,整个人显得灰头土脸的,哪还有当初的半点风采。 萧桓阴测测的目光瞪着叶笙,恨不得在她身上戳 出几个窟窿眼,若不是这个女人,他也不会落到如此地步,成了皇族里的笑话,人人都来踩上一脚!为了活命,不得不紧紧巴着太子。 叶笙自然能感觉到萧桓眼里的恨意,她勾起唇角,露出一抹不屑的冷笑,看萧桓的目光,就像在看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萧桓眼里怒火大盛,死死盯着叶笙,恨不得扑上去杀了这个恶毒狠辣的女人! 萧桦不动声色的挡住萧桓的目光,微微笑道,“三哥,九皇叔不信父皇许了我娶叶笙为妃,你跟九皇叔说道说道。” 他看着萧桓,唇边含笑,眼里却一片冰寒,暗藏威势,萧桓被看得头皮发麻,斟酌着词句说道,“那日我跪在御书房门外,并未听得很清楚。” “是吗?” 萧桦和萧御同时开口,四道同样冰冷刺骨的目光紧紧盯着萧桓,萧桓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低头躲避着这些目光。 “你若是不会说话,本王就让你永远也不必说话!” 萧御冷冷道,“说!听到什么,见到什么,通通给本王说清楚!” 萧桓咬了咬牙,犹犹豫豫的说道,“那日我到御书房时,四弟已经跪了一天一夜,父皇先召 见了我,听说我是来求他收回解除婚约的旨意的,” 周遭空气一冷,萧御冷哼一声,听在萧桓耳里,他不由得抖了抖,忙飞快说道,“父皇大怒,让我滚出去,说此事不许再提。我跪在御书房外,求父皇息怒,父皇没搭理我,让李公公请四弟进去。” “不知道四弟说了什么,父皇大怒,连茶盅都摔了,厉声呵斥四弟任性,堂堂英王,岂能娶一个无法生育的女人为正妃,后来不知四弟说了什么,御书房里安静很久,才听见父皇叹了口气,说道,罢了,从小到大你难得喜欢一样东西,你既喜欢她,朕允了你便是,只是有一样……” “只是有一样,今后不知发生什么,你都不许后悔今日的决定,否则不配为父皇的儿子。” 萧桦淡淡的接过萧桓的话,萧桓眼里光芒一闪,下意识的朝萧桦看去,萧桦眼里锋芒毕露,暗藏威胁,无声的用嘴唇说出三个字:罗常在。 萧桓浑身一震,想起宫里苦苦熬了半生的母妃,最终闭上了嘴,什么也没说。 萧御没有看见这一幕,他脑子里乱哄哄的,只剩下一个念头,是真的,萧徽真的同意萧桦娶叶 笙! 这怎么可能? 瑟瑟不能生育,萧徽不是很看重萧桦吗?为什么愿意他娶瑟瑟为正妃?这说不通! 萧御越想,心里越乱。 他隐约感到有些东西被忽视了,是什么他想不出来。 对了!子嗣!皇子岂能没有子嗣? 他冰冷锐利的目光射向萧桦,想要刺破他的谎言,“子嗣的事你怎么说?你刚刚还说要活到跟瑟瑟儿女双全的时候,难不成你想娶侧妃?瑟瑟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你给不了她,就不要拖着她不放!” 萧桦勾唇一笑,旖旎动人,“父皇答应我,不纳侧妃,不纳妾室,这辈子只有瑟瑟一人,至于子嗣,过继便是。” 他说着,看了萧桓一眼,“九皇叔不信的话,尽管问三哥。” 萧御凌厉无比的目光射向萧桓,萧桓不敢违逆萧桦的意思,尽量低着头,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低声道,“父皇是答应了四弟不纳侧妃侍妾,至于子嗣,父皇没有提,想来也是四弟所说的意思吧……” 萧御的目光越来越冷,萧桓的声音也越来越低,最后消失于无声。 亭子里静寂无声。 不知过了多久,萧御一声冷笑打破这让人压抑的寂静。 第78章 你拿本王当玩物? 这声冷笑落入萧桓耳里,他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他有点后悔帮萧桦说话,得罪了九皇叔,事已至此,也只有硬着头皮硬撑。 再说了九皇叔再厉害,也管不到后宫去,萧桦就不一样了,皇贵妃执掌六宫,稍微透点口风,母妃就得受尽苦楚。 再者,他也没有说谎。 父皇同意四弟娶叶笙,唯一的要求是叶家也同意,但据他身边的幕僚分析,叶家不可能答应的,因为父皇摆明了不想同意,又拗不过四弟,这才把问题抛给叶家。 叶兆是只成了精的千年老狐狸,论猜父皇的心思,没人比他更厉害,要不然,他当初也不会费尽心机的搭上叶笙了,逼着叶兆为了爱女,倒向他这一边。 只可惜,多年努力毁于一旦! 萧桓到现在还没弄明白,到底哪里出了差错,叶笙为何突然就变了。 “好!好得很!本王不过离开京城两个月,这京城就要变天了吗?” 萧御冷冷道,凌厉冰冷的目光猛地射向萧桦,“没有本王的同意,谁敢娶叶笙?萧桦,本王劝你悠着点,玩得太过火,命会玩没的。” “这就不劳九皇叔费心了,这条命,没有瑟瑟允许, 侄儿不敢丢。” 萧桦微微笑道,眼里一片冰凉,扭头看向叶笙时,眼里的冰凉尽数化为如水温柔,“瑟瑟,我还有事,先送你回去吧。” 叶笙沉默着点了点头。 萧御锐利的目光死死盯着叶笙,“今日你敢跟他走,你我就恩断义绝,一刀两断!从今往后,各行各路,两不相干!” 许是因为激动,萧御的声音微微颤抖。 叶笙怔怔的望着他,脑子里不由得想起那个夜晚,她跪在御书房冷冰冰的大理石地砖上,为了消除那位高高在上的帝王的疑心,她百般做戏只为了求皇帝赐她一道圣旨,一道永不嫁入皇家的圣旨。 那时候,她一心只想消除天子疑心,还叶家安稳,从没想到,短短两个月之后,这道圣旨成了横亘在她和萧御之间的障碍,无法跨越的天堑。 无人知道,包括叶家人也不知道,那张圣旨里还有一句话,若皇族的男儿想娶叶笙,那便剔除萧姓,永远赶出皇族,贬为庶民。 那时候,她并不懂皇帝为什么要写这样一句话,只要她不嫁不就行了吗?何必多此一举? 如今,却是有些明白了。 皇帝防备的,不只是她勾上他最 看重的儿子萧桦,还防备萧御! 或许,皇帝早就看出了什么,才故意加这一句话,给萧御设下陷阱。 原来,她以为她在算计皇帝,殊不知,算计得更深的人就是皇帝! 重生后,她千方百计避免成为一颗棋子,到头来,还是成了天子制衡萧御的棋子。 叶笙嘴角泛起一丝苦笑,萧御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的神情变幻,喃喃问道,“你不会跟他走的,对不对?你,你心里有我,我知道的,刚刚抱着你,我能感觉得到你是喜欢我的,你是愿意呆在我怀里的,是不是?瑟瑟,你告诉我……” “王爷想娶我?” 叶笙轻声打断萧御的话,萧御不知叶笙为何突然问这样的问题,神色变得郑重无比,“是!我想娶你为妻!一生一世,相扶相伴,无论生死,不离不弃!” 叶笙的心一下痛得几乎窒息,她死死按捺着心痛,勉强露出一丝笑容,又问道,“那王爷最想要的是什么?” “你,以及……” 他没有说下去,叶笙却是懂了。 她和天下,他都想要。 她想问问萧御,她和天下,只能选一个呢? 可是叶笙不敢,怕他毫不犹豫的选了天下, 也怕他选了她,更怕他左右为难,选不出来。 若是选了天下,她会心痛得难以自持,却也理解他的选择。 可若是选了她,她也不会开心,背负着萧御为了她放弃天下的重担,她承受不住,她更害怕将来有一日,萧御会后悔今日的选择,会怨怼她让他放弃他的野心,他的梦想,从高高的云端上摔下来,成为一个普通人。 这份怨怼,比变了心爱上旁的女子,更让她心碎。 叶笙不敢赌,她没有足够的信心和勇气去赌,时光漫长,数十年的光阴,最初再热烈如火的情爱,也会趋于平淡,当浓情褪去,谁知道还能剩下些什么。 她赌不起! 叶笙目不转睛的看着萧御,此时此刻,萧御的眼睛里再没有从前那层薄雾,坦荡清明,任由着她看到他的眼睛深处。 这一双漆黑如墨,深邃如星河的眼睛里,有温柔,有情意,有不安,还有期待,星光点点,动人得很。 叶笙定定的看着他,忽而一笑,笑容飘忽而冷漠,“抱歉,可我不想嫁给王爷。” 那双眼睛里的光,刹那间湮灭,暗沉沉的一片,一点微光也无。 叶笙心如刀绞,面上的神情却 依然淡淡的,漠然的,带着一丝漫不经心和歉然,“我从没想过嫁给王爷,王爷生得好看,我只是被王爷的容色迷了眼,才会……” “本王一片真心,你拿本王当玩物?” 萧御面无表情的打断叶笙的话,周身气压冷得吓人。 叶笙勾唇一笑,妩媚可人,风情万种,看在萧御眼里,却是万分刺眼,“我也是真心喜欢王爷的容色,王爷何必曲解我的意思呢?罢了,王爷既不愿,当我没说过。” 她轻轻叹息一声,眼波流转,顾盼生辉,明艳动人,亭子里的其他人眼都直了。 萧栋一双眼直勾勾盯着叶笙,眼里闪过一丝兴味,见惯美人的他,从前并不觉得叶笙有多美,如今她一笑,眼波一飞,整个人生动鲜活起来,一分姿色也变成了十分,更何况叶笙本身也有九分姿色。 萧桓更是心中震动,当初为了叶家才故意诱骗叶笙,在他眼里,从没觉得叶笙好看,尤其是那一对稍显英气的墨黑长眉,毫无女子的温婉清丽。 萧桦唇边含笑,一脸的与有荣焉,他的瑟瑟,果然是最动人的! “看什么?” 萧御冷冷道,冰冷刺骨的目光扫过众人。 第79章 你在打本王的主意? 萧桓立即低下头去,生怕惹怒萧御,萧栋却是微微笑着,不当一回事。 可当萧御眼里寒芒一闪,一股威压当头压下,萧栋脸色微微一变,心不甘情不愿的移开目光。 而萧桦,不仅没低头,反而迎向萧御的目光,唇边的笑容扩大。 萧御的目光愈加冰冷,周身气压也更骇人。 萧桦面上半点惧怕也无,唇边含笑,望向叶笙,声音温柔而宠溺,“瑟瑟,别气九皇叔了,我送你回去吧。” 叶笙点了点头,就要与萧桦一同离开,却被萧御死死拽住胳膊。 “叶笙,本王再问你一遍,你当真在玩弄本王?” “王爷说笑了,王爷身份尊贵,我岂敢玩弄王爷?” 她微微笑道,面上的神情却分明在说,你情我愿的事,王爷何必这么在意? “你当真不想嫁给本王?” “王爷要我说多少遍,我的确从未想过嫁给王爷!我可以立下重誓,若我有半分想嫁给王爷为妻的念头,定当五雷……” “够了!” 萧御厉声喝道,他的身体微微晃了晃,却很快恢复挺拔屹立,只是脸上黯然的神色怎么都掩藏不住,他转过脸去,看着满园灰败的草木,落寞道,“ 够了,不必再说了,本王知道了。” 他不需要她发誓来证明什么,事实已经明了。 她想嫁的人不是他,是萧桦!他一败涂地,再无转圜之力! 他害怕再听见更扎心的话,更害怕她说出的毒誓会实现。 这次离京,他偶然在一处深山老庙里见到圆一法师,那老秃驴请他喝茶论禅,他对论禅毫无兴趣,他又不出家。 可老秃驴非拉着他一起,还让关门弟子清一法师在一旁烧水泡茶。 老秃驴说了很多东西,无非是让他放下执念,放眼四海,不要拘泥于权位,红尘都是过眼云烟什么什么的,他真怀疑老秃驴是萧徽派来当说客的。 最后,那老头见他不愿听,叹息道,王爷,世上的一切都是有因果的,佛在天上,看着世间的一切,前世的因,今世的果。 此时此刻,他想起圆一那句,佛在天上,看着世间的一切。 那世人所发的毒誓,佛也是能听见的罢? 他害怕,她真的说出了毒誓,会被佛听见,被佛记住。 也许,那老秃驴是忽悠他的,可是,万一是真的呢? 他不敢赌。 “你走吧,本王不想再看见你。” 萧御缓缓松开叶笙的手臂, “走吧。” 见叶笙似乎没反应过来,还怔怔的站在原地,萧御冷冷一笑,声音凌厉无比,“你再不走,恐怕就走不了了!” 再不走,他害怕自己会不顾一切强留下她。 萧桦脸色一变,拉住叶笙的手腕,将她拉走。 亭子里只剩下三人,萧栋拱了拱手,便要告辞,“九皇叔……” “滚!” 萧栋一愣,有点不悦的说道,“九皇叔,这里是本宫的青芙山庄……” 话音未落,萧栋整个人被一股气浪掀飞出去,重重砸下假山,摔在桂园里。 萧桓一见,匆匆说了声‘侄儿告辞’,便逃也似的逃下山去。 萧御孤零零的站在假山上,秋风吹来,衣袂纷飞,飘若谪仙,只是身上的落寞却怎么也藏不住。 亭子的顶早已被掀飞,只剩几根柱子孤零零的立着,萧御的身影显得愈加孤寂。 “王爷。” 身后传来温温柔柔的声音,萧御头也不回,只冷冷丢出一个字,“滚!” “如雪只是有事想同王爷说,并不是存心打扰王爷,还请王爷恕罪。” “你再不滚,本王杀了你!” 萧御猛地回头,杀意浓烈的目光冷冷盯着温如雪,温如雪浑身一颤,却 不肯放过这个机会,微微笑道,“是叶小姐的事。” “她的事与本王何干?” 萧御声音冷得出奇,温如雪眼里光芒一闪,说了句‘那如雪退下了’,便要离开。 “回来!” 温如雪嘴角上扬,露出一丝得逞的笑容,叶笙,你没想到吧?你那样厌恶我,却被我利用你的名字,去抢你的男人! 等我成了安乐王的女人,你会不会被气得吐血? 我真是迫不及待想看你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温如雪眼里闪过强烈的怨毒光芒,再次转过脸面对萧御时,那张依然有巴掌痕迹的小脸上依然是那副温温柔柔的模样,她伸出手掌,摊开,露出里面的几颗珍珠,“王爷,您看看这是不是叶小姐的珍珠,如雪前来,本想把珍珠还给她,她却已经走了……” 眼前人影一闪,手上的珍珠已经不见了。 “还不走?” 萧御冷冰冰的声音传来,周身的空气突然冷了下来,温如雪感觉整个人都快被冻僵了,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柔婉的笑容,“王爷一个人在这里吹风,秋风凉得很,如雪担心王爷着凉,不如,如雪给王爷烧水泡茶吧?” “本王不喝茶,滚!” 萧御的声音愈发不耐烦,温如雪哪肯放弃这么好的机会,迈着小碎步向前,脉脉含情的目光看向萧御,白皙如嫩玉的手指轻轻抚上萧御的胳膊,“王爷别难过,王爷这样的人物,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叶小姐弃了王爷,选了英王,是她没眼光。” 萧御沉默不语,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昭示了他内心的极度不悦。 “如雪真心仰慕王爷,愿侍奉王爷左右,为王爷端茶递水,铺床叠被。” 温如雪柔柔的说道,见萧御没有推开他,心知他必是有几分愿意的,男人嘛,有温香软玉投怀送抱,哪有不愿意的?更何况安乐王守身如玉二十五年,怕是比一般男子更干渴。 只要她使出手段,不怕安乐王不上钩。 想到此,温如雪嫩藕般的胳膊环上萧御的脖子,整个人贴近了萧御,红唇轻启,吐气如兰,“王爷,如雪是真心的,求王爷怜爱。” 她故意在萧御耳边吹气,这是姐姐教她的手段,说男人的耳朵最受不得刺激。 果不其然,萧御的耳根一下就红了,身体绷得紧紧的,似是难以忍受。 他猛地捏住温如雪的下巴,眼里冒着火苗。 “你在勾引本王?” 第80章 一切都在骗她 一出青芙山庄,叶笙便谢绝了萧桦送她。 “你身上的伤还需要处理,赶紧回去吧,另外,你吃了秘药提升功力,无异于拔苗助长,后患无穷,也赶紧找太医看看。” 叶笙淡淡道,长眉微微拧着,似是心绪不佳。 “无妨的,我先送你回将军府。” 萧桦微微笑道,叶笙复杂难言的目光在他精致漂亮的脸上打了个转,却始终一言不发。 萧桦被她看得心里发虚,面上的笑容愈加动人,“瑟瑟为何这样看我?难不成觉得我的容色更上一层楼?” 他语气逗趣轻松,似在掩饰着什么。 “没什么。” 叶笙深深看了他一眼,移开目光,便上了自己的马车,萧桦连忙向前,急急的叫道,“瑟瑟有话不妨直说,你这样,我心中不安。” “为什么不安?” 叶笙撩开车帘子的手微微一顿,回过头来,明亮如许的目光目不转睛盯着萧桦,萧桦眼神闪躲,“我怕你不开心……” “我没什么不开心的,你开心便好。” 叶笙说了这句话,便钻进马车,车帘子放下,隔断了萧桦的目光。 “瑟瑟,”萧桦面露焦急,他自幼聪颖,怎么会看不出叶 笙对他有了心结,“瑟瑟是怪我在九皇叔面前撒谎吗?我也不算撒谎,父皇的确应允了我娶你为妃……” “前提是我愿意,叶家同意!可你很清楚,我不愿意,叶家也不同意!” 叶笙泛着冷意的声音从车帘子后面传出,萧桦神色复杂,“瑟瑟这样不高兴,是因为九皇叔吗?难不成瑟瑟想嫁的是九皇叔?” “我不想嫁给他,我也不能嫁给他。” 何谓不能? 萧桦心中一动,他按捺住想要问个明白的冲动,说道,“瑟瑟既然不想嫁给他,那我有没有说明那个前提,又有什么关系?终究你和九皇叔,是不可能的。” 叶笙猛地掀开车帘子,冰冷锐利的目光射向萧桦,“我和他有没有可能,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轮不到你拿我作筏子!你想和萧御争,尽管去!不要扯上我和叶家!我不会嫁给他,也不会嫁给你!英王殿下,希望你明白!” “为什么不嫁我?我有什么不好?我对你一片真心……” “姓萧的男人我都不会嫁!” 叶笙冷冷的打断萧桦的话,她深深望了萧桦一眼,目光有些落寞,“殿下要怎么做,那是殿下自己的事情 ,只希望殿下不要牵扯到我和叶家,叶家不想做皇族斗争的踏脚石!” “我不会这样对你,你知道的,瑟瑟,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你,我怎么会这样对你……” 看出叶笙是真的生气,一口一个殿下,不再像从前那样亲亲密密的唤他萧桦,萧桦顿时急了,连忙解释道。 叶笙闭上眼,好一会才缓缓松开,眼里再无之前的冷意,只有无尽的落寞,“殿下好自为之吧。” 她撩着车帘子的手微微一放,又抓紧了车帘子,复杂难言的目光落在萧桦苍白如纸的脸上,“也望殿下好自珍重。那样的药,能不用就不用,殿下也该为自己考虑才是,虽说皇贵妃是殿下的母亲,但殿下也该分辨什么话能听,什么话不能听,也该有自己的打算,不要一味的为别人牺牲,到头来成了别人宏图霸业的踏脚石。” “我言尽于此,就此告别吧。” 车帘子放下,车夫一声吆喝,马车吱呀吱呀的离开。 萧桦目光怔忡的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直到马车变成一个小小的点,最后消失不见,萧桦的目光才收回来,沉沉的叹息一声,上了自己的马车。 “殿下要回 王府吗?” 车夫恭恭敬敬问道,萧桦轻轻嗯了声。 车轮子滚动,马车朝英王府的方向驶去。 “赵鹰,本王是不是错了?” 外头骑马的赵鹰打马过来,隔着车窗,刚要回话,便听见萧桦喃喃道,“本王没有错,本王这么做都是为了瑟瑟,本王只有瑟瑟。” 赵鹰张了张唇欲言又止,最终叹息一声,什么也没说。 “你也觉得本王做错了?” “属下只是觉得叶小姐是真心关心王爷的,你看当初叶小姐还让叶家的铁卫暗中保护王爷,生怕王爷遭了安乐王的毒手,直到安乐王离京,威胁解除,才把铁卫召了回去。” “你想说什么?直言便是,何必学别人拐弯抹角?” 赵鹰犹豫了一下,才粗声粗气的说道,“属下是个粗人,不会说话,若说错了什么还望王爷见谅。属下是觉得,叶小姐对王爷这么好,王爷不该骗她,若是叶小姐知道,知道……” “知道本王身上的伤是自己故意弄上去的,知道本王吃的秘药无人逼迫,这本就是本王的打算,连母妃都被本王设计了一把,知道本王所做的一切,都在骗她,她若知道了……” “以 叶小姐恩怨分明的性格,她若是知道了,定然很生气,说不定从今往后不会再理会王爷……” 萧桦眼里寒光一闪,冷冷道,“那就不要让她知道!” 赵鹰沉沉的叹息一声,“其实,王爷比谁都清楚那秘药后患无穷,马院使都说了,那秘药是能提升实力,可必须以寿元为代价,能活到三四十就已经很艰难,若有差池,二十岁就英年早逝的大有人在。可王爷为何还要问皇贵妃要来吃呢?这不是饮鸩止渴吗?” “你还知道饮鸩止渴,看来,近日读的书有效果了。” 萧桦轻轻笑道。 赵鹰浓眉皱紧,“王爷还有闲情取笑属下,王爷自个的身体……” “本王自个的身体自个知道,不用你操心。” “王爷的资质已是顶尖,众多皇子里,王爷的天赋是最高的,何必用药呢?” “天赋?” 萧桦轻嗤一声,“谁敢在九皇叔面前提天赋?简直自取其辱!” “王爷还年轻,假以时日一定能超越安乐王。” “不可能的!不靠秘药,本王永远也超越不了九皇叔!” 萧桦眼里闪动着点点光亮,“再说了,本王的时间不多,本王等不了了!“ 第81章 她只是一颗棋子 “王爷才十七,怎么就说这样的话?没的让属下心里难受……” 赵鹰眼眶红红的说道。 “本王还没死呢,你心里难受什么?晦气!” 萧桦轻斥道。 赵鹰眼眶更红了,嘴唇轻轻颤动,想要说些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不懂。” 萧桦轻轻叹息,“本王说的,本王时间不多,不是指本王快要死了,而是父皇留给本王的时间不多了,本王再不拼一把,皇位如何落得到本王头上?” “王爷从前只想当个藩王,说天高皇帝远,谁也管不着,最是舒适自在,如今怎么突然想争一争那个位置了呢?” 赵鹰哑着嗓子说道。 “太子性情温和,也算大度,若他当了皇帝,本王说不准还真能当个天高皇帝远的藩王,可谁知道呢?也许太子如今的大度温和,不过都是假象,也许他来日当了皇帝,也会忌惮本王,就像父皇忌惮九皇叔一样,将本王困在京城,动弹不得。” 赵鹰惊得张大了嘴,一脸的不敢置信,“不至于吧……” “有什么不至于的。本王的母妃是执掌六宫,形同皇后的皇贵妃,本王又深得父皇喜爱, 你觉得太子会放心?他真能相信本王只想当个藩王,对龙椅毫无觊觎之心?就算他想相信,也多的是臣子在他面前进言,劝他为了皇位安稳,打压本王,历朝历代这样的事,还少吗?” “那……要是诚王夺得大位,会不会好些?诚王好歹跟王爷一母所出,有皇贵妃在,诚王殿下怎么都会顾及兄弟之情,再说了,诚王也答应过将来给王爷一块好封地……” “他?” 萧桦脸上露出嘲讽的冷笑,“他若当了皇帝,本王怕是死得更快!” 赵鹰一脸震惊,“诚王殿下可是王爷的同胞兄弟……” 萧桦冷哼一声,赵鹰张了张唇,想要安慰萧桦几句,最终一肚子的话化为一声叹息,怕萧桦想起皇贵妃和诚王难过,赵鹰生硬的岔开话题,“王爷刚刚说,皇上留给王爷的时间不多了,是什么意思?” “父皇虽然让母妃执掌六宫,也很喜爱本王,但父皇从未想过动摇东宫之位,在父皇心里,已逝的元皇后才是他真正的妻子,唯一的妻子,其他人,包括母妃,不过是妾室。元皇后拼死生下的儿子,再无能再懦弱,父皇都宠爱有加 ,更何况,太子并不无能,也并不懦弱。” “太子什么都不需要做,安安稳稳的就能继位,更何况,父皇还为他选了林相的女儿为太子妃。林清瑗是愚蠢,耳根子软,林相可是只老狐狸,父皇待林相,虽不像待叶将军那样亲近,但林相能屹立两朝不倒,可见本事不小。” “父皇这几年的身体,不如往年强健,本王的人偷听到母妃跟萧楠提起,父皇常常半夜被噩梦惊醒,大汗淋漓,脸色惨白,被噩梦惊醒之后,父皇整夜整夜的睡不着,马院使为了让父皇安睡,安神汤的剂量加了两倍。” “母妃还说,父皇为了白日里看起来精神十足,不被人发现他的孱弱,暗中用了药物提升精气神,越是这样,父皇的身体底子越空虚。” “母妃说,若父皇再这样下去,最多活十年就油尽灯枯,若是有什么差池,怕是熬不过五年。这也是为什么本王问母妃要提升实力的秘药,母妃毫不犹豫就给了的缘由。” 说到此,萧桦漂亮绝伦的脸上,露出一抹嘲讽的冷笑,“母妃生怕五弟时间不够,巴不得本王立刻提升实力为五弟冲锋陷阵 ,至于本王能不能活过二十,母妃顶多一声叹息,再多的伤心就没有了。” “王爷不要这么说,皇贵妃终究是王爷的生母,不至于这般绝情的……” 萧桦冷笑一声,没有接赵鹰的话,继续说道,“父皇想必也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你且看着罢,为了给太子铺路,父皇怕是要对九皇叔动手了。” “那对于王爷来说,不是好事吗?” 赵鹰满面喜色的说道。 “自然是好事,就看父皇能不能压制得过九皇叔了。不过,无论能不能,京城都免不了掀起腥风血雨,而无论怎样,叶家和瑟瑟都会被牵扯进来,本王能做的,只有快速提升实力,等暴风雪到来时,能护得瑟瑟周全。” “属下不太懂殿下的意思……” “父皇信任叶将军,叶家一门三将军,个个都骁勇善战,当年父皇能登上大位,也是靠了叶将军镇守皇宫,平息动乱,父皇心里一等一的倚重叶将军。父皇要对九皇叔动手,也必须要动用叶家的兵力,所以,九皇叔喜欢瑟瑟,想娶瑟瑟为妃,父皇才会如此震怒。父皇比谁都恐惧叶家和九皇叔勾结!” “为了对 付九皇叔,父皇一定会把叶家和瑟瑟死死捏在自己手心里,到时候,双方争斗,瑟瑟必定会被波及,九皇叔若是不喜欢瑟瑟还好,若是真心喜爱瑟瑟,瑟瑟的下场怕是不会好。” 说到这,萧桦脸上的神情变得凝重,赵鹰瞪大双眼,“为何?” “还能为何?父皇最擅长离间人心,利用人心,太子能力不够卓越,父皇一死,太子根本对付不了九皇叔,所以,父皇必定会在死之前除掉九皇叔,将九皇叔明里暗里的势力连根拔起,斩草除根,为了达到这一目的,父皇定然不择手段。” “九皇叔喜爱瑟瑟,你觉得父皇会放弃利用这么好的棋子?” 赵鹰浓眉皱紧,“不是说皇上倚重,信任叶家吗?叶小姐可是叶家的女儿!皇上可是看着叶小姐长大的,拿叶小姐挟制安乐王,也忍心?” “所有的倚重,信任都是建立在皇权之上的!若对父皇有用,自然多多的倚重信任,若是无用,那便是弃子!再说忍心不忍心,本王的长姐,云乐公主,那可是父皇第一个女儿,也是父皇最宠爱的女儿,现在在哪呢?一抔黄土,长眠地下!” 第82章 选面首 “亲生的女儿尚且为了皇位安稳,江山安稳,远嫁关外和亲,不到二十就香消玉殒,父皇也不过谴责了几句,便不了了之。何况瑟瑟?帝王家的父子之情,兄弟之情,母子之情,通通都是虚妄!半点也信不得!” “殿下不必这般灰心丧气……” “本王倒不是灰心丧气,不过是看透了而已,看透了就不在乎,也不会失望。” 萧桦喃喃道,目光变得有些飘忽,“在皇家,什么都是可以利用的!情意也是如此!本王没有父亲,没有母亲,没有兄弟姐妹!本王只有瑟瑟!” 最后一句,萧桦飘忽的目光,变得灼灼发亮。 “本王会拼尽一切护她安全,本王也会拼尽一切得到她!吃秘药算什么?用尽手段,满腹算计又算什么?瑟瑟想要皇后之位,本王会将那个位置亲手送上!” 赵鹰嗫嚅着嘴唇,犹犹豫豫道,“叶小姐说过,她并不想当皇后……” “你不懂,只有登上至高无上的位置,本王才能护她一生周全,一世无忧,就算本王想安安稳稳当个藩王,谁会信?本王不安稳,瑟瑟又如何能安稳?尤其是九皇叔,他若是抢到帝位,你觉得 他不会把瑟瑟从本王身边夺走?还有太子,刚刚太子看瑟瑟的眼神你没见着,目光灼灼,闪闪发亮。至于本王那个好五弟,就更不必说了,上次就在御书房门口对瑟瑟卖弄风情,当真可恶!” 隔着车窗见萧桦气得脸色发青,赵鹰有点想笑又不敢笑,使劲忍着安慰萧桦,“诚王殿下比叶小姐还小,叶小姐看上谁,也不会看上他呀。” “五弟那副上不得台面的嘴脸,瑟瑟的确不会喜欢。可还有太子呢?九皇叔呢?就算瑟瑟不喜欢他们,也挡不住他们来抢!” 萧桦有些心浮气躁的叹息一声,“赵鹰,本王什么也没有,只有瑟瑟,本王不敢赌,也赌不起!” “若是皇上压制不了安乐王,太子登位,与安乐王两败俱伤就好了,到那时,王爷就可以渔翁得利!” 赵鹰幽道。 萧桦深深看了他一眼,“父皇都压制不了九皇叔,太子还能跟九皇叔斗个两败俱伤?做梦也不是这么做的!” 赵鹰呵呵干笑两声,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不过,无论父皇压不压制得住九皇叔,对本王来说,都是好事。他若是压制住了九皇叔,本王从太子手里抢 皇位,总比从九皇叔手里抢皇位容易得多。” “那压制不住呢?” “压制不住?” 萧桦勾唇一笑,眼里光芒熠熠,“本王实力大增,父皇比谁都清楚太子的实力在九皇叔面前不堪一击,为了江山不旁落,父皇很可能会忍痛动摇东宫之位。所以……” 赵鹰等了许久,也等不到萧桦继续说,心急的催促道,“所以什么?” “所以,从今往后,本王不会再藏匿实力!” 萧桦嫣红的唇角上扬,露出一抹嘲讽的冷笑,“母妃不是想让本王扶持五弟吗?不是担心五弟时间不多吗?既如此,就该好好的把外公家的势力交给本王才是,否则,本王如何为五弟拼杀呢?” 皇贵妃出身安阳侯府,安阳侯祖上是开国功勋之一,祖上打下的基业,子孙们也很争气,百余年下来,其他的开国功勋要么因罪被夺了丹书铁券,要么子孙不争气,没落了,唯有安阳侯府,屹立百年不倒,反而愈加兴旺,与各大家族联姻,盘根错节,同气连枝,又代代都将女子送入宫中,皇后出了一个,贵妃出了好几个,显赫尊贵。 如今的安阳侯,可以说是大燕第一等的 公侯,军中朝中宫中皆有安阳侯的势力。 这样强大的势力,若能全部为他所用…… 萧桦流光潋滟的桃花眼微微一眯,只可惜如今的安阳侯,皇贵妃的生父,也和皇贵妃一样偏宠萧楠,对他连正眼都没有一个。 若是没有萧楠呢? 萧桦眼里闪过一丝森寒的杀意。 “王爷,王府到了。” 萧桦一动不动,也不言语,眼中光芒浮沉,明灭不定,不知在想些什么。 车夫诧异的回头,刚想再说一遍,却见赵鹰冲他打了个手势,车夫连忙闭上嘴,不敢惊扰萧桦。 不知过了多久,萧桦眼中的光芒终于沉淀下来,一双波光明媚的眼睛,光芒熠熠生辉,如两粒晶石一般,几乎炫晕了旁人的眼。 “不回王府了。” “王爷想去哪?” 萧桦微微抬了抬精致白皙的下巴,目光如炬,掷地有声。 “进宫!” 与此同时,叶笙也回到了将军府。 一踏进家门,便见叶将军大步流星的走过来,一双蒲扇般的大手把叶笙用力一抱,差点没勒断叶笙的胳膊,“爹爹这样激动,是有什么喜事?” 叶将军把她按坐在椅子上,又让立春给她上了茶,这才拍 了拍手掌,十来个少年郎鱼贯而来,整整齐齐的在叶笙面前站成一排。 “瑟瑟你看,这些你可喜欢?” 这些少年,年轻的不过十五六岁,最年长的也不过十八九,有的眉清目秀,有的英武挺拔,有的神情羞赧,有的神情坦荡,但都有一副好相貌和一副好身板。 “爹爹是想为叶家军招兵士吗?” “招啥兵士,这几个人顶个鸟用?” 叶将军大大咧咧的说道,叶笙想了想,“那爹爹是想招铁卫?” 说到这,叶笙有些不悦的说道,“爹爹都把铁卫的事交给我了,要招什么人,全由我决定,爹爹现在是反悔了?还是想插些关系户进来?虽说举人不避亲,但没本事的吃不了苦的,我可不要!” “哎哟喂,乖女儿,铁卫的事,既然交给你了,我可不管。这些人是老三选上来的,虽然老三一向没个正形,这次这差事还算办得不错。” “什么差事?” 一提到三哥叶锏,叶笙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 三哥一天到晚四处晃荡,吃喝玩乐他最懂,三哥选人做什么,难道…… 叶笙心里隐约有些不好的猜想。 “还能啥差事,给你招面首啊!” 第83章 属下想做大小姐的男人! ‘噗——’ 叶笙嘴里的茶喷了叶将军一脸,叶将军也不介意,随意抹了一把,对着十来个少年招手道,“过来,一个一个的,给我家瑟瑟瞧仔细了,若瑟瑟看上了,包管你一辈子吃香的喝辣的!” ‘噗——’ 叶笙再次喷了叶将军一脸茶。 爹爹这话怎么说得跟恶霸强抢民女一样,还一辈子吃香的喝辣的…… “爹爹,我招什么面首呀,如今我这样挺好的,清清静静……” “清静?清静个屁!” 叶将军粗声粗气的嚷道,他中气十足,一嚷,屋顶的瓦片都被震动了,“别以为爹爹不知道青芙山庄的事,一个个,什么安乐王英王康王太子,全都没安好心眼!爹爹知道,作为叶家的女儿,你有很多不得已,连嫁人不嫁人,嫁给谁,都受尽约束,爹爹只恨自己……” “爹爹这样说,瑟瑟心里难过。” 叶笙打断叶将军的话,“若不是当初瑟瑟任性,爹爹又何至于惹来猜忌?都是女儿不好……” 叶将军拍了拍叶笙的手背,动作很轻,生怕自个力气大,拍痛了娇贵的女儿。 “既然皇上有了旨意,你若是不招几个面首在屋里放着,怕 是皇上无法安心。” 叶笙皱眉看向那十来个少年郎,叶将军扫了那些人一眼,“你不必担心他们说出去,这些人都是从叶家军里挑出来的,忠心耿耿!” 叶笙这才放心了些,但前世连枕边人都能背叛她,她并不敢过于相信这些人的忠心,便转移了话题,“既然是从叶将军里挑来的,给我做面首未免过于浪费,若有身手好的,又够机灵,不如进铁卫营吧。” 话音刚落,一个英武不凡,剑眉星目的少年,一个箭步向前,单膝跪在叶笙面前,高声说道,“大小姐,属下想进铁卫营,求大小姐成全!” “罗钊你这小子不是说要当瑟瑟的面首吗?居然变了卦,信不信老子弄死你!弄不死你,老子去弄死你爹!” 罗钊? 这个名字为何这般耳熟?在哪里听过呢? 叶笙努力回想,偏偏怎么也想不起来。 叶将军说着,大掌朝罗钊头上拍去,罗钊躲闪着,口中不停的说道,“属下愿意来大小姐身边当面首,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进铁卫营,不然,我一个堂堂男子汉,给女人当面首,说出去也太丢脸了……” 叶将军气了个倒仰,就要开揍罗 钊,回过神来的叶笙忙拦住他,叶将军怕伤到叶笙,只好把气发到叶三身上,“去!把老三给老子叫来!老子要问问他怎么办事的?办成什么鸟样子?” 很快,叶三就被管家福伯叫来,一进门,就挨了叶将军一记窝心脚,好不容易站稳了,叶将军蒲扇般的大手劈头盖脸打来,打得他嗷嗷叫,大声向叶笙求救。 叶笙白了叶三一眼,压根不理会叶三的求救。 要不是叶三多事,给她找来这么多男人,她也不会被爹爹按坐在这里选面首。 “小妹救命啊……再不救三哥,你就没三哥了……” 叶三夸张的哭喊道,叶笙无奈的叹息一声,拦住叶兆,“爹爹,人各有志,不必强求,罗钊想进铁卫营,只要符合条件,又能吃苦,就让他去吧。” “大小姐,属下能吃苦!属下什么苦都不怕!” 罗钊连番发誓,两眼闪闪发亮。 见他眉眼明亮,神采奕奕,开心得不能自已,叶笙心里有些感动,叫了一个铁卫进来,“带他去做测试,看能进哪一卫。” 铁卫有五个部门,分为,虎卫,狮卫,豹卫,鹰卫和蛇卫。 其中鹰卫主要用于侦察,鹰卫要 求眼力过人,智力一等,善于抽丝剥茧,分析各种情况。 蛇卫用于潜伏和千里追击,要求耐力过人,轻功一等一,善于隐藏,和根据地形变化自身。 而虎卫,狮卫,和豹卫,则用于平常任务,要求身手过人,服从命令,熟悉阵法。 所有的铁卫,都有一个最基本的要求,忠心和毅力。 罗钊欢天喜地的去了。 叶笙见剩下的少年们,都有些艳羡的看着罗钊,便微微笑道,“还有想去的吗?” 少年们犹犹豫豫的看向叶将军,叶将军铜铃大眼一瞪,这些少年们都吓得瑟缩了一下,叶笙有些哭笑不得,“你们不必怕大将军,大将军虽然希望你们做我的面首,但若是能为叶家军添上几个少年勇将,他也是高兴的,你们想去的话,尽管与我说,正好跟罗钊一起去做测试。” 得了叶笙的保证,又有几个少年出列,想进铁卫。 接着,又有几人想回军队里去,当个军士。 最后,只剩下三人。 叶将军已经气得直喘粗气了,眼刀子不停的往叶三身上飞去,叶三缩着脖子,尽力压缩存在感,心里把这些兔崽子骂了千八百遍。 居然敢坑他,都 给他等着!他一定要在演练场上把这些兔崽子操练掉两层皮! “你们难不成想做我的面首?” 叶笙惊讶的问道。 叶三终于松了口气,昂头挺胸,神气得很,好在不算全军覆没,还有三个! 三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生得眉目俊秀,斯斯文文,一张面皮极白的少年,出了列,恭恭敬敬道,“属下并不想做面首。” 他生得太过俊秀白皙,不像是舞刀弄枪的军中人,倒像个舞文弄墨的读书人,其他的少年,也有眉清目秀的,但皮肤没有这么白皙细腻。 “老子弄死你,一个个的这么坑老子——” 叶三一口恶气直冲上脑,飞起一脚朝那白皮少年踹去,少年不闪不躲,连动都没动一下,稳如泰山,反而他右边的一人,被吓了一跳,想要躲开又硬生生忍住了。 叶笙心中一动,瞪了叶三一眼,叶三那一脚僵在半空中,踉跄了一下,心不甘情不愿的缩了回来,委委屈屈的叫了声‘小妹——’。 叶笙没搭理叶三的讨好卖乖,问道,“那你想做什么?” 白皮少年一双眼顿时光芒四射,目光灼灼的望着叶笙。 “属下想做大小姐的男人!” 第84章 还学女子欲拒还迎? “你这小子,三爷差点被你吓出病来,男人不就是面首嘛,还跟三爷叽叽歪歪不做面首,难不成你还学女子搞欲拒还迎那一套?” 叶三喜笑颜开的说道,拍了拍白皮少年的肩膀,“小子,有前途!跟着大小姐包你吃香的喝辣的,不愁吃不愁穿,一辈子荣华富贵!” 叶笙哭笑不得,怎么一个个的都说这样的话。 “三爷误会了,属下只想做大小姐的人,并不想做大小姐的面首!” 白皮少年正色道,一张白皙面皮微微胀红,显然对叶三的说辞有些不满。 “还跟三爷装!瑟瑟的人,不就是面首吗?你小子心眼不少啊,现在就开始玩争宠那一套!” 叶三没好气的说道,白皮少年气得脸色胀红,胸膛剧烈起伏着,叶笙见了这一幕,心中微微一动,“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直言便是。” “我想做大小姐身边的第一人!” 白皮少年一字一顿的说道,掷地有声。 叶笙眼里寒芒一闪,“继续!” “大少爷二少爷,都是年少有为的将军,身边早有自己的一批心腹,属下插不进去,至于三少爷……” 白皮少年瞥了叶三一眼,叶三差点跳了起来,“你这什 么眼神?三爷我怎么了?” “三爷心性散漫,一心想当游侠,并不愿往军中发展,属下不觉得跟着三爷有什么前程。再者,三爷也不是属下想要的明主!” 白皮少年直言不讳的说道,一双亮光逼人的眼,直勾勾盯着叶笙。 叶三这次终于跳了起来,手指差点戳进白皮少年的眼睛里,少年纹风不动,叶笙心里对他的欣赏又多了一分。 这次的十余个人,此人身板比不上旁人高大威猛,显得有些纤瘦,气质也过于文秀,看样子,武艺并不是一等一的好,但胆色,怕是无人能及。 在军中,就是拳头的天下,没有一等一的拳头,却有一等一的胆色,要么自视甚高,要么无知者无畏,要么……不是池中物! “你胡说什么?什么叫跟着三爷没前程?三爷我年少有为,有勇有谋,武功高强,熟读兵书,那是爷我不想领兵作战,若是爷上了战场,定然百战百胜,令人闻风丧胆……” 叶笙和白皮少年一言不发的看着叶三,两个人脸上都写‘你吹,你继续吹,我们就看你怎么吹’的表情,叶三吹不下去了,一把抱住叶笙的胳膊,委委屈屈叫了声‘小妹’,嘟着嘴撒 娇卖痴,“小妹,我可是你的同胞哥哥,你胳膊肘往外拐……” “听老三这样说,是很想上战场咯,既如此,明日随我去巡军吧。” 一道粗哑雄浑的声音响起,叶三顿时面如死灰。 他怎么忘了老头子还在客厅里! “爹,我明天还有事,改日吧,改日……” 叶三赔着笑,可怜兮兮的说道。 “改日?那成,那便改日吧!” 叶将军咧嘴一笑,叶三顿时满脸喜色,谁知叶将军眼里闪过一道老狐狸般狡诈的光芒,叶三一见,心里突地一跳,暗道不好,转身就想溜,却被叶将军一把扣住肩膀,“既然要改日,那就改今日吧!” 他说着,抓着叶三就往歪走,叶三拼命挣扎,朝叶笙不停的叫唤,“小妹,小妹,救命啊,爹爹会把我操练死的……小妹……” 叶笙朝他挥挥手,笑嘻嘻道,“三哥你安心去吧,你怎么说也是爹爹的儿子,爹爹不会把你操练死的,只会把你操练个半死。” “小妹!你见死不救,冷血无情,你见利忘义,你没有手足之情,我看错你了!” 叶笙只当没听见,优哉游哉的掏着耳朵。 见她真的不当回事,叶三傻眼了,眼看着就要 被叶将军拖出去,叶三一把抱住门框,大声喊道,“小妹,你真的不救三哥了吗?你不救三哥,三哥就死定了,就没人给你买金福楼的酱猪肘,鼎福楼的古玉,也没人去天下各地寻鞭子,更没人给你找男人了啊,谁会像三哥这样把你放在心上,天天为你的事跑断腿看瞎眼啊,为了给你找面首,三哥我还蹲了叶家军澡堂好些天,就为了看一下这些人的身体功能,那个地方有没有问题。” 余下的三个少年,个个一脸屎色,纷纷夹紧双腿。 叶笙脸都黑了,狠狠瞪了叶三一眼,“三哥够了!” 谁知叶三跟没看见叶笙的威胁似的,继续干嚎,“我为了你,还特地去蹲了茅房,可熏死三哥了,小妹啊,三哥这样掏心掏肺的为你,你真的忍心弃三哥不顾—— 叶笙霍的起身,大步朝叶三走去,叶三顿时满脸喜色,“小妹,我就知道,你不会放弃三哥的……唔唔……” 叶三想吐掉嘴里那块破抹布,却被叶将军点了穴道动弹不得,他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死死瞪着叶笙,仿佛在控诉叶笙惨无人道的暴行。 “爹爹,你放心把三哥操练死吧!娘那里,我会帮您解释的 。” 什么? 叶三眼睛瞪得更圆,嘴里呜呜个不停,刚刚还是半死,怎么突然就改了?小妹啊!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三哥! 叶笙挥了挥手,叶将军一把扛起叶三,跟扛麻袋一样,大步离开,老远还听见叶三不甘心的唔唔声。 叶笙掏了掏耳朵,又让立春上了茶,喝了一口,清冽香韵的茶水从口中直入肚肠,热气香气烘得身心舒畅。 她舒适的喟叹一声,看了白皮少年一眼,“继续。” 白皮少年脸上的屎色好一会才消下去,干咳一声,清了清嗓子,目光灼灼的看着叶笙,“属下想寻一个明主。” 叶笙不言不语,茶盖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轻划着茶杯,发出清脆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大厅,这一点声音显得格外的清晰。 白皮少年脸上露出了几分焦急,但他按捺住了,半声催促也没有。 叶笙见此,嘴角不露痕迹的上扬。 才十七八岁的年纪,这份定力还算不错!假以时日,一定更能喜怒不形于色,不叫人看出半分情绪。 她浅浅啜了口茶,待到茶水流入腹中,才悠然将茶盖子扣回去,轻轻将茶杯搁在桌上,淡淡道,“我不过是个女子,如何担得起明主二字?” 第85章 我就是大小姐的小妾! “大小姐过谦了,大小姐……” 白皮少年刚开口,叶笙不动声色的瞥了他一眼,眼神温和平静,却让他所有的话全堵在了嗓子眼里,一个字眼也出不来。 这样平静从容,却又睥睨天下的气势,这样不动声色,毫无痕迹,却又强大至极,让人不敢直视的威压!绝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闺阁女子能有的!就能大将军都没有这样的气势和威压! 白皮少年心中涌起一股热血,这一次他真的来对了,大小姐就是他要找的那个人! 他再也无法冷静,冲动的向前,急促的说道,“大小姐,我……” 这一次,叶笙既没有言语,连眼神也没给他,反而对着余下的两个少年轻声道,“你们俩呢?想做什么?想要什么?” 白皮少年心中一凛,是他冲动了。 大小姐虽然什么表示也没有,但他这样冲动,明显让大小姐有些失望。 他寻觅了那么久,心中的那个人就在眼前,叫他如何不激动! 白皮少年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安安静静垂手站着,等着叶笙垂问。 “属下想跟着将军府的军医学医术,学成之后,回叶家军里效力。” 其中一 名少年答道,他停顿片刻,又添了句,“我大哥就是死于箭伤,我不想让其他人跟我大哥一样。” 叶笙不由得默然。 府里养了两个老军医,都是年纪大了,无法跟着部队东奔西走,不得不从军队里退下来,又没有亲人赡养的,平时就给府里的护卫看伤。 这样的老军医,对于各种战伤,都是手到擒来。 “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小姐的话,我叫周清。” 周清? 叶笙确认前世没听过这个名字,便叫人进来带他去见那两个老军医,看要跟着谁学医。 为什么罗钊的名字那么耳熟呢? “你呢?” 叶笙问剩余的最后一名少年,少年顿时脸颊绯红,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想去哪,直说便是。” 无论叶笙怎么问,少年就是一副面红耳赤,结结巴巴的模样,连头都不敢抬起来,更别提直视叶笙的目光。 “他许是……想当大小姐的面首。” 之前的白皮少年轻声道,叶笙一脸怪异的看向少年,少年果然红着脸点了点头。 叶笙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我并不想招面首,三哥事前没跟我说清楚,就找了你们来, 这是我和三哥的失误。你不用管大将军和三爷怎么想,也不用害怕他们,他们不会怪罪你的。” 叶笙轻声说道,声音尽可能的温和,生怕吓到了这少年,可少年就是红着脸,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害羞的,叶笙不由得扶额。 “大小姐,他叫唐斯,他爹是大将军从前的副将唐大山,因当年为大将军挡了一刀,没了一条胳膊,只得离开军中,唐副将对大将军最是忠心耿耿,怕是他叫唐斯来的。” 果不其然,唐斯不停的点头,红着脸结结巴巴的说道,“是,是爹叫我来的,爹,爹要我听大将军的话,大,大将军让我干啥,就,就干啥,大将军叫我当大小姐的面首,就,就当面首。” 叶笙简直哭笑不得,“你知道面首是什么意思吗?” “知道。面首就是男人。” 唐斯的脸更红了,叶笙更哭笑不得了,“也可以这么说,也不能这么说。” “我知道的,意思是我是大小姐的男人,但大小姐的男人不只我一个,我就是大小姐的小妾。” 小妾…… 叶笙满头黑线,好吧,这么说也没错。 “你回去吧,我不需要小 妾。” “不行!爹,爹叫我来的,爹要,要我听大将军的话……” 唐斯又结结巴巴的把之前的话重复了一遍,他说得慢,又结巴,等他说完,已经过去了好一会。 “我要当大小姐的面首……” 唐斯红着脸,偷偷瞅了叶笙一眼,脸更红了,又重复了一遍,“我要当大小姐的男人!” 叶笙无语凝噎,有种解释不清的无力感,“我说了,我不需要什么面首,是三哥和爹爹弄错了。” 无论叶笙怎么说,唐斯就是认定了死理,他爹叫他来的,他爹要他听大将军的话,大将军要他当大小姐的面首,他就要当大小姐的面首! “大小姐,不如收下他吧,唐副将忠心,唐斯定然也是忠心不二,而且,唐斯平日里沉默寡言,从不多嘴多舌,有什么话,他也守得住。” 似乎为了证明白皮少年的话,唐斯紧紧抿着嘴唇,一副任谁逼问也不开口的模样。 见叶笙皱着眉头,似乎有些不悦,白皮少年心中一凛,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在心里飞快思索,斟酌着词句,继续说道,“大将军也说了,大小姐不收个面首,上头那位不会放心的,与其收 旁人,不如收个知根知底,又信得过的。” “再说了,只是明面上收了而已,大小姐要不要坐实面首的名头,全由大小姐,外人谁知道呢?” 叶笙陷入了沉默,白皮少年也随之沉默。 有些话,点到即止便可,说多了反而适得其反。 他想做大小姐身边的第一人,这些话就算得罪了大小姐,也不得不说。 屋子里的气氛,安静得有些压抑。 但奇怪的是,唐斯和白皮少年,都似乎对这压抑毫无感觉。 尤其是唐斯,神色自若,叶笙看他的时候,他还冲叶笙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这人若不是心机太深,善于隐藏,就是心中坦荡,无所畏惧,如同婴儿般。 而白皮少年,则是隐藏了心思。 刚刚还有些冲动,不过一会,就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虽然微湿的鬓角绷紧的身体,泄露了他心中的不安,但已经很不错了。 孺子可教! 叶笙端了茶,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你叫什么名字?” 大小姐问名,就表示她接受了他的进言。 白皮少年一脸狂喜,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属下李沧。” 李沧?! 叶笙手一抖,手中的茶盏砸落在地。 第86章 萧御有心了 茶杯裂成无数片,有两片甚至飞溅到李沧脚上,茶水流了一地。 李沧不顾地上满是碎瓷片和茶水,噗通一声单膝跪地,“大小姐息怒!” 他压根不知道为什么叶笙一听到他的名字,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立春递上帕子,叶笙已经恢复了平静,接了帕子优雅的擦拭着手上的水渍,慢条斯理的问道,“你叫李沧?” “是的,属下李沧,家父是叶家军里的七品校尉李盛。” 李沧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家父对将军府忠心耿耿,属下也是如此,还请大小姐明察。” “我什么时候怀疑过你的忠心?” 叶笙淡淡道,她越是平静淡然,李沧越是心中难安。 他是思虑甚多的人,越想越担心叶笙是不是对这个名字有阴影,难不成从前也有叫李沧的,害了大小姐? 他自问没有对不起叶家,李家也没有对不起将军府,想来想去,只有这个原因了,他是被同名同姓的人坑了。 “哪个李,哪个沧?” “木子李的李,沧州的沧。” “原来,” 叶笙擦拭水渍的动作一顿,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会心的微笑,“原来,你就是那个李沧!起来吧!” 见叶笙不 仅没有不悦,反而很是高兴的样子,李沧心中大喜,“大小姐听过属下的名字?” “几年后听过。” “啊?” 李沧一头一脸的雾水,叶笙也不解释。 前世,萧桓登上龙椅后不久,戾王连同数位藩王谋反,战火蔓延整个大燕,双方僵持不下时,安乐王萧御出手了,不仅一举打垮叛军,还很快令大燕安定下来,一切回复正常。 而那场战争,最耀眼的除了萧御,还有他身边的第一军师——李沧。 叶笙并未见过李沧,但他的名字一直跟萧御绑在一起,凡是有人提起安乐王,必提及李沧,说他谋略无双,精通兵法,安乐王得了他,如虎添翼,才能那么快平定叛军。 叶笙并不知道李沧出自叶家军,既然李沧的父亲是叶家军里的校尉,为什么李沧没有为叶家效力,反而去了萧御身边?中间到底出了什么差错? 是萧御在叶家军里安插密探,发觉了李沧的能力,把人挖走?还是李沧背出了叶家军? 若是后者,那李沧的忠心…… 感觉到叶笙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变得锐利,李沧心中一凛,面上不敢露出丝毫异样,任由着叶笙打量。 “你的父亲李盛, 是叶家军的校尉,你也相当于出自叶家军,什么情况下,你会离开叶家军,另投他人?” 李沧刚站直的膝盖一软,差点又要跪了下去,他硬撑着没有跪下,见叶笙并不是怀疑他对叶家的忠心,只是在跟他探讨这种可能性,李沧这才松了口气,认真的思索片刻,才如实答道,“属下想了又想,只有一种情况,属下会另投他人。” “说!” “大概是在叶家军里怀才不遇,满腔抱负无法实现,而另一人又能让属下大展拳脚。” 见叶笙并未生气,李沧又诚诚恳恳的说道,“大小姐放心,即便有这种情况,属下也只是效力别人,不会做出背弃叶家的事。” 前世,李沧虽然是萧御的第一军师,但并未和叶家军有冲突,萧御和叶家,也不是敌人。 甚至于,三哥战死沙场,也是萧御送他回京的。 大燕最尊贵的王爷,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甚至于连那时的皇帝萧桓都不敢对他无礼,萧御这样的身份,亲自护送三哥的棺椁回京,他有心了! 想起三哥战死,叶笙突然想起罗钊的名字为何这般耳熟! 前世,三哥的副将就叫罗钊,与三哥一同战死沙场 ,甚至于为了帮三哥杀出一条血路,罗钊中了几十箭,尸首找到的时候,身上都是血窟窿,两条胳膊和一条腿都被射断了。 她一直不愿回想三哥战死的事,连带着罗钊的名字也藏到了记忆深处。 那场战争那样惨烈,多少儿郎战死沙场,多少父母失去儿子,多少女子失去丈夫,多少孩童失去父亲,满地的骸骨无人收捡,流落荒野,被野狗啃食。 都说一将功成万骨枯,但将军听的,不也是君王的命令? 平定了戾王谋反,萧桓铁血手段,将戾王圈禁至死,又让跟戾王沆瀣一气的几个藩王,重病而死。 事情到此就可以结束了,但萧桓却想趁此机会,将剩下的几个叔伯兄弟一起杀了,包括年少幼稚的十皇子萧栎。 萧桓这样做,定然会激起诸位王爷又一次联手谋反。 叶笙不想再起战火,劝阻了他,两人因此冷战了好些日子,最后在叶兆即将年终回京时,萧桓主动服软,两人就此和好。 即便如此,萧桓还是在接下来的几年,找借口将那些兄弟毒死的毒死,暗杀的暗杀,圈禁的圈禁,只剩下最小的萧栎瑟瑟发抖,要不是求助于萧御,怕也难逃一劫。 其实,叶笙那时就该看清,萧桓此人小肚鸡肠,阴毒狠厉,睚眦必报,他惧怕叶兆,这才不得不服软,生怕叶兆看出什么来,可他记仇得很,这件事终究在他心里埋下了一根刺。 可惜,她没看清,不仅害得叶家覆灭,还害得刚出世的孩子被萧桓亲手溺死! “大小姐,属下说的都是真的。” 见叶笙久久不语,神情恍惚,李沧轻声说道。 叶笙回过神来,扯了扯嘴角,“我知道。” 李沧还是有些不放心,刚要说些什么,便听到叶笙淡淡道,“你去帮我找个人。” 李沧又惊又喜,又有些忐忑。 大小姐让他找人,已经开始接受他,找人,就是大小姐给出的测试,他只要能通过测试,便能成为大小姐的谋臣! “大小姐请说。” “姓何,沧州人,会些手艺活。” 李沧等着叶笙说出其他信息,却见她已经端了茶,表示送客之意了。 李沧顿时傻眼了。 就这么点资料,怎么找?而且,大小姐这话说得不清不楚的,手艺活?哪方面的手艺啊? “找不到?” 叶笙轻轻吹着滚烫的茶,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那一眼看似平静无波,却让人不由得头皮一紧。 第87章 进击的萧桦 李沧不敢推脱,忙道,“找得到!请大小姐给属下一个月……” “半个月。” 就算用最快的马,从沧州来回也需要十天,沧州那么大,大小姐只给他五天的时间找人,还要劝服对方跟他回京,怎么够? “半个月后的这个时辰,我在这里等你一个时辰,若少了人,你就不必回来了,若过了时辰,你也不必回来了。” 李沧脸色微变,叶笙目光平静的看着他,淡淡道,“我身边的第一人,不是那么好当的!也不是谁都有资格当的!” 李沧心中一凛,一咬牙,沉声道,“大小姐放心,属下一定准时把人带回来!” 叶笙唇角微微上扬,摆了摆手,“去吧!别让我失望!” 李沧一拱手,大步出了厅堂。 屋子里只剩叶笙和唐斯,唐斯脸上的红色已经褪去,叶笙望了他一眼,谁知,唐斯立马又脸红了。 叶笙有些哭笑不得,“我有那么可怕吗?” “大小姐不,不可怕,大,大小姐,很,很美。” 没了李沧,唐斯的结巴更厉害了。 他生得很英俊,剑眉星目,一双眼睛又黑又亮,目光清澈坦荡,毫无掩藏。 肌肤是军士特有的小 麦色,显得很健康,一身肌肉很健美,一看就知经常在军队里摔打的,但又不过于突兀,身材高大修长,一眼看上去,皮相很好,的确是做面首的好苗子。 不得不说,叶三虽然爱胡闹,但眼光还是很不错的。 他一脸红,不像历经风吹雨打的军士,倒像个隔壁的青涩少年。 “我住的院子叫青云院,你让下人带你去选个房间,收拾收拾住进来吧。” “我,我要,要跟大小姐住,住一个院子吗?” 唐斯的脸更红了,连耳根都红透了,期期艾艾的问道。 叶笙微微一笑,“既然要假扮我的面首,自然要住一个院子的,这样才方便行事。” 见唐斯脸红得发紫,叶笙干咳一声,解释道,“你别误会,不是那方面的行事,是……” 算了,她也解释不清了。 “我懂,我是大小姐的挡箭牌!” 叶笙一脸诧异,“你不结巴了?” 她不提还好,她一提唐斯又开始结巴了,‘我’了半天,都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那你知道怎么做吧?” “知,知道,无人时,我是大小姐的属下,有人时,我,我是大小姐的面首。” 叶笙点头一笑 ,示意唐斯可以下去了。 唐斯行了礼,低头退下。 现在的叶笙还不知道,真正属于她的团队即将形成。 今日出现在这里的少年,有不少将成为叱咤大燕,赫赫有名的风云人物。 而这些人,都属于她,都一心一意效忠于她。 他们的名字,与她的名字一起,站在大燕的最巅峰,绽放出无尽荣光,令世人侧目。 宫中。 宜春宫。 萧桦刚踏入宜春宫的宫门,便有小宫人前来领路,自从昨晚萧桦听从皇贵妃的话,为了诚王服下秘药后,皇贵妃对他的态度好了不少,连带着宫人也对他恭敬了不少。 “殿下,秀玲姐姐昨夜又被诚王打了,嫌她服侍不好。” 瞅着四处无人,小宫女压低声音飞快说了一句。 秀玲是诚王身边的第一侍女,深得诚王和皇贵妃信任。 她是皇贵妃的心腹宫女的女儿,心腹宫女出宫嫁人后,又把女儿送来服侍皇贵妃,皇贵妃便把秀玲送去服侍诚王,这么多年来,秀玲对皇贵妃和诚王都忠心耿耿。 只可惜诚王看起来天真可爱,实则性子乖戾暴虐,又不能打骂小宫女,怕传出不好的风声,便将火气都发泄在 秀玲身上。 这些年来,萧桦一直让人暗中盯着秀玲,以备不时之需。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萧楠自己作死把心腹送到他手上,他不要岂不辜负了萧楠的美意? “等会你把她哄到后花园去。” 临进门时,萧桦低低说了这么一句,便迈过门槛。 皇贵妃正在用午膳,萧楠也在。 看见萧桦,皇贵妃脸上露出复杂难言的表情,萧楠先是一怔,随即露出天真灿烂的笑容,“四哥来了?可用了午膳?” 不待萧桦答话,萧楠又热情洋溢的叫着宫女,“快去小厨房,让厨子做几道四哥爱吃的菜来,我记得四哥爱吃沙参老鸭汤,松子虾仁,翡翠白菜汤。” “殿下,沙参老鸭汤要用小火慢煨三个时辰才入味,这时候怕是来不及了。” 宫女小心翼翼的说道。 萧楠脸上有些挂不住,“那就快做了松子虾仁和翡翠白菜汤来。” 萧桦冷眼看着这一切,他如何不知这是萧楠故意表露亲近,他这个五弟,想装好人也装不到味,看起来就像个笑话。 “不必了,这几道菜是父皇爱吃的,本王并不爱吃。” 萧楠的脸一下就垮了下来 ,勉强笑道,“那是我记错了,四哥见谅。” “不碍事,五弟心里都记挂着什么玉仙姑娘,琴心姑娘,楚楚姑娘,哪里记得我这个哥哥爱吃什么。” 萧桦微微笑道,萧楠脸色微微一变,刚要开口,就被萧桦抢了先,萧桦幽幽叹息,“五弟多情,记挂着玉仙姑娘爱花,给玉仙姑娘新买的院子种满了各式花草,连园丁也是一等一的。还记得琴心姑娘爱琴,前阵子鼎福楼的掌柜新得的那把千年古琴,就被五弟花重金买下,赠给了佳人。还记得楚楚姑娘爱诗画,夜夜陪了美人吟诗作画,罗袖添香,温香软玉,叫四哥这个孤家寡人好生艳羡。” 一旁的秀丽脸色煞白如纸。 萧桦冷眼看着,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冷漠的笑意。 一个女子,能忍受萧楠那样的摧残,自然是存了几分心思的。 只可惜,她一心爱慕萧楠,萧楠不过当她是个工具,还是个不太满意的工具。 有些事情不捅破还好,便可自欺欺人,一旦捅破,便是鲜血淋漓,想自欺欺人都不能了。 真真可怜! 萧桦眼里寒光浮沉,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可怜?在这宫里谁不可怜? 第88章 她就是个玩意 他面带怜悯的看向秀玲,秀玲察觉到他的目光,眼圈微红的低下头去。 萧桦眼中一片冰凉,嘴角的笑意愈发嘲讽。 “你怎么又去招惹那些烟花女子?” 皇贵妃怒道,“千人骑万人枕的玩意,也值得你上心?有秀玲服侍你还不够?” 萧楠撇撇嘴,满不在乎的说道,“秀玲在榻上跟条死鱼一样,哪有玉仙她们风情?再说了,秀玲不也是玩意?” 皇贵妃怒了,“你说什么?” “不过是个宫婢的女儿,不也是宫婢?宫婢不就是玩意?装什么大家闺秀!这也不能玩,那也不能玩,尽扫爷们的兴致!” 秀玲再也忍不住,忍着眼泪跑了出去。 萧桦冷眼看着这一幕,眼里闪过一丝快意,嘴上却道,“五弟,你岂可这么说秀玲姐姐,她自幼照顾你,对你一片真心……” “真心?一个宫婢说什么真心?本王可是皇子,她算什么东西?也配跟本王说真心?” 萧桦越劝,萧楠说出的话越出格越伤人。 萧桦就是知道他喜欢和自己对着来,才故意劝他。 刚跑出门外,还没离开,躲在窗下偷听的秀玲,终于彻底崩溃,眼泪哗啦啦的流,一 个平平无奇的小宫女走过来,“姐姐别在这哭,待会惹了主子晦气,又要拿姐姐出气了,去后花园吧,那里没人。” 屋子里,皇贵妃看着萧楠欲言又止,萧桦丢下句‘我还要去向父皇请安’,便起身离开。 他一走,皇贵妃便开始训斥萧楠。 “烟花女子就是烟花女子,玩玩即可,秀玲不一样,她对你忠心耿耿,这些年来,她帮你做了多少事?你还不知足!你将来娶了王妃后,要给她一个侍妾的名分!对了,你等会去跟她说几句好话,安抚安抚她,别寒了她的心,将来给你捅篓子……” 萧楠低头听训,却一脸的不以为然。 屋外,萧桦站在窗下听了只言片语,脸上露出一丝凉薄不屑的笑容,迈开一双长腿,出了宜春宫,绕了个弯,往后花园走去。 秀玲躲在假山下哭得抽抽搭搭,正伤心时,耳边传来一声叹息,一张素白的帕子递到她面前,“姐姐快擦擦眼泪吧,若被五弟看出姐姐哭过,又要生气了。” 秀玲抬起眼泪汪汪的眼睛,看见的是萧桦那张写满担忧关切的脸,她哽咽着叫了声英王殿下。 萧桦冲她微微一笑,笑容炫丽 夺目,一双桃花眼流光潋滟,几乎闪晕了秀玲的眼,呆呆的看着萧桦。 萧桦眼里寒芒一闪,嘴上却温温柔柔的说道,“快擦擦眼泪吧,别让人瞧见了,传到五弟耳朵里。” 秀玲这才回过神来,神色羞赧的接了帕子擦拭眼泪。 她擦拭眼泪时,袖子掉了下来,露出手腕上的伤痕,连忙拉下袖子遮掩。 萧桦神色一暗,拿出一个白瓷瓶,“这是马院使给本王的伤药,药效极好。” “殿下,奴婢不能要,这要太珍贵了……” 秀玲慌慌张张的说道,萧桦叹息一声,把药塞到她手里,“拿去吧,本王也是见你与本王同病相怜,这才生了一分怜悯。” 秀玲看见他手腕上露出的些许红痕,想起皇贵妃对萧桦的态度,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喃喃的说了声‘多谢英王殿下’。 “区区一瓶药,有什么好谢的?本王再怎么落魄也是皇子,这药本王问马院使再拿一瓶就是了。” 他语气黯然低落,让秀玲心中不忍,偏偏他还温温柔柔的安慰秀玲,更让她心里难受。 “你别难过,五弟不是有心的,他只是性子急了些,刚刚母妃还劝他来哄你 呢,他也答应了,跟母妃说你这许多年来为他做了许多事,他不该气你,万一你心寒了……” 萧桦像是突然察觉失言似的,猛地住口,勉强朝脸色愈加苍白的秀玲笑笑,像是掩饰什么似的,丢下句‘本王还要去向父皇请安’便逃之夭夭,留下秀玲一人面如死灰的站在原地。 萧桦走出十几步远,回头看向那摇摇欲坠的单薄身影,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缕冰冷的笑意。 如何让一个满怀恋慕的女子彻底绝望? 自然是让她知晓,她所得到的温柔情意,恩爱缠绵,不过是心爱之人,为了堵住她的嘴,刻意做出来的谎言!有朝一日,他懒得再演戏,便要杀人灭口了! 萧楠,既然你非要自掘死路,本王便助你一把! 他眼里寒光浮沉,再不看那可怜的女子一眼,转身离开,往皇帝的居心殿走去。 皇帝刚用了午膳,却不让人撤下膳食。 太子也在,虽然一肚子狐疑,但也不敢说什么,安安静静的陪着喝茶。 “儿臣参见父皇。” 萧桦刚行礼,皇帝便叫他起身,“可用了午膳?父皇还没用完,你陪着父皇用一点。” 萧桦看着皇帝放在 一边的青花瓷茶杯,眼眶微红,低低说了声‘儿臣领命’。 太子这才明白皇帝为何不撤下膳食,原来是知道萧桦进宫了。 只是,萧桦在宜春宫连饭都没得吃吗?皇贵妃的贤良淑德,岂不通通都是假的? 太子端起茶杯,掩去嘴角的笑意。 皇帝略有些不悦的目光在他脸上扫过,太子心中顿时一凛。 萧桦像是没看见这一幕,狼吞虎咽的吃得飞快。 皇帝轻轻叹息一声,示意李公公给他盛了碗汤。 “你母妃她……” “母妃待我极好!” 萧桦急急的打断皇帝的话,似乎生怕皇帝对皇贵妃生了嫌隙,他端着碗,嘴边还有饭粒,眼神黯然,喃喃道,“母妃待我极好的,她只是稍微的多疼了五弟一点,五弟比我小,母妃疼他是应该的,我是做哥哥的……” 皇帝叹息一声,不再说什么。 这些年来皇贵妃对萧桦的心结,他怎么会不知道? “父皇待我也是极好的,我喜欢来父皇这里……” 萧桦的声音很轻,像是嘟囔,若不细听怕是听不见,皇帝眼里闪过一抹光亮,目光变得柔和。 太子眼里寒光一闪,看向萧桦的眼神多了些戒备。 第89章 你不要逼我 皇帝看着萧桦飞快吃掉两碗饭,又让宫人添饭,忙阻止了他,皱眉道,“吃太多不好克化,君子一言一行一饭一食,都要有度,当年太傅的教导都忘了吗?” “儿臣,儿臣……” 萧桦说不出话来,胀红了脸低下头去。 李公公附在皇帝耳边说了几句话,皇帝脸色顿时就变了。 他的这个皇贵妃,当真是好极了! 留了儿子一夜,用秘药催儿子提升实力,连一碗早饭都懒得让宫人为他准备。 有些事情他不是不知道,他只是不能深究。 皇贵妃出自安阳侯府,面上贤良淑德,打理后宫也井井有条,并没有什么错处,这些年他压着她不让她当皇后,已经让安阳侯有微词了。 总不能因为皇贵妃偏爱幼子,就责罚她,这也说不过去。 只是这次,皇贵妃不经他同意,就偷偷给萧桦用秘药,彻底惹怒他了! 那些东西的后果有多严重,他很清楚,他当年为了从萧御手里抢皇位,也曾经用过,否则,他何至于还不到五十,就考虑后事。 好在他用得少,还是年过三十之后才用的,这才能扛到现在。 而萧桦如今才十七! 皇贵妃是想让这个儿子连后都留不下,就送 他上绝路吗? 其心可诛! “李成英,你去一趟宜春宫,把那些个主子犯错也不阻止,还怂恿主子的奴才通通杖毙!尤其是皇贵妃和诚王身边的那些个大宫女,大太监,奶嬷嬷。” “父皇!” 萧桦脸色大变,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那声音听得都疼。 “你不必再为皇贵妃说情了。” “是啊,四弟,父皇这么做自有父皇的道理,你再心疼皇贵妃娘娘,也该为父皇想想才是。” 太子微微笑道,眼里闪着得意又快意的光芒,父皇明着是打那些奴才,实则是打皇贵妃的脸! 那个贱妇,这些年费尽心机的想爬到皇后的位置,抢他母后的荣光,为她那个小崽子铺路。 打得好! 太子一时激动,脸上露出得意忘形的神情,皇帝目光一冷,只一瞬,眼里的寒意褪去。 “父皇,儿臣知道父皇为何生气,都是儿臣自愿的,母妃没有逼过儿臣,父皇您饶了母妃吧,母妃身子不好,这些日子还因为心口疼传了几回太医,” 萧桦膝行至皇帝身边,抱住皇帝的大腿,哀求道,“父皇,儿臣求您了,都是儿臣的错,是儿臣自己不争气,儿臣只是想让母妃开心,想让父皇开心 ……” 他红着眼眶望着皇帝,脸上都是孺慕之情。 皇帝沉沉叹息一声,无力的摆了摆手,“罢了,李成英,你让人去跟皇贵妃说,她既然身子不好,就不必侍寝了,撤牌子三个月吧。” “多谢父皇,多谢父皇。” 萧桦激动得不能自已,连连磕头。 皇帝扶起他,见他额头都磕红肿了,不由得有些心疼,“你这孩子,让朕说什么好?” 他话锋一转,“事已至此,你多纳几个侍妾,尽早有个子嗣吧。” 萧桦脸上的激动狂喜一下僵住了,他喃喃道,“父皇,儿臣,儿臣……” “怎么,不愿意?” “父皇明明答应过儿臣,让儿臣娶叶笙的……” 萧桦哑着嗓子道。 “叶笙不能生育!就算你想娶她,你也必须纳妾!” 皇帝忍着怒气,厉声说道。 萧桦红着眼圈,什么话也不说,不停的重复‘父皇明明答应了儿臣的’。 皇帝气得脸色发青,李公公连忙给皇帝顺气,“皇上,注意龙体啊。” 萧桦见状,也不念着要娶叶笙了,忙接了李公公的手,给皇帝轻拍后背顺气。 皇帝的气这才顺了点,看着萧桦,语重心长的说道,“从前,朕都由着你,再晚 几年纳妾也无妨,如今,如今情况不同,你的身体……” “儿臣会好好保养身体的,父皇切勿担心……” “你不必说了!朕会让人给你挑选身家清白,宜生养的女子为妾!” “儿臣不要!儿臣就要叶笙!父皇明知儿臣的心意,还逼着儿臣纳妾……” 见萧桦这么拧,皇帝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几个儿子里,他最看重元皇后所出的太子,最疼爱的却是萧桦。 因为几个儿子里,只有萧桦真心的依恋他,孺慕他,当他是一个父亲。 若是其他的儿子,他下了这样的旨意,就算再不愿意,也会恭恭敬敬的答应,嘴上还说着冠冕堂皇的漂亮话,不像萧桦,和他犟和他闹。 “四弟,不过几个妾室而已,你何必惹父皇生气?” “那太子哥哥自己要吧!反正太子妃嫂嫂贤良淑德,半点不介意您有多少个妾室!” 萧桦毫不客气的顶了回去。 太子被噎得脸色发青。 “朕意已决!你乖乖听话便是!” “父皇就算把她们抬进英王府,难不成还要逼着我和她们同房?我不碰她们,哪来的子嗣?” 皇帝被气了个倒仰,指着萧桦的手指头都抖了,“你,你这是要气死 朕不成?” 说来也奇,这个儿子最不乖巧听话,经常气他,他却最偏爱他。 “父皇——” 萧桦抱着皇帝的胳膊,哀哀道,“儿臣从小到大,什么也不敢要,什么也不能要,儿臣如今终于有了想要的女子,父皇也答应过成全儿臣,天子一言九鼎,父皇既是天子,又是儿臣的父亲,更不能食言!” “朕答应的是,叶笙愿意,叶家也同意,朕就让你娶她为王妃,可叶笙愿意吗?” “她会愿意的!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总有一日,她会看到儿臣的真心!父皇,请您等一等,好吗?” 萧桦苦苦哀求道。 皇帝刚要说话,一个小太监迈着小碎步进来,附在李公公耳边低声说了句话,李公公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奇怪。 “怎么了?” 李公公附在皇帝耳边,低低说了一句话。 皇帝怜悯的目光落在萧桦身上,萧桦心中猛地一跳。 “看来,你是等不到叶笙愿意的那一日了,刚刚收到消息,她纳了个面首,名叫唐斯,就安置在她的青云院里,是叶兆以前的副将的儿子,生得英俊过人……” 皇帝还没说完,就见萧桦喷出一大口黑血,整个人直挺挺的往后倒去。 “桦儿!” 第90章 替身 叶笙招了个面首的消息,如长了翅膀般飞往京城各处,尤其是各个王爷府邸。 康王府,正在饮酒的萧桓一听到这个消息,当即砸碎了一套甜白釉酒具。 “贱人!水性杨花,不知廉耻的贱人!本王还道她为何莫名其妙非要和本王解除婚约,还闹到了父皇跟前,原来如此!贱妇!比青楼里的女子还下贱,还放荡!本王一个男人还满足不了你吗?非要招面首,到处勾搭男人!” 萧桓恶狠狠骂道,屋子里服侍的婢女们个个瑟瑟发抖,纷纷缩着身子,生怕被康王的怒火波及。 萧桓阴测测的目光扫过婢女们,森冷阴鸷的目光落在一个高挑婀娜的婢女身上,眼里闪过一道诡异的光芒,叶笙也是这样的高挑婀娜,永远的昂首挺胸,神采奕奕,气势傲然,不比一般女子弱柳扶风,低眉顺目。 贱人,本王倒想看看你是不是永远这么高傲! “你过来!” 萧桓指着高挑婢女冷冷道。 婢女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声求饶道,“康王殿下饶了奴婢吧,奴婢,奴婢……” “过来!” 萧桓的声音猛地拔高,尖锐刺耳,婢女吓得哆嗦了一下, 抖着身子慢吞吞的往前挪。 其余婢女纷纷低着头,暗自庆幸逃过一劫,无人敢为这个被挑中的悲惨婢女求情。 萧桓直接一巴掌打在婢女脸上,“不知廉耻的贱婢!本王叫你过来,你还敢慢腾腾的挪!你就这么不把本王放在眼里吗?一个被男人骑在身下的玩意,也敢在本王面前蹬鼻子上眼?本王可是皇子!可是王爷!你算什么东西?” “奴婢,奴婢知错了,王爷息怒……” 婢女捂着红肿的脸,哀哀的求饶道,却连眼泪都不敢流,只因上一个姐妹,就因被康王折磨的时候流泪哭泣,被康王骂晦气,活生生的丢去给獒狗咬死。 萧桓一把抓住婢女的胳膊,将她推倒在地上。 地板坚硬,虽然铺了毯子,但婢女还是摔得全身都疼,但她知道与接下来的折磨相比,这点疼根本不算什么。 “千人骑万人枕的贱妇!这么忍受不了寂寞是不是?本王给你!你给本王瞧好了,本王是怎么宠幸你的!” 萧桓眼里闪动着阴鸷恶毒的光芒,微微弯腰,强劲有力的手捏着婢女的手臂,浮现道道青痕。 接下来的一切,毫无预兆,疼痛灭顶, 黑暗犹如潮水堙没。 婢女克制不住的浑身发抖,但一声也不敢吭,默默的忍受着这非人的折磨。 “喜欢本王这样对你吗?啊?!不是想要男人吗?本王这样对你,满意吗?!叶笙!你睁大眼好好瞧瞧本王是怎么宠幸你的!” 萧桓眼里闪着狂热诡异的光芒,疯狂得可怕。 “叶笙!你等着!终有一日,本王会让你好好尝尝男人的滋味!让你尝尝本王的勇猛无敌!” 婢女疼得全身像被剥皮拆骨,她忍着眼里的泪水,默默的忍受着。 不知过了多久,萧桓终于泄愤够了,从婢女身上爬起来。 两个婢女连忙过来,为萧桓整理衣裳。 那个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婢女也挣扎爬起来跪在地上,低声道,“奴婢多谢王爷宠幸。” 难道有人这么被折磨还死不了,也难得有人谢他宠幸! 萧桓饶有兴致的目光在婢女惨白的脸上打了个转,“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莺儿。” “从今往后,你就叫笙儿,专门伺候本王。” 萧桓刻意的在‘伺候’二字上加重了语气,莺儿脸色顿时煞白如纸,在萧桓阴恻恻的目光下,她不敢不应,抖 着身子谢了恩。 “笙儿这个名字可尊贵得很,将军府的大小姐就叫这个名,你能和她一个名字,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萧桓拍着莺儿的脸颊,说道。 “奴,奴婢多谢王爷赐名。” 莺儿抖着身子说道。 萧桓目光一冷,语气也沉了下去,“你说什么?” “奴,奴婢……” 萧桓冷哼一声,高声叫了声‘来人’,一个高大男人无声无息的走了进来,萧桓高高在上的看着莺儿,“这贱婢不识抬举,拖出去喂獒狗!” 莺儿脸色唰的白了个透底,一丝血色也无。 那男人面无表情的朝莺儿走过来,就在他粗大的手即将碰到莺儿时,莺儿脑子里闪过一道灵光,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语速飞快的说道,“奴婢笙儿,多谢王爷赐名。” “笙儿……” 萧桓咀嚼着这个名字,眼里的光芒亮得诡异,面上的表情渗人得很,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一挥手,高大男人如来时一般,无声无息的走了出去。 逃过一劫的莺儿跟全身的骨头都被抽走了似的,瘫坐在地上,萧桓居高临下的扫了她一眼,挥手让服侍他穿衣的两个婢女退下,“笙 儿,你来服侍本王!” “笙儿遵命。” 莺儿算是明白了,要想活下去,必须时刻提起自己叫笙儿,时刻记得她是将军府大小姐叶笙的替身,供王爷发泄的替身。 她挣扎着爬起来,服侍萧桓穿衣。 “脱了!” 刚给萧桓把衣服穿上,就听到萧桓冷冷的命令道。 莺儿愣了一下,但还是乖巧的为萧桓解衣,刚想按照顺序先脱上衣,又听到萧桓冷冷道,“上衣不必脱了,脱下裤子便是。” 莺儿手抖了一下,战战兢兢的看向萧桓,只见萧桓脸上的欲望毫不掩饰。 “还不脱?” 莺儿哪敢说不,抖着手脱了萧桓的裤子。 刚做完这一切,萧桓便一把将她推倒在地上,“自己把衣服脱干净,给本王跪着!” 莺儿不敢不从,抖着身子像条狗一样跪爬在地上。 萧桓粗暴的上前,犹如暗夜里的修罗将她笼罩,眼前的光线一下子黯淡下去,无尽的痛楚蔓延至全身上下每一个角落。 无法反抗,也不能反抗。 她越疼,萧桓越高兴,越得意,也越疯狂。 莺儿死死咬着嘴唇一声不吭,手指甲几乎抓破身下的地毯。 “叶笙,叶笙……” 第91章 都是男人,有什么不同? 与此同时,安乐王府的气氛也是压抑得几乎让人窒息。 但与康王府不同的是,萧御不仅不像萧桓一样,跟条发疯的公狗一样找人发泄,反而安静得诡异。 越是这样的安静,越让人发自心底的恐惧。 “王爷,您……” 青山先生刚开口,就被萧御平静无波的眼神打断,这让他一肚子的话全卡在嗓子眼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萧御看了一眼来禀报消息的影一,“这件事,本王知道了,你退下吧。” “那,要不要属下……” 影一做了个扭断脖子的动作,萧御勾唇一笑,端的是从从容容,云淡风轻,“不过一个面首而已,也值得你们搞出这么大阵仗?什么叫面首?面首就是侍妾,就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意,一个玩意,你们也太在意了些。” 见萧御似乎真的半点也不在意,影一有些不敢确信的和青山先生对视了一眼。 “本王是谁?本王是安乐王!是这大燕最尊贵的王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要什么有什么!要是让人知道本王和一个玩意过不去,本王岂不成了笑话?” 萧御的语气依然平静,但影一就是感觉怪 怪的,他下意识的看向青山先生,见青山先生抿着唇,两条腿绷得笔直,很是紧张的样子,影一心中不由得一颤。 “本王不会和一个玩意过不去的!一个玩意而已!新鲜感过了也就过了!难道谁还会把一个玩意放在心上不成?一个玩意,本王才不会跟他计较!本王可是安乐王,本王要身份有身份,要容貌有容貌,要才华有才华,本王难不成还争不过一个玩意,哼,他算什么东西,他连给本王提鞋都不配……” “可是,叶小姐让他住进了自己的青云院,房间就在叶小姐的正房隔壁,连他的房间摆设,也是叶小姐亲自布置的,叶小姐还亲自带他去将军府的兵器坊挑选兵器,还带他去裁衣,可见他的确很得叶小姐欢心,属下也看了,那个唐斯的确长得不错,身材也好……” 青山先生狠狠瞪了影一一眼,你丫想死,能不能自己去死,不要带累老夫! 影一被青山先生瞪得莫名其妙,当看见青山先生悄悄的往外退,在他说完这些话的时候,青山先生已经退到了门口,影一就更莫名其妙了。 “不错?有多不错?” 萧御的声 音依然很平静,可莫名的让人听出了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影一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但他并未多想,还是老老实实答道,“剑眉星目,气质坦然,不是那种瑟瑟缩缩的男人,叶小姐气场那样强大,一般男人跟她站一起,都被衬成了歪瓜裂枣,可这个唐斯居然没怎么被比下去,跟叶小姐在一起时,还算相配。” “哼!再好看,能有本王好看?能有萧桦好看?” 萧御冷声道,影一想了想,如实答道,“若单论容貌,那个唐斯自然是比不上王爷和英王的,只是唐斯身上有一种很坦荡的气质,如小儿般赤忱,属下看见他,都生了一分交好之心。” 影一这话刚说出口,就被萧御狠狠瞪了一眼,“既如此,你就离了安乐王府,去将军府吧!” “好——” 啊字还没说出口,影一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干巴巴的笑道,“属下对王爷忠心耿耿,可鉴日月,属下绝不背弃王爷,不管……” 不管将军府有多好,叶小姐有多好,不像王爷这么阴晴不定,动不动暴怒,还让人摸不着头脑。 这话,他自然是不能说出口的。 他要是说出口 了,不仅去不成将军府,说不定还会被王爷丢去影卫营操练死。 “继续!” 影一正在胡思乱想时,耳边传来萧御冷冰冰的声音,影一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条件反射的反问道,“继续什么?” 萧御冰冷彻骨的目光,慢悠悠的投了过来,他也不说话,也不解释,就那么勾起嘴角,冷冷哼了一声。 这声冷哼,让影一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就是他不愿在王爷身边呆着的原因! 王爷自从认识叶笙后,那性情太古怪,太吓人! 影一在武艺上有天赋,但在猜测主子心思上明显半点天赋也没有,好在关键时刻,青山先生朝他无声的说出两个字:唐斯。 “哦,唐斯啊。唐斯跟王爷和英王不是一类人。唐斯一看,就知道来自军中,他肌肉健美,身材高大修长,肌肤是历经日晒雨淋的小麦色,看起来有些粗糙,也不够细腻,却很有男人气概。” “照你这么说,本王没有男人气概吗?” 萧御阴测测的说道,影一吓得差点跳起来,“属下没有这么说,只是……” 这小子再这么胡言乱语,绝对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青山 先生实在看不过去了,他打断影一的话说道,“只是叶小姐出身将军府,从小在军营里玩闹,见多了军士,父亲兄长都是同一类,偏爱的大概也是这一类人,王爷和英王殿下对叶小姐来说,怕是太高贵精致了。” “高贵精致不好吗?难不成非要像那些士兵一样,一身臭汗,皮糙肉厚!” 萧御冷笑道,刀子般的眼神恨不得在青山先生身上扎出几个洞来。 “民间有一句话,萝卜白菜,各有所爱。” “你意思是本王是萝卜,唐斯是白菜了?都是素,都是男人,有什么区别?” 王爷您非要和我扯,有本事去和叶小姐扯啊? 青山先生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却不敢露出分毫,说道,“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属下的意思,王爷是精美的宫中佳肴,高贵脱俗,漂亮动人,偏偏叶小姐不爱,她爱的是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豪情壮志!老夫这样说,王爷可明白?” 萧御冷哼一声,没有言语。 “不是王爷不够好,实在是叶小姐不好王爷这一口。王爷用不着气馁,多的是女子喜爱王爷这一款,比如王爷刚带回来的温小姐,她……” 第92章 萧御被鄙视了 见萧御没有打断自己的话,面露沉思的表情,青山先生心中一喜,继续说道,“温小姐虽然出身一般,但容色可人,性情温柔体贴,以温小姐的家世来说,做正妃自是不够的,做个侧妃勉勉强强,若王爷不想给她太高的名分,做个侍妾也是行的……” 王爷能把温如雪带回王府,说明王爷对温如雪有了点心思,青山先生恨不得立即把自家主子推到温如雪的床上,让主子享受一下女子的温柔乡,只要主子开了窍,知道女人的好处了,就不会心心念念想着叶笙那个母老虎了。 无论是性情,还是身体缘由,还是顾及到皇帝疑心,叶笙都不适合王爷! 青山先生巴不得有个女人出来分主子的心,虽然温如雪容貌算不得顶尖,连王爷都比不上,但仔细想想,天底下有哪个女人有王爷好看?这个温如雪还算勉勉强强能合格了,至少,她能让王爷带她回府,就是她的本事。 想到此,青山先生更加不遗余力的推销温如雪,“就算王爷现在还不想给名分,那先让她先没名没分的伺候着王爷,想必温家也不会有意见的,能伺候王爷,不管有没 有名分,也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先生,” 青山先生正说得唾沫横飞时,萧御神色凝重的打断他的话,“你说,本王要如何才能变得粗糙一点,有男儿气概一点?就像那个……” 萧御半点也不想说出唐斯的名字,但他相信手下的人都能懂。 青山先生一张老脸黑成了锅底,他说得口水都干了,舌头都僵硬了,王爷一个字也没听进去?王爷坐在那,一脸沉思的表情,是在想怎么变黑,怎么变成糙汉子? “本王肤色白皙如玉,是天生的,本王从前也日晒雨淋过,依然白皙细腻,半点也没变黑过。” 萧御满面愁容的说道,青山先生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他拉长着脸,没好气的说道,“王爷是金尊玉贵之人,岂能跟粗野之民似的皮糙肉厚,乌漆嘛黑的?” 萧御没有言语,青山先生见自己的话有效,趁热打铁的说道,“再说了,就算王爷变得跟唐斯一样,又能如何?唐斯已经捷足先登了,王爷再变,也不过是东施效颦,反而失了自己的优点,得不偿失。” “话可不能这么说!” 影一不悦的反驳道,他跟青山 先生不一样,他是一心的希望王爷和叶笙在一起,这样,他就不用承受王爷阴晴不定的脾气了,“叶小姐就好那一口,王爷变了,至少还有机会,虽说唐斯已经捷足先登,但以王爷的本事,谁说王爷不能后来者居上?说句不好听的,王爷若是不变,怕是连入叶小姐的眼的机会都没有。王爷和唐斯,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类人,叶小姐若是喜爱唐斯那一类男人,那对王爷这一类的,怕是看也不看一眼的。” “胡说八道!王爷这样的男子,哪个女子不喜欢?影一,你什么也不懂,别教坏了王爷。” 青山先生恼怒的驳斥道。 影一一听,也恼了,“先生你六十岁都没碰过女人,你才教坏了王爷!我再怎么笨,至少碰过不少女人。女人的心思,我还是能猜到几分的。” “你!” 被戳到痛脚的青山先生刚要发飙,就被萧御冷冷的瞪了一眼,只得硬生生的吞回要骂人的话。 “继续!” 影一得意的横了青山先生一眼,他清了清嗓子,侃侃而谈,“女人们喜欢的男人无非是这几种,男子气概足的糙汉子,真男人,够爷们,类似唐斯 ,面皮极白,容貌精致的小男人,俗称小白脸,白斩鸡,还有儒雅斯文的读书人,等等,这几种男人,无论从外貌,还有性情,都是不相同的,甚至是相悖的。” “一般来说,一个女人喜欢的都是固定的某种类型的男人。现在看来,叶小姐喜欢的是大将军和两位少将军那一类的,真男人糙汉子,勇猛威武的类型。她既然喜欢真爷们类型,自然就不会喜欢小白脸,而王爷正是……” 影一小心翼翼的看了萧御一眼,见他脸色阴沉得滴水,哪还敢说下去。 良久,就在影一和青山先生快要被萧御身上散发的冰冷压抑的气息压垮时,萧御冷冷的哼了声,冰冷刺骨的目光落在影一头上,将他的脑袋越压越低,最后几乎贴着胸口,“你说本王是小白脸,白斩鸡?” “属下……” 影一刚开口,就被萧御打断,“罢了,本王就是这样白皙如玉的美男子,本王生来如此,多少人羡慕本王的白皙貌美,何必为她叶笙改变?不就一个面首嘛,有什么大不了的,本王半点也不在乎!” 影一和青山先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了两个字: 不信! 萧御懒得理会这两人的眉来眼去,摆了摆手,“退下吧!” 影一和青山先生战战兢兢的看了萧御一眼,见他神色如常,的的确确毫不在意唐斯和叶笙的事,这才将悬在嗓子眼的心稍微落回去了一点,恭恭敬敬退了出去。 直到走到院子里,依然一切如常。 两人默默的松了口气,谁知那口气还没完全吐出来,身后传来轰的一声,两人吓得差点跳起来,回头一看,只见好端端的屋子轰然倒塌,所有家具化为齑粉,唯有萧御坐着的椅子,面前的桌子完好无损。 萧御怡然端坐,手中捏着一只青瓷酒杯,酒杯里的酒水分毫未洒,好一派气定神闲,云淡风轻。 他悠然的将酒杯放下,施施然起身,迈开长腿走在残砖破瓦上,闲庭信步,优雅脱俗。 “今日阳光正好,本王去后花园晒晒太阳。” 影一和青山先生对视一眼:王爷不是不喜欢晒太阳吗? 萧御一走,原本完好的酒杯,桌椅,也于刹那间化为齑粉,灰飞烟灭。 影一和青山先生默默的对视一眼,又飞快移开目光。 说好的半点也不在乎呢? 男人的话,果然不能信! 第93章 别走,求你 “你说的都是真的?” 叶笙霍的起身,望着趁着夜深无人,偷偷来将军府给她报信的刘太医,皱眉问道,因为激动,起身时还不小心碰掉了旁边的茶盏,碎瓷飞得满地都是,茶水流了一地。 “千真万确!英王殿下是在和皇上用午膳时吐血昏厥的,皇上将这个消息瞒得死死的,还把太医们都困在宫里,不许任何人走漏消息,直到晚上半个时辰前,英王殿下苏醒过来,马院使说英王殿下只是气怒攻心,并无大碍,皇上才放太医们离开,但仍留了马院使和副院使,和何太医照看英王殿下。” 听说萧桦没有大碍,叶笙这才松了口气,慢慢坐了回去,“英王殿下为何吐血昏厥,你可知道?” “具体什么原因,只有马院使清楚,其余的太医只知道英王殿下受了极大的刺激才吐血昏厥,其他的,他们一概不知。” 叶笙平静的目光掠过刘太医的面庞,“那你呢?” 刘太医犹豫了一下,答道,“我比他们知道的稍微多了一点,您之前曾让人告诉我,英王殿下昨夜服用秘药,实力大增,让我在宫里当值时,注意一下英王殿下的身体,还让我 去寻些缓和秘药危害的补药药方。” “萧桦服用秘药的事,在太医院里,除了你知道,还有谁知道?” “我觉得马院使是知道的。” 叶笙犹豫了一下,轻轻问道,“那皇上呢?” “马院使对皇上忠心耿耿,马院使知道,皇上……自然是知道的,其实,宜春宫的事,皇上就没有不知道的。” 刘太医意有所指的说道。 叶笙深深看了他一眼,“为何?” “皇上不想让皇贵妃当皇后,不想安阳侯府更显赫,自然要将宜春宫的一切掌控在手里。” 叶笙突然想到,那前世皇贵妃给萧桦送毒酒,皇帝知不知道呢?就算事前不知道,萧桦死后,肯定是知道的吧? “英王受了什么刺激?” “这个……我不知道。” 刘太医默了默,添了一句,“叶小姐怕是忘了,我刚刚说了,真实原因只有马院使知道。” 叶笙瞳孔一缩,落在刘太医脸上的目光骤然变得深沉锐利,直到刘太医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叶笙才移开目光,淡淡道,“既然只有马院使知道,那我去问马院使吧。” 叶笙说着,就要起身离开,刘太医一个箭步向前,拦住 叶笙的去路,“您若是去问马院使,皇上一定会知道。” “那又如何?” 刘太医回答不上来,叶笙又淡淡道,“难不成皇上还不许人关心英王殿下?” 刘太医面露为难,嗫嚅着嘴唇半晌说不出话来,无意间对上叶笙的目光,那双深邃清澈的眼睛里,写满了然。 刘太医心中一颤,幽幽叹息一声,“叶小姐目光如炬,早就看出我有所隐瞒,这才故意激我。“ 叶笙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自从叶小姐派人跟我说了英王的事,我就让人密切关注英王殿下,英王殿下今日从青芙山庄回来后,就进了宫,先去的宜春宫,正好是午膳时辰,他却没有在宜春宫用午膳,反而去了皇上的居心殿和皇上一同用的午膳,当时太子殿下也在。” “没过多久,一个小太监进去禀告消息,紧接着,李公公便飞奔出来,前往太医院宣太医,说是英王殿下吐血昏厥。” 叶笙眼里寒芒一闪,“什么消息?” 刘太医犹犹豫豫看了叶笙一眼,抿紧了嘴唇。 叶笙盯着他,提高声音重复了一遍,“那个小太监,禀告的是什么消息!” 刘太医幽幽叹息一声 ,“是……您招面首的消息。” ‘咔擦’一声,叶笙坐着的椅子扶手被捏碎了一块。 屋子里一下安静无比。 空气仿佛凝固了。 不知过了多久,叶笙空洞而平静的声音缓缓响起,打破了屋里的静寂。 “今夜,你不曾来过将军府,宫里今日发生的事,我也通通不知道。” “是。” “下去吧。” 刘太医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才退了下去。 临出门前,刘太医心有所动的回头望了叶笙一眼,只见叶笙一动不动坐在灯下,神色茫然,目光空洞飘忽,仿佛成了一座雕像。 刘太医心里莫名的有些难受,“叶小姐,您别难过。此事与您干系不大,英王殿下刚服了秘药,尚未调养过来,一点点刺激就会如此。若英王殿下不曾服用秘药,这样的消息,也许并不会让他吐血昏迷。” “我知道了,多谢。” 叶笙抬起眼睛,眼睛里恢复了少许神采,却也只是少许,那双往日里明亮耀眼的眼睛,依然暗沉沉的,一片晦涩。 “夜深了,快回去吧,路上小心些。” 叶笙的声音,温柔而平静,她甚至对他笑了笑,刘太医却听得心里难过,他犹 豫了一下,轻声问道,“您想去看看英王殿下吗?我可以帮您安排……” 叶笙眼里一亮,随即黯淡下去,“不必了,既然皇上不愿让人知道这件事,我若知道了,怕要连累你。再者,再这样下去对他也无益处,就这样吧。” 就这样吧。 短短四个字,却让刘太医听出了心酸无奈的滋味。 他沉沉叹息一声,“您说得对,不然还能怎样呢?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皇上疑心重,您和英王殿下牵扯太深,叶家和您和英王殿下,都会有麻烦。” 叶笙轻轻嗯了声,挥了挥手,刘太医低头退下。 他一走,叶笙慢慢的从椅子里站起身,一步一步的走向美人榻。 一躺在美人榻里,叶笙便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殆尽,浑身冷冰冰的,一丝热乎气也无。 她不由得抱紧了自己,想给自己一点温暖,却依然觉得冷,冷得眼眶发涩,心里头发酸,可是,眼泪却始终凝在眼睛里,落不下来。 一双强劲有力,温暖如火的手臂,从身后环过来,迟疑着落在她的肩上。 叶笙身子一颤。 那双手像被吓到一般往回缩,却被叶笙死死抓住。 “别走,求你。” 第94章 异于常人的能力 窗户半开,夜风微凉。 平日里一两分的凉意,到了此时,却让叶笙感到了十分,冷得她全身都像要冻僵了。 她死死抓着那双炙热滚烫的手,拼命的从对方身上汲取温暖。 他的手很暖,很热,像火一样,融化了她身上的冰霜,驱走了她身上的寒冷。 尽管心里的寒意,并未被驱走半分,但这已经够了。 她只需要于即将窒息时,得到一点新鲜的空气,于频临冻僵时,得到一点温暖。 如此,足矣。 再多的,她从不敢奢望。 只需要这么一丁点暖意,便让她感觉到频死的自己再次活了过来。 唐斯没有挣扎,也没有离开,任由着叶笙如溺水的人,死死抓着他的手。 他是感官异常敏锐的人,他能感觉到大小姐心绪很差,但他什么也做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陪着她。 更何况,他能感觉到,大小姐也不需要他做什么,只需要他静静的呆在这里,不要离开,就够了。 一缕凉风吹拂在脸上,树影摇曳。 唐斯瞳孔骤然一缩,锐利如孤狼的目光射向窗外。 窗户半开,夜色深沉。 窗外只有树影重重,时不时传来几声鸟鸣,虫鸣,并 无异样,但唐斯目不转睛死死盯着那扇雕花木窗,似乎想要看透它,看清楚窗后的一切。 又一缕凉风吹拂在脸上,唐斯目光微微一闪,眼里的冰寒锐利通通褪去。 “多谢你了。” 叶笙松开唐斯的手腕,目光一触及上面的红痕,微微一变,“抱歉,伤了你。” 唐斯对手腕上的红痕没什么反应,目光在半开的窗户一扫,淡淡道,“刚刚有人来过。” 叶笙眼里寒芒一闪,“谁?” “我不知道,我没见过他的气息。” 叶笙皱了皱眉,她的感觉自问敏锐,都没察觉到有人来过,青云院内外布满了铁卫,居然也无人察觉? 唐斯的武功虽然不错,但不算高,比罗钊差远了。 他怎么知道有人来过? 叶笙心里怎么想,嘴上就怎么问了出来。 唐斯看了她一眼,目光清澈坦荡,如婴孩般毫无杂质,“风变了。” 风变了? 这没头没脑的话,让叶笙心中一动,锐利的目光扫过唐斯。 唐斯面上一如既往的坦坦荡荡,只是坦言事实,并没有觉得叶笙不信任他。 若是萧桦,定然会感到受伤。 若是萧御,则会暴怒吧? 叶笙深深看了 唐斯一眼,从见唐斯的第一眼,她的印象是这人怎么那么容易脸红,说话还结巴。 可不过才一日,她便改变了印象,而唐斯面对她时,居然也不结巴了。 可能唐斯面对不熟悉的人,尤其是女子,会比较容易紧张,可一旦熟悉了,或是在他精通的领域里,他的心定下来,情况就会好转。 叶笙突然觉得,她并不了解唐斯。 她需要一个面首,一个嘴严又忠心,相貌又好,不至于让人怀疑的面首,唐斯符合条件,她便留下了他。 至于其他,她并不在意。 可如今,叶笙隐隐有种感觉,唐斯可能有着某种异于常人的能力。 “风变了?何意?” 唐斯一双浓眉微微拧紧,似乎在思考怎么回答叶笙的问题,可思考了好一会之后,他也只有一句话,“风就是变了,不一样了,我能感觉得到。” 他回答不出来风如何变了,变成什么样,但他就是知道,风变了。 叶笙眼里的光芒突然亮得逼人,她盯了唐斯片刻,拍了拍手掌,一个铁卫无声无息进来。 “你出去转一圈。” “去哪?” “随意。” 铁卫虽然一头雾水,但还是依言出去 了。 “现在,你告诉我,他去了哪里?” 唐斯看了叶笙一眼,眼神突然像放空一样,眼珠子一动不动,整个人像高僧入定一样。 “风告诉我,他去了前门,然后离开,往东南方向飞,接着去了花园,又去了后巷,现在,他朝青云院飞来。” 唐斯眼里的光芒重新聚拢,默默的扭头看向门外,“他回来了。” 叶笙竖起耳朵,并未听见任何声响。 谁知,几次呼吸之后,便见铁卫无声无息的出现在门口。 叶笙深深看了唐斯一眼,让铁卫叙述之前的路径。 “属下先去了前门,然后去了花园,接着后巷,然后回青云院。” 分毫不差! 叶笙眼里的光一下亮得逼人,目光灼灼的盯着唐斯,盯得唐斯面皮开始泛红,“大,大小姐,为何这么看我?” “我曾听人说,有的人耳力异于常人,严加训练之后,能听到一般人听不见的声响,甚至能听见风声的变化,俗称听风者!” “听风者?” 唐斯轻声道。 “是的,听风者。” 叶笙两眼发亮的盯着唐斯,一脸的激动狂喜,好似捡到了什么宝贝。 “除了听风,感知风的变化,你 还会什么?” 唐斯认真想了想,摇了摇头。 “无妨,这样已经很难得了。” 叶笙笑着安慰他道,看唐斯的样子,并未受过特训,耳力便这般惊人,若是严加训练,定会更上一层楼。 听风者极其难得,她能得一个,已是三生有幸。 唐斯看了叶笙一眼,目光有些古怪,“我摇头不是不会,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叶笙双眼一亮,柔和的说道,“你慢慢说便是,不急。” 唐斯张了张唇,最后又闭上了。 叶笙也不催促他,耐心等着。 过了不知多久,唐斯才再次开口,“草木变化,虫鸣鸟啼,我都能感知,鱼游水中,我也能感知,山林小径,落叶堆积,是人走过,还是兽类走过,我亦能感知……” 随着唐斯的声音,叶笙的眼睛越来越亮,身子越坐越直,她拼命屏住呼吸,生怕惊了唐斯。 她有种感觉,她这次捡到的不只是宝贝,还是人间至宝,稀世奇珍! 唐斯不只是听风者,他能听风,不是靠的耳力,而是感觉。 有大师说过,世间道法佛法武艺至上者,便是与自然化为一体。 唐斯便是这样的人。 至纯至简,至清至性! 第95章 被人看透很不爽 质朴出于天然,所以,他身上有一种婴孩般的特质。 都说婴孩的眼睛是最亮的,婴孩的感官也是最敏锐的,因为他们的感觉出自人性本能。 这样的本能,最真,最纯,也最敏锐。 “甚至于……” 唐斯默默看了叶笙一眼,“身边的人的情绪变化,我也能感知,即便她掩藏得再好。” 叶笙眸中光芒微闪,“是吗?” “当然,只是大体的情绪,并不能感觉到太细致的。比如,现在大小姐心情很好,之前就很不好。” “有多不好?” 叶笙微微笑道,像是打趣。 唐斯深深看了她一眼,“非常不好。” 叶笙唇边的笑凝住,只一瞬,又恢复微笑如春风的模样,避重就轻的说道,“方才的确心情有些低落,你有心了。” 唐斯皱眉看着叶笙,张了张唇欲言又止。 “夜深了,回去歇着吧。” 有着这样火眼金睛的唐斯盯着,叶笙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唐斯刚要离开,又被叶笙叫住。 “唐斯,你有没有觉得你做我的面首,有些大材小用,不如……” “我没觉得。” 叶笙刚开口,就被唐斯打断,这让她一肚子的打算都说不出来了。 “大小姐想把我 支走,大小姐在害怕。怕我?” 唐斯面无表情的戳破叶笙的心思,叶笙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唐斯,你别误会……” 唐斯深深看了她一眼,目光微微一闪,“不,大小姐怕的不是我,而是自己。大小姐怕自己深藏的心思,或是秘密被我看见。” 一向冷静自持的叶笙,张口结舌的样子,着实有些好笑。 唐斯没有笑,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叶笙,“从踏入青云院那一刻起,我生是大小姐的人,死是大小姐的鬼!” 叶笙顿时满头黑线,这话说得…… “其实,大小姐不必害怕。大小姐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情,我就不会知道,大小姐愿意让我知道的事,我也不会透漏给任何人半个字,包括我爹,包括大将军。” “那……皇上呢?” “皇上?” 唐斯皱着眉头,似乎很奇怪叶笙为何这样问,“皇上他算什么?” 叶笙唇角一点点上扬,最后绽放出一个灿烂的弧度,“你说得对,皇帝,天子,都不算什么。” 都说忠君忠国,流芳百世,但叶笙要的是只忠于她的人。 她永远不会背叛大燕,也永不会背弃将军府,更不会做对大燕对将军府不利的事,但她要的, 是真正属于她,忠于她,只认她一个主子的人! 就算她杀人放火,就算她满手血腥,满手罪孽,就算跟着她死后要下十八层地狱,这些人也必须忠于她!追随她!永不背弃! 同样的,她也永远不会背弃他们! 感觉到叶笙很开心,唐斯也不由得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眼睛里光芒点点。 他是认死理的人,认定了一个人,就不放手。 无论这人,是主子,还是……妻子。 安乐王府。 萧御一杯接一杯喝着酒,双目赤红,身上都是酒气,即便如此,他的坐姿依然高贵优雅,半点不雅都没有。 地上滚满了酒坛子,连下脚的地都没有。 青山先生进来时,还得踢开酒瓶子,才能走出一条路来。 “王爷,酒醉伤身。” 青山先生皱眉道,萧御仿若未闻,又一连喝了好些杯,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又一个酒坛子见了底。 眼看着萧御又要拿一坛未开封的酒,青山先生眼疾手快,抢先一步把酒坛拿到手,苦口婆心劝道,“王爷,不就是个女人吗?天底下的女人那么多,王府里还有一个温小姐,王爷何必为了叶笙……” 一股劲力袭来,青山先生手中一轻, 酒坛已到了萧御手里。 这一次,萧御丢了酒杯,一把撕开酒坛的封条,仰起脖子大口灌酒,琥珀色的酒液沿着嘴角顺流而下,湿了衣裳。 “为什么就是不醉?为什么?” 萧御将酒坛往地上一扔,赤红着一双眼,喃喃道,“本王什么也不求,就求一醉,为什么就这么难?” 见他这样,青山先生心里难受得很,“王爷,酒醉伤身,您是有大志向的人,女人,不过是点缀而已,有则好,失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等您登上龙椅那一天,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就算现在,只要你想要,多的是女子投怀送抱,何必对她念念不忘?” “是吗?” 萧御勾唇一笑,眼里的光暗沉沉的,那一笑格外萧索,“从前,本王就不想要那些庸脂俗粉,先生觉得,本王被叶笙抛弃,眼光就变差了吗?就自暴自弃了吗?可笑!荒唐!” “别以为本王被一个女人抛弃了,本王就看得上那些庸脂俗粉了,她们一个个的,碰到本王,本王都觉得恶心,想吐,本王尊贵无匹,容色无双,本王守身如玉这么多年,不是为了让那些女人玷污本王的!她们不配!全都不配!她们连给本王擦鞋 都不配!” 萧御摇晃着站起身,又抱起一坛酒咕噜咕噜灌个不停,直到把酒喝完,才把酒坛随手一扔,大声嚷嚷,“全都不配!你听见了吗?” “听见了,听见了。” 青山先生不迭的答道,他算是看出来了,自家主子终于醉了。 “王爷醉了,老夫扶王爷去歇息。” “本王没醉,用不着你扶本王!本王好得很!” 萧御一说话,嘴里的酒气直喷青山先生的脸,把他熏得直捂鼻子,“是是是,王爷没醉,没醉也要歇息,等明日一醒,一切就都好了……” 萧御摇摇晃晃的身影猛地站直,一动不动,青山先生轻唤了声‘王爷’,试探着去扶他,萧御猛地推开青山先生的手,青山先生老胳膊老腿了,被他这一推,差点闪到腰,疼得他呲牙咧嘴的,心里把叶笙那个狐狸精骂了个一千八百遍。 “好不了了,你懂什么,永远都好不了了……” 萧御喃喃的念叨着同一句话。 “怎么会好不了呢?什么都会过去的……” 萧御的目光猛地射向青山先生,吓得他差点跳起来。 萧御直勾勾盯着青山先生,眼圈一点一点的红了,目光沧然,“先生,瑟瑟她,不要我了!” 第96章 温如雪的手段 青山先生顿时心如刀割。 此时的萧御,让他想起当年贵妃去世时,年幼的萧御站在春华宫的院子里,一张如玉般小脸惨淡如纸,一点血色也没有。 小小的萧御就静静的站在那里,听着宫人们的号哭响彻宫殿,却始终一言不发,一滴泪也没落,只是眼圈儿一点一点的红了,就像现在这样。 小萧御也像现在这样,看着他,“先生,母妃她,不要我了。” 那时候,他怎么回答的呢? 他只是紧紧的抱住萧御,喃喃的安慰她,“殿下别难过,贵妃娘娘不是不要殿下,而是去了天上享福,贵妃娘娘病了许久,一直病痛难熬,现在去了,也是解脱,殿下该为娘娘开心才是。” 小萧御只是睁着通红的一双眼,定定的看着他,像要看穿他的谎言。 “你说得对,母妃不喜这宫里,若不是为了我也不会一直熬着,如今,去了也好。” 那时候,小小的萧御依偎在他怀里,大颗大颗的泪珠砸在他的衣裳上,湿透了他的前襟。 如今的萧御,却只是看着他,眼圈发红,目光沧然,却一滴眼泪也没有。 那悲伤,却比当年还浓,只是不能与人说 。 再有满腹伤痛,千般煎熬,也通通藏得极深,面上也不过是眼圈红了一点,脚步踉跄了一些,再无别的。 青山先生很想安慰他,无妨,她不要王爷,是她的损失,王爷多的是女人求着要。 可是,这样的话,他说不出口,萧御也听不进耳。 良久,青山先生沉沉的叹息一声,“左右无事,老夫陪王爷喝几杯吧。” 萧御定定的看着他,沾了酒液的唇愈发诱人,微微一勾,“好!” 一杯又一杯,一坛又一坛。 直喝得月上中天,屋子里的酒坛子多得放不下了,这酒才停了。 青山先生看着趴在桌上,酒醉不醒的萧御,目光微微一闪,“来人!” 一个下人无声无息的走了进来。 “把这里收拾干净,另外,”青山先生眼里光芒一闪,苍老的手指攥紧又松开,“去把温小姐请来!” 叶笙就是个祸害!就是个妖精! 他绝不让王爷折在叶笙手里! 能把男人的心思从一个女人身上转移的东西,就是另一个女人了! 温如雪,便宜她了! 他知道温如雪配不上王爷,但一个玩意而已,王爷若是喜欢,就留下来赏玩,若是不喜欢 ,就打发出去,不费什么事。 温如雪踏入屋里的时候,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酒气,呛人得很,这让她有些不悦,可当看见床上一动不动的萧御,这一点点不悦立马飞到九霄云外。 她两眼发亮的盯着酒醉的萧御,就像盯着一块可口的肥肉。 青山先生给她的命令是,不惜一切代价伺候王爷舒心,至于怎么让王爷舒心,用什么手段,只要不伤到王爷,青山先生概不理会。 温如雪从怀里拿出一个香囊,从里面拿出一个精致小巧的小盒子,打开,露出里面的一颗小小的白色香丸。 温如雪拿起香丸闻了闻,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 这可是姐姐给她的好东西,千金难求。 将这香丸放入熏香的香笼里,再无欲无求的男人,闻了它的香气,也会热血沸腾,不能自已,除此之外,对男子的身体毫无伤害。 青山先生说了,只要不伤到王爷,他一概不管。 她也算没有违背那老头的吩咐。 温如雪打开香笼的盖子,将香丸丢了进去,很快,一股浓郁的香气弥漫在屋子里,冲淡了酒气。 温如雪白皙如雪的面颊,变得绯红诱人,她飞快脱下 外裳,只穿了薄薄的粉红色肚兜,肚兜上还绣着鸳鸯戏水,那肚兜只巴掌大一块,什么都挡不住,白皙细腻的肌肤大片大片露在外头。 看着萧御依然一动不动,似是醉死了,温如雪目光变得愈发灼热,快步走到床前,轻轻唤了声‘王爷’。 萧御眼皮微微动了动,并未醒过来。 温如雪的手颤抖着划向萧御的衣襟,一路往下,落在他的腰带上,就要她要扯开腰带时,手腕一痛。 一抬眼,正对上萧御冷冰冰的眼。 温如雪吓得浑身发抖,她自然知道萧御清醒时对她有多厌恶,她靠着三寸不烂之舌骗了萧御,才得已进了安乐王府。 但即便进了安乐王府,萧御也只将她安置在最偏僻冷清的院落,随后便将她抛之脑后,跟忘了她这个人似的,叫她如何甘心?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萧御忘了她,那个叫青山的老头没有忘记她,还把她送到了萧御床上! “王……王……” 温如雪抖着身子开口,努力露出温柔可人的一面,萧御冰凉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眼里的冰冷渐渐褪去,化为温柔炙热,“瑟瑟?你,你来了……” 叶笙? 安乐 王把她错认成叶笙? 温如雪心中狂喜得差点叫出声来,她怎么忘了,那个香丸里面添加了迷惑心智的药物!真是老天都帮助她!这一次,她一定能让萧御成为她的裙下之臣! 温如雪半点也不介意被人当做替身,只要能成为萧御的女人,她就能勾住萧御的心,将叶笙彻底的赶出去! 到那时,自然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没了萧御护着的叶笙,她想要她怎么死,她就得怎么死! 温如雪越想越得意。 “瑟瑟,你别不要我,别丢下我……” 萧御轻抚着温如雪的脸庞,眼里是醉人的温柔,他喃喃叫着叶笙的名字,已然把温如雪当成了叶笙。 “王爷,是我,我是瑟瑟,我来了,我不会不要王爷的……” 温如雪眼里闪着得意的光,一面柔柔的说道,一面去解萧御的腰带,谁知,一碰到腰带,她的手再一次被扣住。 这一次的痛,比上次强烈百倍,几乎将她的手腕扭断。 “王爷,我是瑟瑟啊,你弄疼我了……” 温如雪楚楚可怜的说道,泪光盈盈的看向萧御,这一看吓得她噤声。 那双眼里半点柔情也没有,唯有寒光万丈! 第97章 本王不想碰她! 安乐王发现了!她完了! 温如雪恨不得立刻逃走,只是萧御紧紧扣着她的手腕,让她动弹不得。 “王爷,我,我……” 温如雪结结巴巴的说道,“王爷,我不是有心的,是青山先生叫我来服侍王爷的,我,我……” 萧御脸颊变得通红,额上冒出细密的汗珠,眼神也变得迷茫,不复之前的清明。 他紧紧拧着眉头,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他盯着温如雪,目光渐渐由迷茫变得炽热。 温如雪心中一喜,白皙的胳膊缠上萧御的脖子,整个人紧紧贴了上去,“王爷,如雪心系王爷,求王爷怜爱……” 是成为大燕最尊贵的安乐王的女人,还是默默无闻的嫁一个普通男人,全在这一次! 温如雪心中升起一股狂热,娇软的身躯如蛇般缠着萧御,她就不信,闻了情香的萧御,能挡得住她的诱惑! “瑟瑟……” 萧御呼吸急促的唤着叶笙的名字,温如雪眼里涌过一股强烈的恨意,嘴上却柔柔道,“是我,王爷,我是瑟瑟,瑟瑟想要王爷怜爱……” 萧御原本炽热的目光,骤然冰冷。 下一瞬,不知自己说错什么,满头雾水的温如雪就被一股强悍的气浪扫飞出去, 撞飞了门板,连同门板一起飞到院子里,重重砸在地上。 温如雪一张口,一口黑血喷出,眼见一双绣着云纹的靴子走近,温如雪挣扎着爬起来,楚楚可怜的望向萧御,“王爷,如雪也是见王爷为了叶小姐伤怀,才不得已假扮她。如雪只想让王爷开怀,并无别的企图。” 萧御居高临下看着她,目光落寞萧索,只一瞬,化为冰冷刺骨,“你不知道吗?瑟瑟只有在和本王生分时,才会唤本王王爷。无论是亲密,还是生气,她都只会叫本王萧御!” 温如雪傻眼了,所以,她败在了一声‘王爷’上? 听到动静的青山先生赶了过来,看见跪在地上,只穿了件肚兜,冷得瑟瑟发抖的温如雪,青山先生不由得拧紧眉头。 没用的东西!连酒醉的王爷都搞不掂!还想当王爷的女人? 青山先生正在心里怒骂,冷不丁两道冷冰冰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青山先生一个激灵,“王,王爷,老夫……” “是你安排的?” 萧御面无表情的打断他的话,青山先生想要否认,哪里否认得了? “来人!” 萧御高声道,青山先生脸色一变,“王爷!” 萧御看也不看他,冷冷道, “先生年纪大了,眼花耳聋,心也盲了,胆子也大了,分不清谁是主子,谁是仆从,本王身边不敢用这样的人!” 青山先生面如死灰,想要扑过去抱萧御大腿求情,却又不敢。 他明白,萧御这次是真的动怒了!不是上次那样,嘴里说着送他走,不过是逼他承认叶笙的地位。 “念在先生服侍了本王二十多年,备上黄金万两,良田百亩,送先生回乡下养老!” 一锤定音,再无更改! 青山先生连求情的话都不敢说,就被人扶着离开。 离开时,青山先生腿软得几乎站不住。 温如雪跪在地上,抖成筛糠一样。 萧御居高临下看着她,目光冰冷,“你告诉本王,瑟瑟心里有本王,不过是为了激本王,才故意和萧桦亲密无间,本王若是想赢回瑟瑟,不妨带一个女子回王府,故意刺激瑟瑟,瑟瑟一定忍不住来质问本王。本王信了你,可是呢?” 温如雪仰起头,极力辩解道,“寻常女子,哪有不嫉妒喜欢的男子跟别的女子在一起的?如雪并未欺骗王爷……” “瑟瑟不是寻常女子!” 萧御面无表情的打断温如雪的话。 “可她也是女子啊!是女子,就有妒忌 之心!无人例外,除非……” 温如雪大声说道。 “除非她心里根本没有本王,因此,毫不在意本王带哪个女子回府!” 萧御冷冷道,眼睛里是藏不住的悲凉,只一瞬,悲凉全化为冷酷,“所以,你还是骗了本王!” “不是的,王爷……啊!” 萧御绣着金色云纹的靴子,重重踩在温如雪的手腕上,只一用力,咔擦一声,温如雪的手腕骨便被踩裂了,“刚刚是这只爪子,碰了本王吗?” “王爷饶命,王爷……” 温如雪痛得浑身发抖,脸上不停的冒冷汗。 萧御仿若未闻,冷冷一笑,又踩上她另一只手,“还是这只?” “王爷饶——” 命字还没说出口,又是咔擦一声,温如雪的手腕骨再次被踩裂,她两眼一翻,痛得昏死过去。 “用冷水把她泼醒!” 一盆混着冰块的冷水浇在温如雪脸上,温如雪打了个哆嗦,缓缓睁开双眼,一看见萧御冰冷漠然的脸,温如雪很想再次昏死过去。 “王爷,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王爷看在叶小姐的面上,饶了我这次吧……” 温如雪跪爬到萧御面前,两只手钻心的疼,手腕骨全断了,连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 “你不提瑟瑟还好,你一提瑟瑟,本王就想起一些事来。” 萧御叫来一个下人,“去把香笼拿过来!” 温如雪脸色大变。 很快,下人把香笼拿了过来,却只是远远捧着,还拿布捂住鼻子。 “这样的东西,宫里头多的是,要不是本王喝醉了,岂会着你的道?” 他说着,勾唇一笑,笑容犹如地狱来的恶鬼,“既然你喜欢这东西,本王就赏你点好的。影一!” 影一悄无声息而来。 “你去!这样丑陋的贱婢,本王不想碰她,免得脏了本王的手!” 属下也不想脏了自己的手! 影一很想高呼,可想想青山先生的下场,哪敢吭声,捏住温如雪的下巴,利索的把一颗药丸塞进她嘴里,又悄无声息的退下。 温如雪拼命干咳,想把那颗药丸吐出来,可是,身上渐渐失去力气,身上也越来越热。 更让她恐惧的是,身体深处传来一种如蚂蚁啃噬,让她浑身麻痒难耐的悸动。 为了止住这股悸动,温如雪不停的在地上打滚摩擦,直擦得鲜血淋漓皮肉模糊,“王爷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萧御居高临下看着她,神情冷酷,说出的话更冷酷。 “丢去乞丐堆!” 第98章 你就这么喜欢他? 夜已过半,明月西沉。 唐斯站在叶笙房间的窗下,静静听着屋子里的动静。 他听着她辗转反侧了大半夜,听着她长长叹息了许久,又听着她无法入眠,坐起身来发呆。 他知道她心绪不佳,心思沉凝,却不知她藏着这么重的心思,重到连安眠都做不到。 她在怕什么?在担忧什么? 若不是她多年习武,有内力底子,怕是经不住如此煎熬。 直到明月西斜,叶笙的呼吸才渐渐变得和缓。 唐斯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迈开脚步回了房间。 刚脱了衣裳准备睡觉,唐斯目光骤然变得锐利,连衣裳都顾不上穿,如猎豹般飞跃出了屋子。 在他跃出屋子的那一刻,一个人影踉踉跄跄落在青云院的院子里。 是他! 唐斯记得这个气息,今夜此人曾经来过青云院,就在他环抱着主子给她取暖的时候,这人就站在窗外,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目光冰冷,充满杀意! 当时窗户阻隔了视线,他并未见过此人,如今一见,唐斯心里涌起怪异的感觉。 衣着华贵,气度高贵,容貌昳丽,惊艳绝伦。 这人生得也太好看了些! 最关键的是,此人 的衣袍上绣着龙纹。 龙…… “你是谁?” 管他是谁,什么王侯将相,哪怕是至高无上的天子,在唐斯眼里,和一般人没什么不同! “这是青云院,请你离开!” 怕吵醒叶笙,唐斯刻意压着声音。 铁卫已经听到动静,围了上来。 看见唐斯比他们先知道有人闯入,铁卫们面露惭愧,心里对唐斯的态度也变得不同。 之前他们只当他是大小姐的面首,虽然不曾歧视他,但多多少少不愿与他为伍的,如今,铁卫们看向唐斯的目光多了一丝钦佩。 萧御三番两次闯入将军府,每一次他们都察觉不到,虽然大小姐不曾责怪他们,还安慰他们萧御不是人,是神,就算发现不了萧御闯入,也正常得很,但铁卫们还是觉得丢了面子。 “你就是唐斯?” 萧御锐利冰冷的目光扫过唐斯,轻哼出声,“不过如此。” 出乎他的意料,唐斯并未动怒,目光坦坦荡荡的看着他,低声重复之前的话,“这是青云院,请你离开!” 他这样平静坦荡,萧御反而不好跟他为难。 他冷冷的盯了唐斯一眼,目光落在他光着的膀子上,瞳孔骤然一缩。 “ 本王不跟你啰嗦,本王是来见瑟瑟的。” 唐斯光溜溜的胸膛,格外的刺眼,萧御脑子里顿时浮出了许多很不好的画面,他努力赶走那些画面,冷冷道。 “大小姐刚睡着,不见外客,请你离开!” 萧御脸色唰的沉了下去,“你怎么知道她睡着了?本王就是要见她……” 唐斯一脸你这问题好奇怪的表情,坦然道,“我一直守着大小姐,自然知道她刚刚入睡。” “守着?” 萧御眼里寒光万丈,化为道道冰刃射向唐斯,唐斯毫无觉察,坦然道,“是啊,我守了大小姐一个多时辰,大小姐好不容易才睡着,你不要吵醒她。” “怎么守?” “还能怎么守?” 唐斯的表情更奇怪了,看萧御的目光就像看个傻子,丝毫不知道自己快把萧御气得吐血。 “你为何不穿衣裳?不成体统!” “睡觉为何要穿衣裳?” 睡觉!! 萧御胸口一阵剧痛,血气翻涌,他强行将冲至喉咙的那一口腥甜的血压了回去。 堂堂安乐王,他才不要被这个所谓的唐斯看轻! 虽然知道唐斯作为叶笙的面首,两人迟早会同房,但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叶 笙就这么喜欢唐斯吗?白天才招了他为面首,晚上就,就…… 唐斯浓眉拧紧,不知为何,他很不喜欢眼前这个人。 此人身上的气息,很怪很复杂很矛盾,不像一般人。 更关键的是,他从此人身上感觉到的最大一点就是——危险! 这样的危险,不是野兽吃人那种凶残的危险,也不是战场上面对面厮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那种危险。 而是,毁灭一切,踏平一切,无所顾忌,为所欲为,将他身边的所有人,不分敌我通通拖入地狱的危险! 除了危险,还有……杀气!越来越强,越来越可怕的杀气! 更关键的是,这杀气只针对他一个人!此人想杀他! 唐斯眼里光芒一闪,双手紧握成拳,暗中将所有劲力凝聚于双拳。 ‘吱呀’一声。 身后的房门打开,叶笙高挑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平静而不失锐利的目光在唐斯和萧御身上一扫,最后落在萧御身上,“深更半夜的,王爷来做什么?” 萧御双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似乎没听见叶笙的话,也似乎没将叶笙的话放在心上,一双冷得淬了冰的眼,直勾勾盯着唐斯。 唐斯不敢 松懈,握紧双拳,等着迎敌。 此人身上的威压远远的高于他,但爹爹曾经告诉过他,男子汉大丈夫,不怕输不怕死,怕的是见到比自己强的人就腿软了!就害怕了!就认输了! 这样的男人,算不上男人,只是个怂包蛋! 两人之间看不见的刀光剑影,叶笙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她微微拧着眉,轻轻叫了声‘萧御’,“你又想把我新造的青云院毁掉吗?” 一声萧御,让萧御身上的威压和杀气,如泄洪般一泻千里。 他贪婪的看着叶笙,生怕一眨眼,她就消失了。 “上次的事,是本王不对,本王让人送了赔礼……” 叶笙瞳孔一缩,一双墨黑的眉拧得更紧。 她和萧御已经说得很清楚,可以说是一刀两断,恩义决绝,为什么萧御还这般的放下身段? “瑟瑟,你不要生我的气,你别……” 不要我。 萧御的声音,语气,难得的软弱,让再硬如磐石的心都变得柔软,偏偏他的目光无比灼热,势要将人融化。 叶笙受不住这样的软热相击,很不自在的别过脸去,避开萧御的目光,看向一旁的唐斯。 萧御眼里的炙热如火,一下冷如冰雪。 第99章 除了本王,无人配得上你! “你就这么喜欢他?一刻也移不开眼?” 萧御冷冷道,脸上的神情无比讽刺,只是那双看似冰冷的眼睛深处,藏着簇簇火苗,只需一点火星子,就能燃起冲天大火,将一切烧成灰烬。 “这是你我之间的恩怨,何必扯上旁人?” 叶笙拧着一双长眉,不待萧御说话,转过脸对唐斯说道,“你先回房。” 唐斯不愿离开,他能感觉到萧御身上强压着的杀气和怒火。 “一个面首,也敢不听主子的话?真是好大的胆子!这样的胆大包天的面首,留着何用?不如杀了干净!本王给你换一个乖巧听话的!” 萧御冷嘲热讽道,叶笙只当没听见,对着唐斯微微一笑,“去吧,夜风冷,回去加件衣裳。” “听见没?你家主子叫你滚!还杵在这里碍眼做什么?一条狗而已——” ‘嘶——’ 利刃破空的声音乍然传来,察觉危险的萧御头一偏,但白皙的脖子上还是多了一条血痕。 “你为他伤我?他不过是——” 一对上叶笙冰冷刺骨,寒光滔天的眼,萧御的声音戛然而止,到了嘴边的话,一个字也出不来。 “入我叶家门,便为叶家人!王爷辱他,便是辱 我,辱叶家!还请王爷记住了!” 叶笙的声音冷得骇人,那双眼更是冷得让人头皮发麻。 有那么一瞬间,萧御竟然不敢直视那双眼。 “本王若是记不住呢?” “呵——” 叶笙轻嗤一声,说不出是笑还是冷哼,听在萧御耳里,刺耳又刺心,“我会让王爷记住的!” 说罢,她不再理会萧御,对唐斯点了点头,“回去吧。” 唐斯看向萧御,脸上写满担忧。 “无妨。” 得了叶笙的保证,唐斯才转身离开。 萧御的目光一直盯着他的背影,直到他进了一间屋子,目光微微一闪,看向屋子旁边的房间大开的房门,刚刚叶笙从这出来的! 所以,唐斯刚刚并未和叶笙一间房?那是不是表示…… “你今晚一个人安寝的?” 叶笙面无表情的瞥了萧御一眼,“你想说什么?” 萧御难耐心中的激动,一把抓住叶笙的胳膊,“快答我,是不是?” “是又怎样?” 叶笙斜睨了萧御一眼,给他难掩狂喜的心上泼了一盆冷水,“不是又怎样?” “你这样说,我便当你的答案是肯定的。瑟瑟,你没有跟唐斯……那样……对不对……” 萧御期期艾艾 的说道。 “那样?” 叶笙脸色一下沉了下去,“你是说同房?” 萧御刚要接话,叶笙冷冷的哼了声,用力甩开他的手,“他是我的面首,我与不与他同房,什么时候与他同房,与王爷何干?王爷管的也未免太宽了!” “本王不想管你的事,只是他不行!” 萧御厉声道,叶笙冷笑一声,“他不行?谁行?” 萧御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叶笙目不转睛盯着他有些慌乱的脸,不知为何,心里刹那间就软了,可面上依旧一副冷冰冰,不近人情的样子。 既然恩断义绝,何不断个彻底!对萧御,对叶家都好! 至于她自己的心…… 情爱不过是过眼云烟,有没有又有什么干系? 只是这心里,为何一想就疼痛难忍?就似缺了一块般,空空落落的? “恐怕在王爷眼里,除了王爷,谁都不行吧?” “是!” 萧御坦然承认,他目光灼灼的盯着叶笙,眼里的炙热几乎将叶笙燃烧殆尽,这样的目光太滚烫,叶笙的心莫名就慌了,想要逃离,逃到萧御看不见的地方去。 萧御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缓缓开口,一字一顿,字字掷地有声,“在本王心里,谁都不 行!除了本王,无人配得上你!萧桦不配,萧栋不配,萧桓不配,至于唐斯……唐斯也不配!” 他本想说,至于唐斯,就更不配了!话即将出口时,他突然想到叶笙说过,辱了唐斯,便是辱她,只得硬生生改口。 他不想承认的是,撇开身份地位,单论容貌品性,唐斯还是有资格站在瑟瑟身边的。 只是,婚配讲求门当户对,唐斯的出身,注定他只能做瑟瑟的面首,想要成为瑟瑟的夫君,做梦! 普天之下,有资格成为瑟瑟的夫君,和瑟瑟并肩站在一起的,只有他萧御一人! 萧御的声音震得叶笙耳边嗡嗡作响,脑子心里全都乱了,她有些慌乱的避开萧御灼热专注的目光,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勉强压下狂乱的心绪,故作淡然的说道,“那是王爷自己以为,我可不这样认为。” 萧御直勾勾盯着她,看着她闪躲飘忽的眼神,忽而笑了。 “你笑什么?” 叶笙有些恼了,声音略微拔高,确切的说,她是恼羞成怒了。 “我笑你死鸭子嘴硬,口是心非,你明明就这样认为!” “我没有!” “你有!” “我没有!” 一个活了二十五年,一个活 了两世,加起来活了二十六年,明明平日里两个人都是最成熟持重的,居然就你有,我没有这样幼稚的问题吵了起来,还吵得不可开交,谁也不让谁,跟小孩子争对错一样。 “好好好,你没有,是我错了。” 萧御微微笑道,宠溺而温柔。 这种哄小孩子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她才不吃这一套! 叶笙在心里冷哼道,可嘴上的语气却不由自主的软了下来,“我本来就没有,就是你的错。” “是,是我的错。” 萧御的声音愈发温柔,温柔得都快滴出水来,目光宠溺而深情,看着她的时候,浩渺深邃如星河,漆黑发亮如晶石的眼睛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的身影倒映在他的瞳孔里,是那样的清晰,那样的美好动人。 叶笙的心突然就软成了一滩水,她咬了咬唇,想要说些示软低头的话,又说不出口。 “是我的错,你别恼。” 萧御轻声道,“在我心里,普天之下,只有我才配站在你身边。我自己这样认为,也希望你也这般认为。” 他的声音更轻更温柔,好似三月春风,又似绵绵春雨,扑面而来,格外的扣人心弦。 叶笙惶惶不安的心,莫名就安定了。 第100章 你死了我就改嫁! “瑟瑟,我心悦于你,也盼着你如我心悦你那般,心悦于我。” 萧御低沉魅惑如金石之音的嗓音,随着夜风而来,透着一股蛊惑人心的魔力,叶笙差一点就把藏了许久的心思脱口而出。 好在关键时刻,她及时止住,垂下眼帘挡住了那双情绪翻滚的眼睛,将心意藏得更深,“王爷说笑了。” “本王没有说笑!你信我!” 叶笙没有说信,也没有说不信,只是淡淡道,“王爷待我,不过是一时新鲜,并不是真心心悦于我,至于我对王爷,自然是……” “自然是什么?” 萧御拧着一双墨黑修长的眉,追问道。 “自然是无半点心悦之意的。” 叶笙的声音,如碎玉一般,清冷冷的好听,可是,此时此刻,碎玉变成了碎冰,一颗颗砸在萧御心上,砸得他的心又冷又疼。 借着月色,叶笙微微低垂着的脖颈,弯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露出一截白腻的肌肤。 叶笙的肌肤并不像一般的贵族女子那样过分的白,白得没有血色,而是白皙中透着浅粉,在如水的月光下,泛着点点健康莹润的光泽,显得格外迷人。 萧御的目光落在那届白皙修长的脖颈上,身 上的血渐渐热了起来。 他缓缓伸出手,想要抚上叶笙的肌肤,却在指尖即将碰到她时,又缓缓停下了,停顿片刻之后,果断的缩了回去。 “你对本王,当真没有半点心悦之意?” 月华沁凉,萧御的声音更凉,叶笙的心也像被井水泡过似的,凉津津的。 “当真。” 周遭的一切突然安静下来,连鸟叫虫鸣都在刹那间消失。 空气仿佛凝固了。 不知过了多久,萧御轻笑出声,将这让人压抑难受的安静撕出一道口子。 “我不信!”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叶笙因听了这三个字,微微颤动的睫毛,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丝很浅很愉悦的笑容,轻轻的重复了一遍,“我不信。” “信不信随你……” 叶笙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却被萧御拽住胳膊,用力一拉。 叶笙猝不及防没站稳,整个人撞入萧御的怀里,脸颊撞在萧御的胸膛上,倏地就红透了,也不知是被撞红的,还是被萧御身上的热气熏的。 “我不信!除非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真的,真的不喜欢我!一点也不喜欢!” “说就说!萧御,我一点也——” 叶笙猛地抬头,直视着萧御 的眼睛,那双眼睛里的炽热如火,柔情如水,专注得仿佛世界上只剩一个叶笙,天地万物都消失不见,让叶笙冲到嘴边的‘不喜欢’三个字,怎么也说不出来。 “你说呀,你说了我就信你。” 萧御嘴角上扬的弧度更大,眼里的光芒更亮,脸上写满了笃定,叶笙顿时恼了,咬牙道,“萧御你别得意,我现在就说,我一点也不,不……” “不什么?” 萧御直勾勾看着叶笙的眼睛,叶笙慌乱的移开目光,却被萧御捏住下巴,逼她看着自己,“我要你看着我的眼睛说!” “我,我……” 对着那双只有她的倒影的眼睛,叶笙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萧御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最后大到快咧到耳边去了,眼睛也越来越亮,亮得让人心慌。 “瑟瑟,” 萧御轻轻叫着叶笙的名字,叶笙的心更慌了,萧御又叫了声‘瑟瑟’,声音更大,语气更柔,透着死死按捺住的狂喜和激动。 “叫什么叫?” 叶笙恼羞成怒的推着他,却被萧御抱得更紧。 “瑟瑟,瑟瑟,我的瑟瑟。” 萧御强壮有力的双臂,紧紧抱着叶笙,恨不得将她嵌入自己的身体里。 他抱着 她,却什么也不说,只是喃喃的唤着她的名字。 瑟瑟,瑟瑟。 温柔到了极致,欢喜到了极致。 叶笙的眼圈莫名就红了,缓缓停止了挣扎,安安静静的任由他抱着,“我听见了,你不用再叫了。” 萧御却似没听见似的,下巴蹭着她头顶的发丝,一下又一下的唤着瑟瑟,直到念得嗓子开始发哑,才轻声道,“瑟瑟,我好欢喜,从不曾这么欢喜过,就算此刻就死了,我也欢喜。” “你死了我就改嫁!” “改嫁?” 萧御声音略微提高,眼睛闪闪发亮。 叶笙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没好气的瞪了萧御一眼,就要挣开他的怀抱,“我什么也没说,你听错了。” 萧御愈发抱得紧,柔柔的哄着她,“好好,是我听错了,你什么也没说。” “我本来就什么也没说!” 叶笙恼了,大声说道。 “是!是我听错了!瑟瑟什么也没说!” 萧御温柔耐心的哄着她,听没听错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他知道瑟瑟说了,他知道瑟瑟心里是想嫁他的,也一直认定了是要嫁他的。 听着萧御这种哄小孩子的语气,叶笙也觉得自己无理取闹了。 怎么会变得这 么幼稚呢? 叶笙想不通。 就连出嫁之前,人人都说她任性妄为,但也只是胡闹而已,并不会这般幼稚得跟个孩童一样,连一点点无关紧要的事都要否认,都要和萧御争个对错。 好像,潜意识里,她很清楚,无论她怎么闹腾怎么无理,萧御都会纵容她。 这是萧御给她的底气! 在他面前,她很放松,不用挂着面具,无论是在皇帝跟前的插科打诨,上蹿下跳,还是在叶家人面前的愉悦安心,通通都是面具。 她不是不爱父母哥哥们,也不是不信任他们,相反的,她很爱他们也很信任他们,正因如此,她才要藏起心里的沧桑和伤痛,做出一副岁月静好,安稳无忧的模样来,以免他们担忧。 唯有在萧御这里,她可以撕下所有伪装,肆意的发泄内心深处的小情绪,喜怒哀乐,爱恨憎怨,通通不必掩饰。 前世和萧桓同床共枕十年,也不曾这样过。 这样的感觉真的很好,好到让人忍不住沦陷。 不都说她任性吗?她真的很想彻底任性一次!沦陷在萧御的深情里,就算将来被萧御利用彻底,最后沦为弃子,被抛弃被伤害,她也想这么任性一次,放纵一次! 第101章 就算你求本王,本王也不会回头 她慢慢的靠在萧御的胸膛上,萧御虽然不像上一次那样紧张得浑身绷紧,但也好不到哪去,他站得笔直,双手一动也不敢动的围着叶笙的肩膀。 叶笙忍不住嘴角上扬,露出一丝温柔甜蜜的笑容,慢慢闭上了眼睛。 她只想就这么依偎在他怀里,直到天荒地老,真希望时间就此停止,远离那些明争暗斗。 萧御紧紧的环抱着叶笙,他身上的炙热气息扑面而来,带着点若有若无的香气,熏得叶笙昏昏欲醉。 那香气虽然淡得几乎闻不到,味道却很甜腻。 叶笙闭合的双眼猛然睁开,寒光万丈。 她猛地推开萧御,神色冰冷刺骨的看着他,冷哼一声,扭头就走。 “瑟瑟——” 萧御不知发生何事,叶笙变脸变得这样快,连忙追上去拉她的手。 “放开!” “不放!” “不放是吗?” 叶笙声音冷漠而疏离,冷冰冰的眼神掠过萧御的脸,将萧御热乎乎的心浇了个透心凉,但他仍紧紧抓着叶笙的手腕,不肯放手,“瑟瑟,出了何事?” 叶笙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高声道,“来人!” 唐斯和铁卫们无声无息出现,叶笙看也不看萧御一眼, 冷冷道,“送安乐王出府!” 铁卫们逼近,萧御脸色也沉了下去,“瑟瑟,你真要让人赶我?” 叶笙不发一言,神情冷漠的看着他。 “好!很好!你真以为本王没你不可?” 萧御因身份尊贵,一向心高气傲,向来只有别人对他做小伏低,他何曾对别人做小伏低过? 唯有对着叶笙,他才这般低声下气,在别人面前的高贵冷傲全化为绕指柔,偏偏叶笙阴晴不定,说变就变!简直叫人难以忍受! 若是影一知道萧御的心思,只怕要放声高呼:王爷你也有今日! 叶笙神情漠然,一双眼更是冷漠,萧御心被狠狠刺痛,连说了几声好,咬牙道,“三番两次的,把本王当玩物般戏耍!本王倒要看看,到底是谁离不开谁?叶笙!天底下女人那么多,本王想要什么样的女人?不差你一个!你今日对本王甩脸色,来日你可别后悔!本王,本王……” 萧御‘本王’了好一会,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丢下一句‘来日就算你求着本王回来,本王也不会回来的!’转身就走,身影格外决绝。 走出几步,他又回头了,边回头边说道,“怎么样?后悔了 吧?本王告诉你,你——” 萧御的声音戛然而止,脸色无比阴沉。 他原以为叶笙会舍不得他,会含情脉脉的望着他离开,想要开口叫他留下,却拉不下脸,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身影走远,脸上满是不舍,悲伤,痛心和后悔。 可是,他想象的这一幕压根没出现! 叶笙这女人不仅没有什么不舍,悲伤,痛心和后悔,还毫不留情的转身回房,丢给他一个冷漠决绝的背影! “叶笙!你给本王回来!” 萧御怒目瞪着叶笙毫不留情的背影,怒气冲冲的吼道。 叶笙仿若未闻,脚已经踏过了门槛。 “你给我回来,我叫你回来……” 萧御再也顾不得自己之前说过的狠话,也顾不得现在示弱有多丢脸,迈开长腿朝叶笙狂奔,可惜他还是晚了一步,眼睁睁看着那扇门砰的一声关了个严严实实,还害他差点撞到鼻子。 “叶笙,叶笙!” 萧御拍打着房门,房间里一点声音也没有。 萧御的心顿时就慌了,他不怕叶笙生气,也不怕叶笙打他骂他,他只怕叶笙像现在这样不理会他,当他是空气。 “瑟瑟,我错了。天底下女人那么多,本王谁也 不想要,就想要你!” 屋子里悄无声息,萧御的心愈加慌乱,大声说道,“瑟瑟,我只是气恼,你要生气,怎么样都行,为什么一个字也不说,就这样把我甩开?就算要我死,也要让我死个清楚明白吧!不要让我糊里糊涂的!” 房门猛地拉开,叶笙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瑟瑟……” 萧御欣喜的去拉叶笙的手,却被叶笙避开,她冷冷的看着他,脸上的厌恶毫不掩饰,“别拿你碰过别的女人的手来碰我!萧御,不是我把你当玩物!是你把我当玩物!” “什么女人?瑟瑟你在说什么?” 萧御满头雾水。 叶笙看他的眼神愈加冰冷,“还做戏呢?萧御,没想到你的演技比萧桓还好!这副无辜的模样,差点就让我信了!” “瑟瑟,你到底在说什么?” 见叶笙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萧御惊慌的去拉她的手,他有种感觉,要是不说清楚,从此别说靠近叶笙,怕是连将军府都进不来。 世间最煎熬的不是得不到,而是得到了却要失去。 “别碰我!” 叶笙一脸厌恶的避开萧御的手,她眼里的冰冷,脸上的憎恶,让萧御的心刺痛 得厉害,他缓缓缩回手,按捺住满心的怒气,冷冷道,“好!本王不碰你!但是叶笙,本王并未碰过别的女人,你可以和本王恩断义绝,绝不能诬蔑本王!本王守身如玉二十五年,除了你,再没有碰过别的女子!” “是吗?” 叶笙嘲讽一笑,萧御长眉拧成了川字,以他往日的傲气,他很想拂袖离开,可是,他很清楚,今晚一旦离开,想再回头就难了。 叶笙这个女人,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他不低头,指望她低头是不可能的了! 他刚刚不过做个样子要离开,她倒好,不仅不挽留,直接扭头就走。 这个女人的心肠,又冷又硬又无情! 他这辈子就没见过这种女人,真是受够了! 可是,再受够了也得受着,不然还能如何? 跟叶笙硬着来?那被戳得一身血的人绝对不是叶笙,而是他! “本王可以对天发誓!” 萧御说着,就要举起手发誓,叶笙冷冷的睨了他一眼,“发誓的话,就不必了,老天有耳朵,是能听见王爷的誓言的。我若是王爷,就先想办法去掉身上的那股香得腻人的脂粉味再发誓,免得真的天打五雷轰!” 第102章 这么喜欢抢男人,赏你了! “脂粉味?” 萧御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是温如雪身上的脂粉!我明明出门之前沐浴过了的,怎么还有……” 萧御不解的念叨着,用力吸了吸鼻子,果然闻到了那点若有若无的脂粉香气,浑然没发现叶笙的脸已经气得扭曲。 温如雪!又是你! 好!很好!前世抢了萧桓,这辈子又抢萧御!这么喜欢抢老娘的男人,老娘赏你了! 叶笙牙齿咬着嘎吱响,狠狠剜了萧御一眼,猛地把门甩上。 无论萧御怎么敲门,叶笙始终毫无回应。 “瑟瑟开门啊,你误会了,我跟温如雪什么事也没有,就是刚刚我喝醉了酒,她爬我的床,还在香笼里放了能让人动情的香丸,我一时把持不住,把她当成了你……” 萧御不说还好,一说叶笙都要气炸了。 “铁卫!把人给我轰出将军府!从今往后,将军府与安乐王府势不两立!安乐王府的人出现在将军府一里之内,就给我打断他的腿!” “瑟瑟!” 萧御急得大叫,“瑟瑟你快开门,你听我解释!” 无论萧御怎么说,叶笙就是不开门,不仅如此,铁卫步步逼近,唐斯面无表情 的说道,“王爷,请!” “就凭你们?就想赶本王走?做梦!” 萧御不屑的目光扫过唐斯和铁卫们。 “王爷贵为安乐王,还请自重!将军府不欢迎王爷!” “自重?本王今日就不自重了!你们能如何?” 唐斯浓眉拧成了川字,他从没想过,堂堂安乐王居然耍赖! 在他愣神的瞬间,萧御一脚踹开了叶笙的房门,昂首挺胸大步踏入。 唐斯一愣,便要追进去,却被一股强悍霸道的气浪掀飞出去,飞过青云院的高墙,砸在外院的花丛里,铁卫们也没好到哪去,一个个被震飞出去。 好在萧御手下留情,只是震飞他们,并未让他们受伤,即便如此,唐斯和铁卫们依然狼狈得很。 “瑟瑟——” 萧御瞅准机会,扑上去一把抱住叶笙,叶笙拼力挣扎,哪敌得过萧御,被他抱得死死的,动弹不得。 叶笙愤怒的瞪着萧御,恨不得用眼刀子在他身上戳出几个洞来。 “放手!” “不放!” “放手!” 两人又开始新一轮放手和不放的幼稚游戏。 闹着闹着,萧御忍不住笑出声来,他不笑叶笙还没那么恨,他一笑,叶笙又恨又委屈又难 过,眼圈儿立即就红了。 她恨恨瞪着萧御,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不让它落下来。 “萧御,你既有了温如雪,又何必来招惹我?你知道我的,我忍不了这种事情,我受不了这种气,我不想变成整日和别的女子争宠,把自己变得面目全非的那种女子!” 挣扎了那么久,闹了那么久,叶笙身心俱疲,疲惫和悲伤全从眼睛里露了出来,疼得萧御心如刀割,想要安慰她,却发现什么安慰的话都不会说,只能不知所措的看着叶笙,看着看着,猛地将她抱得更紧,恨不得把她嵌入自己的骨血里。 “萧御,你说我固执也好,说我痴心妄想也好,我的男人就得干干净净,就得只有我一个!别说碰了别的女子,就连看,也不许看别的女子一眼!” “瑟瑟,你真霸道……” “对!我就是这么霸道!我……” “我就喜欢你这么霸道!” 萧御轻柔而坚定的打断她的话,他抱紧了她,强行把她按在自己腿上坐着,亲昵的蹭了蹭她的脸,就像狗狗亲密无间的蹭着主人一样,“我的瑟瑟对我越霸道,我越喜欢,她越这样占着我,就表示越喜欢我 ,等哪一日她不霸道了,我就该慌了,怕了。” 叶笙被他亲密的举动,弄得面红耳赤,心慌意乱,连悲伤难过都忘了,忙推拒着他,“萧御,你别这样……” “别哪样?” “你知道的……” “我什么也不知道,我要你亲口跟我说,我喜欢你跟我说话,说什么都行,哪怕是骂我凶我,我都喜欢!我只怕你不理我,不要我。” 说到最后,萧御的嗓音有点哽咽,他将叶笙抱得更紧,喃喃的哀求,“瑟瑟,你再生气,尽管骂我打我,甚至拿刀子扎我都行,别不要我,我受不住……太疼了……” “明明是你和别人勾三搭四,还反过来这样!” 叶笙再也忍不住,用力推开萧御,从萧御腿上跳下来,身子气得发抖,“你以为你这样说软话让我心软,我就会答应你三妻四妾吗?不可能!你死了这条心吧!” “瑟瑟,你不公平!你说我和温如雪,那你和唐斯呢?” “我和唐斯不过是做戏!哪比得上你和温如雪,你不要反过来诬蔑我……” 叶笙被萧御一激,不经意就说漏了嘴。 萧御眼里光芒大盛,刚刚还想要把唐斯大卸八块的心思, 一下就散了,“我没有碰温如雪!” “你不要反咬一口,明明是你……什么?” 叶笙瞪大双眼看着萧御,萧御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一眼不眨,缓慢而坚定的重复道,“瑟瑟,我没有碰温如雪!” “你身上明明有女人的脂粉香,你也说了,她趁你酒醉勾引你……” 萧御哭笑不得,刚刚他也说漏嘴了,难怪瑟瑟这般气恼,那她越生气,是不是表示她越喜欢他? 这么一想,萧御的心都快飞起来了,嘴角情不自禁的上扬,怎么都止不住。 见叶笙狠狠瞪着自己,一副恨不得将他和温如雪剥皮拆骨,挫骨扬灰的狠样,萧御连忙解释,“她是勾引我了,不过没得逞!” 叶笙仍是满脸狐疑,“我不信!你酒醉了,她还用了情香!你也说了,你一时把持不住,把她当成了我!” “是,那情香里有迷惑心智的药物,我一时不察着了道……” 见叶笙脸色越来越难看,萧御不敢再啰啰嗦嗦,连忙说重点,“不过,我自控力过人,及时清醒过来,把她推开,温如雪没有得逞!” “自控力过人?” 叶笙目光暧昧的在萧御身上扫了一遍,“啧——” 第103章 王爷天赋异禀 “瑟瑟!” 萧御白皙如玉的脸唰的红透了,下意识的别过身去。 叶笙收回目光,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的确蛮过人的,王爷天赋异禀。” 萧御双眼瞪得圆,他,他被叶笙调戏了? 他一个大男人,被一个女子调戏了?! 还天赋异禀……天赋异禀是这么用的吗? 该死! 可这种含羞带喜,尴尬带恼,却又暗自侥幸,心里暗乐,想要躲起来放声大笑的心情是怎么回事? 他不是应该生气,发怒,沉着脸厉声呵斥叶笙成何体统吗? 萧御强自忍住心里的暗喜,干咳两声,装模作样道,“瑟瑟,身为女子,岂能对男子的那一处评头论足?” “我哪有评头论足,我只是接着王爷的话头说而已,王爷不乐意,那我不说了……” “乐意!” 萧御连忙大声道,他满脸绯红的飞了叶笙一眼,眼神闪躲,眼睛里光芒点点,“我没说不乐意,瑟瑟,你,你尽管评头论足,想怎么评就怎么评。” “我累了,不想评了。” 叶笙抱着双臂淡淡道,嘴角不受控制的向上扬。 这样脸红,羞涩,不自在却暗暗狂喜,想要叶笙夸他,却还装模作样假 正经的萧御,如隔壁的青涩少年般可爱,让叶笙活了两辈子,千疮百孔的心,一下就莫名的冒着粉红色泡泡。 温柔,甜蜜,欢喜,还有一丝丝羞涩和欲语还休。 这样的感觉好像很久不曾有过了,前世嫁给萧桓后,为了把他扶上太子之位奔波劳碌,殚精竭虑,哪有闲心谈情说爱,更何况,萧桓待她只是虚情假意,巴不得离她远点,免得演戏时露了馅。 好不容易等到萧桓登上龙椅,又是戾王谋反,又是朝堂不稳,她和萧桓之间就更疏离了,到了后期,完全就是帝后之间,温家和叶家之间的角逐,不针锋相对就不错了,温柔甜蜜遥远得很。 “瑟瑟——” 萧御软语哀求,拉回了叶笙飘远的神智。 她飞了他一记眼波,风情万种,妩媚如春水,萧御的眼睛一下亮得逼人,浑身的热血直往上涌。 “瑟瑟!” “再说了,你碰过温如雪,我没心情评了。” “我没有!” 萧御一下急眼了,“瑟瑟,你可以侮辱我的自控力,但不能侮辱我的品味!” 他说着撇撇嘴,满脸嫌弃,“你想想,温如雪那样的庸脂俗粉,我怎么可能看得上眼?是她碰 了我!我压根没碰她!不对!她也没碰过我,只是解我的腰带而已……” 叶笙脸上一下晴转阴,转狂风暴雨,“她还解了你的腰带,脱你的衣服!” “没有!没解开!她没得逞!我把她踢飞了!还把她的两只爪子给踩断了!叫她摸我!下次再摸我,把她手砍了!” 叶笙的脸色这才由狂风暴雨转为阴,刚要转晴,听见萧御最后一句,脸色唰的又阴云密布,“还有下次?你还想有下次?” “我只是假设而已,绝不可能有下次,一次都要吐了,洗了三遍才洗掉那股子臭味!皮肤都搓破了,不信你看看……” 萧御说着,就要解衣,叶笙白了他一眼,“不看!” “看看嘛,真的破了皮了,没骗你,火辣辣的疼,你帮我擦点药膏……” 萧御说着,凑近叶笙,紧紧挨着她,边挨着她边解开衣襟,露出肩颈上的一片肌肤,白皙如玉,细腻润泽,叶笙被他逼得连连后退,不敢去看,却又忍不住往他身上瞄。 不得不说,萧御的肌肤真好看!诱人得很!让人一看,眼睛就恨不得粘在上面! 妖孽!真是妖孽! “瑟瑟你看真的破皮了,红了……” 萧御步步逼近,就在叶笙被他诱哄得,目光直粘在他身上时,萧御猛地抓住她的手,往半开的胸膛上放,“瑟瑟,好疼,你给我揉揉……” 叶笙的脸唰的红透了,连耳根都红透了,手心里烫得烧人,她下意识的想抽回手,却被萧御死死抓住,声音软软中透着哀求,透着蛊惑,一双眼睛亮得让人心慌,“瑟瑟,真的疼,你给我揉揉,好吗?求你了……” ‘求你了’三个字一出,叶笙挣扎的力气像被抽了个干净彻底,浑身发软,任由着萧御将她的手按在他的胸膛上。 男人的胸膛充满弹性,肌肉纹理分明,起伏有致,每一处线条,每一处肌肤,都完美到了极致!勾人到了极致!诱惑到了极致! 妖孽!当真是妖孽! 叶笙的心猛地提了起来,悬在半空中,半晌落不回去。 她的手指也粘在萧御的胸膛上,半天动不了。 她死死咬着唇,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可萧御岂会让她冷静,他牺牲色相,牺牲皮肉,坑蒙拐骗,用尽手段,好不容易才把叶笙哄到这一步,岂会放过她? “瑟瑟——” 萧御轻声唤着叶笙的名字,他软软的舌尖,像是 滑过了叶笙的耳朵,又像是没有,正是这样若有若无的感觉,才让人心痒难耐,让人头脑发昏。 偏偏他还嫌叶笙太冷静似的,一声一声唤着瑟瑟,温热的气息喷入叶笙的耳朵里,将她的耳朵烧得通红。 叶笙浑身发软,努力撑着,不让自己失去最后一分理智。 她死死咬着唇,吞了吞口水,努力后退了半步,拉开了一点距离,“萧御,你别这样……” “为何不能这样?” 萧御的嗓音愈发暗哑低沉,充满磁性,勾人得很。 他炙热如火的手掌落在叶笙常年练武,纤细而充满韧劲的腰肢上,哪怕隔着衣服,也将叶笙烫得浑身发颤。 “这样不好……” 叶笙努力保持着清醒,又推开了一点距离。 她退半步,他进一步,退着退着,两人之间反而越挨越紧,一丝缝隙也没有,而叶笙退到最后也退无可退,被挤靠在墙上。 身后是冰凉的墙,身前是萧御炙热的胸膛,冰火两重天的夹击之下,叶笙觉得自己快撑不住了。 “瑟瑟,”萧御抓着她的手游移,“还有这里也破皮了,你帮我揉揉……” 叶笙的脑子轰然炸开,最后一根理智的弦无声断裂。 第104章 萧御,你别后悔! 她晕晕沉沉的任由着萧御抓着她的手,手指下的肌肤细腻润泽,弹性十足,经过的肌理山峦起伏,线条叠起。 出身将门,在军中见多了军士光着膀子操练,因此见到唐斯光着膀子在院子里和萧御对峙,她也没觉得稀奇。 只是,唐斯的肌肉已经算健美伟岸,线条动人,而她手下抚过的线条,更是自然如天成,美不胜收。 更关键的是,萧御的肌肤烫得惊人,烧得她指尖发慌,脑子更是被烧得昏昏沉沉,一丝理智也无。 直到碰到不该碰的一个地方时,叶笙猛然惊醒,下意识的抽回手,却被早已熬得两眼通红,眼里都是冲天火光的萧御一把扣住,按在墙壁上。 下一瞬,萧御滚烫的唇重重撞了上来。 他慌乱莽撞的侵略,凶猛如野兽,恨不得一口将她吞进肚子里去,上一次的技巧全然忘了,只知横冲直撞的缠着她,如不经人事的青涩少年。 他好不容易等到现在,神智都快烧没了,哪里还想得起那些书上学的,没有经过几次实践的技巧。 早在最开始解开衣襟,哄着她为自己上药时,他就已经忍不住了。 看着她为保持理智 ,雪白的珍珠贝齿死死咬着唇,他就想要吻上去。 他熬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把她的理智都烧干净,看着她完完全全的被蛊惑住了,才再也忍不住,如饿久了的狼般扑了上来。 此时此刻,他只恨不得一口把她吃进肚子里去,哪里还管动作粗暴还是温柔。 很快,叶笙唇上就被磨出血来,她不由得低低哼了声,“疼……” 萧御凶猛粗暴的动作一下变得轻柔起来,扣着叶笙手腕的手也不由得松开,捧着她的脸越吻越深。 她的滋味如此美妙,一口吃掉岂不可惜? 得要慢慢的品,慢慢的尝,才能不辜负她的美妙。 萧御拼命压制着一身热血,动作越发轻柔,忘记了的技巧也一点点回来。 开始他粗暴对待时,叶笙还有一两分神智,想要挣扎,可当萧御变得温柔时,叶笙只觉得自己被一泓温暖的温泉水包围,浑身软得厉害,一点力气也没有。 要不是萧御搂住她,紧紧的把她搂在怀里,叶笙怕是要滑到地上去。 从前也不是没有和萧御亲吻过,有她强吻萧御,也有萧御强吻她,可那滋味都不见得好到哪去,跟如今相比,一个天 上一个地下。 有那么一瞬,叶笙觉得自己要溺死在萧御的吻里。 “瑟瑟,瑟瑟……” 萧御边吻边喃喃的唤着叶笙的名字,手指慌乱的不知下一秒该放到哪儿。 无意间碰到女人的衣带,萧御手指微微一顿。 叶笙穿的是寝衣,艳红的颜色,绚丽夺目,勾魂摄魄。 只需要轻轻一扯衣带,寝衣便会展开。 只要一想,萧御浑身的热血便往一处涌去,他根本无法控制住自己,接下来的行为,自然而然。 身上突然一凉,叶笙猛地惊醒,一把推开萧御,边慌乱的系着衣带,神色有些惊慌。 “瑟瑟,我……” “天快亮了,王爷该走了,免得让人瞧见王爷出入将军府,到时候,叶家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 叶笙飞快的说道,手抖得厉害,系了半天也没把衣带系上,额头上渗出薄薄的汗珠。 “抱歉,瑟瑟,我以为你愿意。” 萧御轻声道,伸出手想帮叶笙系好衣带,却被叶笙猛地推开,“别碰我!” 她抗拒的话语,让萧御尚未褪去潮红的脸上,闪过一丝受伤。 他抿了抿唇,“瑟瑟,是我不好,是我控制不住自己,下次 不会了。” 见叶笙还没系好衣带,手一直在抖,可见气到了极致,萧御心里更是难受。 叶笙头一直低垂着,萧御看不清楚她脸上的表情,也看不清她眼睛里的情绪,心里除了难受,更多的是慌乱和害怕。 万一瑟瑟觉得被他冒犯了,从此再也不理他!再也不要他! 萧御不敢往下想,一想心都要碎了。 他开始后悔之前的所作所为,后悔自己用这样不入流的手段诱惑她。 他是很想得到她,很想跟她彻底的融合在一起,让她成为他的女人!让她在他的身下颤抖,求饶,绽放出极致的媚惑! 可是,若是付出的代价是瑟瑟的彻底逃离,一刀两断,他宁愿再等等!哪怕等一辈子! 哪怕一辈子都无法和她真正的融为一体,他也愿意等! “瑟瑟,我帮你,你放心,我不会再那样待你了。” 萧御说着,再次试探着伸出手去,谁知刚碰到叶笙,又被叶笙猛地推开。 她抬起脸来,一双眼睛幽沉暗黑,看不出情绪,“萧御,我警告过你!别碰我!你非不肯听吗?既如此,你可别后悔!” 萧御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炸得他晕晕沉 沉的。 她,不要他了吗? 是他的错…… 下一瞬,萧御被猛地一推,心神不宁的他猝不及防,倒在一旁的美人榻上,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叶笙凶神恶煞的扑了上来,一口咬在他的喉管上。 她要杀了他泄恨? 如果这样能让她开心,罢了! 萧御认命的闭上眼睛,谁知等来的不是喉管被咬断,鲜血飙射,而是叶笙一口吻住他的脖子,恨不得把他吞下去。 萧御浑身一下绷紧。 下一瞬,他紧紧扶住叶笙的纤腰,稍一用力,两人的位置就掉了个转。 叶笙艳红寝衣的衣带还没系上,寝衣微微敞开,露出肩颈白皙细腻的肌肤,以及胭脂色肚兜,肚兜上绣着的不是寻常的鸳鸯戏水,或是花花草草,而是一丛青竹。 “瑟瑟,瑟瑟……” 萧御狂喜得难以自已,连连叫着叶笙的名字。 叶笙一双眼直勾勾看着他,唇角慢慢上扬,“萧御,你真的不后悔?” 萧御目光灼灼的迎向她的目光,字字掷地有声。 “此生不悔!” 叶笙勾唇一笑,眼里闪动着意味不明的光芒。 她伸出白皙修长的手臂,慢慢缠住萧御的脖颈,吻上他的唇…… 第105章 你是要磨死本王吗? 一刻钟后,叶笙餍足的半躺在美人榻上,两片唇像是吸了血似的,愈发的红艳动人,鲜艳欲滴,脸上的神情柔媚如水,眼波横生,如春水潋滟,更是勾魂摄魄。 她拍了拍背对着她,一个人坐着生闷气的萧御,“不是说此生不悔吗?现在做出这副样子算什么?” 萧御重重哼了声,头也不回。 “好啦,别生气了,我都说了,叫你别招惹我,你会后悔的,你不听!现在后悔了吧?” 叶笙的嗓音较往日沙哑了些,也更魅惑勾人,许是刚刚太过癫狂。 萧御终于回过头来,一脸怨愤和不甘,“你来月事还这样勾我!你这个妖精!害我如今成了这样,上不去下不来,骑虎难下!” 叶笙瞄了一眼他,看着他尴尬的模样,憋着笑,“与我何干?我都问过你了,不要后悔。你自己说的此生不悔!而且,明明是你勾的我!我可从没勾过你!” 见叶笙这样,萧御愈发气恼,声音拔高了几许,“瑟瑟!” “好啦,别气了。” 叶笙又忍不住瞄了一眼萧御那处,死命忍着笑,“我帮你便是,你别气了。” “你帮我?” 萧御双眼一亮,脸 上满是期待和激动,“瑟瑟想要如何帮我?” 他虽然不曾亲身经历过,但也看过不少秋宫图,男女之事,并不只有一种方式。 有用手的,也有用…… 不知瑟瑟是用手帮他,还是…… 萧御越想越兴奋。 叶笙只装没看见,拍了拍手掌,衣着整齐的唐斯走了进来,萧御一见,吓了一跳,赶紧背过身去。 唐斯并未看见什么,他也不清楚叶笙和萧御之间发生了什么。 自从萧御踏入叶笙的房间,房门关上,他便让铁卫退到青云院外围,至于他自己,则去了将军府的外围,在屋顶上听着四面八方的风声,守护着将军府,以免有外敌来袭。 看见大小姐如今满面春风,风情万种的模样,发生了什么一目了然,唐斯的目光微微黯然,只一瞬又恢复如常。 “大小姐有何吩咐?” “去青楼里买个未曾挂牌的淸倌儿来……” “瑟瑟!” 唐斯刚要问买来做什么,萧御已大声打断叶笙的话,他狠狠瞪了唐斯一眼,“你出去!” 唐斯一动不动。 萧御使唤不动唐斯,只得恨恨瞪着叶笙。 “你让我帮你,我不就在帮你吗?” 叶笙故 意说道,眼里闪动着狡黠的光芒。 萧御牙齿咬得嘎吱响,听得旁人都觉得牙疼,“不用了!你让他出去!” “那你可不许说我不帮你!” 叶笙故意磨着他,目光有意无意的往他那一处瞟,萧御哪里不知她在故意逗自己玩,气得头顶冒烟,咆哮道,“让他出去!” 叶笙忍着笑,挥手让唐斯退下,唐斯这才离开。 房门一关上,他便听见大小姐愉悦欢欣的笑声,听起来非常快活。 铁卫们怜悯的看着他,唐斯心中愈发黯然,不过片刻,黯然烟消云散。 他和大小姐不过是做戏,他不是大小姐的面首,大小姐也不是他的妻子。 只是他这心里,妻子也好,主子也好,认定了一个人,这辈子都不会改。 大小姐心事重重,心思忧沉,他没办法让她开怀,如果萧御能让她快活,那他会保护他,就像保护大小姐一样! 可若有朝一日,他让大小姐难过了,就算实力悬殊,他也会拼尽一切杀了他! 唐斯回头看了窗户一眼,窗纱上的两道剪影,一道曼妙婀娜,一道正襟危坐,曼妙的身影娇声笑着投入正襟危坐的身影怀里,见他依然赌 气不理人,便凑上去,轻轻咬着他的下巴,痴缠着他。 那正襟危坐的身影似受不住这样娇痴无赖的缠磨,无奈的叹息一声,将她揽入怀里。 唐斯眼里的光暗了暗,转身,一跃而起,飞过青云院的院墙,守在将军府最高的屋顶之上,守护着将军府的一切,也守护着他心里的一切。 天色半明半暗,晨晓即将来临。 青云院的主房,门吱呀一声打开,萧御被人推了出来。 他回头,一脸委屈的看着叶笙,不满的控诉,“用完就赶我走,瑟瑟,你这叫卸磨杀驴,过河拆桥!” “用完?” 叶笙意味深长的一笑,笑得既暧昧又狡黠,“今日我可没用到,何来用完一说?” “瑟瑟!” 萧御顿时恼了,耳根微微泛红,映衬着白皙如玉的脸,更是红白相间,面如桃花,可口得很,叶笙哪里忍得住,扑上去轻轻咬了咬他红扑扑的耳朵。 “瑟瑟!” 萧御飞快的把她推开,一脸懊恼的抱怨道,“你明知不行,还来招惹我!一而再再而三,真是可恨!” “你不喜欢吗?” 萧御说不出话来,叶笙得意又狡黠的眨眨眼,跟一只磨人的小 狐狸一样,“既然喜欢,就别口是心非了。” “这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 萧御一张如玉脸庞胀得通红,“你再这样磨人,本王怕是要被你磨废了!到时候你守活寡,可别怪本王!” “无妨,你废了,多的是不废的男人,我招几个面首便是……” “你再说一遍!” 萧御一把抓住叶笙的肩膀,脸色阴沉得很,因为用力,修长白皙的手指几乎成了青色,可见内心的愤怒。 “叶笙,你给本王再说一遍!” 萧御的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逼出来的,一双眼冰冷刺骨,死死盯着叶笙,仿佛她要是再说一遍,他就将她大卸八块。 若是旁的女子,就算不被吓得魂飞魄散,也会吓得脸色惨白,腿软得站起不起来。 可叶笙神色如常,一点没被吓到,她勾唇一笑,一双春水盈盈的眼,眼波流转,望得萧御的心软了一半,她又踮起脚尖,凑上去在萧御的唇上蜻蜓点水的吻了吻。 这一吻,让萧御软了一半的心彻底软成了水,一腔怒火飞到九霄云外,他又恨又恼又无奈又宠溺的看着叶笙,咬牙切齿道,“瑟瑟,你是要磨死本王吗?” 第106章 凑合用吧 “不要说这样不吉利的话,我不喜欢听,生啊死啊的,我听着心里煎熬,疼得很。” 叶笙轻轻抚摸着萧御的下巴,神色忧伤,“我不许你死,你若死了,我便……” “你便什么?” 萧御双眼一亮,急急的说道,“你便生死相随?哪怕去黄泉路上,也陪着本王一起?” “你若死了,我便——” 叶笙仰头看着萧御,神色黯然,目光暗沉,就在萧御紧张不安又期待的等着她的答案时,叶笙话锋一转,之前暗沉的眼一下就亮了,“我便养几个像你的面首,虽然很难找到跟你一模一样的男人,但总有人有一部分像你,拼凑起来也能拼出一个你来,聊胜于无,凑合凑合吧……” “叶笙!” 萧御两眼喷火,“本王死了,你居然还想找人替代本王?” “不然呢?陪你一起死?” 叶笙的手指从萧御的下巴一路往下,在他的胸膛上打着圆圈,那双眼里闪着忽明忽暗,让人看不懂的光芒,她无视萧御眼里的火光,淡淡道,“萧御,我不会殉情!我不会为了一个男人,抛下父母家人!如果你想要那种没了你,就活不下去的女子,那我不是!若你负了我,我只会与你恩 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不仅要活下去,还会活得更好,更耀眼!” “若你死了,我会伤心难过,但我不会追随你而去!终有一日,伤痛会淡去,你呢,也会彻底的从我的记忆里淡去。” 晨风吹来,叶笙的声音轻柔浅淡,却透着无与伦比的坚定,萧御眼里的怒火渐渐褪去。 “所以,你得活着!” 叶笙抬头看着萧御,浅笑嫣然,一双眼秋水盈盈,光芒流转,“你若死了,我马上找别的男人取代你……” “你敢!” “你看看我敢不敢?赌一把如何?” 叶笙笑得愈发璀璨,眼里闪动着蛊惑人的光芒。 萧御咬了咬牙,轻哼一声,没有接叶笙的话。 他不敢赌! 每次与叶笙赌,输的那个人都是他! 他心里有她,他赌不起。 瑟瑟心里也有他,但很明显,她就算在意,也不会拼尽性命去在意,所以,她敢赌! “不敢赌吗?” 叶笙笑得妩媚勾魂,风情万种,一双眼亮晶晶的,动人得很,看着他的时候,两只漆黑发亮的瞳孔,像是长了漩涡,要将他吸进去。 “瑟瑟……” 萧御欲言又止。 叶笙靠近他,一双眼紧紧锁着他的眼睛,不许他逃离。 四 目相对,暗潮汹涌。 “不敢赌吗?” 叶笙直勾勾看着他,目光变得锐利,似乎想要看穿他的内心,他的一切。 她看着他的眼睛,又问了一遍。 见萧御沉默,叶笙眨了眨眼,似乎感到有些无趣,“可我想赌一把呢,你不陪我吗?” “瑟瑟,我……” 萧御皱了皱眉,良久,他沉沉的叹息一声,“我不敢赌。我……我赌不起。” 叶笙一眼不眨的看着他,嘴角慢慢上扬,露出一丝笑容,可眼圈却渐渐的红了。 萧御大惊失色,想要安慰她,却不知如何安慰,只能不停的问着瑟瑟你怎么了。 叶笙沉默不语,慢慢的抱住他没有一丝赘肉的腰,轻轻将头靠在他的胸膛上。 她闭上眼,嘴角保持着上扬的弧度。 “瑟瑟,你……” “好,不赌,我们不赌。” 叶笙轻轻打断萧御的话。 重生以来,她的咄咄逼人,狠辣无情,一方面是保护自己和叶家的手段,让那些明里暗里的敌人知道,叶家和叶笙不是他们能惹的!有些代价他们付不起!另一方面,也是由于内心深处的恐惧。 恐惧什么? 恐惧重蹈覆辙!恐惧叶家再次毁在她手里!恐惧前世的噩梦再次上演 ! 因为恐惧,所以不得不以强悍狠辣的面目示人,以此震慑那些宵小,也以此掩饰内心的惊惶和不安。 可是,真正的强大是不动声色的,是行云流水的,而不是她这样。 面对萧御也如此,所有的对峙,冷漠,心狠,咄咄逼人,一方面是想逼退萧御,另一方面何尝不是因为她对于感情的恐惧。 她害怕萧御会如萧桓一样,可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忍不住靠近他,如飞蛾扑火一般。 所有的咄咄逼人,所有的手段,都只不过是想逼出萧御藏在内心深处的东西,让她看见。 若是对感情有万分把握,或是对背叛真正的不在意,她不会如此。 她终究还是不够强大,还是做不到将一颗心炼制成铁石,无所畏惧,无所牵挂。 她害怕的东西太多了,她在意的东西也太多了。 她这样的逼萧御,不过是为了掩饰内心的脆弱和恐惧。 这样对萧御,并不公平。 她自己的噩梦,不该牵连旁人。 叶笙慢慢闭上眼睛,侧耳听着萧御的心跳。 噗通,噗通,一下又一下,强劲有力,充满力量,韵律极美,听着就觉得安心。 她真想时间就此停止,空间就此凝固。 她就这么 一直依偎在萧御的怀里,没有争斗,没有担忧,没有惊惧不安。 可是…… 叶笙猛地睁开双眼,眼里的犹疑,彷徨,迷惘,通通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平静和坚定。 她从萧御怀里退出来,后退半步。 “天要亮了,你该走了。” 有些梦很美,绮丽旖旎,可梦只是梦,天亮了,梦就该醒了。 “瑟瑟,我晚上再来……” 萧御说着便要去吻叶笙的额头,叶笙却后退半步,避开了萧御的亲吻,萧御光芒四射的眼睛里,一下就暗了下去。 叶笙抬起眼,眼里闪动着让人看不懂的光芒,萧御的心倏地沉了下去,“叶笙,你又想推开本王吗?” 叶笙没有回答他的话,淡淡道,“晚上不必来了,以后也不必来。” “你什么意思?” 萧御的脸色阴沉得厉害,“三番两次的玩弄本王,有意思吗?叶笙!本王受够了,本王不陪你玩了!” 他说着,就要拂袖而去,却被叶笙死死拽住衣袖。 “放手!” “不放!” “本王叫你放手!” “死也不放!” 之前的情景再次上演,只是两人的戏份掉转过来。 “真的不放?” 萧御回头,眼里冰冷刺骨,“好!很好!” 第107章 她的分量不够 他猛地化掌为刀,一刀劈向被叶笙拽着的衣袖,“好!那本王就与你割袍断义!” 一掌劈下,掌风凌厉,能分金碎玉。 叶笙依然死死抓着,不肯松手,浑然不顾那凌厉的劲力能将自己的手掌切成两半。 就在掌风离叶笙的手只有寸余的距离时,掌风猛地止住了。 她抬头看着萧御,扬唇一笑,露出雪白的珍珠贝齿,浑然不管萧御的脸色已经阴沉得滴水,一双长眉拧成了川字,“我就知道你不会伤我的。” “所以,你就如此肆无忌惮的戏弄本王?” 萧御目光冰冷的看着她,声音更是冷得刺骨,“你仗着本王喜欢你,就一而再再而三的把本王耍得团团转?叶笙,你是不是真以为本王离不开你?” 这样的萧御让叶笙有种错觉,下一秒她就会失去他。 叶笙松开萧御的衣袖,向前一步想要抱他,萧御却面无表情的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她的手。 叶笙皱了皱眉,“萧御,我只是想要跟你说清楚……” “说清楚什么?刚刚还跟本王亲亲我我,你侬我侬,玩完了就要说清楚?怎么?想甩掉本王吗?你以为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甩掉本王?叶笙,本王告诉你!就算 要甩,也是本王甩掉你!现在,是本王玩腻你了!本王不要你了!” “萧御,你先听我说……” 叶笙皱着眉头,萧御的话很难听,但她知道他是在气头上,叶笙不想与他计较,她只想他冷静下来听她说。 谁知她一开口就被萧御打断,他一脸冷漠倨傲的看着她,“叶笙,天下女子都求着本王,唯有你一直把本王拒之门外,本王好奇,也起了征服之心,这才一直缠着你不放!你真以为本王非你不可?” “萧御……” 叶笙的眉头拧得更紧,心里沉甸甸的如压了块巨石,堵得难受,她想要解释,却不知为何,话到了嘴边,又停了下去。 见她沉默不语,萧御的脸色愈发冰冷,正在此时,听到动静的唐斯跃下青云院的墙头,快步而来,挡在叶笙面前,将叶笙护在身后。 “你看!你的小白脸来护着你的了。” 萧御一脸嘲讽的看着唐斯,唐斯双手紧握成拳,一身劲力凝于双拳,因为运气,身上的肌肉微微隆起。 “他不是小白脸,他有名字。” 叶笙目光定定的看着萧御,“他叫唐斯!” 叶笙对唐斯的袒护,让萧御彻底失控。 “唐斯?做了你的面首,谁还 记得他叫唐斯?人人只会记得他是你的面首,躲在一个女人身后,一身本领甘心当一个玩物!” 萧御嘲讽的说道,他转脸看向唐斯,“本王看你是个好料子,不如跟着本王,本王许你一个好前程!跟着一个女人,有什么前程可言?” 唐斯沉默不语,握紧的双拳已给出答案。 萧御冷哼一声,“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你想要美人,安乐王府多的是!比她叶笙好的,更是大有人在,你不必非她不可。” 唐斯不为所动。 萧御看着他,忽而一笑,笑声凉薄无情,“罢了,你之所以不肯离开,无非是还没尝到她的滋味,不甘心而已。本王可以告诉你,堂堂将军府大小姐的滋味也不过如此,跟其他女子相比,也没什么不同,甚至还比不上花楼里的花娘风情。” 唐斯一拳轰出,力道之大能将巨石轰裂,萧御不闪不躲,任由着唐斯那一拳打在他脸上,将他打得偏过头去。 萧御慢慢转回来,唇边溢出一缕鲜红的血丝。 他看着神色难辨,不发一言的叶笙,勾唇一笑,映衬着唇边的艳红,更是勾魂摄魄,颠倒众生,“瑟瑟,本王说得对不对?” 叶笙定定的看着他,眼 里的光芒忽明忽暗。 她不是不知道萧御在说气话,她也不是不知道萧御在故意激怒自己,激怒唐斯,可是这颗心还是很疼很疼! 她不是要推开他,她只是想跟他说清楚叶家的处境,宫里的形势,想让他隐蔽行踪,不要明晃晃的来见她,京城里到处是皇帝的眼睛。 旭日东升,金色的光芒铺满青云院,院子里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层薄薄的浅金色光晕,美好明媚。 萧御的脸在晨光里,一半明亮,一半阴暗,光影分明,这让他脸部的线条也愈加分明,让人忍不住心动。 心动的背后,便是心碎。 萧御这样的男子,注定让人心碎! 叶笙心里那个一直解不开的,让她辗转反侧的结,在这一刻豁然开朗。 重生以来,面对萧御,她一直是心动,纠结着要不要靠近他,想要靠近,却害怕将来被他辜负,想要彻底远离,又逃不过他的死缠烂打,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可她忘了,她和萧御之间的症结,从来不是辜负,背叛,而是不对等。 她一直拿萧御对她的情意,用作手段,想要得到某些保证,可这样的保证得来又有何用? 沧海桑田,人心易变。 越害怕的东西, 越会到来。 萧御太耀眼,她够不着他,心里不安定,才会这样反反复复,纠结彷徨。 而萧御呢? 萧御的确喜欢她,可这份喜欢,包含着一分征服,一分好奇,一分新鲜感,一分非要得到她的赌气,六分真心喜爱。 而他对她的态度,也很微妙,他是高高在上,完美无瑕的安乐王,她不过是和萧桓有了婚约又悔婚,名声差到底的将军府独女,萧御对她,喜爱里透着一分高傲,一分轻视,一分高高在上和势在必得。 所以,才会用种种手段逼迫她,无视她的心意也无视她的抗拒。 所以,才会在大怒时口不择言,说出种种伤人的话,几次打断她的话不肯听她的解释。 他不知道那些话很伤她的心吗? 他知道的。 他是冲动,口不择言的人吗? 不是! 安乐王萧御隐忍蛰伏十几年,让皇帝抓不住半点把柄,也让萧桓满心信任他,他的忍耐力非常人能及。 之所以这样对她,无非是她的分量还不够。 这份喜爱是真的喜爱,可这份喜爱里,掺杂着杂质,那些杂质如砂砾般磨着人的心,不致命,却很煎熬很磨人。 有些真相不能戳破,一戳破就鲜血淋漓!无法直视! 第108章 江山和我,你选谁? 她错了!错得离谱! 心生不该有的妄念,自以为是,自然是错!还是大错! 叶笙慢慢勾起唇角,笑靥如花,“王爷说得极是。” 萧御愣住了,他设想过叶笙的种种反应,比如大声反驳,大怒,甚至动手攻击他,再比如无视他转身就走,以作抗议。 可是,他从没想过叶笙会这样笑盈盈的跟他说,王爷说得极是。 似乎,有什么东西变了。 萧御说不上来,他只感觉到叶笙变了。 不是从前那个抗拒他,和他针锋相对,斗得你死我活的叶笙,也不是刚刚那个与他嬉闹痴缠,跟只小狐狸一样逗着他玩,看他憋屈就乐得两眼闪闪发亮的叶笙。 这样的叶笙,让他看不透,也看不懂。 萧御的心莫名慌了,一把抓住叶笙的手,急忙解释道,“瑟瑟,我刚刚只是气话,不是有心的。” 让他安心的是,叶笙并未像以前生气时那样甩开他的手,可慢慢的,一缕不安浮上萧御的心头。 叶笙安安静静的,任由着他抓着自己的手,面上带着盈盈笑容。 这笑容很美,笑靥如花,可萧御的心却越来越不安。 “我知道王爷说的是气话,不是有心的。” 叶笙笑盈盈道,目光落在他抓着自己的手上,慢慢的伸出手,拂掉他的手,动作很轻却很坚定,“王爷该回去了。” 这个过程里,叶笙脸上一直带着笑,目光也很平和,一点动怒的迹象都没有,可她越这样,萧御越不安。 “瑟瑟,你别生气,我真的不是有心的,我以为你又想要推开我,所以才口不择言。” 萧御目不转睛看着叶笙,脸上写满焦急不安。 叶笙微微一笑,“王爷放心,我没有生气。” “我不信!” 叶笙定定的看着他,嘴边的笑容慢慢凝住,可她还是拼命扯着嘴角,维持着笑容,“王爷相信我,我真的没有生气,我只是看清了。” 萧御心里一窒,“看清什么?” 萧御没有发现自己的声音比往日绷紧了许多。 “看清了王爷的心,看清了自己的心,也看清了……现实。” 她一直用毫不在意的态度,来掩藏她的心,她也一直以为就算对萧御动心,也不过如此,就算再喜欢,能有多爱呢?她是死过一回的人,情爱于她,可有可无。 直到今时今日,她才发现,她错了! 萧御对她的情意,没她想的那样多那样纯粹 ,她对萧御的情意,也没自己以为的那样少。 “瑟瑟,你在胡说什么?本王不懂!” 今日的叶笙着实有些怪,萧御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叶笙不言不语。 “瑟瑟,你的心本王不清楚,可本王自己的心,本王很清楚。至于现实,将来的事将来再考虑,还没发生的事,你不必杞人忧天。你放心,终有一日,本王会登上龙椅,立你为后!” 萧御一字一顿的说道,字字掷地有声,他看着叶笙,目光灼灼,“瑟瑟,你信我便是,我……” “若我和江山,只能选一个,你选谁?” 叶笙轻声打断萧御的话,她终于问出了以前不敢问的问题。 萧御没想到叶笙会问这样的问题,愣住了。 叶笙看着他,看着那双眼睛里光芒变幻不停,到最后也没停下来,再次问道,“我和江山,只能选一个,你选谁?” 萧御抿了抿唇,缓缓开口,“你和江山,本王都要!” 果然是安乐王萧御! 叶笙轻笑出声。 从前,不敢问这个问题,只想着他若选了江山,她心痛她难受,他若选了她,她承受不起这份深情,责任太重,她负担不起。 可如今,她只想要 他真真切切的告诉她。 瑟瑟,我选你! 她愿意承受这份深情!愿意承受哪怕将来有一日他后悔了,抱怨她,恨她,终日怨怼,甚至与她恩断义绝,形同陌路! 她愿意舍弃一切,与他生死与共,甘苦与共,一生风霜雨雪,不离不弃! 可是,他不愿意,他舍不得那个金灿灿冷冰冰的龙椅! “你笑什么?” 萧御神色倏地冷了下去,“江山本来就是本王的,本王穷尽一生,机关算尽就是为了夺回来!至于你,本王喜欢你,本王也想要你!” “可我和江山,只能选一个。” “叶笙,你这是无理取闹!” 萧御的神色更冷,声音也更冷,“叶家和本王,让你选一个,你选谁?” “那怎么一样?” “怎么不一样?” 萧御反驳道。 叶笙怔怔看着萧御隐隐动怒的脸,唇瓣微张,她想要告诉他,这是不一样的,人和物岂能一样? 可最终,叶笙什么也没说。 叶笙的沉默让萧御恼羞成怒,他何尝不知道他的反问有多无理! 可是,叶笙的逼问太尖锐,尖锐得让他无法直视。 他故意忽视问题的本质,放柔了声音,轻声道,“瑟瑟,你 和江山,都是我的,我都想要,哪一个我都无法舍弃,就像叶家和我,你也都无法舍弃,不是吗?” 叶笙看着他,眼睛里的光忽明忽暗,良久,叶笙勾唇一笑,“王爷错了。” 萧御眉头一拧,“哪里错了?” “叶家,我当然无法舍弃,那是我的家人!可王爷……” 她唇边的笑容扩大,眼里的光亮得逼人,说出的话却凉得很,“王爷,自然是能舍弃的!” 萧御的脸色倏地沉了下去,阴冷无比。 “叶笙,这样的话,本王就当没听见。现在,本王给你一次机会,让你重新说一遍!” 叶笙轻笑出声,眼里泛着水光,晶莹剔透,美不胜收。 “你笑什么?” 萧御咬着牙,冷冷道。 “我笑自己傻,也笑王爷太自以为是。” “你!” 萧御脸色阴沉得发黑,恍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前奏,他死死盯着叶笙。 “既然王爷想听,那我再说一遍就是!” 叶笙迎向萧御愠怒刺骨的眼神,勾唇一笑,笑容绚丽璀璨,映着眼睛里的点点水光,更是夺目,“叶家,我永不会舍弃!至于王爷您——” 叶笙微微昂着头,字字冰冷无情,“当弃则弃!” 第109章 他若愿意,我嫁便是 一眨眼便到了中秋,太子萧栋和林清瑗的婚礼,就定在中秋过后不久,钦天监算出那一日,大吉之日,诸事皆宜,最宜嫁娶,一整年最好的日子。 中秋节是团圆的日子,叶家人都回了将军府,叶兆甚至请辞了宫宴,带着家人在将军府的后花园赏月。 叶兆虽然很少在府里,但府里发生的事,他一清二楚。 叶笙也没想过瞒他,她若真想瞒住,叶兆也很难知道,只是在叶笙看来,爹爹是将军府的掌舵人,她和萧御,萧桦的事,若爹爹一知半解,很可能会判断错误,因此影响到将军府。 “若无康王的事,英王殿下倒是个不错的人选,只是如今,萧家人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碰了,尤其是安乐王。” 叶兆站在荷花池边,幽道。 不远处的湖心八角亭里,叶夫人带着丫鬟摆放果品,叶三在一旁嬉闹捣乱,惹得叶夫人恼了,狠狠的拍了他好几下,叶大叶二也不时帮着叶夫人堵截叶三,欢声笑语一片。 相比之下,荷花池边就冷清许多。 叶笙抿了抿唇,垂下眼帘,“是女儿的错,女儿不该……” “你的错?” 叶兆瞪着铜铃大眼,“我叶 兆的女儿岂会有错?无论发生什么,通通是别人的错!” 叶笙哑然失笑,“爹爹好不讲理。” “讲理?军营里是讲拳头的地方,可不是讲理的地方!谁的拳头硬,谁就有理!不服也把他给打服了!” 叶兆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拍了拍叶笙的肩膀,“你可是将军府的女儿!不要学那些读书人家的女儿,搞什么贤良淑德,三从四德,有错往自己身上揽,有委屈往肚子里咽,走路不敢大步走,说话不敢大声说!将军府不搞这一套!搞这一套的后宅女子,个个憋屈得很,没病也憋出病来,死得早!” “你要记得,错都是别人的,理都在你这一边!没理你也得变出理来!有错你也得把错甩出去!脸皮厚一点!心黑一点!手段毒辣一点!为人无耻一点!无赖一点!如此,才能活得痛快!” 叶笙哭笑不得,“爹爹,若让娘知道你这么教我,定要骂你教坏我了。” 叶兆一梗脖子,“我才不怕那娘们……” “娘,爹说……” 叶兆一把捂住叶笙的嘴,叶夫人狐疑的看过来,叶兆忙冲她挥手,“没事,你忙你的。” “神经兮兮的,搞什么 鬼?” 叶夫人嘟囔了一句,继续忙碌。 叶兆这才放开叶笙,叶笙忍俊不禁,笑得肩膀乱颤,叶兆无奈的瞪着她,“还笑!再笑把你嫁出去!” 叶笙笑得更大声了,见叶兆脸越来越黑,挽住叶兆的胳膊,小女儿般靠着他,开玩笑的问道,“嫁就嫁!免得在家里被爹爹嫌弃,爹爹想把我嫁给谁?” “唐斯如何?” 叶笙的笑声戛然而止,怔怔望着叶兆,见他神色郑重,不像是开玩笑,倒像是真的考虑过唐斯。 “爹爹,唐斯他,不是我用来迷惑外人的面首吗?爹爹怎么会想到把我嫁给他?” 叶笙勉强露出一丝笑容。 “我观察了唐斯好几日,他是个难得的实在人,为人坦荡赤忱,半点不好的心思都没有,若你嫁给他,他一定会待你好的。” “爹爹,” 见叶兆真的考虑唐斯,叶笙也不由得正色道,“我跟唐斯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当初我跟你娘,人人都说不合适,不照样过得好好的?我知道你不喜欢妾室,我相信,只要说清楚,唐斯不会纳妾的。” “爹爹,我跟唐斯的确不合适,你不要乱点鸳鸯谱了!” 叶 笙皱眉道。 “你既然留下他当面首,说明你并不厌恶他,我知道你如今不喜欢他,可嫁了人,慢慢处着,总能处出感情来。瑟瑟,爹爹不求你嫁入高门显贵,也不求你的夫家为叶家带来多少助力,多少荣耀,叶家也不需要!爹爹只要你安乐无忧,平平安安,只要你舒心!” 见叶笙沉默不语,叶兆叹息一声,“爹爹知道你喜欢安乐王,可将军府和安乐王府……皇上疑心极重,你想嫁萧御,是不可能的!再者,皇上给你的那道圣旨你忘了吗?你这一生都不能嫁入萧家皇族……” 是啊,她这一生都不能嫁入皇族! 若萧姓王族想要娶她,便要剔除萧姓,赶出皇族! 萧御做不到,她也做不到。 更何况,她在他心里的分量,不过如此。 她又何必自欺欺人?自作多情? 见叶笙始终沉默,神色落寞,叶兆一脸痛惜,良久,他沉沉的叹息一声,“罢了,你若实在想嫁他,爹爹为你想法子……” “我不想嫁他!” 叶笙大声打断叶兆的话,见叶兆面露怀疑,叶笙微微一笑,信誓旦旦的说道,“爹爹,我真不想嫁他!我是有点喜欢他, 可也仅仅是喜欢而已,还不到非他不可的地步!” 之前为了萧桓闹成那样,叶家都惹来了皇帝猜忌,若为了萧御再连累家人,叶笙宁愿死在前世,不曾重生! “是吗?” 叶兆还是一脸不信,他看着叶笙,语重心长的说道,“瑟瑟,爹爹只有你一个女儿,只要你开心,爹爹什么都愿意做,虽然皇帝下了圣旨,但此事还有转圜的余地,爹爹明日就进宫为你……” “爹爹!” 叶笙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呼出,“爹爹,唐斯很好。” 叶兆眼里飞快闪过一丝狡猾的光芒,叶笙看在眼里,什么也没说。 她何尝不知道爹爹在故意激她,可是,若是嫁给唐斯,是爹爹和叶家想要的,她听从便是。 只是这心里,为何隐隐作痛? “瑟瑟,你可不能骗爹爹,你真觉得唐斯好?” “不仅我觉得唐斯好,皇上也会觉得唐斯好的。” 叶笙微微笑道,笑容有些苦涩,她看向不远处屋顶上,迎风而立的唐斯,月华如水,衣袂纷飞,这样的唐斯,英伟不凡。 只是…… 叶笙忍着心里的悲凉,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笑容,“他若愿意,我嫁便是。” 第110章 铁卫营 将军府手握重兵,若她再嫁给高门大族,皇帝不会放心,也不会允许。 唐家的身份不高不低,不显山露水,皇帝会很放心,唐家又对叶家忠心耿耿,若嫁入唐家,唐家只会捧着她,不会对她有半点束缚,唐斯待她,也会很好。 爹爹是真的想要她安乐无忧,平平安安,才会千挑万选选了唐斯。 爹爹也是真的怕她陷入萧御的情意里,才会急不可耐的把唐斯推出来。 从小到大,她不曾为叶家做过什么,如若她的婚事,能保叶家平安,能让爹娘兄长开心,放心,为何不嫁? 再说了,嫁人也没什么,前世也嫁过一次。 只是这颗心,为何这样的苦,苦得像在黄连汁里泡过? 中秋节后的第二日一早,天还没亮,叶笙便只身一人,快马出了城。 她的铁卫训练营,就安置在离京城只有两百里的冀州府,一处与世隔绝的村庄里。 村庄的入口在一座绵延几十里的高山的山道里,跟桃花源记里的桃花源一样,与世隔绝,不知世事。 进村的山道既窄又险,一面是看不到底的悬崖,一面是崇山峻岭,加上迂回曲折,很容易把人饶晕,因此,这座村 庄存在了数百年,竟无人知晓。 要不是前世的便利,叶笙也不知道这个地方。 她将铁卫训练营安置在这个地方,为的是避人耳目,如今铁卫营人数不算多,就算安置在京城的城郊别庄里,也能掩藏行迹,可将来铁卫营的人数会暴涨,再多的别庄也不够。 一旦露了形迹,又要惹来皇帝的猜忌! 想起宫里的那位九五之尊,叶笙心里冷笑一声。 两百里的路程,快马狂奔,片刻不停,不用两个时辰便到了。 铁卫营无人知道叶笙驾临,一如往常。 “再来!” 罗钊一身黝黑的腱子肉,满身的汗水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他握紧手里的长枪,冲训练他的师傅大声道。 “今日练得够久了,明日再来。” 师傅看着罗钊身上的伤口,皱眉道。 “再来!” 罗钊恍若未闻,大声道,眼里光芒熠熠。 师傅眉头拧得更紧,被刚刚罗钊的连攻震得裂开的虎口火辣辣的疼。 他教过这么多人,从没见过罗钊这样的,这人就是个疯子!练起来没日没夜的,好像不知道累似的。 罗钊刚来时,他还能操练得他爬不起来,可这才短短几日,他就快扛不住罗 钊了,可当着这么多铁卫的面,他又不能认输,否则以后怎么服众? “刘师傅去歇着吧,我来试试罗钊的身手。” 清越的声音响起,所有人看向那个凭空出现的高挑女子,只见她闲庭信步而来,轻灵如飞燕一般,众人只觉得眼前一道残影闪过,那女子便到了训练场中心。 大多数铁卫是不认得叶笙的,罗钊和刘师傅却都认得。 尤其是罗钊,看见叶笙双眼顿时一亮,情不自禁的喊道,“大小姐!” 铁卫们一下沸腾了,灼热的目光纷纷看向叶笙,铁卫营里本就没有女子,如果不仅来了个女子,还是铁卫营的真正掌舵者——大小姐,难怪他们如此激动。 从前只闻大小姐的名,不曾见到真人,铁卫们都以为能创立铁卫营,并掌控它,将铁卫营的功能细分,让师傅们因材施教,这样的女子定然跟母夜叉女修罗似的,一身煞气才能镇得住铁卫营各有本领的卫队长们。 要让男人服气一个女人,乖乖听令,这个女人必然有独到的本事。 可没想到,居然是这样一个优雅高贵,明艳动人,气度风华天下无双的女子! “来,让我看看你这些日子 有没有长进,刘师傅有没有用心教。” 叶笙微微笑道,意味深长的目光看向刘师傅,那双眼锐利如鹰隼,像是能穿透人心,刘师傅心里咯噔一下,犹豫了一下,如实说道,“罗钊进步神速,属下快要教不了他了。” “是吗?既如此,罗钊,你可要拿出你的真本事来!别丢了你师傅的脸!” 刘师傅脸色一喜,有罗钊这样出色的弟子,自然是无上荣光。 更何况,大小姐待罗钊很不一样,听闻罗钊本来是叶三爷选去给大小姐当面首的,面首没选上,却被送来铁卫营训练。 他一开始有些看不起罗钊,以为是个靠色相吃软饭的小白脸,谁知一天下来,他便被罗钊的狠劲和韧劲折服,一心一意,竭尽所能教导他。 罗钊也没辜负他的教导,进步神速,在铁卫营里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大小姐,我怕伤到你……” 罗钊犹犹豫豫说道,话音刚落,一根暗金色鞭子甩到眼前,罗钊吓了一跳,飞身跃开,鞭子抽在地上,将地面打出一条一指多深的裂痕。 原本喧闹不已的铁卫营,一下安静无比。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训练场的地面 ,是特制的,坚硬无比的,一般的刀枪只能在上面留下浅浅的划痕,可叶笙这一鞭却硬生生将地面震裂。 鞭子的威力自然没有这般骇人,骇人的是叶笙的内劲。 罗钊的脸色变得凝重,收起轻视之心,握紧手里的长枪小心迎战。 “再来!” 叶笙一身低喝,乌金鞭如灵蛇般抽向罗钊,罗钊手里的长枪往前一刺,锋利的枪头在阳光下冒着寒光。 他那一刺看似平平无奇,却极快极刁钻,就算刘师傅,也曾折在他这一刺里。 “大小姐小心!” 所有人都眼睁睁等着叶笙被枪头刺中,控制不住脱口而出的惊呼声。 叶笙像被吓怕似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下一瞬,众人只看见一道光影闪过,叶笙已消失不见,只留下一道残影。 罗钊那一刺,落空了! 胜败在瞬息之间,下一秒,乌金鞭破空的声音传来,罗钊脸色大变,刚想躲,鞭子已经抽中他的手腕,一股剧痛传来,长枪脱手。 他正想赤手空拳迎战,又一鞭打来,罗钊根本避不开,胸膛被抽中,他整个人被一股强悍霸道的劲力震飞,倒飞了十几步之后,重重砸在地上。 训练场鸦雀无声。 第111章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罗钊很快就从地上爬了起来,原以为叶笙那一鞭会抽得他皮开肉绽,可摸了摸胸膛,连衣裳都没有破,身上也没有受伤。 那,大小姐单用内劲就把他震飞? 罗钊神色一敛,施了个比之前恭敬许多倍的礼,“多谢大小姐手下留情!” 在对战之时,难的不是打伤对方,而是打败对方,却又不伤了对方,这需要对内劲的把控到了极致,才能达到这样的境界。 在场的都是习武之人,也知道这一点,若说一开始看见叶笙,铁卫们还有一分轻视,认为她不过是凭着将军府这座大靠山才能创立铁卫营,掌控铁卫营,加上人生得那样明艳,气质那样优雅高贵,看起来像个闺阁里的大小姐,就算有几分本事,能高到哪去? 可如今,这些人眼里的轻视全都消失不见,只剩下满满的钦佩和仰慕。 叶笙将那些敬慕钦佩,灼热无比的目光通通看在眼里,爹爹说过,军营里不讲理,靠的就是拳头,谁的拳头硬,军士们就听谁的。 铁卫营里也一样,这些热血男儿崇尚武力,也折服于武力。 自从创立铁卫营,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到铁卫营的大本营。 不鸣则已,一鸣 惊人。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定要折服这些人! 这是她的铁卫营,是她的精锐,若他们的心不能对她百分之百的忠诚,百分之百的折服,人心不齐,将来用起来很难顺心顺意,也很难将铁卫的能力发挥到极致。 “你们继续操练,罗钊陪我逛逛。” 叶笙说着,将乌金鞭仔细的缠在腰上,暗金色的乌金鞭如一根腰带,将她的身姿勾勒得愈发高挑婀娜,玲珑有致。 她一离开,罗钊连忙跟上,收获了无数羡慕嫉妒恨的眼刀子。 罗钊回头比了个不服来战的手势,又招来一波眼刀子和白眼,甚至有人看不过眼他这副嚣张样,脱下鞋子砸过来。 罗钊刚要把鞋子踢回去,一根鞭子从身后打过来,明明叶笙背对着这一切,可甩出的鞭子就像长了眼睛似的,将鞋子扫了回去。 丢鞋子的铁卫讪讪的笑了笑,支支吾吾的赔罪,“大小姐,属下,属下……” “我会在铁卫营呆上十日,等我离开那日,你若是能与我一战,扛住我十鞭,这罪便一笔勾销!若是不能……” 叶笙回头,目光凛冽,慑人心魄,“那这铁卫营,你也不必呆了!” 那人神色一凛,单膝 跪地,大声道,“属下领命!属下一定能扛下十鞭,不让大小姐失望!” 他声如洪钟,中气十足,一开口竟震得他旁边的人直捂耳朵。 其余铁卫羡慕嫉妒恨的看着他,叶笙将这些目光看在眼里,眼里光芒微微一闪,高声道,“十日之后,我会在这里等待各位兄弟,有胆子的,可向我挑战,能扛住我五鞭的新入营的兄弟,直接选入铁卫,能扛住十鞭的,虎卫狮卫豹卫蛇卫鹰卫任选!能扛下二十鞭的,连升三及!” 叶笙用了内劲,声音传出好远,震得在场的人耳膜嗡嗡作响,胸中热血沸腾。 全场沸腾起来,在这里训练的多是像罗钊这样新入营的,类似于预备队,虽然进了这里,相当于半只脚踏入了铁卫营,可最终另外半只脚能不能迈进去,进的是哪个营,这就很难说了! 五个营里,虎卫是最高等级,蛇卫和鹰卫属于特殊部队。 新人被刷下去的也有不少,这些人最后成了备选人员,负责铁卫营里的杂务及陪练,也许一辈子就这样了,眼睁睁看着当初一起训练的兄弟们出人头地,自己只能做人肉沙包,也许将来有奇迹出现,被刷下去的人还有 机会正式入营,成为真正的铁卫,精锐中的精锐。 “若能扛下三十鞭呢?” 有人高声问道,旁人哄堂大笑,“何铁蛋,你怕是连三鞭都扛不住吧?” 何铁蛋憨憨的笑着,挠挠头,“我是扛不住,我只是随口问问,万一真有人能扛下三十鞭呢?” “若能扛下三十鞭,那就是一卫统帅的料子!你们觉得,这样可望不可求的人才,我会给他什么样的前程?” 全场一下安静无比,所有人眼里露出热切的目光。 连罗钊那样的鬼才,都在大小姐手下只走了三鞭就被打飞,虽然有罗钊准备不足,对大小姐实力认识不够的原因,但以罗钊现在的实力,怕是也只能走上五鞭子,他们这些人只会更惨。 只是,越是不可能的挑战,越能激起这些铮铮男儿胸中的斗志。 “不只是你们,铁卫营里的任何铁卫,都可以来挑战我!我希望这一次,真的有人能扛下三十鞭,甚至四十鞭,五十鞭!铁卫营的勇士,越多越好!” 叶笙微微昂着下巴,清越的声音传出很远很远,传到每一个心里,激起他们的满腔热血,万丈豪情。 离开训练场之后,罗钊跟上叶笙的脚步 ,犹犹豫豫的问道,“大小姐,李虎不是有心的,他跟属下闹惯了,这次也不过是闹着玩,您就饶了他这一回吧……” 李虎正是之前扔鞋子,被叶笙的鞭子打回去那人。 叶笙猛地停住脚步,锐利如刀锋的目光射向罗钊,看得罗钊心中忐忑不已。 “怎么?你觉得他扛不住十鞭?” 罗钊沉默不语,摆明对李虎不抱信心。 叶笙微微一笑,笑容笃定,双眼明亮,“他能扛住的,你放心!” 顿了顿,她又说道,“无论是一军统帅,还是一个队伍的统领,除了自身的本事过硬,最重要的是知人善用,对下属有信心,你呀,对李虎太没信心了。” 罗钊面露不解,“我和李虎都是刚入营不久的铁卫,我不是他的上将,他也不是我的下属。” “终有一日会是的,而且,这一日会很快到来。” 叶笙目不转睛的看着罗钊,目光殷切,炙热,充满信心也满怀信任,“罗钊,你要准备好了!你可是我的人,别给我丢脸!” 在她的注视下,罗钊胸膛里涌起一股热血,这股热血烧出了他的万丈豪情,铁胆忠心,“大小姐信得过属下,属下定不会辜负大小姐的期望!” 第112章 太子妃又想找事 入夜,岚山山顶。 一泓天池在月色下,泛着点点微光,如同在水面上洒下了一层晶莹细碎的晶石。 叶笙靠着池壁上,一头青丝披散在脑后,婀娜曼妙的身体在水里舒展开来,清澈微热的水波一下又一下轻轻拍在她的身上,激起一圈又一圈涟漪,热气袅袅,恍如仙境。 在铁卫营里奔波了一天,见了各营统领,解决了诸多事端,又在训练场上和铁卫们过了几手,一天下来,身上疲累得很,加上早上骑了两个时辰的马,更是腰腿酸乏,连脖子都僵硬得很。 好在罗钊找到了这一处天池,还是温泉池,让她能好好放松一下,解解乏。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夜的月色比昨夜还美,圆月如白玉盘般挂在山头,近得似乎一伸手就能碰到。 万籁俱寂。 这样静谧的夜晚,是京城里没有的。 京城里永远喧嚣,闹腾,争斗不休,就算到了深夜,一切都安静得很,可心上始终悬着一根看不见的线,让人无法彻底放松。 叶笙轻轻叹息一声,微微合上眼皮,闭目养神。 她之所以离开京城,一是想来巡视一下铁卫营,二是想离开京城,避开那些常年不休的纷争 ,散散心,也想一个人呆上些时日,想清楚一些事情。 几声鸟鸣凭空响起,一群飞鸟扑腾着翅膀从不远处的林子里飞出,鸣叫着飞向远方。 叶笙微合的眼皮猛然睁开,寒光四射,“谁?” “大小姐,是我。” 低沉柔和的声音响起,叶笙捏着石子的手微微一松,随手将石子扔在岸边。 幸好唐斯回答得快,不然这颗石子怕是要打在他身上了,她虽然没有萧御隔着老远就以叶杀人的本事,但这么近的距离,用的是石子,她也是能杀人的。 唐斯的目光在那颗石子上打了个转,很快收了回来,站在离天池十几步远的地方,尽管以他的位置,只能看见叶笙的满头青丝,仍是低下了头,不敢看上一眼。 “你怎么来了?” 叶笙再次合上眼,她并不担心唐斯看到什么,她相信唐斯是个有分寸的人。 “大将军让我来的,大将军怕大小姐出事,一得知大小姐离开京城,便让我跟了出来。” 唐斯沉声答道,头一下也不敢抬。 “爹爹知道我来了铁卫营?” 叶笙微微拧着眉,她并未告诉任何人她来了铁卫营,就是怕走漏风声,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也怕 惹来皇帝的暗卫盯梢。 唐斯摇了摇头,“大将军并不知道。” “那你怎么跟到这来的?” 这就更奇怪了,唐斯根本不知道铁卫营的位置,爹爹又不知道她来了铁卫营,给唐斯指明线路,唐斯怎么找到这的? “风声,马蹄印,足迹,鸟兽奔走躲闪留下的痕迹。” 说到这,唐斯面露愧色,“大小姐留下的痕迹不多,属下这才来晚了,还请大小姐恕罪。” 叶笙回头,清亮的目光落在唐斯低垂的脸上,久久不曾移开。 唐斯被她看得忐忑不已,额上冒出细密的汗珠,恭恭敬敬道,“此次是属下无能,下次,下次属下会更快的!” “我不是要责怪你,我只是很惊讶!你的本事,恐怕要胜过蛇卫的统领!” 蛇卫主追踪,潜伏,千里追击。 个个都是追踪的高手,尤以统领为首,可就算是蛇卫的统领,也没办法根据她留下的马蹄印,足印,和各种痕迹,在这么快的时间找到她。 唐斯一脸平静,似乎没觉得这有多厉害,恭恭敬敬拱了拱手,“多谢大小姐夸奖!” 叶笙的目光又深邃了些,看了唐斯好一会才收回目光,回过头来,边欣赏着天边的 月色,边泡着水放松筋骨。 “你跟着我屈才了,去蛇卫当个副统领如何?做得好的话,统领便是你的囊中之物。” 叶笙淡淡道。 空气一下安静无比,连带着唐斯的气息都有些停滞。 叶笙也不催他,不知过了多久,唐斯才缓缓开口,“属下不想去蛇卫!也不想当什么统领,副统领!对于属下来说,大将军交代属下的,就是跟着大小姐!除了大小姐身边,属下哪也不去!” “安乐王说过,你是有本事的人,跟在一个女人身后,渐渐的,连名字都会被人遗忘,这样一来,太过浪费你的才能。我也觉得他说得有理。依我看,你不如去做一番大事业,让你的名字,让唐家绽放无尽荣光!” “爹爹说过,荣华富贵什么,都是虚的,今日的荣光显赫,来日很可能就灰飞烟灭。唯有自己的心,才能永远不变!心志坚定者,一旦定了主意,就不能反反复复!大小姐,我既然决定跟着大小姐,就永不更改!” 叶笙皱了皱眉,“可是,你的才能呆在我身边太浪费了……” “浪费不浪费,不看现在,得看将来。大小姐是大将军的软肋,是将军府的明珠,也 是铁卫营的掌舵者,恕我直言,大小姐比区区一个蛇卫营重要多了!大小姐若安稳,多少个蛇卫营没有?大小姐若陷入危险,再多的蛇卫营又有何用?” 叶笙陷入了沉默,良久轻轻叹息一声,“我知道了,你想留下就留下吧。” 第一次见唐斯,他还是个脸红结巴的少年,相处了几日,才发现他这么能说会道。 所以,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你出京以前,京城里可有什么事发生?” 叶笙故意不谈爹爹提起让她嫁给唐斯的事,以爹爹脾气,既然让唐斯出来找她,怕是已经和唐斯说过这事了,唐斯不提,她也不提,免得尴尬。 “别的倒没有,除了……” 唐斯的声音有些犹豫,叶笙心中一凛,声音微微拔高,“除了什么?” “除了太子妃亲自上门送了一张请柬给你,邀请大小姐做她的伴婚姐妹。” 大燕婚俗,为避免新娘嫁进夫家紧张,除了夫家那边会让妯娌们闹洞房,安抚新娘,还会让新娘带两个要好的姐妹过去,这就叫伴婚姐妹。 伴婚姐妹多是新娘的亲姐妹,或是手帕交,林清瑗找她当伴婚姐妹? 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第113章 后宫女子的手段最阴毒 “不去!” 叶笙冷冷道,“我会在铁卫营呆上十日,林清瑗和太子的婚礼就在四日后的八月二十,别说时间不合适,就算时间合适,我也不会去!” 十日后,正是李沧回京的日子,希望他能顺顺利利把何易带回来。 何易,前世叶笙知道他时,他的名字并不叫何易,而叫何鬼手,一双手灵巧无比,能做出各种兵器和机关,是前世赫赫有名的兵器大师和机关大师,因此得名何鬼手。 这样的天才,不拢在手里,简直暴殄天物! “太子妃说了,您要是不去,就是不给她面子,不给林家面子,不给太子殿下面子。” 唐斯皱眉道。 “她的面子?” 叶笙轻嗤出声,不屑道,“她有什么面子?把林家和太子搬出来,扯着虎皮做大旗,也不怕被打脸!真以为拿着林家和太子就能压着我低头?做梦也不是这么做的!” “大将军也说了,大小姐不想去就不去,谁的面子都没用,有本事去宫里请个圣旨出来,大小姐若是想去,就去凑个热闹,乐呵乐呵。” “既然她这么想让我去,你派人送口信去林家,瞅着人多的时候才说,就说我得十日后才能赶回京城 ,她若是真想让我当伴婚姐妹,就把婚礼延期!” 唐斯面露讶异,“这可是皇上和钦天监定的日子,怎么可能延期?” 叶笙微微一笑,笑得意味深长,“那我们这位太子妃,根本就不是真心让我当伴婚姐妹!明知我出门在外,一时之间赶不回去,还非要我当她的伴婚姐妹,根本就是想为难我,为难叶家!” 叶笙眼里寒芒微微一闪,笑得愈发意味深长,耐人寻味,“她不是想给我扣不给林家和太子面子的帽子吗?那我倒要看看,仗着太子妃的身份,故意为难叶家为难将军府这顶帽子她戴不戴得动!” “大小姐不想去瞧瞧热闹?” “有什么热闹好瞧?” 叶笙淡淡道,眼里闪过一丝不屑,“一个个的,面上带笑,亲亲热热的,谁知道心里想什么阴谋诡计?别热闹没看到,自己成了热闹。” “大小姐是担心——” 唐斯欲言又止,“不至于吧?那可是东宫!” “有什么不至于的,明争暗斗,阴谋诡计,从来就是宫里最多最毒最狠!我不怕明刀明枪的争斗,怕的是藏在暗处的小人施的毒计,这些东西,防不胜防,也烦不胜烦。我避开都来不及 ,哪有兴趣自个往上凑?” 后宅女子的手段最是阴毒!杀人不见血! 前世,她先绝了萧桓纳妾之心,无论是康王府的后宅,还是后宫里,都只有她一人。 无人跟她斗,她在跟女人斗法这一方面,毫无长进。 说实在的,对于女人间的暗斗,她并不擅长。 前世能压得她那位多管闲事的婆婆抬不起头来,靠的还是雷霆手段,铁血威势,以及对整个后宫的掌控。 因此,才会防不住温如雪爬上龙床,也防不住温如雪偷偷怀上子嗣。 一方面有她卧床保胎,身子不好的原因,另一方面,她也的确不擅长跟女人斗法,或者说是不屑,不乐意去斗。 “再说了,那点热闹,哪里有我的铁卫营重要?我呀,就在这里躲上十日。偷得浮生半日闲已是难得,能偷来十日清闲,更是难得,就别为那些不相干的破事费神了,省得浪费我的清闲时光!” 叶笙收了话尾,闭目养神。 唐斯不敢打扰她,退得更远,安安静静守在远处,守着这一方天池,和池里的人儿。 不知过了多久,唐斯听见池里传来水波的声音,像是大小姐要出浴了。 唐斯连忙转过身去,背对着 天池,生怕看见了什么不能看的。 听着身后传来穿衣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唐斯更不敢回头,连眼神都不敢往旁边飘。 片刻之后,身侧风声微微变化。 下一瞬,叶笙的声音响起,“过来陪我坐会。” 唐斯这才扭头看去,只见叶笙坐在一方凸出去的山石上,山石很长,叶笙坐在山石的尽头,两条腿放松的垂了下去,脚下就是万丈深渊。 她坐得放松,唐斯却看得有些心惊胆战。 “来呀。” 见他站着不动,叶笙回头朝他招手。 唐斯皱了皱眉,“大小姐想赏月,赏山景的话,我给大小姐另找个好位置吧,这里实在太险了,稍有不慎,便会坠下万丈深渊,尸骨无存。” “没事,这里就很好。” 叶笙勾了勾唇,露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笑容,“我喜欢这里。这样的万丈深渊,是清晰可见的,远比那些看不见看不透的万丈深渊好!那样的万丈深渊,才是真真正正的稍有不慎,就会尸骨无存,满门覆灭!” 唐斯眼里的光闪了闪,沉默着坐在叶笙身侧。 “闲坐无趣,你陪我说说话吧。” 唐斯抿了抿唇,“大小姐想听什么?” “什么都可以。 ” 唐斯想了想,缓缓开口,他的音色浑厚饱满,语气柔和舒缓,如一缕清泉般,听在耳里格外的让人舒心,安心。 “我爹叫唐大山,原本是大将军的副将,后来受了伤只能退下战场,我家住的地方叫唐家村,村口有一棵很大的梧桐树,村长说,梧桐树是引凤凰的,可我没见到有凤凰来,反倒是有不少乌鸦在梧桐树上筑了巢。小时候我爹每次随着大将军出征,我都会爬上梧桐树望着远方,希望有朝一日能看见他的身影,希望他回来后,再也不出门,能永远陪着我们。” 唐斯说得随意,叶笙也听得随意,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 “终于有一日,我终于等回了爹爹,也如愿以偿的让爹爹留了下来,不再上战场,可爹爹却将大哥二哥送去了叶家军,他回来了,大哥二哥却走了,这个家始终不完整,送大哥二哥走时,娘哭得眼睛都红了,我听见她头天夜里和爹爹吵架,说爹爹心里只有叶家军,没有这个家。” “我安慰娘说,我会一直在家里,绝不去军营!我会给娘娶个勤快能干的儿媳妇,再生几个大胖娃娃!” 说到这,唐斯神色有些黯然,叶笙心里一动。 第114章 你喜欢我吗? “唐斯,我……” 她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唐斯打断,“只可惜,我没有履行诺言,十岁时,爹爹也把我丢去了叶家军的军营里,说是让我去学本事,娘亲哭得嗓子都哑了,不停的捶打爹爹,还闹着要带我回娘家,要跟爹爹和离。” “爹爹虽然眼睛也红了,他也舍不得我,可他并没有改变主意,还呵斥娘亲妇人头发长见识短,说我在唐家村里,一辈子都没出息,若是去了军营,有朝一日一定能出人头地。” “我在军营里呆了八年,每年都会回一次家,每一次爹爹都会跟我说些当初从军的事情,他很怀念军营,可我对军营,却不是那么喜欢,甚至有些厌恶。我还是喜欢小时候,坐在高高的梧桐树上,听着风声,听着鸟叫虫鸣,听着村东头的泼辣媳妇骂她家男人,村西头的老夫子捋着胡子吟些谁也不懂的酸诗,还有傍晚农夫们归家的吆喝声,孩子们打闹玩乐的叫喊,女人们叫男人孩子回来吃饭的声音,又清又脆,唠唠叨叨的,透着不耐烦,也透着温柔慈爱,还喜欢听村长家女儿,羞羞涩涩的跟隔壁的刘铁匠家的大儿子说话。这样的日子,虽然平平 淡淡,但温馨动人。” “我不喜欢军营里的臭汗熏天,不喜欢军营里的荤段子,粗话,不喜欢那些兵油子说几句话就动手,动不动就打架,我很想离开军营,可是,爹爹不会允许的。如今,大哥二哥已经退伍,回了唐家村,爹爹绝不允许我也回去。所以,当三爷去军营里挑人,说给大小姐做面首时,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 说到这,唐斯目光灼灼的看着叶笙,“我宁愿做一个女人的面首,被人唾弃被人轻视,也不想回到军营!至少,我能保全自己,不会像爹爹那样没了胳膊,像大哥那样瘸了腿,像二哥那样脸上有了疤痕,吓哭村里的小孩子。” 叶笙沉默半晌,幽幽叹息一声,轻声道,“你若想回家,便回去吧,安安稳稳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好。” 唐斯没有接叶笙的话,收回灼灼的目光,看着远处灰蒙蒙的群山叠嶂,屋宇灯火,继续说道,“大哥二哥退了伍,大将军给了不少抚恤银子,爹爹拿来买了地买了铺子,让腿脚不便,却脑子灵活的大哥开铺子,二哥种田,日子过得还不错。” “当初唐副将受伤退伍,爹爹没有妥善安置他吗?” 叶 笙皱眉道。 “安置了的,还给了爹爹一个校尉当,爹爹说自己不能上战场,就别在军营里占着茅坑不拉屎了,非要回唐家村,大将军还给了不少安置银子,爹爹留了一些养家糊口,另外一些给了当初一起上战场,战死在沙场的战友的家人。” 唐斯说着,神色柔和的看着叶笙,“你放心,叶家军之所以闻名大燕,令人闻风丧胆,就是因为叶家军有一套很完善的安置条文,除了安置银子,还会有专门的人帮忙安排出路,教不得不退伍的将士们谋生,因此,军士们打起战来没有后顾之忧,就敢拼命。” 叶笙是知道叶家军里有这么一套规章,也知道有这么一批人,专门处理退伍的将士,或战死的将士的家人的种种事宜,但她对叶家军内部,并不是很了解。 “后来,大哥娶了妻,二哥也娶了妻,两位嫂嫂都是能干良善的人,大嫂已经生了两个儿子,二嫂也生了一个儿子,肚子里还怀了一个,不知是男是女,爹爹说,他已经抱了三次孙子了,不想再抱孙子了,希望这一次能抱上孙女。” 说到这,唐斯目光灼灼的看着叶笙,叶笙被他看得莫名其妙,想了想 ,微微一笑,附和道,“唐叔叔好福气。” “爹爹是好福气,我也是好福气。” “啊?” 叶笙听得莫名其妙。 唐斯抿了抿唇,好一会才轻声道,“你没明白我的意思吗?” “没明白。” 叶笙坦然道。 唐斯深深看了她一眼,眼睛里光芒点点,如今夜的星光闪烁,一眨一眨的,像是能闪到人的心里去,叶笙心里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她突然有些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刚想随便扯个话题,便听唐斯轻声道,“唐家已经有了后人,不需要我传宗接代,所以,爹爹才送我来当大小姐的面首。“ 叶笙心中猛地一跳。 “我听过一些传言,大小姐放心便是,爹爹既然让我当大小姐的面首,就没想过让我娶妻生子,至于我自己,既然没有传宗接代的压力,生不生无所谓。” 叶笙怔怔望着唐斯泛红的耳根,渐渐的,那点绯红从耳根蔓延到整张脸,红得火烧云一般。 良久,叶笙轻叹一声,“我爹都跟你说了?” 唐斯用力点了点头,眼里又透又亮,像是能看透人心的龌龊污秽,让叶笙不由得有些心虚,心慌意乱的别过脸去,不敢去看唐斯的眼睛。 面对 这样明亮赤忱的唐斯,叶笙觉得自己太过黑暗。 “你,你愿意?” 唐斯再次用力点了点头,怕叶笙没看见,忙说道,“我愿意娶大小姐为妻,一辈子不纳妾,除了大小姐,不碰别的女人!” 他说这话时,本就通红的脸,更是红得不行,连呼吸都变得粗重,胸膛剧烈起伏。 “为什么会愿意?我并不是个好妻子!” 夜风吹来,微微泛着凉意,叶笙的声音在夜风里显得有些寂寥。 唐斯面露不解,“做大小姐的面首,和做大小姐的夫君,有区别吗?至少,做大小姐的夫君还有名分,做面首,却是半点名分也没有。” 叶笙哑然失笑。 是啊,做面首和做夫君有区别吗? 更何况,做夫君比做面首好处多了去! 不仅名声好听,能得到的利益也多。 叶笙心里怎么想,嘴上就怎么说了出来,她并不担心唐斯会多想,唐斯不是倨傲狂妄的萧御,也不是多思多虑的萧桦。 如她所料,唐斯的确没多想,反而笑出声来,“我倒是没想到利益的事!听大小姐一提醒,的确如此……” 等唐斯笑够了,叶笙轻轻开口,声音浸着微微凉意。 “唐斯,你喜欢我吗?” 第115章 她不是屠夫! 那一夜,唐斯并没有回答叶笙的问题,叶笙也没有追问,那个问题,就好像一道不起眼的水花,一下就消失了,没留下半点痕迹,甚至连零星几点泡沫都不曾留下。 就连之前说过的话,起伏过的心绪,也随着那夜的如水温柔的月色消散而消散。 叶笙和唐斯之间看起来一如往常,唐斯依然安安静静的跟着叶笙守着叶笙,就算被人打趣他是叶笙的面首也很平静很坦然的承认,没有半点不悦。 关于嫁娶一事,叶笙不再提起,唐斯也像忘记了似的,就这么或许是有心,或许是无意的抹去了那一夜的故事。 叶笙后来回想起那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她自己是知道缘由的。 她想的是,若是唐斯不喜欢她,那么,她不用心存愧疚,就可以安心嫁给他。 如若唐斯喜欢她,可她喜欢的是旁人,那样对唐斯不公平。 可话一出口,她便明白了。 无论唐斯是否喜欢她,这样做对唐斯都不公平。 也许表面上看,夫君和面首并无区别,夫君甚至还多些好处。 可是,本质上还是不同的,所谓的面首,不过是做戏,为的是消除皇帝的疑心,等将来有一日,皇 帝驾崩,新帝登位,就用不着再做戏了,她和唐斯就能就此分开,各行各路。 唐斯也会有他自己的人生,会如他从前向往的那样,娶妻生子,过安稳的日子。 可若是缔结婚约,想要和离,一定会掀起轩然大波,世人会有诸多猜测,将军府势大,那些流言议论伤不到将军府,可唐家,难免受创。 一纸婚契,不仅仅是一张纸。 她不明白唐斯为什么不回答,也许是不知如何回答,也许是还不清楚自己内心的答案,也许是不喜欢,但碍于她的身份不好明言,但叶笙很庆幸唐斯的沉默,让两个人之间的那层薄薄的纸没有撕破,避免了陷入更尴尬更不自在的处境。 十日的时间一晃而过。 叶笙带着唐斯踏遍了这里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座高山,每一条河流,每一寸土地,这个地方四面都是高山围绕,铁卫营位于其中最大最高的一座山的山脚下,前面是河流,背靠高山,铁卫营在高山上建了几条索道,以他们的身手可以直接穿过高山,至于普通人,很容易坠下深渊。 这个位置进可攻,退可守,再退可以退进群山里,是绝佳的位置。 铁卫营和原 本的那个村庄遥遥相对,双方互不干扰,村里春耕秋收等农忙的时候,铁卫们还会去帮上一把。 叶笙当初第一次来的时候,还带着铁卫营的总统领副总统领,和各卫统领,请了村庄的村长和元老吃饭,那村长是个年近七十的老头儿,仍健步如飞,目带精光,和叶笙说话时很是健谈。 私下里,叶笙和村长老头说了她的打算,她要在这里建铁卫营,村长倒没什么,元老们很是忧虑,担心外界发现他们的存在,影响到村子。 数百年与世隔绝,村庄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状态。 叶笙连连保证她的人不会干扰村子,相反,村子里若是需要帮忙,可向铁卫营求助,并给村庄提供了不少药物,和有用的农具铁具,这才让元老们勉强答应。 其实,最保险的法子是屠杀这个村落,将这个地方据为己有,毕竟建立铁卫营是极其机密的事,容不得半分冒险,铁卫营的统领也提过这个建议,被她否定了。 她不是屠夫!做不出屠村的事! 更何况,村长老头是个眼光犀利长远的精明人,自然能看出他们根本无法拒绝她在这里建铁卫营,若是拒绝,恐怕惹来灭顶 之灾。 就算元老们有异议,村长老头也会帮忙说服他们的。 “叶小姐。” 叶笙正在观看铁卫训练,身后传来村长的声音。 这些日子,铁卫们疯了般训练,就为了在今日下午挑战叶笙,是继续龟缩,还是一朝冲天,全看今日。 “村长。” 叶笙回头,微微一笑。 看出村长有话想跟她说,叶笙做了个请的手势,带着村长来了铁卫营的待客厅,让人上了茶。 “叶小姐的茶就是好,茶香浓得很,老朽还没喝过这么好的茶,多谢叶小姐了……” 村长啰啰嗦嗦说了半天茶的事,就是不说正事,叶笙微笑着看了他一眼,“村长,我还有半个时辰便要去训练场,还请您老有话直言,不要再绕了,再绕下去,时间过了,您老可别怪我。” 村长干笑了两声,正了正神色,问道,“老朽想问问叶小姐,是怎么知道我们这个地方的?” “有路就会有人走。” 见村长神色变得凝重,叶笙叹息一声,“通往村子的路虽然险要,难以发觉,外面的人不曾发现过村子,但村子里的人,并不是真正与世隔绝。” 村长神色一敛,叶笙看着他,问道,“你 们这些老一辈的,防着后辈往外跑,防得住吗?恐怕有不少年轻人出去过吧?甚至有些人一去不回。” 村长陷入了沉默,叶笙不再说话,屋子里一时静了下来。 良久,村长沉沉的叹息一声,“这些年来,往外跑的年轻人越来越多,根本防不住,留在外头不回来的人也越来越多,也不知他们是死是活,老朽本想封了山道,谁知你们来了。” “就算我们不来,山道也封不住,只要有人往外跑,就会让有心人看出什么来,就能找到这个地方,与其被其他人找到,还不如被我先找到,至少,还有命在。” 前世,这个村庄先被一个猎人发现,消息传了出去,有山匪带人悄悄潜入这个地方,趁着深夜杀光了村子里的男人和孩子,只留下女人,占山为王。 再后来,官府知道后,几次派兵才杀了这股山匪,而山匪们在临死前,杀光了那些女人,这个桃花源一样的村庄就此覆灭。 村长也是有见识的,一下就听出了叶笙的言外之意,脸色骤变,端着茶的手一抖,茶水溅到了手上。 片刻之后,村长放下茶杯,恭恭敬敬跪在叶笙面前。 “求叶小姐庇护!” 第116章 她的命运,不由天! 越美好的东西,越得有自保能力,否则,只能被人掠夺,占有,毁灭! 乱世里那些美人,不就这样吗? 她永远不做这样的美人,再美,也不过是他人掌心的玩物,任人揉搓,被当成礼物一样送来送去。 喜怒哀乐,甚至是生死都由不得自己。 她的命运,不由天,不由旁人,只由自己! 看着村长发白的头发,叶笙轻轻叹息一声,双手扶起了他,“既然铁卫营建在这里,庇护你们,也是庇护我的铁卫营!” 村长一张老脸笑成了干菊花,当了一辈子的村长,他比村里的任何人看得清看得远也看得透。 村庄总有一日,会被外界知道,一味的闭紧大门是不行的。 与其到时候,变成一块他人砧板上的肥肉,任人宰割,没有半点防守之力,不如现在就开始改变,也能让往外跑的年轻人,收收心。 而叶笙和她的铁卫营,从这些日子的观察来看,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叶笙话锋一转,“只是,铁卫营在这里,还需要您老多多给些便利才是,还有,那些个叽叽歪歪,指手画脚的声音,我不想听见。” 村长脸上的笑容一下就凝固了,叶笙深深看了他一 眼,“村长,你给我的铁卫营清静和尽可能的支持,我给你强有力的庇护,并让人进来教导村子里的年轻人外面的知识,这个条件如何?” 这个条件无疑在最诱人的。 村长没有犹豫多久,很快就下了决心,“好!” 临走前,村长意味深长的瞅了眼一直站在叶笙旁边的唐斯,捋着山羊须笑眯眯道,“外面的世道当真是变了,从前只知道男人有小妾,如今连女人都可以养小妾了,世界变化太快,老朽都快跟不上了。” ‘噗——’ 叶笙嘴里的茶喷了一地,这个村长一把年纪了,接受能力还挺强的,说出这样的话来,想必是听见了铁卫营里关于唐斯是面首的传言。 村长打量完了唐斯,又看向叶笙,“不知道叶小姐有几个小妾?” “不多不多,就一个。” 叶笙干巴巴的笑道。 村长噢了一声,又道,“既然养了,怎么不多养几个呢?” 叶笙哭笑不得,随口扯谎道,“没有合适的。” 村长又噢了一声,他似乎对这个事兴趣很大,又问道,“您的夫君对您养妾室没有异议?” “我还没嫁人,没有夫君。” 村长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看了 叶笙一眼,欲言又止。 “村长有话直说便是。” 村长又看了唐斯一眼,那眼神冒着光,看得唐斯头皮发麻,也看得叶笙一头雾水。 村长该不会看上了唐斯吧? “听说,那个叫罗钊的小伙子,之前也是您的妾室?” 村长一开口,又让叶笙喷了一地的茶水。 “他不是,他只是入选了第一轮,后来我没选他,他也无心做我的妾室,便来了铁卫营。” 村长长长的噢了声,一脸如释重负的表情,“那个小伙子挺不错的,有本事,又能吃苦,脑子又活,不是那种笨头笨脑只知埋头苦干的,一看就是个好料子,将来一定能成大事,老朽有个孙女,年方二九,娇俏可人,聪明伶俐,女红极好,村里的小伙子都喜欢她,想要娶她,老朽舍不得,才留到现在也没有婚约……” 叶笙听着村长夸罗钊,边听边点头附和,待听到后面的话,这下连茶都不喷了,目瞪口呆的看着村长。 村长这是要说媒? 见自己说得嘴巴都干了,叶笙也不接话,村长有些急了,“老朽那小孙女当真极好,叶小姐不信的话……” “您老多心了,我不是不信,只是这是罗钊自己 的事,我不能插手。” 村长一翘胡子,眼睛瞪得老大,一脸不听不听我不听的表情,“叶小姐,您该不会还惦着他吧?您不也说了,他无心做您的妾室吗?” 叶笙哭笑不得,“我没惦着他,这样吧,您老自己去和罗钊说,罗钊要是愿意,我不拦着,只是不能影响罗钊的训练,也不能影响铁卫营的运作。” 村长听了,这才心满意足的走了。 叶笙跟唐斯相视一笑,又喝了茶,略坐了一会,看着时辰将至,便抬脚出了待客厅,往训练场行去。 还没到训练场,便看见训练场周围乌压压的站了一群人。 有一些是来挑战叶笙的,更多的是看热闹。 叶笙就一个人,自然不能对战所有人,因此,挑战的人都经过了三轮内部筛选,筛选的方式就一个字——打!赢的就能进下一轮。 三轮下来,九成以上的人,都被筛掉了,就算只剩一成人,也有好几十人。 新人,五卫,各有五人,总共有三十人,加上特别点名的李虎,总共是三十一人。 “大小姐来了!” 一声叫嚷,人群沸腾起来,纷纷让出一条路来。 “大小姐!” “大小姐!” 高呼声此起 彼伏,看着这些热情洋溢,充满血性的年轻面孔,叶笙心中激荡不已。 跟这些热血男儿在一起,他们的激情,他们的豪情都能感染她,让她的心也变得豪情万丈,不再纠结反复。 要不是还得回京城去斗,她真想继续呆下去。 一进训练场,便看见罗钊站在训练场边上,脸色发黑。 看见叶笙,罗钊脸色更黑了,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过来拱了拱手,“大小姐!” “这是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大喜事啊!村长要把孙女许配给他,还把孙女也带过来了,可水嫩可标致啊!可眼红死我了。” 李虎揽着罗钊的肩膀,笑嘻嘻道, 村长动作也太快了吧?这是一早就盯上罗钊了?就等着她松口? 罗钊一拳打在李虎肩膀上,怒道,“不许胡说!谁爱娶谁娶!我可不娶!” “我倒是想娶,人家看不上我啊,我能咋办?我这颗心啊,都要碎掉了。” 李虎夸张的捶着心口,要多逗有多逗,叶笙忍不住笑了笑,“你若是喜欢她,可以娶她,只有一条,不能影响训练。温柔乡,英雄冢,你可不能陷进去……” “不喜欢!” 罗钊冷冰冰打断叶笙的话。 第117章 你是不是偷看过我 “那么标致养眼的姑娘你都不喜欢,你喜欢谁?” 李虎笑嘻嘻问道,罗钊神色一敛,不耐烦的甩开李虎的爪子,“谁都不喜欢!再说了,我喜欢谁,关你屁事!要你管!” 叶笙刚要说点什么,罗钊有点不耐烦的说道,“大小姐是掌管铁卫营的奇女子,风姿飒爽,怎么也学起那些乡下涂脂抹粉的媒婆来了?我今儿就明明白白告诉大小姐吧,我只想训练,不想女人!你让那个老头离我远点!再带着那个女人在我面前晃,别怪我动手!我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 “天,那样水嫩的姑娘,你都下得了手?哥们,你该不会不喜欢女人吧?难不成你喜欢男人?那老子岂不是危险了?你天天跟老子一起洗澡,睡觉,上茅房,说不定还偷看过老子……” 李虎抱着胸,夹着双腿,一脸夸张的说道。 罗钊脸都黑了,狠狠一脚踹在李虎屁股上,将他踹上比武的台子,高声道,“弟兄们,李虎说他为大伙打个头阵!也为我们新人长个脸!让各卫的师兄们,看看我们新人的本事!” “李虎好样的!” “虎哥加油!虎哥最厉害了!” “虎哥,新人就靠虎 哥您长脸了!” 被众人故意哄抬的李虎脸都黑了,恶狠狠瞪了罗钊一眼,你小子坑我! 他也不是小气的人,当即朝众人拱拱手,“既然弟兄们给面子,那我就不谦虚了!我先来,弟兄们赶紧跟上!” 他朝叶笙咧嘴一笑,“还请大小姐手下留情!别打得我抱头乱窜,给我留点脸面。” “想要手下留情啊?也不是不行。” 叶笙笑盈盈道,“不过你可是虎哥,可是新人营里打头阵,要是将来别人提起你时,说的都是你是靠着女人手下留情才进的铁卫营,岂不是很丢脸?” “大小姐您也故意笑话我……” 李虎哭笑不得。 “来吧!拿出你的真本事来!本小姐的十鞭子,不是那么好扛的!” 叶笙高声道,从腰间抽出鞭子,啪的一声打在台子上。 台子是新搭的,用的是整块整块的石板,块块都有一尺来厚,坚硬无比,叶笙这一鞭看似随意一甩,石板上露出一条浅浅的痕,即便如此,也够让人心惊了,要是打在人身上,定然皮开肉绽,骨头都打碎。 李虎看了一眼那条浅痕,眼里光芒一闪,脸上再无之前的嬉皮笑脸,只有凝重沉稳,他握紧 大刀,身上的肌肉拱起,壮硕无比,“大小姐,请!” 叶笙早就看出来了,李虎走的是力量向,练了一身肌肉,力大无穷,他的大刀足有五六十斤,一般人连拿起来都吃力,他却拎得轻松得很。 这样的人一般都很笨重,遇上身手敏捷的人,如果不能一开始就打倒对方,若是对方反应过来,拿速度拖着他,就能将他拖到精疲力尽。 可李虎看起来,并不笨重。 他当初砸向罗钊的那只鞋子,不仅有猛力,还有巧劲和准劲,他并不是外表上那样空有一身力量,而是将力大无比的天赋融合,形成了最适合自己的风格。 因此,叶笙才故意说出那些话,她想要把李虎打磨出来,给罗钊用。 这样的人要是打磨出来,那就是一尊防守能力无敌的保护神。 一旦铁卫营遇到奇袭,这样的人,能死命拖住对手,给铁卫营撤离争取时间。 ‘请’字一落下,李虎便动了,壮硕的身影冲向叶笙,如猛虎出闸,手中的大刀在阳光下冒着寒光。 李虎动作很快,比平时跟人对战时快了不少,他很清楚自己的优势与劣势,也很清楚叶笙的优势。 那把大刀当空劈下, 一股强悍的气浪,如泰山压顶般朝叶笙头上压下来,连带着台下的众人也感觉到被气浪压得头皮发麻。 与此同时,叶笙动了。 那一刀只劈中叶笙的残影,却将一尺多厚的石块劈出一道裂痕,可见那一刀有多刚猛。 见一刀走空,李虎并未急躁,神色一敛,敏捷的转身,一刀横劈,将空气劈成两半。 这一刀依然劈空,李虎神色依然沉稳,身法也分毫未乱。 接连十几刀,李虎都走空了,但他并未慌乱,反而愈发沉稳,一刀比一刀更精进。 叶笙见了,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拥有力量天赋的人,一般比其他人更容易急躁,好在李虎没有让她失望,不仅没有失去分寸,居然还在与她的对战里,观察,思考,学习。 这个人,不错! 下一瞬,乌金鞭如游龙般击出,直击李虎的手腕。 “第一鞭!” 一击即中,李虎手上一痛,大刀脱手,他反应很快,左手于半空中捞起大刀,毫不客气的一刀斩向乌金鞭。 只可惜,再次落空。 那一刀还没收回来,乌金鞭再次袭来,击中李虎的胸膛,将他打飞出去。 “第二鞭!” 李虎皮糙肉厚,一身 横练肌肉很硬,但还是被叶笙那一鞭抽出一条血痕。 李虎面无惧色,飞快从地上爬起来,捡起大刀如猛虎下山般朝叶笙扑来。 “第三鞭!” 又一鞭打在李虎身上,鲜血直流,李虎半步不退,继续往前冲。 叶笙唇边露出一丝微笑,李虎很聪明,知道近战对他有利,想尽一切办法也要靠近她。 只是,她不是他想靠近就能靠近的! “第四鞭!” 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李虎无所畏惧的继续往前冲。 终于,这一次他离叶笙只剩两步之遥,李虎脸上露出笑容,一刀斩出,但他斩的不是叶笙的身体,而是她握着鞭子的右手。 训练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这一幕。 以李虎的力道,叶笙就算能避开,也会被李虎带出的劲力伤道。 叶笙不闪不避,手中的鞭子突然脱手。 下一秒,叶笙换了左手,握住鞭子的中间位置,鞭头狠狠朝李虎手中的大刀打去。 “第五鞭!” 一声闷响,鞭头打中刀身,居然将刀身打出一条缝来,而鞭头分毫无损。 李虎愣住了,根本没想到这把能斩裂巨石的大刀居然被一根鞭子的鞭头打裂,这怎么可能? 第118章 一起来吧,节省时间 看见李虎失魂落魄的站在原地,叶笙皱了皱眉。 此人虽然不错,但还需严格打磨!现在这样,还差了点。 “第六鞭!” “第七鞭!” 在李虎失神的瞬间,叶笙一连打出了两鞭子,李虎高大壮硕的身影被打飞了出去,重重砸在台子下,发出沉闷的巨响。 旁边的人连忙闪开,给李虎腾出位置来。 李虎捂着剧痛的胸口,半天起不来,这两鞭重伤了他。 叶笙站在台子上,面露失望,但还是高声说道,“李虎,虽然离十鞭还差了三鞭子,但已经很不错了,上次的事一笔勾销,从今日起,你便正式入了铁卫营!” 叶笙说着,环顾了众人一眼,“剩下的几个新人一起来吧,节省时间!” “大小姐且慢!” 李虎用尽全力,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大声喊道。 叶笙看向他,“还有何事?” “大小姐说的是扛住十鞭,既然属下还没死,就能再扛!还请大小姐成全!” 叶笙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此人还算有点毅力!假以时日,严加磨炼,一定能成大器! “那便来吧!” 李虎紧咬牙关,弃了那把开裂的大刀,赤手空拳打向叶笙。 他力大无 比,一拳曾打死过老虎,这一拳自然也是用尽全力。 可以说,整个铁卫营,无人能硬接下这一拳。 叶笙不闪不避,等到李虎近前,才突然动了。 一掌击出,正面迎向李虎的拳头。 在场的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紧张的看着这一幕。 罗钊皱着眉头,右手握紧长枪,一眼不眨的盯着台上,等着情况不对,就上去将叶笙救下。 就在叶笙那一掌要对上李虎的拳头时,叶笙的手掌在空中优雅一翻,手指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优雅的弧线,如柳枝轻摆,蝴蝶飞舞。 “化!” 一声喝出,李虎便感觉自己的拳头被一股吸力黏住,他的一股劲力被莫名分散,不再受他控制,李虎脸色大变,想要脱离那股吸力,却无济于事。 “回!” 话音刚落,一股劲力袭来,李虎感觉拳头一阵剧痛,像是骨头都被打碎了,整个人倒飞了出去,再次砸下台子。 全场哗然,所有人都不懂叶笙怎么可能接下李虎那一拳? 但大家都知道,李虎没有手下留情,叶笙也的的确确接下了那一拳。 “这算一鞭,第八鞭!” “再来!” 李虎甩了甩剧痛的手,跳上台子,这一次他没用拳头,而是 一记横扫千军,粗壮有力如铁棍般的腿扫向叶笙的下盘。 只可惜,他的鞭腿刚踢到一半,叶笙的乌金鞭已经抽了过来,抽在他的腿上,咔擦一声闷响,像是腿骨都被打折了,李虎也再次被打飞。 “第九鞭!” 这一次,李虎半晌也爬不起来。 罗钊皱了皱眉,走过去按住李虎的腿,飞快点了几个大穴。 “虎子,最后一鞭了,挺住!别怂!” “吗的,老子哪里怂了,没看见老子的腿都断了吗?” 李虎没好气的吼道。 “这样吧,你若挺过十鞭,我就跟村长说,把他孙女嫁你,他不亏!至于我,我已经有心上人了,让他死了这条心。” “我艹!你说的是真的?” 罗钊点了点头。 “好兄弟!讲义气!老子没白交你这个兄弟!” 李虎感动得热泪盈眶,忽而凑了过来,笑得贱兮兮的,“对了,兄弟,你心上人是谁?” “我告诉你,你可别告诉别人。” “绝不告诉别人,快说。” “你把耳朵伸过来。” 李虎心痒难耐的附耳过来。 “就是——” “谁啊?” 下一瞬,李虎腰上一痛,被罗钊一脚踢上台子,重重砸在石板上,砸得他骨头都快断了。 吗的,又被这小子坑了! 他挣扎着爬起来,咬牙冲向叶笙,如猛兽出闸。 刚被叶笙打伤的腿,被罗钊点了几个穴位,半点知觉都没有,更没有痛感,才能硬撑着冲击最后一回合。 乌金鞭甩出,李虎巨大如山的身影再次被打飞出去。 这一次,李飞倒飞出了人群,重重砸在离台子十几步之外的空地上,一张口一口鲜血喷血,眼皮一翻,彻底昏死过去。 昏过去的前一秒,李虎只有一个念头。 老子终于扛过十鞭,罗钊,你给老子等着,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丫的! 被惦记的罗钊,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缕欣慰的笑容。 叶笙于高台上投过来一记明了的眼神,罗钊收了笑容,迎向叶笙的目光。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对撞,叶笙微微一笑,冲罗钊点了点头。 “除了罗钊,新人里剩下的四个人,一起来吧!等会五卫里的每组人,也一起来。” 叶笙说这话时,语气轻松随意得就像在说赶紧弄完,我好回家吃饭。 全场哗然。 四个新人没什么,可五卫每组都有五个人,个个身手不凡,尤其是虎卫,那可是精英中的精英。 虽然这次来的,都只是普通铁卫,不是独当一面 的队长,校尉,统领,但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众人面面相觑,大小姐该不会在说笑吧? 可看叶笙的神情,又不像在说笑。 “都是男人大丈夫,磨磨蹭蹭做什么?来!” 叶笙一声令下,四个新人不再犹豫,一齐跃上台子,四人同时攻向叶笙。 ‘啪’的一声脆响,乌金鞭在石板上打出一条裂痕,叶笙一跃而起,身姿轻灵如飞燕,一鞭横扫过去。 “第一鞭!” 三人躲闪得快,一人反应稍慢上一点,被一鞭子打中胸膛,重重砸下高台,昏死过去,胸膛上的鞭痕皮开肉绽,深可见骨。 剩下的三人脸色大变,步法慌乱。 紧接着,乌金鞭如灵蛇般钻了过来,三人连忙迎战。 “第二鞭!” 接下来的四鞭,只有一人勉强扛了过去,其余两人,一个倒在第二鞭,一个倒在第三鞭。 “还不错,从今日起,你便正式入了铁卫营!” 叶笙盈盈笑道,目光充满赞赏和鼓励。 幸运扛下来的那名新人,激动过了头,一头栽下台子,居然就这么欢喜得晕过去。 “现在,轮到你们了!” 叶笙目光如电,射向五卫的铁卫们。 众人浑身一凛,顿时感觉被洪荒猛兽盯上。 第119章 连女人都打不过,丢脸! 先上的是蛇卫,蛇卫主潜伏和追击,对战能力在五卫里并不出挑,甚至可以说是垫底,但比新人们还是好了不少。 五个蛇卫,全都过了五鞭,但无一人扛过十鞭。 接下来的鹰卫,情况虽然好了点,但也没好到哪去,跟蛇卫一样也是都能过五鞭,但无一人过十鞭。 到了豹卫和狮卫,情况就好了很多,全都过了五鞭,豹卫有三人过十鞭,狮卫有四人过了十鞭,但无一人扛到二十鞭,最高的那人,出自狮卫,也不过十七鞭。 “看来,这么大的铁卫营,是没人能拿到我给出的奖励了!都是些大老爷们,居然在一个女人手底下连二十鞭都走不了!说出去不觉得丢脸吗?” 叶笙故意激这些热血男儿,铁卫们纷纷低下头,个个一脸羞愧。 亏他们之前还以为大小姐一人迎战五人是在说笑,有人还暗自在心里等着大小姐出糗,如今出糗的却是他们。 男人大丈夫,被一个女人压制到这种地步,丢的不仅仅他们的脸,还有整个铁卫营的脸。 大小姐不是笑话,而是神话,他们才是笑话! “虎卫是铁卫中的精锐,王牌,铁卫中的第一卫,也是铁卫营里的最 终极筹码!” 叶笙微微昂着头,目光落在仅剩的虎卫上,神情狂傲,字字如刀,“拿出你们的真本事来!向我证明你们担得起铁卫第一卫的名头!否则,你们就趁早就把第一卫的名头让出来!” 虎卫五人个个胸膛剧烈起伏,脸色胀得通红,可见激动到了极限。 五人中的小头领,刚想开口迎战,叶笙却没有搭理他们,而是将目光投向唐斯,“你来!” 唐斯的战斗力其实一般般,但唐斯对于外界气息变化,感知敏锐,能提前察觉危险,因此叶笙并不担心唐斯输得太难看。 以唐斯的天赋,打赢敌人很难,要逃命很容易,他不需要出手,只需要好好防守便是。 唐斯目光微微一闪,似乎没想到叶笙竟然点到自己的名字。 但他什么也没说,默默的跳上台子。 “你们都知道他是谁,我也知道你们暗地里都在取笑他,一个大男人去做一个女人的面首,小白脸,简直丢男人的脸,可如今,我要让你们看看,真正该感到丢脸的是谁?!如果堂堂虎卫,连我的面首都比不上,那铁卫营,趁早解散的好!” 虎卫们个个面露不服,叶笙冷冷一笑,锋利冰冷 如刀锋的目光掠过他们的脸,“我知道你们不服!我会让你们心服口服的!” 说罢,她握紧乌金鞭,猛然出手。 “第一鞭!” 她出手毫无征兆,乌金鞭快如闪电般朝唐斯抽去,比之前打向铁卫们还凌厉几倍。 周围一片抽气声。 个个一脸紧张的等着唐斯被一鞭打飞。 就在叶笙鞭子打出的同时,唐斯动了。 他的身法看似平平无奇,没有什么出众之处,但就是正好躲开了那一鞭,乌金鞭打在他身侧,将厚重的石板打出一条印记。 “第二鞭!” …… “第五鞭!” 五鞭过去,唐斯毫发无损,每一次都那么巧的躲开了乌金鞭。 铁卫们之前的轻视全都不见了,个个一脸凝重。 要不是在场的都是内行人,知道叶笙出手没有规律,且鞭鞭都狠辣无比,毫不留情,恐怕要以为他俩是串通好的。 又是几鞭过去。 唐斯依然毫发无损。 “第十鞭!” 当唐斯安然无恙的挺过了十鞭,铁卫们脸上的凝重肃然,变成了欣赏。 过了十鞭之后,叶笙的出手越来越刁钻古怪,有好几次唐斯躲闪不及,被鞭尾的劲风扫到,尽管并没有直接被鞭子打到, 但鞭子卷起的劲风也不是好惹的,唐斯身上很快出现了一条条伤痕。 虽然不至于像其他被鞭子抽中的铁卫那样皮开肉绽,骨头都被打裂,甚至于一鞭就抽得昏死过去,但唐斯身上的衣服还是染了不少血,衣服也破了好几处。 即便如此,他还是安安稳稳的挺过了十五鞭。 全场一片安静,只能听见鞭子打在石板上的清脆的响声,以及鞭子扫在半空中带起的风声,和众人紧张不已的呼吸声。 至于唐斯,从头到尾,一声不吭,连呼吸都不曾乱过,安静得诡异,平静得好像被鞭子追着打的人不是他,而是旁的不相干的人。 唐斯挺过十五鞭,铁卫们看唐斯的眼神再次变了,变成敬佩。 这些年轻人都是年轻气盛,自视甚高的,能让他们敬佩一个人,难! 过了十五鞭,叶笙的出手又变了,不仅刁钻,居然还用上了兵法,例如声东击西。 唐斯猝不及防,被一鞭抽中胸膛,倒飞了出去,重重砸在台子下,一张口一口鲜血喷出,触目惊心。 罗钊忙冲过去扶住他,“唐斯你没事吧?” 当初两人虽然是从叶家军的各处选上来的,但被叶三爷选中之后,所 有面首集中训练,做进一步筛选,他俩在一起相处了好几日,两人关系还算不错。 唐斯用力摇了摇头,胸中血气翻滚。 罗钊知他受了内伤,抬头对叶笙说道,“大小姐,唐斯能扛到十六鞭,已经很厉害了!能不能扛到二十鞭并不重要,不如就此算了吧?” 旁边人纷纷附和,唐斯一个面首,能扛到十六鞭,足以让众人刮目相看,之前的蛇卫鹰卫豹卫狮卫,最好的也不过十七鞭。 叶笙皱眉看了唐斯一眼,见他脸色有些不好,刚要开口答应罗钊,便见唐斯猛地推开罗钊,自己站了起来,昂首挺胸,声音平静温和,却透出一股不服输的气势,“大小姐,我想挑战二十鞭!请大小姐成全!” 他看着叶笙,虽然脸色惨白,但一双漆黑的眼睛里光芒熠熠。 叶笙心中一动,刚想说什么,罗钊已先她一步大声嚷道,“唐斯你不要命了!你有多少本事我很清楚!你并不擅长对战,若再被大小姐打中一鞭,你一定会受重伤,若打中两鞭,怕是连命都没了!” 唐斯没有回头,只是淡淡说道,“你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见唐斯不为所动,罗钊急得差点暴走。 第120章 不愧是她看中的人 “有事没事不是你说的,大小姐的鞭子有多厉害,你没看见吗?” 罗钊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压着嗓子,用只有他们俩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唐斯,你听我的!别冲动!冲动就是找死!大小姐不会手下留情,众目睽睽之下,她也不能这么做!她会失去威信!以后难以掌管整个铁卫营!” “我为何要听你的?你又不是我的谁?” 唐斯的话将罗钊气了个倒仰,罗钊很想撒手不管,可又不愿看着唐斯送死,只得求助叶笙,“大小姐,您劝劝他!这小子不要命了!” 唐斯也直勾勾的看向叶笙,一双亮得逼人的眼睛,让人无法直视。 在这一瞬间,叶笙忽而就懂了他的心,他的决定。 虽然不喜欢军营,可不代表唐斯心中没有热血,不代表他不想站在群山之巅,不代表他不想向所有人证明自己是个真正的男人,是个有真本事的男人,不是什么只靠皮相和花言巧语的小白脸。 叶笙慢慢扬起嘴角,露出一缕柔和轻浅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 “他不必听你的,他也不用听我的,”叶笙清亮的目光落在唐斯身上,目光里含着鼓励,也含着信任,“唐 斯,我记得你说过,你只听从自己的心,那么,这一次,你也只听自己的心!” 罗钊傻眼了,着急的大声说道,“大小姐你劝劝唐斯啊,他是你的人,最听你的话……” “我为何要劝他?既是我的人,就得铁骨铮铮,顶天立地!他越强大越优秀,越证明我眼光好,品味好!越能跟我站在一起!软弱无能的人,不配做我的人!” 罗钊更傻眼了,连带着抓着唐斯胳膊的手也松懈了力道,等他反应过来,唐斯已甩开他,一跃跳上高台。 “唐——” 两道平静之下暗藏锋芒的眼神射了过来,罗钊的惊呼声卡在喉咙里,再也发不出声。 唐斯收回目光,平静的看向叶笙,眼底一缕欣喜和激动一闪而过。 大小姐是懂他的心的! 就算所有人都不懂,大小姐也是懂的! 渐渐的,他目光里的欣喜激动褪去,一缕温柔飞逝而过。 “大小姐,请!” 叶笙微笑着点了点头。 唐斯神色平静,眼里的光芒渐渐散去,平静如一汪深潭。 他缓缓闭上眼睛,眼睛看不见,除去了目光所见带来的影响,其余的感官会敏锐数倍。 他听见周围一片惊呼声,那些 人刻意压低,以为无人听见的议论通通传入他的耳朵里。 “唐斯该不会疯了吧?” “我看他这是没法子了,只能等死,这样死也死得好看点。” “其实能扛过十六鞭已经很厉害了,何必寻死呢?” “你知道什么?大小姐还没嫁人,之前和康王的婚事闹得沸沸扬扬,取消了婚约之后,大小姐的名声也差了不少,京城里的高门大族一般都不会娶这样退过婚的女子为正妻。” “那是那些人没眼光!瞎了眼!大小姐又好看又有本事!谁能娶到她,那是捡到了大宝贝!” “可不就是,不过我们是没指望了,唐斯估计有指望……” “啥意思?” “一个个的动下脑子!这不明摆着的事吗?你们想啊,唐斯现在是大小姐的面首,还是唯一的面首,怎么说也算跟大小姐很亲近了,大小姐能选他做面首,多少有几分喜欢他吧?大小姐那样身份的人,怎么可能选个不喜欢的人来给自己添堵。都说天时地利人和,唐斯已经占尽天时地利了,只剩下人和,如果能证明自己有本事,配得上大小姐的话,你们说大小姐嫁人会不会考虑他?你就说会不会?” 旁边一片了然之声。 不少人纷纷表示后悔。 “早知道我就去挑战大小姐了。” “就你那熊样,三鞭都过不了,还长得那么丑,大小姐要看上你,那她眼睛瞎了!” “你才眼睛瞎……” 一片笑闹声此起彼伏。 唐斯听着那些说话声,笑闹声,风声,鸟叫虫鸣声,甚至还有风吹起衣角,树叶飘落的声音。 天地间的所有声音,全都入了他的耳朵,无处可藏! 唐斯的嘴角慢慢上扬,露出一抹笑容。 下一瞬,他耳朵猛地竖起。 风变了! 唐斯动了,与此同时,叶笙也动了,乌金鞭以雷霆万钧之势甩出,将空气分裂成两半。 众人只觉得一股强悍无比的劲力,如锋利无比,冰冷刺骨的刀刃朝他们心头刺了过来,让人呼吸凝固,心跳停顿。 “第十七鞭!” 一鞭落空。 “第十八鞭!” 还是落空。 “第十九鞭!” 众人一脸震惊,不少人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怎么回事? 唐斯是算命的吗?怎么能将大小姐的出鞭预测得那么准?每一次都完美避开!大小姐的鞭子那么厉害,却连他的衣角都没碰到! 是大小姐手下留情了吗?还 是大小姐变弱了? 不,大小姐还是那个大小姐!她没有变!变的人是唐斯! 叶笙眼里光华熠熠,绚丽夺目。 现在的唐斯,已经突破了!比之前的唐斯更上一层楼! 唐斯,不愧是她看中的人! “第二十鞭!” 一鞭打出,如游龙出海,如利刃出鞘,携卷着雷霆万钧之势,冲向唐斯。 鞭尾在空中,居然幻化出一张巨大的龙头,张开血盆大口朝唐斯的头颅咬下去。 众人哗然,有些定力不够的甚至惊叫出声。 罗钊脸色骤变,握紧长枪死死盯着台子上的两个人。 这两个人,他都在意,不希望任何一个出事。 可两人对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在意的这两个人,总有一个要倒下。 罗钊一颗心悬在半空中的,怎么也落不回去,没着没落的,难受得很。 唐斯一动不动。 众人的心也像罗钊一样悬着心,死死盯着台上,生怕错过了什么。 龙头的大口已经咬了下来,鞭尾朝唐斯脸上打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直双目紧闭的唐斯猛然睁开眼,那双从前平静温和,从不咄咄逼人的眼,刹那间光华万丈,慑人得很,令人头皮发麻。 他终于动了。 第121章 我等你们,来战! 下一瞬,鞭子停在离他的脸只有半寸的地方,只差一点点,就能抽在他的脸上,在他俊秀的脸上添上一道疤痕。 唐斯的手指紧紧扣住鞭子,鲜血从虎口之处流出,染红了鞭尾,一滴一滴滴落在台子上,在石台上开出一朵又一朵艳丽无比的红梅。 原本呼啸着冲向唐斯,凶猛无比的龙头,像被人一掌打在头顶的天灵盖似的,无声破碎,化为齑粉,眨眼间被风吹散,消失得无影无踪。 周遭一片死寂。 短暂的安静之后,全场如浇入开水般沸腾起来。 “唐斯!” “唐斯!” “唐斯!” 年轻儿郎们不知怎么表达内心的激荡,钦佩和震惊,自发的高声叫着唐斯的名字。 虽然他们都没有看清楚唐斯是怎么接下鞭子的,但他就是做到了! 尽管被鞭尾的霸道劲力震破虎口,鲜血直流,但唐斯还是做到了! 这样的事,他们连想都不敢想,可唐斯居然做到了! 一个人人以为只靠皮相讨好女人的小白脸,就这么做到了他们做不到的事,无论是扛下二十鞭,还是接住大小姐的鞭子,每一件都足以让人臣服。 没有人去探究唐斯这么轻轻松松接住了大小姐的鞭子 ,还能扛住多少鞭,也许是三十鞭四十鞭,也许是无穷无尽,他们只知道这个叫唐斯的,容貌俊秀不凡,一向沉默少言的年轻人,所谓的面首,是真真正正,顶天立地的男人!爷们!大丈夫! “唐斯!” “唐斯!” “唐斯!” 铁卫们冲上来,扛起唐斯,绕着训练场跑圈,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宣泄他们的激动和狂喜。 蛇卫,鹰卫,豹卫,狮卫,全都一脸愧色。 而还没有和叶笙对战的虎卫,则一脸凝重,就算他们中有人能扛住二十鞭,那又怎样呢?能像唐斯那样轻轻松松接住大小姐的鞭子吗? 虎卫,精锐中的精锐,终究要被一个面首压了一头。 “怎么?怕了?” 叶笙一直观察着铁卫们的神色,开口说道。 虎卫的小头领皱了皱眉,欲言又止。 “你们可是我的虎卫!精锐中的精锐!每一个都是顶尖的铁卫,都是经过层层选拔,重重关卡才选出来的!个个都一身本领,胆色过人!居然这么容易就怕了?我不信!” 小头领抿了抿唇,沉声道,“属下不是怕死,是……” “怕丢脸?” 叶笙的话戳中了虎卫们的心事,虎卫们纷纷低下头去,一 脸愧色。 “胜败乃兵家常事,有什么可丢脸的?害怕失败而退缩,而躲闪,而妥协,这才丢脸!屡败屡战,就算千般磨难万般挫折,一身豪气不改,这才是我们铁卫该有的风范和气度!” 她站在高台上,昂首挺胸,气度傲然,声音清越高亢,字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如鼓槌敲打战鼓般敲在众人心里,秋日的阳光洒满叶笙全身,给她整个人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光,光芒万丈,耀眼得让人无法直视。 抬着唐斯满训练场绕圈的铁卫们也停了下来,放下唐斯,快步跑了回来,个个一脸敬服的看向叶笙,人人眼睛里都闪着光。 “将来,你们的任务全都是艰难无比,万里挑一的重任,这些任务一般人完不成,才会交给你们去做!难道,你们也像现在这样,怕任务难,怕完不成任务丢脸,就轻言放弃吗?” 全场寂静无比,无人敢吱声。 叶笙环视着众人,目光锐利傲然,眼里光芒慑人。 “失败不可怕!可怕的是你们因害怕失败,而畏手畏脚,裹足不前!可怕的是你们因害怕丢脸,而瑟瑟缩缩,躲躲闪闪!我的铁卫营,是爷们的铁卫营,是一身铁骨,满腔豪 情,无所畏惧,勇往直前的英雄的铁卫营!而不是胆小鬼,懦夫的铁卫营!” “无论是只扛过一鞭,还是扛过了二十鞭,在我心里,只要尽力撑到最后,不放弃,不服输,不畏惧,都是名副其实的铁卫!都不必羞愧!在我心里,你们都是顶天立地的纯爷们!” “我固然想要每一个人都扛过二十鞭,可我更想要看见的是你们身上的胆色!血性!毅力!豪情!铁骨!” 铁卫们眼里的光越来越亮,尤其是虎卫,个个两眼发亮,脸上的神情激动不已。 叶笙站在台上,看着他们,看着这些她精挑细选的年轻儿郎。 “无所畏惧,勇往直前的胆色!狭路相逢勇者胜,不是一句空口白话!血性!好男儿就该有血性,而不是一滩死水,扶不起来的阿斗!毅力!我要的人,必须经过千锤百炼,意志坚定无比,遇到任何磨难都不放弃!豪情!豪情万丈,雄心不已,就算将来你们老去,或是因伤因各种缘由离开铁卫营,我也希望你们一直豪情满腔,壮心不已!铁骨!铮铮铁骨,百折不弯,任谁也无法压弯你们的脊梁骨!哪怕这个人,是我!” 叶笙环视了众人一圈,声音 清越高亢,字字铿锵有力,“记住了吗?” “记住了!” 齐声的高呼几乎掀翻了训练场,传出老远。 叶笙眼里光芒熠熠,脸上露出一缕既欣慰又满意的笑容。 “大小姐!” 不知是谁扯着嗓子高喝一声,那声高喝如点点薪火,一下就燃烧起来,烧遍了整个铁卫营。 数千人齐声高呼,震耳欲聋。 “大小姐!” “大小姐!” “大小姐!” 铁卫们豪情万丈,个个一脸激动两眼发亮,所有的呼喊都发自内心。 这就是他们的大小姐!独一无二,卓尔不凡,天下仅此一人的大小姐! 他们这一生何其幸运,才能遇上这样的主子!身为女子,一身豪情血性,满腔壮志胆色,更胜男子数倍! 巾帼英豪,说的便是这样的女子! 声音越来越响,传得越来越远,连带着远处农作的村民们都诧异的朝这边看来。 唐斯站在外围,并不如旁人那般激动,神色平静的看着这一切,眼中光华流转。 他选中的人,自然是耀眼的! 叶笙扬起嘴角微微一笑,光芒万丈的眼睛目光灼灼看着虎卫们,手中鞭子凌空一扬,打在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等你们,来战!” 第122章 谁最得大小姐的心 虎卫们一跃上台,个个斗志冲天,神情激动,摩拳擦掌的恨不得立即开战,一个个的简直跟打了鸡血似的。 两刻钟后,最后一个还在台上硬撑的虎卫,被叶笙一记横鞭打中胸口,扫落台下,一张口喷出一口鲜血,再也爬不起来。 “五个虎卫,个个都过了十五鞭,两个扛过二十鞭,最好的扛到二十五鞭!真不愧是精锐中的精锐,铁卫中第一卫!没给虎卫营丢脸!我原以为,只有一人能扛过二十鞭,没想到居然有两人扛过了二十鞭,还有人扛到了二十五鞭子!离三十鞭,只差五鞭!我说话算话,扛过二十鞭的这两名虎卫,都连升三及!扛到二十五鞭的,再嘉奖一级!” 叶笙高声说道,满脸笑容,毫不吝啬的告诉众人她有多满意多高兴。 虎卫们击拳欢呼,将那个扛过二十五鞭的虎卫抬起来庆祝。 那人,就是虎卫五人团的小头领。 他也是最早进入铁卫营的那批年轻人中的一个,虽然天赋一般,但胜在能吃苦,疯了般训练,终于在这一次博了个满堂彩,一下爬到铁卫营的中高层位置。 虽然离一卫统领还有不短的距离,但在他这个年纪,和 他这样的资质,已经非常难得。 叶笙满面笑容的看着他,“希望下次见你,你能扛过三十鞭,甚至四十鞭!甚至是……打败我!” “多谢大小姐抬举!属下一定不负大小姐所望!” 小头领示意虎卫们把他放下来,激动的单膝跪在地上,高声说道。 刚说完,他又被虎卫营的兄弟们抬起来,往空中抛去。 直到抛了七八回,才将他放下来。 喧嚣渐渐停止,所有的铁卫们不约而同的看向一人。 罗钊!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罗钊很得大小姐的心,大小姐也想要提拔他。 铁卫们只有羡慕,并无嫉妒,毕竟罗钊的天赋和毅力,不仅在新人里数一数二,还在整个铁卫营数一数二。 虽然他入营的时间很短,到目前为止,不过刚刚半个月,但罗钊已经换了三个老师,先前的刘师傅和何师傅已经没有东西可以教给他的,现在教他的是和大统领齐名的肖师傅,以肖师傅的实力,做个副统领,或者某一卫的统领绰绰有余,但他对做统领没有兴趣,只喜欢当教官。 而且,他教的人,必然得是天赋一等一,毅力一等一的人才。 一般人他可不愿教,铁卫 营里,大统领管辖整个铁卫营,他手下配有三个副统领,类似副将,五卫各有一个统领,各配有两个副统领,可以说,五卫的五个统领和十个副统领,都是他教出来的。 而大统领手下的三个副统领,虽不是他教的,但与他关系不错,时常切磋。 以罗钊的实力已经可以进入任何一个卫营,包括虎卫! 但大伙儿都已经看出来了,大小姐貌似不仅仅想要罗钊进入任何一个卫营,还想让他横空出世。 众目睽睽之下,罗钊要没有出类拔萃的实力,很难服众。 大小姐却似乎没有考虑到这一点,还特地把他留到最后。 要知道,若是罗钊实力出类拔萃,万中无一,那么,罗钊被安排在最后,就能绽放光彩,可万一罗钊的实力稍微差了那么一点点,哪怕只有一点点,有唐斯的珠玉在前,罗钊的光芒很容易被掩盖。 难道大小姐叫唐斯上台之前,没有考虑到这一点吗?她这么做,很可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众人面面相觑,却无人敢议论。 最后一战,大统领带着他的三个副统领,五卫的五个统领和十个副统领全都到场,就等着看被大小姐看中的罗 钊,能有怎样出彩夺目的表现。 被众人目光围绕的罗钊,像是没有感受到众人的热情,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高大伟岸的身姿挺得笔直,右手握着一把长枪。 那把长枪是他自幼的兵器,玄铁制成,朴实无华,半点花哨也没有,黑漆漆的枪头在阳光下冒着深沉的寒光。 “来吧!” 叶笙话音刚落,下一瞬,罗钊动了,一枪刺向叶笙。 这一枪看似平平无奇,实则刁钻到了极致,快到了极致,快得都冒出残影来了,也精准到了极致。 大统领浓眉微微一拧,这一枪恐怕他那几个副统领都不一定避得过。 罗钊来铁卫营不过短短半个月!刚来时,也不过是个身手还算过得去的年轻人!能进铁卫,但要进第一卫的虎卫,怕是有点难! 可单单这一枪,五卫任他挑选!五卫的统领怕都要求着他去! 罗钊这小子,果然是百年难得一见的鬼才!难怪大小姐这般看重他,不惜亲自拜访老肖,说动老肖教导他! 要知道老肖那人挑剔不说,脾气还火爆,谁的面子都不给,大小姐第一次上门,就被老肖骂了个狗血淋头,说大小姐色迷心窍,居然想把她的小 白脸塞给他! 大小姐也不生气,脸上始终带着笑,三顾茅庐,放下身段说尽好话费尽心思,明明酒量不如何,还陪着老肖喝了好几盅,这才让老肖松了口,答应瞧一瞧罗钊。 “大小姐,丑话说前头,若是那罗钊不合我意,别说他没做成你的小白脸,哪怕他真是你的小白脸,甚至你夫君,我也不会给这个脸的!” 说来大小姐也真是个人物,能屈能伸,就算被老肖唾沫星子都快喷到脸上来了,依然笑盈盈的,“是是是,你只去看一眼,看不中我绝不勉强,也绝不再来烦你!” 这一看,老肖就回不来了,整日里跟着罗钊,连上茅房上澡堂都要跟着他。 他笑话老肖,老肖还白了他一眼,“你懂什么?我先给你提个醒,用不了五年,你这大统领的位置怕是要换人坐!” 当时他不信,以为老肖在为自己的弟子撑腰,胡乱吹牛,如今一看,才知老肖并没有夸大。 不出五年,他的位置只怕真的要让给罗钊了! 他今年还不到四十,好不容易得到大小姐的倚重,坐上大统领的位置,眼看前程似锦,就要让位吗? 想到此,大统领深沉漆黑的瞳孔微微一缩。 第123章 这人就是个疯子! 阳光打在玄铁枪头上,反射出的光芒很刺眼,刺得人的眼睛微微的疼。 大统领眯了眯眼睛,看向台上。 罗钊刺出那一枪的时候,叶笙同时动了。 长鞭在空中划过,将空气割裂成两半,众人只觉得一股气劲如薄薄的刀刃般袭来,割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第一鞭!” 罗钊的长枪在空中划了个半圆,轻易拦下鞭尾。 叶笙眼里光芒一闪,手腕一翻,鞭子如灵蛇般绕过罗钊,飞回手中。 “第二鞭!” “第三鞭!” …… “第十鞭!” 罗钊在叶笙手下连走了十鞭,轻轻松松,步法如常,身上半点伤也没有。 十鞭过后,叶笙的鞭法愈发凌厉,罗钊应对之间,不再那么轻松,开始被鞭尾或者鞭子带起的劲风扫到,身上受了些无关紧要的小伤,这对于他这种常年习武受伤的人来说,就是毛毛雨。 可毛毛雨多了,也很烦人。 即便烦人,罗钊也一路顺利的挺过了二十鞭。 台下一片寂静。 众人屏住呼吸看着台上的一切。 现在的罗钊,不仅能任选五卫,还能连升三及,一步登天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十日前,罗钊三鞭就被大小姐打飞,那时候大 家都以为,罗钊也就能撑个五鞭,有胆大敢猜的,也不过猜的是十鞭。 可现在,罗钊顺顺利利就过了二十鞭,要知道,今日挑战的人里,哪怕是虎卫精英,也只有两个过了二十鞭,还过得很艰难,哪有罗钊这样顺利? 今日上台挑战叶笙的铁卫们,有的面露震惊,有的面露沉思,还有的面露钦佩敬仰。 至于虎卫们,更是个个一脸惭愧,他们身为五卫里的第一卫,精锐中的精锐,居然连一个新人也比不过。 二十鞭过后,罗钊应付起来更加吃力,身上开始多了几道深可见骨,皮开肉绽的鞭痕,即便如此,他手里的长枪依然握得紧紧的,神色沉稳如常,步法分毫未乱。 “二十五鞭!” 二十五鞭一出,罗钊后背被抽出一道骇人的鞭痕,但他依然稳稳当当的站在台上。 二十六,二十七,二十八,二十九…… 叶笙的鞭子越来越凌厉,也越来越快,越来越诡异,诡异得无迹可寻,也无处可躲。 但罗钊硬是用一把长枪扛住了威压。 “三十鞭!” 话音刚落,一鞭打出,罗钊拿长枪来挡,虽然硬撑着挡下了这一鞭,但还是被一股强悍无比的劲力逼得连 连后退,直到退到了台子边上,半个身子都掉了出去。 他手中的长枪飞快往地上一插,钝圆的枪杆那头居然将坚硬无比的地面插出一个洞来,枪杆也弯出一个巨大的弧度,如一把大弓,他靠着长枪的支撑,硬生生的撑住身体不往下坠落。 下一瞬,罗钊一跃而起,身体在空中翻转一圈后,再次落在台上。 “大小姐,再来!” 全场哗然。 罗钊居然就这么撑过了三十鞭!更可怕的是,可罗钊居然还可以再来! 这人简直就是个疯子! 大小姐说过,扛过三十鞭,就是一卫统领的料子! 除了大统领和一脸得意和与有荣焉的肖师傅,五卫的统领们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里看见浓烈的惊疑之色。 叶笙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缕春风般的笑容,声音难道的柔和,“好,再来!” 说实话,罗钊有点出乎她的意料。 她是想过罗钊能撑过三十鞭,但没想过,罗钊过了三十鞭,还能再战! 罗钊和唐斯不一样,唐斯完全是防守,靠的是敏锐的感官去捕捉危险,预估危险,一味的闪避,而罗钊则是硬杠!甚至还伤到了她,虽然只是小伤,但伤了就是伤了。 一 般的铁卫看不出来她受伤了,她自己很清楚,罗钊想必也很清楚,才会越战越勇,斗志无穷。 她倒真想看看,罗钊的极限在哪里!他还能给她多大的惊喜! 叶笙话音刚落,罗钊再次举起长枪,快如闪电般冲了过来,卷起的气浪尤其龙卷风一般。 “三十一鞭!” “三十二鞭!” “三十三鞭!” …… 台下一片静寂,个个目不转睛的盯着台上的一切。 叶笙和罗钊的速度都很快,一般人只看见两道残影在台上飞掠,根本看不清楚两人怎么出招,怎么拆招的。 唯有大统领和肖师傅,能将台上的一切看得一清二楚。 但两人都知道,以罗钊的天赋和毅力,再过几年,他们想看清楚也不能了。 大统领的两片薄唇抿成了一条线,眼里寒光熠熠,右手紧握成拳。 肖师傅看见这一幕,轻轻叹息一声。 大统领听见那声叹息,眼里的寒光如潮水般褪去,转过脸来深深看了肖师傅一眼,黝黑粗糙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老肖,让你见笑了!” “后浪推前浪,新人胜旧人,本就如此。你呀,别太在意了!在意也没用!该崛起的人,怎么样都会崛起,你再 在意你也挡不住!” 听到最后一句话,大统领脸上的苦笑扩大,“老肖,你说话真是……跟刀子一样戳人!字字见血!” “铁卫营是大小姐的,在这里,能者为上,你别乱来。” 大统领苦笑不已,“老肖,那是你的弟子,有你盯着,我哪敢乱来?” “知道就好!” 老肖白了他一眼,继续观战。 “我不是那等小心眼的人,不会对罗钊做什么的,我只是不甘心。千辛万苦爬到现在的位置,用不了多久就要让给一个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我一想就不舒服。” “年轻人咋了?你还有脸说年轻人?等将来罗钊赢过你的时候,他也就二十出头,你四十,你比人家大了一倍,还打不过人家,还有脸罗里吧嗦,我要是你,脸皮都烧得慌!” “你就那么肯定你那徒弟能赢我?” 大统领一脸不服气的说道。 老肖又白了他一眼,眼皮都快翻到天上去了,脸上就差没写着‘肯定’两个大字了,看得大统领想把他眼睛插瞎。 “得了呗你,还跟我在这装呢!你自己心里也有谱,不然哪来的不甘心,不舒服……” 两人正斗嘴,耳边传来叶笙一声低喝。 “四十鞭!” 第124章 最后一战 大统领和肖师傅同时噤声,目不转睛盯着台上。 随着叶笙话音落地,她的鞭子也落地了,就在众人诧异时,落在地上的鞭子腾空而起,平行着滑过石板,如同海燕的翅膀滑过海面。 罗钊神色一敛,身形飞掠而起,长枪朝叶笙刺来,下一瞬,石板发出一声闷哼,裂成好几块,飞了起来。 其中最大的一块,足足好几百斤的巨石朝罗钊飞去。 罗钊没料到这才是叶笙的真正用意,猝不及防,躲闪已经来不及了,只得双手紧握长枪,拿枪挡住石块,但还是被石块撞得连连后退。 “破!” 罗钊一跃而起,长枪刺入石块,石块裂开,四处飞散。 石块刚裂开,罗钊便看见石块后面的乌金鞭,凌厉无比的朝他胸膛打来。 “四十一鞭!” 一击即中。 罗钊胸膛硬生生挨了一遍,如断线的风筝倒飞出去,于半空中还喷出一口黑血,洒在石板上,星星点点,触目惊心。 罗钊结结实实砸在地上,唇边的鲜血格外刺目,那杆自幼陪着他,父亲送给他的长枪跌落一旁,枪杆上还被他喷出的鲜血溅到,在夕阳的余晖下,闪着鲜红的微光。 一双长腿无声 无息走了过来,停在他的身侧。 罗钊吃力的看了对方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你也来劝我放弃?” 唐斯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死了吗?” 他神色平静,语气更平静,好像在问你吃饭了吗你睡了吗?而不是在问生死。 罗钊被唐斯噎得一口气上不来,怒道,“我死没死你看不见?” “既然没死,那我等会再来给你收尸。” 面无表情的撂下这句话,唐斯迈着长腿转身离开。 罗钊本就被叶笙那一鞭打出内伤,胸中血气翻涌,被唐斯这么一激,差点再次吐血。 好在唐斯这一激,也不是没有用处,至少把罗钊激得爬了起来。 他捡起长枪,一步一步走上台子。 “再来!” 四十二鞭,四十三鞭,四十四鞭…… 罗钊每次都被打飞。 受了内伤的他,身手不如之前灵活,叶笙一打一个准。 每一次,罗钊都会被打飞,口吐鲜血,将坚硬的地面砸出一个又一个印,台子周围的地面全是被他砸出的印,以及他身上流出的血。 他爬起来的速度越来越慢,脸色越来越白,脚步也越来越踉跄,从砸下去的地方到台子,不过短短几步的距离,最 后一次,他居然走了一刻钟,才艰难无比的爬上台子。 周围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看着他,有很多次,他身子摇晃,差点倒下,惹来一片惊呼声。 但让众人震惊又狂喜的是,明明看见他就要支撑不住倒下去了,却每一次都用长枪撑住身体,站了起来,站得笔直,如狂风吹不倒暴雪压不垮的青松! 这让铁卫们热泪盈眶。 原来,这就是大小姐心目中的铁卫!胆色!豪情!铁骨!血性!毅力! 不说别的,就这等毅力,在整个铁卫营首屈一指! “再来!” 全场鸦雀无声。 “五十鞭!” 叶笙没有劝他保重自己,也没有劝他放弃,没必要为了一场挑战把命都送掉了,更何况罗钊已经接下了四十九鞭,依然傲视整个铁卫营了。 她只是微微笑着看着他,眼神既亮又柔和。 罗钊扯了扯还沾着鲜血的嘴角,露出一丝坚定自信的笑容,一双眼光华熠熠,“大小姐,请!” 第五十鞭。 叶笙用尽两世所学,也用尽毕生功力。 一鞭挥出,鞭子居然在空中分为两道鞭影,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无人知道哪一道是真,哪一道是假。 一道化为一条金色的龙,于空中飞腾,众人耳边仿佛传来震彻山谷的龙吟之声,一声又一声,几乎将他们的耳膜震碎。 一道化为一只火红色的凤凰,凤凰于飞,翩跹云端,众人仿佛感觉到凤凰的翅膀从他们的头顶飞过,他们似乎感受到凤凰翅膀上的羽毛,炙热又顺滑。 一龙一凤,都呼啸着朝罗钊冲去。 在巨大的龙凤映衬下,罗钊显得特别的弱小。 众人的心全都悬到了嗓子眼上,一眼不眨的盯着台上的罗钊,生怕他找错了,被一口吞掉。 罗钊笔直的站在台上,一龙一凤几乎同时靠近,但还是有细微的差别,金龙更快一点,火凤凰慢上半步。 真就是假,假就是真!虚中有实,实中有虚! 大小姐爱玩兵法,兵不厌诈! 罗钊眼里光芒一闪,一枪刺向靠后的火凤凰,在罗钊看来,以大小姐的狡诈如狐,先冲过来的金龙一定是故意引人目光的,真正的杀招往往藏在后头。 枪头刺中凤凰,凤凰扑腾着翅膀,迅速消失。 假的?! 罗钊脸色微变,好在他反应够迅速,一个回马枪刺向已近在咫尺的金龙,他甚至能感觉到金龙牙齿的凛冽寒 光,以及金龙口中喷出的冒着腥气的热气。 回马枪精准无比的刺中金龙的头,龙头裂成无数片,与凤凰一样灰飞烟灭。 也是假的?! 罗钊的脸色彻底大变。 下一瞬,乌金鞭如利箭般笔直射向他的胸膛。 这一鞭,平平无奇,整根乌金鞭成了一支长箭,鞭尾就如锋利无比的箭头,在夕阳的余晖里冒着寒光,直直的刺向他。 罗钊漆黑的瞳孔骤然一缩。 他很清楚,这一鞭都躲不过去了! 他不闪不避,稳稳当当的站在那里,当鞭尾近在眼前时,猛地将长枪往前一送,卷住了鞭子。 空气恍若静止。 全场一片静谧,没有人说话,甚至全都屏住了呼吸。 下一瞬,乌金鞭骤然收紧。 一声闷响,长枪裂出几条细纹,细纹如蔓草般,无声无息的往长枪的两头蔓延。 罗钊双手死死握着长枪,手背上青筋暴起。 但他竭尽全力还是无法阻止细纹蔓延到长枪两头,短暂的停顿之后,长枪猛然裂开,裂成无数片,往四周飞去。 爹爹留给他的长枪,没了?! 罗钊失魂落魄的站在原地,根本没有注意到锋利无比的枪头正朝他脸上飞来。 “罗钊!” 第125章 这是她欠他的 台下一片惊呼。 众人眼前一道残影闪过,肖师傅已一道闪电般往台上冲去,身法快得几乎闪瞎了铁卫们的眼。 原来这才是肖师傅的真正实力!好可怕! 肖师傅已经够快了,谁知有人比他更快,叶笙的鞭子灵活无比打在枪头上,将枪头打落台下。 罗钊对自己在阎王殿前走了一遭毫无察觉,依然失魂落魄的站在那,两眼发直的看着满地的碎木头,耳边听不见半点声音。 就连肖师傅叫他,他都听不见。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爹爹留给他的长枪没了,这是爹爹留给他的唯一念想,这也是爹爹亲手为他做的,玄铁珍贵无比,爹爹也只有这么一块,还是当初大将军赏他的。 那时候的大将军还不是大将军,只是三品将军,有一次得了十几块玄铁,就分别赏给了手下有功的将领,爹爹也得了一块。 爹爹拿玄铁做了枪头,罗家人用的是枪,每一个罗家男儿从很小的时候就练习枪法,爹爹自己舍不得用玄铁枪头,反而给当时才四岁的他做了一支长枪。 年幼的他拿着这支比他高上许多的长枪,拿都拿不稳,还被枪头伤到,他实在不喜欢这支枪,好几次还 偷偷把它扔了,可每一次,爹爹都找了回来,小心翼翼的擦拭干净,继续给他用。 有一次,爹爹找了一整夜才找回来,为了找枪,还摔伤了腿,但爹爹一句话也没怪他,只问他是不是真的不喜欢习练枪法,他说是,他不喜欢练武,更不喜欢那支枪,他只喜欢读书写字,他想做个读书人,爹爹叹息一声,摸了摸他的头,什么也没说,把长枪收了起来。 第二日,爹爹送他去了私塾,让他跟着老夫子读书,从此,他不用再练武,他也没有再见过那支长枪。 八岁那年,爹爹战死沙场,连尸骨都找不回来。 娘亲用爹爹的盔甲做了衣冠冢,葬礼第二日,他默默的找出那支长枪,笨拙而生疏的一下又一下练起爹爹练过的枪法。 十年光阴,这支枪日夜陪着他,有时候抚摸着长枪,就好像摸到爹爹因为练枪满是茧子的大手,看着长枪,就好像看见爹爹温和慈爱的目光。 可如今,枪没了?! “罗钊,你在发什么呆?刚才差点没命,你知道吗?” 肖师傅奔上台,推了罗钊一把,罗钊终于回过神来,怔愣的看了肖师傅一眼,突然转身跳下台子,往外奔去,很 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叶笙望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地上的碎木,台下的玄铁枪头,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她弯腰拾起稍大的几块枪杆子碎木,隐约在上面看见几个浅得几乎看不见的字,赠与钊儿——父罗城。 字是用刀子雕刻出来的,染了墨迹,可如今墨迹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了,字迹周围也被磨得起了毛边,可见罗钊时常抚摸这几个字。 叶笙眼里光芒微微一闪,跳下台子,捡起枪头。 “大小姐,罗钊他扛住了五十鞭,你看……” 肖师傅轻声开口,叶笙摩挲着枪头,头也不抬,淡淡道,“让他去蛇卫。” 肖师傅一愣,喃喃道,“蛇卫?蛇卫会不会太屈才了?大小姐可是说过,能扛过三十鞭的,都是一卫统领的料子……” “去了蛇卫,把蛇卫里的本领学到了,就去鹰卫,然后豹卫狮卫虎卫。” 叶笙的语气依然淡淡的。 肖师傅先是一怔,随即恍然大悟,两眼放光,“多谢大小姐器重!” 什么样的人才需要五卫都要去历练? 大统领! 大小姐果然是想把罗钊当大统领培养! 肖师傅有些得意又有些怜悯的看了一眼大统领,将来 的铁卫营可是年轻人的天下,他们这些人迟早要退下来的! 大统领两片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眼神深沉得很,见肖师傅看过来,脸上就差没明晃晃写着幸灾乐祸四个字,大统领凶神恶煞的瞪了他一眼。 叶笙没看见肖师傅和大统领之间的眉来眼去,不动声色的收了枪头和那块刻着字的碎木,抬脚离开。 大统领和几位副统领,以及五卫的统领副统领,连忙跟上。 “我有话跟大统领说,你们不必跟着了。” 其他人恭恭敬敬退下。 大统领亦步亦趋的跟在叶笙身侧,唐斯远远的跟在后台。 “我待会就要回京,你可有话要跟我说?” 叶笙轻声道,大统领一愣,诧异的反问道,“天色快黑了,赶夜路不安全,大小姐不如歇一夜,明早再赶路?” “不用了,我跟别人有个约定,不能失约。” 大统领见叶笙心意已决,“那属下让人去给大小姐备马车,大小姐在路上也可以歇一会。” “好!” 大统领叫来一个铁卫,低声说了几句,铁卫离开后,大统领跟了上来,“都安排好了,马车就等在山道进口处,大小姐一出山道,便能看见了。” 叶笙轻轻 嗯了声,话锋一转,“你若是无话对我说,那我先走一步了。” 她说着,便要带唐斯离开。 大统领犹豫了一下,紧追了几步,“属下送大小姐出去!” “不必了,你一个个堂堂大统领,这些小事用不着你,浪费时间。再说了,路我熟得很,不用人送。” 叶笙说着,深深看了大统领一眼,目光有些意味深长。 见大统领神色变幻不停,却始终不开口,叶笙也不再说什么,抬脚便走。 “大小姐且慢!” 刚走出几步,大统领便追了上来,他一咬牙,脸色变得坚定,毅然决然,“属下知道大小姐属意罗钊为铁卫营的大统领,属下会为大小姐尽心培养罗钊,绝不藏私!还请大小姐放心!” “你办事,我一向都放心,罗钊,自然需要你和肖师傅,以及各位师傅,五卫的统领悉心教导,尽心培养,只是——” 叶笙话锋一转,“谁告诉你,我想要罗钊当大统领?” 大统领一愣,“以罗钊的天资,不出五年,他就能超越属下,大统领的位置一向是能者居之,再者,大小姐对罗钊……” “对他很上心?” 如何能不上心呢? 这是叶家欠他的,她欠他的! 第126章 回京 前世罗钊身为三哥的副将,为了三哥出生入死,连命都没了! 这一世,兜兜转转之下,罗钊没能成为三哥的副将,而来了铁卫营,成了她的人。 这份恩情,三哥不知道,不能报答,就由她来报吧! 大统领点了点头。 叶笙目光深深的看着他,直看得大统领一个历经风霜的中年汉子心中忐忑难安,额上冒出细密的冷汗,才移开目光,微微一笑,“你是我选中的大统领,更何况,你把铁卫营打理得很好,比我预计的还好,你也镇得住那群猴子猴孙,他们也服你。至于罗钊,就算再过五年,他也不过二十出头,太年轻了!镇不住人!” “大小姐的意思是……” 大统领心中大喜过望,却不敢确定,试探着问道。 “我虽然看重罗钊,也费心提拔他,但我从未想过,让他接替你当大统领。” 她转过脸来,清亮深邃的目光,落在大统领脸上,“这么说吧,我从没想过,让任何人接替你!我既然选了你,就会信任你!倚重你!不会无端端把你撤换掉!” 大统领难掩脸上的激动和狂喜,“多谢大小姐!属下定当竭尽全力为大小姐打理铁卫营!不负大小姐所 托!” 叶笙轻轻嗯了声。 大统领眼神微微闪了闪,又问道,“那罗钊呢?” “他,我另有用处。” 听见叶笙这么说,大统领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出了山道口,果然看见一辆马车停在树林里,还配了两名铁卫做车夫,看见叶笙,两人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属下见过大小姐!” 此时,天色已经全暗下来了,今日是二十五,虽然天晴,天上并没有月亮,不过星空万里,银河璀璨,也是一种美景。 叶笙冲两人点了点头,带着唐斯上了马车。 两人看唐斯的目光,只有钦佩,毫无轻视,可见这两人也知道了今天挑战台上发生的事。 “走吧!” 到了京城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三更时分,还不到开城门的时候,唐斯拿将军府的令牌叫开了城门,马车哒哒哒进了城门。 “进城了?” 叶笙微微睁开眼,从上马车那一刻,她就一直在睡,好似疲倦不已,脸色也很不好。 唐斯虽然担心,但也不忍叫醒她。 此时见她醒了,轻声问道,“属下吵醒您了?” “不关你的事,睡了一路,也该醒了。” 叶笙的声音很沙哑,有气无力的样子,唐斯皱了皱眉, “大小姐是不是病了?” 叶笙吃力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我没病,我只是累了,你别担心。” “属下不能不担心。” 唐斯低声说道,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这几日劳累奔波,今天又打了几场对战,这才累着了,休息几日便好了,没事的。” 叶笙说着,眼皮又开始合上。 唐斯一双剑眉皱得更紧,大小姐怎么累成这样? 不应该啊!昨天对战时,大小姐精神还很不错的,怎么一上马车,就变了幅样子? 睡了一晚上,才说了两句话,又开始睡。 等回到将军府,他立即去请刘太医过来给大小姐瞧瞧,该不会是生病了吧? 见叶笙睡过去了,唐斯拿起毛毯轻轻给她盖上,一面朝外头压低声音说道,“大小姐又睡着了,马车赶得稳当些,别颠着大小姐了。” “唐大哥,这京城的路又宽又平,颠不着大小姐的,外头的路那么颠,都没见大小姐醒,大小姐睡觉沉着呢,我看啊,你就别瞎担心了,按读书人的话说,这就叫杞……杞……喂,杞什么来着?” “杞人忧天!” “对!杞人忧天!” 唐斯脸上的担忧不仅没有散去,还更浓了。 大小姐睡眠不仅不沉,还轻得只要一点动静就能醒,而且,大小姐经常整夜整夜的彻夜难眠,辗转反侧,从不曾沾了被子就睡着。 可这一次,大小姐不仅上了马车就睡着,还睡得沉得很,一路上马车那么颠,她都不曾醒过。 而且,大小姐的呼吸声,明显跟平日睡着时的呼吸声不同,弱了很多细了很多,好像一根纤细无比的丝线,稍微一碰,就断了。 就连心跳声,也不如往日他听见的那么强劲有力,变得很弱,很慢。 到底怎么回事? 难道罗钊伤到了大小姐? 唐斯越想越不放心,“快一点!” “唐大哥,你刚刚还叫我们赶稳当点,怎么又要我们快了?怎么?急着回去和大小姐亲热啊?十多天没碰大小姐,憋……” “闭嘴!” 唐斯一声厉喝,平时看起来平静温和的他,此时此刻居然有几分跟叶笙同出一源的凛冽骇人的气势,两个车夫吓了一跳,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了惊疑之色。 两人不敢再开荤段子,高高举起马鞭,将马车赶得又快又稳。 夜风吹起车帘子,唐斯眼里寒光一闪。 “谁?” “哪有人啊?唐大哥,你该不会幻听 了吧……吁——” 话音刚落,车夫便发出一声长喝,两个人合力才硬生生拽停马车,看着不知不知何时出现在路中间的修长人影,其中一个车夫脾气急些,破口大骂,“哪里来的疯子?大半夜的杵在路中间,有毛病吧?” 话音未落,那名车夫便被一股强悍无比的劲力打飞,倒飞了十几步之后,重重砸在地上,直接昏死过去。 “喂,你是哪路人马?劫道的吗?我们可是——” 另一名车夫还没报出名号,就如同伴一样,被一股无形劲力打飞,下场也一样,同样的砸落在地昏死过去。 唐斯听着外面的风声变化,脸色越来越凝重。 叶笙被外面的动静吵醒,吃力的睁开眼睛,“怎么了?” “没什么,马车坏了,车夫在修。” 唐斯目光温柔的看着她,见她神色疲惫惨白,心中微微刺痛,细心的给她拉了拉毛毯,轻声说道,“大小姐再睡一会吧,很快就到家了。” 叶笙不疑有他,微微一笑,刚要闭上眼睛,耳边轰的一声,马车被人一掌打碎,四分裂。 她浑身一抖,吃力的撑开眼皮,正对上一双寒光浮沉,怒火滔天的眼睛。 “这十天你去哪了?” 第127章 他的女人被抢了! 唐斯正好在给叶笙拉毯子,手还没来得及收回,萧御一见这一幕,脸色一下阴沉得滴水,寒光沉沉的眼睛,死死盯着唐斯那只手。 下一瞬,萧御一掌打出,无形的劲力如薄而锋利无比的利刃打向唐斯的手腕,势要将他的手一切两断。 叶笙脸色大变,疲累不堪浑身无力的她刚要挣扎着爬起来,为唐斯挡去那一击,却眼前一黑,往前倒去。 关键时刻,唐斯眼疾手快的扶住她的肩膀,将叶笙半抱在怀里。 就是这一抱,正好避开那柄射来的无形利刃。 利刃插入一旁的车架,将车架横空斩断。 从萧御的角度看,他没看见叶笙往后倒,他只看见他的女人被别的男人抱在怀里! 是!唐斯是叶笙的面首,可叶笙不是说过,她跟唐斯只是做样子吗? 难道这一次离开,她和唐斯做了真正的夫妻?! 这个念头一冒出,萧御杀人的心都有了! 更可气的是,这两人一脸亲亲我我,半点没将他放在眼里的模样! 简直该杀!两个都该杀! 萧御心里怎么想,就怎么做了。 右手优雅的在空中随意打了个手势,又一柄无形利刃射向唐斯。 虽然两个都该死,但……叶笙一定是被 唐斯勾引的! 若不是唐斯,叶笙绝不会如此! 所以,最该死的就是唐斯! 与一脸紧张的叶笙相比,唐斯太过镇定,脸色如常,仿佛要被萧御杀死的人不是他。 就在叶笙以为,唐斯逃不过这一劫时,下一瞬,唐斯动了,但动作很细微。 若不是叶笙靠在他怀里,怕是感觉不到他动了。 就这么一动,那柄射向唐斯脖子,势要割断他的喉管的无形利刃,再次落空,擦着唐斯的脖子飞过去,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萧御,你发什么疯?” 叶笙怒道,声音显得有些有气无力。 看着她见到自己,还依然依偎在唐斯怀里,萧御眼里几乎喷出火来,狠狠瞪着唐斯,“放开她!” 唐斯跟没听见一样,眼皮都没抬一下。 “本王叫你放开她!你没听见吗?” 萧御大声咆哮道。 一遇到叶笙的事,他就要失控,这简直成了他的梦靥了! 唐斯终于抬起眼皮,平静的扫了萧御一眼,可依然双手扶着叶笙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胸膛上,见萧御一脸怒气,眼神凌厉冰冷,恨不得将叶笙千刀万剐,五马分尸的模样,唐斯皱着一双剑眉,“大小姐累了,你不要吵着她。” “累了? 是鬼混累了吧?” 见到了这个时候,叶笙不仅不出声,不搭理他,还任由着唐斯这个小白脸一副男主人的面孔跟他说话,萧御终于彻底失控,咬牙切齿道,“你们这对狗男女!背着本王出了城,不知躲到哪里鬼混了十日不说!当着本王的面,还这样一幅情意绵绵的作态!简直让人作呕!叶笙,你让本王看了就觉得恶心!” “那王爷就别看,我可没请王爷来看。” 叶笙冷冷道,声音愈发的虚弱无力,不过短短一句话,她的眼前就一阵一阵发黑,若不是唐斯揽着她,恐怕她压根撑不住,会一头栽到地上去。 “你翅膀硬了,居然敢跟本王顶嘴!” 萧御气得脸色发青,吼道。 叶笙看也不看他一眼,轻声对唐斯说道,“马车坏成这样,没法坐了,你扶我回去吧。” 唐斯点了点头,扶着叶笙下了马车,下车的时候,叶笙脚下一软,整个人无力的往地上滑去,唐斯连忙揽住她的纤腰,让她将一身的重量放在自己身上。 萧御一见,脸色阴沉得滴水,眼里燃起熊熊大火,几乎将叶笙和唐斯烧成灰烬。 “不许走!” 萧御身影一掠,拦住去路,咬着牙道,“话都没说清 楚,不许走!” 叶笙没理他,低低说了声‘走’。 她快要撑不住了,她想赶紧回到将军府,休养生息。 这一次的铁卫营之行,耗尽了她的气血和精力。 唐斯也看出了叶笙状态不对,心中担忧不已,扶着叶笙便要离开,萧御拦住路中间,挡了个结结实实。 唐斯往左走,萧御便拦在左边,唐斯往右,萧御也往右。 “请王爷让开!” 性子极好的唐斯,终于失去耐性,冷冷道。 “本王就不让!你奈我何?” 萧御微微扬起下巴,一脸倨傲不屑的说道。 唐斯脸色一沉,右手握成拳,就要一拳攻向萧御,却被叶笙死死按住,冲他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 叶笙比谁都清楚,唐斯远不是萧御的对手。 他不动手还好,萧御懒得与他计较,不会要他的命,他若动了手,以萧御的为人,岂会放过他! 这一幕,全落在萧御眼里。 “当着本王的面,还眉来眼去,亲亲我我,当真不知廉耻!” 唐斯气得身体绷紧,叶笙却像半点也没生气,冷冷道,“王爷到底想怎样?明说便是!” 萧御凛冽冰冷的眼神,如刀子般刮过唐斯的手,冷笑道,“本王就不明说,你奈我何?” 叶笙终于失去耐性,神色冷了下去,语气也冷漠无比,“既然王爷不想说!好狗不挡路,还请王爷别挡路!” “你敢嘲讽本王是狗?” 萧御咬牙切齿道,就要扑过来,叶笙冷得淬了冰的眼神,落在他脸上,嘴角上扬,露出一抹嘲讽的弧度。 萧御抬起的手掌再也落不下去,在半空中停了好一会,猛地收回去,边缩手边道,“本王是堂堂安乐王,不跟你一个女子计较!” 叶笙冷哼一声,不发一言。 萧御如何听不出叶笙这声冷哼里的不耐烦,他深深看了叶笙一眼,见她神色倦倦的,似乎真是累极了,萧御不由得狠狠瞪了唐斯一眼,眼里杀气浓烈得骇人。 若不是叶笙在这,他定要将这个小白脸砍成人彘! 唐斯半点不在意萧御眼里的杀气,他只是忧心忡忡的看着叶笙越来越苍白的脸色,手掌紧紧扶着她的腰肢,生怕她倒下去。 这一幕落在萧御眼里,萧御在心里将唐斯又骂了一千八百遍,这才狠狠的盯着叶笙,跟一个逮到妻子偷汉子的男人一样,咄咄逼人,“这十天你去哪了?去干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本王?就只带了唐斯去吗?你就那么喜欢他,去哪都带着他?” 第128章 我要带她回家 “他到底有什么好?还有没有别人?你有没有在外面认识别……人?是什么样的人?” 萧御噼里啪啦问出一堆问题,也不管叶笙记不记得住这么多问题,直接就问了出来。 叶笙安安静静的看着他,直到他问完了,才勾起嘴角浅浅一笑,这一笑轻浅若春风,柔和如春雨,让唐斯和萧御的目光死死粘在她身上,无法移开。 “王爷是想问,我有没有认识别的男人?” 萧御没有吭声,默认了。 叶笙唇边的笑容扩大,由浅笑变成了冷笑,“王爷姓萧,出自安乐王府,我姓叶,出自将军府。我与王爷非亲非故,半点关系也没有。我去哪里,去做了什么,跟谁去的,有没有认识旁的人,不对,是男人,跟王爷有关系吗?王爷未免也管得太宽了些……” 她还想要冷嘲热讽几句,却猛地咳嗽起来。 随着叶笙的话,萧御脸上的怒火越来越盛,盯着叶笙的目光也越来越冷越来越狠。 他一言不发,薄薄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萧御在忍! 要不是听她咳得这么难受,他真想,真想……对她做点什么!让她记住,就算想撇清关系,也是由他来撇清 ! 没有他的允许,谁也别想撇掉他! “王爷莫不是忘了之前……” 好不容易止住咳嗽,叶笙刚开口说了一句话,就再次咳起来,咳得天昏地暗,听那声音,似乎肺都要咳出来。 喉头一甜,叶笙心中猛地一跳,忙低下头用手捂住嘴,接住那不受控住咳出来的黏糊糊热乎乎的液体。 偷偷借着晨光一看,那液体鲜红无比。 叶笙眼里的光变得暗淡冰凉,这样的后果,她早已料到了,但她不后悔! 有所失必有说的!这一趟是值得的! 叶笙默默的将手指蜷缩着,不让人看见掌心里的血。 她神色淡淡的看向萧御,凉凉道,“王爷莫不是忘了之前的事,我以为我跟王爷已经说清楚了。” “说清楚什么?本王什么也不知道……” 萧御眼神闪避,明显是在撒谎,他什么都记得,但他不想承认,也不能承认。 叶笙难得的没有冷嘲热讽,只是凉凉道,“我问过王爷,天下和我,王爷选谁。王爷的答案我不满意。王爷又问我,叶家和王爷,我选谁,我选的是叶家。这样还说得不够清楚吗?王爷什么都想要,可天底下没有这样好的事。做人 别太贪,太贪老天不允许!” “本王就是什么都想要!如何?本王就是天下,你,本王都想要!如何?” 萧御赌气的说道。 “不如何,王爷高兴便好。王爷想要什么,是王爷自己的事。只是能不能要到,就由不得王爷了。” 喉头又一股腥甜传来,叶笙拼命咽了回去,有气无力的说道,“我累了,告辞!” 眼前一阵阵发黑,叶笙再也支撑不下去,哀求的看了唐斯一眼,唐斯收到她的眼色,忙扶她离开。 “不许走!本王没让你走!” 唐斯恍若未闻,扶着叶笙快步离开,见叶笙眼皮都快要撑不开了,身子摇摇欲坠,唐斯心一下就慌了,就要抱起叶笙。 “放开她!你算什么东西,也敢碰她!” 一股强悍霸道的劲力袭来,心慌意乱之下,唐斯失去往日的敏锐,直到劲力袭到身后才反应过来。 这时候想要反击或是躲闪,已经晚了。 千钧一发之际,叶笙吃力的撑开双眼,一掌将唐斯打得后退了好几步,让唐斯艰险无比的避开了萧御的攻击。 这一掌耗尽了叶笙最后的气力,喉头一甜,她再也忍不住,一张口喷出一口黑血,整个 人往后倒去。 “瑟瑟!” 一道人影飞快闪过,萧御赶在叶笙倒下去的那一瞬间,将她抱入怀里。 “大小姐!” 唐斯刚要冲过来,就被一股霸道强悍的气浪扫飞出去,倒飞了几十步之后,重重砸在地上,口吐鲜血。 唐斯忍着胸中的气血翻腾,挣扎着爬起来,踉跄着朝叶笙狂奔。 “瑟瑟,瑟瑟!” 萧御心急如焚的叫着叶笙的名字,叶笙双目紧闭,一点反应也没有,苍白如纸的脸色,衬得唇边的一缕血丝更红,红得触目惊心。 “她到底怎么了?是中毒了吗?你们这十天到底去哪了?去做了什么?” 萧御连声质问,唐斯始终一言不发,伸手去抢叶笙,“我要带大小姐回家!” “滚开!” 萧御一掌将他打飞。 唐斯再次爬起来,连唇边的鲜血都顾不得抹去,踉跄着朝叶笙奔去,“我要带大小姐回家!”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带大小姐回将军府! 将军府有大将军,有大夫,还能请到太医,回到将军府,大小姐就没事了。 “本王叫你滚开!废物!连瑟瑟都保护不好的废物!滚!” 萧御失控的咆哮,一掌将唐斯扫飞,这 一次,唐斯胸腔里的肋骨断了好几根,五脏六腑俱伤,他死命将涌到嘴边的血咽了回去,艰难的爬起来,一步一停,摇摇晃晃的朝叶笙走去,漆黑的眼睛里,只有叶笙惨淡无比的脸。 “我要带大小姐回家!” “蠢货!本王懒得理你!” 萧御打横抱起叶笙,见唐斯被自己打成那样,仍执着的朝叶笙走来,萧御眼里的光芒闪了闪,掏出一块令牌扔到唐斯面前,“拿着本王的令牌,去请马院使,和瑟瑟常用的刘太医来安乐王府!” 唐斯怔怔望着地上的令牌,漆黑的底,嵌着精美无比的金色龙纹,上面写着三个龙飞凤舞,气势狂傲的大字:安乐王。 萧御不再理他,抱着叶笙一跃而起,眨眼间消失在重重屋宇之上。 唐斯愣了片刻,飞快捡起令牌,往马院使的府邸飞掠。 等唐斯带着马院使和刘太医赶到安乐王府时,便看见叶笙静静的躺在床上,脸色惨白,一点血色也没有,一个老先生正神色凝重的给她把脉。 萧御心急如焚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不时冲到青山先生面前,似乎想要问话,又怕打扰到青山先生把脉,只得死命咽了回去。 第129章 你把本王当傻子吗? 终于等到青山先生把完脉,放开叶笙的手腕,萧御哪里还忍得住,飞快的问道,“怎么样?瑟瑟是不是中毒了?中的什么毒?可有解药?” 青山先生捋着山羊须,半晌不语,神色比把脉时还凝重。 萧御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如五雷轰顶,身姿微微一晃,连站都差点站不住,“什么样的毒,连你都没办法?你可是——” 关键时刻,他忍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扫了马院使和刘太医一眼,目光落回在青山先生身上,“既然先生解不了这毒,那先生回乡下养老吧。” 原本青山先生被送回了乡下养老,但他偷偷摸摸回了京城,在安乐王府的后巷附近买了个小宅子住着,就等着哪一日萧御气消了叫他回来。 萧御也知道他的小动作,只当没看见。 今日叶笙吐血昏迷,萧御才让人把他叫回来给叶笙看病。 听萧御这么说,青山先生吓了一跳,也不装模作样了,也不端架子了,连忙说道,“叶小姐没有中毒,她只是,只是……” 青山先生有些说不出口。 马院使和刘太医对视一眼,两人齐齐奔到床前,一人握住了叶笙一只手腕,片刻 之后,两人对视一眼,又换了手把脉。 把完脉后,两人也露出跟青山先生一样凝重的表情。 “大小姐到底怎么样了?” 唐斯没了往日的平静温和,心急如焚的大声问道。 青山先生,马院使,刘太医三人面面相觑,朝彼此使眼色,想要对方说,自己躲后头去。 最后,刘太医被推了出来,他无奈的看了青山先生和马院使一眼,两个老奸巨猾的老头,一人往一边的房顶看去,只当没看见刘太医怨怼的眼神。 “你说!本王让你做院使!” 萧御一开口,顿时让刘太医满脸喜色,而马院使一脸吃了苍蝇吐不出的表情,要多憋屈有多憋屈。 “其实,叶小姐没有大碍,她也没有中毒,虽然受了一点伤……” “她受了伤?内伤吗?” 萧御心急的打断刘太医的话,刘太医忙道,“小伤而已,不严重……” “你怎么知道不严重?” 萧御一开口,就差点让刘太医暴走。 他一把掀起叶笙的衣袖,露出叶笙的胳膊上一个小小的,看起来是被枪头刺中所致的伤口,“王爷觉得对于叶小姐这种习武之人,这个伤严重吗?怕是远比不上王爷 之前在叶小姐身上造成的伤口严重吧?” 萧御哑然,半晌干咳一声,“你继续。” 刘太医放下叶笙的衣袖,“其实,叶小姐吐血昏迷,只是因为精气神都耗得干干净净,才会如此,休息些时日便好了。” 萧御冷笑一声,“你是在拿本王当傻子哄吗?本王虽然不是大夫,可也能看出来,瑟瑟的情况很不对!你再敷衍本王,本王让你有命进安乐王府,没命出去!” “王爷,刘太医没有骗王爷,叶小姐的确如刘太医所说,她的身体并无大碍,只是精气神和心力都耗尽才会如此,好好休养些时日便能恢复。” 青山先生的声音响起,萧御面无表情的瞥了他一眼,“那你告诉本王,得要怎样的耗尽心力和精气神,才会如此严重?” 见萧御一脸不信,青山先生沉沉的叹息一声,“若是之前用药,或是针法,或是别的手段逼出身体里的潜力,就会如此!依老朽看,叶小姐应该是用药了,她用药短暂逼出高于身体数倍的潜能,药效一过,就会……” 青山先生没有说下去,萧御和唐斯都懂了。 萧御脸色阴沉得厉害,杀气腾腾的眼神射向 唐斯,“她到底做什么去了?需要用药激发潜能?” 唐斯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大小姐能连连对战那么多场毫无疲态,状态好得不得了不说,内力和鞭法明显精进不少,明明大小姐的伤才刚好,前些日子还被太医诊断,以后在内力和武艺上很难有进益。 原来大小姐是把身体的潜能给逼了出来! 他不懂,大小姐为什么要这样做? 铁卫营不是她创立的吗?为什么她要在铁卫营用药激发潜力?就为了打那几场对战吗? 唐斯真的不懂。 “不说是吗?信不信本王杀了你!” 话音刚落,萧御一掌打出,用了十成十的劲力,别说一个唐斯,就是一百个唐斯加起来,也不过是多了九十九具尸体。 “王爷且慢!” 千钧一发之际,刘太医冲口而出,萧御冷冷的刺了他一眼,“怎么?你想跟他一起死?” 刘太医差点想骂娘,刚刚还说要让老子当太医院的院使,一转脸就要老子死!安乐王你怎么那么不要脸! 这些话,刘太医自然不敢说出口,赔着笑道,“唐斯是将军府的人,没有叶小姐的吩咐,自然不会多嘴, 这是难得的忠心。再说了,王爷杀了他,难不成是想跟将军府为敌?跟叶小姐为敌?” 前面的话,萧御脸上没什么反应,甚至还露出一抹不屑,最后一句话,他的脸色终于微微一变,冷哼一声,收回了手。 “这种药可会伤害到瑟瑟的身子?” 马院使,刘太医和青山先生通通沉默了。 良久,青山先生叹息一声,“王爷,是药三分毒,更何况是这种本就违背天道的药物。就跟英王殿下用来提升功力的秘药一样……” 青山先生话还没说完,就被脸色阴沉得吓人的萧御打断,他死死盯着青山先生,眼神渗人,“你是说,瑟瑟服的药,跟萧桦的秘药一样,会让她红颜早逝?” 青山先生被他盯得头皮发麻,连忙说道,“那倒不至于,毕竟,这只是暂时逼出潜能的药物,跟英王殿下用的秘药相比,药效还是差了很多的,王爷您知道,英王殿下的秘药,是能永久提升功力的,那如何能比呢……” “说重点!” 萧御很不客气的打断青山先生,他的一颗心既像在火上烤,又像在冰里浸,煎熬得很,哪里耐烦青山先生这样故作高深的说话。 第130章 本王要他生不如死! 青山先生张了张唇,欲言又止,又张了张唇,又欲言又止,在他第三次张唇欲言又止时,萧御再也忍不住了,一掌把他打飞出去,重重砸在院子里的花坛子里。 好在花坛子里种满了花,青山先生虽然手脚和后背都被花枝和花刺划破了,至少保住了性命无忧。 他伸着老胳膊老腿,挣扎着从花上面爬了下来,同情的看了一眼屋子里的刘太医和马院使两人,拍拍屁股,一溜烟跑了。 他才不要在这里等死! 知道真相后的王爷的怒火,不是他这把老骨头承受得起的。 屋子里,萧御神色冰冷的看着刘太医,“你说!” 刘太医没有法子,硬着头皮接着青山先生之前的话说道,“药效差了很多,对身子的伤害自然也差了许多,王爷不必忧心,叶小姐应该不会红颜早逝的。” “应该不会?为何不是绝对不会?” 萧御一声怒喝,一身威压释放,刘太医和马院使腿一软,不受控制的跪在地上。 两人对视一眼,这才明白为什么最懂安乐王的青山先生会何会大意失荆州,惹怒安乐王,被安乐王一掌扇出去。 原来是那老头早就知道安乐王可怕,故意激怒安乐王, 让他把自己扫出去了。 受点伤,总比死在这里好! 他们俩被那狡猾的死老头坑惨了! “你说!” 萧御一指马院使,马院使头皮一麻,支支吾吾道,“王爷,有句话叫世事无绝对……谁也不敢保证将来会发生什么事……如果将来叶小姐不再用那种药,应该,不对,绝对不会英年早逝……” “若她再用呢?” “这个,老臣也不敢保证……只能说,这样的药,自然是少用为妙,用得越多,对身子伤害越大……所以……” 马院使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低得几乎看不见。 “罢了,微臣就直说吧!” 见马院使声音跟蚊子一样,头都快垂到地上去了,刘太医开口道。 萧御看向他,目光冷如冰霜。 “叶小姐这情况,再多的太医在这里也没用,马院使今日还要当值,且年纪大了熬不住,请王爷派人送他回府吧。” 马院使感激的看了刘太医一眼。 萧御抿着唇,一言不发的看着刘太医,不知过了多久,萧御才猛地一摆手。 马院使麻利的从地上爬起来,匆匆说了声‘老臣告退’,便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一点也看不出年纪大。 萧御目光深深的看着 刘太医,“个个都是聪明人,找着机会就溜,只有你,蠢笨如猪!难道你不知道,本王的怒火,无人承受得住?还是你以为,你能扛住本王的怒火,从本王这里博个前程?” 刘太医抬起头,直视着萧御的眼睛,“微臣是笨,但微臣留下来不是为了什么前程,是为了叶小姐。” 他说着,不再理会萧御,膝行了几步到床榻前,拿出一个瓷白瓶子,从里面倒出一颗药,塞入叶笙嘴里。 “这是什么?” “补药而已。” “区区补药能有什么用?” 萧御冷哼道。 刘太医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叶小姐现在的情况,也只能慢慢温养着,而且还不能吃太补的补药,虚不受补。” 萧御不吭声了,一眼不眨的看着床榻上的叶笙,看了一会,见叶笙不仅没醒,脸色依然惨白,没有好转,又怒了。 刘太医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王爷,这只是补药,不是解药,也不是神药。” 萧御冷冷的盯了他一眼,“你最好别骗本王!否则……” “微臣不敢骗王爷!” 刘太医连忙保证。 萧御目光深深的看了他片刻,“说吧!” 刘太医一愣,才反应过来萧御让他接着马 院使的话说,他在心里过了好几遍说辞,才开口说道,“马院使说得没错,只要叶小姐不再用那种药,这次的药对她身子的影响就能慢慢消除,叶小姐不会红颜早逝,只是……” “只是什么?” “上次,叶小姐在宫中自断一腿,为了还康王殿下的腿,虽然救得及时,但还是伤了筋脉,今后叶小姐在武艺和内劲上,很难再有长进,以……” 周边的空气一下冷如寒冬,冷得刘太医瑟瑟发抖,他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脸色阴沉得发黑的萧御,不敢再说下去。 余光瞥见萧御死死攥着的手心,手背上的青筋几乎能跃出肌肤,刘太医更是大气也不敢出。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刘太医差点熬不下去了,身边的空气才回暖了一丁半点。 “继续说!” 刘太医艰难的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的说道,“以叶小姐要强不服输的性子,这次的事,怕少不了……叶小姐还会再服药的……” “那她会,会——” 萧御怎么也说不出那个死字,他害怕那个字眼落到叶笙头上,发自心底的恐惧。 刘太医陷入了沉默,良久,才艰难的说道,“积少成多,这样的药多了,就相当于 英王殿下偷偷服用的秘药……” 刘太医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后消失。 不知过了多久,萧御疲惫沉重的声音才幽幽响起,“本王知道了,你下去吧。” 刘太医站了起来,却没有急着走,萧御嘲讽的看了他一眼,冷冷道,“答应给你的,本王会给你,滚!” 刘太医掏出那个药瓶,轻轻放在桌子上,“微臣会去翻些医书古籍,看有没有更适合叶小姐的药,这一瓶先给叶小姐吃着,一日三次,每次一颗。万不可多吃,叶小姐的身子虚得几乎被掏空了,受不住太大的药力。” 屋子里寂静无声,良久,萧御才哑着嗓音道,“本王知道了,你退下吧。” 刘太医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刚走出门口,便听见萧御叫了一声‘影一’。 刘太医只感到身旁一股风刮过,便见一个人影进了屋里。 刘太医刚要走,萧御冰冷刺骨,恨意滔天的声音幽幽响起。 “去!把萧桓的另一条腿也给本王废了!还有宫里……” 刘太医头皮一麻,知道自己听到了不该听的,加快脚步往外走,可萧御冰冷骇人的声音还是源源不断的钻入他的耳朵里。 “本王要萧徽生不如死!” 皇帝?! 第131章 她需要我 屋子里一片静默。 叶笙尚未醒过来,萧御坐在床前,一眼不眨的盯着叶笙苍白如纸的脸。 不过区区数日未见,她竟然瘦了一圈,萧御本就抿紧的唇,更是抿成了一条直线,周身气压又冷又沉,一双眼更是寒光冷冽,冷得浸满冰霜。 唐斯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双臂环胸,等着叶笙醒来,也盯着萧御的一举一动,生怕他对叶笙不利。 “你在这里做什么?这是本王的安乐王府,不是将军府,也不是你该呆的地方!” 萧御冷飕飕的盯了唐斯一眼,冷笑道,唐斯恍若未闻,神色平静得很,眼里无半分波动。 萧御唇边的冷笑扩大,“听不懂人话吗?本王叫你滚!” 他只想和瑟瑟呆一会,就他和瑟瑟两个人,不愿唐斯像根柱子一样杵在这里。 唐斯依然安安静静的站着,一脸的平静。 “哼!果然是一条狗!难怪听不懂人话!” 萧御嘲讽道,这一次唐斯终于有反应了,面无表情的瞥了萧御一眼,冷冷淡淡的说道,“我记得大小姐说过,我是她的人,你辱我,便是辱她,辱叶家,辱将军府!王爷慎言!” 萧御被噎得说不出话来,面对唐斯,就 好像面对一团棉花,一拳打过去,棉花闷不吭声的,不喊疼不喊痛,也没有半点回应,无趣得很,再打,棉花恼了,鼓足了气,给你顶回来,反而噎得你一口气卡在喉咙里,出不来下去不去难受得很。 刺了那一句之后,唐斯再次如入定的高僧似的,安安静静,一动不动,一双眼只看着床上的叶笙,半点没将萧御看在眼里。 “这里是安乐王府!你可以滚了!” 萧御咬牙切齿道,唐斯一脸的无动于衷。 “听见没有?本王叫你滚!” 唐斯收回落在叶笙身上的目光,皱眉看了萧御一眼,“我是大小姐的人,大小姐在哪,我就在哪!” 他的语气平静坦然,浑然不觉这样的话如刀子般狠狠扎入萧御的心里。 “你再不滚,本王就让你从瑟瑟的人,变成瑟瑟的鬼!” 萧御一双冒火的眼,死死盯着唐斯,咬着牙关,一字一顿的说道。 唐斯迎向他喷火的目光,神色平静得让萧御想杀人。 四目相对,火光四溅。 良久,唐斯收回目光,淡淡道,“你不敢!” “你不妨一试,看本王敢不敢杀你!” 萧御冷笑道,一股劲力凝于右掌掌心,屋子里的 气压一下低了下去,唐斯只觉得一股冷风,如刀般刮过自己的面庞,火辣辣的疼,他能感觉到一缕温热的液体流了出来,顺着脸庞往下。 这是萧御给他的警告! 唐斯随手在脸上摸了一把,一看,满手都是血。 他默默的扯下一片衣角,将手上的血,和脸上的血都擦拭干净,才淡淡然道,“王爷若是真的敢杀我,刚刚这一掌刀就会落在我的喉咙上,而不是脸上。” 他说着,瞥了脸色阴沉得滴水的萧御一眼,反问了一句,“王爷,你说呢?” 萧御眼里一片狂风暴雨,惊涛骇浪,脸色阴沉难看得吓人,右手握紧又松开,又握紧又松开,反复了好几次,才勉强压下一身杀气,咬着牙根冷冷道,“滚出去!” 他原以为唐斯会像之前那样,无动于衷,当他的话是耳旁风。 谁知唐斯目光复杂的看了他一眼,语气缓和了许多,“王爷不敢杀我,是因为大小姐吗?” 萧御冷哼一声,“不然呢?若不是瑟瑟,就冲你对本王的不敬,早死得渣都不剩了!” 唐斯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你别以为有瑟瑟做靠山,就能为所欲为,不就是面首嘛, 天底下好看的小白脸多了去,等哪天瑟瑟腻了你,本王再收拾你!” 萧御咬牙切齿道,神色很凶狠,语气很狠辣,却让人感觉他有些底气不足,在故意放狠话。 唐斯看着他,欲言又止。 萧御被他这副样子弄得很不爽,冷冷道,“想说什么就说!” “大小姐不会腻了我,她需要我。” 唐斯的话一出口,萧御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邪火又腾的往上冲,他狠狠瞪着唐斯,牙齿咬得嘎吱响,“你在向本王炫耀?” 唐斯一脸不解,“我说的是事实……” “滚出去!” 唐斯话未说完,便感觉一股强悍无比的无形气浪扑面而来,如飓风掀起的海浪般,将他整个人卷了进去,随后狠狠抛到屋外。 落地后,唐斯后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形,隔着大开的房门和萧御四目相对。 一个眼中带火,熊熊燃烧,几乎能摧毁一切,一个目光平静,似是世间诸事都不放在心上。 良久,就在萧御以为唐斯会回屋子,死皮赖脸的守着叶笙不肯离开时,唐斯收回目光,安安静静的转身,离开。 这一变故让萧御长眉拧紧,一眼不眨的盯着唐斯离开的方向,等着他 突然折回,却见唐斯一跃上了安乐王府最高的摘星楼,双臂环胸迎风而立,目视远方,似是在守护着安乐王府。 不,不是在守护安乐王府,是在守护暂时在王府里休养的叶笙! 萧御眼里光芒一闪,这个唐斯…… 人若有所求,便会有弱点。 他原本以为唐斯一个大男人,愿意做一个女人的面首,为的无非是三样,钱,权,色。 否则,他何必委屈自己,任一个女人对自己呼来喝去? 唐斯想要什么,他给他便是,远多过叶家能给他的,定然能让他离开叶笙。 可如今看来,唐斯并无所求。 他心甘情愿守护着叶笙,事事以她为先,对她千依百顺,对她忠心不二。 如果一个男人,愿意对一个女人做到这一步,那他不是别无所求,而是他求的东西太珍贵。 情! 或者说是——女子的真心! 萧御眼里寒光浮沉,忽明忽暗。 如果一个男人想要一个女人的真心,那寻常男子梦寐以求的钱,权,色,对他来说,不值一文! 叶笙不是冲动的人,既然留下了唐斯,就不会让他走,而他想要唐斯主动离开叶笙,难于登天! 既如此,不如……杀之后快! 第132章 人死了,还怎么跟他争? 人死了,就一了百了。 人死了,还怎么跟他争? 从前留着唐斯,不过是觉得一个小白脸而已,论容貌比不上他,论本事比不上他,论身份地位更比不上他,叶笙之所以留着唐斯,不过是一时贪恋新鲜,等新鲜劲一过,就会将唐斯抛之脑后,左右不过是个玩物,他有什么好担心的。 再者,这些小白脸心里想什么,搭上叶笙是为了什么,他一清二楚,总归逃不过钱权色三个字。 可如今看来,他错了。 叶笙对唐斯不是一时新鲜,她去哪都带着他,对他信任无比,两人寸步不离,可见叶笙对他上了心。 而唐斯也不是一般的小白脸,给他钱权或是美人,就能让他离开叶笙,他对叶笙也上了心,不是那么好收买的! 这样的男人,若放他走,无异于放虎归山! 萧御眼里闪过一道狠厉冰冷的杀气,一身劲力凝于右掌掌心,摘星楼上的唐斯,像是感觉到什么似的,目光投了过来。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撞在一起,刀光剑影,杀气腾腾。 萧御唇角一勾,唇边露出不屑的冷笑,下一瞬,他猛然出手,强悍无比的劲力,化为飓风般的气 浪朝摘星楼扫去。 排山倒海,摧枯拉朽! 唐斯浓眉一拧,一跃跳下摘星楼,堪堪避开那股气浪。 “躲得过一次,本王不信你能躲得过第二次!” 唐斯尚未落地,萧御第二掌已经打出,八成的劲力,誓要让唐斯死在安乐王府! 摘星楼轰然倒塌,周边一里的距离也通通化为齑粉。 唐斯脸色微微一变,杀气!霸道至极,狂妄至极,也强大至极的杀气! 任再厉害的人物,在这一掌之下,也通通成了任人踩踏的蝼蚁! 唐斯能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危险,他也能感觉到掌风所到的范围,当机立断一跃而起,竭尽全力往掌风边缘掠去。 眼看就要逃出生天,萧御唇边露出一缕冷笑,手优雅的一翻,第三掌打出。 十成十的劲力! 真真正正的毁天灭地,势不可挡! 掌风所到之处,寸草不生,万物成灰!连哀嚎声都来不及发出! 唐斯无处可逃,他也深知逃不掉,眼睁睁看着那一掌在空中化为一个巨大的龙头,睥睨天下的气势,让人忍不住想要下跪,龙的神色冰冷高傲中透着一丝不屑,跟萧御的神色如出一辙。 唐斯一直都知道 萧御的危险性,也很清楚萧御对自己的杀意,但没想到他的气势如此强大。 可怕至极的强大! 他引以为傲的听风辨声,躲避危险的本事,在萧御面前,就算尽数施展开来,也不过是个笑话。 萧御想要他死,容易得就跟踩死一只蝼蚁没什么两样! 唐斯心生绝望,认命的等着那一刻到来。 下一瞬,龙头朝唐斯扑来,势要将唐斯一口吞下。 唐斯缓缓闭上眼,等着死亡来临。 “唐斯!” 一声清越高亢的厉喝,如惊雷般打在唐斯心头,唐斯浑身一抖,猛地睁开双眼,正对上叶笙寒津津的眼睛。 那双眼里,既有心痛,又有无奈,更多的是失望。 失望他的早早放弃,失望他的不战而降。 唐斯心头猛地一跳,下意识的往旁边飞掠。 与此同时,叶笙抽出乌金鞭,一鞭打向萧御的手腕。 凌厉无比,杀意腾腾! 萧御手腕一偏,空中的龙头也偏了方向,在这紧要关头,唐斯刚才的飞掠,正好避开了龙头这一咬。 叶笙醒了,还出了手,萧御自然不能再追杀唐斯,他心有不甘收了手,狠狠瞪了唐斯一眼,算你走运! “王爷 在做什么?杀我的人吗?” 萧御收了手,叶笙依然紧紧握着乌金鞭,冷冷盯着萧御。 “瑟瑟你误会了,本王只是在跟唐斯切磋!” 叶笙冷冷一笑,“是吗?” “自然,本王还会骗你不成。” 萧御勾唇一笑,眼里光芒点点,如星光一般,端的是昳丽无双,勾魂慑人。 叶笙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直看到他唇边的笑容僵住,才移开目光,看向踏着满地狼藉,飞掠而来的唐斯,“唐斯,你说。” 唐斯刚要开口,萧御拧着一双墨黑修长的眉,一脸不悦的说道,“瑟瑟,你不信我?” 叶笙看不出情绪的目光落在他脸上,良久,缓缓开口,“是,我不信你。” 萧御眼里的光一下沉了下去,脸色也唰的沉了下去。 他目光冰冷的看着叶笙,嘴角略一上扬,露出一丝冷笑,“你不信我,你信他?叶笙,他不过是个小白脸而已!他算什么东西?本王可是大燕最尊贵的王爷,堂堂安乐王!你不信本王的话,你信他?” 叶笙平静的看着萧御,默默的等他发泄完,才淡淡道,“那王爷刚刚的话是真的吗?半点也不曾骗我?你与唐斯,当 真是切磋?” “当——” ‘真’字还未出口,叶笙已然开口,“若王爷说了谎,上天要报应,就报应在我身上吧。” “瑟瑟,你胡说什么?” 萧御脸色阴沉得滴水,一双长眉拧成了川字,“报应的事,怎么能胡说?” 叶笙微微一笑,笑容说不出的复杂难言,“王爷既然没说谎,报应的事自然不存在,王爷怕什么呢?” 萧御哑然,他看着叶笙因为刚才出鞭阻止他,变得愈加苍白,一点血色也没有的脸,半晌说不出话来。 良久,他艰难的开口,“若是有报应,就报应在本王身上好了,与你何干?” “怎么跟我无关呢?唐斯是我的人,你与他切磋也好,还是要杀他也罢,都与我有关,我……” 叶笙依然在笑,笑容嫣然妩媚,可那双眼,却透出无尽的疲惫和沧桑,看得萧御心里发堵,他狠狠瞪了叶笙一眼,“不许再笑!” 叶笙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漆黑的眼睛里透出一丝怔忡和迷惘,好似受了伤,却不知如何照顾自己的幼兽,又似被大人责骂,无所适从的孩童。 萧御的心忽的被一双冷冰冰的大手揪紧,一抽一抽的疼。 第133章 嫁给我,做我的妻子! 他看着叶笙迷惘的眼,声音透出一丝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心痛和疼惜,“不要再笑了,我,我不喜欢。” 叶笙怔怔望着他,原本僵住的唇角一点点松开,上扬,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只是那双眼,始终灰蒙蒙一片。 “本王说了,不许再笑!你听不懂吗?” 萧御心中堵着一口郁气,无处发泄。 “为什么不能笑?” 叶笙依然在笑,笑容越来越灿烂,“不笑,难不成要哭吗?我不哭,我就是要笑。” 为什么要哭呢? 哭会让家人难过,担心,笑才能让他们放心。 “本王不是想要你哭,本王是想要你,要你……” 话到临头,萧御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想要她什么?是单纯的哭,或者笑吗? 不,不是的! 他想要她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无所顾忌,也无所畏惧。 他想要她想笑就发自内心的笑,是愉悦放松的笑,是连眼睛里带了笑意和光芒的笑,就像初见时,迎亲那日,一笑起来,眼睛里的光满得像要溢出来,仿佛能照亮整个世界。 那样的明媚动人,那样的明亮耀眼! 而不是现在这样,笑得那样疲惫,苍凉,眼睛里的光像是 一下被人抽了个干干净净,一丝光芒也不曾留下来。 他的瑟瑟,就该是肆意的,洒脱的,肆无忌惮的,任性胡为的! 她不在意任何人的目光,她也不惧怕任何人的威压,永远的昂首挺胸,下巴微微扬起,脸上的神情,倨傲,不屑,狂妄,张扬。 不像现在这样……这样的……让人心碎。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那一夜,她跪在皇宫请罪开始。 从他一句交代也没有留下,离开京城两个月开始。 等他回来,似乎一切就变了。 是他的错? 萧御不知道,他只知道,看着她对着他露出那样的笑容,像戴上面具一样,心都要碎了。 她给自己用药,就为了逼出潜力! 为什么? 她在怕什么?在担心什么? 她不是有叶家吗?为什么还要这样逼迫自己? 她不是有唐斯吗?唐斯护不了她? 想到这,萧御杀气腾腾的眼神射向唐斯,唐斯被瞪得莫名其妙,不由得皱了皱眉,叶笙也皱了皱眉。 萧御最见不得叶笙为了唐斯如此,忍着一腔邪火,咬牙切齿道,“你先出去!本王和瑟瑟有话要说!” 唐斯一动不动,只拿询问的目光投向叶笙,见叶笙轻轻 点了点头,才转身离开。 看着唐斯高大修长的背影,萧御冷哼一声,“视本王如无物,倒是很听你的话,简直是一条——” 看着叶笙冷得淬了冰的眼神,‘狗’字到了嘴边,又被萧御硬生生吞了回去。 “天亮了,我要回将军府,王爷有话就快说吧。” 叶笙淡淡道,萧御脸色一冷,“叶笙,你对本王就这么不耐烦吗?” 对唐斯就那样护着,说话轻声细语的,对他就百般不耐烦,冷言冷语! 萧御简直想杀人! 堂堂安乐王,连一个出身卑微的小白脸都比不上? 叶笙觉得萧御的火气来得简直莫名其妙,长眉微微拧着,“王爷,你到底有什么话要与我说?” 见她神色更加不耐烦不说,语气也冷淡得很,萧御心里那股邪火烧得更旺了,可看着叶笙苍白如纸,倦怠不已的脸色,想起刘太医要叶笙好好休养的话,又只得把那股邪火压下去。 “叫我萧御!” 叶笙一脸看神经病的表情,看了萧御一眼,“王爷要是不说,我走了!” 说着,叶笙便要离开,却被萧御一把拽住胳膊,他居高临下的盯着她,声音拔高,“叫我萧御!再让我从你嘴里听见 王爷两个字,我就——” “你就如何?” 叶笙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故意拉长声音又叫了一声‘王爷’。 下一秒,萧御如狼般扑了上来,凶猛无比的吻住她的唇,将那两个刺耳又刺心的字,堵在叶笙嘴里。 他最讨厌从她嘴里听见王爷二字,生疏而冷漠!好像他与萧家旁的男人没什么分别! 宣王康王英王诚王,西北王青州王镇江王,大燕的王爷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十几个是有的,叶笙称呼他,跟称呼别的王爷没什么不同。 原本只想堵住她的嘴,不想听见王爷二字,可吻着吻着就上了瘾,想要索求更多,想要更深入的品尝滋味。 叶笙被吻得呼吸不畅,脸色愈加苍白,拼命推着萧御。 可萧御就像着了魔似的,越吻越凶狠,恨不得将她吞吃入腹。 拳头破空的声音传来,萧御微合的双眼猛地睁开,一掌打出,唐斯堪堪避开,但仍被掌风震得倒退了十几步。 “不自量力!” 萧御不屑的冷哼一声,唐斯对他的嘲讽视而不见,朝叶笙飞奔而去,“大小姐!” 萧御这才发现叶笙脸色苍白得厉害,身子摇摇欲坠,不由得脸色大变,一把将她抱 入怀中,这才发现她身上冷得像冰块一样,萧御的心一下就慌了,“瑟瑟,瑟瑟!” 一股暖融融的内力,从萧御掌中传入叶笙体内,叶笙冷冰冰的身体,渐渐暖和起来,苍白得吓人的脸上也勉强有了一丝血色。 “瑟瑟,瑟瑟。” 萧御一阵后怕,紧紧抱着叶笙,恨不得将她嵌入自己的身体里。 “萧御,” 叶笙吃力撑开沉重的眼皮,漆黑的瞳孔,幽幽发亮,亮得让萧御心慌不已,“我想回家。” 一声萧御,让萧御心情飞扬,可叶笙的下一句话,让萧御脸上刚扬起的笑容一下就凝固了。 “安乐王府不好吗?” 叶笙沉默不语,她的态度表明了一切。 安乐王府好还是不好,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她的家在将军府,她是叶家女。 萧御心里堵得发慌,轻轻低下头,额头抵着叶笙的额头,喃喃道,“瑟瑟,安乐王府不好吗?你把安乐王府当成你的家好不好?你嫁给我,做我的妻子,做安乐王府的女主人!好吗?” 叶笙始终沉默,萧御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张着唇,却发觉千言万语无从说起,能说的只剩一句。 “瑟瑟,我会待你好的!” 第134章 你连骗我都不愿意吗 叶笙漆黑的眼睛里,一缕光芒猛地一闪,随即逝去。 她轻缓而坚定的推开萧御,后退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王爷,我该回家了,多谢王爷之前的照顾。” 她的家,只在叶家,只在将军府。 安乐王府,永远不可能成为她的家。 萧御眼里的光一点点沉寂下去,灰蒙蒙暗沉沉的一片,他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叶笙推开他,后退,既没有出声阻止,也没有出手阻拦,脸上的神情平静得诡异。 周边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秋风起,冰凉凛冽,寒风瑟瑟,让人觉得此时不是初秋,而是一年之中最冷酷的寒冬腊月。 不知过了多久,萧御平静得渗人的脸上终于有了变化,薄薄的唇角略一上扬,勾出一个诡异的弧度,似笑非笑,复杂难言,“本王的照顾贵得很,一般人可付不起价钱。” 叶笙眼里寒芒一闪,“所以呢?” “所以,你想离开,得把价钱给足了才行。否则,人就得扣在安乐王府抵债!” 叶笙一双凉津津的眼,在萧御脸上一扫,生生的刮起一片冰霜雪沫,“王爷开个价吧!” 她何尝不知道萧御在故意为难她,她只想看 看萧御想要什么价钱! “本王救了你的命,你该拿命来偿还。不过,本王心善,愿意打个折扣,就拿人来还吧,不都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愿以身相许吗?或是——” 萧御暧昧含笑的眼神忽而变得冰冷锐利,在唐斯面上扫过,“拿他的命替代!” 叶笙直勾勾盯着萧御,眼里的光芒浮浮沉沉,忽明忽暗,不知在想些什么。 萧御迎向她的目光,唇边含着一缕轻笑,笑若春晓之花,眼尾微微上挑,眸中潋滟如繁星春水,叶笙知道他生得昳丽无双,惊艳绝伦,却不知他也能变得这般勾魂摄魄,活脱脱一只勾人的狐狸。 只是,萧御那双修长凤眼,做出跟萧桦那双桃花眼如出一辙的眸光潋滟,秋水动人,虽然魅惑勾人,却显得有些突兀。 以萧御的容色,他只需要漫不经心的横个眼波,便能颠倒众生,惊艳夺目,根本不需要做出这样的姿态来,倒显得有些东施效颦了。 萧御的美,在于气度高华,在于高贵无双,那张脸反而是次要的,他的美是让人心生折服的美,是可远观,不可,也不敢亵玩的美。 萧桦的美,在于那张脸雌雄难辨 ,眉目如画,精致无比,他的美是让人忍不住想要毁坏,想要占有,想要折服亵玩的美,就像一朵美丽至极的花,生在枝头上,让人一见便忍不住想要折下来把玩,碾碎,将他所有的颜色毁掉。 而萧御,则如高山白雪,悬崖百丈冰,哪怕只是靠近一点点,也会被冻伤刺伤,甚至连命都丢掉。 此时此刻,萧御学了萧桦,虽然不比萧桦逊色,但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了。 “考虑得如何了?是拿自己的身子,还是拿唐斯的命偿还本王的救命之恩?” 萧御凑近半步,却不完全靠近叶笙,只是微微向前倾着身子,就是这样说近不算近,说远不算远的距离,让叶笙更不自在。 尤其是萧御说话时还刻意压低了声音,更是暗哑低沉,魅惑动人,如一只猫爪般在叶笙耳边轻轻挠着,一下就将她的耳朵挠红了,叶笙更不自在了,微微侧着耳朵,想以此避开萧御口中的热气。 “还没考虑好吗?” 萧御轻声说道,伸手捏了捏叶笙小巧精致的耳垂,叶笙像被吓到似的,猛地将萧御推开。 萧御猝不及防,被推了个踉跄,好在没有摔倒,否则堂堂安乐 王的颜面会丢到天上去。 叶笙匆匆瞥了萧御一眼,说了声‘唐斯,我们走!’便要离开。 “欠了本王的救命之恩还没还呢,就想走?” 萧御一把拽住叶笙的胳膊,将她往怀里一带,叶笙当即就反应过来萧御的企图,一记凌厉掌风打向萧御的手腕,萧御毫不在意的抓着叶笙的胳膊继续往怀里带。 这是叶笙第一次来安乐王府,还是在她昏迷的时候被带过来的,若是就这么放她离开,想再拐她过来,怕是难于登天。 到嘴的鸭子,萧御怎么可能松口! 唐斯见状不妙,一拳打向萧御的头部。 “唐斯!” 叶笙一声低喝,唐斯的拳头停在离萧御的脸半寸的位置,拳风刮起萧御额前的一缕青丝。 “退下!” 唐斯担忧的看向叶笙,叶笙冲他略一颔首,语气柔和了一点,“退下吧,你先回将军府,告诉娘亲一声,说我回来了,免得她担心。” “大小姐在这里……” “我没事,我有些话要和安乐王说清楚,说完就回去了。” 得了叶笙的保证,唐斯这才离开。 他一走,萧御揽着叶笙腰肢的手掌,隔着衣物暧昧的摩挲着她的腰肢 ,“瑟瑟刚刚是在救我吗?” 叶笙抓住他胡来的手,往旁边一甩,萧御也不生气,魔爪再次缠了上来,无论叶笙打掉多少次他的手,他都锲而不舍的继续缠上来,死皮赖脸的模样让叶笙烦不胜烦,一把扣住他的手腕,死死扣着,不让他碰到自己。 “我就知道瑟瑟心疼我,舍不得我受伤……” 萧御故意在叶笙耳边吹着热气,叶笙条件反射的后退了好几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他伤不了王爷!这一点,我清楚,王爷更清楚!” 萧御唇边的笑凝固片刻,又继续笑着,只是这一次的笑容夹杂着冰霜,凉得很,“所以,你刚刚是在救他?” 叶笙沉默不语。 萧御的声音拔高了些许,显得有些尖锐,“你知道他伤不了本王,也知道本王一怒之下,他别想有命在!所以,你刚刚是在救他?” 叶笙依然沉默。 萧御说得没错,她刚刚的确是在救唐斯。 可她不仅仅是在救唐斯…… 就算唐斯不可能伤到萧御,她也不愿意冒一分险。 只是,这样的话,她不想说,说了也没意思。 “叶笙,你连骗一骗本王,哄一哄本王都不愿意吗?” 第135章 你居然为了他要杀本王! 萧御的声音一下子低落下来,整个人显得很是落寞。 “我……” 叶笙张开唇瓣,最终却只说出了这一个字。 良久,她缓缓闭上嘴,保持沉默。 她和萧御之间,就这样慢慢的淡去吧,无谓节外生枝。 不可能的事情,她不愿意去想,想了就会难过,就会心痛,就会……恨不得想死去。 就这样慢慢的淡去,对谁都好,时光总能冲淡一切,改变一切。 萧御责怪她连说句假话哄他开心都不愿意,她无法辩解。 她的心,别人不知道,她自己知道。 她压根不需要说假话哄骗他开心,她本来就记挂他,担心他,情绪都被他牵扯。 可是,这些心思,她不愿让他知道。 不可能的两个人,何必再纠缠不清?越纠缠,越心痛,越煎熬。 见叶笙始终一言不发,萧御脸上的失望越来越浓,眼里的光也越来越暗沉。 “瑟瑟,他有什么好?出身,地位,本事,容貌,哪里比得上我?为什么他可以?我不可以?” 萧御眼里闪过一丝狠厉,他看着叶笙,一字一顿,字字凛冽,“总有一天,本王会杀了他!到那时,你会如何?” 叶笙抬起眼帘, 直视着萧御的眼睛,神色平静,说出的话也很平静,却透出一股凌厉冷酷,“那我也会杀了你!” 空气仿佛凝固。 天气一下从初秋变为寒冬,周围的草木冷得瑟瑟发抖,连飞禽兽都销声匿迹,周围一片死寂,唯一可以听到的声音,便是两人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你为了他要杀我?” 萧御的脸冷到了极致,语气也冷到了极致,他轻嗤一声,“你居然要为了他杀我?” “萧御,你不能不讲理!你不动他,我自然不会对你做什么……” 叶笙皱眉道,她一开口,就被萧御打断。 “就算本王杀了他,那又如何?本王杀了他,你就要拿本王的命为他抵命吗?他的命如草芥一般,贱得很,如何能跟本王相比?叶笙,你不觉得可笑吗?!” “不觉得。” 叶笙长眉展开,神色平静至极,“你的命是命,他的命也是命,在我心里,并无不同,也没有谁贵谁贱之分!” 她说话时平静得近乎冷酷,说出的字眼如冰块一般狠狠砸在萧御心上。 “可笑!荒唐!荒谬!” 萧御近乎失控的喝道,暴怒的走来走去,边走边嚷嚷,“升斗小民,如何 能跟本王比?本王出身尊贵,容色无双,精才艳绝,无人能比,他如何能跟本王比?” “的确,他跟王爷不能比。” 叶笙淡淡然开口,萧御神色一喜,待听到叶笙下一句话,整张脸顿时由晴转阴。 “在我心里,他更重要一些,我也更信任他,他的命比王爷的命更贵重。” 叶笙一双眼直勾勾看着萧御阴沉得发黑的面孔,忽而勾唇一笑,嫣然动人,“这样的答案,王爷是否满意?” “你!” 故意气他,还来问他满不满意? 他想要的是这样的答案吗? 放屁! 他想要的是她清楚明白的告诉他,跟他比,唐斯就是个屁,她半点没将唐斯放在心上,她心里只有他! 可是,这个女人不会让他如愿的! 别说她心里不是这样想,就算她心里当真这样想,她也不会告诉他,让他开心。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就是要跟他做对,就是要气死他才甘心! “王爷之前说救命之恩,必得以命来偿还。一命还一命,我也没什么可说的。只是,王爷当真救了我的命吗?当真把我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吗?我不觉得!还是王爷觉得,一个人只是 因为疲累昏了过去,王爷带她回府,等她醒了,便能信誓旦旦的说自己救了她?” 叶笙语带嘲讽的说道,萧御被噎得脸色青白交加,他冷哼一声,“本王没有杀你,留了你的命,便是救了你!” 叶笙脸上的嘲讽更浓了,“这样算来,王爷这个时辰不杀我,便是救了我一命,下个时辰不杀我,也是救了我一命,算来算去,我一天得欠王爷十几条命,一年下来,得欠上几千条命!当然,王爷如此精明,再算得细一点,一个时辰有八刻钟,这一刻钟王爷不杀我,便是救了我一条命,那一天下来,就得有差不多一百条命欠在王爷手里,一年到头……” “够了!叶笙你用不着再冷嘲热讽!本王不爱听!” 萧御厉声打断叶笙的话。 叶笙的脸色也冷了下来,语气更是冰冷至极,“是王爷亲口所言,王爷没有杀我,便是救我一命!” “就当本王错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没有欠王爷什么救命之恩!还请王爷以后不要拿什么救命之恩要挟!” 叶笙故意咬重‘救命之恩’四个字,气得萧御脸色更难看,“若是本王非要拿救命之恩说事呢 !” “那王爷现在就杀了我吧!一死两清!一了百了!” 叶笙淡淡道。 “你明知本王不会杀你!你还故意拿话激本王!真是……真是……” 萧御气得说不出话来,他怎么可能杀她?这个女人就是故意的! 看着萧御剧烈起伏的胸膛,胀得通红的脸庞,叶笙眼里闪过一丝复杂难言的光芒,前世见过萧御那么多次,他从未在她面前露过半分情绪。 可如今…… 安乐王变得不再像安乐王,那她自己呢? 叶笙飞快垂下眼帘,掩去眼底的情绪,淡淡道,“既然两不相欠,那我告辞了。” 话音刚落,叶笙已在几步之外。 萧御没想到她说走就走,一点征兆也不给,脸色顿时就变了,“你给本王站住!” 叶笙脚步未停,继续往前走。 “本王叫你站住!” 叶笙恍若未闻,继续走。 “今日你敢踏出这个门,从今往后你我一刀两断,形同陌路!” 叶笙的脚步缓缓停住,萧御脸上露出一丝喜色,他就知道瑟瑟心里还是在乎他的。 停顿片刻,叶笙再次迈开脚步,头也不回大步离开,这一次的脚步更坚定更快,也更决绝! “叶笙!” 第136章 她要的,萧御给不起 眼看着叶笙就要走出院子,萧御再也忍不住,飞掠过去,拦住叶笙的去路。 “瑟瑟,你就半点不在乎跟我一刀两断,恩断义绝?” 萧御咬牙切齿的说道,叶笙笑了笑,笑容说不出的复杂,“从不曾有过恩有过义,何来的恩断义绝?” 萧御脸上一喜,“你意思是舍不得我?只是我的话不对,你才不听吗?” 叶笙默默的看着他,良久,轻轻叹息,“王爷,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 萧御一怔。 “你追着我缠着我闹着我,非要这样非要那样,有意思吗?你明知将军府的处境,明知皇帝的疑心猜忌,明知叶家不可能和安乐王府有什么牵扯,我与你更是不可能,明知你越靠近我,越会给叶家给我惹来灾祸,你还做出这种种情深义重,非我不可的姿态来,有意思吗?” 萧御的神色一下冷了下去,“你觉得本王在骗你?你觉得本王在装?” “你没有在骗我,你也没有在装,你也许真的喜欢我……” “不是也许!是确定!” 萧御怒了,声音猛地拔高,“叶笙!你这个无情无义,冷心冷肺的女人,你要怎么样才能明白……” “我不明白!我也不 想明白!” 叶笙冷冷的打断萧御的话,“我不明白,你明知你这样缠着我,只会给我和我的家族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甚至会把叶家推入万劫不复的地步!你还纠缠不放!我不明白你有什么目的!” “我会封住消息,没有人知道我去过将军府,也没有人知道你今天来过这里,你别担心……”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叶笙厉声打断萧御,“我赌不起!叶家更赌不起!” “所以,你想说什么?” 萧御目不转睛盯着叶笙的双眼,冷冷道。 面对萧御那双深邃璀璨如浩瀚星河的眼睛,叶笙只觉得满腔的话再没有勇气说出来。 “说!你想说什么?” 萧御的声音猛地拔高,刺得叶笙耳膜嗡嗡作响。 在这一瞬间,失去的所有勇气重新回归,叶笙挺直腰背,直视着萧御冷得刺骨的目光,一字一顿,字字决然。 “我想说,萧御,既没有那样的深情,又何必装出来自欺欺人?我相信你喜欢我,可也只是喜欢而已,就跟喜欢一只合心意的宠物,一件漂亮的衣裳没什么区别,你不爱我!” 你不爱我! 只是喜欢而已,不是爱。 可是,仅有喜欢远 远不够。 长久以来,叶笙都不想承认,一直逃避着萧御不爱她的事实。 因为她不甘心! 不甘心萧桓当初的虚情假意,对她无半分真心,不甘心萧御的真心掺杂了别的,不够完整不够赤忱也不够坦荡! 她想要一颗心,完整炽热,赤忱坦荡,如婴儿般,一丝杂质也没有。 前世如此,今生亦如此。 萧御给不了她! 萧御给出的情意,真心,始终掺杂了别的东西。 “瑟瑟,本王从未喜欢过旁的女子……” “所以,你想说你能喜欢我,已经够看得起我了,还敢奢求什么爱啊,什么完整真心啊?简直是狂妄!” 萧御沉默不语。 所谓的沉默,便是默认。 叶笙不知为何,心头一酸,连带着眼睛里也有了涩意,她死命把泪水忍了回去。 她说过的,她会笑,一直笑,不会哭! “其实,你弄得这样热闹,弄得恨不得天下人都知道你对我的情意,是为了谁呢?为了那张龙椅而已!从头到尾,你想要的都是那个位置!那张冷冰冰的椅子!你接近我,你喜欢我,也不过是为了得到叶家的支持!你跟萧桓,并没有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的是,你的戏演 得更真,真到你的的确确喜欢上了我!” 叶笙很想问萧御一句,这算不算戏假情真? “本王跟萧桓如何能一样?本王是真的喜欢你,想要娶你为妻!想要与你携手一生,不离不弃!是!本王是想要龙椅!那又如何?哪个皇子不想要那个位置?更何况,那个位置本来就是本王的!本王只是想夺回自己的东西!有何不可?” 萧御越说越激动,附近的王府侍卫生怕被萧御的怒火波及,都避得远远的,唯有影一,一直守在不远处。 叶笙紧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萧御看着她惨白的脸色,拼命平复激荡的心绪,让自己的语气缓和下来,“瑟瑟,你信我,是!我承认,我想借叶家的兵权,助我图谋大业!可是,这跟我喜欢你,并没有冲突……” “如果我不是叶家女,你会想要娶我为妻吗?哪怕我不能生育!” 萧御欲言又止。 “又或者,我就算是叶家女,却不得父母兄长宠爱,你还会想要娶我为妻吗?” 萧御张了张唇,却不知为何沉默了。 叶笙的心越来越凉,说出的话也越来越尖锐,“再如果,我不是叶家女,叶家女另有旁人,并且爱慕你 ,非你不可,愿意倾尽全族之力助你夺得大位,唯一的要求是你娶她为妻,你还会坚持娶我吗?” “哪有那么多如果!瑟瑟,你这话太无理!也太执拗!我……” 萧御皱眉道。 “的确,你喜欢的是我,可你想要娶的是叶笙!” 叶笙冷冷淡淡的打断萧御的话,萧御长眉拧得更紧,“瑟瑟,你这话就更无理了,你就是叶笙,叶笙就是你!” “我可以叫王笙,何笙,刘笙,而你想娶的是‘叶’笙!” 叶是她的尊荣,也是她的负累,让她看不清口口声声说喜欢她的人,到底是真的喜欢她,还是喜欢一个叶的姓氏。 她知道是她钻牛角尖了,她永远无法和叶这个姓氏剥离,她也从未想过剥离。 可是,她真的很想要一个人,真真正正,完完整整的爱她这个人,无关姓氏,无关权位。 是她苛求了吗? “从前,我问过你一个问题,如今,我想再问一遍,我想知道你的答案有没有变。” 萧御眼里光芒一闪,刚要开口阻止,却已经来不及。 “萧御,” 叶笙直视着他的眼睛,目光灼灼,锐利无比,势要看透他的整颗心。 “我与皇位,你选谁?” 第137章 王爷弄疼我了 萧御眼里的光芒浮浮沉沉,明灭不定,良久,他眼中的光芒平静下来,无人知道,平静之下掩藏着怎样的惊涛骇浪,狂风暴雨。 他目不转睛看着叶笙,缓缓开口,“若是本王的答案没变,你会如何?若是变了,你又会如何?” 萧御的目光专注,深邃如海,复杂如许,似有千言万语却不知如何言说。 叶笙不愿面对这样的目光,怕心软,怕心痛,更怕陷入他的目光里,如前世一样,飞蛾扑火般扑过去,浑然不顾自己和家族都会被那把火烧成灰烬。 她微微侧过脸去,看着一片狼藉的小院,薄雾如轻纱笼罩着小院,让小院的破败之色淡去了不少,显得雾蒙蒙的,有种神秘动人的美。 “你知道的。” 叶笙轻声开口,声音轻得像被风一吹就会消散,就像她给萧御的感觉一样,那样的飘忽,缥缈,不真实得好像随时都会消失。 “你不说,本王如何知道?!” 萧御的语气加重许多,显得有些凌厉凛冽。 叶笙的呼吸微微一顿,沉默半晌之后,再次轻声重复着之前的话。 你知道的。 你那样聪慧精明,惊才艳绝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呢? 萧御 轻嗤一声,冷冷道,“你不说出口,本王就不知道!” “说!” 他的声音猛地加重,变得锐利无比,咄咄逼人,“本王要你说!你若不说……” “我若不说,你又如何?” 叶笙猛地回过头来,目光如炬的看着萧御,一双眼锋利,锐利,寒光凛冽,“萧御,我若不说,你又如何?” “本王……” 萧御一开口,就被叶笙打断,她一双冰冷锋利的眼,直勾勾盯着萧御,如刀锋般戳破他的所有伪装,狠狠刺在他的心上,“你知道我的答案!我很清楚你知道!你自己心里也清楚!你又何必装模作样?” 萧御张了张唇,却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 是! 他的确知道她的答案,他只是不甘心!也不愿意去相信! 他以为他都愿意做到这种地步了,她会改变的。 可是…… 如今他才彻底明白,她不会改变! 她想要的答案,永远不是上次那个答案:你与皇位,本王都想要! 看着萧御脸上的神情变幻不停,叶笙心里涌上一股莫名的郁气,她冷笑一声,冷冷道,“既然你想要听我说,好!那我便说!还请王爷您听好了!” “瑟瑟,别说… …” 看着叶笙决然的神态,萧御心中顿时慌了,想要阻止却为时已晚。 “王爷的答案若没有变,我的答案也不会变!” 掷地有声,铿锵有力。 萧御一双墨黑修长的眉,拧成了川字,他死死盯着叶笙冷冽决绝的双眼,不甘心的说道,“所以,你想要弃本王而去?” 叶笙沉默不语。 萧御的声音一点点拔高,一点点加重,“叶笙!皇位与你,本王都要!这个问题,你就算问一千遍一万遍,本王的答案也不会变!你又何必为难自己,也为难本王?” “我没有为难王爷,也没有为难自己,这不过是一个选择而已。王爷可以选择我,也可以不选择我,那是王爷自己的权利,至于我……” 叶笙没有说下去,萧御已然明白了她的意思。 “所以,你非要逼本王在皇位和你之间选一个吗?叶笙!你就不能理解一下本王?皇位本来就是本王的,本王只是想拿回自己的东西!这也不可以吗?” 说到这,萧御的语气缓和了少许,声音也变得温柔起来,“瑟瑟,你与皇位,我一个都不想放弃,也不能放弃,你是我喜爱的,想要携手一生的女子,至于皇 位,是我这十几年来的执念,我都放弃不得!你可不可以试着理解一下我?” 叶笙相信这是萧御的真心话,只是…… “可若与我在一起,就注定你与皇位无缘呢?注定你会被赶出萧家皇族,被贬为庶人,从此与皇位绝缘呢?” 萧御神色一怔,“怎么可能?瑟瑟,你这想法也未免太异想天开了……” “若是真的呢?” 叶笙的语气平静,淡然而坚定。 萧御愣住了,沉默半晌,他勉强笑了笑,“瑟瑟,你不要开玩笑了。” 叶笙目光深深的望着他,将他脸上一闪而过的犹豫,挣扎,不甘全都看在眼里,她长久以来纠结不已的心,忽而就放开了。 好像那个一直解不开的死结,在这一瞬,一下就解开了。 解开死结的关键,就在于萧御的答案。 如今,她已经知道了。 “王爷,我该回去了。” 叶笙扬唇一笑,笑容灿烂明媚如皎皎明月,让人无法直视,就连那双眼睛里,也光华熠熠。 “瑟瑟!” 萧御猛地抓住叶笙的手腕,“瑟瑟,不要走!求你!” 萧御有种感觉,一旦叶笙踏出安乐王府的门,他就会彻底的失去她。 叶笙低头看 着他紧抓着自己手腕的手,萧御的力气很大,将她素白的手腕抓住一道深深的红痕。 “瑟瑟,你不要逼我,你明知……” “王爷抓疼我了。” 叶笙轻轻开口,声音平静中透着一丝不耐烦。 萧御愣住了,这样的叶笙,是他从未见过的。 她看他,就像看陌生人一样,冷漠,疏离,平静,不耐烦。 萧御稍微减了点力气,但并未放手。 叶笙安安静静的看着手腕上越来越深的红痕,触目惊心,“听说,若是男人喜欢一个女人,便会想要占有她,得到她,不顾一切,自然也不会顾及她会不会受伤,会不会难过。可若是爱她,便会呵护她,心疼她,舍不得她受一点委屈,更舍不得她因为自己疼痛,受伤。” 她顿了顿,抬起眼帘,那双漆黑,水光盈盈的眼睛,落寞寂寥,如这秋日里的草木,灰败得很,“王爷真的只是喜欢我而已。” 萧御像被刺痛似的,猛地放手。 “我从来不是想要逼迫你在皇位和我之间选一个,我只是想要确定你的心,想要确定你的心是真诚的,完完整整的,没有半点杂质,我想要的只是这样的一颗真心,是我奢求了吗?” 第138章 你们女人,都是骗子! 萧御愣住了。 “你若选了我,给我这样一颗真心,我定当此志不渝,此情不移!你想要皇位,想要龙椅,我必定倾力相报!” 萧御脸上的神情变幻不停,叶笙的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到狼藉萧瑟的小院,轻声道,“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到现在也没想过骗我。你说得对,你和萧桓是不一样的,若是他,知道我的想法,一定会虚情假意,甜言蜜语,让我回头。” 萧御沉默片刻,轻声道,“瑟瑟,我不想骗你。” 就算她想要的不过是一个决心,一句誓言,他也做不到。 皇位与她,他都想要。 他做不到为了骗她开心,而说愿意为了她放弃皇位。 “我知道,我知道,多谢你……” 叶笙的声音越来越低,也越来越轻。 她都知道,可这颗心为何还这般痛? 也许她可以像别的闺阁少女那样,糊涂一点,不要那么清醒,不要那么执拗,不要纠缠于一个答案。 反正只要萧御喜欢她就行,何必在意他只是喜欢,不够爱,又何必在意他对她的喜欢,并不仅仅是为了她这个人。 只要他喜欢她,不就行了吗?何必非要知道个清楚明白? 糊涂一点,才能 更幸福,不是吗? “瑟瑟——” 萧御想要拥她入怀,叶笙猛地往后退了一步,萧御的手停在半空中。 叶笙看着他,泪水涌上眼眶,却始终没有落下来。 她就这样看着他,安安静静,一言不发,眼睛里泪光点点,明明泪珠儿都凝在长长的睫毛上了,偏偏不让它落下来。 萧御的心一阵刺痛,“瑟瑟,我……” “我该走了,多谢王爷的照顾,谢礼将军府很快会派人送过来。” 叶笙收回目光,轻声打断萧御的话,声音冷静自持,一丝波澜也无。 才这么一瞬,她已经收回了眼眶里的泪水,一如既往的冷静漠然。 可给出的那些情意,那些念念不忘,辗转反侧,也能像泪水这么容易收回去吗? 萧御想要挽留,可挽留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直到看着叶笙的身影出了小院,萧御一跃而起,上了高墙。 他看着叶笙高挑纤瘦的身影,不疾不徐的穿过亭台阁谢,九曲回廊,出了安乐王府的大门。 从始至终,她不曾回头,也不曾停顿,身影始终坚定,腰背始终笔直,如松柏一般。 他有很多问题想要问,却还来不及问出口。 他想问她,为什么 那么做,为什么要吃那些药? 如今看来,林林总总的为什么,通通都有了答案。 她不信他,她只信自己! 她出自叶家,她爱护叶家,她也想以一己之力守护叶家!就算烧尽寿元,倾尽一切,也在所不惜! 出了安乐王府,叶笙便看见一辆马车飞驰而来,停在她面前。 车夫赶马的技术不太行,马头差点撞到她脸上。 她看着车夫俊朗不凡的脸,惊讶之后,露出一丝微笑。 “小妹!” 叶三一拉缰绳,高声叫道,一脸的欢喜,“回来了为什么不提前派人告诉三哥,三哥好去接你!” 叶笙心中一热,鼻头不由得有些发酸,她轻轻叫了声‘三哥’。 “哎!” 叶三高声应了声,脸上的欢喜毫不掩饰,一双黑亮的眼睛闪闪发光,他随手把马鞭扔给旁边的唐斯,一跃跳下马,朝叶笙大步走来。 “走!三哥带你回家!” 叶笙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眼泪,差点又要涌上来,她忙压住了泪意,高声道,“好!回家!” “天底下就家里最好,什么皇宫王府通通比不上家里自在舒适,至于外面的男人,什么这个王爷那个王爷的,也比不上家里的男人贴心 ,靠得住。” 叶三絮絮叨叨的说道,说这话时,还故意瞪了安乐王府一眼。 叶笙本来有些伤感的心,一下被叶三引得哭笑不得,“三哥!” “三哥说得不对吗?” 叶三没好气的说道,叶笙哪敢和他吵,忙附和着他的话上了马车,“三哥说得对,唐斯是好……” 话刚出口,就感觉叶三搀扶着她的手微微一顿,叶笙诧异的看过去,见叶三脸上写满愠怒,见叶笙看过去,叶三从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甩开叶笙的手,一个人钻进马车生闷气。 临进马车前,还狠狠瞪了唐斯一眼。 叶笙被弄得莫名其妙,询问的目光投向唐斯,唐斯也一脸困惑。 “三哥怎么了?” 叶笙进了马车,轻声哄着叶三。 叶三哼了声,转过身去,背对着叶笙,一副你怎么哄都哄不好的模样。 叶笙抿着嘴笑了笑,不再哄他,靠着靠垫闭目养神。 “驾——” 唐斯一扬马鞭,马车朝将军府驶去。 此时天刚大亮,路上有少许行人,但除了脚步声和低低交谈声,并没有别的声响,安静得很。 不远处的私塾里,孩童的朗朗读书声随着晨风而来,让这静谧安宁的清晨添了 分活泼动人。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叶笙幽幽睁开双眼,跟着孩童的读书声,轻声念着。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原以为她和萧御也会如此,只要萧御给她一颗赤忱完整,不掺杂别的的真心,她便投桃报李,与他永世相好! 只可惜萧御给不了她! 不过,也多谢他不愿骗她。 只是这心里,明明什么都懂,为什么还这般酸涩? “小妹!” 叶三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叶笙飘远的思绪,他双臂抱胸,气鼓鼓的瞪着叶笙,叶笙微微一笑,“三哥有事?” “你明知故问!” 叶三气恼的嚷道,“你有了男人就不要三哥了!看不出三哥不高兴吗?” 见叶三这副幼稚的模样,叶笙想笑又不敢笑,只得柔声哄着他,“没有啊,全天下的男人加起来,都比不上三哥在我心里的分量。” “哼!你以为我会信吗?你刚刚说的是唐斯!你们女人,全都是口是心非的骗子!” 叶笙一愣。 第139章 外面的男人都是狐狸精 见她一副困惑不解的模样,叶三更生气了。 “刚刚我说外面的男人比不上家里的男人贴心,靠得住,家里的男人,家里的男人……” 叶三咬牙切齿的说道,“你不知道是谁吗?” 叶笙立马明白过来。 原来,三哥说的家里的男人,指的是他自己。 而她说的却是唐斯,难怪三哥生气! 她不由得哑然失笑。 见她笑,叶三更生气了,“难怪陈云他们都说,女人胳膊肘都往外拐,一有了男人就把其他人通通抛到脑后,心里眼里只有那一个男人,原以为你不同,原来你和那些女人没什么两样!一有了唐斯,就连从小到大照顾你,疼你,护着你的三哥都不放在心上了!早知道就不给你找面首了!气死我了!外面的男人通通都是狐狸精!就会勾走人的心!” 叶笙笑得更大声了。 她越笑越开怀,最后居然笑得弯下腰,不停的哼着肚子疼。 “你还笑你还笑……” 叶三气得一脸火气,恨不得把这个没良心的小妹丢下车。 “是三哥你太好笑了嘛,我忍不住……” “哼!” 叶三重重哼了声。 “三哥,”叶笙止住笑意,轻轻伏在叶三后背上,脸颊轻轻蹭着 他宽阔结实的后背,“三哥,世上的男人千千万万,而我只有一个三哥!他们再好,也只是他们。我的三哥再不好,缺点再多,也只有一个……” “我哪里不好了?我武功高强,一腔热血,行侠仗义,锄强扶弱,俊朗不凡,高大英武,英俊潇洒,风度翩翩……我文能读书写字,武能提枪上马,上能安邦定国,下能体恤弱小……” 在叶三足足吹嘘了足足一刻钟,叶笙几次三番想打断他,又死命忍住了,他才终于停了下来,“试问天底下有几个我这样的奇伟男儿?照我说,不超过五个!不对,不超过三个!” 叶笙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嘴上却附和道,“是,三哥最厉害了,三哥天下无敌,三哥举世无双……” “那你说,唐老将军的孙女能看上我不?” 叶笙猛地瞪圆双眼,一脸不敢置信的盯着叶三,叶三被她看得很不自在,目光闪躲的嘟囔道,“还不是娘亲,非要撮合我和唐老将军的孙女,还说今儿午饭去金福楼,说是吃饭,还不是相看。” 唐老将军是老将,跟叶家世代为将,且叱咤大燕不同,唐家安稳低调得很,既不结交权臣,也不拉帮结派, 安安稳稳的打他的仗,领他的兵,也可以说自成一派吧。 只是,唐家远不如叶家显赫,如今,年过六旬的唐老将军因伤病从二品将军的位置上退了下来,整个唐家,官位最高的也就是唐老将军的长子,位居四品。 “我记得唐大伯伯没有女儿,只有四个儿子呀。” “说的是唐四叔的女儿。” “他?” 叶笙一怔,“我记得唐四叔无官无职,默默无闻得很。” 娘亲既然要撮合三哥和唐家女儿,必定是经过了爹爹同意的。 以叶家的显赫和三哥的人才,想找个三品官员家的女儿容易得很,为什么会找了唐家? 尤其如今唐老将军已经退下来,唐家并没有人能接替老将军的位置,老将军的几个儿子都普通得很,就算如今官居四品的长子,也不算很出色。 要说唐家有什么出众的地方,那就是儿子孙子多! 老将军有五个儿子,四儿子无官无职,默默无闻,五儿子从文,做了个八品小官。 其余三个儿子都从军,加上孙子们,唐家直系一脉,就有差不多二十个人在军中,从四品到九品都有人在。 与叶家不同。 叶家靠的是爹爹和大哥二哥,真正的亲系只有 三人,叶家军里,更多的是旁系,虽然这些人也忠心耿耿,可难免产生变故,不如唐家那样稳固可靠。 可以说,唐家就是一株枝繁叶茂,扎根至深的大树,看似寻常普通,实则根深稳重,再大的风雨也不怕,而叶家就是悬崖峭壁上的一株奇花异草,看似显赫尊贵,引人注目,实则危机重重。 叶笙有些明白爹爹的用意。 叶家的发家,很大程度靠的是皇帝的宠信,和十几年前的宫变,叶家对皇帝倾力相助。 皇帝的宠信,和当初叶家的鼎力相助,都是一把双刃剑。 成,则能继续荣耀下去。 稍有差池,则会万劫不复。 从最近皇帝的举动来看,皇帝对叶家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样信任。 尤其经历了她和萧桓的婚约一事,皇帝对叶家就更猜忌了。 叶家如今的境况,可以说是如履薄冰。 更何况,等到新帝登位,没了从龙之功,又和皇子有过牵扯,叶家不仅难以维持如今的显赫荣华,说不定还会被新帝连根拔起。 所以,爹爹和唐家联姻,是想要在将来大难临头,举族沉没时,为子孙后代寻一条出路吗? 难道京城出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爹爹突然要做 这样不详的打算! 那唐家呢? 唐家低调了这么多年,突然和煊赫无比的叶家搭上,又为了什么? “小妹,你说我等会去金福楼,穿什么衣裳去?不能太华贵隆重,不然人家以为我叶三爷讨不到老婆,上赶着她,也不能太随意,不然唐家会觉得我这人太随便,靠不住。” 叶三絮絮叨叨的声音,拉回了叶笙飘远的思绪。 叶笙微微一笑,“三哥穿什么都好看!” “那是自然!” 叶三神气的挺了挺胸膛,只一瞬,胸膛又垮了下去,“只是再好看,也要人家看得上啊,万一人家看不上我呢……” 叶笙一愣,迟疑着问道,“三哥很喜欢她?三哥……见过她?” “乱说!” 叶三一昂脖子,“我连她长得是圆是方都不知道,说什么喜欢不喜欢?” “那三哥如此在意……” “你不懂!” 叶三摇头晃脑道,“我堂堂叶三爷,风靡万千少女,叱咤京城青楼,去相看,人家居然看不上爷,传出去岂不丢脸?所以,就算我看不上她,她也得看上我!” 这到底什么脑回路? 叶笙简直无语了,她刚要开口,车外传来一声‘瑟瑟’。 那声音愠怒冰冷,字字如刀! 第140章 他太想她了! 他怎么在这? 叶笙一怔,和叶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了惊诧之色。 叶三一双剑眉微微一拧,随即换上一副看似轻松随意的笑脸,飞快撩开车帘子,嘻嘻笑道,“英王殿下,早啊。” 萧桦凉意森森的目光在叶三脸上一扫而过,叶三顿时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这些日子,他和英王打过几次交道,第一次知道英王看似貌美无害,实则有多难缠! 叶笙离京后,萧桦来找过叶笙几回,叶家人没有叶笙的同意,自然不会告诉他叶笙的去向。 萧桦得不到叶笙的消息,越缠越紧,恨不得整日杵在将军府门口,最后,叶家人无奈,把叶三推出来挡驾,叶三被逼得没法子,还躲去了青楼楚馆,原以为萧桦不会去那种风月场所,谁知…… 想起那一夜,他正窝在万花楼的小凤仙的小楼里,听曲喝酒,温香软玉,好不惬意,谁知门板被人一脚踹飞,比小凤仙还貌美如花的英王殿下,一脸煞气的站在门口,杀气腾腾的逼问他叶笙的去处,吓得他一下萎掉。 从那以后,一看见英王,叶三就觉得某一处凉飕飕的,无法振起雄风。 “瑟 瑟呢?” 叶三回过神来,面上依然带着那副笑脸,好声好气的说道,“小妹累了,想回府歇着。殿下不如下次再来?” “本王要见的是瑟瑟,不是你!” 萧桦冰凉的目光在叶三面上一扫,如刀子般差点在他面上刮下一层皮来,叶三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他本就是热血男儿,一而再再而三给英王好脸,英王却这般不给面子,顿时一身血气嗖的往脑门上窜,笑容褪去,语气也冷了下来,“英王殿下,无论如何,我也是瑟瑟的三哥!三个兄长里,瑟瑟最信任我,最喜欢我!” 不是追着我家小妹跑吗?不是想娶我家小妹吗?爷可你的大舅子!只要爷一句话,你在瑟瑟这里就得出局!在爷面前,还敢装什么大尾巴狼? 萧桦面色一僵,眼里的光芒浮浮沉沉,片刻之后,萧桦面色缓和不少,连语气也柔和起来,“瑟瑟呢?” 叶三昂着头,神气得整个人都嘚瑟起来,要不是萧桦是皇帝看重喜爱的皇子,他不敢造次,否则,真想放声高呼:英王殿下,乖乖夹起尾巴做人吧! “瑟瑟累了,想回去歇着……” 叶笙撩开车帘子,叶三的话被堵 了回去,他瞪了叶笙一眼:小妹,别拆我台啊! 叶笙没搭理他,冲萧桦微微一笑,“英王殿下。” 看见叶笙的第一眼,萧桦眼里闪过一丝狂喜,情不自禁露出一缕笑容,很快,他脸上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 聪慧如他,又岂会看不出叶笙的笑容有多客气有礼? 从前的亲近温柔,通通都没有了。 她待他这般客气,刻意的拉开距离,是因为九皇叔吗?是怕九皇叔介怀吗? 想起刚收到的消息,萧桦心里一阵刺痛,他目不转睛看着叶笙,目光狂热如火,又冰寒如冰,狂热是因为她消失了十余天,他太想她了。 而冰寒是由于…… “瑟瑟刚从九皇叔府里回来?” 萧桦的声音冷冰冰的,整个人弥漫着一股阴郁的气息。 叶笙眼里寒芒一闪,萧桦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从前的萧桦,虽然冷漠,但那种冷漠是一层保护色,保护自己,让自己从那些脏污的目光和企图里隔离出来的保护色。 而如今的萧桦,身上弥漫着的是阴测测的阴郁之气,如阴冷的毒蛇信子,又如地狱里的黑暗死气,让人忍不住脊背发冷。 是因为服用那些秘药, 才让他的变化如此之大吗? 她当初之所以不告而别,一方面是想一个人静一静,理清思绪,另一方面是想看看她的铁卫营怎么样了。 在她想要理清的思绪里,除了萧御,还有萧桦! 那一夜,刘太医告诉她,萧桦因为听到她纳面首的消息,便吐血昏死,给她造成了极大的冲击。 她没想到她对萧桦有这么大的影响力,这让她既惶恐,又不安,又心痛,又内疚! 但更多的是,她不愿意萧桦如此这般,她承受不起萧桦的情意! 在铁卫营的那些日子里,她想得很清楚,她和萧御没有可能,同样的,她和萧桦也没有可能。 萧御给不了她想要的! 至于萧桦,她对萧桦没有男女之情,她不愿给他错误的希望,而皇帝怕是也不想看见萧桦对她如此在意。 原以为时间会冲淡一切,萧桦也会明白她的躲避,逃离是为了什么,两人之间不用针锋相对的撕破脸,就这么淡下去也未尝不可,可如今看来,她想要的效果并没有达到。 “嗯。” 叶笙轻声道,既然逃避没有用处,那便说清楚! 从今往后,她是她,萧家是萧家,大路朝天,各走 各路,互不相干!这也是皇帝想要看见的! 京城一定发生了她不知道的事,或是爹爹敏锐的察觉到什么,否则,爹爹不会拉上唐家,想为叶家子孙寻一个活路。 她能做的,就是让皇帝少些猜忌。 “你在九皇叔府里过了一夜?” 叶笙深深看了脸色灰败的萧桦一眼,迟疑片刻之后,轻轻点了点头。 萧桦的脸色愈加灰败惨淡,灰白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一双眼直勾勾盯着叶笙,眼里再无从前的流光潋滟,繁花似锦,只有冰雪漫天,火光冲天。 周围的空气一下冷了下来,气压阴沉压抑得很,如巨石般压在人的胸口,让人连呼吸都不畅快了。 叶笙皱了皱眉,萧桦如今的气势居然跟萧御差不了多少,他到底吃了多少秘药?他不要命了吗? “你……” 叶笙刚开口,又及时将关切担忧的话吞了回去。 既然决定和皇子们保持距离,又何必说些惹人遐思的话? “你和九皇叔……有没有……有没有?” 萧桦死死盯着叶笙,问道。 叶笙长眉一挑,目光复杂的看着萧桦,忽而勾唇一笑,妖娆风情中透出无尽的冷意,“有没有什么?” 第141章 谁都可以,就姓萧的不行 萧桦抿紧了唇,一言不发。 叶笙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唇边的笑容扩大,愈加妖娆无限,风情万种,也愈加的冰冷骇人,“殿下想问什么?问吧!只要殿下问的,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让殿下满意!” 萧桦依然紧抿着双唇,不发一言。 叶笙轻哼一声,说不出是嘲讽还是失望,淡漠道,“既然殿下不问了,那我要回府了!告辞!” 说完,她一甩车帘子,隔断了萧桦的目光。 “唐斯!走!” 唐斯刚扬起马鞭,萧桦猛地出手,一掌打在拉车的马头上,白马发出一声哀鸣,轰然倒地,连带着马车也往一旁倒去。 下一瞬,叶三揽着叶笙稳稳当当落在地上,唐斯也一跃跳下马车,马车轰然倒地。 “你还没有回答本王的问题!” 萧桦一双冷冰冰阴森森的眼,死死盯着叶笙,叶笙迎向他的目光,四目相对,火光四溅。 片刻,叶笙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殿下想知道,我与安乐王有没有同房?” ‘同房’二字一出,萧桦眼里的光冷了冷。 “殿下想要什么样的答案?有,还是没有?不妨告诉我,我好给殿下您想要 的答案!免得让您失望!” 叶笙的语气愈加讽刺,萧桦一张精致得过分的脸,神情变幻不停,良久,才冷冷道,“本王只想知道真实的答案!有,还是没有?” “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 叶笙的声音微微拔高,一双漆黑幽亮的眼睛,冷若冰霜,“殿下有什么权利质问我?我跟谁在一起,跟谁过夜,轮得到殿下过问吗?我倒想问问殿下,殿下以什么立场站在这里,问我这样的问题?” “你这样生气,一副被人戳中痛脚的模样,看来,是有的了。” 萧桦语气嘲讽冰冷,“也是,你本就喜欢九皇叔,九皇叔也喜欢你,既然去了九皇叔府里,还呆了足足一夜,郎有情妾有意,怎么可能一点事都没发生?” 听着他阴阳怪气的语气,叶笙胸中涌起一股郁气,她冷笑一声,“既然你觉得有,那便有罢!” 说完,她不再理会萧桦,转身就走。 “站住!” 萧桦冷声喝道。 叶笙恍若未闻,大步往将军府的方向走,叶三和唐斯冷冷的瞪了萧桦一眼,追了上去,如保护神一般,一左一右护着叶笙。 “本王叫你站住!” 叶笙猛地停下 脚步,回头,凌厉无比的目光射在萧桦脸上,萧桦心头猛地一跳,竟然被她看得有些心虚。 “英王殿下,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了,还叫我做什么?” 叶笙冷笑道,“还是殿下又想起了别的问题?若是殿下有疑问,不如一次问清楚了的好,也免得老来麻烦我!” 叶笙不耐烦的神色,不耐烦的语气,激起了萧桦心中的愤恨和不甘,他死死盯着叶笙,一字一顿,咬牙切齿的问道,“为什么九皇叔可以,本王不可以?” 叶笙先是一怔,随即轻笑出声,渐渐的,她的笑声越来越大,可那双眼却越来越冷,透着彻骨的寒意。 “为什么安乐王可以?殿下不可以?为什么唐斯可以,本王不可以?英王殿下跟安乐王,真不愧是叔侄,说出的话除了变了个称呼,什么也没变!” 她看着萧桦,笑得愈发放肆,“为什么?为什么?哪来那么多为什么?好!既然都想要答案!那我告诉你们!全天下的男人都可以,就你们姓萧的不可以!” “这么说,你,你跟九皇叔并没有……” 萧桦眼里光芒大盛,亮得耀眼。 叶笙看着他,依然在笑,笑着 笑着,竟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我跟他有没有,跟殿下您有什么关系呢?殿下姓萧,安乐王也姓萧,全天下的男人都可以成为我叶笙的入幕之宾,唯独你们不可以!所以,还请殿下您和安乐王一样,离我远点!越远越好!” 萧桦眼里的光芒刹那间黯淡下去,“瑟瑟,我跟九皇叔不一样……” 叶笙一言不发的看着他,直到萧桦嘴里的话再也说不下去,叶笙才勾起唇角,嘲讽一笑,“真不愧是叔侄,连这句话也一模一样!安乐王说,瑟瑟,我跟萧桓不一样。殿下说,瑟瑟,我跟九皇叔不一样。在我看来,你们全都一样!一样的可笑!” 都一样的自以为是,都一样的居高临下的质问她!全不问自己有没有那个立场! 当真可笑! “瑟瑟——” 萧桦刚开口,就被叶笙打断,她看着他,一字一顿,字字冷酷无情,“英王殿下出身高贵,得皇上看重,高贵脱俗。我和康王有过婚约,又取消了婚约,名声有损,就不要再让殿下您白璧蒙尘了。再者,我为人粗野俗气,不识趣,不知分寸,与殿下您实在不是一路人,还请殿下不要再来找我, 我实在担不起败坏殿下名声的罪名!叶家也担不起这样的罪名!” 萧桦的脸色顿时冷了下去,浑身冒着渗人的寒气,“你想跟本王一刀两断?” 叶笙直视着他的眼睛,目光冷漠坚决,苍白的唇轻启,坚定的吐出一个字,“是!” “如若本王不愿意呢?” “那是殿下的事,与我无关!” 叶笙冷冷的说道。 “为什么?为了九皇叔吗?” 萧桦的声音猛地拔高,精致漂亮的脸略微有些扭曲,一双冰冷刺骨的眼睛,阴沉得渗人。 叶笙看着他,轻嗤一声,“安乐王?他与你并无不同。” 听到这,萧桦心里才舒服了少许,只是想到叶笙要将他和萧御都推拒在外,又立马不舒服起来,心里堵得发沉。 “既然不是因为九皇叔,那……” 萧桦的声音变得柔和如水,连目光也温柔起来,“瑟瑟,你想要什么?你告诉我,我都给你,只要你想要的,我全都给你……” “我只想要你远离我!我只想要安乐王远离我!我只想要你们萧家的男人,通通远离我!” 叶笙的声音越来越高,也越来越尖锐,“英王殿下,这就是我想要的!你给我吗?” 第142章 全都一刀两断 她一双眼直勾勾盯着萧桦,冷眼看着他原本温柔的神色越来越灰败,越来越惨淡,脸上没有半分动容,反而勾起嘴角,露出冰冷不耐的笑容,提高声音重复了一遍,“你给我吗?” 萧桦怔怔看着她,目光发直,神色怔愣,“瑟瑟,你就这般厌恶我?” 他脸上受伤的神色,仿佛一只受伤的幼兽。 叶笙心里强行压制的痛楚,一下如开闸的洪水冲了出来,将她淹没,让她连呼吸都几乎停滞。 她看着他,将满心满腔的酸楚,痛苦,煎熬压了下去,脸上没有半分显露,声音冰冷无情,“是!” 萧桦的眼眶一下就红了,泪水涌上来,那双昔日光芒盛放,流光溢彩的桃花眼里,蒙上了一层水雾,却强忍着没让泪珠儿落下来。 如此倔强又悲伤的模样,比泪水滚落更让人心疼。 只是萧桦想要的效果并未达到,叶笙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眼神如同在看戏。 萧桦眼里寒光一闪,眼睛里的泪水如潮水褪去,刚刚还通红的眼眶一下恢复如常。 “这样演戏,有意思吗?” 叶笙的声音淡淡的凉凉的,透着一丝疲倦,“我觉得很没意思。也许殿下觉得很有意思吧。不过 ,虽然我不喜欢看戏,但总有想看戏的人,演戏就是要演给想看的人,一个想演,一个想看,你来我往,有了回应,才是真正的有意思,殿下觉得呢?” 萧桦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这样的戏码他已经演过无数遍,演给父皇看,演给太子看,演给其他皇子看,演给朝中大臣看,每一次都能拿到他想要的效果,尤其是父皇,他靠着诸多这样的戏码,赢得了父皇格外的疼爱。 他根本没想到叶笙一眼就看穿了。 是他的悲伤不够真挚吗?还是他的倔强不够强烈? 可这一次,他的悲伤是真的悲伤,他是真的难过,听到叶笙冷冰冰的说出那个‘是’字,他的心都要碎了,只觉得天仿佛要塌下来! 可为什么,从前所有的情绪通通都是演出来的,反而没被人看穿,如今是真的了,反而被看穿了? “若是殿下实在想演,那就演着吧,只是我要回家了,没有时间看殿下演戏,先告辞了。” 叶笙说着,转过身,背对着萧桦,面朝着叶家的方向,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吐了出来,面带笑容,“走吧!回家!” 此时此刻,她只想回家,窝在家里,躲在自己的小世界 里,不愿再面对那些虚伪,算计,质问,逼迫。 “瑟瑟!” 萧桦高声叫她的名字。 叶笙缓缓回头,看见萧桦站在晨光里,面容惨淡如纸,神色怅惘忧伤,眼睛里虽然有些水雾,却只是正常的水光盈盈,不是什么强行挤出来的泪水。 “瑟瑟,我错了,你别生气了,可好?” “萧桦,我没有生气。” 叶笙微微一笑,笑容缥缈而不失温柔,萧桦眼里光芒一亮。 瑟瑟叫他萧桦,是不是表示她原谅他了?她会收回之前要他离她远点的狠话? 想到此,萧桦不由得心花怒放。 “我不会生气的,因为不值得,也没必要。” 她脸上闪过一丝怜悯,“我只是心疼你。” 萧桦眼里光芒一沉,“心疼我什么?” “心疼你面具戴久了,撕不下来,面具与你的脸长在了一起,与你的血肉融合在一起,你都忘了,你原来的脸是什么样子,你真正的情绪是什么样子。面具缠着你,掌控着你,让你情不自禁的每时每刻都在演戏。又或者——” 她看着他,目光里的怜悯渐渐褪去,化为冰冷锐利,“你是知道自己在演戏的!” 萧桦脸上的表情一下就僵住了。 他刚 刚的确在演戏! 他以为已经很自然,可称得上鬼斧神工,为什么叶笙还能看破? “我不喜欢看戏,一点也不喜欢,戏子的一张脸画成了五颜六色,涂满油彩,挥着水袖,咿咿呀呀的唱着悲欢离合,爱恨情仇,惹得看客们潸然泪下,恨不得随着戏里的男男女女一同生一同死,可那些……都是假的!假的就是假的!” 叶笙眼里的冰冷锐利褪去,化为落寞沧桑,她不再看他,微微侧过身去,消瘦许多的脸在晨光里半明半暗,“你走吧,不要再来了。” 萧桦脸色顿时煞白如纸,唇瓣轻轻颤抖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不想演戏了,他也没有演戏了,可叶笙已经转过身去,不愿再看。 “三哥,带我回家吧。” 叶笙只觉得满身疲惫,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轻轻靠在叶三的肩头上,慢慢合上眼皮,“我累了。” 叶笙不知道自己怎么睡过去的,也不知道怎么回家的,只知道当她睁开双眼时,天光明亮,浅金色的阳光洒在地板上,轻轻跳跃,暖洋洋的。 当看见闺房里熟悉的一切,叶笙微微闭上双眼,再缓缓睁开,依然是熟悉明亮的一切。 真好! 窗外传来谷雨低声训斥小丫头的声音。 “大小姐累了,要好好休养,一个个的做事大手大脚,哐哐当当的,吵醒了大小姐可仔细你们的皮!” 谷雨是真的长进了,若是从前,怕是要扯着嗓子大声叱骂,如今也知道压着声音了。 叶笙不由得露出笑容,嘴角上扬到一半,突然想到一事,猛地掀开被子,抓过屏风上挂着的外裳,一阵风般往外冲。 “大小姐急着去哪呀?” “厅堂!” 急匆匆赶到厅堂时,看着坐在下首椅子里的两个人,一个正襟危坐,神色凝重,一个手里拿着一个小盒子捣鼓。 这两人,一个正是李沧,一个是……何鬼手? 今日正是李沧带何鬼手回来的日子! 为了何鬼手这个天下独一无二的鬼才,她才急匆匆从铁卫营回来。 叶笙飞快看了何鬼手一眼,这人给她的感觉只有一个字:瘦!瘦到都快脱相了! 何鬼手一心盯着手里的盒子,似乎根本没注意到叶笙的出现。 李沧忙推了推何鬼手,“这是我家大小姐!快行礼!” 何鬼手这才抬起眼睛,瞄了叶笙一眼,那双眼睛黑白分明,寻常得很。 可叶笙却心中一凛。 她居然看不透他! 第143章 天才何鬼手 只一眼,何鬼手便收回目光,专心致志的捣鼓着手里的小盒子,李沧又推了推他示意他给叶笙行礼,这一次,何鬼手一点面子也没给他,满脸不耐烦的推开李沧,猛地站起身,寻了个角落蹲着,自顾自捣鼓着那个盒子。 叶笙眼里光芒微微一闪,何鬼手给她的印象又多了一个字:怪! 天才总是怪人! “是我来迟了!” 叶笙收回打量的目光,对李沧歉意的笑了笑,李沧忙道,“大小姐没有来迟,离约定的时辰还有一刻钟。” 叶笙看了一眼墙上的沙漏,果然离当初约定的巳时还差一刻钟。 两人坐定,叶笙让立春上了茶水。 何鬼手依然蹲在角落捣鼓他的小盒子,浑然不管旁人,无论李沧怎么暗示明示,何鬼手都充耳不闻,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叶笙眼里光芒一闪,微微笑道,“我二哥很喜欢自己改良兵器,甚至还创造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他在将军府的西北角,自己造了一座院子,专门拿来捣腾他那些小东西。对了,他还给我三哥造了一支小十字弩,与寻常的十字弩极为不同。” 她说着,从袖中拿出小十字弩,这 支小十字弩当初她拿来射穿了萧桓的大腿骨后,叶三便把这支小十字弩给了她。 叶笙一拿出十字弩,便感觉眼前一阵风刮过,紧接着手上一空,小十字弩已到了何鬼手手里。 何鬼手目不转睛的盯着小十字弩,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观察着,目光狂热无比,仿佛见到了天大的宝贝。 叶笙心中了然,她就知道何鬼手会喜欢这些东西。 “二哥院子里还有不少这样的小玩意,你若是喜欢,我让人带你去瞧瞧。” 何鬼手不停的点头,双眼发亮。 叶笙笑了笑,看向立春,“带他去二爷的院子,小心些,别让二爷那些兵器伤到他了。” 听见叶笙温柔软和的语调,何鬼手眼中一缕光芒一闪而过。 何鬼手一走,叶笙看向李沧,“找到他不容易吧?劝服他来京城,更不容易吧?” “找人有些麻烦,把人劝来京城,倒是不怎么费力。” 李沧微微笑道,叶笙一听,便来了兴趣,“说来听听。” “大小姐当初给的信息只有一句话,姓何,沧州人,会些手艺活。沧州的手艺工匠至少上千人,分布在沧州各地,要是一个个的去找,一年也找 不到,因此,属下需要更精准更确定的信息!在去的路上,属下一直在想,大小姐想要的人,能是一般的手艺工匠吗?属下认为不可能!” 叶笙笑而不语。 “叶家是武将世家,叶家有叶家军,威名赫赫,大小姐自己有铁卫营,那么,大小姐所说的手艺活,可能并不是寻常的手艺,而是制作军中用品的手艺,类似兵器,机关。而且这个人,定然有不寻常之处,才能引起大小姐的注意。” 叶笙面露一丝赞赏。 李沧的确很聪明! “属下顺着这个思路去找,果然找到了何易。他是个怪人,手艺虽然好,却经常做些乱七八糟,大伙儿从来没见过的东西,根本卖不掉,通通堆在院子里,日子也因此贫困得很。” “找到人后,属下并未贸然上门,而是暗中观察了几日,将他的脾性摸了个几分透,知他最爱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便找一个西域商人买了个小玩意给他玩,又告诉他,这样的小玩意将军府上要多少有多少,还有更稀奇更古怪的,只要他愿意来京城,他想做什么,将军府都支持!财力,人力,材料!应有尽有!” 说到最后一 句,李沧有些小心翼翼的看了叶笙一眼,生怕叶笙责怪他未经自己同意,就胡乱保证。 叶笙不动声色的啜了口茶水,感受到甘醇清香的茶水滑过喉咙,滋润着五脏六腑,才淡淡道,“你怎么知道将军府会尽可能的支持他?” 李沧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的说道,“属下只是觉得,大小姐看重人才,定然不会亏待人才!” 叶笙微微一笑,并未言语。 李沧胆子大了些,继续说道,“大小姐既然要属下找他,虽然这是给属下的测试,但也足以说明,大小姐是想要这个人的。”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坚定起来,“大小姐不会要无用之人!” 叶笙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良久,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浅浅的笑容,“喝茶吧,茶水凉了不好。” 这是通过测试了! 李沧拼命压着心中的狂喜,不让自己太失态,但面上还是忍不住带出了一丝喜色,“多谢大小姐的茶!” 他端了茶,喝了一大口,连夜赶路,滴水未沾,喉咙都快干得冒烟了。 “你觉得,将军府的出路在哪里?” 李沧那口茶水还未吞下去,耳边便传来叶笙淡淡的声 音,如惊雷般炸在他心头上。 他口中的茶水吞也不是,不吞也不是,打探的目光朝叶笙看去,见她面上一派云淡风轻,似乎刚刚的话不过是随口一问。 但李沧知道,大小姐不留无用之人,也不说无用之话! 李沧吞下口中的茶水,思索片刻,沉声道,“在回答大小姐这个问题之前,属下想先问大小姐一个问题。” 叶笙眼里光芒微微一闪,“你问。” “将军府想要什么?” 李沧一开口,便让叶笙眼中一亮。 紧接着,李沧又问道,“大小姐想要什么?” 叶笙沉默片刻,还没回答李沧的问题,李沧又接连问出几个问题,“将军府是谁掌舵?大将军,还是大小姐?属下想知道,大将军和大小姐,想要的东西是一致的吗?” 叶笙神色一敛。 沉默良久之后,叶笙缓缓开口,声音在这个阳光和煦的初秋上午,显得有些清冷,“我想要叶家安稳无虞!从容而退!至于爹爹想要的是什么,我并不很清楚。” “姑且不论大小姐和大将军的目的是否一致,我只想问大小姐一句,”李沧目光如炬的看向叶笙,“大小姐真觉得,叶家能退?” 第144章 萧桓的倚仗 叶笙陷入了沉默,神色无比凝重。 李沧叹息一声,“看来大小姐也很清楚,将军府根本退不了,也不能退!” 叶笙抬起眼帘,目光深深的看了李沧一眼,“继续说!” “将军府退不了的原因是将军府根本无路可退!属下知道大小姐想让叶家安然退下来,不愿叶家再居于炭火之上,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叶家站得太高,却又不稳,全仰仗于皇帝的宠信,只会招来文武百官的嫉恨,若哪一日皇帝的宠信不再,叶家必遭围攻。” “可大小姐想过没有,就算叶家想退,不再有争权夺利之心,只想安安稳稳做个田舍翁,可旁人信吗?皇帝信吗?新帝信吗?” 叶笙一双墨黑长眉微微拧着,李沧说的,她并不是没有考虑过,只是她太害怕了。 飞鸟尽,良弓藏! 她害怕叶家落得前世那样的下场,才想要叶家尽快安安稳稳的退下来,远离朝堂争斗,远离皇权漩涡。 “大小姐恐怕也是知道这一点的,所以,大小姐才会创立铁卫营,一方面为的是增强叶家的力量,另一方面也是想在将来大难临头时,利用铁 卫营助叶家全身而退。” “而大将军所想,与大小姐想的大同小异,所以,叶家才会有叶家军,所以,大将军不仅自己能征善战,也让大爷二爷能征善战,还提拔了一批忠心耿耿的英勇将领为叶家所用,让叶家军叱咤大燕,就算皇帝想动叶家,也要考虑一下能不能一下将叶家军连根拔起,免得遭到叶家反扑。” 叶笙心中一动,那爹爹想与唐家联姻,是不是相当于在找退路? 爹爹也在做两手打算? “叶家退不了,是因为无路可退,若叶家真的放下权柄退下来,就算皇帝放过叶家,可叶家战场上的宿敌,朝堂上的政敌呢?这些人如鬣狗一般,贪婪无情嗜血,一定会一拥而上,将叶家绞杀干净。而叶家之所以不能退,是因为叶家还有叶家军!叶家军的将士们,都倚靠着叶家这棵大树!若叶家退了,这些人何去何从?他们跟着叶家出生入死,不畏流血牺牲,为的就是博一个前程!叶家若此时退下,在他们看来,叶家此举无异于抛下他们!若让他们知道叶家有退下来的念头,恐怕会军心浮动,忠心不再!” 叶笙心头猛地一跳。 爹爹统领 叶家军这么多年,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那爹爹找唐家,就不是为了退路了!而是为了…… “所以,叶家不仅不能退,还要更进一步!” 李沧一双眼中光芒熠熠生辉,亮得耀眼,“进到无可撼动的地步!进到可以与皇权抗衡的地步!进到就算皇帝想要绞杀叶家势力,叶家也能拼死一搏!叶家不会谋反,不会撼动皇权,但也不能坐以待毙,任人宰割!” 叶笙眼里光芒微微一闪,沉吟道,“可叶家势大,皇帝不会猜忌吗?” 李沧傲然一笑,“若叶家到了能与皇权抗衡的地步,皇帝猜不猜忌,重要吗?” 叶笙眼中一亮,光芒耀眼,她目光深深的看着李沧,良久,勾唇一笑,笑得意味深长,“是啊,若到了那一日,皇帝猜不猜忌,半点也不重要。” 是她被前世的遭遇绊住脚了,一直想的是让叶家避免前世的下场,所以,考虑的都是自保,防守,消除皇帝疑心。 可她忘了,兵法之中,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 当叶家真的强大到能与萧家皇族一战的时候,谁还管你皇帝疑不疑心?就算疑心,又能如何? 就算到时候真的败了,也是轰轰 烈烈,没有遗憾! 以爹爹的性情,怕也是这么想的,因此才会纵容她创立铁卫营。 叶家对谋反没兴趣,叶家只想安稳无虞。 可只有真正的强大,强大到独一无二的境界,才能得到真正的安稳!否则,你永远是砧板上的肉,永远将自己的脖子悬在别人的屠刀之下! 想到这,叶笙唇边的笑容更深了,一双眼睛亮得耀眼,灼灼夺目,让人无法直视。 “那你说,接下来叶家要怎么做?” “退,自是不能退的,交出兵权,无异于脱下铠甲,任人宰割。不能退,那便只有进!” 李沧沉声道,声音低沉而铿锵有力,“若要进,那便要赌一把了。” “怎么赌?” “叶家如今的权势靠皇帝,叶家将来的权势靠新帝。” 李沧目光一闪,压低声音道,“属下以为,叶家不妨选定一个皇子,扶持他上位。” 他顿了顿,又说道,“其实,当初大小姐选的皇三子,康王萧桓就很不错,他出身不高,又不得皇帝宠爱,毫无后台,必定一心一意仰仗叶家,不敢造次。” 叶笙情不自禁冷笑一声,“可他最后还是造次了,不仅造次,还将叶家连根拔起 ,赶尽杀绝!” 李沧目光一闪,“大小姐这话……” 叶笙这才想起自己失言了,深深看了李沧一眼,“我只是在猜测可能性,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 李沧心中一动,大小姐刚刚的语气冰冷狠绝,不像在猜测可能性,倒像是真实发生过的,这怎么可能? 不过,大小姐不说,他便不问。 “依属下看,可能性不大,甚至可以说,绝无可能。” 叶笙冷哼一声。 李沧观察着叶笙的神色,心中更困惑了,却还是什么也没问,深深思索片刻,才沉声道,“若是真有这样的事,那只有一个可能。” 叶笙的目光陡然变得凌厉无比,“说!” 李沧抬起脸,目光灼灼耀眼,语气深沉,“他有了倚仗!强大无比的倚仗!” 叶笙心头猛地一跳,想起前世的温如雪和温家。 后宫,她和温如雪不死不休,前朝,温家和叶家也是明争暗斗,纷争不止。 难道,萧桓的倚仗是温家? 叶笙半遮半掩的说了出来,李沧忍不住一笑,笑容嘲讽。 叶笙不由得皱了皱眉,“你笑什么?” “属下笑大小姐身在局中看不清局,一个文臣,没有兵权,算什么倚仗?” 第145章 萧桦变了吗? 李沧唇边的笑容愈加嘲讽,还多了丝不屑,“更遑论强大无比的倚仗!若真如大小姐胡乱猜测的那样,康王靠着叶家坐上龙椅,大小姐成为大燕皇后,而康王在几年后,突然发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叶家下手,连根拔起,一个不留!大小姐真觉得,温家一个文臣,有这样的势力和能力?” 叶笙长眉拧得更紧,不发一言。 “那个温家,跟如今的林家相比,如何?” 叶笙摇了摇头,“林家底蕴深厚,林相成了精的千年老狐狸一只,林家族人出色的不少,温家不过是靠着萧桓的提拔,短短几年内崛起,又没有特别出众的族人帮衬,如何能比?” “那林家与叶家比,如何?” 叶笙陷入了沉默,李沧沉声道,“若论朝堂影响力,自然是旗鼓相当,可若论真正实力,林家不敌叶家!林家没有兵权,只靠着几张文人的嘴,顶多就是在皇帝跟前进进谗言,惹皇帝猜疑叶家,慢慢卸掉叶家兵权,削弱叶家实力。可大小姐说的是,康王动手突然,雷厉风行,不是一点点削弱叶家的,您觉得就靠一个温家,康王能成事?更何况,那时候 的叶家,比如今的叶家更要显赫,毕竟还有大小姐这位中宫皇后!” 叶笙的手攥紧又松开,又攥紧又松开,三番两次之后,才冷冷道,“你的意思是,萧桓真正的倚仗并不是温家,温家和温贵妃不过是一个烟雾弹!” “是!” 李沧斩钉截铁的说道,“并且,此人有兵权,或者说是有像大将军一样的统兵能力!当然,康王的倚仗也许不是一人,而是多人,但有一点能确定的是,这些人里,至少有一人,甚至多人,有兵权或是统兵能力。” 是谁? 军中比较出色的人物,京中有安阳侯,唐家,李家,东部有郑家,南部有赵家,赵家擅长海战,连年打退海盗和倭岛的入侵,西南有白家,西南苗疆部落众多,白家能让诸多部落维持表面上的和平,也是个有本事的家族,以及萧桓的几个皇叔,例如西北王,青州王,衡州王…… “大小姐在想些什么?” 李沧的声音,拉回叶笙飘远的思绪,叶笙微微拧着眉,“我在想,萧桓的真正倚仗是谁?” 李沧张了张唇,欲言又止。 叶笙深深看了他一眼,“有话便说吧,不用遮遮掩掩。 ” “属下想说,那不过是大小姐猜测的事,并不曾真正发生过,也不可能发生。” “你怎么知道不可能发生?” 叶笙淡淡道。 李沧见她语气有些不好,迟疑了一下,沉吟道,“大小姐跟康王的婚约已经取消,大小姐不会嫁给康王,康王也不可能再借着叶家夺得大位!大小姐猜测的那些事,自然是不可能发生的!” 李沧已经隐约感觉到叶笙说的那些,不仅仅是猜测,但他也想不到这是叶笙前世经历过的,只能猜测叶笙也许做了个这样的梦,才会这般的忧心忡忡。 “如果萧桓背后真有如此强大的倚仗,也许,他就算不和我成亲,也能夺得大位。” 李沧哑然失笑,“大小姐果真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若康王真有这样强大的倚仗,夺储时他可用过?” 叶笙眼里光芒一闪。 “不曾用过吧?连夺储的生死时刻他都不曾用过这样的力量,可见,这个倚仗是他坐上龙椅后才得到的!双方达成约定,无非四个字——各有所求!” “依大小姐所说,康王靠对方为他铲除叶家,那对方必定也想从康王这里得到什么 !能铲除叶家的人物,想要的东西必定难求,如今的康王根本给不了!两人不可能再次达成同盟!” 是什么? 位极人臣?封王封侯? 见叶笙陷入了沉思,李沧轻声道,“既然不可能发生,大小姐又何必太在意?” 叶笙长长叹息一声,“你说得对,就算前……就算上次两人能达成同盟,这一次也不能了,我不该太放在心上。” 叶笙余光扫了李沧一眼,见他神色如常,暗道李沧定力果真不错! 此时此刻,李沧心里一定有诸多疑问,但他什么也没问,面上也没什么异样。 当然,李沧怎么也不可能想到她说的这些,是她的前世经历!是真正发生过的! 虽然嘴上说着不该太介怀,可心里还是很不舒服。 叶家覆灭,萧桓是罪魁祸首,萧桓背后的那人,也逃不了干系! 她不该执着于前世的事不放,可叶家一百多条人命,谁来偿还?所以,萧桓和他背后的那人,必得血债血偿! 见叶笙神色有些不好,李沧试探着问道,“大小姐可是累了?要不要去歇着?” 叶笙摇了摇头,“我不累,你继续说吧。” 李沧仔细观察着叶 笙的神色,见她目光坚定,只得放下让她去歇息的心思,继续说道,“既然康王不行,那便再选一人。” 叶笙眸光一闪,“你觉得,萧桦如何?” “英王?” 李沧皱了皱眉,欲言又止,叶笙看了他一眼,“有话直说!” “英王怕不是什么好人选,一来,英王出自皇贵妃,皇贵妃出自安阳侯,就算英王不得皇贵妃的宠爱,他也和皇贵妃,安阳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叶家和安阳侯府,必定要分个高下出来,这对于叶家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二来,英王年纪大了,且性情看似和顺,实则很有主意,不是个好掌控的皇子!” “我不想掌控他……” “我知道大小姐的意思,可英王呢?英王也是这么想的吗?如今的英王,已经不是从前的英王了!” 叶笙抬了抬眼帘,眼中一缕寒光一闪而过,“你什么意思?” “今早发生的事,属下听唐斯说过,英王既服了秘药,实力大增,与之相对应的是性情也变了,变得乖戾,阴晴不定,他不再是从前对大小姐一心一意,千依百顺的英王了!” 叶笙心中猛地一颤,萧桦,真的变了吗? 第146章 他们不死,死的就是我! 默然片刻,叶笙轻声开口,不知是为萧桦辩解,还是想说服自己,“他服用秘药,是被皇贵妃逼迫的,非他所愿……” 李沧嗤之以鼻,“他这样说,大小姐就这样信了吗?” 他冷哼一声,声音尖锐,“我竟不知,大小姐是这样轻信他人的人!” 叶笙眼中冰冷凛冽的寒芒一闪,只一瞬,寒芒褪去,恢复从前的深幽平静,她深深看了李沧一眼,明明平静无波,半点情绪也不显,竟让李沧心头猛地一跳,后背被冷汗濡湿。 他膝盖不由得一软,重重跪在地上,头颅垂下,“大小姐,属下造次了,求大小姐降罪!” 叶笙之前待他太过优容宽厚,让他飘忽所以,忘了自己的身份,也忘了大小姐的可怕。 安静,死一般的安静。 李沧的心越来越沉,也越来越凉。 他宁愿大小姐大发雷霆,打他军棍,哪怕打得三个月下不来床,也不愿大小姐如此安静。 他很清楚,越是看起来平静的大海,底下藏着的漩涡越是骇人。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李沧都快绝望时,叶笙终于开口了。 “起来吧。” 李沧心头一松,起身时竟然一个腿软,差点摔 倒在地。 “坐吧。” “属下不敢。” 李沧低垂着脑袋,无比恭敬。 叶笙的目光落在李沧显得有些畏缩的脸上,她突然不喜欢李沧太过造次,忘了上下尊卑,可她更不希望李沧变得瑟瑟缩缩,再不敢直言进谏。 他可是她的第一谋臣! 恩威并施,张弛有度,才是为主之道! “你坐吧。” 叶笙再次说道,李沧这才犹豫着坐在叶笙下首的椅子上,神色愈加恭敬。 “其实,你说得对,我对萧桦太轻信了些,他说他服秘药是皇贵妃逼迫,我信了,他说他被皇贵妃三番两次虐待,我也信了。他说的话,我都信了,并未去细想过真假和缘由。我待他,与旁人不同,我心里对他,始终存着一分愧疚,一分心疼,一分想要补偿的心思,所以……” 叶笙没有说下去,话锋一转,神色变得郑重无比,“李沧,我想问你一句话。” 李沧脸上的神色也不由得也跟着变得郑重,“大小姐请问!” 叶笙一双眼直勾勾盯着李沧,目光锐利如鹰隼,锋利如刀锋,似要看透李沧的心,“你真的想跟着我,追随我,做我身边的第一人?忠心不二,生死 不弃?” 李沧神色一凛,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属下愿对天发誓!此生此世,愿追随大小姐一人,为大小姐出谋划策,殚精竭虑,竭尽所能!忠心不二,生死不弃!若违背誓言,我李沧死无葬身之地!李家世代为奴为娼!” 李沧的誓言可谓是毒誓中的毒誓了! 拿自己发誓不够,还拿整个李家发誓! 他敢拿家族发誓,就说明他敢拿自己的忠心做赌!无论何时何地,无论发生何事,绝不会背叛叶笙! 叶笙锐利的目光落在李沧身上,渐渐的,眼里的锋芒褪去,变得平静温和,“起来吧。” 李沧心中一喜,忙站起身来。 从今往后,他李沧,就能堂堂正正的站在大小姐身边!助大小姐站上大燕的巅峰! 叶家千秋万代,荣华显赫,大小姐搅动风云,叱咤大燕,而他李沧的名字,定能与大小姐一同绽放无尽荣光!让世人瞩目! “坐吧。” “属下站着便好。” 此时此刻,李沧对叶笙完完全全的敬服,能成为叶笙身边的第一人,他心中只有狂喜和感激,哪还敢有之前的轻狂。 “我想与你说一个梦,这个梦很长很长,站着太累, 你坐着听吧。” 李沧猛地抬头,惊诧的看向叶笙。 他有种直觉,大小姐要告诉他的这个梦,恐怕就是之前大小姐说的康王上位,大小姐为皇后,叶家被连根拔起的事。 往深里一想,这个梦,可能并不仅仅是梦! 李沧不敢再想下去,大小姐说是梦,那就是梦!不是梦也得是梦! 而且,这个梦,恐怕大小姐并未与任何人说过!连大将军和几位爷都不曾说过! 他是第一人! 大小姐这是真正的接纳他了! 李沧心中激荡万分,惊喜交加,面上却不敢露出分毫,恭恭敬敬在叶笙下首坐了下来,“大小姐请说!” “这个梦要从我和萧桓成亲那日说起……” 叶笙把前世的经历,浓缩成一个在花轿里打了个盹做的梦,这个梦自她认识萧桓而起,到叶家满门覆灭,她和孩子都死在那个雷电交加,狂风暴雨的夜里为止。 李沧越听越心惊,越听越不敢置信。 大小姐的声音虽然平静温和如昔,李沧却听出了历经风霜的沧桑悲凉,家破人亡的悲恸和自责。 这个梦很完整,也很惨烈! 大小姐爱慕康王,嫁给康王,为了助他登上龙椅,汲 汲营营,勾心斗角,可谓是呕心沥血,倾尽一切,可到头来,却落得叶家被连根拔起,显赫至极的叶家从此灰飞烟灭,堂堂中宫皇后,一国之母,与刚生下的孩儿被康王害死的结局! 如此惨烈,如此悲恸! 李沧心神大为震动,头皮发麻。 更让他心惊的是,若只是区区一个梦,岂会让大小姐不顾一切扭转人生轨迹?借着刺客逃婚,千方百计与康王解除婚约?还那般的恨上康王,射断他的腿骨,让他变成瘸子,自此与皇位无缘?又岂会让大小姐性情大变,由从前率性而为,天真无忧的将军府大小姐,变成眼前这个忧心忡忡,殚精竭虑的女子。 这恐怕不只是一个梦!若不是梦,那是……真的?! 李沧不敢再想下去,怕想下去自己都觉得荒唐,觉得不可能。 “在那个梦里,我的双手沾满鲜血,一开始我会害怕,会夜夜无法安睡,渐渐的就麻木了,就算对方的头颅滚到我脚下,死不瞑目两眼充血满是怨恨的瞪着我,我也能安然悠闲的喝茶,半点不自在和歉疚都没有,在我看来,皇权之争,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他们若不死,死的就是我!” 第147章 成王败寇 叶笙的声音变得冰冷,无情,“成王败寇,有什么好怨恨的?!就算黄泉路上,阴司底下,他们找我寻仇,我也不怕!活着斗不过我,死了变成鬼就能斗过我了?真是可笑!我自问问心无愧,可有一人……” 叶笙的声音由冷漠变得缥缈,变得沧然,“可有一人,他因我落败,因我沦为阶下囚,最终也死在我面前!夙世轮回,我始终忘不了他临死前的那双眼睛!” 李沧心中猛地一跳,夙世轮回?人真的能轮回转世?大小姐是说漏了嘴,还是胡乱瞎编,试探他? 他拼命压下心中的震惊和激荡,面色勉强维持着镇定,“大小姐说的,可是英王萧桦?” 无论大小姐是说漏了嘴,还是故意试探他,他都不能露出异样! 就算大小姐说漏嘴,那又如何? 大小姐既然敢说出口,就不怕他说出去。 更何况,他也没想说出去,只想将这句话彻底忘掉。 就算大小姐所说的这些,是她前世的经历,他也当它是一个梦!没有别的! 叶笙点了点头,“我害了他,他本来有机会让我死,可他没有。他……” 叶笙眼眶微微泛红, “他那样的人,不该生在皇家,不该落得那样的下场,连死,都不能干干净净痛痛快快的死!” “因着那个梦的缘故,大小姐对英王殿下心怀歉疚,想要弥补梦里对他所做的一切,因此,才对英王格外的宽容优待。” 叶笙点了点头,“也不只是如此,他,他很好,干净,纯粹,清澈。” “有句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那人之将死,也会放下一切恩怨是非,放下执念和在乎的林林总总,人释怀了,自然也会变得干净,通透。” 见叶笙抿唇不语,微微垂着眼帘,不知在想些什么,李沧叹息一声,“更何况,就算梦里的英王真的那样的好,现在的英王也已经变了!不再是大小姐梦里的那个英王了!大小姐不该执着于梦里的人!” 梦也好,前世也好,变了就是变了! 叶笙沉默片刻,幽道,“可我希望他还是那个他,不希望他变了。” 李沧犹豫再三,轻声说道,“世事无常,人心易变,就连大小姐自己,不也变了,不是吗?” 叶笙顿时怔住了,良久,自嘲的一笑,“是啊,就连我自己都变了,又有什么资格 要求他不变呢?你说得对,我不该执着于梦里的人,不该执着于原来的萧桦。” 她说着,声音渐渐变得落寞,寂寥。 李沧神色微凝的看着他,默然片刻,轻声道,“大小姐,变了也不是坏事。大小姐变了,变得更果决,更有谋算,也更能护住叶家。英王变了,也许就不会落得大小姐梦里那样的下场。大小姐不是说了吗?英王那样的人,不该生在皇家,可他改不了自己的出身,他是英王,是皇贵妃所出的皇四子!既然出身无法改变,他改变自己,对他来说,未尝不是好事!” 可对叶家来说,未必是好事!性情大变的英王,对于叶家,就是一柄双刃剑! 这样的话,李沧不敢说出口。 大小姐对英王,有着特别的情意,这情意无关男女之情,可大小姐待英王,终归是不同的。 现在,事情还没到不可挽回 叶笙抬起眼帘,冲李沧微微一笑,“多谢你。” 李沧心中狂喜,就连面上也忍不住带出几分喜色来,大小姐跟他说出这些连大将军和几位少爷都不曾说过的机密之事,还郑重其事的对他道谢,可见大小姐真的当 他是自己人!当他是知己! 女为悦己者容,士为知己者死! 他李沧这一生,寻寻觅觅就为寻一个明主施展毕生所学,宽宏有度,慧眼如炬,意志坚定,目标明确,也能听逆耳忠言,信任他倚重他,不猜忌不疑心,大小姐就是这样的明主! 就算大小姐是女子,那又如何? 巾帼英豪,不逊于男儿! “既然大小姐信属下,那属下想给大小姐一个建议。” 见李沧神色郑重,叶笙微微坐直身子,神色也变得郑重,“你说!” “摆在叶家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选定一个皇子,助其夺得大位!诸多皇子中,宣王鲁莽暴躁,刚愎自用,不是能听得见忠言的人,叶家若选了他,夺储的过程里,很容易被他连累,再者,就算真能扶他上位,此人也不会容得下叶家太过显赫!皇二子宣王可以剔除!皇三子康王,剔除!皇四子英王——” 李沧略顿一顿,见叶笙神色虽然变得有些沉重,却没过多变化,不由得暗中松了口气,继续说道,“英王虽然聪颖,能力出众,出身也高,亦得皇上宠爱,夺得大位的可能性,是除了太子之 外的诸皇子之首!但有安阳侯府在一旁,叶家跟安阳侯府必有争端,难以独大,将来很可能还会被安阳侯府压制,以英王如今的性情,此人的心性难以揣测,若将来对叶家稍有不满,很可能利用安阳侯府铲除叶家。” “选英王,还不如选皇五子诚王!” 李沧略一停顿,继续说道,“诚王看似天真无害,实则阴险深沉,不过,此人城府不够,能力也不够,一肚子心思很容易被人看破,所以,就算他阴险算计,也奈何不了叶家!” 叶笙一双墨黑长眉微微一拧,“诚王就像一条阴毒粘湿,一肚子坏水的毒蛇,我不喜欢他。只要一想到跟一条毒蛇天长日久的相处,就觉得瘆得慌。再说了,诚王就算如今城府不够,能力不够,谁敢保证他不会成长?谁敢保证他不会像萧桓一样找强大无比的靠山?等他长成了,或是找到靠山,叶家就麻烦了!” “大小姐言之有理,因此,属下虽然觉得选诚王比选英王好,但为叶家选的皇子,并不是他!” 叶笙眼中光芒一闪,“谁?” 李沧抬起头来,目光如炬,掷地有声,“皇十子萧栎!” 第148章 不是天子,胜似天子! “他?” 叶笙长眉微微一拧,“他才五岁,也太小了些……” 李沧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眼睛里光芒点点,“大小姐,小才好,不是吗?在大小姐的那个梦里,皇帝五年后就会驾崩,到那时,十皇子也才十岁,诸事不懂,年幼无知,正是要倚靠人的年纪。” 叶笙心头突地一跳,那双墨黑拧得越来越紧,“你是想挟天子以令诸侯?” 李沧眼里的光芒愈发耀眼,“古往今来,皇帝年幼,先帝驾崩前,总会设立辅政大臣,一般是四个辅政大臣,互相挟制,以叶家的权势和大小姐的心机谋算,定能压制其他三个辅政大臣,一跃成为辅政大臣之首!再者,十皇子生母早逝,母族凋零,十皇子并没有亲近的人,在宫中无依无靠的,尝尽人情冷暖,若是大小姐从现在开始接近十皇子,温柔待他,嘘寒问暖,处处关心,一定能让他依赖大小姐信任大小姐,将来,待他登上龙椅,叶家说不定能成为摄政王!” 李沧的眼睛愈发的亮,亮光逼人,声音虽然平平无奇,却充斥着强烈的蛊惑,“不是天子,胜似天子!” 与李沧的狂热相比,叶笙显得极其冷静。 很快,李沧就感觉到叶笙的冷淡,一身的热血也慢慢冷静下来,他看了叶笙一眼,试探着问道,“大小姐是觉得这个法子不可行吗?大小姐,属下经过深思熟虑,揣摩人心……” “李沧,你忘了吗?世上最难揣摩的便是人心,最容易变的也是人心!” 叶笙幽幽叹息一声,“再者,自古以来,哪个摄政王的下场很好?” 李沧一怔。 “小皇帝年幼时,就像一只没有长出獠牙和利爪的小老虎,自然要倚重依赖摄政王,倚重依赖的另一面,也可以说是隐忍蛰伏,就算有怨言也不敢言说。可等他长大了,獠牙有了,利爪也有了,再看幼年时倚重的人,就如同在看一面镜子,照出自己年幼时憋屈,隐忍,敢怒不敢言的经历。谁会放着这样一面镜子,时时刻刻扎心呢?定然是要除之而后快的!” 见李沧神色怔忡,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叶笙肃然的语气缓和了几分,“叶家不养虎为患,也不做所谓的摄政王!所以,第二条路呢?” 李沧轻轻颤动着双唇,沉吟良久,才缓缓开口。 “既 然不能不是天子,胜似天子,不如——自为天子!” 他的声音很轻,很低,却如惊雷般在叶笙耳边炸响,让她久久回不过神来。 她微微拧着一双长眉,目不转睛的看着李沧。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或许是想要看透这个前世闻名天下的智囊,军师,前世赫赫有名的无双国士。 她因听闻他前世的名声,才想要招揽他,收为己用。 可她真的懂李沧吗? 李沧的每一个建议都充满着野心和蛊惑,无论是扶持幼主,挟天子以令诸侯,还是自立为王,他的语气,他的神情,以及他狂热的目光,都昭示着此人的野心勃勃,或者说是雄心壮志。 好听点是雄心壮志,难听点便是野心勃勃。 不得不说,李沧的确不负他前世的名声,是个非常厉害的说客,就算对方心中没有野心,也能被他勾得蠢蠢欲动,若是本就有野心,一两分的野心能被他勾勒成十分。 叶笙不由得想到前世,李沧追随的是萧御。 那么,到底是李沧蛊惑了萧御,将萧御的野心引得更大,还是萧御本就有的强烈野心,吸引了李沧? 或者是这两人,本就互相 吸引,一拍即合? 这个人,野心如此之大,真的能为她所用? 叶笙眼中的寒光浮浮沉沉,明灭不定。 若不能为她所用,又知道了不该知道的…… 叶笙眼里充满冰冷杀意的寒芒一闪,只一瞬,又恢复如常。 李沧是个难得的人才,她不想就这么放弃! “你是想叫叶家谋反吗?” 叶笙端起茶杯,悠闲自在的喝着茶,直到李沧脸上的狂热渐渐褪去,恢复冷静,叶笙才轻声开口,一开口,便如巨石般重重砸在李沧心头。 李沧沉吟片刻,才斟酌着字句说道,“也不能说是谋反,只是想让叶家有一个安身立命之所,自古以来,异姓王虽然少见,可也不是没有。” 叶笙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你是想让叶家谋一个异姓王的爵位?” “不仅仅是异姓王,还是有封地的异姓王,这样,就算皇帝想要绞杀叶家,叶家也能仗着封地一战!” 叶笙唇边溢出一丝笑容,好在是异姓王,不是谋反,若李沧怂恿叶家谋反,无异于将叶家往死路上推,她不会留他活到明天! 李沧说得也没错,有封地的异姓王,在封地上,相当于是天 子了。 只是…… “自古以来,异姓王都是功勋卓绝的开国功臣,而且是和开国太祖并肩杀伐,和太祖有着深情厚谊,情同兄弟的开国功臣,这样的异姓王,就算在改朝换代时,也不过一两人,如今是太平盛世,叶家想要拿到一个异姓王……” 叶笙摇了摇头,“难于上青天!” 说到这,叶笙深深看了李沧一眼,“更何况是有封地的异姓王!自古以来的那些个异姓王,有名望,有地位,有俸禄,有赏赐,有良田美人,但从没有一个异姓王有封地!在皇帝心里,就算情同兄弟,也要防着!亲兄弟都能反目,何况所谓的异姓兄弟?” 说到这,叶笙目光微微一敛,嘴角略一上扬,露出一丝温和的笑容,“你这个建议很好,就是不太实际。还有别的吗?” 见一连几个建议都被驳回,李沧显得有些气馁,整个人也有些恹恹的,但见叶笙并未对自己失望,而是温和的鼓励自己,李沧又鼓足勇气开口,“既然……” 他刚一开口,就见叶笙略抬了抬手,李沧连忙住口,等着叶笙出声。 “我想先告诉你一句,无论如何,叶家不会谋反!” 第149章 争宠斗小妾,我自己来 “叶家是异姓,如今是萧家的天下,皇帝虽然多疑,但还算勤政爱民,在民间声望不错,大燕也算国泰民安,叶家无缘无故,贸贸然举旗造反,一来,得不到民心支持,没有民心支撑,叶家军撑不了多久,就算叶家军骁勇善战,可大燕有整个国家做支撑,大燕的兵力,也不只爹爹手里那二十万,只是其他兵力都有些分散而已,叶家军若不能速战速决,迅速攻进皇宫坐稳龙椅,等勤王的军队一到,双方必会胶着,越拖,对叶家军越不利。” “二来,就算叶家军对将军府忠心耿耿,可我想,这其中有不少人是忠君忠于大燕的,他们定会反出叶家军,谋反的旗帜一起,叶家军便自己折了一半,军心不稳,士气低迷,还如何作战?” 李沧听得认真,正等着听下去,却见叶笙忽而住了口,神色怔忡飘忽,不知想到了什么。 “大小姐?” 李沧试探着叫她。 叶笙回过神来,眼中的缥缈散去,变得平静如昔,“三来——” 叶笙顿了顿,眼中浮上一缕坚决,渐渐的,那缕坚决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强烈,“三来,战火无情!如非必要,我 不想,亦不愿燃起战火!” 叶笙的目光变得怅然,幽幽叹息一声,“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李沧抿紧了唇,又缓缓松开,“既然大小姐不愿,不想大燕起烽火,那我也不会违逆大小姐心意!” 叶笙目光一闪,“我以为你有雄心壮志,想要叶家站到最高处,才算实现你的宏图伟业……” 李沧面露困惑,“属下是有一腔雄心壮志,可属下想要做的是辅佐明主,实现明主的夙愿!若大小姐想要醒掌天下权,那属下定当把大小姐送到最高的那个位置,巅峰之上!可大小姐想要的是别的,那属下也会助大小姐达成所愿!当然,前提是大小姐不是那等只知相夫教子,安于后宅斗小妾斗婆婆小姑斗妯娌,一门心思围着夫君转的寻常女子!” “大小姐别误会,属下不是说那样的女子不好,她们都是贤妻良母,可属下想要辅佐的不是贤妻良母。更何况,属下也不擅长帮主母争宠斗妾室!” 叶笙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你放心,就算要争宠斗妾室,我自己去就行,用不着你!” 李沧见叶笙开怀,也跟着逗趣,故意瞪大双 眼,一脸震惊的说道,“大小姐该不会真想嫁个夫君,呆在后宅,天天争宠斗小妾吧?” “斗?” 叶笙面上闪过一丝不屑和狂傲,“天底下还没有男人值得我为他废这般心思!他若有了外心,有了别的女子,我只会给他一纸休书,让他带着那个女人滚远点!他若不肯滚,非要缠着我,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若真惹恼了我,休怪我把他和那个女人一同用鞭子勒死!把歼夫婬妇挂在城墙上曝尸!” 李沧不由得想起之前听到的关于大小姐的传闻,她把几十个刺客的头颅全都割下来,挂在城墙上,他听到这个传闻时,周围的人都纷纷说大小姐心狠手辣,毒妇一个,可大小姐此举,却深得他的心,他那时就生了想见一见大小姐的心思。 再后来,得知她创立铁卫营,他就更想见一见她了,因此才会趁着三爷为大小姐挑选面首的机会,毛遂自荐,借机在大小姐面前露了脸。 见李沧神色如常,叶笙微微一笑,“怎么?你不觉得我狠毒吗?” 李沧摇了摇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 他没有说下去,叶笙懂了他的意思 ,不由得会心一笑,她深深看了李沧一眼,“你放心,我不会去斗的,一来,不愿,二来,不屑,三来,不值得。” 李沧笑了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话锋一转,“大小姐怎么会觉得……呃,觉得属下非要把叶家送上那个位置呢?” “在那个梦里,你的名字在大燕家喻户晓,可以说是老幼皆知,人人称赞你国士无双。” 李沧先是一怔,随即笑着问道,“那属下的名字,是不是跟在大小姐的名字后面?” 叶笙目不转睛盯着他,忽而扬唇一笑,“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李沧一愣,目光闪了闪,“大小姐不必再说,属下懂了。” 既然大小姐说出真话假话这样的话来,加上从前大小姐问过他,什么情况下,叶家军出身的他,会离开叶家军转投他人? 当时他以为大小姐问出这样的问题,是想要测试他的忠诚,如今想来,怕是在大小姐的‘梦’里,他追随的主子是旁人,是与叶家无关的人!所以,大小姐才有此一问! “你不想知道是谁吗?那个人很厉害,比我厉害许多,他定能成就丰功伟业……” 叶笙观察着他的神色 ,轻声问道,李沧微微一笑,“不过是个梦而已,当不得真,也用不着放在心上。梦是梦,现实是现实。梦里的人再厉害,也不过是梦。我今日追随的是大小姐,就只会是大小姐,永远是大小姐!” 叶笙目不转睛看着他,李沧迎向她的目光,神色平静,坚定,从容。 良久,叶笙的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缕和煦如春风的笑容。 李沧看着她,也微微一笑。 两人相视而笑。 笑过之后,气氛变得轻松,两人之间也多了一种之前没有过的感觉,这感觉无关男女之情,类似于惺惺相惜,相见恨晚的知己情谊。 李沧放松下来,声音也随意许多,不再像之前那么紧绷和小心翼翼,“其实,想要不是王更胜王,也不是只有那条路。若是叶家强大到令天子侧目,强大到无可替代,强大到能成为大燕的支柱,若是倒了,大燕必定受到波及!那,谁还敢动叶家呢?就算皇帝想动,朝堂也不允许,民间也不允许!” 叶笙微微一笑,一双清澈如繁星秋水的眼睛,光华熠熠,明亮耀眼。 李沧看着她唇边的笑容,眼睛越瞪越大,“大小姐早就知道了?” 第150章 他会陪着她站上巅峰 “我不就一直这么做的吗?不然,怎么会有铁卫营呢?你,唐斯,周清,罗钊,何易,又怎么会被我留下?” 虽然一开始更多的是顺着他们的心意,送他们去他们想去的去处,可自从知道唐斯和罗钊的天赋之后,她就另有打算了,更何况,李沧,就是她特地留下来的! 她打算组建自己的精锐小团队! 所以,罗钊那么出色,她却和铁卫营的大统领保证,不会换人坐大统领的位置。 原因只有一个,她给罗钊另外安排了位置。 李沧面露震惊,原来,大小姐早有打算,并为着这打算步步为营,事事周全! 他们这些人,每个人都不一样!却又都是团队必不可缺的一环! 罗钊,大小姐把他送去铁卫营,听说他在铁卫营极其出色,很耀眼的那种出色,说通俗点,大小姐是想把他当打手培养,他将来就是大小姐最强大最直接最迅猛的攻击力,最锋利最锐不可当的一把刀! 周清,他去跟着将军府的老军医学医术,他耐心,细致,嗅觉灵敏,于学医上很有天赋,而大夫,也是团队中不可或缺的。 唐斯,唐斯的天赋一直都很特殊 ,耳力过人,感觉敏锐,观察力惊人,这样的人,无论是追踪,先锋探查,贴身护卫统帅,都是顶尖的! 何易,他应该就是大小姐的军备库了!难怪大小姐要他千里迢迢把人从沧州带回来! 至于他自己…… 既然在大小姐的‘梦’里,他能做到叱咤大燕,国士无双,那么,这一世,他也会如此! 只不过,在大小姐的梦里,他陪着的是别人,如今,他陪着的只会是大小姐! 李沧胸中涌起一股豪情,浑身的血液一下就沸腾了。 他目光灼灼的望着叶笙,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当初厚着脸皮去见三爷,求三爷留下他,就算被三爷打击他相貌不够好,身材不够高大伟岸,体能也不够出色,依然舔着脸留了下来,是他这辈子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 在大小姐的‘梦’里,大小姐以一国之母,大燕皇后的身份站在大燕的巅峰之上,而他,追随旁人,也名扬天下,叱咤风云。 都说梦醒了,一切皆成空。 那又如何? 旧梦破灭也无妨,新的人生会带来新的荣耀与辉煌! 大小姐此生,就算不做大燕皇后,也一定会以另一种方式屹立 群山之巅,让天下人臣服,比梦里更显赫,更强大,更耀眼,更荣华,更尊贵无双! 至于他自己,追随大小姐,一身才智,满腔抱负,都绝不会被辜负! 他相信大小姐,也相信自己! 他正满腔热血想着未来,余光瞥见叶笙的眼皮微微合上,身子靠在椅子上,双手自然而然的垂下,似是睡着了。 秋日的阳光洒在她略显苍白的面庞上,为她添了一点暖色,不再那么惨淡,连血色都瞧不出几分。 李沧不由得放轻呼吸,生怕惊醒了她。 这样秋日的上午,静谧安宁,阳光和煦,叫人心里也暖洋洋的。 李沧只觉得旅途劳累,奔波不停的心也不由得安宁下来,他默默的坐在叶笙下首,随手拿起一本书翻阅着,边看书边安安静静的等着叶笙醒来。 唐斯无声无息的走了进来,手里拿了一条薄薄的毯子,他轻轻将毯子放在叶笙身上,尽管他的动作已经很轻,叶笙的眼皮还是微微动了动,唐斯连忙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出,连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好在,叶笙并未醒来,唐斯微微松了口气,帮叶笙把毯子盖好,手还没收回来, 就听到门外一声高呼:“小妹!” 紧接着,一道人影一阵风般刮了进来。 唐斯皱了皱眉,再看向叶笙,只见她已经睁开双眼,眼底的疲惫飞快闪过,换上清明澄澈,唐斯心中微微叹息一声,收回了手,安静的站在叶笙身后。 “三哥找我有事?” 叶笙盈盈笑道,叶三一把抓住她的手,“快!随我走一趟!” “去哪?” 叶三也不回答,拉着她往外跑。 从椅子里起身时,叶笙身子一晃,脚步有些踉跄,很快,叶笙就调整好了状态,无事人一般随着心急火燎的叶三往外跑。 看见这一幕的唐斯和李沧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焦急担忧之色,李沧冲唐斯轻轻点了点头,唐斯眼中光芒一闪,飞快跟了上去,紧紧跟着叶笙。 叶笙看出唐斯的担忧和紧张,冲他微微一笑,示意自己没事。 出了将军府,叶笙便看见下人已经备好了马车,等在正门口,看来叶三是有备而来。 “三哥到底要带我去哪?” “去了你就知道了。” 无论叶笙怎么问,叶三就是不回答,叶笙问得多了,叶三居然被问得脸都红了,不知道是气的还 是急的。 “都说了去了你就知道了,还问!” 叶三大声说道,声音明显有些心虚,叶笙目不转睛盯着他,明亮清澈的目光,像是能看透叶三的伪装,直达他的内心。 叶三四处张望,眼神闪躲,就是不敢直视叶笙的眼睛,心虚不已的模样摆明有鬼。 叶笙双臂环胸,一双眼直勾勾锁着叶三望天望地就是不敢看她的眼睛,叶三被她看得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声音发飘,“怎么这么防着三哥呢?三哥还会害你不成?” 叶笙不言不语,就那么安安静静的看着叶三,看似平静无波的目光,暗藏看透一切的锐利锋芒。 叶三头越垂越低,声音越来越发飘,却还在强做挣扎,“小妹,别磨蹭了,再不去就赶不上了,你信三哥,三哥真的不会害你,三哥只是有件事拿不定主意,想让你帮三哥瞧瞧……” 叶三越说,心里就越虚,越没有底气,声音也越低。 就在他的声音低得快听不见时,叶笙终于有了回应。 “好!” “三哥第一次做这种事,实在……啊?” 叶三猛地抬头,惊喜交加又不敢置信的看着叶笙,“小妹,你,你答应了?” 第151章 他不愿做的事,她来做! 叶笙白了他一眼,“还不走?再不走,耽搁午饭的时辰,唐家的小姐等不了先走了,或是觉得你没诚意,第一次相看就迟到,看不上你,我看你怎么办?” 叶三眼珠子几乎瞪出来,嘴巴张得老大,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小妹你怎么知道?” 叶笙黑白分明,澄澈黑亮如水银的眼珠子,微微一转,嘴角略微一撇,看叶三时,脸上的表情有些无奈,“三哥,你早上去安乐王府接我回来的时候就说了,你今儿午饭要在金福楼和唐家的小姐相看,还说你看不上人家没关系,人家得要看上你,你叶三爷可是风靡万千少女,叱咤京城青楼,风度翩翩,英俊潇洒的美男子,相看人家,居然被对方嫌弃,那可是大大的丢脸!” 叶笙说着,一脸戏谑的表情,刻意加重语气重复道,“风靡万千少女噢!叱咤京城青楼噢!我都不知道三哥你这么厉害的呢!真是让小妹我刮目相看!” 叶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小妹,我随口胡说的,你怎么就记得这么清楚?” “随口胡说的吗?那账房的管事怎么跟我说,三哥你上个月这个月都支了不少银子, 说是应酬交友,怕是应酬到了花楼里去了吧?交了什么玉仙凤仙檀仙姑娘做友人吧?” 叶三瞪大双眼,一脸尴尬,想辩解又不知如何辩解的表情,让叶笙唇边的笑容忍不住扩大,她拼命敛了笑容,眼睛里依然笑意点点,故意拍了拍叶三的肩膀,加重语气说道,“三哥,注意身体啊!还记得刘侍郎家的大少爷不?前车之鉴啊!” “记得啊,他不是得了花柳吗?” 叶三不迭的点头,忽而猛地抬头,瞪大双眼看着叶笙,“小妹,我,我没有,我跟那些花楼娘子只是喝茶饮酒听曲,其他什么也没做……” “有没有的,你自个心里清楚,我也就随口说说而已,你别放在心上,随口说说……” 叶笙语重心长的说道,抬脚上了马车,临上马车前,叶笙沉重的目光又在叶三身上停了停,沉沉的叹息一声,这才上了马车。 那一眼,那一声叹息,让叶三去金福楼的路上,一颗心都七上八下的,如在油锅里滚过,煎熬得很。 到了金福楼门口,叶笙刚下马车,叶三也下了马,三步跨作两步迎了上来,“小妹——” 叶笙轻飘飘扫了他一 眼,叶三目光闪躲,眼神飘忽,不敢直视叶笙的眼睛,支支吾吾的问道,“小妹,花柳这种病,真的很容易中招吗?” “说容易也不容易,说不容易也容易,有的人纵横风月一辈子也没中招,有的人一次就中招,人倒霉起来谁也拦不住。” 叶三脸色白了白,看他一副如遭雷击的样子,叶笙差点笑出声来,又拼命忍了回去,故意说道,“你不是说你跟那些青楼姑娘,只是喝茶饮酒听曲,别的什么也没做吗?你担心什么?” “就有过那么……” 叶三伸出一根手指,“一两次……” “真的只有一两次?” 叶三又伸出两根手指,“三四次吧……” 在叶笙清澈如水的目光吓,叶三的手指越伸越多,最后两只手都伸完了。 叶笙轻轻叹息一声,“要不要把脚指头也算上?” 叶三缩了缩脖子,欲言又止,叶笙眼睛猛地瞪圆,声音发沉,“还不够?” 叶笙拧着一双墨黑长眉,声音愈发的沉,“到底多少?你这样多久了?” “其实也没多少,不被爹爹带去军营的时候,每天都去……也就这两个月的事吧,没有多久……” 叶三的脑袋越垂越低,声音也越来越低,“这个男人嘛,总要应酬的,应酬而已……” 见叶笙脸色依然难看,叶三猛地拔高声音,“不过小妹你放心,这些只是逢场作戏,我没有动情,也没有让她们怀上孩子……” “爹爹说过,叶家男儿自幼习武,于女色上要格外克制,大哥二哥都从军,爹爹对大哥二哥的要求更是严格,大哥都二十五岁了,还没娶妻,至于妾室和通房丫头,也是一个也无,身边伺候的人都是小厮,二哥也是如此!至于三哥你,因为没有从军,爹爹对你放宽了要求,可也没想到你会这般放纵!” 叶笙的声音依然平静温和,并不显得严厉,可语气里透出的失望,反而比严厉斥责更让叶三心里难受。 此时的小妹,不像那个自幼受尽宠爱,任性妄为的小妹,反倒像是他的姐姐! 叶三这才发现,自从小妹和康王的婚礼出事后,小妹的性情就变了很多,变得冷静,自持,稳重,也变得忧虑,变得隐忍。 从前依恋他,跟他撒娇卖痴,跟他胡闹的小妹,似乎渐渐远去了。 如今的小妹,虽然也偶尔与他撒娇胡闹 ,却始终有些克制,眼睛里不再有从前那样放肆,跳脱的光芒。 是因为他这个哥哥太无能了吗?才让从前不知世事,掌上明珠一般的小妹,性情大变? 想到这,叶三心里涌起一股内疚和愧悔。 “小妹,是我错了!我不会再去了,你放心便是,我会好好习武,好好照顾你!” 叶三低声说道。 叶笙闻言一愣,目光发怔的望着叶三,良久,叶笙轻声说道,“三哥,我不是在怪你,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军营,被爹爹压着去军营,你心里不高兴,才会放纵了一点。若是在那里你会开心一点,你就去吧,只是要注意一些,别染了花柳,也要去得少些,身子要紧!” 前世三哥过得很不开心,一方面因他和萧桓屡有冲突,她夹在萧桓和三哥之间左右为难,和三哥也不由自主的疏远,兄妹之间有好几年都相对无言,每一次见三哥,他都郁郁寡欢,另一方面,三哥为了她上了他最厌恶的战场,还因此英年早逝,死在战场上。 这一世,叶笙想让他开心一点。 他不愿做的事,她来做! 他不愿上战场,不愿看见战场上的尸骨如山,她去上! 第152章 唐家四少爷 三哥的性情,其实不太像将军府的人,反倒有些像江南人,大概是来自外公家的家族基因吧,三哥的骨子里透着温情,悲悯,浪漫,自由随性,他习武只为保护家人,行侠仗义,不为上战场厮杀。 这样的他,战场上的尸骨,鲜血,哀嚎,对他来说是无穷无尽的折磨。 叶笙不知道前世,他是怎么扛过来的。 也许,他并没有扛过来,才会倒在战场上。 不过,无妨,这一世他不用再面对这些。 那些肮脏污秽,杀人取命,阴谋诡谲的事,通通她来! 死过一次的人,不惧双手沾满鲜血,不惧被冠上心狠手辣之名,也不惧黄泉路上的恶鬼索命! 她的三哥,只需要做他的叶三爷,做那个风靡万千少女,叱咤京城青楼,提枪上马,潇洒倜傥,行侠仗义,恣意风流的叶三爷! “三哥,我会与爹爹说,你不想去军营,那就不去!你想行走江湖做个游侠,也尽管去!叶家有我,有大哥二哥,足够了!你只管去做你喜欢的事!” 叶三俊朗不凡的脸上,先是面露狂喜,只一瞬间,狂喜褪去,余下的是平静和沉着,“小妹,我是兄长,叶家理应由哥哥们撑 着,不应该是你,你就该像从前那样,做个无忧无虑的掌上明珠,那些沉重艰难的事情,不应该由你来考虑……” “可我不喜欢做掌上明珠!” 叶笙淡淡的打断叶三的话,声音温和而坚定,“我喜欢现在的我!喜欢我一手创立的铁卫营!喜欢我正在做的事情!也喜欢我创造的东西,一点点步上正轨,一点点变得更好更出色!更喜欢这种我的命运由我自己掌控的感觉!虽然累,虽然满身伤痕,可是我心里充实,我不害怕!不彷徨!” “所以,三哥,”叶笙目不转睛的看着叶三,眼中满是坚定,目光清澈沉静,如两汪清泉,却透着耀眼明亮的光芒,“你去做你喜欢的事,我做我喜欢的!” 叶三怔怔望着她,眼中的光芒浮浮沉沉,忽明忽暗,他何尝不知道小妹这番话,也许有真情实意,但更多的是安慰他。 勾心斗角,无休无止,素白的双手沾满鲜血,鲜红的心渐渐被染得墨一般黑,谁会真心喜欢? 小妹一介柔弱女子,哪里承担得起将军府的千钧重担? 不知过了多久,叶三眼里的光芒沉寂下来,他目光微凝的望着叶笙,“小妹,行走江湖 ,浪迹天涯,那不过是少年时不懂事的想法,如今我已经不喜欢了,军营里没什么不好,还能肆意的打打杀杀,伤了人也不用担心惹上官司。” “三哥!” “不用再说了,我意已决!” 叶笙还想再说些什么,一个高大挺拔的男子,出了金福楼,朝他们走来。 叶三飞快换上一副轻松随意的笑脸,朝对方拱了拱手,“唐四哥。” 来人正是唐家这一辈的唐四少爷唐靖,他是唐家孙辈里最出众的人物,如今位居六品轻骑将军。 可以说,唐家最大的希望就在他身上。 唐靖朝叶三拱了拱手,“叶三弟。” 转脸看见叶笙,唐靖面露一丝惊艳,目光有些发直,叶三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挤进唐靖和叶笙之间,挡住唐靖的视线,语气淡淡的,没了之前的亲热,“这是我家小妹。” 叶笙的名头在京城很响,唐靖自然也听说过,只是没想过传闻里胡作非为,心狠手辣的叶笙会生得这样好。 叶笙的容貌算不上倾国倾城,她的容貌与一般千金贵女肌肤胜雪,眉眼温婉柔顺截然不同,于人群中一眼就能认出来。 她的五官明艳大气,杏眼红唇,线条分明 ,一双墨黑长眉英气中不失妩媚,自有一番让人移不开目光的气度和容光。 唐靖收了惊艳之色,行了一礼,声音居然变得温柔不少,“叶小姐,在下唐靖,在家排第四,人称……” “唐斯!” 叶三冷不丁叫了一声,打断了唐靖的话,唐斯无声无息上前,叶三意味深长的瞟了他一眼,“伺候好大小姐!你日夜服侍大小姐,大小姐的喜好你最清楚。” 叶三刻意加重了日夜两个字,唐斯一愣,没有反驳,轻轻应了声‘是’,走到叶笙身边,扶住了叶笙的胳膊。 叶三这才洋洋得意的瞥了一眼脸色惨淡的唐靖,心中无比畅快,小子,我家小妹也是你能肖想的?死心吧你! 在叶三心里,虽然他不喜欢萧家的男子,但也觉得唯有安乐王,英王那样精才艳绝,才貌都是顶尖的人物,才配得上他家小妹! 叶三无视唐靖面色不渝,笑嘻嘻道,“要开宴了吧?走吧,唐四少!” 一开始,他亲亲密密的叫对方唐四哥,这才一会功夫,就换了生疏的唐四少。 唐靖眼中光芒微微一闪,他如何看不出叶三对自家小妹的袒护?又如何看不出叶三对他的敌视? 这叶三也太不讲理了些,自己只不过多看了一眼叶笙,他就这副样子!护犊子也不是这么护的! 唐靖面上没有露出一丝异样,微微一笑,“请!” 两人说笑着进了金福楼。 叶笙望着两人的背影,长眉微微一拧。 跟唐靖相比,自家三哥的情绪过于外露了。 武将信奉拳头就是硬道理的教条,一般来说,心机都不怎么深,唐靖的心思,在武将里略深了些,这么一对比,自家三哥就显得有些没心眼了。 唐靖在孙辈里是最出众的,也是最得唐老爷子看重的孙子,唐家将来很可能由唐靖掌舵,那么,此次叶家和唐家有联姻的意向,这其中有没有唐靖的作用? 不过无妨,唐靖心思再深,也深不过大哥二哥,更深不过她! 唐靖的情绪变化,通通逃不过她的眼睛! 她如何看不出唐靖看向她时,眼里的惊艳,还有一分侥幸和如释重负。 侥幸?为何会有侥幸? 至于如释重负,就更无从说起了,她和唐靖今日才第一次见面。 看着在唐靖有意无意的讨好吹捧下,三哥越来越好的脸色,和越来越灿烂的笑容。 叶笙眼中一缕锐利冰冷的寒芒,一闪而过。 第153章 叶笙配不上他 恐怕,今日的宴席,为的不单单是三哥! 算计到她头上没关系,可这些人若敢算计到三哥头上,就别怪她狠手无情! “叶小姐,小心台阶。” 唐靖回头,满面笑容,温柔和气的说道。 叶笙眼底的寒光飞快隐去,微微一笑,“多谢唐四少的关心。” “唐叶两家,都为武将,本该交情深厚,却因我家老爷子不爱应酬,两家因此没什么来往,我虽然见过叶三弟几次,却没见过笙儿妹妹。” 笙儿妹妹? 萧桓前世就是唤她笙儿。 这两个字是叶笙这辈子最厌恶听到的! 大婚时,洞房花烛夜,萧桓借着腿伤的由头躺在床上,深情款款的看着她,口中说着:“笙儿,我虽然不能给你一个完美的洞房花烛夜,但我会待你好的,一辈子待你好。” 夺得东宫储位时,他难掩激动狂喜的握住她的手,“笙儿,多谢你!没有你,我一定争不到这个位置!我要让你当大燕的皇后!让你母仪天下,风光无限!” 终于坐上了龙椅,他趁着无人时,带她去了金銮殿,他一身明黄龙袍坐在龙椅上,拉着她的手,让她站在龙椅旁,深情又不失威 严的说,“笙儿,如今朕是皇帝,你是皇后,你放心,你会是朕唯一的皇后,也会是朕唯一的妻子!朕今生今世,只你一人!” 到后来,他借着酒醉与温如雪滚在一处,被她撞破时,死死抓着她的手苦苦哀求,“笙儿,朕错了,朕喝醉了酒,把她当成了你,朕不是有意的,你原谅朕吧,朕答应你,只有这一次……” 再后来,温如雪进宫成了贵妃,他依然在她面前信誓旦旦,“笙儿,你放心,她只是贵妃,是妾,永远不能撼动你的位置,朕也不会宠她,让她入宫,只是因为温家闹得太厉害,朝堂动荡不安,史官骂朕,朕实在没法子……” 萧桓答应的从来没做到,那时候,她怀着孩子,胎气不稳,爹爹和两位哥哥又远在边关,她不想动怒也不能动怒,才硬生生忍了下来,想等到安稳生下孩子再收拾这对狗男女! 谁知道…… 若知道后来发生的事,当初看见温如雪一丝不挂躺在龙床上时,她就该一杯毒酒灌下去,毒死这个贱婢!再给萧桓下慢性毒,无声无息毒死他,等到生下孩儿,再扶持孩子上位! 可那时候的她,虽然对 萧桓背叛的事情大怒,但心中多少还对他留有余情,她是想过温如雪死,但从没想过萧桓死,他是她的夫君,也是她腹中孩子的父亲,相伴十年,不到万不得已她怎么会想让他死呢?就算是收拾他,也不过略施惩戒,不会伤筋动骨。 但没想到的是,她没想让萧桓死,萧桓早就想让她死!让叶家死! “笙儿妹妹,你在想什么?” 笙儿,笙儿,笙儿…… 一声声的,不仅刺人的耳朵,还刺心! 叶笙脸上的笑容隐去,微凉的目光掠过唐靖英俊的脸,语气淡淡的,“唐四少,既然两家没什么来往,也没什么交情,你我也是第一次见面,叫得这么亲密有些不妥,你还是叫我叶小姐吧。” 叶笙说完这句话,也不去理会唐靖的脸色有多难看,抬脚上了二楼。 唐靖望着她高挑婀娜的背影,眼里的光芒闪了闪,叶三看着这一幕,眼中一缕寒光一闪而过,面上却笑嘻嘻道,“是啊,唐四少,既然叶唐两家素日没什么交情,再者男女授受不亲,你叫我家小妹叫笙儿妹妹有点不妥,还是叫叶小姐吧。” 刚刚唐靖说话中听,让他心里受用得 很,又有意无意的解释他之前之所以那样看着小妹,只是太过惊艳,并无其他意思,也没有什么企图,他这才和唐靖又称兄道弟。 没想到……原来不是没有企图,是在这哄他玩,拿他当个傻子呢!他是没心眼,不想搞那些阴谋算计,可不代表他傻啊! 哼!不自量力! 能力没多少,胆子倒是挺肥的! 一个小小的六品的轻骑将军,就敢肖想大将军府的独女!大哥是四品,二哥比唐靖年轻,还是五品!一个六品,芝麻点大的官……也好意思整个唐家捧着奉着! 他叶三爷要是上战场,怎么着也能捞个五品将军回来。 “是,是我考虑不周,叶三弟和叶小姐别计较。” 唐靖隐去眼底的光芒,面色一如既往的亲近温和,微微笑道。 唐靖面上如常,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 叶家也太自以为是了! 这叶笙有过婚约,还在迎亲路上被刺客掳走过,谁不私底下传闻,说她身子早就不清白了,才因此被皇帝取消婚约,毕竟康王再不得宠,也是皇子,岂能娶一个白璧有瑕的女子为正妻? 再说了,她又受过伤,据说是不能生了,还有招 纳面首的名声,还整日带着面首进进出出,身子不好,名声也败坏到了极致,他可是唐家最有出息的子孙,位居六品!前途无量!也是唐家将来的掌舵人,跟叶笙在一起,怎么就配不上她了?难道不是叶笙配不上他吗? 老爷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不让他娶叶笙,却想把三妹嫁给叶三。 三妹容貌出众,冰雪聪明,才华横溢,别说嫁入官家,就算嫁给皇子做王妃,也是够的,叶三一个纨绔浪子,没有官职也没有功名,才名更是无从说起,顶多就是会些武艺,就算是武艺,也没听说他有多出色,想来也就是个花架子,哪里配得上三妹? 若说叶家的叶大和叶二,倒是配得上三妹! 尤其是叶大,少年英才,位居四品,整个大燕也找不出几个。 唐靖这样想着,却发现叶三和叶笙已经消失在二楼的转角处,进了订好的房间。 “叶小姐,叶三弟,等等我!” 唐靖口中高呼着,追了过去,却和从旁边房间出来的一人撞在一起。 “什么人?竟敢——” 唐靖的声音戛然而止,面色复杂,震惊的望着与他相撞的人,嘴唇抖了抖,“王爷!” 第154章 这样的人,可以利用 真是平白无故不能说人,一说就见鬼! 唐靖在心里腹诽道,他刚刚才在心里说叶笙和康王婚约的事,不一会就跟康王撞了个正着。 眼见萧桓阴沉着脸,面色阴郁,一双凉飕飕阴恻恻的眼在他面上刮过,他不言不语,就这么面上不带什么表情的看着唐靖,唐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态度恭敬了不少,拱手施了一礼,“末将唐靖,见过王爷!” “唐靖?” 萧桓意味深长的咀嚼着这两个字,意味不明的目光在唐靖面上扫来扫去,“你叫唐靖?” 唐靖被他的态度弄得头皮发麻,面上不敢露出丝毫不敬,忙低低应了声‘是’。 “本王记得你是唐老将军的孙子,排行第四,是唐家孙辈里最有能耐最有出息的一个,老将军对你寄予厚望,如今位居六品轻骑将军,不知本王有没有记岔?” 见康王对自己这般上心,唐靖面上情不自禁露出一缕喜色,忙答道,“王爷记得分毫不差!” 虽然康王不怎么受宠,但也是五个封王的皇子中的一个,虽是借了将军府的势,托了叶将军的福,但他若是没有资格封王,就算叶将军上折子为他请封,皇帝也不会顺势封了 他为康王。 可见,康王还是有点分量的。 让一个封了王的皇子这样记在心上,叫他如何不欣喜? “少年英才,前途无量!用心做事,别辜负了父皇和老将军的期望。” 萧桓的目光又在他面上停了好一会,才淡淡道。 “是,王爷的教导,末将铭记于心。” 唐靖恭恭敬敬道。 萧桓又深深看了他一眼,这才抬脚离开,身边的随从想要搀扶他,他摇了摇头,声音温和又不失威严,“本王无事。” 唐靖忙躬身行礼,“恭送王爷。” 看康王去的方向,是在另一头的包房,看来,康王约了人在这里吃饭。 想想也是,金福楼是京城最好的酒楼,王公贵族,朝堂大臣在这里请客吃饭的不计其数。 唐靖的目光在萧桓明显有些不适的双腿上略微一顿,便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直到萧桓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才转身往自己的包房走去。 他不知道的是,他一转身,原本消失在回廊尽头的萧桓无声无息出现,望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才勾了勾手指,随从凑了上来,“王爷有何吩咐?” “去看看!叶家和唐家想做什么?” 随从低低应了声是,无声 无息离开。 叶笙和唐靖都出现了,两家一定在谋什么大事。 叶笙最得叶兆宠爱,是将军府的明珠,而唐靖是唐家未来的继承人,两个人在一起会有什么事?虽然有个叶三,但叶三是个纨绔子弟,一事无成,一向不得叶兆看重,他的出现无非是掩人耳目,关键还是在叶笙和唐靖身上。 难不成叶兆想把叶笙嫁给唐靖? 萧桓眼里寒光沉沉,叶笙那个贱人,废了他一条腿不说,还让他有苦说不出!不仅如此,她居然让父皇收回赐婚的旨意! 天子一言九鼎,圣旨一出,断没有收回去的道理!不知那个贱人,用了什么狐媚法子,勾得父皇听了她的话!真是下贱狐媚! 更可恨的是,她居然勾上了九皇叔,一向对他们这些皇子视若无物的九皇叔也不知中了什么邪,居然为了这个贱人对付自己! 想起腿上今早受的伤,萧桓恨得杀人的心都有了。 如今他被父皇冷落,被兄弟排挤践踏,受尽冷眼,都拜叶笙所赐!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萧桓狠狠的想着若有一天叶笙落在他手里,他定要将叶笙折磨个透,可发狠了半晌,也不知该如何折磨她。 杀了? 太便宜她了,也太可惜了些,那样玲珑有致的身段,那样紧致婀娜的腰肢,修长笔直的双腿,就这么死了,岂不浪费? 让她活着? 他咽不下这口气! 萧桓脑中灵光一闪,顿时有了个极好的主意。 这样水性杨花,朝秦暮楚的贱人,就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就该千人骑万人枕! 等他玩腻了,把人给玩残了,就丢给手下们赏玩,那些个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暗卫们,最是变态阴毒,手段百出,他呢,就在旁边喝着美酒,听着曲儿欣赏,想必极其热闹有趣,谁的手段最新奇,他便重赏谁。 这么一想,萧桓心中舒服了不少,眼中阴恻恻的光芒愈发的亮,亮得骇人,仿佛那一日已近在眼前。 “王爷,从收到的消息来看,那一位就在绿萼房间。” 随从低声说道。 萧桓眼里阴毒的光芒一闪而逝,“走!” 临走前,他回头看了一眼唐靖离开的方向,嘴角上扬,露出一丝阴冷的笑意,就算叶笙跟他的婚约已经取消,那又如何?叶笙一日与他有过婚约,终生都是他的女人!想嫁旁人,也得看他准不准! 至于那个唐靖,一看就是野心勃勃的。 这样的人 ,倒是可以利用! 金福楼的包房都是以花草命名,最好的包房以梅花的种类命名,只有四间,分别是绿萼,宫粉,玉碟,洒金,四间房绿萼最佳,次一等的以兰花的种类命名,有六间,分别是素冠荷鼎,石斛,墨兰,蕙兰,春兰,莲瓣,以素冠荷鼎为佳。 一般来说,能订下梅花包房的人,仅仅是有钱还不行,身份更要尊贵,基本上是王侯将相宴请人才订,尤其是绿萼,据说一年到头只属于一个人,旁者权位再高钱再多,也不敢去碰,这是京城里默认的规则,至于次一等的兰花包房,虽然价钱昂贵,但对身份没有限制,不管你是王公贵族还是贩夫走卒,只要出得起价钱,便能订了。 叶三和唐家小姐相看的包房,就是素冠荷鼎,房间是叶家定下的,只是个儿女相看,要定梅花包间太过于惹人注目,也容易给叶家惹来非议,毕竟现如今的叶家太过显赫,稍有差池,都会招来对手们的攻歼,订了次一等的兰花包间里最好的素冠荷鼎,已经很给唐家诚意。 到了绿萼房间门口,萧桓亲自敲门,三声过后,里面传来漫不经心,冷淡高傲的声音。 “进来。” 第155章 你以为本王看得上? 一进包房,萧桓二话不说噗通一声跪下,额头重重磕在坚硬的地板上。 那一磕磕得极重,一缕血丝顺着额头流了下来。 “侄儿知道错了,求九皇叔饶恕!” 包房里的人正是萧御,此时,萧御一身锦衣华服,手中端着一杯酒,正慵懒随意的倚在窗前,午时的阳光,微微落在他脸上,让那张昳丽无双的脸泛着点点莹润的光晕,更衬得他容色如玉,动人得很。 萧御仿佛没有看见萧桓的那一跪一磕,也没有听见他的话,目光落在窗前的那一株精心养着的梅花上,目光中似有水光微微荡漾,长而卷翘的睫毛静静垂下,尾尖微微翘起,似孔雀扬起的尾翼,他略一抬手,将琥珀色的酒液倒在梅花上,动作优雅闲适。 那梅花正是绿萼,只是如今还没到时节,绿萼并未开花。 阳光洒在他手上,素白如玉,骨节分明的手,像是要融化在阳光里,美不胜收。 “九皇叔恕罪,侄儿知道错了!” 萧桓一咬牙,再次重重磕在地板上。 萧御依然恍若未闻,专心致志的浇着花。 “九皇叔恕罪,侄儿知道错了!” 萧桓一下又一下磕着头,一下 比一下重。 萧御不开口,他就不敢停。 连磕了十几下之后,萧御终于有了反应,他抬起眼帘,略有些不悦的目光落在萧桓满是鲜血的脸上,“聒噪!” 萧桓刚要脱口而出的求饶,又硬生生吞了回去,哀求的目光望着萧御。 萧御没了浇花的兴致,扔了酒杯,懒洋洋的半躺在美人榻上,拿出一方素白的手绢,轻轻擦拭着手指,动作优雅至极。 萧桓悬着一颗心,心急如焚的等他擦完,可萧御始终慢悠悠的,萧桓终于熬不住了,眼珠子微微一转,“九皇叔,侄儿刚刚看见了叶笙。” 萧御擦拭的动作猛地一顿。 叶笙那个贱人,果然勾上了九皇叔! 萧桓在心里狠狠骂道,面上却不敢露出分毫,一双眼直勾勾看着萧御,“九皇叔,叶笙她……” “她怎么样跟本王有什么关系?” 萧御淡漠的打断萧桓的话,继续擦拭着手指。 萧桓一愣,九皇叔今儿天还没亮,就让影一来打断他的腿,不是为了叶笙,还能为了谁?怎么这才几个时辰,就变卦了? 萧桓仔细观察着萧御的脸色,见他神色如常,似乎叶笙怎么样真的跟他没关系。 萧桓一咬牙,低声说道,“侄儿原以为九皇叔让人打断侄儿的腿,是因为叶笙……” 萧御没有言语。 萧桓心中一动,继续说道,“侄儿自知和叶笙有过婚约,和叶笙取消婚约之后,侄儿也曾不甘心的去将军府闹过,但九皇叔放心,自从知道叶笙的心不在侄儿这里之后,侄儿再没纠缠过她。” 萧御擦拭的手一顿,“那你觉得她的心在谁那里?” “自然在九皇叔身上。” 萧桓陪着笑说道。 萧御抬起眼帘,目光深深的看了萧桓一眼,突然哼了一声,像失了兴致般,将帕子重重扔在一旁,“你真这么觉得?” 萧桓刚要说是,萧御已冷冷道,“可本王不觉得!再者,她的心在谁身上,与本王无关!本王也不在意她的心在谁那里!” 话音刚落,他便起了身,神色有些不悦,“这酒喝得无趣,本王不想喝了!还有——影一!” 影一无声无息出现,如鬼魅一般。 萧桓根本没看清楚他怎么出现的,看见影一,萧桓受伤的腿立马钻心的疼。 “告诉掌柜的,这地被人跪脏了,让他重新刷过!” 萧桓脸色顿时惨淡如纸。 萧御 说完,也不管萧桓还跪在地上,抬腿往外走。 事已至此,那就赌一把!赌赢了,他的腿就能保住,赌输了,也不过是如今这副鬼样子,不会更差! 萧桓一咬牙,大声说道,“既然叶笙跟九皇叔无关,那她的事,侄儿也就不多嘴了。” 萧御脚步一顿,回头,冷冰冰的目光落在萧桓身上,“说!” “叶笙跟九皇叔没有关系,侄儿就不拿她的事来污九皇叔的耳朵了。” 萧御冰冷的目光落在萧桓面上,萧桓硬着头皮与他对视,良久,萧御眼睛里的冰冷转为不屑,目光深深的盯了萧桓一眼,转身回了美人榻,慵懒随意的歪在榻上,萧桓跪着向前,恭恭敬敬替他斟了杯酒,萧御扫了一眼那杯酒,脸上闪过一丝嫌弃。 萧桓眼中一缕阴恻恻的寒光一闪而过,面上却不敢有任何异样。 “说吧,你想要什么?” “侄儿只想保住这条腿!求九皇叔成全!” 萧御勾了勾唇角,似笑非笑道,“本王又不是大夫,不能帮你治腿。” 萧桓眼中闪过一丝怨毒的光,“只要九皇叔饶恕侄儿,不再让影一来康王府,侄儿这条腿便能保住。” 萧御 意味深长的扫了他一眼,“是吗?” “太医说了,影一并未下狠手,只是伤到了侄儿腿上的肌肉,并未伤到腿骨,也没有伤到筋脉,只要好好休养,不出半个月,侄儿这条腿便能痊愈。” 萧桓满脸哀求的看着萧御,“侄儿知道,九皇叔只是一时恼怒,才让影一来警告一下侄儿,并不想废了侄儿仅剩的一条完好的腿,侄儿也知道错了,从今往后再不敢冒犯九皇叔,也不敢纠缠叶笙。” 萧御垂着眼帘,静静的看着手指上修得整整齐齐的指甲,不言不语。 直到萧桓受不住这房间里的让人几乎窒息的安静,萧御才淡淡道,“本王听说,你府中有个婢女,名叫笙儿,很得你的宠爱?” 萧桓心中猛地一跳,脸色一片煞白,萧御怎么知道? 他也不敢辩解,额头咚的一声重重磕在地上,那声音听得一旁的影一都觉得疼,萧桓却似感觉不到疼似的,语速飞快的说道,“侄儿知道错了,侄儿不敢了,侄儿回去便把那个婢女送到九皇叔府上。” 萧御居高临下看着他,唇角略一上扬,勾出一抹嘲讽的冷笑,“这样的庸脂俗粉,你以为本王看得上?” 第156章 叶笙的第一次 萧桓抬头,不解的看向萧御。 看着那张血污的脸,萧御只觉得脏得很,半分兴致也没了,索然无味的说道,“你留着自己用吧!只是这名字……” “她原本不叫这个名字,侄儿见她长得有两分像叶笙,才让她改了名字,九皇叔放心,侄儿回去便把她的名字改回来!” 萧御沉默良久,才轻轻嗯了声,语气听不出半点情绪,神色也平静得很,看不出异样,反倒让萧桓心中更是不安。 他已经无比确定,九皇叔心里有叶笙,哪怕嘴上说着不在意,可心里还是在意的。 叶笙那个贱人,当真好本事!连九皇叔这样不近女色多年,看天下女子都觉得是庸脂俗粉的人,都能勾上! 也不知这两人有没有…… 想来是有的,不然九皇叔怎么会被那个妖精迷得神魂颠倒?定然是叶笙从哪个勾栏院里学来的迷惑男人的手段,九皇叔又从不曾近过女色,自然是着了她的道!被她迷得丢了魂! 明明叶笙的第一次应该是他的,却被九皇叔得了去,他这心里,恨不得将这对狗男女千刀万剐!尤其是那个不知廉耻的贱妇! “你在想什么?脸色这般难看。” 耳边突如其来的高高在上的声音,惊得萧桓差点跳起来。 一对上萧御那双深幽不见底,透着淡淡嘲讽的眼,萧桓的心跳差点停止。 很快,他就回过神来,脑子转得飞快,口中也飞快说道,“侄儿在想叶笙和唐靖!” “唐靖?” 萧御目光深深的斜睨了萧桓一眼,似笑非笑的说道,“叶笙的那个面首叫唐斯,不叫唐靖。” “侄儿知道,侄儿说的是唐老将军的孙子唐靖,如今不过二十出头,就已位居六品轻骑将军,可以说是年少有为,前途无量。偏偏他跟一般五大三粗,皮糙肉厚的武将不同,唐靖此人生得俊美不凡,身姿潇洒,一向很得京中女子的青眼,听说曾有不少朝堂大臣,想让他做女婿,孙女婿,不过唐老将军貌似另有打算,这个最看重的孙子,迄今为止还是独自一人,据说身边也很干净,别说妾室,连通房丫头都没有。” 萧御目光一敛,面上露出一丝不耐,“你想说什么?直说便是!不要浪费本王的时间!” “叶笙和唐靖今日也在金福楼!” 萧御目光顿时一冷,周身的气压也随之低了下去,只一瞬,他便恢复如常,“ 那又如何?不过是巧合而已,能说明什么?” “若是巧合,侄儿也就不说什么了。” 萧桓将萧御的情绪变化全看在眼里,生母不受宠,自幼被人欺辱,受尽白眼和冷嘲热讽的他,深知如何说话才能一针见血,直往人心上最痛的地方扎去,“侄儿刚才看见叶笙和唐靖一同进入金福楼,两人有说有笑,亲密得很,唐靖还口口声声唤叶笙为笙儿妹妹,也不知两人私下里有什么交情,竟然这般亲近!” 萧御的脸色一如往常,像是半点不受萧桓的话影响,只是那双眼,一下漫上冰霜雪沫,冷得彻骨,连带着房间里的温度也一下低了下去。 萧桓打了个哆嗦,也不知是冷的,还是被萧御的威压影响。 他忍着肌肤上冒出的一丛一丛的鸡皮疙瘩,低声道,“九皇叔放心,侄儿已经让人去跟着了。” “放心?” 萧御面无表情的睨了他一眼,唇角上扬,勾出一抹冷笑,“本王有什么不放心的?你也用不着套本王的话,叶笙跟谁亲近,那是她的事,与本王无关!至于什么笙儿妹妹,唐靖哥哥,这样污糟难听的话,就别在本王面前说了!若再让本王听 见,休怪本王割了他的舌头!” 说完,萧御冷哼一声,起身离开。 一出门,便见一个随从打扮的黑衣男子候在外头,探头探脑的,萧御脸色顿时一冷,浓烈的杀气直逼对方头上。 黑衣男子脸色煞白如纸,连忙跪下行礼,“小的不是刺客,小的是康王殿下身边的人,刚为殿下去打探叶家和唐家的消息,小的见过安乐王!” 萧御这才收了身上的杀气,看也不看他一眼,径直离开。 走出几步,又猛地停下,折返,经过黑衣男子身边时,冷冷的盯了他一眼,“进来!” 黑衣男子忙跟进房间,萧桓正想要跟出去呢,见萧御折返,又见派出去的随从跟在后头,心中顿时了然,忙道,“陈力,快把你打探到的东西,悉数告诉九皇叔。” 陈力恭恭敬敬应了声是,沉声说道,“叶家和唐家人,就在素冠荷鼎,叶夫人,唐大夫人,唐四夫人都在,据说是为了儿女相看的事。” 萧御的脸色顿时冷了下去。 萧桓眼中一道光芒一闪而过,火上浇油的说道,“唐靖在孙辈里排行第四,却是长房的子孙,是唐大夫人的第二个儿子,恐怕这也是唐大夫人 亲自出马的缘由。至于唐四夫人,想来是来帮着掌掌眼的。” 一声轻响,萧御的手掌说重不重,说轻不轻的放在梨花木圆桌上。 他一抬手,厚实无比的梨花木圆桌,一下就散了架,横七竖八倒了一地。 房间里一下安静无声。 萧桓的目光落在一地的碎木头上,面色变了又变。 萧御目光沉沉的盯了他一眼,转向陈力,冷冷道,“包房是谁订的?” “叶三爷订的。” “叶三也在?” 陈力不敢不答,低低应了声,“是。” 萧御默然片刻,淡淡道,“包房里究竟有哪些人?” 陈力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叶小姐,唐靖。叶夫人,唐大夫人,唐四夫人,叶三爷,还有……唐家三小姐。” “儿女相看,为的是叶笙和唐靖,还是叶三和唐家三小姐?” 陈力看了萧桓一眼,眼珠子转了转,刚要开口,便听到一声高傲不屑的冷哼,冷哼声刚落,一股强悍霸道的劲力袭来,将他打飞出去,重重砸在一楼的大堂,砸碎了一张饭桌,惊得食客们四处乱窜。 “影一!” 萧御漫不经心整理着因那一掌,略有些凌乱的宽袖,冷冷道,“弄干净!” 第157章 你说该不该杀? 影一鬼魅般无声无息出了包房,一跃而下,众目睽睽之下捏住陈力的喉骨,咔擦一声,陈力连惊呼声都来不及发出,头颅软软的倒向一边,眼睛瞪得老大,可以说是死不瞑目。 食客们像被吓傻了似的,个个张着嘴,却无人发出声音,都像是被掐住了喉咙。 两名伙计安安静静走了过来,抬起陈力的尸体离开。 这两人做这事时,全都一脸冷漠,没有半点惊恐和不自在,可见对此已经习以为常。 影一一跃上了二楼,修长的身影消失在包房门口。 直到此时,食客们才像被人松开脖子,有了反应,一桌一桌的凑在一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刚那个被杀的人,好像是被人从那个房间里踢出来的。” “若是那位爷,狂妄惯了,连圣上都拿他没辙,杀人也不足为奇了。” “你们来得少,要是天天来,就知道这样的事,隔三差五就来上一回,我都见怪不怪了,你没看伙计们拖尸体的动作有多熟练?” 虽然议论得热闹,可众人都不约而同的压低了声音,生怕被他们口中的那位爷听见这些话。 “本王面前还敢装神弄鬼!这么喜欢装神弄鬼,本王就让他做真正的 鬼!”” 萧御意有所指的说道,瞥了一眼脸色煞白如纸的萧桓,漫不经心的开口,“这样的人,三侄儿你说该不该杀?” 萧桓心中满腔恨意,陈力是他身边的得力人,就这么死了,死得不明不白。 偏偏他还不能为他鸣冤,不仅如此,还得忍下满腔怨恨,小心翼翼的附和着萧御的话,“九皇叔说的是,是侄儿御下不力,才让手下人如此轻狂,失了分寸。” “你只说,他该不该杀?” 萧御微微抬着下巴,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明明萧桓站着,他坐着,却让人觉得,他在居高临下看着萧桓。 萧桓牙根都快咬断了,才压下心中的愤恨,恭恭敬敬的说道,“该杀!九皇叔杀得好!多谢九皇叔为侄儿清理不得力的手下!侄儿蠢钝,连手下人都教导不好,多谢九皇叔杀了他,侄儿感激不尽!” 萧御看着他,眼里的光芒微微闪动,片刻之后,萧御收回目光,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不屑至极的笑容,“三侄儿这时候倒挺有自知之明的。若是一直有这份自知之明,也不至于落到如今的地步了!” “侄儿——” 萧桓刚开口,就见萧御轻飘飘,凉飕飕的目光掠了过来 ,萧桓的喉咙立马像被一双冷冰冰的大手卡住,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是,本王是在意叶笙,那又如何?” 萧御冷哼一声,“本王真没想到,本王的这点子在意,你们一个个的比本王还在乎!非要借着本王的这点心思来生事,来刺探,来算计!是觉得本王有了喜爱的女子,便会被迷得失魂落魄,没了脑子,二话不说就掉进你们的圈套里吗?” “侄儿不敢,侄儿没有算计九皇叔……” “你若是再开口,本王就把你的下巴卸了!” 萧御凉凉道,萧桓一窒,再不敢辩解。 萧御凉飕飕的扫了他一眼,面上的表情既不屑又不耐烦,“罢了,你费尽心思来这么一招,为了本王出力出人,本王也不好让你白费心思。” 萧桓不解的看向萧御,萧御勾唇一笑,风华顿生,满室生辉,就连萧桓也不得不承认,单论容色,天底下少有人能与他这位九皇叔匹敌,也就是他那个受尽宠爱的四弟,英王萧桦,能与九皇叔斗个不相上下。 身为男子,长得再好看又如何?脸皮又不能当饭吃! 唯有登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才是最重要的! 萧桓心里泛酸的想道,耳边传来萧 御幽幽的声音,顿时将他满肚子的怨念驱散。 “你不是想要保住仅剩的完好的那条腿吗?” 萧桓满脸紧张的盯着萧御一开一合的唇,萧御微微侧着脸,望着那盆绿萼,眼中一缕寒芒一闪而过,“本王如你所愿!以后影一不会再去康王府!你好好养伤便是!” 萧御转过脸来,看着满脸喜色不加掩饰的萧桓,嘴角似笑非笑的扬起,“一条人命,换一条腿,说起来,还是本王赚了呢。” 萧桓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一脸尴尬。 他刚刚满心狂喜,居然把陈力的死忘了! 他这样的态度,定然让手下人心寒,从今往后,谁还真心为他办事? 萧桓眼里的光闪了闪,嗫嚅着嘴唇道,“侄儿,侄儿……” 萧御懒得看他那副嘴脸,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萧桓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也没心思继续逗留,忙道,“侄儿府里还有事,就不打扰九皇叔了。” 一出了金福楼,萧桓重重一拳打在墙上,鲜血直流。 身边的随从吓了一跳,“殿下!” “身为主子,护不住手下不说,还被安乐王如此羞辱!这口气本王咽不下去!” 之前见陈力死得不明不白,随从们都有些心惊且心 寒,但此刻见萧桓如此自责和愤怒,众人心中好受了许多。 “殿下,安乐王张狂惯了,连皇上身边的人都敢打骂,他岂会容许陈力在他面前做鬼?殿下不必自责,此事与殿下无关!” 随从低声劝慰道,萧桓握紧拳头,又狠狠一拳砸在墙上,“怎么会与本王无关?若不是本王无能,又岂会护不住陈力?陈力追随本王多年,忠心耿耿,见他就这么眼睁睁死在本王面前,本王心里刀割一般!不行!本王忍不下,本王要为陈力报仇!” 萧桓说着,转身往金福楼走,手下们忙死死拦住他,“殿下万万不可!安乐王既得圣宠,又张狂跋扈,连太子殿下都不敢给他没脸,殿下切不能与他撕破脸!否则,不仅报不了仇,殿下的处境会更难熬……” “都怪本王无用!” 萧桓狠狠捶自己的头,手下们见他这样,寒心早已转为感动,纷纷劝慰他。 萧桓又演了一番情真意挚,心痛流泪的好戏,才在手下的劝说下上马离开。 素冠荷鼎里,一派欢声笑语,气氛很是热闹。 唐斯走进来,在叶笙耳边低声说了句话。 叶笙捏着茶杯的手一顿,面上依然带笑,眼神却骤然冷了下去。 第158章 唐靖的谋算 她勾了勾手指,示意唐斯附耳过来,压低声音跟唐斯耳语了几句,唐斯点了点头,转身出了素冠荷鼎。 正在和叶夫人相谈甚欢的唐大夫人看见这一幕,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微微皱着眉头看向最钟爱的儿子,唐靖察觉到唐大夫人的目光,也望了过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唐靖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唐大夫人的眉头拧得更紧,唐靖再次重重点了点头,唐大夫人沉沉的叹息一声,面上重新带上热切的笑容,对叶夫人说道,“可不是吗?儿女就是来讨债的,想我家靖儿,都二十三了,还没成家,我日夜挂心,就没一刻安心的。” 唐四夫人微微一笑,“靖儿是唐家最有出息的孩子,他的亲事,老爷子自有安排,大嫂别忧心。” “有什么安排呀?之前好几家大臣透出结亲的意向,这其中还有一品二品的朝堂大员,谁知老爷子都给拒了,我这心里难受了好几日……” 听着这看似愁烦,实则炫耀的话,叶夫人嘴角不由得撇了撇,面上依然带着亲切的笑容,柔声说道,“虽说儿女是来讨债的,可也有一句话,叫儿孙自有 儿孙福,四少爷年轻有为,相貌堂堂,一定会有好姻缘的,大夫人你不必担心。” “哎,也不知他的姻缘在哪里?对了,”唐大夫人话锋一转,“叶夫人,你家叶笙可有许人家?” 叶夫人心中一跳,凌厉的目光射向唐四夫人,她虽然自从嫁入将军府后,夫君没有妾室,连通房丫头都没有,她不用斗小妾,小姑也早已出嫁,还嫁得很远,数年都难得回来一次,当初公婆还在时,待她也好,她没什么后宅争斗的经验,可她不代表她傻,连唐大夫人的话里深意都听不出来?! 唐四夫人一脸茫然,貌似也不知道唐大夫人为何来这么一出,明明今天是她女儿唐三小姐,和叶家三少爷相看,唐大夫人怎么插了一脚?听唐大夫人这意思,是想撮合叶笙和唐靖? 唐四夫人脸色微微一变,忙岔开话题,“大嫂,我看叶家三少爷的确是个好孩子,跟芙儿也相配,不如……” 唐芙,就是她女儿唐家三小姐。 唐大夫人压根不接这个茬,看着叶夫人,笑眯眯的说道,“我家靖儿是个好孩子,只是这亲事上,迟迟找不到合适的,我这心 里急得发慌,叶夫人你放心,我们唐家别的不多,就子孙多,我已经抱上孙子了,也不差靖儿的,靖儿没有嫡子也没什么关系,我们唐家不重嫡庶,妾室生的孩子,也一样培养……” 叶夫人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淡,最后一点笑容也不剩,她也不说话,就这么面无表情的看着唐大夫人,直看得唐大夫人再也说不下去。 唐大夫人给唐四夫人递了个眼色,唐四夫人不想接话,可想起自家在唐家的处境,不得不开口,“靖儿的确是个好孩子,老爷子看重靖儿,也管得严,靖儿都这么大了,一直洁身自好,没有妾室也没有通房丫头……” “可唐大夫人刚刚还说什么妾室生的孩子照样培养。” 叶夫人似笑非笑的说道。 唐大夫人连忙笑道,“那是婚后,叶笙不是伤了身子,无法生育吗?总得让靖儿纳几个小妾,传宗接代吧?总不能让他绝后吧?” 叶夫人冷笑一声,话中带刺,“唐大夫人说笑了,我们家瑟瑟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和那么大的胆子,居然敢让唐家最得有出息的子孙绝后!” 唐大夫人皱了皱眉,脸上的笑容也褪 去了,“叶夫人这话就说得没意思了,我家靖儿是唐家最有出息的孩子,年少有为,前途无量,才二十多岁就位居六品轻骑将军……” “我家老大当上六品的时候,才十六岁!我家老二六品的时候,才十八!” 言下之意,你儿子二十多岁才六品,有什么好得意的?在我们叶家眼里,就是个屁! 唐大夫人面色一僵,她如何听不出叶夫人话里的意思?听说叶夫人出自江南大族,诗书世家,一向有贤良淑德,温婉端庄的名声,怎么这么泼辣? 娘都这样,可见那叶笙也不是好东西! 难怪有了婚约,要嫁入康王府了,还发生刺客劫婚的事,最后还被圣上取消婚约,谁知道她是不是和那刺客串通好的呢?说不定是她不检点,一早和别的男人有了瓜葛,要成亲了遮掩不住了,又怕欺君之罪压下来扛不住,便借着刺客的由头搅黄这桩婚事。 难不成她好好的一个儿子,要娶这样的女子为妻? 唐大夫人刚想发飙,接到唐靖频频递过来的眼色,为了儿子的心意,也只得压下一腔怒火,忍着气冷冷道,“叶夫人,你既为人母,就 该为子女多想想,叶笙不能生育,世家大族谁会娶这样的女子为正妻?就算一般的寒门小户,也不会娶吧?难不成你要让她一辈子嫁不出去?我们唐家虽然没有你们叶家显赫,可也不是小门小户,再说了,我家靖儿这般优秀,还配不上你女儿?” 叶夫人很想把桌上的菜碟子扣到唐大夫人那张自以为是的脸上去,接到唐四夫人递过来的哀求眼神,只得忍下火气,她还是挺喜欢唐芙的,生得漂亮,性格也大方,虽然跟她爹一样,爱好诗文,却半点酸腐之气都没有。 老三要是能娶到这样的女子为妻,也是他的造化! “唐大夫人言重了,不是唐靖配不上我家瑟瑟,是我家瑟瑟配不上唐靖!我家瑟瑟身子不好,我就不让她去拖累别人家了,自己养着便是。我们叶家别的没有,钱还有一点,养一个女儿还是养得起的!” “叶夫人这是故意赌气了, 就算你和叶将军愿意养这个女儿,可等你们故去呢?难不成让叶笙投靠哥哥们?没有哥嫂养着小姑子一辈子的,就算哥哥没意见,嫂子能没有意见?” “她要不愿意,和离便是!” 第159章 女子得有妇德! 一直听着这边动静的叶三,终于忍不住开口。 素冠荷鼎的房间很大,有左右两个隔间,中间垂着一道珠帘,夫人们在左边的隔间里说话,年轻人在右边的隔间聊天。 叶三一开口,唐芙的脸色微微一变,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和厌恶,只一瞬,又恢复如常,依然是那副笑靥如花,温柔大方的模样。 叶笙将唐芙的神情变化看在眼里,心中微微一动,不由得开口叫了声‘三哥’。 “本来就是啊,她要不愿意,想要休书我给她休书,想要和离那就和离。” 叶三没看懂叶笙的提醒,大大咧咧的说道,叶笙轻轻叹息一声,眼色朝唐芙的方向扫了扫,叶三这才反应过来,有些尴尬的看了唐芙一眼,试着解释,“我的意思是,家里那么大,院子那么多,还有不少空置的院子,多住小妹一个人有什么关系,若是银钱不够用,我多赚些便是,定不叫妻儿吃了苦去。” 他对唐芙的印象还是不错的,不想让她误会。 “终归是不方便的吧。” 唐芙委婉的说道,叶三没那么多心眼,没听懂唐芙的话里深意,大声说道,“有什么不方便的?将军府不分家,没有小妹,还 有大哥二哥大嫂二嫂啊。” 唐芙轻轻干咳两声,才婉转的说道,“不是我们不便,是叶小姐不便吧?毕竟,她也有自己的事,有自己的客人要接待……” “就在将军府接待不就行了?有什么不方便的?” 叶三依然没听懂,大大咧咧说道。 “那样的客人终归是不好明目张胆的接待的……” 唐芙越说,叶三更是满头雾水,“什么样的客人啊?连将军府都不能接待了?” “唐三小姐的意思是,我养着面首,和哥哥嫂子们住在一起,多有不便,也面上无光,若是面首冲撞了嫂嫂们,更是罪过了。” 叶笙语气淡淡的,面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唐芙面色一僵,却没有反驳叶笙的话,只是委婉的说道,“我自幼熟读诗书,从书里知道一句话,人,定当有可为有可不为,有些事,自然是不能为的,尤其是女子。” “你到底想说什么?” 叶三急得面红耳赤,叶笙淡淡一笑,“唐三小姐的意思是,女子得有女德,妇德,养面首这种事,女子不能为。” “有什么不能为的?男子可以养小妾,女子为啥不能养面首?” 叶三一开口,唐芙冷笑一声,话中 带刺的说道,“那你将来的妻子若是养面首,你也乐意?” “不乐意!” “那不就成了……” “成什么成?我又不养小妾!” 叶三没好气的说道,唐芙被噎得面颊通红。 “唐三小姐放心,若是你和三哥成了好事,我不会给你们添堵的。” 叶笙淡淡笑道,“其实唐三小姐说得对,我有自己的事,住在叶家多有不便,我之前也打算等哥哥们成亲后,建个别院出去住。” “干嘛要出去住,将军府那么大……” 叶三很不高兴的说道,看向唐芙的目光有些不善。 “将军府再大,有爹爹在,我可不想整日看爹爹教训你,将来教训你儿子,还是躲出去清静,再说了,三哥曾经答应过,给我建别院的,三哥该不会忘了吧?还是三哥想出尔反尔?” 叶笙笑盈盈的说道,叶三哈哈干笑两声,“瞧小妹说的,三哥一向说话算话,最有信用的,怎么会出尔反尔?” “将军府开销大,建别院需要不少银子……” “芙儿!” 唐四夫人厉声喝道,想要阻止唐芙往下说,芙儿还没嫁入将军府,这样的话哪轮得到她说?就算她已经嫁进去了,将军府的事情, 自有长辈和夫君安排,哪轮得到她来指手画脚? 唐芙仿若未闻,继续笑道,“再说了,女子最终还是要找个归宿的,叶小姐不如趁着年轻,找个好归宿吧。” “我觉得我现在挺好,不用找什么归宿。” 叶三气得额头青筋都冒出来,本想开口,却被叶笙一个眼色拦住了,叶笙微笑着看着唐芙,淡淡道,“唐三小姐有心了。” “我四哥就很不错,也不嫌弃叶小姐伤了身子有过婚约……” “芙儿!” 唐四夫人厉声呵斥,“你这样胡言乱语,还当我是你的娘亲吗?!” 唐芙张了张唇,最终闭上了嘴,不再言语。 唐四夫人忙对着脸色阴沉的叶夫人道歉,“叶夫人,是我没有教好女儿,您别生气,芙儿平日里不是这样的,许是今儿身子不好,才失了分寸。” 说到这,唐四夫人凌厉无比的眼神射向唐芙,“芙儿,娘亲说得对吗?” 唐芙咬了咬牙,在唐四夫人的威压下不甘不愿的开口,“是,娘亲说得对,女儿今早起来是有些头晕不适,才会胡言乱语。” 她对着叶夫人优雅施了一礼,柔声道,“请叶夫人和叶三少爷,叶小姐见谅。” 叶夫人 目光凉凉的看了她一眼,没有接话,唐四夫人看得心中乱跳,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女儿一眼。 她苦苦求了老爷子才得到这个机会,将军府那是什么门第?叶三是什么人才?要不是叶三没有官职在身,叶家又想要和唐家结盟,还轮不到芙儿。 唐家还有好些位姑娘没嫁,二房的二小姐,三房的四小姐,五房的五小姐,也都及笄了,这几日,二嫂三嫂五弟妹看她的眼睛都是红的,恨不得要吃了她,让自己的女儿代替芙儿。 她好不容易才求到这个机会,可芙儿呢?居然自个把机会往外推! 一定是唐靖和大嫂挑唆的! 想到这,唐四夫人怨毒的看向唐大夫人。 唐大夫人一心都在叶笙身上,没有觉察到唐四夫人的目光,笑盈盈道,“芙儿也没有胡说,叶小姐和我家靖儿是挺合适的,年龄相当,门第也相当,不如……” 叶夫人没有接话,叶三和叶笙也自顾自饮茶,无人接她的话,场面一下冷了下来。 唐靖眼里闪过一缕光芒,开口道,“笙儿妹妹,你放心。” 他的声音很温柔,面上的神情也很温柔,连目光都很温柔。 叶笙看着他,忽而一笑,“放心什么?” 第160章 他想娶你? “刚刚娘亲有些话说错了,我想帮她解释一下,免得叶伯母,叶三弟和笙儿妹妹误会。” 唐靖温温柔柔的说道,叶三霍的站起身,“谁耐烦听你们那些废话?小妹,我们——” ‘走’字还没说出口,便听到叶笙一声轻轻的“三哥”,叶三便像泄了气似的皮球似的,狠狠瞪了唐靖一眼,一屁股坐了回去。 唐靖感激的看了叶笙一眼,眼中的柔情更深浓,恨不得让人溺死在其中,“若能娶笙儿妹妹为妻,便是我的福分,唐家的福分,哪能做出纳妾室,让笙儿妹妹难堪这样的事来?” “靖儿,你——” 唐大夫人刚开口,唐靖目光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唐大夫人皱了皱眉,只得闭上嘴。 “我有兄弟三个,哥哥也已经娶妻生子,弟弟们将来也会娶妻生子,长房不需要我延续血脉,笙儿妹妹放心便是。” 唐大夫人三番两次想要开口,又被唐靖用眼神压了回去。 叶笙看见这一幕,面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看来,唐靖在唐家很受宠,很得唐老将军看重,居然连自己的母亲都能完全压制。 “我知道笙儿妹妹很介意夫君有妾室,你放心,我从 前没有,今后也不会有,今生今世,我只有笙儿妹妹一人!” “哼!” 门外传来倨傲不屑的一声冷哼,声音刚落,素冠荷鼎的门被人一脚踹开,萧御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慌得叶夫人和唐家众人连忙起身行礼,只有叶笙,像没看见似的,慢条斯理喝着自己的茶。 唐斯之前告诉过她,萧御今日就在金福楼。 她并不惊讶,前世就知道,金福楼的绿萼是萧御的专属。 可惊讶的是,萧桓也来了,还派人来打探消息,她让唐斯按兵不动,等人走了,才悄悄尾随。 原来,萧桓不仅来了,还是来见萧御的!更可恨的是,萧桓故意混淆今日叶唐两家的相看,拿她和唐靖刺激萧御! 她不在意萧御怎么样,暴怒也好,愤恨也好,还是满不在乎,她与萧御如今已经形同陌路。 可萧桓这样算计她,真当她废了他一条腿,就放过他了? 她这些日子一直在筹备铁卫营和养伤,暂时没动他,也没动康王府,他就以为万事大吉了? 前世满门覆灭,她和孩子死不瞑目的仇,萧桓还只还了一条腿!欠着的几十条人命还没有还! 她本不想这么早对付他,可这 人贱皮子,非要凑上来,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萧御冷冷淡淡的扫了众人一眼,大刺刺在叶笙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他想娶你?” 他神色温和,语气熟稔,众人眼里,他一派和叶笙相熟的模样,只有叶笙能看见萧御眼睛里的森森寒光。 若不是有旁人在,恐怕他就不是这么云淡风轻的问出这句话,而是要掐着她的脖子质问了。 “可能吧。” 这么多人在,叶笙也不想和他闹得太难看,说道。 “可能?” 萧御的声音略微拔高,语气嘲讽,“到底是,还是不是?” 看着萧御和叶笙这般亲密,唐靖不由得想起之前听到的传闻,说安乐王和叶笙纠缠不清,安乐王早就想抢侄儿媳妇,当初一向不愿意理人的安乐王愿意替代腿受伤的康王迎亲,就是打着搅黄婚事的盘算的! 果不其然,婚事就这么搅黄了。 可奇怪的是,叶笙并未嫁给安乐王,将军府和安乐王府的关系不仅没有更近一步,还势同水火,将军府和安乐王府的下人一遇上就打,打得还狠,每次都要见血。 将军府的人这么恨安乐王府的人,想来,是安乐王失去了兴趣,腻味了 叶笙,抛弃了叶笙吧? 那他突然闯进来,难不成又对叶笙有了兴趣? 唐靖眼里的光闪了闪,向前一步,恭恭敬敬道,“末将见过王爷。” 萧御的目光从叶笙面上移开,落在唐靖身上,“本王听说你这位唐小将军,有个玉面将军的绰号,如今一见,果然长得人模狗样的!” 唐靖面色一僵,随即微微一笑,“多谢王爷称赞!” 萧御目光一冷,冷笑道,“本王夸你了吗?若你听不懂,那本王说得直白一点好了。衣冠禽兽,人面兽心,蝇营狗苟,狼心狗肺,听懂了吗?” 唐靖没想到萧御这么不留情面,脸色一下就僵住了,房间里的气氛也刹那间冷如飘雪。 萧御像是毫无察觉,指着唐靖的脸问叶三,“他好看,还是叶大叶二好看?” “自然是大哥二哥好看!” “那为什么他的外号是玉面将军,叶大叶二不是?” 叶三看不上唐靖,撇撇嘴道,“大哥二哥靠的是真刀真枪,靠的是冲锋陷阵,抛头颅洒热血,又不靠一张脸,自然得不到这样的外号。” “三少爷这话说得太过了吧?” 唐芙声音温温柔柔的,说出的话却很刺耳,“我 四哥的军功,也是沙场上舍生忘死拼来的,我四哥文韬武略哪样也不差,并不单单只有一张脸!我们唐家门第小,子孙们只能靠自己打拼,不像三少爷,有一品大将军的父亲,还有四品五品将军的兄长,差点嫁入王府的妹妹,自然背靠大树好乘凉!什么也不用做,整日吊儿郎当,当个纨绔子弟,舒舒服服的!” “芙儿!” 唐四夫人气得浑身发抖,声音尖锐,“谁许你这样说三少爷的?你今日是来跟三少爷相看的,不是来胡言乱语的!是不是有人挑唆了你?是不是?” 她狠狠瞪着唐大夫人,恨不得扑上去从她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叶家多好的亲家啊,门第那般显贵,几个儿子身边还那么干干净净的,可见叶家的家风有多严,不像唐家,表面干净,背地里谁知道呢? 叶将军叶夫人也是好相处的人,三少爷虽然没有官职在身,可人才出众,相貌好性情也好,芙儿若是能嫁给他,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四夫人没有看出来吗?三小姐志不在叶家呢。” 叶笙盈盈笑道,语气意味深长,“不在叶家,那在哪呢?宫里?东宫?还是几座王府?” 第161章 都听不懂人话吗 唐芙面色一变,没有言语。 叶夫人的脸色也一下就变了,霍然起身,冷冷道,“既然唐三小姐看不上我们叶家,那这场相看就算了罢!” 她说着,便要拂袖离开。 “叶夫人您消消气。” 唐四夫人慌了,连忙拉住叶夫人的衣袖,不停的朝唐芙使眼色。 唐芙低着头毫无反应,叶夫人眼睛又没瞎,心里一阵恼怒,原本想着唐芙虽然出自唐家四房,但父亲无官无职,母亲也出自小门小户,门第实在低了些,老三配她有些委屈了,但看在唐芙温柔大方,端庄得体的份上,这门亲事也不是做不得。 如今看来,她没嫌这位三小姐门第不高,出身不显,人家倒嫌起她儿子来了! “我知道唐四夫人你是真心实意想与我家结亲,只可惜你们母女俩心里没想到一处。强扭的瓜不甜,强摘的花不香,就这样吧!” 叶夫人说完,拂掉唐四夫人的手,朝门口走去,回头见叶三还跟个木头桩子似的坐着不动,叶夫人顿时恼了,“还不走?等什么呢?难不成还等着人家回心转意?人家一门心思飞上枝头变凤凰,叶家不是梧桐树,接不住这只金凤凰!” 唐四夫人被叶夫人这番夹枪带 棒的话说得满脸通红,却一声也不敢辩驳。 亲事成不了,总不能成仇吧? “娘你说什么呢?我是那种人吗?我只是看小妹没走,怕小妹有事,才留下来等她的。” 叶三哭笑不得的说道,叶笙也笑,“三哥我还有点事要处理,你不用特地等我,送娘亲回去吧。” “真没事?” 叶三偷偷瞄了萧御一眼,叶笙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恰好萧御的目光投了过来,两人的目光就这么在空中撞在一起,空气中隐隐有火花的声音。 叶笙飞快移开目光,微微笑道,“真没事,你去吧。” 叶三这才起身,走到叶夫人身边,扶住她的胳膊,笑嘻嘻道,“娘你想去哪逛?我今儿没事,你去哪我都陪着。” “这心里不痛快,得要花钱才能痛快!你陪我去鼎福楼,看有没有好东西。” “得嘞!” 叶笙笑盈盈的看着叶夫人和叶三的身影出了门,目光温柔。 两人的身影一消失,叶笙面上的笑容也瞬间消失,原本温柔含笑的目光,一下冷了下来。 唐四夫人心中一跳,多年在唐家挣扎求全的敏锐经验,让她的手比脑子动得快,一巴掌打在唐芙面上,“芙儿,娘亲平日是怎么教你的 ?你简直气死为娘了!” 她那一巴掌打得极狠,唐芙雪白的面颊一下就红了,唐芙捂着脸,泪光盈盈的看着唐四夫人,见女儿这样,唐四夫人也心疼,可她知道今日要是不拿出个态度来,他们四房今后别想有好日子过! 她还有其他儿女,不能不为子女考虑! 叶夫人叶三少爷都是好说话的,叶将军和两位小将军,尤其眼前这位叶家大小姐,就不是那么好说话了! 两家相看,明明是唐家占了便宜,唐三小姐还一门心思攀高枝,看不上叶家和叶三少爷,这不是往叶家脸上打吗? “叶小姐别生气,是婶娘教女不善,是芙儿心太大了,婶娘回去一定好好教导她,不让她再出来丢人现眼,叶小姐大人有大量。” 唐四夫人对着叶笙一个小辈,低声下气的说道,唐芙忍不了了,大声说道,“娘,您是长辈,她是小辈,您这样跟她说话,也不怕折了她的福?” 萧御轻嗤一笑,笑得唐芙脸都红了,萧御意味深长的目光在唐芙面上一顿,“你说话挺有意思的。” 唐芙面上更红,“多谢王爷夸赞。” “本王夸了你吗?” 萧御语气嘲讽,“你们唐家人,怎么一个个都听不 懂人话呢?” 唐芙面色顿时惨白如纸。 萧御懒得再理会她,转过脸与叶笙说话,“一个唐家四夫人跟你说话,就折了你的福,那本王这样与你说话,岂不要折你的寿?” 他忽然想到什么,面色顿时就变了。 叶笙本想驳他几句,见萧御神色刹那间变得闷闷的,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说什么。 “四夫人,您不用自责,儿孙自有儿孙福,说不定三小姐真能得偿所愿呢?” 唐四夫人张了张唇,欲言又止,最终沉沉的叹息一声,“罢了,既然没有缘分,强求也无益。” 她缓缓起身,告辞离开。 见唐芙还一动不动,唐四夫人目光冷了冷,上前拽住唐芙的胳膊,唐芙不愿走,一双眼只盯着萧御不放。 叶笙看在眼里,心里滋味难言,转头看向萧御,见他微微垂着眼帘,任由着唐芙看他。 萧御一向最厌恶女子盯着他看,如今竟由得唐芙如此。 叶笙心里的滋味更复杂了,她抿了抿唇,缓缓开口,“王爷,唐——” “你想嫁给唐靖?” 萧御猛地抬头,声色俱厉的打断叶笙的话。 叶笙一愣,这什么跟什么啊? “我……” “你被他打动了?他说从前没有通房 侍妾,今后也不会有,今生今世只你一人,你便信了?” 叶笙被萧御的话弄得莫名其妙,刚想解释,便见萧御冷笑一声,“本王从前怎么不知道你竟这般愚钝?这样的话也能信的?” 叶笙也被拱起火来,嘲讽道,“是,我愚钝!不比王爷精明聪慧,天下第一!” 萧御被噎了一把,语气软和了不少,“本王不是想说你什么,只是想告诉你,这个唐靖虽没有通房侍妾,可外室相好好几个!” 唐靖面色一变,脸上露出一丝怒火,“末将一向洁身自好,王爷不要污蔑末将的名声!” “本王污蔑你?” 萧御冷笑一声,高高在上的目光掠过唐靖俊美不凡的脸,心里发堵,想起影一查到的东西,心中更是冒起一股无名火,“你算什么东西?也值得本王污蔑?” 唐靖刚要说话,萧御大声道:“影一!” 影一无声无息走了进来,手里还抱着一个襁褓,一个女子跟在影一后头,满面泪痕,神色惊恐不安,眼睛盯着襁褓不放。 一看见那女子,唐靖的脸色一下就变了。 “爷,快救救骏儿!” 女子一见唐靖,如看见救命稻草般扑了过来,抱住唐靖的腿哭喊道。 满室皆静! 第162章 不值得为这种男人伤心 连原本想要拖走唐芙的唐四夫人,都停下了动作,一脸看戏的表情。 唐靖脸色难看,一把扒开女子的手,声色俱厉的呵斥道,“你胡说什么?谁是你的爷?我可不认识你,你不要胡乱攀扯!” 女子愣愣的看着唐靖,连哭喊都忘记了。 “你不认识她?” 萧御漫不经心的说道,眼里闪过一丝嘲讽,“那本王给你介绍一下吧,这位姑娘叫红蕊,当年可是玉仙楼的花魁,清倌歌姬,名震京城,一曲千金,后来突然有一日就被人赎了身,去向不明。” 萧御勾唇一笑,笑得有些意味深长,“人人都猜这红蕊姑娘是被江南来的富商赎了身,带去了江南,没想到唐小将军就是那个‘富商’啊!” “王爷明鉴,末将不认识这个女子!她是谁,末将更不清楚!” “这样啊——” 萧御拉长声音幽道,“不认识她,那这个孩子呢?” 唐靖眼里光芒一闪,咬牙道,“末将也不认识!” “爷——” 红蕊刚开口,唐靖凌厉森寒的目光射向她,将红蕊即将脱口而出的话逼了回去。 “既然都不认识,”萧御端了叶笙的茶盏喝了口茶,面露嫌弃,嘟囔了一句‘这茶水也太难 喝了些’,叶笙只当没看见没听见。 萧御看了她一眼,还是把茶水咽了下去,慢悠悠道,“影一,处理了吧。” 红蕊脸色大变,她在青楼里长大,见多了老鸨子让打手处理不听话的姑娘,如何不知这两个字的意思? 她猛地扑到唐靖面前,无视唐靖杀人的眼神,死死抓着唐靖的裤腿,哭求道,“爷,那可是您的孩子!求爷救救他!爷,妾身求您了……” 唐靖脸色难看,依然一动不动。 他无动于衷的态度,让红蕊面如死灰,看着影一的手伸向襁褓里的孩子,红蕊不顾一切的磕头,磕得咚咚响,“求爷救救他,妾身自知出身风尘,配不上爷,只要爷救了他,妾身便带着孩子离开京城,不碍爷的眼,也不碍爷的事……” 唐靖脸色越来越难看,一脚踹开红蕊,“你胡说什么?谁是你的爷?再诬蔑我的名声,信不信我把你送官究办!” “够了!” 叶笙冷冷开口,声音虽轻却透着一股难以违逆的气势,唐靖目光灼灼的看着她,“笙儿妹妹,你别信她,这个女人出身风尘,最会巧言令色,笙儿妹妹别被她骗了。” “靖儿,那个孩子……” 唐大夫人刚开口, 就被唐靖盯了一眼,“那个孩子与我无关!我不认识她,也没有什么孩子不孩子!” 唐大夫人欲言又止。 叶笙冷眼看着唐靖演戏,红蕊眼里的绝望她看得很清楚,虽然和萧御一刀两断,但萧御的能力毋庸置疑,更不可能冤枉了唐靖! 更何况,她没瞎,红蕊和孩子出现时,唐靖的脸色一下就变了,若无瓜葛,心虚什么? “唐四少爷,你不用与我解释,你有多少相好外室,有多少私生子,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笙儿妹妹……” “我说过,”叶笙面无表情的看着唐靖,目光冰冷锐利,“不要叫我笙儿妹妹!我最讨厌听到笙儿两个字!” 萧御眼中光芒一闪,修长漂亮的手指不动声色的摩挲着茶杯的边缘。 叶笙懒得再理会面色惨淡的唐靖,看向哭得泪人儿的红蕊,叹息一声,声音变得温柔,“你也不用这么伤心,一个无情无义,狼心狗肺的男人,没了便没了,这是你的福气。” 红蕊止住哭声,“这位小姐说得对,红蕊生在青楼长在青楼,见多了负心薄情的男人,也没什么可难过的,只是伤心我的孩子……” “你的孩子不会有事的,他们不过是 吓一吓你。” 叶笙深深看了影一一眼,影一便感觉脸上像被刀子刮过似的,不迭的把襁褓塞进红蕊怀里,无视萧御咬牙切齿的眼神。 “你看,孩子不就回来了吗?” 红蕊紧紧抱着孩子,生怕孩子再被抢走。 “这事是他们不对,我代他们向你道歉。对了,你老家在哪?” “妾身的娘,是被人从福州一带拐来京城,卖进青楼的,若妾身有老家,便是那里了吧。” 叶笙沉吟片刻,高声叫道,“唐斯!” 唐斯走进屋里,“大小姐。” “带她去见李沧,让李沧查一查她的老家是哪儿的,让人送她回老家,还有……” 叶笙略一顿,轻轻吐出两个字,“孩子!” “那可是我的孙子!你不能把我的孙子送走!” 唐大夫人顾不得唐靖的眼色,大声说道。 叶笙勾了勾唇角,似笑非笑,意味深长,“大夫人不妨问问唐四少爷,这孩子是不是他的?” 唐靖紧紧捏住唐大夫人的胳膊,不让她再多说。 他虽然也舍不得孩子,可男人大丈夫,只要有了权势,多的是娇妻美妾给他生孩子! 唐大夫人哀求的看向唐靖,唐靖恍若未见。 直到唐斯带着红蕊母子下去, 唐靖才松开唐大夫人的胳膊,唐大夫人狠狠瞪了唐靖一眼,拂袖离开。 看完了戏的唐四夫人,也心满意足的带着一脸震惊的唐芙离开素冠荷鼎。 屋里只剩萧御,叶笙和唐靖。 唐靖目光灼灼的看着叶笙,“叶小姐,我对你的真心苍天可鉴,为了你,我甘愿自断香火!” 事情走到这一步,搅黄了三妹和叶三的事,又多了私生子的丑闻,老爷子一定对他很失望,他更不能失去叶家这棵大树。 只要搭上叶家,老爷子怎么样都会看在叶家的面上饶了他。 叶笙面无表情的看着唐靖,将他的野心,欲望,通通收在眼里。 他想拿她当踏脚石,也不问问自己凭什么?就凭这张脸吗? 当真可笑! 难不成他以为她纳了唐斯为面首,就是个看重男色,一见男色就晕了头的女子? “叶小姐……” “聒噪!” 萧御突然动怒,一掌打出,唐靖如断了线的风筝般从窗口飞出去,重重砸在金福楼的院子里。 唐靖胸中血气翻涌,五脏六腑都像被萧御的掌风震伤了,半晌爬不起来,难堪中一只手将他扶起。 对方一扶起他,就后退一步,目光微闪。 “唐小将军,我家主子有请!” 第163章 她是不是心疼本王? 叶笙像是没看见萧御动手,眼帘微微垂下,嘴角微微上扬,勾出一个浅浅的弧度,似笑非笑,不知在想些什么。 “瑟瑟——” 见叶笙久久不说话,萧御眼里的光微闪,轻声唤道。 叶笙像是终于回过神来,抬起眼帘,看了萧御一眼,又移开目光,看向一处。 见叶笙的目光落在地上的一团暗红上,那是红蕊之前磕头磕出来的血染红的,萧御心中一动,“瑟瑟为何要帮她?一个青楼女子而已,也值得你这样费心?” 叶笙久久不语,久到萧御以为她不会回答时,耳边冷不丁传来叶笙幽幽的声音。 “稚子无辜。” 红蕊若留在京城,唐靖必然迁怒于她,下场不会好,母子连心,母亲处境不好,孩子又能好到哪去? 她总是看不得孩子受苦的。 再者,大人之间的争斗,又与孩子何干呢? 萧御愣住了,见叶笙神色怔忡,眼眶微红,似乎想到了伤心事,萧御犹豫着伸出手,轻轻握住叶笙的手。 一碰到叶笙的手,萧御便像坚定了心意般,骤然握紧。 “瑟瑟,你不要难过,子女天注定,你若是喜欢孩子,将来领养几个便是……” 叶笙目光定定的 看着萧御,缓慢而坚定的抽出手来,“王爷误会了,我不喜欢孩子,也不想养孩子!” 太过深爱,则怕。 怕失去他,怕他受苦,怕他受罪,怕他这样怕他那样,日夜忧心,寝食难安。 怕这些明争暗斗,勾心斗角累及孩子,更怕自己如前世一样无能,连孩子都护不住。 所以,这辈子,就这样一个人便好。 不用挂心,清清静静。 “瑟瑟你听我说……” 萧御说着,修长白皙的手缓缓从梨花木圆桌上滑过去,想重新握住叶笙的手,叶笙一双眼直勾勾看着他,目光微凉淡漠,萧御的手僵在半路,再也无法往前,两个人的手明明只隔了一杯茶的距离,却像隔了千山万水,隔了无法跨越的沟堑。 叶笙不言语,萧御则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素冠荷鼎里就这么安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叶笙收回目光,淡淡道,“唐靖的事,多谢王爷!谢礼我会让人送去安乐王府!” 说完,叶笙便要起身离开。 “瑟瑟!” 萧御开口叫住她,叶笙停下脚步,低头看着他,“王爷还有事?” 萧御默然良久,才幽道,“若唐靖养外室还有了私生子 的事没有曝露,你是不是会嫁给他?” 叶笙看了他片刻,嘴角慢慢扬起,露出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 “你笑什么?” “王爷说的笑话太好笑,我忍不住。” 叶笙面上带着笑容,眼睛里却没什么笑意,凉津津的,看着人的时候,让人感觉到冬日的冰霜雪沫扑面而来。 “你……” 萧御张了张唇,欲言又止,眼睛里的光暗沉沉的。 不知为何,叶笙突然想到,萧御之前笑着和她说,一个唐家四夫人跟你说话,就折了你的福,那本王这样与你说话,岂不要折你的寿?话一说完,他面上的笑容一下就消失了,神色骤变,从那句话之后,他的神色一直都是闷闷的。 为何如此? 叶笙心里怎么想,嘴上就怎么问了出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只是有一种感觉,这个问题她非问不可,若是不问,将来可能会后悔。 萧御幽幽看了叶笙一眼,深邃如浩瀚星海的那双眼睛,此时此刻,星辰全都消失不见,星光也隐没于黑暗之中。 “她与你说话,会折你的福,那我与你说话,岂不折你的寿元?你会不会因为我……” 他欲言又止。 他不敢 说出那句话来,怕说出来了就会成真。 “你想说,我会不会因为你早夭?” 叶笙轻声道,萧御眼里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痛楚,可再难以察觉,也逃不掉一直目不转睛看着他的叶笙。 叶笙眼中的光芒闪了闪,神色怔忡,眨眼间面上的怔忡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平静和不以为然,“王爷说笑了。” 说完,她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叶笙又缓缓停下脚步,淡淡道,“我不会早夭,更不会因什么折福折寿的无稽之谈早夭!我还有很多事想要做,做完之前,我都会好好的!” “做完之后呢?” 萧御追问道,全然没发现自己的语气露出一丝焦灼。 叶笙回过头来,神色平静,目光从容,“做完之后,我也会好好的!我不想死,老天爷也带不走我!” 重活一世,自然要好好的活! 萧御面上的焦灼消散,他望着叶笙,声音有了往日的从容,“你想做什么?我帮你。” 叶笙深深望了他一眼,语气淡淡的丢下三个字,抬脚离开。 萧御怔怔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直到人都走了好一会了,萧御仍目光发直的望着空荡荡的门口。 “王爷,那扇门有那 么好看吗?属下觉得还没王府的门好看呢。” 影一鬼魅般飘在萧御身边,顺着萧御的目光看去,疑惑的问道。 “影一,” 萧御收回目光,看着桌上的那一杯茶,那是叶笙的茶水,早已凉透了。 茶水并不怎么好喝,有点涩有点苦,他尝过的,自从他喝过之后,叶笙就再也没碰过那杯茶。 她心里,是想要把他从她的世界彻底隔绝吗? 萧御端起茶杯,慢慢喝了一口,凉透的茶水更苦更涩,更难以下咽。 “你说一个女子,对想帮她的男子说不必了,是什么意思?她是不是心疼他,不想他那么累?不想他为难?不想他担上重担?” 影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样的话,王爷你自己信吗?属下反正是不信的。” “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萧御垂下眼帘,目光发直的望着杯中的浅褐色茶水,和茶水中浮浮沉沉的茶叶。 那些茶叶看着离那么近,近到挨在一处,可水一晃,就分开了,就像他和叶笙,明明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 “王爷明知故问。” “本王想听你说。” 萧御抬起眼帘,冰冷锐利的目光落在影一脸上,重复道,“本王想听你说!” 第164章 她不会回头了 影一抿了抿唇,叹息一声,才幽道,“女子拒绝男子的帮助,自然而然是要将他推拒在外了。她不信任他,她不倚重他,她不想跟他有任何瓜葛,所以,就算偶然得到了他的帮助,也要赶紧的送上谢礼,以此拉开距离,分出界限,生怕两人之间因这一点点相助,而有了黏连……” “够了!” “王爷……” “够了。” 萧御声音发沉,神色落寞,“我知道的,若我不改变心意,弃了皇位,她是不会回头的。” 看着一向尊贵无匹的主子,一脸黯然神伤的在属下面前自称我,而不是本王,可见心中的确煎熬,才会如此失魂落魄,才会什么都顾不得了,影一心中也闷闷的,难受得很。 他的主子,就该是意气风发,神采飞扬,就该是高高在上,尊贵狂傲,而不是这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影一沉沉的叹息一声,“属下以为,如今就算王爷改变心意,叶小姐也不会回头!” 萧御沉默不语。 影一皱了皱眉,继续说道,“王爷没发现,叶小姐面对王爷,情绪一直很平静,没有起伏波动吗?从前叶小姐对王爷,是喜怒哀乐,嬉笑怒骂应有尽有,对着旁人才会如此 平静温和,可如今,叶小姐对王爷,跟对旁人也没有差别了。王爷,女子的心易变,变了就不会回头了。” 萧御依然沉默。 “王爷,属下所言句句发自真心,王爷……” “你又不是女子,跟本王一个男子说什么真心?” 萧御笑着打趣道,语气轻松,看似心情不错。 影一刚要自嘲几句,让气氛更轻松,却不期然发现萧御眼眶微红,只一瞬,又恢复如常,快得让他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王爷……” “走吧。” 萧御起身,迈开一双长腿,往门口走去。 “去哪?” “圆一那老头回来了,找他喝茶去。” 萧御修长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影一高声应了声,余光瞥见桌上的那杯茶,茶水已经见底了。 有那么好喝吗? 影一按捺不住好奇,喝了最后几滴,苦得他差点喷出来。 出了金福楼,叶笙便看见一辆马车停在酒楼门口,一个大大的叶字昭示着马车的身份。 唐斯站在马车旁,见叶笙出来,忙迎了上来。 “不是让你送红蕊和孩子去见李沧吗?怎么这么快?” “属下刚带着人走到半道上,就和李沧碰了个正着,李沧说大将军找您,让您事情一 了,就赶紧回去见他。” 叶笙上马车的动作一顿,“爹爹找我?” “是的。” 叶笙眼里的光微微一闪,上了马车,放下车帘子,“回将军府。” 一上马车,叶笙便开始闭目养神,她之前用了药,身体的潜能在铁卫营的那十天里,被彻底激发出来,如今药效一过,身子亏虚得厉害,需要好好养上一些日子。 “还有一事……” 看着叶笙一上马车,不再掩饰的疲惫神色,唐斯犹犹豫豫的开口。 “说吧。” “属下回来时,撞见唐靖和一人离开,看见属下,唐靖神色有些惊慌,身上的气息也有剧烈的波动,可见他很怕被属下撞见,而且,与他一起的那人,身上的气息与常人不同。” “如何不同?” “那人身上的气息,阴冷诡谲,暗沉沉的,冒着死气和腐气,他看人的时候,眼睛极其阴冷,渗人得很,若属下猜得不错,此人是在死人堆里滚爬的。” 他略一顿,见叶笙听得认真,又沉声开口,“属下听闻,高门大族有一类人,是专门处理污秽事的,这类人常年见不得光,心性残忍变态,手段百出,嗜血冷酷。” “你觉得他是这类人?” 唐斯轻 轻点了点头,叶笙默了默,“他有没有可能是唐家的人?唐家那样的家族,有这样的人也不奇怪。” “这一点,属下不敢确定,但属下见他和唐靖,并不像主仆,那人对唐靖并不很恭敬。” “这样的人,自然是掌握在唐家家主手里,比如唐老将军,和唐老将军的长子。唐靖虽然有可能是未来的唐家掌舵人,但也是可能而已。唐老将军虽然有伤病,但身体还很硬朗,更何况还有长子呢,唐靖作为孙辈,这类人待他,自然不会那么恭敬。” 唐斯点了点头,“大小姐言之有理。” “我也不过是猜测而已,猜测得准不准,难说。你附耳过来。” 叶笙勾了勾手指,唐斯将耳朵贴近叶笙的唇,叶笙压低声音说了几句话,口中的热气吐在唐斯耳朵里,温热馨香,让他有些分神,连叶笙说完了都没有察觉。 “唐斯?” 叶笙高声叫了声,唐斯才回过神来,面色赧然,“大小姐,属下刚刚想到了别的事情。” 叶笙并未多想,“去吧。” 唐斯低低应了声,便要离开,叶笙又叫住他。 唐斯回头,看着叶笙,“大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小心些。若查不到也罢 了,总还有其他法子查出来的,你不要冒险。” 叶笙细细叮嘱道,唐斯的性情跟孩童一样,认定了一件事就有些拗,不完成不罢休,叶笙怕他执拗起来,连命也不顾了,处理脏事的人,叶笙深知有多危险。 唐斯沉默不语,见他这样,叶笙不由得有些头疼,“我身边的人,我一个也不想失去,我的人,比区区一个任务重要得多!” 她目光定定的看着唐斯,轻轻开口,“唐斯,我想要你陪着我,我也需要你陪着我,所以,你得顾着自己的命。” 唐斯的眼睛一下就亮了,他目光灼灼的望着叶笙,“大小姐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除非……” 除非你不要我,除非你要我走。 唐斯没有说下去,冲叶笙扬唇笑了笑,一跃下了马车。 叶笙掀开车帘子,看着唐斯的身影消失在拐角的小巷里,才放下车帘子。 “走吧,回将军府。” 一进将军府,便发现李沧早早守在门口,看见叶笙,李沧神色凝重的迎了上来。 “大小姐,大将军在书房等您。” 叶笙刚要去书房,李沧拦住她,扫了周围一眼,见无人注意这边,才压低声音道,“大小姐,大将军很生气!” 第165章 叶兆的怀疑 将军府,书房。 叶笙刚踏入书房的门,便感到气氛很不对劲,像有一团看不见的火,尽管被人刻意压制着,但还是冒出点点火星,让人感到无比炙热,有种下一瞬就会被烧得灰飞烟灭的感觉。 叶兆背对着叶笙,站在墙边,目不转睛的看着墙上的一副画。 那画不是什么名家大作,甚至连画都算不上,只能算一团胡乱涂墨,隐约可以看见一个高大的男子,手上拿着大刀,在舞刀。 那男子也就能看出个身形,连五官都看不清,被墨糊成了一团,就连身形也不分明,线条歪来扭去的。 叶笙一见那幅画,眼眶倏地红了。 叶大和叶二也在书房里,两人神色凝重,从叶笙一进来,就不停的冲叶笙挤眉弄眼。 “来了?” 叶兆背对着叶笙,语气淡淡的。 叶笙轻轻嗯了声。 叶兆回过头来,看不出情绪的目光落在叶笙身上,叶笙神色如常的任由着他打量。 片刻之后,叶兆收回目光,转回脸去,看着墙上的画。 “老大老二出去吧。” 叶大叶二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了不安,叶大冲叶二挤了挤眼睛,叶二忙道,“我还有些军务上 的事情请教爹爹,就是京城巡防的事,五军巡城营和皇宫的御林军指挥所,这两者之间的任务干系……” “出去!” 叶兆一声低喝,将叶二的话全逼了回去。 叶大叶二相视一眼,接着不约而同的看向叶笙,目光里忧心忡忡。 叶笙冲两人微笑着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安心,两人这才磨磨蹭蹭的往外走,走了老半天还没走到门口。 叶兆猛地回头,锐利凶猛如猛虎的眼神射向两人,惊得兄弟俩差点跳起来,脚下生烟般飞了出去。 叶笙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嘴角上翘,露出一丝笑容。 殊不知这一幕全落在叶兆眼里,叶兆看了她半晌,眼里闪过狐疑,困惑,犹豫,挣扎,最后,他眼睛里的情绪通通隐去,缓缓开口,一开口便是一个惊雷,炸得叶笙耳边嗡嗡作响。 “你到底是谁?” 叶笙怔怔看着叶兆,眼圈儿一点点红了,“爹爹觉得我是谁?” 叶兆直勾勾看着她,看着她眼圈泛红神色怅然,眼里闪过一丝痛心,只一瞬,又恢复如初,“你是瑟瑟,可又不是。我不知道你是谁。” 叶笙张了张唇想要解释,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只能 说出苍白无力的一句,“爹爹放心,我是瑟瑟,不是旁人冒充!” 叶兆沉默不语。 叶笙走到他身边,跟他并肩,一同看着墙上的画,“这副画是我五岁时画来送给爹爹的生辰礼物,爹爹还拿去给同僚炫耀,说我家瑟瑟文武双全。” “同僚们都嘲笑爹爹,说这画一团乱,什么也看不出来,爹爹不以为然,还让人把画裱好,挂在书房里最显目的位置。” “后来,爹爹每年生辰,都要我作画,说要挂满整个书房的墙壁,我并不爱作画,虽然爹爹要求,可还是爹爹一走便扔了画笔,自个玩去了,因此,也只完成了这么一副,也让爹爹想把我的画挂满墙壁的想法落了空。” 随着叶笙缓缓说来,叶兆脸上不停的闪过挣扎之色。 叶笙知道他在怀疑什么,挣扎什么。 女儿性情大变,谁不怀疑呢? 女儿无视家族安危,搅乱父亲亲自制定的大计,谁不怀疑呢? “六岁时,我出疹子,听见丫头们议论,说疹子若长不好,就会变成麻子脸,长大了嫁不出去。我吓哭了,爹爹安慰我,不嫁就不嫁,爹爹养我一辈子。我不肯,非要嫁人,爹爹无奈 ,只好顺着我的话说,成成成,那你就嫁给爹爹吧。” “爹爹您还记得我是怎么说的吗?” 叶兆张了张唇,最终什么也没说。 叶笙也没想让他说,继续娓娓道来,“我说,我才不要嫁给爹爹呢!爹爹长大胡子,太丑了!我要嫁给大哥二哥三哥,他们长得好看!后来——” 叶笙的眼泪突然涌了上来,眼睛里都是泪水,却强忍着不让它们落下来,“后来,爹爹便把留了多年的大胡子剃了,可我还是嫌弃爹爹,说爹爹的胡茬根戳人。还有,七岁那年……” “不用说了!” 叶兆沉沉的打断叶笙的话。 这些事情,除了真正的瑟瑟,谁会知道呢?尤其是他和瑟瑟说的话,只有他们俩人知道,连夫人都不知道。 “我知道爹爹在怀疑什么?我只想告诉爹爹,我是瑟瑟,我是你的女儿瑟瑟,不是旁人!” 叶笙心中一酸,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滚落,却还在忍着,不让泪水掉得那么汹涌。 叶兆眼眶通红,揽住叶笙的肩膀,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如小时候哄她入睡那样。 “是爹爹不好,爹爹不该怀疑你,可是你实在变得太多了,变得 爹爹都不认识了。从前,爹爹不是不想怀疑,是不敢怀疑,怕怀疑成真,爹爹会失去唯一的女儿。可爹爹又忍不住怀疑,若你是假的,真的瑟瑟呢?她在哪?” “我和你娘亲说过这些,她只跟我说了一句话,她说,我知道我的瑟瑟变了,变得不像瑟瑟了,可无论她变成什么样,我都能认出来,她就是我的瑟瑟!” “瑟瑟,爹爹很抱歉,没有你娘亲那么坚定。” 叶笙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汹涌而出。 叶兆自责的叹息一声,笨拙的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着她。 叶笙痛痛快快哭了一回,直哭得眼泪流干,把叶兆的衣服都哭湿才罢休。 哭完之后,重生以来沉重压抑的心绪,好像放松许多,释然许多,不再那么沉甸甸暗沉沉的。 她一直都知道爹爹一直对她心存怀疑,可即便怀疑,爹爹还是放手给她最大的权力,让她创立铁卫营,让她随意用将军府的人手,让她安排将军府极其重要的护卫事宜。 即使怀疑,爹爹内心深处还是当她女儿,疼爱她,呵护她,信任她。 “我知道爹爹今日为何突然如此,”叶笙抬起头,看着叶兆,“是为了唐家吧?” 第166章 叶家没有退路 叶兆没有吱声,默认了。 “爹爹是怪我搅黄了三哥和唐家三小姐的好事,也搅黄了叶唐两家的结盟?” 叶兆依然沉默,目光沉沉,神色沉重。 “所以,爹爹心里的怀疑才会突然发作,觉得我作为叶家的女儿,怎么能不顾叶家往后的安危,破坏爹爹的苦心经营?可见我这个女儿是假冒的,才会如此。” 叶兆沉沉的叹息一声,“瑟瑟,爹爹知道错怪你了,是爹爹的错。” 叶笙见他自责的样子,心里也很不好受,她微微倾斜着身子,靠在叶兆胳膊上,如小时候那样,依恋的靠着高大如山的父亲,“爹爹,你与女儿说过,全天下人都有错,我家瑟瑟没有错!就算有错也得是没错,黑也是白!这样的话,瑟瑟也想与你说,就算全天下人都有错,爹爹也没有错!” “瑟瑟——” “爹爹是想与唐家结盟,借助唐家子孙多的优势,在将来叶家出事时,能拉叶家一把。在爹爹的计划里,定然也会拉拔唐家的人,让他们往上爬。可是爹爹你忘了,人心易变,承诺再动听,将来能否实现谁又知道呢?” “唐老将军不是那样的人……” 叶笙 笑了笑,“老将军年近古稀,虽然身子还算硬朗,但谁知道会不会突然有一天,老将军就倒下了,到时候,新的唐家家主,会遵守当初的承诺吗?” 把叶家的命运,系在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上,叶笙并不觉得可靠。 命运交托在别人手里,主动权也掌控在别人手里,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通通都得听对方的。 就算是结盟,也得一直旗鼓相当才行。 如若到了叶家败落的那一天,已经崛起,替代叶家位置的唐家,真会信守承诺? 叶笙不抱太大的希望。 在她看来,到那时,唐家为了自身的利益,不踩叶家一脚,不落井下石已经是仁尽义至了,遑论帮扶叶家? “这一点,爹爹也考虑过,所以……” “所以才想让叶唐两家联姻,让三哥娶唐家的女儿,想借着姻亲关系绑紧双方,可是爹爹,你是这样想的,唐家呢?” 叶兆皱了皱一双粗犷浓眉,“老将军自然也是这么想,不然,也不会让唐三小姐和老三相看。” 叶笙冷冷一笑,“就算唐老将军是这么想的,唐家其他人也未必这么想,尤其是唐家的长房。” 叶兆眉心拧紧,“瑟瑟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唐家子孙多,分歧更多!并不能拧成一股绳!就算真能联姻,动乱的唐家内部,也会给两家结盟惹上麻烦!” 见叶兆陷入了沉思,叶笙等了片刻,才继续说道,“爹爹,唐老将军知道将军府的情况,也愿意让孙女嫁入将军府,以此结盟,可唐家长房呢?依我看来,不说唐大将军,至少唐靖和唐大夫人,是有别的想头的。” “他们有什么想头?” 叶笙轻笑一声,“爹爹心里明镜似的,就别问女儿了。” 叶兆也笑,笑着笑着脸色就沉了下去,“他倒是真敢想!本事不过尔尔,野心倒不小!” 说到这,叶兆沉沉的叹息一声,脸上有些遗憾,“其实,唐老将军的确很看好唐靖这个孙子,也有意把唐家交给他,还几次三番跟我提起,言外之意,两家结盟之后,让我尽力拉拔这个孙子。只可惜,唐靖心思太大,不仅仅想两家联姻,还想做将军府的女婿,这样一来,将军府必定倾尽全力扶持他!” 说到这,叶兆深深看了叶笙一眼,“瑟瑟,你若是喜欢他……” “不喜欢!” 叶笙面无表情的打断叶兆的话 ,“爹爹,你就别乱点鸳鸯谱了!” “你不用担心挟制不住他,他靠着叶家往上爬,必定对你一心一意,绝不敢有二心!” 叶笙心中一动,当初爹爹答应她和萧桓,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心思?爹爹觉得,有叶家在,萧桓不敢放肆,一定待她好! 只可惜,如今的诸多压制,将来得到的不是真心真意,而是成倍的反噬! 萧桓如此,唐靖也会如此。 “爹爹,我不喜欢他,别说他心思不纯,就算他心思纯正,我也不喜欢他。” “为何?” 叶笙翻了个白眼,“爹爹明知故问!” 见叶兆还是一头雾水的模样,叶笙没好气的解释道,“我只喜欢长得好看的,特别特别好看的,唐靖不够好看!” 叶兆这才反应过来,不由得哑然失笑,“是啊,你小时候就嫌爹爹不好看,不肯嫁爹爹,非要嫁哥哥们!虽然那只是童言稚语,可也说明,我家瑟瑟就喜欢美男子!” 美不美只是借口,她是真的不喜欢唐靖,不愿爹爹再揪着这个问题不放。 “其实,唐靖能有玉面将军的绰号,容貌还是不错的……” “爹爹!” 叶笙哭笑不得的打断叶兆的 话,“您再说他,我可要不高兴了。” 叶兆哈哈一笑,“罢了罢了,瑟瑟不想提他,爹爹不提了。” 略一顿,他面上的笑容敛去,一脸严肃的说道,“今日在金福楼闹得不愉快,唐三小姐看不上老三我也收到消息了,罢了,我去见见唐老将军,换个人选吧,既然人家看不上老三,叶家也不舔着脸强求,反正唐家还有几位小姐也到了适婚年龄。” 叶笙皱了皱眉,“爹爹真要和唐家联姻?” “联姻,是最可靠的结盟方式!” 叶笙一双墨黑长眉拧得更紧,叶兆叹息一声,“唐家内部,人心不齐的问题,我相信唐老将军会解决的。还有,有唐老将军在,唐靖的那点见不得人的心思,成不了的,你不用担心。” “爹爹是想给叶家找退路吗?” 叶兆默认。 叶笙目光如炬的看着他,“爹爹,从当年宫变,您带兵踏入皇宫起,您就没有退路了,叶家也没有退路了!皇上也不会让叶家有退路!皇上就是要让叶家做孤臣!就是要让叶家没有依靠,只能紧靠着皇帝!” “如此,”叶笙语气肃然,“叶家才能忠心不二!唯皇帝的命是从!” 第167章 皇上还没驾崩呢 叶兆眉头紧锁,半晌不言语,叶笙知道他的心结,幽幽叹息,“我知道爹爹的担忧,也知道皇帝的猜忌心一向很重,就算对叶家,也从没放下过戒心,爹爹不放心皇帝,更不放心将来的新帝。可是,爹爹,你如此急着给叶家找退路,您忘了——” 叶笙声音一顿,幽道,“皇上还没驾崩呢!” 叶兆神色骤变。 “皇上的眼睛在看着呢,叶家什么打算,皇上一眼就能看出来,爹爹现在和唐家联姻,不是找退路,而是将叶家架在火上烤,让皇上的眼睛愈加的盯着叶家。叶家本来就靠着皇上的宠信,才有如此权柄,若没了皇上的宠信,叶家立即就会一落千丈!如今都败落了,还说什么以后?” 所以,前世,皇上一疑心叶家,借着军饷的由头,二话不说就卸掉了爹爹的兵权,将爹爹软禁在将军府,若不是西南部落动乱,派去的将军接连败北,爹爹还不一定那么快起复。 叶兆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良久,叶兆发出一声沉重幽长的叹息,“爹爹老了,心眼看不清楚了。瑟瑟,你说该如何?” “皇帝和未来的新帝那边,自然不能坐以待毙,只是明面 上,叶家不能轻举妄动,既然爹爹做了十多年的孤臣宠臣,那就继续做下去!至少面儿上要做下去!叶家的所有打算,都要在暗地里进行,不要招了皇上的眼!” “就算要联姻,唐家也不是好选择,一来,唐家人太多,人心不齐,内乱频发,若将来有事,不仅不能成为叶家的助力,反而会拖累叶家,二来,唐家太过显眼,皇上的眼睛厉害着呢,三来,唐靖作为唐家最看重的子孙,很难说他的打算是他一人的打算,还是整个唐家长房,甚至某几个房头的打算,唐老将军年纪大了,又能压制几年呢?就算……” 皇帝还有五年驾崩,唐老将军就算能活过皇帝,也活不过新帝。 想着靠老将军压制唐家,太冒险!也太不可靠! “总之,唐家不是好选择!” 叶兆一双浓眉几乎拧出水来,“老大老二的亲事一直悬而不决,有几次我跟皇上提了一嘴,皇上都笑呵呵的岔过去,我怀疑皇上对老大老二的婚事有自己的想法。” “叶家是孤臣,又有兵权,又能领兵作战,皇上定然要把叶家抓在手里,大哥二哥是年少有为的将军,也是叶家的未来,皇上 对哥哥们的婚事,自然有自己的打算。我怀疑……” 叶笙欲言又止,叶兆眉心一跳,心中涌起不详的预感,“你怀疑什么?” 叶笙皱了皱眉,面露迟疑。 “快说!爹爹也好早做打算!” 叶兆心急的催促道,叶笙想了想,在叶兆耳边压低声音说了一句话,叶兆猛地跳了起来,“什么?尚公主?” “什么?尚公主!” 门被挤开,叶大叶二如葫芦般滚了进来,一个压着一个,看见叶兆沉得发黑的脸色,兄弟俩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恭恭敬敬唤了声:“父亲。” “谁要尚公主?尚什么公主?” 叶三正好从院子里走过来,听了一耳朵还没搞不清楚状况的他,满头雾水的问道。 “大哥!” “二弟!” 叶大叶二,指着对方异口同声的说道。 “我才不尚公主!” “我才不尚公主!” 两人再次异口同声的说道,短暂的安静之后,两人吵了起来。 “将军府的家风是尊老爱幼,礼让兄弟,二弟,大哥身为兄长,要爱护弟弟,所以,尚公主的好机会就让给你了!” 叶大率先开口,叶二眼睛一瞪,不甘示弱的回道,“既然要礼让兄弟, 那自然是兄长为先,大哥,您别客气,您是兄长,又不曾娶妻,我们兄弟三人,自然要轮着来,哪有哥哥未娶,弟弟先娶的?您就别推辞了,尚公主的人选非你莫属!” “演练场上,怎没见你这般尊重大哥?” “也没见您这般爱护弟弟啊?” 两人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叶兆重重哼了一声,“看着你们这样礼让,我这做爹的,心里实在高兴!” 叶兆嘴上说着高兴,可阴沉沉的脸,摆明不高兴。 “都是我生的,我也不亏待了谁,免得被人说偏心,这样吧,你们俩都去尚公主吧!” “什么?” 叶大叶二齐声惊呼,叶二咬了咬牙,一脸视死如归的说道,“尚了公主,就不能做实事,只能领个闲差,再说了,金枝玉叶脾气都傲得很,不是那么好娶的,大哥是叶家的继承人,怎么能尚公主?不如我去吧!” “既然尚公主不好受,我身为兄长,岂能让弟弟吃苦受罪?还是我去吧!” “可是……” 叶二刚开口,就被叶大打断,“再说了,我们兄弟三人都没有娶妻,自然要轮着来,哪有哥哥未娶,弟弟先娶的?” 叶大将叶二才说的话还 了回去,叶二被噎得脸色胀红,他眼珠子转了转,突然看向叶三,叶大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眼睛不由得一亮。 兄弟俩相视一眼,脸上同时露出心领神会的表情。 叶三被这两人弄得毛骨悚然,跟哥哥们斗智斗勇二十年的人生经验告诉他,再不走绝对会有坏事发生。 叶三转身想跑,却被叶大叶二一左一右钳制住,两人将叶三拖到父亲面前,叶兆一见,双眼顿时一亮。 “爹爹,大哥,二哥,你们想干什么?” 叶三感觉很不妙,哭丧着脸问道。 叶兆没搭理他,扭头问叶笙,“瑟瑟,你觉得如何?” 叶笙上下打量了叶三一圈,双臂抱胸点了点头,“若皇帝真有那个心思,也唯有把三哥交出去了!” 叶三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面如死灰,“小妹你你,你居然想让三哥去尚公主!你好狠的心啊!” 叶笙瞥了他一眼,淡淡然开口,“尚了公主,就不用去军营了。” “呃……我觉得尚公主也不是那么难的事……” “尚了公主,你想行走江湖,浪迹天涯,行侠仗义,通通由你!” 叶三猛地一拍手掌,吓了众人一跳。 “尚!今天就尚!” 第168章 出事了 送走了欢天喜地的叶三,也送走了同样欢天喜地的叶大叶二,书房里只剩叶兆和叶笙两人。 “瑟瑟,真要让老三去尚公主?尚了公主于仕途上就无进益了……” 叶兆眉头紧得都快夹死蚊子,可见他有多愁烦。 “爹爹觉得,不尚公主,三哥的仕途就有进益了?三哥本就是浪子的心,受不住官场束缚的,不如顺了他的心意。” 叶笙看了叶兆一眼,叹息一声,“爹爹你也看出来了,三哥有多厌恶军营和官场,叶家有我和大哥二哥足够了,就让三哥过得舒心一点吧,偌大的将军府,总得有一个人过得舒心肆意吧?” “再者,三哥尚公主,也是给叶家多了一层护盾,多了一条退路,就算将来有什么万一,三哥有公主护着,怎么都能逃过一劫,叶家不至于全军覆没。” 叶兆沉沉的叹息一声,“那瑟瑟你呢?” “我?” 叶笙微微一笑,“我会很好的,爹爹放心。” 叶家生,她生,叶家亡,她亡! “本该爹爹和哥哥们护着你,如今,却要你来事事谋算,殚精竭虑,瑟瑟,是爹爹对不住你,不如……” 叶兆一咬牙,“英王殿下人很不错,和你年纪又 相当,不如爹爹求一求皇上,收回那道圣旨,让你嫁给英王吧,你将来也有个依靠。” “爹爹,我身子有损,子嗣艰难,皇上不会同意的!” “可那本来是假的……” “若是假的,便是欺君之罪!” 很轻很平静的一句话,却如惊雷般在叶兆耳边炸响。 他久久不语,等到终于有了声音,却是一声沉之又沉,长之又长的叹息。 “我的终身大事,我自有打算,爹爹不用忧心,如今,该忧心的是如何跟皇上解释唐家的事。” 叶兆拧着浓眉,沉沉道,“还能怎么解释,自然是能隐瞒就隐瞒,能撇清就撇清,无论说什么都矢口否认,就说金福楼之事,只是两家夫人喝喝茶,并无别的,唐老将军也是人精,他也会这么做的。总之,绝不能惹来皇上的疑心!” “非也!” 叶笙轻轻摇了摇头,“不仅不能否认,还要承认!还要主动跟皇上坦白!把叶家的打算一五一十的告诉皇上!” “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叶兆满脸不赞同。 “是自投罗网,可爹爹本就在皇上的网里了呀,爹爹的一举一动,就在皇上撒开的网里。” 叶兆眼里光芒一闪,“瑟瑟,你 继续!” “爹爹还记得,这些年来是怎样维持住皇上的宠信吗?” 叶兆一怔。 “爹爹拿皇上当君上,也拿皇上当友人当知己当兄长,随意就抱着皇上的大腿哭号,半点不生分。高处不胜寒,皇帝自称为孤,孤家寡人,最是寂寞,也最是多疑,爹爹的真意,皇上定然能感受得到。” “爹爹不妨去皇上跟前哭一哭,哭叶家的委屈,哭这些年的艰辛,哭被群臣排挤的为难,哭子女的不听话不长进,也哭一哭爹爹的恐惧和不安,哭爹爹对皇帝身子的担忧,哭爹爹对新帝继位后,叶家的担忧,爹爹因此为叶家做的打算。” 叶兆怔住了,陷入了沉思。 叶笙不再说话,静静的等着他。 书房里很安静,秋日下午的阳光从木格子窗溜了进来,洒在石砖上,书架上,书桌上,投下一溜的金色光点。 叶笙伸出手,接住一点阳光。 尽管只有一丁点,却让叶笙觉得手心里暖暖的。 “瑟瑟,爹爹要进宫一趟!公主的人选,你可有想法?” 叶笙握住手心,想要抓住阳光,却见阳光调皮的溜到了手背上,叶笙微微一笑,张开手掌,阳光再次落在她的手心,安静乖巧 的窝着。 “爹爹去吧,万事小心,至于公主人选,等爹爹回来,我再跟爹爹细说。” 叶兆点了点头,抬脚离开。 他一走,叶笙慢慢抬起头,默默的望了一会空荡荡的门口,转身去了书桌旁。 快到黄昏时,叶笙才从书房离开,书桌上多了十一张画像,画着一个高大威武的男子,手拿大刀练武,姿势各异,但都一样的虎虎生风。 从六岁到十六岁,她欠了爹爹十一张画,如今全都还上了。 一出书房,便见李沧神色焦灼的迎面赶来。 叶笙神色一敛,“出了什么事?” “大小姐,唐斯受了重伤!” 叶笙脸色一变,往前飞奔,边飞奔边飞快的问道,“他现在在哪?” “在青云院!周清和府里的老大夫已经在给唐斯看伤了!” 叶笙脚步猛地一顿,“去!把刘太医请来!” “大小姐,唐斯只是您的属下,在外人看来,他也就是您的面首,还不够资格用太医,若传出去,定会让人觉得将军府作威作福,无法无天,连一个面首都敢请动太医院的太医……” “那就不要传出去!” 叶笙冷冷的打断李沧的话,李沧一怔,等他回过神来,叶笙的身影已 在数步之外,身影匆匆,李沧心中百感交集,震惊,不安,担忧混杂在一起,更多的是感动! 他飞快压下杂乱的心绪,快步追上叶笙。 一进青云院,叶笙便闻到一股浓烈得让人作呕的血腥气,她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幸好李沧飞快扶住她,“大小姐,你没事吧?” 叶笙定了定神,低低说了声‘我没事’,便甩开李沧的手,快步走进唐斯的房间。 唐斯半躺在床上,脸色惨白如纸,身上都是血,周清和老大夫们正手忙脚乱的给他止血。 看见叶笙,唐斯似乎想说话,一张口却是一口黑血喷出。 叶笙心里一痛,连忙扶住他,“你先别说话,让大夫们给你治伤!” “大小姐,那个人是,是……” “我说了叫你别说话!” 叶笙的声音猛地拔高,尖锐无比,屋子里一下安静无比,连大夫们都下意识的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了叶笙一眼,才继续给唐斯止血。 看着鲜血汩汩涌出,纱布包上去又染透,包上去又染透,没个尽头似的,叶笙心里又痛又悔又急,“唐斯,我不是想要吼你,我只是……我明明叫你顾着自己的命,那个人很危险,你为何不听?” 第169章 最可怕的一类人 以唐斯的身手和敏感官,一定能察觉到危险的靠近,若不是他无视危险,靠近那个人,如何会伤成这样? 她之所以让唐斯去追踪和唐靖在一起的那个人,就是看重唐斯对于危险和气息变化的敏锐嗅觉,不会惊动对方,一旦惊动对方,也能及时脱身。 “大小姐……给我的第一次任务,我,我……不想失败……” 唐斯断断续续的说道,短短的一句话,几乎耗尽了他的所有气力,因为用力,伤口的鲜血涌得更加厉害,叶笙的眼眶一下就红了,“唐斯,我知道,我都知道,你不用再说了,先治伤,听话!” “我,我……” 唐斯艰难的呼吸着,胸膛剧烈起伏,随着他的动作,鲜血再次染透了刚裹上的纱布。 周清,唐斯,罗钊,李沧这几人都是当初一同被叶三爷选来给叶笙当面首的,一起相处过不少日子,交情也比旁人深厚,见唐斯这样,周清皱眉道,“唐斯,你的伤口都是致命伤,你再运力,神仙也救不了你!” 唐斯恍若未闻,大口喘着气,吃力的说道,“大小姐,我……我要告诉你,那人……他……” 叶笙将耳朵凑近 了他的嘴唇,周清面露不满,唐斯都伤成这样了,大小姐还想着探听消息。 不只是他,除了李沧,其他人都这般认为。 谁知叶笙刚凑过去,干脆利落的一记手刀打在唐斯后脖子上,唐斯连声都没吭,就昏迷过去,众人顿时傻眼了,周清面露愧色。 叶笙背过脸去,忍下在眼眶里打转的泪珠儿,这才转回脸来,淡淡道,“给他治伤吧!” 说完,叶笙默默在床前站了片刻,便把地方让给周清和大夫们,转身出了屋子,李沧和周清对视一眼,冲周清微微点了点头,也出了屋子。 远远的看见叶笙站在青云院那株足有百余年的金桂树底下,失神的望着远方,李沧心中幽幽叹息一声,走到叶笙身后站定,轻轻唤了声,“大小姐。” 叶笙没有回应,李沧也不再言语,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站在金桂树下。 一过秋分,桂花的香气更浓郁了,熏得人昏昏欲醉,李沧却半分醉意也无,此时此刻的他,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他默默的望着前方高挑纤瘦,却如青竹般挺得笔直的身影,他离开京城去沧州寻找何鬼手,也不过短短十日,大小姐 却瘦了整整一圈,虽然身姿依然挺拔,可眼睛里却泛着任谁也无法忽视的血丝,眼睛下也藏着脂粉都遮不住的青影。 一个女子,这般呕心沥血,殚精竭虑,为的是什么? 从前,他希望大小姐跟一般闺阁女子不同,他只希望看见一个雄心壮志,屹立如男子的女子,不希望看见一个安于后宅,只知相夫教子,安于平淡的女子。 如今,他这心里,却有一丝希望,大小姐只是个普普通通的闺阁女子,嫁个好夫君,找到好归宿,安乐无忧,安稳平淡的过日子,若有烦心事,也不过是儿女不服教导,妾室不太温顺。 而不像现在这样,这样的……让人心疼!心痛! “你知道屠夫吗?” 叶笙低沉沙哑的声音,拉回了李沧飘远的思绪。 李沧摇了摇头。 “高门大族,王公显贵里,有一类人,是最可怕最恐怖最阴暗的存在,他们专门处理旁人不能处理的脏事暗事,杀人,毁尸,放火,屠村,无所不作,他们杀的人里,有对手,有背叛之人,也有无辜的人,这些人常年隐没于黑暗之中,冷血无情,手段极其残忍,杀人的时候,连毫无抵 抗之力的妇人,婴童,老人都不放过,一旦要杀某个对手,定然是要灭人全族,受牵连的无辜者数不胜数。他们杀人,不是杀人,而是单方面的屠杀,因此,得名屠夫。” “屠夫凶残无比,对于旁人来说,杀人也许仅仅是任务,没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或者是不可为而不得不为的无奈之举,而对于屠夫来说,杀人是一桩极其有趣的乐事,他们不仅嗜杀,还迷恋在杀人之前折磨对方,在杀人之后折磨尸体,更有甚者,会在对方死前,就对对方分尸,俗称活剐,让对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被一块一块的肢解,痛苦至极,却又无法解脱,连求个死得痛快,都不能够。” “这样的人,生性变态,不能与旁人相处共事,也不能容忍一山有二虎这样的事,若一个主子手下有两个以上这样的人,就算主子极力阻止,也拦不住他们自相残杀,拼个你死我活,再多的人最终也只能活下来一个,活下来的人就是屠夫,失败者则死得无比凄惨,无比痛苦。这对于屠夫来说,就是他们屠杀生涯的第一站,第一块勋章!” “之前和唐靖在一起的那个 人,” 叶笙顿了顿,目光变得森寒无比,声音也骤然变冷,“也是屠夫!” 李沧一愣,“大小姐怎么知道的?” “原本我以为那人不过是一般高门府邸里养的杀手,高门大族里多的是处理脏事的人,杀手,暗卫,通通都是,唯有屠夫是不一样的。” “杀手,暗卫这样的人,王公显贵的每个府邸都有,不瞒你说,将军府也有。” 李沧愣了愣,迟疑着问道,“那,将军府有屠夫吗?” 叶笙转过脸来,看不出情绪的目光落在李沧脸上,李沧心头猛地一跳,忙低下头,恭恭敬敬说道,“大小姐恕罪,是属下唐突了。” 叶笙看了他片刻,才缓缓收回目光,语气淡淡的,“盗亦有道,杀人亦有杀人的原则。叶家,是有原则的!” 李沧心中一凛,忙道,“是属下小人之心了。” 叶笙再次陷入了沉默,半晌不发一言,不知在想些什么。 秋风吹来,金桂的香气愈发浓郁香甜,混合着屋子里散出来的血腥气,更是熏得人心中不畅,呼吸发闷。 李沧受不住这样的沉默,犹豫着开口,再次问道,“大小姐如何知道那人是屠夫?” 第170章 敢动她的人,双倍偿还! 叶笙像是终于回过神来,缓缓开口,“刚刚看唐斯身上的伤口,几十道伤口,每一道伤口都不一样,有的是刀伤,有的是刺伤,有的是锥伤,还有的是爪伤,可竟然每一道都精准无比,分毫不差,可见对方身上带着的不是兵器,而是寻常用的折磨对手的器械袋子,而且对这些器械都很熟练,才能将这些完全不是同一类的器具用得如此熟练。而且,这些伤口处处致命,却又不是立即让人丢了性命,可见对方并不想立即让他死,而是想折磨他,以此得到乐趣。” “杀手也好,暗卫也好,目标是杀人,完成任务,不会浪费时间做这样的无用功,唯有屠夫,才会如此,他们的目标不是杀人,而是从杀人中,从折磨人中得到强烈的刺激和快感。” “那个人,就是屠夫!” 李沧张了张唇,欲言又止,正在此时,刘太医带着背着药箱的小徒弟,快步走进青云院,看见好端端站在院子里的叶笙,刘太医一愣,他不愧是在宫廷沉浮多年的人,很快就想通其中必有蹊跷,慢条斯理的从小徒弟手里接过药箱,“我忘了拿之前给大小姐开的调理身子的药方,你回去帮我拿,就在 太医院的柜子里。” 小徒弟恭恭敬敬应了声,小跑着离开青云院。 直到小徒弟的身影消失不见,刘太医凑到叶笙跟前,“叶小姐,是不是有旁的事要微臣做?” “唐斯受了伤,府里的大夫们正帮他看,你也进去看看。” 刘太医心中一跳,他今日当值,若是一般的伤,叶笙用不着派人心急火燎的把他从太医院请出来,府里的老大夫们都是从军队里退下来的,治伤都是一把好手,怕是唐斯的伤势非常严重,性命垂危,才会请他来。 刘太医深知时间宝贵,也不多说,匆匆行了一礼,便快步进了唐斯的屋子。 叶笙目不转睛的看着唐斯的屋子,听着里面刘太医急促而不紊乱的下着各种命令,空气里浓郁的桂花香,混合着挥之不去的血腥气,让人作呕。 叶笙勾了勾手指,李沧快步向前,“大小姐有何吩咐?” 叶笙示意他附耳过来,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李沧越听,神色越凝重,待到听完,低声道,“大小姐放心,属下一定做好此事!” 叶笙没有言语,李沧观察着她的神色,见她似乎没有别的吩咐了,刚要离开,便听到叶笙拍了拍手掌。 一 个黑衣铁卫无声无息的出现在院子里。 “派两个小队,一个顶尖蛇卫,一个顶尖鹰卫,跟着李沧,听他号令。” 如来时一般,铁卫无声无息的退下,一丝痕迹也不曾留下,像是不曾出现过。 等到李沧快马从将军府离开,道路两旁的屋顶上,树林子里,若隐若现的跟着十余条尾巴。 李沧一走,叶笙如雕像般站在金桂树下。 从日暮到深夜,再从深夜到清晨,刘太医和大夫们一直没有出过唐斯的屋子。 叶笙也一直站在金桂树下不曾离开,连站立的姿势都不曾变过。 “瑟瑟是打算在这里站到沧海桑田,天荒地老吗?” 沙哑粗狂又不失温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叶笙终于有了反应,扭头看了来人一眼,看着他红肿的眼睛,和眼睛里密布的血丝,“爹爹在宫里哭了一夜?” “那倒不是。” 叶兆哑声道,他的嗓子本就粗犷,一夜未眠,又哭又喊又诉说,更是哑成了鸭公嗓子,粗嘎难听,“就哭了半夜,前半夜我哭,后半夜就听皇上哭了。” 叶兆在叶笙身边站定,沉沉叹息一声,“唐斯的事情我听说了,你不用担心,他不会有事的。” 叶笙没有言语。 叶兆犹豫了一下,“这件事情……” “这件事情我会处理好的,爹爹不用操心。” 叶笙知道叶兆想说什么,无非是能拥有这般精湛手艺的屠夫的主子,定然显贵至极,不是朝堂大员,就是皇子王侯,这件事情闹大了,对将军府不好。 闹大不闹大,她不在乎,敢动她的人,就得承受后果! 王侯将相又如何?朝堂大员又如何? 伤了她的人,必得双倍给她还回来! 叶兆欲言又止,叶笙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屠夫曾和唐靖在一起,若是要查,唐靖也撇不掉,爹爹不想和唐家的关系闹得太僵。 “爹爹,叶家取消和唐家结盟,不是您的错,是唐家的错!唐家三小姐,看不上三哥,难不成我们将军府还要热脸贴冷屁股不成?再说了,一面让唐三小姐和三哥相看,一面唐家长房又有别的心思,这样的三刀两面,如何让人放心结盟?唐老将军若是开明,定然不会为难您。” “再说了,唐家若是因此为难爹爹,爹爹正好又能去皇上面前哭诉了。皇上不怕爹爹有事找他,求他,靠他,怕的是爹爹和他离心,怕的是爹爹有了旁的倚靠。有皇上压着,唐家能做什么?” 说到这,叶笙冷笑一声,语气变得嘲讽,“就算没有皇上,唐家又能拿将军府如何?区区一个唐家,最高不过是四品,难不成还能骑在叶家头上拉屎不成?” “若是屠夫的事情完美解决便好,若是有了阻碍,唐靖,我是一定要捏在手里的!” 叶兆欲言又止,最终,沉沉的叹息一声,“罢了,爹爹相信你做事有分寸!” “万一女儿失了分寸呢?” 叶笙微微一笑,故意问道。 “就算失了分寸,那又如何?” 叶兆咧嘴一笑,铜铃大眼里光芒锐利,他大手一挥,豪气万丈,“爹爹给你扛着!将军府给你扛着!这天,塌不下来!” 叶笙笑着笑着,眼眶微微泛红,她依恋的靠着叶兆的胳膊,“女儿给你补了生辰礼物,就放在书房里,你可看见了?” “看见了。” 叶兆拍了拍叶笙的手,大手上无处不在的茧子磨得叶笙手背生疼,“爹爹常年领兵在外,很少照顾你,竟不知你画得一手好画。说来也奇,也没见府里请过画师,难不成你跟夫人学的?” 叶笙沉默了半息,才轻声道,“女儿自学的。” 叶兆拍着叶笙手背的大手,猛地一顿,眼中一缕精光一闪而逝。 第171章 他死了? 他低头看着叶笙乌黑的头顶,脸上的表情变幻不停,眼睛里的挣扎不停的闪现,良久,挣扎褪去,只剩下温柔和宠溺,以及坚定。 夫人说得对,瑟瑟就是瑟瑟,无论她变成什么样,无论她突然会了多少她从前不会的技艺,做了多少从前不会去做的事情,她也是瑟瑟! 也许她经历了什么奇遇,才会变成如今这样,他该做的是一如既往的照顾她,保护她,疼爱她,信任她,让她安心,而不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生疑。 她就是他的女儿瑟瑟,这没什么可怀疑的! 想到这,叶兆轻柔的拍了拍叶笙的手背,宠溺的笑道,“瑟瑟真厉害,真不愧是爹爹的女儿!” “不是说虎父无犬女吗?” 叶笙抬起头,笑盈盈道,叶兆摸着只剩胡子根的下巴,豪气的哈哈一笑,“对!虎父无犬女!瑟瑟比林相那些酸老头子会说多了!” 父女俩正说着话,刘太医一脸疲惫的出了唐斯的屋子。 看见叶兆,刘太医先是一愣,随即恭恭敬敬行了个礼,“下官见过大将军。” 叶兆大手一挥,“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就免了吧!赶紧说说唐斯怎么样了!” “唐斯伤势严重,性命 一度垂危……” “他死了?” 叶兆瞪圆双眼,回头见叶笙脸色惨白,摇摇欲坠,忙扶住她,“瑟瑟……” 刘太医一见,忙道,“大小姐别担心,唐斯没事!” 叶笙这才稳住身子,只觉得胸膛里的心,像从冰窟里走了一遭,她捂着胸口,一脸的心有余悸。 “那你说什么性命垂危?” 叶兆没好气的说道,差点想把刘太医一巴掌拍在地上,刘太医一脸委屈的说道,“下官在宫里就是这么说话的,已经习惯了。” 要是不说得严重的,万一医不好,宫里的贵人们不得要太医们的命? 而且,说严重点,等到医好了,功劳更大。 更何况,唐斯的情况的确很严重,性命也一度垂危,要不是他和几位老大夫使尽浑身本事,用尽法子,怕也不能把唐斯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 他也不算夸大。 叶兆仍一脸怒气,一双铜铃大眼,凶神恶煞的瞪着刘太医,刘太医被瞪得头皮发麻,求助的目光看向叶笙,叶笙心里也有点气,她刚才差点被刘太医先抑后扬的话吓到,此刻也没心情帮他解围,说了句‘我去看看唐斯’,便把刘太医一个人丢下来面对叶兆,抬脚进 了唐斯的屋子。 “大小姐……” 刘太医哭丧着脸望向叶笙的背影,见叶笙头也不回,大将军蒲扇般的大手已经重重拍在他的肩膀上,差点把他瘦弱的肩拍垮,刘太医求饶的看向叶兆,“大将军,下官……” “走,陪本将军喝酒去!” 刘太医一听,脸色惨白如纸,两腿直打哆嗦,连声音都在发抖,“大将军您饶了下官吧……” 京城里谁不知道,大将军酒量比本事还大,若说大将军的本事大如天,那他的酒量就能捅破天,林相作为文臣之首,一向和大将军不对付,有一次逮住机会在宫宴上和大将军过不去,故意带着整班文臣和大将军对饮斗酒。 其他武将想要帮大将军,大将军大手一挥,豪迈一笑,“区区几十号弱书生,本将军一个人就能对付!” 所有人都以为他在说大话,谁知,整个文臣团体都倒下了,大将军仍屹立不倒,最后还把回京觐见的几个王爷也喝趴下了,从那以后,凡是宫宴国宴,更种宴会,无人敢和大将军喝酒,甚至一看见大将军端着酒杯朝自己走来,立马找借口溜掉,生怕被大将军逮住喝酒。 “怎么?不给本将军面子吗 ?” 叶兆铜铃大眼一瞪,两道浓眉一竖,刘太医哭丧着脸,哪敢说什么不中听的话,只得小心翼翼的说道,“下官酒量不佳,怕坏了大将军的酒兴……” “不碍事!喝醉了就在将军府睡觉,太医院那里,本将军让人说一声便成了,你睡几日,就给你放几日的假!” 叶兆一锤定音,老鹰抓小鸡般揽住刘太医的胳膊,把人带出青云院。 刘太医脚都不能沾到地,就这么被叶兆带走。 他频频回头,希望叶笙出现救下他来,可让他失望的是,直到出了青云院,叶笙的身影也没出现。 吾命休矣! 这是刘太医的最后一个念头。 唐斯的屋子里,叶笙目不转睛看着床上的唐斯。 她并不担心刘太医,自家爹爹虽然爱拖着人喝酒,但也是有分寸的,爹爹只是故意吓一吓刘太医,不会真让他喝出毛病来。 “大小姐,您放心,唐斯这次一定能挺过去的,昨夜数次生死垂危,换做旁人,早挺不过去了,可他都硬撑着,硬靠着一口气挺过来了,如今情况稳定下来,他不会放弃的!” 见叶笙的目光一直在唐斯身上,片刻不移,周清轻声说道。 虽然这些日子随 着师傅们,看了不少病人,可没一人有唐斯这般凶险。 在刘太医来之前,师傅们和他都认为唐斯扛不过此劫,刘太医来之后,也对唐斯不抱什么信心。 可唐斯,偏偏就扛过去了。 就连刘太医都说,他从幼时学医,到现在已有四十载,从没见过意志力这般强悍的病人,就好像他心中有一个念头,如一根看似脆弱细小实则坚韧无比的丝线,死死牵着自己的命不被阎王爷拽走。 “多谢你,也多谢你的师傅们。” 老大夫们上了年纪,身子扛不住,已经去旁边的屋子歇着了,唐斯这里留了周清照看。 “这是属下应该做的,不值当大小姐的谢。” 叶笙扯了扯嘴角,看着床上虽然脸色苍白,呼吸和心跳却很是平稳的唐斯,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既然唐斯没有大碍,那有些欠下的账也该好好算算了! “我还有些事要去做,唐斯这里就交给你了!” “大小姐放心便是。” 出了屋子,叶笙站在金桂树下,“来人!” 铁卫无声无息出现。 叶笙看着前方,目光冰冷锐利,说出的话更是字字冷锐如刀。 “派人把罗钊召回来,告诉他,该捕猎了!” 第172章 跟你换个人 将军府的深处有一座幽静的院落,名为云音坊。 这名字一听就觉得雅致,院子里的亭台阁谢,假山流水,也极有江南韵味,不知道的人定然以为是女眷所住的院子,绝不会有人想到这是一座兵器坊。 叶笙一踏进云音坊,便听见里面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专门照管云音坊的小管家叶福迎了上来,脑门上都是汗,“大小姐,您可算来了,李公子带回来的那位客人,自从进了云音坊就再没出来过,这都一天一夜了,没见他吃饭,没见他喝水,连上茅房也没见他去过,还发出各种奇奇怪怪的声响,得了大小姐您的吩咐,小的也不敢过问,更不敢叫他出来。” “无妨,让他折腾。” “万一把二少爷那些宝贝弄坏了……” 叶福犹犹豫豫的说道,叶笙微微一笑,“昨天二少爷就在,他有吱声吗?” “那倒没有。” “那不就得了。” 叶笙说着,迈开一双长腿,踏进云音坊,叶福犹豫了一下,想起二少爷的那些宝贝,连忙跟了上去。 一踏过门槛,叶笙便感觉一道冷风扑面而来,耳边传来利刃破空的声音,说时迟那时快,叶笙一把抓住叶福,带 着他往旁边一闪,与此同时,一根小小的铁珠擦着她的耳边射了过去,打到墙上,在厚实的砖墙上打出了一个深深的小洞。 叶笙感觉耳边凉凉的,像是被钢珠打在了脸上,却不觉得疼,低头一看,一缕乌黑柔顺的发丝被钢珠射断,掉在地上。 “大小姐,你没事吧?” 死里逃生的叶福,好不容易才稳住抖个不停的双腿,颤抖着声音问道,叶笙摇了摇头。“没事。” “你这人到底怎么回事——” 叶福刚开口质问,就被叶笙一个冷冰冰的眼神逼了回去。 何鬼手如阵风般飞奔过来,手里拿着一支很像吹火筒的东西,叶福一见,脸色就变了,“这不是二爷刚做出来的射珠筒吗?这可是二爷的心肝宝贝……” 何鬼手仿佛听不见他说话,两只手紧紧抓着射珠筒,两眼发亮的对叶笙说道,“这东西太好玩了,能射铁珠,劲力还很大,连石头都能打穿,更何况是人身上,射程也不短,我试过了,最远能射二十步的距离,再多,铁珠就会受到风力的影响,路径会有些许改变,不能很精准的射中目标,不过,这已经很难得了。” 从见到何鬼手起,叶 笙就没听他说过话,原以为他不善言辞,没想到说起自己喜爱的东西,会这般的滔滔不绝,口齿伶俐无比,她冲何鬼手微微的笑,示意他继续说。 “唯一的缺陷就是每次只能装一个铁珠,射完之后,还得另装,这太麻烦了,万一遇上的不是一个敌人,而是很多敌人,那在装铁珠的时间里,对方就会围上来了,这个缺陷无疑是致命的。所以,我刚刚给它改了一下,一次能装五个铁珠,你看看……” 何鬼手说着,献宝似的把射珠筒往叶笙手上递。 叶笙刚要拿,从身后伸出来一只手,拿走了射珠筒,叶笙回头一看,“二哥!” “二爷!” 叶福也惊呼道,“二少爷,这人是大小姐的客人,小的……” 上任小管家叶禄,因为办事不力,让云音坊里进了野猫,把二爷一支新做的小弩给弄坏了,被二爷打发去了花园,这才轮到他来云音坊。 他才不要落得跟叶禄一样的下场! 叶二打了个手势,打断叶福的话,“没事,瑟瑟的客人,就是我的客人,你先下去吧。” 叶福悬着的心这才落了回去,擦了把额上的汗珠,恭恭敬敬退了下去。 叶二把 玩着改进后的射珠筒,见底部的装置果然已经变了,就连筒子的部位也做了改变,“真的能一次装五个铁珠?” “是!” 叶二眼里闪过一道耀眼的光芒,“怎么做的?” 何鬼手看了叶笙一眼,叶笙愣了愣,没想到何鬼手会征求她的意见,叶笙心中不由得一暖,她原以为何鬼手是天才,天才性子怪异,于人情上也是很闭塞很淡漠的,没想到他会这样的看重自己。 想到此,叶笙微微笑道,“他是我二哥,这个云音坊就是他的,这里面的所有东西,也是他做的,你们可以互相切磋,互相学习。” 听了叶笙的话,何鬼手便给叶二解释起了他做出的改进。 “做了这样的改变,射程和精准度都没有变?” 叶二越听越惊讶,看何鬼手的目光也越来越欣赏,他原以为小妹带这个人回来,无非是好玩,想要做些女孩子喜欢的玩意儿,没想到此人对于做兵器也这般有见解。 “没有。” 何鬼手摇了摇头,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加了一句,“你不信可以试试。” 叶二果然举起射珠筒,射向不远处墙壁上的靶子,直到把五个铁珠都射出去了,叶二的神 色越来越震惊,也越来越狂喜,他扭头看向叶笙,目光灼灼的说道,“瑟瑟,二哥想跟你换这个人!” “不换!” “开个价!” “他是无价之宝!”叶笙字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不换!” “换嘛,小妹你最好了,你最疼二哥了,二哥也最疼你了,以后你想要什么,二哥都给你……” 为了何鬼手,叶二也是绝了,居然学起了叶三撒娇,居然学得还不赖,只是那故意掐尖了的嗓子,像女人声音似的,实在让叶笙出戏。 “不换!你说什么也不换!” “换嘛,好不好嘛?小妹你最乖最美了……换嘛……” 叶二为了何鬼手,也是拼了,连脸面都不要了,抱着叶笙的胳膊不停的摇晃。 看着这样的二哥,叶笙只觉得头顶像有一万只乌鸦飞过,扒拉掉叶二的手,斩钉截铁的说道,“不换!说了不换就不换!” 见叶笙这般坚决,叶二眼珠子咕噜一转,笑眯眯的说道,“好好好,不换不换……” 二哥在武将里有个绰号,名为笑面狐狸,就是说他最狡诈,最奸猾。 见他突然变得这么好说话,叶笙直觉不妙,警惕的瞪着叶二,“你想做什么?” 第173章 选择 “我能做什么呀?我什么也不做。” 叶二一脸笑容,他越笑,叶笙心里的警惕越浓。 “二哥只是觉得嘛,你说不换就不换,对他不公平。对了,”叶二笑着看向何鬼手,“在下叶弩,在兄弟里排行第二,人称叶二,还没问兄台高姓大名?” “何易。” 何鬼手语气淡淡的,不卑不亢。 叶笙一双眼直勾勾盯着叶二,想要看看他耍什么花样。 “你我二人也不知谁年长一些,我今年二十二?” “二十四。” 何鬼手的语气依然淡淡,不悲不喜。 “那我要叫你一声何大哥了。” 何鬼手皱了皱眉,没有应声。 叶笙冷眼看着自家二哥和何易套近乎,偏偏何易始终是那副不冷不淡的样子,到最后,面上还露出了几分不耐烦。 叶二也不气馁,依然笑眯眯的和何易说话,东拉西扯的,何易脸上的不耐烦之色更重了,在何易的不耐烦即将到极限时,叶笙瞅准时机开口,“二哥,我想听你说说,怎么不公平了?” 叶二这才转脸看向叶笙,笑眯眯道,“他是个人,是人,就有自己的想法,打算,喜好,你没有问过他,就替他做了决定,对他来说,岂不是不公 平?” 叶二笑得不怀好意,“不如,我们问问他的意思,他想跟谁就跟谁!如何?” 叶笙心中一动,她原本打算留下何鬼手,就算他一开始不乐意,她也能慢慢收服他,如今被二哥将了一军,倒不好不接招了。 再者,她也想知道何鬼手真正的想法。 “既然二哥想问,那便问吧。” 叶二眼神微微一闪,“何大哥,我有云音坊!只要你愿意跟着我,你我二人就是兄弟,不是主仆!云音坊你可以随便出入,云音坊里的任何物品你都可以随意使用,我做出的任何兵器,你也可以随意改动,我不会干涉你做任何事情,还有,你的任何开销,都记在我账上!” 叶笙眼中光芒一闪,二哥的条件,不得不说很优渥,对于何鬼手这样的人来说,这样的条件很能打动人心。 果然,何鬼手面上的神色有了波动,变得有些……古怪? 是,就是古怪! 叶笙正觉得奇怪时,何鬼手开口了,问出的问题比他的脸色更古怪,“他是你的同胞兄长?” 叶笙一愣,“是!” “我以后不能来这里了?” “能来,就是没那么方便,毕竟,这是二哥的地盘。” “我喜欢这里 。” 何鬼手这话一出,叶笙面露失望,叶二则一脸狂喜。 叶笙虽然失望,但什么也没说,她尊重何鬼手的决定,再说,人跟了二哥,也还是将军府的人,虽然不如跟着自己那么方便,但也不是不行。 “不如,你帮我建一个同样的吧。” 话音刚落,叶笙和叶二脸上的神情,一下就掉转了。 叶笙得意的冲叶二一笑,“好!我给你建一个一模一样的!就是需要点时间!” “没事,先暂时给我个空屋子,有个睡觉的地方便成。” “行,我住的地方叫青云院,青云院右边有个院子叫青岚院,跟青云院比邻为居,就隔了一道墙,两院之间来往极其方便,李沧就住在那,你俩相处了几日,住在一个院子也能说说话,走,我带你去看看……” 两人边说边往外走。 “慢着!” 还没迈过门槛呢,身后就传来叶二的声音。 “算了算了,身为兄长,我不跟你抢人了!” 叶二心不甘情不愿的说道,叶笙回头一笑,“真不抢?” “不抢了!反正抢不过!” 叶二一摊手,“你也不用再建一个云音坊,这里给你用了!” 叶二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牌,牌子 上用十足十的金漆写着龙飞凤舞的三个字——云音坊,一如将军府一向的风格,夸张,豪气,张狂。 这个牌子只有一个,一向叶二自己拿着,如今拿出来给了何鬼手,他也是一片诚心了。 牌子一出,可以调动云音坊的所有人手,物资和银两。 云音坊的材料库,炼器房,兵器库,演练场,任何部门,通通都听牌子的号令。 见何易一动不动,叶二把牌子往前面递了递,“拿呀!快拿着!” 何易依然不动,询问的目光看向叶笙。 叶笙摇了摇头,“只有牌子不成。” 叶二眼睛一瞪,大声嚷嚷,“那你还想要什么?” “我想要——无论他做什么,你都不能干涉,不能指手画脚,云音坊有任何问题,你和他发生争执,你必须听他的,还有,他的任何开销,都记在你的账上!” 叶笙这个要求,不仅是要云音坊听何易的,而是只听何易的,作为主人的叶二,反而退居二线。 何易诧异的看向叶笙,像是没想到叶笙会这般信任自己。 “小妹,你这是狮子大开口!你这也太狠了吧,是要把二哥往火坑里推吗?” 叶二双眼瞪圆,高呼道。 叶笙双臂抱胸, 笑得比叶二还狡诈,“那这个火坑,二哥是进呢 ,还是不进呢?” 叶二瞪着叶笙,眼睛里的光浮浮沉沉,脸上的神情也变幻不停,片刻之后,叶二一咬牙,“进!” 叶笙扬起嘴角,笑得那叫一个洋洋得意,把叶二气得脸上的肌肉直抽搐个不停,从鼻子里重重哼出一声,“真搞不懂,你为何这般看重他,你也不过才认识他一日。” “你不知道他的价值,才会不懂。” 叶二双眼顿时一亮,“什么价值?” “无价!” 叶笙调皮的冲叶二挤挤眼,故意气他,“我说过的呀,二哥你怎么忘了?” 叶二气得脸都黑了,想想还是不甘心,冲何易说道,“何大哥,我在这里等着你,若有一日你后悔了,尽管来找我,今日说过的承诺,我绝不更改半个字!” 叶笙不屑的撇撇嘴,叶二瞪了她一眼,“小妹,你那是什么表情?” “我笑二哥你想太多了!” 叶笙说着,故意长长的叹息一声,“连云音坊都听何易的了,你还拿得出别的,更能打动人心的条件吗?” 叶二一想,顿时泄气了,看着自家小妹洋洋得意的嘴脸,叶二恨得牙痒痒,“二爷我不干了!” 第174章 老婆本全没了 到最后,叶二也没有不干,也没有把云音坊的玉牌收回去。 他也只是赌气而已,并不是真的想反悔。 小妹难得喜欢做一件事,他这个做兄长的,自然要全力支持,一个云音坊算什么?一年到头如流水的银两算什么? 在小妹的笑容面前,啥都不算! 只是这心里,怎么那么肉疼?都快疼死了! 他有种感觉,这个何易,定然会把他这些冲锋陷阵,出生入死,豁出性命去才好不容易赚到的银两,都卷进去的! 那可都是他的老婆本!积攒了二十二年的老婆本! 叶二有点想哭,强颜欢笑陪叶笙和何易说了会话后,就找了个借口溜了,快马去了军营,一连打败了十几个军士,心里才算痛快了一点。 他不知道的是,他走的时候,叶笙一直望着他的背影,眼眶微红,直到他离开许久,才收回目光。 “你的二哥待你很好。” 何易站在叶笙身后,轻声说道。 “我的哥哥们都待我很好!每一个!” “我是个孤儿,也没有兄弟姐妹,从小到大,我都是一个人。” 何易的语气充满羡慕。 所以,他的性子才这般怪异,孤僻? 叶笙心中幽幽叹息一声, 目光温柔的看着他,“会有的。有些人没有血缘,不是兄弟姐妹,胜似兄弟姐妹!” 何易没有言语。 叶笙知道他现在不信,总有一天,他会信的。 如今,她也用不着多说,多说也无益。 叶笙从怀里掏出一块枪头,和几块碎木头,“这是一支长枪,长一丈一尺六寸,重十五斤,枪头为玄铁所制,枪杆则为木头做成,一次与人对战时,被鞭子缠住之后,被对方的内力震断。你能复原吗?” “玄铁枪头,坚硬无比,很是难得,为什么不用精铁打造枪杆,而用木头?木头易断,玄铁枪头配它,也太浪费太可惜了。” 何易诧异的问道。 叶笙抿了抿唇,没有回答。 何易不再追问,接过枪头和木头仔细打量,发现其中一块木头上写着几个字,赠与钊儿——父罗城,何易眼里光芒一闪,心里有一点明白了,“这个罗钊,是什么人?” 叶笙心中一动,顿时明白何易不是想问罗钊是谁,而是想问罗钊的身体素质,相对应的给他锻造长枪,“罗钊,年十八,武艺高强,枪法出众,将来定能以一人之人横扫千军!若无意外的话,他会是我的铁卫里的第一人 !” 何易点了点头,思索片刻,心里有了定论,“你什么时候要?” “今晚!” 何易皱了皱眉,“时间太赶,我尽力吧。” 叶笙目光如炬的看着他,语气坚定,不容置疑,“不是尽力,是必须!我今晚就要它!” 何易握着玄铁枪头的手微微一紧,顷刻之后,轻轻开口,“好!” 入夜,青云院烛火摇曳,将军府一片静寂。 叶笙坐在灯下,慢慢展开手里的纸条,她的身旁,唐斯躺在床上,仍在昏迷着,不曾醒过来,只是气色看起来好了许多,多少有了点血色,不像昨日刚抬回来时那般吓人,像要随时死去一样,叫叶笙的一颗心死死揪着。 刘太医今天一直守在将军府,早上叶兆带走他喝酒后,只是象征性的灌了他两杯,吓了他一吓,并未动真格的,回来后,刘太医便住在青云院的客房,以免唐斯的伤情有什么变化,叶兆让人去太医院给他请了假,说是喝醉了要在将军府睡上两日,有大将军的面子在,太医院也没人敢说什么。 这张纸条是李沧早上带人离开后,给她传回来的。 “大小姐,罗钊回来了!就在院子里等着大小姐!” 一个铁 卫无声无息进了屋子,低声说道。 “我知道了。” 叶笙将纸条放在灯火上,纸条很快燃烧起来,顷刻间烧成了灰烬。 “问问他要不要进来看看唐斯?” 铁卫再次无声无息离开。 叶笙转过脸来,看着昏迷不醒的唐斯,轻轻给他掖了掖被角,又拿干净的手绢沾了水给他润了润干涸的唇。 做完这一切,罗钊依然没有进来,叶笙心中顿时了然。 “我去了,你等我回来。” 叶笙目不转睛的看着唐斯,她不知道昏迷中的唐斯能否听见她的话,听不见也没关系,“你的仇,我马上就会给你报!你是我的人,谁也不能伤你!” “我身边的人,无论父母兄长,还是忠心耿耿追随我的你,罗钊,李沧,何易,周清,立春谷雨,甚至任何一个铁卫,所有的人,我都会护着!有胆敢伤你们的,我一个也不放过!” 说完这些,叶笙眼里的柔光褪去,化为凛冽寒光,起身出了屋子。 她一离开,昏迷了一天一夜的唐斯,缓慢的睁开双眼,目光涣散混沌,片刻之后,眼里的光渐渐清晰起来。 院子里,叶笙一出来,便看见罗钊带着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定睛一看 ,原来是李虎。 “大小姐。” 李虎恭恭敬敬拱了拱手,罗钊也轻轻唤了声,“大小姐。” 见到罗钊的第一眼,叶笙眉心微拧。 不过短短两日,罗钊的神色就憔悴许多,眼睛里的光芒也暗沉得很,浑身透出一种沮丧,毫无活力的气息,不像之前,那双漆黑的眼睛里,一直光芒熠熠,意气风华,浑身绷着一股劲,好像一头刚刚成年的豹子,力量满满,激情洋溢,时刻等着冲出去厮杀猎物。 李虎貌似也看出罗钊状态不对,担忧的目光频频望向他。 “你的父亲若看见你这副垂头丧气,无精打采的样子,他只愿当初不给你那支玄铁枪!也不给你留下念想!” 罗钊眼里光芒一闪,随即又暗了下去。 “他拿大将军赏给他的唯一一块玄铁,宁愿自己不做兵器,也给你做了一支长枪,甚至因为你太小,拿不起铁质枪杆的长枪,特地用木头给你做了枪杆,丝毫不顾这么做会浪费了玄铁枪头的威力,父爱拳拳,满心期望,他给你做这么一支枪,是让你学习罗家枪法,将罗家枪法发扬光大,他要你千锤百炼,成材成器,成为一个真真正正,热血铁骨的罗家儿郎!” 第175章 捕猎 “他给你这支枪,是给你热血雄心,给你豪情壮志,不是让你因为一支枪而垂头丧气,要死不活!” “他给你的是拳拳父爱,是罗家儿郎的血性!难道没了这支枪,他留给你的那些东西,就全被你抛弃了吗?” 罗钊说不出话来。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想清楚了就跟上来,想不清楚,你也不用回铁卫营了,回家吧。” 叶笙丢下这一句话,抬脚离开。 李虎犹豫着跟上叶笙,不时回头看向如雕塑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罗钊。 “你不用担心,他会想清楚的。” 李虎抿了抿嘴唇,低低应了声‘是’。 果不其然,一行人刚出了将军府,上了马正要离开,罗钊就一阵风般追了出来。 “想清楚了?” 罗钊用力点了点头。 叶笙的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欣慰愉悦的笑容,“既然想清楚了,那我要送你一件礼物。” 她说着,高声叫了声,“何易!” 话音刚落,罗钊便看见一个瘦得没有人样的年轻男子从将军府出来,男子手里握着一把长枪,枪头正是他的那个玄铁枪头,不过,枪杆子是铁质的,不是木头的。 罗钊先是面露困惑,看着对 方的目光有些不善,对方仿若未见,不疾不徐的朝叶笙走去。 罗钊眼里光芒一闪,询问的目光投向叶笙。 叶笙坐在马上,低头对着何易微微一笑,“做好了?” “不负所托!” 叶笙朝何易伸出手,何易微微一怔,犹豫了一下才把长枪交到叶笙手里。 一拿到枪,叶笙终于明白何易为什么要犹豫那么一下了,这枪沉了许多。 好在她常年习武,练鞭,手力还算可以,不然,估计会拿不住这支枪。 叶笙掂了掂长枪,只觉得一股强烈无比的沁寒之气扑面而来,让人忍不住心头一寒,头皮发麻,枪头在黑暗中寒光凛冽,叶笙双眼顿时一亮,“好枪!” 她虽然不用枪,也不会枪法,但自幼在二哥的云音坊玩闹,也能分辨出兵器的好坏。 “我做的,自然是好枪!” “我将原来的玄铁枪头,重新投入熔炉锻造,又加了一块玄铁,两块玄铁二合一,才有了新的枪头,比原来的枪头更锋利,更坚硬,就连枪杆,我也用的全是玄铁,这把枪长一丈三尺六寸,重五十八斤,进可横扫千军,退可挡千军万马。” 难怪这么沉! “云音坊的玄铁还有吗? ” 叶笙狡黠如小狐狸的笑道,冲何易眨眨眼,何易也笑,“没了。” “这可是二哥攒了二十年的家当,等他回来……” 叶笙可以想到,二哥看见偷偷存了二十年的玄铁,一块都没了,得有多暴跳如雷。 这么一想,叶笙脸上的笑容忍不住扩大。 一直盯着长枪看的罗钊,听着两人的对话,再也按捺不住,“大小姐,这是……” “是什么,你自己看!” 叶笙说着,将长枪一掷,罗钊连忙接住,长枪一到手里,罗钊便感觉心中的血气一下汹涌澎湃,浪潮滚滚,不受控制的往四肢百骸冲去,待到看见枪杆上的那几个字:赠与钊儿——父罗城,罗钊猛地朝叶笙看去,“大小姐,这是,这是……” 这是父亲留给他的枪,可又不是父亲留给他的枪! “斯人已去,往事不可追,我们可以怀念他们,可以牢记他们的教导和期望,却不可沉溺于过往无法自拔,人,总要向前的。” 这话,叶笙说给罗钊听,也说给自己听。 罗钊摩挲着那几个熟悉的字,心头百感交集,整个玄铁枪杆上,嵌着这一小块木头,看似有些不相合,却让罗钊眼圈倏地红了, 他紧紧握着长枪,紧得手背上的青筋都露了出来,像要冲破肌肤,他恭敬肃穆的单膝跪地,字字掷地有声,情真意挚,“属下多谢大小姐,属下……誓死追随大小姐!” 李虎和其他铁卫也纷纷单膝跪地,齐声高呼,“属下等誓死追随大小姐!忠心不二,至死不移!” 男儿们整齐一致,铿锵有力的声音听得让人热血沸腾,胸中涌起一股热血豪情。 何易安安静静的站在一边,默默的看着这一幕,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那双细长幽黑的眼睛里,光芒微闪。 他为什么来京城? 原因其实很简单,他想要学习更新的技术,想要见识更大更广阔的世界,他不想拘在一个小小的沧州,坐井观天,止步不前。 所以,李沧一出现,都不用他怎么说,他就随他来了。 之所以留在将军府,原因也很简单,将军府有钱有势,于人力物力财力上,能给他很好的支持,更重要的一点,叶笙信任他,并且不干涉他! 不是没有比将军府更有钱有势的人家,比如各家王府,比如皇子府,甚至宫里那位,可他们这些人,身份尊贵,高高在上,对他这样的工匠,心里始 终是轻视的,就算再需要他,也不过当他是个奴才,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根本做不到真正的信任他,更别说从头到尾,不指手画脚。 他最讨厌他做事的时候,有人跳出来叽叽歪歪! 带他回来的李沧,受伤的唐斯,还有面前这个罗钊,都是叶笙的属下,他们都对叶笙忠心耿耿,他不一样。 他并不想做任何人的属下,听任何人的指令,叶笙貌似看出了这一点,不仅为他拿到了云音坊,还拿到了云音坊真正的主控权,就连云音坊的真正主人,叶家二爷也不能对他指手画脚,甚至于两人有争执时,还要听命于他。 他不懂叶笙为何这般信任他,也许是看中他的天赋和能力,看中他的价值。 他自信他的价值无与伦比,独一无二,可不是人人都能如叶笙这样珍视他的价值,信任他的价值。 不为别的,就为这份信任和珍视,他也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尽心竭力,万死不辞! 叶笙端坐于马上,环视着众人,眼中光芒耀眼得仿佛能照亮暗沉沉的黑夜,她猛地一扬马鞭,重重打在地上,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长街格外清晰。 “兄弟们!走!随我捕猎去!” 第176章 月黑风高,适合杀人 夜黑风高,无星无月,适合围坐暖炉边喝酒闲话,弹琴听曲,更适合——杀人! 此时已近子时,大街小巷里都一片寂静,少有行人,而白日里最是热闹,官轿车马来往不停的长街上,也空无人烟,唯有一顶朴实无华的二人抬青色轿子,正在长街上走着,一前一后的两个轿夫都走得很稳当,一如往常。 “大人今日又忙到这么晚,可要注意身子啊。” 前头的轿夫恭敬而不失关爱的说道。 “本官也没有法子,初来乍到,上一任京兆府尹意外身亡,什么交代都没留下,朝廷匆匆把本官从益州调来,加上选人,上任耽误的时间,官衙里积压了一堆公文,要是本官不赶紧把这些公文处理干净,还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呢?” 轿子里传来沉稳的中年男子声音,提及上任京兆府尹,轿夫面露惊惧,腿肚子都在打颤,“大人,小的听说那京兆府尹是遇刺身亡,不是什么意外,京城里都在传,那位大人死得可惨了,身上都没一个好地了,听说是得罪了什么大人物。更可怕的是,到现在也没查出来是被谁杀的,有没有幕后主使,闹得京城里的 大人们都吓坏了,纷纷请起了护卫,弄得护卫的价钱都上涨了许多。” 轿夫小心翼翼的环顾了静悄悄的四周一眼,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空气里似乎弥漫着一股让人很不舒服的阴冷气息,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见四周依然静悄悄的,并没什么异样,轿夫稍微放下心来,许是最近天气又变冷了吧? “大人,要不咱们也去请几个护卫?” 轿子里传来一声不屑的冷哼,“怕什么?本官一身清正,不惧这些魑魅魍魉!” “可是……” 轿夫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 “没有可是!哼!搞刺杀的都是上不得台盘的阴暗小人,鼠辈之徒,这样的人,本官堂堂正正的,还怕他们不成……” 轿夫捂着鲜血直喷的脖子,惊惧无比的瞪着眼前的黑衣男子,想要说话,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粘稠温热的鲜血从手指缝里涌了出来,滴了一地。 男子瘦削的身影隐藏在黑沉沉的罩袍下,那张脸也隐藏在兜帽下,只能隐约看见一道瘦削凌厉的下巴。 片刻之后,男子缓缓抬起头,露出那张脸来。 轿夫的瞳孔猛地张大,面容扭曲,像是看到了什么可 怕至极的东西,整个人直挺挺的往旁边倒去。 与此同时,后面的轿夫也噗通一声倒地,同样的喉管和血管被人一刀切断,死得干脆利落。 “什么声音?” 轿帘飞快被掀开,露出一张年约四十,稳重儒雅的面孔,看见倒在地上的轿夫,程胥面露震怒,待到看见站在轿子前面的黑袍男子,脸上闪过一丝惊愕,只一瞬,他的神色恢复如常。 做了整整十年的涂州知府,一朝升天,从涂州那种穷山恶水的偏远地方,一路直升到京兆府尹,他凭的可不仅仅是运气! 一见黑衣人,程胥一下就联想到了,眼前这人,恐怕与前任京兆府尹遇刺一案脱不开关系。 来京城之前,他就听说了前任京兆府尹的事,京兆府尹虽然只是四品,却掌管着整个京城,能力和责任都不比一般的三品大员逊色,这样的朝廷命官,却在下衙回府时,被人杀死在官轿内,死状凄惨,随身的轿夫护卫小厮十余个人,通通毙命。 朝廷命官死得这样惨,刑部查了好几个月,却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是刑部太无能,就是杀手及其幕后主使,不是一般人,将痕迹抹除得 干干净净,让刑部毫无线索,或者,幕后主使和刑部有牵连,有人在暗中阻扰! 刑部掌管刑狱,集中了整个大燕最顶尖的刑狱人才,怎么可能无能? 夜风吹来,比往日更加寒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冰冷阴森的寒气,与浓烈腥甜的血腥气,令人隐隐作呕。 程胥面色不虞,眼里光芒沉沉,“你是谁?你想做什么?” 黑衣人抬了抬下巴,神色倨傲,“程大人,我家主子请你饮酒!” “本官滴酒不沾!” 程胥冷冷道。 “那便饮茶吧!” “本官也不爱茶!” “是吗?” 黑衣人冷冷一笑,“看来,程大人是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了!我劝程大人一句,程大人若不想步前任京兆府尹的下场,就乖乖跟我走一趟!否则——” 黑衣人的意思不言而喻,程胥冷冷一笑,“本官从踏入京城那一刻起,就没想过从京城这摊浑水中安然脱身!你既好心劝本官,那本官也好心劝你一句,本官虽不知道你那主子是谁,可你那主子尽做些见不得光的阴暗事,可知为人也是阴暗得很,毫无道义可言,本官劝你,跟着这样的主子,尽早脱身才好!免 得哪一日被过河拆桥,卸磨杀驴,死无葬身之地!” “看来,程大人是打算以身殉道了!程大人好志气!只是,不知道程大人刚嫁不久,刚刚怀孕的女儿,愿不愿意与程大人一同殉道呢?” 程胥脸色骤然一变,死死盯着黑衣人。 黑衣人冷笑不止,语气嘲讽,“我这人,有些见不得人的小爱好,虽然喜欢杀人分尸,但最喜欢的就是杀怀了孩子的妇人,听着妇人苦苦哀求放过肚子里的孩子,那真是世界上最美妙最动听的声音,比那些五大三粗的男人粗哑的求饶声好听多了。那些妇人,连自己的命都快没了,一心想着的却还是肚子里的孩子,你说可不可笑?” 程胥呼吸加重,双手紧握成拳,“朝堂争斗,祸不及妻儿!这是众人皆知的原则!” “原则?” 黑衣人冷笑一声,“我这里没有原则,只有痛快!活剐那些男人虽然痛快,比如前任京兆府尹,但远比不上活剐怀孕的妇人痛快,比如那位跟你一样敬酒不吃吃罚酒的前任京兆尹的小妾。啧啧啧,那妇人当时已经怀孕八个多月,那孩子被掏出来的时候,还是活的呢,还能哭呢。” 第177章 你简直不是人! 黑衣人一脸的津津有味,眼睛里放着光,仿佛在叙说着最好玩的事,“那妇人也还没断气,一直在求我放过那个孩子,眼泪和血流了一脸,花容月貌的一张脸,都不好看了,可惜可惜!不过也怪不得她,眼睁睁看着活生生的孩子,被人丢在火坑里活活烧死,却无能为力,能不哭号吗?我看着她,眼泪都快哭出血来了,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如今想想,都为她觉得心酸。” 程胥龇目欲裂,忍不住怒吼,“你这个畜生!你简直不是人!” “畜生?” 黑衣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像野兽的獠牙一般,“可不就是畜生了?我也知道自己是个畜生,可我就喜欢做畜生,做人有什么好,这不能做那不能做,做畜生想怎么撕咬就怎么撕咬,想怎么杀人就怎么杀人。” 看着程胥一脸愤怒,浑身因为怒火抖个不停的样子,黑衣人笑得愈加灿烂,“程大人,你也不用这么生气,听说你那女儿才怀孕三个月,就算孩子被人从母亲的肚子里掏出来,也是死的,那么小,连心跳都没有呢,就是一团肉。你的女儿,自然不会看见 自己活生生的,还在啼哭的孩子被人无情的丢在火坑烧死,哭声越来越弱,越来越弱,最后一点声音都没有了,只剩那些肉和骨头烧得滋滋响,滋滋,滋滋,那声音听着就跟烤猪烤牛烤羊一样。” 说到这,黑衣人砸吧着嘴,一脸回味无穷的样子,“说起来,那味儿也跟烤肉一样,香得很呢,不,比烤肉还要香!香多了!人嘛,精心细养的,自然要比畜生的肉更香!滋味更好!自从吃了烤人肉,其他的肉,我再也吃不下,糙得很,塞牙,而在所有的人肉里,又以尚未出生,又即将足月,被掏出来的胎儿的肉最嫩,最美,那简直是人间至味。” 程胥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黑衣人怒骂道,“畜生!天诛地灭的畜生!” “程大人,话我已经说清楚了,我家主子请你喝酒,愿不愿去,随你!你是想舍身成仁,可也要看看你的夫人,女儿,外孙,愿不愿意陪着你一同舍身成仁!听说,程大人和夫人恩爱情深,膝下只这么一个女儿,即便如此,也不曾纳妾生子,难不成程大人要这个视为掌上明珠,从小疼到大的女儿,如前任京兆府尹 的小妾一样下场?” “你!” 程胥气得手指抖个不停。 黑衣人得意洋洋的一笑,故作优雅的做了个请的手势,“程大人,请吧!” 程胥面上闪过一丝挣扎。 黑衣人冷笑一声,语气有些不耐烦,带了几分命令和不屑,“程大人,请!” 程胥依然在犹豫,他一身清名,难不成要跟此等鼠辈同流合污?可玉儿是他的心头肉掌中宝,他如何忍心连累她?不如…… 程胥眼中闪过一缕光芒,黑衣人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冷笑道,“程大人,我劝你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你那女儿程玉嫁给何人,住在何处,家里有几口人,祖籍在哪,我一清二楚,就算她逃到天涯海角,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就算你请再多护卫,也护不住她的小命!我劝你乖乖听话!否则,哼!” 黑衣人威胁的说着,伸手去抓程胥的胳膊,程胥下意识的后退,见他到了这时候,还如此不给脸面,黑衣人面上闪过一丝阴冷骇人的杀气,手指狠狠朝程胥胳膊捏去,那力度誓要捏断程胥的胳膊。 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程胥时,一道平静冷漠的声音不知从何处飘来, 在夜风中微微飘荡。 “他说了,他滴酒不沾,你家主子的酒,怕是喝不成了。” “谁?谁在那里?” 黑衣人猛地回头,浓黑如墨的夜色中,一个人影无声无息出现在长街上,身形高挑婀娜,一看便知是女子。 女子迈着一双修长笔直的腿,不疾不徐,优雅从容的朝他走来。 “原来是个美人,我最喜欢美人了,美人的肉虽比不上胎儿的肉,但比五大三粗的男人的肉细腻肉嫩多了。” 黑衣人两眼发亮的盯着那张五官明媚大气,不施脂粉却丝毫无损明艳容色的脸,以及那高挑柔韧的身子,心中一下就激荡起来。 尤物!无与伦比的尤物! 一般闺阁女子,精心细养,十指不沾阳春水,肉质虽然嫩,但却少了分韧劲,而眼前这女子,一看便知是习武之人,她的肉比闺阁女子的肉更有嚼劲,更有韧性,肥瘦更均匀,却又比男人的肉更细腻,不那么粗糙。 这样的女子,是万中无一的极品! “美人,待我先料理了这个不识相的,再好好疼你。”黑衣人语气暧昧的说道,“本想让他拥有前任京兆府尹的待遇,一百零八刀,刀 刀不走空,不过,既然美人在等我,我只好速战速决,给他一个痛快了!” 话音刚落,黑衣人手中便多出了一把小巧别致的剔骨刀,只见墨黑夜色中,一道寒光飞快一闪,剔骨刀快如闪电般朝程胥喉管划去。 程胥连惊呼声都来不及发出,剔骨刀就近到眼前,寒光阴冷的刀尖逼近他的喉管。 下一瞬,一根鞭子横空出世,精准无比的打在黑衣人的手腕上,剔骨刀飞了出去,斜斜的扎入地面。 “我说了,他滴酒不沾,抱歉,你家主子的酒,喝不成了。” 叶笙握着鞭子,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缕寒意森森的笑容,比那把被打飞的剔骨刀还要冷上几分。 “原来是个刺玫瑰!无妨,等我把你的刺一根根拔下来,你就软了,就听话了。” 黑衣人冷冷笑道。 叶笙也笑,鞭子再次打出,如灵蛇般朝黑衣人钻去,黑衣人下意识闪避,鞭尾却在空中掉转方向,朝程胥钻去,卷住程胥的腰,下一瞬,程胥便如风筝般朝叶笙飞去,踉跄着落在她身边。 黑衣人脸色一沉,手上又多了把形状怪异的尖刀,纵身一跃,如猛虎般朝叶笙扑去。 第178章 留活口还是留尸体? 叶笙并未躲闪,安安静静的站在原地,冷眼看着黑衣人扑近,唇边噙着一抹不屑的冷笑,轻蔑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只自以为是,胡乱蹦跶的虫蚁。 自以为是猎人,殊不知自己早已成了别人围捕的猎物! 看着叶笙唇边的笑容,黑衣人心中直觉有些不妙,转念一想,对方不过一个女子,再厉害又能如何? 他从没听过京城有极其厉害的女子,就连整个大燕,也没有这样的女子。 他可是屠夫!京城里顶尖的杀人机器! 就算在萧家皇族蓄养的诸多屠夫里,他也是顶尖的那一个! 难不成还怕了一个女子? 想到此,屠夫动作更快,一双眼直勾勾盯着叶笙,眼睛里的光亮得骇人,仿佛已将她收入囊中,将自己引以为傲的技术和器具,都用在了她的身上,将她雕琢成毕生最完美的作品。 眼前的女子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站着,定然是吓坏了。 屠夫不由得皱了皱眉,这人要是吓到了,肉就会发酸发苦,看来,等抓到了她,还得费尽心机哄她开心放松。 不过,对于这样的极品,花再多时间和心思都是值得的。 冷眼看着屠夫一脸志在必得的扑过来,越 来越近,近得离自己只剩一步之遥时,叶笙勾了勾唇角,冷冷开口。 “罗钊!” 一柄冒着凛冽寒光的长枪从一侧穿出,凌厉无比的朝屠夫刺去,恍如一柄尖刀,在无形的空气中刺出一条通道,卷起了阵阵气浪。 屠夫悚然一惊,只觉得一股逼人寒气扑面而来。 好强的劲力! 这人不是杀手,也不是暗卫,杀手暗卫不会用枪这样麻烦又厚重的兵器,可此人也不是战场上的军士,军士出手过于死板,僵硬,不会这么灵活。 他虽不知此人是什么来头,但对于危险的敏感让他只想立即逃离,他也的确这么做了。 可一转身,那支长枪在空中硬生生掉转方向,追了过来。 这支长枪从枪头到枪杆,一看就是陨铁制成,少说也有五十斤,这么沉重的长枪,对方居然能在刺出一枪后,还在半途中硬生生掉转方向,让长枪如游龙般追过来,可知此人的枪法与功力有多可怕! 若是之前还有半分侥幸,此时此刻,屠夫心中,连这半分侥幸也烟消云散了,只想用尽手段逃之夭夭。 他仗着步法灵敏,躲过了那一枪,趁着对方回枪时,竭尽全力往前飞窜了出 去。 “大小姐,留活口还是留尸体?” 罗钊冷眼看着他逃离,也不追,淡淡的问道。 “活口!” “属下知道了。” 屠夫听着身后的对话,心中止不住冷笑,他都已经窜出十来步了,难不成对方还能追上他不成? 翘起的嘴角还没落下去,身后传来兵器破空的声响,一股凛冽寒气直逼后背,屠夫脸色大变,连忙回头,只见那支沉重的长枪居然如箭矢般朝他射了过来。 下一瞬,一声惨叫划破寂静的夜空。 长枪刺穿屠夫的一条腿,扎入地面好几寸,如钉子般将他死死钉在地上。 屠夫忍着腿上的剧痛,拼命去拔长枪,明明长枪看起来只扎进地面几寸,却怎么也拔不出来。 一道人影稳稳当当的落在自己面前,抬头一看,正是那用枪的少年,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枪法却这般老道。 罗钊居高临下看着屠夫挣扎,冷冷一笑,“不堪一击!” 他抓住枪杆,随手一拔便轻易的拔了出来,他抓着长枪,看也不看屠夫一眼,转头朝叶笙说道,“大小姐,此人……” 屠夫眼里闪过一丝阴测测的寒光,手中突然多了一柄尖刀,猛地朝罗钊 后背刺去。 程胥见此一幕,刚要惊呼出声,却冷不丁收到叶笙一记冷冰冰的眼神,将他的惊呼全逼了回去。 罗钊看也不看身后,随手一个回马枪一刺,又一声惨叫响起,屠夫另一条腿也被扎了个透,他瘫在地上,拖着两条动弹不得的腿,哀嚎不止。 鲜血从两个幼儿手腕粗的血洞里涌出,很快便染透了地面。 程胥这才知道为何眼前的女子,不让他惊呼,原来是没必要。 若是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叶笙定然忍俊不禁。 她并不是觉得没必要,而是想测试罗钊,如今看来,罗钊通过了她的测试。 打开心结,又有了玄铁长枪的罗钊,信心满满,斗志不凡,威力猛增。 她很想试试这把精心打造的刀,有多锋利! 叶笙优雅的走到屠夫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冷冷一笑,“手那么不守规矩,废了吧。” 下一瞬,罗钊手中的长枪两个起落之后,屠夫的两只手也被扎了个透,露出黑漆漆的两个血洞,此时的他,别说拿刀反抗,就连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你到底是谁?” 屠夫凶狠的瞪着叶笙,脸上密布的伤疤,本就如恶鬼一般吓人,如今更是 狰狞可怖。 “不急,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叶笙冷漠的说道,“带走!” 一名铁卫上前,将屠夫丢上马,有铁卫将叶笙的马也牵了来,叶笙一跃上马。 程胥眼珠子微微一转,立即上前,行了一礼,问道,“不知恩人尊姓大名?” “恩人?” 叶笙勾唇一笑,“恩人算不上,我们本就在追捕此人,说起来,还要感谢程大人坚持了片刻,否则,他一旦离开,我们又要重新追捕。” 话音刚落,叶笙便要打马离开,谁知又被程胥拦住去路。 叶笙眼中光芒一闪,“程大人有话说?” “京城的水如此浑浊,黑暗,令人不寒而栗,我虽为京兆府尹,却是地方上来的,又无家世背景,能力卑微,政绩平平,却横空升任,不知碍了多少人的眼,也不知有多少人想对我下手,我虽不惧身死,也不惧那些蛇蝎鼠辈,却不愿死得不明不白,毫无价值!” “无家世背景?能力卑微?政绩平平?” 叶笙似笑非笑的说道,“程大人与我说笑了。” 程胥眼中光芒微闪,欲言又止。 叶笙看也不看他,“程大人出身是卑微,也没有强大有力的妻族,可是——” 第179章 诱饵 叶笙略一顿,压低了声音,语气意味深长,“我怎么听说,你曾拜于林相门下?” 程胥脸色虽然如常,可瞳孔却不由自主的一缩。 “看来,程大人是没有显赫的家族,也没有强大的妻族,却有个好老师。若没有这个好老师,怕是程大人还要继续在益州知府的位置上熬着呢,哪里能横空升任人人争得头破血流的京兆府尹,这等好福气,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前世,程胥此时并没有被人发现他和林相的关系,文武百官都以为他是运气好,京兆府尹死得突然,加上他在益州政绩不错,得了皇帝的青眼,才能捡了这个大便宜。 可到后来,太子和皇贵妃一派争储,一度不相上下,形势危急,身为太子的第一支持者,林相背后的人马才一个个浮了出来。 程胥是个好官,有能力,有底线,能做实事,只可惜过于死板,前世太子被夺了东宫之位,贬为戾王之后,林相也不得不告老归田,至于他底下的人,或下狱,或贬谪,下场都不太好,至于程胥,则被贬谪了,可他若是放宽心,不是没有东山再起之日,只可惜此人在上任途中就病势了。 她当时 还可惜了几句,萧桓却笑她过于多愁善感,还道程胥此时不死,将来也会死的,还会死得更惨,连家人都无法保全。 那时,她并不知道萧桓这话的意思,后来便知道了。 萧桓一登上大位,原来追随太子,英王诚王的那些人,一个个的不是死于非命,就是被人告发各种莫须有的罪状,被抄家灭族的不在少数。 她为此和萧桓争执,萧桓却理直气壮的说,“斩草不除根,如纵虎归山,皇权争斗,就是如此血腥如此无情,笙儿,你太妇人之仁了!” 她因此反省自己是否太妇人之仁了,如今才知,不是她妇人之仁,而是萧桓小肚鸡肠,睚眦必报! 想起往事,再看着拦在马前的程胥,叶笙一双墨黑长眉微微拧着,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程大人既有林相那位恩师,我不信你不知我的名姓,林家跟我叶家可是多年的死对头了,你们这些林相的门生,又岂会不清楚叶家的人?你又何必刻意问上那么一句?” 程胥自嘲的笑了笑,“原来我早就被叶小姐看穿了,却可笑的以为自己装的很像。” “程大人是做实事的人,至于演戏,还是 免了吧,这是戏子所擅长的,不是程大人擅长的。” 说到这,叶笙深深看了程胥一眼,语气凝重,“京城水浑,程大人千万保重。” 看着叶笙真挚的目光,程胥心中一动。 直到叶笙策马离开,长街上恢复寂静,程胥仍目不转睛看着叶笙离开的方向。 一匹快马飞驰而来,吁的一声在程胥身旁停下,马上小厮打扮的人跳下马,看见地上躺着的轿夫,吓了一跳,但还是忍着心惊恭恭敬敬道,“大人,林相有请。” 程胥这才收回目光,淡淡说了句‘本官知道了’。 相府,书房。 林相正在挥墨,一副大气巍然的山水图很快浮现。 程胥静默的站在一旁,等着林相落下最后一笔,才恭恭敬敬的唤了声:“老师。” “来了?” 程胥低低应了声,林相将笔搁在笔架上,瞥了他一眼,“出事了?” “老师料事如神,刺杀前任京兆府尹的杀手,果然再次出现了。” 林相轻笑一声,并未言语,拿了帕子擦手。 程胥眼里的光微微一闪,“老师知道他背后的人是谁吗?” 林相擦手的动作一顿,才淡淡道,“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他说着,目光深深的看了程胥一眼,“你知道老师费尽心机,排除万难,把你从益州调过来的目的吗?” 程胥呼吸一顿之后,才沉声答道,“京兆府尹掌管整个京城,虽然没有兵权,却有实权,对京城的大小事了如指掌,老师想要我做一双眼睛,帮老师和太子殿下盯着京城。” “你做好老师要你做的事便可,其他的,不要多问,问了也无益。” 程胥眼中光芒一闪,垂下眼帘,恭恭敬敬道,“我知道了。” 林相深不可测的目光落在他脸上,“你这是怪老师拿你当诱饵?” 程胥沉默不语。 “这是京城,不是益州那种小地方,京城波诡云谲,刀光剑影,是博富贵功名的地方,也是最容易丧命的地方,你若是怕死,不如回益州去!” 程胥掩去眼中的光芒,恭恭敬敬道,“老师言重了,学生不敢有这样的心思,老师的栽培,抬举之恩,学生一直铭记于心。” “你知道就好!” 见程胥恭顺,林相语气缓和了一些,脸上露出亲切和气的笑容,“老师虽然拿你当诱饵,却还是爱惜你的性命的,派了好几个暗卫暗中护着你,那些人可得用? ” 程胥沉默不语。 林相知道他在自己面前,一向寡言少语的,也没当回事,继续说道,“我和那些暗卫说了,一旦那个杀手出现,就地格杀!对外宣称是你从益州带来的护卫,为了保护主子杀了刺客!” 见程胥依然沉默,林相脸上飞快闪过一丝不快,“你是觉得老师过于残忍?那个杀手屠杀了前任京兆府尹,罪大恶极,死不足惜……” “老师说得对,那样的禽兽死不足惜!只是……” 程胥抬起眼帘,直视着林相的眼睛,“老师,您给我的暗卫并未出现,而且,刺客没有死,而是被人打伤带走了。” 林相瞳孔骤然一缩,只一瞬,又恢复如常,语气淡淡的,仿佛对此毫不在意,“是吗?” 程胥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低下头,“是。” “是谁出手了?” 程胥低垂的眼中,光芒微微一闪,犹豫了一两息的功夫,才道,“我也不确定,她是个女子,身边的人用一把长枪,枪法出众。” “女子?身边人又用枪的,除了叶家那个疯丫头,还能是谁?身为女子,一天到晚瞎蹦跶,上蹿下跳的跟男人一样!为了个面首,居然敢坏本相的事!” 第180章 叶家,就是一个狐狸窝! 林相冷笑道,他猛地将擦手的帕子扔在桌上,语气里有一丝难以压制的愠怒,“罢了,若是她出现了,我的人自然不会出现了,免得被她发现你与我之间的关系。” “我与老师之间,是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师生关系,这有什么可遮掩的?” 看着程胥一脸正义凛然的样子,林相眼里寒芒一闪,“还不到时候!你听老师的便是!” 程胥眼中光芒浮沉,片刻之后,低低应了声是,试探着说道,“不知老师说的面首……” “还不是那个叫唐斯的,一个面首,死了也好伤了也罢,换人就是了,也值得那个疯女人这般大费周章围捕一个屠夫!若非如此,本相也不会——” 关键时刻,林相戛然而止,他目光深深的看了神色如常的程胥一眼,摆了摆手,“你也累了,先回去歇着吧。” 程胥恭恭敬敬施了一礼,才退了下去。 程胥一走,一个人影无声无息的进了书房,一进来,便噗通一声跪下,“相爷,属下失手了,属下按相爷吩咐暗中保护程大人,一切都如相爷所料,之前刺杀前任京兆府尹的屠夫再次出现,要刺杀程大人,属 下正想出手,不料叶笙突然出现,打伤屠夫并带走了他,属下本想跟过去看她把人藏在哪里,想做什么,谁知被她发现,属下不敢再跟,因此空手而归……” 暗卫的声音越说越低,最后,低不可闻,看见林相看似平静,实则深不可测的脸色,暗卫重重垂下脑袋,“属下无能,求相爷降罪!” 书房里一片让人压抑的静默,不知过了多久,林相漠然的声音才从头顶幽幽传来。 “自断一臂吧!” 暗卫眼里闪过一丝决绝,二话不说一刀砍在左臂上,将左臂从根部齐刷刷斩断,鲜血喷溅一地,左臂掉在地毯上,触目惊心。 整个过程,暗卫尽管痛得额头冒汗,但一声没吭。 见他如此硬气,林相胸中憋屈的那口气才稍微散去了一点,摆了摆手,暗卫捡起断臂,恭恭敬敬退了下去。 林相看着地毯上的鲜血,好不容易顺下去的怒气又嗖嗖嗖往脑门飙升。 叶笙,叶家! 自从十多年前的宫变,叶兆助皇帝稳定局面,一跃登天之后,这十年来,叶兆一直将他压得死死的,若不是皇帝还想要平衡朝堂,怕是叶兆都要骑在他头上拉屎了 ! 如今,叶兆正当壮年,如日中天,傲视整个朝堂,这老的还没死呢,两个小的又爬起来了! 可林家呢?他有四个儿子,却没一个争气的,四个加起来都没叶家的一个儿子顶用!侄儿中虽然有些争气的,毕竟不是亲生儿子,用起来总不那么顺手,心里也不是滋味。 他好不容易让清瑗当了太子妃,清瑗又是个女人性子,不看长远不看大局,一心盯着那些鸡毛蒜皮的破事,半点不大气,明明不是叶笙的对手,却三番两次被人挑拨两句,就去招惹叶笙,回回被叶笙打脸,还不长记性! 说起叶笙,就更可恨了! 当初康王勾上叶笙,他趁机在皇上跟前上眼药,惹皇上猜忌叶家,可不知怎么的,原本为了康王要死要活的叶笙,突然就不喜欢康王了,还闹着要解除婚约,也不知道她在皇上跟前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皇上不仅顺了她的心意解了赐婚,还对叶家一如既往的宠信,让他白费了一番心机! 感情这个疯丫头,是耍着康王玩,耍着他玩? “来人,把地毯给本相换了!把书房彻底清洗三遍!本相看着这些血就心烦!” 林相 冷冷道。 不是血让人心烦,是叶家让人心烦,叶笙让人心烦! 原以为叶笙会成为叶家的弱点,没想到这疯丫头一下就变了,不仅不再是叶家的弱点,反而成了叶家强有力的护盾! 明明和英王,安乐王纠缠不清,皇上也起了疑心了,都想要暗中处理了她,谁知这丫头在御书房跪了一夜,和安乐王在御书房你死我活的斗了一次后,皇上居然就这么消了疑心了! 叶兆是只老狐狸,叶大叶二是小狐狸,那这叶笙就是狐狸精,一窝子都是狐狸!最是阴险狡诈!最是惹人嫌恶! 整个叶家,唯一一个最弱的便是……叶三! 林相眼中精光一闪,摸了摸下巴上的短须,“来人!” 一个暗卫无声无息的出现,林相示意他附耳过来,压低声音说了一句话,暗卫点了点头,如来时一般无声无息消失。 就算叶家是铁桶,他也要把这铁桶硬生生扎穿一个洞来! 林相眼中精光四射,笑容阴冷。 程胥一出林相府,便看见相府门口的大道上停着一辆马车,一见他出现,马车旁候着的车夫便迎了上来,“大人,小的李四,相爷让小的以后伺候 大人您。” 程胥眼中寒芒一闪,看不出情绪的目光落在他手臂上凸起的肌肉上,“你会武?” “小的原本是暗卫,武艺还算过得去,大人让小的明着伺候大人,给大人当马夫,暗着保护大人安危,绝不让今晚的事情再次发生。相爷一片心意,大人该感恩戴德才是。” “老师的恩情,本官,本官没齿难忘,定当为老师当牛做马,冲锋陷阵,死而后已!” 程胥面露一丝难以自持的激动,对着相府书房的方向恭恭敬敬拜了三拜,才在李四的搀扶上上了马车。 车帘子一合上,程胥面上的激动恭敬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保护? 保护是假,监视才是真! 他这个老师对他从没真正放心过,也从没真正信任过。 至于那个杀手,老师失口唤他屠夫…… 屠夫? 萧家皇族,公侯之家,最喜欢豢养一类杀手,手段残忍,生性变态,以杀人为乐,名为屠夫。 不知今晚出现的这个屠夫,背后的主子是哪位皇子王爷,公侯权贵呢? 老师明明知道是谁,却一个字也不说,任由着前任京兆府尹死得不明不白! 或者……老师故意如此! 第181章 你看不起我? 说不定前任京兆府尹的死,跟老师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很可能,老师明知有人要对付前任京兆府尹,不仅不设法阻拦,还暗中推了一把,不然,他这个学生,哪有机会出头?又哪有机会成为老师和太子殿下安插在京城的眼睛? 他抱着一腔雄心壮志踏入京城,为的是做一番实事,明知京城水浑,明知老师对他诸多隐瞒欺骗,他还是来了! 可如今,程胥却突然觉得有些茫然和心凉,不知该何去何从。 想起今晚发生的林林总总,程胥不由得想起了叶笙。 从得到的资料来看,她的年纪跟玉儿一样,都是十六岁,却比玉儿稳重能干了千万倍,那双眼睛,既冰冷,又锐利,又深邃通透,不像一个十六岁的少女,倒像是历经沧桑,阅尽生死的老者。 他今晚选择瞒下了叶笙看出他和老师关系一事,不为别的,只为了自己,一旦老师知道,叶笙已经看穿他们的师生关系,恐怕…… 老师用他,就是看准整个京城无人知道他原来是老师的学生,将他作为一颗暗棋安在京城的重要位置,可这一点若是不存在了,他也就无用了。 以老师的心性,他有 用,老师才会千方百计把他从偏远荒芜的益州调出来,他无用,又知道了屠夫的事,怕是想回益州也回不去了,很可能会悄无声息的死在某处。 想到此,程胥的手心不由得攥紧,眼里光芒浮沉。 夜风吹来,将车帘子微微吹起,程胥转头看向窗外,只觉得这一晚的夜风格外的凉,格外的冷,格外的凛冽如刀,半点不像秋天的风,比他在益州吹了多年的寒冬北风,还要冷冽还要割人。 就连这京城的夜,也比益州的更黑更沉,寻不到一丝光亮。 他不惧生死,怕的是死得毫无价值,毫无意义,怕的是他想要做的事半点没做成,反倒沦为皇权争斗下的牺牲品,到死也被泼上一身污秽,半生清名尽毁。 就算是棋子,他也想好好挣扎一下,努力挣出一条缝隙来,绝不任人宰割! 如若将来走投无路,就算是死,他也要堂堂正正的死! 程胥眼中浮出一缕决然的光芒。 夜色沉沉,京郊一座田庄内,惨叫声时不时响起,只可惜这座田庄方圆将近十里,地广人稀,就算这惨叫声再凄厉,也无人能听见。 更何况,就算被人听见,那又如何? 旁边 的田庄,都知道这座田庄的主人有多跋扈多霸道多权势煊赫,就算听见了什么不该听见的,也无人敢上门查看,更无人敢报官。 “还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老子不带怕的!” 屠夫的手脚都断了,却还是被铁链捆住双手双脚,呈大字型被挂在刑架上,身上血迹斑斑,衣衫早已烂成碎布条。 “既然不怕,你叫什么?” 叶笙优雅的喝着茶,慢悠悠的说道。 屠夫被噎了一下,片刻之后,冷笑道,“叫与怕是两回事,谁规定不怕就不能叫的?你规定的吗?” 叶笙轻嗤一声,笑而不语,面上的表情满是嘲讽不屑。 “你看不起我?” 屠夫低吼道,本就疤痕密布的狰狞面孔,因他一动怒,上面的疤痕更是扭曲成一团,骇人至极。 叶笙却像没看见似的,勾唇一笑,“对,我看不起你。” “臭女人,你有什么资格看不起我?别以为你姓叶,出身显赫,就能看不起别人?要没了叶家给你撑腰,你就是个任人玩弄的贱人!跟青楼里的表子没什么两样!” 屠夫面目扭曲的咆哮着,丝毫不顾及受伤的手脚,拼命朝叶笙的方向探去,剧烈晃动 之下,将铁链摇得叮当响。 叶笙恍若未闻屠夫的污言秽语,轻轻晃动着手里的茶杯,让碧绿的茶叶舒展得更漂亮,更有韵致,直到屠夫挣扎得气喘吁吁,将伤口崩裂,鲜血汩汩流出,再没有力气挣扎,才幽道,“可我就是姓叶,可我就是出身显赫,可我就是高高在上!你能如何?” “你这样卑贱如狗的人,从出生那一日起,想必就被人踩在脚下,肆意凌辱吧?被人踩在脚下的日子久了,就疯了,就扭曲了,就想着有朝一日爬到上面去,狠狠将往日踩踏你的人,也踩在脚底下,折磨他们,凌辱他们!” “只可惜,你再爬,再挣扎,也还是一条狗,一条被人栓着链子的狗,主人想放你出去咬人时,就松开你的链子,想让你回来时,就拉一拉链子,你那么听话,无非是想爬到上面去,只可惜,你再爬,当初践踏你的人依然高高在上,依然如神祗一样,坐在你够不到的地方。” “那怎么办呢?你心中的怒火无处发泄,仇恨也无处发泄,怎么办呢?于是,你将这些仇恨,怒火通通发泄在无辜的人身上,你像当初践踏你的那些人一样,去践踏 ,去折磨更弱小的人,你从中得到快感,在这些弱小无辜的人身上肆意凌辱,仿佛你凌辱的不是无辜的人,而是当初凌辱你的人。” “你说我看不起你,对,我就是看不起你!” 叶笙微微昂着下巴,声音平静冰冷,却掷地有声,字字铿锵有力,“我看不起一个懦夫!旁人骂你是畜生,骂你不是人,他们都骂得对,可也不准确。在我眼里,你不是个男人,不是个爷们!你就是个懦夫!一个无能,卑贱,阴暗,唯唯诺诺的懦夫!” “不!我不是懦夫!我不是!” 屠夫剧烈挣扎着,铁链摇得哐当响,一张脸扭曲至极,凶狠的瞪着叶笙,恨不得要扑上来咬断她的喉管,“贱人,你说谁是懦夫?老子不是!你这个贱人!” “你是懦夫!” 叶笙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你若不是懦夫,为何不敢去对付当初凌辱你的人,而迁怒无辜的人?若不是懦夫,你为何还在那些高高在上的人面前,俯首帖耳,千依百顺?你就是懦夫!你连直面那些人都不敢!还不是懦夫?” 屠夫呲着牙,凶狠至极的瞪着叶笙,“贱人,你再敢诬蔑老子,老子杀了你!” 第182章 证明你是真正的男人 叶笙勾了勾唇角,轻嗤一声,仿佛听见了天大的笑话,“杀我?你敢吗?就算你完好无损的站在我面前,你敢杀我吗?你敢杀叶家的大小姐吗?你不敢!你也就敢动那些手无寸铁,弱小无辜的人,还说你不是懦夫?你就是!” “你闭嘴!老子不是!” 屠夫剧烈挣扎,龇目欲裂的瞪着叶笙,眼睛通红,张着嘴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仿如野兽一般,“贱人,老子告诉你,老子不是懦夫!老子是爷们!是真正的男人!” “呵——” 叶笙拉长了声音,嘲讽的笑道,她略抬了抬手,“放开他,让他证明一下他不是懦夫,是真正的男人。” “大小姐,此人危险至极,不能放开他……” 罗钊心急,率先出口。 李沧稳重,沉思片刻,对罗钊说道,“听大小姐的,放开他吧,大小姐不会做没把握的事。” 之前大小姐派他带着鹰卫和蛇卫,寻找屠夫的踪迹,他就知道了,唐斯的仇,大小姐不会那么容易放过。 他带着鹰卫蛇卫追踪了一天一夜,才追到屠夫的行迹,也是此人太过自信,或许是以为唐斯受了那么重的伤,必死无疑,或许是对自 己的本事过于自信,虽然毁灭了自己留下的痕迹,但不怎么仔细,居然没注意到唐斯留下的信息。 他和唐斯相处过不短的时日,很了解唐斯的独特天赋,也了解他做事的习惯和方式,才能找到这些隐藏在草木之间的点点信息。 听了李沧的话,罗钊还要反驳,转念一想,他就在旁边,难不成还挡不住一个手脚都断了的屠夫? 想到这,罗钊手中的长枪一晃,挑断了捆着屠夫的铁链,铁链哐当一声落在地上,将地面砸出一个个凹坑。 屠夫挣扎着朝叶笙爬去,一双通红的眼死死瞪着叶笙,仿佛瞪着杀父仇人。 叶笙优雅的喝着茶,对屠夫的憎恨不屑一顾,等他爬到自己跟前,吃力的去抓地上的匕首,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才淡淡道,“罗钊,给他处理一下右手。” “大小姐!” 罗钊惊呼出声,满脸不赞同的看向叶笙,叶笙微微一笑,“去吧。” 罗钊无奈,求助的眼神看向李沧,李沧皱着眉,也是一脸的不赞同,但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他们这批人里,李沧武艺不是最好,也不像唐斯天赋独特,但他们都服他,因为他脑子厉害。 此 时此刻,李沧都顺从了叶笙的意思,罗钊没辙了,只好扯下一截布条,胡乱包扎了一下屠夫右手的血洞,又点了他右手上的一处穴位。 屠夫试着抓了抓匕首,发现右手运力自如,如往常一样,他猛地抓起匕首,朝叶笙刺去。 周围的铁卫齐齐屏住呼吸,死死盯着屠夫的一举一动。 罗钊更是右手已经紧握成拳,只等着关键时刻出手。 出乎众人的意料,屠夫那把匕首在离叶笙心口一个拳头的距离时,硬生生的停下了。 他似乎在拼命控制着自己往前递送匕首,可却怎么也往前不了,好像那只手已经失去了控制,屠夫的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不知过了多久,屠夫手中的匕首掉落在地,他整个人瘫在地上,一脸颓丧。 叶笙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屑的冷笑,“我让你杀我,你都不敢,你不敢对付显赫尊贵的人,只敢对那些无辜的弱者下手,只敢迁怒他们,还说自己不是懦夫?” “我不是!” 屠夫猛地抬头,声嘶力竭的吼道,叶笙鄙夷的看着他,不再言语。 “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懦夫……你别想骗 我,你骗不到我的……我不是懦夫……” 屠夫不停的喃喃说着,重复说着同一句话,跟走火入魔一样。 突然,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猛地抬头,狠狠瞪着叶笙,“我知道了!这就是你的手段!你想击垮我,让我自乱阵脚,然后从我嘴里逼问我的主子是谁?我告诉你,你不会得逞的!我永远不会告诉你,我的主子是谁?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会说!” 从把他抓来,这个贱人就什么也不问,直接让人上刑。 他被折磨得不成人形,惨叫不停,这个女人居然有闲情逸致泡茶,洗茶,泡茶,分茶,一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美妙至极,丝毫不受他的惨叫声影响。 仿佛他的惨叫半点不刺耳,反而动听得很。 现在他知道了,这些都是这个女人的手段!她就是要折磨他,要击垮他的心理防线,要让他自己垮掉! “杀你?” 叶笙勾唇一笑,笑容里冒着森森寒气,让屠夫不由得头皮发麻,“死太容易了,生不如死才艰难。” 话音刚落,一个暗卫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清瘦的年轻人,正是周清。 周清走到叶笙面前,恭敬的行了一礼,“大 小姐。” 叶笙点了点头,瞥了一眼瘫在地上的屠夫,“交给你了。” 她之前带屠夫出城的时候,让一个铁卫去接周清,若是唐斯情况稳定,便让周清来田庄。 周清示意铁卫把屠夫抬到一个两张桌子拼成的床上,拿牛皮绳绑住他的手脚,然后,慢悠悠的打开随身带着的木箱,从木箱里拿出一个用绳子捆着的牛皮卷。 牛皮卷一打开,一股逼人寒光直冲了出来。 屠夫一见,整个人抖了起来。 牛皮卷上下两排,密密麻麻的各种刀具,有些甚至连他都没见过。 “这,这是什么?你是什么人?” 屠夫清楚的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 周清随手拿了把带着尖勾的刀具出来,在屠夫胸膛上比划了几下,摇了摇头,又换了把奇形怪状的刀具继续比划,再次摇头,再次更换刀具。 在这个过程里,周清的脸色时而凝重时而舒缓,眉头时而拧紧时而展开,看得屠夫更是心惊胆战,声嘶力竭的吼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此时,周清手里正捏着一把怪模怪样的三头尖刀,听了屠夫的嘶吼,慢悠悠的开口。 “我是大夫。” 屠夫的瞳孔猛地收紧。 第183章 别让他死了 屠夫和大夫有相同之处,也有不同之处。 相同之处就是两者都擅长用刀,都知道人身上哪个地方最疼,不同之处是屠夫只会杀人,大夫能救人。 换句话说,就算你想死,大夫也能把你救活,凌虐,救活,再凌虐,再救活,周而复始,永无止境。 屠夫会因凌虐过度,而让对方死亡,逃离这惨无人道的折磨,而大夫不会,他不让你死,你就得活着,硬生生的熬着种种凌虐。 并且,大夫对于人体构造,比屠夫更熟悉,用刀也比屠夫更精准无误。 一句话,他想让你有多痛,就能让你有多痛。 “放开我!贱人,你有本事放开我!” 屠夫转过脸,冲叶笙咬牙切齿的咆哮道,见叶笙不为所动,又狠狠瞪着拿刀对着他的周清,“你敢动老子一下,老子绝对让你生不如死!你信不信?” 周清的动作停了下来,屠夫面露得意,他就知道,没有人不怕死!尤其大夫这种东西,最是惜命! 他的得意还没维持一瞬间,就听到周清漠然的‘哦’了声,毫不在乎的语气,继续着之前的动作,冰冷的刀尖有一下没一下的划过屠夫的胸膛,让屠夫 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眼前这个相貌俊秀,身形清瘦颀长的年轻人,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平静冷漠的眼神,让屠夫有种错觉,自己在他眼里,不是个人,而是只可以肆意屠宰的猪狗,屠夫控制不住的战栗起来。 “我告诉你,我真的会——啊!!” 屠夫声嘶力竭的惨叫起来,痛得浑身发抖,周清拿着滴血的刀,神色漠然,语气更漠然,“抱歉,捅错了!” 屠夫还没回过神来,紧接着…… “啊!!” 又一声惨叫响起,周清一脸歉意,“不好意思,刚刚没看清楚,又扎错了,再来!” “老子弄你——” ‘娘’字还没说出口,又一声震耳欲聋的惨叫声从屠夫口中发出。 “啊!!” 屠夫龇目欲裂的瞪着周清,“你他娘的这次是不是又捅错了?” 周清勾唇一笑,笑得眉眼弯弯,一派温和俊秀好少年的模样,可说出的话却寒意森然,“这次没有。” 话音落下,刀子也再次落下,惨叫声再次响起。 到最后,惨叫声越来越弱,屠夫死死瞪着周清,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悠着点,别急。” 叶笙轻轻划着茶盖 子,淡淡道。 周清的手微微一顿,“大小姐,唐斯醒了,刘太医说唐斯伤势虽然严重,但只要好好养着,就能复原。” 叶笙的手一顿,茶盖子撞在茶杯上,发出一声悠远的脆响,半晌之后,叶笙平静冷漠的声音幽幽响起,“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既然唐斯还活着,他就不用偿命,你别让他死了。” 周清的嘴角缓慢的勾起,勾出一个渗人的弧度,他居高临下看着屠夫,缓缓开口,“大小姐放心,属下定会倾尽一生所学,不会让他轻易死了的。” 屠夫的眼睛猛地瞪圆,一脸恐惧,浑身控制不住的战栗起来。 他终于明白叶笙说的‘死太容易了,生不如死才艰难’是什么意思,落到这样的境地,自然是一死了之,比活着更好。 这个贱人,看似仁慈怜悯宽容的背后,是冷酷至极的残忍,是刀刀见血,刀刀扎人心的狠辣。 这个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变态的女人? 一刀又一刀,屠夫不知道自己是在第几刀昏死过去的。 他不想醒来,宁愿就这么一直昏死,可有人粗暴的撬开他的嘴,往他嘴里灌药汤,逼着他再次清醒, 再次承受永无休止的折磨。 “醒了?” 周清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手上的针线翻飞着,优雅美妙得如同蝴蝶的翅膀,屠夫努力睁开眼睛,伸起脖子,看见自己之前被开膛破肚的皮肉,已经被缝合起来,缝合得整整齐齐。 “是不是缝得很好看?我的手艺不错吧?连太医都称赞呢。” 周清抿着嘴微笑,眼里寒光闪耀,屠夫低低骂了句粗口,无力的摔了回去,周清弯下腰,在他耳边低声说道,“说起来,唐斯身上的伤,也是我缝的,你放心,不论是你还是他,我都一样仔细,这是我的职业操守。” “去你娘的——” 话还没骂出来,屠夫头顶一寒,只见周清一只手上还拿着刚剪断的针线,另一只手拿着一把钩子轻轻搁在屠夫的头顶上。 “你,你想做什么?” “哦,我想试试把头皮剥开,又缝上,对人的影响如何。” 回答屠夫的话时,周清还微微笑了笑,态度极好,屠夫一下就变了脸,“你他娘的……信不信老子……啊!!” 周清面带微笑的将从屠夫手上拔下来的指甲盖扔在一旁的盘子里。 “老子——” 刚缓过 气来,屠夫再次破口大骂,如上次一样,还没骂出来,又是一声让人头皮发麻的惨叫声。 周清依然面带微笑的将拔下来的第二块指甲盖扔进盘子里。 “继续啊……” 看着眼前俊秀斯文的年轻男子,屠夫想要骂,可声音却卡在喉咙里,半天出不来。 周清扬唇一笑,手起刀落,又剔下了屠夫一块指甲盖,屠夫疼得浑身发抖,“老子没骂了!” “哦——” 周清一脸歉然,“不好意思,习惯成自然了。” 话音刚落,又是一下手起刀落,屠夫双目瞪得死圆,“你,你!!” “我是觉得,一只手有三根手指剔了指甲盖,另外两只没剔,不太好看,也不整齐,就好心帮你弄整齐了,你不用谢我……” 话音刚落,又是手起刀落,屠夫一只手的五根手指,指甲处全都血肉模糊。 十指连心,屠夫痛得浑身抖成了筛糠。 他很想骂眼前这个疯子,去你娘的好心! 可他已经骂不出来了,下一瞬,他感觉手指传来奇怪的感觉,吃力抬起脖子一看,只见周清左手拿了颗钉子,右手拿了个锤子。 屠夫眼睛猛地瞪圆,“你想做什么?!” 第184章 折磨 周清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仿佛来自地狱恶鬼的笑容,在屠夫惊惧交加的瞪视下,慢条斯理的将钉子放在屠夫的手指上,屠夫的眼睛越瞪越圆,眼神越来越惊恐。 下一瞬,周清猛地举起铁锤,砸了下来。 紧接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响起。 一下一下又一下,明明可以一次就钉进去,周清偏要慢吞吞的,出手也没个固定,一会轻一会重的,折磨得屠夫两眼翻白。 等到五根手指都被钉进了钉子,屠夫嗓子都喊哑了,连喘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以为事情可以告一段落了吧,谁知周清扬唇一笑,屠夫暗道不妙,下一瞬,周清又把刚刚钉进去的钉子,猛地拔了出来,鲜血飙射如花,形成五根血柱。 “啊!!” 屠夫凄厉的发出一声惨叫,再一次昏死过去。 等他幽幽醒转,天色已经亮了,清晨的阳光落在地上,让人觉得温暖,屠夫突然有些恍惚,昨天这个时辰,他刚折磨死了一个人,心满意足的出了地牢,看见的也是这样的阳光。 “你醒了?” 耳边突然传来温和欣喜的声音,屠夫头皮一紧,猛地扭头循着声音望去,一对上周清面 带笑容的脸,屠夫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醒了就好,正等着你呢。” 周清的语气很是开心,屠夫抖得更厉害了,“等,等我什么?” “剥头皮,再缝起来啊,不是跟你说过吗?这么快就忘了。” 周清微微笑道,屠夫忍不住惊叫,“不!我不要!” “你放心,剥头皮不会死人的,等剥完了我再给你缝好,一定给你缝整齐了,绝不会这里缺一块那里少一块。” 周清的声音很温和,却让屠夫拼命挣扎起来,“我不要!你放开我!疯子!变态!” “你这样动,我不小心就会扎穿你的头骨,扎到你的脑子,那你就没命了……” 周清无奈的说道,屠夫先是一顿,随即更加剧烈的挣扎起来。 他要死!他不想活了! “你呀,怎么怕成这样呢?” 周清长长的叹息一声,无奈又纵容的语气仿佛在对着一个不懂事的孩童说话,“罢了,你这样我没法子做事。” 屠夫不由得松了口气,那口气还没完全呼出来,就感觉周清捏住自己的嘴巴,往他嘴里塞了颗药,屠夫还没反应过来,那颗药就进了肚子。 “这个药会让你安静下来,乖乖的, 不要动。” 周清居高临下的看着屠夫,面带笑容的说道,他的话音刚落,屠夫便感觉身上的力气一点点流失,浑身变得僵硬无比,无法动弹。 更恐怖的是,他身上的感官却在同一时间,仿佛被放大了数倍,他能听见远处很轻微的声音,甚至能听见刀子划破空气的声音,他能很清楚的看见刀尖上的点点寒光,和周清手上的汗毛,就连屋子里的血腥气,也一下浓郁了数倍。 “我开始了,乖哦。” 周清温柔的语气像在哄小孩。 屠夫的瞳孔猛地收缩,他想要张口呼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清楚的听见那把奇形怪状的钩子划破空气,划断他的头发,往他的头顶逼近,这对于屠夫来说,更是折磨。 下一瞬,钩子落下,钻入头顶的百会穴。 屠夫的瞳孔骤然皱紧,嘴巴死死张着,浑身绷紧,脸上的肌肉因为剧痛而扭曲,抽搐个不停。 疼!难以抑制的疼!钻心噬骨的疼! 若不是发不出声音,恐怕他的惨叫声能吓得人腿软。 鲜血顺着头顶流了下来,钩子在头上划动,屠夫眼珠子转动不停,眼尾的余光看见一侧的头皮已经被剥了下来 ,耷拉在他的脸上,粘稠温热的血液,混合着不知名的黏液,粘在他脸上,让他浑身的汗毛一下竖了起来。 他不是没剥过别人的头皮,可当被剥头皮的那个人换成了自己,他只有一个念头——死! 死了就是解脱! “我听说,在头顶上钻一个孔,把水银从孔里灌进去,慢慢的灌,越灌越多,最后水银能把人皮和人体完完整整的分离开来,这样,就能得到一张完好无缺的人皮。我还没试过呢,若有机会,我也想试一试。” “会让你试的,别急。” 幽幽的声音传来,屠夫眼尾的余光看去,只见叶笙披着一身露水走进屋里,一身劲装,脸颊微红,腰上缠着鞭子,可见是去练武去了。 屠夫死死瞪着叶笙,两眼通红,好像要吃人一般,“你别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就范!贱人,老子告诉你,你手段再多,老子也不会招出主子来!” “真是忠心啊!” 叶笙轻轻拍了拍手掌,一脸嘲讽,见屠夫龇目欲裂的瞪着自己,叶笙走过来,勾唇一笑,“你不知道吗?我根本不在乎你招不招,就算你不招,我也有别的法子查出你背后的人是谁!你若是招 了,所受的折磨也不会少!” 屠夫先是一怔,随即用尽全力的吼道,“不可能,你怎么会不在乎?!” 叶笙轻嗤一声,朝周清说了两个字,半点不留恋的转身离开。 屠夫听得很清楚,那两个字是:继续。 她真的不在乎他背后的主子是谁?! 屠夫不敢相信,却又不能不信,从抓到他的那一刻起,她从来没逼问过他,她只是让人不停的折磨他,再弄醒他,再折磨,循环反复,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为什么? 若不是为了逼供,又为了什么? “为什么?原因很简单呀,”周清好心的帮他解答,“大小姐就只是想折磨你而已,留着你的命,折磨你!唐斯受过的痛苦,大小姐要千倍万倍的还给你!大小姐在乎的只有这一点,至于别的,大小姐半点不在乎!” 话音刚落,又是一个钩子下去,屠夫浑身绷紧,瞳孔收缩,眼睛死死的瞪着前方,他能感觉到冷冰冰的钩子,像蛇一样在他的头皮里钻来钻去,擦着他的头盖骨滑行。 他甚至能听见血花飞溅的声音,就好像浆果被捏爆,喷汁的声音。 此时此刻,屠夫只有一个念头。 求死! 第185章 我需要特别的人 屠夫等来的不是对方给他个痛快,而是另一侧的头皮也被剥了下来,黏糊糊的挂在他另一边脸上。 血还是热的,一滴一滴,滴进他的眼睛里,将他的眼珠子都快染红了。 屠夫再也熬不住,身下一股腥臊的热流涌出,眼皮一翻,再次昏死过去。 “又昏了,没劲。” 周清把那块粘着屠夫脸颊的皮扯下来,扔在一边,看着屠夫湿漉漉的裤裆,一脸鄙夷,“猪皮而已,就吓成这样,还以为多能扛呢!” “周清,大小姐叫你。” 一个铁卫走进来,说道。 周清说了声‘我知道了’,让人盯着点昏死过去的屠夫,转身出了屋子。 到了院子里,才知道叶笙不在院子里,而在田庄上,周清按着铁卫指明的方向寻了过去,看见叶笙站在田庄最高的地方,背对着他临风而立,目光看向田庄的远处。 李沧和罗钊一左一右站在她身旁,罗钊正在低声说些什么,只见叶笙抬了抬手,罗钊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转身往周清走来。 “你这是……” 周清不解的说道,罗钊冲他一笑,“我要回铁卫营了!” 他还需要继续训练,继续锻造,就像一把绝世名剑一样,不停的打 磨,不停的炼造,一步步的磨砺,直到将所有的光华和锐利都磨炼出来! 罗钊说着,拱了拱手,“后会有期!” 周清也拱了拱手,“后会有期!一路顺风!” 罗钊点了点头,继续他原有的方向,大步离开。 周清转头看着他高大挺拔的身影上了马,带着李虎策马离开,才转回头来,一步比一步更沉稳更坚决的朝叶笙走去。 “不知大小姐找属下有什么吩咐?” “我要回去了,这里就交给你了。” 这么快? 周清诧异的抬头看向叶笙,见她目光悠悠,一直望着远方,周清循着她的目光看去,看见的是茫茫无际的田野,以及远处的山峦起伏。 此时秋已过半,夏季绿莹莹的草木也变得微黄,刚割了麦子,还没种上冬菜,地里也光秃秃的,并没有什么可看的,若是再早些时候,麦子还没收割的时候,这里能看见金灿灿的麦浪,像黄金一样铺了一地,风一吹,麦浪高一层低一层,像海浪一样,一波接一波,黄灿灿的颜色,秋收的颜色,让人看了心中喜悦。 “大小姐不等着屠夫的口供吗?” 叶笙沉默不语。 周清犹豫了一下,又小心翼翼的探问道,“ 大小姐就不想知道,是谁幕后主使屠夫害了唐斯吗?” 叶笙依然沉默,李沧深深的目光投了过来,落在周清脸上,“这件事没有幕后主使,屠夫对唐斯下手,完全是自作主张。” “可他不是有主子吗?” “有主子跟有幕后主使是两回事,一般来说,屠夫嗜血成瘾,没有任务的时候,也会偷偷抓捕无辜的人去折磨分尸,提升技艺,主子并不会管屠夫这些私事。唐斯是恰好在跟踪屠夫的时候被他发现,才撞在了枪口上。” “所以,大小姐是要把此事高高提起,轻轻放下吗?” 周清淡淡道,语气有些不满,李沧皱了皱眉,“怎么跟大小姐说话的?” 周清抿了抿唇,不再吭声,但神色还是露出了一丝不满。 叶笙深邃的目光落在周清脸上,能从那么多人里被三哥挑出来,这张脸自然是俊秀的,可也仅此而已,并不是特别出众。 她的团队里的这五人,何鬼手,李沧,都是前世知道他俩的名声,特意留下的,罗钊,也是因为前世是三哥的副将,她才会这般信任他。 还有,唐斯,是因为这些日子的相处,以及他独一无二的天赋,那周清呢? 周清学医, 在医学上是有天赋,但并不是顶尖,周清在前世也没有名声,单论医术,用刘太医比用周清顺手多了,也得力多了。 五个人里,可以说,周清的存在感最弱,无论容貌,学识,能力,武艺,性情,他都是普普通通,没有让人眼前一亮的地方,叶笙对他的信任和倚重也最弱。 不过,经过昨晚,叶笙对周清有了新的认识。 她发现,周清的天赋并不在医学上,而在刑讯逼供上,他无师自通,有自己的一套,那样变态残忍的屠夫,在他手下才一个晚上,就几乎垮掉了。 “大小姐,在看什么?” 被叶笙这样目不转睛的看着,周清的神色终于有了一丝慌乱,他紧紧抿了抿唇,又缓缓松开,“之前是属下冒犯了,还请大小姐恕罪。” 他以为是他说话太造次,没有上下尊卑,才让叶笙这样盯着他看。 虽然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不对,但他不愿惹大小姐不满,以免被赶出将军府。 “周清,你是真的很喜欢学医吗?” 叶笙收回目光,轻轻问道。 “自然。” “为何喜欢?” “为何?” 周清面露困惑,接着陷入沉思,片刻之后,才答道,“属下喜欢药 草的香气,喜欢各种药草随意搭配所产生的千变万化的结果,还喜欢……” 周清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还喜欢各种各样的刀具在手里挥舞的感觉,喜欢给伤者缝合伤口,针线穿过皮肉的感觉,觉得很……很痛快。” 见叶笙沉默不语,周清试探着说道,“大小姐是否觉得属下的爱好太怪异?” 叶笙轻轻摇了摇头,“非也。” “那大小姐为何……” 为何这般奇奇怪怪的? 这样的话,周清不敢问。 “我只是觉得你似乎很擅长刑讯逼供。” 周清脸色骤然一变,噗通跪在地上,“大小姐恕罪,属下并没有不轨心思,属下只是,只是……属下也是第一次做,从前从没做过……” “你别害怕,我只是在想,你的天赋就这样浪费了,是不是太可惜?我手底下,也需要一个擅长逼供的人,只是……” 听了叶笙真诚的话,周清才放下心来,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大小姐若有需要,属下义不容辞!” 见他都这样保证了,叶笙依然没有回应,周清有些不安,“大小姐,属下说的都是真的。” “我知道。” 叶笙抬起眼帘,目光深深的看着周清,“可我怕。” 第186章 贵客临门 周清面露困惑,“大小姐怕什么?怕我做不好吗?” “不是怕你做不好,是怕你做得太好。” 听着叶笙这没头没脑的话,周清更疑惑了,他询问的目光投向李沧,李沧轻轻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大小姐这话的意思。 “在黑暗里待久了,人就会沉溺于黑暗之中无法自拔,就会不由自主的渐渐的融进黑暗里,再也无法适应光明。” 叶笙一双深邃幽黑的眼,定定的望着周清,“大夫和屠夫,只有一线之隔,稍有不慎,就会坠入深渊。所以,周清,我怕。” “我怕你抑制不住内心的黑暗,抑制不住对于血腥的冲动和渴望,我怕你变成另一个——屠夫!” 她不是没看见周清在对付屠夫时,拿着刀子的手很平稳,一丝抖动也没有,要知道,这可是他的第一次!那双眼睛看着屠夫时,也冷漠至极,一丝情绪也没有,仿佛看的不是人,而是猪狗,而当下手时,周清的眼睛里一下就亮得吓人,好像他很迷恋这种拿刀切开人体的感觉,这让叶笙有些不安。 也许,是她想太多了吧。 也许,周清喜欢这么做,只是为了报复屠夫,帮唐斯 报仇。 周清眼里光芒一闪,他垂下眼帘,掩去眼睛里的情绪,恭恭敬敬道,“属下都听大小姐的,大小姐让属下做什么,属下就做什么。” 叶笙沉默不语。 周清抬起眼帘,看着叶笙明媚姣好的面容,轻声说道,“大小姐安心回去便是,这里属下会好好照管的,至于屠夫……属下也会让他好好活着。” “口供的事,不急,慢慢磨着便是,欲速则不达,屠夫这类人,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意志诡异的坚定,加上屠夫帮主子做的暗事脏事太多,为防止屠夫叛变,背后的主子一定捏住了他的致命把柄,所以,他们没那么容易垮掉,就算看起来精神已经涣散了,也要小心为上,别着了他的道。” “是,属下谨记。” 叶笙又再三叮嘱,周清一一答应,叶笙这才和李沧上马回城。 屠夫消失一晚上,有些魑魅魍魉也该跳出来了,她得回去看看才是。 回城的路上,李沧见叶笙一直愁眉不展,关切的问道,“大小姐在担心什么?” “不知为何,心里总是有些不安。” 李沧试着宽慰她,“大小姐留了不少铁卫,不会有事的,有铁 卫在,屠夫背后的主子想把一个手脚俱废的人救走,没那么容易。” 叶笙略微宽了心,轻轻点了点头,一扬马鞭,身下的汗血宝马撒开四蹄,朝京城狂奔。 李沧也一扬马鞭,追了上去。 一回到将军府,叶笙脚刚踏进大门,便见一个小厮快步迎了上来,“大小姐,安乐王来了,将军和大爷二爷都不在府里,目前是三爷在陪着。” 萧御? 叶笙眼里寒芒一闪,过了一夜,屠夫落到她手里的消息一定早已暗地里传遍京城,也一定有人按捺不住跳出来,但她没想到的是,第一个跳出来的居然是萧御! 叶笙勾了勾唇,露出一丝冷笑,将马鞭丢给小厮,“知道了。” 说罢,大步朝前走去。 小厮焦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大小姐,您去哪?安乐王在客厅等您。” 叶笙仿若未闻,头也不回的继续往前走。 半个时辰后,沐浴过后的叶笙才不疾不徐的踏进客厅。 客厅里,叶三一人和好几个人周旋,已经很不耐烦了,几次想甩手就走,刚起身就被人拿话堵住,不得不一屁股坐了回去。 看见叶笙,叶三双眼一亮,跟看见救命稻草 似的扑了过来,“小妹,你可来了!你再不来,三哥就熬不住了!” 叶笙冲叶三微微一笑,安抚住叶三焦躁的情绪,这才环顾整个客厅一眼,客厅里坐得满满当当的,叶笙止不住唇角一勾,来的可都是贵客呢!真让将军府蓬荜生辉! 在她沐浴的这半个时辰里,不只安乐王,康王,太子,英王,诚王,居然也都来了! 可以说,封王的皇子里,除了二皇子宣王,其他人全来了。 一个屠夫,居然惹得这么多人出动! 见过礼后,主客依次落座,立春和谷雨带着小丫鬟重新上了茶水。 “叶小姐,本王今日来……” “谷雨。” 萧桓刚开口,就被叶笙打断,她朝谷雨招了招手,“唐斯如何了?” “挺好的,早上醒来喝了汤药,这会又歇下了,刘太医都说唐公子恢复得挺好,有点出乎他老人家的意料呢,大小姐,您说好不好笑,刘太医也才四十多,就说自己老人家了,见过不服老的,奴婢还没见过上赶着变老的呢。” 谷雨笑盈盈的说道,她声音清脆悦耳,说起话来,字眼就如珠子般一个一个往外蹦,真有大珠小珠落玉盘的 感觉。 “是挺好笑的。” 叶笙微微笑道,谷雨笑得更灿烂了,“可不就好笑吗?更好笑的是,刘太医被大将军吓到了,这两日给他上的茶水,都要特意闻一闻,看是不是酒呢……” 谷雨脆生生的声音,让人喜欢,也让某些人不悦。 萧桓第一个发难,怒道,“你这丫头怎么回事?没看见本王在和叶笙说话吗?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跟鹦鹉学舌一样惹人厌烦!” 叶笙将茶杯不轻不重的放在桌上,勾了勾唇,似笑非笑,“到底是我的丫鬟让康王烦?还是康王自己因别的人,别的事心烦,迁怒到我的丫鬟头上?” “叶笙,你什么意思?” 萧桓猛地起身,手指指着叶笙,居高临下的说道。 叶三刚要护住叶笙,就被叶笙按住手,只得耐着性子坐着。 叶笙慵懒随意的靠在椅子里,微湿的青丝垂在脑后,她微微一挑墨黑的长眉,勾唇一笑,无视萧桓高高在上的姿态,凉凉道,“我什么意思,康王殿下心里清楚得很。” 说罢,她环视了众人一圈,眼睛里一片冰凉,无声无息却又让人心惊肉跳,“诸位王爷,想必也清楚得很。” 第187章 看戏 “一个屠夫,也值得诸位这般兴师动众,不知是他的能耐太大,有好几位主子,还是京城里的关系错综复杂,彼此纠葛不清,牵一发而动全身。” 众人神色各异。 叶笙垂下眼帘,掩去眼里的嘲讽,一个屠夫,自然不可能有好几个主子,就算他想左右逢源,这些主子也不会容下这样三心二意的手下,能让这些人一大早齐刷刷出现在将军府,只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了。 他们怕什么?怕拔出萝卜带出泥。 怕屠夫的事深究下去,他们豢养屠夫做那些见不得人的脏事的事,也会一件件的被挖出来。 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可只要不捅破,就都可以装作不知道看不见,保持着明面上的光鲜,可一旦捅破了,就难堪了。 客厅里的气氛压抑得很,叶笙却似浑然不觉,慢悠悠的划着茶盏的杯盖,欣赏着茶叶在滚烫的茶水里舒展,碧绿的一片,赏心悦目。 “姐姐,”诚王天真可爱的声音,率先打破了屋子里让人不安的沉默,他抓住叶笙的胳膊,轻轻晃动着,一派娇憨可爱的模样,“我是随四哥来玩的,多日不见姐姐,心里想得很,就这么贸 贸然的来了,姐姐别怪我。” 听着那故作娇憨的声音,再看着那只白腻腻的爪子,叶笙心里一阵腻味,刚想甩开他,就见一只白皙如玉,柔若无骨,却显得有些消瘦的手从旁边伸出来,轻轻捏住诚王的手腕,“五弟,男女授受不亲,说话便说话,不要动手动脚。你呀,前儿父皇才说过你太不稳重,你也跟父皇保证会改过,怎么才两日功夫,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诚王眼里飞快闪过一道冷光,狠狠的朝萧桦看去,萧桦不动声色的眼眸里,浮过一丝寒光,手下略一用力,诚王脸色骤然一变,立即松开了叶笙的胳膊,众人清清楚楚的看见,诚王被萧桦捏过的地方,一片红痕。 众人朝萧桦看去,萧桦唇边含笑,容色倾城,一如既往的动人,可面上却罩着一层阴郁晦涩的寒气,让人不寒而栗。 如今的英王,当真不一样了! 从前的英王,因容貌生得出色,看着就让人心生邪念,忍不住想毁坏他占有他,可如今的英王,看见他的第一眼,只觉得惧怕,心惊不已,恨不得马上逃离,哪还有那些不堪的念头? “四哥说得是,我知道错了,下次 再也不会了。” 诚王低声下气的认错。 众人眼里光芒一闪,从前的诚王,虽是弟弟,但在皇贵妃的宠爱下,一直将英王踩在脚下,呵斥常有,明亲昵暗贬损也常有,认错?从不曾有过。 可今日…… 更让众人震惊的是,英王居然心安理得的受了,半点心虚不安都没有。 英王,是真的变了。 太子萧栋眼里光芒浮沉,本就深得父皇宠爱的英王,如今性情大变,不再顾忌皇贵妃和诚王,一跃而上,他真的能弹压得住? 如若英王真的放手一搏,非要跟他争个你死我活,他无法肯定自己能赢。 跟太子一样,萧桓也掩饰不住满心的震惊,至于当事人中的一人——诚王,则面带真诚的笑容,一脸敬慕顺服的模样,实则眼睛里的嫉恨藏都藏不住。 萧桦将众人的神色一一收在眼中,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那双昔年繁花锦绣的桃花眼里,一片阴凉,一转脸面对叶笙,眼中的阴凉立时褪去,一片春光灿烂,春水盈盈,“瑟瑟,我知你不喜不相干的人碰触,刻意亲近,五弟不是有心的,他还小,什么都不懂,说话做事也 没有分寸,你别和他计较。” 萧桦这话明着为诚王求情,实则将诚王贬损了一顿,还表现出了和叶笙的亲近之意,一箭三雕。 叶笙瞳孔一缩,定定的望着萧桦的笑脸。 笑靥如花!春光明媚! 这是叶笙望着这张倾国倾城的脸,脑子里立马浮出的两个词,紧接着,便是另两个词,笑里藏刀,春寒料峭。 明面上笑靥如花,实则字字如刀,刀刀见血,明面上春光明媚,实则春寒料峭,寒气逼人。 这是如今的萧桦给她的印象。 他真的变了!再不是前世临死前,在她面前轻言细语,目光纯粹的那个少年。 记忆里的那双眼睛,干净,清澈,纯粹,释然,所有的这些,一点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沉,阴寒,复杂,算计。 她一直怀念的那个少年,渐行渐远,他的面目他的眼睛也渐渐变得模糊,也许,很快就会彻底消失。 叶笙心中怅然若失,却又无能为力。 “瑟瑟,你在想什么?” 萧桦轻柔的声音,打断叶笙飘远的思绪,她感觉手上一凉,低头一看,萧桦的手正搭在她的手背上。 这只手,依然漂亮夺目,却瘦了很多,许是服用 秘药的缘故,他的手冰得很,一点热气也没有,让叶笙觉得搭着她的手的不是另一只手,而是一块冰。 她本想缩回手,却因着这冰凉,犹豫了,她始终还是挂念前世死在她怀里的那个少年,还是想要给他一点点温暖。 萧桦唇角一勾,翘出一个细微的弧度,有些欢欣,有些庆幸,更多的是得意。 他得意的扫了众人一眼,目光最后落在从始至终不曾发过一言,一直慵懒的倚在椅子里自顾自饮茶,对周遭的一切毫不在意的萧御面上。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触及,萧御眼中一缕寒芒一闪而逝,萧桦下巴微微上扬,神色更是得意,半是挑衅半是宣告主权似的的握了握叶笙的手。 萧御眼中一下寒光万丈,冷冽如冰。 两人之间的对垒,叶笙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冷了下来,不仅是她,其他人也感觉到了。 太子,萧桓,诚王,叶三的目光纷纷投向他们三人,最后全都落在叶笙身上。 叶三是担忧,关切,不安,其他三人,则是窥探,兴致勃勃的看戏。 叶笙莫名觉得一股邪火直冲上脑,快速收回手,冷冷开口。 “够了!” 第188章 太子的礼物 她面无表情的环视着众人,唇角一勾,露出一丝嘲讽的冷笑,“诸位贵客一大早驾临将军府,聚得这么齐,不就是想从我口中探听屠夫的消息吗?何必拐弯抹角,躲躲藏藏,实在无趣!王爷们有闲情逸致跟我打太极,我没那耐性和你们打!” 说到这,她锐利冰冷的目光在神色各异的众人面上一一扫过,才端了茶杯,浅浅啜了一口茶,冷冷道,“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也不和诸位王爷绕圈子了,你们也别和我绕,想知道什么?尽管问!” 话音一落,屋子里一片寂静。 众人面面相觑,人人都想问,却人人都不想出那个头。 众人纷纷看向萧御,似乎想让他出头,毕竟他的身份最为特殊,再者,身为长辈,理当为晚辈做个引子,只可惜,萧御跟没看见众人的目光似的,目光散漫,不知在想些什么。 最后,还是萧栋出了头,他是东宫太子,又是萧桓等人的兄长,由他出头也属正常。 “屠夫一事,不知叶小姐想往大了解决,还是往小了解决。” 叶笙长眉一挑,“太子殿下此话怎么讲?” “往大了解决,那自然是大闹一场,闹到父皇跟前,闹 到朝堂上面,再闹得大街小巷百姓皆知。” 说到这,萧栋略停顿片刻,才继续说道,“豢养屠夫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历朝历代的皇族权贵,多的是豢养屠夫的,有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是了,若闹大了,对叶家也不是什么好事,叶家再怎么样,也挡不住群情汹涌吧?” “群情汹涌?” 叶笙勾了勾唇,似笑非笑,“我倒不知,皇族权贵,就能群情汹涌了。京中的王侯公爵,加上藩王,以及有能力豢养屠夫的地方大员和朝堂大员,加起来也不够一千家吧?就能代表整个大燕百姓的群情汹涌了?原来,太子殿下心中的百姓,只有那些王侯公爵,权贵大员!” “本宫并不是这个意思,叶笙,你不要曲解了本宫的意思!” 萧栋怒道。 这话要是传到父皇耳朵里,他又得挨父皇一顿训斥。 是,豢养屠夫是常事,说不准父皇也豢养,可豢养归豢养,这种事终归不能见光,身为皇子,尤其是东宫,更不能堂而皇之的将这事摆出来。 有些丑,不仅要盖上遮羞布,还要遮得好看,遮得漂亮,遮得冠冕堂皇。 民情,始终是民情! 再卑贱的庶民, 要惹了众怒,也是一桩麻烦事! 父皇一心向太祖看齐,虽无太祖的能力,无法让大燕再创盛世,却也想拥有不输于太祖的民望。 他要是做了损害父皇民望的事,父皇绝不会轻饶了他! 这个叶笙,如此狡诈,避重就轻,无视他的话,抓住他话里的漏洞就一顿攻击。 “那太子殿下什么意思?” 叶笙唇边的笑容扩大,看得人牙痒痒,“对了,太子殿下说豢养屠夫不是什么稀奇事,历朝历代的皇族多的是豢养屠夫的,那太子殿下您呢?也豢养屠夫吗?” 萧栋眼里寒光一闪,没有正面回答叶笙的问题,冷冷道,“说来说去,叶小姐是想往大了解决了!” 叶笙笑而不语,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在桌上轻轻敲着,萧栋霍然起身,冷冷道,“既如此,本宫——” “往小了解决,又是怎样呢?” 叶笙的声音让萧栋转向门口的脚步,又转了回来,目光深深的盯了叶笙一眼,缓缓坐了回去,“不是有句话叫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吗?” “哦——” 叶笙拉长了声音,勾唇一笑,“不知,该如何大事化了,小事化了?” 萧栋深深看了叶笙一眼,忽而拍 了拍手掌,几个少年鱼贯而入,个个容色俊美,身姿颀长,都有一两分像唐斯,但比唐斯容色出挑。 叶笙眼中寒芒一闪,唇边依然含笑,叫人看不出她的情绪,“太子殿下这是做什么?” “都说宝剑赠英雄,脂粉赠佳人,至于赏心悦目的美少年,自然是赠给懂得欣赏的人。” “太子殿下这是给小妹送面首?” 叶三嘴巴张得老大,都快能塞进一个鸭蛋了,一脸震惊的瞪着萧栋。 萧栋优雅的一甩衣袖,微微一笑,“请叶小姐笑纳。” 叶笙勾唇一笑,打量的目光落在几个少年身上,不得不说,萧栋很是下了一番心思,这几个少年都是按着唐斯的模板找来的,却比唐斯更出挑,想来人人都以为她喜欢的是唐斯这一款,也不知萧栋找了多久才能找到这几个人,想来是留着大用的,如今却为了屠夫的事拿了出来。 他在怕什么?真的怕拔出萝卜带出泥? 她不信。 若是萧栋真的怕这样,那只有一个可能,他的位置不稳,容不得一丁点污点。 又或者,他这般紧张,是因为他就是屠夫背后的主子? 叶笙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转念一想,又 觉得不可能,程胥是林相的人,也就是太子这一派的,屠夫若是太子的人,怎么会去刺杀程胥? 而且,当时屠夫说的是,我家主子请程大人去饮酒。可见是想拉拢程胥的。 若他的主子是太子,根本不用多此一举。 众人根本不知叶笙虽然在看几个美少年,可心思已经飘到别处去了,只当她眼里心里都是这几个美少年。 萧栋眼里闪过一丝得意,萧桓则一脸愤怒和阴狠,诚王依然一副天真无辜的模样,只那双眼里闪动着幸灾乐祸的光芒,不停的瞄向一旁神色阴冷,手心攥紧的萧桦,他自然不喜欢叶笙这种母老虎,可他这一母同胞的四哥喜欢。 看着萧桦被叶笙冷落,诚王自然开心。 众人之中,只有萧御神色平静,貌似根本不在意。 他抬了抬眼皮,不屑的瞥了那几个少年一眼,“这就是太子口里的美少年?太子的眼光也未免太低了!” 萧栋脸上一丝愠怒一闪而过,面上带笑道,“与九皇叔此等珠玉相比,人人都是庸脂俗粉,可这几人在寻常人里也算出众了,自然算得上美少年。” 他说着,话锋一转,将矛头转向叶笙,“叶小姐,你说对吗?” 第189章 震怒的萧御,谁也拦不住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聚在叶笙身上,恨不得在她身上戳出几个洞来。 叶笙收回一直落在少年们身上的目光,微微一笑,“姿色秀美如皎皎明月,身姿挺拔如巍巍青松,自然算得上美少年!” 萧御面色一沉,衣袖一扬,众人只感觉一道凌厉无比的冷风吹过,紧接着,几声惨叫声响起,少年们个个捂着脸,鲜血从他们指缝里流了出来。 “九皇叔,你!” 萧栋霍然起身,怒视着萧御,萧御倨傲的睨了他一眼,漫不经心的说道,“如此,还算美少年吗?” 脸上有了伤痕,自然算不上美少年了。 屋子里一片静默。 叶笙面上闪过一丝冷意,让人带这几个少年下去治伤。 她和萧栋在打机锋,萧御掺和什么? “怎么?心疼了?” 萧御目不转睛盯着她的脸,自然将她的神情变化都收在眼中,“本王倒不知叶小姐是这般怜香惜玉之人,真是抱歉了。” 他冷眼看着几个少年离开的背影,见有人受了这样的教训,还频频回头望向叶笙,一脸哀怨,心中冷哼一声,右手一扬,一颗玉珠朝那位回头的少年眉心射去。 看那架势,势要取那少年 性命。 “九皇叔!” 萧栋大声疾呼,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 就在那枚玉珠射出的同时,叶笙也动了,乌金鞭甩了过去,将玉珠打落在地。 少年腿一软,瘫坐在地上,感激的目光看向叶笙。 让他失望的是,叶笙虽然出手救了他,却连个眼色也没给他,一双眼睛冷冷的盯着萧御。 下人进来,将瘫软的少年扶了下去。 厅堂里,一片死寂。 众人都看出叶笙和萧御在对峙,尽管这两人无人言语,但两人之间的眼峰来往,刀光剑影,几乎将这能容纳几十人的厅堂摧毁。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生怕被他们之间的对战伤及。 厅堂里的温度越来越低,气压也越来越紧迫,让人呼吸不畅。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众人都倍感不适,忍不住想要打破厅堂里的沉默气氛时,有人开口了。 “怎么?叶小姐要为了一个连名姓都不知道,连来路都不清楚的小白脸,与本王斗个你死我活吗?” 萧御冷笑道,一双眼冷如寒冰。 众人诧异的看向萧御,原以为这两人对决,先开口的一定是叶笙,没想到居然是萧御。 先开口,等同先妥协。 萧栋等人对了个眼色,都从彼此眼中看到震惊之意。 叶笙沉默不语,一双眼寒津津的,让人不寒而栗。 都说英王变了,这个叶笙似乎也变了,变得更强大,更冷酷,更狠辣,更有威势,也更……豁的出去,更无所畏惧! 无论萧御说什么,叶笙都始终沉默,萧御也怒了,冷冷道,“叶笙,你这是什么态度,你——” “来人!” 叶笙凉凉的开口,打断萧御的话,“送客!” 管家走了进来,恭恭敬敬朝萧御行了一礼,“安乐王,您请。” “什么阿猫阿狗也敢这样跟本王说话?滚出去!” 萧御一声低喝,一掌出手,打向管家。 与此同时,叶笙也出手了,乌金鞭甩出,飒飒风声,在萧御那一掌要打中管家时,‘啪’的一声打在他的手腕上,将他的手打得偏离了方向,那一掌的掌风扫在管家身旁的桌椅上,桌椅轰然倒地,碎成齑粉。 管家面色微微泛白,身姿却一动不动,面上依然带笑,语气也依然恭敬,重申道,“安乐王,您请。” 萧御快速将手收回,拢入袖子里,但仍让一直盯着他的萧栋等人,清楚的看见他白皙如玉的手 腕上多了一条鞭痕,皮肉已然裂开,渗着血丝。 萧栋等人眼里闪过一丝幸灾乐祸,继而脸色微变,面露恐惧不安,下意识的离萧御更远。 震怒的九皇叔,连父皇也拦不住! 可谓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叶笙众目睽睽之下伤了九皇叔,九皇叔必定百倍奉还,他们杵在这里,一定会被九皇叔的劲力伤及,不死也残。 想到此,众人不约而同的站起身,想要告辞离开,却见萧御霍然起身,一脸阴沉的盯着叶笙。 众人心中一凛,想要转身就跑,却舍不下面子,只得咬着牙等着狂风暴雨来临,却见萧御盯了叶笙片刻,冷冷的哼了一声,拂袖离去。 众人被这一出弄得一头雾水,面面相觑。 片刻的安静之后,众人慢悠悠的坐下,九皇叔都走了,他们自然不用走。 虽不知九皇叔为何会放过叶笙,也许是碍于大将军,也许是碍于父皇,但无论如何,叶笙在他们心里的分量,又更重了一些。 这个女人,只怕比从前更不好惹! 萧栋心里演练着措辞,自认为没有能被人抓住的漏洞,才开口说道,“本宫送给叶小姐的礼物有损毁,是本宫的疏 忽,这样的礼物自然不能再赠与叶小姐,叶小姐放心,本宫回去再让人送来更好的礼物。” 叶笙指尖微微一缩,面上不动声色的看了萧栋一眼,勾了勾唇角,似笑非笑道,“看来,太子殿下对我很上心啊,连同样的礼物都备了不只一份。” 萧栋瞳孔一缩,这个叶笙,是狐狸变的吗?怎么什么话都能找出茬来? 他扬了扬嘴角,露出亲切和气的笑容,“本宫身为储君,心系大燕的每一个子民,叶小姐也是大燕的子民,自然不例外。” 一声轻嗤从一旁传来,萧栋循声望去,目光陡然变冷,萧桦恍若未见,似笑非笑道,“太子哥哥当真心系天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太子哥哥不是储君,而是——君呢!” 萧桦刻意加重了‘君’这个字,语气意味深长。 萧栋脸色骤然一变。 他这个东宫储位坐得如履薄冰,既不能太平庸,又不能太出挑,既不能诸事不管,又不能诸事都管,太平庸,父皇不喜,太出挑,父皇又心生忌惮。 其中的分寸,极难拿捏! 这些年,再难拿捏,他也安稳过来了,可如今…… 萧栋盯着萧桦,眼中一缕杀机一闪而过。 第190章 彻底撕破脸 “本宫是父皇亲自册立,昭告天下的储君,身为储君,身上的重责片刻也不敢忘,更何况父皇屡屡教导本宫,要心系百姓,本宫身为人子,自然要听从君父的话。” 说到这,萧栋微微一笑,语气温和亲切,却字字如刀,“本宫比不得四弟,无担一身轻,最是惬意,也有时间在父皇跟前尽孝,陪父皇说些东家长西家短的闲话,本宫惭愧,时时要为父皇分忧,诸事繁重,不能像四弟这样尽心,只能往后多弥补一些了。” 听着萧栋这貌似抱怨,实则炫耀,外加嘲讽他说三道四跟长舌妇一样的话,萧桦冷冷一笑,毫不示弱的还了回去,“若是太子哥哥觉得担子重,不妨卸下来交给旁人,多的是兄弟们愿意接这副担子!” 叶笙心中一动,萧桦这是和萧栋彻底撕破脸了?一门心思争储了? 萧栋面上依然一派亲切温和,温文儒雅,“四弟说笑了,立储乃是国本,岂能这般胡来?既然父皇把这副重担交给本宫,本宫自然要好好担着!绝不辜负父皇的期望!” 言下之意,你从哪来就回哪呆着去,想从本宫手里抢储位,做梦! 萧桦冷冷的盯了萧栋片刻,忽而勾唇 一笑,端的是妖孽横生,妖冶动人,那双本就流光潋滟的桃花眼中更是春水盈盈,魅惑得很,“那太子哥哥可要好好担着了,可别被重担压弯了腰,压折了腿,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四弟放心,”萧栋眼里寒芒一闪,面上依然保持着温文的笑容,连语气都没丝毫变化,他的目光在萧桓和诚王面上掠过,“三弟和五弟也放心,这副担子本宫会好好担着了,绝不劳累诸位弟弟!有本宫在,诸位弟弟就安心享福吧!” 叶笙不发一言的听着这两人打机锋,直到萧桦听了萧栋这话,冷笑一声不再言语,两人之间告一段落,这才淡淡开口,“太子殿下客气了,这样的重礼,将军府不敢收。” 别说她看不上那些少年,就算看得上又如何? 太子的人,她是不会要的! 萧栋微微一笑,“叶小姐先别急着拒绝,先看了礼物再说吧,本宫可以保证,下一批礼物,定然让叶小姐眼前一亮……情不自禁。” 情不自禁四个字,萧栋说得极其暧昧。 叶笙眼里寒光一闪,给叶三递了个眼色,叶三立即大声道,“太子殿下,哪有您这样的,人家不要不要,你非要人家要?怎 么?收礼还带逼迫的吗?太子殿下是要以势压人吗?” 萧栋心知肚明,叶三的意思,就是叶笙的意思。 他并未理会叶三的吵嚷,一双眼直勾勾盯着叶笙,“叶小姐,还是先看看礼物再说吧,本宫精挑细选的礼物,整个大燕也寻不出第二个来,叶小姐若错过了,会后悔的。” 他说着,从袖中拿出一张房契,轻轻放在叶笙身边的茶几上,“这是本宫位于西郊的一处别苑,仿江南屋宇建造,一步一景,最是雅致。” 说到这,他身子微微往前探,将房契往叶笙手边推进,声音充满着蛊惑,“屋子雅致,屋子里的人,更是……雅致。” 叶笙似笑非笑的看着萧栋,屋子里一下就安静下来。 在这令人压抑的安静之中,一声‘叶小姐’打破了安静,众人眼前一阵风刮过,只见之前几个少年中的一个,飞奔进来,噗通一声跪在叶笙面前,正是之前频频回头,差点被萧御用玉珠打穿眉心的那人。 少年双手紧紧揪着叶笙的裙角,秀丽的脸上,两行泪珠如珍珠般扑簌簌滚落,“叶小姐,太子殿下既然把琴心送给了您,琴心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如今太子殿下又 要把拂云公子送给您,您身边怕是没有琴心的立足之地了,既如此,就求您应允琴心出家为僧,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拂云公子? 叶笙眼中光芒一闪,低头看着这个名叫琴心的少年,虽然脸上受了伤,可面容秀美是真的,脸上的眼泪也是真的,真真是梨花带雨,惹人怜爱。 叶笙伸手握住琴心的手腕,琴心面露狂喜,下一瞬,手腕传来剧痛,骨头仿佛都被捏碎了,他惊惧交加的看向叶笙,只见叶笙神色冰冷,面无表情的拂开他的手,琴心心中一颤。 “既如此,你去就荆山寺削发为僧吧!” 荆山寺是京郊一处老寺,以苦修闻名。 琴心一脸煞白,“叶小姐,我……” “来人,拖出去!” 两个下人进来,将一块破抹布塞进他的嘴里,堵住他的声音,随即如狼似虎的把人拖走,整个过程既安静又迅速。 见叶笙神色阴沉得滴水,萧桦刚想说点什么,却见叶三飞快叫了声‘谷雨’,“还不端水进来给大小姐洗手?没看见大小姐被那等污秽之人弄脏了手?这番让人恶心的惺惺作态,也不知是小倌馆里出来的,还是戏班子里出来的!” 直到谷雨端了 水进来,给叶笙净了手,又拿素白帕子为叶笙拭去了水珠,叶笙的面色才稍微好转了一些,面无表情的看向一脸难堪的萧栋,“看来,太子殿下的礼物,不太听话啊?” 萧栋紧紧抿了抿唇,好一会才松开,解释道,“这个琴心,原本是小倌馆里的清倌,本宫的人见他生得不错,便带了回来教导,原以为教导好了,送给叶小姐也是一番美意,谁知……” 说到这,萧栋眼里闪过一丝浓烈的杀机。 这个蠢货的脸被萧御毁了,心想着无论是回小倌馆还是回东宫,都没有立足之地,就想着在叶笙面前搏一把!他博荣华富贵,却害得他如此丢脸!该死! 闹了好大个没脸,萧栋也没心思呆下去,起身便要走,却被萧桦叫住,只见他捏着那张房契,笑容挑衅又得意,看在萧栋眼里,简直面目可憎! “这样拿不出手的礼物,太子哥哥还是拿回去吧,免得又闹出什么出家寻死的笑话来,既丢了太子哥哥的脸,也丢了父皇的脸面。” 萧栋冷冷盯了萧桦一眼,冷哼一声,便去拿房契,谁知一双修长素白的手从旁伸出,拿走了房契。 “太子殿下如此美意,叶笙却之不恭了。” 第191章 瑟瑟,你别胡闹! 送走了萧栋等人,叶三急不可耐的问道,“小妹,你不是不收太子的礼的吗?怎么突然改了主意?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你收了他的礼,屠夫一事就要高高提起,轻轻放下了!你甘心吗?” 叶笙长眉微微拧着,不答反问道,“三哥,你觉得皇上知道此事吗?” 叶三一愣,“什么事?” “屠夫的事,还有,太子他们一大早来将军府的事。” 叶三想了想,犹豫着说道,“想必是知道的吧?” “我想,皇上一定知道,太子他们能一大早大刺刺来将军府,没有受到任何阻拦,这其中必然有皇帝的默许。” 叶笙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轻轻敲着桌面,这是她思考的小习惯,“萧家皇族豢养屠夫,朝野上下心知肚明。朝堂知道,可百姓不知道,若是百姓知道了……” “若是百姓知道了,定然民怨沸腾,民怒冲天!” 一道清泠泠的声音响起,叶三眼前人影一闪,便见到安乐王去而复返,跟进了自家的门一样,懒懒的倚在椅子里,正和叶笙面对面。 “王爷怎么进来的?为何没人通报?” 萧御勾唇一笑,狂傲不羁,“本王若不想让人知道,谁能 知道?” 叶三被噎了一把,暗中撇撇嘴。 是,他承认安乐王有资格狂傲,也有资格说这样的话,可他就是不爽,咋了? 萧御并不在意叶三的小动作,眼波飞向叶笙,接着叶笙刚刚的话,继续说道,“叶小姐言之有理,若说皇族豢养屠夫一事,谁最不想外露,那个人一定是萧徽!萧徽能力不足,却心心念念比肩太祖,也只能从民心民望上下功夫了!皇族豢养屠夫,就算推个皇子出来做替死鬼,萧徽在民间的声望也会大大下降,百姓就算觉得他仁厚,也会觉得他作为父亲,教子不善!所以——” 他故意停了下来,等着叶笙接下去,叶笙却半点反应也没有,萧御也不觉得尴尬,自己把话接上,“所以,本王那几个侄儿一大早的来将军府,其中不仅有萧徽的默许,还有萧徽安插在东宫和诸位皇子府里的人进言所致。换句话说,就算这几个人中,有人不想来将军府,也会被人劝服的。” 叶三一双剑眉紧锁,“小妹,那这事就这么过了?唐斯的仇……” 提及唐斯,叶笙眼中寒芒一闪,萧御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眼里一缕寒光一闪而逝,道,“面对 萧徽,你没有胜算,把屠夫交给本王吧,本王会给你个交代的。” 叶笙不动声色的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我的事就不劳烦王爷了,王爷贵人事忙,将军府不敢多留王爷,王爷请便吧。” 说着,叶笙便端了茶。 端茶,既是送客! 萧御脸色一沉,“叶笙,你不要意气用事!” 叶笙沉默不语,萧御神色更沉,“为了一个唐斯,至于吗?” 叶笙抬起眼帘,直视着萧御笼罩着狂风暴雨的眼睛,平静而清晰的吐出两个字。 “至于。” “你!” 萧御霍然起身,作势要拂袖离开,不知为何又硬生生停下了,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叶笙,“叶笙,你会后悔的!萧徽并不简单!你斗不过他!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也不为将军府着想吗?难不成为了一个唐斯,你要把将军府拖下深渊?他就有那么好?” “不是他有那么好,而是他是我的人,是将军府的人!” 叶笙神色平静的迎向萧御锐利逼人的目光,“王爷,你可懂?” 若一个主子,连自己的人都护不住,被人害了连仇都不敢报,畏首畏尾,缩手缩脚,又怎么让属下死心塌地,忠心耿耿? 这 样的道理,萧御自然懂。 可是…… “叶笙,你该明白,为人处事,必得要有取舍。为了大局,有些人,有些东西,你只能舍弃。” 萧御语重心长的说道。 “我明白,可我不想舍弃,我也不会舍弃。” 叶笙淡淡道,语气平静中不失决然,萧御长眉紧锁,见她这般油盐不进,有些恼了,“叶笙,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而是这一切由不得你!” 叶笙勾了勾嘴角,笑容轻浅,“你怎知由不得我?” “你!” 见她这般云淡风轻,好似看不出事情的严重性,萧御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往脑门上冲,刚要发怒,余光瞥见茶几上的一张纸,“这是什么?” “这个呀……” 叶笙伸出两根手指捏住房契,“这是太子殿下送我的礼物,西郊的一处别苑,听闻是仿造江南院宅而建,里面一步一景,极其雅致。” “西郊,萧栋,别苑,江南…… 萧御的瞳孔猛地一缩,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目光陡然变得凌厉迫人,“你收了?” 叶笙轻轻嗯了声,萧御死死盯着叶笙,“为着别苑,还是为别苑里住的人?” 叶笙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房契,好一会才勾唇一笑 ,“王爷觉得呢?” “本王觉得,本王觉得……” 萧御牙齿咬得嘎吱响,“本王不想回答!” 他死死盯着叶笙,像是要用眼神在她身上戳出一个洞来,良久,他眼中的怒火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奈和失落,“先是唐斯,后是江拂云,瑟瑟,你到底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江拂云? 叶笙心中一跳,难怪初次听见拂云公子时,仿佛在哪听过,原来是他! 江拂云,江南四大家族之一的江家的私生子,因生母是个青楼女子,太过卑贱,不被江家接纳,江家也不承认这个孩子,江拂云直到十二岁,才得以认祖归宗。 前世第一次听见江拂云这个名字,是在一年后,当时皇帝的胞妹,宁嘉长公主丧夫守寡,郁郁寡欢,太子为了拉拢这个姑姑,从江南寻来一个容色出众,风姿清雅的少年,送入公主府,便是江拂云。 宁嘉长公主和皇帝一母同出,身份贵重,就算养面首一事惹来民间流言如沸,也无人敢当着皇帝和宁嘉长公主的面说什么。 前世宁嘉长公主的面首,今世怎么提早出现了?又为何和她有了牵扯? 难道,她的重生,导致这些人的轨迹全部改变? 第192章 不要敢做不敢当 “叶笙!” 一声恼怒的低喝,打断了叶笙飘远的思绪,她循声望去,只见萧御昳丽无双的面上,一脸掩盖不住的腾腾怒气,“这还没得手呢,只听了他的名字,就这般的魂不守舍?叶笙,你不再是本王认识的那个叶笙!” 叶笙勾了勾唇角,似笑非笑,“王爷与我,只寥寥见过数次面,不过点头之交而已,怎么王爷一副对我极其了解的模样?” “寥寥数面?点头之交?叶笙,在你心里,就是这么看待你与本王之间的关系吗?” 萧御咬牙切齿的说道,看着叶笙面上淡然至极,貌似对一切都不在意的神情,更是觉得牙根痒痒,想要咬人。 “关系?我与王爷有什么关系?也对,我与王爷的确不是点头之交,”萧御心情刚舒缓了一些,便听叶笙凉凉道,“我与王爷是势同水火,有你无我,势不两立,你死我活。” 萧御刚好转的脸色,一下就沉了下去,他目光冰冷的盯着叶笙,“你当真要收下江拂云?” “太子美意,却之不恭。” 叶笙淡淡道。 “借口,通通都是借口!” 萧御咬牙道,“明明是你一早就知道江拂云的美色, 才顺水推舟,叶笙,你不要敢做不敢当!” “美色?” 叶笙扯了扯嘴角,笑容暧昧,看在萧御眼里,刺眼又刺心,“拂云公子的美色,我自然听说过,听说他的生母是青楼花魁,秦淮八艳之首,加上江拂云的生父也是江南赫赫有名的清隽男子,江拂云的容貌集齐两人的优点,见过他的人,只用了一个词形容。” 说到这,叶笙冲萧御眨眨眼,“王爷知道是什么词吗?” 萧御重重的哼了声,他自然知道,可他不想回答。 叶笙貌似也不需要他来回答,红唇轻启,缓缓吐出四个字,“惊为天人!” 她勾唇一笑,面露神往,眼神迷离,萧御的脸色越来越沉,目光越来越冷。 “听说他十二岁时,容貌就已经出落得极其出挑,也仰赖于他的容貌,和过人的聪颖,他才得以被江家接回去,认祖归宗,从十二岁到十六岁,五年时间,江家竭尽全力培养他,可以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清雅无双,见过的人,无不被他的风姿倾倒。” “市井传言,根本不可信!世人最喜欢夸大其词,一分的容貌,往往被夸成十分!更何况,江南的那些酸腐 文人,最喜欢夸夸其谈,互相吹捧,那江拂云定然也是被吹捧出来的,照本王看,他也不过如此!” 萧御不屑的说道,叶笙勾了勾唇,不置可否。 江拂云的风姿有没有被夸大,叶笙比谁都清楚。 前世宁嘉长公主得了他后,宠爱至极,还要嫁给他,让他做驸马,要不是朝堂反对,加上江拂云本人并不怎么乐意做驸马,此事才不了了之。 不过,宁嘉长公主还是舍不得心上人受委屈,江拂云不愿住在公主府,觉得拘束,宁嘉长公主便倾巨资为他打造富丽堂皇不亚于公主府的别苑,还常年与他住在别苑,连公主府都不住了。 宫中大小宴会,宁嘉长公主通通带上他,虽是面首,待遇却比其他公主的驸马还要好,若有人敢非议半句,必定遭到宁嘉长公主的报复。 宁嘉长公主对江拂云的宠爱到了疯魔的地步,皇帝看不下去,要处死江拂云,宁嘉长公主居然在御书房撞柱子,还说若要江拂云死,先取了她的命,见她这般,皇帝总不可能真逼死胞妹,加上江拂云虽然得宠,并未怂恿宁嘉长公主插手朝政,顶多也就陪着公主吃喝玩乐,还算 安分,皇帝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不知道。 “怎么?你不赞同?” 萧御眸光一沉,语气骤然一冷,“你见过江拂云?” 叶笙不答反问,“王爷见过他?” “那等庸脂俗粉,本王才没兴趣见!免得污了本王的眼睛!” 萧御没好气的说道。 叶笙勾了勾嘴角,一脸我不信的表情,萧御顿时恼了,一脸被戳中心事的心虚,咬牙切齿道,“是,本王是见过他,那又如何?” “当真那般不堪?” 萧御面色一僵,半晌才道,“也就一两分姿色。” 叶笙唇边的笑容扩大,看在萧御眼里格外刺眼,“能让王爷说出一两分姿色,定然十分出众了!” “也就那样!算不得多出挑!” 萧御嘴硬的说道。 当初太子把江拂云带入京,影一就探听到了消息,来报给他听,若不是影一叽叽歪歪的说那江拂云有多好看,他也不会闲着没事去看上一眼。 当时只知太子想用江拂云做些什么,原以为是想拉拢那几个有钱有势的长公主,大长公主,谁知他居然把主意打到了叶笙身上,早知如此,他当初就该一掌打死江拂云。 “世人给江拂云的 评价是四个字,皎皎月明。” 萧御不屑的冷哼一声,“你之前还说太子送来的那几个媚俗货色,姿色秀美如皎皎明月呢!可见江拂云和那几个没什么不同,一样的庸脂俗粉!” “那怎么一样呢?我当时不过是看在太子殿下的面子上,随口称赞而已,那几个人,我多看上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萧御一整天都阴沉沉的面色一下就晴空万里,他轻哼一声,语气似怨似嗔似怒,“算你还有点眼光!” “可江拂云不同,他真当得起皎皎月明这四个字。” 前世第一次见到江拂云,是在一次宫宴上,宁嘉长公主带他一起入席,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就那么清风徐徐的走来,花红柳绿金碧辉煌中,那一道月白身影清雅无双,风姿绝代。 他静静的站在那里,清风霁月般的人物,周围人群如流,他却显得格格不入,灯火辉煌,将宫殿照得亮如白昼,美不胜收,他的身影却莫名的有些模糊,让人看不真切。 当时,叶笙的脑海中就浮出了这四个字,皎皎月明。 接着,又浮出另四个字。 孤影阑珊。 皎皎月明,孤影阑珊。 这便是江拂云的写照。 第193章 生葬 她和江拂云只寥寥见过几次面,连话都不曾说过,点头之交都算不上,宁嘉长公主对他看护得很紧,据说公主府有个服侍了宁嘉长公主多年,忠心耿耿的侍婢,只因江拂云对她笑了一笑,宁嘉长公主便醋意大发,将侍婢丢入军营,做最低贱的军妓,没过几日,那侍婢便受不住折磨,投河自尽。 从那以后,江拂云几乎不再笑,京城里有个传言,若是烽火戏诸侯能博江拂云一笑,宁嘉长公主一定会去做的。 前世,江拂云的下场是什么样的呢? 叶笙心头突然一痛,忍不住按住心口的位置。 见叶笙说了那句话话,神色再次变得恍惚,萧御好不容易转晴的面色再次转阴,最后雨雪交加,冷得骇人。 叶笙感觉到屋子里的威压变化,但她无心去管萧御心情怎样。 她深深吸了口气,拂去脑子里那些乱糟糟的念头,端了茶,淡淡道,“三哥,替我送客!” 萧御的面色更阴冷,冷冷的嘲讽道,“怎么?想要本王赶紧走,好去接你的新欢?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叶笙没有言语,微微垂着眼帘,手捏着茶盖子半晌不动,似乎在看茶盅里 的茶叶浮沉,又似乎没有。 见她自从说起江拂云后,就心神恍惚,萧御的脸色更难看了,他猛地从叶笙手里抢过茶杯,重重搁在茶几上,冷冷道,“叶笙,本王事情办妥了自然会走,用不着你赶本王走!” 似乎过了好一会,叶笙才反应过来茶杯被人拿走,她目光怔忡的看了片刻空空如也的手,才抬头看向萧御,“王爷刚刚说了什么?” “本王说了什么?本王说了什么!” 萧御重复了好几遍,一遍比一遍阴冷,一遍比一遍低沉,他霍然起身,双手紧握成拳,双唇抿得紧紧的,似乎在压抑着即将喷薄而出的怒火。 “叶笙,好,很好!你为了一个江拂云这般失魂落魄,魂不守舍,真让本王大开眼界!他就那么……” 萧御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怔怔看着叶笙眼角的那滴晶莹剔透的眼泪,好一会才喃喃道,声音发紧发沉,惶惶然不知所措,“你,你哭什么?我,我又没有骂你……” “我哭了吗?” 叶笙一摸眼角,才发觉自己真的落泪了,为了江拂云吗? 前世,江拂云死在她嫁给萧桓的第四年,也是江拂云被送入公主府的 第三年。 原因很简单,宁嘉长公主病逝,舍不得这个爱宠,要他陪葬!还说舍不得他毒发时痛苦的面容,或是被绞死时扭曲的脸,或是被匕首划断喉管时,鲜血飙射,伤了容颜,要他生葬! 所谓生葬,便是在活着时,便被关入棺椁里。 皇帝也果真顺了她的心愿,将江拂云活生生的塞进宁嘉长公主的棺椁里,和宁嘉长公主同葬一棺,到地底下继续服侍长公主。 也许,皇帝不觉得自己残忍,他本就不想江拂云活着,如今留他个全尸,已经是天恩浩荡了。 宁嘉长公主也不觉得自己残忍,再宠爱,也不过是个禁脔,金丝雀而已,生要服侍她,死也要服侍她。 皇权,总是至高无上的。 就算是要你死,你还得跪地谢恩。 “罢了,本王不提他便是,你不必怕成这样。” 萧御闷闷的说道,他就暂且压下心里的愤懑,反正现在叶笙还没见过江拂云,他有的是法子阻止此事。 叶笙抹去泪水,没有言语。 从萧御的角度看去,能看见她白皙光洁的额头,长而浓密的睫毛,一颤一颤的,像是要颤到他心里去,以及眼角没有擦拭干净 的水渍,微微发亮。 萧御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手指在空中停顿片刻,缓慢而坚定的往前伸去,落在叶笙的眼角。 叶笙的身影一僵,下意识的想要避开,耳边传来萧御闷闷的声音,“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皇帝你都不怕,屠夫你也不怕,那么多危险的人和事你都不怕,为何偏要怕我?我又不会……” 他本想说,我又不会伤了你,可随即想到,伤她最多最重的人,似乎就是他自己,这样的话便堵在唇边,再也说不出来。 不知为何,叶笙心中一酸,没有避开萧御的手指,也许是江拂云的事让她变得心软,让她在这一刻,想要卸下一身坚硬的盔甲,让自己柔软的内心有片刻见风见光的机会,得到少许的休憩。 叶三张大了嘴,震惊的看着萧御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拭去叶笙眼角的水渍,动作轻柔至极,细心至极,那柔软的指腹,滑过小妹眼角的肌肤,似乎透着无尽的缠绵和缱绻,还有留恋。 他也是男人,他比谁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叶三想要阻止,却不知为何在最后关头改了主意,慢慢合上嘴,转过脸去,安静的看 着门外。 过了片刻,他才转回脸来,发现安乐王已经坐回原位,和小妹之间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 “屠夫的事,你再想想,你想要知道屠夫背后的主子,本王会帮你查出来。” 萧御轻声说道,声音依然慵懒随意,可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不劳烦王爷了。” “叶笙,你不要固执……” 萧御刚开口,就被叶笙打断,她目光深深的看着他,淡淡道,“这是将军府的事!” 她的声音平静温和,却透着毋庸置疑的坚持。 将军府是将军府,安乐王府是安乐王府,本该势不两立的两家,因为屠夫一事掺和在一起,才更麻烦! 萧御一听便明白了,皱了皱眉,“本王不怕麻烦!” “我怕!” 萧御一窒,抿着唇没有言语。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互不干涉,毫无瓜葛,才是最好的做法。 道理他都知道,可他做不到。 他心里,始终无法将叶笙排除在外,始终无法接受自此和叶笙一刀两断,再无瓜葛。 “瑟瑟,我,我……” 千言万语,无从说起。 叶笙眼睛深处闪过一丝沉痛,端了茶。 “三哥,替我送客!” 第194章 本王说了,她不配! 入夜。 夜色深沉如墨,伸手不见五指。 整个将军府一片寂静,青云院也不例外。 一连几日未曾合眼,叶笙眼睛下都有了青影,眼睛里也有了血丝,却依然思绪如麻,无法安眠,最后还是刘太医给她开了一碗浓浓的安神汤,安神汤一喝下去,一股浓烈的睡意便涌了上来,叶笙打着哈欠躺了下去。 迷迷糊糊之间,她感觉自己来到了皇宫,似乎有什么东西牵引着她往前走。 她轻飘飘的来到皇宫西北角一处僻静的宫室前。 她记得这里,这是允祥宫,前世入主中宫之后,萧桓并无其他妃嫔,皇宫里的宫殿绝大部分都是空置的,这里也不例外,而萧徽还没驾崩时,允祥宫也是空置的,这里太偏僻太冷清,没有妃嫔喜欢住这里,连老太妃都不愿住。 她轻飘飘的往里走,身子好像没有重量,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允祥宫的偏殿居然亮着灯火,像是冥冥中有一股力量牵引着她过去,她不知不觉的走到了偏殿的窗外。 “皇后难产,太医虽然竭力救治,但皇后还是没撑过去,母子俱亡,朕,朕也万般心痛,可天意如此,朕也无力回天。” 萧桓的声音! 他口中的皇后,是自己? 她回到了前世? 明明该震惊不已,叶笙却只是恍惚了一下,朝里面看去,只见萧桓一身常服,声泪俱下,痛哭流涕的说着什么。 那副悲痛的模样,看起来当真‘情深义重’! 屋子里很暗,只有一盏小小的烛火,宫室里的布置很难看清,但看得出来,这里的物件都很陈旧,年代久远,却打理得很干净。 除了萧桓,还有一人坐在灯下饮酒。 那人背对着叶笙,身形瘦削,头发只用了一根简单至极的木簪子随意束着,他手中捏着一只酒杯,酒水盛得满满当当,他端起酒杯,动作很慢很慢,手指微微发抖,似乎那小小的酒杯有千斤重。 那人将酒杯放至唇边,顿了顿,一口饮近杯中酒,才轻声道,“可惜了。” 他的声音暗哑低沉,干涩绷紧,似乎极其疲惫,叶笙并未听过这样的声音,可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这个背影,这个端酒饮酒的姿势有几分熟悉。 萧桓满脸是泪,眼中却寒光闪烁,“朕痛失皇后,心如刀绞,可宫中不可一日无后,不如将温贵妃册立为皇后,入主中宫!” “她?” 那人发出一声不屑 的轻嗤,“她配吗?” 萧桓神色一僵,好一会才说道,“温贵妃出自温家,温卿为宰相,文臣之首,温贵妃又温柔端庄,知书识礼,服侍朕也很是尽心,再者,她身怀六甲,太医说这一胎必定是皇子……” “她不配!” 那人淡淡的打断萧桓的话,声音虽轻,却透着毋庸置疑的威势。 萧桓脸色变幻不停,目光微冷的盯着那人的背影,那人却似毫无所觉,又似乎压根不在乎萧桓眼里的冰冷,自顾自的喝着酒,一杯接一杯,在他口中,酒好像是水一样。 萧桓咬了咬牙,最终退了一步,说道,“可后宫不可一日无后,后宫不宁,朕也无心前朝,朕知道温贵妃配不上中宫之位,不如册立为皇贵妃,摄六宫事,也算名正言顺。” “本王说了,她不配!” 那人将酒杯不轻不重放在桌上,语气阴鸷森冷,几滴酒水飞溅出来,溅在萧桓脸上,他却顾不上去擦拭,冷冷的盯着那人的后背,语气变得冰冷,“您觉得温贵妃不配,那您觉得谁配呢?在您心里,恐怕只有叶笙配吧?只可惜,她已经死了。” 那人猛地一拍桌子,酒杯被震了起来,在空中裂成数 片,四下飞溅,其中一片朝萧桓飞射而来,萧桓躲闪不及,脖子上被碎瓷片划出一个小口子。 萧桓触手一摸,见手上都是血,他眼里一下森寒无比,两片无情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夫妻十年,叶笙很清楚这是他萧桓怒前的征兆。 可只一瞬,萧桓眼中的森寒褪去,他微微低了头,语气软和了不少,“您别动怒,是朕失言了,朕也是太过心痛,才会口不择言。” “既然你这么心痛皇后和太子的崩逝,就把温贵妃送下去陪伴皇后吧,本王听说温贵妃和皇后情同姐妹,皇后崩逝,温贵妃伤心得动了胎气,连日起不来榻,可见她待皇后姐妹情深。” 那人淡淡道,语气中不带半点感情,说到姐妹情深四个字时,语气带着一丝嘲讽。 萧桓脸色大变,“可温贵妃腹中还有龙胎!” 那人轻哼一声,没有言语。 他这样的态度摆明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萧桓脸色变了又变,才咬着牙道,“朕已经三十,才有了第一个皇子,再者,朕刚痛失了皇后和她腹中的孩子,心力交瘁,实在承受不了再失去一个。不如……” 萧桓打量着那人,眼睛里光芒闪了闪, 试探着说道,“不如等温贵妃产下龙胎,再送她去地下陪伴皇后?她产期将至,也就多等上一个月……” “正好,太子也需要玩伴,温贵妃陪伴皇后,她肚子里的‘东西’,就陪伴太子!” 那人语气平平的打断萧桓的话,萧桓脸色变了又变,“温贵妃已经怀孕八个月,您连两个月都等不了吗?那个孩子就算现在生下来,也能活了!您何必如此残忍?” “那又如何?” 那人语气淡漠至极,“你要是想一剂催产药把孩子催下来,再送他和温贵妃一同上路,也可以!本王无所谓!反正,本王只给你一句话,本王容不下温如雪和她肚子里那个东西!” 萧桓脸色一片冰冷,眼睛里都是怒火,他猛地向前,咬牙道,“你不要逼朕!” “本王逼你?” 那人猛地起身,转过脸来,他背对着烛火,一张脸全笼罩在阴影之下,什么也看不清,但叶笙却能感觉到他面上冒出的森森寒气,让人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心直窜到头顶,“明明是你在逼本王!萧桓,本王明明说过——”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阴鸷冰冷的目光朝叶笙所在的窗户射来,“谁在那里?” 第195章 屠夫死了 那样阴鸷的目光如利刃般刺过来,叶笙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目光发直的望着屋子里的摆设。 这是青云院! 立春听着动静,小跑着进来,“大小姐您怎么醒了?您才睡了一个时辰……” 望着立春年轻姣好的面容,叶笙怔忡片刻,一把拉住她的手。 是热的! 她没有回到前世,她刚刚只是在做梦! 可即便是做梦,叶笙也能感觉到那人目光里的阴鸷森寒,无论前世今生,她都没见过这样的目光。 他是谁? 一开始,她心里有一个猜想,可当那人转过脸来时,烛火之下,他的鬓边一片霜白,触目惊心,和发尾的乌黑形成鲜明的对比,叶笙便知自己猜错了。 他不是她以为的那个他。 她原以为那人是安乐王萧御,能让萧桓毕恭毕敬的人不多,再者,萧御爱饮酒,可那人的声音不对,太沙哑太干涩太……难听! 萧御的声音,说不上多动听,但始终透着一丝漫不经心,一丝慵懒随意,一丝倨傲,一丝不屑,格外的魅惑,格外的撩人。 再者,萧御的目光,虽然冰冷,却从不曾那样阴鸷,浑身上下弥漫着一股死气沉沉的黑气,好 像要将整个天下拖进地狱。 更关键的是,萧御容色无双,三十多岁时的容颜,和二十多岁时并无不同,满头青丝如瀑,哪来什么两鬓霜白? 尤其他最后站起身时,身影看起来不仅瘦削,还有些佝偻。 萧御最注重容貌身姿,不会是他! 不是萧御,那是谁? 这个梦太真实,真实到让叶笙有种错觉,她不是在做梦,而是灵魂真的回到了前世,看见了她死后发生的一些事情。 如果这不是梦,而是前世真实发生的事情,那么这个人,是不是就是李沧所说的,萧桓背后那个,真正的强大有力的倚靠? 那么,是不是也是他一手导致了叶家覆灭? 是谁?他到底是谁? 叶笙眼里浮现强烈的恨意,手指不由得用力,直到立春忍不住痛呼出身,叶笙才猛地回过神来,连忙放开立春的手,“对不住,我刚刚想起了一些事情……” “没事的,大小姐,我不疼……” 立春微笑着安慰叶笙,叶笙眼眶微红,刚要说些什么,门外突然传来铁卫低沉急促的声音。 “大小姐,别庄出事了!” 叶笙呼吸一窒,“说!” “屠夫……死了!” 叶 笙脸色一变,猛地起身,连外裳都顾不上穿,大步往外走,立春连忙抓上叶笙的外袍追了出去,“大小姐,衣裳!” 当叶笙快步出了将军府的大门时,下人已经备好了马,李沧也在,看见叶笙出现,李沧忙迎了上来,说道,“大小姐,事发突然,您不要心急。” 叶笙一言不发的上了马,一扬马鞭,坐骑便如利箭般窜了出去,往城门的方向飞奔。 李沧带着铁卫们,也连忙追了上去。 刚到城门,便看见本该紧闭的城门已经大开,叶笙看向李沧,“你让人安排的?” 李沧一脸困惑的摇了摇头。 “是本王安排的!” 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从黑暗中走出,正是萧御。 “王爷的消息很灵通嘛!” 叶笙嘲讽的说道,萧御早就等在这,可见比她还早收到消息,要说他没有派人盯着别庄,她半点不信! 说不定,今晚的事,萧御也掺和了一脚。 萧御没有在意叶笙的嘲讽,一双眼睛直勾勾望着叶笙,“夜路难行,魑魅魍魉出没,不如本王陪你走一趟?” 说罢,不等叶笙拒绝,便勾唇笑道,“本王没有骑马,这么远的路难走得很,叶 小姐不邀请本王共骑?” 叶笙目光凉凉的看着他,不发一言,脸上的表情就差没清清楚楚的写着拒绝二字。 萧御也不介意,勾了勾嘴角,朝叶笙的坐骑走来,叶笙冷眼看着他,忽而一扬马鞭,坐骑箭一般窜了出去,马尾差点扫在萧御脸上。 即便萧御逃过了马尾巴的侵袭,也没逃过马蹄扬起的灰尘,幸而他反应敏捷,一甩衣袖,便用劲力将扑面而来的尘土扫了回去,后面的李沧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扫了一脸的尘土。 他刚想擦拭脸上的尘土,忽然感觉一道冷风刮过,下一瞬,身后一沉,紧接着他便被人扣住肩膀,毫不留情的往旁边一扔,像扔垃圾一样。 等到回过神来,李沧才发现自己被扔到另一个铁卫的马上,和铁卫共骑,再看自己的马,早已被萧御占为己有,撒开四蹄绝尘而去,只留下一道远去的影子,隐没在黑暗之中。 李沧冲同骑一马面无表情的铁卫苦笑一声,“走吧,赶紧追上大小姐!” 浓黑如墨的夜色,伸手不见五指。 两匹马并肩驰骋,扬起尘土阵阵,不远处,铁卫们正倾尽全力想要追上来,却始终差了那么 一点距离,明明能看见对方的马尾巴了,却怎么也追不上来。 叶笙瞥了一眼旁边的萧御,他的坐骑原本是李沧的,虽也是好马,但如何能比得上她的浴火? 要知道她的坐骑浴火,是三哥特地跑到关外呆了一年,用汗血宝马中的极品公马母马,亲自为她培育出来的。 当时,三哥选了十对顶尖种马,培育了十匹小马,又从中挑了最好的一只,带了回来,从小养到大,因一身红色,连毛发都是红的,远远看去就像一团火,飞驰的时候,更是像一团流动的耀眼的火,因此,她为它取名浴火。 浴火的速度,在京城数一数二,她自幼骑马,骑术也能入顶尖之列,可即便她倾尽全力,依然甩不掉萧御!甩不掉骑着一匹普通好马的萧御! 她快,他也快。 她慢,他也慢。 如影随形,寸步不离,始终在她身侧,两匹马的马头,一直并肩前行,半点差距也没有,既不落后于她,也不超越她,这才是最难做到的。 尤其那张昳丽无双的脸上,半点不见焦灼紧张,一派优雅闲适,不像在跟她比赛跑马,倒像是在踏春郊游。 这让叶笙很是挫败! 第196章 我没有想他,我在想你 “叶小姐的浴火真不愧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好马,本王差点追不上了。” 萧御笑盈盈道,叶笙白了他一眼,语气不善的说道,“好玩吗?” 萧御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流丽至极的笑容,连眼睛里都闪动着点点笑意,恍如星光点点,璀璨耀眼。 “好玩。” 叶笙刚要抢白他几句,耳边又传来他幽幽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得几乎听不见。 “与你在一起,做什么都是有趣的,做什么都觉得……不枉此生。” 叶笙拉着缰绳的手骤然一紧,浴火嘶鸣一声,猛地停了下来,尽管萧御反应及时,勒住了缰绳,但他的坐骑还是超了浴火一步。 叶笙目光怔忡的望着萧御的背影,修长,挺拔,优雅,与瘦削,佝偻,沧桑,扯不上半点关系。 萧御坐在马上,回过头来,嘴边噙着一抹很浅的笑意,“怎么停下来了?” 尽管那丝笑容很淡,嘴角上扬的弧度很小,但叶笙仍能感觉到他的心情很愉悦,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欢欣舒朗的气息。 他就这么开心吗? 是因为……跟她在一起吗? 怎么可能! 叶笙自嘲的笑了笑。 萧御看见她唇 边自嘲苦涩的笑容,脸上的笑意淡了点,语气也凝重了些许,“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没事。” 叶笙淡淡道,抿了抿嘴唇,一扬马鞭,朝别庄飞驰。 下一瞬,萧御便追了上来,再次与她并肩而行,她快,他也快,她慢,她也慢,始终保持着两匹马的马头并列,他和她也并列,肩膀都像是能随时擦在一起似的。 “你有心事。” 萧御幽幽开口,叶笙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是因为屠夫的事吗?” 叶笙依然沉默,萧御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脸上,夜色深浓,漆黑如墨,他并不能看清她脸上的情绪变化,但他能感觉到她有心事,身子绷得紧紧的,浑身散发出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生人勿近?是指他吗? 萧御的目光沉了沉,“你该知道的,屠夫活不下来,无论是他背后的主子,还是萧徽,都不会让他活着,甚至他自己,也是想死多过于想活。这种人很清楚,一旦落在敌人手里,就算能活下来,主子也不会相信他什么也没吐露,也不会容许他活着。所以,还不如死了,至少能保全别的。” “你把他放在别庄,而 不是放在戒备森严的将军府,不也是早就料到了这点吗?屠夫就是一个饵!因为饵而跳出来的那些大鱼小鱼小虾米,才是你想要的,不是吗?” 叶笙依然抿着嘴唇,一言不发,身上的那股冰冷压抑的气息,并未减少。 萧御目光深深的盯着她,“这个结果你早料到了,为何还如此?” 叶笙轻轻勒住缰绳,浴火缓缓停了下来,萧御也停了下来,与她并肩。 “我不是在想屠夫的事,而是在想你。” “想我?” 若是往常,听到叶笙说想他,萧御定然心花怒放,可此时此刻,他很明白叶笙说的想,绝不是单纯的想。 “是的,我刚刚想的是你,一直都是你,不是屠夫。” 叶笙转过脸来,目光如炬的看着萧御。 萧御直觉有些不妙,心中猛地一跳,他看着叶笙,目光微微一闪,淡淡道,“你不用想本王,这次的事不是本王做的!” 叶笙目不转睛的盯着他,萧御始终神色平静的迎向她的目光,既没有心虚不安,目光也没有躲闪。 不知过了多久,叶笙终于收回目光,轻轻一夹马肚,浴火慢慢的往前奔跑。 她望着前方 被漆黑的夜色淹没得几乎看不见的群山,“王爷,你豢养屠夫吗?” 萧御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丝狂傲的冷笑,“你觉得本王需要吗?” 叶笙转过脸来,一双眼直勾勾的看着他,“王爷,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萧御勾唇一笑,语气轻佻不羁,“瑟瑟,你真无趣。” 叶笙看着他,一言不发,萧御无奈,换了副郑重严肃的语气,“本王没有豢养屠夫!本王也不需要!” 叶笙微微拧着的长眉,舒展了一些,绷得很紧的身子也放松了些许,萧御眼里的光闪了闪,往叶笙的方向探了探,两人的身子几乎挨在一起,一丝空隙也无,就连彼此呼吸里的温度似乎都交融在一起了。 “你不喜欢本王豢养屠夫?” 叶笙没有回答,打马往边上避开了一点,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萧御又凑近过去,“那你喜欢本王什么?” 叶笙突然转过脸来,目光灼灼的望着萧御,望得萧御呼吸不由得一紧,连心跳都快了许多,却见叶笙的目光只在他面上顿了顿,就移到他乌黑的鬓边,“王爷什么情况下,会两鬓霜白,身形瘦削,佝偻,憔悴 不堪?” 萧御张大了嘴,“瑟瑟,你说的那个人快死了吧?本王还活得好好的呢!你不要咒本王!” “还请王爷回答我的问题!” 见叶笙一脸肃然的盯着自己,一双墨黑长眉拧得紧紧的,似乎极想要得到答案,萧御皱了皱眉,沉思片刻,才轻轻摇了摇头,“不会!永远不会!” 叶笙不解的看着他,萧御勾了勾嘴角,露出一缕魅惑至极,颠倒众生的笑容,“本王虽然不喜旁人盯着本王的脸看,但本王注重容色,注重姿仪,你说的那副样子,本王绝不会有!就算落到再凄惨落魄的地步,本王也会整顿仪容,绝不容许自己那样不堪!” 叶笙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梦里的那张背着光的脸,与眼前这张脸似乎重合在了一起,又很快分开。 萧御与梦中的那个人,真的完全不同,一点相似的地方都没有。 可是…… 叶笙用力摇了摇头,努力赶走梦中那张散发着阴鸷冰冷,晦暗阴郁的气息的脸。 萧御不是他! 她情不自禁的长呼出一口气,和萧桓狼狈为奸,害得叶家落得那样惨烈下场的那个人,可以是任何人,但,绝不能是萧御! 第197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萧御感觉到叶笙绷得很紧的身子,一下就放松下来,就好像卸下了心头大石,她身上沉抑的气息,也一下消散。 感受到萧御的目光,叶笙冲他抿了抿唇,露出一缕笑容。 这一笑,让萧御的心绪,也一下飞扬起来,就连这黑暗的夜色,都觉得不再沉暗,突然明亮起来。 “瑟瑟不喜欢我变成那副样子?” 叶笙没有言语,抿着嘴笑了笑,眼睛里光芒星星点点,那些星光一下便照进了萧御的心里,让他的一颗心一下明亮起来,连最昏暗的角落,都亮了起来。 “瑟瑟喜欢我好看的样子,那我便容色不老,鲜艳如初。” 叶笙飞了个眼波过来,眉眼生动至极,“人哪有不老的?” 那眼波如春水盈盈,生动欢欣的流了过来,萧御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像要被水溶化掉似的,软得一无是处,就连说出口的话,也温柔得到了极致,甚至是呼吸,都放轻柔了,生怕动静稍大上一点就会惊了她,“你若不喜欢,我便不会老。” 萧御的目光太灼热,像要将人烧成灰烬似的,让人莫名的心慌,叶笙唇边的笑容窒了窒,微微别过脸去,避开了萧御的目光。 萧 御目光微微一暗,叶笙在他面前,始终是有顾忌的,她待他,心里始终竖着一道屏障。 这道屏障不仅阻挡他进去,也阻挡了她自己出来。 萧御心里比谁都清楚,这样的状态还要持续很久。 叶家一日不安稳,叶笙心里的屏障就一日不挪开,在她心里,家族比他重要。 可是,无妨,他能等。 等到萧徽扛不住,等到把当初被夺走的东西全抢回来,等到一切尘埃落定。 江山美人,他都想要。 龙椅和瑟瑟,他一个也不会放手。 一踏进别庄的门口,便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可见之前这里的打斗有多激烈。 周清早就在等着叶笙了,一听到消息便赶了过来,脸色苍白,二话不说单膝跪在地上,“属下有负大小姐所托,请大小姐降罪!” 叶笙目光深深的看着周清乌黑的头顶,直到周清的头颅越来越沉,最后受不住要往下垂落,才淡淡道,“起来吧,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 周清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昨晚一到子时,便有一批刺客杀入别庄,直奔屠夫而来,属下和铁卫们护着屠夫不被救走,还算应付得了,谁知又来了第二批,第三批,这三 批人很明显不是一波人,尤其是第三批,个个身手不凡,出手狠准,单刀直入的闯过铁卫们的围堵。” “属下原以为对方是来救屠夫的,心想屠夫中了药,动弹不得,要救走他比救走一般人要难得多,谁知……” “谁知那些人是来杀屠夫的!” 叶笙淡淡的打断周清的话。 “大小姐怎么知道?” 周清一愣,随即面露歉然,“是属下思虑不周,冲破铁卫围堵的刺客,直接一刀割断了屠夫的喉管,下手快准狠,紧接着,眼看铁卫们围堵上来,那个刺客又干脆利落的一刀割了自己的脖子,横尸当场。” 叶笙皱了皱眉,“死士?” 她猜到屠夫会死,但没想到会死得这么快,没想到那些魑魅魍魉这么迫不及待的跳出来! 三批人,有一批定然是屠夫背后的主子,那另外两批呢?又是谁? 区区一个屠夫而已,竟然惊动这么多人马! “是的,死士!更古怪的是,第三批人,把前两批被铁卫击杀的刺客尸体也带走了!” “把尸体都带走了?” 叶笙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冰冷笑意,周清目光一闪,“大小姐是不是知道什么?” 叶笙没 有回答他的问题,问道,“来了三批人,有留下活口,或者尸体吗?” “活口没有,尸体有一具,就是自尽的那名刺客。” 叶笙嘲讽一笑,“看来他身上很干净,不怕被人发现什么。” 周清面露惊讶,“大小姐神机妙算,那人身上的确很干净,没有标记,没有纹身,甚至连疤痕都没有,一点异样都看不出来。” 叶笙目光一闪,“连疤痕都没有?” 周清点了点头,“属下仔细查验过来,的确没有疤痕。” “尸体在哪里,带我去看看。” 周清面色一下变得古怪,叶笙深深看了他一眼,“还不走?” 周清犹豫了一下,带着叶笙往之前刑讯屠夫的屋子走去。 一进屋子,便见一个男人躺在木桌子拼成的床上,身上盖着白布,叶笙二话不说抓起白布的一角猛地一掀,与此同时,周清的惊呼声响起。 “大小姐,不要!” 叶笙只看见一片白花花的肉在眼前闪过,紧接着眼前一花,她已被人搂入怀中,定睛一看,正是萧御。 只见他脸色阴沉得滴水,眼里直冒火光,冰冷狠锐的目光盯着一旁的周清,像要杀人一般。 周清脸色煞白如纸,连 跟萧御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叶笙皱了皱眉,想要推开萧御,却发现压根推不动。 “死人有什么好看的?你想知道什么,本王看了告诉你便是。” 萧御面无表情的说道,声音冷得出奇。 叶笙没理会他,一把推开他,朝尸体走去。 尸体身上盖着的白布,再次被盖了回去,将整个尸体盖得严严实实,只留了一张脸露在外头。 叶笙抓着白布的一角,刚要掀开,眼前突然闪过之前闪过的那些画面,虽然没看见关键部位,但男人白花花的胸膛,她还是看见了的。 叶笙抓着白布的手攥紧又松开,又再次攥紧,最终还是缓缓松开,“周清,李沧,你们俩来!” 她可不想看见什么关键部位,否则只怕是想自插双眼了! 萧御一直阴沉得发黑的脸色,一下阴转晴天,大步向前,横在叶笙和尸体之间,一副怕她看见不该看的东西的表情。 “伤疤,标记,纹身,胎记,甚至是痣,痦子,他身上的每一个地方,每一寸肌肤,我都要知道!” 半个时辰后,李沧的声音响起。 “大小姐,这人身上什么也没有!连痣都没有!” 太干净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第198章 皇帝的警告 叶笙眼中寒芒一闪,推开碍手碍脚挡在前面的萧御,朝尸体看去。 萧御原本不想放她过去,见尸体上重新盖好了白布,才松了口气,不甘不愿的让她过去,但还是紧跟在叶笙身边,生怕她心血来潮又掀了尸体的白布。 好在,叶笙没有看男人身子的癖好,只在尸体面前站定,打量着尸体,“真的什么也没有?” 李沧和周清同时点了点头,“大小姐,我们已经检查得很仔细了,真的什么也没有,这人太干净了。” “就算人身上没有痦子,痣,可习武之人身上怎么可能没有伤疤?” 叶笙勾了勾唇,冷笑道。 李沧和周清对视一眼,李沧向前一步,沉吟道,“大小姐,我再查看一遍……” “把头发剃了!” 众人一愣,叶笙目不转睛的看着尸体头颅上乌黑茂密的头发,“把头发剃了,然后,把,把那一处的毛发也剃了,再重新检查!” 说到那一处时,叶笙脸色如常,看似镇定自如,可耳根已然红透了。 萧御目光一热,不动声色的走过来,揽住她的肩,让她转了个身,背对着尸体。 叶笙听见剃刀窸窸窣窣的声音,周清的惊呼声响起 ,“这,这是什么?” 叶笙条件反射的往后转,却被萧御捧住了头,片刻之后,才听到萧御的声音,“可以了。” 尸体的头发被剃掉了之后,头顶各处穴位,密密麻麻的都是针孔。 叶笙清楚的听见自己长舒了一口气,幸好是脑袋!不是…… 叶笙用力摇了摇脑袋,她到底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周清仔细观察着那些针孔,脸色越来越凝重,“大小姐,这是太医院的手法!” “可看清楚了?” “没错的,刘太医给唐斯施针时,属下曾见过,不过……” “不过什么?” 周清沉默片刻,才轻声道,“不过,刘太医给唐斯施针,是在救人,太医给此人施针,却是……” “杀人?” 叶笙的声音一紧,周清摇了摇头,“不是杀人,却比杀人更残忍。” “那是什么?” 周清面露难色,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沉吟片刻,才说道,“大小姐可以理解为刑讯逼供,或者是训练。” “是训练。” 萧御淡淡的接过话,“死士训练就是如此!人的头顶上有很多生死大穴,训练死士时,会由专门的人施针刺激头顶的穴位,一方面,剧痛能 击垮死士的意志,让死士精神崩溃,丧失自己的意志和人格,一心忠于主人,耳边只能听见主人的话,主人让其做什么,就做什么,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另一方面,周而复始的折磨,能让死士承受住酷刑,被对手抓住时,就算来不及自杀,也不会在刑讯时吐露主人的秘密。” 屋子里一片静默。 良久,周清复杂的声音幽幽响起,“所以,他杀了屠夫后,能死得那么干脆利落,一丝犹豫和害怕都没有,这些人,都不是人了,人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他们没有,他们就是机器!” 萧御勾了勾嘴角,笑容嘲讽,“机器更保险,更稳定,更不会出意外,叶小姐你说对吗?” 叶笙皱了皱眉,没有言语。 李沧观察着叶笙的脸色,眼里的光芒微微一闪,试探着问道,“大小姐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萧御勾了勾唇,语气意味深长,“瑟瑟,没有证据的事,就是不存在的。萧徽敢留下这具尸体,就不怕你猜出这是他的人,可你没有证据!没有证据,诬蔑君上,这个罪叶家承担不起,你只能忍下这口气!” 李沧和周清同时一惊,“皇上?” 叶笙抿 着嘴唇,一言不发。 见她如此,李沧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想想也对,这样身手的死士,又是太医院太医的手法,也就皇族能有了,不是皇帝,就是皇子或者王爷。 他走到门口,让铁卫守好院子,以免有人偷听,这才回到叶笙身边,说道,“大小姐,此事就这么了了吧,屠夫已死,唐斯的仇也算是报了。您……” 李沧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道,“不能再招皇上的眼!” 周清张了张唇,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吞了回去。 从始至终,叶笙一直一言不发,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沧求助的目光投向萧御,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一瞬间求助萧御,好像下意识就这么做了。 做完之后,李沧才悚然一惊。 萧御并未觉得不妥,就算李沧不求助他,他也会劝说叶笙。 “瑟瑟,此事就这样吧,屠夫背后的主子,本王会帮你查出来,你不要再查,再查下去,你会深陷其中无法脱身。” 叶笙依然沉默,嘴唇抿得紧紧的,目光冰冷。 萧御一双修长墨黑的眉拧成了川字,“瑟瑟,你不要固执,有些事情,该放手就放手!你难道不知道今晚的 事,是萧徽给你的警告吗?” “他在警告你,就算你防备森严,他也能轻而易举要了屠夫的命,他不想泄露的丑事,谁也不能泄露!这是天子的逆鳞,逆者,只有一个死字!他把死士的尸体留下,就是这个意思!就算你什么都知道,那又如何?君上就是君上,臣下永远是臣下!更何况,你没有证据!” 叶笙幽幽叹息,“萧御,你真的觉得,今晚的事,皇上只是不想豢养屠夫的丑事泄露吗?” 萧御眼中光芒一闪,不动声色的道,“你的意思是……” “他的人把前两波刺客的尸首全都带走,却不带走死士的尸体。厮杀之中,生死关头,还做带走尸体这样麻烦的事,为什么?” “不带走死士的尸体,是为了警告我,那带走前两拨刺客的尸首呢?又为了什么?” 叶笙眼中寒芒点点,唇角一点点上扬,勾出一道冰冷嘲讽的弧度,“他在保护别人,他在为别人清扫证据!” “能让我们高高在上的天子费尽心机这么做的人,数来数去也就那么几个!” 叶笙的目光越来越冷,笑容也越来越冷,“太子?宣王?康王?诚王?还是……英王?” 第199章 不能第二次栽在男人手里 说到这,叶笙轻嗤一声,“不为了自己的儿子,总不可能为了臣子,或是那几个同母异父的兄弟吧?我不觉得我们这位天子,有这么高尚!” 屋子里一片静默,静得连根针落地的声音都清清楚楚。 叶笙默默的看着桌板上的死士,双目紧闭,脸色死白,五官端正,看年纪也不过二十出头,“把他葬了吧!” 李沧面露惊诧,“葬了?” “各为其主,难论对错,他也不过是个听令的人,葬了吧。” 李沧犹豫了一下,“那,屠夫呢?” 叶笙目光一寒,声音冷得刺骨,“扔去乱葬岗喂野狗!” 留下李沧清理别庄,叶笙一人出了别庄,往田庄走去。 回头看见萧御跟在身后,叶笙目光冷了冷,“不要跟着我!” 又走了几步,回头一看,萧御还在身后,叶笙的目光更冷了,语气也难掩不耐烦,“我说了,不要跟着我!王爷听不懂人话吗?” “来者是客,瑟瑟不带我参观一下叶家的田庄吗?” 萧御微微笑道,语气轻松随意,似乎丝毫感觉不到叶笙态度里的不耐烦。 “若论庄子,王爷手里没有一百个也有八十个,个个比 叶家的大,王爷想要参观庄子,大可参观自家的!叶家的田庄太小,就不带王爷参观了,免得污了王爷的眼!” 萧御勾唇一笑,“无妨,本王不嫌弃!” 他故作轻松的语气,轻佻亲昵的态度,让叶笙的目光更冷上几分,“可我嫌弃!我嫌弃王爷与我同行!” 萧御面上的笑容僵住。 “王爷看了一整晚的戏,不累吗?” 叶笙嘲讽一笑,“王爷不累,我也累了。” 萧御目光一闪,扯了扯嘴角,笑容灿烂,“瑟瑟在说什么?本王不懂!” “王爷懂的,王爷心里一直很懂,不懂的是旁人,被迷惑的也是旁人!” 叶笙目不转睛的盯着萧御的脸,见那张脸依然笑靥如花,半分心虚不安也没有,让她心中压了一晚上的邪火直往脑门上冲,“别庄发生了什么,王爷比我还清楚,王爷的人一直守在这里,不是吗?昨晚上发生的一切,王爷一直冷眼旁观,也许还推波助澜了一把!不是吗?皇帝要杀屠夫,那王爷您呢?王爷恐怕也不想屠夫活着吧?” 萧御面上的笑容一点点褪去,良久,他幽幽开口,“你都知道了?” “王爷一直 在跟我说,我对付不了皇上,让我放手,让我把屠夫交给你,让我安心,你会给我一个交代,若不是王爷早知结果,或是王爷在暗中操纵,王爷会这样信心满满的跟我说这些话?从头到尾,王爷话里话外都不想屠夫在我手里!为什么?” 叶笙面无表情的盯着萧御,声音又冷又沉,再次质问,“为什么?” 萧御眼里光芒微微一闪,“本王只是不想你和萧徽对上,你不是他的对手,叶家也承受不起天子之怒……” “是吗?” 叶笙嘲讽一笑,“可王爷这样帮叶家,不也是给叶家招来天子之怒?甚至于,我因为屠夫之事和皇上对上,也算事出有因,而王爷无端端插手叶家之事,不是更惹来皇上猜疑,让叶家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 说到这,叶笙唇边嘲讽的笑容扩大,“王爷的说辞这般站不住脚,王爷不如仔细想想,换个别的说辞吧!” 萧御双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一言不发。 叶笙目光深深的盯着他,眼里的光越来越暗沉,最后,仅剩的一点光悄然熄灭,“王爷,请回吧!叶家的别庄太小,容不下王爷这尊大佛!” “瑟 瑟……” “不要叫我瑟瑟!” 叶笙冷冷的打断萧御的话。 她不恨萧御,她更恨的是自己。 她之前不是没怀疑过萧御,萧御对屠夫的事太过热心,一直在给她心理暗示,让她把屠夫交给他,可是今晚那个梦,一直让她心神不宁,她很害怕,万一那个人就是萧御,她该怎么办?站在萧桓身后,作为萧桓的强大倚靠,帮着萧桓除掉叶家的人,可以是任何人,绝不能是萧御! 当得知那个人不是萧御时,她心中狂喜不已,之前的种种怀疑都被这股狂喜冲散。 可到了别庄,看见那个死士,听着萧御平静的说着那些分析,当时心里便觉得有些怪。 如今被冷风一吹,迷雾吹散,那些怪异的感觉顿时豁然开朗。 为什么会觉得怪? 只因萧御的模样,太胸有成竹!太平静! 如若不是萧御对她的影响太大,她早该想到的。 叶笙垂下眼帘,掩去眼里的寒光,栽在一个男人手里的事,有一次就够了,若有第二次,还不如不重生! 她不会再因萧御,影响自己的判断! “瑟……叶小姐,屠夫的事,本王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似乎 是想到了什么,‘瑟瑟’二字还没说出口,便被萧御硬生生的吞了回去,停顿片刻,改了口。 叶笙抬起眼帘,直视萧御。 萧御心中一凛,这双眼睛里寒光一片,再无之前的春水盈盈,星光点点。 萧御直觉很不妙,下意识的便想解释,“瑟瑟,你听我说……” “我说了不要叫我瑟瑟,你不配!” 叶笙冷冷的打断萧御的话,丝毫不留情面,她冷冷的盯着神色惨淡的萧御,唇角缓缓上扬,露出一丝冷笑,“我真想知道,王爷会给我什么样的交代?还是,这个交代,不过是各方博弈推出来的替罪羊?至于他是不是真的,不重要,只要人人都信誓旦旦说他是真的,他便是真的!这样的交代我不想要,王爷自个留着吧!” “叶笙,你不要固执!” 萧御眼中光芒沉浮,“你想要交代,就能得到交代,其他人也能安心,皆大欢喜,不是吗?只要有交代就够了,何必执着于那个交代是不是真的?真与假那么重要吗?” “重要!” 叶笙微微昂着头,神色如刀锋般凛冽,“哪怕真的再残酷,假的再完美无缺,我也只想要真的!” 第200章 我对你的情意都是真的 她目光如炬的看着萧御,“情意也好,关心也罢,我通通都只想要真的,那些假的虚妄的东西,再美好再梦幻,可假的就是假的!” 萧御一双墨黑长眉微微拧着,说道,“人生在世,都是半真半假,真假参半,能做到九分真一分假已经很难得,你又何必在意?” 叶笙目光深深的看着他,忽而笑了,笑得复杂难言,笑得落寞飘忽,笑得让萧御心中浮上一丝不安,“所以,王爷对我的喜爱,也是九分真一分假吗?” 萧御抿唇不语。 叶笙唇边的笑容扩大,连眼睛里都染上了点点笑意,可是那双眼中除了笑意,还浮上了点点水光,晶莹剔透美不胜收,却让人莫名的心里发酸发涩发苦。 萧御的一双长眉拧得更紧,“瑟瑟,你不要笑了,你这样……” “不要叫我瑟瑟!你不配!” 叶笙平静得近乎冷漠的打断萧御的话,若说前次的声明还有一两分赌气的话,这次的重申,则完完全全的冷静。 只要真心爱护她,关心她,亲近她的人,才有资格叫她瑟瑟! 比如父母,兄长,比如唐斯他们。 其他的人,萧御也好,萧桓也好,萧桦也好,通通没资格! “瑟……叶 笙,你听本王解释……” “天快亮了,王爷该回去复命了。” 叶笙淡淡的打断萧御的话,语气里有不加掩饰的冷漠。 萧御目不转睛的看着叶笙,眼睛里的光芒越来越暗,良久,他深深叹息一声,声音苦涩的说道,“叶笙,本王也姓萧,本王也是萧家皇族的人!” 他之前同青山先生说,他只想把被萧徽抢走的东西夺回来,至于这天下如何,大燕百姓如何,是死是活,是兴旺还是破败,他通通不在乎。 怎么可能不在乎呢? 这是父皇留给他的江山,绵延万里,锦绣繁华,壮丽美好! 再厌恶萧徽,他也不能让这片锦绣山河千疮百孔,怨声载道,不能让父皇英名有污。 只因,父皇也豢养屠夫!甚至还不少! 那些屠夫,其中有一些人交给了他,还有一些在当年宫变后不知去向,不知流入谁的手里,说不准这一次的屠夫就是父皇的人。 因此,屠夫的事,绝不能深查! “王爷不用同我解释,我与王爷立场不同,想法也不同,多说无益。” 叶笙淡淡道,转过脸来冲着萧御微微一笑,笑容淡漠疏离,仿佛对着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还要多谢王爷对我的九 分真一分假的情意!王爷也说了,人人都是真假参半,能有九分真一分假,已是难得。” 萧御神色一窒,脸色神情变幻不停,良久,他眼里的光冷了下去,轻嗤一声,冷笑道,“叶笙,你又何必五十步笑百步?是!本王承认对你的喜爱九分真一分假!可这已经很难得了!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本就没个定论,到最后,说不准假的也会成了真的,原本是真的也可能变成假的。本王没什么不敢承认的,那你呢?难道你对本王的情意就能十成十的真吗?本王可不信……” “是真的。” 叶笙平静的打断萧御越来越激动的话,看着萧御先是惊讶,随即不敢置信,最后怔忡的表情,叶笙神色漠然的移开目光,望着远处空旷的原野,“我对你,虽不至于撕心裂肺,非你不可,虽不至于若失去你就要死要活,可每一分情意,它都是真的,不掺杂别的,真的不能再真!” “或许你不信,可对于我来说,爱是真的,怨是真的,温柔是真的,欢喜是真的,牵挂思念,失望悲哀通通都是真的,就连恨,也是真的,掺不得半分假。” 她的声音很平静,平静中透出一丝若隐若现,若 有若无的悲哀,这丝悲哀随着凉凉的夜风吹来,吹入萧御心里,如蔓草般疯狂生长,眨眼间便死死缠住他的心。 萧御突然觉得两眼发涩,喉咙像被堵住似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面对这样的叶笙,狂妄倨傲了二十多年的他,突然心生一丝胆怯,这丝胆怯里夹杂着心虚,不敢靠近,还有无法面对。 “天快亮了,王爷该回去了。夜路难行,可白天的路也未必容易走。王爷珍重。” 萧御欲言又止,最终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 李沧许是得了叶笙的吩咐,让人牵了一匹马过来,便远远的站着,也不向前施礼,神色漠然,与之前的亲近形成鲜明的对比。 萧御目光一暗,叶笙身边的人对她,除了忠心,还有……真心。 真心? 在这个勾心斗角,波诡云谲的地方,真心二字太可笑! 上了马,临行前,萧御不由自主的朝叶笙的方向看去。 她背对着他站在风里,依然是之前的姿势。 衣袂纷飞,孤影阑珊。 那样孤寂单薄的身影,却挺得笔直,如松柏一般,半点不肯弯曲,半点不肯妥协。 宁折不弯,在皇权争斗里,并不是什么好品质。 人,就得妥协!就得顾全 大局!就得识时务! 就连他自己,该妥协时,不照样得妥协吗?当初宫变时,不照样乖乖夹起尾巴,臣服在萧徽脚下,一口一个皇兄,亲热无比吗? 所谓的狂傲半生无视诸事,一方面是心中意难平,想以此发泄,以此躲避愁闷,另一方面,是让萧徽放松警惕,保全自身。 真与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皇权! 皇权在握,假也能成真,真也能成假!为何这般在意真假?为何非要求个真假? 萧御微微昂着头,努力想要说服自己,可心潮起伏不已,怎么也无法平复,不再像往常那样,再心绪激荡,也能很快逼着自己平复下来。 是因为叶笙的话吗?还是因为她单薄孤寂却屹立不弯的身影,让人眼眶发热? 可单单有一腔热血,一腔坚持,有什么用? 萧御忍了眼眶里的热意,一扬马鞭飞驰离去。 两道身影背对着背,渐行渐远。 昏暗褪去,天色渐明,当天边出现第一缕曙光时,叶笙踏着晨光归来,脚步沉稳决然,光芒洒在她身上,熠熠生辉。 她一跃上马,环视众人一眼,目光坚定毅然,如一束光射入众人心中,让人心中的血液一下沸腾起来。 “回京!” 第201章 过招 京城以皇城为中心,围绕着皇城而建的是一圈又一圈的城区,越靠近皇城,居住的人越显贵。 其中,东南西北四面,以东为尊,第一圈靠近皇城的城区,又分为四个区,东区名为玄武区,离皇宫正宫门最近,上朝最方便,居住的人最是显赫,非王侯将相不敢往这里住,其次便是南面的朱雀区,西面的云安区,北面的福安区。 大将军府,安乐王府,安阳侯府,相府都在这个区域,唐家虽然步入第一圈,也就是第一流权贵,却不能住进玄武区,而是住在第一圈的最末,北面的福安区。 若是唐家后继无力,没有人能接替唐老将军的位置,唐家很快就会被挤出第一圈,落到二流甚至三流的位置。 一大早,唐府的大门便被人叫开。 开门的小厮见对方风尘仆仆,一身鸦青色劲装,衣料也普普通通,不是什么难得的珍贵料子,顿时心生嫌弃,鼻孔朝天的嚷道,“你谁啊?不知道这是唐府吗?大清早的叫什么门——” 话还没说完,‘啪’的一声脆响,那人脸上已挨了重重一鞭,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将他的话全逼了回去。 叶 笙手握乌金鞭,跨过唐家的门槛,站在高高的台阶下,居高临下看着底下吓呆了的唐府下人,冷冷道,“难怪唐家没落,连奴才都是个没眼力见的,可见主子也没好到哪去!” 听到动静的管家赶了过来,一见叶笙,脸色变了又变,大声叱骂小厮不长眼,叶笙冷冷的看着管家做戏,“你也不用在我面前演,我要见唐靖!” 管家眼里光芒一闪,赔着笑应了声是,一面恭恭敬敬,不敢有丝毫怠慢的将叶笙迎了进去,一面让人去禀报唐老爷子。 一刻钟后,当下人端上刚泡好的碧螺春时,唐老爷子爽朗的大笑着踏入客厅。 “叶家小丫头,从不见你来唐家玩,今儿怎么有空来瞧瞧我这把老骨头了?” “老将军好。” 叶笙恭恭敬敬行了一礼,爹爹敬重唐老将军,她也敬重这位戎马一生的老将军。 “咱们是武将,别整文人的那些酸不拉几的虚礼,坐坐,快坐!” 唐老将军哈哈笑道,他虽年近古稀,一开口依然声如洪钟,震得人耳膜嗡嗡嗡的响,边上的侍女小厮面露痛苦,却死死忍着,不敢露出异样。 叶笙嘴角不经意的微 微一勾,带着劲力说话!唐老将军这是给她下马威?还是教训她抽了开门的小厮一鞭子? 她口中道了声谢,依言坐下,神色如常,半分异样也没有,李沧随她一起,坐在她的下首。 唐老将军看似慈爱,暗藏锐利的目光在她面上一扫,眼中光芒一闪,捋着发白的短须,大声说道,“叶家丫头,可用过早饭?没用的话,陪老头子我吃两碗?” 这一次,他又加了两分劲力,没有内力护身的下人们已经耳孔冒血,即便有内力的,也神色痛苦。 叶笙却依然稳如泰山的坐在那里,优雅的饮茶。 唐老家眼中光芒浮沉,刚要再加一分劲力,却见叶笙浅浅啜了一口茶,说了声‘好茶’,不轻不重的将茶盏搁在桌上。 茶盏搁下的一瞬间,一股冰冷锐利的劲力,如尖刀般朝唐老将军的方向射来,凛冽无比。 唐老将军面上带笑,右手不动声色的一扫,看似随意的将劲力扫了回去。 无人知道,他这一扫,用了七八成的功力,就算是长子和唐靖,也未必接得住,要换叶家老大,说不定还有机会。 至于叶笙…… 呵呵,一个不知天高地 厚,仗着父兄的功绩,狂妄放肆的小丫头而已。 唐老将军原以为叶笙定然接不住这一扫,谁知她只是勾了勾嘴角,手掌不轻不重的在茶几上一拍,茶杯被震得落在茶几上,碧绿的茶水飞了出来。 叶笙左手轻轻一扫,茶水朝唐老将军的方向飞来,与唐老将军扫过去的劲力相撞。 几声闷响,茶水飞溅开来。 唐老将军目光一沉,右手一拂,那茶水便如飞剑般朝李沧射去,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俊秀瘦削的年轻人,功力一般。 叶笙伤了唐府的小厮,他伤她的随从也不为过! 唐家的面子总得找回来!不然,今后谁还把唐家放在眼里?京城里拜高踩低的人太多,他要不趁着身体硬朗时立威,等他一弱,靖儿又没爬上去,这些人怕是要将唐家踩入泥泞里! 叶笙一眼就看出唐老将军的目的,目光一寒,左手一挡,劲力全放,无形的气浪朝茶水卷去。 当着她的面还想伤她的人,做梦! 一旁服侍的下人,明明只看见水珠朝她们飞来,却觉得冷冰冰的水珠一下化为冰碴子,将他们身上划出道道伤痕,不由得痛哼出声。 “有贵 客在呢,叫什么?没规矩!下去!” 管家低声呵斥,让人将受伤的下人们全都带了下去。 唐老家面上依然带笑,可眼睛里半分笑也没有。 叶笙居然能接住?两次都接住了!还接得这么容易? 怎么可能?! “茶水都凉了,小的去给老爷子和叶小姐换一壶新的。” 管家陪着笑道,唐老将军敛了眼里的寒光,大手一挥,豪爽的说道,“去!把皇上赐我的大红袍泡上!” “老爷子待叶小姐真好,那大红袍就那么一小罐,上次四公子想要喝,老爷子都没给呢。” 唐老爷子爽朗一笑,摸着短须道,“那是自然,我可是看着叶家丫头长大的,叶家丫头温柔懂事招人疼,可不是靖儿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皮猴能比的!我不疼她疼谁?” 叶笙也笑,笑得意味深长,就是不接唐老爷子的话。 唐老爷子面上的笑容僵了僵,刚要说点什么,便见一群人鱼贯而入,有唐大爷,唐靖,还有上次见过的唐大夫人,唐四夫人,唐三小姐唐芙,以及四个不曾见过的中年男子,三个中年妇人和三个容貌秀丽的少女。 看见叶笙,唐靖目光一缩。 第202章 打唐家的脸 唐老爷子的目光一落在那几个少女和妇人身上,面色微微一沉,随即没事人似的,一一给叶笙介绍,那四个中年男子便是唐家的二爷三爷四爷五爷,三个中年妇人便是唐二夫人,三夫人,五夫人,至于那几个少女,便是唐家已经及笄,或是快要及笄又未曾定下婚约的小姐们了。 加上唐芙,可以说,唐家能联姻的小姐们全都来了! 叶笙勾了勾嘴角,看来,唐家的确人心不齐! 叶唐两家联姻,早已作罢,二房三房四房五房却齐刷刷的把女儿带来见客,可见是存了想把女儿嫁进叶家的心思的,难怪唐老爷子脸色都快绷不住了。 也是,她的三位哥哥都是年轻俊才,京城里有闺女的人家,哪个不眼巴巴的盯着这三块唐僧肉? 一见叶笙,那三个妇人便争先恐后的和叶笙说话,一面夸叶笙生得好,一面让自己的女儿和叶笙亲近。 唐四夫人落后一步,挤不进话,便推了唐芙一把,唐芙扭捏了一下,乖顺恭敬的叫了声‘叶姐姐’,下人上了茶后,还乖巧的帮叶笙添茶。 叶笙眼里的光微微一闪,她不想去猜唐芙态度转变的缘由,她也不在乎。 三 哥是要尚公主的,她心中也有了合适的人选,怎么可能吃唐芙这把回头草? 她的三哥会有温柔体贴,端庄大气,待他一心一意的好妻子,唐芙?哼! 见叶笙对唐芙神色淡淡,唐四夫人面色一暗,其余三位夫人神色一喜,更起劲的和叶笙说话,就差没把叶笙夸到天上去。 “好了!叽叽喳喳的闹什么呢?” 唐老爷子轻斥一声,朝叶笙慈爱的笑了笑,“叶家丫头,你别听他们聒噪,喝茶喝茶!” 说着,唐老爷子目光凌厉的看向几个儿媳,示意她们离开,几位夫人们脸色一白,却又舍不得放过这个好机会,硬撑着不走。 那可是叶家啊! 三个都是万里挑一的金龟婿啊!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她们总不可能直接去找叶家的男人们吧?叶家就两位女眷,叶夫人和叶笙,再说了,搞掂了叶笙还愁搞不掂叶夫人吗? “今日我与老将军有要事要谈,不能和夫人小姐们畅谈,不如,改日我让母亲请夫人和小姐们饮茶?” 叶笙也懒得和这些女人们应酬,微微笑道。 得了她的话,又惧于唐老爷子的威慑,夫人们纷纷笑着说好,带着自家女儿 退下。 唯有唐芙,磨磨蹭蹭不肯走,哀怨的目光不时投向叶笙。 叶笙只当没看见。 唐芙不过是没有更好的机会,才会想着回头,若是将来她有更好的机会,只怕又要弃三哥另攀高枝! 就算她真的改过自新,那又如何? 不说叶唐两家不能结盟,就算能,她改过自新了,叶家就必须要给她机会吗?没这样的道理! 唐芙见得不到叶笙的回应,只得失望的离开。 “来来,喝茶!” 女眷们一下走得干干净净,只剩了个唐大夫人,唐老爷子笑眯眯的招呼叶笙喝茶。 “这可是皇上赏赐的大红袍,平日里我们想喝,老爷子都不肯拿出来。不过……” 唐大夫人话锋一转,语带讽刺的说道,“叶家深得圣宠又权大势大,权势滔天,这样的茶多得很吧?” 唐大夫人这话就差没明着说叶家仗势欺人,狂妄霸道了! 她说话这样含酸带刺,尖酸刻薄,唐老爷子却跟没听见似的。 叶笙目光一冷,淡淡道,“让唐大夫人失望了,我们家没有这样的茶。” 唐大夫人面露得意,便听到叶笙话锋一转,“我们家素日喝的都是千顶云峰。” 屋子里一下 静寂无声。 千顶云峰,那是皇帝喝的茶,只有皇帝才有,皇帝对这个茶极为珍爱,轻易不赏人,好像就赏过安乐王和太子殿下。 叶家能喝这个茶,自然是皇帝给的。 而且听叶笙那语气,不是赏,而是给。 唐大夫人磨了磨牙,“叶家当真深得圣宠呢!” 叶笙勾了勾嘴角,笑得让人牙齿更痒,“皇上厚爱。” 听她那语气,皇上厚爱,叶家也没法子,总不能让皇上不宠爱叶家吧? 唐大夫人被噎得面色胀红,磨牙磨得都快把牙磨掉一块了。 唐老爷子哈哈一笑,笑容爽朗豪迈,“叶兆那小子对皇上有大功,能得皇上的宠信,也是实至名归的。” 叶笙眼里寒芒一闪,听唐老爷子这语气,叶家能有今天,靠的只有当初宫变,叶家审时度势,及时出手? 是,爹爹从三品,一跃升为一品,很大程度靠的是出手相助皇帝稳住时局。 可也不仅仅如此! 爹爹能打战,百战百胜,叶家军治军严明,战风彪悍,令敌人闻风丧胆,就算没有当初宫变抓住机会,爹爹也能升为一品,不过是需要的时间长些而已。 爹爹敬重唐老将军,可看样子,唐老 将军心里对爹爹并不是那么服气的。 也对,若是没有爹爹,唐老将军慢慢爬,想必就能升上大将军的位置了吧? 没有大哥二哥明珠在前,唐靖的光华想必也不会被盖得渣都不剩! “叶家运气还算不错。” 叶笙微微一笑,语气谦和,“若是老将军运气好上一些,当初西北一战能打退入侵的鞑子,说不定老将军就能迈过二品这个坎了!” 唐老将军面色一沉。 西北一战,他不仅败了,还差点死在鞑子的围堵之下,若不是叶兆及时赶来,他这条命怕是要丢在西北了。 更丢脸的是,那一战,他被打得节节败退,叶兆带着两个儿子,不仅将鞑子打退,还一刀斩杀了鞑子的头领,砍杀鞑子上万人,缴获良驹数万匹,将鞑子赶到大漠深处。 鞑子自此元气大伤,好几年都不敢靠近西北边陲。 他因这一战沉寂,叶兆却靠着这一战,将大将军的位置彻底坐稳,无人敢再质疑!叶家老大,老二也崭露头角,成为新一代年轻将领的领头人! 自觉有识人之明的皇帝面上有光,此后愈加宠信叶家。 叶笙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抡起巴掌往他的老脸上招呼! 第203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唐老爷子目光一冷,嘴里却哈哈大笑,故作大方的说道,“当年糗事,不提也罢。” 叶笙没有穷追不舍,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她放了唐家一马,唐家人却自己跳了出来。 “哼!若不是当初老爷子用自身做诱饵,引来鞑子大军,叶将军哪来的机会将鞑子一网打尽?” 唐大夫人洋洋得意的说道。 唐老爷子目光一寒,想要阻止唐大夫人,叶笙已然开口,似笑非笑道,“唐老将军舍生取义,牺牲自我,助大燕安定西北,真是千古一人!” 明明一败涂地,西北防线因此全线溃败,鞑子冲过防线,烧杀抢掠,因此死伤的百姓数万人,田庄屋舍被损毁的不计其数,还说得这么高尚! 若是嘴皮子能打退敌人,她真要把唐大夫人送到战场上去! 唐大夫人脖子一仰,“那当然——” 唐老爷子手中的茶盏不轻不重搁在茶几上,那沉闷的声响让唐大夫人顿时哑火,“老大媳妇,叶家丫头还没用早饭,你去厨房看看。” 唐大夫人面露恐惧的看向唐老爷子,老爷子目光凌厉的射向她,唐大夫人不由得瑟缩了一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不迭的告退。 屋子里一下沉寂下来,气氛压抑。 叶笙却似毫无所觉,一双眼直勾勾的看着唐靖。 “叶家丫头想吃什么,唐家虽比不上叶家,该有的吃食还是有的。” 唐老爷子笑眯眯道,叶笙依然盯着唐靖,直盯得他面露慌乱,才转过脸来,对着唐老爷子笑道,“早饭就不必了,免得双方都吃不安心。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老爷子想必也知道我来的目的吧?” 唐老爷子笑容一窒,之前的慈爱瞬间褪去。 他锐利的目光落在叶笙脸上,暗含威压,叶笙毫无所惧的和他对视。 刀光剑影,暗潮汹涌。 不知过了多久,唐老爷子移开目光,道,“叶家丫头,唐家与叶家虽然不曾交好,可也不曾交恶,你又何必咄咄逼人呢?” 叶笙微微一笑,语气依然谦和,保持着晚辈的礼节,“老爷子多虑了,我不过想问唐四公子一句话,没别的意思,问完我就走。” “照你这意思,若是问不出你想要的东西,就赖在唐家不走了?” 唐老爷子说着,哈哈一笑,“难不成你看上我家靖儿了?想给我做孙媳妇?不如你就这样住下,改日补个 礼。” 叶笙目光一冷,就算她对唐靖有意,也不会没有父母媒妁之言,就这样大刺刺的跑来唐家,赖在唐家不走,更何况,唐靖算什么东西? 名不正言不顺!聘则为妻奔则妾! 唐家不是真想让她做妾,不过是想言语贬低她而已! 难怪老爷子爬了一辈子,也爬不过二品的坎,难怪唐家后人没一个有出息的,唯一一个尚算出色的唐靖,还品行不端,不仁不义,为了攀高枝,连儿子女人都可以扔弃! 唐大爷,唐靖附和着老爷子大笑,很是得意开怀的样子,唐二爷等人反而面露不赞同,叶笙将众人的神色变化都收在眼里,勾了勾嘴角,轻嗤一声,“老爷子说笑了,金凤凰落在草窝里,我怕把草窝压塌了。” 众人的大笑,一下像被掐住了脖子似的没了声。 唐靖脸上白一阵红一阵,怒道,“叶笙,你别太自以为是!这可是唐家!” “那又如何?” 叶笙冷冷一笑,面上的神情不屑一顾。 唐靖脸色更难看,若是在外头,他定然不敢多说什么,可现在是在唐家,有父亲在,还有祖父在,叶笙算什么? 他冷冷一笑,“叶笙, 你算什么金凤凰,不过是一只下不出蛋的母鸡而已!有人要你,你就该偷着笑了!” “靖儿!” 唐老爷子一声厉喝,想要阻止唐靖,可已经来不及了。 他作为长辈,对着晚辈说笑两句还算说得过去,可唐靖和叶笙年纪差不了几岁,算是同辈人,再者,他身为男子,这样对一个女人说话,未免太过分! 叶笙神色如常,只那双眼一下冷得似冰,她目光深深的看了唐老爷子一眼,意味深长的说道,“爹爹曾说,老将军戎马一生,为国为民,他最是钦佩!还说大将军的位置本该是老爷子您的,是他运气好,抓住了时机!如今看来,就算这大将军的位置爹爹让出来,给了您,唐家怕也是守不住吧?” 唐老爷子神色微微变幻,良久,沉沉叹息一声,“叶家丫头,你的话既已经说到这份上,我也不跟你绕圈子了,你想问的问题,靖儿不能给你答案,你请回吧!” 叶笙勾唇一笑,“若我非要呢?” “你这是当唐家无人了吗?” 唐大爷一声厉喝,蒲扇般的大手在桌上重重一拍,刚续满茶水的茶盏便如利箭般朝叶笙飞去。 就算叶 笙能挡下茶盏,也会被滚烫的茶水烫伤。 叶笙唇角一扬,露出一丝冷笑。 ‘啪’的一声,乌金鞭如游龙般将茶盏于半空中拦腰斩断,碎瓷片和茶水四下飞溅。 唐靖发出一声痛哼,只见他的脸不仅被碎瓷片割伤,鲜血淋漓,还被茶水烫红了一片。 “靖儿!” 唐大爷心疼不已的看着最有出息的儿子,愤怒的指着叶笙,“你故意的!” “有句话叫,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还有一句话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叶笙嘲讽的说道,无视唐大爷气得胀红的脸,勾唇一笑,“对!我就是故意的!” 那又如何? 你既然敢不自量力出手对付我,就得做好被反噬的准备! “你!” 唐大爷气得一掌打向叶笙,却在半空中被人死死捏住手腕。 “退下!” 唐老爷子一声厉喝,唐大爷心不甘情不愿的坐了回去,眼睛仍凶狠瞪着叶笙。 “靖儿伤着了,还不带靖儿下去敷药?” 唐老爷子厉声道,唐大爷眼里光芒一闪,应了声是,便要带着唐靖下去,谁知乌金鞭横空出现,啪的一声打在唐靖前面的地上,差一点就打在唐靖身上。 第204章 叶家的人,都是怪物! “老爷子,我话还没问呢,不如等等,就一句话的功夫。” 叶笙笑盈盈道。 唐老爷子神色威严,“不必再问了,问也无益!” 他当然知道叶笙想问什么,屠夫的事闹得这么大,那一日在金福楼,也是那个屠夫把靖儿请走的,叶笙就是想知道屠夫背后的主子是谁。 “看来,老爷子是知道点什么,或是听了谁的话,决意不开口了。” 叶笙微微笑道,目光落在唐靖身上,意味深长的说道,“老爷子这样护着孙儿,爱孙心切,人之常情,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只盼着老爷子能护着这个最喜爱的孙儿一辈子,不然……” “你威胁唐家?!小丫头片子,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唐大爷大怒,就要发飙,却被唐老爷子喝止,“老大!” 叶笙是小丫头片子,可是不是不知天高地厚,他比谁都清楚! 刚刚老大出手,是尽了全力的,可不仅没伤到叶笙,反被她伤了靖儿。 再想到之前他两次出手,虽然不曾尽全力,可也用了七八成的力,可都被叶笙轻飘飘挡了回来。 叶家的人,个个都是怪物!连个女娃子也这么可怕! “叶家丫头,请吧 。” 既然唐老爷子下了逐客令,叶笙也无意多留,似笑非笑的目光在唐靖面上顿了顿,收了乌金鞭,扬长而去。 临出门前,叶笙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老爷子垂垂老矣的面孔,道,“爹爹常说,他养儿子没别的法子,就是摔打!摔打多了,也就熬出一身铜皮铁骨了!武将之家,悉心护着养着的子孙,不废也废了!” 唐老爷子面露怔忡,直到叶笙走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看着一旁捂着受伤的脸的唐靖,心中滋味难言。 靖儿从小就天资出色,他很是看重,也倾尽唐家之力培养他,唐家其他子孙纷纷靠后。 如今靖儿是不错,也是唐家最有出息的子孙,可始终差了点什么。 不,不只是差了一点。 自以为是,小肚鸡肠,没有格局,不仁不义! 他已经年迈,无法再培养一个接班人,除了靖儿,还有谁能挑起重担? 唐老爷子的目光从唐大爷,一直到唐五爷身上,眼里越来越失望。 军中的子孙一二十人,可能挑大梁的,除了老大也就是靖儿,老大的资质太过普通,四品已经到顶。 靖儿虽有不少缺点,可到底是他培养的,能力不错 ,能打战,会审时度势,懂得攀附权贵,也狠得下心来,也唯有他能挑起唐家担子。 想到这,唐老爷子因叶笙的话而浮动不安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你们说这事该怎么办?” 唐四爷犹豫着说道,“叶家咄咄逼人,看叶笙这得不到答案誓不罢休的架势,不如……把那位爷招了?” “不可!” 唐靖立马否决。 唐老爷子眼中光芒一闪,语气淡淡的,“为何不可?” “既然选了他,自然不能背弃! 唐靖眼里闪过一丝破釜沉舟,唐四爷脸上闪过一丝不赞同,“靖儿,你想帮唐家找靠山四叔能理解,可找谁也不能找那位爷呀,那位多落魄呀,恩宠,出身,地位,权势要什么没什么!” “那四叔您说找谁好?那几位要么有出身,要么有地位,要么有恩宠,要么有权势的,有我们唐家的位置吗?四叔你只知吟诗作对,风花雪月,哪知唐家如今的处境有多艰难?” 唐靖毫不客气的说道,唐四爷被他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唐靖将目光转向唐老爷子,语气充满蛊惑,“爷爷,奇货可居四个字,您知道吗?” 唐老爷子目光一闪,没有 言语。 “既然要赌,就赌一把大的!独一无二的从龙之功,跟当初叶家一样,一朝升天!” 唐靖年轻的脸上写满了野心,目光灼灼,“否则,不如不赌!” “可这赌得也太大了,那位胜算未免太低,万一赌输了,唐家百年基业定然毁于一旦,还是稳妥点好,我们唐家之前不是一直走中立的路子,不卷进皇储之争吗?这也没什么不好,不管哪位皇子即位,总有唐家的立足之地……” 唐二爷皱眉道,五兄弟里,除了唐大爷,其余几位纷纷附和。 唐靖冷哼一声,说道,“二叔未免太胆小怕事了,富贵险中求,要想安稳,还不如告老归田,做个田舍翁!当初叶兆要不是当机立断,出手助皇上稳定京城和皇城,他能一跃从三品升到一品?成为权倾天下的大将军?” “大将军不只有运气……” 唐二爷刚开口就被唐靖打断,“是,他是有能力,能征善战!可要不是抓住时机,他还不知道要在三品的位置上爬多久!能征善战的将领多的是,不差他叶兆一个!当初西北一战,爷爷虽然败了,可也拖住鞑子许久,将鞑子的精力拖去了大半,将 他们拖得疲惫不堪,若非如此,那一战叶兆哪赢得那么容易?” “爷爷被围困时,屡次向朝廷求援兵,皇上都左右推脱,若没有援兵,叶兆手底下的兵哪来的?还不是皇上宠信叶兆,想借着那一战为他立威!倒让爷爷一个劳苦功高的老将,当了他叶家的踏脚石!想起来就可恨!” 唐二爷眉头拧得更紧,“靖儿你这话有失偏颇,当初只剩西南和南部沿海的兵,可西南和南面沿海都不安稳,朝堂也不敢动那两地的兵……” “是不敢动?还是留着给叶兆?侄儿怎么听说,皇上让人从这两地急调精兵给叶兆用?” “那是因为……” 唐二爷刚开口,就见同在军中的唐三爷暗中冲自己摇了摇头。 唐二爷犹豫了一下,闭上了嘴,靖儿和大哥野心勃勃,不是他能说动的。 可野心,总要和实力挂钩吧? 当年,皇上的确从这两地调了精兵给叶兆,那是因为叶兆立下军令状,只需要镇守南面沿海的关海候赵家,和西南苗疆的定西伯白家能用剩下的兵撑住一个月,他只借用精兵一个月,一个月内定然打退鞑子!否则,砍下他的人头给皇上当凳子坐! 第205章 你恨我?可我更恨你! 当时,老爷子节节败退,西北全线溃败,皇上想换帅,整个朝堂的武将都跟哑巴了似的,没人敢接这个重担! 只有叶兆接了,还立下这个军令状! 要知道,就算精兵快马,日夜兼程,西南和南部沿海,离西北也有三四千里的路程,来回也得二十天。 也就是说,叶兆只有十天的时间整兵,用兵,出战! 更何况,关海候的兵擅长的是海战,定西伯的兵擅长的是林间野战,叶兆要在十天内,让这些人能和凶悍擅骑的鞑子对战,那是不可能的! 可叶兆就是做到了! 就这份胆气,能力,谁能与叶兆抗衡? 唐老爷子一直沉默不语,渐渐的,厅堂里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消失。 “爹,您意下如何?” 唐大爷轻声问道。 唐老爷子摸着发白的短须,眼睛里的光芒浮浮沉沉,“你们觉得靖儿跟叶大,叶二比,如何?” 众人面面相觑,没人吭声。 唐靖刚想说话,就被老爷子一记凌厉的目光压了回去。 “看来,你们都知道,没法比。” 唐大爷皱了皱眉,“爹你这也太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吧?” 唐老爷子目光深深的盯了他一眼,冷笑道, “靖儿比不上叶大叶二,我这把老骨头比不上叶兆,至于老大你,就更比不上了。” 唐大爷面露不服,却不敢说什么。 唐老爷子环视了众人一眼,“如今,唐家三番两次得罪叶家,叶兆还好,对我念着一丝旧情,不至于太为难唐家,可等将来叶大上位,唐家就难堪了!” “再者,按部就班这么升,靖儿会被叶大叶二压得死死的,永无出头之日!” 唐二爷犹豫了一下,“没有靖儿,唐家还有别的孩子,忠儿和毅儿也不错。” 唐忠和唐毅分别二房和三房的孩子,如今是七品校尉,虽没有唐靖出众,也还过得去。 唐老爷子目光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你觉得叶大只打压靖儿,放过唐家其他人吗?唐家是一体的,谁也逃不过!” 唐二爷欲言又止。 唐大爷皱了皱眉,“爹您的意思是?” “此路不通,不如——” 唐老爷子双眼如炬,精光四射,“另辟蹊径!” 靖儿说得没错,奇货可居,说不准那位爷就是可居的奇货! 既如此,就不能背弃。 再者,皇上之前赐了一副字而他,上面只写着四个字:谨言慎行。 皇上都要唐家闭嘴,他怎敢违 逆圣意?更何况,还可卖了那位爷的好,一举两得。 叶兆一世英明,却在女儿身上犯了糊涂,任由着叶笙上蹿下跳,终有一日,整个叶家都会被叶笙连累! 不过,叶家不倒,唐家如何出头? “这些日子,靖儿不要出门,安安心心呆在府里,避避风头,其他的事——” 唐老爷子略一顿,目光变得锐利深沉,“我自有打算!” 出了唐家,回将军府的路上,叶笙一直沉默,李沧骑马走在她身侧,观察着她的神色,欲言又止。 “有话直说便是,你我之间不用遮遮掩掩。” 李沧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大小姐,唐靖不肯说,唐老爷子护犊子,我们该怎么办?” 叶笙牵着缰绳的手微微一紧,刚要开口,谁知一匹快马突然从旁边的道路冲出来,眼看着就要和叶笙撞在一起。 叶笙本想避开,不期然看到马上的人,立马改了主意,眼睁睁看着那匹马冲到跟前,才猛地抽出乌金鞭朝马抽去。 鞭子打在马身上,鞭尾弹了起来,‘啪’的一声打在对方脸上,抽出一条血痕。 “谁打本王?” 萧桓刚发出一声怒吼,见是叶笙突然就止了声,一双眼直勾 勾盯着她,脸上的神情说不出的怪异。 叶笙扯了扯嘴角,笑容得意又挑衅,“抱歉,康王殿下,失手了。” 萧桓盯了叶笙片刻,眼中光芒沉浮,最终像是想到了什么,眼中的光芒沉寂下来,咬牙切齿道,“失手?你明明是故意的!” “康王殿下误会我了。” 叶笙微微笑道。 萧桓狠狠瞪着她,脸上的神情像要吃人似的,叶笙恍若未见,面上依然带笑,那双眼却如冰冷锋利的尖刀,让人不寒而栗,“康王殿下这么急,是要去哪?” “本王去哪,与你何干?” 萧桓说着,就要离开,神色有些急躁。 叶笙眼中一缕光芒飞快一闪,乌金鞭甩出,卷住马头猛地一拉,马儿前蹄朝天,马身往后仰,差点将萧桓摔下马。 “康王殿下前次才惊马摔了腿,可要悠着点,别把另一条腿也摔折了。” 叶笙笑盈盈道,眼中寒光熠熠。 萧桓控制住坐骑,阴狠的瞪着叶笙,“本王的腿怎么废的,你比本王更清楚!少在这里假惺惺!” “是吗?” 叶笙勾唇一笑,笑容冷酷,“是,是我废了你的腿!可皇上都不说什么,康王殿下您又能说什么呢?” “你! ” 想起父皇,萧桓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恨意。 他才是父皇的儿子,可父皇却对叶笙的狠辣视而不见!处处维护叶家! 总有一天,他一定会…… 萧桓握着缰绳的手,骤然收紧,叶笙的目光落在他青筋暴露的手背上,眼中寒芒一闪,“康王殿下很恨我?” 萧桓冷哼一声,没有言语。 叶笙猛地凑近了他,眼中一片冰霜雪沫,冷得骇人,“可我更恨你!” 萧桓身子一僵,死死瞪着叶笙,一副见了鬼似的表情。 “恨不得你死,不,就算死也不能解我心头之恨,康王殿下,你可要好好活着,等着我一点一点的夺走你的一切,一点一点的将你推进地狱,等着我让你——生不如死!” 叶笙的声音冰冷阴沉如鬼魅,像要勾人性命似的,听得萧桓头皮发麻,浑身绷紧,双手死死抓着缰绳,一脸警惕的瞪着叶笙。 叶笙坐直身子,勾唇一笑,笑容妩媚至极,让萧桓有一瞬间的失神,“殿下用不着怕成这样,我不过开个玩笑而已。” 看着他一会煞白一会失神的脸色,叶笙脸上闪过一丝不屑。 萧桓将她脸上的不屑看在眼里,嘴唇微抖,目光渐渐变得阴狠。 第206章 抽烂萧桓的嘴 “叶笙,本王不过是骗了你,你用得着这般穷追猛打吗?” 叶笙目光一闪,没有言语,她想听听萧桓说出什么来。 “是,本王当初是为了得到叶家的支持,才刻意接近你,花言巧语哄你欢心,可谁不是这样?皇家里哪有什么真心?联姻一事,不过是各取所需!叶家愿意把你嫁给本王,不也是对本王有所求吗?” “叶家对你有所求?” 叶笙忍不住轻嗤出声,“殿下你也太自视甚高了!” “是本王自视甚高,还是你们叶家故作清高?别以为本王不知道,叶家之所以答应婚事,不过是认为本王好拿捏,扶持本王上位,将来让本王做个傀儡!至于天下大权,全捏在叶家手里!” 叶笙面无表情的看着萧桓说得唾沫横飞,义愤填膺的嘴脸,冷冷开口,“这是你的想法?” “这不是本王的想法,而是你们叶家的心思!” 看着叶笙沉默不语,萧桓冷笑一声,“怎么?被本王说中了吧?装不下去了?本王一早就知道叶家的心思,本王有求于叶家,只能装作视而不见,忍着你的嚣张跋扈,任性妄为,打打杀杀,忍着你的不知情识趣, 不温柔体贴!” “那真是谢谢你的忍让了!” 叶笙嘲讽道。 “你情我愿,各取所需的事,你又何必冷嘲热讽?还是——” 萧桓邪狞一笑,笑得暧昧不已,“还是你对本王念念不忘,才三番两次跟本王过不去,想引起本王的注意?还是你在报复本王?只因你对本王动了真情,却觉得本王待你不过是虚情假意,你觉得丢了脸面,才会如此记恨!” 叶笙冷冷的看着萧桓,一言不发,打马离开。 跟这样的人说话,简直浪费她的时间! “叶笙!” 萧桓声嘶力竭的叫住她,“本王告诉你,就你这样的女子,就算你对本王穷追猛打,用尽手段,欺压凌辱,本王也不会对你动心!你死了这条心吧!” 叶笙猛地拉住缰绳,缓缓回头,冰冷锋利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萧桓,“萧桓,你觉得是我对你念念不忘?还是你不甘心我突然醒悟,看穿你的虚伪薄情,阴险自私,将你像扔垃圾一样扔掉?” “是本王不要你!是本王看不上你!” 萧桓发疯般吼道。 叶笙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无视来来往往的路人,高声说道,“那婚 约取消时,是谁跪在皇上面前苦苦哀求?又是谁整日整夜在将军府门口晃荡,痛哭流涕,剖白心迹?还屡屡下跪,各种发誓,状若癫狂?” 萧桓脸色唰的难看无比。 尤其围观看热闹的路人越来越多,更让他满腔愤恨,恨不得割了叶笙的舌头! “萧桓,你觉得你有什么?我会对你念念不忘?容貌?身份?权势?出身?才华?你有哪样?” 叶笙每念出一个,萧桓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你也就有个花言巧语,强词夺理,将白说成黑,将黑说成白的嘴皮子了,只可惜,这个嘴皮子很快也没了……” 萧桓一怔,还没反应过来,便见一根鞭子唰的抽了过来,萧桓刚想避开,却感觉腰后一麻,整个人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那根鞭子抽在嘴上,顿时唇瓣裂开,鲜血直流,疼得他忍不住低呼一声。 叶笙一脸让人恨得牙痒痒的笑容,慢悠悠的收着鞭子,“没了那张胡言乱语,胡乱攀扯的嘴,这样看起来就顺眼多了。” 萧桓捂着嘴,鲜血从他的手指缝里流了出来,滴了一地,说来也奇怪,鞭子打来的时候他动不了,嘴上一受伤,他就能 动了。 一定是叶笙做的好事! 也不对,叶笙在他前方,他发麻的位置在腰后,但不管怎样,就算不是叶笙,也是她的人在出手帮她! 想到这,萧桓目光更是发狠,瞪着叶笙,咬牙吼道,“叶笙,你这个蛇蝎毒妇!” “毒妇?” 叶笙收着鞭子的动作一顿,勾唇一笑,笑容冒着森森寒气,“你叫我毒妇?” 萧桓心中一凛,直觉有些不妙,下一瞬,叶笙手中的鞭子快如闪电般抽过来,狠狠抽在萧桓身上。 萧桓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抽下马,四脚朝天砸在地上,砸起一地尘土,狼狈到了极点。 围观的人群发出一阵哄笑声,他低头一看,胸前的衣裳已被抽裂,露出一大片胸膛,和被抽出的一道暗红的鞭痕。 叶笙的力道控制得极好,并未让他受伤,不过是让他丢脸而已。 这让萧桓更恨得咬牙切齿,他宁愿受伤,好让众人看看叶笙的毒辣,不愿这样衣衫破烂被人嘲笑围观。 “叶笙,你这个贱——” ‘人’字还没说出口,乌金鞭再次抽了过来,萧桓顿时头大如斗,想躲却躲不了。 也不知道叶笙的鞭子怎么用的,一连好几 鞭抽在他身上,背上,腿上,胳膊上,甚至后臀,无一幸免,角度刁钻,又快又准又狠,他狼狈逃窜,可就是躲不掉。 跟着他的护卫想要上来救人,却被叶笙的铁卫打了回去。 不过片刻,萧桓身上的衣衫已经破成了碎布条,身上都是鞭痕,前胸,后背,前档,还有后臀,露出大片大片白皙的肌肤,还露出了大半圆翘的后臀,惹得围观的百姓啧啧议论,个个的眼珠子恨不得黏在他身上。 萧桓捂得了前面,就顾不了后面,狼狈得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他若是受了重伤,父皇那里也好哭诉。 可现在,不过是红红的鞭痕而已,连皮肉都没裂开,以父皇对叶家的袒护,叶家对叶笙的纵容,顶多一句开玩笑就可揭过去。 这个女人当真心机恶毒! 他可是皇子!天之骄子!可这个女人却让他在百姓面前,出这样大的丑!这比砍杀他还要让他愤恨! 从此刻起,他一定成了京城茶余饭后的谈资。 上至皇族权贵,下至贩夫走卒,人人都会议论他萧桓,被一个女人当街羞辱!连衣服都快剥干净了!堂堂皇子的身子,都快被百姓看光了! 第207章 如此,才叫毒妇 说不定还有百姓们津津乐道着他的身子,甚至有好男风的人还会拿他和小倌馆的小倌比较。 尤其那几个兄弟,都在等着看他的笑话,叶笙这个贱人,却亲自给他们奉上大餐! 想到这,萧桓杀人的心都有了,狠狠的瞪着叶笙。 “如此,才叫毒妇。” 叶笙恍若没看见萧桓眼里的怨毒,又或许不在意,她端坐在马上,慢悠悠的收着鞭子,居高临下的看着萧桓,笑盈盈道。 “叶笙!” 萧桓牙齿咬得吱吱响,“本王可是皇子!你这是以下犯上!” 叶笙收鞭子的动作未停,直到将乌金鞭收好,缠在纤细紧致的腰上,才抬起眼帘漫不经心的看了萧桓一眼,嘴角上扬,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红唇轻启,缓缓吐出一个字。 “哦。” 萧桓一怔,声音拔高了几分,尖锐无比,“你没听见吗?本王可是——” “我听见了。” 叶笙凉津津的目光扫过萧桓,“那又如何?我废了你的腿,皇上都没有降罪于我。现在,我只打伤你的嘴,还是因为你诬蔑叶家,我气不过才忍不住出手,你觉得,皇上会怪罪我吗?至于其他鞭痕,过一会就褪了, 连皮都没破。” “你!” “康王殿下要是想跟我到皇上跟前对质,好啊!现在就去!把今天我们说过的话,一个字一个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说给皇上听。” 萧桓脸色一白,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怎么敢去父皇跟前对峙? 父皇本就不喜欢他,就刚刚他说的话,只会让父皇更厌恶他,连娘亲都保不住他。 见萧桓沉默,叶笙不屑的轻哼一声,双腿一夹马肚,策马离开。 临行前,她目光深深的朝道路一旁的一家茶楼望去,只一眼便收回目光。 她看得很清楚,她第一次出鞭时,萧桓明明想躲的,却不知为何不动了。 有人出了手!隔空点了萧桓的穴道,又飞快的给他解了穴,出神入化,无声无息,让旁人看不出半点异样来,只有萧桓自己能感受到,难怪萧桓看她的目光,恨不得要吃了她一样。 萧桓一定以为是她的人! 可她清楚,不是。 到底是谁? 茶楼静悄悄的一片,每一扇窗都垂着帘子,帘子也静悄悄的,连随风摆动的痕迹都没有,不像有人。 无论是谁,对方既然选择不现身,她随他便是。 总有一日,她会知道那 人是谁。 身后传来两道阴狠怨毒的目光,死死盯着叶笙的后背,叶笙没有回头,也毫不在意。 直到回到将军府,下了马,叶笙把马鞭交到小厮手上,突然转脸看向李沧。 “你之前问我,唐靖不肯说,唐老爷子护犊子,我们该如何?我的答案只有一个字——” 叶笙一顿,红唇轻启,缓缓吐出一个字。 “等!” 等。 叶笙在等,有人也在等。 宫中,御书房。 皇帝听着暗卫的禀报,面色越来越沉,周身的气压越来越低,整个御书房笼罩在一片冰冷压抑的气压里,让人喘不过气来。 一旁服侍的小太监,早已面色发白,两腿打颤,却死命忍着,不敢让自己露出半点异样来,以免惹来皇上的怒火。 “废物!真是个废物!” 皇帝重重一掌拍在桌案上,将上面堆得高高的折子震落了一半,连笔墨也震掉了,墨水洒在折子上,顿时弄脏了一大摞折子。 皇帝面色一沉,森冷无比的目光射向一旁服侍的小太监,“怎么服侍的?” 小太监脸色煞白如纸,腿一软跪倒在地,磕头磕得咚咚响,“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皇帝冷哼一声, 没有言语。 听到动静的太监总管李成英小跑着进来,看见跪在地上的小太监,以及散落一地的折子和笔墨,顿时了然,眼底闪过一丝怜悯,厉声道,“没长眼的狗东西!御前伺候也这般不经心吗?还不把这狗东西拖出去打三十个板子,再扔去冷宫当差!省得皇上见了他,污了皇上的眼睛!” 小太监顿时瘫软在地,浑身抖成筛糠一样,口里高呼:“公公饶命……” 李成英看都不看他一眼,挥了挥手,两个小太监进来,一面捂住他的嘴,一面将人拖了出去。 很快,外面传来打板子的啪啪声,但小太监却半点声音也没有,想必是被人拿东西堵住了嘴,以免吵扰到皇帝。 御书房的门一关,那打板子的声音也听不见了。 皇帝阴沉发黑的面色缓和了些许,李成英低垂着眼帘,垂着手恭恭敬敬站在一旁。 皇帝这是心情不好,迁怒于宫人,他作为皇帝的心腹大太监,自然不会说皇帝的半句不是,相反,还要为皇上遮着掩着。 “给朕把这件事压下去!” 暗卫愣了一下,才犹豫着答道,“皇上,这事怕是不太好办,这事正好发生在玄武大 道最热闹的地段,最热闹的时辰,少说也有几百人亲眼目睹了此事,也目睹了康王殿下的……的部分身子。” 眼看皇帝脸色越来越阴沉,暗卫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低不可闻。 皇帝一掌把桌上仅剩的奏折全扫到地上去,怒气冲冲的吼道,“这个废物!不省心的东西!到处给朕丢脸!朕怎么生出这么一个玩意!” 李成英眼里光芒一闪,白得跟涂了粉似的的脸上露出一抹谄媚得恰到好处的笑容,“皇上,这生孩子是妇人的事,皇上您怎么揽自个身上来了?都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谁不知道太子殿下稳重大气,温文儒雅,宣王殿下勇猛善战,英武不凡,英王殿下聪颖过人,孝顺体贴,诚王殿下活泼纯真,书也读得好,就算康王殿下资质普通了些,那也跟皇上无关。” 李成英深知皇帝这口气必须要出出来,可从谁身上出,很是关键。 他已经知道发生了何事,康王惹怒叶笙,被叶笙抽了几鞭子,衣裳都抽烂了,甚至连后臀都露了部分出来,堂堂皇子这般丢人,难怪皇帝如此震怒。 皇帝的怒火只会从两个人身上出,要么康王,要么叶笙。 第208章 别让她死了 只要叶兆一日是手握重兵的大将军,皇帝对叶笙就得有一两分不同,不论心里怎么想,面上总是要有一两分宠爱的。 加上康王先挑事,诬蔑叶家,辱骂叶笙在先,叶笙这才动手,皇上这股火便倾向于从他本就不喜欢的康王身上出。 也是康王不得宠,罗常在当年得罪皇上太狠,否则,若是换了个人,比如深受皇上宠爱的英王,或是得皇上倚重的太子,这笔账,皇上定然要向叶笙讨回来。 只可惜是康王,又说了那些大逆不道,最让皇上忌讳的混账话,皇上心里一个字一个字都记着呢,也难怪他被叶笙羞辱不说,还打伤了嘴,也不敢进宫告状。 也是他倒霉,又没有自知之明! 本来和叶笙的婚约,就是他花言巧语骗来的,当初叶家根本不同意,是叶笙恋慕康王,寻死觅活的,大将军后来也和皇上哭诉当初的左右为难,一夜之间老了好几岁,最终还是心疼爱女,硬着头皮答应了此事,为了让康王爱护女儿,还为他求来了康王的封号。 只可惜,康王自己作死,想要给叶笙一个下马威,装作惊马伤了腿,连迎亲也不去迎了,还让安乐王代替迎亲,不知 是不是因为这样,叶笙才幡然醒悟,求了皇上收回赐婚。 康王若是知足,就此安分下来也好,不管怎么说,叶家总为他求了王爷的封号,要不然,以皇上对罗常在的厌恶,康王想要封王,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只可惜,有的人既蠢又作,又没有自知之明,还不知足! 李成英暗中不屑的撇了撇嘴,不动声色的看了皇上一眼,见他面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心中不由得一笑。 若堂而皇之的责怪康王,终归不妥,那毕竟是皇子。 所以…… “你说得对,是罗常在的错!那个贱妇当年就……” 关键时刻,皇帝没有说下去,脸色一沉,语气也冷了几分,“传朕的旨意,罗常在桀骜不逊,养育子女不善,着降为答应,幽禁宫中,无朕旨意不得出宫门半步!” 罗常在被贬为答应,又被幽禁宫中的旨意很快传到康王府里,正在上药的萧桓猛地起身,大夫措手不及,手上的力道重了些,萧桓阴狠骇人的目光猛地射向大夫。 大夫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地,“小的失了手,小的知错,求王爷恕罪……” 过了好一会,萧桓眼里的阴狠才褪去,转为温和,他抬 了抬手,“无妨,是本王突然起身,才会如此,你先退下吧。” 他说着,目光深深的看了一眼垂手站在一旁的管家,“带他下去,好好打赏!” 管家眼里光芒一闪,意味深长的应了声是。 见萧桓声音温和,态度也平易近人,大夫暗中松了口气,擦了把额上冒出的汗珠,心中暗道,同僚们都说这位康王喜怒不定,为人阴狠,最喜欢迁怒,可见传言这种东西最不可信。 待到见到打赏的银两居然有整整一百两,大夫更是喜得心花怒放。 只可惜,这份狂喜并没有维持多久,大夫在回药房路上的一条小巷子里遇上了打劫的,不仅刚得的诊金和打赏被一抢而空,连刚为康王上药的那只手也被劫匪打断。 康王府中,萧桓目不转睛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手指缓缓抚上嘴唇的裂口,脸色阴沉得发黑。 “王爷放心,大夫说了,只要好好上药,这裂口能愈合的,加上宫里上好的祛疤膏,这口子只会留下一点浅浅的痕迹。” 管家恭恭敬敬的说道。 萧桓恍若没有听见管家的劝慰,依然一眼不眨的盯着镜子里的伤口。 已经一动不动拿了快半个时辰镜子的侍女 ,手微微一晃,连带着镜子也微微一晃,萧桓的脸色骤然沉了下去。 侍女脸色煞白如纸,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王爷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萧桓看也不看她一眼,手一挥,“拖下去喂獒狗!” 侍女浑身抖成筛糠一样,不顾一切的扑过来抱住萧桓的脚,哭喊着哀求,“王爷饶命,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真那么想要本王饶了你的命?” 萧桓伸出手指,勾住侍女的下巴,侍女浑身一抖,想起这位主子的变态手段,直觉有些不妙,但对于活着的渴望还是让她拼命的点了点头。 “既如此,本王就饶了你的命。” 萧桓阴恻恻一笑,一脚踹开侍女,阴森森道,“拖下去给暗卫们享用!享用完了,再拖下去喂獒狗!对了,看着点,别让她自尽了。” “王爷——” 侍女双眼猛地瞪圆,浑身软成了一滩烂泥,一个高大男子无声无息的进来,一手捂住侍女的嘴,将她的哀嚎堵了回去,一手将人拖了出去。 “好好去死不行吗?非要生不如死!如今想痛痛快快的死,都死不成了。” 萧桓冷冷道,轻描淡写的语气仿佛在谈论一只蝼蚁 。 管家露出和萧桓同出一辙的阴森笑容,嘴角刚扬起来,忽而想到什么,犹豫着道,“王爷,宫里……” 萧桓眼里一缕阴冷的光芒一闪而过,“娘亲的位份已经极低,父皇还要降她的位份,可见父皇压根没把本王当做他的儿子!但凡父皇对本王有一丁点在意,也不会这样打本王的脸!” 说到这,萧桓眼里闪过一丝恶毒阴狠的光芒,“他既不把本王当儿子,就休怪本王也不当他是父亲!” 管家心中一凛,不敢去看萧桓的脸色,低下了头,道,“那叶家,王爷有何打算?” “叶家?” 想到叶笙,萧桓连语气都变得咬牙切齿,“这笔账本王记下了!终有一日,本王要叶笙这个贱人生不如死!还有叶家,本王知道叶家所有人都看不上本王,总有一日,本王会让他们知道,本王才是天之骄子,是龙子!他们不过是一群卑贱至极的庶民!” “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了,至于现在……” 萧桓嘴角缓缓上扬,露出一丝阴险至极的笑容,“本王要进宫看望娘亲!在宫里呆了这么多年,本王知道娘亲手里有些好东西,如今,也到了该拿出来的时候了!” 第209章 等着我把你玩死 等。 一个等字,让大将军府沉寂了数日,从仲秋到深秋,天气一下冷了起来,寒风凛冽,一早起来,水面都结了冰霜,让人有种寒冬已至的感觉。 叶笙就像忘记了屠夫一事,或是碍于某些威胁警告,不得不放下此事,再没有提起过屠夫,甚至连门都没出过,更别提上唐府找茬。 与此同时,京城八大花楼之一的玉仙楼来了一位江南名伎,花名红烟,清倌出身,如今还是白玉之身,自小在花楼里精心细养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比大家闺秀还要雅致,却比大家闺秀多了分风情,妩媚,不像大家闺秀过于端庄,显得死板。 据说这红烟名震江南,被誉为江南第一艳,之所以来京城,听她的口气是来见识京城繁华,实则是给京城花楼下帖子的,要和京城的花娘们一战高下。 她一出现,便在玉仙楼摆下了擂台,一连打败了京城八大楼的花魁娘子,轰动全城。 见过她的男子,无一不被勾了魂,倾家荡产也要见她一面。 不仅如此,红烟还放话,她希望能在京城找到一位奇伟男儿,做她的第一位恩客,一时间,京城的男子,上至达 官贵族,下至平民百姓,疯了般涌向玉仙楼。 只可惜,红烟都看不上这些人,她要的奇伟男儿,一,得有俊美如玉的容貌,二,得有英伟挺拔的身姿,三,文武双全,气度高贵,四,得是年轻男儿,精力充沛,却不能太年轻,过于稚嫩,不通情趣,年龄在二十到二十五之间。 无论哪一条,都得哗哗刷下一大票人,四条都能达到者,寥寥可数。 唐府。 “你说的都是真的?” 唐靖已被唐老爷子拘在府里十来日,连军营都不能去,又不敢在府里招惹丫头侍女,怕被老爷子收拾,早已憋出一身邪火来,此时听见小厮描绘那红烟姑娘的天姿国色,哪还按捺得住,一双眼都快冒火光了。 “自然是真的!小的哪敢骗四公子?” 小厮赔着笑道,“小的还听说那红烟姑娘要在京城寻一位奇伟男儿,做她的第一位恩客,不过,她提出了四个条件,达到的人少之又少。” “快说!” 小厮附在唐靖耳边说了几句话,唐靖的目光越来越亮,“狗奴才,你不觉得这四个条件是特地为我设立的吗?” “可不就是——” 小厮双眼一亮,忽 而想到唐老爷子,又泄了气,“可是,四公子,老爷子说了,要你在府里呆着,哪也不能去。” “爷爷不过是怕叶笙寻我的麻烦,可我看叶家这几日安静得很,叶笙也老实呆在将军府,连门都没出过,想来是那日伤了康王,被皇上暗中训斥了吧,这才不得不装乖卖老实。” “四公子言之有理,可老爷子那边……” 唐靖双眼放光,“不让他知道不就成了!” 入夜,京城万籁俱寂,唯有花楼酒肆依然灯火通明,欢声笑语不断。 唐府后门,一个小厮探头探脑的钻出后门,见无人发现,立即脱下身上的小厮衣裳,露出一身锦衣华服,正是唐靖! 唐靖一跃上了等在后巷的马,头也不回的往玉仙楼飞驰。 眼见玉仙楼近在咫尺,酒肉的香气以及脂粉香气一窝蜂扑面而来,歌舞声欢笑声直钻入耳,更是让唐靖蠢蠢欲动两眼冒火,不由得一夹马肚,往玉仙楼狂奔。 突然,一条绳索猛地从地面弹起,马儿发出一声长嘶,不受控制的往前摔去。 “绊马索!” 唐靖脸色一变,一跃而起,稳稳当当落在地上,可马儿却被绊倒,半晌起 不来。 看着静寂无人的街道,再看着凭空出现的绊马索,唐靖直觉有些不妙,转身便走,谁知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醉人得很,犹如处子的芬芳,唐靖忍不住多闻了两口,等到察觉异样时,已经晚了,高大的身子晃了两晃,轰然倒地。 一睁眼,唐靖便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在刑架上,幽暗潮湿的小房间里,似乎一个人都没有,他面前不远处是一个火盆,里面是烧得红彤彤的炭,一根刑具放在炭堆里,底部的三角铁块被烧得更炭火一样红。 “醒了?” 黑暗中,传来一道冰冷漠然的女子声音,唐靖这才发现黑暗中似乎坐了一个人,身形婀娜。 唐靖心头猛地一跳,“叶,叶笙?” “是我。” 叶笙优雅起身,拍了拍手,铁卫点亮墙壁上的火盆,周围一下亮了起来,也照亮了一屋子密密麻麻的刑具,有的都发黑了,不知沾了多少人的血。 唐靖头皮一麻,下意识的挣扎起来,将铁链晃得直响,边挣扎边吼道,“叶笙,你抓我来做什么?我可是朝廷的武将!你这是绑架朝廷命官!其罪当诛!” 叶笙勾唇一笑,笑得意味深 长,说出的话更是意味深长,“谁知道是我绑了你?“ 唐靖心头一凛,“你什么意思?” “等你死了,谁知道是我绑了你?你们唐家仇家不少,多的是人想要你这位未来唐家继承人的命!” 说到这,叶笙一双眼直勾勾看着唐家发白的脸色,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丝邪气的笑容,“等我把你玩死了,绑上石块,往护城河一扔,你们唐家连具尸首都找不着,如何来定我的罪?没有证据,那就是诬蔑!诬蔑大燕的一品大将军府,可见你们唐家意图不轨!” 唐靖的脸色煞白如纸,声音发颤,“你,你敢杀我?” “你觉得我敢不敢?” 叶笙笑盈盈道,眼里寒光粼粼。 唐靖先是一愣,随即疯狂的挣扎起来,“放开我!叶笙你这个疯子!快放了我!” “等你告诉我我想要的答案,我自然会放了你。” 叶笙慢条斯理的拿起炭盆里的刑具,通红的三角铁块冒着滋滋热气,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底部的三角铁块,神色沉醉,像是这玩意不是一件刑具,而是一朵精美至极的珠花,一件绚丽夺目的华衣。 热气缭绕里,她唇边的笑容仿若来自地狱。 第210章 这是什么肉? 唐靖顿时头皮发麻,身子不停的往后缩,声嘶力竭大喊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快放了我……” “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叶笙举着刑具,笑盈盈道,红彤彤的三角铁块离唐靖的面孔不过一拳头的距离,铁块上的热浪如海浪般扑到唐靖面上,热气直冲过来,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就连脸上的皮肉也仿佛被烧着了似的。 唐靖煞白如纸的脸,被铁块映得通红,他恐惧的摇头,“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叶笙,你快放了我,否则——啊!!” 铁块猛地按在唐靖的胸膛上,皮肉被灼烧的香气刹那间弥漫整个屋子。 叶笙像是才听见唐靖的话,长眉微微上挑,勾唇一笑,“刚刚没听清楚,否则什么?” 唐靖痛得额头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他狠狠瞪着叶笙,“叶笙,你这个疯子——啊!” 又是一声惨叫,叶笙再次狠狠将铁块按在唐靖另一边胸膛上,唐靖痛得哀嚎不止,身子不停的撞着刑架,将铁链和刑架都撞得直响。 衣裳和皮肉混合在一起,被烧得滋滋响,冒着油光和香气。 唐靖居然听见铁卫中有人的肚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他震 惊的瞪大双眼,像看怪物似的看向那人。 “大小姐,蹲守了半夜,也忙活了半夜,兄弟们都有些饿了。” 另一人出声了,唐靖定睛一看,正是上次跟叶笙去唐府的心腹,名叫李沧,听管家说,老爷子当时还想教训一下此人,给叶笙点脸色看,却被叶笙挡了回去,弄得老爷子面上无光。 听到李沧这么说,肚子咕噜直响的铁卫不好意思的挠头,咧嘴直笑,叶笙也微微一笑,看向李沧,“那你想怎样?” 李沧目光深深的看了唐靖一眼,唐靖顿时头皮一麻,直觉很是不妙。 “我看这里有炭盆,有铁架,不如烤点肉吃吧?” 叶笙勾了勾唇角,落下一个‘好’字。 唐靖头皮一松,幸好,这些人还没有吃人肉的爱好? 他可是听那位爷说过,他豢养的屠夫最喜欢吃人肉,最喜欢即将出世,却又未出世,足月的胎儿的肉,生吃起来最嫩最美,当时,那位爷面上洋洋得意的脸色,让他不寒而栗,好像他的屠夫吃人肉是一件很有荣光的事。 很快,唐靖就不觉得庆幸了。 铁卫们动手极快,不到一刻钟,肉类,调料,叉子,通通准备好了。 唐靖就这样被绑在五花大绑上,看着铁卫们烤肉,撒调料,涂油,肉块被烤得滋滋的响,香气四溢,油光直冒,看起来诱人得很。 可唐靖丝毫不觉得诱人,他一双眼睛直盯着烤肉的炭盆里,和烤肉架放在一处的刑具,那刑具一直在炭盆里呆着,被烧得滚红滚红。 这让他的头皮一直揪得紧紧的,生怕那块滚红的刑具再次落在他身上。 但似乎一开始烤肉,叶笙就把他抛之脑后,她和铁卫们围坐在火炉边,热热闹闹的说笑烤肉。 可唐靖丝毫不敢放松,反而更加恐惧,对于未来无知的恐惧,谁知道叶笙什么时候又发起疯来? 他宁愿叶笙像之前那样对他刑讯逼供,他好歹有心理准备,可叶笙突然就把他丢在一旁,唐靖不觉得叶笙放过他了,只觉得叶笙在酝酿着更变态更恶毒的手段,来折磨他。 很快,肉就烤熟了,铁卫们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大声聊天,好不热闹。 就连叶笙,也喝了几杯,本就被火炉的热气熏得绯红的脸颊,更是红彤彤的,仿如漫天的晚霞。 唐靖听到自己的肚子也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这声响不仅他听见了,叶笙也听 见了。 “饿了?” 唐靖扭过头去,从鼻子里重重哼出一声。 “想吃吗?” 唐靖极有骨气的扭着头,一言不发,当叶笙是空气。 叶笙也不生气,微微一笑,夹起一块肉,举到唐靖面前晃了晃,烤肉的香气扑鼻而来,唐靖肚子里再次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他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抿紧嘴唇,一言不发。 “来人!” 叶笙一声令下,一个铁卫大步上前,粗暴的捏开唐靖的嘴,叶笙将烤肉塞进唐靖的嘴,等她做完这一切后,铁卫死死捂住唐靖的嘴,唐靖不得已把烤肉咽了下去。 “好吃吗?” 唐靖狠狠瞪着叶笙,一言不发,吃了人家的嘴短,那眼神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叶笙勾唇一笑,“刚刚你没有嚼,怕是尝不出味道,再吃一块。” 在叶笙的逼迫下,唐靖吃了一块又一块,若一开始是逼迫,最后就是半推半就了。 折腾了半宿,他又怕又累又痛,肚子早饿得不行。 等他一连吃了十几块之后,叶笙放下筷子,笑盈盈道,“好吃吗?” “好——” ‘吃’字刚要说出口,唐靖便反应过来,狠狠瞪了叶笙一眼,冷哼一声,抿唇 不语。 “说起来,这样的肉我们也没吃过,因此好奇问一问你,好吃吗?” 唐靖一愣,很快想起他吃的肉,是从一个单独的盒子里拿出来,拿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是片好了片的,上面还有碎冰沫子,跟其他的肉是一整块新鲜的拿过来,边切边烤不同,而且这肉鲜红鲜红的,跟他见过的肉很不一样,味道也特别的鲜嫩美妙,让人一吃就停不下来。 更诡异的是,从头到尾,那些铁卫只烤这些肉,压根没碰过。 唐靖心头涌起不详的预感,死死瞪着叶笙,声音发颤,“这,这是什么肉?” “我也不知,你若想知道,就去问问屠夫吧。” 叶笙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语调微微延长,一脸说不清道不明的笑容,“噢,问不了了,他已经死了。” 唐靖双眼猛地瞪圆,“你,你说什么?” “我说得很清楚了呀。” 叶笙一脸无辜的表情,让人恨得牙痒痒,“这肉是从屠夫宅子的地下冰室里找到的,找到的时候就是这个盒子装着,已经片好了。至于是什么肉,我不清楚,也许是极其珍贵的鹿肉,狍子肉?” 狍子肉?怎么可能是狍子肉?! 第211章 唐靖崩溃了 他又不是没吃过狍子肉! 要知道,屠夫是吃人肉的! 还珍而重之的存在冰室里!可见不仅仅是人肉,还是极其难得的人肉!比如屠夫最喜爱的足月的胎儿的肉! 唐靖的眼睛越瞪越圆,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猛的张口,干呕起来,边呕边吼,“放开我!” 叶笙一扬手,铁卫解下唐靖的手链脚链,唐靖立即蹲在地上,不停的抠着喉咙。 不知吐了多久,地上一堆烂肉泥和酸水,唐靖觉得刚吃进去的人肉都吐得一干二净了,才松了口气的瘫坐在地上。 叶笙一挥手,铁卫再次把吐得筋疲力尽的唐靖架回刑架上,五花大绑,从头到尾,他只是用眼睛狠狠瞪着叶笙,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做完这一切后,铁卫回到火炉边,一群人嘻嘻哈哈的烤肉喝酒,居然吃起了刚给唐靖吃的肉,让唐靖震惊的是,有人还给叶笙夹了块,更让他震惊的是,叶笙居然吃了,还连连点头,“味道很不错,鲜嫩肥美。” “叶笙,你,你这个疯子,居,居然吃人肉!” 唐靖惊恐得连说话都结巴了,“若让人知道你们叶家如此疯狂,连人肉都吃,你们叶家一定会千夫所指,遗臭万年! ” “人肉?” 叶笙笑眯眯的夹起一块肉,塞进嘴里,“驴肉而已,唐四公子多虑了。” “驴,驴肉?” “是啊,驴肉。” “不可能!我吃过驴肉,不是这个味道!” 叶笙白了他一眼,“少见多怪,这个驴肉用了特殊药材做成的汁水浸泡十二个时辰,随后再快速冰冻,再自然解冻,便是这个味道,比寻常驴肉鲜美得多,肉质也嫩得多,这是太医院私藏的方子,皇上爱这一口,我爹也爱这一口,皇上便把方子给了大将军府。” 唐靖瞪圆双眼,“那你跟我说是人肉?” “我没说是人肉啊。” “你说是屠夫宅子的地下冰室找到的!” “哦——” 叶笙拉长尾音,盈盈一笑,“我随口胡说的,抱歉,唐四公子。” 唐靖气得浑身发抖,他刚才吐得天昏地暗,差点连胆汁都吐出来了,结果是叶笙骗他? 看着唐靖气怒的模样,叶笙勾唇一笑,一双眼睛寒光阵阵,“好不好玩?” “好玩个——” ‘屁’字还没说出口,唐靖突然想到什么,喉咙顿时像被人死死掐住似的,再也说不出话来。 叶笙说过,等她把他玩死了,绑上石块,往护 城河一扔,唐家连具尸首都找不着…… 她真的会玩死他的! 这个念头一起,唐靖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别抖啊,抖什么呢?我又没对你做什么。” 叶笙笑盈盈道,脸上的笑容如春花般动人,美不胜收,唐靖却只觉得头皮发麻,丝毫不觉得美。 这个女人,太可怕! 她就那么笑盈盈的玩着你,像玩一件玩具一样,这里拉扯一下,那里戳一下,兴致勃勃,好像很好玩的样子,你永远不知道她下一步要做什么,也永远不知道这样煎熬的日子,何时才到尽头。 “叶笙,你放了我,今晚的事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也不会跟父亲和老爷子说,你放心,唐家绝对不会找你的麻烦……” “想要我放了你啊?” 叶笙嘴角一勾,笑得意味深长,唐靖直觉不妙,果不其然,叶笙下一句话便是:“我说过的,等你告诉我我想要的答案,我自然会放了你。” “我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放了我……” “哎。” 叶笙长长的叹息一声,伸出手,一个铁卫将烧得红彤彤的刑具放在他手上,唐靖情不自禁的抖了抖,叶笙观赏着刑具,也不知那有什么好看的,幽道 ,“是不知道,还是不能说?虽然这两者之间有很大差别,可在我这里,就是没差别。不知道也得知道,不想说也得说,反正,我想要的答案,你必须给我!若是不给——” 她举着刑具凑近唐靖,勾唇一笑,明明笑靥如花,妩媚动人,却吓得唐靖脸都白了,“叶笙,你,你拿远点。” “拿远点?好,听你的。” 见她这么好说话,唐靖虽然觉得古怪,但还是长长的松了口气,谁知那口气还没完全吐出来,便感觉到某一处热得不行,低头一看,只见叶笙手里的刑具,离他那一处不过寸余的位置,这么近的距离,若是叶笙一个手抖,怕是通红的三角铁块就要烙在他身上了。 热浪滚滚,唐靖只觉得快要着火了。 “你,你拿远一点。” 叶笙勾唇一笑,猛地把铁块往前一送,唐靖吓得一声大叫,想象中的剧痛却没传来,他壮着胆子朝那一处看去,只见三角铁块停在半空中,离他的裤子只剩一条缝的距离。 只差那么一点点就…… 唐靖心有余悸的松了口气,被叶笙整了这么一出,唐靖浑身发软,一点力气都提不上来。 很快,更猛烈的热浪袭来,唐靖拼了命往 后缩,却还是躲不过这股热浪。 他几乎能感觉道热浪要将他薄薄的裤子烧毁,火星子似乎穿透裤子喷溅在他的那一处上,让他感觉那个位置火辣辣的痛,仿佛正在被炙烤。 更让他恐惧的是,叶笙拿着铁块的手一直晃来晃去,让他分外担心她一不小心,就…… 在这个心惊胆战的时刻,唐靖脑子里居然冒出之前铁卫们烤的猪鞭羊鞭牛鞭…… 焦香四溢,油光直冒,再撒上辣椒粉孜然粉干姜粉干蒜粉,特别的香,他当时还有点嘴馋,吞了好几次口水。 唐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种关键时刻,想到那个不合时宜的画面,也许是他快要崩溃了,也许是他已经崩溃了,脑子也不受控制了。 “我不想听废话,也没什么耐心,我想要的东西必须拿到,所以……” “我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都这个时候了,还这样嘴紧。我都不知道唐四公子是这样硬气的人物!既如此,我就成全你的骨气!” 叶笙勾唇一笑,在唐靖恐惧的目光里,猛地将通红的铁块往前一送。 “我说!” 一股腥臊味传来,唐靖整个人像被抽空,两眼无光,喃喃道,“我说,我全都说!” 第212章 自己想死,还连累本王! 康王府。 萧桓正在饮酒作乐,屋子里放了好几个火盆,暖融融的,地上还铺着厚厚的毛毯,素日里伺候他的侍婢,全都穿着薄得透明的纱衣,或唱曲跳舞,或跪在地上给他斟酒夹菜,给他揉捏腿。 若是萧桓来了兴致,便会将看中的侍婢,推倒在毛毯上,连衣服都不脱,欺身压上去…… 等到完事了,便一脚踹开光溜溜的侍婢,继续饮酒作乐。 萧桓手段粗暴,被他宠幸的侍婢定然一身青紫,可那侍婢既顾不上处理伤口,也顾不上清理身子,捡起地上被撕裂的纱衣重新穿上,继续小心翼翼的服侍着萧桓。 这王府里的侍婢,稍微有点姿色的,通通都被萧桓沾了手,可无人敢说不,甚至还要变着法子讨萧桓开心,生怕他玩得不尽兴,一怒之下把人丢去喂獒狗,被喂了獒狗,或是赏了暗卫享用,被活活折磨死的侍婢,不是一个两个,而是多得已经无法去数,也不敢去数。 这座外人眼里华丽无比的王府,在侍婢们眼中,不过是一座囚笼,还是无法逃脱,永远没有尽头的囚笼。 她们这些柔弱女子,除了因家贫被家人卖进王府的,更多的是 被人贩子从各地贩来,像牲口一样卖进王府,卖的还是死契。 可无论是活契还是死契,都没什么区别,总归是逃不出这座王府,就算有家人来赎,那家人当晚不是起火,全家人葬身火海,就是遇上打劫的,全家人都死在劫匪的刀下。 渐渐的,侍婢们全都死了离开王府的心思,反正逃不出这座囚牢,又何苦连累家人? “王爷。” 一个黑衣男子无声无息的出现,无视满屋子衣衫薄透的侍婢,目不斜视的站在萧桓面前。 侍婢们一见此人,全都缩了缩身子,若说康王是魔头,这人便是为虎作伥的头号打手——康王府的暗卫首领! 康王阴狠变态,以折磨人为乐,此人也不相上下,死在他手里的侍婢尸骨能堆一屋子。 “没看见本王在饮酒吗?若无紧急事情,不要打扰本王!” 萧桓醉醺醺的说道,右手还在给他斟酒的侍婢身上狠狠掐了一把,那侍婢白皙的肌肤,顿时一片青紫,明明疼得额头都冒冷汗了,面上却半分痛楚都没有露出来,反而是一脸妖妖娆娆的媚笑,好似萧桓掐得她极舒爽。 萧桓一见,眼里火光腾的升起,一把将侍婢 推倒在地,让她趴在地上,便要…… “王爷!唐靖昨晚上失踪了!” 暗卫首领一开口,萧桓动作一顿,脸上的神情变幻不停,“你确定?” “属下万分确定!如今,唐老爷子正派出所有唐府暗卫暗中搜寻,可还是找不到唐靖的踪迹,唐靖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与此同时,叶笙不在大将军府!自从昨晚天色擦黑,叶笙带人离开大将军府后,就不知所踪。属下猜测,唐靖的失踪和叶笙有关……” 萧桓脸色唰的煞白如纸,“你是说,唐靖被叶笙抓走了?不是说唐老爷子为了保护唐靖不落在叶笙手里,将人拘在唐府吗?他怎么跑出去的?” 暗卫首领不屑的一笑,冷冷道,“听说是换成小厮的衣裳,偷溜去玉仙楼见红烟姑娘,想必是想做红烟姑娘的第一位恩客!” “蠢货!废物!混蛋!王八羔子!” 萧桓破口大骂,一脸气怒,“自己想死就罢了,还要连累本王!” “王爷,现在该怎么办?属下可不觉得唐靖能扛住叶笙的手段,不把王爷供出来。” 刚要继续骂的萧桓,声音一窒。 屋子里的侍婢们全都察觉不对,个个缩着身子,屏 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出,生怕被萧桓迁怒。 可即便如此,萧桓还是一脚踹开跪趴在地上的那名侍婢,紧接着一连踹倒了好几个侍婢,侍婢们很快爬起身,恭恭敬敬跪好,身子抖成筛糠一样。 “混蛋!王八蛋!没用的东西!本王被你害死了!” 萧桓还不解气,边骂边踢到一个侍婢,狠狠踹着侍婢的肚子,一下又一下,很快,侍婢就一动不动了,眼皮也合上了,不知是死是活。 整个过程,无人敢发出一点声音,就连被踹的侍婢,从头到尾,也没吭过一声,即便痛得浑身发抖,也是死死忍着。 她还有家人,生怕惹怒了康王,连累了家人。 就算是死,死她一个便够了,这是所有尚有家人的侍婢们的想法。 萧桓看也不看那侍婢一眼,在他眼里,一个低贱卑微的侍婢死了,不过是踩死一只蝼蚁,死不足惜。 更何况,能死在他堂堂皇子的手里,也是这些卑贱之人的荣幸! “王爷,这丫头已经没气了。” 管家进来,伸出手指在侍婢鼻子下停顿片刻,恭恭敬敬道。 “晦气!” 萧桓恶狠狠的骂道,“本王已经够倒霉了,她还来触本 王的霉头!把这贱婢的尸首拖去喂獒狗!还有——” 萧桓略一顿,恶狠狠的说道,“本王记得这个贱婢是有家人的,这样不识抬举的贱婢,她的家人也没必要活着了,给本王处理干净!” “是!” 管家一挥手,一个下人进来,粗鲁的拖走侍婢的尸首,管家朝萧桓恭恭敬敬行了一礼,也退了下去。 剩余的侍婢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踢死了一个人,又发作了几条人命,萧桓一肚子怨气怒气似乎发泄了不少,一摆手,“全都给本王滚出去!” 侍婢们先是一怔,像是没反应过来,随即争先恐后往后跑,生怕落后。 在她们看来,这是康王难得的恩赐,若错过这个机会,怕是会落得和死了都连累家人一起下地狱的那个侍婢一样的下场。 “事情紧急,片刻也耽误不得,王爷该早下决断才是!若是叶笙从唐靖口里问出话来,杀到康王府,到那时王爷恐怕……” 暗卫首领没有说下去,萧桓脸色一白,若是叶笙杀上门,他根本跑不掉! 此时,已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该拿出娘亲藏了多年的杀手锏了! 萧桓一咬牙,“备马,本王要进宫!” 第213章 陈年秘闻 皇宫,御书房。 灯火通明,皇帝落下最后一笔,将批好的折子放在一旁码得高高的折子堆上。 “最后一本了吧?” 皇帝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说道。 总管太监李成英忙道,“是最后一本了,皇上您快去安置,这都丑时三刻了,离上朝只剩两个时辰,这一天天的,皇上总这么熬,身子哪里熬得住?” “也就今日的折子多些,才多批了两个时辰,往常朕可没批到这时候,也就这么一两回,你个老东西就这么多话说?聒噪得很!” 皇帝嗔骂道,李成英微微一笑,笑得恰到好处,既恭敬,又不显得过于谄媚,“老奴要不念叨着,皇上您啊,就更不顾惜自己身子了,老奴打从皇子府就伺候皇上,伺候了您几十年,还不知道皇上您?” “得,你这老奴,还打趣起朕来了。” 李成英装腔作势的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哎哟喂,老奴仗着服侍皇上多年,忠心耿耿,胡言乱语了,该打该打!” 皇帝哈哈一笑,指着他,“要真心想打嘴,就打重些,别跟挠痒痒似的。” “还请皇上的龙爪赏老奴个耳刮子。” “你还得寸进尺了!朕的龙爪可不是 那么好赏的!” “皇上不赏龙爪,那还请皇上的龙足移步寝殿,老奴服侍皇上歇息。” 皇帝哈哈一笑,扶了李成英的胳膊便要去寝殿,突然外面传来护卫的呵斥声:“是谁?竟敢擅闯御书房!” “是本王!” 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传来,紧接着,那声音拔高了好几分,“儿臣有要事求见父皇!求父皇恩准面见!” 萧桓! 皇帝面色微微一沉,看了李成英一眼,“朕不想见他,你去打发了他。” 李成英眼中光芒微微一闪,恭恭敬敬应了声是,大步往外走。 皇帝目光沉沉的望了御书房的正门一眼,转身往后面的寝殿走去。 刚走出两步,便听见萧桓高声道,“父皇,儿臣真的有要事求见,父皇还记得天启十四年六月十四日,御花园西北角的兰苑发生了何事吗?” 皇帝脸色唰的沉了下去。 御书房外,李成英也听见了萧桓的话,心中一咯噔,天启是先帝的年号,天启十四年,那是二十年前,那一年的确发生了一件事,可跟皇上没什么关系,康王为什么这么说? 李成英压下心里的疑惑,继续劝说着萧桓,“康王殿下,皇上批了一夜的 折子,龙体劳累,真的要安歇了,您有什么事,明日再来……” “让他进来!” 皇帝的声音猛地传来,李成英不由得一怔,等他反应过来,萧桓已经一脸喜色,三步并作两步的跨入御书房。 李成英刚要跟进去服侍,便听见皇帝冷冷道,“李成英,把门关了,外头守着。” 李成英眼里光芒飞快一闪,恭恭敬敬应了声是,闭上房门,守在外头。 屋子里,萧桓一到皇上跟前,就噗通一声跪下,“儿臣见过父皇。” “父皇?” 皇帝冷笑一声,“你心里有当朕是你的父皇吗?” 萧桓心头一凛,面上的恭敬不减反增,语气也愈加恭敬,“父皇永远是儿臣的父皇,儿臣待父皇的恭敬孝顺之心,也永远不变。” “是吗?” 皇帝拉长声音反问,面上的神情似笑非笑,冰冷威严的目光落在萧桓乌黑的头顶上,像是要将他的头颅按在地上。 萧桓低垂着眼帘,掩去眼底的愤恨和不甘,语气恭敬中多了分卑微和讨好,“儿臣不敢撒谎。” 皇帝冷哼一声,没有言语。 萧桓心中思绪万千,沉浮不定,最后一咬牙,小心翼翼的抬头看向皇帝,见皇帝 脸色冰冷,厌恶的神色丝毫不加以掩饰,萧桓心中闪过一丝强烈的恨意,“儿臣知道父皇指的是什么。父皇放心便是,儿臣一心为父皇的圣名着想,绝不让父皇的圣名有污!否则,儿臣不配做父皇的儿子!” “你敢拿此事威胁朕,就已经不配做朕的儿子了!” 皇帝冷冷道。 萧桓心中发出一声嗤笑,面上却恭恭敬敬道,“父皇言重了,儿臣并没有威胁父皇,儿臣只是和父皇商讨此事的解决方法。” “商讨?” 皇帝冷笑一声,“朕竟不知二十年前的陈年旧事有什么好商讨的!桓儿,你既然说出了此事,想必是要拿此事交换些什么了,说吧,你想要什么?” “儿臣什么都不想要,儿臣只是一心为父皇着想,不愿此事流出宫廷,被旁人知晓,污了父皇的名声。” “呵——” 皇帝嘲讽的轻嗤一声,“朕竟不知你有这样‘孝顺体贴’的心!” ‘孝顺体贴’四个字,皇帝刻意加重了语气。 萧桓低垂的眼帘中,寒光一闪,“儿臣的心,不掺杂半分假,时日久了,父皇就知道了。” “是吗?” 皇帝冰冷威严的目光落在萧桓的头顶,盯了 片刻,才移了开去,淡淡道,“既如此,你便与朕好好说说,天启十四年六月十四日,御花园西北角的兰苑发生了何事,时日太久,朕都忘了。” 萧桓缓缓抬起头,勾唇一笑,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像是要吃人的野兽,皇帝眉心顿时一拧。 “父皇放心,儿臣会让父皇想起来的。” 皇帝的脸色微沉,眼里寒光阵阵,“既如此,那朕就多谢桓儿你了。” “父皇言重了,儿臣如何担得起父皇的谢字。” 皇帝冷哼一声,没有言语。 “父皇先听儿臣说,若有说错的地方,还请父皇指正。” 皇帝眼中寒光骇人,一个‘好’字轻轻落下,“那你好好说,朕也好好听着,若有说错之处,或是胡言乱语,朕可不轻饶你。” 说这话时,他面上带笑,似乎在打趣萧桓,唯有萧桓清楚,他这个所谓的父皇,恐怕已经起了杀心。 那又如何? 他既然选择进宫,选择拿那桩陈年秘密要挟父皇,自然是做了完全的准备! “这就说来话长了,都说寻根究底,那此事就要从天启七年说起,那一年,皇爷爷下江南,江南的官员们进献了一位女子,堪称绝色……” 第214章 宫中丑事 皇帝脸色阴沉得滴水,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可见内心盛怒。 萧桓恍若未见,继续说道,“皇爷爷对此女一见倾心,带回宫中,不顾此女身份卑微,一入宫就封为嫔,且因此女名字里带了兰字,又酷爱兰花,便以兰为封号,还为她打造兰苑,从天下各地重金悬赏养兰花的高手,招入宫中,专门为她养殖培育兰花。” “此女一入宫,便宠冠六宫,让六宫嫔妃形同虚设,不到一个月,便晋为兰妃,半年之后,兰妃一朝有孕,皇爷爷更是不顾满朝文武的反对,以及皇祖母的直言进谏,将兰妃晋为兰贵妃。” “因兰贵妃胎像不稳,身子羸弱,皇爷爷便让兰贵妃与他一同住在只能皇帝居住的乾宁宫,让乾宁宫的龙气为兰贵妃及兰贵妃腹中的胎儿庇护,这可是身为皇后的皇祖母都不曾有过的待遇。” “十个月之后,兰贵妃产下一个男婴,便是皇爷爷的第九个皇子,皇爷爷更是大喜,不顾皇后还在,皇后不能与皇贵妃同时出现的组训,非要册立兰贵妃为皇贵妃,即便满朝文武都反对,皇爷爷也一意孤行,最后,还是当时身为太后的太皇祖母出来阻 止,直言皇爷爷若非要兰贵妃晋为皇贵妃,也不是不行,只是这份荣宠,只能是死人才有的哀荣!皇爷爷若一意孤行,她便一条白绫赐死兰贵妃,让她去地底下当皇贵妃!” “太皇祖母如此强硬,皇爷爷不敢违逆,更舍不得兰贵妃死,只能作罢。都说盛极必衰,可兰贵妃的恩宠,并没有因此衰退,反而愈演愈烈,从兰贵妃入宫那一刻起,六宫便是虚设,六宫嫔妃怨声载道,就连兰贵妃身子不适,不能服侍的日子,皇爷爷也去她的宫里陪她。” “自从九皇子出世后,宫里再没有妃嫔有孕,也没有皇子皇女出生,由母及子,皇爷爷宠爱兰贵妃,对这个孩子也爱若珍宝,亲自教导,加上此子天资出众,过目不忘,宫内朝堂都流出一种传闻,说皇爷爷想改立太子。” 皇帝眼中寒芒一闪,“你从哪里听来的胡言乱语?不知所谓!” “父皇息怒,这样的传闻自然是子虚乌有。皇爷爷哪里会改立太子呢?父皇是嫡子,又是长子,皇祖母贤良淑德,母仪天下,皇后之位坐得稳稳当当,任她兰贵妃再得宠,也不过是个妾而已,又岂能越过皇祖母去?” “再者,兰贵妃有了皇爷爷的恩宠还不知足,居然和侍卫私通!” 皇帝的身子猛地绷紧,一双眼寒光万丈,死死盯着萧桓,萧桓恍若未见,脸上露出一缕说不清道不明的笑容,“天启十四年六月十四日,御花园西北角的兰苑,兰贵妃被宫人撞见,与一男子抱在一起。” 皇帝的右手,死死抓着龙椅的扶手,萧桓似笑非笑的目光在他青筋毕露的手背上略微一顿,便移了开去,“后来,宫人证实,那男子是宫中侍卫,生得年轻英俊,高大威武,难怪兰贵妃与他私通,毕竟,皇爷爷年纪比兰贵妃大了二十来岁,心有余而力不足,如何能满足得了兰贵妃……” “闭嘴!” 皇帝厉喝道,一双眼冷得刺骨,“岂可胡言乱语,诬蔑一个女子的声誉?” 萧桓不以为意,低低应了声‘父皇所言极是’,继续说道,“那侍卫也认了罪,被皇爷爷五马分尸!自此,兰贵妃被冷落,郁郁成疾,不到一年便香消玉殒!” “胡说八道!朕怎么不知道宫里发生过这样的事?桓儿,你不要道听途说!” 皇帝冷冷道,浑身绷得紧紧的。 “皇爷爷对那兰贵妃还有 一丝情意,将此事压了下来,也没降兰贵妃的位份,甚至连她的贵妃份例也没降,依然享受着荣华富贵,只是自此冷落了她,连带着她所出的九皇子也一同冷落了。” 说到这,萧桓瞥了皇帝一眼,“不过,就算皇爷爷将此事压了下来,宫里的老人们还是知道的,至于父皇您是真不知情,还是假不知情,儿臣就不清楚了。” “你!” 皇帝霍然起身,冷得刺骨的目光落在萧桓脸上,萧桓神色平静的任由他看着,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一丝讥诮的笑意。 良久,皇帝缓缓坐了回去,一双眼阴沉沉的,“继续说!” “不过,宫里还有另一种传言,说与兰贵妃私通的其实不是侍卫,而是一位皇子。” 刚坐下的皇帝,再次猛地起身,凌厉威严的目光,如利刃般射向萧桓。 “当然,儿臣也知道这样的传言是无稽之谈,只是那散发传言的人言之凿凿,还说天启七年,皇爷爷下江南,还带着几位年长些,经得起旅途奔波的皇子,其中有三皇子,二皇子,还有……父皇您。” 皇帝目光愈发冰冷阴沉,萧桓恍若未见,“那位兰贵妃实在是绝色,勾魂得 很,不仅勾了皇爷爷的心,还勾了某位皇子的心。” “自从兰贵妃入宫后,那位皇子便时不时偷偷的去看兰贵妃,也不向前,只远远的看着,聊解相思之苦。只可惜,兰贵妃偶然间得知后,便很少出自己的宫殿了,让那位皇子的一片相思化为云烟。那位皇子求而不得,相思之心越演越烈,最后竟到了疯魔的地步,趁着兰贵妃去兰苑打理心爱的兰花时,让人引开宫人和侍卫,偷偷潜入兰苑,欲行不轨之事……” 皇帝脸色阴沉得发黑,双手死死的攥紧。 萧桓抬起脸,意味深长的瞥了皇帝一眼,“幸好兰贵妃拼力挣扎,才逃过一劫,只可惜这一幕却被宫人撞见。皇子惊慌逃离,将此事说与其母听,其母为了保住儿子的地位,也为了除掉兰贵妃这个眼中钉,收买了宫人和侍卫,以及兰贵妃身边的宫人,言之凿凿兰贵妃和侍卫私通,还拿出诸多证据,又拿兰贵妃的幼子威胁,逼兰贵妃不得不沉默,不敢说出真相。” “皇爷爷本想彻查,太皇祖母却发了话,若皇爷爷非要彻查,让这等丑事传出宫闱,惹天下人耻笑,她便一道懿旨赐死兰贵妃!” 第215章 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太皇祖母还说,此事人证物证俱在,兰贵妃又不否认,那便是板上钉钉的真相了!” “侍卫当场就被皇爷爷下令五马分尸,至于那撞见那一幕,却作证和兰贵妃抱在一起的男子是侍卫的宫人,也在几日后得了急症暴毙,至于兰贵妃身边指证她,并拿出侍卫写给兰贵妃的书信的宫人,也在不久后的某个晚上掉进御花园的荷花池,淹死了,这事的真相,便就此淹没了。” “真相?何为真相?” 皇帝冷笑一声,“你从哪里听来这样的无稽之谈?自己听了便是了,还来朕面前胡说八道!” “父皇教训得是,这些的确是无稽之谈。” 萧桓恭恭敬敬的说道,“其实,儿臣听的不只这些,还有一些陈闻旧事,不过,既然父皇不想听,那儿臣便不说了,免了污了父皇的耳朵,儿臣告退。” 萧桓说着,恭恭敬敬行了一礼,便要离开。 他不急不慢的走着,等着皇帝开口叫他,果不其然,快到门口时,皇帝的声音响起。 “朕整日闷在宫里,也有些无趣,你说便是,就当给朕解闷。” 皇帝语气温和,就像一个慈爱的父亲,可一 双眼睛一片冰霜雪沫,冷得刺骨。 “父皇既开了口,儿臣不敢不从,可万一儿臣说的不是父皇喜欢听的,惹父皇不悦,那儿臣可就万死难辞其咎了。” 萧桓笑盈盈道。 皇帝目不转睛的盯着他面上的笑容,目光暗藏凌厉,良久,才冷冷道,“就算有什么不中听的,朕赦你无罪!你放心说便是!” “那儿臣就说了。” “说!” 萧桓抬起头,看向皇帝,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让人生厌,“儿臣听说,其实兰贵妃不是病死的,是被人毒死的。” 皇帝眼中寒光一闪,过了片刻,才冷冷道,“胡说八道!自从兰贵妃被父皇冷落后,便终日郁郁寡欢,因此得了心疾,她一日不复宠,心疾便一日重过一日,最后流连病榻,连起身都起不得了,连太医都说了,她是病死的!” “父皇息怒。” 萧桓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道,皇帝目光冰冷,眼底杀意更浓烈。 萧桓也感觉到了,心中瑟缩了一下,转念一想,不博这一把,这辈子永远被人踩在脚底下肆意欺辱,反正,父皇从不曾喜欢过他,也不曾真心当他是儿子,他又何必为这 个所谓的父亲着想?不如把这桩陈年秘闻,利用到极限!为自己谋取一席之地! 反正父皇本就厌恶他,再厌恶几分又如何? 打定了主意,萧桓勾唇一笑,“儿臣也只是听说而已,毕竟,只有死人的嘴才是最严实的,她若不死,说不定哪日就会说出真相,父皇您说呢?” “真相?” 皇帝冷笑一声,目光森冷阴沉,“真相便是她与侍卫私通,秽乱宫廷,先帝仁慈,不仅饶了她一命,还让她直到死,都保留着兰贵妃的位份!也不曾降罪她所出的皇子!” “父皇所言极是,只是,皇爷爷如此宠爱她,就算她犯下私通大罪,皇爷爷都没处死她,还让她保留贵妃的待遇,谁知道哪日皇爷爷又心软了,重新宠爱她了,连带着她所出的皇子,也会再次耀眼无比,连皇太子的光芒都压下去,改立太子之说,又会被重新提起,到那时,九皇子已长大成人,又有荣宠后宫的生母,谁还能压制得住?所以,儿臣觉得,这兰贵妃,不死也得死!” 萧桓抬起眼帘,目光阴恻恻的,“谁叫她宠冠六宫经年不衰?谁叫她夺了别人的宠爱?生的儿 子也夺了别人的光芒?她不给别人活路,别人自然也不用给她留活路!就像太皇祖母所说,这样的妖孽,迷惑一国之君,祸国殃民,死不足惜!父皇,您觉得呢?” 皇帝薄薄的唇抿成一条直线,没有言语,一双眉微微拧着,神色阴沉如水。 “后宫前朝,人人都想要她死!人人都觉得她是祸国妖姬!前朝,只要她死了,这天下就太平了,皇爷爷也会成为千古明君!后宫,只要她倒下,就能打破六宫独宠的魔咒,皇爷爷就能雨露均沾了,所有后妃就能得到帝王的雨露恩泽。所以,当私通一事传出,人人都踩上一脚,人人都去作证,言之凿凿,说亲眼看见她与侍卫眉来眼去眉目传情,人人都落井下石,人人都推波助澜!” “也许皇爷爷一开始是不信的,可又如何?他信与不信都不重要,只要朝堂后宫信了,前朝后宫一心要兰贵妃死,皇爷爷也许可以对抗前朝后宫,可只要太皇祖母出手干涉,皇爷爷就必须妥协!” “也许,一开始前朝后宫是想要了兰贵妃的命,以绝后患,可皇爷爷不肯妥协,最终太皇祖母出手,让双方各 退一步。皇爷爷能留住兰贵妃的性命,可也必须绝了兰贵妃的荣宠,至于她所出的九皇子,嫡庶乱了,东宫不稳,则江山不稳,太子之位必须稳如泰山,其他妾室之子,再出众,也不能威胁到太子之位。” 说到这,萧桓勾唇一笑,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皇帝阴沉的脸上,“父皇您觉得,太皇祖母是否知道事情的真相?” 皇帝没有言语,锐利森冷的目光如刀锋般刮过萧桓面上,让萧桓觉得面上像被刮掉了一层皮,千钧威压当头压下,让他的脑袋沉得都快抬不起来了,但他还是硬撑着抬起头,与皇帝直视。 这是他的机会!也是他唯一的机会! “儿臣也不知太皇祖母是否知情,只知道此事发生后,太皇祖母便免了皇祖母的请安,让她在自己的寝宫抄佛经,一抄便抄了三年。还让父皇您去皇陵守陵三个月,说是大燕治国以孝为先,让父皇您以太子之尊,为天下做表率,让天下人都知道孝道,孝之大义。” 说到这,萧桓冷眼看着皇帝愈加阴沉的脸色,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道,“太皇祖母当真用心良苦!父皇,您说是吗?” 第216章 你不配做朕的儿子 第 皇帝面无表情的盯着萧桓让人生厌作呕的嘴脸,冷冷道,“你想说什么?” “哎——” 萧桓做作的长长叹息一声,“儿臣只是觉得情意二字当真无趣,人啊,最是深情也最是无情,当初对兰贵妃一见倾心的那位皇子,可算得上是一片深情,就算兰贵妃入宫多年,还生了子嗣,依然对她念念不忘,为之走火入魔。可是,当事情被人撞破,最想要兰贵妃死的人,却也是他!父皇,您说讽刺不讽刺?” 皇帝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听说那害死兰贵妃的毒,就是他让人从西南苗疆寻来的,无色无味,无声无息,中了那毒和得了心疾一模一样,连太医都诊断不出来!中毒之人,身体渐渐衰败,就跟病入膏肓一样,积重难返,哪怕华佗在世也无力回天!当真好手段!” 说到这,萧桓还鼓了鼓掌,让皇帝的脸色更阴沉,看他的目光恨不得杀了他。 萧桓恍若未见,继续说道,“其实,这事也情有可原,要换做儿臣,儿臣也会这么做,女人,生得再美再倾国倾城,那也比不上皇位重要!只要登上龙椅,什么样的美人得不到?若是这美 人还挡了自己的路,还有可能将来有一日反咬一口,那自然是除之而后快了!父皇,你说对吗?” “拉拉扯扯,颠三倒四说了这么多不着边际的话,你到底想说什么?” 皇帝声音冷得刺骨。 萧桓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说道,“儿臣想说的,父皇比谁都清楚,不是吗?” 皇帝冷哼一声,没有言语。 萧桓勾唇一笑,继续说道,“儿臣想要的,父皇也比谁都清楚,不是吗?” 皇帝冷酷的眼睛死死盯着萧桓,过了不知多久,才冷笑一声,“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好,朕身为父亲,也不好太过吝啬,你想要什么?” 萧桓‘咚’的一声将头重重磕在地板上,高声道,“儿臣想求父皇庇护!” “庇护?朕老了,哪里庇护得了你?再者,你如此聪慧精明,哪里需要朕的庇护?” 皇帝面无表情的说道,声音无波无澜。 萧桓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的看向皇帝,大声道,“父皇既然能庇护另一个儿子,为何不能庇护儿臣?儿臣也是父皇的儿子!” “他是他,你是你,你与他不同!” “有什么不同?无非是父皇喜爱他,厌恶儿臣,才会如 此!” 萧桓大声说道,皇帝嘴唇抿成一条线,神色漠然。 见他如此,萧桓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恨意,“儿臣知道他深得父皇喜爱,儿臣也知道屠夫本就是他的人,他把屠夫放到儿臣身边当耳目,监视儿臣!因此,儿臣才不甘心,用尽手段拉拢了屠夫,让他背叛原主,为儿臣所用!屠夫差点弄死唐斯,惹来叶笙的围捕,他恐怕比儿臣更坐不住吧?等到屠夫落到叶笙手里,他就更坐不住了!那一日,派去杀屠夫的人,有一波是儿臣的,有一波是父皇的,还有一波是他的吧?” 皇帝沉默不语。 “儿臣也不怕父皇知道,儿臣知道屠夫对唐斯下手的事,甚至于,屠夫本不想搭理他,是儿臣让屠夫下手的!那个小白脸,是叶笙养的面首,是那个贱人的姘头!叶笙差点就成为儿臣的妻子,那个卑贱的庶民,居然敢碰叶笙!父皇您说,他该不该死?” 皇帝依然沉默。 萧桓也不在意皇帝是否接话,自顾自继续说,面容扭曲,狰狞可怖,“儿臣本想让屠夫将他折磨至死,谁知他竟然逃过一劫!他竟然活下来了?还逃回了叶家?还留下了线索 ,让叶笙的人追踪到了屠夫?卑贱之人就是卑贱之人,命如野草,春风吹又生,可恨至极!” “屠夫已经死了,是朕的人杀的,你忘了吗?他一死,事情就了结了。” 皇帝冷冷道。 “父皇,叶笙已经诱捕了唐骏,唐骏不是什么骨头硬的人,他一定会供出儿臣的。” 见皇帝如此冷漠,萧桓心急如焚的高声说道。 “那又如何?你既然有胆量去做,就得自己承受做这件事的后果!” 皇帝无动于衷的说道,让唐家闭嘴,已经是他能做的极限了。 萧桓脸上的神情变幻不停,最后化为愤怒和怨恨,“父皇这是要让儿臣自生自灭吗?父皇是要任由着叶笙那个毒妇对儿臣下手吗?” “朕已经帮过你一次了,你不要不知足。” “父皇帮的是我吗?” 萧桓冷嘲热讽道,“父皇明明帮的另一个儿子吧?父皇生怕被人查出来,屠夫的旧主是他!生怕叶笙抓着不放!父皇何时帮过儿臣?” 皇帝沉默不语。 “儿臣知道父皇不喜欢儿臣的娘亲,也知道父皇不喜欢儿臣,可儿臣终究是您的儿子啊!您就忍心眼睁睁看着一个外人,对儿臣穷追 猛打,甚至要儿臣的命?” “是,你终究是朕的儿子!所以,一直以来,朕虽不喜欢你,也对你有几分怜惜和包容,你用手段骗了叶笙的欢心,骗得叶笙寻死觅活要嫁给你,朕虽然不愿意叶家和任何皇子扯上关系,可你是朕的儿子,朕忍了,还赐了婚,还封了你做康王!你还想怎样?” 皇帝冷冷的看着萧桓,“桓儿,人心不足蛇吞象!” “可您最后还是取消了婚约!不是吗?” “那是你演技太差,连面上的敷衍都不愿做,连迎亲都让人替代,自以为是!愚蠢得让人无语!让叶笙瞧了出来!叶笙不肯嫁了,朕难道要绑着她帮她扔进康王府?” 说到这,皇帝冷笑一声,“若朕真这么做了,恐怕你早就死在叶笙手里,坟头草都长得老高了吧?还能在朕面前上蹿下跳,胡言乱语,以下犯上?” 萧桓冷哼一声,“说来说去,父皇就是护着叶笙一个外人,反而拿自己的亲生儿子当外人!” 听见萧桓这么说,皇帝的目光骤然冷了下来,御书房里的温度也一下冷了下来,“从你今日拿着那桩陈年旧闻来要挟朕,你就不配做朕的儿子了!” 第217章 条件 空气一下安静下来。 屋子里静得能听见窗外的风声,和夜风吹过树叶的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萧桓冷冷开口,“既然父皇不认儿臣这个儿子,那儿臣也不能怎样,对儿臣来说,父皇是父亲,更是君主,儿臣既是儿子,更是臣子,在父皇面前,没有儿臣说话的余地。” 皇帝冷笑一声,“朕见你今日,说的话可不少。” “那是不得已而为之。若是不说,怕是过了今晚,儿臣这条命就没了。” 萧桓说着,重重在地板上磕了三个头,直磕得满头血污,才缓缓抬起头来,说道,“话既然已经说到了这份上,那儿臣也不藏着掖着了。” 他略微一顿,声音提高了一两分,神色变得郑重无比,连带着皇帝的眉心也拧得更紧了些。 “儿臣想要的不多,只有两条,一,请父皇庇护儿臣,保住儿臣的性命!并保住儿臣的地位!儿臣不敢跟太子比肩,但至少得跟二哥,四弟,五弟比肩!” 皇帝轻嗤一声,看萧桓的目光充满嘲讽,“你如何能跟他们比?” 萧桓无视皇帝的嘲讽,继续说道,“二,儿臣的娘亲伺候父皇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为父皇养育子女,答应 的位份实在太低,依儿臣看,她有资格位列四妃之一!” “那个贱人何德何能?” 皇帝重重一掌拍在书案上,一脸震怒,“那个贱人从入宫以来,就扭捏作态,侍寝当日,还百般不愿差点伤了朕,若不是看在她养育了皇子,这些年还算老实的份上,朕早就一杯毒酒她赐死!想做四妃之一,做梦!” 如今宫里,没有中宫皇后,除了皇贵妃,妃位之上便只有宣王的生母宜妃,其余皇子的生母,不过是嫔,萧桓居然想让那个贱人一步登天! 萧桓就像没有看见皇帝震怒的脸色,也没听见他的话,面无表情的说道,“这就是儿臣的两个条件,希望父皇答——” ‘应’字还没说出口,就被皇帝怒气冲冲的打断。 “你别做梦了,朕不答应!” 萧桓扯了扯嘴角,意味深长的一笑,“父皇会答应的。” “朕绝不答应!你再纠缠不清,朕立即将那个贱妇赐死!” 萧桓冷眼看着皇帝盛怒的神色,嘴角慢慢上扬,露出一个大大的灿烂的笑容,皇帝眼中寒芒一闪,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其实,当年兰苑一事,看见一切的除了那名宫人,还有另一个因丢了东西,去兰 苑附近寻找的小宫女!” 皇帝脸色一变。 “说起来,她甚至比撞见那一幕的宫人,还要看得齐全,她看见了整件事情发生的经过,看见了那位高高在上,地位尊贵的皇子急不可耐的冲入兰苑,嘴里还唤着兰贵妃的闺名,兰贵妃大声斥责他,喊宫人来,他却洋洋得意的说道,他已经把宫人遣走,没有人会来打扰他和兰贵妃相会……” “你给朕闭嘴!” 皇帝厉声打断萧桓的话。 萧桓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丝算计的笑容,无视皇帝的呵斥,继续说道,“兰贵妃花容失色,叱骂他无耻,让他滚,他却一把抱住兰贵妃,嘴里还说着什么父皇已经老了,龙榻之上心有余而力不足,你用不着为父皇守活寡,这天下将来就是我的,只要你跟了我,我会让你荣享富贵,你的儿子,我也会让他做最尊贵的王爷……” “朕叫你闭嘴!孽子!” 皇帝抓着案上的砚台狠狠砸向萧桓,萧桓侧身一闪,那砚台擦着他的耳边飞过,砸在地上,裂成好几片,漆黑的墨汁洒了一地。 “父皇息怒,注意龙体。儿臣不过是说出那个小宫女看见听见的一切,说来这小宫女也是幸运,她身形 瘦小,又穿了绿色的衣裳,隐没在花丛里,那个皇子逃离时惊慌失措,并未发现她,她也有几分聪明劲,知道此事严重,一个字也不敢向外吐露,更不敢让人看见她在众人离开后捡到的东西。” 皇帝呼吸一窒,“什么东西?” 萧桓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看向皇帝,薄唇轻启,一字一顿,“一枚玉佩!雕着龙的玉佩!” 皇帝身子猛地一晃,差点站不稳。 当年丢的那枚玉佩,他暗中找了好久都没找到,还提心吊胆了好些日子。 皇帝死死扶着桌案,撑住身子,才没让自己倒下去,让这个孽子看笑话。 “父皇想不想知道,那枚玉佩上雕了几条龙?是天子独有的九龙,还是皇太子的八龙,还是诸位王叔的七龙,封了王的皇子的六龙,不曾封王的皇子的五龙?” 皇帝死死抿着唇,咬牙切齿的瞪着萧桓。 萧桓勾唇一笑,笑容得意嘲讽,“看来,父皇已经知道了,是八条龙!皇太子专有的八条龙!原来,当初与皇爷爷一样,对兰贵妃一见倾心的便是与皇爷爷一同下江南的父皇您!对皇爷爷的妃嫔念念不忘,欲行不轨的也是父皇您!事发后……” “孽畜,你给 朕闭嘴!” 皇帝厉声呵斥,面目狰狞。 李成英听着御书房里的动静,眼中光芒微闪,小徒弟凑上来,小声问道,“师父,皇上似乎动怒了,您真不进去?” 李成英一甩拂尘,不紧不慢的说道,“在御前伺候,别的都不重要,皇上的话最重要,皇上要你进去,自然会叫你。否则,就算里面杀人了,血溅三尺了,你也捂上耳朵,当什么也没听见,若贸贸然闯进去,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丢了性命,可别怪师父没教过你。” 小徒弟神色一凛,恭恭敬敬道,“多谢师父教导。” 御书房里,萧桓饶有兴致的看着皇帝狰狞的面孔,这么多年来,这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这位高高在上,尊贵无比的父皇如此失态,想必他也是第一人吧? 何其有幸! 他装模作样的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事发后,和皇祖母联手对付兰贵妃,收买宫人侍卫诬陷她和侍卫私通也是您!在兰贵妃失宠后,对兰贵妃下毒,要彻底封死兰贵妃的口,也是您!父皇,您真是……” “闭嘴!” 皇帝一声怒喝,一掌击出,萧桓如断了线的风筝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地上,一张口,一口黑血喷出。 第218章 你想要灭口? 萧桓一把抹掉唇边的黑血,面无表情的瞪着气急败坏,一脸怒容的皇帝。 “你还敢这样看着朕!孽子,朕今日就杀了你!省得将来你弑父弑君,祸乱百姓!” 皇帝大声骂道,便要一掌打出。 萧桓冷眼看着皇帝,冷冷一笑,“父皇是想要灭口?” 皇帝那一掌僵在半空中,瞪着萧桓的目光杀气腾腾。 萧桓面露嘲讽的表情,冷冷道,“父皇是在猜测儿臣有没有后招?儿臣也不怕告诉父皇听,就算父皇杀了儿臣和娘亲,也封不住口,儿臣早已安排好了一切,只要儿臣超过三日不出现在人前,儿臣安排的人,便会将那个当年看见一切的小宫女,和那枚雕刻八龙腾云的玉佩,一同送到安乐王府!九皇叔,若是知道当年的事情,不知会有什么反应呢?儿臣猜想,他若是知道他的母妃,被父皇您如此凌辱陷害,下毒取她性命,大概会和父皇玉石俱焚,同归于尽吧?” 皇帝浑身发抖,举着的手掌半天落不下来,“孽子,你敢威胁朕!你这个不孝的畜生!朕可是你的亲生父亲,你居然要将此事捅给萧御?” “父皇此时又口口声声说您是儿臣的父亲了,刚刚父 皇不是还说儿臣没有资格做您的儿子吗?都说皇帝金口玉言,一言九鼎,怎么到了父皇这儿,说变就变了呢?就像一开始,父皇还口口声声说兰贵妃私通侍卫一事,是在诬蔑一个女子,可不到一刻钟,父皇又反口,说当年的真相就是兰贵妃私通侍卫!话都让父皇说了,让儿臣说什么好呢?” 皇帝狠狠瞪着萧桓,眼里的怒火像要将他烧毁殆尽,萧桓心中战栗,面上却露出丝毫不惧,视死如归的表情,“蝼蚁尚且偷生,父皇都要下手诛杀儿臣了,还不许儿臣自己找条生路?” 皇帝死死盯着萧桓,突然冷哼一声,收回那一掌,施施然坐下,一派镇定自若的模样,“就算你找了萧御,又如何?朕才是天子,朕才是皇帝!他不过是个王爷!还是个没有实权的王爷!” “是,九皇叔的确没有实权,一条游龙被困在京城,差点被困成了鱼虾,可龙终究是龙,机会来了,定然腾云驾雾,翱翔云间!父皇嘴上说得这般轻松,可心里当真不忌惮九皇叔吗?若不忌惮,就不会想尽办法将他困在京城了!” 皇帝不屑的冷笑一声,“朕若是真忌惮他,早就将他杀了一了百 了,何必还留着他的性命,让他安享荣华富贵,无非是看在他是朕最小的弟弟的面子上。” “父皇不是不想杀,是杀不了吧?” 皇帝面上的冷笑一滞,萧桓语气嘲讽的说道,“这些年来,父皇派去刺杀九皇叔的杀手,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吧?有一个回来了吗?就算你用千军万马围困九皇叔,九皇叔也能于千军万马中,轻易脱身。” 皇帝脸色唰的沉了下去,“就算他再厉害又如何,他没有实权,朝中无人支持他,他就算知道当年的事,又能耐朕如何?” “朝中的确无人支持九皇叔,那是绝大多数人都以为父皇您是名正言顺的天子!” 皇帝脸色一变,死死盯着萧桓一开一合的嘴。 萧桓嘲讽一笑,“可若他们知道,父皇您的皇位是从九皇叔手里抢过来的呢?若是他们知道,皇爷爷早就立下遗诏,改立九皇叔为太子呢?” “胡说八道!” 皇帝霍然起身,指着萧桓大声怒斥。 “是儿臣胡说,还是真有此事?儿臣听说,其实皇爷爷在驾崩前几年,就已经查清了兰贵妃的冤屈,但当时太皇祖母尚在,大燕以孝立国,皇爷爷不能在太皇祖母活着时, 就和她起冲突,皇爷爷也深知,就算九皇叔再出色,也是妾生子,最重嫡庶的太皇祖母绝不容许改立太子,乱了嫡庶,若是和太皇祖母硬顶,只会伤及九皇叔,因此,皇爷爷只当做什么也不知情,一面让九皇叔外出历练,替他巡视大燕,不经意的放出态度,让朝臣猜测,偷偷靠向九皇叔,一面暗中改了遗诏,并暗地里为九皇叔培养人手。” “皇爷爷驾崩前三个月,太皇祖母崩逝,太皇祖母一葬入皇陵,皇爷爷便打算动手,他先将九皇叔调去江南查案子,以免他在京城受到皇祖母和父皇的暗害,谁知皇爷爷一有动作,父皇和皇祖母便察觉了,父皇和皇祖母手里的秘药当真多,一剂药下去,皇爷爷便轰然驾崩,太医还查不出毒来,只以为皇爷爷因太皇祖母的崩逝心痛过度,父皇将皇爷爷的死捂住,又让叶兆以雷霆手段拿下京城和皇城的兵权。随后,父皇公布皇爷爷驾崩的消息,等九皇叔日夜兼程从江南赶回来,一切已成定局!” 皇帝冷冷的盯着萧桓,“朕知道皇族间一直有流言,说朕这个龙椅是抢了萧御的!可朕要告诉你!你皇爷爷从没动过改立太子 的心,也没有什么遗诏!从始至终,朕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太子,也是唯一的皇太子!这江山,就是朕的!” “是吗?” 萧桓扬唇一笑,“可儿臣怎么听说,这份遗诏就在九皇叔手里?” 皇帝面色陡然一变。 “正因如此,这些年,父皇才不敢对九皇叔下死手,免得激得他不顾一切拿出遗诏,抖出一切,和父皇两败俱伤!也正因如此,这些年,父皇才会对九皇叔宠爱有加,也刻意放纵他的狂妄霸道,胡作非为,刻意让他的名声坏到极致!父皇一面想稳住他,暗中找到遗诏,一面想一点一点的削弱他,一点一点的将他打进尘埃,败坏他的名声,这样就算他将来拿出遗诏,也没有朝臣和百姓支持他!” 说到这,萧桓勾唇一笑,笑容嘲讽,“父皇真是好算计!儿臣自愧不如!” 皇帝眼中喷火,恨不得将他就地处死。 萧桓心里抖了抖,面上露出故作镇定的笑容,“父皇放心,只要父皇答应儿臣的条件,儿臣一定会闭紧自个的嘴巴!” 皇帝面无表情的盯着他,眼中寒光浮沉令人恐惧,良久,皇帝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 “好!朕答应你!” 第219章 只想要你的命 卯时三刻,是上朝的时辰。 上朝的官员,已经入了宫,刚刚还车马官轿来往不停,熙熙攘攘的玄武大道,一下就恢复了寂静,却因天还未亮,加上如今天冷,一般的百姓尚未起身,除了偶有巡城的军士走过玄武大道,大道上见不到几个行人。 萧桓骑着马走在玄武大道上,往街尾的康王府走去,他高高坐在马上,心里说不出的得意。 从今日起,谁还敢小瞧他? 煎熬了多年的母妃,也能一跃封妃! 母以子贵,同样的,子以母贵,他们母子一定能出人头地,最后登上龙椅的那个人也一定是他! 他会把太子,宣王,英王,诚王一个个的拽下来,让这些昔日高高在上,对他不屑一顾的所谓的兄弟们,跪在他的脚下跟条狗一样摇尾乞怜!他们要叫唤得好,他便赏他们一条活路,赏他们一口饭吃,若叫唤得不好,可就别怪他不顾往日的兄弟情义了! 当然,父皇如今受他威胁,更是厌恶他,可那又如何? 父皇的把柄捏在他手里,再厌恶他,不照样乖乖答应他的条件,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虽然志得意满,但萧桓还没丧失理智,或 是自大到以为单凭自己,就能把备受父皇宠爱倚重的那几个兄弟斗垮,抢到那个位置,他得找个靠山,一个强大至极,却又能与他携手合作的靠山! 他很确定,他所提出的条件,一定会让对方动心的! 想到这,萧桓自信的笑了笑。 母妃真不愧是母妃,明明捏着那么重要的秘密,却没有拿出来讨好父皇,换取位份晋升,而是一直忍着藏着,在宫里做个隐形人,窝窝囊囊的活着,不惹起别人的注意,直到他长成了,会算计了,有谋算了,才把这个秘密告诉他,让他换取最大的利益。 也是母妃聪慧,运气也很好,偶然间听见身边的掌事宫女,说起昔年做小宫女时,同屋住的另一名宫女神神秘秘,整日里藏着掖着的,似乎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许是偷了主子的东西,便上了心,查到了那个宫女身上。 母妃的本意只是想逮到这个宫女的把柄,让她为自己所用,谁知竟翻出了那枚皇太子专用的八龙玉佩。 母妃恩威并施,先是一通恫吓,随即一番真情表白,话里话外为对方着想,许是对方藏了多年的秘密,已经快熬不住了,便竹筒倒 豆子的全都说了。 母妃按兵不动的让那宫女继续和往常一样做事,什么变化都没有,也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直到那宫女到了出宫的年纪,才和别的到了年纪的宫女一样出了宫。 自然,那宫女出宫之后的一切,通通都在母妃的掌握之中。 如今,人和物证,都在他手里。 这是他的筹码! 这一次先为他保住性命和地位,为母妃夺得妃位,下一步便让这筹码为他谋求权位! 一步步的,一点一点,终有一天,他会拿到他想要的东西! 萧桓用力握紧缰绳,雄心勃勃,眼中的光芒充满野心和欲望。 晨雾中,前方的街道上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个人影,高挑婀娜,玲珑有致。 薄雾如一层乳白色的纱,将她整个人笼罩在里面,也遮去了她面上的凛冽杀气和眼睛里的冰霜雪沫,只留下朦朦胧胧的剪影,明媚无双,如梦如幻,美得让人心动。 萧桓目光先是一热,随即面露疑惑,继而一脸惊惧,下意识的勒住缰绳,想要掉转马头。 “康王殿下,别来无恙。” 冰凉的声音,如这深秋的寒霜,一粒一粒的落在人的心头,激起一片颤栗 。 萧桓没有应声,转身想跑,却发现退路已经被几个铁卫堵住。 前是狼,后是虎,萧桓拉着缰绳的手不停的抖,忽而想到父皇答应过护住他的性命,那一定已经派了人暗中保护他。 这么一想,萧桓心中的恐惧褪去了大半,冷静下来,微微昂着头,居高临下的说道,“你这毒妇又想对本王做什么?” “不做什么,只是想——” 叶笙从薄雾中走出,黑色的劲装将她的身子勾勒得更加完美,纤细紧致的腰肢,修长笔直的双腿,一步一步的走来,萧桓竟觉得那双腿,似乎踩在他的身上,让他止不住的浑身颤栗,一股难以言状的感觉游走全身。 还有那盈盈一握,比闺阁女子更紧致有力的腰肢,也让萧桓眼里放光。 直到走到离萧桓几步远的地方,叶笙才停下脚步,抬头看向萧桓,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要你的命而已!” “要本王的命?你要得了吗?” 萧桓洋洋得意的说道,灼热的目光在叶笙身上来回打转,像是要用眼神将她的衣服剥干净,其中的欲望丝毫不加以掩饰。 他在故意羞辱叶笙! 铁卫们 面露愤怒,暗中握紧了手里的兵器,只待叶笙一声令下,就冲过去将萧桓斩杀。 叶笙打了个手势,示意铁卫们稍安勿躁。 她似笑非笑的看着萧桓,眼中一缕凛冽至极的寒芒一闪而过,“要不要得了,不在于你,而在于我。我说要得了,那便要得了。” 说到这,她勾唇一笑,笑声如冰珠般砸在萧御心头,“你要不信,尽管试试。” 冷如冰霜的声音,如一盆冰水当头浇下,浇熄了萧桓的所有念想,也让他彻底的清醒过来,想起一个让个惊恐的事实。 叶笙都出现好一会了,为什么父皇的人还不出现保护他?难道他们没跟上他吗?还是…… 萧桓有些不安的四处张望,想要看看父皇的暗卫在哪里,可让他恐惧的是,周围只有叶笙和叶笙的人,父皇的暗卫一个都没出现。 难道父皇想反悔? 他就不怕自己把秘密抖出去? 这么一想,萧桓更加恐惧不安,下意识的大喊道,“救命啊,来——” 在他开口的瞬间,叶笙快如闪电的拔出腰间的乌金鞭,甩向萧桓。 ‘人’字还没说出口,乌金鞭已如毒蛇般缠上萧桓的脖颈,猛地收紧。 第220章 抓捕萧桓 萧桓只觉得颈部一痛,还没反应过来,人已被拉下马,重重砸在地上,砸得他尾椎骨都差点断了,身上痛得几乎散架,他却顾不上这点痛,只因鞭子越缠越紧,几乎勒断他的喉管。 萧桓惊恐万分的瞪大双眼,想要开口求救,却发不出任何一点声音,只得拼了命的去抓扯鞭子。 与此同时,鞭子乍然松开,如受惊的蛇般游了回去。 是父皇的暗卫出手了! 萧桓心中狂喜不已,回头看向后面,“是父皇的人吗——” 空空如也! 他的身后一个人也没有! 怎么回事?父皇派来保护他的暗卫呢? 父皇明明知道叶笙在追杀他,父皇明明也答应了护住他的性命,人呢? 萧桓大惊失色,下一瞬,鞭子再次缠上他的脖子,越缠越紧,紧得他脸色发紫,胸腔里的空气都感觉像被挤压殆尽。 萧桓拼命去拉扯鞭子,却感觉鞭子如有生命力似的,一个劲的收紧,他居然扯不开! 萧桓被勒得两眼翻白,巨大的痛楚中,一个人影出现在面前,高挑婀娜。 叶笙! 萧桓震惊的看着她,目光落在她手里的乌金鞭上,她的鞭子在手里,那是谁的鞭子? “大小 姐,要勒死他吗?” 身后传来低沉恭敬的声音,萧桓这才反应过来,不是鞭子有了生命力,而是有人拿马鞭想要勒死他! 萧桓拼命去抓扯鞭子,可哪敌得过对方的力气。 他哀求的望着叶笙,想要叶笙放过他。 叶笙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神色冷漠,目光冰冷无情,嫣红的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明艳至极,动人心魄的笑容。 她就那么一脸漠然的看着萧桓垂死挣扎,红唇轻启,缓缓吐出一个字。 “好!” 萧桓的瞳孔骤然收紧,不敢置信的看着叶笙。 下一瞬,萧桓便知道叶笙没有在故意吓他,勒住他的人骤然用力,几乎勒断他的喉骨。 萧桓像溺了水,频临窒息的人,拼命挣扎,手脚乱动,拼命想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可一切都无事于补。 离他最近的人是叶笙,他拼命伸出手去,却连叶笙的衣角都碰不到。 叶笙是真的要他死!父皇的暗卫根本没出现!父皇也想要他死!杀人灭口! 正好叶笙想杀他,父皇便顺水推舟,还故意骗了他! 脑子里连续闪过的念头,让萧桓渐渐绝望。 叶笙嘴角噙着笑,冷漠无情的看着他的手慢慢垂了 下去,脑袋也垂了下去。 铁卫松开马鞭,伸手探了探萧桓的鼻息,“大小姐,人还活着,只是晕了!” “本也没想让他这么痛快的死!就勒了这么一会,也不至于昏迷,他是自己把自己吓晕的。” 叶笙不屑的扫了一眼一动不动的萧桓,冷冷道,“带走!” 铁卫粗暴的把昏死过去的萧桓扔上马,一行人上马打算离开,却见叶笙骑在马上纹丝不动,李沧面露疑惑,压低声音问道,“大小姐,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叶笙勾了勾嘴角,脸上的神情显得有些高深莫测,她目光深深的看了李沧一眼,“没什么。” 李沧眼中寒芒一闪。 “走!” 叶笙一夹马肚,身下的浴火如一团火般窜了出去,铁卫们连忙跟上。 一行人穿街过巷,很快就到了北面的城门,此时恰好是开城门的时辰,不用拿出将军府的令牌,几十匹快马一阵风般冲过城门,卷起一阵阵尘土。 “那么多的好马,那么大的架势,是谁家的护卫啊?” 有百姓好奇的问守城的军士,军士一扬下巴,一脸与有荣焉的表情,“还能谁家的啊?自然是我们大将军府的呗!” “我们大将 军府?” 百姓们一拥而上,“军爷是大将军府出来的?” “那是自——” ‘然’字还没说出口,旁人便有人打断了他的话,“你少吹牛了!一天到晚糊弄人!” 说话的是另一个军士,只见他走过来,赶着百姓,态度还算和气,“行了,进城的进城,出城的出城,都赶紧的,别堵着路。” “这位军爷,刚那位军爷真是从大将军府出来的?” “都说了是吹牛了!不过是跟大将军府的小叶将军的跑腿小厮喝了回酒,得了那小厮的酒后承诺,说会把他介绍给小叶将军的副将,他便得了意了,天天以大将军府的人自居!也不想想,大将军府真那么容易进的?别说大将军府了,就连那在驻守边关的叶家军,也不是那么好进的!那叶家军的将士,哪个不是一身的本事?冲锋陷阵,砍杀敌军,不说以一当百,以一当十那是肯定的!” “叶家军的将士有本事,我就没本事了?” 那军士昂着头,“刘老三,你别看不起人!” “我就看不起你了,咋地,你也就是个守城门的本事!” “哼!你给老子等着瞧,你刘老三进不了大将军府,不表示老子 进不了!” “我是进不了,那又怎样?” 两人正吵着,又一队快马出了城,马上的人个个一身黑色罩袍,脸被遮得严严实实,浑身散发出凛冽肃杀的气息,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刘老三目光一闪。 “你说老子进不了,老子偏要进给你看看。” “你就使劲吹牛吧你,老子放水去了,懒得跟你吵” 刘老三口中嚷嚷道,甩开其他军士,扭头往城门一边黑漆漆的角落走去,身后传来那位军士的嘲讽:“这刘老三,天天找着机会就躲懒,一天得撒不知多少回的尿。” 旁边有军士接话,“他那是肾不好!万花楼去多了!” 军士们哄然大笑。 刘老三在角落里站定,解着裤子,一个瘦小的人影,无声无息出现在他面前。 刘老三高壮如山的身影将那人影挡了个严严实实,回头大声嚷嚷,“老子就爱去万花楼,咋了?你们想去还得先问问家里的母老虎呢,不像老子,光棍一个,爱去哪就去哪,爱干啥就干啥,没人管!那叫一个自在!你们这些人,就偷着羡慕去吧!” 说到这,他压低声音飞快说道,“快!抄近路追上大小姐,有人在跟踪她!” 第221章 探子 那人迅速无声的消失。 刘老三提上裤子吹着口哨回到城门,口中嚷嚷道,“这放完了水就是爽!” 话音刚落,一匹快马擦着他冲出城门,马蹄踏起的尘土扑了刘老三一脸,刘老三看着远去快马上的瘦小人影,眼中光芒一闪,口中大声骂道,“没长眼的狗崽子,赶着投胎去吗?” 他擦着脸上的尘土,一脸岔岔不平的骂骂咧咧道,“他娘的,扑了老子一脸的土!回城时最好别走北门,否则被老子逮住,老子把你的脑袋按进马槽里!让你吃一嘴的马粪!” “得了,不就扑了点土嘛,瞧你那娇气样儿,跟娘们一样。” 其他军士哈哈笑道,刘老三一梗脖子,“你才娘们!老子爷们得很!” “是,你刘老三最爷们,一天撒十几回尿,万花楼的姑娘就不烦你?” 那军士挤眉弄眼道。 有人接了话头,笑嘻嘻道,“花楼里的姑娘是做生意的,接的客越多,赚的银子也越多,姑娘们最喜欢刘老三这样的客人了,三两下就完事了,银子赚得那叫一个快,要多来几个刘老三这样的客人,姑娘们很快就能赚够给自个赎身的银两了……” 刘老 三虎眼一瞪,装模作样的长叹一声,“本想过几日发了俸禄,请兄弟们去万花楼喝酒的,如今看来,这银子可以省了……” 军士们对了个眼色,一窝蜂的扑上来,抱腿的抱腿,抱腰的抱腰,抱胳膊的抱胳膊,口中不停的叫着刘爷,刘哥。 刘老三哈哈大笑,嘴里说着荤话,一双虎眼一眼不眨的盯着进出城门的人,眼中光芒锐利无比。 京郊北面的一座别院,假山亭台,九曲流水,可以称得上是一步一景。 萧桓是被一阵咿咿呀呀的唱曲声吵醒的,有些迷茫的四处张望,想要看清楚那曲声从何处飘来。 “不必看了,唱曲的歌姬不在这里,在隔壁的水榭,我怕这儿的事吓到歌姬,唱不好曲子,岂不辜负了这么好的秋色?” 身侧传来的凉凉的声音,立马让萧桓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浑身的汗毛一下竖了起来。 叶笙! 他发现自己躺着,底下的板子很硬,不像是床,倒像是桌子。 萧桓试着挣扎了一下,手脚都被绑得很紧,根本无法挣脱,他一咬牙,扭头看向一旁闭着眼睛听曲的叶笙,“叶笙,你到底想把本王怎么样?” “别急, 先听会曲子,这是昆曲,唱曲的玉珠儿,虽然不是名角,可也不错,康王殿下不妨听听,指点指点。” 说到这,叶笙睁开双眼,凉津津的目光落在萧桓身上,勾唇一笑,笑得萧桓头皮发麻,“我记得康王殿下最喜欢昆曲,觉得旖旎动人,缠绵婉转,极有风情。” “你,你,你怎么知道本王喜欢听昆曲?你在康王府安插探子?” 萧桓结结巴巴的说道,他是爱听昆曲,可怕父皇认为他玩物丧志,三分的不喜变为十分,因此,他喜欢听昆曲的事瞒得很紧,没让任何人知晓。 叶笙怎么知道的?她一定在康王府安插了密探! 是谁? 是管家?还是某个暗卫?小厮?还是那些侍婢? 等他回去,他一定要彻查王府!把叶笙的探子揪出来下油锅! 忽而想到,叶笙既然抓了他来,又岂会放他回去,萧桓顿时万念俱灰。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反正,我就是知道。” 叶笙笑得高深莫测,更让萧桓确定,她一定在自己的王府安插了探子。 叶笙知道萧桓在怀疑什么,不过,这是她喜闻乐见的事,她自然不戳破。 曲声悠扬,琴瑟悦耳。 这个院子与隔壁的院子都有荷塘,琴声和歌声滑过水面,带着一丝水汽,显得更加温柔。 “叶笙,你到底想做什么?快放开我!” “啧啧,怎么每个人落到我手里,都是同样的话?唐骏是这样,您这位康王爷也是这样,真真无趣,就不能来点特别的吗?” 叶笙笑声轻扬,随着乐声一起微微飘荡,分外动听,听在萧桓耳里,却觉得跟夺命魔音差不多。 果然是唐骏出卖了他! 他就知道那个只有一张脸,打仗争权什么都不行的小白脸靠不住! “你到底想怎么样……” “先听曲吧,这么好听的曲子,嗓音,可别浪费了。” 叶笙说着,微微闭上眼睛,一脸享受。 “叶笙你这个贱——” ‘人’字还没说出口,萧桓便被铁卫塞了一嘴的臭袜子,什么话也说不出,只能发出唔唔唔的声音。 他瞪着双眼,恶狠狠的瞪着叶笙,叶笙却似浑然不觉,怡然自得的听着曲,纤长如玉的手指还随着节拍轻轻晃动,不像是今晚要做什么杀人放火,严刑逼供的狠事,倒像是在戏园子听曲享乐,时不时的道两声好,说一声‘赏’。 她越如此 ,萧桓心中越忐忑难安。 曲声悠扬,那位玉珠儿的嗓音也很是清婉旖旎,是萧桓好的那一口,唱的也是萧桓喜爱的《牡丹亭》,还是他最爱的那一段,可萧桓却半点欣赏的心思都没有。 他拼命挣扎,谁知麻绳不仅没有松开半分,反而勒得更紧,手腕被粗糙的麻绳勒出红色的淤痕,火辣辣的疼。 “我劝康王殿下不要白费力气了,这个结是军队绑俘虏特有的,越挣扎绑得越紧,康王殿下若不想手腕的腕骨被活生生勒断,还是消停些吧。不如好好听曲,秋色这般好,曲儿也这般好,康王殿下莫辜负了。” 萧桓停止挣扎,狠狠瞪着叶笙,嘴里呜呜个不停。 “想说话啊?” 叶笙勾唇一笑,笑靥如花,萧桓先是一愣,随即猛地点头。 叶笙唇边的笑容扩大,萧桓心中燃起希望,谁知叶笙后一句话便让他一颗心直坠入谷底。 “抱歉,我不想听。” 萧桓恶狠狠瞪着叶笙,眼里都快喷出火来,他越恼怒,叶笙脸上的笑容就越灿烂。 直到萧桓瞪得眼睛都酸了,仅剩的一丝希望也化为泡影时,叶笙像是玩够了似的,收了笑容,冷冷开口。 第222章 太子 她一开口,就让萧桓欣喜若狂。 “既然康王殿下想说话,那便说吧。” 话音一落,便有铁卫上前拿掉萧桓嘴里那个臭袜子。 一得了说话的自由,萧桓顾不得嘴里那股让人作呕的酸臭气味,张口便骂,“叶笙你这个——” 叶笙凉津津的目光扫了过来,萧桓就像被人掐住脖子似的,即将脱口而出的咒骂,也卡在嗓子眼上出不来。 他瑟缩了一下,心不甘情不愿的改了口,“你到底想对本王做什么?” “我说过了,不想再说第二遍,我相信康王殿下的记性好得很,不至于这么快就忘了。” 萧桓愣了愣,很快回想起来,叶笙说过,她不想做什么,只想要他的命而已。 萧桓整个人都不好了,下意识的挣扎起来,直到绳索越绑越紧,紧得他动弹不得,他才猛地想起一件事。 这个麻绳的结,只会越挣扎越紧! “你知道你躺着的是什么吗?” “本王怎么会知道,叶笙,你快放开本王,你要是现在放了本王,本王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也不会找父皇告状。绑架皇子,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你和叶家根本承担不起!” “是吗?” 叶笙勾唇 一笑,笑容极其不屑。 萧桓心中闪过一丝强烈的怨毒,嘴上却故作关切的说道,“叶笙,你与本王好歹有过婚约,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你我二人之间的缘分,相识一场,本王不忍看你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我的处境就不劳康王殿下操心了,康王殿下还是操心操心自个的处境吧。” 叶笙说着,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丝凉丝丝的笑容,“你躺着的是两张桌子拼成的床,这可是屠夫之前躺过的,你们俩也算是主仆情深,死也死在一张床上!说不定到了黄泉路,也能结伴下地狱!不过,屠夫已经死了好些日子,康王殿下要走快些了,不然追不上他,你们主仆也不能在地底下再续主仆情谊。” 萧桓眼珠子咕噜一转,张口就喊冤,“叶笙你误会本王了,屠夫不是本王的人,本王只是他明面上的主子,其实,他背地里还有个主子!他就是别人派来监视本王的!本王是无辜的!唐斯的事,也跟本王无关,叶笙,你不要错怪了好人……” “好人?你会是好人?我不信你对屠夫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我也不信,他杀的那些人跟你无关!还有,除了皇 上,谁敢派一个屠夫监视堂堂皇子?难道你想说,唐斯差点死在屠夫手里,是皇上的意思?萧桓,就算找借口,也请你不要找个如此经不起推敲的!” 恰好,一曲终了。 水榭的琴声歌声,全部停止。 “曲子听完了,也该做事了。” 叶笙懒得再搭理萧桓,“叫周清过来!把那日给屠夫用的玩意,都给康王殿下用一遍!不,得用两遍,毕竟,康王是主子嘛,主子不能和下人一样的待遇,得比下人的待遇更好才行!” 话音刚落,一早就等在一旁的周清,已经提了工具箱过来,慢悠悠的放下,再慢条斯理的打开,露出一整箱寒光闪烁,奇形怪状的刀具。 “动手!” 叶笙一声令下,周清拿出一个萧桓连见都没见过的钩子,一把扯住萧桓的头发,将他的脑袋扯得微微昂起来。 周清动作太粗暴,萧桓的头皮被骤然扯紧,疼得他哀嚎一声,周清却像没听见似的,抓着钩子猛地往萧桓的头皮钩来,萧桓吓得大叫一声。 “是太子!” 周清抓着钩子的手一顿,钩子的尖儿堪堪落在萧桓的头皮上,差点就钻破他的头皮。 萧桓浑身的冷汗都冒出来 了,大声嚷道,“是太子!叶笙,屠夫真正的主子是太子!跟本王无关啊!本王什么都不知道,屠夫明着听本王的话,暗地里听的都是太子的命令,本王也就有个虚名而已,其实压根使唤不动屠夫!” 叶笙眼中寒芒一闪,“你觉得我会信这样的鬼话?” 要说,屠夫事二主,其实也说得通。 屠夫杀了前任京兆府尹,事发突然,林相抓住机会,将程胥调离益州,继任京兆府尹。 林相动作很迅速,可以说,前任京兆府尹的事刚出,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林相就已经把程胥安排上了,并且让皇帝同意了此事,可见林相早有准备。 若说他事先不知情,谁信? 可若说此事是太子主导,可能性不大。 虽然这么做,前任京兆府尹的位置空了出来,太子一派能抢到这个至关重要的位置,可这么做对太子只有一利而有百害,屠杀朝廷命官,暴虐无德,这样的人如何君临天下? 事情一暴露,就算皇帝想保住这个儿子,恐怕也只能保命,太子之位怕是保不住了。 林相是老狐狸,太子看似温和文雅,实际上能顶住皇贵妃一派的压力,坐稳东宫这么多年 ,也不是个吃素的,这两人都不会行这个昏招! 所以,太子可能是知道了此事,然后袖手旁观,等着捞好处,甚至暗中推了一把。 更何况,太子明知唐斯是她的人,无仇无怨的,他何必对唐斯下手,得罪叶家? 就算林相想铲除叶家,一家独大,也不会选在这个时候,只会等到太子君临天下才会动手。 林相又不蠢! 林家想要的是当国丈,林家女儿母仪天下,所出的儿子成为下一任太子,到那时才是真正的权倾天下,而不是在此时此刻跟叶家斗得你死我活,便宜了别人。 “本王说的都是真的,叶笙你要相信本王!” 萧桓声嘶力竭的喊道,好像声音越大,便越显得真诚似的。 叶笙凉飕飕的一笑,“抱歉!康王殿下嘴里一向没半句真话,我信不过您!周清,动手!” 话音刚落,萧桓便感觉头皮一凉,一把薄薄的刀片刮过他的头皮,一缕头发丝掉落在桌子上。 “叶笙,你快让他住手!” 叶笙不为所动,萧桓能感觉到冰凉的钩子滑破了头顶的肌肤,热血涌了出来,萧桓吓得浑身抖成了筛糠,再也扛不住。 “我说我说,我全都说!” 第223章 殿下真不乖 看着萧桓鼻涕眼泪都出来了,糊了一脸,狼狈得很,叶笙不屑的勾了勾嘴角,仿佛没听见萧桓的话,冷冷道,“继续!” 周清拿着钩子在萧桓的头顶来回滑动,似乎在寻找着适合下手的位置。 萧桓头顶发麻,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一不小心,那冷冰冰的钩子就钻入他的头骨里,“叶笙,我都说了我愿意说,你快让他住手……” “不急,先让周清过过瘾再说。上次他是第一回,不太熟练,好多地方下刀没下准,弄得屠夫鬼哭狼嚎的,吵扰得很。不过,康王殿下你放心,如今不一样了,周清已经在屠夫身上练过一回手,熟练不少,虽然可能也会偶尔下错刀,但总有下对刀子的时候,你说呢?” 萧桓抖得牙齿都打颤了,周清接过叶笙的话,慢条斯理的说道,“听说人的脑髓白白的,黄黄的,白的像鸡蛋清,黄的像鸡蛋黄,大小姐您说,我要是把钩子钻进康王爷的头骨里,搅动脑髓,会不会也像搅鸡蛋一样?” 他的声音平静温和,温文尔雅,冒着一丝丝瘆人的凉气,听起来更瘆得慌。 叶笙勾唇一笑,笑靥如花,“你 试试不就知道了。” 萧桓彻底崩溃了,不顾一切的喊了起来,“是!是我做的!是我让屠夫对唐斯下手的!那个小白脸,居然敢碰我的女人!千刀万剐也不为过!我只恨屠夫下手轻了,没杀了他!若再来一次,我一定不会让屠夫用尽手段,慢悠悠的折磨他,只会一刀下去,让他一了百了!” 直到喊完,对上叶笙冷得淬了冰的眼睛,萧桓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浑身不由得一抖。 眼珠子飞快一转,萧桓便哭天抢地的嚷了起来,“笙儿,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恨唐斯抢走了你,才会对他下手!原以为我心里对你没有爱意,只是为了利益才答应和你在一起,可你走了之后,我才明白过来,原来我早已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你,我不能没有你,所以,看见你纳了唐斯做面首,我差点疯了,我不怨你,我只怨那个小白脸骗了你的芳心。” “笙儿,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吧,我们重新来过。我忘不了你,整日整夜都想着你,我不怪你弃我而去,只恨自己从前慢待了你,伤了你的心,若能再重来,我绝不会像从前那样愚蠢 ,看不清自己的心意,我会真心待你,一心一意,此生不渝。” 萧桓痛哭流涕,眼睛通红,脸上眼里都写满了失去挚爱之人的痛苦和懊悔,这样的演技真让人折服! 若不是叶笙早就知道他的嘴脸,说不定真要被他骗过去了。 她也不戳破他,就那么静静的看着萧桓演戏,她倒想看看萧桓怎么演下去,演到哪一步。 “笙儿,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我向你发誓,从今往后,我会真心疼你爱你,不让你受半分委屈!失去你,我的心真的好痛!说是心如刀割,撕心裂肺也不为过!为了你,我愿意抛下一切,王位,皇子之身,甚至是这条命。” 看着叶笙始终不为所动,脸上的神情冷漠得可怕,萧桓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后强行忍住心里即将爆发的怨毒和怒火,面上露出情深似海的表情,深情款款的说出最后一句,“只要你开心,我什么都愿意做,什么都愿意割舍!” “你刚刚说,失去我,你的心好痛,心如刀割?撕心裂肺?” 萧桓演了半天戏,叶笙终于有了反应,平静无波的说道,萧桓不迭的点 头。 叶笙看向周清,“他说心如刀割,你觉得呢?” “属下觉得空口白话做不得数,还是来真的更实在!大小姐您说呢?” “我说——” 叶笙勾唇一笑,笑容邪气森森,恍如来自地狱的恶鬼,“你说的很对!” 话音刚落,她手中多了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猛地朝萧桓胸口扎去。 萧桓只看见寒光一闪,胸口便传来难以承受的剧痛,痛得他浑身不受控制的抖了起来。 “叶笙,你这个贱人!毒妇!疯子!” 叶笙将刀子插进萧桓的胸膛,从肋骨之间直入里面,只需要一点点,就能碰到那颗还在跳动的心脏,只需要小小的一刀,心脏就能被扎穿,到那时就算华佗在世也无力回天。 “既然你说心如刀割,那我便让你尝尝真正的心如刀割,如何?” 萧桓拼命控制住抖个不停的身子,恐惧的瞪着叶笙手里的刀鞘,“叶笙,我知道错了,你饶了我吧,我撒谎了,我没有心如刀割,真的没有……” 叶笙低头看着他,唇角一勾,露出一丝明艳无双的笑容,语气温柔宠溺,就像在哄一个不听话的孩童,却让萧桓浑身的汗 毛都竖了起来,“康王殿下真不乖,说谎话骗人呢。” “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你饶了我吧,我真的知道错了……” 萧桓哭得稀里哗啦,鼻涕眼泪流了一脸。 “真的知道错了吗?” 萧桓刚要说是,便听见叶笙盈盈一笑,“可我不敢相信呢,还是再试试吧……” 看着叶笙唇边恶魔般的笑容,萧桓情不自禁一抖,牙齿打颤,“试,试,试什么?……啊!!” 又是一声惨绝人寰的惨叫!听得人毛骨悚然。 叶笙手里的刀猛地拔出,鲜血喷溅出来,叶笙灵巧避开,半点血腥也没沾到,萧桓惊恐无比的瞪着她手里还在滴着血的刀,痛得浑身发抖,连声音都在抖,“叶笙,你到底要做什么?” “心如刀割,撕心裂肺,得都要康王殿下尝过才行,不然,康王殿下下次又张口胡说呢。” 叶笙嘻嘻笑道,鲜血淋漓的刀剑在萧桓另一边胸膛上比划,“没错了吧?这里就是肺部的位置了吧?” “叶笙不要!我求你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骗你,以后看见你我就躲着走,求你饶了我这一回……啊!!” 又是一声惨叫! 第224章 她是阎罗王! 叶笙手里的刀狠狠插入萧桓的另一边胸膛,插完之后,她才笑盈盈的看向萧桓,“你刚刚说什么?噢,说不要啊!抱歉,没听见呢,我以为你想要的。” 萧桓忍不住破口大骂,“叶笙你这个——” 话还没骂出口,便看见叶笙眉头一皱,直勾勾盯着刀插入的位置,“好像失了准头,没插中康王殿下的肺呢,再来一次!” 萧桓浑身一抖,到了嘴边的咒骂又硬生生吞了回去。 说到这,叶笙勾唇一笑,一脸温柔明媚的表情,安抚着萧桓,“你放心,这次一定会插中的!” 周清在一旁接了话,“大小姐对人体构造不太熟悉,还是属下来吧。” “这是我的事,自然我自己来做,不劳烦你了。” 周清皱了皱眉,“万一大小姐又没插中呢?” “一次不中,插两次,两次不中插三次,三次不中继续插!” 叶笙信心满满的说道,眼里光华熠熠,“我就不信,把康王殿下的胸膛插成了筛子还插不中!” 萧桓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为什么会惹上叶笙这个恶鬼? 不,她不是恶鬼,她比恶鬼还可怕!她是鬼中之王!鬼中恶霸!她是阎罗王! “大小姐说 得对,熟能生巧,大小姐多扎几次,总能扎准的。” 萧桓怨毒的瞪着周清,又是一个小白脸!果然叶笙身边的小白脸没一个好东西!个个跟叶笙一样狠毒! “就是这个理,熟能生巧。” 叶笙勾唇一笑,猛地将刀子拔了出来。 萧桓惨叫一声,眼睁睁看着那把滴着血的刀子再次朝他胸膛扎了下来,“你饶了——” “大小姐,有人来了。” 一个铁卫快步走来,低声说道。 叶笙抓着刀子的手在空中顿住,萧桓先是一怔,随即扯着嗓子,用尽全力喊道,“救命啊!我在这里!” 院子外传来打斗声,刀剑相击,铿锵不止。 萧桓咧开嘴大笑,神色狰狞,“叶笙,你死定了,是父皇——” 不待叶笙吩咐,李沧抓起之前的臭袜子直接塞入萧桓的嘴里,将他未说完的话堵住。 叶笙观赏着刀子上的鲜血低落,慢悠悠道,“你们听见康王殿下说了什么吗?” 李沧周清等人齐刷刷答道,“属下等什么也没听见!” 叶笙低头看着萧桓脸上不敢置信的表情,勾唇一笑,“我也什么都没听见,这里太吵了。” 萧桓瞪大双眼,死死瞪着叶笙,拼命挣扎着 ,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既然来的人没有报上名来,那就是刺客,都杀了吧。” 萧桓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你怎么敢!那可是父皇的人! 叶笙一脸单纯无辜的表情,“这可是叶家的别院,这些人什么话都不说,一上来就打打杀杀,谁知道是不是仇家寻仇,为了自保,自然要杀干净才行。” 萧桓狠狠瞪着叶笙,眼里都快喷出火来了,皇帝的暗卫,自然是悄无声息,惹人耳目的,怎么可能自报家门? 可叶笙又怎么看不出那些人是父皇的人? 她在故意装傻充愣! “康王殿下为何这般看着我?” 叶笙一脸‘疑惑’的问道。 看着她这副虚伪无辜的样子,萧桓真想扑上去割下她的脸! 李沧和周清一左一右站在叶笙身边,看着萧桓脸上阴沉暴怒的表情,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起来。 “依属下看,康王殿下的眼神里光芒闪耀,充满着渴望,火热,滚烫,康王殿下真是个充满激情的人。” “是啊,看得属下都差点被感动了。属下这一生,从没见过如此有光芒的眼睛!” 若是萧桓能骂人,一定把这张口就胡说八道的两个小白脸千刀万剐,下 油锅炸了一千八百遍! 他狠狠瞪着李沧周清二人,恨不得用眼神将两人诛杀一百遍。 “大小姐快看,”李沧指着萧桓,“这眼睛更亮了,就好像天上的繁星,在召唤着大小姐。” 繁星你娘!召唤你娘! 萧桓不停的呜呜着。 他从未见过如此可恨,恶毒,下贱的下属! 更可恨更恶毒的是叶笙,她听了李沧的话,居然煞有介事的往前看了看,嘴里还道,“你说得对,他好像真的在召唤我。” “一定是的。” “属下也觉得是。” 三个人,并排站在一起,三张脸凑在一起,齐刷刷看着躺着的萧桓,这让萧桓有种感觉,自己就是一只待宰杀的牲畜,而这三人通通都是手里拿刀的屠夫,在商量着怎么屠宰他。 “那你们觉得他在召唤我什么呢?” “大概是在召唤大小姐继续未做完的事吧。” 李沧率先说道,周清也点头附和,“属下听说有些人,就喜欢玩这一套,越痛就越舒爽越开心,每天都要割自己十刀八刀才痛快,这种癖好还有个专用的名称,名为受虐癖。” 说到这,周清转脸看向叶笙,“大小姐要满足他吗?” 叶笙勾了勾嘴角, 露出一缕寒气森森的笑容,“助人为乐,本小姐自然要满足康王殿下这个特殊的癖好!” 话音刚落,叶笙手里的刀猛的落下,朝萧桓的裆部扎去。 她出手又快又狠,一点征兆都没有。 萧桓悚然一惊,条件反射的挪了挪屁股,关键部位堪堪避开这一刀,但大腿根部还是被扎了个血洞,鲜血飙射出来,喷成了血柱,痛得他哀嚎一声,嘴巴却被臭袜子堵得严严实实,只能发出闷闷的声响。 “哎呀,失手了,再来一次。” 叶笙刚要拔出刀,却突然想到了什么,“既然扎了,就不能浪费。” 萧桓情不自禁的浑身一抖。 话音刚落,便见叶笙勾唇一笑,眼里光芒熠熠,亮得耀眼,却让萧桓浑身止不住的发抖。 下一秒,叶笙抓着刀一路往下,将萧桓右腿割出一条长长的伤痕,直到脚跟位置,鲜血一下染透了整个桌子,顺着桌角滴落在地,汇集成了血河。 萧桓一开始还能挣扎,到最后痛得奄奄一息,连挣扎都没力气了,只能像条死鱼一样瘫在桌上。 “再来!” 话音刚落,叶笙抓着刀狠狠朝萧桓裆部插去。 这一刀精准无比,势要让他断子绝孙! 第225章 一定要活下去报仇 “刀下留人!” 一声大喝响起。 一个穿着黑衣罩袍的男子跳下院墙,冲了过来,边冲边喊道,很快,十几名黑衣罩袍男子和叶笙的铁卫们也跟了上来。 双方在院子里缠战在一起。 萧桓万念俱灰的脸上露出狂喜交加的神情,死气沉沉的眼睛里,也一下光芒耀眼,他拼命挣扎着,口里发出唔唔唔的声音。 李沧和周清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了些许不安。 叶笙却像什么也没听见,手中的刀半点停顿也没有,快准狠的朝萧桓裆部插去。 “该死!” 喊出刀下留人的男子,貌似是这批人的首领,低低咒骂一声,用力扔出手中的大刀。 李沧一把推开武功比较弱的周清,抓了一旁的椅子砸向那把扔下叶笙的大刀,将大刀砸得偏了方向,从叶笙身边擦身而过。 受了这一波干扰,叶笙手里的刀顿了顿,继续往萧桓插去。 “叶小姐,请你想想叶家!” 男子大声喊道,“若是康王殿下留下无法挽回的伤残,比如断子绝孙,您觉得皇上会放过叶家吗?” 叶笙手里的刀在离萧桓那一处不过一寸的地方堪堪停下,萧桓浑身绷紧,恐惧 的瞪着叶笙,生怕那把尖刀往下掉,那他一处就报废了。 “你的人留住了性命,也请您手下留情,饶了康王殿下一命!不如,今日之事就此作罢!皇上当此事没发生过,叶家也当此事没发生过!可好?” 叶笙看着萧桓怒火燃烧的眼睛,冷冷一笑,“你觉得康王殿下愿意当此事没发生过吗?” 男子目光深深的看了萧桓一眼,“我觉得康王殿下会愿意的。” “我觉得他不愿意。” 叶笙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丝寒意森森的笑容,示意李沧拿开臭袜子。 “叶笙你这个贱人,本王绝不会放过你!” 一得了说话的自由,萧桓便破口大骂,扭脸看向男子,大声命令,“快!给本王杀了这个贱人!再杀光这些人!不,杀光这些人就行了,把这个贱人的内劲废了,手脚废了,留着她的命,本王要把她关起来好好折磨!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赢了。” 叶笙无视萧桓的恶毒咒骂,对着男子微微一笑。 男子脸色阴沉得厉害,冷冷看了一眼萧桓,“皇上只让我护住殿下的命,至于别的,皇上没有旨意,我不敢擅自行动。” “你这个 废物!蠢材!窝囊废!……” 男子眼里闪过一丝浓烈的厌恶和嫌弃,冷冷道,“既然康王殿下不愿意,那此事作罢,叶小姐您自便。” 男子说着,转身便走。 萧桓一下傻眼了,看着叶笙嘴角噙着的冷笑,再看着她手里的刀,再顾不得报仇,连忙喊道,“我愿意我愿意!”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萧桓咬牙切齿的想道,等逃过这一劫,他一定要让叶笙生不如死! 男子目光冷冷的看着萧桓,一言不发。 萧桓心里恨得牙痒痒,嘴上大声喊道,“我愿意当今晚什么也没发生过,今后也绝不找将军府和叶小姐的麻烦!若有违誓言,我将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反正发誓这种事,他张口既来。 他不信报应,也不信鬼神,鬼神也奈何不了他! 叶笙勾唇一笑,笑容不屑,“就算康王殿下想找我的麻烦,找得了吗?” 萧桓一窒。 “既然康王殿下答应了,还请叶小姐放了他。” 罩袍男子说道,萧桓眼中刹那间光芒大盛。 他终于能逃出生天了! 他终于能从叶笙这个女阎王手里逃出去了! 上苍有眼! 萧桓等了片刻,都没见叶 笙让人给他松绑,只用一种诡异至极的目光盯着他看,渐渐的,萧桓有些不安,罩袍男子也面露疑惑,“叶小姐?” “我记得刚刚有人似乎说过,皇上的旨意是护住康王殿下的命,至于别的,皇上没有旨意。我的记性可有差错?” 男子目光一闪,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过了不知有多久,久到萧桓越来越不安,越来越恐惧,才面无表情的说道,“分毫不差。” 说到这,男子目光深深的看了叶笙一眼,“还请叶小姐注意些分寸,否则会给叶家带来非常大的麻烦!” “好!” 得了叶笙的保证,男子缓缓转过身去,背对着叶笙和依然被绑着的萧桓。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萧桓大声说道,声音打颤。 男子沉默不语,也没有转回身来。 眼见叶笙再次高高举起手里的刀,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直勾勾他那一处,萧桓眼里的恐惧越来越浓,扯着嗓子声嘶力竭的吼道,“你们到底什么意思?啊!” 一声惨叫过后,叶笙手里的刀狠狠扎入萧桓腿根的位置,刚才是右腿,现在是左腿。 萧桓痛得牙齿打颤,这还没完,叶笙脸上露出明媚 至极,却让人心惊胆战的笑容,“抱歉,失手了,再来!” “又失手了!再来!” “再来!” “再来!” 不知再来了多少次,一开始萧桓还有力气喊叫,质问罩袍男子为何眼睁睁看着叶笙动手。 到后来,萧桓喉咙火辣辣的疼,像要冒烟一样,连质问的力气都没有了。 萧桓很想昏过去,可那个叫周清的不知给他吃了什么,他的神智一直很清醒,根本没办法昏过去,只得一遍又一遍承受着剧痛。 一开始,他还能数着叶笙在他身上下了多少次手,到最后,次数太多,他都数忘了。 若说还有什么记得的,就是那强烈至极,痛不欲生的痛感,他记得很牢,牢到很久之后,一看到叶笙,就想起她今晚的狠辣,让他腿肚子直打颤。 若要挑一个词来形容今晚的遭遇,他只能想到一个。 千刀万剐! 叶笙不让他昏,也不让他死,她下手的每一处,都让人痛得发抖,却又不致命。 她在故意折磨他! 她将屠夫施加给唐斯的痛苦,成倍成倍的还给了他!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太狠了! 萧桓狠狠攥紧了手心,他一定要活着!报仇! 第226章 男人的奇耻大辱 等到奄奄一息,血人似的萧桓被抬出别院,已经是黄昏。 从清晨到黄昏,不过才过了一个白日,却让萧桓生生觉得死了无数回,过了好几辈子。 他一动不动的躺着马车里,看着眼前的罩袍男子,眼神有些恍惚,“我还活着?” “殿下还活着。” 男子面无表情的回答,“这是殿下问的第六次了!殿下尽管放心,殿下还活着,没有性命之忧,也没有无法挽回的伤残。” 萧桓目光阴沉的盯着男子,狠声道,“你为什么不救本王?任由着叶笙对本王施虐!” “皇上的旨意,是让我护住康王殿下的命,其他的,皇上没有吩咐,我不敢擅动。” 男子一脸淡漠的说道,就连语气也很冷漠,一丝情绪起伏都没有。 “借口!通通都是借口!明明是你不想救!就算父皇没有明确的旨意,事急从权,你不懂吗?如此愚蠢,如此固执,你怎么做父皇的暗卫的?废物!愚不可及!本王要让父皇杀了你!” 萧桓厉声咒骂道,男子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发泄,直到他骂完了,才凉凉道,“我怎么做皇上的暗卫,由皇上来决定,不由康王殿下您 决定!再者,我是否真的愚蠢,固执,废物,也由皇上来决定,由不得您决定!我是皇上的人,不是康王殿下您的人!” 他是愚蠢固执,还是领会了皇上的深意,他自己清楚! 身为皇上的暗卫,他一直贴身保护皇上,一般人发现不了他,只因他神出鬼没,跟隐形人一样。 因此,康王今早在御书房里说的每一句话,他都清清楚楚。 皇上为什么要他来保护康王,他也清清楚楚。 皇上的原话是,你带一队人去保护康王,护住他的命即可。 说这话时,皇上目光很冷,语气更冷,冒着让人不寒而栗的森森寒气。 ‘即可’二字,表明了皇上的态度。 死不了就行,其他的不必理会。 愚蠢的不是他,是康王! 自以为胁迫住了皇上,可皇上是那么容易被胁迫的吗? 就算皇上被逼答应康王的条件,也不会让他那么顺利的吞下好处! 想要挟皇上,就得做好被皇上报复的准备! 其实,康王若不要挟皇上,他怎么说都是皇上的子嗣,皇上不会眼睁睁看着他死,可他一要挟皇上,反倒把皇上对他的一丝父子之情毁掉了! 又蠢 又作又自以为是,说的便是康王这种人。 萧桓看着他面上的神色变化,突然明白了什么,眼睛猛地睁大,“你故意的?” 罩袍男子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 萧桓彻底明白了,“你故意的!这本来就是父皇的意思!对不对?” “康王殿下不用胡思乱想,皇上什么也没说过。” 什么也没说过,便是不在意! 这些暗卫整日跟着父皇,最清楚父皇的心意! 父皇不用说,他们便能替父皇把该做的,不该做的通通做了,还不留下半点话柄! 萧桓只觉得要疯了,父皇这是借着叶笙的手警告他,别以为手里捏着那桩陈年秘密,就能怎么样。 父皇是答应了他护住他,护住他的性命,护住他的地位,可别的什么也没保证过。 只要他的命还在,就不算违背承诺。 至于是否备受折磨,父皇不在乎。 “到了康王府了,我看殿下您伤势过重,也不好搬上搬下,免得加重伤势,这马车就送给殿下吧。” 罩袍男子说着,撩开车帘就要下车,似是想到了什么,回头说道,“我若是康王殿下,从今往后,定然安分守己, 绝不惹是生非!” 萧桓目光阴狠的瞪着他,片刻之后,才咬牙切齿道,“本王记住你的话了!从今往后,本王定然安分守己!绝不惹是生非,让父皇操心!” 听到消息的管家快步迎了出来,看见一身是血的萧桓,不由得大惊失色,一面让人去太医院请太医,一面让下人将马车赶进康王府。 整个康王府忙忙碌碌了一整夜,萧桓的情况才稳定下来。 “康王殿下放心便是,殿下身上其他的伤虽然看着吓人,但没有伤筋动骨,只要好好将养,就不会有什么问题,只是……” 来的是太医院院使马太医和几位太医,说话的正是为首的马院使。 “只是什么?” 萧桓面无表情的问道,马院使犹豫了一下,才缓缓道,“只是有一刀伤在左腿根部,差点伤到子孙根……” “你说本王会断子绝孙?” 萧桓瞳孔骤然收紧,死死盯着马院使的嘴。 马院使连忙摇头,“那倒没那么严重,只是今后殿下房事方面可能会受影响,比如时间过短,或是有时不听使唤,当然,这是偶尔,不会时常。” 见萧桓脸色阴沉得厉害,马院使连忙道, “不过殿下放心,只是对房事方面稍微有点影响而已,对生儿育女没什么影响。” 萧桓听了这话,脸色并未缓和,反而愈加阴沉。 他上次才被叶笙拿鞭子抽烂衣裳,被卑贱的庶民差点看光身子,这次又被叶笙伤到,从此之后雄风不振! 若上次的事,还有挽回声誉的机会,这次之后,只怕他会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 对于男人来说,这简直是奇耻大辱!也是最大的笑话! 叶笙那个贱人!总有一天他要让她生不如死! 萧桓狠狠攥紧了手心,眼里的怨毒让人不寒而栗。 太医们面面相觑,似乎都想不到平日里看起来温和低调的康王,会有如此骇人的神色。 也难怪他会如此,男人伤到要命的地方,能不恨吗? “这件事,若让本王在外面听见半点风声……” 萧桓阴沉狠毒的目光,环视着太医们,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太医们瑟缩了一下,连忙保证绝不泄露半个字。 萧桓阴森森的目光盯着太医们,似乎在查证他们的保证是真是假。 直到盯得太医们寒毛直竖,萧桓才阴恻恻的冷哼一声。 那声冷哼,惊得太医们差点跳了起来。 第227章 多大仇多大怨 一出康王府,感觉好不容易活过来的太医们,立马凑在一起八卦。 “你们说,康王殿下到底是被谁伤的?怎么专往那地儿扎刀子,这是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怨啊?难不成康王殿下杀对方全家了?” 有人立马接了话,“我听过一个传闻……” 其他人立马兴致勃勃的凑了上去,那样子跟爱八卦的三姑六婆没什么区别。 “咳咳!” 一声干咳猛地响起,凑成一圈的太医们吓得心脏都快蹦出来了。 见到来人,太医们这才松了口气,纷纷行礼,“院使大人。” 幸好不是康王府的人! 否则,他们就要被康王记恨上了,瞧刚刚康王那眼神,阴狠得很。 “街头巷闻,小道消息,不要胡乱传,若说错了什么,得罪了人,自个都不知道。” 留下这句话话,马院使上了回自己的马车,车夫一甩鞭子,马车扬长而去。 其他太医们对了个眼色,不再言语,各自离开。 马车里,马院使靠着车壁闭目养神,突然一股凉风吹来,冷得他瑟缩了一下,睁开双眼。 看见对面不知何时出现的俊美少年,马院使先是吓了一跳,随即恭恭敬敬施了 一礼,“英王殿下。” 萧桦勾着帘子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并未应声,只留给马院使一个洁白如玉的侧脸。 眉目如画,风华潋滟,更胜从前,更让人心惊的是,眉宇神色间多了一抹从前没有的邪艳,勾魂摄魄,触目惊心。 他爱穿红色,从前,是红衣衬得他容色惊人,如今,反倒是他眉宇间那抹邪气冶艳,将那红衣的艳色风情硬生生压了下去,同时,也将那衣裳的红色由九分,激成了十分,穿在他身上,似有鲜血流淌,让人恐惧不安,又让人忍不住去看,忍不住心动,忍不住为之辗转反侧,为之疯魔堕落。 从前,是衣裳衬人,如今,是人衬衣裳。 过了不知多久,萧桦才似看够了风景,放下车帘子,微微一笑,“从三哥那里来?” 马院使沉默不语。 萧桦勾了勾嘴角,笑靥如花般明艳,眸中光华潋滟,一片繁华锦绣,叫马院使一个年过半旬的老人,还是个男人,都忍不住心中一动,“你不说,本王也知道。” 说到这,萧桦迷离冶艳的眼中,闪过一丝寒气森森的冷光,让马院使刚刚的心动迷离一下烟消云散,浑 身一下绷得很紧。 这位爷可是个连秘药都敢吃,连寿元都敢缩短,对自己都狠的主儿!若被他的美色迷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萧桦似笑非笑的看了浑身绷紧,眉心紧锁的马院使一眼,“院使大人放心便是,本王不会逼问你什么,你不必如此紧张。” 过了好一会,见萧桦果真不问他什么,马院使绷紧的身子才缓缓放松下来,陪着笑道,“英王殿下是个明白人,没有皇上的吩咐,下官什么也不能说。” “是单单在本王面前什么也不能说?还是不只如此?” 马院使一怔,“殿下什么意思?” “本王也不过闲着无事,操心兄弟。” 听见萧桦的说辞,马院使眉心猛地一跳,直觉有些不妙,他抿了抿唇,道,“殿下有话不妨直说,不必拐弯抹角,下官待会还要去向皇上禀报康王殿下的伤势。” “本王的意思是,既然三哥不希望任何人知道,你在父皇面前就不必乱说了。” “可来替康王殿下诊治,是皇上的旨意,下官自然要一五一十的禀报。” 马院使皱眉道,萧桦目光深深的看他一眼,“父皇国事繁重,日理万机, 哪里有闲工夫听三哥房事时间变短,子孙根是软是硬的破事。” 马院使心中猛地一跳,英王知道得也太快了吧? 他和太医们前脚刚出康王府,英王就收到了消息。 是今日来的太医里有他的人,还是他在康王府安插了人?或者,两者皆有? “可是——” 马院使刚开口,就被萧桦打断,“可是什么?皇家最重子嗣,三哥的伤对子嗣有无大碍?” “无碍。” “那不就得了!既然三哥那处的伤对子嗣无碍,又有什么要紧的?他也不能太在意,否则不就让父皇以为,他太过重色重欲?这样就不好了!既然三哥自己都不在意,又何必为了这么点小事去叨扰父皇?” 马院使张了张唇,欲言又止。 英王殿下说得如此‘有理有据’,他真是无法反驳呢! “照本王看,三哥素日里就喜欢玩弄侍婢,被他玩死的侍婢都快堆积成山了,当真是作孽!如今添了这伤,说不定三哥也能变得清心寡欲起来,不再作孽,也能积些德,免得死后下十八层地狱,受尽苦楚!你觉得呢?” 马院使眼中光芒一闪,这些事他并不知晓,今日来的太 医定然也不知晓,看来,是英王在康王府安插了密探,想想也正常,这些皇子们争权争利,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无所不为,在彼此的王府里安插密探太过平常,不是什么稀罕事。 想必,偌大的康王府,仆从侍婢过千,加上护卫众多,也不仅仅只有英王的探子。 “马院使自个好好想想吧。” 萧桦说着,便要下马车,临下车前,他的手有意无意的在马院使肩膀上按了按,“本王相信马院使能想明白的!” 他说着,转过脸来,说不清道不明的目光落在马院使的脸上,“马院使身为太医院院使,当为父皇的身子着想!马院使也该知道,父皇的身子本就不怎么强健,这些日子又国事繁重,没怎么休息,更是雪上加霜。马院使若真心侍奉父皇,就别拿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去惹父皇烦心了!” 他的声音如二月春风,轻柔动人。 可世人皆知,二月初春的倒春寒,比寒冬腊月更凛冽冰寒。 马院使眼中光芒浮沉,萧桦并不需要他的答案,或者,他早已料定了他的答案,轻轻一笑,跳下马车,红衣随风招摇,冶艳无双。 “英王殿下!” 第228章 本王想让她听 萧桦脚步一顿,秋风扬起他的袍角,卷起一波又一波红艳风情的波浪。 衣袂纷飞里,他的背影很是瘦削,秋风寂寥,这让他消瘦无比的身影也显得无比的孤寂。 马院使看着他,眼中的光芒忽明忽暗。 昔年的英王,眉目如画,倾国倾城,身姿算不上高大英武,但也决不至于瘦削至此,秘药的副作用显而易见。 如今,那些服下去的秘药,不过是吞噬着他的血肉,渐渐的,就会开始吞噬他的精气神,进而吞噬他的寿元。 吞服秘药,无异于饮鸩止渴。 如非逼不得已,无人愿意走这一步,比如当初皇上和安乐王争储…… 那如今呢?英王殿下又是为了什么走这么一步棋?真是迫于皇贵妃逼迫,为诚王开路? 这样的理由,皇上信,他不信。 只因皇上困于父子亲情里,他不曾如此,才能看得清清楚楚。 “院使大人有话要说?” 萧桦回头,勾唇一笑,明媚生姿,邪艳无双。 当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 马院使呼吸不由得一顿,一时之间竟忘了说话。 萧桦唇角微微上扬,笑容愈发冶艳,也愈发的邪气,好似妖孽能吸食人的血肉魂魄,“马院使叫住本 王,又不说话,难不成马院使爱慕本王,舍不得本王走?那真真抱歉,本王怕是要辜负马院使一片深情了,本王只爱女子,不爱男子。” 马院使面色有些发黑,轻哼一声,“英王殿下放心,老夫早已娶妻生子,连孙儿都有了,老夫也只爱女子,不爱男子!” 萧桦轻笑出声,似乎心情极好,一双妖妖娆娆的桃花眼中,流光潋滟,风情无限,勾人得很。 马院使深吸一口气,移开目光,淡淡然开口。 “英王殿下到底是为康王着想,还是为了某个人着想?” 萧桦唇边的笑容扩大,“重要吗?” 马院使沉默片刻,才道,“重要!非常重要!” 萧桦唇边的笑容一滞,继而笑得愈发璀璨,只那双眼中半点笑意也无,寒凉一片,他看着马院使,缓缓开口。 直到萧桦离开许久,马院使仍一动不动的坐在马车里,想着萧桦离开前的那句话,以及他说这话时嘲讽冷漠的语气。 “那你就当本王为父皇的龙体着想吧。” 看来,不是顾及与康王的兄弟情义,也对,皇家里,有什么兄弟情义?也不是为皇上的龙体着想,皇上对这个儿子心怀愧疚,也满怀喜爱,那英 王殿下对皇上呢? 那些在皇上面前刻意表现出来,像寻常百姓家儿子对父亲的孺慕之情,有几分真,又有几分假?那些对皇上的信任,依赖,依恋,不舍,又有几分真几分假? 马院使心想,能有一分真就不错了。 不是为了康王,也不是为了皇帝,那便是为了…… 马院使不由自主的看向大将军府的方向,尽管隔着车帘子与重重屋宇,什么也看不见,但他似乎能感觉到叶家的气息无处不在。 其实,英王殿下不必软硬兼施的逼着他隐瞒康王的伤情,就算皇上知道了,有叶兆在,皇上也不会真对叶笙做什么,顶多申斥叶笙几句,装模作样的责罚一下,再明里暗里的点着叶兆,让叶家念着天子隆恩,对皇帝更加忠心耿耿。 康王府的那些肮脏事,他不知,太医院不知,可不表示皇上不知道。 连英王都知道,皇上怎么可能不清楚? 皇帝虽然天资普通,但还算勤政,也不重女色,自然不喜欢康王的重色重欲。 英王有一点说得很对,皇家重子嗣,若这次的伤能让康王清心寡欲,也于子嗣无碍,说不定皇上还乐见其成。 只是,以皇上素来的心性,若得知 康王的伤,就算真不对叶笙做什么,也必然借此敲打叶笙一番,表面上的责罚还是会有的。 就好比上次康王假装伤了腿,不去迎亲,却让叶笙真的伤了腿,皇上暗地里恼康王做出这等没脸没皮的蠢事,让皇家丢脸,但还是要为康王出头,毕竟康王是他的皇子。 只是,皇上责罚叶笙,本意是借着此事让叶家记着天子隆恩,让叶家为天子出生入死,百死不惜,当牛做马,无怨无悔,谁知,叶笙却拿自己的腿还了康王的腿,把天子这个恩情挡了回去。 “老爷,咱们去哪?回府吗?” 跟了他多年,忠心耿耿的车夫老何的声音传来,马院使眸中光芒一闪,好一会才沉声道,“进宫!” 老何想起之前听见的自家主子和英王的对话,犹豫了一下,问道,“英王殿下的话,老爷要听吗?” 过了好一会,直到马车走出一段距离,老何才听见自家主子略显苍老的声音。 “你要永远记住一点,老爷我是皇上的太医院院使,不是英王的,也不是旁人的!” 马家的马车一走,萧桦红艳瘦削的身影从旁边的巷子里走出,望着远去的马车,唇角勾了勾,露出一丝邪气冶 艳的笑容。 赵鹰站在他身后,随着他的目光看去,恭敬的问道,“王爷,您觉得马院使会听您的话,瞒下康王的伤情吗?” “你觉得呢?” 赵鹰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属下怎么知道?属下不懂这些弯弯绕绕。” 萧桦唇角上扬,笑容扩大,“他不会!” “他不会?” 赵鹰一双铜铃大眼瞪得更加大,眼珠子都要蹦出来似的,“他不会,那王爷还跟他说那么多?这不是浪费口水吗?” “反正本王那些话,也不是说给他听的。” 赵鹰更傻眼了,“不是说给他的,那说给谁听的?” “说给有心的人听,说给想听的人听,说给该听的人听,更重要的是,说给……” 萧桦语气一顿,神色变得有些复杂,过了好一会,才轻声道,“说给本王想让她听的人听。” “王爷想让谁听,当面说不是说得更清楚吗?” 赵鹰诧异的说道,萧桦勾唇一笑,笑容在这寒凉的秋风里,显得有些寂寥,“本王也想,可是做不到。” “王爷说得好高深,属下不懂。” 赵鹰一脸困惑的挠着头。 “不懂更好,”萧桦唇边的笑容愈发寂寥,喃喃道,“不懂更好。” 第229章 儿大不由娘 皇宫,御书房。 马院使跪在桌案下,禀报着康王的伤势。 皇帝手里把玩着碧玉十八子,微微阖着眼,似是睁开,又似是不曾睁开,似是在听,又似是没在听。 直到马院使说完,过了好一会,才幽道,“伤到腿根?” “是。” “真于子嗣无碍?” “皇上放心,真于子嗣无碍。” 马院使顿了顿,又说道,“叶笙那一刀下得极有分寸。” 皇帝轻嗤一声,声音在偌大的御书房里显得有些阴冷,“自从婚礼过后,她便变得极有分寸了,也滑得很,连朕都拿她没辙,都不像从前那副莽撞,粗鲁,仗着大将军府的权势胡作非为的样子,倒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一旁的李成英眼中光芒一闪,赔着笑道,“这人嘛,经了事总会懂事的,总不能一辈子不懂事吧?” “朕倒希望她一辈子不懂事,依然是那个天真单纯,无忧无虑的瑟瑟,女子嘛,能一辈子不想事,开开心心,无忧无虑,才是最大的福分,她如今这样懂事,聪慧,能干,可见是受了许多的苦的,让朕看着心里着实痛得很。” 马院使闻言,心中微微一动,开口说道,“依臣看,这女子自然 要……” 冷不丁抬头看见皇帝平静无波,幽冷不已的双眼,马院使心中一凛,即将出口的话硬生生在嘴边打了个转,折了回去,改口道,“要温柔懂事。可这温柔懂事也是有代价的,在闺阁中,有爹娘宠着,可以任性,可嫁了人,便要改了性子,要孝顺公婆,照顾妯娌小姑,相夫教子,打理后宅,不温柔懂事,便会招来非议!臣的孙女即将及笄,也要议亲了,她素日性子骄纵,在家里有长辈宠着,可嫁了人,谁会纵着她呢?臣每每想起,心里总揪得慌。” “皇上待叶小姐之心,便如臣待孙女之心,恨不得她一辈子不懂事。备受宠爱才能不懂事,若要变得懂事,必然要受许多苦楚,委屈。” 看着皇帝眼里的冰霜融化了少许,嘴边也露出了一点笑意,马院使暗中松了口气。 赌对了! 幸好他反应得快,及时改了口风。 要知道他一开始本来想说,女子自然要温柔懂事,聪慧能干,一辈子不懂事那像什么样? 可见皇帝口中说着心疼叶笙受过许多苦,才变得能干懂事,眼中却冷得很,便知皇帝待叶笙不过是面子情,面上心疼她,实则忌惮。 他顺 着皇上的心意去说,果然没有触怒龙鳞。 皇上年纪越大,心意越难猜了,他差点就掉进坑里去。 余光瞥见李成英大总管平静无波的双眼,马院使心中一动,大总管不愧是大总管,对皇上的心思了如指掌。 他年纪比李成英大了不少,可猜测皇上心思方面,却差了不少火候! 他也算是转过弯来了,大将军手握重兵,两个儿子也是少年英才,人中龙凤,就算叶三有些不着调,是京城里有名的纨绔子弟,可也算年轻俊才。 从前,叶家还有叶笙这个弱点,能被皇上捏在手里,叶笙就相当于叶家的七寸,捏住了叶笙,不愁叶家不听话,可如今,连叶笙都变得滑不丢手,皇上不仅捏不住她的把柄,还三番两次被她反将一军,难怪皇上如此忌惮。 一个手握重兵的家族,太过完美,总会让龙椅上的帝王忌惮的! “你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 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马院使差点跳起来,尽管那声音平静无波,甚至听起来极其和气亲切,仍让马院使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连忙收敛心神,恭恭敬敬道,“回皇上的话,臣在想英王殿下。” “桦儿?他怎么了 ?可是出了什么事?是不是秘药……” 皇帝的声音关切急促,连身子都绷得紧紧的。 皇上待英王,当真不同! 马院使心中不由得一动,忙道,“皇上放心,英王殿下的身子没事,只是刚刚臣从康王府出来,回宫的路上,遇到了英王殿下,他跟臣说了几句话,臣不知该不该对皇上说。” 皇帝神色一松,连带着语气都放松许多,“你说!” 马院使面露为难,支吾了半天也没开口。 皇帝神色一凛,语气拔高了一两分,“说!若说错什么,朕恕你无罪!” “皇上息怒!” 马院使重重的磕了下响头,“皇上保重龙体,切勿动怒,臣说便是。英王殿下要臣隐瞒康王的伤势,不要禀报给皇上……” 马院使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低不可闻,但皇上还是听见了,脸色一下沉了下去,“怎么?朕还没死,他就想着铲除兄弟了?” “非也非也!皇上切勿怪罪英王殿下!” 马院使忙道,“英王殿下是顾及兄弟情义,怕皇上责怪康王殿下重色重欲。” “哼!” 皇上轻哼一声,脸色依然阴沉,语气却缓和了不少,“这样的鬼话,你也信?” “臣自然 是不信的,可英王殿下说皇上近日身子不好,又忙于国事,好几日不曾好好休息,不宜为了康王殿下的事情操劳,以免百上加斤。” 皇上脸上的神情一下就缓和了,只是语气却显得有些置气,“别以为朕不知道那小子的心思,口里打着为朕龙体着想的名头,实则是生怕朕责怪叶笙,便想让你隐瞒下老三的伤情。” 马院使不敢接话,李成英嘻嘻一笑,“皇上这话说得,若英王殿下听见了,又要抱着皇上的腿哭了。是,英王殿下是心悦叶笙,怕您责怪叶笙,才想着瞒下这事,可英王殿下心里只有叶笙,没有皇上吗?老奴真要为英王殿下抱屈呢。难道英王殿下不是既担心叶笙受罚,又担心皇上操劳吗?” 皇上轻哼一声,“那不过是个女子,是个外人……” “民间有一句话,叫儿大不由娘,皇上,英王殿下大了!” 皇上白了李成英一眼,“朕是父皇,是父亲!” 李成英嘻嘻一笑,“是,老奴说错话了,该打该打。” 李成英说着,作势打了自己两个嘴巴子。 马院使赔着笑听着这些,突然想到一个可能,脸上的笑容一下僵在嘴边,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第230章 太子也比不了 出了皇宫,一上自家的马车,马院使便瘫软在车上,半晌动不了。 “院使大人这是怎么了?好似很疲惫的样子。” 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马院使一跃而起,脑袋撞在车顶上,痛得他闷哼一声。 “马院使看见本王竟这般的激动欢喜,真让本王受之有愧。” 萧桦懒懒的靠在车壁上,唇边含笑,眼神迷离,仿若蒙了一层薄雾,只是那薄雾底下,藏着冰霜雪沫,冰冷凛冽,让人不敢松懈。 “英王殿下为何如此神出鬼没?来无影去无踪的,臣已经年迈,受不起这般惊吓。” 马院使淡淡道,语气有一缕薄怒。 萧桦不以为然,勾了勾嘴角,“马院使过谦了,你虽年近六十,但老当益壮,精力充沛,不减当年。” “是殿下过誉了。” 两人说着客套话,你来我往,足足说了两刻钟,从皇宫说到马家的那条街,最后,眼见街那头的马家宅子越来越近,马院使轻轻叹息一声,“殿下有话直言便是,不必和臣拐弯抹角。” 从前的英王,是最不耐烦客套的,这些毫无营养的废话听不了三两句,便不耐烦的扬长而去,整个萧家皇族, 也就他和安乐王如此。 不同的是,英王是自顾自离开,远离这些人,眼不见心不烦,安乐王是直接让人闭嘴,或是一掌把所有人打飞,留下个清净地,在安乐王眼里,他出现的地方,绝无他躲着旁人,让着旁人的道理! 如今,英王也学了其他皇子那一套。 马院使心底,不由得发出一声叹息。 “你是太医院的院使,是父皇倚重信赖之人,本王不能造次。” 马院使抿了抿唇,深沉的目光落在英王冶艳无双的脸上,从前的英王,让人见了,便会不由自主的从心底发出两个字:漂亮! 如今的英王,容貌还是那样的容貌,眉眼精致,漂亮得过分,可已经不仅仅是漂亮了,而是冶艳!妖气!邪气!那双春水微漾,流光潋滟的眼睛,只需投过来一个眼波,便像能勾了人的魂似的。 若说从前是仙,如今便成了妖。 “英王殿下若无旁的事,臣要回家了,如今也快到了用午饭的时辰。” 萧桦盈盈一笑,笑靥如花,“难不成马院使还怕饿着不成?既如此,本王请你在金福楼用午饭。” “殿下的心意臣心领了,只是家中老妻恐 怕已做好了饭菜,等着臣回家吃饭,老妻如虎,臣不敢捋虎须,还请殿下见谅。” 马院使淡淡道。 萧桦勾了勾嘴角,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不知马院使是拒绝了本王的午饭,还是拒绝了别的。” 马院使默然片刻,才轻声道,“臣的饭碗是皇上给的!臣的俸禄也是皇上给的!” “父皇老了,身子又不好,终有一日,马院使手里的饭碗,得仰赖于别人。” 马院使目光幽幽的看着萧桦唇边高深莫测的笑,良久,才淡淡道,“那便等那一日到来再说,臣相信,臣忠君忠国,不管风云如何变幻,世事如何更迭,这大燕总少不了臣一碗饭的。” “若后来的人,不愿给马院使这一碗饭吃呢?若他想把这一碗饭,留给他自己的人呢?到那时,你又该如何自处?” 马院使眼里的光闪了闪,语气微微拔高些许,“就算这太医院没有臣的容身之地,天下之大,也总有臣的容身之地!臣的将来,就不劳英王殿下操心了。” 萧桦唇边的笑容微微一凝,继而恢复最初的笑靥如花,“马院使不必动怒,本王知道,今日之事本王设计 了你,你心中不岔。本王这么做,也只是想让你看清楚本王在父皇心中的位置而已。” 马院使嘴角微微一颤,面上的神情没什么波动,但那双苍老的眼睛里,光芒沉浮,明灭不定。 “本王知道你忠君忠国,可父皇会老,身子也不好,父皇当初为了和九皇叔争储,服了秘药,寿元大减,这些年要不是你拼尽一身本事帮父皇撑着,恐怕父皇的身子已然垮了。” 马院使目光一凛,“英王殿下是否知道得太多了?这些事,不是英王殿下该知道的!” “这些事,本王知道,本王那位太子皇兄也知道。本王也不怕和你说句心里话,本王自然是希望父皇多撑几年,让本王有时间变得强大,可太子哥哥就未必了。” “殿下这些话,若是传到皇上和太子耳朵里……” 萧桦勾了勾嘴角,笑得意味深长,“马院使觉得,会传进他们耳朵里吗?” 马院使一窒。 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英王当然不会传这样的话,若这些话传了出去,他的嫌疑最大! 皇上会不会惩罚英王难说,可英王一定会要了他的命! 马院使陷入了沉默,萧桦也不 催他。 不知何时,马车停了下来,一辆马车就这么停在路边,太过招眼。 英王是故意的! 故意拖延时间,故意让马车停下,故意让路人投来好奇的目光。 英王这么做只有一个目的,逼他顺从! 皇上多疑,他又知道皇上身体的秘密,哪怕皇上只是对他有一丁点猜疑,毫无实证,也会痛下杀手! 他自然可以解释,是英王缠着他,可皇上信吗? 叶兆为皇上出生入死,当年宫变也是叶兆及时站了出来,助皇上稳定局面,坐稳龙椅,这些年,皇上口口声声待叶兆为异姓兄弟,可当初叶笙要嫁康王,叶家和皇子扯上了关系,皇上不照样怀疑叶兆? 更何况是他? 在皇上这里,一向是宁杀错不放过的! 皇上那样偏宠英王,今日英王为了叶笙,逼他隐瞒康王伤情,皇上也不过一笑置之,还嗔怪英王心中只有旁人,没有他这个父亲。 就算皇上这次信了他的话,也不会对英王如何,只会对他生出疑心,疑他对英王暗送秋波,才会惹得英王找上门来。 毕竟,英王在皇上心中的分量,不是他能比的! 恐怕,连太子都比不了! 第231章 有皇后在,我不怕 萧桦唇边噙着笑,懒懒的靠着车壁,手中把玩着一块碧绿通透的玉佩,玉佩上雕刻着六条龙,栩栩如生,仿佛能从玉佩中活过来。 从六龙,到太子独有的八龙,再到天子才能有的九龙。 一步一步,他想要的,一定能得到! 天下也好,叶笙也好,都是他的! 不知过了多久,马院使沉沉的叹息一声,“太子是嫡子,元后所出,非同寻常,更何况,这些年太子殿下并无过错,他的位置稳如泰山!臣劝殿下一句,尽早放弃吧,以皇上对殿下的宠爱,一定会给殿下一块肥美丰饶的封地!殿下何不做一位天高皇帝远,又无案牍劳累的亲王?岂不痛快?” “如今父皇宠爱本王,就如当年皇爷爷宠爱九皇叔,父皇尚且容不下九皇叔,你觉得太子能容下本王?” 马院使被噎了一下,好一会才幽道,“安乐王是大燕最尊贵的王爷!” 萧桦轻嗤一声,“是尊贵,有黄金美人,良田别苑,却无封地,更无权柄!这样的尊贵,不过是笼中鸟,金丝雀,做给旁人看的表面功夫!” “再者——” 他身子突然前倾,幽幽开口,声音透着一丝凉气,吓了马院使一跳,“ 再者,这些年父皇对九皇叔下了多少次死手?不过是九皇叔本事大,命大,逃过了而已。本王可没有九皇叔那样的本事,能逃过天子的暗杀!” 马院使沉默了半晌,才闷闷的说出一句,“殿下多虑了!太子殿下温和宽厚,仁爱文雅,不至于做出手足相残的事。” “这样的话,旁人可以说,你就不必说了,说了也没什么意思。你跟了父皇多年,父皇不也是温和宽厚,仁爱儒雅吗?” 说到这,萧桦身子往后退,靠在车壁上,嘴角上扬,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都是做戏而已。” 马院使默然片刻,幽道,“若是殿下得到那个位置,不也会如此?” “之所以会如此,不过是心里害怕,恐惧而已,怕皇位不稳,怕这些人造反。可本王不同,本王没什么可怕的,有皇后在,这些人不过是蝼蚁而已,留着这些蝼蚁逗趣,也是一桩趣事,本王懒得要他们的命。” 马院使目光一闪,“皇后?” 英王连王妃都没有,何来的皇后? 马院使突然想到一个可能,目光闪了闪,“殿下是指——叶家?” 萧桦笑而不语。 马院使心中突地一跳,欲言又止,“殿下和 叶家……” 萧桦依然笑而不语。 马院使心中隐约有些不信,之前叶笙还寻死觅活的要嫁康王,闹得那么大,后来婚礼出事,婚约取消,叶笙和康王也成了死敌。 难不成叶笙是为了英王,才悔婚的? 上次英王跪在御书房,要娶叶笙为王妃,被皇上驳斥,今日又为了叶笙要他隐瞒康王的伤情,难道英王和叶笙早就暗通款曲? “你不必猜了,瑟瑟如今并不愿嫁给本王,叶家和本王也没什么牵扯,但终有一日,瑟瑟会看见本王的真心,愿意嫁给本王的!” 看着马院使面上的神情变幻,时而惊诧,时而困惑,时而不敢置信,萧桦大概也能猜到他在想些什么。 尽管他很乐意让马院使误会他和叶笙的关系,和叶家的关系,甚至,在一开始,他也在刻意的引导马院使误会。 可在最后关头,他却退缩了。 他害怕! 害怕看到叶笙冷漠的眼神,漠然的脸,看他时,就像在看一个无关紧要,毫不在意的陌生人。 最初,叶笙看他时,目光柔和,关切,如水一样温柔,如火一样温暖,渐渐的,温柔越来越淡,温暖也越来越少,到最后,温柔消失,暖意消散, 留给他的只有平静。 他知道为何会如此,他骗了她,也利用了她,他在她面前戴上面具演戏。 平静已经如此可怕,若是变成了冷漠…… 萧桦不敢再想下去。 得知萧桦和叶家并无牵扯,马院使长长的吁出一口气,若英王得了叶家的助力,这大燕怕是真的要变天了! “殿下,皇上自个是嫡子,当初被兰贵妃和安乐王逼得无处可走,不得不服用秘药争储,皇上心里恨透了庶子凌驾于嫡子之上,所以,他就算再宠爱殿下,也不会失去理智,把储君之位给您。只要太子殿下无大错,他的储君之位便不可动摇!” “无大错?” 萧桦勾唇一笑,笑容嘲讽,“在本王看来,身为储君,无能便是最大的过错!” 马院使皱了皱眉,“皇上正当壮年,太子殿下的无能,才是最大的能耐!” “连一个屠夫都驯服不了,居然让他生了二心,被人收拢了去,到最后惹出了事,还要父皇为他擦屁股,不是无能是什么?” 马院使目光一闪,没有言语。 这些事都是机密,他压根不知道,如今从英王嘴里听到,马院使只想塞住自己的耳朵,当什么都没听见。 可英王 既然说了这些话,就是要他听的! 他不听也得听! “他连本王那位最没本事的三哥,都压制不了,还想压制九皇叔?” 说到这,萧桦嘴边露出嘲讽的冷笑,语气更是讽刺,“别到头来,连江山都保不住,拱手送给了九皇叔!” 马院使沉默片刻,幽道,“安乐王的事,皇上会处理好的。” 萧桦抿了抿嘴唇,“但愿吧。” 这三个字从萧桦口中说出,语气淡得很,好似浑不在意,又像毫无信心。 马院使抿了抿嘴角,重申道,“皇上会处理好的。” 萧桦意味深长的目光投了过来,“若是父皇处理不好呢?” 他顿了顿,凉凉的开口,“马院使追随父皇多年,也在太医院多年,本王听到一个消息,是关于马院使和父皇的。” 马院使心中一跳,“什么消息?” “当年皇爷爷突然驾崩,有人说是因为太皇祖母薨逝,皇爷爷心痛过度,才骤然驾崩,但本王听到另一个截然相反的消息——” 萧桦故意一顿,马院使一颗心猛地揪紧,“什么消息?” 萧桦身子前倾,声音幽冷飘忽,仿佛来自地狱,让马院使整个人如坠冰窟。 “听说,皇爷爷是中毒身亡。” 第232章 不战而逃,不是她的风格 宫中,御书房。 马院使走后,皇帝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批阅折子,而是歪在龙椅上,微微阖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手中转动着碧玉十八子,时而快时而慢,时而停下来,又猛地转了起来。 李成英安安静静的垂手站在边上,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生怕惊扰了帝王。 不知过了多久,皇帝缓缓睁开眼皮,目光落向前方,半晌没有言语。 李成英观察着滴漏,见已过了午时,想了想,轻声道,“皇上,该用午膳了,可要叫人传膳?皇上早膳也没用什么,午膳得多吃些,今儿一大早,皇贵妃娘娘便让人炖上了人参老鸭汤,料放得足足的,这会子该炖好了,皇上待会多喝两碗……” 李成英像是没感觉到屋里冰冷压抑得让人喘不上气的气氛,絮絮叨叨的说道。 “传膳吧。” 皇帝轻声打断李成英的絮叨,抬了抬手,李成英面上露出灿烂的笑容,一张老脸笑成了一朵干菊花,一面让小太监去传膳,一面上前服侍皇帝。 “你这老东西,何事这般开心?” “奴才是皇上的奴才,只会为了皇上的事开心。” 李成英笑着道,皇上轻哼一声,没有 言语。 “奴才幼时在乡间,常听到一句话,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天大的事儿,也得先吃了饭再说,吃饱了,才有力气去做事。奴才觉得这话挺有道理,便一直记着了,皇上您觉得呢?” 皇上默了默,淡淡道,“是挺有道理的。只可惜,朕身为皇帝,却总有人不肯让朕安安心心吃一口饭。” 话到最后,皇帝语气骤然变得冰冷锐利,神色阴沉无比。 李成英知道皇帝指的是什么,这个话题太敏感,李成英不敢接话,干巴巴的笑了两声。 皇帝嘲讽的目光落在他脸上,“你这奴才倒是识趣,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一个字不说,该做的做,不该你做的半点不沾手,不像旁人……” 皇帝没有说旁人指的是谁,也许是某个人,也许是某些人,李成英干干的笑了两声。 皇帝也不为难他,让他服侍着用了午膳。 漱了口饮了茶后,李成英边呈上素白巾子,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皇帝的脸色,“皇上可要去眯一会?” “不用了。” 皇帝接过巾子,擦拭着嘴角的茶水,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怒,“叶兆还没回来?” 李成英心中突地一跳,面上 却不敢露出半分异样,忙道,“大将军去了北山大营巡视操练,要好些日子才回呢,皇上想他了?” “是啊,几日不见他,朕心里想念得很。” 皇帝的语气平静无波,听不出半点情绪,顿了顿,又问道,“叶大叶二也去了?” “那是自然,军营里的事,大将军一向带着两位少将军的。” 皇帝轻轻哦了一声,不再言语。 李成英打量着皇帝的脸色,见皇帝似乎没别的吩咐了,便让人撤下午膳,伸手去搀扶皇帝,皇帝却摆了摆手,示意不必了。 李成英目光一闪,“皇上可是要去批折子,这才刚刚用了膳,好歹歇歇再去,皇上的身子哪经得起这般操劳……” “召叶笙进宫吧!” 平静如水的声音,如惊雷般在李成英耳边炸响。 他一个字也不敢多问,恭恭敬敬应了声‘是’,弓着身子退了下去。 大将军府。 叶笙听着小太监趾高气昂的说完皇上让她进宫的口谕,嘴角微微一撇,轻嗤一声,嘲讽之意不言而喻。 小太监面色顿时一变,之前的趾高气昂瞬间消失,换上一脸谄媚的笑容,“叶小姐,奴才这也是有差事在身,没法子。 ” 叶笙懒得跟他计较,给了管家一个眼色,管家一面塞了小太监一个红包,一面把人半拉半推的弄去喝茶。 “大小姐,皇上此时召您进宫,怕是要问罪,可要飞鸽传书让大将军回来?” 李沧忧心忡忡的说道。 “爹爹去北山大营,是奉了圣旨的,若他丢下那边的差事,贸然回京,只怕皇上要问罪的就不是我,而是爹爹和大将军府了!” 李沧面上更忧愁了,“那该怎么办?” “你不必担心。从我对萧桓下手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会有今天的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 叶笙说着,抚了抚衣角的皱褶,悠然起身,面带轻松的笑容,“走了!” “大小姐!” 李沧大声叫住她,其他铁卫也一脸担忧的看着叶笙。 “瞧你们这担心的样子,我不像进宫,倒像是要进阎罗殿似的!放心,宫里我很熟!” 能不熟吗? 前世当了五年的大燕皇后,皇宫她不说了如指掌,也是熟得很。 只是,这皇宫再熟,对于那位高高在上的帝王,叶笙还是半点也不敢放松警惕。 一踏进皇宫的大门,叶笙便敏锐的感觉到了,这一次皇帝的召见非 比寻常! 不同于往日,这一次领她去见皇帝的居然是李成英身边的小徒弟,如此郑重其事,真让人生疑。 不仅如此,她一入宫,一队皇宫侍卫便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她身后。 怎么?怕她中途逃跑?让侍卫押着她去?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她能跑,叶家能跑吗? 更何况,不战而逃,不是她的风格! 皇帝这一次还是在御书房召见她,叶笙一进去,便恭恭敬敬跪了下去,额头重重磕在地上。 “瑟瑟这是怎么了?居然向朕行这么大的礼!” 皇帝放下批阅奏折的朱笔,微微笑道,神色和气慈爱,“起来吧!深秋了,地上凉得很。” “臣女有罪,不敢起来!” 叶笙依然直直的跪在地上,额头贴着地面。 皇帝唇边的微笑微微一凝,随即笑容如初,语气愈加温和,只那双眼中一片幽冷阴沉,“瑟瑟何罪之有?” “臣女伤了康王殿下,罪不可恕!” 叶笙说着,再次重重磕了下头,咚的一声,听得一旁的李成英都觉得疼。 皇帝依然在笑,许是笑得太用力,眼角的细纹纠结在一处,显得有些狰狞。 李成英余光扫到这一幕,心中猛地一跳。 第233章 议婚 他正暗自揣测皇帝的心思时,冷不丁瞅见皇帝幽冷阴沉的目光投了过来,李成英顿时心中一凛,不动声色的垂下头去。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地砖的寒气,透过绒毯侵入叶笙的额头里,冷得她微微一抖,皇帝一直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才微微一闪,幽幽开口,“老三顽劣不堪,定然是他先惹了你,你才会出手伤他,不是你的错,地上凉,你快起来吧。” 这样以退为进的话,叶笙听过无数遍,很清楚其中的深意。 若她真信了这话表面上的意思,整个大燕都会骂她大不敬,连带着爹爹也会被朝臣攻讦,说他居功自傲,以下犯上,教女不善。 “皇上仁爱宽厚,龙恩浩荡,臣女实在受之有愧!臣女冲动之下,失手伤了康王殿下,罪不可恕,还请皇上赐臣女一死!” 以退为进的话,皇帝会说,她也会说。 她顺水推舟认下皇帝说的萧桓先惹了她的事实,再解释自己冲动之下,才会伤了皇子,不是有意为之。 有意和失手,天差地别。 再以退为进,请皇帝赐死。 有大将军府,皇帝不会赐死她。 不然,爹爹不答应,叶家不答 应,叶家军也不答应。 不都说她仗着出身胡作非为,狂妄霸道吗?那她今日就真正的狂一回! 叶笙的话一说完,皇帝面上的笑容就凝固了,好一会才舒展开来,眼角的细纹和眉心却依然拧在一处,半点也没舒展,“瑟瑟言重了,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打打闹闹,有什么要紧的?” 叶笙心中嗤笑一声,若不要紧,何必郑重其事的召她进宫?还让皇宫侍卫押着她来! “皇上仁厚,臣女不敢当。” 皇帝一口一个瑟瑟,以示亲厚,叶笙却不敢当真,她再次重重磕在地板上,“臣女有罪,请皇上降罪!” 从赐死到降罪,这是一个给双方的台阶。 “也是,老三终归是朕的皇子,若不罚你说不过去,文武百官也会怨怼朕偏宠叶家,对叶家不好。既如此,朕就罚你——” 皇帝故意一顿。 见叶笙身子一下绷得紧紧的,放在地上的双手一下攥紧,又飞快的松开,生怕被人看出异样,可见她的内心有多忐忑不安,皇帝这才心满意足的露出一丝笑容,再张狂的人,到天子面前,也得乖巧温顺! “朕就罚你,嫁给老三为妻吧!” 叶笙猛地抬头,满脸的不敢置信,她刚想开口,就被皇帝打了个手势阻止,“朕知道你想说什么,无非是你和老三不对头,之前就闹得很不愉快,婚约也因此取消,可朕也没法子,老三的伤势,虽然于子嗣无碍,可于夫妻之事上……” 皇帝没有说下去,对着一个跟他女儿一般年纪的少女,有些话他不能说出口,点到即止便可。 皇帝干咳一声,掩盖了面上的尴尬,深不可测的目光落在叶笙的脸上,继续说道,“以后老三娶王妃,多少会受影响,既然他的伤是你造成的,你嫁给他合情合理,瑟瑟,你说对吗?” 叶笙直视着皇帝的目光,眼中的光芒忽明忽暗,片刻之后,明灭不定的光芒沉淀下来,嘴角慢慢上扬,露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皇上所言极是。” 皇帝的目光骤然冷了下来,御书房的气息也一下冷了下来。 李成英不由自主的拢紧双手,身子缩了缩,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叶笙就像毫无所觉似的,唇边带笑,安静的望着皇帝。 不知过了多久,皇帝眼中的冰霜敛去,语气淡淡的,“你爹会同意?” “天 恩浩荡,不论皇上说什么,爹爹都会同意的。” 爹爹怎么会同意? 不过,无论爹爹是否同意,这都无关紧要,只因皇帝醉翁之意不在酒! 皇帝想要的,绝不是她嫁给萧桓! 而是想利用这个借口,逼她和叶家低头,答应皇帝的要求! 就不知道皇帝狮子大开口,会开得多大多离谱了。 “罢了,强扭的瓜不甜!朕可不想叶兆那老小子怨怼朕!” “爹爹不敢。” “当着朕的面不敢,背着朕的面,哼!朕还不知道他!” 皇帝语气轻松,满是对叶兆和叶家的偏宠,可眼睛里一片深不可测的幽冷,他慈爱温和的目光落在叶笙面上,“瑟瑟,朕虽然很想你做皇家的媳妇,可既然你和老三没有缘分,朕也不能强求。只是——” 叶笙心中一凛,来了! “只是,朕没了个儿媳,你总得给朕补个女婿吧?不然,朕这心里不能平衡。” 叶笙目光一冷,嘴唇抿紧,半晌没有言语。 皇帝盯着她面上的神色变化,眼睛深处闪过一丝快意和得意,“多少人盼着和皇家做亲家,叶家定然也盼着吧?” 叶笙敛去眼里的寒光,微微一笑 ,“皇上想要女婿,跟臣女说有些不合适吧?臣女自己都不曾嫁人,不懂这些,再者,儿女姻亲之事,得问爹爹和娘亲,臣女做不得主。” “你爹宠你,只要你应承了,你爹就会同意的。” 皇帝笑着道,语气凉飕飕的,威压十足。 “皇上太高看我了……” 叶笙刚开口,就被皇帝打断,“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叶大叶二是难得的将才,朕也不想他们尚了公主后,领个闲差,没了前途,大燕也少了位能打战的少年将军,太过可惜。朕思虑再三,还是叶三吧!” 叶笙心中一动,皇帝一直想把大哥二哥捏在手里,她原以为皇帝拿她伤了萧桓的事胁迫,又趁着爹爹不在,想让此事米已成粥,等爹爹回来一切已成定局,就算爹爹想力挽狂澜,也无济于事,皇帝这般费尽心机,定然是冲着大哥二哥去的,怎么是三哥? 事出反常必有妖! 叶笙按下心中的疑虑,不动声色的笑道,“不知皇上想让三哥尚哪位公主?” 皇帝扬了扬嘴角,露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笑容,“朕的嘉盈公主如何?” 嘉盈公主! 叶笙脸色唰的沉了下去。 第234章 叶家不要这个女人! 嘉盈公主,排行第二,芳龄二十二,年纪比三哥都大。 比她小了好几岁的三公主嘉善公主都已出嫁,她却还空守闺中,原因有很多。 一,嘉盈公主相貌丑陋肥笨,萧家皇族的美貌基因半点也没继承到。 二,嘉盈公主不仅自己丑,还非要嫁美男子,不仅要美,还要才华横溢,文武双全,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不凡男儿。 若只是这两点,嘉盈公主非要嫁,也不是嫁不到她想要的如意郎君。 可还有第三点。 三,嘉盈公主性情凶悍,手段残暴,动辄打骂宫人,被她打死的宫人不计其数,还放出话来,她将来的驸马只能有她一个女人!若有养外室,去青楼,招惹丫头的行为,一律重责!凡是驸马招惹过的女人,无论有没有实质行为,哪怕只是调笑几句,碰一下手,通通一律打死!就连驸马本人也要杖打五十!还要驸马全家,无论老幼,全都给她下跪磕头请罪! 相当于一人犯错,全家连坐。 叶笙也不愿意夫君有别的女子,可不会迁怒于旁人,也不会对那些女子喊打喊杀,除非是温如雪那样的贱人! 更关键的一点是,嘉盈公主不许驸马沾 惹旁的女子,可她自己却…… 前世嘉盈公主的确嫁了她想要嫁的美男子,也的确管得驸马跟只狗一样听话老实,连看别的女子一眼都不敢,嘉盈公主也三番两次在宫宴上向别的公主郡主炫耀御夫之术。 可嘉盈公主自己就不是那么检点了,养面首不说,还什么人都养,小倌馆的小倌,戏班子里的戏子,不管干不干净,只要看上了就带进公主府,这些也就罢了,你情我愿的事,可最后居然发展到掳走清白人家的少年,囚禁在她的别苑,肆意凌辱。 少年的家人四处奔走,寻人,偶然间得知被嘉盈公主囚禁,少年家人向嘉盈公主要人,却被嘉盈公主的下人毒打一顿,差点连命都没了,那家人求助官府,官府惧于嘉盈公主的威势,推三阻四。 那家人绝望之下,倾尽家资,求到了萧桓面前。 萧桓拿了钱财,却一直敷衍了事,在叶笙的提醒下,才不情不愿的去嘉盈公主府上走了一遭,随意提了一句,嘉盈公主不答应,便将此事作罢。 叶笙看不过眼,一面让人暗中造势,将嘉盈公主的恶行传得人尽皆知,闹得沸沸扬扬,让皇帝无法继续装作不知 ,一面指示少年家人打响通天鼓,逼皇帝出面。 最后,嘉盈公主被迫交出少年,也因此受到皇帝申斥,禁足公主府半年,免了俸禄一年。 那少年最后被救出来时,已经被折磨得疯癫了,人不人鬼不鬼,惨不忍睹。 再后来,嘉盈公主查到此事是叶笙暗中所为,跟叶笙成了死对头,三番两次跟叶笙作对,好几次想要叶笙的命,皇帝在时,叶笙就算还击,面上也要和和气气。 皇帝一驾崩,萧桓上位,叶笙立马出手,皇帝驾崩不到三月,嘉盈公主便因服用助兴的药物过量,死在面首的床上。 当时,宫人禀告此事时,叶笙不过淡淡说了句:“本宫知道了。” 宫人退下之后,叶笙藏在嘴角的笑容才慢慢浮出。 “瑟瑟不说话,是不满意朕的嘉盈公主吗?” 皇帝似笑非笑的声音传来,打断叶笙飘远的思绪。 不是不满意,是非常不满意! 嘉盈公主那样的女人,连三哥一根手指头都配不上! 难怪皇帝不提大哥二哥,肯定也知道以嘉盈公主的德行品貌,叶家不可能同意这门亲事。 叶笙静默片刻,才微微笑道,“嘉盈公主是金枝玉叶,身份 尊贵,三哥无才无德也无功名在身,恐怕配不上嘉盈公主!” 皇帝勾唇一笑,“叶三配不上,叶大叶二总配得上了吧?” 叶笙目光一冷,面色也冷了下去,她直视着皇帝的目光,语气淡淡的,“皇上说笑了。” “朕是不是在说笑,瑟瑟你很清楚,嘉盈公主已经二十二岁,她的婚事高不成低不就,已经成了朕的心头之难,若你能帮朕解了这心头之难,你伤了老三的事,朕既往不咎!你觉得如何?” 不如何! 叶笙很想把这三个字吐在皇帝脸上。 “三哥的事,得听爹爹的意思,身为叶家的女儿,我无权过问兄长的婚事。” 叶笙推脱道。 皇帝微冷的目光落在叶笙脸上,嘴边挂着一点硬邦邦凉飕飕的笑意,“朕说过,叶兆偏宠你这个女儿,你若同意了,叶兆不会不同意的,那家伙就是个女儿奴,跟朕一样,朕也偏爱女儿,女儿乖巧贴心,不像儿子胡闹。说起来,朕这么多女儿,最偏爱嘉盈,她小时候生病,受了许多苦,也因为吃了太多药,才会长成如今这副模样,朕每每想起,就心疼不已。叶三若娶了嘉盈,好好待她,朕不会亏待叶 三的。” 威逼不成,就来利诱了? 嘉盈公主不是容貌不好,是心地不好,品行不好! 叶家若娶了这样一个儿媳,不仅会家宅不宁,将来说不定还会丑事频出,让偌大的叶家沦为京城的笑柄! 她绝不让这样的事发生! “三哥无拘无束惯了,性情也随性得很,怕是会慢待了公主殿下,嘉盈公主生性良善,活泼可人,不拘小节,定然能找到真命天子!” 叶笙打着太极,说道。 皇帝笑了笑,眼睛里寒光一闪,“你也说了叶三性情随性,无拘无束,朕的嘉盈也是洒脱的性子,可见是天作之合!” 叶笙忍不住在心底冷笑一声,皇上你的脸可真大!连天都盖不住你那张大脸! “叶家是武将 ,武人心思粗笨,不懂得温柔体贴,也不通人情世故,三哥更是如此,嘉盈公主是金枝玉叶,值得更好的夫君!皇上是嘉盈公主的父亲,该为公主殿下着想才是。” 叶笙淡寡如水的语气,就差没明明白白的说:我们叶家不要这个女人! 皇帝唇边的笑容一下就冷了下去,“瑟瑟说了这么多,是觉得朕的嘉盈,金枝玉叶的大燕公主,配不上叶三那小子吗?” 第235章 敢伤皇子,死罪一条 配不配得上,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若是配得上,就会光明正大的等爹爹回京,再和爹爹商议,而不是趁着爹爹不在,想逼着她应下这件事,做成定局! 可见,皇帝自己心里也很清楚,嘉盈公主配不上三哥! “配不配得上,我说了不算,得爹爹说了才算,同理,三哥的婚事,我说了不算,爹爹和娘亲说了才算!皇上就不要为难我了。” 皇帝冷笑一声,“看来,你是铁了心拒绝了。” 叶笙低头不语。 御书房里一下陷入了难言的静默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皇帝冰冷的声音响起,这一次,他懒得露出慈爱和气的笑容,“瑟瑟,朕三番两次宽恕你,却纵得你愈发的不知天高地厚,心狠手辣,如今,居然敢对皇子下死手!这一次,朕不会再轻饶你!养子不教父之过,养女不教同样如此,瑟瑟,朕自幼看着你长大,算是你半个父亲,眼睁睁看着你变成现在这般模样,朕着实痛心!你不要怨恨朕!朕责罚你,只是为了让你改过!” 真是虚伪啊!跟萧桓同出一辙的虚伪!真不愧是父子! 叶笙慢慢伏下身子,额头轻轻磕在地板上,皇帝眼中寒芒一闪。 “臣女自知有罪,甘愿领罚!” “朕再问你一次,你真不愿嘉盈做你的三嫂?若是嘉盈做了你的三嫂,萧叶两家便是一家人,老三之事,也不过是家人之间的小打小闹,朕可以一笔勾销。” 叶笙抬起头来,目光如炬的看向皇帝,“皇上为何非要三哥娶嘉盈公主?皇上若真想和叶家成为一家人,还有四公主嘉兰公主,五公主嘉陵公主,都已经及笄,或是即将及笄,尚未议婚,皇上何不从两位公主中选一个?嘉盈公主活泼率性,实在和叶家不太合适。” 皇帝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叶笙,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对朕的公主挑三拣四,叶兆吗?” 叶笙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臣女不敢。” “不敢?” 皇帝冷哼一声,“朕看你敢得很!朕最后再问你一次!是让嘉盈嫁入叶家,还是领罪受罚?你可要想清楚了!” 叶笙的嘴角一点点上扬,笑容越来越大,最后,她保持着那抹笑容,慢慢伏下身子,额头重重磕在地板上,“臣女自知有罪,甘愿领罚!” 皇帝为何非要把肥笨,蠢钝,凶悍,残暴,一无是处的嘉盈公主嫁给三哥?真的是太 过宠爱嘉盈公主吗? 可笑!皇家哪有真正的宠爱? 皇帝这么做,无非是想借此打压叶家,警告叶家,让叶家知道,皇帝的宠爱由皇帝做主,皇帝想对叶家做什么,叶家都得笑着承受,不要以为手里有兵权,就无法无天了! 叶家从没有过无法无天,目无君上,可皇帝这样肆意对叶家揉圆搓扁,动不动就起疑心,真让人心寒! 皇帝若要因萧桓的伤问罪她,直言便是,她也绝无二字。 何必捏着她的错处,胁迫叶家? 从始至终,皇帝只提了一嘴萧桓的伤势,自此再没提过他的伤,语气里也没有半分关切。 她伤了萧桓,皇帝说不定没有半分心疼,还暗自窃喜又捏住了她的把柄胁迫爹爹。 只可惜,皇帝算错了一件事。 她可以被胁迫,可以被伤害,可以被凌辱践踏,被踩入尘埃,受尽折磨!但叶家,是她心中唯一不能碰的净土! “臣女自知有罪,请皇上责罚!” 空荡荡的御书房里,回响着叶笙拔高几分的声音。 皇帝脸色变幻不停,最后阴沉得滴水,他幽冷深沉的目光死死盯着叶笙乌黑的头顶,冷冷开口,“既如此,拖出去杖打八十!” 李成英腿一抖,噗通一声跪地,“皇上,八十杖打下去,这人就废了啊!” “敢伤皇子,死罪一条!朕饶了叶笙的死罪,已经是宽宏大量!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拖出去——” 皇帝语气冷得出奇。 “皇上!” 李成英高声叫了声皇上,硬生生打断了皇帝即将脱口而出的‘打’字,他膝行到皇帝跟前,抱住皇帝的腿,飞快的说道,“皇上,要不要等大将军回来再说?叶笙年轻不懂事,不知事情轻重,又是做妹妹的,哪里敢应承兄长的婚事?不如等大将军回来,大将军对皇上忠心耿耿,得知皇上要把宠爱的嘉盈公主嫁入叶家,大将军一定会欣喜若狂的答应的!” 提到叶兆,皇帝眼中光芒沉浮,半晌没有言语。 就在李成英以为他顾及叶兆,打算放过叶笙,暗中松了口气时,忽听到皇帝冷冷道,“叶笙伤了皇子,无论有没有嘉盈的事,伤了皇子就得受罚,就算叶兆回来,也不能说朕什么,还得谢朕不杀之恩!” 他就是想知道,伤了叶笙,甚至废了叶笙,叶兆的忠心会不会变? 若是变了,那叶兆的忠心,就掺了杂质! 若是没变,叶兆的忠 心,才是真正的忠心!才是可让他安心,放心的忠心! 叶笙跪在地上,不言不语。 她已经开始明白过来,她今日受罚无法逆转,皇上想要试探叶家,试探爹爹!拿她当试探湖水深浅的石子! 可皇上不知道吗? 有些东西试探不得,若试探了,就像扎了根刺,再也无法回到最初的模样。 就好像夫妻之间的情意,君臣之间的信任,一旦有了裂痕,就再也无法复原。 想必皇上也知道,只是不在意。 “皇上,这,这事冲动不得,这人若打废了,就再也养不好了,皇上三思啊……” 李成英话还没说完,就被皇帝一脚踹倒在地,“狗奴才,谁才是你的主子?你认清楚了,朕才是你的主子!” 李成英飞快的重新跪好,急切的说道,“老奴正是知道皇上是老奴的主子,才会说这些话,忠言逆耳……” “闭嘴!” 皇帝厉声打断李成英的话,忽然脚步踉跄了一下,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李成英连忙爬起来,去搀扶皇帝,“皇上你怎么了?太医!快传太医!” 叶笙冷眼看着皇帝痛苦得扭曲的面容,一个大胆至极,忤逆至极的想法慢慢从心底深处,冒了出来。 第236章 扶持幼帝,号令天下! 叶笙走在长长的宫街上,此时正是午后,秋色明媚。 秋日的阳光和煦灿烂,洒在斑驳的朱墙上,连带着暗红古旧,冰冷僵硬得和这皇宫如出一辙的朱墙,都透出点柔和的暖色。 可叶笙整颗心却如置身于冰窖之中,感觉不到半分暖意。 皇帝旧疾发作,叶三和嘉盈公主的事不了了之。 可皇帝既然起了这个心思,就不会作罢。 叶家必定要有人尚公主,最好的结局是三哥尚公主,可公主人选一日不定下来,叶笙的心就一日无法安宁。 皇帝有心把肥笨凶悍的嘉盈公主嫁入叶家,膈应叶家,可叶笙心中的人选,不可能是嘉盈! 除了嘉盈,到了适婚年纪的还有四公主嘉和公主,五公主嘉陵公主。 想到前世那个独守空闺一生,清丽柔婉,又聪慧识理的女子,叶笙眼中寒光浮沉,她认定的三嫂,谁也别想换掉! 想到这,叶笙慢慢停下了脚步。 领她出宫的不是之前李成英的小徒弟,而是一个青衣小太监,那小太监得了这费力又不讨好的跑腿差事,并不太情愿,此刻见叶笙停了下来,撇撇嘴,道,“叶小姐怎么停了?离宫门还有好 长一段距离呢,万一耽误了时间,宫门下鈅,您可就赶不及出宫了!” 叶笙抬头,看了眼头顶微微偏西的那一轮明灿灿的太阳,勾了勾嘴角,离下鈅还有差不多两个时辰,别说走,就算爬也能在下鈅前爬出宫! “我累了,不想走了,你去给我弄顶轿子来。” “叶小姐,您就别为难奴才了,奴才还有旁的差事呢……” 小太监不满的嘟囔道,叶笙目光深深的扫了他一眼,眼神中的冷酷凌厉让小太监顿时噤声,他夸张的叹息一声以示不满,磨磨蹭蹭的就不肯去寻轿子。 叶笙目光森森的盯着他,直盯得他头皮发麻,扛不住要求饶时,一声轻笑响起,打破了这让人恐惧压抑的气氛。 “哎哟,这是怎么了?” 一个灰衣小太监走过来,赔着笑给叶笙行了个礼,“奴才见过叶小姐。” 又给青衣小太监打招呼,“刘公公好。” 青衣小太监看了一下这人,觉得有点面善,却又想不起在哪见过,也想不起此人是谁,一昂脖子,指桑骂魁的说道,“叶小姐说累了,非要坐轿子,我去哪寻轿子,大总管那还有差事等着我做呢。” “哟, 大总管的差事可耽误不得,不如小的替刘公公送叶小姐出宫,刘公公去忙?” 青衣小太监装模作样的推了几句,最后在灰衣小太监的热情帮助下松了口,敷衍的跟叶笙行了一礼,随口说了声便扭身走了。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宫道尽头,灰衣小太监才低着头领着叶笙往宫门的方向走,低低叫了声‘大小姐’。 叶笙目光一闪,没有言语。 “一二三四五,天王盖地虎,五四三二一,弄他娘希批。” 灰衣小太监低低吟了一句诗,叶笙面上的神情终于有了波动,“你叫什么名字?” 一二三四五,天王盖地虎,五四三二一,弄他娘希批。 这句不伦不类的诗,只有爹爹这种武夫才想得出来,用于在宫中对暗号,凡是能说出这句诗的人,无论是宫女,太监,还是侍卫,甚至是宫妃,都是大将军府的人。 “奴才小得子。” 小得子瞅着四下无人,飞快说道,“大小姐在宫里发生的事,奴才已经让人带消息去大将军府,皇上之前下令杖打大小姐八十,奴才也安排好了人,力道会控制好,不至于伤到大小姐的筋骨,大小姐尽管放心。” “御前做不得假,以后不要再弄了!该怎样就怎样!” “可是——” “没有可是。” 叶笙淡淡的打断小得子的话,小得子默了默,低声应了声‘是’。 “我想见一个人,你帮我安排。” “何时?” 叶笙停下脚步,目光如炬的看着小得子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脸,“现在!” “谁?” 叶笙低低说了几个字,小得子面上的神情没有半分变化,只恭恭敬敬道,“奴才知道了。” 话音一落,他便轻轻拍了拍手掌,一个原本远远走在后头,似乎是恰好与他们同路的小太监,略微加快脚步走了过来。 他并未停顿,只是在经过叶笙和小得子身边时,脚步略微放慢了些。 小得子压低声音飞快说了一句话,那小太监什么也没说,什么变化也没有,低着头越过叶笙和小得子,瘦小的身影在前面的拐角消失。 这寻常的一幕,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御花园里,一个五六岁的男童调皮的在花丛里钻来钻去。 “十皇子,快出来,花丛里有木刺,小心扎着您。” 追得满头大汗的乳嬷嬷紧张的喊道,十皇子萧栎压根不听,反而往 花丛深处钻得更深,冷不丁一头撞在一个人身上,没把对方撞倒,反倒自己被撞得跌坐在地上。 十皇子先是看了看对方,才仰着脖子嚎啕大哭。 叶笙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哭号,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笑意,想不到这小小的孩童也这般的有眼力见,先是看她的穿着打扮不像是宫中嫔妃,衣着首饰看起来也不华贵,才开始哭。 果然宫里的孩子,个个都是人精。 若是撞到的是受宠嫔妃,不知十皇子是什么表现呢? 叶笙饶有兴致的想道。 前世萧桓登基后,又经历了戾王造反,本就对这些兄弟有心结的萧桓,更是铁了心要铲除剩余的兄弟,十皇子萧栎那时候不过是十岁出头的孩子,就知道抱住安乐王的大腿求庇护,也确确实实借着萧御的威势,逃过一劫,可见这位皇子脑子活得很。 如今一看,果然,这脑子从小就活。 李沧之前提过一个建议,扶持幼帝,挟天子以令诸侯! 她当时直截了当回绝了这个建议,可如今看来,皇帝无情冷酷,出尔反尔,疑心深重,再这么下去,叶家如何安稳? 也许真的可以——扶持幼帝,号令天下! 第237章 嘉陵公主 只一瞬,她便将泛起的心思压了回去。 狼终归是狼! 幼狼幼小无力时,会依赖你倚靠你信任你,借此让你保护他庇护他照顾他,一旦他长成,长出了獠牙,长出了利爪,便会回过头来,将这獠牙,利爪全用在你身上! “十弟,快过来。” 清柔温婉的声音传来,一个穿着丁香色宫装的少女站在不远处的梅树下,朝十皇子微笑着招手。 此时已是深秋,频临初冬,梅树已经结了很小很小,如米粒大小的花苞。 等到梅花盛开,梅花清艳绝伦,少女清丽无双,乌发如云,肌肤胜雪,身姿婀娜,此时的景象该多么美好。 听了少女的呼唤,十皇子居然不哭号了,小跑着朝少女跑过去,拉住她的衣袖,稚嫩的唤了声,“五姐。” 五公主,年十五,即将及笄,封号嘉陵。 嘉陵公主温柔的笑了笑,揉了揉十皇子的头,转脸朝乳嬷嬷道,“十弟在花丛里钻来钻去,身上都弄脏了,万一让父皇和母妃们看见,又说你伺候十弟不尽心了,可不就冤了你?我知你素日照顾十弟十分的尽心尽力,可别担了莫须有的罪名。快带十弟去换身干净衣裳,再带他来玩。” 乳嬷嬷感动得眼眶微红,连声应是,带着十皇子就要走,十皇子有些不情愿,扭捏着不肯跟乳嬷嬷走,撒娇的唤了声‘五姐’。 嘉陵公主摸了摸他的脸,柔柔道,“快去吧,五姐在这里等你。” 十皇子这才跟着乳嬷嬷走了,边走还边回头,“五姐一定要等我回来。” 眼见十皇子和乳嬷嬷的身影消失在树丛后,叶笙走到嘉陵公主身边,行了一个大礼,“见过公主殿下。” “叶姐姐多礼了,快快请起。” 嘉陵公主吓了一跳,忙搀扶起叶笙。 嘉陵公主身边的宫女在亭子里的石凳上铺了垫子,又上了糕点茶水,两人便依次坐了下来。 嘉陵看了宫女一眼,那宫女便低着头离开了亭子,在不远处守着。 “叶姐姐让人逗引了十弟来这御花园玩耍,想必是有什么话要与我说吧。” 嘉陵公主开门见山的说道,叶笙轻轻划着茶盖子,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公主殿下觉得我有什么话,要与你说?” “我不知。” “你知。” 叶笙语气淡淡,却又无比笃定,说着,轻轻吹了吹热烫的茶水,慢慢喝了一口,“明前的龙井,不错。” 嘉 陵公主微微一笑,“叶姐姐喜欢便好。” “我不喜欢。” 嘉陵公主一怔。 叶笙似是没觉得自己直言不喜欢有失礼数,又淡淡笑道,“我并不太爱品茶。我们家,真正喜欢喝茶的只有我娘,我娘是江南人,喜欢喝龙井,最喜欢喝明前的第一茬龙井,皇上赏赐的千顶云峰虽然名贵,我娘却不怎么爱。我爹也不喜欢喝茶,他喜欢喝酒,大口的喝酒,大口的吃肉。大哥随了爹,也爱喝酒,二哥,半爱酒半爱茶,但二哥爱的茶,和一般的清茶不一样,他真正爱的是古时的茶汤,加了粟米,花生,炒果的茶汤,咸香可口。” 说到这,叶笙便停了下来。 嘉陵公主等了片刻,也不见叶笙往下说,犹豫了一会,还是没有忍住,轻声问道,“那,叶三公子呢?” 叶笙深邃清亮的目光落在嘉陵公主闪躲的目光,以及微红的耳朵上,勾唇一笑,“公主殿下的耳朵怎么红了?” 嘉陵公主慌忙去捂耳朵,面色微红,“天气太冷,许是冻到了吧?” “哦,深秋初冬时节,公主殿下要注意身子。” 叶笙说完这句客套话后,再次不言不语,嘉陵公主手指缩紧,又放开, 又缩紧,又放开,往复好几次后才鼓足勇气再次问道,“叶姐姐,你还没说叶三公子呢。” “公主殿下叫我叶姐姐,却叫我三哥叶三公子,不好,公主殿下该叫我三哥,叶三哥哥才对。” 嘉陵公主抿着嘴唇,没有言语。 “也是,你叫我叶姐姐,叫我三哥叶三哥哥,那就是我们的妹子了,若公主殿下不觉得冒犯的话,我叫你一声公主妹妹可好?” 嘉陵公主微微一笑,“那是妹妹的荣幸。” 嘉陵公主一笑,清丽的容貌如花瓣尽情绽放,叫人见之忘俗。 尽管与前世叶笙后来在宫中,偶尔见到的那人相比,年轻了许多,容貌也稍显稚嫩,眼神中只有羞涩温婉,不见苍凉,可人还是那个人,容貌还是那个容貌。 叶笙有一搭没一搭的划着茶盖子,幽道,“可我不想叫你公主妹妹呢。” 嘉陵公主面上的笑容一下凝固了,面容有些苍白。 “我只想叫你一声公主嫂嫂。” 嘉陵公主苍白的面容,一下飞上两朵红云,绯红似火。 嘉陵公主羞涩的垂下眼帘,紧紧揪着手里的帕子,喃喃道,“叶姐姐开玩笑了。” “我的确让人引了十皇子过来,真正目的 也的确引公主殿下过来说话,那公主殿下呢?若公主殿下无心的话,以公主殿下的聪慧,只怕会躲着走,免得招来麻烦吧?又岂会被我引来?” 嘉陵公主沉默片刻,才柔声开口,“御书房的事,我也听到了一点风声,所以……” 所以,才会巴巴的赶来,倒让人看轻了。 嘉陵公主没有说下去,神色有些黯然。 她沉默片刻,长长的叹息一声,“叶姐姐引我来,是因为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吧?毕竟二姐实在……无论如何,我终归比二姐好一点,不是吗?” “不是因为没有更好的选择,而是,从始至终,你就是我唯一的选择!” 叶笙目光灼灼的看着嘉陵公主,嘉陵公主心中一热,很快又冷静下来,“此话怎讲?” 叶笙将她的神色变化收在眼里,也为她的冷静自持感到开心,嘉陵公主果然如前世一样聪慧,又能守本心! “我把你当自家人,我也不怕和你说实话,我和爹爹早就知道皇上想让三位哥哥里的一个尚公主,皇上一开始是想让大哥,或者二哥尚公主,叶家自然舍不得,后来,我和爹爹和几位哥哥商议,决定让三哥尚公主!” “他……他同意了?” 第238章 那个女人,她也配? 嘉陵公主自己都没发现,她的声音发颤,身子绷紧。 “嗯。” 嘉陵公主紧绷的身子一下就放松下来。 “至于人选,便是你!” 叶笙这话一出,嘉陵公主的身子又立马绷紧,尽管神色如常,看似冷静得很,可手指已将帕子揪成一团。 “可没想到,皇上突然起了念头,要把二公主许给三哥。” 提及这事,嘉陵公主绯红的面色顿时苍白如纸。 叶笙清亮如许的目光落在嘉陵公主苍白的小脸上,心中轻轻叹息一声,“你放心,你是我认准的三嫂,没有人可以抢走你的位置!” 嘉陵公主并未因为叶笙的话变得开心,反而神色怅惘,目光迷离,不知想到了什么。 “公主殿下是不是有话要说?” “我是你认准的三嫂,那叶三公子呢?” 嘉陵公主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经历过一世的叶笙却听懂了,她看着嘉陵公主的目光多了分怜悯,“在三哥心里,谁都可以。” 嘉陵公主面色微微泛白,雪白的珍珠贝齿轻轻咬着嘴唇,好一会才缓缓放开,在红唇上留下了一个浅浅的牙印,“我懂了。” “不,你没懂。” 嘉陵公主诧异的看向叶笙,叶笙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谁都可以,那就是他的心还是空的,不曾有人占据,那么,谁先进了那颗心,谁就能占住不放!战场上有句话说得很对,用在情场上同样适用,那就是:先下手为强!” 在嘉陵公主看来,谁都可以,说明叶三对她没有上心,所以她黯然神伤。 可在叶笙看来,谁都可以,是叶三没有对任何人上心,换个角度想,那就是谁都有机会! 嘉陵公主怔怔的望着叶笙,似乎被她的话所震撼,良久才喃喃道,“叶姐姐为何对我说这些?又为何……选中我?我的母妃不如四姐的母妃得宠,我也不如四姐出色,在父皇面前,也不如四姐会讨父皇欢心,按理说,你该选中四姐才是。” “因为你真心恋慕三哥!而我……” 嘉陵公主顿时面红如血,神色闪躲,像是被人戳破了深藏的心事。 叶笙看着她羞涩娇艳的面容,眼眶倏地泛红,又一下收了回去,嘴角慢慢上扬,露出一丝浅得几乎看不出的笑容,“我什么也不求,只求三哥身边有一个真心人!” 前世,嘉陵公主和三哥有两次差点成就姻缘,第一次是皇帝还在时,萧桓处于争储的关键时刻,皇帝想为嘉陵公主择婿, 选了好些人,嘉陵公主和其母妃都模棱两可,后来叶笙偶然得知嘉陵公主恋慕三哥,她对嘉陵公主印象也不错,便让人在皇帝面上提了三哥的名字,却被皇帝直接否决。 如今想来,叶笙能偶然得知嘉陵公主恋慕三哥,恐怕也是嘉陵公主让人给她递的消息。 嘉陵公主得知皇帝否决了三哥后,便病了一场,这场病断断续续,时好时坏,也不好议婚,后来叶笙才知,她不过是假病,只因不想被皇帝嫁给旁人。 好不容易等到皇帝驾崩,萧桓登基,这时嘉陵公主已经二十岁了,二十岁还未出阁,自然惹人非议,可她就这么坚守着本心,不肯妥协,也不肯将就。 叶笙成为大燕皇后,重提嘉陵公主和三哥的事,眼看着要水到渠成,戾王反了,三哥上了战场,这事便搁了下来。 原以为等到战争结束,三哥从战场上回来,再重议婚事,谁知三哥竟…… 三哥葬礼过后,嘉陵公主大病一场,好不容易身子好了,却做了白云庵主持大师的记名弟子,独守空闺,再不议婚。 “叶姐姐今日对我说了这许多真心话,我心中很是感激,只是有些事,父皇既已经定下了,就没有更改 的道理。” 听着嘉陵公主婉转的话,叶笙只是微微一笑,轻轻‘哦’了一声,并未有其他表示。 见她如此冷淡,嘉陵公主有些诧异,她沉吟片刻,说道,“叶姐姐就没有别的话与我说吗?” “该说的,我都已经跟公主殿下说了。” 叶笙语气淡淡的,与之前的热情形成鲜明的对比,这让嘉陵公主心中有些忐忑不安,她紧紧抿着嘴唇,欲言又止。 “公主殿下,”叶笙目光真诚的望着嘉陵公主,“皇上盯叶家盯得很死,叶家不能出手,这也是我来找你的另一个原因!我想借公主殿下的手,搅黄这件事!” 嘉陵公主目光微微一闪,陷入了沉默。 “公主殿下若是拿不定主意,不妨回去和静嫔娘娘商议,静嫔娘娘是个有大智慧的人。” 静嫔是嘉陵公主的生母。 嘉陵公主眸光闪烁,刚要说话,却见叶笙目光一敛,身影一闪,迅速出了亭子。 嘉陵公主正诧异时,一声稚嫩的‘五姐’传来,十皇子和乳嬷嬷的身影出现在御花园的角门处,嘉陵公主诧异的面容,迅速换上温柔可亲的笑颜,一面和十皇子打招呼:‘十弟来了?’,一面不动声色的回头看向后头, 后头空荡荡的,哪还有叶笙的身影? “五姐,你一直在这等着我吗?” 嘉陵公主温婉一笑,“是啊。” “那岂不是很无趣?” 十皇子歪着脑袋问道,一脸天真稚嫩的模样。 “并不无趣,刚刚叶姐姐还在,与我说了会话呢。” “叶姐姐?可是刚刚我撞到的那个女子?” “是啊。” “她与五姐说了什么?可是在说我的坏话?说我撞到她?” 十皇子不停的摇晃着嘉陵公主的衣袖,撒娇道,嘉陵公主眼中光芒沉浮,忽明忽暗,很快便沉寂下来,像是下定了决心,“自然不是,她是来报喜的。” “报什么喜?” “宫里要有喜事了,父皇想把二姐姐嫁给叶家的三公子。” “二姐?!” 十皇子像是受到了惊吓,抓着嘉陵公主衣袖的手猛地一抖,小脸都白了。 嘉陵公主面上的笑容不减,声音愈加温柔,“是啊,二姐!” 很快,皇帝有意把嘉盈公主嫁给叶三的消息,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像长了翅膀般,飞进了皇宫各个宫殿。 安秀宫的正殿里,一个穿着妃色宫装的少女,一股脑将一桌的摆设全扫在地上,口中恶狠狠骂道。 “那头肥猪!她也配?!” 第239章 我喜欢他,我想嫁给他 芸嫔皱眉看着女儿发泄,给了心腹大宫女一个眼色,大宫女便带着所有宫人退下,还把门带上了。 “跟你说了多少遍,不要叫二公主肥猪,人前人后,你都要做出好妹妹的模样,对她好言好语,恭谨有加,你父皇最爱兄友弟恭,姐妹和睦那一套。” “她本来就是头肥猪!” 嘉和公主怒冲冲的嚷道,见芸嫔皱眉,忙吐了吐舌头,钻进芸嫔怀里撒娇,“母妃你别恼,我以后不说她肥猪便是,就算要说,也躲在母妃这里说,母妃的宫人都忠心得很,不会有人乱传的。” 芸嫔推了推她,“别压着你弟弟了。” 嘉和公主眼底寒光一闪,却还是笑盈盈的从芸嫔怀里钻了出来,“母妃这次一定要给我生个弟弟,有了弟弟,母妃就能封妃,封贵妃,我也会是公主里最尊贵的公主。” “才一个多月,还有好些日子来熬,母妃上了年纪,这些日子愈发的腰酸背痛。” 嘉和公主忙给芸嫔捶肩,“母妃有了身孕是大事,也是好事,为何不禀报父皇,让太医来照料您?” “若是这消息传了出去,先来的怕不是太医,而是那一位的落胎药!” 芸嫔冷冷道,“这 些年,你看这宫里,自从那一位有了两个儿子后,哪个妃嫔生下的儿子是好的?不是傻的,就是痴肥的,还有身患隐疾的,残疾的,唯一一个好端端的,便是十皇子,就这么一个好的,生母还早早的去了,无依无靠,争储就不用想了,能好好活下去,长大成人就已经很不错。要说这些事没有那一位的功劳,谁信?” 说到这,芸嫔冷哼一声。 嘉和公主抿了抿唇,没有言语。 芸嫔深深看了她一眼,“你真喜欢那个叶三?” “总不能让那头肥猪抢了吧?” 芸嫔一听,便懂了,不是喜欢叶三,是不想让二公主占了先。 她和二公主的生母容嫔争,嘉和也和二公主争,什么事无论大小都要争个输赢。 “你若是嫁了叶三,也是好事,有百利而无一害,至少,有叶家在,不仅能庇护你和你弟弟,将来说不定还能扶持你弟弟上位!” 听见芸嫔这么说,嘉和公主又有些不乐意了,小声嘟囔道,“那叶三什么功名都没有,有什么好的,还不如两位少将军呢!” “你死了这条心吧,叶家绝不会让两位前程似锦的少将军尚公主的,皇帝也不敢逼叶家太甚,双 方各退一步,叶三尚公主大半是定了的,就看尚的是谁了。” “是谁也不能是那头死肥猪!” 嘉和公主恨声道。 芸嫔扯了扯嘴角,微微一笑,打趣道,“及笄的只有你和二公主,不是她便是你了。” 嘉和公主雪白的小脸腾的红透了,扭捏着道,“嘉陵也快要及笄了,说不定是她……” “她?” 芸嫔不屑的说道,“静嫔是个没用的人,生的女儿也是个没用的,要不是那一位当年为了压制我和容嫔,才晋了她的位份,说不定她得在贵人位份上熬到死呢。可即便抬了她的位份,她也没半点用处,大半年都得不着一回宠,连那一位都她没了信心,把她丢在静宁宫自生自灭。” 说到这,芸嫔倨傲的哼了声,“你不必理会嘉陵,只需盯着二公主便是。” “母妃,人家什么都没说呢……” 嘉和红着脸,扭着身子道。 “叶三年轻有为,俊朗不凡,也是少年俊才,叶家显赫至极,又得皇上倚重,想嫁叶三的人多了去,你要不想要,就让给二公主吧。” “不让!” 嘉和大声道,“就算不喜欢,我也要先占着,以后找着更好的,再丢了他,绝不能 让那头肥猪抢了!” 芸嫔扯了扯嘴角,笑容笃定。 “你放心,母妃会帮你抢过来的!” 静宁宫里。 与安秀宫的热闹不同,静宁宫一直很安静,安静得过分,显得有些冷清。 这里的宫人,连洒扫做事走路,都是安安静静的,少有人言语。 嘉陵公主进来的时候,一身八成新宫装的静嫔,正坐在窗前绣花,身边只有一位贴身大宫女帮忙选线,阳光穿过薄薄的月白色窗纱,落在静嫔白皙温柔的面颊上,让她清丽的容颜,散发出一层温柔动人的光晕。 看见嘉陵公主,大宫女起身行了一礼,便安安静静退了下去。 嘉陵公主坐在原本宫女坐的位置,代替她选线,动作熟练得很,像是经常做这样的事。 “容秀说,皇上有意把二公主许给叶家的三公子。” 容秀便是刚刚出去的大宫女,是静嫔身边最忠心的人。 静嫔的声音很轻很柔,如水一般。 嘉陵公主轻轻嗯了声,静嫔绣花的动作微微一顿,“这个消息传遍了宫里,你做的?” 嘉陵公主再次轻轻嗯了声。 静嫔静默了片刻,才继续绣花,轻声问道,“你想做什么?” “我想嫁给叶三公子! ” “为何?” 嘉陵公主一直飞快选线的手停下动作,慢慢抬起眼帘,目光落在静嫔身上。 那件八成新的霜色宫装,是静嫔最爱的,已经有轻微的起毛,嘉陵公主看着那些细毛,声音轻柔而坚定,“我心悦于他。” 静嫔拈着针线的手指轻轻一抖,她慢慢放下针线,细长的柳眉微微拧着,目光温柔的看着嘉陵公主,柔声唤着她的乳名,“锦宁,情意在这宫里最不能当真,情意也最容易消散,最容易变。在这宫里,情意是最不该妄求的。” “母妃,他和父皇不同。他……很好!” “不同?” 静嫔轻笑一声,这声轻笑格外的复杂,她抿了抿嘴唇,眼中似有泪光,“又有什么不同呢?都是男子。” “男子与男子,也是不同的。” “那,他喜欢你吗?” 嘉陵公主摇了摇头,静嫔叹息一声,“那你为何还想嫁给他?” “他不喜欢我,可也不曾喜欢别人!我想去争一争,我不想错过这个机会!更不想将来后悔!” 静嫔目光微怔。 嘉陵公主抬起眼帘,直勾勾的看着静嫔,神色坚定,毫不退却,“母妃,我喜欢他,我想嫁给他,求您成全!” 第240章 我会得偿所愿的 静嫔白皙消瘦的手指微微蜷紧,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嘉陵,目光里充斥着复杂难言的情绪。 嘉陵公主缓缓起身,缓缓在静嫔面前屈下双膝,跪了下去,行了个十足十的大礼,额头重重磕在铺了绒毯的地上,“求母妃成全!” 静嫔眼眶微红,眼睛里似有泪光闪动,她沉默着看着嘉陵公主乌黑的发顶,目光愈发的复杂。 “锦宁,万一,万一你嫁给了他,守了他一辈子,他还是不喜欢你呢?万一,他现在没有喜欢的人,将来遇上了呢?万一,他寻死觅活的要娶心仪的女子为平妻,贵妾呢?万一……” “没有那么多万一!” 嘉陵抬起头,目光温柔中不失坚定,透着一丝硬气,“母妃,没有那么多万一。我会拼了性命去争取,可若还是争取不到,那就是天意如此,我不会再强求。若真有母妃说的那一日,他不会娶平妻,也不会纳贵妾。” 静嫔一怔。 “我会与他和离。他可以八抬大轿,把心仪的女子娶进门,让她做他的妻子!” 静嫔柳眉微拧,“他都这般负心薄情了,你为何要成全他?” “母妃说错了两点。一,他既从不曾喜欢过我,何来负心薄情?二,我不 是在成全他,而是在成全自己,与其闹得不可开交,互相憎恶,或是眼睁睁看着他娶新人进门,却无能为力,心如刀割,不如放手,他自有他的如花美眷,我也自有我的清静日子。” 静嫔怔住了,良久,才长长叹息一声,幽道,“真不后悔?” “我不知将来是否后悔,可若放弃了这次机会,不用等将来,女儿现在就会后悔!” 看着嘉陵和自己相似,神情气度却截然不同的面容,静嫔静默良久,才轻轻开口,“罢了,你既想嫁他,母妃会为你拼尽全力,就算败了,出了事,无论落到哪种处境,我们母女二人都不会分开,就算去黄泉路,母妃也会陪着你,护着你。” 嘉陵公主眼眶一下就红了,她膝行一步,抱住静嫔的双脚,轻轻把脑袋搁在她的腿上,“母妃放心,不会有事的。我会得偿所愿,母妃也会得偿所愿。” 静嫔轻轻抚着嘉陵公主的满头乌发,柔声道,“母妃什么都不在乎,不在乎恩宠,不在乎你父皇,唯一在乎的只有你,你得偿所愿了,母妃自然也得偿所愿了。” 她顿了顿,又轻声道,“你比母妃心清目明,也比母妃眼光好,叶家是个好去处,家 风清正,后宅清宁,没有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叶三公子,更是个好孩子。” 嘉陵公主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一丝温柔至极的浅笑,“他,是很好。” 父皇刚登基时,大封六宫,很多嫔妃都封了嫔,封贵人,唯有母妃,还是个小小的常在,又不得宠,加上她又是个公主,不是皇子,母妃被其他嫔妃欺压,她也被其他的公主皇子欺负。 她还记得六年那年生辰,寒冬腊月,宫里人人都忘了她的生辰,连父皇都忘了,唯有母妃记得,母妃亲手给她做了个大大的寿包,还在上面点了粉红色的花瓣,说是梅花。 她开心极了,拿着寿包去御花园找梅花,却遇上了其他公主皇子,他们嘲笑她的寿包简陋,还抢了寿包扔在地上,等他们走了,她才敢捡回寿包,也不敢回去,怕母妃知道了伤心,只敢躲在假山下偷偷的哭。 “你哭什么呢?” 突如其来的粗嘎声音吓了她一跳,她睁着眼泪汪汪的眼,循着声音看去,见到的是一张俊秀稚嫩的面庞,是个十岁左右的少年。 “问你呢,哭什么呢?” 少年跳下假山,看见她手里的寿包,“你生辰啊?” 她噙着泪水点了点头,少年 又问,“几岁?” “六,六岁。” “我小妹也六岁!六岁多,比你大半岁。” 少年正处于变声期,声音有些粗嘎沙哑,听在她耳里,却觉得格外的温暖动听。 “你哭什么呢?有什么好哭的?我小妹从不哭的!” “为什么?” 还有女孩子不哭的? 宫里哪个女人不哭?公主哭,宫女哭,嫔妃娘娘们也哭。 “谁惹她不高兴了,她就揍他!她只会让别人哭,不会让自己哭!” 少年做出女孩打人的怪样子,惹得她破涕而笑。 “万一打不过呢?” “打不过还有我们呀!” “我们?” 少年像是才反应过来,恍然大悟的哦了声,解释道,“对哦,忘了告诉你。我还有两个哥哥,所以,我小妹就有三个哥哥,尤其我大哥,是少年将军呢,可厉害了!她打不过,还有我们呀!甭管再凶的人,也会被我们三兄弟打得哭爹喊娘!” 她羡慕的望着少年。 她也有兄弟姐妹,不过那是父皇其他嫔妃生的,不欺负她就算好的了,怎么会帮她打架? 这个宫里,连父皇都忽视她,唯有母妃是真心待她的。 想到这,她眼泪汪汪的拍着寿包上的尘土,可怎么也拍不干净。 万一母妃知道了,得有多伤心? 她想也不想,就把寿包往嘴巴里塞,到时候告诉母妃吃掉了,母妃就不会知道她被人欺负了。 谁知,寿包还没放进嘴里,就被人抢走。 “都脏了还吃,要生病的!” 少年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二话不说塞到她手里,“金福楼新出的芙蓉包,可好吃了,我本来帮小妹带的,给你了。” “我不要……” 她刚开口,假山外传来宫人的叫唤声,“叶三公子,叶三公子。” “有人找我了,我得走了。” 少年一跃上了假山,尚未长成的瘦长身姿,翩飞如燕灵敏如猴,他站在假山上,朝她挥手,“我叫叶锏,行三,大家都叫我叶三,你叫什么名字?” “我……” 她还没说出口,少年已回头叫着‘来了来了,在这呢’,瘦长的身影消失在假山上。 她稚嫩轻软的声音消失在风里,那远去的少年已听不见。 长大后,她也曾几次在宫中在秋猎时,见到已长成的少年,剑眉星目英姿不凡,却始终没有机会告诉他,她的名字。 若有一日,她能得偿所愿,与他对坐红床。 她一定要亲口告诉他。 我叫锦宁。 锦绣安宁的锦宁。 第241章 太丑,影响后代 叶笙的脚刚踏出皇宫大门,便见一匹马旋风般冲了过来,直往叶笙的方向冲。 若不是御林军拦着,那马的脸都要和叶笙的脸撞一起了。 “小妹!” 叶笙朝马上一看,“三哥?你怎么来了?” 叶三一跃跳下马,三步跨作两步冲到叶笙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把她翻来覆去的查看,“小妹,你没事吧?” 叶笙被叶三的紧张逗笑了,“我能有什么事?” “不是说——” 叶三刚开口,就及时止住了,看了守卫宫门的御林军一眼,冲叶笙使了个眼色,“走,先回家!” 上了马后,两匹马并排走着,直到远离了宫门,叶三才心急如焚的说道,“宫里传来消息,说皇上要对你用刑,杖打八十!” “没打成。” 叶三一愣,“怎么没打成?” “三哥你什么意思?你还希望打成了不成?” 叶笙长眉一挑,故意说道,叶三咧开嘴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三哥不是这个意思,三哥只是觉得奇怪……” “皇上旧疾发作,自己都顾不上了,哪还顾得上我。” 叶笙本就是和叶三逗着玩,听了他的话,便微微一笑,解释道。 叶三扭头看向她,见她面上带笑,眼 睛里却寒光阵阵,骇人得很。 叶三抿紧了嘴唇,好一会才缓缓松开,眼里闪过一丝决绝,“既然皇上想让我尚嘉盈公主,我尚便是!反正,这些公主都一个样,一样的无趣,一样的乏味,一样的高高在上自以为是,尚个凶悍如虎的说不定还有点趣味。” “不行!” 叶笙断然否定。 “为何不行?” “太丑!影响我们叶家的后代!” 这个理由,叶三无法反驳。 他默然片刻,才勉强找出个借口,“容嫔娘娘还挺好看的,不然也不会得了‘容’这个封号,嘉盈公主据说是因为小时候生病,吃多了药才如此……” “这就更不行了!谁知她的病会不会传给后代!” 叶笙瞪了一眼还想找理由的叶三,冷冷道,“你别想了,我不会让你娶她的!” 叶三咬着嘴唇,一脸委屈巴巴的样子,他轻轻哼了一声,指着叶笙大声控诉她的暴行,“小妹!你蛮横,你霸道,你不讲道理!” 叶笙长眉一挑,眼一横,“我就蛮横,霸道,不讲道理了,如何?” 叶三牙齿咬得嘎吱响,最后一扭脖子,丢下三个字‘不如何’,一个人生闷气去了。 叶笙打马过去,两匹马挨得 紧紧的,叶笙伸出手拍了拍叶三的肩膀,笑嘻嘻道,“小锏锏,你就死了尚嘉盈公主的心,乖乖的从了我吧。” 听着叶笙这一副恶霸调戏良家妇女的语气,叶三忍不住扑哧一笑,反应过来后,又觉得这么轻易被逗笑太过丢脸,装模作样的憋住笑,哼了一声。 为表示不满,那声哼声刻意哼得很重,谁知一下把鼻水给哼了出来,场面非常尴尬。 叶笙装作没看见,转过脸去,可耸动不已的肩头还是泄露了她的真实情绪。 叶三飞快的抹去鼻水,恼羞成怒的瞪了叶笙一眼,一夹马肚,坐骑便飞窜了出去。 他一走,叶笙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放肆的笑声让叶三逃离的背影愈加仓皇。 回到大将军府,叶笙才发现叶三没有回来,她也没当回事,只当叶三出去散心了。 入夜,万籁俱寂,大将军府后宅的灯火一盏一盏熄灭。 青云院各处的房间,灯火也一盏接一盏熄灭了,只留了院门的屋檐下那两盏浅黄色的灯笼,整个院落陷入一片静谧昏暗之中。 养了这些日子的伤,唐斯身子好了不少,只是还不能下地走动。 养了多久的伤,就躺了多久,唐斯躺得骨头都酥了 ,睁着眼看着天花板,没有一点睡意。 耳边风声微动,鼻间气息微变,唐斯面色一变,刚要出声,一股凌厉如刀,霸道狂妄的掌风劈向他,唐斯顿时眼前一黑,昏厥过去。 “知道你感官敏锐,鼻子耳朵比狗还灵,本王早防着你呢!” 主屋里,点着一盏小小的烛火,暖黄的灯火微微摇曳,照亮了整个屋子。 火光穿过月华纱做成的帐子,变得柔和轻浅,落在叶笙的脸上,让她明媚大气的五官,也不由得柔和起来。 一只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撩起月华帐子,手的主人穿过帐子,步入内室,到了床前,默默无言的看着床上安睡的女子。 柔和轻浅的光不仅落在叶笙脸上,也落在他的脸上,让那张本就昳丽无双,颠倒众生的脸,添上了一层朦胧,迷离的美。 若叶笙醒来,看见这一幕,定然会在心里感叹一句,安乐王萧御的这张脸,真真天赐的礼物,无论有光没光,光强光淡,都无可挑剔!寻不到一点不完美的地方! “睡着了还拧着眉呢,心事真多,不累吗?” 萧御轻声道,他默默的看了片刻,轻叹一声,“罢了,本王帮你抚平吧,不只这眉心,那些糟 心事,本王也都帮你抚平。” 他说着,缓缓伸出手去,轻柔的抚平了叶笙拧紧的眉心。 看着那双墨黑修长的眉,在他的指尖一点点舒展开来,萧御唇角忍不住微微上翘,露出一缕满意的笑意。 指尖微蜷,萧御刚想缩回手,不知为何又改了主意,修长的手指微微舒展,指尖轻柔的滑过叶笙的长眉,眼角,脸颊,最后落在她嫣红的唇上。 指尖传来的触感柔软,微弹,滑腻,温热,如兰的气息轻轻洒在萧御的指尖,一下就将他的指尖烘热,热得他指尖微微发颤,心头发热发软。 他怔忡片刻,轻轻摩挲着她的嘴唇,动作极慢极慢,似乎是怕太快了,感受不到他想要的感受,极轻极轻,生怕太重了把她惊醒。 不过摩挲一圈,却花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 萧御慢慢收回手,摩挲过叶笙的唇的指尖慢慢放在自己的唇上,她的幽香,柔软,温热,似乎一下子涌上他的唇,再从他的唇蔓延到四肢百骸,五脏六腑。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怕控制不住自己。 萧御深深呼吸,转身离开,刚穿过月华帐,身后传来沁凉无波的声音。 “王爷来时不请自来,走时也要不告而别?” 第242章 谁叫你不听我的 萧御身影一顿,片刻之后,才转过身来,隔着月华帐与叶笙相对,“你醒了?” 月华帐轻薄,又不至于过分透明,叶笙端坐在床边的身影若隐若现,影影绰绰,更衬得她的身姿婀娜,曲线玲珑有致。 萧御目光不由得一热,一双眼直勾勾落在叶笙身上,再也移不开去。 他似乎隐约看见叶笙翻了个白眼,似乎在嘲笑他的明知故问。 萧御的满腔心绪,一下因为叶笙这个慧黠俏皮的小动作,变得极其愉悦,嘴角忍不住微微上翘,就连语气都温柔得像浸了水一般,“何时醒的?” 叶笙顿时一窒,神色也变得有些不自然,幸好隔着月华帐,萧御看不真切。 她轻咳一声,掩饰着真实情绪,语气淡淡的,“刚醒。” 总不能让萧御知道,在他的指尖刚落在她的眉心时,她就醒了吧? 她也不知自己为何没有睁开眼,阻止萧御接下来的举止,毕竟,萧御抚平她的眉心不说,还一路往下,摩挲她的唇,怎么都算是轻薄她了? 她只知道,她当时在做一个梦,梦里发生了什么,她记不起来,只记得那是个噩梦,很可怕的噩梦,她拼尽全力想要挣脱 出那个梦,却怎么也醒不过来,像是梦里有一捆枷锁,紧紧锁住了她,她觉得自己像要窒息了。 那样的感觉太可怕! 在这紧要关头,眉心传来冰凉柔软的触感,那点冰凉之意,一下就将她浇醒了,让她从噩梦里挣脱,束缚着她的枷锁,也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点沁凉,从她的眉头滑到眉尾,就如酷夏里的一缕凉风,渐渐抚平她恐惧,焦躁,不安的心,也驱散了噩梦带来的阴影。 她不愿睁眼,只想沉溺其中。 于是,便这么半梦半醒,似睡非睡的任由着萧御的指尖抚过她的脸颊和双唇。 屋里的气氛,不知为何就安静下来,两人谁也不言语。 过了片刻,萧御按捺不住,先开口打破这让人不安,让人心慌的静默。 “为何醒了?” 他一开口,便让人觉得在没话找话。 叶笙忍不住抿了抿嘴唇,忍住了即将而出的笑意,淡淡道,“醒了便是醒了,哪有那么多为何?” “可是本王吵醒你了?本王的动作已经很轻了,可还是没想到会吵醒你……” “与你无关!” 萧御的话充满着歧义,若再说下去,真不知会歪成什么样子,叶 笙忙出声打断他的话。 屋里一下又静默下来。 两人就这么隔着月华帐,一个在外,一个在里,一个站着,一个坐着,都不说话,气氛安静得怪异。 不知过了多久,萧御再次开口,“可是口渴了?可要喝茶?” 叶笙轻轻嗯了一声。 应声之后,她才想起,在这间屋子,她才是主人,萧御不过是个不速之客。 叶笙张了张唇,最终还是沉默了。 她看着萧御转身离开,去拿茶水,原以为萧御一定会跟没头苍蝇一样乱找,谁知他直接走向放茶水的小几,又轻车熟路的拿出了温着的茶罐,倒了杯茶水。 叶笙看着这一幕,目光一冷,“你为何……” 话刚开口,便看见萧御端了茶水放在唇边试了试温度,叶笙眼里的光芒闪了闪,即将出口的质问凝在了嘴边。 “怎么了?” 萧御转过脸来,隔着月华帐问道。 叶笙默了默,“没什么。” 她本想问他,为何对这屋里的摆设如此熟悉?他是否时常趁她熟睡时,来这里? 可看着萧御试着水温的举动,叶笙不想问了。 就算寻根究底,又有什么意义? 她什么也不能改变,萧御想来便来, 想走便走,无人拦得住他。 再者,或许,她的内心深处,也不想改变。 也许,无数个噩梦连连的夜里,他也如今夜一般,站在床边看着她,守着她,为她抚平纠结的眉心,驱散噩梦的阴影。 所以,又何必再问? 她只需要装作不知道便可。 “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 萧御轻柔如三月春风的声音,打断了叶笙飘远的思绪。 她循声望去,看见萧御一只手端着盛了满满茶水的茶杯,一只手撩起月华帐子。 他背着灯火,面目有些模糊,一双眼却亮如璀璨星河,望着她的时候,星河中的灿烂星光满得似乎要溢出来。 在这一瞬,叶笙只觉得这个夜晚一下明亮如白昼,深秋的寒冷也一下褪去,暖如五月阳春,就连胸腔里的那颗心,也一下猛地跳了起来。 她望着萧御,本想平复心绪,让那颗狂跳的心冷静下来,可越看他,心跳得越厉害。 心如鹿撞,便是如此了吧? 叶笙在心里轻轻叹息一声,移开目光,淡淡开口,“没什么。” 萧御什么也没问,在她身旁坐下,两人之间只隔了一拳的距离,说远不远,可又无法再靠近。 “ 喝吧,水不烫。” 叶笙接了茶水,刚要喝,便听到萧御轻声道,“慢点喝,别急。” 叶笙像没听见似的,一饮而尽,却因喝得太急呛得直咳嗽。 萧御一面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一面憋着笑。 叶笙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来,止住了咳嗽,看着萧御微颤的肩膀,没好气的说道,“王爷想笑就笑吧,不用忍着!万一憋出病来,又赖我头上!” 萧御并没有放声大声,只是轻笑一声,便一笔带过,“谁叫你不听我的?” 他语气温柔中透着宠溺,叶笙垂下眼帘,声音很轻,轻得几乎听不见,“为何要听你的?你又不是……” 这一次,她终究没有说出你又不是我的谁,这样的气话。 的确,他不是她的谁,她也不是他的谁。 可是,她喜欢他,她很清楚,胸腔里的那颗心更清楚。 无论否认多少遍,无论互相伤害多少次,那颗心都清清楚楚的记着它因萧御泛起的波澜。 她心里深处,是盼着成为他的谁的。 可是,她又无比清醒的知道,她成不了他的谁! 有的时候,叶笙真是无比痛恨这种清醒! 更多的时候,她甚至在想,如果…… 第243章 本王今夜留下! “如果什么?” 听见萧御的话,叶笙这才恍然清醒,她刚刚把心里的纠结说出了口。 叶笙低垂着眼帘,有一搭没一搭的转动着手里的茶杯,轻声说了句‘没什么’。 萧御却不像之前那样, 什么也不问,便略过此事,他一双眼直勾勾的看着叶笙微微低垂的面孔,眼里似乎藏着火光,“瑟瑟,如果什么?” “我说了没什么。” 叶笙突然觉得有些不耐烦,不耐烦萧御的追问,不耐烦自己的满腹心事无法与人言,不得不隐藏在心底深处,不耐烦永无休止的争斗。 “瑟瑟——” “我说了没什么!” 叶笙猛地起身,声音拔高了几分,打断萧御的轻呼。 空气一时静默。 两人相对无言,唯有彼此的呼吸声,以及窗外秋风呼啸的声音。 叶笙站着,萧御依然坐在床边,两人四目相对,叶笙的眼中一片平静如水,萧御的眼中却是灼热不已,噼里啪啦冒着火星子,很快,火星子带起火苗,眨眼之间就灼灼燃烧成了火山火海。 叶笙眼中的平静水波,刹那间就被这股熊熊猛火燃烧殆尽,烧成了水汽。 她貌似不动声色的移开目光,避免与 萧御对视,以免被他烧成灰烬。 “王爷,天冷路滑,你该回去了。” 叶笙的声音看似一如既然的平静漠然,却比往日干涩,绷紧,语速也快了不少,似乎在逃避着什么。 萧御目光灼灼的看着她,看着她白皙的面孔微微泛上了一点浅红,再看着她平静无波的眼中,泛起的星星点点的波澜,再看着她微微张开的唇瓣,嫣红莹润,像是刚刚盛开的樱花花瓣,萧御浑身的血液一下就沸腾起来。 他慌乱的移开目光,却不期然看见她白皙的脖颈,线条分明的锁骨,以及锁骨下的一小片泛着动人光泽的肌肤。 屋子里烧了地龙,暖融融的,叶笙穿的寝衣与夏日里穿的并无不同。 茜色寝衣不如大红色艳丽,风情,却透着一丝娇媚,清纯,更像是叶笙这个年纪的女子该穿的。 说起来,叶笙也不过十六岁而已。 萧御总是忘了这个事实,也许是叶笙给他的感觉太过沉稳,冷静,狠辣,让他总有种错觉,叶笙与他是差不多的人。 “你怎么还不走?” 叶笙微微有些愠怒的声音,打断了萧御满肚子的旖旎想法,一抬眼,便看见叶笙微微拧着的眉, 似乎真的生气了。 “好不容易给你抚平的眉心,怎么又拧上了?” 萧御喃喃道,无意识的伸出手,想要抚平叶笙的眉心。 直到他滚烫的指尖落在叶笙眉梢,叶笙才猛地反应过来,后退一步,让萧御的手指落在了半空中。 屋子里再次变得安静。 叶笙脑子里却莫名的想到一个问题,刚刚睡梦中时,萧御的指尖是沁凉的,如今却这般的滚烫?难道这屋子里的地龙烧得太热了吗? 萧御不知她心里的胡思乱想,他看着自己落了个空的手指,也没生气,勾唇一笑,收回手大刺刺的往后一躺。 “本王累了,今夜不想走了。” “你!” 叶笙被他的无赖气到了,她瞪着他,一双长眉倒竖,眼里火花四溅,一点就爆,“王爷夜闯一个女子的闺房,可合规矩?” “不合!” 萧御态度很好的回答道。 “那还不走?” 萧御勾了勾嘴角,笑容邪魅,态度比之前更好,语气也更和气,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把叶笙气了个倒仰。 “不走。” “你!” 叶笙恨得牙痒痒,怒目圆睁,狠狠的瞪着萧御,萧御却似感受不到叶笙目光里的凶狠和威胁, 不仅没有半点离开的迹象,还把双手枕在脑后,以更舒适的姿势躺着,就差没脱掉鞋子,钻进被窝里了。 他神色坦然的躺在叶笙的床上,脸上没有半分不自在,一双深邃如星海的狭长凤眼,含着笑望着压制着怒气的叶笙,倒像是他才是主人,叶笙才是来客。 “王爷就不怕此事传出去,于王爷名声有损吗?” 叶笙咬牙切齿的说道,萧御勾了勾嘴角,“无妨,本王容色倾国,太过完美,添点瑕疵也是好的。” “无耻!” “过奖过奖。” 见萧御软硬不吃,叶笙漆黑幽亮的眼珠子咕噜一转,“王爷不怕名声有损,难道也不怕招来皇上的猜忌吗?” 萧御目光骤然一冷,随即恢复如初,他懒懒的躺着,嘴里发出舒服的吁叹声,还舒适的挪动了一下身子,“瑟瑟这话有两个错处。” “什么错处?” “一,本王深夜与你同处一室,萧徽要猜疑,也会同时猜忌叶家和本王!二,萧徽对本王的猜忌已经够多了,所谓虱多不痒,债多不愁,多了这一茬两茬也没多大关系。” 叶笙轻嗤一声,神色显得有些意味深长,“既然王爷说了两点,那 我也说上两点吧。一,这是大将军府,是叶家,不是别处,更不是安乐王府。王爷深夜出现在我这里,唐斯感官敏锐,却没有一点动静,想必是被王爷弄晕了,青云院的铁卫和婢女也没有动静,想必也遭了王爷的手,或是药吧。无论王爷用了哪种手段,让他们噤声或者晕厥,这都足以证明,是王爷强闯大将军府。” 萧御长眉一挑,“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 叶笙重复着萧御的话,一脸要被萧御气笑了的表情,“诸多证据显示,是王爷夜闯叶家,强闯我的闺房,跟采花贼,强盗没什么两样,我不过是个受害者,皇上要猜忌,也是猜忌王爷!难不成女子在自己的闺房里被迫受辱,还要问她的罪不成?” “被迫——受辱——” 萧御的声音刻意拉长,脸上的神情格外的讨打,叶笙气哼哼的瞪他一眼,“我不过是打个比方而已,王爷何必这副怪里怪气的腔调?” “本王也不过重复你的话而已,何来怪里怪气了?” 看着叶笙气咻咻的模样,俏脸都胀红了,映着身上的茜色寝衣,三分的娇艳一下变为十分。 萧御的目光顿时就热了。 第244章 天下人,本王只许你在身边 “王爷这是强词夺理,实在是……” 萧御枕着双手,看着叶笙一开一合的红唇,说着话,只觉得那些字眼全都变得极其模糊,眼里心里只有叶笙那两片红润欲滴的唇瓣,叫人心痒难耐,恨不得…… 他只觉得此处便是千金难寻的安乐乡,更不想走了。 他可是安乐王,自然要呆在安乐乡里! “罢了,我懒得与你争论!” 看着萧御眼神飘忽,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叶笙忍了又忍,才忍住没发飙,耐着性子和萧御讲道理,“第二,都说虱多不痒,债多不愁,但也有一句老话,叫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王爷不怕皇上猜忌,觉得多一茬两茬也没什么要紧,可总有那么一茬,会突破皇上的极限。” 说到这,叶笙目光如炬的看向萧御,“王爷觉得呢?” 萧御先是一愣,随即淡淡的‘哦’了声。 “哦?” 叶笙终于被气笑了,“我说得口干舌燥,你就给我一个哦?” “也不只你口干舌燥,本王也口干舌燥。” “你口干舌燥什么,你躺得那般舒服……” 叶笙说着,气冲冲的去拉萧御,“你给我起来!这不是你躺的地方……” 刚 碰到萧御的胳膊,叶笙被感觉手腕一把被他扣住,下一瞬,她整个人跌进床褥里,刚想起身,萧御的胳膊就横了过来,紧紧的扣住她的纤腰。 “本王是躺得很舒服,不如你也一起?” “谁跟你一起?” 叶笙一把拍在萧御的胳膊上,她用的力道不轻,只听得一身闷响,那声音听得她都觉得疼,可萧御却毫无反应,胳膊一用力,叶笙便被他往前一带,若不是叶笙反应及时,及时伸出手撑住萧御的胸膛,怕是整个人会被带进他怀里去。 “你跟我一起。” 萧御嗓音突然变得有些暗哑,像是压抑着什么。 叶笙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萧御这是在回答她之前那句‘谁跟你一起’的气话。 “萧御你……” “你跟我一起。” 叶笙刚开口,就被萧御打断,一双眼温柔专注的看着她,深邃漆黑的瞳孔里,只有她的倒影,仿佛在他的眼中,天地万物都不复存在,只剩一个她,“我只想你跟我一起,我也只许你跟我一起,天下有千千万万的人,我只认一个。” 叶笙曾见过郎朗深夜里,高山之巅的星海,仿佛触手可及,也曾见过茫茫草原上的星河 ,纯净透彻,仰头望去,入目都是星光,璀璨炫目。 可那些璀璨至极,动人至极的星光,都不及萧御眼中的万一。 叶笙的心莫名就慌了。 她推拒着萧御,想要挣开他的桎梏,“王爷说话太深奥,我听不懂。” 原以为萧御不会轻易放过她,谁知她一动,他就放开了手。 叶笙怅然若失的起身,背对着萧御坐在床沿上,“夜深了,王爷该走了,大将军府不是王爷该呆的地方,王爷该呆的地方在安乐王府。” “安乐?” 萧御轻笑一声,似嘲讽又似自嘲,“这两个字,对本王来说,无论哪一个,都是奢望。” 叶笙默然片刻,才淡淡道,“处在王爷这个位置,若真的感到安乐了,才更可怕吧?” 若真的感到安乐,察觉不到忧患,那便离死不远了。 “本王当了这么多年的安乐王,隐忍蛰伏,殚精竭虑,没有片刻安乐的时光,可在今晚,本王却体会到了何为安乐。” 叶笙诧异的回头,谁知正对上萧御温柔深邃的目光,叶笙心中顿时一颤,慌忙移开眼神,扭回头去,继续背对着萧御。 她实在害怕面对萧御的目光。 大概是心虚? “瑟瑟,你曾经问我,龙椅和你若只能选一个,我选谁?我那时的答案是,我都要!我也要得起!如今……” 萧御顿了顿,叶笙一颗心猛地提了起来。 “如今,我的答案也是如此。” 叶笙高高提起的心,一下落了回去,心中情绪复杂难言,有些失望,但更多的是松了口气。 若萧御真的改变答案选了她,叶笙也不知该如何面对。 “瑟瑟,你是不是以为我会改变答案?” 叶笙陷入了沉默,不知如何回答。 她仿佛听见身后的萧御轻轻叹息一声,声音似乎有些落寞。 叶笙的心一下就揪紧了,她听见床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是萧御坐起了身,她没有回头,却看见萧御的长腿伸了过来,随意的搭在床边。 “瑟瑟——” 萧御低沉温柔的声音在叶笙耳畔响起,话音刚落,萧御的双臂横过叶笙胸前,环住她盈盈一握的纤腰,寝衣很薄,他的双臂强劲有力,肌肤滚烫,隔着寝衣似乎能把叶笙的肌肤点燃。 这个夜晚明明是深秋的夜晚,为何叶笙总感觉像到了春天? 春意盎然,春光动人。 “瑟瑟,如果,如果我改了答案,你 会如何?” 叶笙的身子一下绷紧,之前的旖旎心思一下飞得无影无踪。 之前萧御抱着她,她都没有逃之夭夭的心思,可这一刻,她却想要马上逃走! “瑟瑟为何不说话?” 萧御从身后抱着叶笙,说话时,嘴唇似乎擦着叶笙的耳朵,又似乎没有,但即便没有,他口中的热气也喷洒进叶笙的耳里,让她的脑子轰的一声炸开,如点燃了千万朵烟火,绚丽至极。 可越是晕晕沉沉,叶笙的脑子却越清醒。 她低头看着萧御交叉的双手,骨节分明,一如既往的好看,每一根手指都像玉做的似的,莹润剔透,“王爷想要我说什么呢?” “说你的答案。” “王爷想要我的答案,那王爷得先给我真正的答案。” 萧御呼吸一凝。 叶笙的唇角缓缓上扬,露出一丝难以言说的笑意,她缓缓伸出手,握住萧御的手。 萧御指尖一颤,想要反握住叶笙的手,却被她轻而坚定的推开,他想要再次环住叶笙,不知为何,迟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叶笙站在床前,目不转睛看着萧御,“王爷刚才的话,是一时心血来潮,还是深思熟虑过的?” 萧御目光一凝。 第245章 萧御,我要你娶我! 他看着叶笙,嘴角上扬,露出一丝魅惑动人的浅笑,“有何不同?” “王爷不是想要我的答案吗?那我告诉王爷便是。” 这本是萧御想要的,可此时此刻,他心中却无半分欣喜激动,反而有些忐忑,长久以来和叶笙斗智斗勇,相爱相杀的经验告诉他,这事不会那么简单。 “若王爷的话,是一时心血来潮,那就当不得真,我的答案只有一句话:王爷说笑了。” 萧御心中一动,“若是深思熟虑过的呢?” “若是深思熟虑过的,”叶笙眼中的光芒一下变得炽烈,明亮得耀眼,她目光灼灼的看着萧御,唇角上扬,露出一丝温柔而不失坚决的笑容,“若你深思熟虑过,才问我这样的话,我的答案也只有一句话:你若不离,我便不弃。” 萧御怔住了。 直到此时他才发现,说心血来潮时,叶笙称呼他为王爷,说深思熟虑时,她称呼他为:你。 在她心里,一时心血来潮,他还是安乐王,她还是大将军府的大小姐,不会有别的交集。 可若是深思熟虑过的,那便不同了。 他刚刚抱着叶笙说出那句话时,明明感觉到叶笙身子绷紧 ,想要逃走,他原以为叶笙会逃避,躲闪,避而不答,或是答非所问,似是而非。 可没想到,她就这么直接了当,简明扼要的告诉了他的答案,半点水分也没有! 他设想过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想过这一种。 你若不离,我便不弃! 这是叶笙的答案,也是他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答案。 寻了那么久,求了那么久,终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萧御却不如自己以为的那般狂喜,反而有些忐忑,不安,紧张,身体也一下绷紧。 叶笙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看着他昳丽无双的面上,神色变幻,那双深邃如星海的眼中,光芒浮沉,她在等。 她给出了他的答案,她在等萧御给她答案! 这一次,她听从心意,勇敢的说出这句话。 她不知道将来结局如何,也许像前世一样,殚精竭虑,倾尽心力换来的只有萧桓的背叛和屠杀。 其实,一开始萧御说出那句话时,她是想要和从前一样,躲闪,顾左右而言他,或者干脆逃之夭夭。 可当她低头看见萧御交叉环在她腰间的双手时,根根手指指节分明,剔透如玉,她突然有一种冲动,她想要握住这 双手,一生一世,无论生死,永不放开,或是被这双手紧紧握着,紧紧抱着。 她不想要每次都握住他的手,又不得不推开,不想要每次都挣扎,纠结,辗转反侧。 她想要每一个夜晚,都像今夜一样,他沁凉柔软的指尖为她抚平纠结的眉心,为她驱散噩梦的阴影。 她想要他变得滚烫的手指,环住她的腰,她想要一往后靠,就能靠在他滚烫的胸膛,一躺下去,就能躺进他强劲霸道的臂弯里。 她想要与他并肩躺在柔软温暖的枕衾里,两人的手指勾在一起,漫无边际的说着话,哪怕那些话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废话,没什么营养,也是很好的。 她不想再躲了,也不想再逃了! 萧御始终没有言语,眼中的光芒忽明忽暗,浮浮沉沉,似乎心中有无数个念头在纠缠,在争执,而他始终下不了决心。 叶笙提起的一颗心慢慢往下坠落,她终于感觉到这深秋的寒意,跟数九寒冬也没什么分别,连这屋子里的地暖都抵挡不了,寒气侵袭而来,侵入了骨子里,继续往里蔓延,缠住了那颗心。 叶笙觉得冷。 除了冷,还有彷徨,迷惘,酸涩。 可诸多情绪之外,并没有失望。 在叶笙下定决心说出那句话时,她就已经料到这样的结局。 一时心血来潮,就跟逗弄宠物一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随性自由,放荡不羁,不用考虑别的,也不用考虑责任,重担,未来。 萧御待她,不就一直这样吗? 喜欢是真喜欢,可也仅仅是喜欢而已,再多就没有了。 深思熟虑过的,则是两人的命运系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甚至可以说连生死都系在了一处。 叶笙看着一直沉默不言的萧御,拼命阻止着胸腔里那颗心往下坠落,她看着他,抿了抿唇,缓缓开口,声音干涩,绷紧,却又充满着决绝和倔强。 “萧御,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男女之间,谁先开口说爱,谁就输了先机。 叶笙很清楚这个道理,可她想要做最后一搏。 她更清楚的是,就算做出最后一搏,她很可能依然会输,还会输得更彻底,更狼狈,更没有尊严! 可她就是想拼一把! 就算是输,那又如何? 拼尽全力,才不会后悔! 想到这,叶笙的双手紧握成拳,又缓缓松开,她目不转睛的看 着萧御,眼里的光芒刹那间变得耀眼而灼热,像要烧毁萧御身上的坚冰,摧毁他的防御,让他俯首称臣。 “萧御,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第二次说着同样的话,叶笙的声音高了许多,也激昂了许多。 萧御依然沉默,深邃如星河的眼中,星光点点,忽明忽暗,让人猜不出他的真实情绪。 叶笙就像孤军奋战的战士,仅凭着一腔孤勇和满心倔强,迎战千军万马。 她高高昂着头,目光灼灼的看着萧御,坚定的开口,一字一顿,字字铿锵有力。 “萧御,我想要嫁给你,你也必须娶我!你也只能娶我!别想娶旁的女子!”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可怕的?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就算是一败涂地,她也要败得没有遗憾! 就算败,她也要站着败! 萧御还是沉默。 叶笙目不转睛盯着萧御,紧紧抿着嫣红的唇,直到将嫣红的双唇抿得没有血色,苍白如纸,还在抿着。 她要一个答案! 无论成败,她就要一个答案!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叶笙都快要撑不下去了,萧御终于开口,却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若是本王不娶呢?” 第246章 一败涂地 ‘噗通’一声。 叶笙死命悬在半空,拼尽全力不让它继续往下坠落的心,终于彻底的坠落进冰窟之中。 叶笙觉得自己仿佛也一同坠入了那个又黑又冷,深不见底的冰窟之中,看不见光,也感受不到一丝热气。 败了,一败涂地! 两军交战,她把自己的底牌,筹码全都露了出来,如何能不败呢? 不甘心?伤心难过?愤怒?绝望? 这些情绪,叶笙通通没有。 她只是觉得冷,想要抱住火盆好好的暖一暖,还想要一个人呆着,好好的呆一段时日,什么也不理,什么也不问。 可在躲起来之前,有些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就算输了,风度和傲骨也不能丢。 叶笙看着萧御,他脸上的神色很古怪,叶笙却已无心去猜他的心思,她扯了扯嘴角,勉强露出一丝得体的笑容,“不娶就不娶吧,也没什么……” “本王收到一个消息。” 萧御面无表情的打断叶笙的话,“与你有关,也与本王有关的消息。” 叶笙一怔,下意识的反问道,“什么消息?” “听说萧徽曾赐了你一道圣旨,不许你嫁入萧家,也不许萧家任何人娶你!否则,赶出皇族贬为庶民!” 萧御说 不清道不明的目光,落在叶笙瞬间变得苍白如纸的脸上,语气淡淡的,凉凉的,“你似乎忘记了这件事,是故意隐瞒?还是真的忘了?” 是啊,她怎么忘了这一茬了? 是今夜的夜色太迷人,让她忘记她和萧御根本不能有交集吗? 如果那时,知道自己会这般喜欢萧御,也许会想别的法子,不会接这一道圣旨吧? 也不对,皇帝重重威压之下,就算她知道自己将来会如此喜欢萧御,那道圣旨也不得不接,皇帝下的这道圣旨,本就是防着萧御娶她,得到叶家的助力的! 无论如何,她逃不掉! 她错了,错在管不住自己的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意。 “对不住王爷了,耽误了王爷的时间,王爷公务繁重,时间宝贵……” 萧御目不转睛看着叶笙,将她仓皇,落寞,哀伤的神色通通收在眼里,听她语无伦次的说着道歉的话,眼中一缕耀眼灼人的光芒一闪而逝,“没关系。” “有关系的,是我的错,是我的疏忽,耽误了王爷的时间,拖了王爷大半夜……” “瑟瑟。” 萧御轻轻唤着叶笙的名字,打断她的话,看着她脸上如婴儿般迷惘,惶惶然不可安的神色,萧御 目光一暗,“瑟瑟,都没关系的,你别怕。” 叶笙勉强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落在萧御眼里,只觉得心酸,心疼,“我没有怕,我只是觉得很抱歉……” “圣旨的事我去解决。” 萧御淡淡然开口,云淡风轻的语气,淡然自若的神色,让叶笙不由得一怔,老半天也没有反应过来萧御话里的意思。 萧御拉住她的手腕一拉,叶笙早就站得脚麻了,一下便跌入他的怀中,额头轻轻撞在他的胸膛上。 萧御将下巴轻轻搁在叶笙的头顶,轻柔的蹭着她乌黑顺滑的青丝,“瑟瑟,圣旨的事我会解决的,你放心。” 叶笙的眼泪一下就出来了,她抬起脸,泪眼汪汪的看着萧御,“你什么意思?” “就你听到的意思……” “我什么也没听到。” “你听到了。” “没有!” 叶笙一双眼,直勾勾的瞪着萧御,嘴角微微一撇,语气有些赌气,有些娇嗔,“我什么都没有听到!就算听到了也没听懂,就算听懂了,也想再听一遍!一遍不够,要很多很多遍!” 好像刚刚掉进冰窟的心,一下猛地飞起,飞进了火山的熔浆里,热得她发烫,发慌。 “本王不是说书的, 不想耍嘴皮子,一遍就够了,没有第二遍。” “萧御!” 叶笙猛地拔高了声音,萧御唇边噙着一抹浅笑望着叶笙,昔日深邃幽黑的眼,亮晶晶的,清澈剔透,好像从前藏着掖着的光芒,都在此刻绽放出来。 “就不说,瑟瑟奈我何?” “那我收回刚刚说过的话,我不嫁了。” 叶笙赌气的说道,眉梢眼角皆是娇俏,如十六岁的少女一般。 尽管她已经重活两世,按实际年龄,如今已经二十六岁,比萧御还大上一岁,可此时此刻,她真感觉自己好像又年轻了一回。 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听了她赌气的话,萧御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神色淡淡的拉长声音‘哦’了一声。 叶笙一下就气馁了,有些不知所措的轻咬着嘴唇。 看着她嫣红的唇被咬出一个又一个浅浅的齿痕,萧御目光一暗,情不自禁伸出手抚平那些齿痕,“你都说了你想要嫁给我,我也必须娶你,也只能娶你。不能出尔反尔!” “我是说了想要嫁给你,你也必须娶我,只能娶我。” 说到这,叶笙狡黠一笑,如小狐狸一般,话锋突然一转,“可没说我必须嫁给你,只能嫁给你啊……” “那瑟瑟告 诉本王,你想要嫁给谁?” 萧御笑吟吟道,明明那张脸那样好看,脸上的笑容也那样好看,叶笙却硬生生的感觉到一股扑面而来的寒气。 她瑟缩了一下,小声的嘟囔道,“没,没谁……” “说嘛!本王想听实话。” 萧御语气温柔至极,充满着蛊惑,叶笙却只觉得头皮发麻,浑身僵硬,只想要逃之夭夭,仿佛眼前的不是她喜欢的男子,而是一头凶狠至极的野兽。 “说嘛,乖瑟瑟,好瑟瑟,告诉我……” 萧御像哄孩子一样劝哄道,手指在叶笙腰间一点点收紧,最后紧得让叶笙有些呼吸不畅。 叶笙有种感觉,一旦她的答案不合萧御的心意,他一定会一把掐断她的腰! “没谁,真没谁,我就是随口说说。” “是吗?” 萧御勾了勾嘴角,笑容瘆人得很,叶笙连忙保证,“真的只是随口胡说!如果不能嫁你,我谁也不想嫁,只想一个人孤独终老!其实,我本来也打算一个人过一辈子,从来没想过……” 从来没想过和你有交集,更没想过喜欢你,喜欢到摒弃从前的想法,喜欢到忘却前世的遭遇,想要勇敢的再试一次! 可若这一次,再被辜负被背叛…… 第247章 你这是仗着我喜欢你! 萧御感觉到叶笙的情绪一下跌落到底,她面上的笑容也一下就消失,眼睛里的光变得黯淡,萧御的心一下就疼了,猛地把叶笙揽入怀中,抱得很紧很紧,紧得像要将她嵌入到他的身体里,与他融为一体,永不分离。 “瑟瑟,你别怕。” 千言万语到了嘴边,能说出的只有这么短短一句。 萧御不知道叶笙有什么心结,但他能感觉到她心里藏着很大的阴影,这阴影时不时的跳出来影响她,让她想要躲起来,想要逃开。 从前他不在,如今有了他,那他会将这团阴影斩裂,碾碎,摧毁! 在萧御的安抚下,叶笙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她继续窝在萧御怀里,窝了一会之后,才抬起头,露出笑容,“我没事,只是想到了一些往事。” “什么往事?” 叶笙抿了抿唇,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不堪的往事。” “不堪?” 萧御脑子里一下起了不好的念头,一双墨黑长眉越拧越紧,身上的气息也越来越冷,“你是说你与萧桓……” 叶笙心突地一跳,“你怎么知道的?” “原来你与他真的,真的……” 萧御怎么也说不出那句话来,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叶笙,面 上的神情变幻不停,良久,他一咬牙,一副破釜沉舟,视死如归的表情,“罢了,都是过去了,本王不在乎!只要你以后不要再与他有牵扯就行!” ‘不在乎’三个字,萧御说得咬牙切齿的,看起来不像不在乎,是很在乎,在乎到想杀人! 叶笙面露不解,“我与他本来就没牵扯。” 有牵扯的,都是上辈子的事了,这辈子,叶笙连听到萧桓的名字都想吐。 “你不必再说,我懂的。你与他都那样了,一旦得知他对你不过虚情假意,自然震怒,才会不顾一切解除婚约,也才会在得知屠夫受他指使对唐斯下手后,对他下了死手,让他伤了关键,虽然对生儿育女无碍,可在房事上变得有心无力。我都懂的,以你的性子,怎么可能容忍他那样对你,定当报复!” 叶笙越听越糊涂,“什么这样那样的?我跟他哪样了?” “好了!” 萧御周身气压冷得骇人,脸上也没什么表情,阴沉得滴水,“我都说不在意了!你还想如何?” “萧御,你说清楚一点……” “还要怎么说清楚?” 萧御想要起身离开,以示生气,可又舍不得放开叶笙,只得自个生闷气, 抱怨道,“叶笙,你有没有想过这对本王有多不公平?本王守身如玉二十五年!不近女色二十五年!本王迄今为止还是……还是个童男!” 叶笙听得满头雾水,“那与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让你守的?” “有什么关系?叶笙,你这说的什么话!” 萧御怒了,一把抱起叶笙,气势汹汹的把人往床沿上一放,霍的起身,愤怒的瞪着叶笙,“你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他那一套动作看起来很凶,放下的时候却极轻,叶笙半点也没摔痛,懒懒的只手撑着身子,一脸困惑,“我得了什么便宜了?” “你!你!你!” 萧御气得说不出话来,一连说了好几个‘你’字,顺过气来后,才说道,“本王守身如玉,不近女色,迄今为止还是干干净净的,还不叫得便宜?” 说到这,萧御嘴角一撇,一脸委屈巴巴的模样,跟平日里高高在上,倨傲不屑的安乐王判若两人,叶笙先是一愣,感到很不可思议,接着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做了什么天理难容的坏事,才让萧御这般委屈。 “本王这样干净,你却和萧桓那样……本王都说了不在乎了,你还得寸进尺,太可 恨了!” 说到这,萧御怒气冲冲的瞪着叶笙,“你就是仗着我喜欢你!仗着我非你不可!” 叶笙的眼睛越瞪越圆,嘴巴越张越大,最后嘴角一咧,倒在床上大笑起来。 “你还笑,你还笑……” 叶笙笑声一顿,随即笑得更大声更放肆。 萧御顿时怒了,伸手就去扯叶笙起身,却被叶笙重重一拉,再一推,将他推进软软的被褥里。 下一瞬,叶笙欺身而上,一条长腿横跨过来,压住萧御的双腿,一只手撑着身子,另一只手落在萧御胸膛上,隔着衣服在他胸膛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点着。 “你觉得我与萧桓欢好过?” “难道不是?” 萧御双眼一亮,随即目光一暗,“你自己说的,跟萧桓的不堪往事。” “我指的是婚约一事。” 萧御暗沉沉的目光陡然亮了,“没别的?” “有。” 萧御发亮的目光瞬间又暗了下去。 “不过,不是你想的那样。” 萧御眼睛里的光忽明忽暗,抿着嘴唇没有吭声。 叶笙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丝妩媚风情的笑容,一双眼眼波流转,媚眼如丝,活生生像要勾人的魂,萧御的心跳顿时漏了半拍。 “你若不信的话,自己 试一下不就知道了。” 叶笙的声音的语气充满蛊惑不说,指尖轻轻滑过萧御的胸膛,这指尖像带了火,哪怕隔着衣物,萧御都能感觉到浑身像被点着了,一身的血液一下就沸腾了。 “跟萧桓没有,那,那唐斯呢?” 萧御声音发紧发颤,一面是因为叶笙的指尖太烦人,扰得他心绪不宁,连声音都平静不下来,一面是因为紧张。 万一瑟瑟和唐斯…… “唐斯你不是很清楚吗?他名义上是我的面首,实际上是我的手下,很得力的手下。” “他住你隔壁房间!” 萧御咬着牙,闷闷的说道。 “他天赋独特,自然要住我旁边。” “他感官那般敏锐,那岂不是你做什么事,他都能听见?能感觉得到?比如,梳妆打扮,洗漱沐浴,还有你现在与我纠缠……” 叶笙一怔,她只想着人尽其用,不浪费唐斯的天赋,从没想过这点。 见她神色怔忡,萧御眼中光芒一闪,换了副诱哄的语气,“瑟瑟,你是女子,他是男子,一个男子住你隔壁,听着你的一举一动,你呼吸急促了,他能听见,你哭了笑了,他能听见,你沐浴戏水,他也能听见,瑟瑟,你不觉得很怪吗?” 第248章 你不要乱来 从前不觉得,如今听萧御一说,真觉得有点怪。 “瑟瑟,你听我的,让他走。” 要不把唐斯这块碍手碍脚的石头搬开,难道每次来,都要把他打晕吗? 萧御暗暗想道。 再说了,他既然已经跟瑟瑟表白心意,可以说是定下了终身大事,唐斯一个前任,虽然是假冒伪劣产品,可也是前任,再住在瑟瑟隔壁,多少有点不合适吧? 不是有点,是很不合适!非常,极其,十分的不合适! 叶笙微微抿着唇,神色认真,似乎真的在考虑萧御的提议。 萧御趁热打铁道,“瑟瑟,唐斯的感官虽然敏锐,可今后有了我,也用不着他了,没必要再让他寸步不离的跟着,再说了,现如今他的第一要务是好好养伤,你怎么忍心让他操劳?” 萧御沉重的语气,肃穆的表情,仿佛叶笙是个虐待下属,连下属受了重伤都不管,非要把伤号拖出来干活的主子! 叶笙长眉微微一拧,“是吗?” “当然!” 萧御信誓旦旦的说道,叶笙眼里一缕光芒飞快一闪,“哦。” 见叶笙说了那声‘哦’之后,就再无反应,萧御眼里光芒微微一闪,“瑟瑟,我说的都是心里话 ,每一句都真心实意的为你考虑……” 才怪! 本王只想把唐斯轰走!有多远赶多远!最好这辈子都别出现在瑟瑟面前! 那什么李沧,罗钊,周清,萧御都能忍,唯独唐斯忍不了! 叶笙长眉微微一挑,似笑非笑的睨了萧御一眼,萧御心中突地一跳,有些心虚,面上却强做镇定,继续说道,“我看你不如把唐斯送到别庄,让他清清静静养伤,没了京城这些烦心事,他能好得快些……” “为什么王爷与我在一处,却一直念叨着唐斯呢?” 叶笙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丝暧昧至极的笑容,“王爷在乎他啊?” “本王怎么会在乎他,本王堂堂男子——” 萧御的声音戛然而止,在这一瞬间,看着叶笙唇边的笑容渐渐变得意味深长,他突然明白了叶笙话里的深意。 她叫他王爷! 她在警告他!警告他不要越界! 就算两个人再亲密,有些界线依然不能逾越! 萧御抿了抿唇,心中滋味复杂难言,很不好受,“瑟瑟,我只是……” “唐斯是我的人。” 叶笙唇边的笑容变得极淡,语气也淡淡的,“我不会干涉安乐王府的事,不会干涉王爷身边的 人,也请王爷不要干涉我!” “为什么他不能走?你喜欢他?” 一说起‘喜欢’二字,萧御的语气就变得森寒无比。 “我是喜欢他。” 萧御刚要发怒,便听到叶笙说道,“可这种喜欢,仅限于欣赏他的天赋,喜欢他的忠诚,就跟喜欢一个朋友,一个伙伴一样,与男女之情无关。” 萧御刚生出的怒火一下烟消云散。 “同样的,我也喜欢李沧,罗钊他们。” “他们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对我来说,他们每一个都是我最得力的人,一个都不能少!所以,不只是唐斯不能走,我身边的人,一个也不能离开。更关键的是——” 叶笙顿了顿,神色变得肃穆,语气也变得极其郑重,“我的人,只能我来处置,还请王爷不要插手!就算将来我嫁给了王爷,我的人,依然是我的人!如果王爷有需要,我会把人借给你,可他们是我的,无论何时,何地!同样的,我也不会插手王爷的事情和人手!” 前世造成的阴影太重,叶笙无法完全释怀。 若不是萧桓对她的人手安排了如指掌,怎么会把她的人一一剪除?让她生产之时,沦为砧板上任 人宰割的鱼肉,而毫无还手之力! 叶笙不是不信任萧御,也不是觉得萧御将来会和萧桓一样。 她只是想要完全拥有自己的力量,这力量能在关键时刻为她保全叶家! “瑟瑟,你在怕什么?” 萧御一开口,就直击叶笙心头,让她几乎全线溃败,她躲避着萧御的目光,淡淡道,“我没有怕,我只是,只是……” 才开了口,叶笙就说不下去了。 空气一时沉默下来。 良久,萧御轻轻叹息一声,“罢了,我不逼你,终有一日你会告诉我你在怕什么,或者,终有一日,你害怕的东西会消失,我只希望你在我身边,无所畏惧。你的人我不干涉,另外,我再给你一些好手,供你差遣。” 叶笙愣住了,目光发怔的望着萧御,萧御伸手将她垂在脸侧的头发,捋到脑后,才轻轻说了三个字,“你放心。” 叶笙一愣,“放心什么?” “他们给了你,就是你的人,你就是他们的主子!从今往后,他们只听你的话!” 叶笙愣住了,用力抿了抿唇,“连你的话也不听?” 萧御勾唇一笑,笑容温柔,语气宠溺,“我说了,从今往后,他们只听你的话!是 我说得不够清楚,还是瑟瑟变笨了?” 他说着,轻柔的捏了捏叶笙的脸颊,捏着捏着就上了瘾。 叶笙眼眶倏地红了,拼了命压回涌上眼眶里的泪意,低声道,“我不要!” 这份情太重,重得她无法回应! “不要?这可是聘礼,你不要我就给别的女人了!” “你敢!” 叶笙一听如炸了毛的猫,扑上去作势掐萧御的脖子,萧御轻轻一笑,“不敢!” 叶笙这才放过他,指尖轻轻滑过他的喉结,感受到它在指尖下微微一动,叶笙起了兴趣,来回抚摸逗弄着。 “这聘礼也太少了,真亏。” “只是打头,不急。” 萧御嗓音变得有些暗哑,落在叶笙背上的手也越来越烫,越来越紧。 叶笙感觉有些不舒服,抬头一看,正对上萧御火光腾腾的眼睛,像要将她生吞活剥一般。 叶笙吓了一大跳,突然想到什么,忙放开萧御的喉结,便要逃跑。 谁知刚跳下床,就被萧御长臂一揽,搂入怀中,重重的压回被褥中。 一个在上,一个在下,四目相对,萧御眼里的火似乎能烧毁一切。 叶笙脸色被烧得绯红,声音都发颤了。 “萧,萧御,你不要乱来!” 第249章 叶笙放弃了 萧御勾了勾嘴角,笑容暧昧至极,“我就想乱来,你能奈我何?” 他笑得勾魂摄魄,往日昳丽无双的容光,如今更是动人,眼里的火星子几乎喷溅在叶笙身上,将她心里的火也点燃。 美色害人! 美色都是红颜枯骨,只是皮囊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挺住! 叶笙不停的在心里默念着这些乱七八糟的话,拼命按捺着内心深处的悸动,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瑟瑟在嘟囔些什么?” 萧御微微低下头,嘴唇有意无意的擦过叶笙的耳朵,让她耳边一麻,整个人差点跳起来。 “没,没什么……” “哎——” 萧御长长叹息一声,目光变得幽怨无比,“本王守身如玉二十五年,从前是没有看得上眼的,就算守也没那么难受,后来有了看得上眼的,她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天天和我对着来,冷言冷语,冷面冷心,倒是浇熄了我内心的冲动,独守空枕虽然煎熬,可也能撑着,可如今,她不仅与我两情相悦,人还在我怀里,温香软玉抱满怀,叫我怎么忍?” 说到这,他又故意重重的叹息一声。 虽然明知他在装可怜博同情,叶笙还是不可避 免的心软了。 她咬了咬牙,心里无数个念头掺杂在一起,互相争斗,最后,某个念头胜出。 叶笙长长的叹息一声,放软身子,摊开双手双脚,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行了!你不用说了!随便你了!你爱怎样就怎样!” 话一说完,叶笙立马闭上双眼,不去看萧御面上得逞的表情。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就在叶笙等得极其煎熬的时候,她感觉到两片柔软滚烫的唇,落在她的唇瓣上,蜻蜓点水的印了印,便火速撤离。 下一瞬,叶笙便感觉一股冷风吹过,接下来,便再无动静了。 叶笙等了足足有一盏茶的时间,都没等到萧御的下一步动作,诧异的睁开眼,却见屋子里空荡荡的,哪还有萧御的身影? 他走了? 叶笙怅然若失的抚了抚唇瓣,似乎上面还停留着萧御留下的气息,滚烫炙热,温柔缠绵。 “大小姐。” 门外传来铁卫的声音,打断叶笙旖旎的思绪,她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毫无异样。 “说!” “大小姐,下雪了。” 叶笙一愣,随即轻笑出声,“下雪便下雪了,马上就步入冬季了,也该下雪了,算着时 间,今年的雪下得比往年稍微早上了几日,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情。” 铁卫静静等着叶笙说完,才沉声道,“下了有一会了,刚刚安乐王出来时,便开始下了。” 听着屋子里死一般的静默,铁卫面上表情如常,继续说道,“安乐王在院子里站了约有一盏茶的时间,身上都落满了雪花,这才离开。” 屋子里静了几息的功夫,终于传来叶笙平平淡淡的声音。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属下还有话要说,”生怕叶笙拒绝,铁卫语速飞快的说道,“是安乐王要属下转告大小姐的。” “说!有什么话一次说清楚,别吞吞吐吐的!” 听着叶笙语气有些不善,铁卫忙道,“安乐王说,任何事都有他,让大小姐安心。” 屋子里,叶笙坐在床沿上,神色怔忡。 原本彷徨不安,寂寥孤独的心,因萧御这一句话而变得安宁,温暖。 好像空空荡荡的心,一下就被填满了。 “还有……” “还有什么?” “还有,安乐王临走前,给了属下一张银票,说是赏给兄弟们喝酒的,奖赏兄弟们对大小姐的忠心,银票数额太大,属下有些不安。” 叶笙 轻嗤一声,“收了便收了,没什么不安的,再说了,能有多大的数额,用不着不安……” “一万两。” 叶笙的声音戛然而止。 片刻之后,铁卫听到房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叶笙披着大氅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她静静的走进院子里,仰头看着雪花飞洒飘落,如春日里的柳絮般轻舞飞扬,洋洋洒洒。 “大小姐,那银票……” “收下吧!” 叶笙嘴角情不自禁的往上翘,“反正他有的是银子。” 重金重赏,都重不过他的心意。 大雪下了整整一夜,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也是叶笙重生以来的第一场雪。 这一夜,叶笙在院子看了半夜的雪,冰冷的雪落在脸上身上,却扑不灭她心中的火。 那团火在她心里肆无忌惮的烧着,好像能融化这漫天的大雪。 她拼命压制着内心的那股强烈至极,想要把一切说出口,想要对着整个世界大声说话,让所有人知道她的心意的冲动。 这不像她! 可她很喜欢,从身体到内心,都觉得满足,愉悦,欢喜。 这一夜,萧桦也站在英王府的院子里看了一夜的雪,直到天亮雪停,依然一动不动,整个人 如一座冰雕。 “殿下,外头冷,您身上都是雪,赶紧去屋子里暖一暖。” 赵鹰关切的说道,眼睛里都是心痛。 “你说,昨晚上九皇叔进了大将军府的后院,在里面呆了那么久,做了什么?” “这……属下不知!暗卫不是说,打探不到任何消息吗?您也知道,大将军府防卫森严,暗卫根本进不去,更别提打探消息了。” “是啊,大将军府防卫森严。” 萧桦唇边的笑容极其讽刺,“可本王觉得,安乐王府的防卫,森严程度远胜大将军府!” 赵鹰一愣,“殿下的意思是……” 萧桦冷笑一声,眼中的冰冷赛过这漫天的冰雪,“九皇叔的行踪,若不想让人知道,连父皇的人都很难寻到踪迹,本王的人又如何得知的呢?他一出大将军府,本王的人就打探到了消息了,还只有本王的人打探到了,别的王府的暗卫,乃至父皇的暗卫都不曾打探到,是本王的人本领通天,胜过父皇的人吗?本王可不觉得!” “殿下是说……安乐王故意的?” 萧桦脸上的笑容像结了冰似的,让赵鹰冷得打了个哆嗦,“本王这个皇叔,生怕本王的命还不够短呢!” 第250章 得意算盘 “殿下不要气恼,气怒伤身……” “本王没有生气!半点也没有!” 萧桦目光阴沉沉的,骇人得很,“他这般费尽心机,不就因为本王是他最有力的对手吗?不就因为叶笙对本王特别吗?他怕着呢!他怕本王把叶笙抢走!” “属下不懂,他为啥怕殿下把叶小姐抢走?他又没有得到过叶小姐,叶小姐和他,不是一向是死对头吗?” 萧桦先是一愣,随即目光一闪,嘴角慢慢上扬,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你说得很对,他又不曾得到过叶笙,怕什么呢?他从前也于深更半夜潜入过大将军府,可本王的人要么打探不到消息,要么需要好几日才收到消息,这才是正常的!可为何这次就变了?” 赵鹰一脸困惑,“属下不明白……” “他和叶笙之间的关系有变!甚至可以说,他得到了叶笙,才会这么害怕失去,才迫不及待的来刺激本王,想把本王这个对手尽早铲除!” 赵鹰一脸震惊,嘴巴张得几乎塞得下一个馒头,“不可能吧?叶小姐对安乐王,一向有多远躲多远,照属下看来,叶小姐对安乐王还没对殿下亲近呢。” 萧桦眼中寒 芒一闪,双唇抿了抿,“也许是他强迫了叶笙?” “那就更不可能了,叶小姐那性子,又硬又狠又冲,谁强迫得了啊?安乐王又不是没对叶小姐强硬过,可哪次占到便宜了?” “那你的意思是叶笙是自愿的?” 萧桦声音冷得刺骨,比这漫天的冰雪还要冷上几分。 赵鹰虽然是个粗人,可他跟了萧桦多年,对萧桦忠心耿耿不说,对他的情绪变化也能敏锐的感觉到一二,萧桦这话一出,赵鹰立马就感觉不妙,忙试着解释道,“属下的意思是安乐王强迫不了叶小姐,不对,属下是说安乐王和叶小姐的关系不可能有变,这不明摆着的吗?大将军府和安乐王府一向势同水火,两家的下人一见了面就跟仇敌相见似的,每次总要见点血。” 萧桦冷哼一声,没有言语。 赵鹰暗中松了口气,只觉得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心中暗道,自从殿下服食秘药后,这性情是越来越难以捉摸了。 “九皇叔不是无的放矢之人,他故意透出风来,就说明他已有八成的把握!就算现在还没得到叶笙,也快了,所以,他现在穷尽法子铲除任何一个潜在的对手,比如 本王!” “那他先对付的应该是康王呀!毕竟康王和叶小姐有过婚约……” 萧桦冷笑一声,“三哥哪里还需要对付?叶笙对他厌恶头顶,下手狠毒绝情,刀子专往要紧处扎!就算天底下的男人死绝了,叶笙也不会吃这棵回头草!” 说到这,萧桦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嘲讽至极的冷笑,“你且等着看吧,下一个就是本王那个好弟弟,以及东宫那位了!” 赵鹰再次震惊得张大了嘴,“诚王和太子?不至于吧……” “本王那个好弟弟,对叶笙可没死过心,一门心思的想要迷惑叶笙,拉到叶家的助力呢!还有东宫,别看太子整日一副温文尔雅,宽和大度的模样,心机深着呢。” “太子不是已经有了林家?” “林家只是文臣,文人就知道耍嘴皮子,真到了紧要关头,能顶什么用处?太子比谁都清楚,兄弟里谁得了叶家的助力,谁就是祸害!定要除之而后快!叶家这么一大块肥肉,太子能不想法子吃进嘴里?” 赵鹰眼睛瞪得滚圆,结结巴巴道,“可,可林家答应吗?林家跟着太子,就是想做朝臣里的老大!能答应叶家来分一杯羹 吗?甚至,将来还可能被叶家压一头?” “不然,你以为本王那位太子哥哥,为何会忍着林清瑗那个蠢货?” 赵鹰一头雾水,“这跟太子妃有什么关系?” “太子妃不识大体,不贤良淑德,太子才能捏住林家的话柄,才好讨价还价。你且等着,若太子妃一直怀不上身孕,那就有好戏看了!” “属下不懂……” “你只需要知道,太子妃怀不上身孕,太子就能拿子嗣捏住林家,林家为了稳固太子妃的地位,就必须再送林家的女子进东宫,本王若是太子,绝不让林家之女怀上身孕!林家的女儿都怀不上身孕,总不能让太子绝嗣吧?那自然要为太子再寻侧妃,或是答应太子的其他条件!比如,让叶笙为贵妾,将来登基后,许为皇贵妃!” “叶笙不是也生不了吗?” “她生不了,能生的女子多的是,抱个孩子到她膝下,有子的皇贵妃,无子的皇后,后宫真热闹。” 说到最后,萧桦面上的嘲讽半点也不加掩饰,赵鹰皱了皱眉,“叶家怎么会同意?叶小姐也不会同意呀?她怎么愿意做妾?” “有子有宠有家世倚仗的皇贵妃,可比无 子无宠的皇后得势得多。” 赵鹰刚要说话,便听见萧桦轻嗤一声,嘲讽之意十成十,“当然,这是本王那位太子皇兄打的得意算盘,旁人会不会这么想,就不一定了。” 赵鹰一梗脖子,“叶小姐傲气得很,绝不会答应的!就算太子殿下,拿什么皇贵妃之位,去哄叶家,哄叶小姐,叶小姐也不会答应的!贵妾也是妾!叶小姐怎么可能给人做妾!” 萧桦冷冷一笑,不置可否。 赵鹰拗劲犯了,大声道,“叶小姐说过很多次,不会给人做妾,大将军府的独女,不会给人做妾!这件事整个京城谁不知道?更何况,以叶小姐的身份,她想当哪个王爷的王妃易如反掌,哪怕是想当正宫皇后,也不是不可能!有叶家在,哪怕这个皇后无所出,谁敢动她分毫?何必要去做一个妾?这样的道理,属下一介粗人都明白,没道理太子殿下不明白啊……” 萧桦目光一闪,“你说得很对,太子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那殿下还说太子想让叶笙做侧妃?这根本成不了嘛……” “正常情况下是成不了,” 萧桦眼中寒光阵阵,骇人之至,“可若叶笙着了道呢?” 第251章 宫廷丑闻 一夜大雪,整座京城银装素裹,美不胜收。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来得比往年早了几日,还没立冬就下了。 大雪将一切掩盖,黑的红的黄的,此刻通通变成了洁白无瑕,无论是王公贵族住的玄武区,还是贫苦百姓聚集的西区城郊,红墙绿瓦也好,茅草屋舍也好,通通都盖上了一层白雪。 就连皇宫也如此,朱红宫墙映着皑皑白雪,金灿灿的琉璃瓦上也铺着厚厚的雪,飞翘的屋檐垂下条条冰棱,跟柳条一样,小太监们正拿着长棍敲着那些冰棱,免得突然掉下来伤到贵人们,那他们这些奴才就死都不能好好死了。 突然,一声刺耳的惊叫划破清晨的宁静,宫人们面面相觑。 这惊叫声是从容嫔娘娘的云秀宫里传出来的,难不成嘉盈公主一大早又在打杀宫女不成? 宫人们纷纷摇头,真是一年到头没个消停,分到云秀宫的宫人也是倒霉,摊上这么个凶悍残忍的主子! 一刻钟后,一个惊爆的消息如长了翅膀般飞遍皇宫各处,甚至飞出了高高的宫墙,飞进王公权贵,文武百官家中。 “嘉盈公主和侍卫偷情?” 青云院里,叶笙正在用早膳 ,听到这消息,震惊之下手中的白瓷汤羹啪嗒一声掉在桌上,立春连忙向前帮她换了个汤羹。 “是的,宫里刚传出的消息,今儿一大早,嘉盈公主的床上多了个男人,两人都赤条条的,一点衣衫都没穿,如今,宫里都传遍了。” 叶笙有一搭没一搭的搅动着白瓷碗里的燕窝粥,面上的神情变幻不停。 皇上提起嘉盈公主和三哥的婚事,就在昨天,她出宫前和嘉陵公主见了一面,也试探了嘉陵公主,想让她帮着搅黄这件事。 难道这是嘉陵公主的手笔? 不,嘉陵公主没这么大本事,能悄无声息的往嘉盈公主的床上塞男人!她也不会闹得这么大! 稍有不慎,无法收场。 那是谁? 叶笙脑海中突然想到一人,眼里光芒微微一闪,“这事,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两刻钟前的事,今儿一早,云秀宫嘉盈公主的屋子里发出惊叫声,宫人们以为出了什么事,冲进去一看,恰好撞见了嘉盈公主和侍卫的私情。” 和叶笙一同用早膳的李沧,听了铁卫的话,微微一笑,“才两刻钟,消息就传到了大小姐这,看来是有人在煽风点火,推波助澜啊 。” 叶笙也笑,笑得意味深长,“可不是吗?嘉盈公主虽然蠢笨凶悍,可也不会蠢到发现自己床上有男人还大喊大叫,把人招来,容嫔也没那么无能,事情被宫人撞破,居然封不住宫人的口,让消息满天飞。” “那大小姐打算怎么办?嘉盈公主出了这事,怎么能嫁给三爷?那岂不是让大将军府脸面无光吗?” “怎么做?” 叶笙勾了勾嘴角,笑容狡诈得如一只修炼千年的老狐狸,“这样的艳闻,若只有我们知道,岂不可惜?如今要入冬了,天气冷得很,人人窝在家里,正无趣着呢,若此时三五好友相约,赏雪饮酒,再来点皇宫艳闻下酒,岂不美妙?” 李沧眼角抽搐了一下,“属下知道怎么做了。” “你把这事吩咐下去吧,度要把握好,要让人知道是大将军府在散布传闻,可也不能太狂妄太幸灾乐祸。” 李沧嘴角微微一抖,“大小姐,这岂不是明摆着告诉皇上,大将军府故意传播此事吗?” “就是要让他知道!想拿嘉盈公主来恶心叶家,叶家不答应!” “可这样一来,大将军府不是太桀骜不驯?” “桀骜不驯不可怕, 狂妄不羁不可怕,忤逆圣意也不可怕,可若大将军府对此事毫无反应,也没有分毫的情绪起伏,所有的表现都完美无缺,这才可怕!” 李沧眸光一闪,面上露出一抹了然的神色,“属下明白了,大小姐睿智。” “手握重兵的大将军府,若是太完美,皇上不会放心的。更何况……” 叶笙勾唇一笑,笑容森寒无比,“他不是想拿嘉盈公主恶心我们叶家吗?那我也要让他尝一尝这种感觉!恶心得像吞了苍蝇,又没办法吐的感觉!想想就觉得痛快!” 李沧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 叶笙像是没看见他面上的神色变化,笑容里的森寒褪去,化为平常神色,“你把事情吩咐下去,跟我进宫。” 李沧一愣,“进宫?这个时候进宫做什么?宫里乱得很……” “乱才有好戏看啊!” 宫中,御书房。 嘉盈公主的母妃容嫔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皇上,一定是有人陷害嘉盈,臣妾发誓,嘉盈跟那侍卫半点关系也没有,嘉盈连他的面都不曾见过,怎么会与他有私情?” “是啊,皇上,那侍卫虽然相貌生得不错,年轻英俊,可到底 出身卑微,嘉盈公主可是金枝玉叶,怎么会看上那样的男子?” 芸嫔也笑盈盈的劝道,尽管一脸温柔贤惠识大体的模样,可眼睛里幸灾乐祸的光芒藏都藏不住。 “父皇,母妃说得对,虽然二皇姐年过二十还定不下婚约,心急如焚,可也不会看上一个侍卫吧?” 跪在地上,哭得眼睛红肿的嘉盈公主感激的看向为她说话的嘉和公主,谁知嘉和公主话锋一转,“不过,二皇姐单纯天真,被人哄了骗了也是有的,再说了,那侍卫生得那样好,二皇姐又一向喜爱美男子,难怪二皇姐会被他骗,父皇,二皇姐也不是存心的,她只是太过单纯而已,您可不要因此责罚二皇姐……” “你什么意思?” 嘉盈公主再蠢笨不堪,也听出了嘉和公主这话,明着是帮她开脱,暗着却是坐实了这件事。 “二皇姐,我可什么也没说啊,你要怪也怪不到我头上,又不是我光溜溜的和男人躺一张床上,又不是 我丢脸丢出皇宫,丢得满大街都是……” 嘉和公主嘟囔道,声音看似小,却故意让嘉盈公主听见,嘉盈公主一下就怒了,朝嘉和公主如狼似虎的扑了过去。 第252章 狗咬狗一嘴毛 “你这个贱人,敢对我如此无礼!我打死你!” 嘉盈公主孔武有力,一下就将苗条的嘉和公主扑倒在地,嘉盈公主二话不说一屁股坐在她的腰上,一巴掌朝她脸上扇去,嘉和公主吓得眼泪都出来了,“父皇,母妃,救我!” “你还敢叫父皇!你这个贱人,敢在父皇面前诬蔑我,我抓烂你这张脸……” “够了!” 皇帝呵斥里的怒火都快把整个御书房烧毁,嘉盈公主仿若未闻,继续朝嘉和公主扇去。 “李成英!” 皇帝一声怒喝,李成英一阵风般朝嘉盈公主卷去,捏住她的手腕,将人拖离嘉和公主,嘉和公主一爬起来,立即跪在地上朝着皇帝哭诉,“父皇,你看二姐她有多凶狠!她……” “你也给朕闭嘴!别以为朕听不出你话里的弯弯角角!” 皇帝厉声呵斥道,嘉和公主的哭诉被堵在了嘴巴里,半晌也发不出声音。 “父皇,儿臣真的是冤枉的,儿臣跟那个侍卫都不认识,怎么会与他偷情?一定是有人陷害儿臣!” 嘉盈公主凶狠如狼的目光射向嘉和公主,“一定是嘉和!她嫉妒我要招叶三为驸马!才用了如此毒计!让我清誉尽毁!她就顶 了我的位置,招了叶三做驸马!” 嘉盈公主目光有些闪躲,脸色微微泛白,芸嫔目光一闪,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顿时大变。 她狠狠瞪了嘉盈公主一眼,嘉盈公主目光愈加闪躲,脸色也有些心虚。 终究是自己女儿,哪怕瞒着自己胡作非为,芸嫔也不能不管她,想到这,芸嫔恨铁不成钢的盯了嘉和公主一眼,给她递了个眼色。 嘉盈公主马上反应过来,扯开嗓子大声说道,“二皇姐,你不要信口雌黄!你自己不检点,别想赖在我身上!” 母女俩的这一幕,落在了容嫔眼里,容嫔柔弱莹白的面容有瞬间的扭曲。 和芸嫔斗了多年,这个贱人面上贤良淑德,背地里阴谋算计,嘉盈的事一定跟这对贱母女脱不了干系! 容嫔眼里闪过一丝强烈的恨意,眼眶一红,眼泪扑簌簌滚落,她哀哀的叫了声‘皇上’,柔弱纤瘦的身子摇摇欲坠,叫人看得心中酸楚,“是臣妾不好,是臣妾没用,臣妾当年怀嘉盈时,身子太弱,才让嘉盈一生下来就要吃药,是臣妾害得嘉盈变成这副模样的,嘉盈不比芸嫔妹妹的嘉和公主生得好,年过二十,还招不到好的夫婿,好不容 易皇上开恩,想让嘉盈招了叶三为驸马,谁知嘉盈竟这般无福,生生错过了这桩好姻缘……” 叶家本就不想娶嘉盈,一定会借题发挥,嘉盈的好事成不了了! 但嘉盈成不了,芸嫔这个贱人生的贱种也别想成! 她死也要把这对贱人母女拽下去! “这么多年来,臣妾和嘉盈蒙皇上眷顾,臣妾感激不尽,总想着为皇上尽点心意,可这身子一直不争气,臣妾不仅不能再为皇上诞育子嗣,连拿针线为皇上做件衣裳都不能,臣妾无用,拖累了皇上也拖累了嘉盈……” “好端端的说这些做什么?地上凉,快起来。” 容嫔哭得凄楚,皇上也有些动容,对李成英道,“给容嫔端个椅子来。” 容嫔在嘉盈的搀扶下,摇晃着身子坐下,这才抹去泪水,柔柔弱弱的说道,“叶三是个好孩子,既然嘉盈无福,那这桩好姻缘就让给嘉和吧,臣妾不能为皇上做什么,但臣妾也知道姐妹和睦,才是天家之福……” 嘉盈似乎想说什么,却被容嫔用眼色压了回去。 “这可是你说的!你不能反悔!” 被天降的馅饼砸中头的嘉和公主,狂喜得快晕过去,连芸嫔的眼色都不顾 了,心急的说道。 “放心,我不会反悔的。” 容嫔笑得柔柔弱弱的,眼里闪过一丝恶毒的光,看嘉和公主就像在看个傻子。 芸嫔频频朝嘉和公主使眼色,沉浸在狂喜中的嘉和公主却半点也没注意到,洋洋得意的说道,“二皇姐,你放心,我会替你好好待叶三的,那个侍卫虽然身份卑贱了些,可二皇姐若喜欢的话,我会帮二皇姐向父皇求情,让你和他成就一桩好姻缘……” 不是叶三有多好,而是亲自出马,陷害嘉盈,把叶三抢过来的感觉太好了! 看以后母妃还说不说她没有心计! “那个侍卫,朕已经让人五马分尸了!” 冷酷的声音幽幽传来,嘉和刚要接话,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大变,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父,父皇……” “朕若知道你这样喜欢叶三,当初就让你招叶三为驸马了,而不是让嘉盈招,也省得如今要转这么大一弯,麻烦得很。” 嘉和面露喜色,“父皇真的这么想……” “皇上!” 嘉和刚开口,就被芸嫔打断,她狠狠瞪了嘉和一眼,转过脸朝皇帝勉强笑道,“皇上,嘉和是做妹妹的,岂有抢在姐姐前面成亲的道理?刚 刚嘉和说的那些话,都是小孩子的胡说八道,做不得真,皇上切勿放在心上。” “母妃——” 嘉和刚开口,就被芸嫔冷厉至极的眼色压了回去。 “是吗?” 皇帝面无表情的勾了勾嘴角,嘴边露出一缕怪异至极的笑容,瘆人得很,“朕已经让人去查,那个侍卫昨天的行踪,他去了哪里,见了哪些人,说过哪些话,朕都会一一查出来!” 嘉和公主一张俏脸顿时煞白如纸,皇帝冰冷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嘉和公主脸色愈加难看,身子摇摇欲坠,差点昏过去,可她偏偏就昏不过去。 皇帝面色阴冷的盯着她,冷冷道,“若让朕知道,有人为了区区一个外人,就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陷害手足,搅乱后宫,让皇族沦为京城的笑话,让朕丢了颜面,朕绝不轻饶!” 嘉和公主浑身僵冷,眼里闪过一丝浓烈的惧意,她眼珠子飞快一转,刚想装晕避开皇帝的质问,谁知一声惊呼传来,让她想要装晕的心思彻底歇了。 “不好了,芸嫔娘娘晕倒了!” 皇帝阴冷无比的盯了嘉和公主片刻,直盯得嘉和公主摇摇欲坠,差点撑不住晕厥,才移开目光,冷冷开口。 “宣太医!” 第253章 一飞冲天 半个时辰后,马院使松开芸嫔的手,面露笑容,“恭喜皇上贺喜皇上,芸嫔娘娘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 皇帝先是一怔,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随即面露喜色,“当真?” “当真!虽然月份还早,胎气不算太强,但胎气已经比较明显了,微臣能把得出来,是十成十的胎像!” 容嫔柔弱莹白的面容有瞬间的扭曲,随即换上一副温温柔柔的笑脸,“恭喜妹妹了,妹妹有福气,能为皇上诞育子嗣,不像我……” 她的语气渐渐变得落寞,哀戚,皇上脸上的喜色也寡淡了两分,芸嫔眼里闪过一丝狠厉的光芒,这个贱人专挑这时候哭丧,安的什么心? 容嫔当年怀嘉盈时,皇上还是太子,先皇当时得了九皇子,也就是如今的安乐王,很是宠爱,皇上的太子之位坐得并不稳当。 有一次先皇生病,缠绵病榻不起,兰贵妃照顾先皇疲累不堪,容嫔作为儿媳,便帮着搭了把手,很是尽心尽力,先皇病好后,因为心疼兰贵妃,连带着对容嫔也有了几句夸奖,也让皇上屁股底下的太子之位,稍微稳当了一点。 等到先皇病好了,容嫔才发觉自己怀孕 了,这个贱人本就身子弱,又要强出头,连带着肚子里的嘉盈也不康健,一生下来就要吃药,这不是自找的吗?活该! 就这么一点破事,这个贱人念叨了二十多年,装柔弱装了二十多年,偏偏皇上还吃她这一套! 等她生了皇子,她一定要把这个贱人彻底踩下去! 芸嫔在心里狠狠想道。 像是想到了什么,容嫔的声音戛然而止,换上一副强颜欢笑的神情,“是我的错,在这大喜的时刻提这事。” 她说着,屈了屈膝行了一礼,“恭喜皇上,恭喜妹妹。” “同喜同喜。” 芸嫔皮笑肉不笑的说道,看见容嫔面容扭曲,芸嫔心里闪过一丝恶毒的快意。 她故意没有掩饰这抹快意,果然,容嫔的脸色愈加阴沉。 只一瞬,容嫔面色的阴沉褪去,化为温柔如水,柔柔道,“也恭喜嘉和,今后要多个弟弟了,姐弟二人互相依靠,支撑,不像嘉盈,只有孤零零一个人,我这个母妃又不争气……” “胡说些什么?难道芸嫔的孩子,就不是嘉盈的弟弟妹妹吗?难道朕其他的皇子皇女,不是嘉盈的兄弟姐妹吗?” 皇帝语气有些不善的说道。 容嫔死死抿着嘴唇一言不发,眼里含着两眶眼泪,眼圈儿发红,见她这样可怜,皇帝不忍过多责怪,轻轻叹息一声,“你就是爱多想,身子才好不了。” “叫臣妾如何不多想?嘉盈本该好好的招叶三为驸马,如今却……却……” 容嫔没有说下去,话里深意不言而喻,她神色复杂的看了嘉和公主一眼,语气更是复杂,“嘉和公主是个有福气的,关键时刻总有人护着,说来也真是巧,芸嫔妹妹这些年来一直尽心调理自己的身子,心心念念着给嘉和添个弟弟,月事的日子更是调理得月月不差,我记得芸嫔妹妹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十几日了吧?想来芸嫔妹妹也是粗心,连每个月的日子都忘了。” “你……” 嘉和公主听着这话里有话的话,就要跳出来,被芸嫔一个凌厉阴沉的眼色逼了回去。 芸嫔最是细心,事事周到,怎么可能粗心? 不是粗心,那便是有心隐瞒!便是故意在这时候抖出来,给嘉和脱罪! 皇帝的脸色一下沉了下去。 “皇上——” 芸嫔在宫人的搀扶下,便要下跪,却被皇上抬手阻止。 “好了!你年纪大了,又刚 刚怀上身孕,胎气不稳,朕免了你的跪。” 芸嫔还要再说什么,却被皇帝阴恻恻的目光逼了回来,他面无表情的盯了芸嫔片刻,直盯得芸嫔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才移开目光看向马院使,语气淡淡的,“芸嫔上了年纪,她这胎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马院使连忙回道,“注意饮食,注意保养,注意歇息,还有,不得动怒,情绪不能过激,其他的,就没什么了。如容嫔娘娘所说,这些年来,芸嫔娘娘的身子调理得很不错,虽然年纪大了,对受孕不利,可只要好好保养着,不会有什么大碍。” 皇帝勾了勾嘴角,“既如此,芸嫔就回安秀宫好好养胎吧,至于嘉和,子女孝为先,也好好陪着芸嫔吧,无事就不要出来走动了。” 这是变相的禁足! 嘉和脸色大变,刚想说什么,却被芸嫔死死按住。 芸嫔福了福身,“多谢皇上关怀,臣妾会好好养胎的,嘉和也会照顾好臣妾的,还请皇上放心。” “嗯。” 皇帝淡淡应了声,芸嫔便要拉着嘉和告退,却被皇帝叫住。 “有件事朕思量了几日,如今才有了决定,既然你们都在这里,朕先 告诉你们一声吧。” 芸嫔心中猛地一跳。 “这些年来,宫中只有一个皇贵妃,一位宜妃,其他的都是嫔,贵人,常在,妃位的人实在太少了些,扪心自问,朕对后宫也太薄待了些。” 芸嫔和容嫔同时心中一跳,两人暗中对了个眼色。 “罗答应服侍朕多年,养育皇子有功,升为妃位,封号慎!” 芸嫔和容嫔同时脸色大变,出了什么事?罗答应前些日子还因为养育子女不善,从常在降为答应,怎么突然就升了?还一飞冲天! “容嫔温柔体贴,又陪了朕这许多年,也升为妃位吧。” 妃位有四个,如今有了二皇子宣王的生母宜妃,慎妃,容妃,那下一个一定是自己了! 芸嫔心中暗道。 谁知等了许久,也没等到皇帝升她为妃位的话,反而是皇帝的逐客令。 “朕还要批折子,你们先退下吧。” 芸嫔顿时愣住了。 一回到安秀宫,憋了一肚子火气的芸嫔,一巴掌狠狠扇在嘉和脸上,将嘉和扇倒在地。 “蠢货!若不是你,本宫的妃位怎么会丢?若不是你自作聪明,本宫有了身孕,皇上岂会这般冷淡,还变相将我们母女禁足!” 第254章 叶家背锅了 嘉和飞快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脸跪在芸嫔面前,“母妃,是女儿错了,女儿再也不敢了。” 芸嫔冷冷盯了她一眼,在宫人的搀扶下在软塌上坐了下来。 宫人端了茶进来,嘉和连忙接过茶,跪着捧到芸嫔面前,“母妃,女儿真的知道错了,求母妃看在弟弟的份上,饶了女儿吧。” 芸嫔冷哼一声,“你还敢提你弟弟?若不是你,他还没出生,本宫就是妃位,等他出生,本宫说不定就是贵妃了!可如今因为你犯下这样的大错,本宫的妃位没了,贵妃就更不敢想!你弟弟的生母,只能是一个小小的嫔!” “若是从前,倒没有什么,宫里只有一个宜妃,一个皇贵妃,可如今,容嫔爬到本宫头上了,罗答应那个木头疙瘩也爬到本宫头上了,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这后宫!容嫔跟本宫斗了多年,绝不会放过本宫,还有皇贵妃,本宫偷偷摸摸怀了身孕,她也不会放过本宫!” 想到这,芸嫔将茶杯重重搁在茶几上,脸色变得难看,“如今,本宫可以说是四面楚歌!” “还有罗常在,别以为本宫不知道,这些年你可没少欺负她!从前她位份低,不能跟你计较,如 今她坐上了妃位,你觉得她会不会跟从前一样,老实听话,不跟小孩子计较?还是说,新仇旧恨一起算?” 想着罗常在那张苍白憔悴,跟个老妪一样的脸,嘉和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一把抱住芸嫔的腿,“母妃救我!” “你这样能耐,本宫可救不了你。” 芸嫔冷笑道。 嘉和一听,立马慌了,嚎啕大哭,“母妃救我!母妃不救我,我就完了,父皇如今恼了我,我只有母妃了,母妃放心,将来我会招个好驸马,母妃让我招谁我就招谁,只要他能帮扶弟弟,不管他是何人,我都愿意……” 听了最后一句话,芸嫔眼中光芒一闪,看着嘉和梨花带雨的面庞片刻,幽幽叹息一声,“起来吧,你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我不护着你,护着谁呢?” 嘉和感激涕零的起身,依偎着芸嫔而坐。 “你父皇是真的恼了你,也恼了我,但看在我怀了龙嗣的份上,对我还算留了一两分情面,妃位还空了一个,你父皇这是在等着我们母女的表现呢。” “那,母妃的妃位能拿回来了?” 芸嫔叹息一声,“看这个肚子争不争气吧!若真能得个皇子,你又乖巧不惹事,你父皇说不 定就放我们母女一马了。” 嘉和眼里的光芒闪了闪,喃喃道,“都是女儿不好,是女儿连累了母妃和弟弟,女儿明明很小心的,计划也很周祥,为何父皇一下就猜出来了?” “你再小心,计划再周祥,你有那么大本事,让安排的人半点没差错的进云秀宫?还毫无阻碍的进了嘉盈的房间?容嫔可不是吃素的!” 嘉和一怔,“母妃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到现在还想不通吗?嘉和,你被人利用了!” “被谁利用了?” 嘉和霍的站起身,怒气冲冲道,“是不是嘉盈那头肥猪?还是容嫔那个贱人?” “嘉盈虽然蠢,容嫔可不蠢!不会用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招!” “哪有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她不是当上了容妃吗?” 芸嫔看着冲动,鲁莽,又没有脑子的女儿,气得太阳穴突突的跳,隐隐作痛,“容嫔生不了孩子了,她只有嘉盈公主一个女儿,她做的一切,也只会为了嘉盈公主,就算坐上妃位,又怎样?相反,只要嘉盈招了叶三为驸马,嘉盈的后半生就有保障了,反过来,有叶家这棵大树,容嫔在宫中的荣华富贵也不会少!所以,在 容嫔那里,妃位远远比不上叶家重要!” “那是谁?谁在害我?若让我知道,我一定饶不了他,要把他千刀万剐,五马分尸……” “叶家。” 芸嫔淡淡的打断嘉和的话,嘉和一愣,“母妃说什么?” “我说叶家!利用你的手,借刀杀人的,八成是叶家!叶家可看不上嘉盈那头蠢猪!又正好你这么笨把人送上去,叶家能不顺水推舟,好好利用吗?” 芸嫔冷笑道,见嘉和傻眼了,芸嫔冷冷一笑,“怎么?不把人千刀万剐,五马分尸了?” 嘉和抿着嘴唇,没有吭声。 安秀宫猜的是叶家,云秀宫里猜的也是叶家。 “叶家竟然敢嫌弃我?我可是公主,是金枝玉叶!我都没嫌叶三没有官职,没有功名,他敢嫌弃我?” 嘉盈公主怒气冲冲的嚷道。 容嫔,如今是容妃了,一回到云秀宫,李成英就把封妃的圣旨亲自送了来。 容嫔心思细腻,和李成英闲聊了几句,比如她的封妃圣旨是李大总管亲自送来的,那慎妃的封妃圣旨谁去送的,还有慎妃会住哪个宫,离云秀宫近不近。 “慎妃娘娘的封妃圣旨,是谁去送的,奴才也不清楚。” 不清楚,那便是个 无关紧要的小太监去送的。 “至于慎妃娘娘的宫殿,皇上说了,慎妃娘娘习惯清静,就不搬来搬去了,免得吵扰了慎妃娘娘,把原来住的地方修整一下便是了。” 封了妃,连该有的宫殿都没有,这个妃位,怕连一个得宠的贵人都不如! 容嫔心中了然,朝心腹宫女使了个眼色,宫女立马给李成英塞了个荷包,李成英暗中掂了掂,分量轻飘飘的。 他不仅没有露出不满,笑容还更灿烂了些,“多谢容妃娘娘赏赐。” 宫里都知道,这样轻的荷包,里面装的可不是什么金子银子,而是银票! 李成英一走,嘉盈公主便爆发了。 容妃听着她的吵嚷,并未言语,安安静静的喝着茶。 “叶家借着嘉和的手这样害我,我要让叶三不得好死,让叶家每一个人死无葬身之地,还有那个叶笙……” “闭嘴!” 容妃一声厉喝,原本温柔怯弱的目光,变得冰冷凌厉,嘉盈公主瑟缩了一下,一声也不敢吭。 “急什么?皇上会为你做主的。” 嘉盈一愣,“父皇?” “叶家的那些伎俩,瞒得了旁人瞒不过皇上。” 容妃唇边笑容诡异,瘆人得很,“皇上心里明白着呢。” 第255章 看戏不嫌台高 御书房,皇帝正在批折子。 李成英端着盏热茶走了进来,脚步很稳又很轻,没什么声音,手上的茶水就更稳了,连轻微的晃动都没有。 李成英把热茶轻轻放在案边,皇帝手中的朱笔落下最后一个字,才将笔搁在笔架上,端了热茶来喝。 “封妃的圣旨送过去了?” “送过去了,容妃娘娘还赏了奴才一个荷包。” “多少?” 李成英伸出两根手指头,笑得跟朵菊花似的,“两百两。” “她倒是挺大方的。” “容妃娘娘一向大方。” 李成英笑盈盈的说着,把荷包从袖子里拿出来,双手捧着,恭恭敬敬呈到皇帝面前,皇帝瞥了一眼,“既是她赏你的,你就拿着吧。” 李成英这才笑容满面的把荷包收了回去,“奴才谢皇上赏!” “是容妃赏的,不是朕。” “容妃娘娘的一针一线,一米一银,不都是皇上赏的?那容妃娘娘赏奴才的荷包,自然也是皇上赏的,奴才再蠢笨,这点道理还是分得清的。” 皇帝嘴角微微一撇,露出一个微小的笑容。 李成英知道皇帝今日心情不太好,不再讨好献媚,而是安安静静退到边上。 “嘉盈的事,你觉得是谁在捣鬼?” “这,这奴才不知道啊……” 李成英一脸为难的说道,皇帝扯了扯嘴角,笑得意味深长,“你知道,只是你识趣,什么也不说。” 李成英谄媚的笑了笑,附和了两声。 “就嘉和那点本事,哪能把人塞进云秀宫,塞到嘉盈床上?容嫔在宫里多年,又岂会封不住奴才们的口,让这点子破事满宫里传,还传出宫去!” 皇帝唇边的笑容凝住,目光渐渐变得寒凉,“你说,是不是叶家?” 李成英眼中光芒一闪,干瘦苍老的面容勉强挤出一点笑来,一脸为难的说道,“这,这奴才不敢说,奴才只是个奴才,叶家可是大将军府,没证没据的,奴才不敢乱说。” “你虽是奴才,却是朕的奴才!你说便是!” “从暗卫送回来的消息来看,在宫里发出那事之后,两刻钟后,大将军府的下人,小厮,嬷嬷们便出了大将军府,无论是买菜的,还是倒夜壶的,还是车把式,遇着人便开始说这事。” “两刻钟?” 皇帝目光愈加寒凉,“他们收到消息倒挺快的,要么是早知道要发生这样的事,要么是宫 里有人和叶家勾连。” 李成英眼中光芒飞快一闪,没有言语。 正在此时,一个小太监低着头,迈着小碎步快步进了来,“皇上,叶小姐进宫了。” “她进宫做什么?朕又没召见她!” 皇帝冷冷道。 李成英目光闪了闪,“许是有旁的事吧?” “还能有什么事?” 皇帝冷冷一笑,“她这是看戏不嫌台高!” 御书房里静默无声,无人敢接皇帝的话。 “她打算去哪?” “好像是御花园……” “还挺有闲情逸致的,”皇帝冷笑一声,“召她来!朕有话问她!” 一刻钟后,叶笙在小太监的引领下踏进御书房。 “臣女叶笙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叶笙恭恭敬敬行了个大礼,皇帝仿若没听见叶笙的声音,继续批着折子,直到批了好几本折子,才像是突然想起叶笙似的,淡淡道,“起吧。” “多谢皇上!” 叶笙心情好,也不计较皇上的这点子损招。 “从前也不见你对朕这样多礼,今儿是怎么了?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皇帝意有所指的说道,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一双眼幽冷深沉,叫人不寒而栗。 叶笙笑了笑,“听说嘉盈公主出了事,我实在担心,便进宫来看看。” “嘉盈挺好的,不过,”皇帝话锋一转,“不过,那胆敢害她的登徒子,朕已经让人把他五马分尸!” 皇帝目光阴沉的盯着叶笙,想从叶笙脸上看出些端倪,让他失望的是,叶笙听见那侍卫被五马分尸时,面上没有半分动容。 “果真是将门出虎女,你跟你爹一样,听见这些打打杀杀的事,半点也不害怕。” 叶笙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害怕?为何要害怕?” “做了亏心事,自然要怕的。” “哦。” 叶笙淡淡的应了声,微微一笑,“我没做亏心事,看来不用怕。” 皇帝语气一沉,目光一冷,“是吗?” “是!” 叶笙语气坦荡,神色坦然,皇帝锐利冰冷的目光盯了她片刻,见她神色始终没有异样,才移开目光,淡淡道,“瑟瑟,你告诉朕,嘉盈的事是不是你做的?朕知道你不满意嘉盈,可你不满意为什么不说?要背地里做这样的事,害了嘉盈,也害了皇家的名声!” 叶笙差点要笑出声来,她没表示过不满意吗? 是皇帝年纪大了,忘性大 ?还是想把锅往她身上甩? “我要买通侍卫,再把他送进云秀宫,再送进嘉盈公主的房间,再安排人去撞破,再收买宫人传播此事,皇上觉得我有这么大本事?” 皇帝沉默不语,眼中寒光浮沉。 叶笙知道他心里还存有怀疑,幽幽叹息,“皇上,这是皇宫!是您的皇宫!不是大将军府!” 皇帝面无表情的盯着叶笙,片刻之后,才幽幽开口,“你敢说,大将军府那些到处嚼舌,传播谣言的下人仆妇,不是听了你的吩咐?” “是!” 叶笙的坦然承认,让皇帝不由得一愣,只一瞬,便恢复如常。 “可皇上您也说了,那是大将军府的人,不是皇宫的人!皇宫守卫森严,御林军,侍卫,宫人,一层又一层,容嫔娘娘得皇上宠爱,她住的云秀宫可不是什么偏僻冷清,杳无人烟的犄角旮旯,我若真能让把一个男人悄无声息的送进云秀宫,那皇上也太高看我了!说句大不敬的话,就算爹爹在,他也做不到吧?” 皇帝冷哼一声,沉默不语。 “更何况,若是宫里的事是我做的,第一要务就是避嫌吧!岂会让人四处嚼舌,惹皇上怀疑?” 第256章 验身 皇帝依然沉默,不过,眼里的冰雪融化了不少。 叶笙暗暗松了口气,唇角情不自禁的上扬,皇帝看着她的神色,冷冷道,“你很开心?” “是!我很开心!” “你以为嘉盈出了这事,叶三就不会被嘉盈招驸马了吗?” 皇帝冷冷道,“朕告诉你,嘉盈是无辜的,她也是清清白白的,叶三能做嘉盈的驸马是他的福气!叶家不要不知足!小心人心不足蛇吞象!” “皇上一定要让三哥尚嘉盈公主?” 皇帝没有言语,默认了。 叶笙止不住在心底冷笑,怎么?嘉盈出了这事,就更招不到驸马了,皇帝这是想把这副烂摊子往叶家丢吗? “皇上说得对,嘉盈公主是无辜的,这件事情,她也是受害者,她清清白白一个女子遭此无妄之灾,也实在太冤了!若是一桩良缘就此散了,也是可惜!” 听着叶笙话锋转了,皇帝先是疑心叶笙有什么目的,随即便是得意。 果然,叶笙一个小女子,哪里挡得住皇权威压?这不就乖乖低头了吗? “不过——” 叶笙话锋一转,皇帝目光一冷,警惕心顿起。 “不过,还是请医婆给嘉盈公主验验身吧。” 皇帝霍的起身,指 着叶笙怒喝道,“大胆!叶笙,你安的什么心,竟敢让医婆给金枝玉叶验身!” 宫中的医婆,也有点医术,但没有太医的医术好,但给女子验身,还是绰绰有余的。 “皇上是君,叶家是臣,本来皇上想让三哥尚谁,叶家都没有意见,也不敢有意见,可就算三哥再不好,要尚的公主别的不论,清白女儿身是必须的吧?” “叶笙,你简直胆大包天!你再敢胡言乱语,信不信朕斩了你的头!” 皇帝怒气冲冲的吼道,“朕说过,嘉盈和侍卫什么也没发生过,她是清清白白的……” “昨夜的侍卫是没有,从前的呢?” “什么从前?你竟敢诬蔑朕的女儿!来人,拖出去掌嘴!” 叶笙扯了扯嘴角,面上半点惧意没有,冷冷道,“皇上这样激动,是真不知嘉盈公主早不是完璧之身,还是早就知道了,以此掩饰?” 皇帝脸色唰的沉了下去,杀人似的眼神死死盯着叶笙。 叶笙幽幽叹息一声,“看来,皇上是真不知道!皇上还是让医婆去云秀宫走一趟吧!否则,皇族的丑闻就不只昨夜那一桩了。” 两个小太监进来要拖走叶笙,皇帝死死盯了叶笙片刻,猛地一挥 手,小太监们又退了下去。 “李成英!” 皇帝咬牙切齿的喊道,“让马院使和医婆去云秀宫!” 半个时辰后,马院使满头大汗的赶来。 “皇上,嘉盈公主她,她……” 马院使支支吾吾的张不了口。 “说!” “嘉盈公主并非完璧!” 皇帝脸色一下阴沉得滴水,脚步踉跄了一下,喃喃道,“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她一直住在宫里,不可能……” 他猛地住口,锐利的目光射向马院使,“是不是昨夜那个畜生……” 马院使面露为难,小心翼翼道,“医婆说,嘉盈公主早经人事,至少也有好几年了,而且,还,还挺频繁的……” 这样的丑事叫他怎么说? 马院使有点想哭。 皇帝脸上阴冷得像结了一层冰霜,他猛地将手里的碧玉十八子狠狠砸在案桌上,“朕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不知检点,毫无廉耻之心的女儿!” 见马院使垂着脑袋跪在地上,身子缩成一团,皇帝目光沉了沉,“你退下吧,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知道吧?” 马院使打了个哆嗦,连忙表忠心,“没有皇上的吩咐,微臣一个字也不会说!不过,那个医婆……” 皇帝目光一冷, 没有言语。 马院使不敢再多问,恭恭敬敬退了下去。 他一走,皇帝看了李成英一眼,李成英不动声色的退下。 屋子里只剩皇帝和叶笙两人,谁都不言语,静得连根针落地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不知过了多久,皇帝的声音打破安静。 “你知道李成英去做什么吗?” “知道。” “做什么?” 叶笙抬起脸来,神色平静如水,“处理医婆和嘉盈公主身边服侍的宫人。” “为何要处理他们?” “因为他们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 皇帝嘴角微微一撇,目光幽冷,“那你呢?你也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 “我的确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那,”叶笙勾唇一笑,“皇上要杀我吗?” 看着她唇边平静的笑容,皇帝目光骤然一冷,死死盯着叶笙。 叶笙任由他盯着,唇边始终噙着一抹浅笑。 不知过了多久,皇帝才面无表情的移开目光,“你为何知道此事?你跟宫里有勾连?” 叶笙扑哧笑出声来。 皇帝目光愈发的冷,“你笑什么?” “皇上,别说我跟宫里没勾连,就算有什么勾连,能比得上皇上吗?这可是皇上您的地盘!” 皇帝冷哼一声,“那你 是怎么知道的?” 叶笙幽幽叹息一声,“我曾听过一个传闻,嘉盈公主好美男子。” “那又如何?谁不爱美色?朕听说你也喜爱美男子,还养了面首。” “皇上,我也是女子。” 叶笙淡淡道,“嘉盈公主的仪态举止,甚至走路的姿势,都不像未经人事的闺阁少女,没有闺阁少女的涩意。” “胡说八道!” 的确是胡说八道! 叶笙又没有火眼金睛,怎么看得出嘉盈公主有没有经人事,她只是占了前世的便宜而已。 前世嘉盈的驸马,可是京城里人人传颂,一等一的绿毛龟,成亲前就开始绿。 叶笙没有理会皇帝的叱骂,微微一笑,“皇上也别觉得叶家不识趣,嘉盈公主,我三哥是不敢要的,不过,嘉和公主不错,听说,芸嫔娘娘有了身孕?” 皇帝脸色一沉,“你口口声声跟宫里没勾连,宫里的消息,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叶笙叹息一声。 “怎么?你还觉得朕冤枉你了不成?” “皇上,勾连的罪太大,我不敢应!不过……” 叶笙话锋一转,“若拜托了几个宫人,宫里发生大事时,帮着往外递递消息算勾连的话,那我的确和宫里有勾连!” 第257章 质问 皇帝脸色阴沉得滴水,眼里像蒙了一层冰。 叶笙仿若未见,不疾不徐的继续说道,“若是皇上要治叶家的罪的话,怕是三品以上的大员,还有公侯亲王,通通都要治罪了。” “伶牙俐齿,巧舌如簧!” 皇帝冷冷道,叶笙扬唇一笑,笑容灿烂至极,“多谢皇上夸赞!” 叶笙笑得越开心,皇帝脸色越阴沉。 叶笙就像没看见皇帝阴沉冰冷的神色,笑盈盈道,“皇上,那嘉和公主……” 嘉和的生母芸嫔,受宠多年,这次又怀有身孕,若是一朝得男,定然荣宠至极,嘉和公主本人容色秀丽,性情活泼,又一向得皇帝喜爱。 相对于蠢笨妃嫔,年纪又大,性情又凶悍的嘉盈公主,和生母如隐形人一般,自己也不讨皇帝喜欢的嘉陵公主,嘉和公主简直好了不是一星半点。 难怪叶家想要她! 恐怕,从一开始,叶家就想要嘉和,难怪会对嘉盈如此不喜! 当真可恨!就算嘉盈再不堪,也是他的女儿! “嘉和性情太跳脱了些,还不适合为人妻子,朕想要再留她些日子,让芸嫔收收她的性子。” 叶笙脸色一变,“皇上……” 皇 帝抬了抬手,打断了叶笙的话,看着叶笙突变的脸色,皇帝眼里闪过一丝快意,“朕觉得嘉陵很不错,朕想……” “皇上,嘉陵公主尚未及笄,不如……” “下个月就及笄了。” 叶笙绞尽脑汁的想着借口,“皇上,我家大哥二哥都没娶妻,爹娘等着抱孙子,就算嘉陵公主下个月及笄,她也还年幼,生儿育女艰难了些,还是嘉和……” “朕意已决!” 皇帝冷冷的打断叶笙的话,叶笙脸色大变,连尊卑都顾不上了,心急如焚的开口,“皇上,不如等爹爹回来再议……” 皇帝冷冷一笑,“怎么?朕给叶家一个公主,叶家还挑三拣四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叶家是君,朕才是臣呢!” “臣女不敢!” 叶笙脸色煞白,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臣女只是觉得,这么大的事,臣女无法做主,还是等爹爹回来再说吧……” “朕说了朕意已决!” “可是……” “皇上,容妃娘娘求见!” 叶笙刚开口,一个小太监小跑着进来,将她未说完的话堵了回去。 “你回去吧,赐婚的圣旨,朕会让李成英送去大将军府,这是朕给叶家 的体面,给叶三的体面,为人臣子,要知足!” ‘知足’二字,皇帝说得意味深长。 叶笙神色变幻不停,张着唇欲言又止,最终用力抿了抿嘴角,沉着脸行了一礼,“谢皇上恩典。” 她说这话时的语气,寡淡如水,隐忍的意味十足,不像被赐婚,倒像被赐罪。 皇帝眼中光芒沉浮不定,看着叶笙大咧咧的起身,扬长而去,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缕高深莫测的笑意。 看着叶笙的身影出了御书房的门口,李成英才皱着眉头道,“皇上,这叶小姐也太张狂了吧?” “她这是心里不高兴呢。” “嘉陵公主虽然清丽温婉,性子柔顺,可和嘉和公主比,毕竟安静了些,不太适合热闹的大将军府。” “安静?” 皇帝对于这个女儿,向来是不怎么在意的,此刻想要努力想起这个女儿的样子,眼前却只能浮现出一张模糊不清的脸。 “哪里是嘉陵性子安静,不适合大将军府,分明是嘉陵不如嘉和受宠,静嫔也不如芸嫔受宠,矜贵,叶家心思多着呢。” 皇帝淡淡道,语气有些讥讽,“你看叶笙,拉长着一张脸,就差没明说不想要 嘉陵,想要嘉和!叶家想要嘉和,哼!朕偏不让叶家如愿!” “既然叶家想要嘉和公主,皇上也想拉拢叶家,以示天恩,何不就让嘉和公主招了叶三为驸马呢?这样一来,岂不两全其美?” 李成英小心翼翼的试探道,皇帝脸色如常,可眼角分明一紧,李成英心中突地一跳,话锋一转,“不过,这叶笙竟敢在皇上面前如此张狂,就该好好收拾她!就算她是齐天大圣,也逃不过皇上您的五指山!” 皇帝眼睛缓缓舒展,李成英暗暗松了口气。 皇帝是既想要表示天恩浩荡,又想要压着叶家,让叶家知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不过一个连喜怒都藏不住的小姑娘而已,朕乃堂堂天子,岂会跟她计较?” 李成英适时的拍马屁,“皇上大度!有容人之量!” 皇帝轻笑一声,话锋一转,“容妃呢?” “在外面跪着呢,说是要向皇上请罪!” 皇帝冷哼一声,脸色阴沉,“她是该好好请罪!养出这样不知检点的女儿,丢朕的脸!” 李成英低低应和一声,不敢言语。 御书房的院子里,容妃一身素白宫裙,连钗环都没戴,素衣 素面,身姿笔直的跪在石板上,纤弱如杨柳的身子在寒风中摇摇欲坠。 她只安安静静跪在那,也不言语,也不求饶,甚至连眼泪都没掉,只是眼眶通红,泪水凝在眼眶里,格外的楚楚可怜。 叶笙出来的时候,容妃眼中一缕狠毒的光芒一闪而过,面上依然是那副柔弱苍白的样子。 “容妃娘娘。” 容妃阴冷的目光在叶笙面上停顿片刻,“叶小姐得偿所愿,果然春风得意!不像本宫的女儿,还跪在云秀宫的院子里,受着寒气侵体的苦楚。” 叶笙目光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嘉盈公主的事,不是叶家做的。” “不是叶家,还能是谁?” 容妃咬牙切齿的说道,眼里几乎喷出火来,叶笙皱了皱眉,“我说了,不是叶家,叶家还没那能耐,你若不信,尽管去问皇上!再说了……” 叶笙弯下腰,靠近容妃耳边低声道,“再说,若是事情是叶家做的,我能好端端的从御书房走出来?” “那是你使诡计脱身!你诬蔑嘉盈不是完璧!” 叶笙直起身子,居高临下看着跪着的容妃,不怒反笑,“容妃娘娘,你扪心自问,真是我诬蔑嘉盈公主?” 第258章 他们算老几,值得本王费心? 容妃避而不答,一双怨毒的眼直勾勾盯着叶笙,冷冷道,“本宫知道你们看不上嘉盈,可看不上便看不上,何苦这样作践她?” “第一,昨晚的事不是叶家做的,我已经说得很清楚!容妃娘娘还执迷不悟,非要认定是叶家做的,那我也没法子,毕竟,谁能叫醒一个装睡的人?第二,”叶笙声音骤然变冷,“到底是我们作践嘉盈公主,还是容妃娘娘和嘉盈公主联起手来作践叶家,作践我三哥?” “你什么意思?” 容妃怒道。 “什么意思?” 叶笙勾了勾嘴角,冷笑一声,“我三哥不做绿毛龟!谁爱做谁做!” 容妃龇目欲裂,狠狠道,“叶笙你这个贱——” “又要骂我贱人了?一个个的,都只会这一句吗?就不能有点新意吗?无趣得很!” “贱——” “容妃娘娘!” 叶笙讥诮的一笑,打断容妃的怒骂,“您真的对嘉盈公主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云秀宫可是你的宫殿!” 容妃神色微微一变,目光有些闪躲。 叶笙心中了然,冷笑道,“看来,容妃娘娘非常清楚自己的女儿是什么样的人,却还一个劲的想把嘉盈公主推给我三哥 ,是欺负叶家老实吗?” “叶家老实?” 容妃被气得笑了。 “若不是瞅着叶家老实,容妃娘娘敢瞒着嘉盈公主非完璧之身,把人往叶家塞?若不是觉得叶家老实,好欺负,就是觉得叶家是武将,蠢笨没脑子!” 容妃被噎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正在此时,李成英从御书房里出来,高声道,“皇上召见容妃娘娘!” 容妃刚想起身,叶笙看似随意的轻轻按了暗她的肩膀,却硬是将她按回湿冷的地上去。 容妃愤怒的目光射向叶笙,叶笙仿若未觉,弯下腰,附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我知道容妃娘娘很好奇,我是怎么知道嘉盈公主并非完璧的,许是瞎猫撞到死耗子,撞了大运。” 容妃目光一闪。 “我不妨明明白白告诉容妃娘娘听,我自有我的消息渠道,我不仅知道嘉盈公主并非完璧,还知道她豢养男宠的小院!” 叶笙轻轻吐出几个字,容妃原本将信将疑的神色,顿时煞白如纸,身子摇摇欲坠。 直到叶笙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宫人来搀扶,容妃才靠着宫人的支撑,勉强站起身子。 “容妃娘娘,您请吧,皇上等着 您呢,说有好些话要问您。” 容妃勉强笑了笑,在宫人的搀扶下,踏过御书房的门槛。 不知为何,她不由自主的回头,看向叶笙离开的方向,身子抖了抖。 这个贱人,连嘉盈豢养男宠的小院都知道,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若是叶笙知道容妃心里的疑问,恐怕又是一笑,占了前世的便利! 与容妃忐忑不安,惊惧不已相比,叶笙心情愉悦,连嘴角都情不自禁往上翘。 就连往日看起来红得像血,倍感刺眼的朱红色宫墙,此刻在叶笙眼中,也好看了几许。 尽管心中雀跃,她的脚步一如既往的沉稳。 “今儿宫里可热闹了,好戏一出接一出,叫人看得眼花缭乱。” 领叶笙出宫的正是之前那个念出一二三四五,天王盖地虎的诗,名叫小得子的小太监。 “看戏归看戏,可小心些,别被那些贵人迁怒了。” “小的知道,大小姐放心。” 眼瞅着对面有人走来,小得子立马闭紧嘴巴,一言不发,低着头领着叶笙往前走,和别的小太监没什么不同。 “刚刚在御书房的事,要小的去知会嘉陵公主一声吗?” 直到身旁无人,小得子才再次开口 。 叶笙缓缓停下脚步,脸色神情变幻不停,片刻之后,才淡淡然开口,“不必了。” 她相信嘉陵的聪慧和冷静! 一出皇宫,叶笙便眼尖的发现浴火旁边多了一辆马车,车身上大大写着一个‘叶’字,是叶家的马车。 “大小姐!” 车夫也是叶家的,一看见叶笙,便迎了上来,“昨夜下了一夜大雪,今儿天冷,三爷说怕冻着大小姐,就让小的赶了马车来接大小姐。还有,府里有点小事,李先生先回府了。” 叶笙看了看天,的确寒风凛冽,这样的天气骑马,的确受罪,便点了点头,车夫忙放下脚踏,然后,恭恭敬敬站在一旁,没有去搀扶叶笙,这也是叶笙的习惯。 一钻进马车,叶笙便感觉一股热浪如狂沙般卷了过来,将她卷入其中。 刺客! 叶笙下意识的一掌打过去,一声低呼响起。 “瑟瑟,是我。” 叶笙心下一惊,下意识的收掌,对方却握住她的手腕,强行让她那一掌打在自己胸膛上。 那人闷哼一声,往后倒去。 “萧御!” 叶笙脸色大变,她以为是敌人,那一掌用了十成十的劲力,并没有留手。 叶家的信条,遇见 偷袭的敌人,必当全力相击,先打倒对方再说。 手下留情这种事,在叶家不存在的,因为一击不中,后患无穷。 叶笙刚扑过去,却看见萧御嘴角一勾,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容。 不好! 下一瞬,萧御长臂一环,一抱,叶笙便被他死死禁锢在怀中。 “你耍诈!” “宫里不是人呆的地方,逗逗你开心。” “不用你逗,我今日心情畅快!不开心的是皇帝,容妃,嘉盈公主,你要逗,逗他们去吧!” 萧御不屑的撇撇嘴,“他们算老几?值得本王费心思?” 叶笙用力推开萧御,萧御又如牛皮糖般缠了上来,叶笙不理会他,他便捂着胸膛,装模作样的哀嚎。 虽然明知他在装,叶笙还是忍不住有些担心,伸手替他揉着,嘴里抱怨道,“我打过去,你不知道躲吗?再说了,我都收掌了,你还傻乎乎的撞上来!” “掌力既已发出,若强行收掌,必遭反噬!瑟瑟习了多年武,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叶笙的手一顿,指尖蜷缩成拳,微微颤抖,片刻之后才缓缓松开,敛去眼中的万千情绪,扬起脸,飞了萧御一记眼波,“就是不懂,如何?” 第259章 瑟瑟可有奖励? 萧御勾唇一笑,握住叶笙落在他胸膛上的手,指腹轻轻揉搓着手背的肌肤,叶笙肌肤一麻,条件反射的想要缩回来,却被萧御握得更紧。 他望着她,眸光柔得滴水,“不懂也无妨,我懂便可。很多事,你不能做,做不了,都没关系,我做便成!” 叶笙欲言又止的望了萧御一眼,抿了抿嘴角,垂下眼帘。 浓密长翘的睫毛,垂在眼睛下,在白里透红的肌肤上投下两弯灰色青影,像两把小巧精美的扇子。 萧御看不清她眼睛里的情绪,他也很清楚,叶笙又犯了老毛病,躲着他,或者说是把自己真实的心绪藏了起来,不让任何人看见。 萧御轻轻叹息一声,“别担心,你那点掌力伤不了我。” 叶笙依然低垂着眼帘,沉默不语。 萧御在心底叹息一声,他不懂,瑟瑟明明很喜欢他,也希望他喜欢她,那为何他待她好,他宁愿伤了自己,也不愿她被自己打出的掌力反噬,她却很不开心的模样?难道不是应该很开心,感动得泪眼汪汪泣不成声,甚至投怀送抱吗? 哎,女人心海底针,难猜得很! 难怪青山先生一辈子没老婆。 “今日宫中的这出戏, 可好看?” 萧御不动声色的岔开话题,微微笑道。 话题一变,叶笙整个人便像卸下千斤重担似的,身子一下变得放松,她抬起脸来,嫣然一笑,妩媚横生,“很好看!戏里有戏,更好看!” 放松下来的叶笙,让萧御心中一下柔成了水。 罢了,她喜欢怎样就怎样吧,她若不喜欢他待她太好,他便注意着距离,不让她感到不自在。 他目不转睛看着她,恨不得将她嫣然巧笑的模样,刻在心里面,“那……瑟瑟满意我做的事吗?” “还成。” 叶笙抿着唇笑,清亮的眼中眸光流转,看得萧御心中柔情万千,“我做的事讨了瑟瑟欢心,瑟瑟可有奖励?” “原来你是为了要奖励才做的,”叶笙白了萧御一眼,“没有!” 这一记眼波,既妩媚又天真,既调皮又狡黠,如嗔如痴,可怜可爱,如一只放下全部防备的小狐狸。 这样的瑟瑟,这样的瑟瑟…… 萧御心中竟寻不到词语形容,只觉得冷硬了二十多年的心,仿佛被丢进热烘烘的温泉水里,被泡得又热又软。 少年时读书,读到一句:只羡鸳鸯不羡仙。 那时候觉得,鸳鸯有什么可羡慕的? 若能成仙成神,还做什么鸳鸯? 如今终于懂了这句诗的真味,古人诚不欺我。 当年父皇教他读史,曾读过前朝有一皇帝,为了美人放弃江山,爱美人不爱江山,成了史书里的笑话!也让历代皇帝警惕! 那时候,母妃已经过世了好几年,父皇读到这一段时,神色哀伤,声音哽咽,竟然连书都读不出,只得让他退下。 他那时候只觉得父皇惺惺作态,人都死了才做出这副深情的样子! 如今却懂了,父皇是真的哀伤,真的无奈,也是真的怀念母妃。 身为天子,父皇也许也曾想过,放弃天下,与母妃相依相守,可现实是,一旦坐上那个位置,就别想再下来,你若是下了来,等着你的只有新帝永无休止的猜忌,忌惮,试探,打压! 到最后,不仅自己无法安稳,心爱的女子也无法安稳,说不定连命都保不住。 父皇没有保住母妃,让母妃死在后宫的重重算计下,人死了,再思念缅怀,再痛哭流涕又有何用? 他绝不会像父皇一样! 他的瑟瑟会安乐无忧,会安稳无虞! 就算要死,也要与他一起,无病无灾,活到八九十岁才老死在温暖柔软的床 榻上。 “萧御,你怎么了……” 看着萧御神色变幻不停,眼里时不时闪过一缕寒光,叶笙担心的摸了摸他的脸,触手一片冰凉。 下一瞬,叶笙的手便被萧御紧紧握住,他一用力,叶笙便被拽入他的怀中,脸也被环在他的胸膛上。 “萧御……” 叶笙看不见萧御的神色,只感觉到萧御的脸颊轻轻蹭着她头顶的发丝,担心的唤了一声。 “我没事,只是想到了一些往事。” “什么往事?” 萧御没有回答,马车里陷入难言的静默之中。 就在叶笙以为萧御不会回答时,萧御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如水,叶笙却听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 “我母妃的往事。” 兰贵妃?! 叶笙心中猛地一跳。 那位风华绝代,倾国倾城的女子,可称得上是后宫的传奇。 娘亲曾作为命妇进宫拜见过那时的皇后,也就是如今的太后,也见过坐在皇后下首的兰贵妃。 时隔多年,娘亲想起当日的那一眼,只用了四个字形容。 惊鸿一瞥。 那个女子太美了,不仅美,身上还有着空谷幽兰的出尘气质,只安安静静坐在那里,身上的衣着并不华贵,素净得很,与 贵妃的身份有些不相衬,却能一下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 似乎察觉到娘亲的目光,兰贵妃望了过来,对着娘亲微微一笑。 她的目光柔和如水,唇边的笑容也如水一般温柔清浅,似带着一缕兰花的幽幽香气,馥郁芬芳。 娘亲说当时的感觉,哪怕身为女子,也不禁心跳漏了半拍,可见兰贵妃有多美。 可独宠六宫,经年不衰,让后宫嫔妃形同虚设,就算香消玉殒,依然让先帝的后宫如一潭死水,真的只靠着美貌吗? 她大概也是聪慧的,只可惜,她还不够聪慧,或者说,不够狠辣! 所以,她才会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丢下年幼的儿子。 那座看似金碧辉煌,华丽堂皇的宫殿,是会吃人的,要想不被吃,就得学会杀伐决断,就算是一朵空谷幽兰,也得像玫瑰花一样长出一身坚硬锋利的尖刺,让那些吃人的人知道,想对她下口,不仅吃不到,还会被扎得一嘴血! 只可惜,直到死,她还是一朵空谷幽兰。 也许,正因为她一直没变,一直是最初的那个她,才让先帝一直对她念念不忘吧? 可帝王情意和性命相比,不值一提! 活着,永远是最重要的! 第260章 尝一尝就知道了 叶笙缓缓从萧御怀里挣脱,直勾勾望着他,萧御任由她望着,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丝温柔如常的笑容,“瑟瑟为何这样望着我?” 叶笙只是望着他,没有言语。 萧御目光微微一闪,“瑟瑟是不是想听我母妃的往事?” “你若想说,我便听,你若不想说,我便不听。” 萧御神色一怔,良久才幽幽开口,“瑟瑟,我不想说。” “好,我不听。” 叶笙微微一笑,声音比往日温柔平静,似乎有一种能抚平人心中焦躁忧烦的神奇力量。 萧御心中的刺,似乎也被抚平了。 他伸出手,将叶笙揽入怀中,惊奇的发现叶笙无比的顺从。 在叶笙看不见的地方,萧御忍不住嘴角上翘。 若是男人示弱,能让女人温柔顺从,那他不介意多示弱几次。 “瑟瑟,我只是担心……” “担心什么?” 叶笙依偎在他怀中,将脸贴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这心跳声像是能催人入眠似的,让她有了一丝困意,听见萧御的话,勉强撑开眼皮,问道。 “担心你和我母妃一样……” 叶笙的困意一下飞到九霄云外,她感觉到萧御抱着她的双臂骤然收 紧,似乎很怕她也会像兰贵妃一样,弃他而去。 叶笙挣脱出萧御的怀抱,目光如炬的看着萧御。 “怎么?太紧了,勒疼你了。” 萧御担忧的问道,叶笙直视着他的眼睛,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如常,却透着温柔坚定的力量,“萧御,我不是兰贵妃!” 萧御神色一怔。 “所以,你也用不着担心,我会和兰贵妃一样。” “嗯。” 萧御用力应声道,伸手来抱叶笙,“我会保护好你!母妃去世时,我还小,保护不了母妃,可如今我强大了,我能保护你,绝不会让你和母妃一样!” 他眼中有着难以掩藏的自责和伤痛,这句话他说得很用力,像是发誓,又像是想要证明什么。 叶笙伸手一挡,萧御的手被挡在半空中,脸色微微变了。 叶笙却似毫无觉察,依然挡着他的手,不让他来抱她。 “萧御,我会保护好我自己!我也能保护自己!因为——” 叶笙微微扬起下巴,眉宇间神采飞扬,坚毅又自信,“我是叶笙!叶家的叶笙!” 她不是兰贵妃,她没有兰贵妃的柔弱,自怜。 就算落到兰贵妃的境地,她也不会死,不会让那些害她的人得偿 所愿,她会披荆斩棘,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哪怕最终失败,只有死路一条,她也会把害她的人一同拖下地狱! 拖死一个够本,拖死两个赚了,拖死三个四个更多个,那就赚翻了! “瑟瑟……” 萧御目光发愣,似乎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震动。 “嗯。” “瑟瑟。” “我听见了。” 叶笙的语气隐隐的有点不耐烦,却还在压制着,不让那丝不耐烦表现出来。 “瑟瑟。” “你到底要干嘛?” 叶笙彻底怒了,“你叫了三遍了!叫了又不说话,叫了又叫!有话直说,别磨磨唧唧的跟个娘们一样,行吗?” 看着叶笙跟一只炸了毛的斗鸡一样,长眉倒竖,杏眼圆睁,就差没伸爪子挠他了。 萧御哑然失笑,刚刚的郁烦一下烟消云散。 “你还笑!逗我玩很有趣吗?” 叶笙怒气冲冲的嚷道,萧御止住笑,目光温柔的望着叶笙,说话的声音更是温柔,“瑟瑟,你真美。” 叶笙先是一怔,随后满不在乎的说道,“我知道自己美,用不着你说。” 看着她一脸毫不在乎的神情,耳根却红通通的,眼睛里也是光华熠熠,闪闪发亮,真是一只口是 心非的小妖精! 萧御一颗心像要飞出胸膛,一把将叶笙抱入怀中,抱得紧紧的,“就算你知道,我也要说,还要天天说,一天说上三百遍!” “麻烦!” 叶笙嘴里嘟哝道,她的脸埋在萧御胸膛里,萧御看不见她嘟哝时,还翻了个十足的白眼,若是看见了,怕又忍不住笑。 马车里放着炭盆,暖融融的,加上萧御的怀里更是像藏了一团火,叶笙被这股热浪熏得昏昏越睡。 “瑟瑟,你是想让叶三娶嘉陵吗?” 叶笙漫不经心的嗯了声。 “嘉陵不错,静嫔也是个低调识趣的,跟肥笨不堪,还爱养男宠,水性杨花的嘉盈,和刁蛮没脑子,还自以为是的嘉和比,嘉陵简直好了不是一星半点。” “你这样说自己的侄女,合适吗?” 叶笙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说道。 “有什么不合适的?本王说她们,是看得起她们,她们该倍感荣幸才是!” 萧御不屑的说道,见叶笙有了倦意,便将搭在一旁的大氅盖在她身上,声音放得轻柔,语速也放慢了许多,更让人困意丛生,“再说了,容妃和芸嫔都不是省事的,要真娶了嘉盈和嘉和,怕是没一日省心的! 尤其是嘉和,芸嫔怀了孕,一门心思想生个龙子!小舅子要是娶了嘉和,怕是要被当成扶持小皇子的机器!” “乱说,谁是你的小舅子?” 叶笙掩着嘴打着哈欠,嘟囔道,声音软软的,叫人一颗心也跟着软了。 萧御低下头,柔软温热的唇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又飞快退开,“叶三就是本王的小舅子!” “想得美。” 叶笙飞了一记眼波,眼波横飞,媚眼如丝,端的是妩媚动人,风情无限,萧御不由得目光一热,浑身的血液一下就沸腾了,直往一处冲去,他拼命压制着身体里的冲动,声音变得暗哑魅惑,“想得再美,也不如瑟瑟的美。” 叶笙忍不住扑哧一笑,“油嘴滑舌。” 萧御喉结猛地一动,声音愈发的暗哑,“嘴油不油,舌头滑不滑,瑟瑟亲自尝一尝不就知道了……” “好啊。” 萧御一怔,看见叶笙似乎沉重得抬不起来的眼皮,心中一动,“瑟瑟,你刚才说……” “你不是让我尝尝你的嘴,你的舌吗?我说……好啊!” 叶笙缓缓睁开双眼,眼中虽然还泛着困意,目光也有些迷离,可神情摆明是很清醒的。 萧御顿时愣住了。 第261章 小妖精,不要再招我了 “怎么,不敢?” 见萧御半晌不言语,叶笙长眉一挑,神色挑衅,叫人恨得牙痒痒,恨不得…… 萧御轻哼一声,“瑟瑟,你可别招我!否则……” “否则如何?” 叶笙的神色愈加挑衅,眼中光芒点点,亮得让人移不开目光,萧御只看了一眼,便飞快移了开去,眼睛落在角落里的炭盆上。 “就知道你不敢,才要招你,”叶笙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点着萧御的胸膛,“招你招你招你!” 萧御一把握住她的手,不让她再四处点火。 叶笙嘴边一直噙着可恨的挑衅笑容,一脸笃定萧御不会做什么的神情,叫萧御恨得牙根发痒,恨声道,“真以为本王不敢?小心本王就在这马车里把你正法了,让你成为本王的女人!” 叶笙微微昂着下巴,长眉一挑,“来啊,你来啊!” “这可是你自找的!” 萧御咬牙道,猛地抱起叶笙,将人放倒在车里的软垫上,欺身而上,叶笙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却没有半分挣扎之意。 就在她以为萧御必然熬不住,要进行下一步时,萧御却抓了被丢在一旁的大氅,飞快盖在叶笙身上,又用大氅将 她卷了个严严实实,就差没拿绳子把她绑在里面了。 叶笙刚一挣扎,萧御便低声喝道,“别动!再动本王真控制不住自己了!” 那嗓音格外的暗哑低沉,魅惑性感,那双昔日深邃如星海的眼中,此刻哪还有星光点点,只有漫天的火光,像要烧毁一切。 叶笙抿了抿唇,停止了挣扎。 大氅裹得太紧,叶笙觉得热,偏偏萧御身上热得像着了火一样,还抱着被裹成了蝉蛹的她,更让她热得都冒汗了。 冰雪漫天的冬日热成这样,也是少见了。 过了好一会,萧御才勉强冷静下来,身上烫人的热度也渐渐消退,叶笙这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瑟瑟,不要再招我了,好不好?” 萧御哀求的说道,此刻,他连亲都不敢亲叶笙,生怕一碰她就控制不住自己,只敢拿下巴蹭了蹭叶笙的头发,就这样,她身上的幽香依然随着热气钻入他的鼻间,叫他差点失控。 叶笙眼中光芒一闪,抿了抿唇,轻声开口,“好!” 她刚刚的确是故意招惹萧御的,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也许是想试探他的底线在哪,故意激他,也许内心深处,想要彻底的 和他融为一体。 无关情欲,她只是想,便这么做了。 也许,只有这样,她才能偿还他的深情厚爱吧,才不至于觉得心头沉重,无法负担。 尽管萧御一脸轻松的说,她点掌力伤不了他,但她对自己的掌力清楚得很,萧御一定受了伤。 他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想让她被自己的掌力反噬。 这样的情意,太沉太沉,沉得她害怕,不安。 “好瑟瑟,乖瑟瑟。” 萧御轻轻拍了拍叶笙的后背,“困了就眯一会。” 叶笙听话的闭上眼睛,很快,睡意涌了上来,却感觉到一个硬硬的东西顶着自己的腰间,不由得嘟囔道,“什么东西这么硬?顶着我了……” “玉佩而已。” 玉佩? 真是玉佩吗? 叶笙没有戳破萧御蹩脚的谎言,陷入了黑甜的梦乡。 看着她睡着了,萧御的手往下探去,摸出了一枚玉佩,他将玉佩放在手里端详了片刻,目光变得黯淡,随后将它系在了另一边腰上,免得又咯到叶笙。 若是叶笙看见这一幕,怕是羞惭得要挖个地洞钻进去了。 真的是玉佩而已! 她想多了。 此时此刻,叶笙眼前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 指,她什么也看不见,包括脚下的路。 可冥冥中似乎有一股力量牵引着她往前走,这样的感觉上次就出现了,叶笙没有任何惊慌失措,跟随着心里的感觉走着。 渐渐的,浓墨般的黑暗褪去,眼前变得灰蒙蒙的,但周遭的一切已经能大体看清。 叶笙环顾了四周一眼,是上次梦里来过的允祥宫。 这座宫殿依然如上次梦里见过的一次,冷冷清清,东西陈旧,却打理得很干净。 “一切都如您所愿,您可满意了?” 冰冷怨毒,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是萧桓的声音! 叶笙心中一动,轻车熟路的走到偏殿的窗外。 依然是那个人,依然是背对着她饮酒的姿势,那道身影与上次相比,好像又瘦了许多,上次的锦袍松松垮垮的耷拉在他身上。 他似乎没听见萧桓的话,又似乎不在意,一杯接一杯,继续喝着他自己的酒。 “朕说,温贵妃突然小产,血崩不止,太医院束手无策,温贵妃和她腹中的皇子一同薨逝,您可满意了?” 叶笙这才想起,上次这个人说过,他容不下温如雪和她腹中的贱种!逼着萧桓处理了温如雪。 那,已经处理 好了?温如雪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都死了? 叶笙简直想放声大笑,却死死忍住了。 是!她是狠毒,虽然说稚子无辜,她和渣男贱女的仇,不该蔓延到孩子身上,可她做不到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死了,温如雪的孩子却活得好好的! 若是她自己动手,也许,她会放那孩子一条生路,把那孩子远远的送离京城,只当天下间从不曾有过这么一个人出生,这不是因为她喜欢那个孩子,可笑,温如雪和萧桓的孩子,她会喜欢?而是她想为死去的孩儿积福。 可有人动了手,连孩子一起处理了,虽然狠毒了些,这也没什么不好! 更何况,从萧桓的话听来,是萧桓自己动的手吧? 真是痛快! “你可满意了?” 萧桓一步一步向前,逼近那人,杀人似的的目光凶狠怨毒的瞪着对方的背影,双手紧握成拳。 看他狰狞的神色,似乎下一瞬就要扑上去咬断对方的喉管。 叶笙不由得为那人悬了口气。 就在萧桓离那人只剩一步之遥时,即将如猛兽般扑上去时,那人手中的酒杯轻轻搁在桌上。 不过是轻轻一放,一股强大到逆天的气浪铺天盖地袭来。 第262章 萧桓背后的人 叶笙轻飘飘的被扫飞了出去,好在她此刻在梦里,就好像只有灵魂,没有肉身一样,并未感觉到疼痛。 等到叶笙回到窗外,才发现萧桓如一条死狗一样瘫在地上,身侧有一团黑血,看来是刚刚吐的。 那人依然纹丝不动的坐在原处,慢悠悠的喝着酒。 好像天下诸事,都比不过杯中的美酒重要。 萧桓挣扎着爬起来,踉踉跄跄的朝那人冲过去,很快就冲到那人身后一步之遥的地方,眼看着就要扑到那人身上。 叶笙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却见萧桓猛地停了下来,双膝一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朕错了,求您饶了朕,朕再也不敢了。” “朕?” 那人轻轻落下一个字,语气嘲讽。 萧桓眼里闪过一丝怨毒的光,“我错了,求您饶了我。” “不满意。” 萧桓一愣,“你说什么?” “你刚刚不是问本王,温如雪和他腹中的贱种都死了,一切如本王所愿,本王可满意?” 那人微微偏着头,叶笙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见一点点瘦削的下颚,以及雪白的鬓边。 上次还是霜白,还夹杂着青丝,如今这鬓边已然雪白一片,没有旁的颜色。 叶笙不 由得愣住了。 这人为何老得这般快? “本王告诉你,不满意!” “朕的贵妃和皇子都死了,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本王就是不满意!” 那人霍的起身,声音突然变得狂躁爆动,如被困了许久,无处逃脱的野兽,又像是心中藏了太多的情绪,无法发泄,“哪怕死再多人,本王也不满意!那些人都是蝼蚁,无关紧要,死了就死了,如何比得上……”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消瘦的身影静默片刻之后,缓缓坐了回去,声音褪去之前的狂躁,冷冷道,“你来问本王满不满意,本王告诉你,不满意!” 萧桓眼里光芒复杂,既有怨怒,狠毒,凶狠,又有得意和痛快,“您别动怒,若有不满意之处,您说便是,朕一定会让您满意的。” 那人沉默不语,萧桓眼中痛快之色更浓,看见那人腰间系着的玉佩,目光一闪,道,“您系的怎么是六龙玉佩?这与您的身份不符,朕不是让御造监,给您做了一块九龙玉佩吗?您怎么不戴?” 叶笙心中一动,她一直在猜测此人是谁,六龙? 九龙是天子独有,皇太子是八龙,天子的叔伯是七龙,天子的兄弟,以及 封了王的皇子是六龙,不曾封王的皇子是五龙。 不过,这是一般定律,也有特例的时候。 比如,若是天子厚爱,就会加封,例如安乐王萧御。 当年萧徽一登基,便重赏萧御,不仅给他比别的亲王多了一倍的俸禄和供田,还破例给他七龙的恩赐,因此,萧御所用的一切器具,包括衣物上的龙,一直是七条。 萧徽的其他兄弟,例如西北王,青州王,都是六龙。 前世,萧桓登基后,不仅防备兄弟,连叔伯也防备着,并未加封任何王叔。 直到她去世,西北王青州王他们,依然是六龙,萧桓的其他兄弟们,也是六龙,唯有萧御,一直是七龙,是唯一的特例。 六龙玉佩! 萧桓并未有皇子,甚至于连子嗣都没有,此人到底是萧桓的那些叔伯还是兄弟? 屋内传来一声嘲讽无比的冷笑,打断了叶笙的思索。 “九表示九五之尊,天子才能戴,本王可不敢僭越。” 萧桓面容有片刻的扭曲,不敢僭越? 他是天子,却被一掌打趴在地上,这叫不敢僭越? 让堂堂天子跪在地上,也不让他起身,这叫不敢僭越? 萧桓垂下眼帘,掩去眼里翻江倒海的恨意 ,语气放得愈发低微,“您身份尊贵,不是天子胜似天子,若您都不能用九龙,朕就更不敢用了。” 那人轻嗤一声,声音充满讥诮,“这样说来,本王若不要,你便不用了?” 萧桓隐约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忙道,“自然。” “那你就不用吧。” 那人冷冷道,端着酒杯的手轻轻一晃,一滴琥珀色酒液飞溅出来,才飞到半空中,酒液便凝结成一颗冰珠子,那人左手随意一甩,那颗冰珠子朝萧桓射去。 萧桓吓了一大跳,想躲又躲不掉。 嗖的一声,那颗冰珠射断了萧桓腰间系着九龙玉佩的绦子,九龙玉佩摔在地上,四分裂。 萧桓的脸色一下就变了,他狠狠瞪着那人的背影,咬牙切齿道,“这是朕的九龙玉佩!是九五至尊的象征!你毁了它,是想把朕从龙椅上踢下来吗?朕告诉你,你不要逼朕,否则……” “否则如何?” 那人冷冷一笑,笑声极尽不屑,“你又能如何?” 萧桓摇晃着起身,两只手紧握成拳,狠狠道,“你已经逼死了朕的贵妃和皇子,你再逼朕,朕就算死,也要与你同归于尽,玉石俱焚!” “呵 ——” 那人轻嗤一声,“本王竟不知你有这样的骨气!是本王小瞧你了!” 萧桓面露喜色,谁知那人话锋一转,“只可惜,没了叶家,就算你有视死如归的勇气,又能如何?本王能让你坐上这个龙椅,坐稳这个龙椅,也能让你滚下去!别忘了你当初答应本王的!” 叶笙心中一动,贴近了窗纱,睁大双眼朝里看去,同时竖起耳朵仔细听着里面的一言一语。 她有种感觉,今日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萧桓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一下煞白如纸,他咬咬牙,“是,当初争储时,朕求您出手相助,是答应了您一个条件,只要朕能坐上龙椅,将来有一日,这个龙椅就是您的!只要您想要,您可以随时来拿!可您别忘了,是叶家,是叶家把朕拱上龙椅的!不是您!” ‘轰’的一声,叶笙耳边如有惊雷炸响。 萧桓居然跟人有这样的约定,她怎么不知道? 这人究竟是谁? 叶笙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背影。 那道背影太瘦,她很确定没见过这样瘦,这样憔悴的人,可那身影又似曾相识,仿佛在哪见过! 叶笙的目光太过灼热,那人像是有所感觉,慢慢转过脸来。 第263章 你喜欢她是禁忌! 叶笙双目圆睁,不敢有丝毫眨眼,生怕错过了什么。 可让她失望的是,那人只微微转了个侧脸,且是背着光的,从叶笙的角度看,只能看见他鬓边和侧脸的线条,朦朦胧胧,什么也看不真切。 该死! “你觉得是叶家把你拱上龙椅的,你觉得本王毫无用处?” 那人冷笑道,萧桓脸色变了又变,最终一脸心虚,躲躲闪闪道,“朕说错话了……” “叶家在明,本王在暗,没有本王的暗中操纵,叶家能那么顺利的拱你上位?萧桓,就算你想翻脸不认账,也得有那个脸,和那个命才行!本王听说,想要过河拆桥的人,最后都会掉进河里淹死。” 萧桓脸色愈加难看,嘴唇抖了抖,好一会才垂下脑袋,放低姿态,说道,“是朕一时激动,说错话了,您别在意。” “本王不在意,你在本王心中没有一点分量,跟蝼蚁没什么差别,你觉得本王会在意一只蝼蚁?本王之所以还让你呆在龙椅上,一来,你还算听话,二来,本王没心情去管前朝,民间这一大堆破事。” “朕知道,朕在你心里没有分量,朕也知道,谁在你心里最有分量。” 萧桓手心攥紧成拳,慢慢抬起头,一脸疯狂,“是朕的皇后对不对?是叶笙对不对?” 那人端着酒杯的手骤然一抖,杯中的酒洒了几滴出来。 “朕猜对了!哈哈!朕没想到,叶笙那个悍妒无耻,半点女子该有的温柔贤淑都没有的女人,居然能得您喜欢!您真不是寻常人,品味如此不同!” “轰”的一声,萧桓被一股巨力打飞了出去,重重砸在地上,一张口,一口黑血喷出。 他从地上爬起来,狠狠瞪着那人微微发抖的肩膀,“你喜欢她,却对朕说,叶家必须铲除,叶家不倒,朕的龙椅无法安稳!” 叶笙的心猛地提了起来,死死盯着里面。 “你让朕,对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控制叶兆父子三人,您再掌控叶家军,对内,控制后宫,诛杀叶家给叶笙的人,斩断叶笙的左膀右臂,同时切断后宫和叶家互通消息的渠道。就连朕派去诛杀叶兆,叶戟,叶弩的高手,也是你给朕的!若没有那些高手相助,朕还没有那么顺利杀掉叶兆三人呢!真是多谢您了!” 萧桓的话,如惊雷般在叶笙耳边炸响,将她炸得摇摇欲坠。 缓过神来后 ,叶笙冲到门边,想要推开门,进去看清那人的嘴脸,可那扇门如有千钧之重,她根本推不开! 她推不开!她看不见仇人的面孔!她连寻仇都找不到人! 不可以! 前世报不了的仇,今世必须要报! 是谁?到底是谁?是谁在背后操纵萧桓,扶持萧桓,是谁那么想要叶家死? 叶笙拼命推着门,可手上使不出一点力气,既绝望又愤怒,既痛苦又无力的感觉如潮水般涌上来,将她淹没。 难道,她要眼睁睁错过这次机会?难道,她永远看不见仇人的脸? “你喜欢叶笙,哈哈!这可是乱仑!不过,您不是一般人,伦理道德您通通不看在眼里,能入你的眼的,想必只有叶笙了吧?可她是朕的皇后,是您的——” 萧桓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被人强行打断。 叶笙推门的动作一顿,冲到窗边,睁大双眼朝里看去。 萧桓被那人捏住脖颈,双脚悬空,如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鸡鸭,他拼命挣扎着,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声音。 叶笙死死瞪着那人,可是对方背着光,她根本看不清那张脸,也看不见那张脸上的面目有多可憎可恨! 直到萧桓被掐 得几乎昏死过去,那人才像扔一条死狗一样将萧桓扔在一边。 “你为什么不杀了朕?为什么?杀朕,夺朕的龙椅,对您来说,不是易如反掌吗?” 萧桓咆哮道,他的喉咙被那人折伤,声音如破败的风箱一样粗嘎难听。 叶笙不在意他的声音如何,她唯一在意的,是仇人的脸。 可无论她怎么看,她都看不清! 该死!该死! “朕知道了,你想知道叶笙临死前的状况,哈哈,知道的人都死光了,只剩下朕了,所以,你是不会杀朕的,你还想从朕嘴里知道点什么呢,不是吗?” “你逼死了温如雪,逼死了朕的皇子,你就想等着朕把真相都吐干净了,再让朕死,是不是?” 萧桓疯狂的瞪着那人,眼珠子几乎瞪出眼眶,“可朕告诉你,朕永远,永远也不会把真相说出来,你想要知道的,永远也无法知道!” 那人沉默不语,消瘦的身影在灯火之下,显得格外的落寞,寂寥。 落寞?寂寥? 叶笙止不住在心底冷笑,眼里的恨意翻江倒海。 从萧桓口中听见,此人喜欢她,她只想作呕! “天子自称为孤,都说天子是孤家寡人,可 朕看你,更是孤家寡人!虽然朕身边的人也都死光了,可朕并不在意那些人,温贵妃死了,自有更好的替代她,她腹中的皇子死了,也无妨,会有别的妃嫔替朕生下皇子皇女!所以,他们死了,朕难过一阵也就罢了。可您呢?” 萧桓一双眼直勾勾盯着那人,眼里闪动着狂热的光芒,像疯子一样,“您在意的人都死了,为了得到一点可怜的真相,在这忍着朕的放肆!可怜,真可怜!” 不论萧桓说什么,如何激怒他,那人始终沉默。 “你说得对。” 不知过了多久,那人终于开口,幽道,“为了活命,你永远不会把真相完完整整的告诉本王,因为你很清楚,真相一说完,当本王无法从你嘴里掏出一个字时,本王就会要你的命!既如此——” 那人低头看着萧桓,哪怕看不见他的面容,叶笙也能感觉到他面上凝了一层冰霜,让人不寒而栗。 “那你现在就去死吧。” 萧桓没料到会有这样大的反转,脸色大变,拼了命的往外跑,却被一股无形的气浪卷了回去,重重砸在那人脚边。 那人伸出脚,踩在萧桓的胸膛上,一点点加大力度。 第264章 他能看见她? 骨头断裂的咔擦声,清晰的传入叶笙的耳朵。 萧桓的脸色越来越痛苦,“您饶了我吧,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之前你问过本王,温如雪和她腹中的皇子都死了,本王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本王现在就告诉你答案!” 那人居高临下看着萧桓,叶笙似乎能看见他的嘴角,无情的上扬,勾出一个冷酷残忍的弧度,“你若死了,本王就满意了!这个答案你喜欢吗?” 萧桓脸上露出惊惧交加的神色,不停的求饶,那人不为所动,脚下的力度越来越大,萧桓的惨叫声求饶声不绝于耳。 那人却像没听见似的,继续往下踩,骨头断裂的声音再次响起,一下又一下,萧桓的惨叫也时不时的拔高。 “疼吗?” 不待萧桓开口回答,那人已自顾自说道,“是有点疼,忍忍就好了,死了就不疼了。” 他轻描淡写的语气,好像踩死的不是个人,而是一只招人厌烦的臭虫,或是微不足道的蝼蚁。 他背着光,消瘦的身影笼罩在光影里,叶笙看不清他的脸,但她就是能感觉得到他唇边的笑容有多嘲讽不屑,她就是能感觉到他居高临下看着萧桓时,眼神有 多倨傲多鄙夷。 这个人就是萧桓背后的倚靠! 当初她和李沧猜测萧桓背后有一个人,一个强大的所在,他帮着萧桓对付叶家,铲除叶家,如今看来,这个人早就存在了! 说不定早在她嫁给萧桓之前,这个人就存在了。 萧桓,只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他躲在暗处,像看戏一样,看着叶家在最前面冲锋陷阵,拼死拼活,而他在后面等着收割果实。 叶家倾尽心血把萧桓送上龙椅,却从没想到这张龙椅,早已被萧桓送给别人! 叶家的拼命,不过是一场笑话! 叶笙狠狠瞪着那人,眼里像要喷火。 那人似乎有所觉察,目光投向叶笙所在的窗户。 冰冷的目光,让叶笙情不自禁打了个寒蝉,她用力握紧双拳,死死盯着对方。 她看不见他的脸,可不知为何,却能感觉得到他的目光。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那两道目光里的冷意居然缓缓褪去,变得复杂难言。 他能看见我? 这是叶笙的第一感觉,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 这是在她的梦里! 上一次梦醒之后,她就觉得她不是在做梦,而是她的灵魂又回到了前世,看见了她死之后发生的 一些事情。 如果真是这样,人,怎么可能看见灵魂? 无论是梦,还是灵魂回到前世,这人都不可能看见她! 但,也许……也许他能感觉到她的存在! 上次他不就发现她了吗? “求您了,我错了,我不想死……” 萧桓痛得连求饶声都变得断断续续的,那人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移开目光,低头看着痛得脸色煞白,面容扭曲的萧桓,勾了勾嘴角,冷冷一笑,猛地用力一踩。 又是咔擦一声,肋骨被踩断的声音,萧桓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叫得人头皮发麻,像是被踩断的肋骨插进了脏腑里。 萧桓痛得浑身发抖,再也顾不得之前放的狠话,用尽全力喊道,“我说,我说,我全都说!” 那人又用力踩了一下,又踩断了一根肋骨,痛得萧桓惨叫一声,才缓缓抬起脚。 “说!” “那一夜,叶笙早产……” 萧桓一开口,就把叶笙带入那个痛苦绝望,噩梦般的夜晚。 更可怕的是,这个噩梦从前世带到今生,紧紧的缠绕着她,困着她,她就像一个蝉蛹,噩梦如蚕丝织了一个茧子,将她困在里面,一层又一层,层层叠叠,将她困得死死的 ,拼尽全力也无法挣脱。 她被噩梦困得几乎窒息! 所谓的绝望,所谓的万念俱灰,大抵如此。 “瑟瑟,瑟瑟!你怎么了?快醒醒!” 焦灼的声音传来,噩梦一下烟消云散,萧桓阴冷的声音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叶笙缓缓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萧御担忧不安的面孔。 叶笙眼前一花,这张昳丽无双的面孔之上,多了一张脸,是梦里那张永远背着光,灰蒙蒙,黑漆漆,看不清面目的面孔。 两张脸重叠在一起,完美的契合,仿佛是同一个人,渐渐的,萧御的脸被吞噬,只剩下那张面目不清的脸孔。 叶笙脸色骤然一变,一掌打向对方。 这一掌她用尽了全力,携裹着滔天的怒火和恨意! 她要杀了他! 她要他给叶家一百多口偿命!她要他给她那个一出生就被萧桓溺死的孩子偿命! 这一掌刚打出,就被人制住手腕。 “瑟瑟,你到底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萧御焦灼的声音响起,叶笙眼前光影变幻不停,那张面目不清的脸,变得越来越模糊,最后如烟尘般被风吹散,什么也没留下。 萧御担忧关切,长眉拧紧的脸,再次清清楚楚出现 在叶笙眼前。 “是你啊,萧御。” 此时此刻,叶笙才算彻底的从噩梦里清醒过来,对着萧御勉强笑了笑。 “不是我还能是谁?” 萧御一把将叶笙抱入怀中,语气含着几分试探,“瑟瑟刚刚做梦了?” “嗯。” “瑟瑟梦见别的男人了?” 萧御语气有些愠怒,可面上依然带着笑,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叶笙抿了抿唇,“是啊,梦见别的男人了,还不只一个。” “唐斯?李沧?还是谁?” 叶笙望着萧御笑而不语,萧御咬了咬牙,一把把叶笙搂入怀里,抱得很紧,紧得几乎箍断叶笙的肩胛骨,“以后不许再梦见别的人,无论男女,谁都不行,除了我!我的瑟瑟只能梦见我!” “梦又不受控制,你提的要求我不敢保证能做到……” “做不到也得做到!” 叶笙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你这是耍赖!” “就是耍赖,如何?” 萧御得意洋洋的说道,捧着叶笙的脸,咬了咬她的下巴,张嘴时很凶,落口时很轻,连牙印都没留下一个。 叶笙没觉得疼,反而觉得有些痒,忍不住笑起来,笑得萧御心里发痒,如有小猫的小爪子在挠。 第265章 我的余生,便是你了 “瑟瑟,你就答应我,可好?” 萧御跟耍赖的小孩子一样,见硬的不行,开始软磨硬泡。 叶笙干脆利落的给了他两个字,“不好!” “就好就好……” “就不好!” “就好嘛,好不好,好瑟瑟,乖瑟瑟,天底下最美最美的瑟瑟……” “停!” 萧御的嘴一说起甜言蜜语就没完没了,叶笙实在听不下去了,一把捂住他的嘴,“我说不行就不行!第一,梦不受我的控制,第二,你太霸道了,男的不行,女的也不行,哪有你这样的!” “听说前朝有个公主,不爱男子就爱女子,我怕……” “你怕我也如此?” 萧御抿着嘴,不吭声,脸上的表情摆明默认了。 叶笙再也忍不住,扑倒在马车里大笑起来,“萧御,我真想打开你的脑子看看,你这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一天到晚的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东西?” “这不是胡思乱想!” 萧御大声辩驳,“那个公主之前也是喜欢男子的,还招了驸马,可成亲后驸马辜负了她,她就休了驸马,再后来,她就喜欢女子了!有些人遇到打击,是会性情大变的!” 看着萧御正儿八经的解释,叶笙笑得 更大声了,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被萧御这么一胡闹,叶笙心情好了许多,梦里的阴霾就这么无声无息的被驱散了。 她知道,萧御是故意的,他看出她做了噩梦,情绪低落,他也知道她不会告诉他梦里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只能想着法子哄她开怀。 既然他有心,她便顺着他的心意吧。 想到这,叶笙止了笑,懒懒的歪在绣着花开富贵的腰靠上,煞有介事的说道,“你不说还好,你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喜欢女子也不错。” 萧御顿时傻眼了,“瑟瑟,你不要与我说笑了。” “谁跟你说笑了?我是认真的。” 叶笙一脸正色的说道,“你想啊,男子与女子终究是不同的,女子心中所思所想,男子要么不懂,要么懂了不以为然,或是不当一回事,所以,男子和女子在一起,总免不了争吵,可若大家都是女子,那就不一样了,喜欢的东西都差不多,讨厌的东西也差不多,大家在一块,总有说不完的话,并且,你说的我懂,你说的我也懂,可说得上是真正的心心相印,心有灵犀了……” 见叶笙似乎真的在思考女子和女子在一起的好处和可行性,萧 御脸色变了又变,不由得后悔自己提起这个该死的话题! “男人都叫臭男人,而女人都是香喷喷的,男人流汗叫一身臭汗,女人流汗叫香汗津津,谁喜欢跟臭的呆在一起,自然喜欢跟香的在一处了……” “瑟瑟,”萧御凑近叶笙,声音软软的,“你闻闻,我不臭,我早晚沐浴,若是出去了回府里,也要沐浴,每次来找你时,也都会先沐浴,你闻闻,真的不臭。” 看着萧御紧张的模样,叶笙拼命憋着笑,装模作样的闻了闻,脸上露出不过如此的表情,“的确不臭,可也只是不臭而已,离清香四溢还远得很呢。” “真的?” 萧御抬起衣袖,闻了闻自己,“瑟瑟喜欢香气,那我以后早晚熏香,连衣服也用熏香熏过再穿,如何?” “不如何。” 萧御一愣,“不是喜欢香气吗?怎么就不行了。” “熏出来的香气,终究浮在表面,哪有女子身上,从身子里散发出的幽香醉人。” 叶笙幽幽叹息一声,失望的眼神上下打量着萧御,每打量一回就叹息一声,然后又打量一回又叹息一声,声声叹息叹得萧御脸色越来越难看。 “瑟瑟,你该不会真喜欢 女子了吧?我刚刚都是胡说的,你千万别当真!” “女子喜欢女子有何不可?京城贵人圈里,男风盛行,烟花巷里除了青楼,还有小倌馆,光顾小倌馆的九成是男人,怎么,你们男人喜欢男人就行,女人喜欢女人就不行?简直蛮不讲理!” 叶笙一副要跟萧御拧到底的姿态,看着萧御急得张口结舌,手足无措,叶笙的心突然就软了,舍不得再逗他玩,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轻轻开口,说了三个字。 萧御一下怔住了,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好一会才勉强回过神来,却又不敢确定是真的听见了那三个字,还是听岔了,小心翼翼的问道,“瑟瑟,你刚刚说什么?” “没听见就算了。” “瑟瑟,再说一遍,可好?” “不想说。” 叶笙懒懒的歪在腰靠上,合上眼皮,装作闭目养神。 “瑟瑟——” 萧御拉长声音叫着叶笙的名字,叶笙被他叫得心也软了,浑身也软了,在心底叹息一声,捏了捏萧御的脸,“喜欢你!” “无论你是男是女,我只喜欢你!你若是男子,我喜欢你,你若是女子,我也喜欢你。我喜欢的人,名叫萧御,无关男女。” 萧御 先是一愣,随即如狼似虎般猛扑过来,将叶笙抱入怀中,激动欢喜得什么话也说不出,只知不停的唤着叶笙的名字,“瑟瑟,瑟瑟……” 叶笙任由着他抱着,初时还觉得他小题大做,有些过了,渐渐的,她感觉到了他的激动,欢喜,手足无措,她感觉到自己像被他捧在手心里的无价之宝,小心翼翼,爱之珍之,视若生命。 她轻轻把脸搁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突然加快加剧的心跳声。 噗通,噗通。 一声接一声,强劲有力,好像要冲出胸腔,跳到她的脸上来。 这样强悍的一颗心,是她的!只属于她一个人! 真好! 叶笙闭上眼睛,只觉得一直以来无处安放的心,于此时此刻此地,在此人身上安安稳稳的落下。 好像,心中的惶然不安,惊惧不宁,在这一刻,通通都消散了。 萧御,叶笙的余生,便是你了! 可好? “大小姐,到了。” 车夫的声音打断马车里旖旎的气息,叶笙忙从萧御怀里坐直身子,撩起车帘子下车,刚钻出半个身子,冷不丁看见萧御垂在腰间的玉佩上。 龙腾云间,霸气十足。 一,二,三,四,五……六。 六龙! 第266章 三喜临门 叶笙懒懒的歪在美人榻上,双目微微阖着,手中捏着一张烫金帖子。 她这个模样已经持续了好一会,从一回青云院就这样了。 李沧神色微微一动,试探着问道,“大小姐是在考虑要不要去赴太子妃娘娘的约吗?” 叶笙缓缓睁开双眼,眼中光芒浮浮沉沉,忽明忽暗,她睨了帖子一眼,随手将帖子扔在桌上。 这帖子来得不早不晚,她的马车到了大将军府的正门,她的身子刚钻出车外,送帖子的人便到了,正好遇了个正着。 当时,她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萧御那枚六龙玉佩,连那位送帖子的东宫小太监的话都没怎么听清,一直到那小太监在寒风里,将说过的话又说了三遍,一遍比一遍恭敬,一遍比一遍低声下气,才回过神来,压着翻滚的心绪,面色淡淡的接了帖子,那小太监如释重负的行了礼,低眉顺目的退下,再无最初的趾高气昂。 “瑟瑟喜欢这个玉佩?” 萧御见叶笙之前一直盯着他的玉佩看,便解了玉佩递到叶笙面前,“给!” 叶笙没有接,目光死死盯着上面的六条龙。 她数了好几次,都是六条! 叶笙想起梦里那人,戴的也是六 龙玉佩,而那人给她的感觉又是如此熟悉,上次梦醒之后,她就曾怀疑过,那人是不是萧御。 那一次,萧御打消了她的疑心。 那这次呢? “你不是加封了七龙,一应物事都是七龙吗?为何随身佩戴的玉佩是六龙?” 叶笙垂下眼帘,掩去眼中翻江倒海的情绪,但强做平静的声音,仍是有一丝难以控制的颤抖。 “我有很多的玉佩,其他的都是七龙,唯有这个是六龙。” 萧御微微一笑,目光变得怅惘,缅怀,“这是当年封王时,父皇亲手为我雕刻的,父皇驾崩那一年,让我去江南彻查贪污大案之前,还对我说,他正在给我雕刻另一枚玉佩,一枚真正符合我身份的玉佩,等我回来,换了更尊贵的身份,就得换更尊贵的玉佩戴,可等我回来,等我回来……” 萧御脸上闪过一丝哀痛,“父皇终究没有等到我回来!” 叶笙目光一闪,那时萧御已经是安乐王,封了王的皇子,最高也就是六龙,还能更尊贵吗?除非是太子…… 难道,先帝真的打算改立太子? “另一枚玉佩,是几条龙的?” 叶笙试探着问道。 萧御捏着玉佩的手指紧了紧,语 气变得有些凉,“几条龙又有什么意义?到最后,我也没看见那枚玉佩!我宁愿父皇没有这个不该有的念头,安安稳稳的活着,等我回来!” 叶笙面露沉思,萧御不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把玉佩往她面前一递,“给!” “我要这做什么?再说了,这是你父皇留给你的!” “你不是喜欢吗?我看你一直盯着它看,雕工是有些粗糙,不过尽了心,心意十足,这玉也是一等一的好玉,现在很少有这么好的料子了。” 见叶笙不接,萧御勾了勾嘴角,露出一缕温柔至极的笑容,“我来见你,才戴着它来,让它认一认你,也让父皇认一认你,平时,我不会戴着它,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不必要的麻烦,是指皇帝? 如果萧御就是梦里的那个人,在她死后,叶家倒台后,那个人无所顾忌的戴着六龙玉佩,是不必担心有人猜忌吗?也是,以萧桓在那人面前摇尾乞怜的模样,就算萧桓猜忌,又能如何? 叶笙用力摇了摇头,想把脑子里的种种猜测赶走。 不过一个六龙玉佩而已,能证明什么? 那么多人有六龙玉佩!不一定是萧御! 她当时在梦里 ,对萧御信心十足,在她看来,谁都可能,唯独不可能是萧御,因为萧御是七龙! 可如今,一枚先皇亲手为萧御雕刻,让萧御珍之重之的六龙玉佩,打破了叶笙的信心。 “大小姐摇头,是不想去吗?” 李沧看出叶笙心绪烦乱,刻意放轻了声音,以免惊扰了叶笙。 叶笙这才发觉她刚刚走神了,又想到了萧御。 她看了一眼被扔在一边的帖子,不屑的轻嗤一声,“区区一个赏梅宴,有什么好参加的?又不是没见过梅花!” “那大小姐在烦恼什么?是担心三爷和嘉陵公主的婚事吗?大小姐既然做好了所有准备,那自然是万无一失的!” “这世上哪有真正的万无一失!” 叶笙语气淡淡的,有着化不开的愁绪,“赐婚圣旨一日不下来,这事就一日不安定,就有变数!” “大小姐放心,皇上比大小姐还急,皇上以为叶家想要的是嘉和公主,皇上又不想让嘉和公主招三爷为驸马,一定会抢在大将军回京之前把此事敲定!” 说到这,李沧咧嘴一笑,笑得跟只老狐狸一样狡诈,“做戏做全套,大小姐刚回来,属下便写了书信,让人快马加鞭送到 大将军手里!若属下没猜错的话,皇上的暗卫一定守着大将军府,那封禀报此事,催大将军赶紧回京的信的内容,也一定会被一五一十的禀报给皇上。” 叶笙哑然失笑,“你呀!狡猾!” 李沧笑得愈加狡诈,“从京城到大将军所在的营地,快马加鞭,日夜兼程的话,来回也就三四日的功夫,立冬将至,若属下没有猜错,一过立冬,赐婚圣旨就会下来了。” 皇帝比李沧想的还要心急一些,立冬那日一早,李成英亲自带着赐婚圣旨来到大将军府。 叶笙面无表情的接了圣旨,再面无表情的谢恩,更面无表情的让管家给李成英打赏。 “叶小姐,这可是大喜事,您可不能这副样子!要被皇上看见了,可要生气的。” “不这副样子,要哪副样子?这样吗?” 叶笙说着,咧开嘴,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像是要吃人一样。 看着那瘆人的假笑,李成英面上的笑僵了僵,打着哈哈道,“今日宫里三喜临门,事情多得很,小兔崽子们也不知道会不会出错,奴才还要赶回宫里,就不陪大小姐说话了。” “三喜临门?” 叶笙目光一闪,“什么喜事?” 第267章 玩平衡不够刺激 “一则,今儿立冬,二则,自然是嘉陵公主和叶三公子的好事,三则,皇上大封六宫,这可是皇上登位以来,第二次大封六宫,第一次还在皇上登位那年呢,您说,这是不是大喜事?” 李成英笑盈盈的说道,一张老脸笑成了一朵干菊花。 叶笙轻嗤一声,一脸跟我有什么关系的表情。 李成英笑道,“叶小姐,这大喜事跟大将军府也有关呢,这一次,嘉陵公主的生母,静嫔娘娘也封了静妃。” “妃位有四个,宜妃,静妃,另外两个一定是容嫔和芸嫔了,哦,不对,现在是容妃和芸妃了。” “叶小姐猜对了一半。” “哦?” 叶笙挑了挑眉,“还请公公告知,我猜对了哪一半?” “容妃娘娘和芸妃娘娘您猜对了,不过,宜妃娘娘如今不能叫宜妃娘娘了,得叫宜贵妃娘娘!” 贵妃?有子的贵妃? 那皇贵妃不得生吃了她? 宣王再刚愎自用,也是封了王的,在皇帝面前也算得脸,还是皇帝第二子,他的生母一跃成了贵妃,朝堂上宣王那一派声势要壮大了。 皇帝这是玩两方平衡玩得不够刺激,还玩上三国了。 太子一派,皇贵妃一派,贵 妃一派。 前世宜妃直到皇帝驾崩,也没有当上贵妃,如此看来,她的重生的确改变了很多事,很多人的人生! 前世,的确差不多在这个时候,皇帝大封六宫,但宜妃并未进封,四妃也没有凑齐,只有三个,宜妃,容妃,芸妃,静嫔并未封妃。 那这一世,静嫔封妃,是因为嘉陵公主和叶家的婚事吗? 容妃封妃,芸妃封妃,作为要和叶家结亲的嘉陵公主的生母不封妃,着实说不过去!这是在硬生生打叶家的脸! “宜贵妃?那四妃不是缺了一个?” 李成英笑而不语,叶笙目光微微一闪,“四妃全了?还有谁?” “还有慎妃娘娘。” “慎妃?我记得,宫中并没有一位封号为慎的主子。” 更何况慎这个封号,也太…… 李成英笑盈盈道,“从前没有,如今有了。” 他挑着话头,却不透底,老狐狸! 叶笙朝管家使了个眼色,管家立马递上一个荷包,李成英熟练的把荷包滑进袖子里,这才微微笑道,“罗答应服侍皇上多年,养育子女有功,皇上隆恩浩荡,不仅封她为妃,还为她精挑细选了一个封号。” 李成英在宫里呆了多年,早修炼成 了人精,说出的话点到即止,却意味深长。 精挑细选选了个‘慎’?这是要慎妃谨慎做人,谨言慎行? 服侍皇帝多年?怎么服侍?生了萧桓后,她这位前世的婆母就没再被召幸过,就连见皇帝的面都少见,逢年过节,宫里有宫宴,也从没有她的身影。 至于养育子女有功,皇帝不喜欢萧桓,甚至可以说是厌恶,萧桓的资质也普普通通,文不成武不就,对江山社稷,对百姓子民毫无贡献,功在哪里? 更何况,上次皇帝还贬罗常在为罗答应时,还口口声声说罗答应桀骜不驯,养育子女不善,怎么现在又养育子女有功了? 看来,有功是假,内里别有文章才是真! 明眼人都知道内有文章,可到底是什么文章? 李成英走后,叶笙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皇帝为什么突然晋了萧桓生母的位份?难道是冷落了她多年,突然心血来潮,觉得对不住她,要补偿她? 笑话! 自古以来,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最是冷血薄情,而如今的这位皇帝,比他的前辈们,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更何况,若真要补偿她,定然选一个好封号,‘慎’实在算不上什么好封号 ,也会给她一处好宫殿,让她安享荣华富贵,可慎妃的秋意宫,地处最偏僻冷清的西北角,也是皇宫中最简陋的宫殿,从打探来的消息来看,原本皇帝都没打算给慎妃迁宫,堂堂妃位,居然住的是常在住的小偏殿。 听说,康王府的人,带了一封萧桓情真意切的信进宫后,皇帝便改了主意,给了慎妃一个最差的秋意宫。 要说这其中没有关联,叶笙打死也不信。 萧桓和皇帝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难道皇帝在补偿萧桓受的伤?皇帝慈父之心发作? 不可能! 皇帝若对萧桓有慈父之心,当日皇帝的暗卫就不会对她对萧桓下手视而不见,她也不会这么容易逃过皇帝的责罚! 甚至于,哪怕皇帝像从前那样对萧桓不甚喜爱,但到底当他是儿子,她也不会这么容易逃过这一劫。 上次,她伤了萧桓一条腿,事后却被逼也伤了自己一条腿,一腿还一腿,才能安安稳稳走出皇宫! 可这一次,她伤了萧桓那么严重,差点伤到那玩意,皇帝却只是拿嘉盈嫁给三哥来要挟,还被她挡了回去。 皇帝和萧桓之间,关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皇帝待萧桓,比从前 更不喜欢,可却优待慎妃,突然晋封慎妃,这就不得不让人生疑了。 “大小姐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 李沧的声音打断叶笙飘远的思绪,叶笙目光深深的看着李沧,想了想,把心里的所有想法都说了出来。 “大小姐这是钻入死角了,反而看不清楚。这事其实很简单。” 叶笙双眼一亮,“说!” “皇上定然受到了康王的胁迫,才会如此!一面愈发的厌恶康王,对康王的生死视而不见,借着大小姐的刀伤人,一面被迫晋升他的生母,却选了个一般般的封号,甚至连宫殿都不想给她,却在康王的人拿了康王的信进宫了,立马给慎妃赏了宫殿,却是最差的那一个。” “你是说,萧桓手里有皇帝的把柄?” 李沧重重点了点头,“定然如此!” 叶笙面露沉思,片刻之后,脸上露出了然的神色,嘴角缓缓上扬,露出一丝兴趣盎然,意味深长的笑容,“到底什么把柄?皇帝居然被迫让到这一步?我很感兴趣。” 李沧向前一步,压低了声音,“大小姐,可要属下派人去查?” “自然要——” 叶笙勾唇一笑,目光如炬,精光四射,“查!” 第268章 杀了! 李沧低低应了声,转身下去吩咐人去查,很快,他便回了来,身旁还跟着两个人,一个是叶家的管家,另一个小厮打扮,容貌俊朗,一双眼睛精光熠熠,不像一般的小厮,他手上还捧着一个盒子,黑漆漆的,透着隐隐约约,极浅极淡的香气。 沉香木!寸木寸金的沉香木! “大小姐,安乐王府来人了,说今儿立冬,给大小姐送礼。” 管家行了一礼,恭恭敬敬道。 小厮双手捧着盒子,微微弯着腰,恭敬万分的呈到叶笙面前,“叶小姐,王爷本想亲自来送的,但今儿立冬,宫中有宫宴,因此……” 李沧不动声色的看了叶笙一眼,见她面色如常,一双眼睛光芒浮沉,不知在想些什么,便接过小厮的话,说道,“一般来说,宫宴不都是晚上,现在还不到晌午。” 言下之意是你家王爷不想来就直说,何必找借口? “李先生误会了。” 那小厮也是个人精,马上听懂了李沧的话外之音,忙解释道,“一大早,皇上就召王爷进宫了,说许久没有跟王爷说话,趁着今儿立冬,皇上不用上朝,兄弟俩好好说说话。” 说到这,小厮飞快瞥了 叶笙一眼,“王爷进宫时,天色刚大亮,听影一说,王爷还偷摸离开了接他进宫的马车,绕了一圈来到大将军府的后巷,站了一会,说了句‘瑟瑟也许还没醒来,本王就不打扰她了’,这才趁着马车还没进宫,掉头回去。” 以萧御的功力,要无声无息的出入接送他的马车,不被旁人发觉,易如反掌。 只是大将军府和安乐王府虽然都在玄武区,但安乐王府在前,大将军府在后,萧御跑这一趟,不仅不顺路,还完全是相反的方向。 何必呢? 这几日叶笙一直躲着萧御,想必萧御也察觉到了她的疏远和冷落,这才到了大将军府的后巷,也没进来烦她。 若是从前,就萧御那死皮赖脸,没皮没脸的样儿,哪怕叶笙睡得正香,也会翻墙进来把她吵醒。 更何况,叶笙的作息,天色刚亮,就会起身练功,这点萧御也很清楚,这几日又没旁的事,哪里会天色大亮了还沉睡不醒? 无非是,他知道她在避着他。 自从那日在马车上做了那个梦之后,叶笙心中的疑云便再也赶不走,她很想再进入到那个梦里,去看清楚那个人到底是不是萧御,或者 ,去看清楚那人佩戴的六龙玉佩,跟萧御那枚是不是同一枚! 可让她失望的是,这几日,她都没有再做那样的梦。 她知道,整个大燕,佩戴六龙玉佩的人,没有二十,也有十八!这些个王爷,包括封地上的藩王,深藏不露的大有人在,个个都有可能是梦里的那个人。 她不该就因为区区一枚六龙玉佩就怀疑萧御,她也很想放下一切疑心,完全的相信萧御。 可是,她做不到! 见说了这么多,叶笙依然神色淡淡,毫不放在心上的模样,小厮眼中寒光一闪,语气不再有之前的恭顺,“叶小姐,这是王爷送您的礼物,这一次,王爷送了您两件礼物,这是其一,请您笑纳。” 他说着,不等叶笙开口,便啪的一声打开盒子,露出里面一块同样黑漆漆的玉牌。 他来这么一手,态度明显有些张狂,不像一个小厮该有的态度。 叶笙眼中光芒微微一闪,不动声色的拿起玉牌,玉牌是墨玉做的,上面雕刻着龙纹,龙纹中隐隐有些纹路,叶笙看不真切,不知是什么。 墨玉虽然难得,可也不是特别稀罕的东西。 李沧也将小厮的张狂看在眼里, 看了一眼玉牌,淡淡笑道,“都说买椟还珠,我如今算是明白什么意思了,这墨玉玉牌虽然不错,可还不如这沉香木盒子贵重呢。” 小厮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这可不是普通的玉牌,这是王爷的玉牌!可以号令王爷的任何人马!李先生听好了,是‘任何’!” 他一开口,叶笙顿时觉得手中的玉牌有些烫,让她的手指不由自主的一缩,玉牌往下坠落。 众人眼前光影一闪,那小厮已快如闪电般捞住坠落的玉牌,又退回原位,速度之快令人咋舌,叶笙和李沧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一抹惊疑之色。 “叶小姐,这可是王爷的玉牌!是能号令千军万马的令牌!不是什么玩赏的玩意,能随意丢来丢去,摔烂了也不可惜!” 小厮的声音再无半点恭顺,冷冷道。 “你说得对,这不是把玩的玩意。” 叶笙话锋一转,“这样贵重的东西,我不能收,你拿回去吧。” 小厮脸色微微一变,姿态也放低了些,“叶小姐,您别生气,在下刚刚是心急了些,对您说话有些不逊,不过,在下也是担心玉牌摔坏,才会如此,您请见谅 。” “在下?” 叶笙声音拉长些许,脸上的神情有些意味深长。 小厮脸色变了变,“小的失言,叶小姐见谅。” 叶笙幽深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片刻之后,才淡淡道,“你不是小厮,你是什么人?” “我真是安乐王府的人!请叶小姐相信我!” 小厮大声说道,叶笙面无表情的看了李沧一眼,李沧拍了拍手掌,后退一步。 小厮正奇怪他为何后退时,几股强大迅猛的气浪从身后袭来。 有人!还不只一人! 难怪李沧要退后,看来是要腾出位置给他们打架。 小厮面色微微一变,将沉香木盒子往旁边的桌子一放,一跃而起,一拳打向袭击他的人,拳风如滔天巨浪,袭向对方。 几人从屋子打到院子里,打得天昏地暗,小厮一对三,丝毫不落下风。 “这就是叶小姐的待客之道?” 小厮边打,边朝叶笙怒道。 “你伪装成安乐王府的小厮,偷偷潜入大将军府,想做什么?偷取大燕军队布防的资料,还是想杀人?” 叶笙站在门口,神色淡然的观战。 “叶小姐,我真是……” “还在狡辩!” 叶笙冷笑一声,转身回屋,“杀了!” 第269章 这女人竟然让他有那种感觉 “大小姐,不留活口讯问?” 叶笙回头,笑容愈加冷酷,“不留!” “叶小姐!” 又有几名铁卫扑上来,小厮渐渐难以招架,身上也受了几处轻伤,心急之下,脱口而出,“我是王爷的影卫!” 叶笙目光深深的盯了小厮片刻,一挥手,铁卫如来时一般,无声无息的消失。 “你真是萧御的影卫?” 一回到屋子里,叶笙在太师椅上坐下,挑了挑一双墨黑修长的眉,语气有些怀疑。 影二看着叶笙那双和自家王爷一样修长的眉,甚至于叶笙身为女子,这双长眉还更英气些,反而是王爷的长眉更昳丽些,长长在心里叹息一声,“属下影二,刚从影卫营调来。” “影一,影二……” 叶笙默默念着这俩个名字,“影一是你的老大?” “是!” 影二咬了咬牙,脸色有些不甘心。 叶笙一眼就看穿他的心思,军中的人,多的是这种神态,“你不服气他?” 影二神色变幻不停,最后低声开口,“属下没有。影一是整个影卫营唯一闯过十二级的影卫,他的地位和荣耀实至名归。” “你呢?” “我还差一步。” 影二神色有些羞愧,转 瞬之间,年轻的脸上又燃起熊熊斗志,“我很快就能闯过十二级了!我比影一年轻好几岁,我一定能成为整个影卫营最年轻的,闯过十二级的影卫!” “这样啊——” 叶笙拉长了声音,话锋一转,“那与我何干?” 影二被噎了一下,年轻的脸胀得通红,他瞪着眼睛看着叶笙,脸上的表情很复杂,失望,不甘,怒气,兼而有之。 叶笙看也不看他,端了茶杯,“送客!” “对了,”叶笙看了一眼那个沉香木盒子,“把玉牌带回去!” “那是王爷送你的礼物!” 说到‘王爷’时,影二语气充满恭敬和崇拜,好像萧御于他来说,如天上的神祗,高不可攀,不可欺,也不可侮辱,甚至连语气随意一点,都对萧御是一种亵渎。 叶笙有点想翻白眼,又硬生生忍住了。 “一,那个玉牌太贵重,我不能拿。” 影二一脸‘你也知道那很贵重’的欠扁表情,让叶笙很想一脚踹在他脸上。 “二,我不喜欢那东西。” “那是王爷送你的——” “你又想说,那是萧御送我的礼物,是吗?” 叶笙终于来了气,不轻不重的将茶杯放在桌上,“他 送,我就得收?” “自然!那是王爷的恩赐!” 影二高高昂着下巴,大声说道,一脸‘我家王爷给你恩赐,你就得好好收着,放在佛龛上供起来’的表情,真是要多讨厌就有多讨厌! 叶笙被气笑了,声音渐渐变得冷酷,“你刚从影卫营出来?” “是!” “难怪身上冒着虎劲和傻劲。” 叶笙嘲讽的说道,影二气得脸色胀红,又说不出话来反驳,论口舌,他怎么可能是叶笙的对手。 叶笙也懒得和他理论下去,单刀直入,直往他心尖上插,“你不服气影一,连一声大哥都不肯叫,你以为自己迟早能超越影一,但照我看来,有影一在,你永远是千年老二!” “我比影一年轻好几岁……” “那又如何?” “我不知道影卫营过级是怎么过的,总共有多少级,但越到后面越难闯,花费的时间也成倍增加!你以为自己离闯过十二级,只剩临门一脚了,殊不知也许还远得很!” “我……” 影二刚开口,就被叶笙打断,“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在影卫营里排第二,就觉得自己很厉害了?就以为自己天下第二了?呵——” 叶笙嘲讽一 笑,笑声里毫不掩饰的嘲讽和不屑,让影二脸上白一阵红一阵的,狠狠瞪着叶笙,眼里几乎冒出火来。 叶笙理也不理,转脸看向李沧,“你觉得,他跟我们家罗钊比,如何?” “现如今,他大概更胜一筹,但不出一个月,定然被罗钊压着打!” 叶笙朝影二挑了挑眉,“听见没?” “你说的罗钊是谁?有本事叫他出来与我打一场!” 影二很不服气的大声说道。 李沧撇撇嘴,“都说了他现在不及你,你还赶急赶忙的要和他打,是想趁着他现在还没追上你,先打败他杀杀他的锐气?或者想借此下黑手,重伤他,让他再没有机会成长为你的对手?” “胡说八道!” 影二怒道,“我岂是这样的人?我只是不服气叶小姐身边的第一高手不是我!因为——” 影二昂首挺胸,气势昂然,“叶小姐身边的第一高手,是我!” 屋子里顿时鸦雀无声。 叶笙和李沧面面相觑,两个人都是一头雾水。 “我给叶小姐解释一下吧。” 影二清了清嗓子,高声说道,“王爷打算把影一给您,把属下从影卫营调出来,顶替影一的位置,但属下觉得,影 一身手更好,他必须跟着王爷!至于您,就由我来保护吧。” 屋子里更静了。 影二有些得意的朝叶笙看去,原以为会看见叶笙一脸感激涕零,谁知却看见叶笙长眉微拧,心事重重的模样。 “叶小姐,你该不会觉得您比王爷重要吧?对于影卫营出来的影卫来说,王爷才是最重要的!影一是影卫营有史以来最好的影卫,他必须保护王爷!您放心,我虽然还没闯过十二级,但也是影卫营里除了影一之外身手最好的影卫,我定然会护着您的安危,不让你落入危险之……” “不必了。” 影一正慷慨激昂的说着,冷不丁被叶笙打断,愣了愣,“你说什么?” “我说,” 叶笙目光深深的看了影二一眼,语气平静如水,听不出丝毫的情绪起伏,“不必了!” 那两道目光射过来时,明明平静无波,却让影二头皮一下揪紧,全身不受控制的绷紧,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快跑,再不跑就来不及了!这是他多年影卫生涯,锻炼出来的对于巨大危险的本能反应! 这种感觉,只在面对王爷时,才会出现! 可这个女人竟然让他也有了这种感觉! 怎么可能? 第270章 怀疑 “叶小姐是想要影一?” 影二定了定神,赶走身体里来得莫名其妙的恐惧,皱眉问道。 叶笙没有回答,只是神色淡淡的端了茶杯,表明送客之意。 “影一是身手最好的影卫,他必须保护王爷!您不用想了!” 影二语气莫名的强硬,让李沧不由得皱了皱眉,有些担忧的看向叶笙,却见叶笙面上神色如常,只是捏着茶杯的手指已然发白。 “我会尽心尽力保护您的,就跟保护王爷一样,置生死于度外……” “我不需要你的保护,你回去吧。” 叶笙轻轻开口,声音冒着汩汩寒气。 “这是王爷的意思!” “是吗?” 叶笙轻嗤一声,“是萧御叫你来的?” 影二面色变幻不停,好一会才一咬牙,像是下定决心般重重点了点头。 叶笙唇边的笑容扩大,淡淡道,“那等他来,我问问他。” 影二脸色彻底变了,咬牙道,“在我看来,我与影一,并无不同!” “在我看来,也没有不同。” 影二一听,顿时一脸喜色,谁知叶笙下一句话就让他脸上的喜色僵住。 “你和我,我都不会要。你先回去吧,等见了萧御,我会跟他说清楚,影 一也好,影几也好,我都不需要。” “我说了,我是来保护你的……” “你觉得你能保护得了我?” 叶笙轻嗤一声,目光陡然转冷,一双眼中冰霜密布,众人只觉得一股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让他们浑身都要冻僵了。 叶笙唇边噙着一抹冷笑,一双眼直勾勾看着影二,她轻哼一声,不轻不重的将茶杯,茶杯无声无息裂开,茶水四溢。 影二只觉得一股强悍冰冷的劲力扑面而来,他脸色大变,刚想抵抗,却被那股劲力如秋风扫落叶般扫了出去,重重砸在院子里,溅起雪沫无数。 影二只觉得胸中闷痛不已,一张口,一口鲜血喷出,溅在雪地上,恍如红梅点点。 “你去告诉萧御,请他宫宴结束后来见我,我等他。” 影二一离开,叶笙坐得笔直的身影,猛地往前倾,李沧眼疾手快的扶住她,看见她唇边溢出的一缕血丝,李沧神色顿时变得凝重不已,“大小姐这又何苦呢?既然是王爷的心意,收下便是。” “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人,收了有何用?” 叶笙将涌到口边的那口腥甜的血咽了回去,随意拭去唇边的血丝,才淡淡道。 萧御之前 曾说过给她一些人手,还开玩笑说那是聘礼之一,这几天她疏远着萧御,没见过萧御的面,就连萧御来将军府,她也找出各种托词避而不见,萧御并不傻,怎么可能没有感觉? 原以为,萧御已经忘了之前说的话,没想到他不仅记得,还打算把最得力最倚重的影一给她。 她不会要影一,影一必须跟着萧御,保护他。 至于影二和别人,她也不要,若是没有之前的梦,她会要,可如今…… “大小姐这些日子心事重重,精神不济,是出了什么事吗?” 李沧轻声问道,声音里只有关切和担忧,毫无试探。 立春端了热茶上来,李沧接了过来,呈给叶笙。 叶笙端着茶,却没有喝,轻轻叹息一声,“你看出来了?” “我可是要做大小姐身边第一人的人,若这都看不出,我这第一人的名头可以摘下来了!” 李沧语气故意变得轻松,想让叶笙也轻松起来,叶笙却只是勉强笑了笑,目光变得悠远飘忽,“李沧,你可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个梦?” 李沧神色顿时一敛,“记得!” 他看了立春一眼,立春低着头退下,并将门轻轻拉上,屋子里只 剩李沧和叶笙俩人。 “那个梦有了新的变化。” 叶笙幽幽开口,将两次梦见的一切缓缓说来。 随着叶笙的叙说,李沧的神色越来越凝重,“大小姐是说,您梦见萧桓登基,却向一人下跪,恭敬万分,卑躬屈膝?就连叶家被连根拔起,也是此人背后操纵?萧桓早和此人有了约定,此人助萧桓夺得龙椅,事成之后,萧桓将龙椅双手奉上?” 叶笙点了点头。 “之前属下与大小姐猜测,萧桓背后必然有强大的倚靠,此人不仅能助他铲除叶家,还能在叶家倒下后,稳住叶家军,不让军中大乱,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如今看来,便是此人了!” 说到这,李沧小心翼翼的看了叶笙一眼,试探着道,“大小姐可是怀疑此人便是安乐王?” 叶笙手一抖,滚烫的茶水溅了出来,滴在她手背上,红了一片。 李沧忙端过茶杯,正要叫人去请周清来,却见叶笙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声张,“我的确怀疑那人是萧御!” “难怪大小姐这几日都心事重重,不见欢颜,连安乐王来见您,您也找借口避开。” “那人身上戴着六龙玉佩,萧御也有一枚六 龙玉佩,那是先帝亲手为他雕刻的,他一向视若珍宝。” “戴六龙玉佩的人不少,有能力做那些事的人,也不只安乐王一个。” “我知道,可我……” 叶笙欲言又止。 她无法告诉李沧,她的感觉。 尽管那人消瘦憔悴,两鬓飞霜,苍老得飞快,毫无萧御的风姿,尽管那人嗓音沙哑,像是喉咙受过伤,并不是萧御的声音,说话时的语气,阴鸷冷酷,寒气森然,好像在强压着一股无处发泄的郁气和摧毁一切的杀气,不像她认识的萧御说话时那样漫不经心,淡漠倨傲。 那人跟萧御,毫无相似之处。 可她就是有种感觉,他就是萧御! “大小姐,都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你没有证据证明那人就是安乐王。” 李沧轻声劝说道,“既然没有证据,那就不要庸人自扰。要知道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叶笙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李沧,也只有你敢跟我说这样的话。” “虽是不敬,可也是实话。” “是啊,实话——” 叶笙的语气变得意味深长,话锋忽而一转,“你去准备一下,晚上见过萧御之后,我要去见一个人!” 第271章 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入夜。 夜色深沉,漆黑如浓墨一般,偌大的皇城却是一片灯火辉煌,光色旖旎,皇族饮宴的重华殿更是如此。 屋外大雪纷飞,屋内温暖如春,歌舞不绝,觥斛交错。 “老九侄儿,这离过年也没多久了,过了年,你就二十六了,怎么?还不娶王妃吗?四叔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儿女都好几个了。” 除了新春宫宴,其他的皇族宫宴,驻扎在外的藩王并不能回京,因此这一次的立冬宫宴,来的也是在京城养老的一些老王爷,或者萧家宗族里的宗亲,都是人精,深知在宫宴上就算酒酣耳热,说话也必须谨慎,不能聊权利争斗,也不能聊朝堂之事,免得招来皇帝的忌讳,只能聊聊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或是京城逸闻了。 而催安乐王萧御的婚事,则成了每一次大小宫宴必备的话题。 一则,长辈宗亲们是真的关心萧御的婚事,毕竟,他们也算看着萧御长大的。 二则,大家都很好奇,这样出众的萧御会娶个什么样的妻子?或者说,在萧御心里,什么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他? 先开口的是萧徽的四王叔老玢王,先帝的一母胞弟,为人不好 权不好财,就好一口吃的,王府里别的不多就厨子多,长得不高,但圆得很,足足有两三百斤,一说话,身上和脸上的肉直抖动。 听了这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催婚,萧御如往年一样勾唇一笑,并未言语。 “四哥,我看你与其担心老九侄儿的婚事,不如担心担心嘉盈的婚事吧,不管怎么说,九侄儿那是自个不着急,嘉盈那才叫悬得慌!” 八王叔普王一向是个大嘴巴,他的话一出,全场一片死寂。 尽管皇帝瞒得很严实,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嘉盈早已不是白璧无瑕的事早传遍了皇族宗亲,萧家人都当她是个笑话,一提起她就直摇头。 嘉盈一脸愤恨,脸色一会红一会白,刚想说话,就被容妃一个眼色压了回去,容妃面色不见羞恼,笑盈盈道,“多谢八王叔关心嘉盈,嘉盈本来有一桩好姻缘的,可惜被心怀叵测,居心恶毒的人设计破坏!” 说到这,容妃眼里一丝怨毒一闪而过,只一瞬,又是那副笑盈盈,柔柔弱弱的模样,“嘉盈心里正不好受呢,八王叔就别提此事了,可好?” “咳咳,” 普 王干咳两声,掩饰着面上的不自在,“容妃娘娘别恼,我也只是关心嘉盈,才会口不择言。” “八王叔既然这般关心嘉盈,不如帮嘉盈介绍个好驸马?本宫听说八王婶娘家,晋北陆家门风清正,且子弟众多,多的是不曾娶妻的好儿郎,不如给一个给嘉盈做驸马?” 殿里再次一片死寂。 普王妃的娘家,晋北陆家虽然没有人在朝中做大员,多在大燕各地为官,但门风清正严谨,管教子弟极其严厉,陆家子弟们读书好,还自幼习武强身,都是有出息的孩子,可以说,个个都是人人垂涎的金龟婿。 宗亲们脸上纷纷露出怪异复杂的神色,普王一脸尴尬,容妃这话说得这么直接,他真不好接。 “容妃娘娘,我有几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普王不好说话,普王妃就忍不住了,嘉盈就算是金枝玉叶又怎样?她娘家的儿郎,可不是那等攀龙附凤的孩子! 适婚的三个公主里,嘉盈不知检点,凶悍残暴,嘉和任性没脑子,还自以为是,也就嘉陵公主不错,还赐婚给了叶三。 就嘉盈和嘉和那副德性,就算娘家的子侄们一辈子娶不上妻,她 也没想过让他们尚公主! 普王妃一开口,普王连忙去拉扯她的衣袖,却被普王妃一把甩开。 “你说。” 容妃眼中寒芒一闪,面上依然笑容满面。 “嘉盈……” “既然不知当说不当说,那就别说了!” 普王妃一开口,就被萧御漫不经心的打断。 “安乐王……” 普王妃一张口,萧御看不出情绪的目光,斜斜飞了过去,普王头皮一紧,立马扑上去,死死按住妻子的嘴。 “容妃,你刚刚说嘉盈本有一桩好姻缘,可惜被心怀叵测,居心恶毒之人破坏,”萧御话音一顿,长眉一挑,寒光万丈,“你是在指本王吗?” 全场一片静寂,这是这短短时间里第三次鸦雀无声了,这一次比前两次更静。 容妃先是一愣,随即挤出一抹笑,说道,“安乐王误会了,本宫说的是破坏嘉盈好姻缘的人。” “哦——” 萧御长长应了声,勾唇一笑,“你说的是把侍卫剥光了丢上嘉盈的床,又故意让人撞破此事,大声喊叫捅破此事,还故意把此事宣传得满京城皆知,让嘉盈招不成叶三做驸马的人吗?” 他一咧嘴,露出一口雪白整齐,亮得 晃眼的牙齿,仿佛吃人的野兽猛地冲着猎物露出一口獠牙,明明那样好看的牙齿,却让人寒意扑面,浑身发麻,“这个人就是本王呀!你不知道吗?” 话音一落,重华殿迎来了今晚第四次一片死寂。 明明殿内温暖如春,却让人冻得牙齿打颤,手脚不受控制的抖,就连歌姬舞姬也察觉到气氛不对,弹琴的错了节拍,跳舞的错了舞步。 “九皇弟,酒可以随便喝,话不可随便说。” 不知过了多久,皇帝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幽幽响起。 萧御扬了扬嘴角,笑容昳丽明媚,令在场的女子,无论是年过半旬的老妇人,还是闺阁少女,纷纷心如鹿撞,“皇兄觉得我醉了?说醉话?” “我知道九皇叔和某个人有些交情,可九皇叔也不能为了这点子微末交情,就把自己没做过的事扛在身上啊?” 太子妃林清瑗笑盈盈的说道。 萧御不屑的睨了她一眼,“最烦你们这些女子,说话拐弯抹角,阴阳怪气,矫揉做作,一点也不光明磊落!你若是想说本王帮叶笙顶罪,直言便是!” 林清瑗被噎得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在心里狠狠骂着叶笙。 狐狸精! 第272章 本王要娶叶笙! 太子萧栋狠狠瞪了她一眼,不会说话就闭嘴! 萧御不再理会她,看向高座上的皇帝,嘴角一撇,神色随意,语气更是随意,也唯有他能用,敢用这样随意的语气和皇帝说话,“皇兄也觉得是叶笙做的?” “她还没那本事。” 萧御勾唇一笑,笑容炫丽至极,几乎闪瞎了所有人的眼,“皇兄就是皇兄,比那些没脑子还自以为是,心眼比针眼还小,格局也比坐井观天的青蛙还小的女子睿智得多!” 这话一出,把容妃和林清瑗再次气了个倒仰。 看着萧御风华无双的笑容,众人惊艳的同时,更多的是疑惑,从前的安乐王最吝啬他的笑容,那张昳丽无双的脸上,表情只有不屑,倨傲,漠然,鄙夷,很少有别的表情,更别提笑容。 可今日,他笑了一次又一次,每一次都笑得跟孔雀开屏似的,极尽妍丽多姿。 “你呀!” 皇帝微微一笑,笑容极尽宠溺纵容,可眼睛深处,寒光阵阵,叫人不寒而栗,“说说,你又怎么淘气了?” “也没做什么,就是闲来无事在宫中逛,看见有个侍卫长得很不错,极符合嘉盈的口味,就把他一掌劈晕,剥光衣服,丢在嘉盈的床上 了。” 说到这,萧御对着气得脸色铁青的嘉盈勾唇一笑,“嘉盈,你既然睡了人家,就得对人家负责!怎么能这般无情呢?再不济,也得把他送入你在杏花巷的别院,让他和你的那些男宠作伴呀!怎么能这么残忍,把人五马分尸呢?这样真不好。”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皇帝让太医和医婆给嘉盈验身的事,虽然瞒得严实,但宗亲都通过自己的消息渠道打听到了,心里也大概猜测嘉盈养男宠,但没人知道她养男宠的院子在哪,安乐王居然连这都知道? “是朕下令把人五马分尸的!亵渎公主,罪无可赦!朕没有问罪他的家人,已经很仁慈了。” 萧御张大了嘴,却是半晌不言语。 皇帝心里涌出一丝快意,“九皇弟不说点什么?” 萧御眼里的光闪了闪,开口说话,却是一个简单至极,也冷漠至极的‘哦’字。 “哦?就这样?” 皇帝眼中寒光乍现,“九皇弟不觉得可惜吗?” “可惜?” 萧御一脸不解的样子,“我为何要可惜一个宫中小侍卫的性命?” 言下之意,宫里的侍卫,跟他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他的人。 皇帝嘴角紧紧抿着,好一会才松 开紧抿的嘴角,微微一笑,“也是,宫中侍卫是朕的人,九弟,你淘气伤了侍卫的性命,该如何补偿?” “补偿?” 萧御一脸无辜的模样,让人恨得牙痒痒,“人又不是我杀的,为何要我补偿?我只是想成就他和嘉盈的好事啊,我这么做,也是出于关心嘉盈,不管怎么说,嘉盈终归是我的侄女,我为她考虑有何不可?只可惜,好好的一桩喜事成了祸事,倒是白费了我的一番心意。” 容妃终于忍不住开口,语气咄咄逼人,字字控诉,“安乐王,皇上本来要让嘉盈招叶三为驸马,你这样一来,嘉盈的好姻缘都被你坏掉了!” 容妃跟了皇帝多年,如何不知道皇帝明着多宠爱萧御,暗地里就有多厌恶,多忌惮!多恨不得他死!却又不得不忍着他!演着兄友弟恭,帝王心胸宽广,仁爱无双的好戏! 皇帝不好跟萧御对咬,她乐意做那只犬!为皇帝冲锋陷阵! “好姻缘?” 萧御冷笑一声,语气讽刺,“嘉盈和叶三还算好姻缘?两个人根本不相配,若在一处,简直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容妃面色和缓了一些,“背后不可说人是非,九弟这样说叶三,虽是 为嘉盈抱不平,终归不好。” 刚刚还是一口一个安乐王,听见萧御为嘉盈打抱不平,容妃立马亲亲热热的叫九弟。 “本王什么时候说叶三了?” 萧御瞪大双眼,一脸不解,随即恍然大悟,“哦,你说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啊,本王说的鲜花不是嘉盈,是叶三,本王说的牛粪也不是叶三,而是——嘉盈!叶三和嘉盈,一个俊朗不凡,英姿潇洒,一个……” 萧御瞥了一眼脸色难看的嘉盈公主,摇了摇头,并没有说嘉盈如何不堪,可正因如此,才让容妃母女更加难堪,“真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啊!” “够了!” 皇帝冷冷开口,强压怒火的目光扫过萧御,见他一脸不在意,心头的火气更是直往上窜,“不管怎样,嘉盈是你的侄女,是你的自家人,叶三姓叶,只是个外人,你这样帮着外人说话,胳膊肘往外拐,真叫朕心寒!” “皇兄,你这话说得不对,叶三也是自家人,都是自家人,我没有偏向任何一方,说话绝对公正,公平,公义,公开,哪有胳膊肘往外拐?” 萧御笑盈盈道,一双凤眼亮得耀眼,昔日掩藏收敛的光芒,今日竟然毫不掩饰。 皇帝 瞳孔微微一缩,唇边依然含笑,“九皇弟,你什么意思?朕没有听错吧?叶三怎么和你成了自家人?难道你和叶家……” 难道你和叶家有勾结! 皇帝没有说下去,众人却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叶三是我未来的小舅子,还不是自家人?那如何才能是自家人?” 萧御勾了勾嘴角,笑容顿时如三月春花般绽放,昳丽无双,也如三月春风般明媚温暖,却让重华殿中一下冷如寒冬,众人只觉得一股冰霜雪沫扑面而来,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哆嗦。 皇帝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成冰,一双眼直勾勾盯着萧御,眼中寒光浮沉,情绪不明,语气也冷了几分,“九皇弟,你到底什么意思?” 萧御唇边的笑容也渐渐凝住,直视着皇帝阴沉冰冷的脸,缓缓开口,一字一顿,字字掷地有声,坚定无比。 “皇兄,我要娶叶笙!” 皇帝身上威压唰的尽数释放,如狂风巨浪般袭来,逼得众人连头都抬不起来。 萧御却似毫无觉察似的,深邃明亮的目光滑过众人震惊得无以复加的脸,勾唇一笑,风华无双,耀眼得让人无法直视,清朗的声音响彻整个重华殿。 “诸位,本王要娶叶笙!” 第273章 娶谁都行,除了叶笙 一语既出,满堂皆惊,也满堂皆静。 众人像有心灵感应似的,不约而同的看向高座上的皇帝,见他面目阴沉得发黑,两片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纷纷心中一颤,忙飞快移开目光,看向萧御。 萧御的位置在亲王中的首位,他慵懒的歪在座位上,手中还端了一杯酒,唇边噙着一抹浅笑,一派容光焕发,神采飞扬的模样,与皇帝的阴沉冰冷形成鲜明的对比。 歌舞声仍在继续,殿内一派歌舞升平,热闹繁华的景象,众人却纷纷悬着心,连大气都不敢出。 不知过了多久,一直坐着不动,也没有言语的皇帝终于有了反应,缓缓抬了抬手,李成英立马打了个手势,歌姬舞姬和琴师们纷纷退下。 没了丝竹之声,重华殿里一片让人心惊胆战的静寂。 “九弟,不要说笑了,这个玩笑不好笑。” 皇帝的语气依然如往常那样纵容中,透着一点无奈,好似对着的是一个让他头疼却喜爱不已,有心教导却无能为力的胞弟,只是在座的人都是人精,纷纷从皇帝看似如常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紧绷和冷意。 宗亲们纷纷对了个眼色,都从彼此眼中看见了 忧虑和惊疑。 “皇兄知道的,婚姻大事,我从不拿来说笑。再说了,”萧御似笑非笑的目光环视了众人一眼,“叔伯长辈们,不是一直很关心我的婚事吗?也一直担心我眼光太高,娶不到王妃。如今,我有了想要娶的女子,皇兄和长辈们该为我高兴才是。” 宗亲们尴尬的打着哈哈,若不是皇帝没有下令散席,他们真想扭头就跑,免得被搅进这趟浑水里。 皇帝也环视了众人一眼,想让众人说点什么,呵斥萧御,或是反驳萧御都行,可让他失望的是,宗亲们个个老神在在的样子,不知是没看见他的眼色,还是没看懂,还是……看见了也看懂了,却装作不知。 皇帝眼里寒光一闪,这些老油条!关键时刻,一个也不顶用! 宗亲们自然知道皇帝的打算,无非是让他们出头阻止萧御和叶家联姻,自个继续扮演慈爱的好兄长!可他们又不是傻,如果萧御和叶家已经达成同盟,他们干嘛要去掺和?两边不讨好! 若是成功拆开了萧御和叶家,招了萧御和叶家的怨恨不说,皇帝也不会对他们多放心,反而会猜忌他们和萧御叶家背地里有什么, 才能成功的拆开这两家。 若是失败,那更是麻烦,萧御和叶家同盟强大无比,惹了这两家的眼,那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就连皇帝也会怨他们不尽心尽力。 总之,费力不讨好。 好处看不见,坏处一大堆! “娶谁都行,叶笙不行。” 见无人开口,皇帝只得亲自上阵。 萧御勾了勾唇,笑得意味深长,语气更是意味深长,“为何不行?” 见他众目睽睽之下反驳自己,皇帝目光骤然冷了几分,语气也冷了几分,再无之前的宠溺无奈,“叶笙伤了身子,无法生育,九弟的王妃岂能是这样的女子?若父皇泉下有知,怕是要怪罪朕这个兄长薄待弟弟!” “皇兄‘优待’我,父皇会知道的!” ‘优待’二字,萧御刻意加重了语气,皇帝眼中寒光更甚,萧御仿若未见,继续说道,“皇兄实在不必担心父皇会怪罪你,相反,父皇赐我安乐王的封号,是想我安乐无忧,何为安乐无忧?安者,安心,安稳,这些年皇兄一直让我安安稳稳的,乐者,自然是心中开怀,随我心意,皇兄遂了我的心意,成全了安乐之名,也成全了父皇的期望,父皇 若泉下有知,只会欣慰开怀,绝不可能怪罪皇兄,皇兄您觉得呢?” 萧徽既然拿先皇说事,萧御也拿先皇顶回去。 萧徽是优待,还是薄待自己,明眼人谁看不出来? 殿内的气氛更是冰冷僵硬,让人浑身绷得紧紧的,宗亲们,妃嫔公主皇子们,纷纷悬着心忍受着这让人煎熬的气氛,却谁也不敢退下。 “九皇叔。” 从玢王提起萧御的婚事,就一直沉默不语,甚至于萧御亲口说出要娶叶笙,也没有言语,只是指节捏得发白的萧桦,终于开了口。 他缓缓松开攥得死紧的指节,看着掌心里被指甲印出来的深深的印痕,语气淡淡道,“瑟瑟同意了吗?” 萧御还没开口,萧桦已继续说道,语气嘲讽,“想娶瑟瑟的人多的是,大言不惭说要娶到瑟瑟的人也多的是,可瑟瑟给了这些人一点脸面吗?九皇叔可不要步了旁人的后尘,丢了脸面!” 说到这,萧桦的目光落在康王萧桓,太子和诚王身上,意思不言而喻。 太子还好,他的心思藏得深,看出的人不多,诚王也还好,他一向扮演天真懵懂的孩子,此刻听了萧桦意有所指的话,也只是 咧嘴一笑,一派害羞的模样。 而萧桓就不同了,他和叶笙的婚事,早成了烙在他身上的耻辱印记,因此,萧桦话音刚落,萧桓便冷笑道,“四弟这话说岔了,叶笙看不上一般人,可九皇叔岂是一般人?” “你这是把自己也包括了吗?” 萧桦冷冷一笑,笑容讽刺。 “自然!我可不是那没有自知之明的某些人!” 萧桓反驳了回去,一脸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表情,微微昂着下巴,高声道,“叶笙品貌出众,身份显赫,我资质普通,自知配不上她,因此答允了退婚一事。可九皇叔就不同了,若说天底下哪个女子能配得上九皇叔,那就只有叶笙了!同理,天底下有哪个男子能配得上叶笙,也只有九皇叔了!” 他这是旗帜鲜明的站在了萧御这一边。 他的表态,不仅让众人吃了一惊,也让萧御和皇帝脸色微微一变。 皇帝自然是震怒,嘴角抿得紧紧的,盯着萧桓的目光怒火冲天,恨不得吃了萧桓。 而萧御则是惊讶,余光瞥见皇帝阴沉震怒的脸,再看萧桓故意不去看皇帝,一脸亲近的望着自己,萧御不由得勾了勾嘴角。 原来如此! 第274章 过继 皇帝不言语,萧御也不说话,殿内更是静得连根针落地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气氛太压抑,太可怕,宗亲和嫔妃公主们,纷纷缩着身子,尽力压低自己的存在感。 见自己都如此示好了,萧御还不开口,托自己一把,让自己孤零零的承受着皇帝怒气滔天的目光,萧桓一咬牙,既然退无可退,那就搏一把! 他不傻,他知道的,自从被叶笙弄伤以来,父皇的态度就清清楚楚的告诉他,父皇厌恶他到了极点,所以,就算被他胁迫着封了母妃为妃,却给了个意味深长,警告意味十足的封号,怎么?父皇是想要母妃闭嘴?想要他闭嘴吗? 不仅如此,父皇就算封了母妃为妃,居然不打算给母妃迁宫! 一个妃位的嫔妃,竟然住着常在居住的偏殿! 就算被他拿把柄威胁,父皇也只是给了个最偏僻最冷清的秋意宫! 父皇的态度已经表明,他想要夺得大位,父皇这一关永远不可能!就算他的兄弟们全死光了,父皇也不会把皇位给他! 既然父皇不肯给,那他便自己去抢,去夺! 单靠自己,自然不行,可若拉上九皇叔呢? 父皇的路走不通,那就走九皇叔的路! 想到这,萧桓一咬牙,下了最后决心,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高声道,“照我看来,九皇叔和叶笙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侄儿在此,先恭贺九皇叔早日抱得美人归了!真到了办喜事的那日,侄儿一定要去安乐王府喝杯喜酒,沾沾喜气!” 说罢,萧桓站起身,朝萧御拱手施了一礼,腰背弯了一个不小的弧度。 萧桓姿态放得够低够足,皇帝的脸早已变色了,他却像看不见似的,一门心思讨好萧御。 宗亲们看着这一幕,个个露出惊疑交加的神色。 不知过了多久,在萧桓觉得腰也酸了,背也麻了的时候,才听见萧御似笑非笑的声音,“三侄儿,你从前与瑟瑟……” “那是侄儿从前不懂事,缠着九皇婶,请九皇叔不要放在心上。” 一声‘九皇婶’叫得萧御心花怒放,唇边不由得绽放出一抹温柔绚丽的笑容,看得众人再次呆了一呆,纷纷对了个眼色,难道洁身自好二十五年,从不近女色,甚至有了断袖传闻的这位主儿,对叶笙是真的动心?而不只是觊觎叶家的兵权? “起来吧。” 萧御漫不经心的睨了萧桓一眼,“既然是年轻不懂事,本王也不好与 你计较,只是以后,你离瑟瑟远着些。” “九皇叔放心,从今往后,凡是九皇婶在,侄儿绝不出现在九皇婶十步以内的地方!” “十步?” 萧御轻嗤一声,萧桓闻弦歌而知雅意,立马改口,“百步之内,侄儿绝不出现!” “乖。” “多谢九皇叔夸赞。” 萧桓卑微谄媚的姿态,让在场的宗亲们皱眉的同时,心头疑窦丛生,纷纷猜测萧桓和皇帝这对父子之间发生了何事,皇帝还在场,萧桓都全然不顾及皇帝,全面倒向安乐王。 难道他不怕惹怒皇帝吗? 萧桓当然怕,可他更知道,他想要抱紧九皇叔这棵大树,就必须给足姿态,让九皇叔相信他是真心投靠,那么,当着父皇的面,投向九皇叔,便是最好最直接,也是最快的方式! 虽然这一招很冒险,但值得! “三哥对九皇叔这般恭敬顺从,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九皇叔才是三哥的父亲呢?” 萧桦嘲讽的说道,萧桓仿佛没听出萧桦话里的嘲讽之意,故作爽朗的哈哈笑道,“不都说叔父叔父吗?” 皇子们纷纷撇嘴,面露不屑,对萧桓的谄媚看不下去。 宗亲们则纷纷装作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 听见,个个目光放空,一脸茫然。 “既然你那么喜欢你九皇叔,那就去当他的儿子吧。” 皇帝终于有了反应,一开口就震惊全场。 萧桓脸色微变,若没了皇子的身份,他如何争储? 可若要他马上变脸,讨好皇帝,他是能做到,可这么做不仅讨不回皇帝的欢心,还会失了九皇叔的欢心,两边不讨好!得不偿失! 萧桓正内心交战时,萧御勾唇一笑,“皇兄真疼我,知道瑟瑟无法生育,便把亲生儿子过继给我,让我不至于断了香火,皇兄有心了。” 皇帝瞳孔骤然一缩,被萧御这么一说,他便被架到了火上烤!不答应萧御和叶笙的婚事,也得答应! 关键时刻,老玢王看出情况不妙,连忙开口,“皇上不过是玩笑话,康王是堂堂皇子,岂能随意过继?再者,康王年纪也这么大了,过继不合适。” 皇帝脸色一沉,玢王这是同意萧御和叶笙的婚事? 玢王当然同意! 玢王和先帝一母同胞,虽然皇族兄弟倾轧争斗无休无止,但他和先帝是一对例外,他对皇位毫无兴趣,只喜欢一口美食,先帝也知道这一点,对他很是放心,兄弟俩的感情居然挺不错,老 玢王也很清楚先帝对萧御的喜爱和看重。 萧御过了年就二十六了,再不娶妻,叫九泉之下的先帝如何瞑目? 老玢王也想到这一点,才同意此事。 他不管叶家如何显赫,也不管皇权争斗,更不管叶笙能不能生,他只管萧御娶上老婆! 至于生孩子这事,正妃不能生,侧妃生就成,不是什么大问题。 过什么继?生不出才过继,萧御是个正常的男人,又不是生不出! 普王也及时开口,打着哈哈,“今儿立冬,有酒喝酒,有肉吃肉,别说那些过继不过继的,至于老九侄儿的婚事,这也是大事,一时半会的说不清楚,就先搁下,咱们先喝酒!” 普王说着,端着酒杯起身,“臣敬皇上一杯,祝皇上康健顺遂,祝大燕国泰民安!” 皇帝并未接这一杯酒,一双冷冰冰的眼直勾勾盯着萧御,等着他表态,萧御刚要起身敬酒,余光看见影一在殿门口一闪而过。 萧御目光一闪,连酒也没敬,扔下一句‘臣弟还有事,先告退了’,也不等皇帝开口,便扬长而去。 一出殿门,萧御听见身后传来酒杯狠狠砸在地上的声音,紧接着,众人跪地齐声高呼。 “皇上息怒!” 第275章 算家当,筹聘礼! “王爷息怒!” 皇宫正门口,影二‘噗通’一声,跪在雪地里,北方凛冽,呼呼作响,雪粒子被北风席卷着打了他一脸,他却不敢去抹,跪得笔直。 萧御冷得刺骨黑得如墨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良久,勾了勾嘴角,露出一缕冷酷至极的笑容,“既然你能做本王的主了,不如,本王这个安乐王让给你做,如何?” 影二脸色大变,忙大声道,“属下不敢。” “不敢?” 萧御冷哼一声,“本王看你敢得很!” 影二额头上都冒出汗珠来了,浑身微微发抖,却还是跪得笔直,“属下只是怕误了王爷的大事,才想着等王爷宫宴结束,再告诉王爷。” 影一站在一旁,一双剑眉拧成了川字,忍不住开口说道,“影二,就算你是好心,也不该隐瞒王爷,误不误事,王爷自有决定,身为下属,事无大小详细禀告,才是下属分内之事,至于别的,由王爷自己决定,作为下属,岂可替王爷做主?” “可,可属下看王爷今日在宫中,一直和皇上在一处,属下生怕王爷会为了叶小姐突然离开,惹来皇上的猜忌,才隐瞒了叶小姐的事。” “可你只是下属……” 影一一开口, 就被萧御冷冷打断,“你与他说那么多做什么?白费心力!” 影二脸色大变,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属下知错,属下再也不敢了,求王爷不要把属下送回影卫营!属下对王爷忠心耿耿,只想为王爷效力!” “本王不会送你回影卫营的!” 听到这句话,影二欣喜若狂的抬头,却看见萧御冰冷如霜的脸色,和深不可测的眼睛,心中突地一跳。 萧御移开目光,一跃上了马,看着前方,冷冷开口,“影一,处理了!” 话音刚落,萧御的坐骑便撒开四蹄,朝前奔去。 影二脸色唰的煞白如纸,他当然清楚‘处理’二字是什么意思。 “老大,我是真的为王爷考虑!并无任何私心!” 影二大声说道,影一皱着眉头,他也没想到王爷会下令处理影二,以为王爷顶多会重责影二,却没想到直接处理。 从前,也不是没有出现过影卫自以为为王爷考虑,私自隐瞒消息的事,但王爷不过是把人打了三十军棍,丢回影卫营操练。 今日影二只是隐瞒了叶笙要王爷宫宴后去见她的消息,便受此重罚,看来,叶笙的确是王爷的逆鳞! “影二,对不住了!” 影一右手高高 举起,沉声道,影二一见,转身想跑,身后中了重重一掌,影二整个人往前扑去,重重摔在地上,一张口一口喷血喷出。 眼前人影一闪,便见影一面无表情的站在自己面前,影二又吐了两口血,大声喊道,“你不能杀我,叶小姐与我打了个赌。” 影一目光一闪,“什么赌?” “一个月后,我与叶小姐身边的罗钊有一战!叶小姐赌我会输给罗钊!” 影一面无表情的看着影二,片刻之后,才冷冷道,“你很聪明,知道利用叶小姐来保住自己的命!” “我没有撒谎……” “身为下属,聪明可以有,自作聪明是大忌!若你这次能保住命,希望你记住!” 影二一怔,“我以为你会借此机会废了我,以免将来被我超越!” “你错了。” 影一嘴角微微一撇,露出一抹不屑的神色,影二从未见过影一有这一面,不由得愣住了,“第一,你永远也超越不了我,因为你心思太多!” “第二,我并不想你出事。” “为何?” 影一目光深深的盯了影二一眼,“第一,你是影卫营除我之外,身手最好的,你若废了太过可惜。第二——” 影一顿了顿,才扬唇一笑,笑 容笃定,“你若出事,谁替我去叶小姐身边?” 影二一怔,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你根本不想去保护叶小姐,却从不说什么!” “我为何要说?一,我是下属,主子让我做什么,我只能听令!二,我不需要说,有的是人替我说!” 影二目瞪口呆的瞪着影二,“你利用我?” “这跟利用无关,你我二人想法一致,都想让我留下来保护王爷,因为我身手更好,你去保护叶小姐,既然如此,为何不合作?” 说到这,影二神神秘秘的一笑,“青山先生跟我说过,这恐怕也是叶小姐的想法!叶小姐绝对绝对不会让我去大将军府的!” “可我今日看她,似乎很想要你,对我句句打压,字字讽刺。” “她不是想要我,她是不想要你。” 影二脸色顿时难看无比。 影一扯了扯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看在影二眼里,更是刺眼又刺心,碍于性命捏在影一手里,他也只得忍气吞声。 “走吧,随我去见王爷。” 一提起萧御,影二立马换了副冷峻的表情,之前的得意哪还看得见一丝一毫。 追上萧御的时候,萧御正站在大将军府的后巷里,望着高高的院墙,身影有 些落寞,坐骑在一旁摇着尾巴,扑哧扑哧喘着气。 “王爷怎么不进去?” 萧御头也没回,依然望着那堆积了不少白雪的院墙,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情绪,“本王去过了。” “那王爷怎么站在这里?被叶小姐赶出来了?” 萧御猛地回头,冰冷的目光如利箭般射向影一,看得影一头皮发麻,才冷冷道,“本王来迟了,她已经走了!” 看见影一身后的影二,萧御眼里杀气暴涨,“唐斯说,她等了本王许久,迟迟等不到本王,这才失望离开!” 看着萧御要将影二就地斩杀的样子,影一忙道,“叶小姐和影二有个赌约!” 提及叶笙,萧御身上的杀气猛地收住,“说!” 影一忙把事情说了一遍,萧御冰冷的目光掠过影二,影二只觉得那目光如刀一般,在他身上割下一层皮来。 “既是瑟瑟要跟你赌,你便好好赌。” 影二暗中松了口气,只觉得浑身被冷汗浸湿,“属下一定拼尽全力赢了罗钊,不让王爷丢脸!” 萧御冷冷一笑,“瑟瑟想要罗钊赢,你却要赢他,是想要本王娶不到王妃吗?” 影二一怔,萧御不理会他,一跃上马。 “回府!算家当!本王要筹聘礼!” 第276章 我要你! 西郊,一栋极有江南韵味的别苑,安安静静的立在夜色中。 白墙黛瓦,檐角飞翘,亭台阁谢,小桥流水。 此时此刻,诸多景致都添上了一层厚厚的积雪,有种别有韵致的美。 门环扣响,响了几轮之后,厚重的木门才被人从里面吱呀一声打开,门童嘴里嘟囔着,“谁呀,大半夜的?” 看见站在门口的高挑女子,门童先是一怔,随即不发一言退到一边,作出让人进去的姿势。 “你认得我?” 叶笙勾了勾嘴角,门童低着头,恭恭敬敬的应了声。 “看来,太子殿下是会教导下人的嘛。” 那上次在青芙山庄,狗眼看人低的下人,就是故意的了?想要给她下马威? 门童听着叶笙意味深长的话,依然安安静静的垂手站在一边,不发一言,态度极其恭谨。 叶笙抬脚跨过门槛,环视了目光所及的庭院一眼,“人在哪?” “您请随我来。” 门童等着李沧和其余铁卫进来,才关上大门,低着头在前方引路。 别苑不大不小,刚刚好,一步一景,每一块山石,每一处回廊,每一株植物,都布置得恰到好处。 太子,真的很‘有心’ ! 叶笙勾唇一笑,眼中光芒浮沉。 到了一处院落前,叶笙抬头看了看匾额上的三个字:云意轩。 进了云意轩的院门,便看见一处屋子仍然亮着灯火,一道修长身影映在窗纸上,门童正要继续往前走,却见叶笙打了个手势,门童什么也没问,低着头转身离开,还贴心的把院门合上。 叶笙看了李沧一眼,李沧打了个手势,铁卫们无声无息消失。 叶笙走到门前,刚要敲门,却见门虚掩着,叶笙了然的笑了笑,直接推门而入。 看着灯下正在写字的清雅男子,叶笙也不扰他,自个寻了个美人榻,懒懒的歪了上去。 屋子里很暖和,香炉里还燃着香,不知是什么香,好闻得很,让人身心放松,叶笙也是累了,没一会便陷入了黑甜的梦乡。 一睁眼,便对上一双清幽中透着沁凉的眼。 叶笙没有丝毫的慌张不安,甚至连疑惑都没有,伸了个懒腰,问道,“我睡了多久?” “一个时辰了。” 江拂云的声音淡淡的,有种云淡风轻的韵味,又带着一丝轻柔软糯,是江南水乡独有的气息,叫人听着很舒服,“叶小姐睡得这样香,就不怕我 对叶小姐做什么?” 叶笙勾唇一笑,笑容狂傲,“你做得了吗?” 江拂云抿了抿嘴唇,声音有了一丝冷冽,像江南凝了层冰的水面,“我是男子!” “那又如何?” 叶笙随意的往后一靠,让自己的身子尽力舒展放松,她笑盈盈的看着江拂云,声音笃定,“你不敢!你也不会!” “为何不敢?为何不会?” “不敢,是因为我姓叶!不会,是你另有所求,或者说,你所求更大,我可不认为我美到能让你乱了分寸,放弃所求!” 江拂云目光幽幽的望了叶笙一眼,没有言语。 “等了这么多天,说说你想要什么吧。” 江拂云眼中光芒一闪,试探的目光掠过叶笙的脸,“那叶小姐又想要什么呢?” 叶笙勾唇一笑,笑容邪气中透着妩媚,打量的目光从他脸上一路往下,扫到他的脚,又一路往上,扫到他的脸,“你觉得我想要什么?” 她说这话时,语气略有些暧昧,盯着江拂云时,目光陡然变得闪闪发亮。 江拂云脸上闪过一丝难堪,用力抿了抿嘴角,淡淡道,“我不知道叶小姐想要什么。” 叶笙身子猛地前倾,脸几乎和 江拂云碰在一处,江拂云脸色陡然大变,猛地后退了好几步,才停了下来,冷冷的看着叶笙,“叶小姐想做什么?” 叶笙勾唇一笑,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江拂云沉默不语,叶笙唇边的笑容扩大,勾了勾手指示意他过来,江拂云脸色变了又变,脚步怎么也不肯挪过来。 “过来。” 江拂云依然不动。 “过来!” 叶笙的声音猛地加重,透着一丝凌厉,江拂云脸色微微一变,嘴角用力抿了抿,慢慢挪了过来。 叶笙深幽的目光一直盯着他,让江拂云有种被饿狼盯上的感觉,头皮发麻,浑身发冷。 她不喊停,江拂云就不得不继续往前挪。 直到挪到原来的位置,叶笙才勾了勾嘴角,“可以了。” 江拂云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叶笙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勾唇一笑,“怎么?怕我对你做什么?” “没有……” “怕我霸王硬上弓?” 叶笙说得这么直白,江拂云的脸腾的红透了,很快,又白成了纸。 叶笙目光幽幽的盯着他,好像在盯着被送到嘴边的猎物,江拂云垂在袖子里的手,攥紧成拳。 “你这么紧张?是担心我会对 你做什么?” 叶笙往后一靠,慵懒无比的歪在美人榻上,眼里的凌厉锐利褪去,只剩漫不经心,“江拂云,你觉得我想要什么?你觉得我想做什么?” 江拂云一怔,叶笙勾了勾嘴角,笑容讽刺,“你觉得我缺面首?” 江拂云愣住了。 叶笙轻轻叹息一声,“你不妨仔细想想,我为什么要接过太子送我的这份礼物!江拂云,你要知道,我姓叶,我出自叶家,出自手握重兵的大将军府,我和任何一个皇子牵扯,都会让有心人贴上叶家和皇子牵扯,图谋争储的标签,都会招来皇上的疑心,你觉得你的姿色,值得我这般冒险?” 说到这,叶笙打量的目光掠过江拂云的脸,像看货物一样,“你是很美,可也不是最美,不值得我如此。” 江拂云脸上闪过一丝难堪,“那你为何要我?” “我要你,不是因为你是江拂云,不是因为你是名震江南,容色清绝的拂云公子。” 叶笙缓缓坐直身子,目光如炬的盯着江拂云清幽沁凉的眼睛,似乎要通过这双眼睛,看透他的内心,她看着江拂云,缓缓开口。 “我要你,是因为你姓江,你来自江家!” 第277章 我给你江家,你给我江南 江拂云浑身一震,目光闪了闪,没有言语。 叶笙似乎也不需要他说什么,微微抬了抬下巴,神色淡然,语气笃定,“人的价值有很多种,美色自然是其中一种,可美色也是最不能保值的,红颜易老,容色易衰,江拂云,你可以用你这张脸以最快的速度,换取能换到的最大价值的东西,比如一个有权有势的女人的宠爱。” 比如前世的宁嘉长公主。 “你可以利用这宠爱,得到你想要的,可同时你的性命,自由,喜怒哀乐,通通都捏在这个人手里,半点都由不得你自己。” “又或者,你可以用别的更有价值的东西,能坚持更久,永不衰退,甚至随着时间逝去,更醇厚更坚韧更强大的东西,亲自去夺得你想要得到的一切!亲自去报复——” 叶笙的身子缓缓前倾,这一次,江拂云竟然半点也不曾后退,眼睛里闪着光,叶笙盯着那双清幽发亮的眼睛,声音蛊惑,如有魔力一般,“你想要报复的人!那些将你弃之不顾,见你生得出色,又把你从你母亲身边夺走,并害死你母亲,圈养你,禁锢你,让你为他们的荣华富贵做牛做 马,忍辱偷生的人!” 江拂云脸上的肌肉猛地绷紧,浑身也绷得紧紧的。 叶笙看着他绷紧的姿态,勾唇一笑,笑容邪气而蛊惑,好像诱人堕落,犯罪的妖邪,“如何?” 江拂云眼中光芒一闪,没有言语。 叶笙慵懒的靠回美人榻上,姿态撩人,眼波如水,妩媚娇艳得如三月春花一般,看在江拂云眼中,却只觉得心惊胆战,而无半分邪念。 这个女人太可怕!竟然到对他的心思了如指掌! 他的心思藏了这么多年,无人察觉,她是怎么察觉的? 叶笙看着江拂云清雅白皙的面上,神色变幻不停,她大概能猜到江拂云在想些什么,她也不催他,只是等。 她相信,从前世对江拂云的了解,她会等到她想要的答案。 前世江拂云,一得到宁嘉长公主的宠爱,便让江家一跃成为江南四大家族之首,并将其余家族压制得死死的。 可这份显贵,煊赫,不过一年,江家便因族长与官府勾结,草菅人命,霸占良田,等等恶事一并暴露而一落千丈,江家的族长和掌事的那些人,包括江拂云的生父,通通入罪,斩的斩,流放的流放, 显贵至极的江家自此陨落。 听说,江家事发时,曾有人上宁嘉长公主给江拂云造的别苑,向江拂云求情,却被江拂云丢在门外,连江拂云的面都没见到。 清雅无双,不问凡尘事,不沾凡尘烟火,恍如谪仙的拂云公子,一手将江家捧上天,又一脚将江家踩入地狱。 对于江家,他不是神,而是魔! “我给你江家,你给我江南。如何?” 叶笙一开口,便让江拂云脸色骤变,手指攥紧。 他抿紧嘴角,好一会也没有吭声。 叶笙勾了勾嘴角,“怎么?不敢?” 江拂云始终沉默,眼里光芒浮浮沉沉,明灭不定,可见内心正在天人交战。 “罢了。” 叶笙起身,整理衣裳,“你既不敢,我也不逼你,买卖嘛,自然得要你情我愿才行,你不情不愿的,我玩着也没什么意思。” 江拂云眼角一跳,耳朵不由得红了一片,这话听着也太暧昧了吧? “我说的是游戏,博弈,棋局!你不愿意,我一个人玩,自然没意思。” 叶笙看穿江拂云的心思,白了他一眼,“你想到哪去了?怎么?你想我玩你啊?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 对你毫无兴趣!” 江拂云白皙的脸,唰的红透了,“身为女子,你,你怎么可以这样肆无忌惮的说话?” “我只是说而已,又没有做。” 叶笙目光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而有的人,也许不说,她只是做!比如,嘉盈公主!” 江拂云脸色顿时一变。 “好歹相识一场,也算有缘,既然你不愿与我合作,那我给你指条明路吧。” 叶笙掸了掸衣袖上看不见的灰尘,淡淡道,“嘉盈公主,生母容妃,颇得皇上宠爱,又有心计,至于嘉盈公主本人,虽然凶悍,残忍,蠢笨肥钝,养男宠,但她有个弱点。” 说到这,叶笙看向江拂云,勾了勾嘴角,“她最喜爱美男子!” “当然,她手里的男宠多不胜数,各有特色,你要想脱颖而出,就得用心了,单靠一张脸是远远不够的。” “还有一点,她极其的喜新厌旧,这虽然无情,可对于你来说,却是个极好的机会,她要是重情重义,最是念旧,你还没机会呢!” 江拂云脸色一直在变,却没有打断叶笙的话。 “嘉盈公主身边的人,要么厌恶她,却不敢表现出来,还要装着喜 爱她,讨好她,嘉盈长在宫里,对这些人的嘴脸如何看不透?自然,她对他们也只会是玩弄,没有半点真心。还有的,则是惧怕她,奉承她,要么想从她手里活下来,要么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好处,这些人的面孔,就算嘉盈看不透,容妃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江拂云沉默片刻,幽道,“你是想要我真心爱慕她,让她感受得到?” 叶笙忍俊不禁笑出声来,江拂云顿时恼了,“你笑什么?笑我用尽手段,讨好一个女人?利用她?” “不,利用没什么可笑的!我笑的是你太天真了。” 江拂云一怔。 “真心爱慕,得要有真心才行,你有吗?” 江拂云哑然。 “你没有!演出来的真心,演得再好,也逃不过嘉盈和容妃的眼睛!” 江拂云脸上露出沉思的表情,叶笙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将他面上的神情变化通通收在眼里,“真心自然是要有的,没有真心,显得太空,就算靠着一张好皮囊也难以长久。只是真心,也不一定非要真心爱慕。” 江拂云皱了皱眉,“不是爱慕,还能是什么?” 叶笙勾了勾嘴角,笑得有些高深莫测。 第278章 占有她 江拂云有心想问,却张不开嘴,之前还将他的心思猜得分毫不差的叶笙,此时却像毫无觉察似的,毫无回应。 场面顿时僵住了。 “你求我啊。” 叶笙挑着眉的样子,看在江拂云眼里,有些可恶。 他抿紧了嘴唇,就是不开口求她。 “哎——” 叶笙夸张的叹息一声,幽道,“大丈夫能屈能伸,你连在我面前低头都做不到,如何能赢得嘉盈公主独一无二的宠爱呢?就算你能成为她的驸马,没有宠爱,你也不过是被她踩在脚底下肆意践踏的蝼蚁!” 前世那个绿帽子戴了一个又一个的驸马,不就如此吗? 江拂云面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叶笙也不再激他,继续刚才的话题,“真心不只是一种,真心厌恶,也是一种真心,只要是真心,便显得真诚,能打动人心。” 江拂云张了张唇,想要反驳,不知为何又忍住了。 叶笙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忍不住嘴角上扬,看来江拂云是个聪明人,和聪明人说话,做事都会事半功倍。 “当这种厌恶,随着两人之间的相处,慢慢的褪去,一点一点消失,从厌恶转为怜悯,同病相怜,甚至是爱慕, 就不显得突兀了,也显得更为珍贵,真诚。” “所以,一开始表现出来的厌恶也好,疏离也好,冷漠也好,都只是手段而已,最终要的是你最后表现出来的真心爱慕,能显得真实,能打动对方的心。” 江拂云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嘉盈公主生性凶悍,狠毒,这很大程度上源于她幼年多病,吃药吃多了导致身体肥胖,相貌蠢笨,让她内心自卑,总觉得别人在笑话她,又因为身份尊贵,而由自卑生出自傲,以凶悍狂暴的方式,宣告她的权威,让别人怕她,臣服她!你要想真正得到她的心,就要打破这种权威!让她敬服你,爱慕你,臣服于你!如此,才能长久!” 叶笙目光深深的盯着江拂云,一字一顿的叮嘱,“千万不要低头!一旦低头,她的脚就会踩上来,将你踩入尘埃之中!” “而且,你要对她表现出霸道的占有欲,要求她遣退所有男宠!你要告诉她,你无法容忍和别的男人分享她,她是你一个人!她只属于你!只要一想到她身边还有别的男子,你就想杀了那些人!只要一想到她的心里还有别人,你就想杀了她,再自杀 ,和她同归于尽!” 江拂云一脸受到惊吓的表情,好一会才喃喃道,“叶小姐你,你是怎么想到这些话的?” “噢,听来的。” 叶笙语气淡寡如水,浑不在意的模样,江拂云又惊了下,“有人对你说过?” “差不多吧。” “那,叶小姐你是怎么回应的呢?” 叶笙勾唇一笑,笑得邪气森森,杀气腾腾,看得江拂云不由得头皮一紧。 “我会先杀了他!再挖个坑把他埋了!然后,继续过我的日子。” 江拂云也不知是被吓到了,还是被惊到了,沉默了好一会才喃喃道,“那,叶小姐都这样对说那些话的人,嘉盈公主……” “她不是我!” 叶笙淡淡的打断江拂云的话,微微垂下眼帘,声音有些飘忽幽远,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任何女子都不是我!” 江拂云一怔,想要说点什么,却见叶笙已然抬起眼帘,神色如常,目光如炬,清亮透彻,仿佛刚才的飘忽缥缈不过是江拂云的错觉。 她清亮深邃的目光在江拂云面上飞快滑过,迈开一双长腿,“我走了。” “外面雪大得很,不如等雪停了再走……” “你挽留我?” 叶笙 回头,看着江拂云陡然之间变得通红的脸,勾唇一笑,“我不是嘉盈公主,你不用留我,留了也无用!你想得到她的真心,你的身体,心,灵魂,都得完完整整只属于她一个人!宫里的都是人精,你有没有分心,人家一目了然。” 江拂云脸色变得复杂不已,“为什么非是她?” “只有她,你才有机会……” ‘活命’二字,叶笙没有说出口。 嘉盈虽然残暴,凶悍,花心,可尚有一分真性情。 至于嘉和,就算她想要江拂云,芸妃也不会同意的。 除了这两位公主,难不成要找那几个长公主,甚至是大长公主? 皇帝的那几个姐妹,还有姑母,都是面善心恶的货色! 看前世宁嘉长公主对江拂云就知道了,宠爱无比,可照样说陪葬就陪葬,还要活葬! “为什么不能是——” 江拂云沉默片刻,轻轻说出一个‘你’字。 “你在逗我玩呢,怎么?报复我啊?” 叶笙忍俊不禁笑出声来,见江拂云神色严肃,不像说笑的样子,叶笙渐渐止住笑,语气也淡了几分,“为什么是我?” “我听闻你也养了面首。” “所以,你以为自己有 机会?” 叶笙语气嘲讽不已,落在江拂云脸上的目光,也含着一缕讥诮和不屑。 被这样的目光盯着,江拂云心中极其难堪,他很想扭头就走,可想起江家,想起在他面前,被江家人活活勒死的娘亲,江拂云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勇气,他直视着叶笙的眼睛,大声道,“我不会比你的面首差!他有的我都有,他能做的我也能做!” “不,你比不上他,他有的你没有,他能做的你也不能做。” 叶笙淡淡道。 “他能做什么,我做不到的事?” 江拂云执拗的非要一个答案,叶笙轻嗤一声,“他能为我去死,你能吗?” 江拂云愣住了。 面首为了主子去死?怎么可能? 叶笙向前一步,逼近了他,江拂云想要后退逃离,却硬生生忍住了。 叶笙伸出手,不轻不重的拍了拍他的脸,“这张脸很好看,可也不过如此,你有的也只有一张脸而已,而我偏偏不稀罕!” 江拂云白皙的脸唰的胀得通红。 “我给你指了明路,只不过是不想你落得……” 前世那样的下场! 叶笙猛地住口,话锋一转,“所以,江拂云,别打我的主意!你不够资格!” 第279章 不要怂,就是干 说罢,叶笙不去看江拂云胀得发紫的面皮,转身离开。 一出门口,李沧迎了上来,远处一个铁卫的身影在院墙之上一闪而过。 “大小姐,宫里刚传来的消息,属下还没来得及看。” 叶笙接过李沧递上来的纸条,展开,一目十行的看了一遍,脸色微微一变,又回头一个字一个字,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脸色愈发的阴沉。 “大小姐,出什么事了?” 叶笙把纸条递给他,李沧飞快看了一遍,脸色瞬间大变,“大小姐,安乐王当众说要娶你,还有,康王不顾皇帝在场,向安乐王示好。” “萧桓?又出来上蹿下跳了?” 叶笙勾唇冷笑,“这才几日,他的伤就好了?!” “就算用了秘药,也不可能好得这么快,怕是在硬撑!” 李沧顿了顿,话锋一转,“对于康王的示好,安乐王似乎……似乎…… 他深知叶笙和萧御的爱恨情仇,也知道叶笙的梦魇,不敢说出那个字眼。 “他接受了!” 叶笙面无表情的说出李沧不敢说的话。 李沧只觉得心头一阵猛跳,“也许,安乐王是做戏而已。” “做戏?” 叶笙扯了扯嘴角,笑容有些苦涩,“他一直想要那张龙椅, 他也觉得那个龙椅是他的!他一直想夺回来!什么方法最方便,最好,又不至于流血千里,毁坏他父皇留给他的大好河山呢?自然是,扶持一个不怎么出色的皇子,双方达成协议,他让皇子登基,再胁迫皇子禅位给他。” “大小姐,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证明安乐王就是您梦里的那个人。” 叶笙冷冷一笑,“除了他,谁有那么大的本事,能悄无声息的铲除叶家,切断叶家与后宫的联系?又有谁有那么大本事,在叶家倒台后,迅速的掌控叶家军,维持军心安稳?” 叶笙越说越激愤,声音也不由自主的拔高,“佩六龙玉佩的人,萧桓的兄弟,都被他杀的杀,囚的囚,废的废,根本没有人有那本事,再者,萧桓的兄弟若有那本事,早自己上阵争储了!那么,只剩萧桓的叔伯们,也就是如今皇帝的兄弟们,那是镇江王萧成,还是青州王萧志?或者是西北王萧力?这些人是厉害,可萧桓并不信任他们!也从不曾用过他们!” “自始至终,萧桓信任,倚重的都是萧御!戾王谋反,他求助萧御,萧御一出手,就助他平定叛乱!萧桓信任他,信任到给他和叶家差不多的兵力, 是我傻,是我从前眼睛被蒙着,什么也看不清楚,我早该知道了,萧桓早就想让萧御掌控兵权,然后一点一点的把叶家架空!” “之所以突然发作,等不了徐徐图之,大概是因为他最爱的温贵妃怀了身孕吧?” 说到‘最爱’二字,叶笙的声音里冒着丝丝寒气,只一瞬,那寒气化为凛冽杀气,化为冲天怒火,“他怕我发现,杀了温如雪,责怪他,也怕我的父亲兄长怪罪他,才会先下手为强!才会与萧御狼狈为奸,将叶家连根拔起!” “大小姐,”李沧皱眉道,“并无证据证明安乐王就是您梦里的那个人,您不如再等等。” “等?” 叶笙冷哼一声,“等什么?” “等到找到证据,或者……虽然方方面面来看,安乐王嫌疑最大,但另有其人也说不定。” “你也说了他嫌疑最大!” “可不是只有他有嫌疑!” “李沧,”叶笙脸色唰的沉了下去,面上冷若冰霜,“你为何一直帮他说话?你知道吗?在我的那个梦里,你的主子便是萧御!你与安乐王的名字并排在一处,叱咤风云,名震大燕!” 李沧‘噗通’一声跪地,“大小姐,属下绝无二心!” 叶笙盯 着他的头顶看了片刻,才冷冷开口,“起来吧。” 李沧不敢起身。 “起来吧!” 叶笙轻轻叹息一声,“我相信你没有二心!只是你为何一直帮他说话?” 李沧这才起身,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这才答道,“大小姐,我不是帮安乐王说话,我是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大小姐一步错,满盘皆错!担心大小姐无法回头,遗憾终身!” 李沧神色肃穆,语气凝重。 叶笙怔忡片刻,才缓缓开口,“你有心了。只是,若不能复仇,我将会抱憾终身!萧桓,萧御,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大小姐那样喜欢他,喜欢到就算有了那样一个噩梦,还勇敢的,坚决的想要与他携手一生,大小姐,万一不是他,万一你的仇报错了人,万一……” 李沧没有说下去,见叶笙神色怔忡,长眉拧紧,在心底长叹一声,“大小姐,若是旁人,杀错了便错了,有什么要紧?可安乐王太过强大,万一不是他,大小姐又和他反目成仇,针锋相对,弄得你死我活,就算大小姐能杀了他,也会两败俱伤吧?到最后,若真正的仇家出现,大小姐还有气力斩杀真正的仇人吗?” 见叶笙 似乎听进去了自己的话,李沧继续劝说,说实在的,他真不想和安乐王对上。 不是什么前世主仆缘的原因,而是安乐王太强大,宁愿远着他,和他毫无关系,也不要和他做仇敌。 更何况,此事并不能确定安乐王就是那个人! “大小姐,此事事关重大,我们必须慎之又慎!哪怕有百分之一的几率不是他,我们也要去查证,核实清楚……” “万一,就是他呢?” 叶笙目光幽幽的盯着李沧,李沧心头猛地一跳,连忙说道,“万一是他,属下愿和大小姐同进退,共生死!” 他说的是真心话,万一真是安乐王,那还能说什么?只能借用一下大将军常挂在嘴上的一句话。 不要怂,干特娘的!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叶笙幽道,移开目光,看着院子里飘飘扬扬的雪花。 李沧只觉得那把悬在头顶的刀被挪开了,浑身一阵轻松,余光看见江拂云的房门并未关上,一道身影在珠帘后一闪而过。 “大小姐,隔墙有耳!” “我知道。” “那——” 李沧犹豫了一下,“如何处置?” “如何处置?” 叶笙勾了勾嘴角,露出一抹森冷无比的笑容,“做了便是!” 第280章 禁脔 做了?是指杀了吗? 江拂云是太子送给大小姐的礼物,就这么杀了,会不会招来太子的不满? 李沧正纠结时,叶笙已一个转身,进了房间。 李沧正要跟进去,房门‘砰’的一声关上,差点撞在他的鼻梁上。 难道大小姐想要亲自动手?平时这些事,大小姐都是让铁卫动手的,今儿怎么变了? 李沧揉着侥幸逃过一劫的鼻子,暗暗想道,转念一想,这个所谓的拂云公子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没什么战斗力,大小姐要动手也无妨,难不成大小姐还对付不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 想到这,李沧双臂抱胸,怡然自得的欣赏着雪景。 里面突然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李沧听着这声音,不由得回头,看向紧闭的房门,想了想,走到窗下,侧耳听着里面的动静。 刚竖起耳朵,便听见叶笙清冷冷的声音。 “李沧,你去院门口守着,让其他铁卫都退远一点,我要做的事情,不想让任何人听见。” “知道了,大小姐。” 李沧打了个手势,几道漆黑的身影纷纷从屋宇上飞过,李沧这才抬脚走向院门。 屋子里,叶笙看着脸色煞白,一脸惊惧和不 甘,一步步后退的江拂云,慢慢的将手伸向腰间,解开了缠在腰间的乌金鞭。 “叶小姐,你,你想做什么?” 江拂云声音发颤,却拼命维持着优雅的姿态,倒还有几分胆色! 叶笙握紧乌金鞭,‘啪’的抽在地上,将地毯抽出了一条裂痕,“你都听见了?” “我什么也没听见……” “你听见了!” 叶笙语气笃定,一双眼,直勾勾盯着江拂云,如尖刀般直插入他的心头,在这样锐利凌厉的目光下,江拂云无法再撒谎,咬了咬牙,“是,我听见了!” “既然听见了,那……” 叶笙略微一顿,唇角微微一勾,露出一缕冰冷邪气的笑意,“只有一种人,不会泄露秘密!” 江拂云脸色大变,“你是指死人?你,你要杀了我?” 叶笙没有回答,把玩着手里的乌金鞭,一步步逼近江拂云。 “今日听见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会说出去的!你信我!我发誓,我真的不会说出去的!” 江拂云信誓旦旦的说道,叶笙恍若未闻,继续逼近他,江拂云已退到美人榻边,退无可退,绝望之下,心中涌起一腔孤勇,大声说道,“你就站在我门口说话,你走的 时候又没拉上门,我怎么可能听不见?这不是我的错,是你自己的疏忽!你不该怪到我头上来!” “我爹说过,我是不会有错的,就算我有错,也要颠倒黑白,把错赖在别人身上!对方若不肯担下这错,那就打到他肯!他若再不肯,那就杀了他!人死了,说不了话,无法为自己辩解,只有把错担着!” “无耻!无理!无赖!” 江拂云怒骂道。 听了江拂云的怒骂,叶笙勾唇一笑,笑得极其无耻,她点点头,坦然承认,“对啊,我们叶家就是这么无耻,无理,无赖!” 江拂云气得脸色胀红,胸膛剧烈起伏着,叶笙一个大步向前,江拂云想要后退,却忘了后面是美人榻,已无处可退,顿时跌在美人榻上。 这样一来,他坐着,叶笙站着,叶笙居高临下对着他,更让他毫无气势。 “只有一种人,不会泄露秘密,你知道是什么人吗?” 叶笙伸出一只手,撑在美人榻上,锐利逼人的目光盯着江拂云的眼睛,江拂云只觉得他和叶笙的性别似乎掉转了,叶笙是强悍霸道,咄咄逼人的男子,他才是柔弱女子。 “你说过了,死人。” 叶笙只手撑着美 人榻,居高临下看着江拂云,嘴角缓缓上扬,勾出一抹诡异的笑容,江拂云正诧异时,叶笙的另一只手突然出手,快如闪电般袭向江拂云的脖子。 江拂云拼命压制住即将脱口而出的惊呼声,认命的闭上双眼,却感觉到叶笙冰凉的手指没有落在他的脖子上,而是落在他的下巴上。 不只如此,叶笙凉凉的指腹还摩挲了一把他的下巴。 江拂云抖了抖,不解的睁开眼睛,正对上叶笙含笑的双眼。 看着叶笙脸上戏谑的笑容,江拂云更困惑了,“你不杀我?你不是说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吗?” “死人是你说的,我可没说。” 叶笙勾唇一笑,“我本来想说的是,我的人!” 江拂云先是一愣,随即白皙的脸上,一点一点染上红色,他瞪着叶笙,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你想做什么?” “明知故问!” 叶笙狡黠的眨了眨眼睛。 “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说清楚!” “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 江拂云用尽全身气力大声说道,声音震得叶笙耳膜嗡嗡的响,她揉了揉耳朵,叹息一声,“有些话说得太明白,就失了情趣了!” 江拂云脸色由红转 白,又由白转红,再转紫,他两眼发直的瞪着叶笙,“你不要太过分!” “过分?” 叶笙勾唇一笑,语气嘲讽至极,“江拂云,给你三分颜色你就开起了染坊,你可别忘了,你本来就是太子送给我的礼物!知道什么叫礼物吗?” 江拂云气得说不出话来,胸膛剧烈起伏着。 “物可以当礼物,人,也可以当礼物!自然,做了礼物的人,跟物也没什么区别!江家悉心培养你,请名师教你琴棋书画,再把你献给太子,只要眼睛没瞎的人,都看得清楚江家的目的!而太子,把你送给了我!江拂云,你是我的!” 叶笙伸出手,不轻不重拍了拍江拂云的脸,“既是我的,我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你刚刚还给我指明了嘉盈公主那条路!还教我怎么争取嘉盈公主的芳心!” “谁叫你听了不该听的呢?你觉得,我还能放你走吗?” 叶笙微微昂着下巴,冷冷道,“你不是很清楚,我养面首吗?你就乖乖的跟我进大将军府,乖乖的呆在我的后院!” 江拂云瞪大双眼,“你想禁锢我?” “禁锢?” 叶笙勾唇一笑,“我觉得禁脔二字,更合适一些。” 第281章 我要你是给你面子 江拂云猛地瞪圆双眼,连呼吸都停顿了,只一瞬,他便回过神来,破口大骂,“你无耻!你——” ‘啪’的一声脆响,江拂云脸上挨了一巴掌,他被打得偏过脸去,捂着脸两眼发直的瞪着叶笙,“你——” 又是‘啪’的一声,江拂云另一边脸上也挨了一巴掌,他肌肤白皙,如此一来,脸上的两个巴掌印格外显眼。 他不敢置信的瞪着叶笙,心中除了恐惧还是恐惧。 这个女人,真的要对他霸王硬上弓? 这个念头一起,便见叶笙如狼似虎的扑了上来,扯掉他的腰带,又撕裂了他的衣裳,江拂云拼命挣扎着,却被叶笙轻而易举扣住他的双手手腕,压在美人榻上。 “你放开我!” “不放!” 江拂云眼眶通红,满心屈辱,他只觉得自己就像一块砧板上的肉,叶笙就是拿着刀的屠夫,想将他凌迟,切割,剁成肉酱都可以,只看她的心情如何。 戏文里常常演着恶霸强迫民女的戏码,听戏的时候不觉得,如今自己成了被强迫的弱女子,不,是弱男子,这滋味格外的屈辱,格外的恶心! 江家只请了琴棋书画的老师,却没请人教习过他防身自保的武艺。 或许,在江家 看来,他只需要学会讨女子欢心便成,至于能否自保,不在江家的考虑范围之内。 “求你了——” 江拂云哀声求道,眼里噙着泪水。 出乎他的意料,叶笙目光微微一闪,竟然真的松了点力道。 江拂云眼里光芒一闪,抓住这个机会,挣脱出来,一把抓住一旁架子上的香炉,重重朝叶笙脑袋上砸去。 他原以为叶笙会躲,他也认定以这位赫赫有名的大将军府的大小姐的身手,一定能躲过去。 谁知,叶笙一动不动,嘴角噙着一抹怪异的笑容,江拂云只觉得不妙,刚想收手,手腕却被叶笙快如闪电般扣住。 江拂云心中一惊,谁知下一瞬发生的事,更让他震惊得不敢置信。 叶笙抓住他的手,顺着他的力道,将香炉砸在自己脑门上。 当香炉砸上去的时候,叶笙的头微微一偏,香炉擦着她的额头过去,但还是擦破了一小块皮,血丝顿时渗了出来。 更让江拂云震惊的还在后头,叶笙甩开他的手,香炉哐当一声砸在地上,叶笙一把抽出乌金鞭,一鞭子抽在江拂云身上,嘴里恶狠狠骂道,“江拂云,我要你是给你面子,你竟敢敬酒不吃吃罚酒!” 江拂云被这一连串的 变故,惊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那一鞭抽裂了江拂云身上的衣裳,也在他身上抽出一条鞭痕,皮肉绽开,鲜血淋漓,很疼,却不如想象中的疼。 抽了那一鞭之后,叶笙便收了鞭,从怀里掏出一个乳白色的瓷瓶子,“这是叶家军独有的伤药,治疗外伤效果极好!不过,你现在不能用,明日从宫里回来后再用!” 宫里? 江拂云一怔,“你什么意思?” 他现在多少看出来了,叶笙根本没打算对他做什么。 “你不是想接近嘉盈公主吗?我在给你创造机会!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你自己了!” 江拂云愣住了,看着叶笙额角的血丝顺着眼角流了下来,心中不由得一动,“你这样帮我,我无以为报……” “谁说我帮你了?” 叶笙面带嘲讽的看着他,“江拂云,都来到京城了,你还这么天真?” 江拂云脸上闪过一丝难堪。 “我说过了,我给你江家,你给我江南!” 江拂云皱了皱眉,“你刚刚说过不逼我……” “我改主意了!” 叶笙走到江拂云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目光冰冷而锐利,“我要江南,你必须给我!” 我要江南! 我要自身强大无比! 我要将那 些狼狈为奸,对叶家下手,连孩童都不放过的人,温如雪也好,萧桓也好,萧御也好,还是旁人也好,一个个揪出来,踏碎! 我要江南,我要的也不仅仅是江南! “你威胁我?” 叶笙勾了勾嘴角,笑容邪气森然,“是,我威胁你!” 江拂云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老半天才憋出三个字来 :“你无耻!” “我承认,我很无耻!你以后还会见识到我更无耻的样子!” 叶笙突然弯下腰,脸和江拂云贴得极近,吓了江拂云一大跳,下意识的想躲闪,却被叶笙捏住脸颊,“江拂云,既然已经达成协议,你就好好去完成!” “你这样威胁我,你就不怕我把今晚听到的话说出去?” 江拂云恶狠狠的说道。 叶笙勾了勾嘴角,“我相信你不是傻子,你既然把话都说出来了,又怎么会去做?” 江拂云哑然。 “罢了,既然把话挑明了,那我也挑明了吧。” 叶笙勾唇一笑,笑容邪气丛生,仿如来自地狱,追魂索命的恶鬼,江拂云直觉有些不妙,不想让叶笙说下去,可已经晚了。 “我知道你娘亲的墓在哪里!你若敢说出去半个字……” 叶笙唇边的笑容扩大,笑得江拂 云头皮发麻,“虽然把死人从地底下挖出来挫骨扬灰,很残忍很恶毒,但我不介意残忍一回,恶毒一把!” “你敢!” 江拂云脱口而出,他最在意的就是娘亲,当初江家将娘亲活活害死,只拿一卷草席随意裹了丢在乱葬岗,连一口薄棺材都不肯给,他偷拿了江家的东西卖了银子,托了人才偷偷把娘亲安葬了。 也因为偷了那点东西,他被江家毒打了一顿,关了整整一个月的禁闭,出来时连腿都伸不直了。 谁敢碰娘亲,他一定和她拼命! 叶笙松开江拂云的下巴,抱着双臂,居高临下看着他,神情倨傲,眉眼间皆是不屑。 她一个字也不用说,江拂云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无力的垂下双臂,整个人如霜打的茄子一般,焉得不行。 “江拂云,”叶笙轻轻叹息一声,语气褪去冷厉,变得柔和,含了一丝怜悯,“我给你江家,给你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也能活下来的机会,也给你娘亲荣耀显赫,光明正大的荣耀显赫,你给我江南,如何?” 或许是叶笙声音里的柔和怜悯打动了他,又或许是‘娘亲’‘光明正大’‘荣耀显赫’打动了他,江拂云用力握紧双拳。 “好!” 第282章 你昨夜去了哪里? 马车在空荡荡的长街上飞驰而过,踏起雪花无数。 此时,正是宵禁的时辰,巡城的禁卫军刚想喝令马车停下来接受检查,就见一道黑色人影从天而降,一块金灿灿的令牌唰的出现在他面前,禁卫军脸色微微一变,一声不吭的退到街边,神色恭敬无比。 马车里,叶笙身姿笔直的端坐着,闭目养神。 角落里放着火盆,一盏精致的琉璃灯悬挂在车顶,浅黄的火光投映在叶笙脸上,让她脸上的霜寒之色褪去了不少。 李沧望着她额头上的伤口,皱眉道,“大小姐,要不要先处理一下伤口?” 叶笙缓缓睁开双眼,目光幽幽,藏着一星半点诡异的亮光,就是这一点亮光,让人不敢直视。 “不用了。” “万一留疤……” 叶笙没有言语,再次合上眼皮,李沧不敢再说话,以免吵扰到她。 ‘吁’的一声,马车突然停了下来,马儿发出一声嘶鸣,在这万籁俱寂的夜里格外让人心惊。 “大小姐,有人……” 车夫的声音刚响起,便戛然而止,像是被人强行打断。 下一秒,车帘子被风吹起,一股寒风卷了进来,车帘子无声无息的垂落下去。 “大 小姐!” 李沧条件反射的拦在叶笙面前,叶笙看着马车里多了的那个人,目光冷了冷,略抬了抬手,示意李沧不必紧张。 “李沧,你去陪着车夫吧。” 李沧皱眉看了面色冰冷得如同凝了冰霜的萧御,没有动。 “你昨夜去了哪里?” 叶笙沉默不语。 萧御目不转睛盯着她,“你一夜没回大将军府,你去了哪?” 叶笙似乎没听见他的质问,又似是不在意,只是轻轻拍了拍李沧横在她前方的胳膊,“不会有事的,你去陪着车夫吧。” 见叶笙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李沧一咬牙,钻出马车。 之前李沧拦在叶笙面前,恰好挡住了她额头上的伤口,他一离开,萧御便看见了那道血污模糊的伤口,不由得一怔,“你怎么受伤了?谁伤的你?谁敢伤你?” 萧御说着,便要去抚摸叶笙的伤口,“疼吗?” 他的手还没碰到叶笙,便被叶笙拦在半空中,挡了回去,叶笙看也不看他瞬间变色的脸,轻声下令。 “走吧。” 车夫一声‘驾’,马车再次朝着原来的方向飞驰。 “是谁伤了你?本王要杀了他!” 叶笙依然沉默不语。 萧御的脸色变了 又变,轻轻叫了声‘瑟瑟’,“你别生气,我之所以来迟,是影二没有告诉我……” “还请王爷以后不要唤我瑟瑟。” 叶笙轻声打断萧御的话,声音漠然。 萧御一怔,“瑟瑟你怎么了?我一得知你要见我,就赶紧来了,可还是来迟一步,听唐斯说,你等了我许久……” “请王爷叫我叶笙!不要叫我瑟瑟!” 瑟瑟,不是你能叫的! 就算没有实质性证据证明萧御就是和萧桓勾结的那个人,叶笙心里也有了根刺! 原本,她已经努力说服自己不要捕风捉影,不要杞人忧天,可今晚萧御对萧桓的态度,让她明白她不是杞人忧天,而是自欺欺人! 有些东西,就算没有实质证据,可已经很明了了。 她之所以还按捺住杀气,是因为李沧有一点说得很对,萧御太强大了。 在她没有十足的把握将萧御一举击杀时,她绝不能轻举妄动! 她重生归来,除了复仇,还要让叶家安稳无忧,让叶家避免前世的惨淡命运,可若是为了复仇,让叶家和萧御同归于尽,或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那又有什么意义? 仇人必须死!叶家也必须好好的! “我不 能叫你瑟瑟,谁能?” 萧御冷声道,语气陡然变得尖锐。 谁都能,你不能!谁都有资格,你没有! 叶笙很想脱口而出,可她深知此时此刻,不能激怒萧御,为了冷静下来,叶笙的双手攥紧成拳,直到指甲将掌心刺伤,火辣辣的疼,她才缓缓松开,冷冷道,“只有我的父母兄长能。” 听见除了叶家人,没有旁人,萧御冰冷紧绷的脸色一下就变得缓和,他身子前倾,朝着叶笙挨了过来,“你是觉得我们还没有成亲,这样称呼太亲密,太招人嫉妒?你放心,从宫里出来后,我就回王府算了一下家当,我给你的聘礼,一定轰动整个大燕!” “聘礼?” 叶笙眼里寒芒一闪,手指再次攥紧,沉浸在喜悦里的萧御并未察觉叶笙的异样,握住她的手,脸色变得诧异,“怎么这么凉?” 他催动内劲,一双手变得炙热无比,很快便让叶笙的手变得暖和,谁知这暖意维持不过一瞬,再次变得冰冷无比,萧御虽觉得怪异,也没有多问,刚要再次催动内劲为叶笙暖手,叶笙已把手收了回去,“不劳烦王爷了。” “青山先生说,男女成婚之前,不能见面, 你该不会现在就要守着这规矩吧?” 萧御说笑道,再次来握叶笙的手,却感觉叶笙身上陡然冒出一股冰寒之气,让他的手停在半空。 只一瞬,萧御再次动了,一把握住叶笙的手,无视那双手冷得如冰块一般。 他如此霸道,仿佛在宣誓主权。 “你今晚怎么了?似乎很不开心。” 萧御温柔关切的说道,一双眼直勾勾盯着叶笙的脸,想要捕捉到某些叶笙深藏的情绪。 从踏入马车那一瞬起,萧御就感觉到了叶笙身上竖起了屏障,这屏障不针对任何人,只针对他。 他很清楚,为何如此,但他不是瞻前顾后的人,既然做了,那就没有回头的道理! 他好不容易等到叶笙松口,愿意和他在一起,自然要趁热烧一把火,再放一把东风,让火烧得更旺,趁势把叶笙娶回家,让她成为他真正的女人。 无论是名分上,还是别的。 名分上,她是他的妻子,是他的王妃,就连身子,她也得彻彻底底的属于他! 如此,他这颗心才能真正安定,才能真正放心。 觊觎叶笙的人太多,他不得不这么做。 就算瑟瑟生气,等娶回家了,好好哄着呵护着,她会释怀的! 第283章 镜中花,水中月 “我还有事,王爷请回吧。” 叶笙没有回答萧御的问题,下了逐客令,语气淡漠得很。 “我陪你。” 萧御握住叶笙的手,催动内劲为她暖手,可无论萧御怎么努力,叶笙的手都冷得像冰块一样,萧御犯了拗劲,非要把叶笙的手暖热。 “王爷不必白费劲了。” 叶笙凉凉道,“手热了,心也热不了。” “手热了,总有一日,心也能热的。” 萧御抬起眼帘,目光灼灼的看着叶笙,眼睛里像藏着一把火,誓要将叶笙身上的冰霜通通融化。 可到最后,叶笙身上的冰霜半点也不曾消退。 她任由着他看着,任由他握着她的手,任由他如火的情绪铺天盖地笼罩着她,也不为所动。 “瑟瑟——” 面对这样的叶笙,萧御再也扛不住,只觉得无力得很,“瑟瑟,我知道是我错了,我不该当众说要娶你,我只想……” “你只想借此把叶家架在火上烤,逼得叶家没有退路,不得不和你结成同盟,也逼我答应!” 萧御陷入了沉默。 叶笙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幽道,“为什么要逼我呢?” “瑟瑟,你总会嫁我的,不是吗?早 一日,晚一日又有什么区别?不如……” “为什么要逼叶家呢?” 说到逼她时,叶笙的声音不过是幽幽的,并无寒气,只有感慨和失望,可提及叶家时,叶笙的声音漫上了一层阴沉沉的寒气,萧御只觉得一股冰寒扑面而来,让他面上都像结了冰霜似的。 萧御突然有种感觉,他这次错了,错得离谱。 不,他没有错! 他和瑟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叶家和安乐王府结盟,强大无比,无可撼动!皇帝就算忌惮,也不敢动叶家! 他这么做,不过是让叶家看清现实,尽快做出决定! 他承认,他有私心,可那又如何?皇城之中,谁没有私心? “瑟瑟,我没有错,我只是想尽快娶到你……” “我知道,你没有错。” 叶笙转过脸去,撩开车帘子,看着窗外漆黑如墨的夜色。 “我就知道你会理解我的,你也想尽快嫁给我对不对……” 萧御满心欢喜的说道,开始和叶笙说起他的家当,打算给叶笙置办什么聘礼,还说起他和青山先生翻看了黄历,年前有几个日子都很好,适合嫁娶,不如趁着年前把喜事办了,过个好年。 “安乐王府从不曾有过女 主人,也该有个女主人了……” 萧御喜滋滋的说着,说着说着,冷不丁发现无论他说什么,叶笙始终没有回应。 他一个人唱着独角戏,叶笙安安静静的站在戏外,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萧御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后消失在夜风里。 马车里陷入令人难言的安静之中。 萧御用力抿了抿嘴角,声音带了一丝凉意,“你还是觉得我有错,是吗?” 见叶笙依然不言不语,萧御的声音猛地拔高,“我有什么错?你觉得叶家还有回头路吗?你觉得叶家能一直这样中立吗?萧徽会信吗?瑟瑟,你不要自欺欺人了!既然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我们结为夫妻天经地义!难道你就想一直这样,不想嫁我为妻,就因为萧徽的疑心?还是要等到萧徽死了,才肯嫁我?” 不论萧御说什么,叶笙始终沉默。 萧御心中生出一缕无力,他目光哀哀的望着叶笙,“瑟瑟,你说句话好不好?求你……” “我说了,你会听吗?” 萧御一怔。 叶笙勾了勾嘴角,露出一抹嘲讽至极的笑容,“我说过的话,你从来不会放在心上,我说了又有什么意义?你知道我最害怕什么 ,最担心什么,却依然拿我最在意的家族,架在火上烤!” “瑟瑟,我只是……” “你只是很清楚,这种方式最快最有效!所以,你无视我的意愿,逼迫我!逼迫叶家!” 叶笙冷冷的打断萧御的话,“就好像你众目睽睽之下接受康王的示好一样,不是吗?” 萧御用力抿了抿嘴唇,沉沉的叹息一声,“瑟瑟,活得这么清醒,不累吗?” “活得清醒,是累,可能活下去!” 活得稀里糊涂,是轻松,可这条命随时都会丢掉! “瑟瑟,你若实在不愿意,我可以缓一缓,萧徽和皇室宗亲那里,我也可以说清楚……” 最终,萧御还是退了一步。 他太清楚,他若不退,以叶笙的强硬,他再无半点机会! “不必了。” 不必? 萧御一愣,有点摸不清叶笙的想法。 “我只想知道,对于康王,你的打算是什么?或者,我也可以换种方式来问。” 叶笙目光如炬的看着萧御,琉璃灯下,萧御的脸比往日更昳丽更动人,看多了这张脸,江拂云那样的姿色也就难以看进眼里了。 “你为什么要接受康王的示好?还在众目睽睽之下接受,无视皇帝在场 ?也许在很多人看来,你是狂妄过了头,才会失去分寸,可我知道不是!” 马车里陷入了长长的沉默中。 良久,萧御沉沉叹息一声,“你一定要知道吗?” “是!” “我若不想说呢?” 叶笙目光冷了冷,声音也一下冷了下去,她目不转睛盯着萧御,“我会亲自去查!直到查出真相!你知道我一定能查出来!” 萧御再次陷入了沉默。 叶笙也不催他,马车走过玄武大道,也走过大将军府,并未停下。 萧御脸色微微一变,“你不回府?” 叶笙默认了。 “你要进宫?” 叶笙目光深深的看了萧御一眼,“是!” 话音一落,马车里再次陷入静默之中,外面传来的哒哒的马蹄声,是这个夜晚能听见的唯一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萧御终于开口。 “之所以众目睽睽之下接受萧桓的好意,自然是让萧徽放下戒心,让他以为我狂妄至极。至于对萧桓的打算,”萧御目不转睛望着叶笙,琉璃灯下,叶笙的面目居然有些模糊不清,让他看不真切。 他突然有种感觉,他的瑟瑟就像那镜中花,水中月,看似一直在他身边,他却从不曾真正拥有过。 第284章 我只想要个答案! 无人看见,叶笙垂在身侧的双手,死死攥紧成全,指甲掐入掌心里,鲜血淋漓。 她在等一个答案,一个让她彻底死心的答案,一个让她不再自欺欺人的答案。 有些真相呼之欲出,只剩一层薄薄的窗户纸,她却怎么也舍不得捅破那层窗户纸,心中始终存着一分侥幸,以为让那层窗户纸遮着掩着,那些血淋淋的真相便不复存在了。 “至于萧桓,我……” 话到嘴边,萧御突然心有感应一般,及时把话吞了回去,他眼里的光芒浮浮沉沉,顷刻之后,一切光芒沉淀下来,光华熠熠,如繁星春水,美不胜收,他依然是那个昳丽无双,颠倒众生的安乐王。 可叶笙,已经没有心思去欣赏他的美色。 她察觉到萧御的退缩,目光紧紧锁住萧御的眼睛,状若随意的问道,“怎么不说了?” 她自己没有发现,貌似轻松的声音,紧绷不已,而萧御发现了。 他心中突地一跳,刚刚脑海中一闪而过的那个念头,愈发强烈。 有些话,他绝对不能说! 不知为何,他就是有一种感觉,那些心里的打算若是说出了口,他会永远的失去叶笙! 这种感 觉不知从何处来,却如疯狂生长的蔓草般,一下暴涨,将他的胸腔挤得满满当当,千丝万缕缠住他的心。 “瑟瑟——” 萧御轻柔无比的唤着叶笙的名字,温柔的去摸她的脸,“我们别说这些烦心事好吗?我知道你不喜欢萧桓,说他做什么?我们说点开心的事,如何?” 叶笙直勾勾盯着萧御的眼睛,将他眼里的退缩之意看得一清二楚,在萧御的手即将碰到她时,她的脸微微一偏,让萧御的手落了个空。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四目相对,却谁也不言语。 马车里的气氛,冰冷而僵硬,让人浑身不自在。 良久,萧御勾唇一笑,仿若没看见叶笙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目光依然温柔炙热,手指继续向前。 马车太过狭小,又是密闭的空间,叶笙已无处可退,无处可避。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萧御靠近,看着他的手离她的脸颊越来越近,却没有丝毫动作。 “瑟瑟,我会对你好的,无论发生什么,我都护着你。” 萧御喃喃的说着,语气温柔迷离,神色痴迷,见自己的手指离叶笙的脸颊只剩寸余的距离,叶笙依然一动不动,似乎已经接受 了他的靠近,萧御嘴角止不住上扬,手指往前探去。 “你为什么不说?” 叶笙的声音明明近在咫尺,却让萧御觉得很远,远到他无法企及的地方。 他的手指就这么停在离叶笙的脸颊近得不能再近的地方,再也无法前进,像是受到了一股无形的阻力,他甚至能感觉得到叶笙脸上的细小绒毛,被风一吹,在他的指尖摇摆。 很软,很柔,却如她一般,有一股令人侧目的坚韧。 “你在怕什么?” 不等萧御回答,叶笙又轻声开口,声音愈发的缥缈,悠远。 “瑟瑟,那些不重要,萧桓不过是无关的人,你何必在意他,就算我对他有打算,不管是什么打算,都不会影响到你我。” 萧御皱眉道。 “是吗?” 叶笙勾了勾嘴角,笑容飘忽,“那你为何不说?” “我说了,那不重要!” 萧御的声音微微拔高。 叶笙看着他,目光一点一点变得冰冷,嘴角一点一点上扬,露出一抹讥诮的笑容,“是吗?” “是!” 萧御信誓旦旦的说道。 “既然这么确定,你为什么不敢看我的眼睛?” “谁说我不敢?” 萧御说着,迎向叶 笙的目光。 四目相对,火光四溅,空气中仿佛能听见刀光剑影的声响。 无人看见的暗潮,在两人之间疯狂涌动,诡异的气息在马车这个狭小的恐惧里流淌,让人愈发的不安。 叶笙的眼睛,一片幽深漆黑,于幽黑中有星星点点的亮光,诡异的亮,萧御突然有些不敢直视那一点亮光,忍不住移开眼睛。 一声轻嗤,响在萧御耳边,清晰可闻,不仅刺耳,更是刺心。 萧御看着叶笙唇边的那一点笑意,一双手握紧又松开,往复几次之后,才冷冷开口,“瑟瑟!你为何什么事都要寻根究底?有意义吗?我不懂,你为何这般在意萧桓!我对他有什么打算,有那么重要吗?” 叶笙一双眼直勾勾望着萧御,沉默不语,那双眼睛似有星光闪烁,又像是两汪幽静的河流,月色之下,有月光在河面上流淌。 不知为何,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萧御感觉有些难堪,亦或是心虚。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萧御几乎失控时,叶笙幽幽开口。 “我只想要个答案,就这么难吗?” 萧御两片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没有言语。 叶笙不再言语,默默的偏过脸 去,看着窗外的夜色。 大雪纷纷扬扬落下,片片洁白如羽毛。 “又下雪了,真美。” 萧御用力抿了抿唇,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温柔深情的笑容,连语气都放得温柔如水,“瑟瑟若喜欢雪,我带瑟瑟去华山山顶看雪景……” 他说着,再次伸出手去,朝叶笙脸上抚去。 这一次,他没有遇到任何无形的阻碍,畅通无阻。 萧御心中忍不住一喜,声音愈发轻柔。 “华山上的雪景,奇峰异石都成了冰山雪海,美得令人惊叹,你会喜欢的……” 这一次,他的手指终于碰触到了叶笙脸颊上的肌肤。 冰,凉。 萧御只能感受到这两个感觉,下一瞬,他便感觉到其他感觉,脸色顿时大变。 一股强悍无比,如滔天巨浪的冰寒气浪扑面而来,如狂风扫落叶般扫过他。 萧御猝不及防之下,竟然被那股气浪硬生生扫退了半步,退到了马车的角落。 几声闷响过后,马车的四壁和车顶轰然倒塌。 大雪飘扬而落,眨眼间便落满叶笙的发顶和肩头。 萧御胸中一阵气血翻腾,嘴角溢出一缕血丝,他捂住血气翻涌的心口,担忧的看向叶笙。 第285章 真相 只见她神色如常的端坐在原地,貌似刚才的出招,对她没有半点影响。 萧御心中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关切占了上风,伸手去扶叶笙,“瑟瑟,你没事吧?” 叶笙目光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就这一眼,让萧御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不是冷,而是冷漠! 她看着他时,眼睛里没有半点情绪,更遑论情意。 萧御的心突然就慌了,“你就这么想要我的答案?” 叶笙漠然的看着他,不言不语。 “好!” 萧御惨淡的笑了一声,慢慢收回手,指尖微微蜷缩,“既然你想知道,我告诉你便是。” “对于萧桓,我的确有着不可告人的打算!之前之所以不说,也是这个原因……” 看着叶笙冷漠的神情,萧御抿了抿嘴唇,“罢了,现在找借口也没意思,我直说便是!” 他看着叶笙,目光深邃,一字一顿的说道,“我想扶持萧桓登基,再迫他禅位!” 短短一句话,不过十几个字,萧御却说得无比艰难,等到好不容易说完,他心中并无完成一件大事时的畅快和轻松,反而愈加沉重。 他有种感觉,这句话将会成为他这辈子最后悔说过的话! 叶笙的面色没什么变化,她只是神色漠然的看着他,淡淡的说了声:“我知道了。” 这样的态度让萧御愈加不安,“瑟瑟,你,你不说点别的吗?我……” “大小姐!” 李沧突然出现的声音,打断了萧御的话。 不知铁卫们从哪找来了一辆新的马车,并将四分裂的旧马车的叶家标志挂在了新马车上。 “大小姐,这马车不能坐人了,换辆马车吧。” 李沧貌似随意的说道,一双眼紧紧锁着叶笙,不敢有片刻的分神。 见叶笙点头,李沧便想来搀扶她,却见叶笙深幽的目光扫了过来,李沧心中一震,硬生生控制住伸手的冲动。 叶笙身姿笔直的起身,脚步沉稳的踏上脚踏,进了新马车。 萧御还想跟上去,却被李沧死死拦住。 “让开!” 萧御低喝一声,周身气压放出一半,李沧已然承受不住,脸上的肌肉都变形了,大冷的天,额头上汗如雨下,但他还是硬撑着不放人。 “王爷。” 马车里传来叶笙淡漠的声音,“我还有事,您请回吧。” 话音刚落,又是一声,“李沧,进来,外面雪大。” 李沧目光微微一闪,并未犹豫, 转身钻进马车。 “走吧。” 车夫一扬马鞭,马车朝宫门的方向飞驰而去。 萧御想要追上去,几名铁卫拦住了他的去路。 萧御自然不会将这几个人放在眼里,但他也知道,这是叶笙的意思! 见萧御似乎放弃了追过去的念头,铁卫们才转身离开,去追飞驰而去的马车。 马车里,叶笙端坐在软垫上,后背靠着软而厚实的腰垫,神色如常。 “可够远了?” 叶笙问得不明不白,李沧却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眼眶一红,“大小姐放心,够远了。” 叶笙轻轻点了点头,一张口,一口黑血喷在马车的车壁上,触目惊心。 喷出那口强压在喉间许久的黑血后,叶笙再也撑不住,身子软了下去。 李沧连忙扑过去,让叶笙靠在他怀里。 “多谢你了,李沧,多谢你在。” 李沧眼眶愈发的红,“大小姐不用谢,这是属下该做的。” 叶笙勉强笑了笑,连说话的力气都所剩无几。 她和萧御的实力差距本就悬殊,那一招,用尽了她的精气神。 “来人!” 李沧低唤一声,一名铁卫出现在车边,“今日刘太医当值,一进宫,你立即和我们 兵分两路,偷偷去找刘太医,超近路把他带过来。” “是,李先生。” 叶笙吃力的撑开双眼,“你安排得好,有你在,我就放心了。” “大小姐不怪我,非让铁卫拖到进宫才去找刘太医?” 叶笙勉强笑了笑,“你知我的心意。” 自然是不能现在就让铁卫进宫的,那是个破绽! 李沧忍着眼眶里的热意,大声让车夫快点。 车夫连连甩着马鞭,马车几乎在长街上飞起来。 “李沧。” 叶笙轻轻叫着李沧的名字,气息愈发涣散,紊乱,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飘。 李沧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异样,“大小姐,我在。” 叶笙目光有些怔忡,有恨意有杀气有痛楚有落寞,也有尘埃落定的放松,“是他了。” “大小姐,并无实质性证据,就算安乐王的打算,和大小姐梦里那个人的做法一致,也未必就是他。” 叶笙闭了闭眼睛,声音既笃定,又痛苦,“是他!” “我知道是他,我一直知道的,我只是心存侥幸,总是在自欺欺人,盼着不是他,因为我喜欢他,我想和他在一起,只要有一丝希望,我就告诉自己,不是他,没 有证据证明是他。李沧,我对不起叶家,我对不起前世惨死的父母兄长,嫂嫂侄儿们,我……” 叶笙越说越激动,口中不停的涌出黑血,将她胸前的衣裳都染透了。 “我错了,我错了……” 她错了,她爱上了亲自将叶家连根拔起的人,她爱上了害死叶家一百多条人命,害死爹娘,兄长,嫂嫂,侄儿侄女们的仇人! 她爱上了,剪除她的羽翼,让她在宫中孤立无援,眼睁睁看着刚生下的孩儿被萧桓溺死的恶魔! 她恨萧桓吗?恨! 可她更恨萧桓背后的那个人,为萧桓出谋划策,躲在暗处的那个人! 但无论是萧桓还是萧御,都不是她最恨的。 她最恨的是自己! 她恨自己爱上萧御,还打算和这个害得叶家家破人亡的仇人双宿双飞,携手一生! 她恨自己的愚蠢,自以为是,自作多情,自欺欺人! “别说了,大小姐别说了!” 李沧紧紧抱着叶笙,大声催促车夫再快一点。 车夫狠狠抽打着马背,马车风驰电掣般冲过皇宫前的广场,冲向宫门。 “什么人?” 守卫宫门的军士大声问道。 跟随马车的铁卫,将一块令牌砸了过去。 第286章 要将他们一个个,踏碎! 军士刚看清楚,一匹快马便冲了过来,马上的铁卫将令牌抢走。 “开门,是大将军府的叶小姐!” 马车一冲过宫门,一抹黑色影子,无声无息的往太医院掠去,而马车按着正常的速度,往东宫奔去。 快到东宫时,一个人被扔进了马车里,那人身上还怪着一个药箱。 正是刘太医! “刘太医,快给大小姐看看!” 看见叶笙脸色煞白如金纸,连嘴唇都发白了,看不见一点血色,气息也微弱得很,刘太医的手指连忙探上叶笙的手腕。 只听了片刻,刘太医便脸色大变,“叶小姐强行运招,被自己的内劲反噬,伤及内脏,得赶紧回府治疗,休养!” 叶笙吃力的撑开沉重的眼皮,“我还有要事要办,耽误不得。” “叶小姐,你不要胡闹!你现在的伤势不能耽搁!” 刘太医皱着眉头呵斥道,他也是急眼了,不然,他哪敢呵斥叶笙。 “我没有胡闹,我从未像此刻这么清醒!” 叶笙睁着双眼,目光幽幽发亮,亮得瘆人,亮得诡异,刘太医只觉得今日的叶笙很不一样,但哪里不一样,他说不上来。 “刘太医,我要一副药,让我马上恢复如常,看起来跟 没事人一样。” “哪有这样的药?” 叶笙看着刘太医躲闪的目光,吃力的一笑,“你有!” 她伸出手,“拿来吧!” 刘太医一动不动,两眼望天,就是装听不见,叶笙轻轻叹息一声,“我知道你为我着想,也知道这样的药,跟英王服用的秘药差不多,以寿元和精气神为代价,可我真的需要!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刘太医目光闪了闪,还是没动静。 叶笙吃力的坐直身子,这一个动作,几乎耗尽了她所剩不多的气力,连呼吸都乱了起来,吓得刘太医连忙去把她的脉,“还乱动,你不要命了吗?” “这条命我还是要的!你放心,我没那么容易死!” 叶笙眼里闪过一丝浓烈刺骨的恨意,那些人都还活得好好的,他们都没死,她怎么能死在他们前面? 就算死,她也要先将他们一个个的踏碎!再去死! “你若不给,我自己去太医院找!” 叶笙说着,挣扎着要下马车。 “好了!” 刘太医低喝一声,拦住了叶笙,“我给便是!” “多谢!” 叶笙吃力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真诚的笑容,刘太医用力抿了抿嘴唇,打开了药箱, 犹豫再三,才拿起角落里那一个毫不起眼的黑色瓷瓶。 “我需要一刻钟!” 刘太医看向李沧,低声道。 李沧点了点头,朝外面跟着的铁卫使了个眼色,下一瞬,马车一个踉跄,停下不动了,车夫‘焦急’的声音响起,“车轱辘坏了,这可咋办?” 有铁卫立即安排人去抬宫轿。 外面忙忙碌碌的,里面刘太医从瓷瓶里倒出一颗黑漆漆的药丸,刚要拿水化开,叶笙的手便伸了过来,拿走药丸,飞快塞进嘴里。 事已至此,刘太医除了长长叹息,也无别的法子了。 药丸一下肚,叶笙便感觉钻心的疼痛从腹中传来,疼得她在马车里蜷缩起来,身子不停的抖,李沧从不曾见过叶笙这副样子,在他的印象里,叶笙很坚韧,坚韧得不像一个柔弱女子,叶笙也很能扛,无论是艰难挫折,还是剧烈疼痛,叶笙都能扛住,不吭一声。 “大小姐这是怎么了?” 李沧抱紧叶笙,急切的问道。 “这是正常的,你别担心,这是药丸在起效用,叶小姐这样子需要一刻钟的时间,你安心等着吧。” 难怪刘太医之前说,他需要一刻钟。 叶笙越来越痛,好像五脏六腑,四肢 百骸都有冰冷的刀子在狠狠割着她的血肉一般,痛得她浑身不停的抽搐,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脸色煞白如纸,她死死咬着嘴唇,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 此地离东宫不远,她不能让人发现端倪。 “大小姐!” 李沧不忍看叶笙痛楚万分的模样,可又不得不看,他满腔火气无处发泄,只能发到刘太医身上,“就没有别的药了吗?” “这个药效果最好,副作用也最小。” 李沧被噎了回去,很快,他又开始迁怒,“还要多久?怎么这么久还没完?” “还不到半刻钟!李先生不要太心急了!” 刘太医心里也很焦急,又被李沧接二连三逼问,语气很是不好。 “怎么才……” “太子殿下!” 车外传来铁卫的声音,李沧脸色一变,将冲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这是怎么了?” 太子萧栋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儒雅温和,却冒着丝丝寒气。 “回太子殿下的话,车轱辘坏了,正等着人抬宫轿来呢。” 车夫恭恭敬敬的回道。 太子微微一笑,“本宫猜到也是这个原因,便让人抬了宫轿来,叶小姐,请换宫轿吧!” 他一抬 手,两个小太监抬着一顶宫轿放在马车旁。 马车里雅雀无声,太子眼中寒芒一闪,嘴里说着‘叶小姐在跟本宫客气吗?’,便要向前掀开车帘子。 铁卫一个箭步向前,拦住太子的去路。 “你敢拦本宫?本宫可是太子,这里可是皇宫!” 太子的声音褪去之前的温和,冰冷而凌厉。 铁卫纹丝不动,太子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 双方谁都不肯退让,场面就这么僵持住了。 “退下!不可对太子殿下无礼!” 叶笙凉凉的声音幽幽传来,铁卫目光一闪,退到一旁,太子嘴角一勾,似笑非笑的去掀车帘子,却见一只瘦削白皙的手撩开了车帘子,一个脑袋从里面钻了出来,差点和太子撞到一起。 正是李沧! 太子目光一敛,穿过李沧的肩膀朝里面看去,李沧撇了撇嘴角,语气不怎么恭敬,“太子殿下在看什么呢?看刘太医给我家大小姐处理伤口吗?想不到太子殿下还有这样的癖好呢!” “不可胡言乱语。” 叶笙的声音淡淡的,半点也不严厉,太子如何听不出叶笙对手下放肆无礼的纵容,按下心里的不满,朝马车里看去,冷不丁正对上叶笙冷冰冰的眼睛。 第287章 兴师问罪 太子顿时头皮一紧,全身止不住的发冷。 “太子殿下对看见的一切,可还满意?” 叶笙冷冷开口,太子看着她额头上的伤口,心里有些发虚,“是本宫不会教导人,让江拂云伤了叶小姐!” 别苑的事,早有人快马加鞭传消息进宫。 他一得知消息,就知道有麻烦了。 以叶笙的性情,一定会冲到东宫来兴师问罪,果不其然,收到消息没多久,叶笙便进宫了。 该死的江拂云!不就一个伺候人的东西,装什么贞洁烈夫? 叶笙冷哼一声,刚要激太子几句,却忍不住呲声,刘太医目光一闪,忙道,“可是弄痛了叶小姐?” 叶笙坐得笔直,一切如常,唯有她身边的刘太医,才能清清楚楚的看见她藏在袖子里的手不停的抖,身子也控制不住的发抖。 “没事,你继续。” 叶笙轻声道,示意刘太医继续,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无波。 刘太医忧心忡忡的看了叶笙一眼,继续装模作样的给她弄着额头上的伤口。 见太子还站在车前,窥探着马车里的情况,叶笙脸色一变,重重哼了声,李沧立即将帘子一甩,隔断了太子的视线。 帘子差点 打到太子的眼睛,太子面上却不见什么不悦之色,诚心诚意的邀请道,“马车坏了,叶小姐不如换宫轿?” “太子殿下的人我不敢用,一用就见血,太子殿下的宫轿,我也不敢用,怕栽个跟头!” 叶笙冷嘲热讽的话,让太子脸色变了又变,终究是自己理亏,不好说什么,只得由着叶笙去。 “那本宫先回宫,让人泡上热茶,父皇刚赐了本宫一壶千顶云峰,本宫这就去亲自泡上。” 叶笙轻轻嗯了声。 太子这才转身离开,回了东宫。 直到太子的身影消失在东宫的门口,叶笙才无力的往后倒去,李沧眼疾手快的将她接在怀中,看着她在自己怀中痛得蜷缩起来,身子不停的抖,李沧面露焦灼,“刘太医,到底还要多久?” “本来快要好了,被太子殿下搅乱了,如今大小姐情形不太好,怕是还要些时辰。” 刘太医皱着眉头说道,叶笙吃力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我没事。” 见叶笙痛得面容扭曲,浑身抽搐,好像随时要昏死过去一样,却一直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丁点声音,刘太医两道眉毛拧成了川字,想了想, 拿出一根银针在叶笙身上的几处穴位扎了几下,叶笙只觉得痛楚稍微减轻了一点,虽然只是一点点,但好受了不少。 “多谢!” 刘太医没有言语,神色有些凝重。 “既然有这法子,刚刚为什么不用?” 刘太医沉默片刻,才幽道,“饮鸩止渴的法子,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想用。” 马车里顿时安静无声。 “以后来月事的日子,您一定要慎之又慎,多加保养,千万不要冷到累到,更不要受伤,否则女子月事之痛,将难以承受。” “我知道了,你有心了。” 叶笙吃力的笑道。 刘太医别过脸去,幽幽叹息一声,“都这种时候了,您就别跟我客气了。” 等到叶笙身上的痛楚褪去,已经是一刻钟之后,叶笙缓缓从李沧怀里坐直身子,面色比之前红润了不少,发白的嘴唇也有了一丝血色。 回光返照! 不知为何,看着叶笙的模样,李沧脑海里不由自主的蹦出这四个字来,他用力摇了摇头,奋力赶走这四个极其不详的字眼。 “多谢你了。” 刘太医低低应了声,低头收拾着药箱。 叶笙整理着衣裳,之前吐血,衣裳都染了血 ,好在衣裳是深色的,马车里还有大氅,她拿大氅稍微挡着,不仔细看的话,也看不出什么来。 “最近宫里会很不太平,将来宫里会更不太平,若是无事的话,把担子卸下来吧。” 下马车前,叶笙压低声音说道。 刘太医收拾药箱的手微微一顿,低低‘嗯’了声,“我知道了,多谢您提醒,不过,处在我这个位置,不是想走就能走的。” “能及早脱身,还是脱身了吧!否则将来想脱身的时候,谁知道还能不能脱身呢?” 刘太医目光闪了闪,“若有那一日,还请您帮我偶尔看一眼我在乡下置的那块田庄,免得被庄头欺瞒了去。” 叶笙眼眶一热,“好!” 乡下……田庄……庄头…… 田庄,指的是他偷偷安置在乡下的那个孩子,庄头,是指托付照顾孩子的人。 在这皇城之中,人人都身不由己。 生,不由己,死,也不由己。 一踏进东宫的正殿,便感觉一股暖意扑面而来。 殿内熏着香,香气袅袅,宫人们有条不紊的准备着茶点。 “叶小姐请坐。” 太子正在泡茶,正进行到最后一道工序,叶笙在他对面金刀大马的坐下 ,神态有些盛气凌人,一看就是来兴师问罪的。 一坐下,叶笙便直勾勾的盯着太子,好像要用眼神在他身上挖出两个洞来,叶笙的目光太炙热,也太瘆人,太子的手微不可见的抖了下,茶水溅出来一两滴。 “可惜了。” 太子放下茶壶,望着茶盘上的那两滴茶水,皱眉道。 “不可惜,反正我不是来喝茶的!” 叶笙单刀直入的说道。 “本宫知道叶小姐来东宫是为了什么,叶小姐放心,本宫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太子诚恳的说道,叶笙勾唇一笑,笑得有些意味深长,“不知太子殿下会给我什么交代?” 她说着,随意的往后一仰,懒懒的靠在椅背上,仿佛把东宫当成了自己家。 太子的两条长眉微不可见的皱了皱,只一瞬,便舒展开来,微微一笑,笑容和气得很,只是眼中寒光闪烁,叫人不寒而栗,“不知叶小姐想要什么交代?” 叶笙勾唇一笑,笑靥嫣然,漆黑幽亮的眼中光华流转,邪气而魅惑,看得太子微微一怔。 叶笙身子猛地前倾,逼近太子,勾了勾嘴角,妖孽横生,“我想要什么交代,太子殿下就给我什么交代吗?” 第288章 太子背后也有人? 两人的脸相隔不过一拳来宽,近得连彼此口中呼出的热气都感受得到。 太子深吸了一口气,鼻间闻到的除了叶笙身上的幽香,还有一缕……血腥气。 太子目光一闪,身子也微微前倾,离叶笙更近了些,鼻间那缕血腥气更重了些。 叶笙受了伤? 太子看向叶笙额头上的伤口,伤口不大,不至于有这么重的血腥气。 想到之前刘太医突然出现,太子心中疑窦丛生。 大将军府的女儿,不至于这么娇气,额头上破了个口子就叫太医,还叫得这么仓促。 太子刚想再凑近一点,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女子的怒吼,“叶笙,你在做什么?” 林清瑗! 太子皱了皱眉,坐回原位。 “你竟敢勾引太子!” 林清瑗如一阵风般冲过去,抡起巴掌朝叶笙脸上扇去。 太子毫无反应,任由着林清瑗发作。 叶笙纹丝不动,仿若未看见林清瑗的巴掌,或者是已无力气避开。 太子眼中寒芒一闪,各种猜测涌上心头。 就在林清瑗的巴掌要扇到叶笙脸上时,一道黑影快如闪电般掠来,速度太快,以致都有了残影。 那人一冲过来,二话不说一脚踹在林清瑗心窝,将人 踹飞了出去,重重砸在院子里。 太子脸色终于大变,霍的起身,冲了出去。 很快,一脸狼狈和痛苦,连路都走不了了的林清瑗就被太子亲自扶了进来。 “快去叫太医,就说……就说雪天路滑,太子妃没看清路,摔了一跤。” 林清瑗大声反驳,“我不是摔,是——” 她刚开口,就被太子按回椅子里,林清瑗刚想说什么,太子冰冷的目光睨了她一眼,林清瑗便像被人掐住脖子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不敢跟太子翻脸,只能恶狠狠的瞪着叶笙,以及叶笙身边那位黑金刚一样杵着的男人。 刚刚就是这人踹她的,差点把她的心肝脾肺肾都踹了出来,痛得她差点昏过去。 “清瑗是太子妃,千金之躯,叶小姐身边的人胆敢对太子妃动手,是不是该严惩一番?照本宫看来,杖打一百,以儆效尤!” 杖打一百,不死也残。 太子还真是‘仁慈’! 叶笙眼睛瞪圆,一脸惊讶的模样,“太子殿下不是说太子妃摔了一跤吗?太子殿下是想出尔反尔吗?” 看着叶笙装无辜的嘴脸,林清瑗很想扑上去挠花那张脸,“叶笙,你这个贱——” ‘贱人’ 二字还没说出口,便见叶笙身边的黑金刚脸色一沉,这一次,不用太子施压,林清瑗便吓得自动的把话吞了回去。 太子脸色有些难看,冷冷道,“叶小姐,睁眼说瞎话也不是这样的,清瑗是怎么受伤的,你比谁都清楚!” “摔的!” 叶笙张口就道,太子脸色顿时一沉,叶笙斜睨了一眼他的脸色,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道,“既然太子殿下选择看戏,那就好好看戏,不要前半场看戏,后半场要跳进来演戏,那就坏了这场戏的味道了!” 不是装瞎子,装聋子,任由着林清瑗发作吗?那就好好担着自己的太子妃发作之后,反被人打脸的下场! 太子面色变幻不停,最终冷哼一声,摆了摆手,“来人!把太子妃送回去歇息!” “太子殿下,我……” 林清瑗一开口,就收到太子一记凌厉冰冷的眼刀子,林清瑗狠狠瞪了叶笙一眼,很有骨气的扭头就走,谁知刚迈开步伐,就痛得哎哟一声,捂着肚子往一旁倒去,好在她身旁的宫女及时扶住了她,将她搀扶出去。 “无论如何,你毫发无损,本宫的太子妃受伤了,叶小姐,你是不是该给本宫一个交代 ?” 太子声音温和,态度却咄咄逼人的说道,叶笙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忽而轻嗤一声,叫了声‘李沧’。 李沧进来,叶笙一个眼色,他便明白了,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啪’的一声放在太子面前。 太子脸色变了又变,冷冷的盯着叶笙,“叶小姐什么意思?” “太子妃受了伤,虽然是自己摔的,跟我无关,但我与太子妃相识一场,也算有缘,这是汤药费,请太子殿下笑纳!” 叶笙勾了勾嘴角,伸出一根手指,“一万两!” 太子目光一闪,冲到嘴边的拒绝又吞了回去,他一脸云淡风轻,温文尔雅的将银票放入袖子里,“叶小姐有心了。” 太子很穷,非常的穷! 他虽是太子,但皇帝疑心非常的重,并不曾放权给他,他无处弄银子,他也不敢和朝臣们走得太近,更不敢弄些私相授受,收受好处之事。 曾有一次,他收了一个官员一万两,为那人在吏部说句好话,也就一句好话的事,并不需要帮那人升官,可头天晚上的事,第二天一早,皇帝就知道了,还把银票的号码数字一字不漏一字不差的说了出来。 从那以后,他哪还敢收半文钱, 生怕招了皇帝的眼。 可太子的俸禄,以及皇帝赏赐,也就那么些,皇帝的赏赐又不能拿去变卖换钱,他身为太子,场面上的事又多,开销巨大,年年入不敷出,偏偏皇帝治国才能不怎么样,又想要民望,便时常从节俭上下功夫,他不仅削减后宫的开销,连自己的开销也削减,至于东宫,也是时不时的挨削。 皇帝为他定下林清瑗为太子妃后,林家虽然给了他一些资助,但一则,林家自诩文臣清正,虽说不上两袖清风,可也没有富得流油,更何况林家分支众多,人口也多,开销大得很,林家人又不怎么擅长赚钱,简而言之一句话,林家能给他的资助有限,二则,有皇帝盯着,林家也不敢过多资助他。 所以,太子萧栋,可以说是历朝历代以来难得的穷太子了。 这一点,叶笙也很清楚。 前世,萧栋直到被贬为戾王,依然很穷。 这让叶笙很奇怪,前世戾王那么穷还造反?哪来的军费? 可以说,要养一支军队,粮草,兵器,衣物,车马,都要钱,没有庞大的银两数额是养不住的! 戾王哪来的钱? 难道戾王背后,也有个影子?就像萧桓背后有萧御? 第289章 敲诈 想到萧御,叶笙身上顿时弥漫着一股刺骨的寒气。 太子被扑面而来的寒气冷得打了个寒蝉,诧异的看去,只见叶笙面上突然浮现出一层厚厚的冰霜,如风刀霜剑般寒光凛冽,杀意凛凛,太子竟不由得瑟缩了一下,回过神来后,太子勉力维持着面上的冷静,“叶小姐放心,本宫已派人去把别苑江拂云带进宫里,你想要的交代,无非是要江拂云一死,这样不识抬举的东西,死不足惜!” 太子暗道,叶笙这样生气,还动了杀心,定然是觉得江拂云不识抬举!敬酒不吃吃罚酒!叶笙总不可能想杀他吧?他虽对叶笙有些见不得人的小心思,可毕竟藏在心里面,又没被人发现,叶笙总不可能无端端恨他吧? “不是说他来自江南四大家族之一的江家吗?太子殿下这么做,不怕得罪江家?” 说话间,叶笙已经神色如常,仿佛刚刚的一身寒霜,只是太子的错觉。 “小小一个江家,算什么?以大将军府的权势,还怕一个江家?就算江南四大家族加起来,大将军府也没半分惧意吧?” 太子笑盈盈道,话里话外都把叶家捧得高高的。 叶笙勾了勾嘴角 ,似笑非笑,“本以为太子殿下真要给我一个交代,这样看来,太子殿下是要我自己给我自己一个交代啊?人是太子殿下送我的,伤了我,人也是太子殿下要杀的,太子殿下杀他以儆效尤,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不过是个无辜的,可怜的,柔弱的,被人拿香炉砸伤的弱女子!怎么说来说去都在说大将军府怕什么江家?难道不是东宫不怕江家吗?” 无辜?可怜?柔弱?弱女子? 太子嘴角抽搐,一脸‘叶笙你不要睁眼说瞎话’的表情。 “说来也是我叶家式微,软弱,无能,才会被人砸伤,却讨不到一个交代,太子殿下既然不想给我交代,罢了,我去找皇上!我相信皇上英明神武,乃千古明君,一定会为我沉冤昭雪,给我一个公道的!” 叶家式微,软弱,无能?叶家不要太狂好吗?文武百官全部加起来,就数叶家最狂! 他第一次见到如此颠倒黑白,混淆是非,瞎话张口既来,如此无耻之人! 太子正暗自撇嘴,冷不丁听见最后一句话,吓得差点跳起来,原以为叶笙不过是随便说说,却见她已经起身,果然要去找皇帝。 这一次,太子真 要吓得跳起来了,连忙拦住叶笙,“叶小姐,这只是小事,何必叨扰父皇?更何况,此时天还没亮,也没到早朝的时辰,父皇还未起身,难不成叶小姐要打扰父皇安睡?” 叶笙闻言,抿了抿嘴唇,神色有些不甘。 见她似乎冷静下来,太子忙趁势安抚道,“叶小姐想要的交代,本宫一定给叶小姐!” 为了屠夫一事,他送别苑送人给叶笙,最后果真没有把他牵扯出来,萧桓则被叶笙逮住,弄得一身是伤,还差点伤到子孙根。 叶笙这个女人太狠了,为了个面首连皇子都敢捅!差一点,萧桓的下场就是他的下场! 虽然不知道叶笙是不是看在别苑和江拂云的面上,没有深究,但从今晚叶笙的一系列表现来看,先是急色,大晚上的不顾大雪纷飞去找江拂云,随后被江拂云砸伤,也没有当场杀了他,而是进宫来兴师问罪,可见叶笙对江拂云定然有几分喜爱。 可这个江拂云……简直朽木不可雕!老老实实从了叶笙不行吗? 江家也不知道怎么教的,不就一个伺候人的小白脸,还搞一哭二闹三上吊那一套! 太子想到这,就想叹气,觉得自己时 运太差。 当了个太子,还是个嫡子,却生母早逝,也没有显赫的母家扶持,整日里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周围还那么多兄弟虎视眈眈的盯着他屁股底下的位置。 父皇春秋鼎盛,要等到真正踏上那个位置,还不知要等多久,偏偏父皇疑心深重,暗处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他的一举一动都在父皇的眼皮子底下,半点也不能行差踏错,可想而知有多累,连睡觉都睡不安稳。 最关键的是,穷啊! 萧栋觉得,自己可能是有史以来最穷的太子了。 他送人送别苑给叶笙,父皇定然是知道的,父皇之所以没说什么,多半是默许,可这默许有一个基础,就是不能惹出事来,给皇家丢脸! 若是叶笙闹出去…… 太子不用想,也知道父皇有多震怒。 太子摸了摸怀里还没捂热的银票,在心里叹息一声,依依不舍的把银票拿了出来,轻轻放在叶笙面前。 “太子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叶笙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道。 “叶小姐受了伤,本宫心痛不已,这是给叶小姐的汤药费。” 刚送出去的汤药费,只过了个手,又回了来。 叶笙看了李沧一眼 ,李沧无视太子恋恋不舍的眼神,一把抓起银票,还故意在手指上沾了点口水,开始数银票,一遍不够,还数了三遍。 太子脸都发绿了,咬着牙根道,“怎么?叶小姐还怕本宫给少了不成?” “太子殿下误会了,我这手下只是单纯的喜欢数银票而已。” 叶笙笑盈盈道。 “大小姐说得极是。” 李沧接过话,“属下最喜欢闻银票的味儿,都说铜臭味铜臭味,可属下觉得银票上有一股淡淡的墨香,极其雅致。” 李沧说着,还把银票放到鼻子边深深吸了一口气,一脸陶醉的模样,“银票越多,那股墨香便越浓烈,越好闻,一万两的银票着实有点少了,若是来个十万八万两就好了。” “十万八万?” 太子顿时怒了,霍的站起身,指着叶笙怒道,“叶笙你不要太过分了!” 叶笙也不言语,只是指了指额头上的口子,太子眼里几乎喷出火来,忍了又忍才忍住了抓起茶壶砸叶笙脑袋的冲动,他终于深刻理解江拂云为什么要拿香炉砸叶笙脑袋了,实在是叶笙太可恨! “一个小口子,就要十万八万两!” 太子牙齿咬得嘎吱响,“你这是敲诈!” 第290章 装什么贞洁烈妇? “敲诈吗?” 叶笙瞪大双眼,一脸无辜的模样,扭头看向李沧,“太子殿下说我敲诈?我敲诈了吗?” 李沧默了默,才幽道,“大小姐的确像是在敲诈!” “那怎么办?我可不敢敲诈太子殿下。” 叶笙可怜巴巴的说道。 见她似乎知错了,太子的怒火终于消散了一点。 “十万八万的确太多了,不如,就要个五六万两吧!” 李沧伸着指头算了许久,得出的结论差点让太子吐血,偏偏叶笙还朝他伸出手,一脸‘太子殿下你快给钱’的可恶嘴脸。 这一次,太子不仅想拿茶壶砸叶笙脑袋,还想把她的脑袋按进滚烫的茶水里! 他从不知道人的脸皮能厚到这种地步,更没见过一个女人的脸皮如此之厚,如此之无耻! 太无耻了!无耻到令人叹为观止! “怎么?太子殿下不想给我交代了?” 太子咬了咬牙,面容狰狞,再无往日的温文尔雅,恨声道,“叶笙,你不要得寸进尺!你伤了本宫的太子妃!本宫送出的江拂云伤了你!扯平!谁也不欠谁!” “太子殿下你怎么耍起赖来了?身为东宫太子,大燕储君,可谓是一言九鼎 ,居然耍赖?” 叶笙瞪着双眼,一脸‘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耻’的表情。 太子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到底是谁无耻? “太子妃是自己摔伤的,这是太子殿下你亲口说的!雪天路滑,她眼神不好,这也能怪我?我觉得太子殿下要怪的话,不如怪林家生了个眼神不好的女儿。” 看着叶笙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太子喉头一阵腥甜,这一次,他真的觉得自己吐血了。 “本宫无话可说!” 叶笙勾唇一笑,“看来太子殿下也知道自己理亏,所以无话可说了。” 太子再也忍不住了,怒道,“叶小姐简直颠倒黑白,皮厚心黑,无耻之至!” “太子殿下过誉了,说到皮厚心黑,无耻无赖,我怎么比得上太子殿下?毕竟,我可做不出欠债不还的事来。” 太子被气得脸色铁青,刚要说话,便见一个小太监急匆匆进来,“殿下,人没接到。” “什么?” 太子霍的起身,脸色大变,“怎么会没接到?是被谁接走了?” 太子凌厉冰冷的目光唰的射向叶笙,叶笙无奈的摆了摆手,“人不是我接走的,太子殿下不用看我。” “不是你, 还能是谁?” 太子冷笑不止,“叶小姐出身大家,也算是大家闺秀了,居然跟本宫玩仙人跳?一面逼着本宫要交代,一面把人掳走,让本宫给不出交代,好来敲诈本宫!简直是无耻至极!” “太子殿下说完了吗?” 叶笙面无表情的看着太子发飙,朝一旁欲言又止的小太监撇撇嘴,“若是说完了,不妨听听你宫里的跑腿小太监要说什么,他似乎有话要说。” “太子殿下,人是……是被皇上的人接走的,刚刚李公公身边的小太监来报,请殿下和叶小姐去御书房。” 小太监瑟瑟缩缩的说道。 太子脸上顿时像开了染料房似的,五颜六色,好看得很,他抿了抿嘴,一脸尴尬的看向叶笙,“叶小姐,本宫……” 太子刚开口,就被叶笙一声冷哼打断。 叶笙看也不看他,抬脚便走。 太子狠狠瞪了小太监一眼,在宫人服侍下,匆匆穿上大氅,便出了门。 一踏入御书房,叶笙便看见衣衫凌乱,脸色苍白的江拂云跪在地上,脸上的巴掌印清晰可见,看见叶笙,江拂云明显抖了一下。 叶笙狠狠瞪了他一眼,江拂云抖得更厉害了,一 副见到恶鬼的模样。 皇帝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眼中一缕光芒微微一闪。 “臣女参见皇上。” “儿臣参见父皇。” 叶笙和太子同时行礼,皇帝抬了抬手,“起来吧。” 一起身,叶笙便发现江拂云在偷瞄自己,不由得长眉一竖,脸色一沉,江拂云被吓得抖得浑身都要散架了一样。 “瑟瑟,你可认识他?” 皇帝看也不看脸色煞白的太子,轻声问道,语气还算和气。 叶笙头一抬,神色倨傲,“不认识!这样的贱皮子,我怎么会认识?” “真的不认识?” 叶笙用力抿了抿嘴唇,没有吭声。 “你呀,若是喜欢,何不温温柔柔的对人家,要这样霸道,把场面弄得这样难看。” 皇帝轻声责怪道。 “皇上,你偏心!” 叶笙大声说道,皇帝眼中寒芒一闪,“朕偏心?朕怎么偏心了?” “不过一个伺候人的东西,还跟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我不过是想玩他,又不是要他的命,他就跟我来寻死觅活这一套!还敢拿香炉砸我!” 叶笙说着,指着头上的口子,“皇上,你看,这就是他砸的!” “他是砸伤了你,可 你不照样打了他,还拿鞭子抽他,那鞭痕,鲜血淋漓,血肉模糊,朕看了都觉得疼。” “他不从我,我还不能打他了?” 叶笙不满的说道,“皇上不怪太子殿下送个这样的货色给我,害我受伤,也不怪江拂云忤逆我,反抗我,砸伤我,反倒怪起我来了!我不服!” 被点名的太子,脸色变了又变,刚想开口,就被皇帝一个冰冷的眼色堵了回去。 “身为礼物,就该有礼物的自觉!我肯玩你,是给你脸面!你还敢给脸不要脸!一个被自幼教导,服侍男人女人,讨人欢心的东西,还给我装贞洁烈妇?这就跟青楼里的女人挂贞节牌坊一样可笑!” 叶笙字字刺心,江拂云一双眼红彤彤的,死死瞪着叶笙,恨不得扑上去撕烂叶笙的嘴。 可他哪里敢,只能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在御前失礼,以至于将嘴唇都咬出血来。 见叶笙如此气愤,皇帝嘴角微不可见的上扬,连语气都缓和了些许,“那,瑟瑟你意下如何?” “既然是给我的礼物,那就是我的。” 叶笙贪婪狂热的目光射向江拂云,伸手去抓他的胳膊,“跟我去大将军府!” 第291章 你是我的,你逃不掉的! 江拂云脸色大变,不顾一切的爬向太子,死死抓住太子的袍角,大声哀求道,“殿下救我,我不要去大将军府,我不要服侍叶笙!求殿下救我一命!” 太子简直想一脚把江拂云踹死,可皇帝还坐在上面,他只得死死忍住伸脚的冲动,今天被叶笙和江拂云轮流刺激,他往日的冷静,风度通通都没了。 “本宫既然把你送给了叶笙,你就是她的。生是她的人,死是她的鬼……” “我不去!” 江拂云突然发出一声刺耳凄厉的尖叫,叫得在场的人头皮发麻,他死死瞪着太子,一副悲愤欲绝的模样,“殿下答应过我,会给我找一个容易服侍的主子,我自知命薄如柳,又长了这样一张脸,也不敢奢望别的,心想就算主子待我不好,这也是我的命,可叶笙她,她不是不好,她简直……” “你给我闭嘴!” 叶笙一声厉喝,吓得江拂云浑身抖了下,他恐惧的看着叶笙,浑身缩成一团,死死抓着太子的袍角,仿佛在抓着一根救命稻草。 “瑟瑟,朕还在呢。” 皇帝不轻不重的声音传来,叶笙脸色变了变,狠狠瞪了江拂云一眼,冷冷道,“你敢胡说八道,等进了大将军 府,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叶笙!” 皇帝一声呵斥,“在朕面前,你还这般张狂,开口闭口威胁大燕子民!你可有把朕放在眼里?” 叶笙不甘心的瞪了江拂云一眼,闭上了嘴。 皇帝看向江拂云,语气变得温和,“你与朕说说,为何不愿去大将军府?瑟瑟是朕看着长大的,大将军府是个好去处,你不妨跟她回大将军府,她定然会好好待你的。” 江拂云浑身抖成筛糠一样,见皇帝也向着叶笙说话,脸上绝望,痛苦,悲愤,不甘一一闪过,最后闪过一丝决绝,“我宁愿死,也不愿服侍叶笙!” 话音未落,他一头撞向一旁的柱子。 李成英脸色一变,一把扣住江拂云的肩膀,没成想江拂云一心求死,拼尽了全力,李成英只用了两成力,竟然只能缓和江拂云的冲击力,而没有完全截住他,还是让他撞了柱子,额头上一片血污。 好在有了李成英那一拦,江拂云虽然撞得晕晕乎乎,但命还在,伤势也不算重。 江拂云瘫软的坐在地上,也不说话,灰败空洞的目光盯着地面,一脸万念俱灰,毫无生志的模样。 “瑟瑟,你到底对人家做了什么,把 人吓成这样?” 皇帝饶有兴趣的问道,叶笙撇撇嘴,没有吭声。 皇帝面上闪过一丝了然,“罢了,你不说,朕也不逼你,不过,既然人家不愿意服侍你,你也别勉强,朕另外给你选个好的服侍你。” 这是想往叶家插钉子? 叶笙一扬下巴,一脸不悦的说道,“凭什么?” 皇帝面色微微一沉。 “我是大将军府的大小姐,我看上他,是他的荣幸,他凭什么拒绝?” “这种事讲究你情我愿,不能强求。” “我不管!” 叶笙大声说道,一指江拂云,“我就要他!” “他都这样了,你带他回去,他也会寻死,何必呢?” 皇帝温和的劝道。 “死也要给我死在大将军府!” 见叶笙如此执拗,皇帝一脸无奈,“瑟瑟,你这股固执劲,简直和你爹一模一样。” “我是我爹的女儿,自然像我爹!” “你是很像你爹。” 皇帝眼中一缕微不可见的光芒,一闪而逝。 都说虎父无犬女,叶兆这个虎父,怎么会有叶笙这样的女儿? 霸道,狂妄,蛮横,还贪色!人家不从,还霸王硬上弓,把人打成这样!无耻!无赖! 他若有这样的女儿,简直想把她掐死 。 皇帝突然想到嘉盈公主,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 他的这个女儿跟叶笙比,可好不到哪去。 皇帝突然生出和叶兆同病相怜,惺惺相惜的感觉。 “总之,人,我要定了!太子殿下也说了,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被再次拉出来的太子,脸色非常的不好看。 叶笙懒得理会太子的心情,瞪着江拂云,霸道的说道,“你给我记住了,就算死,你也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江拂云坐在冰冷的地上,神色恍惚,目光空洞,好像压根没听见叶笙的威胁。 “还给装死!” 叶笙喝骂着,又要冲上去抓江拂云,皇帝朝李成英使了个眼色,李成英忙笑盈盈的拦下叶笙,“叶小姐消消气,这人刚从阎王殿走了一遭,都吓坏了,总得让他缓一缓吧。” 李成英说着,笑眯眯的看向太子,“太子殿下,您觉得呢?” 若是可以,太子不想说话,不想搭理李成英,可他知道,不可以! 李成英说的话,就是父皇想说的话。 父皇在要他自己把这堆烂摊子收拾干净! 太子心底怨气冲天,他本来和叶笙谈得好好的,父皇却半路把人劫了来,插手此事,如今又要他来解决 ! 他知道父皇为何如此,无非是对叶家过于关注,无论大小事都要盯着。 既然不信任叶家,何必给叶家那么重的兵权?自相矛盾! 转念一想,父皇不是不信任叶家,父皇是不信任任何一个人!但父皇就算想自己捏着兵权,也不能领兵打战,大燕的几十万大军,总得有人统领,不是叶家就是旁人! 相比之下,叶家更靠得住些。 “叶笙,江拂云都这样了……” 太子话一开口,就见叶笙眉毛都竖了起来,心中一凛,忙道,“就算逼着他去服侍你,也没办法让你舒心吧?” 看着叶笙的一双长眉稍微缓和了一些,太子松了口气,继续说道,“不如本宫先把人带回东宫,让他养伤,也让人好好教导他,让他明白大将军府不是龙潭虎穴,你也不是豺狼虎豹,不必这般惧怕,等把人教好了,伤也养好了,再送到大将军府,如何?” “既然太子殿下做出保证,我便等着了。” 太子长松了一口气,只觉得身上的重担终于卸下,从未感到过如此轻松。 叶笙大步走到江拂云面前,用力捏住他的下巴,逼他抬头看着自己。 “记住了!你是我的,别想逃!你逃不掉!” 第292章 皇帝的心思 这一捏,叶笙动了怒,那力度大得将江拂云的下巴都捏变形了。 太子和皇帝同时嘴角一抽,只觉得下巴隐隐作痛。 江拂云死死咬着嘴唇,一声不吭,一双水汪汪,湿漉漉的眼睛,仇恨的瞪着叶笙。 叶笙丝毫不介意江拂云的恨意,不屑的轻哼了声,用力一甩,将本就受了伤,没什么气力的江拂云甩在地上。 江拂云双手撑着地面,扭头狠狠的瞪着叶笙,眼里的火光几乎将叶笙燃烧殆尽。 叶笙恍若未见,看也不看他一眼,冲皇帝匆匆施了一礼,便转身离开。 叶笙一走,御书房的气息一下就变了。 皇帝看了李成英一眼,李成英走向前,一把抓住江拂云的胳膊,把人从地上带起来,带出了御书房,出门前,还带上了房门。 御书房里,只剩皇帝和太子两人。 “废物!” 房门一关上,皇帝便抓着案桌上的檀木镇纸狠狠砸向太子。 太子不敢躲,额头上被镇纸砸出一个口子,鲜血如注,太子却像毫无所觉似的,‘噗通’一声跪地,“儿臣知错!父皇息怒!” “你叫朕如何息怒?” 皇帝霍的起身,指着太子厉声叱骂, “朕一向知道你平庸,无能,这些朕都忍了!可朕忍不了你总是犯蠢!你是嫡子,朕答应过你母后,让你做太子!朕也履行了承诺!可你呢?一而再,再而三,你都做了些什么蠢事?” 太子不敢辩解,只能不停的说道,“儿臣知错!” “知错知错,每一次都是知错,可下一次呢?你的弟弟中,不是没有比你才干更出众的,可朕依然让你坐着东宫太子的位置,还为你娶了林相的女儿。你知道为什么吗?” “儿臣,儿臣不知。” “不知?” 皇帝冷笑一声,“是不知,还是不敢说?唯唯诺诺,毫无储君的气度!你与朕一样,都是嫡子,朕不想嫡庶不分,嫡庶不分,是祸乱之源,因此,朕格外看重你这个嫡子,哪怕你平庸无能,软弱愚蠢,朕通通都忍了,可如今你实在太让朕失望了!” 太子低垂的眼帘中,闪过一丝浓烈的恨意。 我若不唯唯诺诺,早就招了你的疑心,被你找个借口废了! 如今,你却来嫌我毫无储君气度? 谁有储君气度,英王吗? 他是聪明,他也能干,可他服侍了秘药,是个短命鬼! “屠夫一事 ,你一连犯了三次错!你可知道?” 太子抬起脸,眼里哪有半分恨意,只有惶恐,“儿臣,儿臣不知,求父皇指点。” “第一,事情一发生,你便急不可耐的去了叶家,是生怕别人猜不到你和屠夫之间的关系吗?愚蠢至极!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第二,叶笙将屠夫囚禁在田庄上,朕已经派人去灭屠夫的口,朕也让人暗示过你,可你不放心,居然还自己派了人去,若不是朕的暗卫警醒,把你那几个死掉的刺客拖走,你早已被叶笙抓住把柄!” “第三,给叶笙送别苑,送人,朕都可以理解,可送的人,是江南江家进献上来的,你对江拂云可了解?你可有测试过江拂云?” “儿臣,儿臣……” 太子冷汗都冒出来了。 “你对江拂云不了解,以为江家把人都训教好了,看见他长了一张好看的脸,就急不可耐的把人送过去。你但凡做事稳重一点,不那么自以为是,不那么想当然,测试一下江拂云,看他是否真是服侍人的好料子,也不会闹出这么大的事,被叶笙追进宫里来兴师问罪!害得朕的脸面都被你丢了个一干二 净,一大早爬起来为你擦屁股!” “儿臣知错,父皇息怒,父皇保重龙体!都是儿臣的错,求父皇不要动怒,怒气伤身,若父皇因儿臣伤了龙体,那儿臣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太子连连磕头,带着哭腔喊道。 他一脸心痛,悲楚,心中却半点波动也没有。 若他表现出精明强干,聪慧无比,怕是父皇夜里都睡不安稳了! 正是他平庸,无能,太子之位才坐得安稳,否则…… “你觉得你九皇叔昨晚宫宴说的话,是醉话,还是借着醉意说真话?” 皇帝突然话锋一转,太子抬起脸来,脸上仍有泪痕,一脸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见他反应如此之慢,皇帝心里有些不舒服,又把话说了一遍。 “大概是醉话吧?九皇叔昨夜喝了不少酒。” 太子犹犹豫豫说道,皇帝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道,“醉话吗?你九皇叔的酒量可是千杯不倒的。” “那就是借着醉意说真话……” 皇帝脸上掩饰不住失望之色,冷哼一声,太子头皮一紧,忙道,“儿臣也不知九皇叔说的究竟是醉话还是真话,儿臣与九皇叔素日并无往来,不像三弟和九 皇叔交好……” 提起萧桓,皇帝脸色一下就阴沉得滴水,“那个孽畜!朕没有这样的儿子!” 成功将皇帝的注意力转移到萧桓身上,太子刚松了一口气,便听见皇帝冷冷道,“栋儿,若你坐了朕这个位置,你会如何对待你九皇叔。” 太子被唬了一跳,连忙大声道,“父皇明鉴,儿臣绝不敢有此心。” 无论皇帝怎么说,太子就是不停的表衷心,说自己不敢有这样大逆不道的心思。 皇帝脸色阴沉沉的,眼睛里满是失望。 早年间为了争储服用秘药,最近几年,恶果已经出现了,他的身子越来越不好,越来越力不从心,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几年,若是在死前除掉萧御还好,若是除不掉,就太子这个样子,如何挡得住虎狼一样的萧御? 历朝历代,总有立贤立长立嫡的争论,太子是嫡子又是长子,东宫之位非他莫属,他也从没想过废黜他,换别的皇子做太子,可如今,皇帝心里却开始动摇。 英王虽然做事太过狠绝,不留余地,连秘药都二话不说服用,可就只有这股狠劲,才能挡得住萧御! 若保不住江山,活得再长,又有何用? 第293章 你送多少,我杀多少! 先保住了江山,就算将来因为秘药的原因,无法生下子嗣,或者英年早逝,那也无妨,只要过继兄弟的子嗣,也能保住江山不落入萧御那一脉的手里! 太子,实在太温吞了! 就连宣王,虽然刚愎自用,但有一股勇劲,冲劲,狠劲,也比太子这样温吞的好。 他在时,才勉强压制住萧御,他一旦崩天,以太子的无能温吞,恐怕会被萧御一口吞掉。 皇帝默默的看着太子乌压压的头顶,以及头顶上束发的金冠,在心底轻轻叹息一声,“那你觉得,安乐王会娶叶笙吗?” “儿臣不……” “不会!” 太子的那个‘知’字还没说出口,门口传来一声大喝,紧接着房门被人一脚踹开,江拂云被人拎在手里拖了进来,瑟瑟发抖,衣衫狼狈,跟一只被老鹰抓在爪下的小鸡仔一样,可怜得很。 李成英跟在后面,一脸无奈的苦笑。 萧桦将江拂云重重扔在地上,从他身上跨过去,走到皇帝跟前,也不行礼,而是大声质问道,“听说父皇要把这个小白脸赏给瑟瑟?” 皇帝脸上的肌肉抽了抽,看了李成英一眼,李成英忙答道,“老奴刚带着江 公子走到半路,英王殿下便冲了出来,从老奴手里把人抢走,一路拖到御书房来,老奴实在拦不住英王殿下。” “朕知道了。” 皇帝略抬了抬手,李成英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弯着腰退了下去,轻轻把门带上。 门一关,萧桦怒火腾腾的目光便射向太子,“太子皇兄,堂堂的东宫太子做什么不好,要干拉皮条的勾当?一次拉不成功,还拉两次?” 太子被气得脸上青白交加,又羞愧又愤怒,冷冷道,“四弟,这是本宫的事,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 萧桦唰的一声拔出剑来,横在江拂云脖子上,“你信不信我杀了他?你给瑟瑟送多少小白脸,我就杀多少!” “四弟,本宫已答应叶笙,让江拂云养好伤,训教好了,把人送去大将军府,你可不要坏本宫的事!这事也是父皇应允了的!” 提到皇帝,萧桦冒着怒火的目光射向皇帝,“父皇!你明知我有多喜欢瑟瑟,你还这样做!可有把我这个儿子放在心上?” 皇帝皱了皱眉,“叶笙无法生育,你就别想着她了,朕会为你选更好的王妃。你说你想要哪家的女儿做你的王妃,朕 一定答应你。” “叶家的女儿!大将军府叶家的女儿!除了叶家的女儿,我谁都不娶!” 萧桦一字一顿的说道,皇帝眉心拧成了川字。 “既然四弟这么喜欢叶家的女儿,不如就让大将军认个义女好了。” 太子在旁边说起了风凉话,皇帝还没开口,萧桦手中的剑唰的指向太子,冷冷的盯着他,“太子皇兄,你给瑟瑟拉皮条的账我还没跟你算,你再给父皇出馊主意,就别怪我这个弟弟不给你这个兄长留情面了!” 太子眼里一丝阴狠飞快闪过,朝皇帝大声说道,“父皇,四弟也太霸道了!” “桦儿,不得无礼!还不把剑收起来?” 皇帝轻叱一声,不痛不痒的,甚至语气还有一丝宠溺。 太子眼里闪过一丝怨恨,面上却不敢有丝毫表露,只能冷嘲热讽道,“四弟,你喜欢叶笙,那又如何?九皇叔可是当众宣布要娶叶笙了!” “他说要娶,他就能娶到?” 萧桦冷笑一声,“太子皇兄莫不是觉得九皇叔无所不能?” “本宫没有这样觉得……” 太子刚开口,就被萧桦打断,“就算太子皇兄觉得九皇叔无所不能,也该睁开眼 看清楚情势吧?” “你什么意思?” 萧桦冷冷一笑,语气格外的嘲讽,“九皇叔说要娶瑟瑟,瑟瑟说要嫁他了吗?叶家说要嫁女儿了吗?” 太子一愣。 “叶家什么话都没说过,九皇叔难不成还能强娶?若是旁人也就罢了,瑟瑟他还想强娶?” 萧桦话里都是刺,刺得太子一张白皙面皮胀得通红,恼怒道,“若是叶笙愿意,叶家怎么可能不同意?叶笙爱美男子,谁不知道?” “你也说瑟瑟爱美男子,她会为了九皇叔一个美男子,放弃天底下的美男子吗?再说了,”萧桦挑了挑眉,话锋一转,“她若有意九皇叔,会半夜三更去找江拂云?还对人家霸王硬上弓?她若打算嫁九皇叔,会这样不守规矩,不守妇道?退一万步讲,就算她控制不住色心,弄出夜半私会男子的事来,可她会在被江拂云拒绝之后,不静悄悄的处理,还大刺刺的进宫来找你兴师问罪?她这是生怕九皇叔不知道吗?” 说到这,萧桦冷冷一笑,“太子皇兄,我知道你惧怕九皇叔,可没想到你会惧怕至此,事情一涉及到九皇叔,你的脑子就怕得僵住了,连思考都 不会了。” “本宫没有!” 太子大声反驳,可并没有什么用处,萧桦根本不在乎他有没有,他只是故意刺激太子。 而皇帝,本就对太子失望,此时此刻,那张已经有了浅浅细纹的脸上,更是掩饰不住失望之色。 他之所以没有问罪叶笙,萧御众目睽睽之下要娶她一事,是因为一得知叶笙昨晚做的事,就知道答案了。 英王说得对,叶笙若有心,怎么可能夜会男子,又怎么可能被人拒绝之后,大张旗鼓的进宫来兴师问罪?她只会暗中将此事压下来,再抹平了,不叫萧御知道。 萧御叫嚣着要娶叶笙,不过是和前几次一样,一厢情愿! 若他没猜错的话,萧御是想借此将叶家架上火堆,逼得叶家不得不同意。 他虽然多疑,但不是傻,不会问罪叶笙,将叶家推向萧御。 英王都能想到的事,太子居然想不到。 是他太唯唯诺诺,不敢去想,还是他打心底惧怕萧御? 无论哪种情况,都是皇帝不想看见的。 或者他和萧桓一样,也和萧御交好?不过萧桓那个孽畜是明着来,他是暗着来? 皇帝眼中寒光乍现,叫人不寒而栗。 “李成英!” 第294章 她就是她,别人不是她 李成英推开门,快步进来。 皇帝一指江拂云,“带去东宫吧,再叫太医给他看看伤。” “是,皇上。” 李成英刚要去拉江拂云,一柄长剑横了出来,寒光飒飒。 “桦儿,你做什么?” 皇帝怒道,萧桦虽然能干,可这性子也太…… “父皇,我要他死!今天谁也别想带走他!” 萧桦眼里杀气腾腾。 “四弟,这是叶笙点名要的,你不是喜欢叶笙吗?就该成人之美呀!” 太子火上浇油的说道,皇帝脸色微微一变,暗道不好。 果不其然,萧桦脸上闪过一丝狠绝,手腕一翻,长剑快如闪电般朝江拂云刺去。 李成英一脚踢在江拂云身上,把人踢开了去,但萧桦那一剑还是刺中了江拂云的胳膊,鲜血顿时喷了出来。 萧桦见一剑不中,又一剑朝江拂云的心窝刺去,看那架势,非要江拂云的命不可。 “桦儿!” 皇帝彻底动怒,萧桦被他叫住,动作慢了半拍,李成英趁此机会,扣住江拂云的胳膊,一带,把人带到身边,匆匆说了句‘老奴告退’,便带着江拂云快步出了御书房。 萧桦看着李成英飞也似的背影,咒骂了一声‘狗奴才 ’。 “在朕的面前喊打喊杀,你这个逆子,是要造反吗?” “父皇!” 萧桦喊了一声,眼眶微红,狠狠的把剑扔在地上,“父皇要为了一个小白脸,一个外人,怪罪儿臣吗?” 皇帝嘴唇微微颤动,叹息一声,“他是叶笙要的,他若死了,叶笙闹起来,又是一堆麻烦。之前朕想把你二姐姐嫁给叶三,就让叶家很不满,叶家想要你四姐姐,朕没给,给了你五姐,叶笙如今心里憋着火气呢。再者,叶兆快回京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懂吗?” “父皇的为难,儿臣都懂,可儿臣的痛苦,父皇又懂吗?” 见萧桦如此固执,皇帝只觉得心肝脾肺肾无一处不疼,“桦儿,朕和你明说了吧,叶笙不能生育,又养面首,单单这两点,朕就不可能让你娶她!你死了这条心吧!” “儿臣不在意她能不能生育,不在意她有过别的男人,儿臣就想要她!” “可朕在意!” 皇帝霍的起身,厉声道,“皇家的脸面不能丢!皇家丢不起这个脸!朕丢不起这个脸!” 萧桦眼睛通红,死死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你为何非要要她?天底下那么多女子, 你想要谁不可以?为什么偏偏是她?” 皇帝越说越激动,气急之下,连声咳嗽。 萧桦脸色一变,也顾不上正和皇帝吵架呢,飞快冲上前,扶住皇帝,轻轻抚着他的后背给他顺气。 太子慢了一步,也向前扶住皇帝,皇帝目光深深的盯了他一眼,太子心头直跳。 “桦儿,你换别人吧,换个更好的,可好?” 皇帝紧紧抓着萧桦的手,低声说道。 萧桦用力抿了抿唇,沉默良久之后,才幽幽开口,声音落寞得很,让人听着心里发酸,“可是父皇,别人都不是她啊,她就是她,别人再好也不是她。就像父皇,别人都不是你,都不是我的父皇,只有你才是我的父皇啊。这怎么能换呢?不能换的……” 皇帝神色一怔,看着萧桦的目光变得无比柔和。 太子脸色顿时一变,忙道,“四弟,叶笙岂可跟父皇相提并论?你拿叶笙跟父皇比,是对父皇的大不敬!” “在我心里,瑟瑟和父皇同样重要,同样的不可或缺。” 皇帝眼中光芒一闪,“若父皇非要你选一个呢?你就不能听父皇的话,放弃叶笙?” “非要选一个?非要选一个……” 萧桦 喃喃道,脸上满是迷茫,如一个迷路的幼童一般,渐渐的,他脸上的迷茫变成了痛苦,挣扎,纠结,“我选不出来,我真的选不出来,你不要逼我……” “桦儿!” 皇帝心痛的叫着萧桦的名字。 当年他偶然在御花园看见萧桦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假山下,他也像现在这样,小小的稚嫩的脸上写满了迷茫。 问他为什么不回去,他却不肯说话,只是固执的坐在那里,那天天还飘着雪,天寒地冻的,他的小脸被冻得通红,却固执的不肯回去,也不肯说话。 后来才知道,他忍不住吃了弟弟的一块糕点,两兄弟闹起来,弟弟打他,他忍不住推了弟弟,被嬷嬷看见了,他怕得跑了出来,不敢回去。 那时候,他才知道,他在皇贵妃宫里看见的母慈子孝,都是演给他看的。 暗地里,皇贵妃极其厌恶这个孩子,身为皇子,居然连皇贵妃身边稍微得脸一点的宫女都能打骂他,还威胁他不许他说出去,不然下次打骂得更恨,还有那等千刀万剐的狗奴才,居然对一个皇子上下其手。 五马分尸,挫骨扬灰都不解恨! 那时候,他才刚登基,皇位不稳, 还仰仗着安阳侯等一众老勋爵,因此忍了下来,没有发作皇贵妃,只发落了那些宫人。 再后来,这孩子似乎知道自己这个父亲待他好,到哪都跟着他,跟一条跟屁虫一样。 他也不说话,也不吵闹,就是跟着,他批阅奏折,他就在一旁安安静静的看书写字,乖巧懂事得让人心痛。 他上朝的时候,他就在外面等着,无论数九寒冬,还是七月酷暑。 身为皇帝,他有这么多儿女,唯有萧桦,算是他亲自带大的,也唯有萧桦,是真心拿他当一个普通父亲般依恋,孺慕,敬重。 若是别的儿子,定然口口声声说他这个父皇最重要,为了父皇,任何人,包括妻子儿女都可放弃! 只有萧桦,老老实实的说,一样重要,都是不可或缺的。 这个孩子,傻得很。 “罢了,朕不逼你了,选不出来就选不出来吧。” 皇帝幽幽叹息一声,对着太子说道,“让江拂云在东宫好好养伤,静观其变,若叶笙不来要人,你也别提。说不定她就是新鲜劲犯了,过几日就忘了。” “若她非要呢?” 见他都后退一步了,萧桦还穷追不舍,皇帝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 第295章 大燕要变天了 “父皇,若她非要呢?” 萧桦焦急的追问道,皇帝在心底无奈的叹息一声,耐心答道,“叶兆就快回来了,朕会让他劝劝自己的女儿,身为女子,整天这样胡闹,成何体统?” “多谢父皇!” 萧桦顿时喜笑颜开,冲上去紧紧抱住皇帝,还把脑袋往他怀里拱,如小时候那般。 “你呀!为了一个女子,连父皇都……” “父皇!不许再说了!” 萧桦抬起头来,佯装怒道,脸上满是不自在。 皇帝顿时心情大好,哈哈大笑。 见到皇帝对萧桦比往日更加亲近的态度,太子心里升起强烈的危机感,面上却露出和气温雅的笑容,“四弟也不小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一样?” “就算我七老八十,胡子都白了,也是父皇的孩子呀,那时候我也要像现在这样,往父皇怀里钻。” 皇帝哈哈一笑,“你都七拉八十了,那朕得多老啊?” “父皇长命百岁!” “都百岁了,骨头都脆了,被你这么钻,还不把骨头都撞散架了?你可饶了父皇吧!” 看着皇帝和萧桦,亲亲热热的说话,自己好像成了个外人,太子眼里寒光浮沉,面上却一直带着温和 的笑容。 一出了御书房,太子面上的笑容便再也维持不住了。 “四弟真是好手段,三言两语便哄得父皇改变主意。” 对于太子的冷嘲热讽,萧桦仿若未闻,嘴里喃喃的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父皇老了。” 太子脸色一变,低声呵斥道,“你胡说什么?父皇春秋鼎盛!” “我刚刚抱住父皇的时候,他……” 萧桦声音有些低落,欲言又止,最终没有说下去,匆匆朝太子施了一礼,抬脚离开,离开前,他回头望了一眼御书房的房门,脸上的神情说不出的难过。 当暗卫把两位皇子在院子里说的话,一字不漏的禀报给皇帝的时候,皇帝正在李成英的服侍下穿戴,准备上朝。 听着暗卫说出出自萧桦之口的那些话时,皇帝默然良久,才略一抬手。 “朕知道了,退下吧。” 暗卫悄无声息的退下。 “李成英,你觉得太子如何?” 李成英吓了一跳,定了定心神,见皇帝不是在试探他,而是真的在问他,想了想,斟酌着答道,“太子殿下温文尔雅,宽厚仁慈,皇上册立的太子,自然是一等一的好。” “温文尔雅,宽厚仁慈,他的 好处就这些了?没别的了?” 李成英眼里光芒微微一闪,小心翼翼的说道,“太子殿下待人极和气。” 皇帝轻嗤一声,听不出情绪。 李成英低着头,继续服侍着皇帝穿戴。 “皇上,好了,也到了上朝的时辰了,文武百官都在等着呢,奴才扶着您。” 皇帝脸色一沉,冷冷道,“连你也觉得朕老了,要人搀扶吗?” 李成英吓了一跳,想起英王说的皇上老了的话,心中一动,忙道,“皇上还不到五十,正是春秋鼎盛的好时候……” “连你也跟着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了!你整日服侍朕,朕的身子怎样,你不是很清楚吗?” 皇帝冷冷的打断李成英的话。 李成英这才明白皇帝的真正心思,忙道,“皇上别说泄气话,马院使会有法子的,英王殿下都说了,皇上要长命百岁的。” “长命百岁哪里够?皇帝不都是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吗?” 皇帝居然说起了玩笑话,李成英哪里敢笑,僵硬的扯了扯嘴角。 “罢了,朕不吓唬你了,你觉得英王娶叶笙为妃,如何?” 李成英冷汗都要冒出来了,才说不要吓唬他,又来这么一出。 “王妃 ?” “自然是王妃。” 李成英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道,“可叶小姐不是不能生吗?” “是啊,不能生!” 皇帝叹息一声,“不能生,又乱来,哪里配做桦儿的正妃?朕本来想把叶笙嫁给太子为侧妃的,让叶家尽力辅佐太子抗衡萧御,可一来,叶家哪里舍得叶笙做妾,别结亲不成反成仇,二来,太子能力平常,朕对他实在没什么信心,不如……” 关键时刻,皇帝没有说下去。 这一次,李成英别说探问,连大气都不敢出了,皇帝这几句话里透出的意思,太过惊人,若传了出去,定然会让朝堂动荡不安! 难不成皇帝真起了改立太子的心思? 太子殿下什么都好,就是表现得太过平庸。 若是从前,他这样藏拙,能让皇上放心。 可最近这些日子,皇帝身子愈发的不好,因此愈发的担心在他驾崩之前,除不掉安乐王,就需要继任的储君,能力出众,无所畏惧,能抗衡住安乐王。 英王有一股狠劲,执拗劲,果敢而锐利,又不失聪敏睿智,很合皇上心意。 英王怕是也看清了最近的形势,也起了争储之心,才有此表现,从前的英 王,虽然聪颖,但多数时候都在为诚王铺路,并没有这样大张旗鼓,肆无忌惮的表现自己。 这样的话,李成英只能烂在肚子里,哪敢说出来。 更何况,皇上真看不出英王的心思吗? 未必。 说不定,英王这样奋力争取,勇敢直前,无所畏惧的姿态,恰恰合了皇上的心思。 “罢了,年轻人的事,朕就不插手干涉了,随桦儿去吧。” 李成英心中一动,不插手,不干涉,对于英王来说,已经是变相的鼓励英王求娶叶笙。 不然,以皇上从前的意思,一定是极力反对的。 皇上之所以说不插手不干涉,相当于放手不管,恐怕也是想看看英王的本事。 若英王不靠皇帝,只靠自己就能娶到叶笙为王妃,他的本事不可小觑,皇上改立太子的心思,恐怕会更强烈。 恭恭敬敬送皇帝坐上龙椅,看着下面一排排站得整整齐齐的大臣,李成英一甩拂尘,高声道,“上朝!”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震耳欲聋的呼声,响彻金銮殿。 看着那一个个乌黑的头顶,李成英面色如常,心绪却控制不住的激荡。 这些人可知道,大燕,怕是要变天了! 第296章 本王若不愿意呢? 皇宫宫门前的广场上,停着不少官轿,马车,都是来上朝的官员们乘坐的。 出宫的方向,一辆马车停在道路中间,马车前方站在一道身影,身姿修长挺拔,拦住了马车的去路。 一人,一马车,看样子已经对峙了不少时间,那人肩头上,发髻上,已铺了一层厚厚的雪花。 官员们已经上朝去了,那些抬轿的轿夫,赶车的车夫,纷纷看向这僵持着的一人一马车。 从他们来时,这双方就已经站在这里对峙着,大人们都上朝去了,他们还在对峙着。 “王爷还要站在这里多久?” 叶笙轻声开口,声音仿佛在冰雪里浸过,冷得刺骨。 萧御一双眼直勾勾盯着马车,车帘子垂着,他根本看不见马车里的人,只能听见她的声音。 “瑟瑟连我的面都不肯见,是打算与我恩断义绝吗?” “王爷说笑了。” 北风凛冽,叶笙的声音飘散在北方里,缥缈得仿佛不曾出现过,让萧御心头止不住的恍惚,“不曾有过恩义,又何来恩断义绝?” “不曾有过恩义?” 萧御大笑出声,声音嘲讽至极,“那一夜你是怎么说的?你说你只喜欢我,无关男女 ,你就喜欢我!这才短短几天,你就变卦了?” “一时心血来潮而已,王爷不必当真,饮食男女,逢场作戏总免不了的。” 叶笙的声音冷淡至极,隐隐的还透着不耐烦,萧御的心一下被刺痛,狠狠盯着那安安静静垂着的车帘子,冷冷道,“心血来潮?逢场作戏?叶笙,你把本王当成什么了?青楼楚馆里的小倌?任你肆意玩弄?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叶笙的手指攥紧又松开,再次攥紧又松开,往复了好几次之后,才勉强平复起伏不定的心绪,冷冷道,“王爷,好聚好散不行吗?何必咄咄逼人?” “好聚好散?” 萧御眼里火光冲天,几乎要将叶笙连同马车一同烧成灰烬,“本王也想好聚好散,是你不想让本王好聚好散!好!你说要好聚好散是吧?你做到了吗?你可有知会本王一声,说你与本王情缘已尽,好聚好散!你没有!你一面玩弄着本王,一面夜会江拂云!这就是你所谓的好聚好散?” 收到消息的那一刹那,他几乎想冲进宫杀了江拂云,再把叶笙抓到安乐王府囚禁起来,让她乖乖做他的女人,不要到处招三惹四,招蜂引 蝶! 他对她一心一意,为什么她总是见异思迁?朝三暮四? 先有了唐斯,又来一个江拂云! 好,就算唐斯是她的属下,没有什么实质性关系,可也是她的面首!她若对唐斯半分好感也没有,岂会选他做面首掩人耳目?怎么不选别人? 还有江拂云! 明明是在等他,却扭头就去跟别的男人私会! 居然还对江拂云霸王硬上弓,被人家拿香炉砸了脑袋,闹到御前,闹成了天大的笑话! 他昨晚才众目睽睽之下宣布要娶她,这才过了一夜,她就狠狠的打了他一耳光,刚刚文武百官上朝的时候,那些官员看着他和叶家的马车对峙,个个面上一脸恭敬,眼里都闪着等着看好戏的光。 马车里一片静默。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瘦长白皙的手撩起车帘子,正是常跟着叶笙的李沧。 看见李沧,萧御面色唰的沉了下去。 叶笙身边的人,唐斯,李沧,罗钊,甚至那个周清,都能随时靠近叶笙,可他呢? 叶笙口口声声说喜欢他,可他想见她时,却时常被她拒之门外。 这就是她的喜欢? 叶笙坐在马车里,额头上的伤口已经处理过了,看见她 额上的伤,萧御心中五味杂陈,气愤,不悦,恼怒,幸灾乐祸,兼而有之,更多的是心疼。 “你的伤怎么样了……” “你说得对,是我的错。” 萧御一开口,叶笙就淡淡的打断了他,见叶笙认错,萧御心中先是一喜,随即心头猛跳,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 瑟瑟怎么会认错?叶家人的信条是,叶家的人是没有错的,错的都是别人!就算是自己的错,也要推到别人身上去! 整个京城谁不知道,叶家最是霸道,最是无耻! “瑟瑟,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萧御很想唾弃自己,明明想好要质问她,狠狠的骂她惩罚她,让她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胡作非为了,可一看见叶笙,一肚子的火气一下就烟消云散,只想着冲过去紧紧的把她抱在怀里,让她在他的怀里软成了水。 “我没有知会王爷一声,就与别的男子私会,是我的不是。” 叶笙语气淡淡的,半点情绪起伏也无,萧御心中那股不安的感觉愈发的强烈,忍不住冲口而出,“瑟瑟,我不想听,你不必再说,那件事已经过去了,我们都不提了,可好?” 是,他妥 协了! 好像自从认识叶笙,他就变得不像自己,每一次与叶笙交锋,都是他妥协,都是他退让! 一退再退,何时才是个头? 可不退呢? 他若不退,叶笙只会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 这个女人,最是无情,最是绝情! 叶笙似是没有听见萧御的话,又许是听见了却不在意,她面无表情的看了萧御一眼,冷冷淡淡的开口,毫无那一夜在萧御怀里的柔情蜜意,妩媚风情,“那我现在就知会王爷,我与王爷情缘已尽,好聚好散!从此,王爷有王爷的如花美眷,我有我的良辰美景!一别两宽,各自欢喜!” “一别两宽,各自欢喜?” 萧御的声音像从牙缝里逼出来的,冷得刺骨,他死死盯着叶笙,想从她的脸上看出点端倪来,可让他失望的是,从头到尾,叶笙都很冷漠,神色没有半点变化,看他的目光冷漠得比看陌生人还不如。 不可以!他不甘心! 他不可以失去瑟瑟!什么一别两宽,各自欢喜?他做不到! 都失去她了,只怕心都要碎了,还欢喜什么? 萧御冷冷的盯着叶笙的眼睛,目光狠厉如一头孤狼,“本王若不愿意呢?” 第297章 叶笙变了! 叶笙抬了抬眼帘,“王爷愿不愿意,与我何干?情缘之事,讲求你情我愿,我对王爷的情意既然已经消散了,那王爷再不愿又能如何?不过是单相思而已!” “情意消散?这才几天?” 萧御声音猛地拔高,盛怒之下,浑厚内劲随着声音扩散开来,震得众人耳膜嗡嗡作响,“叶笙,这才几天!” 萧御的内劲太过霸道,有身子稍弱的轿夫车夫,直接被震得耳孔出血,更有甚者,一头晕死过去,叶笙皱了皱眉,随意一拂手,那股内劲便被无声无息的挡了回去,众人顿时觉得舒服了不少,震惊又感激的目光纷纷看向叶笙。 同样震惊的还有萧御,他皱眉盯着叶笙,“瑟瑟,你居然能把本王的内劲挡回来?你不是……” 你不是上次伤了腿上的筋脉,于功力上难有进益吗? 这样的话,萧御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口,但他相信,不用他说,叶笙也明白他的意思。 叶笙进宫之前,曾一击震碎马车,还把他击退半步,当时他就惊诧不已,怀疑叶笙有没有被她自己的内劲反噬,可看她神色如常,身姿挺拔的模样,又不像有事。 但这股怀疑,直到叶笙进宫,又出宫,也没从萧御心中消失。 如今再看叶笙轻飘飘的把自己的内劲挡了回来,萧御心中的怀疑更重了。 虽然,他只用了两成的内劲,叶笙也能挡住,但不会挡得这么容易。 难道…… 萧御脸色一变,“瑟瑟,你是不是服用了秘药?” 叶笙面色微微一变,只一瞬,又恢复如常,但还是被萧御捕捉到了,他的脸色骤然大变,不顾一切的冲向马车,瑟瑟,你难道不知道秘药以寿元为代价吗?你上次就服用过秘药,养了好些日子才养回来,为什么要做这种饮鸩止渴之事?” 谁知,他才刚靠近叶笙的马车,就被一股强悍霸道,刚中带柔的劲力扫飞出去。 萧御在空中稳住身形,稳稳当当的落回地面上,目不转睛的盯着马车里的叶笙,忽而勾唇一笑,笑容嘲讽不屑,朝叶笙的马车走来。 “你拒绝我?” 这句话就四个字,一字一步,萧御每前进一步,一股强大至极的劲力便如海浪般卷向马车。 每走一步,海浪增强一分,马车就如惊涛骇浪里的一叶小舟,眼看着就要被巨浪击碎,沉入深 海。 叶笙沉默不语,垂在双侧的两只手控制不住的微微发抖。 李沧担忧的看向她,叶笙给了他一个自己没事的眼神。 即便如此,李沧眼里的担忧丝毫不减。 刚刚的一挡一扫,已经快耗尽叶笙的精气神,她在硬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去,也不让自己露出半点颓势。 狭路相逢勇者胜! 尽管她心里很清楚,面对萧御,她毫无胜算。 但她就是不想在萧御面前露出一丝软弱,一丝无力。 “你拒绝我!” 这一次,萧御用了肯定的语气。 又是四个字,又是四步。 飓风卷起惊天大浪,当头朝马车打来,马车的车壁发出沉闷的声响,车壁已经出现了裂痕。 在马车频临支离破碎的瞬间,叶笙重重朝马车打了一掌,狂风携卷着雪粒子四散开来,与萧御带来的巨浪相撞。 轰然一声,雪花四溅,无形的气浪掀翻了地上厚厚的积雪,广场的大理石地面,素来以坚硬着称,居然出现了一条深深的裂痕。 不远处看热闹的车夫轿夫全都被这两股强悍至极,霸道至极的劲力打飞出去,倒在地上吐血不止。 李沧也受到了波及,唇边溢 出一缕血丝,他顾不上抹掉那缕血丝,便要去扶叶笙,却见叶笙微不可见的朝他使了个眼色,李沧只得死死忍着扶她的冲动,泛红的目光紧紧锁着她。 大小姐,已经是强弩之末! 她不要他扶她,是担心他一扶,她便撑不住倒下去。 李沧很清楚这个事实,但他更清楚大小姐为何如此强硬。 叶家的人,哪怕死,也要站着死! 萧御半点也不受影响,叶笙的劲力只能勉强挡住他的劲力,根本伤不到他。 他盯着叶笙,看着她煞白如纸的脸,眼里闪过一丝心痛,只一瞬,心痛便化为冷酷,嘴角缓缓上扬,勾出一抹冰冷至极的笑容,“看来,你这位将军府的大小姐真的厌弃本王了!” 他微微一扬下巴,神色狂傲,姿态高高在上,看叶笙的目光仿佛在看被他捏在手心里的猎物,“可本王是你想厌弃,就能厌弃的吗?你既然招惹了本王,就别想脱身!这辈子,下辈子,今生今世,永生永世,你都要和本王绑在一起!本王不放开,你就别想离开!” 说到这,萧御勾了勾嘴角,笑意森寒,“要厌弃,也是本王厌弃你!” 叶笙 面无表情的听着萧御说完,轻轻开口,冷漠至极,也无情至极,“那请你厌弃我吧。因为,终有一日——” 终有一日,我会亲手杀了你!祭奠前世叶家的一百多条冤魂!祭奠我九泉之下的孩儿! 萧御脸色唰的沉了下去,阴沉得滴水,他死死盯着叶笙,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逼出来,森冷狠厉,“为什么?” “为什么?” 叶笙忽而笑了,笑声讥诮,“你问我为什么?” “是!为什么?” “总有一日,我会告诉你为什么,不过,不是现在。” 萧御目不转睛的盯着叶笙,勾唇一笑,笑容邪气冷酷,透着一丝残忍和嗜血,“是为了江拂云吗?若是为了他,本王会把他的脑袋切下来当酒器!瑟瑟,本王拿他的脑袋,给你倒酒喝,你可喜欢?” “王爷真觉得是为了他?” 叶笙身子前倾,嘴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一双眼直勾勾的看着萧御,幽黑的眼睛里,不再如从前那样清亮透彻,熠熠生辉,而是泛着零星半点的幽光,好像黑夜里狼的眼睛,又像是夜色里的莹莹鬼火,看在萧御眼里,心中滋味复杂难言。 叶笙变了! 第298章 你恨我?! “看来,王爷心里也很清楚,不是因为他,又何必迁怒无辜的人呢?” 叶笙坐直身子,微微昂着下巴,神色嘲讽。 “那是因为昨夜宫宴上发生的事?” 叶笙勾唇一笑,笑声冒着丝丝寒意,看他的目光除了冰冷,似乎还有别的。 “萧御,我说过,总有一日我会告诉你为什么,不过,不是现在,等到那一日,等到那一日……” 她冷冷的重复着最后一句话,眼中一抹浓烈冰冷的杀气一闪而过。 萧御瞳孔骤然一缩,“你恨我?” 叶笙勾了勾嘴角,没有言语。 “你恨我!” 这一次,萧御用了肯定的语气。 叶笙依然没有否认,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你恨我,恨到想杀了我!” 萧御的心一点点往下坠,直坠入黑暗深沉的冰窟之中。 叶笙依然沉默,不发一言。 空气仿佛凝固了。 “为什么?” 萧御向前一步,一股冰冷强悍的劲力袭向马车,马车再次发出破裂的声响。 “为什么?” 萧御又向前一步,马车已经摇摇欲坠。 “为什么?” 一句比一句冷酷,一句比一句杀气腾腾,怒火冲天。 可无论萧御问了多少 遍,叶笙依然沉默,冷冷的看着他,眼神里毫不掩饰她的厌恶和憎恨。 最后一句落下,萧御的靴子也轻轻落下,一股霸狂之力猛地冲向四面八方。 ‘轰’的一声,马车的车壁碎成无数片,飞向各处。 李沧下意识的扑上叶笙,为她挡住萧御的劲力,却被那股霸狂的劲力扫飞,重重砸落在雪地上,一张口一口黑血喷出,染红了一片积雪。 其余铁卫纷纷飞扑过去,但全都被击飞出去。 叶笙也如断线的风筝般倒飞了出去,砸落在雪地里,她本就是强弩之末,受了这一击,眼前一黑,差点昏死过去。 叶笙狠狠用指甲掐入掌心,火辣辣的疼痛逼着她保持清醒,她缓慢而坚定的站起身,明明摇摇欲坠,却依然笔直如松柏,就连涌到嘴边的腥甜,也被她硬生生的吞了回去。 “血好喝吗?” 萧御站在叶笙面前,盯着她苍白如金纸的脸,勾唇一笑,邪气丛生,“自己的血好喝吗?” 又一股腥甜涌了上来,叶笙拼命压了回去,冷冷一笑,“比不上王爷的血香甜可口!” “想喝本王的血呀,”萧御唇边的笑容扩大,冷酷至极,也嘲讽至极 ,“你喝得到吗?想杀本王,你杀得了吗?” 他伸出手,轻轻抚上叶笙的脸颊,指尖触及到的冰冷,让他差点打了个寒蝉,萧御压下心中的痛楚和煎熬,轻柔的抚摸着叶笙的脸。 他的手很暖,暖得发烫,却暖不了叶笙的肌肤。 “铁石心肠,说的就是你这样的女人吧?本王待你不好吗?为何你三番五次的将本王的心意弃若敝履?反反复复,阴晴不定!你这样耍弄本王,着实可恨!” 叶笙始终沉默,低垂的眼帘,让萧御看不清她眼睛里的情绪,也看不清楚她的真实心意。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恨我,恨到想要我的命!” 叶笙依然沉默。 “为什么?” 无论萧御问了多少遍,叶笙始终沉默。 萧御抚着她面颊的手,骤然收紧,逼着她抬头面对自己,也逼着她的那双眼睛呈现在自己眼前,“瑟瑟,为什么?” 可当叶笙的眼睛在萧御面前展露无遗时,萧御竟然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蝉。 这双眼睛太冷了! 昔日里的两汪春水,全冻成了冰雪。 那双眼睛里,一望无际的冰天雪地,层层叠叠,不见阳光,不见火光,半点暖意也寻 不到。 她恨他!她真的恨他!恨到了骨子里! 这个认知让萧御几欲发狂。 “为什么?” 萧御疯了般捧着叶笙的脸,“瑟瑟,你告诉我为什么,告诉我答案!” 我求你了! 他突然想起今日凌晨,叶笙进宫之前,他在叶笙的马车里,叶笙也像现在这样,追根究底的问他要一个答案。 与他不同的是,叶笙的问题是:对于萧桓,王爷的打算是什么? 难道,叶笙这样恨他,跟萧桓有关? 她恨萧桓,所以恨他接受萧桓的示好? “是因为萧桓吗?你若不喜欢,我不理会他便是。瑟瑟,不要恨我……” 叶笙只是沉默的看着他,那双眼睛依然是冰天雪地。 “不是萧桓,那是什么?是因为我把叶家架在火上烤吗?是因为我的私心吗?” 叶笙还是沉默不语,仿佛听不见萧御的声音。 萧御的心里,前所未有过的绝望,焦灼,惊惶不安,这些情绪交织在一处,几乎把他逼疯。 “为什么?瑟瑟,到底是为什么?” 这一次,叶笙终于开口,却还是那句话,“总有一日,我会告诉你为什么。” 萧御眼里光芒浮沉,不知过了多少,所 有的光芒沉寂下来,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叶笙,“那一日,就是我的死期,对吗?你会在我临死前告诉我答案,对吗?” 萧御勾唇一笑,笑容冷酷,“那本王真要谢谢你的好心,让本王不至于死不瞑目。” 叶笙再次陷入了沉默。 无论萧御说什么,这一次叶笙都不再开口。 “瑟瑟,”萧御缓缓低下头,与叶笙的额头轻轻相碰,温柔缱绻,“你从前说喜欢我,想要与我在一起,是真心的,还是骗我的?” 叶笙的身子猛地一颤,浑身也绷得紧紧的,不知过了多久,才冷冷淡淡的开口,“都说了是逢场作戏而已,王爷何必当真?” “逢场作戏?那便是假的了?” 萧御的额头轻轻磨蹭着叶笙,依恋而缠绵,可是,他这般滚烫如火,却怎么也热不了她,他蹭着的始终是一块冰块,这样的感觉太无力,也太让人绝望,“可你不是恨本王,恨到要杀了本王吗?为何还愿意与本王逢场作戏?” 叶笙沉默良久,才冷冷道,“当初的逢场作戏,只是为了接近王爷,寻找机会杀了王爷。” 萧御抓着叶笙肩膀的手,骤然一紧,紧得几乎捏碎叶笙的肩膀。 第299章 把瑟瑟还给我 看着叶笙明明疼得发抖,面上却不曾露出半分异样,萧御心里闪过一丝异样的感觉,勾了勾嘴角,“是吗?本王不信!” “信不信是王爷的事,与我无关。” 萧御眼中寒芒一闪,低头在叶笙冰凉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随后,把人揽入怀中。 叶笙一动不动,任由着他亲吻,任由着他搂抱,神色甚至没有半点变化,只是攥紧的手心,绷紧的身子,昭示着她内心并不如表面上这般平静。 “瑟瑟。”萧御的声音,落在叶笙耳边,他口中的热气也吹入她的耳朵里,带起一丝丝异样的感觉,酥麻滚烫。 若是从前,叶笙定然觉得痒,忍不住和萧御嬉闹起来,可今时今日,她只觉得厌倦,憎恶!身子崩紧得如一张拉开到极致的弓,稍有不慎,便压制不住射出利箭的冲动。 萧御像是对叶笙的抗拒毫无察觉,紧紧的抱着浑身僵硬冰冷的叶笙。 她身上的寒气,比这漫天冰雪还要冷,萧御却似感觉不到,抱得越来越紧,越来越紧,紧到似乎要把叶笙嵌入到他的身体里。 他滚烫如火,却怎么也融化不了怀里的坚冰。 “既然是逢场作戏,那便继续 吧。这游戏这么好玩,半途而废太过可惜,瑟瑟觉得呢?” 叶笙浑身一僵,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感觉到萧御的怀抱越来越紧,紧到几乎让人窒息,叶笙心头涌起强烈的不安,拼力挣扎,却撼动不了萧御半分,反而被萧御死死的禁锢在怀里。 “既然你想接近本王,寻找机会杀了本王,那就继续吧!” 萧御的声音低沉暗哑,带着一丝若有若无,若隐若现的魅惑,勾人之至,“不用你刻意接近本王,本王把你带回王府,你就能时时刻刻与本王在一处,想杀本王,也就容易多了。你说是吗?” 叶笙顿时明白了萧御的打算,他真的想把她掳回安乐王府! “王爷忘了吗?我可是叶笙!我出自叶家……” “那又如何?” 萧御不屑的一笑,“安乐王府,千军万马都攻不破!连萧徽的人都进不了安乐王府,你觉得大将军府有这样的本事?” 叶笙愣住了。 萧御轻轻吻着叶笙的头发,耳朵,温柔缠绵,缱绻依恋。 叶笙拼命躲闪着,却被萧御死死桎梏着,动弹不得,只能任由着他滚烫的唇滑过她的头发,耳朵,脖颈,脸颊。 “我会恨你 ……” “无所谓!反正你已经在恨了!再恨上一点,又能如何?” “我会杀了你!” 萧御轻嗤一声,“你杀不了!” 看着叶笙杀气腾腾的眼睛,萧御勾了勾唇,“你若能杀,那也是你的本事,本王死在你手里,也不亏。不都说了吗?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叶笙狠狠瞪着他,雪白的牙齿死死咬着嘴唇,将苍白如纸的唇咬出血丝来,艳红一片。 萧御眼中一缕异样的光芒一闪而过,低下头来,从叶笙的嘴角开始,一点一点的吻去她唇边的血丝。 “瑟瑟说过,自己的血不及本王的香甜可口,本王倒是觉得,瑟瑟的血是这世上最香甜可口,最甜美诱人的,瑟瑟太过谦虚了。” 叶笙死死瞪着他。 萧御恍若未见,吻去了她唇边的血丝,稍微一顿之后,嘴唇滑上了她的嘴唇。 叶笙的身子一下绷紧,周身的寒气陡然暴涨。 萧御恍若未觉,轻轻的吻着她的唇,渐渐的,他的呼吸越来越重,唇上的动作也越来越重,开始不满足她这般冷漠,毫无反应。 “张嘴!” 萧御的手在叶笙腰上用力一压,叶笙腰上一疼,不由自主的张开双唇 ,萧御趁势而入,与她唇齿相缠。 原以为叶笙会激烈的反抗,谁知叶笙依然如之前一样毫无反应。 萧御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失落。 他宁愿她打他骂他,激烈反抗,也不愿她像现在这样,如木偶一般毫无反应,这让他觉得,他吻着的不是人,而是一具行尸走肉。 萧御的失落并没有持续多久,就惊喜的发现叶笙身上的冰寒之气在一点一点消散,她的身子也在渐渐的变软,不再如之前那样僵硬。 瑟瑟心里,还是喜欢他的! 这个认知让萧御欣喜若狂,谁知下一瞬,他便感觉有点不对劲。 叶笙身上太烫了!刚刚还是冰,如今却成了火! 她的唇也像着了火一样,无比炙热,几乎将他灼伤。 即便如此,萧御依然舍不得离开她的唇,等到察觉不妙放开她时,为时已晚。 叶笙双目紧闭,周身萦绕着两层气浪,一层冷如冰雪,一层炙热如火。 冰火相互撞击,让叶笙身上一会火红一片,一会一身霜寒。 萧御立马就察觉到了叶笙的用意,脸色大变,脱口而出,“瑟瑟不要!” “瑟瑟不要!” 两道惊呼声同时响起。 萧御想 要扑向叶笙,去阻止她用这种玉石俱焚的杀招,却被那两股交织在一处的劲力击飞。 与此同时,叶笙自己也如断线般的风筝般倒飞了出去,口中喷出一口黑血,洒在半空中,成了血柱。 “瑟瑟!” “瑟瑟!” 在萧御扑向叶笙的同时,另一道颀长身影也飞扑向叶笙,接住叶笙。 “萧桦,把瑟瑟还给本王!” 来人正是萧桦,他一出宫,就看见叶笙用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自爆方式,与萧御同归于尽,这一幕简直让他心碎,不顾一切的扑向叶笙,想要阻止她,可还是晚了。 从用出那一招时,叶笙就没有想过活着。 这个认知让萧桦几乎发疯。 他好不容易才让父皇松口,退让了半步,他好不容易才得到光明正大靠近叶笙的机会,而不招父皇忌惮。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萧御一落地,口中溢出一缕血丝,胸中血气翻腾不止,他顾不得身上的伤,朝萧桦飞扑过去,想从他手里抢回叶笙。 “滚开!” 萧桦猛地回头,眼神狠厉阴鸷,杀意浓烈。 他一手抱着叶笙,一手化掌,狠狠打向萧御,掌风凌厉无比,滔天劲力铺天盖地袭来。 第300章 你有本事,就自己来抢! 萧桦的劲力居然如此可怕! 他又进益了?他到底吃了多少秘药? 萧御面色陡然一变,与萧桦对了一掌,后退了三步,并未受伤。 萧桦抱着叶笙仍在原地,半步都没有退,但无人看见他撑着地面的右腿已经扭曲,脚下的靴子深深入大理石地面。 “我叫你滚开!不许碰瑟瑟!” “他是本王的未婚妻,是你的九皇婶,把人还给我!” 萧御冷声道,看着萧桦的目光充满杀意。 “未婚妻?” 萧桦声音冷得刺骨,“瑟瑟答应了吗?” 萧御目光沉了沉,死死盯着他怀里的叶笙,双目紧闭,面如金纸,不知是死是活,想到此,萧御心急如焚,“萧桦,把人还给我!” “九皇叔若有本事,就自己来抢!” 萧桦抱起叶笙,身姿站得笔直,无人看见他的右腿不停的抖,可见受伤严重。 见萧桦如此强硬,萧御皱了皱眉,“萧桦,饮鸩止渴的方式,用得了一时,用不了一辈子,你若不想年纪轻轻就死掉,还是停了那些东西吧!” “九皇叔放心,就算我死,也会把九皇叔一起拽下去的!” 萧桦抬着头,神色倨傲,狂妄。 “你若死了, 瑟瑟就是别人的了。” “我不在乎!只要能拖着九皇叔一起死,我不在乎自己的命,也不在乎瑟瑟将来和谁在一起!” 萧桦死死盯着萧御,眼神骇人的亮,萧御长眉拧得愈发的紧,担忧的频频看向叶笙,“本王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为何非要本王死?” “因为,你死了,就没人逼迫得了瑟瑟了!她想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只要她……” 只要她活着,她想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 他不想争了!他不想像萧御那样逼她! 亲眼看着她决绝的一头扎向黄泉路,一次就够了,绝不能有第二次。 就这么一次,他的心已经要碎了,若不是还感知得到她微弱的气息,他只想陪她一同踏上黄泉路。 她喜欢江拂云,那他就把江拂云训教好了,送给她。 她喜欢怎样,就怎样,至于他,没有关系的。 “好!很好!既然你一心寻死,那本王就成全你好了!” 萧御冷冷一笑,右手化掌,一掌击出。 萧桦正要迎战,一道高大威猛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挡住他和叶笙。 那人一身盔甲,右手握着一柄几十斤重的金刀,他的 盔甲上刀痕斑斑,一看便知此人身经百战,那把金刀也有了不少细小的缺口,却依然散发出慑人的寒光,一看便知喝了不少敌人的血。 “英王殿下,小女有劳你先照看着。” 那人回头,目光凶猛深沉,如猛虎一般。 “大将军!” 叶兆一挥手,低喝一声“走”,萧桦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人一脚踹飞。 飞在半空中时,萧桦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叶家人真是,不拘小节。 “王爷,本将军来会会你。” 话音刚落,叶兆一拳打出,拳风刚猛无比,拳头如张口血盆大口的虎头冲向萧御,众人耳边仿佛传来了虎啸之音。 看见叶兆时,萧御那一掌已经来不及收回,正好他也想看看这位大将军的本事。 一掌,一拳。 叶兆后退了十来步,那柄追随了他多年的金刀将地面斩出一尺多深,萧御也后退了十步。 空气仿若凝固。 萧御掌心有轻微的发麻,叶兆垂在腰间的拳头也微微发抖。 双方就这么对峙着。 “今日,本将军还要进宫面圣,王爷伤小女的账,来日再算!” 叶兆说着,提起金刀就要离开。 萧御叫住他,“大将军,本王 无意与大将军府为敌!是瑟瑟出尔反尔,明明说了心悦于本王,这短短几日就变了心,还对本王恨之入骨,恨不得要了本王的命!” 瑟瑟恨安乐王? 叶兆心中一动,瑟瑟怎么会突然这么恨安乐王? 之前,他才收到瑟瑟派人送来的消息,试探着问他,若她和安乐王在一起,会不会给叶家带来麻烦? 他虽然觉得会招来皇帝的猜忌,但瑟瑟若真心喜欢安乐王,也没什么。 天大地大,他女儿最大! 从前,他就觉得瑟瑟喜欢安乐王,但瑟瑟不说,还几次三番的否认,他也就随她去了,收到瑟瑟的消息,他虽然觉得要消除皇帝的疑心是个极大的麻烦,可也算是心中石头落地。 可这才几天,瑟瑟为何突然这么恨安乐王?难道…… “你养了小妾?” 叶兆一开口,就让萧御哭笑不得,连忙否认,“本王洁身自好二十五年,从不曾沾染任何女子!” 不是女人? 想想也是,瑟瑟是有大格局的女子,不会像一般闺阁女子一样,男人有了相好的就哭哭啼啼,要死要活,她只会干脆利落的和对方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不至于要恨到杀了他 。 “本将军不管发生什么事,总之,错的一定是王爷,我女儿是不会错的!我女儿既然不喜欢王爷了,不想跟王爷在一起,就请王爷离我女儿远点!” 萧御脸色一沉,冷冷一笑,“大将军这是不讲道理了?” “叶家人不讲道理,不是满城皆知吗?” 叶兆铜铃大眼一瞪,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王爷不知道?” 说完,叶兆不再理会萧御,将金刀插回刀鞘,一跃上了马,往宫门飞奔。 萧御望着他的背影,打了个手势,影一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他身后。 “萧桦把瑟瑟带回大将军府了吗?” 等了片刻,也没等到影一回答,萧御回头,见影一脸上的神情有些难看,“怎么了?” “王爷是想要叶小姐死吗?” 萧御瞳孔骤然一缩,冷冷道,“本王问你,萧桦把瑟瑟带去哪里了!” “王爷是想要叶小姐死吗?” 影一固执的问道。 萧御脸色沉了沉,“本王问的是,萧桦把瑟瑟带去哪里了!” “王爷是想找到叶小姐,把她杀了吗?” 影一固执的重复着刚才的问题。 萧御第一次知道他这般执拗,执拗得让人冒火。 “是她想杀本王!” 第301章 就看殿下舍不舍得 萧御的声音拔高几分,让他恼怒的是,影一的声音拔得比他还要高,“叶小姐根本杀不了王爷!” “本王并没有动她,本王只是……” “王爷只是在逼她。明明知道叶小姐的脾气,宁折不弯,宁死不屈服,还这样逼她,不就是要她死吗?” 萧御脸色阴沉得滴水,声音冷得刺骨,“影一,你若不想追随本王,可以滚!” 影一就像没听见萧御的话,继续说道,“叶小姐若死了,王爷还能娶谁?叶小姐若死了,王爷就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都说天子是孤家寡人,可朕看你,更是孤家寡人!” 萧御耳边突然响起这一句话,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萧御脸色一变,环顾着四周,并没有人对他说话。 而且……朕? 自称为朕的只有皇帝,萧徽? 不,那声音不是萧徽的,倒像是萧桓的,又不太像,那声音比萧桓的成熟,沧桑,沙哑,也威严了许多。 是谁在对他说话? 不对,没有人对他说话,确切的说,没有人有这本事,对他这样说话。 那声音充斥着诅咒,怨恨,憎恶,不甘,愤怒,还有……幸灾乐祸。 那声音不像是 真实的,倒像是凭空出现的,虚无缥缈的,就像……叶笙偶尔给他的感觉。 明明近在咫尺,却好像空气一样,一碰就散,一碰就消失。 很不真实! 孤家寡人?孤家寡人! 他怎么会是孤家寡人?他会娶瑟瑟为王妃,就算瑟瑟无法生育,若是愿意的话,就过继几个宗族里的子嗣,不喜欢的话,就他们俩在一处。 有瑟瑟陪着他,他怎么会是孤家寡人? 这个问题,萧御直到踹开大将军府的大门,闯入大将军府,也没有得到答案。 让他失望的是,叶笙并不在大将军府。 等到他踢开英王府的大门,才发现萧桦和叶笙也不在英王府。 看着英王府吓得四处逃窜的下人,萧御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恐慌。 他好像,真的失去了瑟瑟。 英王府后院。 假山林立,偌大的荷花池早已没了荷花,水面结了一层厚厚的冰。 假山里,几个暗卫肩上扛着几个男人,男人们眼睛上都蒙着黑布,穿行在假山窄小的过道里,领头的一人在一处山石上转了几圈,山石缓缓打开,露出一条深不见底的阶梯。 暗卫们扛着人走下阶梯,假山和荷花池之下, 赫然是一座精美的庭院。 等到进了庭院,才发现这庭院和外面的庭院并无不同,有假山,有植物,有天空,有奴仆婢女,若不是眼神异常锐利,感官格外敏锐之人,定然发现不了这座地底下的庭院,跟一般的庭院有何区别。 暗卫们把人扛进一间主屋,才解了这些人眼睛上的黑布。 都是太医院的太医! “有刺客!” “救命啊!” 太医们一得了自由,便大声嚷嚷起来,除了刘太医和马院使还算镇定,没有吭声。 “刺什么客?滚过来救人!” 冰冷的声音响起,太医们循声望去,慌忙跪地,“微臣参见英王——” “救人!” 萧桦胸中憋着一股邪火,这些太医们再啰里啰嗦,他真的控制不住要杀人了! 一见到床上的人,刘太医脸色一变,连忙扑过去捏住她的手腕,给她把脉,一开始,他的脸色只是凝重,渐渐的,他把脉的手居然抖了起来。 马院使见状,也抓着叶笙的另一只手把脉,很快,他的脸色就变得和刘太医的一样难看。 “若瑟瑟有事,你们一个也别想活着回去!甚至于,你们的家人会连你们的尸首也见不得 !” 萧桦冰冷刺骨的声音幽幽响起,恍如来自地狱的恶鬼。 “叶小姐耗尽最后的精气神,用了与对方同归于尽的招式,伤及五脏六腑,神仙难救,就算英王殿下杀了老臣,老臣也无力回天。” 马院使颤巍巍的说道,额头重重磕在地上。 萧桦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也冷得吓人。 其余太医也纷纷上去把脉,个个一脸灰败,说辞也和马院使一样。 “好!很好!这么大个太医院,这么多太医,都是废物!” 萧桦一脚踹翻一个太医,又一脚踹翻另一个太医,癫狂的模样让人觉得若叶笙活不了,太医们也一个都活不了,就连英王,怕也是活不了了。 “全都是废物!” 刘太医嘴唇颤抖,欲言又止。 萧桦冲暗卫使了个眼色,暗卫们便把其他太医全抓了出去,只留下刘太医。 “你有话要说?” 刘太医犹豫再三,才轻声道,“叶小姐虽然脉象可怕,气息微弱,但不会死。” 萧桦顿时一脸狂喜,见刘太医面无喜色,反而神色无比的沉重,脸上的狂喜一下消退大半,“有话直说便是!” “叶小姐之前服用过秘药,损了寿元,养 了许久才把身子养好,这一次在进宫前,叶小姐又被自己的内劲反噬,本来要好好休养,偏偏叶小姐要微臣助她迅速恢复,因此,微臣又给她用了一次秘药,时间就在两个时辰前。” 刘太医不敢去看萧桦阴沉暴怒的脸色,“殿下也知道,这些药以寿元和精气神为代价,但也有一个好处。” “什么好处?” “好处就是,在这些药的作用下,叶小姐的脉象会比真实情况看起来更差,那是因为药物服下去不久,还在吞噬叶小姐的精气神,等到情况稳定,叶小姐的脉象会比现在好。” “你的意思是瑟瑟不会有事?” 刘太医欲言又止,萧桦彻底失了耐心,“说!你再支支吾吾,吞吞吐吐,本王立刻杀了你!” “不瞒殿下,叶小姐是不会死,可也相当于是个废人了。” “什么意思?” “习武之人,不只有筋脉,还有气脉,叶小姐的气脉,全都断了。” 此话一出,屋子里一片静寂。 “可有补救的法子?” 良久,萧桦幽幽开口。 “有!不过代价巨大!” 刘太医缓缓抬头,目光灼灼的盯着萧桦,“就看殿下您,舍不舍得了。” 第302章 本王没那么容易死! “你说便是。” 萧桦没有说什么,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本王都要瑟瑟好好活着的话,他不用说,刘太医便已明白了他的意思。 刘太医慢慢的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金熏球,“殿下可还记得这个?” 这枚金熏球,本就是英王给他的,里面藏着一颗极其珍贵难得的药丸,不说能让人起死回生,也能将半只脚踩进阎罗殿的人拽回来。 当初叶笙对外宣布,自己伤了根本,无法生育,英王便把金熏球给他,要他给叶笙服用。 他寻了几次机会,也没给叶笙用上,后来要还给英王,英王却说暂时放在他这里,以后再来取。 他知道英王的意思,别人不知道,英王怕是知道的,他这个刘太医,一直暗地里帮着叶笙。 英王把金熏球留在他这里,其实是变相的给叶笙留着。 “若是这对瑟瑟有用,那便赶紧用吧。” 见刘太医半晌不动,萧桦脸色一下就变了,声音控制不住的抖,“是不是,药不对症?” “药是对症的,能修补好叶小姐的气脉,甚至能让消除前两颗秘药带来的影响,让叶小姐恢复如初,甚至……更上一层楼!” “那还不快给她 用!磨蹭什么?” 萧桦怒道,就要来拿刘太医手上的金熏球。 刘太医死死捏着金熏球,压低声音说道,“殿下没听清楚吗?秘药服用得少的话,此药能消除秘药带来的影响!微臣不知殿下服用了多少秘药,但至少能消除一部分影响,补回一些寿元的!这颗药,微臣虽然很想给叶小姐用,但有些事还是要先给殿下说清楚,若殿下想自用也未尝不可,这毕竟是殿下的东西,是皇上赐给殿下的……” 刘太医说得口干舌燥,只换来萧桦一声冷淡至极的‘哦’,他还想再说,手上一空,金熏球已到了萧桦手里,萧桦打开金熏球,拿出药丸,塞进叶笙嘴里,又用内劲助她服下。 整个过程,快得刘太医都来不及阻止。 “殿下!” “本王知道你的意思。” 萧桦的声音淡淡的,不见伤感,也不见不舍,“本王已经这样了,补回一年半载的寿元,也没什么意思,你说对吧?” 刘太医张了张唇,最终什么也没说。 多少人穷尽一生,也不过想多活几日,到了英王这里,一年半载的寿元居然没什么意思? 不是没什么意思,是重不过另一个人的 命。 “微臣给殿下处理一下腿伤吧。” 看着萧桦往外折的右腿腿骨,刘太医脸色不由得一变,忙道。 萧桦没有接这个话茬,只轻声问道,“瑟瑟怎样了?” “叶小姐的身子我清楚,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你给她把把脉。” 萧桦执拗的说道,刘太医在心底叹息一声,搭上叶笙的手腕,认真听了片刻之后,说道,“叶小姐的身子的确没什么大问题,殿下的药是神医留下来的药,功效出众,已经开始在修复叶小姐受损的气脉,叶小姐的脉息也恢复了一些。” 看见萧桦的脸色一下由紧张,不安,凝重,转为轻松,嘴角情不自禁的往上翘,露出一抹笑意,刘太医心中微微一动,在心底长叹一声,恭恭敬敬道,“既然叶小姐没事,那殿下可以安心让微臣治腿伤了吧?” “自然。” 刘太医本想让马院使和其他太医进来,一同为萧桦治伤,见萧御似乎并无那个意思,只得闭口不言。 一剪开萧桦的裤子,露出那条伤腿,刘太医立马倒吸了一口冷气。 之前有衣袍遮挡着,刘太医看不太清楚,以为英王的右腿只是稍微的骨折,没想到 整条右腿都折断了,膝盖骨整个翻转过来,大腿骨和小腿骨也已经裂开,就连右足的足背的骨头也冲了出来,断裂的骨刺捅破脚背,血肉模糊,可见当时英王受到了怎样的冲击。 “殿下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来回奔波,不第一时间让太医给您医治,殿下是不想要这条腿了吗?” 刘太医皱眉说道,萧桦勾了勾嘴角,笑了笑,“无碍的,腿伤而已,本王还没那么容易死。” 刘太医被萧桦这种无谓的态度气了个倒仰,冷哼一声,语气很冲的说道,“那是的,英王殿下福大命大,哪那么容易出事?只是殿下似乎忘了,若殿下腿废了,成了个瘸子,就算有满腔豪情壮志,也难以实现了吧?” “刘太医整日跟着瑟瑟,整日在大将军府来来去去,倒是学了些大将军府里的人的脾气,冲得很,连本王都敢讽刺上了。” 萧桦似笑非笑的瞥了刘太医一眼,这一眼如一盆冷水般泼在刘太医心头,大冬天让他冷了个透心凉,他这才察觉到自己说话太过随意了。 该死,他这是把英王当成叶笙了! 刘太医只觉得冷汗都要出来了,腿也有些抖,“微臣,微 臣……” “无谓的话不必多说,浪费时间,给本王治伤吧。” 萧桦摆了摆手,大度的说道。 其实,萧桦并没有要治罪刘太医的意思,只是点醒他一下,让他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别在外面胡言乱语,连累叶笙。 刘太医擦了把额上的汗珠,连忙给萧桦检查右腿。 一盏茶过后,刘太医额上的汗珠不减反增,说是满头大汗也不为过。 “殿下,不如请马院使来吧?微臣实在……” 这伤太严重了! 他不敢治!他也实在没有把握! 英王可是备受皇帝宠爱的皇子,万一有个差池,他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很严重?” 萧桦目光一闪,语气淡淡的,反应并没有刘太医想象的那么激烈。 “非常严重!” 萧桦轻轻‘哦’了一声,以示他知道了,沉默片刻,又淡淡问道,“你没有把握?” 刘太医心中一动,一咬牙,“是,微臣没有把握!” 不怪他说得这么肯定,这桩破事还是请马院使接了吧,就算马院使治不好英王,皇帝也不会要马院使的命,至于他,可没有那么好运了。 “是吗?” 萧桦冷冰冰的目光掠过刘太医的脸。 第303章 不疼,怎么记得住? 刘太医只觉得一股寒霜扑面而来,瑟缩了一下,犹犹豫豫的改了口,“微臣指的是,微臣没有十足的把握。” “你们这些太医,真真是……” 萧桦轻嗤一声,讽刺意味十足,刘太医不敢接话,不敢辩解,连头都不敢抬,“你给本王一个准信,有几成把握?” 刘太医心绪起伏不定,在心中筹算了半天,才犹犹豫豫道,“不,不到五成!” 说到这,刘太医鼓足勇气抬头,“不如请马院使来吧,马院使毕竟是院使,他的医术胜过微臣,微臣手里的五成把握,到了他手里,定能有七成!” 他说这话的语气极其诚恳,虽然有为自己推脱的意思,但说的也是实情。 “五成……” 萧桦目光闪了闪,“够了!治吧!” 刘太医一怔,心急如焚的开口,“殿下,微臣说的是实情……” “本王知道,”萧桦神色淡淡的扫了刘太医一眼,“治吧。” 刘太医不敢动。 万一,他真治不好英王的腿…… “你放心,就算你治不好本王的腿,不是还有秘药吗?在父皇面前,本王的腿定然会好端端的,绝不会让你受到父皇的责罚!” 萧桦一语点破刘太医 的心思。 看着萧桦面上似笑非笑,意味深长的表情,刘太医一脸的尴尬,干巴巴的笑了两声,不敢接话。 见他跟一根木头似的杵在那里,就是不动,萧桦目光闪了闪,“你在宫里这么多年,医术有没有长进,本王不知道,这推三阻四的功夫是长进了,跟别的太医没什么两样。瑟瑟怎么敢用你?” 刘太医被讽刺得无言以对,脸色胀红。 好在萧桦只说了那么两句,便不再说,淡淡道,“本王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本王可以实话告诉你,本王的腿必须是好的!” 刘太医一怔。 “人后不管如何,人前必须是好的!” 萧桦勾了勾嘴角,意味深长的一笑,“所以,你的担心是多余的。” 刘太医心头一跳,英王的意思是,就算他的腿被自己治废了,英王在人前也会表现出双腿康健如常的模样,更不会让皇帝知道他的腿有事,所以,不管他怎么治,都不会有事。 “殿下,马院使医术更高明,殿下的腿在他手里,恢复的机会也多些,不如……” 医者父母心,能多一分机会也是好的,刘太医还是希望医术更好的马院使来给英王治伤。 “你怎么 就是不懂!” 萧桦的语气微微拔高,“马院使是父皇的宠臣,他知道了,就表示父皇知道了!” “皇上宠爱殿下,定然不会怪罪殿下的。” “父皇是不会怪罪本王,甚至会竭尽全力给本王治伤,可瑟瑟呢?” 萧桦幽道,“父皇也不会怪罪瑟瑟吗?” 刘太医一怔,“是安乐王伤的殿下,与叶小姐无关。” “可本王是因为瑟瑟,才与九皇叔对掌!” 萧桦一双长眉拧成了川字,“父皇会迁怒瑟瑟的。” “皇上是明理之人,又有叶家在,皇上应该不会迁怒叶小姐吧?” 刘太医犹犹豫豫的说道,语气有些不确定。 萧桦轻轻叹息一声,用力摇了摇头,似乎在驱赶脑海中那些烦乱如麻的念头,“本王好不容易才让父皇退了一步,本王不敢赌。任何事都能赌,此事不能!” 他顿了顿,又道,“你给本王治吧,若旁人问起,就说只是不碍事的小伤,养上两日就会好。” 刘太医犹豫了片刻,这才长长的叹息一声。 屋子里烧得炭盆,银丝炭在炭盆里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炭火烧了一夜,婢女不知进来换了多少次炭,才让这屋子里始终保 持着暖意。 刘太医细心的割下最后一块腐肉,拿烈酒浇了伤口,这才拿棉纱布细细的缠绕着伤口。 大功告成! 婢女连忙递上帕子,刘太医擦拭着满头满脸的汗水,脸上露出轻松的神色,忙活了一夜,终于把英王的腿伤处理好,固定上了木架,让他的骨头能重新长合。 他能做的,已经做了,还做得非常出色,接下来,就看英王自个的了。 “殿下,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至少需要安安稳稳的休养三个月,不能打架斗狠,不能劳累,不能受冻,不能骑马射箭,凡是需要用到右腿的活动,都尽量避免,依微臣看,躺着休养是最好的法子……” 刘太医边擦拭着脸上的汗水,边细细叮嘱道。 “本王知道了。” 萧桦淡淡的打断刘太医的话,“你去看看瑟瑟怎么样了?怎么还没醒?” “殿下就别担心叶小姐了,半个时辰前,您才让微臣去给叶小姐把了脉,叶小姐脉息比昨晚好多了,不会有事的,殿下还是担心担心自个吧……” “去吧。” 萧桦一声令下,刘太医不敢再啰嗦,忙去给叶笙把脉。 临走前,刘太医担忧的看了一眼萧桦,见 他手上捏着一卷书,似乎在认真的看书,一切也似乎正常的很。 可一细看,便发觉不妙,那张眉目如画,唇红齿白的脸,脸依然白,甚至比往日更白上几分,白如金纸,昔日红润的唇则变成了灰白色,一点血色也没有,光洁如玉的额上冒着细密的汗珠,捏着书卷的手一直在抖,手背上青筋暴露。 “殿下若疼得厉害,微臣给殿下开一剂麻沸散吧?” 剃了一夜的腐肉,正了一夜的骨头,还要给伤口几次三番的浇上烈酒消毒,没有用麻沸散,也没有用安神汤止疼汤,就这么硬扛着,哪怕是铁打的汉子也熬不住,上次宣王也是伤了腿,他可是久经沙场,以刚猛坚毅着称的皇子,正骨的时候照样喊得嗷嗷叫,最后熬不住,还是服了麻沸散,可这位看起来稍显柔弱,美得比女子还胜上几分的英王,居然一声也没吭过。 “不必了。” 刘太医皱了皱眉,“殿下何必硬熬着?这又何意义?” “你不懂。” 萧桦放下书卷,那双昔日流光潋滟,一片繁华锦绣,春光明媚的桃花眼里,此刻只有一片暗暗流淌,让人心惊的幽光,“不疼,怎么记得住呢?” 第304章 此一时彼一时 “记住?殿下要记住什么?” 萧桦幽幽的目光落在床榻上,依然闭目不醒的叶笙,“记住本王与九皇叔还有差距!记住若不够强,只能眼睁睁看着你在意的人受到伤害!” 萧桦收回目光,垂下眼帘,重新捡起桌上的书卷,安安静静的看着书。 见他似乎不会再言语,刘太医轻轻叹息一声,把心思放在叶笙身上,手指刚搭上叶笙的手腕,身后传来幽幽的声音。 “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第二次了。” 刘太医轻轻回头,英王依然坐在灯下看书,似乎刚刚听到的话不是出自他的口,浓密长翘,乌黑如墨的睫毛安安静静的垂下,如蝴蝶垂下羽翼,在眼睛下扫出两弯浅灰色的阴影,浅黄的烛光落在这位以美貌着称的英王殿下脸上,一半明亮一半阴影,明亮的地方眉目如画,倾国倾城,阴影的地方一片寒霜,暗色沉沉。 刘太医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 他突然有些不敢独自面对英王,好在叶小姐服了药,很快就能醒来,到时他就不用自己一个人面对英王了。 可让刘太医失望的是,一天一夜过去了,叶笙依然没有醒来,萧桦已经开始有些焦躁, 却还在强忍着,屋子里的气氛开始变得压抑冰冷。 两天两夜过去了,叶笙还是没有醒来,萧桦的脸色开始转阴,身上弥漫着一层寒气,看刘太医的目光一片刀光剑影,刘太医身上的冷汗就没有停过。 三天三夜,五天五夜,七天七夜,叶笙依然没有醒。 “是你医术不精,还是你骗了本王!” 萧桦再也压制不住内心的焦灼,冷冷道。 刘太医膝盖一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额头重重磕了下来,“殿下,叶小姐的脉象很正常,脉息也比一开始强劲有力,按理说,叶小姐早该醒了的,微臣也不知道为什么,叶小姐就是不醒。” 萧桦知道他说的是真话,那一日他就让人把太医们送了回去,宫中不能没有太医,否则父皇定然会迁怒叶笙,但他还是每日深夜让人把马院使绑来,给叶笙把脉。 跟刘太医说辞一样,马院使也说叶笙的脉象很不错,早在第一日就该醒了,不知为何没有醒。 “本王不管你用什么法子,针灸也好,药汤也好,还是什么偏门秘术,苗疆秘法,本王只要瑟瑟醒来!你若是做不到,下一个躺在这里一动不动的人,便是你! ” 萧桦一言既出,绝没有反悔的道理。 刘太医只觉得一个头变成了两个大,却不敢给自己辩白,只得恭恭敬敬应了声是,再次搭上叶笙的手腕,细细给她听脉。 这七天七夜,这座建在荷花池之下的庭院,笼罩在一片冰冷压抑的气息里。 同样的,安乐王府也没好到哪去。 “还没找到吗?” 萧御眼睛里都是血丝,整整七天七夜,他都不曾合过眼,嗓子哑得不成样子。 “回王爷的话……没有。” 影一垂着脸,低声道。 “英王府呢?” “暗卫偷偷潜入了英王府不下十遍,前庭后院,每一个院落,每一间屋子都找遍了,通通没有英王和叶小姐的踪影。” 说到这,影一目光沉沉的看了萧御一眼,“王爷自己也去找过,不是吗?” “萧桦的田庄,别苑呢?” 萧御没有理会影一意有所指的话,哑声问道。 “也没有!” “王爷,”青山先生轻声开口,“英王聪颖,绝不会把人藏在英王府和他名下的田庄和别苑里,老夫觉得叶小姐,会不会已经回了大将军府了?” 萧御目光一闪,没有吭声。 “若说这世上防卫最森严的地方 ,有三个,一是皇宫,二是咱们王府,至于第三个,便是大将军府,这几日大将军府防卫愈加森严,连影一都潜不进去,其余影卫更是如此,派出去的探子,也打探不到任何有用的消息。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老夫听说,连罗钊都召回来了!” 青山先生话锋一转,幽道,“王爷不觉得奇怪吗?” “去大将军府!” 萧御霍的起身,大步出了屋子。 影一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不解的看了青山先生一眼,“先生昨日不是说,大将军府在故布疑阵,声东击西,叶小姐绝对不在大将军府吗?让王爷不必把心思放在大将军府!盯紧了英王府和太医院的太医,尤其是马院使,一定会有收获的吗?” “昨日是昨日,今日是今日,此一时彼一时。” 青山先生捋着发白的山羊须,一脸高深莫测的说道。 影一皱了皱眉,狐疑的说道,“我怎么觉得先生你是没别的法子了,才怂恿着王爷去大将军府?王爷之前可是说了,你这次要是找不到叶小姐,就回乡下养老去!” 青山先生老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不自在的干咳两声,“兵书有云,实则虚之,虚则 实之,实中有虚,虚中有实,你懂什么?” 看着青山先生目光闪躲,一脸心虚的样子,影一不屑的撇了撇嘴角,“看来,先生的确是没别的法子了!才说出这番自相矛盾的说辞,也就王爷为着叶小姐心里着急,都失了冷静了,才没有看穿先生的诡计。” “你瞎说什么大实——” 关键时刻,青山先生及时闭嘴,瞪了影一一眼,摇着蒲扇追着萧御出了门。 影一在心底沉沉的叹息一声,也追了出去。 一行人一到大将军府,往日紧闭的将军府大门,今日居然大开。 不仅如此,大门口空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没有,没有军士守着,连看门的都没有,叶笙的那些铁卫也不见踪影。 “王爷,该不会有诈吧?” 青山先生谨慎的四处张望,低声说道。 萧御恍若未闻,撩起袍角,大步踏进大将军府。 进了大将军府,才知不是没有人,而是人都在里面干活呢。 打扫庭院,浇花剪枝,擦拭门窗,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看见萧御一行人出现,下人们只看了一眼,便继续着手里的活计。 堂堂安乐王,大燕最尊贵的亲王,就这么被晾在一旁。 第305章 可惜我不喜欢你! 足足一刻钟,没一个人搭理萧御,叶家人一个都没有出现,甚至于都没有下人去禀告管家,禀告叶家的主子。 寒风凛冽,萧御默默望着偌大的将军府,人来人往,热热闹闹,心中却觉得万分孤单。 他不由自主的想起,叶笙答应他的那一夜,他激动得回去后一夜未睡,第二天天色刚亮就忍不住来大将军府找叶笙,可叶笙却进宫去了。 那一日,大将军府的每一个人,上至叶夫人,下至小厮婢女,都对他热情洋溢,嘘寒问暖,就连拦了他无数回,回回对他冷面冷眼的铁卫,也变得极和气,跟对自家人没什么两样。 再后来,叶笙突然就与他生疏了,躲着他,拒之不见,大将军府的人也对他变得客客气气,就跟对客人一样,礼貌中透着疏离。 到了如今,将军府的人连那点客气都没有了,只当他不存在。 萧御彻底的明白,下人待他的态度,就是叶家人待他的态度,而这些人的态度,通通取决于叶笙如何待他。 叶笙恋慕他,心悦他,他自然是大将军府的座上宾,可一旦他和叶笙反目,甚至伤了叶笙,那他就成了大将军所有人的仇人 ! 他并不在乎这些人怎么待他,他也不在乎大将军府的地面有多坚硬冰冷,但他在乎叶笙怎么待他,在乎叶笙看他的目光是炙热,还是冰冷,在乎叶笙对他的心是柔软如水,还是坚硬如铁。 没有人搭理这位安乐王,影一只得自己去屋子里搬了张太师椅出来。 萧御一撩袍角,大刺刺的坐在院子里,他倒要看看,堂堂亲王坐在院子里吹冷风,叶家人还坐不坐得住! 一刻钟过去了,两刻钟过去了,半个时辰过去了…… 依然无人搭理萧御,叶家的主子一个都没出现。 萧御的脸色越来越沉,这几日他都很担心叶笙的伤势,让人到处寻找叶笙和萧桦的下落,一方面是想找到她,不愿她与萧桦呆在一处,更重要的是,他想知道她伤得如何。 可与他的担心焦灼,寝食难安相比,叶家人该吃吃该喝喝,似乎半点也不担心叶笙的伤势,难道叶笙伤势无碍? 怎么可能? 叶笙的功力他很清楚,远不是他的对手,可那一日竟然伤了他!用的还是同归于尽的招式,受到的反噬有多强烈,他不敢想象! 坐了半个时辰,萧御再也坐不住了。 若 是别的地方,他早闯进去了,谁拦得住他?可这里是大将军府!是叶笙的家! 若不是事情有变,若不是叶笙对他的态度急转直下,住在这里的人,要么是他的岳父岳母,要么是他的大舅子小舅子,他怎么敢乱闯? 不过,终有一日,叶兆会成为他的岳父大人! 萧御始终深信这一点。 “叶家人呢?” 萧御一把抓住一个小厮的衣领子,冷冷的问道。 小厮头一扭,“不知道!” “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萧御冷笑一声,盯着小厮躲躲闪闪的眼睛,“你敢骗本王,信不信本王杀了你!” “这可是大将军府,王爷喊打喊杀的,莫不是把这里当成了安乐王府?” 身后传来一声冷哼,萧御回头一看,只见叶兆带着叶大叶二大步走来,说话的正是叶大。 萧御扔了小厮,冷冷道,“本王还以为大将军府没人了呢,原来不是没人,是缩起来了。” “安乐王,你未免太狂……” “好了!” 叶大刚开口,就被叶兆打断,“打又打不过人家,狠也狠不过人家,地位又没人家高,人家不狂,你狂?” 叶大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叶兆浓眉 一挑,“干不过人家的时候,就得老老实实缩起来!不要争勇斗狠!斗了也白斗,只会被人家打掉半条命,甚至连命都丢掉!老子没教过你们吗?怎么就是记不住呢?瑟瑟记不住,你也记不住,老子养了你们十几年,都是白费力气!一个个的,非得把命赔掉,才肯听话吗?” 萧御听着这番夹枪带棒,意有所指的话,脸色半点波动也没有,只冷冷道,“瑟瑟呢?把瑟瑟交出——” ‘来’字还没说出口,一股刚猛至极的劲风破空而来,众人耳边仿佛听见一阵高山之巅,猛虎狂啸,萧御脸色微微一变,一掌打出。 ‘轰’的一声,一拳一掌相击,惊天动地。 周围的家具全部被碎裂,花盆假山也被震飞,裂成无数片,甚至连地面裂出几条一拳头宽的裂缝来。 不过眨眼功夫,院子里的下人们消失得无影无踪。 偌大的院子,只剩隔了十几步,对峙着的萧御和叶兆,以及边上的叶大叶二,还有影一,以及被他护在身后的青山先生。 若不是影一强行挡下那两股相击的无形气浪,只怕青山先生已经气绝身亡。 叶兆看着萧御脚下所站的位 置,已离原来的位置有了七八步远,两人对了一招,他纹丝不动,萧御后退了七八步。 叶兆心中了然,咧开嘴角,得意一笑,“王爷只用了七成力?为何?” 萧御没有吭声。 “怕打伤我?” 叶兆笑得愈发得意,“王爷可不是那等束手束脚的人,这么怕打伤我,是因为瑟瑟?” 萧御依然沉默。 “你怕瑟瑟怪罪你?” 叶兆头一伸,脸上得意的笑容很是碍眼,莫名的让人心里堵得慌,“喜欢我家丫头?” 萧御抿紧嘴唇,依然沉默。 “可惜喽!” 叶兆双手往后一背,丢下这样莫名其妙的三个字,大步进了客厅。 萧御目光一沉,盯着叶兆高大威猛的背影,“可惜什么?” 叶兆停下脚步,回头,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白牙,“可惜我不喜欢你!” 萧御冷哼一声,“本王不在乎你喜不喜欢本王!只要瑟瑟喜欢本王便可!旁的人,本王一个也不在乎!哪怕你是瑟瑟的父亲,本王也不在乎!” “是吗?” 叶兆面上的笑容渐渐消失,那双眼中再无之前的嬉笑随意,刹那间变得深沉锐利,精光四射,“你真觉得我女儿喜欢你?” 第306章 入赘吧 萧御尚未开口,叶兆便冷冷的丢下四个字,大步进了厅堂,叶大叶二也跟了进去,经过萧御身边时,两人甚至都没有看萧御一眼。 萧御怔在原地,脸色发沉,他听得很清楚,叶兆说的四个字是:自作多情。 自作多情? 萧御眼中寒芒一闪,迈开长腿,大步踏入厅堂,不等叶家人招呼,二话不说在与叶兆并排的太师椅上坐下。 叶大叶二同时脸色一沉,萧御仿若未见,勾了勾嘴角,冷酷一笑,“就算是自作多情,那又如何?本王想要的,无论是人还是物,从没有得不到的!” 他随意的掸了掸衣袖上看不见的尘土,神色倨傲,“本王想要叶笙,大将军开个价吧!” “安乐王,你简直——” 叶大刚开口,就被叶兆一个眼色打断,他目光深深看了一眼萧御,“王爷真想要我家丫头?” “自然!” “瑟瑟是我的掌上明珠,也是我唯一的女儿,我是最疼她的,也一直想要她有个好归宿,王爷身份尊贵,相貌也不错,身边也干干净净的,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是个合适的人选。只是……” 叶兆态度突然转变,让萧御一双墨黑长眉不 由得拧紧。 事出反常必有妖! 刚刚叶兆还口口声声说叶家人不喜欢他,瑟瑟不喜欢他,口口声声说他自作多情,怎么才两句话功夫,就改了口风? 尽管心有怀疑,但想要叶笙的心思还是占了上风,萧御勾唇一笑,“只是什么?” “只是,我怕开出的价码太高,王爷接受不了。” 萧御勾了勾嘴角,神色有些不屑,“大将军尽管开价,只要大将军开得出,本王就给得起!” “爹!” 叶大急切的开口,“他待小妹这般不好,为何还要与他说这些!我就不信,天子脚下,安乐王还敢抢人不成!” “人家若真要抢,你拦得住吗?” 叶兆没好气的说道,叶大被噎了一把,“是儿子没用……” “你是没用!唯一的妹妹被人伤成那样,你就知道在这跳脚!狠话谁都会放,可放出话来,也要做到才行,不然就是个屁!” 叶大还要再说什么,叶兆已经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滚一边去!再啰嗦老子一脚把你踹出去!” 萧御仿佛没听见叶兆那些指桑骂槐的话,稳如泰山的坐在那,优哉游哉的喝着早已冷掉的茶水。 “王爷,我开价了啊 ……” 叶兆笑盈盈的开口,那双铜铃大眼里精光四射,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萧御心中闪过无数个念头,这才点头一笑,“请!” “瑟瑟是我唯一的女儿,我对她爱若珍宝,恨不得留她一辈子,哪里舍得她嫁去别人家相夫教子,侍奉公婆,操持家务,受苦受累还未必讨好?” 叶兆幽道,语气无比感慨,话里话外都是对女儿的心疼。 萧御心中一动,无视青山先生不停飞过来的眼色,说道,“本王上无父母,也无妾室通房,安乐王府除了本王,便是瑟瑟一个主子,大将军担心的那些,都不会发生!” “安乐王府自然是好的,清清静静,可瑟瑟毕竟是我养大的女儿,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实在是舍不得……” “逢年过节,本王会带瑟瑟回大将军府探望,若大将军和夫人思念女儿,也可让瑟瑟随时回来吃饭,不过,过夜就免了……” 孤枕难眠的滋味太难熬!他可受不了! 见叶兆脸色有些不好,萧御心思浮动,话锋一转,“若是非要瑟瑟在娘家过夜也行,本王会陪瑟瑟一起,也不用另外收拾屋子,就住在瑟瑟的青云院便可……” “入赘吧!” 萧御还在绞尽脑汁的想把话说得更能让叶兆接受,冷不丁听见这三个字,脸色一下阴沉无比。 屋子里的气息,刹那间变得冰冷僵硬,一股冰冷强大的无形威压,从萧御身上散发出来,如海浪般无声无息的席卷向厅堂各处。 叶大叶二,被这股威压压制,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众人之中,只有叶兆神色如常,笑眯眯的看着萧御,“叶家就这么一个要求,入赘!” 萧御神色冰冷,昳丽无双的脸上漫上了一层冰霜,寒气逼人。 叶兆仿若未见,爽朗笑道,“王爷莫要担心聘礼的事,我们大将军府虽然比不上安乐王府富贵,但一份像样的聘礼还是拿得出来的!” 他说着,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了拍萧御的肩膀,“王爷放心便是!” 萧御冰冷的目光落在肩膀上的那只大手上,一股压力从叶兆的掌心,直压下来,若是旁人,早被叶兆这一掌压垮了腰背,甚至被压到地上去。 萧御却似半点感觉也没有,轻轻一拂手,叶兆便感觉一股无形的强悍气浪袭来,逼得他不得不撤手,掌心发麻。 双方暗中对了这么一招,叶兆稍逊半筹, 这让他心惊不已,暗中捏了捏拳头。 萧御目光深深的盯着叶兆的粗犷国字脸,见他神色如常,半点异样也无,心中起了一丝敬佩。 叱咤大燕的大将军,果然不可小觑! 单论实力来说,叶兆是差了他一些,但叶兆征战沙场多年,身上有一股凛凛气势,这股气势让他就算面对比他强大的敌人,也能面不改色,稳如泰山,甚至于能反败为胜。 难怪萧徽这么信任他! 想要从萧徽或是萧徽的儿子手中夺得天下,要么将叶家收为己用,要么……铲除!连根拔起,斩草除根,一个不留! 若没有叶笙,万不得已之下选了后一种法子,他会毫不犹豫的对叶家动手! 可有了叶笙…… 萧御心绪浮动,勾唇一笑,笑容倨傲不屑,“本王是亲王,七龙亲王,大将军府居然敢让本王入赘!胆子不小嘛!也不知是谁给了大将军这样的胆子!” 叶兆似是没有听出萧御话里的讽刺意味,哈哈一笑,“王爷别管我借了谁的胆,只说愿不愿意!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舍不得她出嫁,只能把她留在家里招婿,王爷要是愿意入赘,大将军府立即准备聘礼!绝不含糊!” 第307章 就算是火坑,也给它填平! “大将军话不要说得太满!” 萧御长眉一挑,霸气横生,“就算本王愿意入赘,大将军府敢要吗?” 叶兆哈哈一笑,笑声粗犷爽朗,“王爷乃人中龙凤,能求得王爷这样的贵婿,那是叶家祖上积德!祖坟冒了青烟!说句大不敬的话,只要王爷愿意入赘,哪怕我不做这个大将军,也要留下王爷这位佳婿!” 没了大将军的大将军府,还叫大将军府吗? 没了大将军的叶家,叶家军还是叶家军吗? 萧御眉心微微一拧,不再继续这个根本不可能有结果的话题,冷冷道,“瑟瑟呢?把瑟瑟交出来!” “王爷张口就要抢人,未免太……” 叶大霍的起身,指着萧御大声说道,他刚开口,就被叶兆打了个手势打断,叶大只得重重哼了声,一屁股坐了回去,叶二目光微微一闪,没有言语。 “瑟瑟自然在她该在的地方。” 叶兆哈哈笑道,露出一口牙齿。 萧御目光冷了冷,“哪里才是大将军口中所谓的该在的地方?大将军府,还是英王府?还是别处?” “无论何处,只要瑟瑟喜欢,只要她觉得自在舒心,那便是她该在的地方。” 叶兆打 着哈哈道,萧御冷笑一声,“照大将军这么说来,哪怕是火坑,只要是瑟瑟觉得自在舒心,那也是她该在的地方了?” “火坑不火坑的,得看瑟瑟自个觉得。外人觉得是火坑,瑟瑟觉得是蜜罐,那便是蜜罐,外人觉得是富贵荣华,尊贵无双的安乐窝,瑟瑟觉得是火坑,那便是火坑!” “安乐窝?” 萧御目光骤然变冷,“大将军是指安乐王府吗?” “随口一说而已,若王爷非要对号入座,王爷请便!” 叶兆哈哈笑道,萧御冷哼一声,脸色阴沉得滴水,“安乐王府是火坑,难不成英王府便是蜜罐了?” “王爷,我说了,一切只看瑟瑟心意!” 叶兆脸上的笑容顿住,似乎对萧御的胡搅蛮缠有些不耐烦,浓眉拧紧,“瑟瑟喜欢的,即便是火坑,那又如何?我叶兆戎马半生,见惯了生死,与生死相比,其他都是小事!人生在世,难得称意!只要瑟瑟喜欢,哪怕是火坑,老子也给她填平了!同样的,只要瑟瑟不喜欢,却被人用蜜罐子困住,不论这蜜罐子有多尊贵,有显赫,多权势喧天,老子也给她砸了!这么说,王爷可懂了?” 萧 御阴沉着脸,没有言语。 叶兆压根不在乎他有没有回应,哈哈一笑,笑声爽朗中透着和叶笙同出一辙的霸气狂妄,“我是个武将,粗人一个,说的话直来直去,若是冲撞了王爷,还请王爷莫要放在心上。” “若本王非要放在心上呢?” 萧御冷冷道。 叶兆眼中精光一闪,蒲扇般的大手重重在桌子上一拍,“若王爷非要放在心上……那就放呗!反正,把我们叶家放在心上的人多了去,多王爷一个不多,少王爷一个不少。” “瑟瑟曾跟本王说过,安乐王府坚固如铁桶,可天子的猜忌如稻草,一根叠一根,一层压一层,总有那么最后一根触到了极限,再坚固的屋宇也会轰然倒塌!” 萧御身子微微往叶兆的方向倾,勾唇一笑,邪气丛生,“把叶家放在心上的人,也如那稻草一般,就算大将军府再坚固,总有那么一根,把整个大将军府压垮。” “瑟瑟说得有道理。” 萧御目光一闪,谁知叶兆话锋一转,“都跟王爷说了,我们叶家是武将,是粗人,不懂那些弯弯绕绕,勾心斗角的,也不像旁人那样畏畏缩缩,畏手畏脚,若是有那些不 识趣的稻草压上来,一把火烧了便是。” 叶兆说着,将金刀往地上一插,直入地面三分,看得人心惊不已,“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若来得多了,那便关门打狗,一锅端!这才叫痛快!” 萧御脸色如常,一如既往的阴沉冰冷,似乎对叶兆的话没什么反应,可眼中寒光熠熠,让人不寒而栗。 他知道叶家强硬,可没料到叶家强硬至此!难怪叶笙如此强硬,有叶兆那样的爹,能不有样学样吗? 叶兆扭头看向他,哈哈一笑,“让王爷见笑了,我们武将就知道打打杀杀,旁的都不懂。” “大将军过谦了,大将军若不懂,还有谁懂?” 萧御冷冷道,语气嘲讽不已。 叶兆豪爽的哈哈笑道,“王爷谬赞!” 萧御脸抽了抽,他没有夸他!他是在讽刺!讽刺! 他半点也不相信叶兆会听不懂他的讽刺!装傻而已! “本王不想再浪费时间,还请大将军把瑟瑟交出来,本王要带她回家!” 叶兆眼中寒光一闪,“回家?” “她是本王未来的王妃,安乐王府才是她的家!大将军府只是她的娘家,至于什么英王府,更是半点关系也 扯不上!大将军放心让瑟瑟和英王呆在一处,本王可不放心!” “王爷,姻缘一事,得双方都愿意才行,若一方愿意,另一方不愿意,这就是一厢情愿,自作多情!” 叶兆盯着萧御愈加阴沉的脸,咧嘴一笑,“王爷不会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吧?若一厢情愿也能成就姻缘,那王爷早就被人抢去做夫君了!我相信,想嫁给王爷的女子,远远多于想娶我家瑟瑟的男子!” 萧御冷笑一声,“若那些女人,能抢得走本王,尽管来抢!只怕她们有命来没命回!” “王爷言之有理!” 叶兆话锋一转,“若有人想抢我家瑟瑟做王妃,也尽管来抢!就怕他也有命来没命回!” 他一把拔出插在地上的金刀,啪的一声放在桌上,震得桌面不停的晃动,金刀发出嗡嗡声响,一波强过一波,震得所有人的耳膜剧痛不已,就连萧御也没逃过,至于老弱的青山先生,被这么一震,耳孔冒出血丝,脸色痛苦不已。 萧御脸色一沉,将手中的茶杯,不轻不重往桌上一放。 ‘轰’的一声,一股气浪以茶杯为中心,如海浪般扩散开来,与金刀发出的气浪轰然相撞。 第308章 一动不如一静 短暂的死寂过后,厅堂里的家具,悉数碎裂,连众人坐下的椅子也无声碎裂,只剩下萧御和叶兆的椅子,还完好无损。 整个厅堂一片狼藉。 “大将军好大的火气。” 萧御冷冷道,叶兆一笑,“王爷的火气也不小。” 萧御重重哼了一声,本就冰冷无情的语气又冷了几分,连带着烧了炭盆,温暖如春的厅堂一下冷如寒冬,“大将军当真如此强硬?” 他一开口,一股骇人的千钧威压,从他身上弥漫开来,逼得叶大叶二差点连头都抬不起来。 “王爷事忙,我就不留王爷了。” 叶兆不答,反而直接了当的下了逐客令。 有镇山太岁般的叶兆挡着,萧御很清楚他今日见到叶笙的可能性无异于零,除非他真的打算硬闯。 就算硬闯,一则,这里是大将军府,叶笙的那些铁卫不是吃素的,还有叶家的护卫,他未必闯得过去,就算能闯过去,影一和青山先生的命估摸着也没了,二则,从叶家人的反应看,叶笙在叶家的可能性很小。 叶笙不在叶家,在哪?英王府,萧桦名下的田庄别苑和店铺通通搜了不下十遍,依然找不到叶笙和萧桦。 他也派人盯紧了所有太医 ,也查到太医们曾被萧桦的人带走,去给叶笙诊治,但这些太医都被蒙着眼睛,根本不知道自己被带到何处,只知道是在一座院子里,萧桦的人将他们困在那座院子里。 而且,这些人自从被送回来后,萧桦的人就再也没找过他们,除了一个人,被带走后就没再出现——刘太医! 叶笙信任刘太医,她的身子状况刘太医最清楚,这一点他知道,萧桦也知道。 见萧御坐着不动,叶兆再次握住金刀的刀柄,青山先生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哀求的看向萧御,再来一次,他这把老骨头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萧御接收到青山先生苦巴巴的目光,脸色沉了沉,“回府!” 萧御一行人一离开,叶大面色凝重的看向叶兆,“父亲,看安乐王这架势,怕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万一被他找到小妹的藏身之处,小妹难逃他的魔爪,不如派人……” 他一开口,就被叶兆打了个手势阻止,叶大连忙噤声。 “我们的人一出将军府,立马就会被安乐王的人盯上,本来他们未必找得到瑟瑟,如此一来,反倒给他指了路了。” 叶大不是想不到这一点,而是担忧之下忘了,被叶兆一提醒,顿 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叶二皱着一双剑眉,“父亲,现在怎么办?” “一动不如一静。” 叶兆目光沉沉,锐利如鹰隼,“英王之前派人传来消息,瑟瑟并无大碍,脉象平稳,除了……” 七天了,瑟瑟一切都好,连刘太医和马院使都说瑟瑟早该醒过来了的,为何就是不醒? 叶兆心里隐隐有一个猜测。 大将军府外。 萧御一跃上马,影一刚要扶青山先生上马,两道冰冷凌厉的目光猛地射了过来,影一心中一凛,连忙放开了青山先生。 青山先生打了个晃,差点摔倒,好一会才稳住老迈的身子,忐忑不安的等着萧御问罪。 偏偏萧御就是看着他,不言不语,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只那双眼睛,黑漆漆,凉飕飕的,渗人得很。 就是这样,青山先生愈发的心惊肉跳。 谁不知道,越是平静的海面,底下的暗流暗涌越可怕。 萧御越平静,越神色如常,心中压着的怒火越吓人,一旦爆发,就如火山爆发一样,毁天灭地,更何况他这把老骨头。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一声轻嗤,吓得他差点跳起来。 “你不是跟本王说,叶笙在大将军府吗?” 来了! 青山 先生勉强挤出一抹干巴巴的笑容,一张老脸笑成了一朵干菊花,“我是这么猜的……” “猜?” “不是猜不是猜,是……推测。” 萧御勾了勾嘴角,没有言语。 青山先生只觉得头皮像被人揪住似的,又麻又紧,干巴巴的笑了两声,“影卫找遍了英王府,和英王名下的别苑田庄店铺,一无所获,叶笙若不在大将军府,能在哪里?难不成上天了——” 青山先生的声音戛然而止,萧御盯着他的脸色,目光一闪,“你想到了什么?” “上天入地,上天入地……不是上天,那便是入地了……” 青山先生面露狂喜,“影卫可找过了各种地牢,地窖?” 青山先生清楚的看见影一翻了个白眼,语气嘲讽,“先生觉得呢?” “那……密室呢?” “英王府的密室,本王找过了。其他地方的密室,影一也带人搜过了。没有!。” “总有一些密室是找不到的……比如建在让人想不到的地方,类似地底下,地宫之类的东西,入口也在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方,比如,楼中楼,密室中的密室,再比如……” 青山先生话还没说完,萧御已一夹马肚,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 去,马蹄溅起的雪沫混合着泥水,溅了青山先生一身。 青山先生顾不得擦拭那些,望着萧御飞驰而去的背影,大声问道,“王爷,去哪?” “英王府!” 英王府。 萧桦一眼不眨的看着床榻上的叶笙,叶笙昏迷了七天七夜,他便守了七天七夜,不曾合过眼,一双眼熬得通红。 “殿下去歇一会吧,微臣守着叶小姐便是。” 萧桦头也不回,一点反应都没有。 刘太医叹息一声,不再劝他,再次搭上叶笙的脉搏,从当学徒开始,从医三十多年,他从没见过叶笙这种情况。 一切都好,脉搏平稳有力,心跳呼吸都正常,身上的伤也渐渐在愈合,在萧桦那颗神药的作用下,这些伤愈合得很快,可人就是不醒,对外界的一切,无论是声音,光线,触摸,刺激,通通没有反应。 叶笙在做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在梦里,她看见自己出生,看见她出生那一日,还不是大将军府的叶府,下人婢女来来往往,个个神色焦急,脚步匆忙。 产房里,叶夫人满脸汗水,声嘶力竭的喊着,稳婆在旁边催促,“夫人用力啊,快看到孩子的头了,用力啊……” 这一幕似曾相识。 第309章 梦 她想起来了,前世,她生孩子时,也是这样的场景。 不同的是,稳婆口中的夫人换成了皇后娘娘。 产房外,爹爹背着手站在院子里那颗百年桂花树下,神色看起来极其镇定,可十根手指缠来缠去,没个停的时候,以及额头密密麻麻的汗珠,和湿润的鬓角,昭示着他内心的焦灼,不安,以及担忧。 三个哥哥,从高到低排成一排,站在爹爹身后,眼睛一直盯着产房,脖子微微拉长,好像三只被坤着脖子的鸭子,十岁出头的叶大在三个孩子中年纪最大,脸色看起来也比两个弟弟镇定得多,可脖子坤直的长度,丝毫不比两个弟弟短。 “爹爹,这次我会有妹妹了吧?” 叶二轻轻扯了扯叶兆的衣袖,低声问道,叶兆眼睛一直盯着产房,早累得眼角不停的跳,眼睛也涩得很,干得很,很不舒服,却仍死死盯着产房,片刻也不敢眨眼,生怕一眨眼,就会错过什么,听了叶二的问题,叶兆语气有些不耐烦的说道,“老子怎么知道?老子又不是神仙,能看穿你娘的肚皮!” “我不想要弟弟了!弟弟太烦了!我想要妹妹!” 叶二大声说道,很凶的瞪了 叶三一眼,叶三听不懂哥哥话里的嫌弃意味,讨好的朝叶二咧嘴笑了笑,嘴里的口水顺着嘴角流淌下来,叶二惊叫一声,跳了开去,“爹爹,你看,三弟又流口水了!别人家小孩这么大了,早就不流口水了!他怎么还流?” 叶兆本就心烦意乱,焦躁得很,闻言一把揪住叶二的衣领,把人往旁边一扔,“吵什么吵?你小时候也流口水!流得比老三多!不仅流口水,还尿床!一直尿到现在!别人家小孩这么大了,也不会尿床,你怎么还尿?” 叶二脸腾的红了,扭头一看,叶三呵呵冲着他笑,叶二不耐烦的瞪了他一眼,随即拿了快帕子给他擦拭着口水,嘴里还嘟囔着口水精之类的话。 叶三呵呵的笑,嘴里叫着‘二哥’来抓叶二的衣袖,他最喜欢跟叶二玩,毕竟三兄弟里,叶大的年纪跟他相差太大,且每天天不亮就要练功,玩不到一起去。 叶二白了叶三一眼,去掰他的手指,“不喜欢听你叫二哥,喜欢听妹妹叫二哥!” “行了,三弟又没惹你,你想要妹妹也不关三弟的事。” 叶大轻声说道,他正处于变声期,声音不太好听,但仍透着大哥 独有的威压。 叶二虽然有些不服气,但还是老老实实的放过叶二,任由他揪着自己的衣袖,口水都滴到他身上来了。 产房里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响亮得几乎震破屋顶的瓦片。 “生了生了!” 父子四人如离弦之箭般产房冲去,最小的叶三跑得最慢,叶大一把将他夹在腋下。 “男的女的?” “弟弟还是妹妹?” 叶兆,叶大,叶二三人同时开口,全都一脸期待,紧张,激动的盯着掀起门帘的丫鬟。 等到丫鬟的话一出口,父子三人先是安静片刻,同时跳了起来,发出激动狂喜的呼声。 “老子有女儿了!” “我有妹妹了!” “我有妹妹了!” 叶大一激动,忘了被他夹在腋下的叶三,一张开胳膊,叶三便如滚地葫芦般滚在地上,叶大吓了一跳,连忙去扶他,却见叶三一个咕噜,自己爬了起来,跟着两个哥哥手舞足蹈欢呼,“我有妹妹了!” 叶笙看着这一幕,眼眶变得湿润。 画面流转,小时候的一点一滴不停的在眼前飞快闪过。 她跟着这些画面,好像重新活了一遍。 从婴儿到幼童,再到少女,遇见萧桓,一见倾心,再到 嫁给他为妻,当了五年的康王妃,倾尽心力为他争储,然后是五年的皇后。 二十六年的光阴飞速而过,叶笙不知道这是不是梦,若是梦,也太真实了些,真实到好像有人把这一切记录了下来,事无巨细,每一年每一月每一日每一夜,通通都详细的记录下来。 从出生到二十六岁那年,光阴飞逝,画面飞快变换,电光火石之间,便走完了二十年的旅程,直到前世生命终结的那一日,画面突然就慢了下来。 她看见自己扶着肚子在宫里散步,立春和谷雨一左一右陪着她。 “大小姐这一胎一定是皇子!” 谷雨笑盈盈道,容貌依然俏丽,在深宫之中呆了那么多年,依然不改她眉眼间的那一缕调皮慧黠,相对来说,立春就稳重得多,听了谷雨的话,她先是小心翼翼的四处张望,见周围没有别人,才刺了谷雨一眼,“又忘了吗?要叫皇后娘娘!” “就算是皇后娘娘,也是大小姐啊!在我心里,大小姐永远是大小姐!” “没说大小姐不是大小姐,只是这是皇城后宫,得有规矩,若让温贵妃听见了,又去皇上跟前挑唆!没得生出些麻烦来!” 谷雨 脸色一白,用力抿了抿嘴唇,“皇后娘娘出身大将军府,皇上倚靠大将军府,不会说什么的。” 虽然她口里说着没什么,但还是改了口。 立春叹息一声,“皇上嘴上是不说,心里谁知道呢?我听宫里的老嬷嬷说,男子最好面子,若在妻子面前折了面子,就算嘴上不说,心里也会有计较的,你以后小心说话,别一口一个大小姐,也别一口一个皇上倚靠大将军府,皇上就是皇上,本来前朝温宰相就一直带着人,针对皇后娘娘,我们得小心些,别让温贵妃抓到把柄,就算皇后娘娘不怕她,叶家不怕温家,也难免惹上一身骚,到时候那些文臣们又要上蹿下跳,跟耍把戏的猴子一样,烦人得很。更何况,娘娘肚子大了,正是最关键的时刻,更要万般小心,千般注意。” 谷雨脸色又白了些,呐呐道,“我知道了,我以后会注意的。” 叶笙拍了拍立春的手背,微微笑道,“你别吓她了,瞧把她吓得。” “奴婢哪里是吓她?奴婢说的是实情!不知为何,近日奴婢身上总有些不对劲,眼皮直跳,晚上也睡不好,一合上眼就做噩梦,奴婢担心要出事。” 第310章 皇后有病 立春忧心忡忡的说道,“皇后娘娘,该不会要出什么事吧?” 叶笙看着主仆三人的对话,就好像看戏一样,只是戏是假的,这里发生的每一件事,听见的每一句话却都是真的! 她清楚的记得,就是在这一日,午时,叶家满门的男眷,上至主子,下至大将军府的属官,下人,通通被腰斩!包括才刚满一岁的侄儿!女眷被没入官妓,不甘受辱,自刎而死! 此刻是巳时,离午时只剩一个时辰,她更是记得,散完步回了长秋宫,她爱了十年,为之倾尽心血的夫君,亲手将一碗做了手脚的安胎药端给她,害她早产。 在她在产床上痛不欲生,苦苦挣扎时,她的夫君,一面哄着她,一面对叶家举起屠刀! “后宫就两个女人,一个是本宫,一个是温如雪,最大的事也不过是温如雪又在皇上下朝回长秋宫的路上,堵着皇上,要皇上去她宫里。” ‘叶笙’微微笑道,脸上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厌恶和鄙夷,立春咬了咬唇,“万一皇上真被贵妃娘娘勾去了……” “他不会!本宫相信皇上!自从温如雪进宫以来,耍了多少花招,白天拦路 ,在御花园里跳舞,大晚上的弹琴唱歌,哪一次皇上搭理她了?” “可是——” 立春欲言又止,叶笙清楚的看见自己的脸上闪过一丝痛楚和决然,“立春,本宫知道你想说什么。他是错了一次,可是十年夫妻,本宫不想揪着不放!本宫想给他一个机会!” 叶笙很想给眼前的自己一巴掌,打醒她,她给了萧桓机会,可萧桓借着这个机会做了什么? 当初被抓奸在床时,他在她面前痛哭流涕,赌咒发誓,并不是真心悔改,只不过是想稳住她,稳住叶家,一等到缓过劲来,里面掉转矛头,将枪口对准她和叶家! 他早就想要她死! 他早就想要叶家死! 可自己却傻乎乎的相信了他的求饶和誓言,给了他害死自己和孩儿,害得叶家血流成河的机会! “回去吧,本宫累了!” 远远的看见打扮得华贵妖娆的温如雪,出现在御花园另一头的角门处,‘叶笙’目光一冷,冷冷道。 立春和谷雨也看见了花枝招展的温如雪,立春色沉了沉,谷雨则重重呸了声,扶着‘叶笙’的手离开。 叶笙眼前光影一闪,画面就变了。 这里是长 秋宫,是历代大燕皇后的宫殿。 屋子里的摆设咋一看并无什么异样,样样都符合皇后的规制,可细看之下,便发觉有极大的不同,大到桌椅床榻,小到糊窗的窗纱,喝茶的茶杯,插花的花瓶,样样都价值不凡,尽管并未违背皇后规制,但每一样都处于边缘,离破格不过一线之差。 历朝历代的皇后,都以勤俭端庄为主,无论前朝,还是大燕,长秋宫从不曾有这般奢华过。 萧桓开玩笑的说过,她这长秋宫,比他的乾宁宫还要奢华,是否昭示着这大燕,皇后位于皇帝之上? 当时,她并未放在心上,在她看来,这都是叶家给她置办的,有许多珍玩还是三哥还在时,为她搜罗来的,没有花国库和皇家一文钱,谁敢有意见? 重生之后,她才恍然大悟,萧桓并未与她开玩笑,他说的都是心里话!他早就受够了叶家的权势喧天,受够了军中叶家军独大,后宫只有她一人!只可惜,她并未听懂,也并未看清楚萧桓说这话时,眼底的森森寒气。 “皇后,快喝了这碗安胎药。” 一身明黄常服的萧桓一脸笑容的走了进来,手里端了一碗 黑乎乎的汤药。 他走得很稳,端着药碗的手更稳,一丝颤动都没有。 不要喝! 叶笙大叫,可是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拼命抓扯着喉咙,依然发不出半点声音。 ‘叶笙’刚要去接,却不知为何停了下来。 “皇后?” ‘叶笙’皱了皱眉,“早上起身时,才喝了一碗,现在又喝,臣妾实在喝不下了。” “这是为了皇儿好,也是为了你的身子好,快喝了吧。” 萧桓眼底闪过丝丝寒气,诱哄着‘叶笙’,语气温柔到了极致,“笙儿,乖,喝了吧。” ‘叶笙’犹豫了一下,接过药碗放到唇边。 不要喝! 叶笙无声的大叫着,朝自己扑了过去,光影变幻,眼前的一切又变了。 午门菜市口,斩杀犯人的刑场。 此时正是午时,又是六月的天,天上一轮太阳明晃晃的,刺眼得很,刽子手双手握着大刀的刀柄,打着赤膊,身上都是油汗。 刑场上,跪满了犯人,她一个个看了过去,每一张面孔都那么熟悉,管家,文书,属官,账房,还有几个侄儿,最大的侄儿才七岁,最小的侄儿刚满一岁,刚学会走路,跪都跪不稳,一 直哇哇的哭,哭得叶笙心都碎了。 大人们跪得笔直,一脸的视死如归,大侄儿尽管身子抖成了筛糠,也跟着大人们一同跪得笔直。 烈日炎炎,刑场边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这都是大将军府的人呢!谁能想到这叶家居然通敌叛国,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摇晃着脑袋说道,立即遭到了旁人的反驳。 “胡说什么?叶家为何要叛国?宫里有皇后娘娘,娘娘还怀了龙嗣,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太子!说句难听的,这大燕将来就是太子的,也是叶家的,叶家干嘛自己叛自己?” “就是,叶家满门忠烈,叶家军声名赫赫,谁都有可能通敌叛国,叶家不会!” “就是就是!” 那尖嘴猴腮的男人咧着嘴一笑,“那我就不知道了,也许皇上不想让叶家娘娘肚子的孩子当太子呢?没了叶家做倚仗,皇后就算不被废,也没什么势力了,她生下的孩子,自然也没了争夺那个位置的本钱,你们说是也不是?” “我听宫里的人说,”那男人四处张望,掩着嘴故作神秘的说道,“那叶皇后有病!” 第311章 一个都别想逃! “别胡说!叶皇后怎么可能有病?” “就是!” 众人议论纷纷,叶笙耳边一片模糊,她听不清那些议论声,心思全在尖嘴男人的那句话上:皇上不想让叶皇后的孩子当太子! 是因为这样吗? 萧桓从不想让她怀孕!每次两人欢好之后,他亲手端给她的补身汤药,都是避子药! 他忌惮叶家,防备叶家,一门心思想着推倒叶家这座大山,怎么可能让她怀上孩子?让叶家再多一个筹码? 正因为她怀了孩子,打破萧桓的谋算,萧桓才迫不及待的出手吗? 是因为这个孩子,加速了叶家的灭亡!是吗? 他害怕叶家,哪怕铲除了叶家,诛杀叶家满门,也容不下这个孩子,他害怕叶家余孽仗着这个孩子,东山再起! 不仅害怕,他还憎恶!憎恶这个流着叶家血脉的孩子,哪怕这个孩子也流着他的一半血脉,他也要除之而后快! 叶笙心中憎恨不已,满腔恨意冲破胸腔,恨不得将梦里的一切摧毁! 可她无能为力,这是一个梦,在梦里,她什么也做不了,除了眼睁睁看着昔日亲亲密密叫着她姑姑的侄儿们,跪在地上,满脸绝望和恐惧, 看着刽子手们举起屠刀,等着监斩官一声令下,就将屠刀斩下,斩落那一个个或大或小的头颅。 不要! 叶笙拼命扑过去,却看见眼前的一切就如水面一般,而她就如一粒石子投入水中,打出了无数波纹,可石子无法停留在水面,径直往下坠落,而水面的波纹很快恢复平静,一切如昔。 “叶皇后真有病!妒病!” 尖嘴男人信誓旦旦的说道,见众人的眼睛都朝他看过来,兴致勃勃的,尖嘴男人撇撇嘴,“女人就应该温柔体贴,贤良淑德,哪有叶皇后那般善妒的?七出之条,善妒就是其中一条,就叶皇后这样的,若在寻常人家,早被休了!” “整个京城谁不知道那叶皇后就是个母夜叉,霸占了皇上十年,一个蛋都生不出来,还仗着叶家的权势,不许皇上纳妾,皇上早就忍不了她了!相比较之下,那温贵妃就温柔风情多了,还对皇上痴心一片,听说足足等了皇上十年,真是可歌可泣,感天动地!若有一女子如此待我,我真是死也足矣。” 围观人群有人附和,有人不屑,还有人反驳,与那尖嘴男人争执起来。 叶笙耳边闹哄哄一 片,监斩官的声音突然响起,刑场内外顿时一片死寂。 “时辰到!斩!” 不要! 叶笙猛扑过去,但不过如一阵微不足道的风,撼动不了任何人分毫。 刑场上一片哭声,小的那几个侄儿大声哭喊,最大的那个侄儿叶炫大声道:“别哭了!叶家男儿不怕死!别让那些害叶家的人笑话!” 叶炫高高昂着头颅,稚嫩的声音响彻整个刑场:“我们叶家满门忠烈,一有战事便冲锋陷阵,不惧生死,为大燕立下汗马功劳,我三叔当年为了平定戾王谋反,战死沙场,我祖父和爹爹,二叔,连年镇守边关,呕心沥血,一身伤痕,如今却被人冠上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叶家不服!” “叶家通的什么敌,又叛的什么国,你们有本事拿出证据来!不要拿一些道听途说的说辞,就捕风捉影,给叶家安上莫须有的罪名!抹除功臣的功劳,陷害忠良,你们都会被天打雷劈!我告诉你们,我姑母是大燕皇后,母仪天下,她一定会为叶家报仇的!所有陷害叶家,推波助澜,落井下石的人,一个都别想逃过!” 叶炫锐利如狼的目光射向监斩官,“叶家有一 句话,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恩者,十倍奉还!仇者,百倍奉还!你们,都给我记住了!” 监斩官竟被这不过六七岁的孩童的目光,盯得抖了抖,反应过来后,猛地将令牌往地上一扔,“行刑!” 叶笙的心猛地揪紧,朝刑场上扑了过去,眼前的画面如被搅乱的池水般,变幻不停。 混乱中,她看见刽子手朝手心里吐了口口水,搓了搓手掌,随即握紧刀柄,高高举起屠刀,朝那些或粗或细的脖颈砍去。 不要啊! 叶笙赤红着眼,疯了般扑过去。 眼前的画面飞快变幻,如漩涡般将她卷了进去,她在漩涡中心里被挟裹着冲来冲去,无数的画面在眼前晃过。 刑场上一个又一个头颅被砍落在地,不过须臾,所有的头颅被砍了下来,所有人都死不瞑目,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在控诉着什么。 侄儿们小小的脸,苍白如金纸,眼睛睁得滚圆,瞳孔里定格住死前最后一幕,恐惧,不甘,痛苦! 血流成河! 不要! 叶笙撕心裂肺的喊着,画面转到大将军府,地上躺满了叶家护卫和家丁的尸体,可见这里经历了怎样一场血腥战斗,墙上, 树上,院子里的地上,到处都是血,就连门口的两只石狮子,也被鲜血染红。 女眷们衣衫凌乱,脸色苍白的站在院子里,周围围满了拿着刀的兵士。 娘亲!大嫂!二嫂! 这些都是御林军!带兵的将军,正是深得萧桓信任的林将军,从王府的时候就跟着他。 林将军嘴里说着什么,叶笙听不见,画面变化太快,她只能看见他的嘴皮子在动。 只见娘亲冷冷一笑,鄙夷的睨了林将军一眼,林将军被激怒了,刚要动手,娘亲猛地拔下头上的金簪,狠狠捅穿喉咙,鲜血喷溅了林将军一脸。 娘亲不要! 紧接着,贤惠温柔,待她如亲妹妹般的大嫂二嫂,也拔下金簪,扎穿喉咙自尽,鲜血喷溅了围着她们的兵士们一身。 娘亲和嫂嫂们的身体软软的倒下,喉咙里不停的涌出鲜血,很快,鲜血便染红了地面的青砖,从砖缝里流走,蔓延到四处。 她曾在这青砖上玩耍,练鞭子,和哥哥们玩闹,侄儿们也曾如她幼时一样,在这里追逐,打闹,习武,可如今,这地上的每一块青砖都被亲人们的血染红,这里的每一条砖缝,都流淌着亲人们暗红的鲜血。 第312章 你们叶家已经没了 啊啊啊! 叶笙赤红着眼,无声的嘶吼着,拼命冲撞着漩涡,想要冲破漩涡的桎梏,却被漩涡卷向不知何处。 娘亲嫂嫂们惨死的画面渐渐变得模糊,叶笙双手握紧成拳,指甲刺破了掌心,可她却丝毫感觉不到疼。 对了,这只是个梦!梦里怎么会疼? 除了心碎成了齑粉,她的身体根本没有任何感觉,哪怕眼睛里再也流不出眼泪,干涩到了极致,她也没有丝毫感觉。 她梦见了前世,梦见了她的亲人们死在屠刀下的惨状。 重生之后,她曾无数次想要知道前世的叶家发生了什么,可如今真梦到了,她却只想逃离,不想再看一遍那些发生过的惨事。 她懦弱了! 画面变幻,眼前出现了一座小土坡,土坡不高,也不大,也就四五座亭子那么高,两个青云院那么大。 远处火光闪耀,叶笙一眼就看出来,那是军队的营房。 这是哪? 土坡上寸草不生,一片荒凉,远处的平地也没什么草木,荒芜得很。 西北!边关! 三个穿着甲胄的男人站在坡顶,确切的说,站得笔直的只有一个,另外两个身形显得有些佝偻,似乎受了伤 ,又似乎精疲力尽了,连站直身子的力气都没有了。 坡下堆了一堆又一堆的尸体,但仍有不少人往上冲。 “大将军真不愧是大将军,中了毒,又被围杀了这么久,还能屹立不倒!真令我心生佩服!” 爹爹!大哥!二哥! 眼前的画面变得无比清晰,好像这一切都真真切切的发生在她的眼前,叶笙贪婪的看着眼前的人。 自从三哥战死沙场后,爹爹就一直镇守西北,很少回京,除非萧桓下诏,叶笙原以为爹爹是怨着她嫁给了萧桓,连累得三哥英年早逝,后来才知爹爹是想让萧桓安心,更是为了保护她。 一个手握重兵的大将军,又是国丈,若时常在京城流连,一定会让天子不安,怀疑他和朝臣勾结。 嫁给萧桓十年无所出,又不许萧桓纳妃妾,她这个皇后的位置,早已经摇摇晃晃,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稳当,若是爹爹和兄长们还时常回京,更让萧桓不悦,也让文官们找到机会攻讦。 哥哥们还偶有机会回京,爹爹却是一年到头都不曾回京一次,算起来,前世这个时候,她已经有将近两年不曾见过爹爹。 满面风霜,两鬓 霜白,粗犷的国字脸上被西北的风沙吹出道道沟壑,如刀锋一般,那双眼睛,昔年看着她时,只有温柔慈爱,如今只有锐利,寂寥,悲怆,不甘,以及愤恨! 爹爹老了! 这个念头一起,泪水就模糊了双眼,是她不孝,竟不知爹爹已经这么老了! 算起来,爹爹也不过才五十来岁,如今却生生像六七十岁的老人! 尽管他的脊背已经挺得笔直,握刀的手依然稳健,可剧烈的喘息,微微发抖的双腿,昭示着他的老迈和精疲力竭,不过是为了不让对手看笑话,也为了身后的两个儿子,硬撑着没有倒下去。 “皇上为何要我死?” 那人脸色微微一变,“谁说我是皇上的人?” 叶兆面无表情的盯了他一眼,“宫里来的书信上都是毒粉,自然是宫里的人才能动手脚。” 叶笙心中一凛,宫里来的信?什么信? “我是温贵妃的……” “温家还没这么大的本事!” 叶兆冷冷的打断对方的话,他盯着对方,目光锐利冰冷,一字一顿的逼问,“皇上为何要我死?” 那人冷冷一笑,“因为叶家该死!你该死!凡是姓叶的都该死! ” 叶兆脸色一变,那人盯着叶兆的神色,张狂的说道,“这是皇上的天下,不是叶家的天下!你们叶家不懂事,那皇上只能除掉叶家了!” “叶家一直规规矩矩,并未对皇上起违逆之心!” “规规矩矩?” 那人像听到天大的笑话一般,“叶皇后悍妒,自己生不出皇子,还不许皇上纳妾,这样的女子,岂能当大燕的皇后?还有你们叶家,不仅不好好教导叶家的女儿,还为她撑腰,逼着皇上低头!” “不是纳了温贵妃吗?” 那人神色一窒。 叶兆盯着他,忽而哈哈大笑,粗狂的笑声震得那人脸色变了又变,耳孔居然溢出一缕血丝,“不许笑!” “皇上从没跟皇后说要纳妾,皇后虽然不喜皇上纳妾,可也没逼过皇上,只说若皇上非要纳妾,那便和离,一别两宽,各自欢喜!后来皇上纳了温贵妃,皇后有说什么吗?叶家有说什么吗?皇上仰仗着叶家为他打天下,为他镇守边关,为他拼死拼活,特意做出一副深情款款,一生只一人的样儿来,如今却口口声声说叶家逼他?当表子还立牌坊,说的就是他!” “我懒得与 你理论,反正你们叶家已经垮了,通敌叛国的罪名,就算叶家有再大的功劳,也扛不住!大将军府的匾额已经被摘下,叶家男丁全被处斩,女眷被没入官妓,不过,叶夫人和两位少夫人有一腔傲骨,已经自尽了!” “你说什么?” 叶家三父子脸色大变,叶兆厉声问道,那人嘻嘻一笑,“我说,你们叶家已经没了!” “不可能!宫里还有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叶家出事……” “皇后娘娘?” 那人哈哈一笑,语气嘲讽至极,“皇后娘娘难产,母子俱亡!如今,整个叶家,就剩你们三条漏网之鱼了,不过过了今夜,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叶兆猛地呕出一口血来,叶大叶二连忙扶住他,“父亲!” “瑟瑟自幼习武,就算难产也不至于母子俱亡,是皇上动的手脚,对不对?” 短短一句话,叶兆说得极其艰难,一连吐了好几口黑血,胸膛剧烈起伏着,可见悲愤到了极致。 叶笙心如刀割,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指甲将手心刺得鲜血淋漓,血肉模糊。 那人一言不发,面上带着冷酷无情的笑容。 第313章 你是谁? 叶家三父子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皇上要叶家死,要斩草除根,连有叶家血脉的皇子都不放过! “我说,大将军,两位少将军,你们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何必在做无谓的挣扎?只要你们投降,放弃抵抗,我会给你们一个痛快的!也不必再受千刀万剐,剔骨削肉的苦楚!不是吗?” 那人微微笑道,笑容冰冷,眼睛里更是泛着毒蛇般的阴冷森寒,看叶家父子三人的目光,就像在看三具尸体。 叶兆一夜之间苍老许多的脸上,露出一丝悲怆,“是啊,你说得对,死个痛快,是我们父子三人最好的结局了。” “大将军当真见识不凡!” “父亲,岂能向这种卑鄙无耻,龌龊恶心的小人低头,不如拼死一搏——” 叶大刚开口,就被叶兆一个凌厉无比的眼色打断。 “多谢大人成全!” 叶兆低头抱拳,语气隐忍卑微。 那人见位高权重,煊赫狂妄了二十年,谁都不放在眼里,连皇上都要给他三分脸面的堂堂大将军,如今在他面前低了头,一向挺直的脊梁骨也弯了,脸上说不出的得意。 叶大叶二气愤的看着此人小人得志的嘴脸, 恨不得扑上去一刀砍下他的脑袋,叶兆却仿若未见对方脸上的狂妄不屑,高高在上,低了头向他走去,姿态卑微谦恭。 那人趾高气昂的昂着头,张狂无比,当叶兆离他不过三步远的时候,叶兆猛地抬头,眼里杀气奔腾,汹涌如潮,那人顿觉不妙,刚想逃,已然晚了。 叶兆手中的金刀凌空一斩,那人当即被斩成两半,骤然缩紧的瞳孔满是临死前的恐惧,两块身体分别往左右两个方向倒去,鲜血飙射,喷得到处都是。 他大概忘了,就算虎落平阳被犬欺,虎也是虎,王者就是王者,叱咤大燕二十年的大将军的虎须,不是他这等狗眼看人低的皇帝鹰犬能捋的! “你们快走!我替你们挡住这些杀手!” 叶兆回头朝叶大二人吼道,金刀舞得密不透风。 “父亲!” “快走!” 叶兆声嘶力竭的吼道,“留住这条命,整顿叶家军,为我和你们的妻子儿女,娘亲,还有妹妹外甥报仇!” “父亲!” “快走啊!” 叶兆回身一刀斩下,斩杀离他最近的一名杀手,又拼尽全力将大刀舞得虎虎生风,硬生生拦住想要追上去的众多杀手。 叶大叶二看着为了给他们开出一条生路,拼死厮杀的父亲,一咬牙,转身奔逃,刚逃下山坡,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被人拦住。 他们还未看清楚对方是谁,眼前寒光一闪,两人眼前一片血光,两人捂着喷血的喉管,死死瞪着对方。 这一幕快得叶笙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便眼睁睁看着大哥二哥倒在地上。 大哥二哥! 叶笙心痛得几乎窒息,心痛之余,她拼命睁大双眼,瞪着眼前的杀手,想要看清楚对方是谁,却只看见一张冷冰冰的银色面具,和一双冰冷,无情,毫无情绪起伏的眼睛。 叶笙狠狠看着对方,这样快的剑法和身法,天下少有,她只在一个人身上见过。 影一! 萧御身边的第一影卫,影一!是他吗? 萧御连影一都派了出来,是生怕爹爹和哥哥们死不了吗? 那人对叶笙的目光毫无所觉,他默默的看着叶大叶二缓缓倒下,眼神没有半分波动,大步向前,割下两人的头,一手提了一个头颅,朝坡顶飞掠。 大哥二哥临死前的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眼睛里都是震惊和绝望。 叶笙眼睁睁看着大哥二哥的头颅被那人 随意拎在手里,就好像拎了一块肉一条鱼一样,叶笙心如刀绞,痛得几乎发狂,疯了般飞扑过去,却不过如一道微弱得可以忽略的微风,别说撼动对方,连对方的头发丝都没吹动。 她一动,画面便如被投了石子的水面般泛起涟漪,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有些扭曲。 眨眼间,那人已到了坡顶,将叶大叶二的头颅扔在叶兆脚边,刚刚还在拼死厮杀的叶兆一看见两个儿子的头颅,拼尽全力提着的一口气,再也提不住,一泻千里。 他龇目欲裂的看着两个孩儿的头颅,刚刚父子三人还是并肩作战,如今却眼睁睁看着两个儿子死在眼前,叶兆胸中一股剧痛,一张口一口黑血喷出,喷在两个儿子的脸上。 他早已撑不住的高大身躯剧烈一晃,差点倒下,仿如高山晃动,却在最后关头挺住了,慢慢屈下膝盖,跪在两个儿子的头颅面前,粗糙的大手仔细的为儿子们擦拭着脸上的黑血。 他的动作很慢,很仔细,一双眼睛赤红无比,却始终没有落下眼泪。 擦拭干净后,他想要为儿子们合上死不瞑目的眼睛,却怎么也合不上,两个儿子的眼睛瞪得滚 圆,眼珠子几乎凸出来。 “老大,老二,安心去吧。” 叶兆的嗓音沙哑得如破败的风箱,“就算爹爹今日与你们一同死在这里,就算每一个叶家人都死绝了,叶家的仇也终有一日能报!老天不会瞎了眼!” 他再次去合两个儿子的眼皮,这一次,许是听见了父亲的话,叶大叶二的眼皮终于合上了。 叶兆粗糙宽大的手掌轻轻覆盖着儿子的眼睛,赤红的眼睛里终于流出两滴眼泪,滴在两个儿子的头颅上。 爹爹! 画面终于不再扭曲,缓缓平稳下来,看着爹爹苍老痛苦的面颊,叶笙的心几乎碎成齑粉。 她大概明白了,在这个梦里,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却不要妄想去挣扎,去改变,或者对梦里的人做什么。 “大将军束手就擒吧,叶家只剩你一人了,再抵抗也不过是徒劳,何必呢?不如放下刀,我给你留个全尸!让你不至于像两位少将军和其他叶家男眷一样,身首异处!” 那人冷冷道,脸上的银色面具在惨淡的月光下,泛着冰冷的光。 叶兆缓缓抬头,锐利的目光猛地射向那人,如利刃般势要穿透那层薄薄的面具。 “你是谁?” 第314章 安乐王来了 那人眼中终于有了一丝波动,“我是皇帝的人,大将军不是知道吗?” “你不是!” 叶兆语气笃定,他死死盯着对方,再次逼问,“你背后的主子到底是谁?是谁派你来的?为何要对叶家下此狠手!” “我说了,我是皇帝的人。” 那人语气里隐隐的透着不耐烦,叶兆冷嘲一声,“你若真是萧桓的人,就不会一口一个皇帝了,分明是另有主子!” “大将军若不信,尽管查看他身上的令牌,看是不是皇……皇上的人。” 那人说着,目光落在那被劈成两半,已经不能算人,只能算尸块的人上,叶兆面上的神情更冷,“他是萧桓的狗,你不是!萧桓手底下没有你这样厉害的人物!” “过奖了!” 那人眼中闪过一丝得色。 “你的主子,到底是谁?还请你给我一句实话,让我死也死得瞑目!” 叶兆放软了语气,哀求着,全无往日大将军的傲气,那人眼中的得意更浓。 看见他眼中的得意,叶兆看似谦恭的眼里,闪过一丝恨意和杀气,若不是为了套话,他何至于如此卑躬屈膝? “你说得对,狗皇帝还不配让我俯首称臣,为之卖命!” 那人高高昂着头,语气狂傲得跟某个人如出一辙,“这天底下,也只有一人有资格让我在他面前低头,为他卖命!” “谁?” 叶兆死死忍着声音的颤抖,一双眼直勾勾盯着那人一开一合的嘴唇。 叶笙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上,尽管她已经知道是萧桓的背后是萧御,可她还是想听见一个确切的答案。 “自然是——” 话到嘴边,那人却猛地住了口,似笑非笑的看着叶兆,“大将军那样精明的人物,只要细细一想,还不知道吗?没有叶家人坐镇的叶家军,定然会作乱,成为大燕的祸乱之源,除了我的主子,这天底下,还有谁能镇得住叶家军?” 叶兆的眼睛一点一点睁大,眼睛里满是不敢置信,“是,是——” “既然大将军已经知道了,可以安心上路了。” 那人冷冷的打断叶兆的话,将他即将冲出口的三个字逼了回去,叶兆眼里的光芒一下涣散,一片暗沉死寂,“原来是他,原来是他!叶家倒在他手里也不算冤!昔年本将军与他大口喝酒,大块吃肉,还称赞他是皇族之中百年难得一见的人才,明明一身经天纬地,胸有丘壑的大才,却 安于享乐,非请不出,对朝堂诸事漠不关心,未免太可惜了些,后来见他得到重用,我心中欣喜若狂,觉得如此才算物尽其用,人尽其能。如今才知,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叶兆嘶哑的声音响彻天地,震得荒芜萧瑟的零星几株草木瑟瑟发抖。 “是我错了,大错特错!……哈哈哈!我们都错了……哈哈……” 他越笑越大声,越笑越放肆,笑声里的悲怆,痛楚,自责,听得叶笙心中发酸,疼得如千万根针在扎。 笑着笑着,叶兆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他死死捂着胸口,被西北的风沙吹了多年的粗糙的脸,狰狞扭曲,似乎痛苦到了极致,一张口,大口大口的黑血吐出。 爹爹! 叶笙朝叶兆伸出手,画面再次扭曲,叶笙不敢再动,眼睁睁看着叶兆膝盖一弯,单膝跪在地上,身形佝偻,大口大口的吐血。 “大将军中了无解的剧毒,还硬撑了这么久,再加上怒急攻心,大动真气,早撑不住了吧?山下都是我带来的高手,大将军再撑,又能如何?终究逃不过一个死字!” 那人冷冷道,“既如此,我便给你一个痛快吧!” 他握着剑向前,剑锋 上还淌着叶大叶二的鲜血,叶兆一双眼直勾勾盯着那往下低落的鲜血,一动不动的单膝跪着,似乎已经认命。 那人幽黑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意和得意,身形一动,手中的长剑朝叶兆胸膛刺去。 与此同时,叶兆也动了,他猛地抬头,龇目欲裂,瞳孔里射出万道精光,杀意奔腾如潮水,眼中是视死如归的决绝。 “你想同归于尽!” 那人脸色大变,飞速后退,可已经晚了,只见叶兆猛地大喝一声,强悍无比,惊天动地的气浪扑面而来。 那人连忙伸出双臂去挡,却被气浪震飞,两条胳膊被震碎,血肉和骨头落了一地。 那人重重砸在半山腰上,一张口一口血喷出,两条胳膊只剩肩部还挂着一点肉泥,他再也撑不住,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叶兆眼里的光芒骤然涣散,头颅重重垂下,高大如山的身躯轰然倒地。 爹爹! 叶笙再也忍不住,飞扑过去,眼前的画面变得异常扭曲。 在那些扭曲的画面里,护了她二十多年,疼了她一辈子,为她遮风挡雨,为她沙场征伐的父亲,如一座高山般屹立不倒的父亲,倒下了,无声无息的躺在粗糙冰冷的土坡 上。 她骄傲一生,狂妄一生,也强硬了一生的父亲,就这样死了,死得憋屈,死得莫名,死在那些卑鄙无耻,龌龊恶心的小人手里! 她还记得他在产房门口,狂呼‘老子有女儿了!’的狂喜和激动,她还记得幼时他爱把她抱坐在腿上,用胡子扎她稚嫩的小脸,看着她躲来躲去,哈哈大笑。 爹爹死了,娘亲死了,哥哥们都死了,嫂嫂们和侄儿们也都死了,死在萧桓和萧御的联手算计下。 就连她自己,和刚出世的孩儿,也死在这两人手里! 恨吗? 恨!恨不得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恨不得将他们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侄儿说得对,姑母会帮叶家报仇的,那些害过叶家的人,一个也别想逃。 一个也别想逃! 萧御!萧桓!温如雪!温家!还有那些为虎作伥的,递刀子的,落井下石的,她会将他们一个个碾碎! 萧桦守在床前,看着叶笙的眼皮底下突然剧烈的动。 萧桦一喜,忙轻声唤道,“瑟瑟,瑟瑟……” 昏迷了七天七夜的叶笙猛地睁开双眼,寒光万丈,恨意滔天的目光如尖刀般射向萧桦,吓了萧桦一跳。 “殿下,安乐王来了!” 第315章 她可是他的女人! 萧御每往前走一步,足尖落地的位置,便生出一股无形的波浪,如地震时产生的震波一样,足尖落地之处便如地震的中心点,震波沿着足心一圈一圈的往外穿透,一圈强过一圈。 地面无声裂开,每一条裂痕都深不见底,花草树木一片狼藉,草木凋零,草木上的积雪也随着草木一同滚落在地,落入裂痕之中。 裂痕如蔓草一般,往外围疯长,蔓延到墙壁和屋瓦亭台,墙壁也无声裂开,轰然倒塌,离得最近的亭台阁谢纷纷垮塌。 英王府一片狼藉! 在这样下去,整座英王府都会毁于一旦,藏于地下的任何暗室,密道,地宫都会露于人前。 “九皇叔不在自己的安乐王府,来我的英王府做什么?” 当萧御一只长腿迈过荷花池所在的庭院的半月门,正要落在地上时,萧桦无声无息出现在他身后。 萧御那只脚停顿在半空中,他没有回头,只轻嗤一声,笑声满是不屑,足尖轻轻落在地面上。 无形的气浪再次荡漾开来,裂痕如蔓草般从萧御的脚下长出,四处蔓延。 萧桦脸色如常,无人看见他眼底闪过一道冷冽寒光,他正要向前拦住萧御,却 见裂痕到了一人足下,就像遇到强大的阻力一般,停滞不前。 萧桦定睛一看,脸色大变,“瑟瑟,你怎么出来了?不是叫你——” “你来了。” 萧御的语气平淡宁静得仿佛叶笙是他的妻子,这个妻子不过出门一趟去买了点菜,而不是消失了七天七夜,也不曾为了与他同归于尽,重伤自己,生死不知。 叶笙沉默的站在原地,不言不语,明艳无双的脸上泛着一层薄薄的雾气,美是美,可让人看不真切。 “我等你许久了。” 萧御似乎没看出叶笙的冷漠和拒人于千里之外,一双眼直勾勾落在叶笙脸上,贪婪的望着她,恨不得用目光将她整个人收入囊中。 “你也在等我吧?等我来接你。” 叶笙始终沉默不语,萧御半点也没觉得被冷落,一直自说自话,“抱歉,让你等了这么久,下次不会了。” 叶笙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演着独角戏,缓缓抬起右脚,重重一踏,那股无形的强大气浪便被扫了回来,比去时更强大了几分。 萧御脸色微微一变,抬手将气浪挡落,却因估算失误,被气浪震得后退了好几步,他右脚重重往地上一踏,硬生生在 坚硬的花岗岩地砖上,踏出一个凹坑来。 ‘轰’的一声,位于两人中间的地面像受到重创一样,裂出一道足足两尺来宽,深不见底的沟堑,沟堑之上的冰雪,草木扑簌簌掉进沟堑里,传来一阵阵沉闷的声响。 “你的劲力怎会如此——” 强大! 萧御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看见叶笙的嘴角缓缓上扬,露出一丝讥诮的神色。 下一瞬,萧御束发的玉簪无声断裂,砸在地上,满头青丝垂在脑后,被凛冽北风吹得有些凌乱。 不仅如此,他这才发现锦袍的下摆也被震碎,裂成无数条碎步,若不是反应得及时,恐怕身上的衣服都会被震得稀碎,到那时,恐怕他会和萧桓一样,众目睽睽之下坦露身体,堂堂安乐王的身子,被人看得不亦乐乎。 当然,他不是萧桓,不至于被人一看就狼狈逃窜,跟只落水狗一样,他只会将看见他身子的人的眼睛,通通挖出来! “瑟瑟想看本王的身子,直言便是,何必费尽心机的来脱本王的衣服?” 萧御勾唇一笑,邪魅狷狂,一双深邃幽暗的眼睛落在叶笙身上,说不尽的暧昧。 叶笙却似没看见他眼里的轻浮挑逗 ,勾了勾嘴角,露出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笑容,“好啊!” 萧御一怔。 “王爷脱吧。” 叶笙微微抬了抬下巴,唇边含笑,目光暧昧,仿佛把萧御当成了青楼楚馆里的小倌,无人看见,她看似笑盈盈的那双眼睛里,最深最暗的地方藏着滔天的恨意和杀气。 “王爷该不会想食言吧?” 萧御冷哼一声,没有言语,叶笙似乎也不需要他说什么,继续说道,“是我多虑了,王爷可是安乐王,是这大燕最尊贵无双的亲王!是睥睨天下,傲视朝堂内外,连皇上都要退让三分的厉害人物!又岂会对我这样一个柔弱小女子食言?” 叶笙说着,笑盈盈的朝萧桦招了招手,语气亲昵,“过来,一同欣赏欣赏你九皇叔的美妙身体!千载难逢的机会,错过了就没有了,你可不能浪费。” 萧御脸色倏地沉了下去,一则为了叶笙跟萧桦说话的语气,亲昵无间,二则,叶笙居然要和别的男人一同看他的身子? 她可是他的女人! 这是要当着他的面,往他头上戴那绿油油的王八帽子吗? 更可气的是,萧桦听了叶笙胡闹任性的话,不仅没有呵斥她,还笑容满 面的朝她走去,边走边道,“瑟瑟说得极是,可不能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机会。” 他说着,居然对一旁候着的下人大声道,“去热壶酒来,再来几个下酒菜,冰窖里还有秋天的脆藕,瑟瑟爱吃酸辣藕条,让厨房做了来。” “本王怎么不知道瑟瑟爱吃酸辣藕条?” 萧御阴恻恻的盯着萧桦,冷冷道,萧桦勾唇一笑,“瑟瑟爱什么,不爱什么,九皇叔不知道,没什么稀奇的。” “本王不知道是没什么稀奇,可你居然知道,就稀奇了!” “九皇叔若不信,尽管问瑟瑟——” 话音未落,两人已听见叶笙轻声细语的叮嘱下人,“让厨娘多放些葱花和蒜末,辣子剁碎成末,用热油滚了,熬出辣椒油来,再淋到藕条上,不仅辣味爽口,还香得很。” 萧桦悬在嗓子眼上的心,噗通一声落回胸腔里。 其实,他根本不知道叶笙是否爱吃酸辣藕条,他是故意激怒九皇叔的。 “我记得你从前似乎不吃辣。” 萧御面无表情的盯着叶笙,叶笙面上浮出一抹诡异的神色,明明在笑,眼里也有笑意,却莫名的让人脊背发寒,头皮发麻。 “此一时,彼一时。” 第316章 口味变了 “此一时彼一时?” 萧御轻嗤一声,似笑非笑,“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与生俱来的口味饮食亦是如此,你轻飘飘的一句此一时彼一时,就把素日来的口味都给改了?” 叶笙依然在笑,“不然呢?” “不然呢?” 萧御脸色沉了沉,眼里的光芒也冷了几分,他倨傲的睨了萧桦一眼,“几个侄儿里,本王记得唯有你与诚王嗜辣,只因皇贵妃嗜辣,因此你们兄弟二人,也好那一口辛辣刺激的味道,是吗?” 萧桦目光倏地冷了,因父皇不爱辣,爱清甜一味,母妃为了讨父皇的喜欢,人前都装着喜爱清甜清淡那一味,就连人后,也很少吃辣,可以说,就连父皇都不知道母妃爱吃辣,九皇叔怎么知道的? 至于他和诚王,更是从不曾让人知道他们喜辣,只因宫中波诡云谲,下毒之事常有发生,尤其他和诚王身为皇子,饮食上更要注意,不能让人猜到他的喜好。 九皇叔又是怎么知道的? “王爷想说什么?” 叶笙冷冷淡淡的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漠,却透出一分莫名的寒意。 这股寒意来得莫名其妙,却又无处不在。 不对! 它不是无处不在 ,它是只落在自己身上! 萧御目光沉了沉,“本王想说什么,你心知肚明!又何必在本王面前装傻?本王不傻,你也不傻!就连本王这个侄儿,也不傻!” 叶笙直勾勾的望着他,眼中光芒沉浮,忽明忽暗,隐隐约约中有一缕让人不寒而栗的冷光一闪而过,速度极快,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忽而,叶笙勾了勾嘴角,露出一抹暧昧至极的笑容,“王爷是说我是为了英王殿下才换了口味?” “难道不是?” 萧御一双墨黑长眉一挑,冷冷道。 叶笙唇边的笑容扩大,一双眼直勾勾盯着萧御,红唇轻启,声音轻柔温和如三月春风,听在萧御耳里却比这凛冽北方还要冰冷严寒。 “王爷所言极是。其实,不只是饮食的口味变了,对于人,我的口味也变了。” 萧御瞳孔骤然一缩,“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王爷心知肚明!又何必装傻?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用说得那么明白,没意思。” 叶笙将刚刚萧御说过的话,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 萧御那张昳丽无双的脸,顿时阴沉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前奏,阴沉得发黑,他死死盯着叶笙,咬牙 切齿道,“你给本王再说一遍!” 叶笙勾唇一笑,不言不语。 “叶笙,本王叫你再说一遍!” 萧御的声音拔高了几分,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逼出来的。 “王爷不必这般恼怒,气坏了身子岂不可惜?” “可惜?” 萧御咬牙切齿道,“你会关心本王气坏身子?叶笙,你怕是巴不得本王早点死吧?” 叶笙目光一顿,萧御脸色顿时就变了,“你居然真的想我死?叶笙,你从前说过的话都忘了吗?你说你心悦我,你说想与我携手一生,不离不弃!你说……” “那些话我不只对你说过,也对旁人说过,比如江拂云,将来也会对别的人说。” 抱歉了,江拂云!要拿你当挡箭牌了! 叶笙并不担心江拂云会穿帮,江拂云是一个很聪明的合作伙伴,他会顺着她的话说的。 “一个江拂云还不够,你还想对谁说?” 萧御几乎要疯了,叶笙抿唇不语,脸上的不耐烦丝毫不加以掩饰。 她做了那么长的一个梦,亲眼看着每一个亲人惨死的状况,这颗心早已经千疮百孔,只要轻轻一碰,就会碎成碎片,再也无法复原。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眼 前的人! 她已经万分确定,幕后主使者佩戴着六龙玉佩,尽管萧御是七龙亲王,但他也有一枚六龙玉佩,并且是先帝亲手为他做的,在萧御心里非比寻常。 的确,有六龙玉佩的人,不说二十,也有十八,可不仅有能力铲除叶家,切断后宫和边关的联系通道,还能掌控叶家军的人,就没有几个了! 更何况,萧御对萧桓的打算,和前世那人的打算一模一样,若说到了这一步,叶笙可以骗自己是巧合,可这一次梦里见到,听到的一切,亲手打碎了她的幻想! 杀死大哥二哥的杀手,那样的身手和剑法,她只在影一身上见过,到了这一步,她也许还能骗自己,天下之大,高手如云,并不能断定此人是萧御的人。 可爹爹亲手说的话,击碎了她一遍又一遍造出来的幻影! 她再也骗不了自己! 在梦里,爹爹说过,他曾与幕后主使者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相谈甚欢! 她身为皇后,叶家作为国丈,又手握重兵,为了避嫌,也为了避免萧桓心里不痛快,爹爹和几位兄长从不与亲王有私交,更不曾与他们饮宴,至于相谈甚欢,更是不可能。 唯有一次,只 那么一次! 那年戾王谋反,战火蔓延大燕,双方僵持不下,最后,萧桓请动了萧御出马,才平了战乱。 那一战,三哥战死沙场,他手底下的副将罗钊也一同战死,还是萧御护送的三哥灵柩回京。 平定叛乱后,叶家人回京,为了感谢安乐王的大义,大将军府宴请了安乐王,当时,她也在。 爹爹称赞萧御的那些话,便是此次说的。 当时,爹爹喝了很多酒,有了些许醉意,加上三哥的惨死,让爹爹心中不畅快,说话便有些不顾忌,大声称赞萧御是皇族之中难得一见的人才,经天纬地,胸中有丘壑。 呵呵! 经天纬地是真,胸中有丘壑也是真!可更多的是算计,是谋算,是伪装,是明着与你相谈甚欢,背地里一步步蚕食着叶家,如蜘蛛织了一张密密的网,无声无息的逼近叶家,叶家就像一只什么也不知道的猎物,直到被死死的网住了,被一口吞下肚,渣都不剩,才幡然醒悟! 爹爹说,他错了! 爹爹是错了,可更错的是她,最错的是她! 上辈子她已经错了,错得离谱,难道这辈子还要错下去? 叶笙眯了眯眼睛,眼底浮过一丝骇人的寒光。 第317章 就凭你,也想护她?! “我要对谁说,跟王爷您有什么关系呢?” 叶笙拼命压制着心里即将喷薄而出的恨意,冷冷淡淡的说道。 仇人就站在眼前,却不能将他大卸八块,千刀万剐,叶笙恨得浑身发抖,指甲死命掐着掌心,直把掌心掐得鲜血淋漓,血肉模糊,才勉强抑制住满腔的愤恨,不让脸上露出分毫来。 “跟本王有什么关系?” 萧御嘴角缓缓勾出一个诡异的弧度,似笑非笑,似恨非恨,似怨非怨,瘆人得很,“你说呢?” 叶笙紧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她已经快到极限了,生怕一开口就露了形色,让萧御看出端倪来。 终究还是不够强! 若是足够强大,哪怕只有一半的几率击杀萧御,就算杀掉萧御要赔上自己这条命,她也会奋起一搏,而不是苦苦忍着这漫天的,无法对人言说的恨意。 可是,她很清楚,哪怕这一次醒来,虽然不知因为什么,遇到了什么奇妙的机遇,她感觉到自身的实力大增,她也远不是萧御的对手,别说一半的几率,就连一成的几率,恐怕都没有。 对付萧御,一击不中,就只能被反杀,连带着叶家也会被连根拔起。 她只能忍! 忍到足够强大! 忍到有资格和萧御一战! 如今的她,于萧御来说,不过是一只蝼蚁,哪怕拼尽全力,也奈何不了他分毫,而他要对付自己呢?只要伸出一只手就能将她碾灭! 她无惧生死,惧怕的是萧御杀了她仍不解恨,迁怒于叶家! 叶笙太清楚两人之间的实力差距,若赌上整个叶家,也许可以和萧御一战,可即便能杀掉萧御,叶家的下场也不会比萧御好到哪去。 她可以跟萧御玉石俱焚,同归于尽,可叶家不能! 叶家的每一个人,必须要活,还要活得好好的! “瑟瑟,说话呀。” 萧御唇角的弧度上扬,眼里星光璀璨,像有两汪星海,可这些星光全都蒙上了一层冰霜,寒气逼人。 叶笙直视着他的眼睛,仿若没看见他眼中的寒气,淡淡道,“王爷想要我说什么?” 她越这样淡然,萧御心里的那股郁气便越强烈,越难以压制,他目光发狠的盯着叶笙,恨不得撕下她那层让人恨得牙痒痒的冷淡面皮,“你心知肚明!” 叶笙心中的恨意已经快要压制不住了,听了萧御这兜来转去的话,脸色刷的沉了下去,一 双眼冷得刺骨,“王爷是想听我说道说道你我二人之间的关系吗?我们之间本就半点关系也无,从何说起?王爷何必强人所难!” “你——” 萧御刚开口,就被叶笙打断,只见她转过脸看向萧桦,“殿下,这可是您的英王府,您是主人,若客人无理,胡搅蛮缠,不知殿下该如何处置?” 萧桦目光一闪,立马就明白了叶笙话里的深意,微微笑道,“自然是请这位客人离开!” “若这位客人身份尊贵,又当如何?” “再尊贵也没有强行赖在别人家的道理!” 两人一对一答,一应一和,默契得很,萧御眼里几乎喷出火来,狠狠盯了萧桦一眼,“本王来你这英王府,是屈尊了,你可别不知好歹……” “九皇叔说的极是,侄儿这英王府不比安乐王府奢华,委屈九皇叔了。” 萧御冷哼一声,刚要说句“你知道就好”,便听到萧桦话锋一转,“既如此,还请九皇叔不要屈尊了!免得委屈了自己!也为难了侄儿!” 萧御一张莹白如美玉的脸唰的黑成了锅底,偏生萧桦铁了心站在叶笙这一边,做了个请的手势,“九皇叔,请!” “你就这么护着她?” 萧御阴沉着脸盯着萧桦,声音冰冷至极,深邃漆黑的眼睛里,杀气腾腾。 萧桦面不改色的迎向他的目光,“是!” “自不量力!” 萧御不屑的冷哼一声,“就凭你,护得住她?” “护不住也得护,护得住也得护!” 萧桦斩钉截铁的说道,雌雄莫辨,眉目如画的脸,有着与这张脸极不相符的毅然决然。 “呵——” 萧御轻嗤一声,话音刚落,一股强悍至极,霸道狂妄的威压如泰山压顶般压向萧桦。 十成的威压! 别说一个萧桦,就是十个萧桦,百个萧桦也撑不住! 果不其然,萧桦本就受了伤的右腿,发出一声骨裂的闷响,钻心的剧痛袭来,即便如此,萧桦身姿仍笔直如松,只是额头冒出的细密汗珠,苍白如金纸的脸色,无一不昭示着他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本王倒要看看你能撑到几时!上一次虽断了一条腿,但还能医治,这一次,本王也不要你的命,就要你这两条腿吧!一个残废,吃再多秘药也没用!本王就要你眼睁睁看着,你护着的女人怎么回到本王怀里!到那时,你又拿什么来阻挡本 王!” 萧御微微抬了抬下巴,神色狂傲,睥睨天下,“这天下,谁能跟本王争?” 萧御不屑的睨了萧桦一眼,语气更是不屑,“你吗?” 萧桦被压制得连话都说不出来,脸色比之前更苍白,两片唇全无血色,却仍在死死撑着。 “还硬撑着呢?” 萧御鄙夷的冷笑一声,“罢了,本王虽想放过你一条命,只拿走你两条腿,既然你不识趣,那本王只好勉为其难的拿走你的命了!” 话音刚落,萧御周身的威压猛地放大数倍。 萧桦脸色大变,他原以为萧御之前放出的威压已经是极限,没想到…… 他这个九皇叔,到底藏得有多深?! 萧御胸口一疼,一张口一口黑血喷出,两条撑着地面的长腿,已经开始扭曲变形。 “本想慢慢玩,看你这么痛苦,好歹叔侄一场,本王心好,就给你一个痛快吧!” 话音未落,萧御眼底寒光一闪,一掌打向萧桦的脑袋。 这一掌,毁天灭地,摧枯拉朽。 别说人的脑袋,就连坚硬无比的巨石都能被拍成齑粉。 萧桦瞳孔一缩,不敢置信的瞪着萧御,九皇叔这是铁了心要他的命?! 九皇叔要杀皇子?! 第318章 萧桦非死不可 萧御丝毫不掩饰眼睛里的冰冷杀气,对于一个将死之人,有什么好掩饰的? 试问萧徽的几个皇子里,谁最得萧徽的宠爱?萧桦!谁能力最强,最狠得下心,最能隐忍蛰伏?萧桦!又是谁最能破釜沉舟,不顾一切,假以时日能与他一战,成为他夺回天下的阻碍?还是萧桦! 不过,这一切都不是萧桦非死不可的理由。 萧桦成长得再快,又能如何?他服用秘药,无异于饮鸩止渴,自掘坟墓,就算他夺得东宫之位,又能怎样?一个短命的君王,不用自己出手,就没什么活路了。 更何况,服用秘药是会上瘾的,尝到了能力大增的滋味,又怎么舍得放弃?自然是想更进一步,再进一步! 是,假以时日,萧桦会成为他的对手,可那也得萧桦有那时间才行! 偏偏,萧桦最缺的就是时间!这是他的致命缺陷! 他明明可以等着萧桦自取灭亡,可是,他不想等了! 萧桦当初可以为了叶笙,硬顶下他一掌,随后带走叶笙,如人间蒸发般消失了七天七夜,这其中一定有叶家和皇帝在帮他打掩护,才让影卫们寻不到这俩人的痕迹。 他不知道这七 天里发生了什么,这才让他心慌。 他只知道,叶笙一出来,便像变了个人似的,不仅功力大增,对他的态度也变了,尽管叶笙死死压制里眼睛里的杀意,但历经上百次刺杀的他,感觉到身边的危险和杀意已经成了本能。 叶笙身上的杀意和恨意,浓烈得化不开,而且,只针对他一人! 与此同时,叶笙对于萧桦的态度,也有些变了,更……亲近了。 这,才是萧桦非死不可的理由! 除了他,没人可以亲近叶笙! 他已经派人去查过了,那一夜叶笙去找江拂云,虽然她意图对江拂云下手,并没有得逞。 江拂云对叶笙无心,不吃她那一套! 这两人并没有发生什么实质性的事情,可萧桦就不同了,萧桦对叶笙的心思,就如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只要叶笙稍微露出那么一丁点意思,萧桦立马就会像嗅到味儿的狗一样扑上去…… 到那时,他再把萧桦砍成肉酱也无济于事了。 想到此,萧御眼中杀意更甚。 杀一儆百! 杀一个英王,让那些觊觎叶笙的男人看清楚自己的下场!彻底断绝那些自不量力的心思! 浓烈磅礴的杀气扑面 而来,如台风过境般将英王府的一切摧毁。 萧桦脸上闪过一丝绝望,认命的闭上眼睛。 强悍霸狂的劲风将他脸上的肌肉吹得变了形,就在他感觉萧御那一掌要打在他头上,将他的头颅打碎时,那股劲风冷不丁消失,萧桦试探着将眼皮睁开一条细缝,看见叶笙挡在他面前,与萧御两掌相对,立马双目圆睁。 天地间一片死寂,世间万物仿佛全部消亡。 下一瞬,轰然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传来,叶笙和萧御两人被各自的掌力震得后退了好几步,连带着被叶笙护在身后的萧桦也后退了好几步。 看着始终被叶笙护在身后的萧桦,萧御脸色沉了又沉,目光冷了又冷,“你护着他?” 不等叶笙回答,萧御倨傲的一抬下巴,冷冷道,“你护得住吗?” 下一瞬,萧御的声音猛地拔高,震得叶笙和萧桦耳膜嗡嗡作响,“本王若非要他死!凭你的本事,你以为你能护得住他吗?” 萧桦本就在刚才萧御的威压中受了内伤,此时只靠一口气硬撑着不露出异样来,被萧御饱含内劲的声音一震,顿时被震得七孔流血。 叶笙脸色一变,右脚重重往地 上一踏,将地面震出一个深坑,也将萧御的气劲挡了回去。 “没事吧?” 见萧桦白如金纸的脸色似乎好转了一点,叶笙轻声问道,声音里难掩担忧关切。 “我没事,瑟瑟不用担心。” 萧桦面色苍白,一双眼中却亮得耀眼,光芒熠熠,尤其是看着叶笙时,眼里的光芒亮得仿佛要照亮整个世界,也照亮叶笙心中最阴暗最冰冷的角落。 叶笙忽然有些不敢直视萧桦眼中的光芒,微微别过眼去,“没事就好。” “我不会有事的,永远也不会,我还要……” 萧桦没有说下去他还要做什么,他望着叶笙,目光又亮又柔,好像天地万物,他眼中只有她一人,再看不见别的。 他抿了抿唇,犹豫了许久,轻声开口,“瑟瑟,你这样待我,我心中好欢喜。” 叶笙说不出话来,一颗心如压了巨石般沉甸甸的。 她并没有做什么,不过是投桃报李而已。 心里怎么想,叶笙口中就怎么说了出来。 萧桦目光愈加温柔,几乎能溢出水来,“这不是投桃报李,这是……这是……” 他也不知这是什么,许是心中太激荡,一时之间忘了词,支吾片刻 之后,萧桦抿了抿唇,“总之,我心中很欢喜。” 自然是欢喜的。 他从没想过她会回报点什么,他也不是为了那点回报,他不过是遵从自己的心意而已,护着她也好,为了她和萧御硬抗,把她从萧御手里带走也好,还是把那颗父皇赏给他的,珍贵无比的神药给她服用也好,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他想这么做,便这么做了。 无关其他。 若非要说有什么目的,那便是不想她死,不想她难过,痛苦,为难。 这一生,就让他倾尽全力护着她吧,护着她好好的活下去,护着她笑着活下去。 更何况,他也护不了她多久,就……护到生命消逝的那一刻吧。 望着萧桦温柔欢喜的模样,叶笙嗫嚅着嘴唇,最终什么也没说。 有些人的目光,太过清澈真诚,让人无法直视,生怕被看见自己内心的阴暗,算计,污秽。 而有些人的情意,太真挚深沉,太无私,也太沉重,重得她无以为报,重得她无比羞愧。 一开始,萧御对萧桦下手,她明明可以出手的。 可她没有。 她在等,等着萧御对萧桦痛下杀手,等着萧御暴露藏得最深的实力。 她等到了! 第319章 叶笙,你真无耻! 可她的心并没有感到放松,惬意,反而是沉甸甸的。 她在利用萧桦,利用拼死护着她,一颗心全捧给她的萧桦,利用他来逼出萧御的全部实力。 叶笙,你真无耻! 为了复仇,你真无耻! “抱歉!” 叶笙低声道,她清楚的看见萧桦光芒熠熠的眼中,刹那间就暗沉下去,叶笙知道他听懂了,也知道他明白了自己道歉的因由。 英王少年英才,聪颖过人,这是太傅的评价,也是世人对萧桦的评价。 聪慧如他,如何听不出一句抱歉背后的深意? 叶笙张了张唇,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这样也……挺好。” 萧桦微微一笑,眼中再次浮现光芒,只是这光芒再无之前的耀眼,他望着叶笙,笑容中有一丝苦涩,还有一丝释然,一丝欢喜,“能帮到你,真的很好,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了,真的。” 生怕叶笙不信,生怕她为难,萧桦一连说了几声真的,好像在发誓一样。 叶笙鼻头一酸,忍着眼中的湿意,勉强露出个笑容。 看着这两人笑脸相对,你侬我侬的模样,萧御脸色阴沉得吓人,周身的气压一下低了好几度,让本就严 寒的冬天,更是冷得连呼出的气都凝成了冰霜。 “说完了吗?” 萧御目光沉沉的盯着萧桦,冷冷开口。 他最看不得萧桦这幅模样,装什么大义凛然?装什么情深似海?装什么温柔不忍?通通都是骗人的!也就叶笙会被他骗得团团转! “对着本王那位皇兄也是这幅嘴脸,对着瑟瑟也是这样,戏演得恰当,看着便舒服,说不得还打赏几个铜板,可若演得太假,就让人生厌了!” 萧御鄙夷的盯着萧桦,语气嘲讽至极,“演了这么多年的戏,不累吗?” 萧桦似乎没听出萧御话里的嘲讽,神色如常,语气淡淡的,“九皇叔心中无情,便觉得旁人也无情!九皇叔觉得世间情意都得沾上利益二字,便觉得旁人也如此!” 萧御脸色陡然大变,像被戳破了心思一样,怒道,“萧桦!大家都一样,你也没什么不同!不过是你戏演得好,面具挂在脸上,挂久了不仅骗了别人,连自己也骗了,就以为自己深情不悔了!” “是!” 萧桦的声音微微拔高,“侄儿是戴了十几年的面具!可侄儿分得清楚,什么时候戴了面具,什么时候摘下了面具!什么时候是 为了生存,不得不演出来的虚情假意,什么时候是真正发自内心的真情?” 他目光如炬的看着萧御,“九皇叔,侄儿的心侄儿看得清,你的心,你看得清吗?” 萧御哑然,眼中光芒浮沉,明灭不定。 很快,他眼中的光芒不再浮沉不定,凌厉冰冷的目光死死盯着萧桦,“不劳你费心,本王的心,本王自然看得很清楚!” 萧桦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没有言语。 萧御的目光陡然就冷了几分,“你在嘲讽本王?你有什么资格嘲讽本王?倘若叶笙不姓叶,倘若叶家不是这个叶家,你还会对叶笙这般上心?本王可以坦坦荡荡的说出这些,情意沾上利益,天经地义的事!没什么不能说的!也没什么不能承认的!本王就算是小人,也小人得坦坦荡荡,比某些伪君子来得真诚!” 萧桦轻笑一声,依然没有言语,只拿一双眼睨了萧御一眼。 可怜! 他居然从萧桦这一眼里看见了这个意思? 萧桦可怜他? 一个死到临头的人,可怜他?可笑! “没话说了是吧?” 萧御冷冷道,“没话说了就可以去死了!” 萧桦依然沉默,看向萧御的目光中,可 怜之意更加强烈。 萧御最恨别人用这样的目光看他,慈悲,怜悯,可怜,叹息。 萧桦算什么东西?他有什么资格可怜他?先可怜可怜自己吧! 萧御眼中闪过一丝冰冷浓烈的杀意,劲力凝聚于掌心,看萧桦的目光已然像在看一个死人。 下一瞬,萧御一身的杀意便如退潮的海水般,轰然退散,他怔怔的望着横在萧桦前面,将萧桦整个人护在身后的叶笙。 “你非要护着他?” 萧御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冷得结冰,叶笙面无表情的迎向他冰冷刺骨的目光,语气冷漠至极,却透出一股毅然决然,“是!” “是吗?” 萧御冷笑一声,嘴角勾出的弧度僵硬无比,“本王倒要看看你能护他到什么程度!” 叶笙望着他,目光坚毅,缓缓开口,声音轻软,却字字如有千钧之重。 “王爷若要杀他,先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 周围一片死寂。 萧御脸上的表情极其复杂,震惊,悲怆,愕然,不甘,怨恨兼而有之。 萧桦则满脸震惊,不敢置信的望着叶笙高挑纤长的背影,眼中的光芒刹那间亮得逼人,比从前最亮的时候还亮上几分。 他张了张嘴唇,似 乎想要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手掌轻轻落在叶笙的肩膀上,“瑟瑟,我不需要你护我,你且到一旁去,安心等着便是。” 叶笙没有言语,只是轻轻拍了拍萧桦的手背,“你挡不住他,我来就好!” 其实,她也挡不住萧御,只是,多少比萧桦多一点胜算。 下一瞬,她的手便被萧桦死死握住。 叶笙刚要抽出手来,却发现萧桦的目光亮得吓人,好像一生的光芒都要在此刻绽放,叶笙心中涌起强烈的不安。 “我很欢喜,一辈子从不曾这样欢喜过。” 萧桦喃喃道,话说得有些凌乱,让叶笙心中更是不安,“从前总觉得上天待我不公,给了我这样一张脸,却没有给我能护着自己的能力,也没有给我愿意护着我的生母,让我……如今才知,他有多厚待我,厚待到让旁人嫉妒的地步。” “瑟瑟,瑟瑟,我心中真的很欢喜,欢喜到……哪怕现在死了,也觉得值了……” 叶笙心中一凛,萧桦这话说得很不对劲,叶笙刚要说话,却感觉后椎穴一麻,喉咙像被人掐住似的,发不出任何声音,紧接着,腰椎大穴一痛,整个人再也不能动弹。 萧桦! 第320章 你越不错,就越该死 “瑟瑟,”萧桦轻轻将下巴搁在叶笙的肩膀上,轻柔亲昵的蹭着,“你且等着。” 等着我为你激出九皇叔的全部实力,等着我为你伤了九皇叔。 我知道我杀不了九皇叔,可若能伤到他,拖延他的脚步,给你争取一点变强大的时间,这就够了。 叶笙脸色骤然大变,心中隐隐猜到了萧桦想做什么,她想要出声阻止他,却发不出半个字来,她甚至连一个眼神都给不了萧桦,只能僵直着身子,直挺挺的站着,心急如焚,却无可奈何。 这恐怕也是萧桦的打算吧? 他压根就不想要她阻止他! “瑟瑟不必难过。” 萧桦轻轻蹭着她的肩膀,耳朵擦过她的鬓边,亲密的模样颇有些耳鬓厮磨的感觉,“你也知道的,我活不了多久,早死晚死都是死,晚上几年早上几年,并无多大差别,倒不如拿这条命,为你做点事。” 萧桦的声音轻柔低沉,如三月春风般拂过叶笙的耳畔,却让叶笙听出一缕决绝毅然。 不要! 叶笙无声的大吼,调动奇经八脉里的内劲,全往被封闭的穴道冲去,想要借此冲破受制的穴位,一张明艳大气的脸,因此蒙上了 一层薄红。 这一幕看在萧御眼里,恨不得一掌将萧桦打死,更让他恨得想杀人的是,叶笙居然一动不动,任由着萧桦亲近她,不仅如此,她的脸上竟然还露出羞涩的绯红! 她是有多喜欢,多期盼萧桦亲近她?才会露出这幅小儿女的羞涩忸怩的姿态? 水性杨花!朝三暮四!是可忍孰不可忍! 萧御眼中怒火奔腾,势要将一切燃烧殆尽。 他眼中怒火万丈,周身却冷若寒霜,一股劲力凝聚于右掌掌心,在他右掌里形成一道惊天动地,能吞噬一切,将天地万物化为齑粉的漩涡。 他一步步朝叶笙和萧桦走来,每走一步,掌心的漩涡威力便增强一层,周身飞沙走石,狂风肆虐,所过之处,花木假山,亭台阁谢,无一不灰飞烟灭。 叶笙瞳孔骤然一缩,萧御是真心想要萧桦死! “九皇叔就这点本事吗?” 萧桦貌若轻松的一笑,横跨向前,护在叶笙身前,他笑语晏晏,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眼前的萧御对他毫无威胁。 萧御眼中寒光一沉,周身的威势陡然暴涨,天地昏暗黑沉,狂风呼啸,吓人得很。 叶笙的脸色更难看了,若不 是萧桦挡在她前面,恐怕她已被这股威压震伤。 她原以为之前已经是萧御的极限,没想到…… 他到底隐藏了多深的实力?这一次真的是他的极限了吗? 叶笙不敢确定,每每她以为萧御已经暴露全部实力,可现实却每次都让她失望。 萧桦脸上的肌肉被那股威压压制得变了形,扭曲狰狞,却依然保持着轻松的浅笑,他一甩衣袖,轻飘飘的将萧御的威压挡了回去,姿态傲然如松柏,举手投足间却如行云流水一般,说不出的风流潇洒,“人人惧怕的安乐王,在我看来,也不过如此!” 无人知道,萧桦看似轻易的一挡,已经用尽他的全部气力,那一挡,从外表上看,萧桦的衣袖都没有破,可内里已经被劲力所伤,他背着手站在叶笙前方,唯有叶笙才能看见,他的右手形状诡异,无力的耷拉在身后,看似骨节全都断了,献血一滴一滴滴落在雪地里,白的,红的,触目惊心。 见萧桦还能轻轻松松的说笑,萧御勾了勾唇,笑容邪气森然。 “四侄儿笑得如此轻松随意,不错不错。不过,”萧御话锋一转,“你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吧?还能 支撑多久呢?依本王看来,不超过十息吧?” 萧桦眼中闪过一丝骇然,面上却硬生生的维持住了笑容,淡淡然道,“侄儿还能支撑多久,九皇叔不妨一试。” “好啊。” 萧御勾唇一笑,开始倒数计数,“十!九!八!……” 萧桦身姿依然笔挺如松,笑容清浅随意,叶笙却分明看见他背在身后的双手不停的抖,从他手上滴落的献血,已经染红了他背后的那一方雪地。 萧御说得没错,萧桦已是强弩之末! 只需萧御再来上轻飘飘的一击,萧桦就会轰然倒下,必死无疑! 萧桦不能死! 她不过因着前世的歉意,给了他一点温暖和怜惜,他却把整颗心都捧给了她,毫无保留,毫无私心! 叶笙闭上双眼,用尽全力冲击着穴道。 “三!二!一!” 十息已过,萧桦依然站得笔直,嘴边噙着一抹鄙夷的浅笑,“看来,九皇叔失算了。” 萧御诧异的睨了萧桦一眼,眼里闪过一丝欣赏和惊异,不过须臾,欣赏和惊异转为不屑,“是!本王失算了!不过那又如何?你能挺过这十息,能挺过下十息吗?你能挺过本王这一击,能挺过下一 击吗?” 话音刚落,萧御周身的气势再度暴涨,明明是白日,天地间暗如黑夜,空气仿佛被冻住似的,凝固不前。 下一瞬,离萧御足有百步远的荷花池发出几声闷响,厚厚的冰层裂开,偌大的荷花池裂成了蜘蛛网。 而萧御脚下的地面却完好无损! 内劲深厚,没什么稀奇的,普天之下总有几个不出世的高手能达到这种内劲,可怕的是,对于这一身内劲的掌控! 这恐怕是天底下排名前一百的高手们加起来,也没有如此随心所欲的掌控力! 叶笙的脸色再次变了。 萧御的威压太过恐怕,萧桦的身子微微一晃,尽管晃动的弧度很小,叶笙还是看见了。 “起!” 萧御一声低喝,荷花池里的冰块携卷着狂风飞沙,朝着萧桦掠去。 “雕虫小技!” 萧桦不屑的说道,左足往地面轻轻一踏,左手化掌,一掌击出。 漫天风雪,狂风如刀,旁边的树木,青墙碧瓦,通通被风刀割出一道道裂痕。 “还不错!” 萧御轻笑一声,语气里居然有一丝赞赏,只一瞬,那一丝赞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漫天的凛冽杀意,“你越不错,就越该死!” 第321章 死到临头,还亲亲我我? 话音刚落,他一掌打出。 天昏地暗,毁天灭地! 随着那一掌朝萧桦打来,萧御身处的那半边英王府灰飞烟灭,天地间一片荒芜肃杀。 叶笙瞳孔骤然缩紧,这就是萧御隐藏的最大实力? 太可怕了! 漫天的威压袭来,哪怕有萧桦在前面为她挡去了绝大部分的威压,她依然有种要死在这里,逃无可逃的感觉! 萧桦踏出的左腿,传来骨碎的闷响,支撑身子的右腿,也传来几声闷响,至于他全身的骨节,也传来让人心碎的沉闷声响。 短暂的恐惧过后,叶笙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她仿佛能看见萧桦倒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幕! 叶笙拼命收敛心绪,用全部的劲力冲击着穴道。 萧桦不能死! 她不要他死! 无关爱情,她就是不想要他死。 上辈子,他死在她怀里,难道这辈子,依然难逃同样的下场吗? 甚至,这辈子比上辈子更惨! 若不是她,就算重复前世的命运,他也还有几年好活。 这一世,他才十七岁! 奇经八脉里的劲力,如汹涌的潮水般往封闭的穴道冲去,一下又一下,一下比一下凶猛。 叶笙仿佛听见经脉里发出一声 轻响,短暂的停顿过后,所有的劲力冲过穴道,如开闸的洪水般往前方奔腾。 冲破一个了! “萧桦!” 叶笙一开口,萧桦身子微微一僵,片刻之后,才回过头来,冲叶笙一笑,“没事,很快就好了。” 叶笙死死盯着萧桦的面孔,之前萧桦背对着她,她看不见他的脸,若能看见,恐怕这颗心早已裂成了碎片。 昔日那张倾国倾城,雌雄难辨,让无数男女心生绮念,梦寐以求的脸,此刻面上的肌肉全扭曲在一处,七孔冒血,眼睛充血,布满血丝的眼珠子凸出,眼角鲜血直流,如鬼魅般吓人。 看着叶笙震惊怔愣的表情,萧桦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眼睛深处闪过一丝受伤,面上却无半分异样,微微笑道,“我现在这幅鬼样子,吓到你了?我不知道,我若是知道,定然……” 定然如何? 清理干净再回头看她?还是干脆不回头? 他不知道自己的模样有多可怕,他只能感觉到有鲜血从眼角,耳孔,鼻尖,嘴巴流出。 七孔流血,面目狰狞?是很可怕。 难怪会吓到瑟瑟。 “死到临头了,还亲亲我我?” 萧御冰冷无情的声 音传来。 下一瞬,那一掌当头打来。 叶笙清楚的看见萧桦的身子踉跄了一下,连站都站不稳了,他回头冲叶笙微微一笑。 “瑟瑟,我很欢喜,多谢你。” 纵使我心悦于你,你不曾心悦我一分半分,我也满心欢喜。 纵使我一颗心,完完整整全捧到你面前,你只是云淡风轻的看上一眼,并未有别的表示,我也依然欢喜。 情之一事,来时无迹可寻,等察觉到时,情根已然深重,想摘了那情根,只能把命一同摘掉。 所有的纠缠,纠结,争执,掠夺,伪装,不过是为了你多看我一眼,你对我多笑上一回,你待我多一分特别。 再多的,不敢奢求,也奢求不来。 即便如此,也足够了。 为何要言谢? 这世上有千千万万人,唯有你看我的目光不同。 活了十七年,他人投来的目光,除了厌恶,便是觊觎,再就是冷漠,就算是父皇,最初看我的目光,也是不在意和漠视,为了讨得他的宠爱和重视,也为了逃离那些让人作呕的宫人,我开始演戏,一演便是这么多年。 父皇有那么多儿女,我于他,不过是十几,二十分之一。 穷尽 一生,所求的不过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珍视,真正的珍视,不含杂质,不含目的,不含利益的珍视。 多谢你给了我,让我知道,这世上终有一人是发自内心的珍视我的,也许这珍视少之又少,可已经足够了,足够到卸下面具,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不用去猜测眼前的人的心思,不用去算计眼前的人的宠爱,情意。 “终究是为你做了一点事,这应该就是九皇叔藏得最深的实力了。瑟瑟,我看见了。” 叶笙没有开口问萧桦,他看见了什么,她拼尽全力在冲击着最后一个穴道。 萧桦似乎也没打算说清楚,他只是深深看了叶笙一眼,那一眼复杂如许,眷念,不舍,诀别,柔情似水,兼而有之。 诀别?! “萧桦,不要做傻事!” 叶笙大吼道,萧桦垂下眼帘,声音轻得如春天里的柳絮,风一吹就散,“我看见了九皇叔的真正实力,九皇叔不会容我活着的!” 叶笙愣住了。 是啊,这么多年来,就连前世到她死时,都无人知道萧御的真正实力,不是没人知道,是知道的人都死了! 萧御蛰伏多年,藏得这么深,岂会让知道他实力的 萧桦活着? “萧桦,你真的很聪明,难怪太傅说你年少聪颖,天资过人,你这么聪明,为什么就没料到逼出了本王的真正实力,自己也活不下去?可见,你也只有一点小聪明而已。” 萧御那一掌停在半空中,勾唇冷笑。 萧桦仿佛没听见萧御话里的嘲讽之意,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 萧御一怔,立马明白过来,“你早料到了?” 见萧桦沉默不语,萧御冰冷幽沉的目光死死盯着他,眼中一缕寒芒一闪而过,“你故意的!你知道自己会死,还这么做?为了叶笙?真可笑!你觉得你死了,叶笙会记得你?萧桦,你也未免太自视甚高了吧!人死了就一了百了,谁都不会记得你,尤其叶笙!有本王在,她会很快就忘了你的!你死了也等于白死!” “王爷说得没错,英王死了,我不会记得他。” 叶笙的声音,像镀上了一层冰霜,比这漫天的风雪还冷,萧桦一颗心仿佛被冰雪冻住了一般,冷得发抖,他用力闭了闭眼睛,“罢了,不记得也好。” 不记得,就不会难过。 这样也好,真的挺好。 只是这心,为何这般难受?几欲死去! 第322章 我不是为了他,是为了你 萧桦自嘲的笑了笑,他终究还是有所求的,求的是叶笙心里有他的一席之地,并不像自己标榜的那么无私。 叶笙从未说过什么,也从未给过他承诺,他有什么资格要求她记得自己?有什么资格要求她心里有他的位置,哪怕这个位置很小很偏僻? 他明明知道叶笙喜欢的是九皇叔! 就算叶笙和九皇叔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就算他能清清楚楚看见这一次叶笙看着九皇叔时,眼里压都压不住的恨意和杀气,可叶笙喜欢的人,一直都是九皇叔! 她的一颗心,全被九皇叔占得满满的,哪里还有他的位置? 他终究是奢求了。 “只因,英王不会死!” 耳边传来的声音虽然柔软清越,却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萧桦的眼睛猛地睁圆。 短短的一句话,他像是听明白了,又像是没听明白。 萧御脸色倏地沉了下去,冷笑不止,“你要护他?你护得住吗?” 话音刚落,萧御停在半空中的那一掌,狂啸着袭来,天空中仿佛传来震彻山川大河的龙吟之声。 萧桦的耳膜被震得刺痛不已,就连脑袋也被这股龙吟之声震得剧痛得几乎裂开,血丝再次从他的七孔溢出。 痛不欲生之际,一 道人影快如闪电般闪到他眼前,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 “瑟瑟?你冲破穴道了?” 叶笙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轻喝一声,右手在空中画了个半圆,萧桦仿佛看见无形的气浪凝聚在叶笙修长的指尖处。 一掌击出,凤鸣之声响彻天地。 清越绝世,直冲九霄! 空中仿佛出现了一龙一凤,气势凛凛的朝对方扑杀而去。 轰然一声,两掌相击,龙头和凤首在空中狠狠相撞,气势磅礴。 一声长啸激昂的龙吟,和一声清越高昂的凤鸣过后,天地间一片死寂,所有的声音刹那间消失,天地间的活物仿佛全部死去。 短暂的死寂过后,整座英王府轰然倒塌,一片狼藉。 这座在整个京城里,除了安乐王府,数它最为奢侈华丽的王府,一日之间灰飞烟灭。 尘土飞扬,漫天风雪。 尘土和风雪之间,叶笙和萧御面对面站着,之间隔了百来步,这么远的距离,双方仍能清清楚楚的看见彼此脸上的表情。 一个冰冷刺骨中透着一丝震惊,一个冷漠无情中透着一丝厌憎。 “叶笙,本王小瞧你了。” 不知过了多久,萧御冰冷的声音打破了彼此之间的静默。 “多谢王爷手下留情 。” 叶笙说这话时,不仅面上的表情没有半分波动,就连目光也没有什么情绪变化,语气生疏客气。 萧御被噎了一把,语气愈加冰冷,一丝愠怒无处可藏,“本王没有手下留情!” 叶笙抬了抬眼皮,冷漠的看了他一眼,重复着之前的话,“多谢王爷手下留情!” “本王说了,本王没有手下留情!” 萧御的声音陡然拔高,语气里的火气压都压不住。 “王爷说没有就没有吧。” 叶笙依然那副冷冷淡淡,生疏客气的模样,看得萧御愈加窝火。 是,他是手下留情了! 他是在最后关头撤回了两分力,他怕叶笙死了! 他觉得八分力就能让叶笙毫无还手之力了,就能重伤了她,让她不碍手碍脚的,又不至于要了她的命,在萧御看来,只要人不死,无论多重的伤,总能养好的。 可是,叶笙不仅有还手之力,还看起来还得十分轻松。 从前,他只要三分力,叶笙就招架不住,可这才短短半年的时间,叶笙居然能挡住他的八分力?! 怎么可能? 难道…… 萧御心中一凛,目光如刀,凌厉无比的射向萧桦,“你给她吃了什么?你是不是给她吃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你自己死不够,还要拖上她吗?” 一定是的! 萧桦一定给叶笙吃了那些以寿元为代价,飞快提升功力的秘药! 该死! 萧桦目光一沉,刚要开口解释,突然想到叶笙功力突飞猛进的情况根本找不到合理解释,他总不能说出他给叶笙吃了他的那颗神药。 若让父皇知道,怕是杀了叶笙,把叶笙丢去炼药的心都有。 若让九皇叔知道有这东西,本就不怎么安稳的局势,恐怕再生波澜。 想到此,萧桦闭上了嘴唇。 萧御目光森森的盯着他,见他一副被自己说中心事,无言以对的模样,萧御的眼中顿时升起腾腾杀气,刚要一掌打出,便听到一声厉喝。 “够了!” 萧御杀气腾腾的目光从萧桦身上,转到叶笙身上,咬牙切齿道,“你还要护着他?他趁着你重伤昏迷,给你喂那些乱七八糟的秘药,就是为了拖着你一起去死,为了走在黄泉路上时,有你陪着他!他都如此对你,你还护着他?叶笙,你简直愚不可及!” 叶笙冷笑一声,“王爷似乎忘了,是谁害得我重伤昏迷的!” 萧御一窒。 叶笙冷冷的睨了他一眼,“再者,王爷就这么肯定,是他给我喂了秘药?” 叶笙很肯定,萧桦没有给她吃那些乱七八糟的秘药,相反,萧桦很可能给她吃了珍贵无比的好东西,身上受损的气脉不仅修复了,甚至更强劲,游走在奇经八脉里的劲力也跟涨潮般暴涨。 萧御目光一沉,“你什么意思?” “许是年纪大了,王爷记性真是不太好,居然忘了我不是第一次服用这些东西。” 一句年纪大了,刺激得萧御眼里喷火,可叶笙接下来的话,让他神色变幻不停,他目不转睛盯着叶笙,一双墨黑长眉拧成了川字,“你,又偷偷吃了那些东西?” 叶笙勾了勾嘴角,轻嗤一声,仿佛在嘲笑萧御明知故问。 萧御的脸色顿时变了,牙根咬得咯吱响,“你就这么想死?” 叶笙浅笑不语,眼里一片冰凉幽沉。 萧御目光一转,落在萧桦身上,“是为了他吗?” 叶笙目光一闪,沉默不语。 “果然是为了他!” 萧御脸色阴沉得滴水,“他不想活,你也要陪着他!他想做个短命鬼,你也陪着他!好啊!好啊!你就这么爱他,就这么……” “我不是为了他,是为了你。” 叶笙轻轻开口,目不转睛看着萧御,一字一顿,“萧御,不是为了他,是为了你!” 第323章 你恨我? 萧御一怔,随即面露狂喜,那双深邃幽黑的眼,刹那间亮光灼人,几乎能将叶笙融化。 叶笙静静的看着他,目光泛着凉意,她静默如水的看着萧御唇角上扬的弧度越来越大,眼睛里的凉意越来越浓。 直到萧御嘴角的弧度上扬至最大,叶笙嘴角微微上翘,翘出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弧度,幽幽开口,“为了你,我不惜一切代价!秘药又算什么?” “瑟瑟,我竟不知你待我如此情深……” “是啊,‘情深似海’。” 叶笙似笑非笑,语气缥缈冰凉,萧御看着她面上让人瘆得慌的古怪神色,满心的欢喜一下烟消云散。 哪怕再迟钝的人,都能感觉出叶笙的不对劲,更何况,他不仅不迟钝,感官还敏锐得很。 “你恨我?” 萧御目光骤然冷了下去,语气也冷得刺骨。 叶笙勾起嘴角,笑而不语。 “恨不得我死?” 萧御再次发问,叶笙依然笑而不语,可眼睛里无半分笑意,一片冰霜雪沫,冷到了极致。 “你恨本王,恨不得本王死!” 这一次,萧御用的是肯定语气,叶笙依然在笑,眼睛里一片冰天雪地,萧御目光冰冷的盯着她的脸,忽而勾唇一笑,神色 倨傲,语气不屑,“所以,你吃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为了快速提升功力,是吗?你以为你舍了几十年的寿元,把一辈子的潜力逼出来,就能和本王一战?就能杀死本王?是你太自以为是,还是太蠢?还是既蠢,又自以为是?” 萧御越说越激动,说出的话也越来越尖酸刻薄,连萧桦都听不下去了,叶笙却像什么也没听见似的,唇角依然保持着微笑的弧度,客气而疏离,目光漠然冰冷。 她这样冷漠的模样,大大的刺激了萧御,他冷笑一声,“可就算吃了那么多秘药,你依然还要靠着本王手下留情才能保住一条命,叶笙,你太弱了!你一辈子也杀不了本王!蚍蜉撼树,说的便是你!就算你再恨本王又能如何?你只能眼睁睁看着本王在你面前耀武扬威,看着本王站在你到不了的高度,居高临下看着你!如同在看一只卑微至极的蝼蚁!” 叶笙仿若什么也没听见,又似乎压根不在意他的嘲讽,唇边依然挂着那个客气冷漠的笑容,静静的看着萧御发疯,目光一如既往的冷漠,好像在看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萧御不怕她闹,不怕她哭,甚至不怕她拿刀刺向他,他只 怕她无视他。 这样的冷漠,明明近在咫尺,却仿佛相隔千万里。 不,不只千万里,千万里再远,也有尽头,也有能抵达的那一天,可他和叶笙之间,隔着无法跨越的天堑鸿沟,他永远,永远也到不了她身边。 这个念头一起,萧御几欲发疯。 “不许再笑!本王不许你再笑!听见没有?!” 萧御厉声大喝,叶笙仿若未闻,依然漠然看着他,她站在那里,静默得如一株沙漠里的仙人掌。 这株仙人掌一身都是刺,让萧御有一种拔光她身上的刺的冲动。 萧御这么想,就这么做了。 不过,他不是想拔光她的刺,只是想驯服她,让她温温顺顺的,跟别的女子一样。 他要把她带回王府,囚禁起来,除了他,任何人别想见到她,从前,是他对她太过宠溺,才纵得她无法无天,到处招蜂惹蝶。 他要把他的宠爱,纵容通通收回来! 他要让她知道,他是她的天!她窜得再高,也高不过天去! “王爷想抓我回去?” 叶笙轻声说道,语气幽幽,萧御先是一怔,随即冷冷道,“知道就好!” 叶笙轻轻叹息一声。 那声叹息听在萧御耳朵里,格外的刺耳,“现在 想求饶了?晚了!是本王太纵容你,宠你太过,才让你如此嚣张跋扈!连本王都不放在眼里了!” “王爷把我抓回去后,想怎么对付我呢?” 不等萧御回答,叶笙自言自语道,“用刑?威逼利诱?关禁闭?不给饭食?” 萧御愣住了。 用刑? 他不舍得。 关禁闭? 他也不舍得。 不给饭食? 他还是不舍得。 那就……威逼利诱? 如何威逼?如何利诱? 看着萧御怔忡的神色,叶笙勾唇一笑,风情万种,媚态横生,“看来,王爷还没想好如何对我。不过,这也不妨事,终归我已经想好如何对王爷了。” 叶笙从未露出这般媚态,端的是魅惑撩人,艳色无双,萧御心跳先是一顿,随即猛地狂跳起来,满腔热血直往一处涌去,就连呼吸和劲力都变得紊乱。 他目光灼热的望着叶笙,眼里尽是痴迷。 来了! 叶笙面上的媚态瞬间消失,眼中寒光万丈,狠狠一掌打向萧御的心口。 这一掌,她用了九成九的内劲,若能击中,萧御不死,也会重伤。 他一旦重伤,那些躲在暗处的杀手就会一拥而上,不劳她动手,就能要了他的命! “王爷!” 突如其 来一声大喝,让萧御眼里的痴迷消散了半分。 是影一! 叶笙眼里闪过一丝浓烈刻骨的恨意。 就这么半分,足以让萧御躲过叶笙的致命一击。 但他闪得再快,左胸依然中了叶笙一掌,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往后退。 好不容易站稳,萧御只觉得胸中血气翻涌,他死死压下涌到嘴边的鲜血,面上不曾露出半分异样。 萧御很清楚,想杀他的人太多,一旦知道他受了伤,数不尽的杀手就会像蚂蟥一样冲上来,围杀他!一轮又一轮,无穷无尽,直到耗尽他最后一丝气血! “王爷!” 影一飞掠过来,扶住萧御,萧御一把甩开他,一双眼直勾勾盯着叶笙,眼里除了冰冷,杀气,更多的是不敢置信,“你居然真的想要我死?你就这么恨我?!为什么?” 叶笙沉默不语。 “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 叶笙抬起眼帘,面无表情的看着萧御,“你真的想知道?” “是!我要知道真相!” 他自问并没有做过太对不起叶笙的事,虽然上次重伤了她,可那并非他本意。 叶笙看着他,抿了抿嘴角,神色有些遗憾,良久,她幽幽开口,说出的话却让萧御眼里的杀气暴涨数倍。 第324章 可惜没有杀死你! “真可惜,没有杀死你。” 是可惜了,这么好的机会,居然被萧御躲了过去。 叶笙很清楚,这样的机会不会再有,萧御能被她迷惑一次,绝不会被迷惑第二次,他只会防备她。 她想杀他,难于上青天! 明明应该很遗憾,很难过,为什么这心里,居然隐隐约约有一丝丝的释然? 不可能! 叶笙立马否定,许是她的感觉出了差错吧? 那也许不是释然,而是不甘,或是怨愤,等等。 那,为什么刚刚用的是九成九的劲力?而不是十成十?为什么生死关头,还有一线保留?双方对决,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差错,就会导致胜败改变! 她不是不知道,为什么还…… 叶笙用力握紧双拳,驱赶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是很可惜,不过,不是可惜你没杀死本王,而是可惜你看不清形势,非要与本王作对。” 萧御目光冰冷刺骨的看着叶笙,说出的话更是冷得刺骨,透着一股强烈的恨意和决绝,“叶笙,你要记得,从今日起,你便是本王的死敌,本王会用尽手段折磨你,折辱你,凌虐你!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即便你跪在本王 面前求饶,本王也绝不放过你!” “王爷放心,这一日永远不会到来!我不会死在王爷手里,更不会跪在你脚下求饶!” 萧御冷笑一声,目光如刀子般凌迟着叶笙的脸,“你就这么自信?” “若真有那一日,我即便死,也会把王爷一同拖下地狱!如此,也不算亏了!” 叶笙冷冷道,与萧御反目成仇,她心中隐隐约约有几分难过,可更多的是释然。 对,就是释然。 两人彻底翻了脸,他不会再对她有情,她自然也会收回残存的那一缕情意。 无情,才会无心,才会无所顾忌,也无所畏惧!才能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情意,只会是羁绊,只会是阻碍,就像这次,她明明可以使出十成十的功力,却在最后关头留了一手。 下一次不会了。 下一次,她不会再迟疑,也不会再留着一线功力,九成九,与十成十终究是不同的。 “叶笙,白日做梦也不是这么做的!” 萧御冷笑道,看叶笙的目光充满不屑。 叶笙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是我白日做梦,还是王爷自视甚高?王爷之前说我自以为是,我倒是觉得自以为是的人是王 爷。” 萧御刚要反驳回去,叶笙已然开口,“是,我是杀不了王爷,可如今的我,王爷就能杀得了吗?” 萧御目光一沉。 “若真有落到王爷手里那一日,我再来个玉石俱焚的招数,拼个鱼死网破,我这条鱼死了,王爷这张网也怕要全碎了吧?您说,把王爷您一同拖到地底下去,是白日做梦,还是真能梦想成真?” 叶笙笑语盈盈,仿佛在谈天说笑,而不是在说生死大事,萧御目光冰冷,脸色阴沉得滴水。 他知道叶笙说的是真的,叶笙并没有夸大其词,叶笙是杀不了他,可他想要杀她,也没有那么容易。 如今的叶笙,能挡得住他八成的功力,虽然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根本没有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功力如此暴涨,可叶笙就是做到了! 叶笙能挡住他八成功力,那么,能在他用尽全力的追杀下逃生,也不是不可能。 更何况,更何况…… “你明知本王不可能对你痛下杀手,你明知本王始终会给你留一线生机,所以,这就是你的筹码?” 萧御冷冷的直视着叶笙,语气冰冷得说出的每一个字眼,就像一粒粒冰珠子,“所 以,你就是仗着本王舍不得你死?玉石俱焚?鱼死网破?若本王真要你死,你用得出那些招数吗?叶笙!是本王舍不得你死,不是本王杀不了你!你给本王记住了!” 叶笙目光怔忡的望着萧御,心中情不自禁的闪过一丝悸动,只一瞬,那丝悸动便被她压了下去,一颗心重新变得冷硬。 “王爷说这样的话,不也是仗着我如今杀不了你?若是等到哪一日,我能杀得了王爷,王爷还会说这些情情爱爱的话吗?就不说我能不费吹灰之力的杀死王爷,只单单我与王爷实力相当,一战之下胜负各半,王爷还会说舍不得我死吗?只怕到时候,最希望我死的人就是王爷您吧?” 说到这,叶笙冷冷一笑,“所以,何必说这些没有半点意思,又可笑得很的话?王爷说得情真意挚,深情如海,我听着只觉得讽刺!” “叶笙!” 萧御气得声音都变了,咬牙切齿的瞪着叶笙,“你非要曲解本王的心意吗?” “是我曲解,还是王爷本意如此?” 叶笙撇了撇嘴角,目光冰冷,“王爷口中的舍不得,不过是基于我无法对王爷造成致命伤害的前提下,如 今王爷高高在上,看我如蝼蚁,自然可以居高临下的说些爱啊,情啊,不舍啊,可若哪一日这蝼蚁能撼动大树,王爷还会如此深情吗?只怕恨不得一脚将蝼蚁踩死!以免它对自己造成威胁!” “你!” 萧御气得眼睛都红了,神情狠厉,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本王从未见过如你这般,无情无义,冷血冷心的女子!” 叶笙勾唇一笑,语气满不在乎,“那恭喜王爷今日见着了。” “你!” 她满不在乎的态度,再次刺痛了萧御,萧御死死盯着叶笙,眼里几乎喷出火来,将她烧成灰烬,良久,他眼中的怒火化为漫天冰雪,冷得刺骨,透着悲哀,“是本王错了。” 叶笙心中一动,不由自主的想起梦里爹爹悲愤欲绝的嘶吼:是我错了!眼底的那丝不忍,渐渐化为冰刀雪刃。 死的是叶家的人!死的是她的父母兄嫂侄儿侄女们!是她自己,是她好不容易挣扎着落地的孩子! 不是萧御! 叶家男儿的鲜血,染红了刑场,叶家女眷的鲜血,染透了将军府的地面! 一个刽子手,有什么资格在他面前摆出这幅心痛欲绝的嘴脸? 第325章 难道王爷舍不得我? “是本王错了!” 萧御的声音猛地拔高,吼道,一双眼赤红无比,死死瞪着叶笙,仿佛要吃人一般。 叶笙拼尽全力压下心中翻腾的恨意,冷漠的迎向萧御狠厉的目光,冷冷道,“王爷错什么了?” “错在喜欢上你这个无情无义,冷心冷血的女人!错在弱水三千,本王只愿取一瓢饮!错在本王一片真心,换来的只有虚情假意,逢场作戏!” 萧御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愤怒,满腔怒火几乎压制不住,频临失控的边缘。 萧桦眉心一拧,向前一步想要将叶笙护在身后,却见叶笙打了个手势,阻止了他的动作。 萧桦诧异的看向叶笙,见她并未看向自己,一双眼直勾勾的看着萧御,心中隐隐的有些失落。 他心里眼里都是她,可她眼中并未有他,心中也没有他的位置,连一席之地都没有! 这样的认知,让萧桦不由得黯然,连带着眼里的光芒都黯淡了许多。 “你三番两次戏弄本王,将本王玩弄于鼓掌,口口声声说着要与本王携手一生,要与本王生死不离,此生不弃,一转眼就去勾搭旁人!” 萧御狠狠瞪着叶笙,咬牙切齿的加重语气,“还不只一个! ” 是! 他能容忍她的思绪偶尔的飞出红墙之外,可那只限于心里想想,没有发生实质性的行为,而且,仅限一次! 可她呢? 不仅不只是心里想想,还付诸行动,尽管并未得手,可那已是罪大恶极!十恶不赦!浸猪笼都不为过! 更可恶的是,招惹完了江拂云,立马就招惹上萧桦! 若是萧桦这边又得不了手,她是不是还要再招惹别的男人? 再者,就算萧桦这边得了手,她就会停下来,收心养性吗? 萧御可不敢相信,一个女人在这种事情上尝到了甜头,哪那么容易收手? “所以呢?” 叶笙语气淡淡的,面上满是不耐,眼底寒光浮沉。 萧御并未看见她眼底的寒光,只看见她面上的不耐烦,就已经火冒三丈,差点失去理智,哪还看得见别的,他死死咬着牙根,冷冷的重复着叶笙的话,“所以呢?” “是啊,所以呢?” “你还有脸问本王所以呢?” 萧御再也压制不住满腔愤恨,“叶笙,你到底有没有心?!” “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 “若是有……” 萧御眼中的怒火一下消退许多,喃喃道,“若是有,那颗心可在我身上?” 听了萧御这隐隐透着祈求的话,叶笙心中一颤,待那丝颤动消失,唇角缓缓上扬,露出一个冰冷嘲讽的弧度,“王爷觉得呢?” 萧御那双眼一下暗沉如墨,晦涩如海,半点光亮也无,他目光怔怔的望着叶笙,眼中既无怒火,也无旁的情绪,波澜不兴,却让人忍不住的心惊肉跳。 他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叶笙,不知过了多久,他勾了勾唇角,“本王懂了!” 叶笙一颗心猛地被一双冰冷的大手攥紧,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她死死压制着翻涌的心绪,漠然的迎向萧御的目光,“王爷懂了便好,从今往后……” “从今往后,本王对你再无半点情意!本王与你,再无瓜葛!从今往后,本王立妃,纳妾,生子,都与你无干!” 萧御一字一顿的说道,字字斩钉截铁,一落地便再不能反悔。 叶笙心中一阵酸涩,想起梦中看见的一切,叶家男儿的头颅,叶家女眷的鲜血,父亲兄长在她面前倒下,所有的一切,历历在目!心中的那屡酸涩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王爷所言极是,从今往后,王爷的一切都与我无干!我的一切也与王爷无干!还请王爷谨守承诺 !” 看着叶笙冷漠的样子,萧御的双手不由得攥紧,好一会才松开,他原以为他的话说得那样重,叶笙定然会有些许悔意,她若后悔了,他也许可以给她一个机会。 也许,不是一定…… 可看叶笙的模样,不仅毫无悔意,还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像甩掉了一个缠着自己许久,烦不胜烦的累赘,萧御心中顿时涌起一股郁气,那口气堵在嗓子眼上出不来也下不去,难受得很。 “本王自然会谨守承诺!叶小姐还是担心担心自己会不会忍不住不守承诺吧!” “这就不劳王爷挂心了!” 叶笙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眼中寒光阵阵。 “如何不劳本王挂心?这可是……” 叶笙似笑非笑的望着萧御,打断他的话,“王爷莫不是忘了刚刚才说过的话,我的一切与王爷无关!我信守承诺也好,不守承诺也罢,那都是我的事,与王爷无半点干系,自然不劳王爷挂心!” “你!” 萧御被噎得白皙如玉的面颊胀得通红,“你好狠的心!话才刚说出口,就要与本王一刀两断!哪怕刽子手杀人,下手也没你这个无情无心的女人利落!” 叶笙原本听着萧御的话, 心中泛起一丝酸涩的涟漪,可听到后一句,那丝涟漪,刹那间化为冰刀霜刃,锋利冰冷。 论起杀人,谁比得上萧御! 论起刽子手,谁又比得上萧御! 刑场上的刽子手,不过听命于人,萧御呢?藏在暗处,算计筹谋,双手翻覆之间,不沾半点血腥就将整个叶家送上绝路! 那双手从头到尾,始终干干净净的,不染尘埃,不沾鲜血,大燕第一亲王,哪怕是杀人,都是一副风华绝代,高贵无双的姿态! 叶笙面色冰冷的看着萧御,空气刹那间冷了下去,气息仿若凝固一般,让人喘息艰难。 就在萧御眉心微拧,面露疑惑时,叶笙忽而勾唇一笑,端的是妩媚丛生,魅惑无双,仿佛天地间的风情,都聚于这一笑之中。 萧御眼中闪过一丝痴迷,只一瞬,那丝痴迷便散得一干二净,那双眼中恢复冷静清明。 “同样的招数,你别想对本王用第二——” ‘回’字还没说出口,便被叶笙打断。 她嘴角噙着一丝浅笑,斜斜的睨了萧御一眼,眼波流转之间,端的是妩媚缠绵如丝弦,潋滟旖旎如春水,只那么一眼,便叫萧御的呼吸刹那间抽紧。 “王爷莫不是舍不得我?” 第326章 不许你再这样笑! 萧御哑然,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叶笙,眼中闪动着复杂难言的光芒。 “看来,王爷是真舍不得我了?” 叶笙勾唇一笑,笑容愈加妩媚潋滟,那双眼中光华流转,如繁星春水,只无人看见,波光晶莹的水面之下,暗藏着冰山雪海,冰冷刺骨,“只可惜王爷舍不得我,我却舍得王爷。” 萧御眸光一闪,默默的看着叶笙,直看得叶笙面上的媚笑渐渐凝固,周边的空气也渐渐凝固,让人喘不过气来,才勾唇一笑,邪魅横生,风华万千,真不愧是妖孽一只! 萧御唇边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眸光微闪,昳丽无双的脸上写满志在必得,“你当真舍得本王?” 叶笙刚要说话,便见萧御唇角上扬,眸光愈加耀眼,直叫人无法直视,“本王不信。” 那双眼睛,昔日深邃如海,此时此刻却如两轮骄阳般,光芒熠熠,咄咄逼人,仿佛天地间的光芒,都被这一双眸子吸了进去。 “本王不信!” 萧御语气加重,满满的笃定,自信飞扬。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叶笙,势要看破她的伪装,看穿她的内心。 萧桦向前一步,拦 住萧御目光灼灼的视线,“九皇叔,瑟瑟已经说得很清楚,你又何必再纠缠……” “闭嘴!” 萧御面色一沉,怒喝道,一扬手,萧桦便如断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重重砸在雪地上,一张口一口鲜血喷出,喷出点点红艳。 他本就受了重伤,如何经得住萧御这一击,眼前阵阵发黑,眼见就要昏厥过去,萧桦狠狠一咬,舌尖的鲜血直涌入口腔里,剧痛和血腥味逼得萧桦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 “本王的事,还轮不着你多嘴!” 萧御冷冷道,看萧桦的目光仿若看一只垂死挣扎的蝼蚁,冰冷,漠然。 “九皇叔,你又何必强人所难,瑟瑟她……” “本王叫你闭嘴!你若不懂闭嘴二字的意思,本王便叫你永远闭上这张聒噪的嘴!” 萧御怒喝道,正要出手将萧桦置于死地,却感觉身侧一股冷风吹过,手腕被人一把按住,萧御一回头,阴沉的面容柔和许多,“瑟瑟,本王就知道你舍不得本王……” “王爷与我之间的事,又何必牵连旁人?” 叶笙冷冷淡淡的打断萧御的话。 “旁人?你与我,其他人皆是旁人,对吗?” 叶笙眉头 一拧,萧御的话有些古怪,但哪里古怪她说不出来,便说道,“自然!你我之间的事,你我来解决!” 在叶笙看来,她和萧御之间的事,只关乎他们俩人,其他人都是旁人,何必牵连无辜? 萧御眼中顿时光芒大盛,看着叶笙的目光柔情似水,叶笙心中一凛,“王爷你……” “瑟瑟,我就知道,你喜欢我,舍不得我!刚刚的话都只是气话!是为了气我,激我!我懂的!” 萧御一把握住叶笙的手,眼里的光芒热得几乎将叶笙烧成灰烬。 叶笙心中猛地一颤,怔怔的望着萧御,五味杂陈的滋味从心底涌出,酸楚,煎熬,悲伤,愤恨,心痛,兼而有之。 最终,恨意占了上风。 她一把抽出自己的手,抖着手在身上翻找着什么,却找遍了全身上下都找不到想要的东西,叶笙心里仿佛压着一把邪火,越找不到拼要找,好像和谁拗上了,或者不是谁,是她自己。 就在叶笙心头的邪火几乎压制不住时,一块素白巾子递到她面前。 “瑟瑟是想要这个吗?” 萧御唇边的笑容,温柔,深情,含着一缕纵容和宠溺。 他看她的目光,仿佛 在看深爱至极的女子。 叶笙心头的邪火刹那间烟消云散,那股火烧起来的热意也渐渐消散,渐渐的凝成了冰雪。 梦里的萧御,不也是喜欢她吗?可他对付叶家时,可曾手软过?斩杀父亲兄长们时,可曾犹豫过? 没有! 半点也没有! 表现得再深爱,也不过是假象! 就算不是假象!也敌不过他的企图!他的野心! 这样的爱意,太讽刺!太可笑! 他爱她?或许是真的,或许是假的,但那都不重要了,就算是真的,又怎样? 那个梦里,他也喜欢她,也在她死后,为她逼着萧桓弄死温如雪以及她腹中的孩子,可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 装得再深情,依然毫不犹豫的举起铲除叶家的屠刀!依然眼睁睁看着她死在深宫!看着她的孩子被活生生溺死! 她宁愿他对她无半点情意,这颗心也不至于这般痛!宁愿他和叶家只是单纯的敌对阵营,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叶家败了,也没什么可说的。 可他呢? 吞食着父亲的信任,利用着父亲的欣赏,说不得也借了父亲的光在叶家军树立威信,到头来却踩着叶家人的尸骨,踏上巅峰的 位置,还口口声声说喜欢她? 当真可笑! 叶笙死命压下眼底的恨意,眼中蒙上了一层如烟如雾的水光,动人至极,萧御忍不住心中一动,看着她接过手绢,声音不由得放柔了许多,“瑟瑟想擦什么?” 萧御的声音猛地顿住,阴沉着脸看着叶笙手指微微张开,手绢轻轻掉落在地,“没拿好呢,抱歉了,王爷,辜负了您的心意。” “是失手,还是故意,你心里比谁都清楚!你竟敢这样践踏本王的心意!” 萧御冷冷道。 “践踏?有这么严重吗?” 叶笙笑得风情万种,话锋忽而一转,“王爷怎样才会信呢?” 萧御眸光一闪,冰冷刺骨,死死盯着叶笙。 “说再多王爷也不会信,真叫人为难呢。” 叶笙笑得愈加妩媚,那双眼中波光流转,魅惑得很,仿若要吸走人的魂魄。 萧御却半点也不觉得开心,只觉得无比刺眼,“不要再这样笑了!” “怎样笑?” 叶笙娇娇娆娆的一笑,一双眼直勾勾望着萧御,好似勾人的妖精,“是这样笑吗?还是这样……” “本王说了,不许你再这样笑!” 萧御仿若一只困兽,咆哮道。 第327章 发誓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叶笙的笑容很妩媚,美得惊心动魄,可他就是心里不舒服!好似有一股邪火直往脑门上冲! “王爷好没道理,连笑都不许人家笑,人家又不是王爷的什么人,跟王爷也没什么关系,王爷这样管着人家也未免太霸道了些……” 叶笙笑得愈发妖娆,笑得身子都微微轻颤,眼波流转。 萧御听着她一口一个人家,语调轻软娇媚,柔情缠绵,好似一只修行千年的妖媚狐妖,不用做什么,只需一记眼波,一声低喃,就能撩动人心,让人为之扑汤蹈火,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可萧御心中却无半分动情,反而一颗心直往下沉,直坠入深渊之中。 她是真的待他无半分心意,才拿这套花楼里的姑娘对付客人的套路来对付他! 虚情假意!一脸假笑!无半点真实! 她当他是什么?! “王爷怎么不说话了?” 叶笙笑盈盈道,一双眼睛直往萧御身上瞟,仿佛在打量货物一样,目光露骨得好似要扒光萧御的衣裳,看看他身上有多少银两。 萧御目光冰冷的睨了叶笙一眼,冷冷道,“你想要本王说什么?” “王爷 说什么,我都爱听。” 叶笙掩着嘴娇笑不已,流光潋滟的眼直勾勾望着萧御,萧御眼里的光一点点变得沉寂冰冷,“够了!” “为了和本王划清界限,你居然做出这幅姿态,叶笙,本王真是小瞧你了!你不仅狠得下心,还豁得出去!连女子的清白,声誉都可以通通舍弃!叶笙,本王不及你!” 萧御的话如刀子一般,一刀一刀的朝叶笙刺去,他原以为叶笙作为女子,听到这些讽刺刻薄的话,多少会有些失态,会放低姿态跟他求饶。 谁知,叶笙面上无半点异色,依然在笑,“王爷谬赞了!是我不及王爷!论到心狠手辣,我怎及王爷一分一毫?” 笑话! 死过一次的人,还会被几句话伤到? 更何况,只要能达到目的,清白,声誉又算得了什么?做出这样矫揉造作的姿态,又算得了什么? “本王不信你的话,一个字也不信!” 萧御紧盯着叶笙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叶笙面上依然在笑,眼中也在笑,只是那笑意要多假就有多假,只要眼睛没瞎的人都能看出来。 叶笙根本不屑于在他面前掩饰,她的虚情假意,满口谎言 ! 她真的半点也不在意他,连掩饰都懒得掩饰了…… 这个念头一起,萧御一颗心好似被冰雪裹住,冷得刺骨,他死死盯着叶笙,拔高声音,加重语气,重复着之前的话。 “你的话,本王一个字也不信!不信!” 好似只有如此,一遍又一遍的重申,才能骗过自己,心中的惶然不安才能消失。 叶笙笑盈盈的望着他,嘴角微微上翘,勾出一个讥诮,不屑的笑意。 那样的冰冷!那样的冷漠! “从你嘴里说出的话,本王……” “一个字也不信是吗?” 叶笙娇笑着打断萧御的话,“王爷不必再说,王爷已经说过很多次,我听见了,也听得很清楚。” 说到这,叶笙轻轻叹息一声,语气竟然有些感慨,萧御心中一动,刚要说点什么,便听见叶笙轻声开口。 “王爷自然是不信的,王爷不信我舍得了你,不信我对你无心,不信我说过的那些话,也许在王爷心里,这些都只是我欲拒还迎,欲擒故纵的手段,就为了赢得王爷的一整颗心!” 被戳中心思的萧御,面色微微一僵,眨眼间已恢复如初。 “也难怪王爷如此自负,王爷的 确是人中龙凤,不仅尊贵无双,还生得俊美如玉,昳丽动人,风采,才华,都是独一无二的,是无数闺中女子的梦里人,可那又如何?” 叶笙望向萧御,勾唇一笑,“王爷,那又如何?” 萧御一窒。 “谁规定天下的女子,都必须喜欢王爷?照这样说来,那其他男儿,就无女子真心相待了吗?没得这样的道理!” “更何况,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有人喜爱王爷这样的昳丽男子,也有人喜爱我父亲那样的军中汉子,有人爱慕身份尊贵,才华出众的男子,也有人爱慕人品贵重,哪怕出身普通的男儿!就算是皮囊,有人爱王爷这样的昳丽白皙面皮,也有人爱黑黝黝的面孔!有人爱身姿修长的男子,也有人爱高壮如山的男儿!哪怕是五短身材,白白胖胖如汤圆的男子,也有女子就是爱这一款!” “所以,你喜欢江拂云那样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喜欢萧桦那样雌雄难辨,一脸女相的,就是不喜欢本王?” 萧御冷笑道,脸上满是不信,是,他是自负!可他有资格自负! 叶笙就得喜欢他! 只有他,才配得上叶笙! “叶笙, 你真不喜欢本王?” 萧御向前一步,逼近叶笙,叶笙忍住后退的冲动,迎向萧御咄咄逼人的目光,“你敢对天发誓,你真的对本王无一点情意?” “我为何要发誓……” “只要你发誓,本王就信你。” 萧御脸上露出志在必得的神色。 “你信不信,我不在意……” “你若真不在意,你就对天发誓!” 萧御再次打断叶笙的话,愈发的咄咄逼人,见叶笙久久沉默,萧御得意的一笑,“本王就知道你不敢发誓,本王……” “我叶笙,今日在此对天发誓!” 叶笙冷冷的开口,掷地有声,铿锵有力。 萧御脸色唰的沉了下去,死死盯着叶笙的脸,想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可让他失望的是,他什么也看不出来。 “我叶笙,对安乐王萧御无半点情意,无半点不舍,无半点在意!他是生是死,是站在巅峰之上受人敬仰,还是落入尘埃受人践踏,都与我无干!我的生死荣辱,喜怒哀乐,爱憎恨怨,也与他无干!若有违此誓,我将死——” “够了!” 叶笙冷冷的睨了萧御一眼,继续说道,“若有违此誓,我将死无——” 葬生之地! 第328章 包括,本王的命! “够了!本王说够了!” 萧御双目赤红,几欲发狂。 他没想到,叶笙居然敢发这样的毒誓! 死无葬身之地? 她怎么敢?怎么敢! 不,她不是有胆量,她是真的对他无心,才会发这样的毒誓,全然不在意自己的生死。 他不信!他不信! 他记得从前她看他的目光,也记得她在他怀里的模样,笑靥如花,眸光耀眼,无一不昭示着她是真心喜爱他,才会有那样的笑容和眸光,他更记得她说过的话,那些携手一生,不离不弃的话不可能是假的! 就算她发了毒誓,他也不信! “你不过是仗着本王喜欢你,仗着本王最后一刻会阻止你发毒誓,你才敢如此放肆!不是吗?” 萧御冷冷的说道,一双眼死死盯着叶笙,想从她脸上看见被戳破心思的慌乱,可让他失望的是,那张明艳大气的脸上,无半点慌乱,只有厌烦,不耐,隐忍! “怎么?跟本王对质,很烦很煎熬吗?不想再忍下去了吗?” 萧御冷笑道。 “王爷没完没了,谁能不烦?罢了,既然王爷不信,我也没什么好说的,说再多也只是徒劳!” 萧御心中突的一跳, “你想做什么?” “王爷放心,我不会对王爷做什么,我也做不了什么,王爷身边有高手保护呢。” 高手二字,叶笙说得阴森森的,听得一旁的影一头皮一麻,不仅如此,叶笙还目光森森的瞥了影一一眼,影一立马觉得被索命的黑白无常盯上。 不,不是黑白无常,是阎罗王!女阎王! 话音刚落,叶笙再也不看萧御一眼,转身朝萧桦走去。 “站住!” 叶笙脚步未停。 “本王叫你站住!” 叶笙依然没有停下来,径直走到萧桦身边,扶起萧桦。 “我没事,瑟瑟不必……” “都站不起来了,还没事?” 叶笙轻叹一声,萧桦死命吞下冲到嘴边的那口鲜血,面上装得一切如常,轻声道,“我真没事,不信你看。” 萧桦说着,推开叶笙的搀扶,站直了身子,对着叶笙笑道,“你看,真没事,你别担心……” 看着萧桦腿都扭曲了,控制不住的抖,身子也在摇晃,不过是靠着一口气硬撑着,还在对她笑,叶笙心中一酸,面上却故意露出欢喜的笑容,“看来,是真没事。” 萧桦暗中松了口气。 他是真不想被叶笙看见 自己孱弱的样子,一则,不想叶笙难过,二则,是男人的自尊心,生怕叶笙觉得他保护不了她!觉得他比九皇叔弱! 是!如今他还逊于九皇叔一筹!可终有一日,他一定能和九皇叔比肩,甚至比九皇叔更强大! 到那时,谁也别想伤害他想保护的那个人! “英王府已经成了这个样子,是没法住人了,你本该进宫去休养,可皇宫稍微有点远,大将军府离英王府就隔了半条街,不如去大将军府稍作休憩,等着宫里的人来接你?” 既然萧桦想在她面前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她又何必违逆他的心意,让他难过? 只是,她深知他伤得有多重,也许能撑到大将军府,但一定撑不到进宫。 萧桦面露狂喜,倒不是因为大将军府离得更近,而是那是叶笙的家,自从上次叶笙看穿他的面具后,两人之间就变得生疏,他也很难踏进大将军府的大门,更别想叶笙邀请他去。 能得叶笙一句邀请,哪怕大将军府远在郊外,他根本撑不住,也要去! “那就叨扰了。” 叶笙忍俊不禁,噗嗤笑出声来。 萧桦一想,就明白了,是他酸了!不由得也 露出微微笑意,那双眼睛一下亮了起来。 叶笙不敢直视那双眼,莫名的有些心虚,心慌,不安,轻轻扶住萧桦的胳膊,“走吧。” 这一次,萧桦没有推开叶笙,目光一落在叶笙放在他胳膊上的手指上,便温柔得几乎滴出水来。 这只手,每一根手指都白皙修长,骨节分明如竹节一般,不像一般女子的手那般柔若无骨,滑腻柔嫩,如它的主人一般,暗藏着力量,坚毅,果决,让他心中暖融融的。 眼前人影一闪,拦住了两人的去路。 叶笙脸色微沉,“王爷还要做无谓的纠缠吗?王爷就不觉得腻烦?” “我只有一句话,你若听了,还要坚持之前的说辞,那我放你走,从今往后,一刀两断!” 叶笙轻嗤一声,似乎在笑萧御做无用功,又似乎在笑自己,“王爷请说!” “瑟瑟,” 萧御目不转睛的看着叶笙,轻轻唤着她的名字,温柔如水,却藏着一丝悲凉,“你既说对我没有半分情意,那我的生死你自然是不在意的,既如此,你便杀了我罢!” 萧桦浑身一僵,不敢置信的看向萧御,却见他眼中只有叶笙一个人,目光哀凉 ,萧桦心中一紧,忐忑不安的看向叶笙,见叶笙神色如常,不由得暗自松了口气。 那口气还未松出,便硬生生卡在喉咙的位置。 萧桦低头看向叶笙扶着自己胳膊的手,一点点收紧,一点点用力,最后紧得几乎捏断他的胳膊。 萧桦一颗心,又酸又痛又冷又沉,百感交集,很快,他吞下所有情绪,手掌轻轻覆住叶笙的手背,冰冷的触感自手心传来,直钻入五脏六腑之中,让他的心痛楚难当,却不得不忍着心痛,冷冷道,“瑟瑟已经说得很清楚,九皇叔又何必咄咄逼人!” 萧御无视萧桦,只盯着叶笙,一字一顿,步步紧逼,“只要你杀了我,我便信你的话,从此,再不纠缠!” 叶笙依然沉默。 萧御死死盯着她,声音骤然拔高,“来啊!杀了本王!本王一死,就不能再纠缠你!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来啊!动手!” 叶笙一动不动。 “本王叫你动手!本王如你所愿!” 萧御一把抓住叶笙的手,往自己心口的位置按,神态疯狂,双目赤红,好似疯了一般,“叶笙,你想要的,本王通通给你!包括——” “包括,本王的命!” 第329章 叶笙,你会后悔的! 叶笙想要抽出手,却撼动不了萧御的桎梏,手腕被捏得火辣辣的疼,萧桦看情况不妙,想要向前帮她,却被叶笙一个眼色阻止。 她直视着萧御的脸,面色沉静如海,眼中光芒浮浮沉沉,忽明忽暗,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叶笙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王爷真爱说笑,我拿王爷的命做什么?” “你不是想杀本王吗?本王遂了你的心愿!” 萧御盯着叶笙的眼睛,冷冷道。 叶笙再次陷入沉默之中,周围的空气几乎凝固,让人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见她迟迟没有动作,只是沉默不语,萧御眼里闪过一道光芒,如黑暗无边的夜里闪过的一颗流星,他放开了叶笙的手腕,“来啊!本王可以保证,绝不还手,任打任杀!叶笙,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这么好的机会,错过了可不会再有!若错过了这次机会,往后你想杀本王,可就难于上青天了!” 他的语气张狂至极,故意刺激叶笙。 叶笙依然一动不动,萧御眼中光芒更胜,嘴角情不自禁的勾出一个算计得逞的弧度,得意又暗喜。 弧度刚起,便被他压了下去。 就在那一丝弧度刚压下 去的瞬间,叶笙忽然动了,狠狠一掌打向萧御。 这一掌,使出了叶笙十成的劲力,如海啸时的巨大浪头直冲向萧御的心口。 一击若中,萧御不死也重伤。 萧御一脸惊愕,像是没料到叶笙会突然出手。 他如承诺的那般,果真没有还手,而是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任由着凌厉的掌风呼啸而来,将他昳丽白皙的脸吹得微微变形。 影一想要出手,被萧御一记眼色逼退,只得心急如焚的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叶笙那一掌离自家主子的心口位置越来越近。 王爷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王爷一定早就盘算好了!叶笙一定会在最后关头撤掌的! 影一在心中不停的念叨着,唯有如此,才能缓解内心的焦躁。 谁知叶笙毫无停下来的打算,眼中的杀气一如最初的凌厉,攻击的速度不仅没有慢下来,反而越来越快。 萧御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眼中寒光阵阵,骇人得很。 直到叶笙那一掌离萧御的心口只剩寸余的位置,她依然没有停下来的打算,连掌力都不曾减弱半分,到了这个时候,哪怕她想撤掌也无能为力了! 萧御一颗心不受控制的往 下沉,他死死盯着叶笙,眼中冷得刺骨。 下一瞬,萧御已然出手,一掌击出,叶笙如断线的风筝般倒飞了出去,重重砸在雪地上,一张口,一口血喷出,隐隐发黑。 眼前人影一闪,萧御面色冰冷的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如看一只卑微至极的蝼蚁。 无人看见,叶笙眼底深处一缕复杂难言的光芒,一闪而过。 “原来,你真的想要本王的命!” 萧御薄薄的嘴角缓缓上扬,勾出一个冰冷阴鸷的弧度,“亏本王以为你对本王多少念着一丝情分!叶笙,你太让本王失望了!” “是王爷说的,”叶笙一张口,又是一口黑血吐出,脸色苍白如金纸,萧桦如强弩之末在硬撑,她又何尝不是? “是王爷说的,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若错过了这次机会,以后想杀王爷,难于上青天。王爷还说我是聪明人,聪明人又岂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你就那么想杀本王?” 萧御的声音仿佛在冰里浸过,冒着丝丝寒气。 “王爷明知故问。” “好一个明知故问!” 萧御冷笑出声,听得人心头发麻,“叶笙,你真是好得很!” “ 我自然是好的,不然,王爷怎么会这般苦苦纠缠,死皮赖脸得跟街头巷尾的无赖一样,可不像个尊贵无双的亲王!” 萧御眼中的光芒变幻不停,痛心,悲怆,不敢置信,绝望,兼而有之,他死死盯着叶笙,目光越来越冷,越来越沉,最后,那双眼中的所有情绪全都烟消云散,一双瞳孔如深夜的海面,漆黑,幽暗,深不见底。 这才是他真实的模样! 从前因叶笙而起的那些情绪,今后不会再出现! 有了情绪,就有了弱点,就有了任人宰割的把柄! “你放心,本王不会再缠着你!” 萧御的声音淡漠疏远,如初秋早晨的风,吹过叶笙的心,一开始不觉得,渐渐的,凉意浮上来,越来越浓,越来越凉,如跗骨之蛆驱之不去。 “从今往后,你是你,本王是本王。你的一切都与本王无干,本王的一切自然也与你无干。若是哪一日,你碍了本王的眼,死在本王手下,可别怪本王无情,就怪就怪你自己无能!” 叶笙突然觉得,萧御的声音,不是初秋早晨的风,而是数九寒冬,大雪纷飞时的凛冽寒风,从他口中说出的字眼被寒风携裹着, 冻成了冰棱,一根一根的往叶笙的心上扎。 可是却看不见血,因为血一流出来,就被冷得冻住了。 这本就是她想要的结果!也是她费尽心机谋算来的!目的已达成,为何心中没有半分欢喜? “后悔了吗?” 萧御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嘴角勾出一个讥诮的弧度,“可惜,你后悔也无用了。” 叶笙目光露出些许怔忡,她吃力的爬起来,用尽全力站直身子,挺直腰背,迎向萧御的目光。 四目相对,一人眼中光华潋滟,神情似有些怅惘,一人眼中深幽如海,不见半点情绪,只是无人看见,海底之处,似有微弱的光芒一闪而过。 顷刻,叶笙勾唇一笑,明艳动人。 “是啊,后悔了。” 萧御眼底的那丝微弱光芒,忽而一亮。 “后悔幼时淘气,学艺不精,杀不了你!” 萧御眼中的光芒,一下变得极其微弱,紧接着光芒消失,如夜里的火把熄灭,那双眼中只剩下无穷无尽的幽暗。 他不再看叶笙一眼,抬脚离开,走出十几步,他停下脚步缓缓回头。 “终有一日,你会后悔的!” 叶笙迎向他的目光,语气坚定,毫不迟疑。 “我不会!” 第330章 你在意他? 马车里。 气氛无比静默,原本毫无重量的空气,突然变得沉重,压得人心头发闷发沉。 萧桦望着叶笙苍白如纸的侧脸,几次欲言又止。 他有很多问题想问,却生怕扰了叶笙。 从出了被夷为平地的英王府,上了马车,叶笙便坐在靠窗的位置,一动不动,一眼不眨的看着窗外。 马车走了多久,她便看了多久。 “瑟瑟刚刚吐了血,身上的伤可有大碍?” 萧桦犹豫再三,终于关心叶笙的念头占了上风,轻声问道。 叶笙终于有了动静,转过脸来朝萧桦微微一笑,“我没事,反倒你伤得更重些。是我不好,和安乐王多纠缠了那么久,耽误了你的伤。” “这不怪你,只怪九皇叔咄咄逼人,死缠不放。” 说到这,萧桦小心翼翼的看了叶笙一眼,试探着说道,“不过瑟瑟以后可以安心了,九皇叔还算守信,既说了不再纠缠,定然不会再纠缠。” 叶笙脸上露出一个复杂至极的笑容,目光有些恍惚,喃喃道,“是啊,安心了。” 萧桦默默的望着她,心中五味杂陈,良久,幽幽开口,“你放心。” 叶笙一怔,“放心什么?” “就算你真的杀了 九皇叔,我也能为你担保,必不让旁人为难你!” 萧桦直视着叶笙的眼睛,神色肃然认真。 叶笙愣愣的望着他,忽而一笑,“你放心,我杀不了他。” 她唇边的笑容扩大,语气自嘲,“他根本就没打算死在我手里,我如何杀得了他?” 萧桦愣住了,“九皇叔不是说过绝不还手,任打任杀吗?” “那最后他可有还手?” 萧桦再次愣住了。 九皇叔不仅还手了!还打伤了叶笙! “他不是任人宰割的人,更不可能把命给我!我是他什么人?” “可他深爱瑟瑟……” “深爱?” 叶笙笑容复杂,语气五味杂陈,“你信?” “可九皇叔的的确确生死关头才还的手,逼不得已,若他不还手,就算不死,也会重伤……” “他不会让自己死的!” 叶笙轻轻打断萧桦的话,“本来就是算计而已!” 萧桦微微皱眉,“算计?这样的算计,对九皇叔并无好处啊!” “算计人心,也是算计。” 叶笙轻笑出声,笑声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莫名的让人心头发酸,“我们这位安乐王,一身本事,满腹算计,可他最会算的便是人心。他算着我不 可能真杀了他,他算着我一定会在最后关头收手,自然把话说得很满,博一个深情不悔的罪名,让我和叶家死心塌地。” “可瑟瑟并没有收手……” “是啊,我没有收手。” 叶笙脸上露出一丝恍惚,转瞬即逝,“他没料到一向算无遗策的自己,这次居然算错了,所以才会那样惊愕。” 若不是她心怀警惕,一直注意着他,捕捉到他飞快上扬,又飞快压下的那抹算计得逞的得意笑容,也许,她会信了萧御的话。 他连她的心意,都算进去了!当真是算无遗策! 萧桦一阵怔愣,须臾之后,才幽道,“九皇叔竟算得这样深,若不是你……” 萧桦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灼灼的望着叶笙,“瑟瑟既然看出九皇叔的谋算,也知道九皇叔压根没想死,更知道九皇叔完全有能力在最后关头反杀你,为何还对九皇叔出手?这不是飞蛾扑火,自寻死路吗?” 叶笙笑了笑,没有言语,再次将目光投向窗外。 萧桦这次却没有放过她,给她清净,追问道,“瑟瑟,你到底在想什么?这样做的结果,只有一个,跟九皇叔决裂,甚至反目成仇,对你来说没有任何的 好处!” 叶笙沉默不言。 萧桦盯着她的侧脸,脑海中光芒一闪,“难道,和九皇叔决裂,就是你的目的?为什么?我不懂……” 九皇叔这样的人,强大无比,连父皇都杀不了他,哪怕做不成盟友,也不能跟他为敌。 瑟瑟那样聪明的人,为什么非要和九皇叔决裂?就算厌烦九皇叔的纠缠,远着点避着点就是了,何必要走到这一步? 在没有强大到能和九皇叔抗衡之前,这是一步昏招! 瑟瑟不会走这样明显的昏招,除非…… “你在意他!” 叶笙身子猛地僵住,见她如此,萧桦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眼里闪过一丝受伤,“可你又恨不得杀了他!所以,你要与他决裂,你逼着他恨你,厌恶你,逼着他对你起杀心,说不得还要置你于死地,如此一来,将来杀他时才不会下不了手!” “我没有……” 叶笙的声音有些虚软无力,竟连直视萧桦的眼睛,大声反驳的勇气都没有。 “你有!” 萧桦斩钉截铁的说道,态度有些咄咄逼人,像极了之前萧御逼迫她时的模样。 一想到萧御,叶笙心中莫名升起一股邪火,冷冷道,“我说了没有,便是没 有。你若不信,随你。” 萧桦心中一阵刺痛。 叶笙越否认,越证明她在意萧御,不是一般的在意,而是很在意! 难道,终其一生,他都取代不了九皇叔在瑟瑟心里的位置? 萧桦心中升起一股郁气,这口气在心里盘踞着,越来越浓烈,无处发泄,几乎将他淹没。 尽管心心念念着只要瑟瑟开心就好,可人都是贪心的,得陇望蜀,能在她心里占据一个小小的角落,便想着占据更大的位置,甚至将那颗心全部占了,把其他人通通赶出去! “抱歉。” 轻柔的声音传来,看见叶笙歉疚的目光,萧桦心中那股无处发泄的语气,顿时烟消云散,“不关瑟瑟的事,是我不该逼你……” 瑟瑟已经够难受了,他还这般逼迫她!他与萧御有何区别? “我与他,是不可能的。所以,在意不在意的话,说了也没意思,不如不说。” 听着叶笙落寞的声音,萧桦一阵心疼,“瑟瑟——” “我和他,是不死不休的局面!终有一日,不是他死,便是我亡!我只希望——” 叶笙声音里的落寞刹那间消散,渐渐变得冷硬,坚定,坚不可摧,“活下来的是我!是叶家!” 第331章 褫夺封号! 英王府不过短短一个时辰,就被夷为平地的消息,如长了翅膀般飞往京城各处,很快,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都知道了始作俑者便是赫赫有名的安乐王。 谁都知道这位主儿狂妄,没想到竟然狂妄到连皇子都敢伤,连皇子的王府都一脚踏平,说不定过不了几日,便连天子都不放在眼里了! 一时之间,弹劾安乐王的奏折跟雪花片似的飞往御书房,落在皇帝案头,安乐王如往常一样,对这些弹劾视如不见,而皇帝也照样如往常一样维护安乐王,口口声声安乐王是无心之失。 皇帝待安乐王宽厚至极,就连重建英王府的银两都不要安乐王出,而从自己的私库出,这一片爱弟之心,简直可昭日月!大燕上下,朝堂内外,高呼皇帝乃千古仁君! 皇帝声誉越好,安乐王声誉便越差,狂妄霸道,目无尊卑,忤逆不敬,以下犯上的罪名通通砸了过来。 安乐王府。 青山先生神色凝重的在回廊中穿行,一把抓住一个小厮的胳膊,“王爷在哪?” “王爷在喝酒呢。” 又喝酒?! 自从那日从化为平地的英王府回来,王爷便整日喝酒。 虽然王爷从前 也爱酒,却不像如今这样,喝得不分日夜。 青山先生脸色愈加凝重,“在哪喝酒?” 小厮一指望山亭的方向,青山先生丢开小厮,快步往望山亭走去。 望山亭位于王府后花园,是整个王府最高的位置,建得古朴雅致,别有一番风味。 不过那地儿高,夏日里最是凉爽,可冬日里寒风冷冽,呆上片刻便冻得牙齿打颤,王爷何苦跑那受罪? 要喝酒,哪里不能喝?王爷也未免太任性了! 就算被女人抛弃,也不能自暴自弃,自寻折磨呀! 青山先生暗暗叹息一声,想到他家主子正在受那冷风吹,对着冷风醉酒流泪,情不自禁的加快了脚步。 到了望山亭脚下,青山先生已走得上气不接下气,看着眼前一眼望不到头的山坡,青山先生有种掉头就走的冲动,想起早朝上发生的事,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往上爬。 当年建这安乐王府时,曾用了三千工人,花了整整七个月,仿着江南的清芦山建了一座山,取名望山,并在山顶上建了一座亭子,就叫望山亭,虽然比原山小了很多,可已然是庞然大物了! 谁会在自家王府里建一座真正的山?顶多堆些石头,做 个小小的假山,也只有自家王爷才干这样的事!也不知是闲得慌,还是钱太多,烧得慌! 等到爬到山顶,青山先生眼睛都开始翻白了,看着望山亭里那道修长落寞的身影,青山先生用力吸了几口气,摇晃着走了过去。 刚踏进亭子里,青山先生腿一软,一道无形的气浪飘来,把他托住,免了栽倒在地的下场。 “不用你小子帮忙,我还没老……” 青山先生嘴硬的说道,一张口便愣住了,亭子里只有他和王爷两人,并无影一,所以…… 出手的人并不是影一,而是王爷。 他居然说王爷小子! 难道他这条老命今日要交代在这里了? 青山先生一张老脸胀得通红,刚要下跪请罪,便听到萧御淡淡道,“有事?” 听着萧御的语气,并未将刚才的事放在心上,青山先生暗中松了口气,“不过是朝堂上的一点小事。” “小事?” 萧御偏过脸来,眉眼间满是倦怠落寞,但神色清醒得很,青山先生心里一痛,夸张的笑道,“王爷今日没喝酒?小厮还说王爷在望山亭喝酒呢,竟敢骗我,可见这王府上上下下都要好好整顿!免得一个个的……” “喝过 了!” 萧御淡淡的打断青山先生的话,青山先生一怔,“这么快?” 他环视一周,果然在角落里看见两个滚落着的酒坛子。 “这几日王爷每日都要喝个五六坛子,甚至十来坛,今儿怎么才喝两坛子?” 萧御沉默片刻,才喃喃道,“怎么喝都不醉,没意思。” 青山先生心中一阵刺痛,王爷喝酒,他心痛,生怕他喝伤了身子,不想让他喝,王爷不喝酒,他更心痛。 若不能借酒浇愁,那满腹的愁怀如何宣泄? “许是这酒不好,明日让人再送些别的好酒来。” “不必了。” 青山先生刚要说话,萧御默默的看了他一眼,“到底什么事?你这个老东西惜命得很,若是小事,可不会硬撑着爬上来!” 青山先生老脸上露出一丝不自在,清了清嗓子,换了副肃然的神色,“王爷,今儿早朝又有十几道弹劾您的折子。” “有才正常。” 萧御淡淡道,“没有才该警惕。” “可有御史谏言,说,说您……” 青山先生犹犹豫豫道。 萧御一记凌厉的眼色投过来,青山先生打了个哆嗦,飞快说道,“说您张狂跋扈,忤逆不敬,就是仗着安乐王的封 号,仗着七龙的荣耀!” “所以呢?” “所以,御史谏言,褫夺您的封号,今后就称您为九王爷,再不是安乐王,降七龙为六龙,将万户食邑降为千户!” “萧徽允了?” 青山先生一愣,他说得义愤填膺,自家主子就这么四个字?神色还这般冷淡? “御史一提,便有不少官员站出来附议,连……连林相都出列,请皇上准允御史的提议。林相一出列,又引得不少官员附议,一算下来,竟有大半的官员附议!文官九成附议,不过武将应者寥寥。” “萧徽允了?” 怎么又是这四个字? 青山先生虽然老了,很快反应过来,若是皇帝不允,这些人跳得再欢也毫无用处。 “皇上态度暧昧,模棱两可,只是口口声声心疼您这个幼弟,其他的并没有说什么。” 萧御轻嗤一声。 “王爷笑什么?” “萧徽心里已经允了,说不得御史台还是得了他的授意,才让人跳了出来。” 萧御冷冷道。 “那,皇上是真想褫夺您的封号?这可是先帝爷亲自为您选的封号,就盼着您一生安乐,这也是贵妃娘娘的心愿……” 萧御勾了勾嘴角,笑容冷酷至极。 第332章 本王等不了了 青山先生头皮不由得一麻,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如今的王爷似乎变得不一样了。 至于哪里不一样,青山先生说不出来,表面上,王爷还是那个王爷,待他们这些幕僚,属下也如往常一样,可就是感觉变了。 怎么说呢? 如今在王爷面前,他不敢有半分不恭敬,好像有一根无形的丝线抓着他的头皮,让他时时刻刻绷紧。 不是说他从前就敢对王爷有不敬之心,只是…… 青山先生说不出来,总之,就是变了。 “他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萧御唇边的笑容愈加冷酷,青山先生连忙拽回飘远的思绪,凝神静气的听着,生怕漏听了什么。 “不过,他算盘打得再好也没用,本王知道他想要什么,他却不知道本王有什么筹码!” 萧御冷冷道,语气一如既往的狂傲,却比往常多了分阴鸷。 对!就是阴鸷! 青山先生终于想起来,王爷到底有什么不同了。 如今的王爷,看似一切未变,可身上多了分阴鸷,阴邪的气息。 从前的王爷虽然满腹算计,待旁人态度冰冷得很,可那不过是生人勿近的冷漠气息,不像如今,王爷身上弥漫着的 阴鸷邪气,让人恐惧。 “皇上想要什么?不就是想褫夺王爷的封号,夺取王爷的荣耀,把王爷踩入谷底吗?” 青山先生皱着眉头,说道。 “萧徽是想把本王踩入谷底,可他也算个聪明人,知道做不到,他这一次,醉翁之意不在酒!” “不在酒,那在什么?” 萧御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弧度,“你说呢?” 青山先生一愣,下意识的说道,“老朽不知。” “不知?” 萧御平静无波的目光落在青山先生苍老的脸上,只一顿,便移了开去,望着山下的风光,淡淡道,“不知便不知吧。” 见萧御背对着自己,一直望着山下,不曾注意到他,青山先生飞快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刚刚王爷的目光太吓人了!差点把他这把老骨头吓散架! 他从未见过王爷露出这样的目光,明明平静无波,却似有千刀万刃飞过,这千刀万刃还都涂了见血封喉的剧毒! “你下去吧,不用在这陪着本王吹冷风,这些日子那些人上蹿下跳的,王府事情繁多,你也累到了,好好休息几日。” 青山先生感动得眼中含泪,刚要谢恩,脑海中突然闪过一 个念头,整个人顿时呆住了。 “还不去?” 萧御淡淡的声音在青山先生耳边响起,青山先生却像听到什么令人恐惧的声音,差点跳了起来,脸色也白得很,大声说道,“王爷!老朽不累!不需要休息!” 他怀疑,王爷不是想让他休息几日,而是想让他永远的休息下去!王爷觉得他没有用处了!想换个幕僚!只因他刚刚回答‘不知’,王爷并不满意! 不管他是真的不知,还是为了避嫌说不知,王爷都不满意! 若是从前,不论前者还是后者,王爷都是一笑置之,可如今…… 王爷变了! “是吗?” 萧御深深的目光掠过青山先生的脸,青山先生大声说了声‘是’,“皇上想借着御史的弹劾,林相等人的站队,朝堂民间对王爷的不满,逼着王爷交出皇上想要的东西。” “哦?” 萧御拉长声音道,并未否认,也并未打断青山先生的话,青山先生追随萧御多年,深知这个主子的脾性,萧御这是让他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皇上之意也不在安乐这个封号,或是七龙的荣耀,七龙六龙一龙之差而 已,皇上在乎的是王爷手里——” 青山先生小心翼翼的朝萧御看去,见他神色如常,心中稍定,缓缓吐出两个字。 “密诏!” 见萧御神色依然未变,青山先生心中彻底定了下来,一字一顿,字字有力,“先帝爷给您留下的密诏!传位密诏!” 山顶上一片静寂,唯有北风呼啸的声音,北风如刀,吹得青山先生一张老脸火辣辣的疼,可他顾不得这些,整颗心都悬在了嗓子眼上。 不知过了多久,萧御终于开口,打破这让人恐惧的静寂,语气淡淡的,冒着一股阴鸷的寒气,“依先生之见,该怎么做?” “老朽想先问问王爷,可想继续留着密诏?” 萧御深深的目光掠过青山先生的脸,轻哼一声,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老朽懂王爷的意思了,既然王爷不想交出密诏,那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青山先生眼里闪着狡诈奸猾的光芒,跟只老狐狸一样,“朝堂之上,附和御史谏言的那些人,九成是文官,武将应和者寥寥,文官多是软骨头,又整日将什么忠孝仁义挂在嘴上,好清誉,可屁股底下大多沾了屎,只要逮住几个跳得最厉害 的,把他们做的烂事扒出来,一举踩到底!就可杀鸡儆猴!” “那些文官多是墙头草,最会见风使舵,见风向不对,自然知道管住嘴巴和脚,不乱说话,不瞎站队!这些人都偃旗息鼓了,皇上又能如何呢?” 青山先生自己觉得这个计谋极好,老脸上不由得露出笑来。 谁知,萧御淡淡的一句‘不好’,就让青山先生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哪里不好?这法子既可解决目前的麻烦,又不至于和皇上硬碰硬,彻底闹翻!” “若本王就想和萧徽硬碰硬,就想和他闹翻呢?” 青山先生愣住了,好一会才迟疑着说道,“王爷蛰伏多年,陪着皇上演了这么多年兄友弟恭的戏,就为了积蓄力量,将来好一举拿回当年被皇上抢走的龙椅!如今时机未到,暗中蓄养的兵力也还不够。王爷前些日子还说,皇上拥有天下兵力,又有叶家忠心耿耿,能征善战,和皇上硬碰硬是最末的法子!若最终叶家还是不站在王爷这一边,王爷打算扶个皇子上位,将来让他禅位给王爷。怎么今日突然就改了?” 萧御沉默片刻,幽道,“本王,等不了了!也不想等了!” 第333章 这个女人冷酷无情 青山先生怔忡片刻,叹息道,“王爷真要如此?” “这些年,本王忍够了!” “既已忍了这么多年,为何不多忍上两年?十年辛苦,十年煎熬,若在此时掉了链子,这些年不都白熬了吗?” 青山先生一心为萧御着想,苦苦劝说道。 “你不必再劝,本王心意已决!” “王爷!” 见萧御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青山先生沉沉的叹息一声,一脸沉重。 “本王不是没有成算的蛮撞之人,先生用不着一副天要塌下来的神情!” “若是从前,老朽自然对王爷满怀信心,不论王爷做出什么决定,老朽都一心追随,殚精竭虑为王爷筹谋,可如今……” 青山先生蠕动着两片唇,好一会才犹豫着说道,“王爷突然这般激进,是因为叶小姐吗?” 萧御神色一窒,半晌才冷冷道,“本王做决定,会因为一个女子?” “从前不会,如今……” 青山先生欲言又止。 萧御冷哼一声,“从前如何?如今又如何?从前,本王是安乐王!如今也还是!并未有什么不同!老东西,你的主子还是我,并未换人!” 见萧御语气很不好,青山先生 不敢再说什么,只得另辟蹊径,换个方向说道,“若是此时和皇上硬碰硬,必然会把叶家牵扯进来!叶小姐也会受到波及……” 青山先生点到即止。 萧御目光陡然变得森冷阴鸷,直勾勾盯着青山先生的脸,直盯得他两腿发软,面色发白,才冷冷道,“本王刚刚才说过,你的主子还是本王,并未换人,这才一句话的功夫,怎么?先生就想换个主子了?” 青山先生膝盖情不自禁一软,噗通跪在地上,大声说道,“老朽绝无此意!贵妃还在时,老朽就追随着王爷,如今已有二十个年头!若老朽有丝毫背叛王爷的想法,叫老朽断子绝孙!死后连个摔盆烧纸的都没有!” 萧御面无表情的盯着他,眼里凉津津一片,忽而勾唇一笑,“本王不过开个玩笑,竟吓到了先生,是本王的不是。” 明明萧御的笑容和煦如春风,却叫青山先生头皮发麻,后背湿了一片。 从前王爷的冷笑,皮笑肉不笑,嘲笑,都不及眼前这个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可怕。 这样的笑容,皇上经常对王爷展露,皇上对王爷那是什么心思?面上兄友弟恭,满心满眼都 想要王爷死! 如今王爷也对他露出这样的笑容…… 青山先生心里也知道王爷并不是想要他死,王爷还念着他这二十多年的功劳和苦劳,念着他的满腔忠心,可王爷变成如今这幅和皇上如出一辙的满脸假笑的模样,他除了恐惧,更多的是心痛! “老朽知道王爷在怀疑什么,老朽一片忠心,不怕王爷怀疑!” 青山先生满脸落寞的说道,萧御刚要说些什么,青山先生话锋一转,“这次很少有武将应和御史的提议,是因为叶将军并未表态,而武将们,多数以大将军府马首是瞻,就算有跟大将军府不和的,比如唐家,看见叶家不动,他们也不会在此时冲动的跳出来,荣华富贵虽然重要,可形势更重要!” “大将军府这么多年之所以屹立不倒,除了仰仗叶将军得了皇上的宠信,还仰仗大将军毒辣的眼光!这些年的站队中,叶将军从未站歪过!京城的这些老牌家族,都精着呢!若叶将军露出什么意向,他们一定也一窝蜂的跟上去!” 见萧御陷入了沉默,似乎听进去了自己的话,青山先生暗中松了口气,继续循循善诱,“叶将军那 么懂皇上的心意,这次真看不出皇上的真实企图吗?不过是叶将军还不想站队而已!或者说,叶将军并不想此时京城太过动荡,因此沉默不语!不管是什么原因,总之,目前大将军府依然处于中立的位置,难道王爷真想把叶家彻底逼到对立面去?” “叶笙想要本王死!叶家和安乐王府本就是对立的!” 萧御冷冷道。 青山先生长叹一声,苦口婆心的说道,“王爷,叶小姐和您反目成仇,不代表大将军府和安乐王府就要对立,斗个你死我活!” “叶兆有多护叶笙,你不知道?” 萧御冷冷一笑。 “就算叶将军护犊子,也不会在此时,和安乐王府成死敌!是!明面上,两家是死敌,两家的下人也经常打得头破血流,可暗地里叶家并未对安乐王府做什么,叶将军看似粗鲁,实则是个聪明人,又怎么会拿着整个叶家,和王爷决一死战呢?这可是赔本的买卖!别说斗不跨王爷,就算能斗跨,叶家自己也会元气大伤吧?到那时,叶家的仇家一拥而上,叶家还会有活路?” “王爷,叶家人,上至叶将军,下至叶小姐,没一个是傻子 !绝不会干出玉石俱焚的傻事!” “她是聪明,玩弄人心于鼓掌之上……不仅聪明,还心狠冷血!冷酷无情!水性杨花!朝三暮四……放荡不耻!总之,这个女人,这个女人……” 听着萧御一连骂了几十个四字成语,连个停顿都没有,真真是文采风流,学识渊博,青山先生默默的望着天,不时掏掏耳朵。 这些个儿女私情,真的好烦啊!幸好他这些年都是孤家寡人,身边一只母蚊子都没有,不然,非得提前被烦进棺材里去。 “这个女人,放荡不耻!招蜂引蝶……” “王爷!” 听着萧御又倒回来开始骂,青山先生终于忍不住开口,打断了萧御的话。 再听王爷啰啰嗦嗦说下去,他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王爷才二十五,怎么比他这六十五的老头还啰嗦? “王爷,儿女私情就是儿女私情,叶将军是有大智慧的人,不会把儿女私情和国家大事搅和在一起!不管您和叶小姐闹到怎样要死要活的地步,大将军府和安乐王府都不会在此时斗个你死我活的!” “就算大将军想为女儿出气,叶小姐——” 青山先生故意停下,看向萧御。 第334章 不就是分手吗? 见萧御耳朵微微竖了起来,跟只偷听人说话的小狗似的,青山先生嘴角控制不住的往上翘,见萧御狐疑的目光投了过来,老头子立马控制住嘴角 ,装模作样的清了清嗓子,道,“叶小姐也绝然不肯的!” “她不肯?” 萧御眼中顿时一亮,只一瞬,那丝光亮便黯淡了下去,“你怎知她不肯?你是没看见她看本王的眼神,那股恨意浓得化不开,本王让她杀本王,她还真动了手,还用尽全力,一看就是奔着取本王性命去的!若不是本王最后反击了,只怕先生此时就要给本王设灵堂了!” 说到这,他冷笑一声,“你居然说她不肯,说她舍不得本王死?真是天大的笑话!” 口里说着笑话,这明显透着期盼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青山先生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王爷,老朽可从没说过她舍不得王爷死!” 青山先生冷酷的打破萧御心中残存的一缕幻想,“她是舍不得叶家出事!舍不得叶将军出事!至于王爷您,若是叶将军能毫发无损的杀掉您,只怕她比谁都乐意!” 萧御的脸色唰的沉了下去。 青山先生无视萧御森冷刺骨的脸色,继 续说道,“王爷,您是做大事的人,不要纠缠于细枝末节,儿女私情的小事!更不要在此时和叶家明刀明枪的对上!我相信,叶家也不想在此时和安乐王府彻底对上!王爷就不要咄咄逼人了……” “是本王咄咄逼人?还是她叶笙出尔反尔,玩弄本王的感情?本王从未见过这样的女人,冷酷无情,水性杨花,无情无义……” 又来了! 青山先生简直要疯掉了,为什么一提起叶笙,王爷就变得跟个被男人抛弃的怨妇似的?叽叽歪歪,念念叨叨,没完没了…… 不就是分手吗?身为男人,就不能大气一点吗? 人家康王还被叶笙逃婚,悔婚呢?那康王是不是要抹脖子上吊? 王爷啊,天涯何处无芳草! 只要您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王爷!” 在萧御第二次倒回来继续念,跟和尚念经一样磨人的时候,青山先生第二次忍不住开口打断萧御的念经,看着自家主子怨怼的面孔,青山先生长长叹息一声,“王爷,与其在这抱怨,不如找叶笙问清楚,为何她会突然这么恨王爷,就算死,王爷也死个明白啊!” 问明白了,就死心了。 “她不 会说……” “女子突然这样,只有两个原因,一,心爱的男子背叛了她,令她伤心欲绝。” “本王没有!本王并未碰过旁的女子,本王还是童子之身!” 那又怎样? 很光荣吗?二十五岁的童男子,很值得骄傲吗? 老子六十五岁的童男子,老子有说什么了吗?要不要比一比?啊?! 青山先生心里狂风暴雨,脸上却一片风平浪静,语气淡淡的继续说道,“二,她爱上了别的男子……” “不可能!” 萧御斩钉截铁的说道。 “是不可能,还是王爷不相信?” 萧御目光微闪,好一会才冷冷道,“是不可能!” 青山先生似笑非笑,语气有些意味深长,“为何不可能?” “她若是爱上了旁人,应该是心虚,在本王面前连大声说话都不敢,怎么可能如此凶狠?非要本王的命?” “王爷没听过一句话吗?” “什么话?” “恶人先告状!” 萧御目光一沉,青山先生继续说道,“兵法有云,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叶家人最懂兵法,叶小姐想必也很懂这句话的意思。她爱上了别的男子,生怕王爷追究起来,难以抵挡,便先发制人 ,先抢占了好时机。如此做法,正常得很!” “本王不信……” “上次在英王府,她看着王爷时,除了恨意,眼里可有爱意,眷念,不舍之类的东西?” 萧御沉默。 “她对王爷动手时,可有留情?” 萧御依然沉默不语。 “王爷受伤时,她可有一丝关心,在意?” 萧御还是沉默。 青山先生长叹一声,“答案已经明摆着了,王爷为何还要自欺欺人?” “你说她变心了,既然是变心,那总得有变心的对象。你给本王找出来!你找不出来,就是在骗本王,就是在污蔑她……” “英王殿下!” 青山先生面无表情的说道。 萧御那双眼,一下冷得刺骨,“为何不是唐斯?” “王爷不是知道吗?唐斯明着是叶小姐的面首,实际上只是她的属下!两人并无半分暧昧,是纯洁的主仆关系!” “那为何不是江拂云?叶笙曾对江拂云……” 萧御抿了抿嘴唇,说出他最不想说的几个字,“霸王硬上弓!求而不得,不是更应该念念不忘吗?” “江拂云最近这些日子和嘉盈公主走得近了些,你可见叶小姐有出来说过话?有对嘉盈公主表示 不满?或是让人惩罚江拂云?通通没有!” “叶小姐对江拂云,不过是一时兴起而已。兴头过了,也就丢开了。当初之所以对江拂云霸王硬上弓,九成九是因为江拂云那张故作清高的脸,激怒了叶小姐,叶小姐才会动手。叶小姐是被将军府捧着长大的,心气高得很,连皇子都敢教训,江拂云一个被人送来的男宠,还敢在她面前摆脸色,这不是自个找死吗?” “可英王殿下不一样!” 青山先生一开口,就让萧御脸色阴郁至极,“有什么不一样?不就老样子?叶笙对他,也是一时兴起!萧桦和江拂云的下场,没什么两样!” “王爷又在自欺欺人了。” 青山先生无奈的说道,见萧御一脸‘本王没有’的神情,叹息一声,继续说道,“王爷可曾见过叶小姐对一个男子,像对英王殿下一样?” 萧御沉默不语。 “受了重伤,消失了七天七夜,却对英王信任至极,让英王护着她养伤,连着整个叶家都对英王信任得很!心动容易,可信任有多难,王爷比谁都清楚!叶家,叶小姐,不信任王爷,却信任英王!” 青山先生字字如刀,直扎入萧御心中。 第335章 你就不要自作多情了 这一次,他一定要戳破王爷的幻想!让王爷彻底清醒,扔弃那些不该有的傻念头! “那不是因为信任,而是……” 萧御迟疑片刻,才说道,“而是当初她昏迷不醒,就算被萧桦带走也无力反抗!被萧桦藏着养伤,非她所愿!” “非她所愿?” 青山先生差点笑出声来,“王爷真觉得叶小姐伤到七天七夜,都醒不过来的地步?” “本王……本王……” “看来,王爷也很清楚,叶小姐的伤并没有那么严重。” 青山先生一针见血,“叶小姐定然早就醒了,却依然和英王继续藏着,不曾对外透出半点风声,更不曾给心急如焚的王爷递来消息,也好让王爷安心。或许,王爷可以继续自己骗自己,说叶小姐是被英王困住了!可从那日在英王府,叶小姐和王爷的交手情况来看,英王能困得住叶小姐?” 萧御说不出话来。 叶笙功力暴增,能和萧桦并肩,甚至超越了萧桦,更何况,这些日子,萧桦并未好好养伤,伤势没有好转多少,而叶笙看起来,伤势痊愈了大半,萧桦根本不是叶笙的对手! 更何况,叶笙身后还有大将军府! 若叶笙想 要离开,萧桦如何拦得住? “看来,王爷已经想通了,叶小姐是自愿留下的,她宁愿和英王待在一处,躲躲藏藏,也不回大将军府养伤,若不是爱上了英王,她何至于此?事情已经如此明显,王爷还要自欺欺人吗?” 萧御沉默以对,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眼里的光冷得吓人。 青山先生决定再添上一把火,彻底让王爷死心。 “还有这次,叶小姐居然带英王回大将军府养伤,叶将军居然也毫无反对的意思!” “那是因为那一日萧桦伤得太重,大将军府离得更近,叶笙才……” “王爷!” 见萧御又帮叶笙找借口,青山先生都快要气炸了,顾不得上下尊卑,怒气冲冲的嚷道,“王爷若非要闭上眼睛,关上耳朵,蒙住心,无视所有事实真相,自己骗自己,那老朽没什么好说的了!王爷高兴就好!” 萧御沉默不语,周身笼罩着一股浓烈的阴郁而落寞的气息,从前的狂傲霸道,高高在上,在此时竟看不见一丁半点,青山先生不由得心里一酸,语气缓和许多。 “王爷,长痛不如短痛,肉既已腐烂,就该当机立断的切掉!不能任由其继续 腐烂,伤及全身,到最后连命都给丢掉!” 萧御依然沉默,好似整个人都湮没在阴影里,灰蒙蒙的,看不见一点光亮,连带着青山先生的心也灰蒙蒙的,他有种想要闭嘴的冲动,不想再刺激王爷,可理智告诉他,腐烂了的肉就得切掉!王爷不能再对叶笙心存幻想! 不然,王爷整个人都会被摧毁!宏图壮志不用想了,贵妃娘娘的仇也不用报了。 “退一万步讲,就算当时叶笙带英王回大将军府养伤,是权宜之计,可这都多少天了,英王的伤也没当初那么危急,他还在大将军府不挪窝,英王府是没了,可皇宫还在啊,英王自己也多的是别院别庄。马院使带着太医院的太医们,来来回回的在太医院和大将军府之间奔波,腿都要跑断了。” “英王就这么日复一日的在大将军府呆着,大将军不说话,皇上不说话。皇上这个时候,怎么不怀疑叶家和皇子勾连了?大将军这个时候,怎么就不跳出来力证清白了?无非是这件事皇上和大将军心里都有数,而且,都乐见其成。” “王爷也说了,大将军护犊子,若叶小姐无意,大将军会如此吗?更何况 ,叶小姐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可这次,她也不说话,任由着英王在大将军府呆着,还每日都去探望英王,在英王住的院子一待就待上半日。她若无心,谁信?” “众所周知,大将军府机密众多,防卫森严,平时大臣们上门拜访,也不过喝上杯茶就被赶客,想要叶家留一顿饭,都难得很,可英王就这么一日日的在大将军府住着,好似大将军府的那些机密突然之间就都不存在了。呵——” 青山先生阴阳怪气的笑道,萧御冷冷的睨了他一眼,青山先生连忙收起阴阳怪气的表情,继续说道,“无非就是信任二字!叶家那样的人家,对英王信任到这份上,还不足以说明一切吗?就连王爷对叶小姐,动了心,动情,可曾真正信任过叶小姐,信任过叶家?” 见萧御阴沉着脸,沉默不语。 青山先生又往熊熊大火上,泼了一桶油,“叶家对英王的信任可以说是独一份了,简直是一家人的待遇!” “一家人?” 萧御的脸色一下就沉了下去,冷笑道,“无媒无聘,算什么一家人?顶多是贪欢的男女!露水情缘,能维持多久?” “媒聘只是小事 ,若叶小姐想要,就没有得不到的!就算是露水情缘,叶小姐想维持多久,就能维持多久,英王对叶小姐俯首帖耳,百依百顺,没有不允的!” “你!” 青山老头说话太不客气,萧御被气得脸色发青,青山先生还嫌不够刺激他似的,又狠狠捅了一刀,“哪怕是露水情缘,叶小姐也只找了英王,而不找王爷您,王爷,您又何必再自作多情,拿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王爷您可是男子汉大丈夫,堂堂的七龙亲王,不觉得丢脸吗?若是贵妃娘娘还在世,她可愿见到你这副模样?” “你!” 萧御声音冒着瘆人的寒气,“你竟敢对本王如此不敬,真以为本王不敢动你?别以为你是母妃留给本王的人,本王就不会要你的命!” “就算王爷一剑杀了我,我还是要说!” 青山先生大声说道,因为激动,额上青筋直跳,“王爷,你不能再执迷不悟了!若是叶小姐对您有意,哪怕只有一丝半缕,老朽也会纵容您争上一争,可叶小姐没有啊!” “王爷,叶小姐喜欢的是,”青山先生直视着萧御的眼睛,字字如刀,刀刀见血,“是英王啊!不是您!” 第336章 她伤不起了 大将军府。 青梧院,位于大将军府后宅的东面,环境清幽安静,位置适宜,最适合养伤,最关键的是,离叶笙的青云院,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不至于远到遥遥相望,要串个门都要走上小半日,也不至于近到翻个墙就进了青云院。 将萧桦安置在这里,是叶兆的意思,可见是用了心的。 萧桦在大将军府养伤,已养了半个多月,伤势好转不少,马院使带着太医院所有太医,费尽心思,细心照顾,日夜不歇,才将萧桦的两条腿保住,不至于像康王萧桓那样,如今走路都有点瘸。 当初康王的伤势,可没有英王重,可结局却掉了个转,可见受宠和不受宠的待遇,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你到底还要住多久?” 叶笙看着懒懒的歪在椅子里,怡然自得的喝茶吃果子,把大将军府当成了自己家的萧桦,无奈的问道。 “英王府还没修好呢。” 萧桦理直气壮的说道。 “英王府要完全修好,至少得半年。难不成你这半年都要呆在我家?” 萧桦在叶家住了半个月,京城里流言如沸,偏偏皇上半点把英王接走的意思都没有,只让太医在大将军府守着 ,他也不怕这个儿子的伤有问题! 更可疑的就是爹爹了,爹爹居然也半点撵走萧桦的意思都没有,闲时还来找萧桦喝酒,萧桦一身是伤,不能沾酒,只能以茶代酒,爹爹喝得不尽兴,还约定等萧桦伤养好了,两人斗酒,不醉不归。 这些日子,萧桦偷偷向大将军府的下人打探爹爹的酒量,爹爹知道了,不仅不生气,还满脸笑容。 叶笙知道爹爹在盘算什么,她先是和萧桓悔婚,名声受损,很难找到门当户对的婆家,这不算什么,找个对她好的,出身低些的男子,也能找到,可偏偏又招惹上了萧御! 一般出身的人家,哪里挡得住萧御的报复? 因此,爹爹才把主意打到了萧桦身上! 萧桦待她有心,出身高贵,又得盛宠,爹爹对皇上的性情很了解,估计看出了什么苗头,觉得萧桦定能护住她,这才一改往常谨慎的作风,将萧桦留在大将军府一留留了半个月。 不管从哪个方面看,萧桦都是最合适的人选,可叶笙这颗心早已经千疮百孔,她对萧桦没有那方面的心思,就算有,她也不会再尝试。 情之一事,太伤太累!她伤不起了! “有何 不可?” 萧桦微笑道,“莫不是瑟瑟嫌我吵扰?” “我没那个意思,只是觉得大将军府简陋,你住在这里会不舒服,不如皇宫,奢华精致,伺候的人也细心周到,不像我家的婢女粗手粗脚的。” 萧桦夹缝中生存了那么多年,最会察言观色,哪里听不出叶笙是在委婉的撵人,心中一阵刺痛,面上却依然带着和煦如春风的微笑,“姐姐们都很好,细心聪慧,活泼机灵,既会照顾人,也会说话解闷,比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宫女不知好多少。” “你贵为皇子,又是有封号的亲王,养尊处优惯了,我还是觉得,住在这委屈你了……” “瑟瑟莫不是嫌我没给伙食费?” 萧桦笑嘻嘻道,“我如今王府也没了,穷得很,本想赖掉几两银子,既然被瑟瑟看穿了,也只得补上了。” 萧桦说着,解下腰间的羊脂玉佩,满脸笑容,“先拿这个抵债,回头我让父皇送银子来。” “萧桦——” 叶笙有些无语,她不信以萧桦的聪慧,听不懂她的暗示,她不想把话说得太明白,伤感情也伤萧桦的脸面。 “我听着呢。” 萧桦依然笑嘻嘻的,“不会欠你的 银子的,你放心便是。” 叶笙在心底轻轻叹息一声,不再和萧桦打太极,对着服侍萧桦的丫鬟说道,“给英王殿下收拾东西。” 丫鬟一愣,虽然有些舍不得英王这么好说话,好服侍,又生得好看的主子,但还是听了叶笙的话,去收拾英王的东西。 “瑟瑟!” 萧桦有些生气的叫着叶笙的名字,见叶笙投过来一个了然淡定的眼神,萧桦的怒意一下烟消云散,有些心虚的避开叶笙的目光。 “皇宫才是你该呆的地方,那里才是你的家。” 萧桦神色黯淡,“那是个吃人的地方,不是我的家,我没有家。” “宫里有你的母妃和胞弟……” 想起皇贵妃和诚王是怎么对待萧桦的,叶笙不由得住了口,停顿片刻,改口道,“宫里有你的父皇,皇上极宠爱你,也关心你。” “父皇不仅宠爱我,也宠爱我的兄弟们,还宠爱宫里的母妃们,我不过是其中一个。” “皇上待你终归是不同的……” “瑟瑟,你不用再说。我懂你的意思。” 萧桦勉强一笑,笑容苦涩,只一瞬,笑容里的苦涩无奈,便化为温柔和煦,对着丫鬟们柔声道,“劳烦姐姐们 了。” 说罢,又转过脸来,对着叶笙笑道,“这些日子多谢你了。” “你不用这样客气……” “我不是客气,是真心实意的想要谢谢你。若没有你留我在大将军府养伤,我这两条腿能不能保住还成问题。” 萧桦并没有危言耸听,故意吓唬叶笙,当日一到大将军府门口,他便撑不住昏死过去,幸好他身边有叶笙,又是在大将军府,若是回了宫,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太子,母妃,诚王,包括康王,都不是省油的灯!趁着他昏死,无法自保,废了他的腿还是轻的,要了他的命都有可能! 就算有父皇护着,父皇真能将那些魑魅魍魉,阴谋算计全部挡住? 他可不信。 “如今我身上的伤虽然没有完全痊愈,但已好转不少,真遇上什么情况,拼死一搏也能博出条出路,就算活不成,也能跟对方同归于尽!” 见叶笙脸色有些不好,萧桦微微一笑,“你别担心,我把赵鹰带上,那些人想害我,没那么容易!” 叶笙抿着嘴唇,神色变幻不停,萧桦看似一脸云淡风轻,实则暗中盯着叶笙的一举一动,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上。 成败在此一举! 第337章 得逞 不知过了多久,在萧桦的心越揪越紧时,叶笙终于不紧不慢的开口。 “罢了,你再住些日子吧,养伤要紧。” 萧桦毕竟出宫建府好几年了,不比太子,一直住在东宫。 就算萧桦再得宠爱,也比不得太子名正言顺,在宫里的势力,自然也不及太子,就算皇上再看顾萧桦,也总有顾不到的地方,赵鹰虽然身手不错,也只是不错而已,再者,他又是个武夫,谋略不出众,哪里看得透宫里那些阴谋算计。 如今萧桦的伤虽然好了一些,但并未痊愈,功力也不曾恢复,行动也不怎么方便,让他进宫养伤,叶笙多多少少有些担心。 计谋得逞! 萧桦忍不住面露喜色,只要能留下来,能时时刻刻呆在叶笙身边,就能一点点把九皇叔留在叶笙心里的位置挤走,也不枉他放低姿态,刻意试了一回弱。 在大将军府住了半个多月,他感触最深的便是叶笙的双面性格,待敌人面冷心更冷,话狠手更狠,可待亲近的人,则是另一幅面孔,面软心更软,说话也极其柔软。 他利用了叶笙多少有些在意他的安危这一点,勾得叶笙心软。 虽然这样的手段极其无 耻,可萧桦顾不得这么多了! 他想要留下来!他想要永远的和叶笙在一起! 除了他和她,没有旁人!尤其是九皇叔! 萧桦心中一阵激荡,冷不丁感觉两道通透了然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萧桦悚然一惊,连忙将翘起的嘴角压了回去,循着目光看去,看见的却是叶笙柔和白皙的侧脸,正低着头专心致志的泡茶,动作如行云流水,既优雅又美妙,似乎,刚刚那两道了然的目光,与她毫无关系。 萧桦默默看着她泡茶,激荡焦躁的心渐渐变得宁静。 屋子里的气氛静谧,温馨,丫鬟们不知何时退了出去,屋子里只剩叶笙和萧桦两人。 叶笙眼里只有那壶茶,萧桦眼里只有她。 时光仿若停止。 终于,叶笙的茶泡好了,她优雅娴熟的倒了两杯茶,碧绿如二月嫩柳的茶水在白瓷茶杯里微微流动,美不胜收。 “瑟瑟,我刚刚……” “茶好了,如今正是喝茶的好时机,喝吧。若错过这个时机,茶水凉了,香气就散了,滋味也淡了。” 叶笙轻轻打断萧桦,端了其中一杯茶放到唇边。 萧桦默然看了她片刻,也端起另一杯茶,刚放到唇边,耳边 冷不丁传来叶笙的声音,如惊雷般在他耳边炸响。 “你想当皇帝吗?” 萧桦端着茶杯的手,没有丝毫晃动,稳当得很,可无人看见,捏着茶杯的如玉手指骤然收紧。 “瑟瑟想我当我便当,瑟瑟不愿我去坐那个位置,我便不去。” 萧桦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如常,可胸腔里的那颗心,狂跳不已,根本平静不下来。 叶笙为何突然问他这个问题?难不成她有什么打算? 萧桦一双眼直勾勾的看着叶笙,一颗心既紧张,又期待,还有兴奋,惊诧。 可让萧桦失望的是,叶笙并未给他他想要的回应。 从始至终,她的神色始终淡淡的,悠然的喝着茶,仿佛刚刚问出那个让人心跳狂蹦的问题的人,不是她。 萧桦心中的兴奋如潮水般渐渐退去。 “知道了。” 在萧桦满腔的兴奋即将退得一干二净时,耳边传来叶笙浅浅淡淡的三个字。 知道了? 就这样? 萧桦脸上难掩失望,心中的兴奋在此时终于退得干干净净,只剩满腔的迷茫和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心绪。 他默默的垂下眼帘,看着白瓷茶杯里的碧绿茶水,今日叶笙泡的是明前 的龙井,清新雅致的绿,是这大雪漫天的冬日里,难得的颜色。 可他并不喜欢! 他不喜欢龙井茶,从来就不喜欢。 这些日子,大将军府的人,不是给他泡碧螺春,就是泡明前龙井,这两样他都不喜欢。 可听说叶夫人爱的是明前龙井,他便也装作很喜欢的样子。 叶将军爱酒,他便也装作好酒,让人四处搜罗好久,还做出兴趣盎然的样子和叶将军讨论各种酒的特色。 就连叶二爱古法茶汤,拿了那咸得发苦的茶汤给他喝,他明明苦得想吐,咸得胃里翻涌,还一脸惊喜的问叶二这样独特好喝的茶汤,是如何做出来的。 和叶夫人喝明前龙井,和叶将军论酒,若不是还一身的伤,恐怕要被叶将军灌酒了,再和叶二喝古法茶汤,还吹捧叶二奇思妙想,泡茶技艺精湛,无人能及! 天知道,这半个月他经历了什么! 若不是还有一丝理智,他都要和叶三讨论讨论哪家青楼的花酒好喝了! 即便不能讨论哪家青楼花酒好喝,他这些日子也在绞尽脑汁的讨叶三欢心,叶三心思简单,为人热忱,在他刻意的讨好下,很快就和他称兄道弟了。 是, 他是有点无耻! 可为了留下来,为了让叶家人喜欢他,更无耻的事他也做得出来! “你不喜欢?” 叶笙轻软的声音传来,如最柔软的三四月的春风,柔柔的拂过他的耳边。 萧桦突然觉得,能和叶笙这样静静的呆在一处,再苦再难喝再不爱的茶,都不觉得苦了。 “没有,我很喜欢。” 萧桦说着,端着茶杯就要往嘴里送,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横了过来,拿走了茶杯。 “既然不喜欢,就别勉强自己了。” “我没有不喜欢,我很喜欢!真的!” 生怕叶笙不信,萧桦信誓旦旦的说道。 他的确很喜欢! 他喜欢呆在叶家,喜欢和叶家人在一处,这座称得上是大燕第一权贵的大将军府,没有那些恭谨严苛的规矩,也没有紧张小心的气氛,反而出乎意料的温馨,舒适,热闹,无拘无束,偶尔有些无伤大雅的吵闹,这样的地方不是处处藏着阴谋,飘着血腥气,人人一脸假笑,一心算计的宫里能比的。 他真的很喜欢! 不单单是因为叶笙,而是,这样的地方,才能称之为家。 他没有家,从来就没有。 因为没有,才渴望!比任何人都渴望! 第338章 瑟瑟,你知我的心 “你不喜欢!” 叶笙斩钉截铁的说道,目光灼灼的看着萧桦,似乎要穿透他的所有伪装,看穿他的内心,“你不喜欢龙井茶,你不喜欢饮酒,你更不喜欢味道奇特的古法茶汤!” 萧桦目光有些闪躲,不敢直视叶笙的眼神。 他已经努力做得最真,骗过了所有人,他让叶夫人相信他真心喜欢龙井茶,让叶将军相信他喜爱饮酒,对酒深有研究,也让叶二相信他真心欣赏现在已没多少人欣赏的古法茶汤,为什么叶笙还是能看出来? “既然不喜欢,就别勉强自己。” 叶笙淡淡道,将从萧桦手里拿走的那杯茶,轻轻倒入水瓮里,随后,让丫鬟端了个天青色茶罐进来,重新烧水泡茶。 茶罐的盖子一打开,一缕清冽醇厚的暗香扑鼻而来,萧桦双眼一亮,不敢置信的看着叶笙。 叶笙拿着茶镊子,夹着细长的青白色茶叶,放入茶壶里,滚烫的热水注入,清冽如浸了冰霜的香气,刹那间弥漫着整个屋子,三轮过后,叶笙将一杯暗绿色茶水,呈到萧桦面前,“喝吧。” 萧桦目光发怔的看着叶笙,迟迟没有接。 “这不是你喜欢的吗?喝 吧。” 萧桦一颗心突然顿住,随即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他勉强压制着狂跳的心,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沉稳,“你怎知我喜欢千顶云峰?” “皇上喜欢千顶云峰,皇子们哪有不喜欢的?” 叶笙意味深长的说道,面上的笑容有些嘲讽。 萧桦神色一暗,刚想解释,便听到叶笙轻声道,“旁人不过是做样子,讨皇上欢心,你不同。” 叶笙将那杯茶往萧桦面前推了推,示意他接茶,萧桦迟疑着接过,只觉得手中的茶烫得很,不只烫手,还烫心,让他的心如在锅里煎着似的,随时要蹦起来。 “你呀,是真心喜欢,却总做出淡淡的样子。那些人呢,是心里明明不喜欢,脸上却一副爱得不得了,没有这茶就活不下去的模样。” 比如萧桓,比如太子。 萧桦双手紧紧捧着茶,只觉得茶水炙热的温度,从手心直达四肢百骸,让他在这个冰天雪地的冬日里,全身都热乎乎暖洋洋的。 “你什么都知道……” 他想问她,是关于他的一切,她都知道,还是任何人的一切,她都知道? 若是前者,那她的心里是有他的。 若是后者, 那不过是她心思缜密,事事周全而已,她对他,并无特别之处。 可看着杯子里暗绿色的茶水,他突然觉得,问与不问,都没关系了。 这样已经很好! 想到此,萧桦抬起眼睛,冲叶笙微微一笑,“瑟瑟,真好。” 他本就生得眉目如画,唇红齿白,翩翩美少年,茶水的水蒸气袅袅而升,染湿了他的眼睛,就连长得过分的睫毛上,都凝上了水珠。 此时此刻,那双眼褪去了昔日的伪装,湿漉漉亮晶晶的,仿佛小鹿的眼睛,望着叶笙时,满心满眼的信任,依恋,还有……爱慕。 叶笙的心猛地一跳,像被什么重重撞了一下,她有些不自在的移开目光,不敢去看萧桦的眼,轻声道,“什么真好?” “瑟瑟真好!能与瑟瑟在一处,真好!” “那……哪样更好?是我更好,还是与我在一处更好?” 叶笙的问题有些不近人情,过于较真,萧桦却半点不悦都没有,反而一颗心柔成了水,望着叶笙时,眼睛里只有她,旁的都看不见。 “都好。” “敷衍!” 叶笙轻声叱道,却无半分叱责的意思,声音柔软,语调娇嗔,说是轻叱, 可眉眼弯弯,眼睛里光芒点点,嘴角也止不住的上翘,倒不像是轻叱,而像是撒娇了。 萧桦从未见过叶笙这一面,眼睛里一下亮得耀眼,一颗心控制不住的狂跳。 他见过的叶笙,冷静得近乎冷酷,稳重得仿佛历经沧桑,阅尽生死,眼睛里始终藏着一抹凝重,一抹忧伤,一抹悲凉。 这让他几乎忘了,瑟瑟也才十六岁! 十六岁的少女,本该天真,娇俏,热烈,胆大妄为,率性得近乎任性,就像他从前从别人口中听到的叶家大小姐那样。 可叶笙…… 萧桦的心突然疼了起来,人不会无缘无故突然就性子大变,除非遭受了巨大的痛楚和创伤! “我没有敷衍你,”萧桦的声音温柔中透着坚定,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叶笙,慢慢伸出手,将炙热的手掌轻轻覆盖在她的手背上,“瑟瑟,你知我的心,你知道的。” 叶笙没有动,她只是眨了眨眼睛,目光有些迷茫,有些困惑。 萧桦心中大受鼓舞,情不自禁的屈拢手指,将叶笙的手握住,叶笙的手比一般女子的手修长,他又比一般男子清瘦,他原以为握不住她的手,没想到,叶笙的手 却完完整整的被他握在手心里。 她的手很软,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么坚硬,她的手也小,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么大,那是否叶笙,也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么强大,坚强? 是否,她也有脆弱,柔软的时候? 萧桦的心一阵阵刺痛,叶笙一贯展露于人前的,都是强硬,冷酷,狠绝,睥睨天下,好像天下间没有事情能压垮她,也没有人能打倒她。 要经过多少伤痛,磨难,绝望,才会如此?才会在柔软的心上,缠上一层又一层铠甲,将那颗柔软脆弱的心,里三层外三层的护得密不透风?那一层层的铠甲,恐怕都是伤口结了痂做成的! 就像他,要经过多少次希望,失望,绝望,循环往复,才会彻底的对亲生母亲死心? 叶笙静静的任由着他握着手,一点反应也没有,萧桦摸不准她的心思,不由得有些忐忑难安。 只是虽然不安,可心里的那个念头,却越发的坚定起来。 “瑟瑟,从今往后,就由我护着你,可好?” 叶笙终于有了反应,她慢慢垂下眼帘,目光落在萧桦的手背上。 萧桦的心猛地提了起来,手指情不自禁用力,握紧叶笙的手。 第339章 那些男人,没一个有用的 好不容易握住的手,他绝不轻易放开! 他要这辈子,下辈子,今生今世,永生永世,上穷碧落下黄泉,哪怕是下地狱十八层,都要握着她的手! 感觉到叶笙的手往外抽,萧桦脸色突变,用尽全力攥紧。 “瑟瑟!” 萧桦哀求的望着叶笙,叶笙长长呼出一口气,像是叹息,又不像。 她静静的迎向他的目光,脸上的神情淡淡的,刚才的娇俏,娇嗔,仿佛昙花一现。 “萧桦,你喜欢当皇帝吗?” 叶笙一开口,便让萧桦明白,如今的叶笙,还是他平日里看见的那个叶笙。 冷静,沉稳,决绝,狠辣,算计筹谋,睥睨天下却又心事重重的那个叶笙! “喜欢!” 萧桦不假思索的答道。 他很清楚,若是他说不喜欢,结果会是什么。 叶笙明显有些不信,皱了皱眉头,“真的喜欢?” “真的喜欢!” 萧桦语气笃定,神情坚定。 真喜欢也好,假喜欢也罢,他都想要那个位置。 因为,他明显的感觉到,这一次,叶笙想要他去争那个位置。 多年来在宫中那样人心可怕的地方,夹缝生存,给了他敏锐得异于常人的感觉,他能准确而 快速的感受到对方的情绪转变,这也是他这些年来,能牢牢占据父皇的宠爱的法宝! 叶笙问他想不想当皇帝,又问他喜不喜欢,若他回答不喜欢,叶笙很可能会改变想法。 所以,他必须喜欢,还必须让叶笙相信他真的喜欢。 一则,叶笙和九皇叔彻底决裂,她需要一座强有力的靠山,能胜过九皇叔的靠山,这座靠山就只有皇帝! 父皇这些年身体并不好,能撑几年,萧桦虽然不确定,但他很确定父皇撑不了太久,而叶将军是个人精,他大概也能察觉到父皇的身体状况。 若父皇一朝驾崩,谁能压制得住九皇叔报复叶家? 所以,叶家非常需要新帝的支持! 可叶家又不曾和太子亲近过,再者,有林相在,林相绝不允许叶家夺了他在新帝跟前第一臣子的地位。 叶笙,很可能想扶一位皇子上位! 这个人选必须是他! 其他人,他不放心,不仅不放心他们待叶家的心,更不放心他们的能力! 太子懦弱,又有林家和跟叶笙不对付的林清媛,宣王刚愎自用,有勇无谋,不堪大用,康王和叶笙曾有过婚约,又被叶笙毁了婚,叶笙不可能选 他,若是选了他,他表面跟叶笙重归于好,以他那斤斤计较,睚眦必报的性子,定然会在将来皇权稳固时,报复叶笙和叶家! 诚王,他那个胞弟,看似天真可爱,实则阴险毒辣,偏偏又不够厉害,就是一个笑话!还是个扶不起来的笑话! 若是叶笙选了他,是,叶家是能掌控他,可他对叶家,对叶笙,不会有一分真心!这样的人,就像一条养不熟的白眼狼,一条偷偷吐着毒信子的毒蛇!你永远要防着他什么时候反咬你一口! 后面的几个,更是蠢的蠢,残的残,无一个有用的。 唯有十皇子,可年纪也太小了些!就算对叶家言听计从,他能帮叶家抗衡九皇叔吗?只怕不仅不能,还会成为叶家的拖累! 二则,叶笙扶皇子上位,她很可能会成为将来的大燕皇后,无关情爱,不过为着叶家稳固。 一思及此,萧桦就心如刀绞。 不只是不愿叶笙嫁给旁人,还为着叶笙的处境。 她那样骄傲的人,要跟一个不爱的男人同床共枕,朝夕相处,该有多煎熬?对方又岂会一直容忍叶笙待他冷淡? 无论哪个理由,皇位必须是他的! “我不信。” 叶笙定定的看着萧桦的眼睛,淡然的目光,透着一分让人心虚的锐利,“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萧桦哑然。 他想当皇帝吗? 他想的。 可他喜欢当皇帝吗? 他不喜欢。 他无比厌恶那座华丽无比,也阴暗无比的宫殿!也无比厌恶那里面的每一个人,每一张脸!他只想逃出那座宫殿,余生再不踏进一步! 可是,不喜欢有用吗? 有些事,不是不喜欢就可以不做的。 有些人,不是不喜欢,就可以不用面对的。 “萧桦,我要听真话,你不要对我说假话,一个字也不要,可好?” 萧桦愣住了,叶笙的语气居然有一丝哀求。 哀求? 是他听错了吗? 萧桦沉默良久,终于开口,“我不喜欢!非常不喜欢!” 叶笙脸上的神情既古怪又复杂,释然中夹杂着一丝黯然和失望,又隐隐的有些庆幸。 “好,我知道了,你既不喜……” “我不喜欢,可我要它!” 萧桦轻轻打断叶笙的话,语气坚定无比,“瑟瑟,我要那个位置!” 叶笙一愣,“为何?你不是不喜欢吗?” “皇权争斗,不是爬上巅峰,就是死路一条!成 王败寇的道理,瑟瑟应该比我更明白。” 叶笙面上闪过一丝怅然,良久,微微一笑,笑容有些古怪,“不会的,你放心。” “怎么可能不会?!太子再温文尔雅,再心胸宽广,看着我,就会想起如今父皇对我的宠爱,心里就扎了根刺!更何况,我那位太子皇兄,也不是真的心胸宽广!他如何会放过我?” 萧桦冷笑道。 相对于他的激动,叶笙平静如水,面上始终带着一丝微笑,“你放心,不会的。” “我说了,太子绝不可能放过——” 萧桦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如炬的看着叶笙,声音微微发颤,“太子,宣王,康王,诚王,都不可能放过我!除非……” 他的声音猛地变得尖锐起来,“难不成你想扶持的是十弟?” 叶笙的心突的一跳,萧桦居然通过她一句话,就猜到她的心思! 萧桦太过聪慧,是不是前世才会早逝? 都说慧极必伤! 萧桦的眼睛一点点睁圆,“不可以!他太小了!既没有母家可以依仗,无论宫中还是朝堂,都无半点势力!他根本抗衡不了九皇叔!最关键的是,父皇恐怕撑不到十弟成年!” 叶笙瞳孔骤然一缩。 第340章 你不要骗我 萧桦猜对了,皇帝的确没有撑到十皇子成年! 是萧桦太聪慧,目光太毒,心思太缜密,通过蛛丝马迹察觉皇帝身体有异样,还是皇帝对萧桦宠爱至此,对他毫无隐瞒? 无论哪种,都说明萧桦是最适合的人选。 可是,她不想。 这条路太苦太累了,荆棘密布,处处都是万丈悬崖,稍有不慎便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除了苦累,更煎熬的是皇权之争,权欲会让人变得面目全非,亲人也能变仇人,今日对你笑,明日便能扎你一刀,到最后,你根本分不清谁是真心,谁是假意。 高处不胜寒! 前世萧桦过得那样苦,她只愿他今生能过得逍遥快活一些。 “萧桦,你想做什么?” 叶笙淡淡道,萧桦一愣,不明白叶笙为什么突然这样问。 “我……” “说真话,不要骗我。” 萧桦心中一动,怔怔的望向叶笙,叶笙冲他扬起嘴角,露出温柔的笑容,“我不喜欢别人骗我,你不要骗我,可好?” 不知是不是萧桦的错觉,叶笙光芒闪耀的眼睛里,似乎藏着一抹忧伤。 萧桦心中隐隐刺痛,他扬起嘴角,微微一笑,“好,我不骗你,你听着了。一开始 ,我想要帮我的弟弟诚王夺得大位,因为母妃想要他做皇帝,我想要母妃开心,我心想,只要我能把弟弟扶上那个位置,母妃心里一定会有我的位置,母妃也一定会对我另眼相看。我一开始想要的,是母妃心里有我,眼中有我,哪怕远比不上弟弟的位置,只要有一个角落,我已心满意足。” “到后来,我渐渐知道无论我怎么努力,都得不到母妃的喜欢,我便改了心意。” 提及皇贵妃,萧桦漂亮得过分的脸上,不见半点伤感,只有淡淡的嘲讽和不屑。 “是什么?” 萧桦微微一笑,看了叶笙一眼,“皇贵妃曾说,诚王做皇帝,封我做亲王,给我一块富饶肥沃的好封地,让我过上轻松自在,逍遥快活的日子。远离京城的是是非非,做一个无人打扰的亲王,自由自在,天高云阔,便是我此生夙愿。” 他不再叫皇贵妃母妃,而是冷淡至极的三个字:皇贵妃,仿佛那个女人,跟他没有半点关系,就像宫里的其他妃嫔一样。 皇贵妃,宜贵妃,静妃,慎妃,没有什么区别。 “瑟瑟,这便是我想要的。” 萧桦目不转睛的看着叶笙,眼中光华点点,一对 墨黑眸子如月光下的两汪泉眼,美妙柔和,清幽动人,半点不刺眼,“我没有骗你。” “我知道了。” 叶笙扬了扬嘴角,笑容温和,眼中的光芒复杂如许,萧桦一笑,“不,瑟瑟,你不知道……” “你放心!” 叶笙淡淡的打断萧桦的话,看着萧桦的目光柔和中透着一丝决然,“你尽管去走你想要走的路,到头来,你喜欢的,你想要的,都会有。” 这半个月里,她知道了很多事。 她知道了萧桦把能延长寿元的那颗神药给了她,才让她损坏的气脉得以修复,功力暴涨,那可是他续命的唯一良药!她知道了那一日在皇宫门口,她和萧御同归于尽后,萧桦的疯狂和心碎。 她知道了他的心,他的情意,可是,她无以为报。 她能给的,无非是让他短暂的生命里,过得快乐一些。 “瑟瑟,你听我说……” “我会给你一块清净富饶的封地,我会让你安安稳稳的做你的亲王!我绝不让这京城的阴谋算计,尔虞我诈牵连你一星半点!天高云阔,逍遥自在,是你喜欢的,也是我喜欢的,我通通给你!” “瑟瑟,我……” 萧桦刚开口,就被叶笙打断 ,“冰天雪地,虽不好赶路,可总好过开春后,冰雪融成春水,暗潮涌动,危机重重。反正英王府才重建没几日,不如不建了,重新在别处给你建一座王府。” 萧桦脸色大变,“瑟瑟,你什么意思?” “既然封了王,也该有封地才是。” 萧桦眼睛猛地瞪圆,“你,你想赶我走?” 叶笙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语气淡然而坚决,“我会请我爹,暗中帮你说项,说动皇上给你一块封地,既然你不喜欢京城,也不想面对皇贵妃和诚王,今年就不用在京城过年了,去封地过年吧。” 萧桦一颗心狂跳如鼓。 从叶笙这短短的一句话里,他听出了好几层意思。 一则,叶笙要把他挪出京城,挪去封地,目的是为了保护他,也是为了把他从京城的争斗里撇清。 二则,叶笙已经有了人选,并且,她似乎很有信心父皇会赞同她把自己送去封地的想法。 三则,时间仓促到连在京城过年都不行了,加上之前叶笙说过开春后,冰雪融化,暗潮涌动,危机重重,可见,叶笙在年底就会布局,明年开春,就会掀起京城的血雨腥风。 弄清楚了叶笙的打算,萧桦狂跳的心 渐渐平静下来。 “我不走。” 萧桦平静的说道,叶笙一怔,萧桦静静的看着她,“瑟瑟,我不走,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叶笙皱了皱眉,刚要开口,便听到萧桦说道,声音缥缈幽远,似乎陷入到回忆之中,“最初,我想要的是母妃能多看我一眼,后来,我想要的是离开京城,离开那座华丽阴暗的宫殿,逃得远远的,从此,与京城里的一切,人也好,物也好,断得一干二净。” “我知道你想要去封地,天高皇帝远……” “瑟瑟,你问问我,如今,我想要的是什么?” 叶笙一愣。 “你问问我,可好?” 萧桦眼中水光盈盈,看着叶笙时,柔光闪动,扣人心弦,叶笙的心,先是猛地一跳,接着变得柔和如水,“萧桦,如今你想要的是什么?” “如今,我想要的,是与你在一起。生也好,死也罢,都在你身边。封地虽好,可若心里有了牵念,再天高海阔的封地,一颗心也不得自由,既如此,不如顺着心意,它想去哪,我便去哪,它想呆在何处,我便呆在何处。” 萧桦柔和的目光,像燃起了火,忽而变得灼热起来,烧得叶笙周身发烫。 第341章 我想要那个位置! “它告诉我,它想在你身边,它想生生世世都陪着你,无论生死。” 叶笙一颗心莫名的慌乱,她不敢直视萧桦灼热逼人的目光,只能微微偏过脸去,装作打量窗台边的腊梅。 萧桦将她逃避躲闪的态度看在眼里,眼睛深处一缕受伤一闪而过,再看他时,目光依然柔和,那缕受伤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半点痕迹也不留。 “你放心。” 叶笙的心突的一跳,转过脸来,强作镇定的笑了笑,“放心什么?” 她已经记不清这是萧桦第几次对她说这三个字,每一次,他都是真心实意,可每一次,她都想要逃避。 有些情意太沉重,她承受不起!也无以为报! “我想留在你身边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无干。我不需要你的回报,也不需要你做什么。你不用感到为难,也不用感到难以承担。” 心思被人一眼看穿,叶笙脸上的神情很是复杂,张了张唇想要说点什么,最终却发现无话可说。 “我知道你心里的人是谁,虽然你恨他恨到想要他的命,可你终归是喜欢他的,我并不强求你的心里有我。我想要的,无非是能一直在你身边, 就像现在这样,能一同说说话,一同喝茶,就已经心满意足,其他的,就随缘吧。” 说到这,萧桦眼睛深处,一缕光芒一闪而过。 随缘? 不随缘又能如何? 不随缘,他连留在她身边的机会都没有! 但凡他说上一句,想要得到叶笙的心,想要替代九皇叔的位置,叶笙一定会视他如洪水猛兽,躲得远远的! 他得要留下来,无声无息的融化她的心,时日久了,叶笙便会习惯有他在身边,一旦没有他,她就会很不习惯。 到那时,爱不爱的,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叶笙已经离不开他了! 见叶笙依然不表态,脸上神情变幻不停,萧桦一咬牙,下了一剂猛药,“瑟瑟,你知道的,除了你,我没有别的亲近的人了。” “你还有……” “我知道你想说我还有父皇!” 叶笙一开口,就被萧桦打断,“我说过,父皇有很多皇子皇女,有很多妃嫔,我不过是其中一人。瑟瑟——” 萧桦软软的唤着叶笙的名字,抱住她的胳膊,轻轻将脸颊贴在她的胳膊上,“瑟瑟,我只有你,求你不要赶我走。” 他的声音柔软中透着一丝 哀求,语调卑微可怜,仿佛一只被人遗弃的小狗。 叶笙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猛烈撞击了一下。 她低头看去,入眼的是萧桦乌黑的发顶,他依恋的靠着她,温顺乖巧,白皙瘦长的手指紧紧抓着她的胳膊,用力得手背上的青筋都凸了出来,叶笙却感觉不到胳膊被他捏痛,仔细一看,发现他的指尖用力的屈着,屈成奇怪的形状。 就算心中忐忑,就算强烈的想留下来,想抓住她,他也不愿伤害她。 叶笙的心,先是猛地一痛,随即一热,最后融化成水,她默默的握住他的手,将那些弯曲的指尖,一根根抚平。 “罢了,你不想去封地就不去吧。” 萧桦猛地抬起头来,不敢置信的看着叶笙,见叶笙冲自己微微一笑,萧桦那双眼睛,顿时亮得耀眼,好像天地间的光芒都被这双瞳仁拢入其中。 这双眼睛太亮了! 叶笙眼前有些恍惚,随即感觉手被人紧紧握住,低头看去,看见的是萧桦的手死死抓着她的手。 “有那么高兴?” 萧桦只是笑,不说话,眼睛愈发的亮。 叶笙莫名的想起前世,她的眼睛也有这么亮的时候,只要 萧桓说上一句甜言蜜语,她便两眼放光,满心欢喜的望着他。 她于萧桦,是不是如前世萧桓于她一样? 那萧桦的结局,是不是也和前世她的结局一样?到头来,满腔真情,都要被辜负? 叶笙想要抽出手来,却感觉到萧桦愈发的用力,抬眼望去,对上的是萧桦哀求柔软的目光。 叶笙心中突然生出一丝不忍,抽手的动作不由自主的顿住了。 察觉到叶笙的犹豫,萧桦眼中光芒大盛,试探着将手指挤入叶笙的手指之中,见她虽然面色变得复杂,嘴唇微微颤动,但最终什么也没说,萧桦心中大受鼓舞,一鼓作气将手指完全挤入叶笙的手指之中,与她十指相缠。 叶笙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轻轻而坚决的抽出手。 “萧桦,对不起。” 萧桦心中一阵刺痛,面上却带着温柔如春风的笑容,“瑟瑟没有对不起我,是我食言了,我……强求了。” 萧桦缓缓把头靠在叶笙的肩膀上,声音很软,带着一丝丝让人心酸的欢喜,“瑟瑟,多谢你。” “谢什么?” 萧桦没有回答,脸颊在叶笙肩膀上蹭了蹭,依恋不已,“ 今日,是我最开心的一天。比封王那一日还开心,比父皇得知我的处境,把我带离母妃宫中,亲自照看那一日还开心。就算现在死了,我也没什么遗憾的了。” 一开始,他的确在刻意示弱,做出可怜巴巴,像被人遗弃,无处可去的小狗一样的模样来,让叶笙心软,叶笙心软了,他又开始得寸进尺,想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想步步逼进,抓住她的心,哪怕只能抓住一丝半缕,也无妨,一点点累加,终究有一日,他能完全占据她的心。 可真当与她十指相缠,指间缠绕着她的温度,她的气息,那样的温柔,那样的细腻,缠绵悱恻,温柔旖旎,他突然觉得此生已经圆满。 人若是太贪心,会遭天谴!她给他的,已经够多了。 瑟瑟,你给我良辰美景,给我温柔目光,那么,我便给你这壮丽山河,这权倾天下! 我要站在巅峰之上,我要用这万里江山,为你打造一片清宁天地! 你想要的,我都给你,你不想要的,我为你通通铲除! 萧桦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一片清明决然。 “瑟瑟,我想要那个位置,请你助我!” 第342章 年纪轻轻守寡? 三更已过,夜色深沉如化不开的浓墨,大将军府的书房,依然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院子里守着一层又一层的军士,个个耳聪目明,身手出色,别说人,就连蚊子飞过,也会被逮到。 “瑟瑟想好了?” 叶兆的嗓音低沉粗犷,听在耳里,仿佛带了西北的风沙。 叶笙点了点头。 ‘啪’的一声,叶兆蒲扇般的手掌重重拍在桌案上,“既如此,那就干吧!” 叶二皱了皱眉,“父亲,夺储不是小事,稍有不慎,叶家便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叶家如今已经够显赫了,安安稳稳不好吗?为什么还要掺和皇家那点破事?” 叶大也附和道,“父亲从前就教导我们,叶家不可掺和争储,要中立,不偏不倚,只要叶家忠君忠国,谁当皇帝都不会对叶家怎样,顶多冷落些时日,只要我们自身立得正,有本事,终有一日能重新崛起!” “你们俩个,一个瞻前顾后,想东想西,犹犹豫豫,不够果断,一个呢,刚正有余,灵活不足,过于死板,不知变通。老子怎么生了你们俩个没用的东西!” 叶兆不满的说道,叶大叶二面露羞愧,连脊梁骨都弯了下去,叶兆 懒得理会他们,一指叶笙,“瑟瑟,你来说!” “其实,大哥二哥说的都有道理。” 叶笙一开口,叶大叶二弯下去的脊梁骨立刻又直起来了,叶大神采飞扬的大声嚷嚷,“爹,你看小妹都说我说的有道理呢!爹你还说我没用!明明是爹你太较真!” “就是。” 叶二也小声附和。 话音刚落,两人眼前一花,两颗核桃精准无误的砸在两人的脑门上,叶兆力气大如猛虎,出手又狠,两人的脑门上顿时被砸出一个凹坑,痛得两人脸都扭曲了,却不敢出声喊疼。 叶笙忍住笑,高声叫道,“来人。” 一个军士应声而入。 “去把三爷请来!” 军士刚要去,便被叶兆叫住。 叶兆不解的看向叶笙,眼里满是询问之意。 “我知道爹爹想说什么,可是这么大的事,总得让三哥知道。” 叶兆一双粗犷浓眉拧成了川字,“老三平日里只知斗鸡走马,逛青楼喝花酒,性子又冲动,沉不住气,脑子也简单得很,谁说几句好话,就和人家称兄道弟,从前安乐王是这样,现在英王也是这样……” 提及萧御,叶兆担忧的观察着叶笙的脸色,见她神色如常,似 乎对萧御半点也不放在心上,才略微松了口气。 他虽然经常不在京城,可自家女儿和安乐王的纠葛,他也知道个大概。 瑟瑟从前定然是喜欢过安乐王的,安乐王对瑟瑟也有几分情意,可不知中间出了什么差错,两人居然就决裂了! 是,他是不赞同瑟瑟和安乐王在一起,别的皇子都好说,瑟瑟嫁了皇子,哪怕是太子,他不说有十分把握,至少也有八分把握护着她一生安稳。 可安乐王,他真的看不透!这个人,比皇帝还深不可测!他没有把握能护住女儿,一辈子快活安稳。 不赞同归不赞同,可若瑟瑟真喜欢安乐王,安乐王待瑟瑟也真心真意,他也会想法子成全女儿。 可两人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决裂了,叶兆虽然暗自庆幸,可更多的是心疼宝贝女儿一腔真心付诸东流。 好在,没了安乐王,来了个英王! 他一向是喜欢英王,多过安乐王,甚至于皇子之中,他最喜欢的便是英王。 年少聪颖,人又长得俊俏,性情也好,唯一的短处便是吃了秘药,恐怕寿命不长久…… 总不能叫瑟瑟年纪轻轻守寡吧? 叶兆越想越远,时不时长吁短叹,捶胸顿 足,看得众人一脸的莫名其妙。 “爹爹?爹爹?” 叶笙一连叫了好几声,才把叶兆跑到天边去的思绪拽了回来。 见儿女们都一副见鬼似的表情看着自己,叶兆尴尬的干咳两声,“刚才说到哪了?” “说到三哥。” “哦,老三啊,”叶兆装模作样的露出严肃的表情,“老三这样的性子,又没怎么历练过,这事让他知道,不好吧?万一……” “三哥没爹爹想的那样笨。” “咳咳,我可没说他笨……” 叶兆尴尬的东张西望,叶笙忍住笑,“三哥很好的,爹爹放心便是。” 叶兆撇撇嘴,一脸不信。 “爹爹该对三哥有点信心才是!更何况,三哥是要尚公主的人,这些事,怎么能瞒着他呢?瞒得了初一,瞒得了十五吗?三哥不知道,嘉陵公主聪慧,她还能猜不出来?到那时,三哥从公主嘴里知道这些,得知我们都瞒着他,心里能不难过?” “可是……” 叶兆还是下不了决心,知子莫若父,老三是怎样的人,他比谁都清楚。 一天到晚的想当游侠,让他上战场就跟要了他的命一样,性子简单,最烦那些争斗,也最不懂那些阴谋算计,三 两下就会着了人家的道。 这样的大事让他知道了,万一让人套出话来,就麻烦大了! “爹爹也说,三哥没怎么历练过,才会如此,多历练历练就好了。” 见叶笙坚持,叶兆一咬牙,看向军士,“去把老三叫来!” 很快,叶三便一阵风般进了书房,进门的时候,还因为太过激动,没看清门槛,被绊了个踉跄,好在他反应快,立马站住了。 这是爹爹的书房,平时都不让他进,只让大哥二哥小妹进,再看外头里三层外三层的军士,就知道今天商议的一定是极其重要的大事。 从前,商议大事时,可没他的份,今天居然叫上他?叫他如何不激动? “爹,你叫我?” 叶三笑道,嘴角都快咧到后槽牙了。 看着老三这幅毛毛躁躁的样子,叶兆脸色不由得沉了沉。 叶三见状不妙,求助的看向叶笙,叶笙忙递了个眼色给叶兆,叶兆重重哼了声,拼命压下一脚把叶三踹出去的冲动。 “还不坐下?” 叶三忙不迭的在叶笙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狗腿的冲叶笙笑笑。 刚坐下,叶兆洪钟般的声音如惊雷般在他耳边炸响,炸得他刚碰到椅子的屁股一下弹了起来。 第343章 什么都没有,怎么争? “从今日起,叶家倾尽全力,扶持英王上位!” 叶兆沉着脸瞪了失态的叶三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椅子上长钉子了吗?跳那么高,咋不跳穿屋顶,跳到天上去?” 叶三尴尬的咧嘴笑了笑,“爹爹,我只是太惊讶了。” “惊讶什么?” “一则,爹爹为何会突然宣布争储。从前就算爹爹有这意思,也是遮遮掩掩的,不会这么旗帜鲜明的说出来。更何况,爹爹一直以来的打算,都是先观望着,不靠向谁,也不和谁结仇,不偏不倚,就算当初小妹看上康王,两家联姻,爹爹那时候都没有扶康王上位,争夺储位的想法,为何如今小妹跟任何皇子都没有婚约,爹爹反而改了主意呢?” 叶兆双眼一亮,脸上的神情既满意,又有些惊诧,“继续说。” “二则,为何是英王?” 叶兆眼中一缕光芒一闪而过,“为何不能是英王?这些日子英王住在王府里养伤,你不是和他称兄道弟,关系好得很吗?” “这是两码事!我和英王称兄道弟,那只是私情,争储是国事,更是叶家全族之事,不能因为我和英王关系好,就选英王吧?” 叶三撇撇嘴,“再说了,我从前和安乐 王也不错啊。称兄道弟这种事多了去,再怎么称兄道弟,也不是真的亲兄弟!我就俩哥哥,一个妹妹,可没有别的兄弟了。” 叶兆面上的满意更甚,“你倒是分得清楚!” “我一直分得很清楚啊,是爹您不信我……” 叶三有些委屈的说道。 “罢了,你说说,为何不能是英王?英王不好吗?” “英王是好,可……” 叶三皱着眉头,一脸为难的样子,“可爹爹不觉得,他太好了吗?” 叶兆神色一敛,随即眼中慢慢的绽放出亮光,“说来听听!” “这还用怎么说啊,枪打出头鸟啊!英王本来就受宠,太子诚王都把他当成眼中钉,如今加上叶家支持他,就算我们藏得再好,也难免露出些行迹,到时候,恐怕不只太子诚王把他当成眼中钉,宣王和其他皇子,以及安乐王都想把他除之而后快了!” 叶大叶二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叶兆眼神微闪,“照你的想法,该怎么做?” “不如,咱们明面上支持英王,把英王当挡箭牌,暗地里支持别的皇子!比如……” “十皇子!” 叶三越说越兴奋,“十皇子人小,好掌控!就算他登上大位后想翻脸对付叶家, 他也没那能力,等他有那能力了,叶家早站稳脚跟了!” 叶三这话说得极有煽动性,连带着叶大叶二沉稳的神色松动不少。 相比较之下,叶兆神色如常,稳如泰山,若不是铜铃大眼里一缕光芒一闪而逝,只怕让人以为他对叶三的话无动于衷。 “瑟瑟,你怎么看?” 叶兆将目光投向始终不言不语,慢悠悠喝茶的叶笙。 叶笙不紧不慢的将茶杯轻轻搁下,环视了众人一眼,“三哥只说十皇子上位后如何如何,那三哥说说,十皇子该如何上位呢?” 叶三哑然。 叶大叶二也如被当头浇了盆凉水般,从头顶到脚底都是凉的。 “无宠爱,无母族,无朝臣支持,生母早逝,年纪不过五六岁,怎么争?” 她当初就想过选十皇子,可十皇子的条件实在太差!胜算不足一成! 若是没有和萧御决裂,还可以拼一拼。 只要稳住萧御,把那几个有实力的皇子一个个斗跨,熬到十皇子上位,叶家掌控天下兵权,就能和萧御斗个高下。 可如今和萧御决裂了,这一成的胜算也没了! 萧御虎视眈眈,无论叶家选谁,萧御都会从中作祟,萧桦年长,又有本事,多少能挡得住一 些萧御的明斗暗害,可十皇子这么小,就算她安排再多能人保护十皇子,又能挡得住几次? “不如……不争?” 叶二小心翼翼的说道,话音未落,就被叶兆砸了个茶盖子,幸好叶二着过一次道,这次有准备,有惊无险的躲了过去。 “臭小子,还敢躲?” 叶兆挑着一双粗黑浓眉,喘着粗气骂道。 “爹,不行就不行嘛,您说就是了,干嘛老是动手动脚的?” “说有用吗?怎么教都教不会!以前看你也没这么蠢啊,怎么现在就变笨了吗?看来是揍得少了,脑子都僵住了,多揍几次把脑子揍活了,你就不会再说这种蠢话!” 叶兆说着,捋起袖子就要动手。 “爹爹!” 叶笙轻轻叫道,声音沁凉如水,将叶兆的怒火浇灭,狠狠瞪了叶二一眼,一屁股坐回椅子里,“瑟瑟,你跟他说!” “二哥的意思我懂。” 叶笙微笑着环视了三位哥哥一眼,“我知道哥哥们的想法都一样,无非是叶家权势已经够大,没必要去趟那趟浑水。” “可是哥哥们可有想过,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帝上位,叶家还能保住如今的权势吗?” “哥哥们可能是想着,只要叶家人有本事 ,忠君忠国,新皇总不至于将叶家一捋到底,顶多将叶家晾上一些日子,让叶家明白如今龙椅上坐的是谁,一腔忠心该向着谁。只要叶家没有旁的心思,一定能起复!” 叶大三人,全都露出赞同的神色来,这的确是他们的想法! 叶笙也不点破,端起茶杯浅浅啜了一口,才幽道,“可谁信,叶家没有旁的心思?” 三兄弟顿时愣住了,面面相觑。 叶大迟疑道,“真金不怕火炼!叶家忠心可鉴!” 叶笙轻笑一声,“大哥怕是忘了,叶家可是有前科的。” 叶大一愣,“什么前科?” “叶家曾和康王联姻,还为康王争了封号!” 叶笙脸上的神情渐渐变得复杂,凝重,“有这样的前科在,谁会信叶家对皇位没有想法?谁会信叶家真的清清白白?朝堂上都是人精,人人都盯着叶家的位置,新皇一旦起了疑心,哪怕只有零星半点的火苗子,都会被那些人拱成熊熊大火!到那时,别说保住权势,连身家性命都要丢掉!” 说到这,她的声音变得低落,神色黯然,“若不是我,叶家还能保持中立,赌一赌新皇的心胸,可因为我,叶家不敢赌,也不能赌!我也不敢让叶家赌!” 第344章 药吃多了,影响男人的功能 书房里一片静默,无人言语。 叶笙的心揪得紧紧的,重生以来,她仗着父兄们的宠爱,自作主张的做了很多决定。 无论是和萧桓退婚,成立铁卫营,还是如今扶持英王上位,她都是自己做主,顶多和爹爹知会一声,并未和哥哥们商议过。 可这叶家,不是她一人的,说难听一点,她是女儿,在外人眼里,女儿将来总要出嫁,会成为别人家的人,家族是儿孙的,哪里容得下一个女儿在家族里指手画脚,自作主张? 哥哥们不说话,是不是也是这样想?是不是觉得她越俎代庖了? 叶笙想着想着,越发的心灰意冷,更多的是悲伤和自责。 如果哥哥们不高兴,那就算了吧。 她最想要的,无非是家人平安和乐,如果哥哥们不喜欢她插手叶家的事,那她就谨言慎行,不再擅作主张,哥哥们想做什么,她全力支持便是。 报仇的路有千万条,不只是扶持萧桦上位这一条。 “瑟瑟将来会嫁给英王吗?” 叶大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叶笙愣住了,她还没回过神来,叶二已接话道,“会嫁的吧?英王长得好,也有本事。” “可英王吃了秘药会短命呀,瑟瑟不是要守寡?” 叶三满脸不赞同。 叶笙哭笑不得,不是商议关系着家族生死存亡的大事吗?这话题怎么偏到这里来了? “无妨,只要能让瑟瑟生下儿子,英王再短命也没关系。将来英王死了,瑟瑟的儿子当皇帝,瑟瑟就是太后,有我们叶家保驾护航,瑟瑟在宫里养几个面首解闷,不是事儿……” 叶笙无语的瞪了叶二一眼,“二哥这说的什么话?” “就是!老二你胡说些什么?” “还是爹爹有见识,知道这些是胡说八道。” 叶笙话还没说完,便见叶兆皱着眉头沉着脸,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说道,“这种事做得说不得,偷偷摸摸做了便是,还说出来,等人给人抓把柄吗?” 叶兆说完,一拍叶笙的肩膀,“瑟瑟你放心,你想要什么样的男人,你三哥都能给你弄来!” “爹!” 叶笙一张脸黑成了锅底,连辩驳的心思都没了,就算她想辩驳,也驳不过这父子四人。 看着父亲兄长们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说着哪个地方的男儿最好,江南的男儿温柔体贴,就是文弱了点,不够勇猛,还满嘴的酸话,一身酸气,就像那江拂云,西北的男儿倒是够勇猛了,可又都是糙汉子,不懂得 怜香惜玉,京城的男儿骑马射箭的,勇猛和温柔兼备,可都是些纨绔,风流得很…… 说来说去,就没一个满意的。 叶笙简直满头黑线。 她之前真是白担心了,原以为哥哥们不说话,是对她自作主张不满,其实哥哥们压根没把心思放在那上面,想的都是这些乱七八糟的破事。 让她嫁英王?还说英王短命,将来当太后,养面首?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哥哥? 别人家的哥哥哪里会想这些不着调的事,就算妹妹想,他们也会声色俱厉,义正言辞的教训妹子不守妇道吧? 她的哥哥们真的是……让人无语啊! 叶笙笑着笑着,眼眶渐渐红了,嘴角依然保持着上扬的弧度。 就算让人无语,她的父母兄长,也是世上最好的父母兄长! “好了。扶持英王是扶持英王,跟我嫁不嫁他有什么关系?” 见父兄们讨论得热火朝天,叶兆身为大将军,说得兴起时居然把桌子拍得震天响,跟个毛头小子一样,叶笙再也忍不住,开口说道。 “小妹不打算嫁给英王?” 叶笙点了点头,“我不嫁他!” 叶三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道,“小妹该不会听到了什么风声吧?” 见他神神秘 秘的样子,叶笙眼中的光芒闪了闪,“什么风声?” “我听说,” 叶三招了招手,示意大家都凑近了,才压低声音说道,“我听说,那种药吃多了,影响功能。” 男人们都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除了叶笙,满头雾水,压根没听懂叶三说的是什么,问道,“什么功能?” “既然如此,瑟瑟绝不能嫁他!” 叶兆大手一挥,当机立断的下了决定。 “三哥,什么功能?” 叶笙追问道,无人回答她,哥哥们个个挤眉弄眼,怪里怪气的,弄得叶笙更疑惑了。 叶兆许是受了极大的刺激,仍在嘟囔,“人死了,守寡咱不说什么,可人还在,就让我家姑娘守活寡,没这样的理!” 叶笙脸腾的红透了。 她总算明白什么功能了!男人的功能!生儿育女,传宗接代的功能! 难怪原本议论得最热烈的爹爹,突然就改了主意。 叶笙无语望天,天呐!为什么她的父亲兄长们,就不能跟别人家的父兄一样正常一点? 回到青云院,叶笙脸上的红云还未褪尽。 屋子里只点了一盏烛火,有些暗,更衬得叶笙的脸绯红艳丽。 她拿衣袖扇着风,想要吹散脸上的热气,正觉得口干 时,一盏茶从旁边递到她眼前。 “这么晚还没睡呢,不是叫你不要等我了吗?” 叶笙接了茶,轻声说道。 喝了茶,一只白皙如玉的手端走了茶杯,叶笙打着哈欠,朝内室走去,“以后我有事晚归,你就先去睡吧,不必等我。” 还是那只白皙如玉的手从边上伸出,替她撩起珠帘,又替她宽了外衣,服侍她躺下。 议了一晚上的事,叶笙只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刚想去揉,已有人替她揉上了。 “你今日力气大了些。” 那力气马上变得轻了点。 叶笙满意得眉心舒展,舒服的喟叹一声,睡意涌了上来。 迷迷糊糊之际,一只手滑过她的脸颊,落在她的唇上,轻柔的摩挲着,极尽温柔缠绵。 叶笙最恼被人扰了睡眠,抓住那只手,不轻不重的拍了拍,嘴里不满的嘟囔,“立春,别闹,再闹生气了。” 耳边传来一声低低的笑声,朦朦胧胧的,叶笙虽觉得这笑声有些奇怪,却被涌上来的睡意占据了神智。 似乎有人软软的叫了声‘瑟瑟’,叶笙听不真切,只觉得她的手,被人紧紧的握住,往一处一按,坚硬滚烫的触感袭来,惊得叶笙一腔睡意,顿时飞到九霄云外。 第345章 你可有感觉? 一睁眼,正对上一双灼热逼人的眼,那双眼睛里的滔天热浪,犹如火山爆发时喷发的岩浆,将叶笙裹入其中,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她融化在他的眼睛里。 只一瞬,叶笙便回过神来,有些不自在的干咳一声,轻声道,“你怎么来了?大半夜的,不好好养伤,跑我房里做什么?护卫也没拦着你?” 她边说,边想抽回手来,却被萧桦握得更紧。 他衣领半开,叶笙的手被他死死抓着,按在光滑炙热的胸膛上。 叶笙被那滚烫的温度,烫得下意识的缩手,却被萧桦再次抓了回去。 “瑟瑟,你可有感觉?” 暗淡的烛光下,萧桦的眼睛亮得吓人,令人不敢直视。 叶笙一颗心疯狂的在胸膛里乱撞,萧桦的手太烫了,胸膛也太烫了,像有一把火从她的手,烧到她的脸上,身上各处,直达心中。 “什,什么感觉?” 叶笙结结巴巴的反问道,此时此刻,她只有一个念头,把手抽回来,再让萧桦赶紧离开。 她有种直觉,再这样下去会出事。 萧桦今天晚上的状态很不对劲! 不仅如此,萧桦的不对劲影响到了她,连带着她也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心 慌意乱,面红心跳。 萧桦抿唇一笑,眼里的光不再如之前的灼热逼人,却添了另一种叶笙从不曾见识过的别样风情,更让她一颗心疯狂乱跳,脸上热得发烫。 “你呀——” 萧桦的声音温柔到了极致,语调更是宠溺得让人怦然心动。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我怎么了?我就是我,我没怎么……” 叶笙拼命冷静下来,用尽全力想把手抽回来。 出乎她的意料之外,这一次她稍微一用力,萧桦便松开了手。 叶笙双手交握,十指缠来缠去,面上沉静如水,可一颗心远不如面上那般沉静。 萧桦握紧她的手不放的时候,她想抽回手,逃脱他的桎梏,可当他放手了,叶笙却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叶笙,你明知他的心,又何必再纵容他对你的好,又何必再给他希望? 长痛不如短痛! 萧桦值得更好的女子,只要他别把心意浪费在她身上,他就能发现远胜于她的女子。 她又有什么好呢? 和萧桓有过婚约,又在迎亲路上逃婚,后来更是用尽手段取消婚约,声名狼藉,这京城的大户人家,谁不是面上恭敬,背地里不耻? 这还不算,养 面首,打伤康王,还挑着男人的关键处去伤,和安乐王纠缠不清,桩桩件件,哪一件不让她本就狼藉不堪的名声雪上加霜? 她是不在乎这些,可别人呢? 无才,无德,也就容貌还过得去,可在萧桦这样倾国倾城的容色面前,她那勉强过得去的容貌,哪还值得一提? 她这颗心,先后被萧桓和萧御所伤,千疮百孔,伤痕累累,早就没了寻常女子该有的天真,娇羞,赤忱,可萧桦不一样,他那颗心还是完完整整,完美无瑕的。 她与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配不上他! 既如此,又何必一而再再而三的阻碍他? 他就该寻一个,与他一样完美无瑕,有一颗真诚热情的心的女子。 那个女子待他,一定是全身心都交付于他,那个女子会全心全意,一心一意的爱他,信任他,眼里心里都只有他,不会有一丝一毫的保留,不会像她一样,永远留着余地,永远留着退路,永远只肯给出七八分的情意,永远防备着他,永远防着受伤害。 更何况,她爱他吗? 答案她也不清楚。 虽然,她也会心动,会心慌意乱,但那大概都是因为他的容 貌太过惊艳,因为他的目光太过炙热。 她想,那大概不是爱吧?只是偶然间的怦然心动,就像微风偶尔吹过水面一样,平静的水面会起涟漪,可终究是要归于平静的。 倾尽全力的爱过萧桓,最后却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重生之后,鼓足所有的勇气爱上萧御,最后的下场也好不到哪去,甚至,比当初爱上萧桓,更让她心碎。 她已经没有力气,也没有能力再爱上任何人了。 虽然年纪尚轻,面容依然鲜嫩如花,明艳逼人,可她却觉得一颗心早已垂垂老矣,行将就木,再也迸发不出任何光彩。 “瑟瑟在想什么?” 萧桦的声音很温柔,很柔软,像三月春风,又像四月春水,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目光专注,温柔,深情,一眼就能看到底。 一眼就能看到底啊…… 他这是把一颗心全捧了出来。 叶笙忽而想起,前世和萧桓在一起时,萧桓的目光比萧桦的更温柔更深情,可是,她看不到底。 萧御也如此。 就连如今的自己,怕是也不会向任何人展露,能一眼看到底的目光吧? 说来说去,萧御和她是同一类人。 就算再喜欢,也防备 着对方,也不肯给与十成的信任,十足的真心。 而萧桦,就像从前的她,赤忱无比,却也天真得可笑,一旦爱上,就如飞蛾扑火般奋不顾身,就恨不得把一颗心挖出来,捧给对方,任由着对方看透自己,也任由着对方肆无忌惮的捏住自己的死穴。 真的很可笑呢! 叶笙忍不住嘴角上扬,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 “瑟瑟!” 萧桦眼里的紧张,担忧,心疼,毫不掩饰。 叶笙的眼泪愈加汹涌。 重生以后,她很少哭,就算对着爹娘哥哥们,她也很少哭。 有的时候,哪怕流血,她也不会流泪。 眼泪,代表软弱,她逆天重生,是为了复仇! 她必须强大,狠辣,冷静,无情!软弱,是最不该存在的东西! 可是,在最痛苦最煎熬最伤心的时候,她也不曾落泪,却在最不该流泪的此时此刻,泪如泉涌。 “瑟瑟,别哭,你哭得我的心都要碎了,快别哭,求你……” 萧桦彻底慌了,手忙脚乱的擦拭着叶笙的泪水。 叶笙泪眼朦胧的望着他,目光穿透泪水,直勾勾的望着他的眼睛。 四目相对。 天地万物,在这一刻,忽而就静了。 第346章 坦白 “萧桦,求你了。” 萧桦一怔,擦拭的动作微微一顿,他望着泪水如潮的叶笙,心中涌起强烈的不安,面上却不肯露出半分,温柔的笑了笑,“求我什么?瑟瑟,你不必求我,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包括……” 我的命! “求你,不要喜欢我!” 屋子里,鸦雀无声。 若说之前是安静,天地万物都无声无息,如同睡着了一般,如今便是一片死寂,世间所有生灵全都在一瞬间死去般的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窗外似乎又开始下雪,萧桦才终于有了反应。 “瑟瑟,这世上的很多事情都能控制,可是,心,如何能控制得了?你这是在为难我呢。” 他微微一笑,笑容一如之前的温柔动人,甚至于语气还有几分戏谑,很是轻松欢乐的模样,只是明明之前还光芒耀眼的眼睛,此刻一片暗沉。 他伸手摸了摸叶笙的脸,动作轻柔,只在叶笙脸上停了停,如蜻蜓点水般,便退了开去,似乎很怕她会不喜,“不如,瑟瑟求我别的?我答应你,不管你求什么,我都应你。” “我别的都不求,只求你这个,萧桦,答应我!好吗?” 叶笙一双眼直勾勾的望着他,泛红的眼角,眼中的泪水,都让萧桦心疼不已,差点心软之下就答应了她,只一瞬,他便清醒过来,硬着心肠别过脸去,不去看叶笙泪光盈盈的眼。 “萧桦,答应我!” 叶笙的声音微微提高,语气中的不容拒绝之意,让萧桦不由得皱了皱眉,他幽幽叹息一声,“瑟瑟,我也求你,求你别再为难我了,可好?” 叶笙目光怔忡,陷入了沉默之中。 “瑟瑟,我虽喜欢你,可并没有要求你也喜欢我,也不曾强迫你半分,我知道你心里有旁人,我什么也不敢奢求,只想安安静静的喜欢你,这都不行吗?” 萧桦望着她,目光落寞,神色落寞,声音更是落寞得让人心疼,“瑟瑟,这都不行吗?” “我……” 叶笙心如针扎,细细密密的疼,她想要说点什么,想要解释,可最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从始至终,萧桦的眼睛从没离开过她,目光里藏着一簇簇火焰,恨不得看到她的心里去。 屋子里再次静了下来。 这一次,无人开口说话,打破这绵延无边的静默。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叶笙侧耳听着雪落 下的声音,风声呼啸,大雪压得院子里的百年桂树的枝丫,嘎吱嘎吱的响。 灯火闪了闪,灯花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和窗外的大雪压枝的声音,奇异的融合在一起。 明天一早起来,雪景一定很美。 大雪能将一切污秽掩盖,让这个世界恢复纯白无瑕。 那她呢?她也能恢复纯白无瑕吗? 不可能! 就算能变回原样,她也不想变回去! 是,如今的她,千不好万不好,那又如何? 从前的她,再好再完美,再让世人称颂赞誉,也护不住家人! 她不要变回去,哪怕在世人眼中,她丑陋不堪,心狠手辣,算尽人心,是蛇蝎毒妇,也好过从前那个为了一个男人殚精竭虑,呕心沥血的叶笙! “萧桦,我有什么好?” 叶笙眯了眯眼睛,缓缓问道。 她不是自怨自艾,而是她想知道,她在萧桦心里的真正分量! 萧桦沉吟半晌,才沉声道,“我不知道你哪里好,我就是觉得你很好,就是喜欢。” 说到这,萧桦微微抬了抬下巴,“不可以吗?我就是喜欢你,不问缘由的喜欢你,不可以吗?” 他的神色难得的有些傲气,语气也有些狂 悖,许是刚刚叶笙求他不要喜欢她,伤到了他,他心里有些赌气。 叶笙勾了勾嘴角,笑容邪气魅惑,“可以!” 萧桦一怔,他原以为他那样的态度,会惹得叶笙大怒,就算不大怒,也会有些不满,可看叶笙的样子,压根没有半点不满。 萧桦微微拧着眉,打量了叶笙片刻,“瑟瑟,我弄不懂你。” 他以为她会高兴的时候,她哭得不能自已,可当他以为她会生气时,她却是另外的态度。 这样的叶笙,让人捉摸不透!难怪九皇叔那样的人,都被叶笙差点逼疯! “不懂就不懂。” 叶笙唇边的笑容扩大,眼睛里光芒熠熠,却不是那种光华万丈,亮得耀眼的亮,而是光芒之中,似乎藏着点让人看不透的火苗,一闪而逝,“我懂便成了。” 她不想伤害萧桦,因为她知道自己无法回报萧桦的深情,所以,才会在失控之下,说出求萧桦不要喜欢她的话来。 只因,一腔情意得不到回报的萧桦,像极了前世的自己。 她不愿看见,萧桦落得跟前世的自己一样的下场! 可如今,她终于懂了,萧桦再像前世的她,也不是她!而她,更不是 萧桓! 至少,她不会骗他,不会虚情假意的哄着他为她出生入死,她只会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告诉他,她的打算,他若愿意与她共同进退,她很开心,他若不愿,她也尊重他的选择。 就算做不成恩爱情深的夫妻,可他们能成为生死与共,不离不弃的盟友! 是她,刚刚过于软弱,也过于钻牛角尖了! “瑟瑟,我真不懂你在想什么,可是,你高兴就好。” 萧桦微微笑道,笑容真心。 叶笙用力抿了抿唇,像是下定了决心般,目光深深的看着萧桦,直看得萧桦面色泛红,才缓缓开口,“你不懂没关系,我告诉你,你便懂了。” 萧桦一怔,随即明白过来叶笙这句话的意思,脸上的狂喜怎么都压不下去,谁知叶笙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他脸上的狂喜僵住,整个人如被抽掉灵魂似的。 “我不喜欢你!” 看见萧桦黯淡无光的眼睛,却仍在拼命保持笑容的脸,叶笙忍着心疼,重申道,“萧桦,我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我不喜欢你!你若想听下去,我便继续说,你若不想听了,你我之间就此了断,从此,你是我,我是我,各不相干!” 第347章 你把我当什么? 萧桦面如死灰,一双眼睛一片暗沉,一点光芒也无,黑漆漆的一片,让人心惊不已。 他死死的盯着叶笙,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撒谎的痕迹,或是别的异常,叶笙迎向他的眼睛,她将眼中的迷雾驱散,让萧桦一目了然的看穿她的眼睛,直达内心。 她并没有撒谎!也没有任何异样心思! 萧桦呼吸一窒,消瘦的身子剧烈的晃了晃,就在叶笙以为他要支撑不住倒下去时,萧桦却再次挺直腰背,姿态如松,之前的万念俱灰,半点不见。 “我知道了,你继续说。” 叶笙暗中松了口气,她真怕萧桦拂袖而去。 不仅仅因为叶家失去了一个最好的机会,还因为她和萧桦从此陌路。 “萧桦,叶家的打算是扶你上位!” 萧桦的眼睛微微一亮,可也只是微微一亮而已,就那么点微光也转瞬即逝。 叶笙硬着心肠,继续说道,“从今往后,叶家便和你拴在了一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放心,叶家没有当摄政王的心思,也没有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念头,叶家只想要一个安稳,别的都不在乎,你的皇位一定是货真价实的!” 萧桦神色寂 寥,目光空空荡荡的,没有言语,也不知有没有在听。 叶笙皱了皱眉,继续说道,“太子虽然是嫡子,可皇上近日身体欠佳,他生怕他驾崩之后,新帝对付不了安乐王,迫切的需要一位精明强干,极有手段,又能豁出去的继承人,你可以从这个地方下手……” “你不喜欢我,是因为心里还喜欢九皇叔吗?” 萧桦冷不丁开口,打断叶笙的话。 叶笙一怔,还没说话,萧桦已然说道,“定然是的了。” 看着他漂亮得过分,也苍白得吓人的脸上,寂寥无比的笑容,叶笙沉默片刻,“是!我不想骗你,我还喜欢他!” 萧桦唇边的笑容顿了顿,嘴角微微抽动,好一会才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知道了。” “不,你不知道。” 叶笙原本温和的目光,陡然锐利起来,如刀子般射向萧桦,“我是喜欢他,那又怎样?如你所说,什么都可以控制,心最难控制。我现在还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意,可我很清楚,我跟他是不可能的!我更清楚,我和他之间,是你死我亡的局面!这一点不值当的情情爱爱,总有一天会淡去!人生 这么长,情爱是最经不住时光摧残的东西。” 萧桦双眼顿时一亮,唇边的笑容也不再僵硬。 “还有问题吗?” 萧桦用力摇了摇头。 “那就继续吧。” 叶笙垂下眼帘,掩去眼里的痛楚和恨意,再抬头时,眼睛里只有一片深邃幽光,再看不见别的,“太子在皇上一登基时,就被立为太子,当了这么多年的太子,他很懂得自保,性格也显得温和文弱了些,能力也稍显不足,这些东西,在皇上身子强健时是优点,可在如今,就成了致命的缺陷……” “瑟瑟,我很开心。” 萧桦喃喃的打断叶笙。 叶笙笑了笑,只是笑容并未抵达眼底,继续说道,“如今,你要做的便是尽情展现自己的能力,豁出一切,不要怕惹来皇上的猜忌……” “瑟瑟,你这样对我说心里话,我真的很高兴。虽然你如今不喜欢我,可你能明明白白告诉我你的心,这远比你骗我,哄着我说你喜欢我,更让我高兴。” “你明明可以利用我,可你没有。” 叶笙张了张唇,神色复杂,“我已经在利用你了。” “那不一样。你现在的利用,不过是彼此 利用,我又何尝没有利用你和叶家?你本可以对我说一些似是而非,模棱两可的话,你知道我会信的,你知道的,哪怕只有一丁点机会,我都会死死抓住。只要你愿意含糊一点,不把话说得那么清楚明白,斩钉截铁,我就会心存侥幸,觉得你心里多少有我的位置,就会为你出生入死,付出一切也在所不惜。” “可你没有。” 萧桦目不转睛的看着叶笙,眼睛里似藏着无数星光,灿烂耀眼,“瑟瑟,你没有。” 叶笙沉默不语。 “一开始我很难过,你说得这样决绝,毫无回旋的余地,可见真的是对我没有半分私情,我真的一丁点希望都没有!难过之余,我甚至有些怨恨你,恨你这样绝情,连骗我都不愿意!” “后来,我就想通了,瑟瑟,你是真的没有把我当外人,才会对我如此坦诚,若是外人,你一定含糊其辞,怎么也不给个准话。你把我当成了自己人,才会跟我把话说透,哪怕这会让我很伤心,你也不给我虚无缥缈的希望。” 叶笙张了张唇,欲言又止。 “也许,你把我当成了跟叶大叶二叶三一样的兄弟,也许, 你把我当成了可以同舟共济的伙伴,也许,只是朋友,虽然,兄弟,伙伴,朋友,都不是我想要的,可无论如何,你对我坦诚,不肯作伪。” 萧桦一双眼直勾勾的看着叶笙,眼里星光闪耀,星光之下,藏着黑夜一般的墨色,暗沉沉一片,无边无际,更衬得那些星光璀璨动人。 他默默的看着叶笙,似乎在等着叶笙说点什么。 叶笙抿了抿嘴唇,沉声道,“叶家与你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藏着掖着对双方都没好处,反而容易坏事,也容易被有心之人利用,不如把话说开了的好,彼此心里也有个底,你觉得呢?” “我觉得,”萧桦勾了勾嘴角,笑容温柔中透出一丝若隐若现,若有若无的邪气,话锋忽而一转,“瑟瑟,你把我当什么?” 叶笙一怔。 “兄弟?伙伴?朋友?还是别的什么?” “盟友!不离不弃,生死与共的盟友!” 叶笙不假思索的说道。 “盟友?” 萧桦身子前倾,逼近了叶笙,叶笙下意识的后退,萧桦已然展开双臂,将她环在臂弯里,虽然并未抱住她,他的手臂与她之间还有空隙,可叶笙却觉得无处可退。 第348章 我是个正常的男人! 这种过于亲密的姿态,让叶笙有些不自在。 更让叶笙心惊的是,萧桦眼中突然光芒大盛,灼灼逼人,像起了火一般,从前的星光,通通化为火光,炙热得让人坐立难安。 “瑟瑟,我是个正常的男人!” 叶笙一愣,“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说呢?” 萧桦目光灼灼的盯着叶笙,眼里的某些渴望毫不掩饰,叶笙皱了皱眉,下意识的往后挪了挪,谁知一动,便撞在萧桦的臂弯里,她的后腰正好碰在萧桦的手心里,萧桦眼里的火光,像浇了油般蹭的飙涨。 叶笙不敢再挪,神色如常的坐直了身子,可一颗心却提到了嗓子眼上,片刻也不敢放松,生怕又刺激到萧桦。 她这幅样子落在萧桦眼里,叫萧桦忍不住嘴角微微一弯,只一瞬,又恢复原样。 “瑟瑟,我是个无比正常的男人,而你是我爱慕的女人,我们要时常见面,单独相处,就像现在这样,夜深人静,少女香闺,本该发生点什么男女欢情,花好月圆的事,你却只把我当盟友,可曾考虑过我的感受?” 叶笙脸色微微一变,忽而想起,刚刚睡意朦胧时,萧桦抓着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胸膛上, 那炙热坚硬的触感,把她的睡意一下吓飞了。 她原以为…… 好在,不是她想的那样,不然,她杀了萧御的心都有了。 “萧桦,” 叶笙努力赶走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让脸上的热意淡了些,才淡淡道,“我们刚刚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吗?” “是你说清楚了,我想说的话并没有说清楚。” 叶笙皱了皱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说了呀,我是个无比正常的男人!” “我听见了。” 叶笙有些失去了耐性,“所以呢?” “我都说得这么明白了,你还问我所以呢?” 萧桦夸张的说道,语气夸张,脸上的表情更夸张,见叶笙一副‘你有话就说有屁快放’,已经快要没了耐性的表情,萧桦只得缴械投降。 “瑟瑟,我是吃了很多秘药,可那些药并未影响我的功能,”说到这,萧桦凑到叶笙面前,意味深长的加了句,“男人的功能。” 叶笙神色如常,看似毫不在意,可耳根倏地红透了,那抹艳红甚至有从耳根,向脸颊蔓延的趋势。 萧桦眼尖的看见那抹艳红,目光不由得暗了暗,连带着声音都暗哑了几分,“所以,瑟瑟,我是个 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男人!” 那抹艳红,终于控制不住往脸上扩散,不过眨眼之间,叶笙整张脸绯红如云霞,美不胜收,萧桦贪婪的望着她,生怕一眨眼,就错失了什么。 “萧桦,大半夜的,你不好好养伤,偷偷摸摸潜进我的院子,就为了跟我说这个?我还以为你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事……” 叶笙厉声说道,只是那声音再严厉,也藏不住其中的慌乱。 “难道这不是极其重要的事?” 萧桦微微笑道,眼中星光乱闪,几乎闪迷了叶笙的眼,她狠狠瞪了萧桦一眼,“这算什么重要事?” “这怎么不算?对男人来说,这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你!” 叶笙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她从未见过萧桦这一面,死皮赖脸,无赖至极,这让她有瞬间的恍惚,眼前的人不是萧桦,而是萧御! 可是,那张雌雄难辨,漂亮精致的脸,清清楚楚告诉她,这就是萧桦! 可见,男人都是一个样! 面上再装得纯白无瑕,落寞忧伤,可骨子里都一个样!无赖,无耻,花言巧语,油嘴滑舌,颠倒黑白,油腔滑调…… 叶笙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的吐出来,才勉强冷静 下来,冷冷道,“在我这里,只有事关生死,关乎上位大计的才是重要事!其他的都不算!” “这样啊……” 萧桦拉长声音,“那我说的也是重要事!” 见叶笙脸色一变,似要发怒,萧桦不敢再惹她,忙道,“你想想啊,我若是被秘药影响功能,就生不出子嗣,试问,一个连子嗣都不可能有的皇子,如何争储?江山后继无人,哪个臣子会支持这样的皇子?这不就是关乎上位大计的重要事?” “强词夺理!” 叶笙恨恨道,剜了萧桦一眼,看似怒火冲冲,可眼波流转之间,是前所未有的生动明媚,鲜妍动人。 萧桦突然有些明白,为何九皇叔不肯对叶笙放手! 九皇叔必定是见过叶笙这一面,嬉笑怒骂之间,端的是风情万种,风流妩媚,却半点也不显得轻浮。 这种风情是生动的,鲜活的,轻灵的,独一无二的,不像宫里的妃嫔,千篇一律的柔情似水,千篇一律的妩媚娇笑,一个个的就像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他后悔了! 这样的叶笙,他不想放手! 就算她一辈子心里都没有他,他也不想放手! 盟友? 他不想做盟友! 他要做她的枕 边人,他要做他的男人!他要每一个夜晚,都能见过这种风情,他要她的娇笑,嗔怪,痴闹,嬉笑怒骂,通通都因为他一个人! 他要把她藏得严严实实,再不让旁人见到她的这一面。 尤其是九皇叔! “我说的都是真话,怎么叫强词夺理呢?” 萧桦含笑的望着叶笙,目光里都是宠溺,“你一个个去问,看有几个大臣愿意支持连子嗣都生不出来的皇子?” “好了好了,知道你能生,赶紧去生吧,多生几个。” 叶笙笑嘻嘻的推着萧桦,萧桦也笑,眼睛里星光璀璨,“我能生,可我不会有子嗣的。” “能生为什么不会有?奇了怪了……” 叶笙笑得花枝乱颤。 跟萧桦在一起,远比跟萧御在一起放松。 萧御就像一生难逢的劲敌,在他面前,她永远不想输给他,永远憋着劲。 “不奇怪。” 萧桦眼睛的光,汇聚成两个巨大的漩涡,几乎要把叶笙的魂魄给吸进去,“我只想和一个女子生儿育女,也只会和她有肌肤之亲,她不能生育,你说我如何能有子嗣?” 屋子里一下安静无声。 “呵——” 一声突如其来的轻嗤,在暗沉沉的角落响起。 第349章 你算什么东西,敢跟我争! 叶笙脸色一变,锐利如刀的目光射向发出轻嗤声的角落,“谁在那里?” 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从角落里走出,那张昳丽无双的脸,也浮现在烛光之下,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微光的脸,容色更甚,只是此时此刻那张脸上,挂着嘲讽的笑容,说出的话更是讽刺意味十足。 “真真是情深意重,感动得本王都不想出现了,免得打扰了你们的恩爱情深。” 叶笙脸色唰的沉了下去,“你怎么进来的?” “区区铁卫而已,本王岂会看在眼里?再说了,他都能进得来,本王自然也能。” 萧御看向萧桦,倨傲的抬了抬下巴,神色间满是不屑,话锋忽而一转,“还是说你的铁卫只拦本王,不拦他?” 叶笙脸色一变,“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你还没回答本王的问题呢!” 萧御微微笑道,一双眼落在叶笙脸上,便像黏住了似的,他的笑容并未抵达眼底,语气看似柔和,实则冒着瘆人的寒气,叫人脊背发凉。 “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叶笙面无表情的迎向萧御的目光,冷冷道。 “本王说了,你还没回答本王的问题呢!” 萧御长 长的叹息一声,看似感慨万千的说道,“再说了,一物换一物,一命换一命,你想要本王告诉你答案,你得拿本王问出的问题的答案来换。” “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叶笙第三次重复这个问题,声音一次比一次低,语气一次比一次冷,周身散发的寒气也一次比一次浓烈。 萧御脸上虚假的笑容隐去,冷冷道,“你没听见本王的话吗?本王说了……” 叶笙冷冷的睨了他一眼,萧御便觉得一把锋利冰冷的刀射向他的喉咙,将他的话逼了回去。 叶笙不再理会他,抬脚往外走去,与其跟萧御打太极,不如她自己亲自去查看铁卫们的情况,若是有一人伤亡,萧御今晚别想离开大将军府! 刚走出几步,萧御的声音便在身后响起。 “区区几个铁卫而已,死了便死了,大将军府还怕没人吗?不说别的,叶家军几十万人,要挑几个军士来训练成铁卫,也不是什么难事,再说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不是一向都喜新厌旧吗?本王今日是帮了你的大忙了,你拿什么谢本王?……” 叶笙的脚步猛地顿住,缓缓回头。 明明她的目光 平静如水,半点杀气也无,萧御却觉得像有千军万马呼啸而来,势要将他踏成肉泥。 甚至于那张脸展露在灯火下,烛火的光芒柔和浅淡,让她的脸褪去了往日的锐利,有一种不同往日的婉约柔和的美,却让萧御闻到了一丝前所未有的肃杀之意。 灯光摇曳,叶笙的脸平静得诡异,目光也平静得诡异,嫣红的嘴角缓缓上扬,勾出一个诡异得让人头皮发麻的弧度。 “王爷帮了我这样大的忙,我自然会重重酬谢王爷!王爷身份尊贵,见识也多,寻常的谢礼王爷定然看不上,我一定会给王爷一份极不寻常,稀罕难得的谢礼!到时候,还望王爷不要嫌弃!” “随手的小忙而已,谢礼就不必了,本王刚刚跟你说笑呢。” 萧御勾唇笑道。 “王爷大方,我也不能小气,谢礼一定要给,王爷若不要,是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大将军府?” 叶笙唇角上扬的弧度更大。 四目相对,暗潮汹涌。 就在萧御以为这一次,叶笙一定如从前一样,与他对峙到底,绝不肯先妥协,他已经做好了僵持一夜的准备。 谁知,两人的目光不过在空中打 了个照面,激起点点火花,叶笙便已移开了目光,让萧御怅然若失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奇怪。 眼看着叶笙头也不回的离开,一只脚已踏过门槛,背影孤傲挺拔,恍如松柏,萧御心中不由得一动。 “瑟瑟!” 叶笙脚步未停,背影也不曾有半点停滞,或是别的异样。 眼看着叶笙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萧御脸色唰的沉了下去,一双眼冷得刺骨,萧桦的声音在他耳旁响起。 “九皇叔莫不是忘了,瑟瑟说过,不希望从旁人嘴里听见瑟瑟二字。所以,九皇叔叫得再大声,瑟瑟也不会为了九皇叔回头。” 萧桦无声无息的出现在萧御身侧,笑靥如花。 只是,他的笑容再美,萧御却只觉得刺眼。 “你叫得,本王就叫不得?” 萧御冷冷的睨了萧桦一眼,杀气浓烈,萧桦仿若未见,面上依然挂着柔和清浅的笑容,“九皇叔是旁人,我又不是。自然我能叫,九皇叔不能叫。这样简单浅显的道理,九皇叔如此聪慧的人,怎么想不明白呢?” 说到这,他微微一撇嘴角,挑衅之意不言而喻。 “哼!你不是旁人,本王反倒是旁人?” “ 这就得要问瑟瑟了,瑟瑟的心在谁身上,谁就不是旁人,至于其他人,那当然通通都是旁人!” 萧御面色一冷,杀气腾腾的目光射向萧桦,“你算是什么东西?敢与本王争?” 萧桦眼底一冷,面上却无半分异样,依然是那副让萧御厌烦憎恶的笑容满面的嘴脸,“九皇叔刚刚不是问了瑟瑟吗?她的铁卫是否只拦九皇叔,不拦我。其实,九皇叔误会了,瑟瑟并不是这个意思。” 萧御冰冷阴沉的神色,立马缓和了几许,萧桦眼底寒光浮沉,嘴角上扬,勾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瑟瑟的意思是,她的铁卫不只拦九皇叔,还拦其他人。” 萧桦刚缓和的脸色,再次沉了下去,比之前更阴沉了几分,“你是想跟本王炫耀,叶笙的铁卫不拦你?” “九皇叔又错了。” 萧御目光一亮,并未言语。 萧桦将他的神色变化,全看在眼里,眼睛深处一缕讥诮的光芒,一闪而过。 九皇叔这样在意叶笙,他就拿叶笙刺激他! “瑟瑟的铁卫不拦大将军府的人,以及……我。” 最后一个‘我’字,萧桦脸上的得意和挑衅,展露无遗。 “找死!” 第350章 成就好事 萧御怒喝一声,一掌打出。 萧桦如断了线的摔出门外,重重砸在雪地里,他遭受的力度之大,连门板都撞飞了。 萧桦偏过脸去,张口吐出一口鲜血,可脸上却不见半点痛苦之色,反而挑衅的望着一步步朝他走来的萧御,“九皇叔,我说的都是实情,九皇叔又何必如此动怒呢?非要取我的性命不可!” “实情?哪来的实情!分明是你巧言令色,矫揉造作,整日里装出一副让人作呕的姿态,来哄骗叶笙!” 萧御站在萧桦跟前,居高临下看着萧桦,仿佛在看一只蝼蚁,“上次没杀了你,是本王仁慈,还念着一点叔侄情分,可你既然不领情,非要寻死,那本王就如你的意!” 他右手一翻,狂风呼啸着朝他的手掌吹去,无形的劲力在掌心里化为漩涡。 “九皇叔,我知道你为何非要我的命。” 萧桦嘴角一勾,笑容挑衅,“瑟瑟移情于我,你不甘心!这天底下还没有哪个女人,能抛弃你安乐王,转头投向别的男人的怀抱!叶笙便是第一个!可你又舍不得杀她,只能杀我!” “胡说八道!叶笙根本不喜欢你!” 因为激动,萧御的声音有些发抖,右手也微微发 颤。 “九皇叔就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萧桦目不转睛盯着萧御,字字如刀,专往萧御心上最痛的地方扎去,“瑟瑟留我在将军府住了半个多月,瑟瑟整日整夜悉心照顾我,从不假手于人,机密众多的将军府,对我毫不设防,瑟瑟的铁卫也从不拦我,任由我深更半夜潜入她的闺房,与她相会。这样的待遇,九皇叔可曾有过?如果这都不是喜欢,还请九皇叔告诉我,什么才叫喜欢?” 萧御一双眼冷得刺骨,死死盯着萧桦。 “九皇叔,你就承认吧,瑟瑟已经不再喜欢你,他现在喜欢的是我。” “你找死!” 萧御一把捏住萧桦的脖子,眼里的怒火几乎将萧桦烧成灰烬,他死死盯着萧桦,咬牙切齿道,“你拿什么跟本王比?容色,你不如本王!本事,你不如本王!身份地位,你也不如本王尊贵!你算个什么东西?瑟瑟会喜欢你,不喜欢本王?现在可是晚上,别白日做梦了!” 每说出一个字,萧御手下的力度就增加一分,到最后,萧御用出的力度,几乎可以拧断一个人的喉骨。 萧桦被捏得脸色发青,额上的青筋都突出来了,可他却似半点也感觉不到痛楚, 仰头看着萧御,唇边噙着一抹得意挑衅的笑容,“是,我的确什么也比不过九皇叔,可是,瑟瑟就是喜欢我!” “你胡说八道!瑟瑟怎么可能喜欢你?” 萧御几欲发狂,眼中怒火燃烧,萧桦眼底寒光一闪,微微昂着脖子,笑容刺眼,“九皇叔,这么晚了,我还在瑟瑟房里,您觉得是为什么呢?” 萧御的手不受控制的发抖。 萧桦将这一幕都看在眼里,心中闪过一丝狠绝,用尽最后那口气,说出最后一句话,如刀子般精准无误的插入萧御的心,直将萧御的心伤得鲜血淋漓,血肉模糊。 “若不是九皇叔突然出现,今晚我跟瑟瑟就会……” 萧桦故意欲言又止,萧御果如他所料,大喝一声‘你做梦!’,一把甩开他的脖子,周身杀气暴涨。 “四侄儿,既然你不懂得尊重长辈,那本王就好好教教你!” 他居高临下看着萧桦,唇角缓缓上扬,勾出一个冰冷至极的笑容,一掌打出,直击萧桦的心口位置。 这一掌,摧古拉朽,连巨石都能打碎,何况一颗小小的心脏。 今晚,萧桦必须死! 萧御眼中杀气腾腾,他已经受够了! 压制了半个多月的怒火,萧御早 已压制不住,今晚不过得了个契机,既然萧桦这么想死,他就成全他! 就在这生死关头,萧桦居然笑了,笑得萧御不由得一愣。 下一瞬,萧御就知道他在笑什么了,感受到耳边呼啸而来的掌风,萧御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他中计了! 这样浅显的计谋,他居然没看出来! 该死! 萧御狠狠盯了萧桦一眼,转身与来人对了一掌,萧御后退了十几步,来人硬生生半步未退,如高山般挡在萧桦前面。 “你的功力逊了本王一筹,硬撑着跟本王对了一掌,连半步都不肯退,叶笙,你怕是受了内伤了吧?” 萧桦脸色一变,神色复杂的看向叶笙单薄而挺拔的背影。 他故意刺激九皇叔对他出手,故意让叶笙看见九皇叔的凶残,让叶笙对九皇叔的情意更淡,可他并不想叶笙受伤。 他已经打算好了,在最后关头与九皇叔抵死相拼,怎么也能保住一条命。 受伤没事,受再重的伤,也能治好,不过是时间长短,多吃一些秘药的问题而已。 可他没想到,叶笙会不要命的冲过来,为他挡了九皇叔这一掌。 是他失策了! 早知如此,他根本不会刺激九皇叔! 要知道,他 宁愿自己死,也不愿叶笙为他受一丁点伤。 叶笙沉默不语,冷冷的看着萧御。 “你就这么喜欢这个新宠,连命都不要,也要护着他?” 萧御面上带笑,眼底寒光万丈。 叶笙依然没有言语。 见她一副无视自己,无论自己说什么,她也像听不见,也不肯回应的模样,简直把自己当成了空气,萧御胸腔中再次涌起一股邪火。 “叶笙,你难道没有话对本王说吗?” 叶笙依然沉默不语。 萧御胸中怒火暴涨,修长白皙的手指一指吃力的爬起来,从叶笙身后走到她身侧,与她并肩而立的萧桦。 一个眉目如画,身姿修长,一个明艳无双,高挑婀娜,站在一处,仿佛是一幅画。 萧御胸中的怒火再次暴涨,咬牙的声音格外瘆人,“他说,你喜欢他!他说,他今晚出现在你的闺房,是要与你……与你……” 萧御说不出那几个字。 “若不是本王突然出现,你们就要成就好事了!这是不是真的?” 叶笙眼睛深处,一缕光芒一闪而逝。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萧御,沉默着。 她的沉默看在萧御眼里,便是默认。 萧御身子一晃,忽而疯了般冲向叶笙,脚步踉跄不已。 第351章 一个女人而已 叶笙眼底光芒复杂,脸上的神情却无半分变化,看在萧御眼中,格外的刺眼。 “不可能,本王不相信,你在骗我,你和萧桦合起伙来骗我……” 就在离叶笙只剩几步远的时候,萧御缓缓停下脚步,目光落在叶笙脸上,眼里满是哀求。 这一眼,像暗暗藏了极细极细的牛毛针,轻轻的扎在叶笙的心上,隐隐约约,若隐若现的疼,想要去寻时,却又无迹可寻。 “瑟瑟,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萧桦在骗我!” 叶笙依然沉默,没有承认,没有否认,也没有任何解释,或是辩解。 萧御不敢置信的看着她,眼睛一点点放大,瞳孔却一点点收紧,最后那双眼睛恢复如常,深邃幽冷,平静如深海,却莫名的渗着寒气,叫人不寒而栗。 “本王懂了。” 他深深的看了叶笙一眼,看着她淡漠如初的脸,忽而一笑,笑容五味杂陈,莫名的叫人心酸,“是本王自欺欺人了,从今往后,再不会了。” 叶笙依然不言不语,好似他说什么她通通不在意。 萧御唇边的笑容扩大,“本王自欺欺人了这么久,也该结束了。今晚,本王来找你,是想给自己一个 机会,也想给你一个机会,谁知……” “谁知,这个机会,从来就没存在过,本王却一直不肯相信。” 他唇边的笑容渐渐凝住,眼睛里越来越冰冷,阴鸷得骇人,“女人的心,变了就是变了,九头牛也拉不回来。更何况,本王也不是死缠烂打的人,一个女人而已,天底下多的是女人。” 叶笙依然没什么反应,一言不发。 萧御眼底闪过一丝恼恨和愤懑,只一瞬,那丝恼恨和愤懑全化为冷冰冰的杀意,“叶笙,你不要后悔。” 从始至终,叶笙始终沉默,神色也没什么变化,听了萧御这一句话,她终于有了反应,冷冷的睨了萧御一眼。 只一眼,再无别的。 “这一次,本王不杀他,也没动你的那些铁卫,下一次,”萧御顿了顿,勾唇一笑,邪佞阴鸷,“下一次,不论萧桦还是铁卫,本王一个也不放过!通通送去地府!就连你,本王也一起杀!” 他微微抬起下巴,神色狂傲不屑,“既然你们俩人如此恩爱情深,那下次本王就成全你们,让你们做一对同命鸳鸯!不求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同时死!可好?” 说完, 萧御大笑着离开,笑声嘲讽至极。 直到萧御的笑声消失在深浓的夜色中,叶笙的身姿依然挺直如松,一动不动。 “瑟瑟,我……” 萧桦小心翼翼的看向她冰冷淡漠的脸,下一瞬,萧桦的瞳孔猛地收紧,“瑟瑟!” 叶笙口耳唇鼻,都在不停的往外冒着血丝,似乎是被萧桦的惊呼声震到,她站得笔直的身子猛地一晃,直直的往后倒去。 萧桦慌忙去抱她,却被她带得往后摔去。 萧桦不顾一切的拿自己的身体垫在下面,叶笙身子的重量,撞得他尾椎骨剧痛不已。 他之前被萧御一掌打飞,后背和腰部的骨头本就受了伤,被叶笙这一撞,更是痛得他冷汗都出来了。 萧桦顾不得许多,慌忙去查看叶笙的情况,却见叶笙双目紧闭,已经昏死过去。 “瑟瑟!” 萧桦撕心裂肺的声音响起,划破深夜的寂静,惊醒了整个大将军府。 这一夜,整个太医院的太医,无论是宫里当值的,还是不当值,回了府里的,全都在暖乎乎的被窝里做着美梦时,就被人连被子一卷,扔上了马,直奔大将军府,等到了大将军府,太医们全都一脸菜色,还来不及 松口气缓下神,就被人抓到床前查看叶笙的情况。 尤其是马院使,已经上了年纪的人,天寒地冻的这么一折腾,差点一头昏厥过去,若不是被人死命掐着人中,直把人中掐得血肉模糊,恐怕真昏过去了。 身为太医院的一把手,若被其他人这样对待,恐怕马院使已经跳起来,拿药箱砸对方,可今日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一般人,而是手握重兵,权势熏天的大将军,以及最受皇上宠爱的英王。 这两尊大神,无论哪一尊他都惹不起,更何况,今晚上两尊神碰一起了,全都杀气腾腾的看着他,似乎他要是救不活叶笙,他今晚也别想活了! 马院使敢怒不敢言,人中火辣辣的疼,却连药都不敢去敷,就赶紧抖着颤巍巍的干瘦手指,搭上叶笙的脉搏。 因动静太大,叶笙重伤昏迷,大将军和英王把太医院闹得人仰马翻的消息,不过一个时辰,就传遍了王公贵胄的圈子。 东宫。 听了太监传来的消息,太子萧栋神色如常,只眼底一缕古怪的光芒一闪而过,太子妃林清媛则一脸兴奋激动,“死了没?” “这……奴才不知。” 报信的太监,恭恭敬敬 的说道,眼睛却偷偷看向萧栋。 “没用的废物,还不去打听消息?若是死了,赶紧来回禀本宫!本宫重重有赏!” 见萧栋递来一个眼色,太监才低低应了声‘说’,垂下眼帘,掩去眼睛里的不屑,弓着腰退了出去。 “她死了你就这么高兴?” 萧栋神色一如既往的温文尔雅,语气也极其温和,听不出半点别的情绪,林清媛眼里闪过一丝恨意,“自然!我不仅盼着她死,还盼着她死得凄惨万分,痛苦不堪!如此,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噢?” 萧栋微微笑着,拉长了声音,“爱妃为何这样恨她?” 林清媛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她对我不敬!” “怎么不敬了?” 萧栋靠近林清媛,暧昧的抚摸着她的脸,林清媛脸色绯红,软软的唤着,“殿下——” “她对爱妃不敬,是该死。” 萧栋的手从林清媛的脸,一路往下,落在她的胸口处,林清媛低低娇吟着,如一滩水般软倒在萧栋怀里,动情的她,根本看不见萧栋眼里的不屑和厌烦。 芙蓉帐暖,春宵苦短。 酣畅激烈之际,萧栋轻轻咬着林清媛的耳朵。 “爱妃,帮本王一个忙!” 第352章 把她赏给你 康王府,萧桓听到暗卫送来的消息时,问出的话和林清媛一模一样,“死了没?” 暗卫一颗心直往下沉,“这,这,属下不知。属下只知道太医们都被抓到了大将军府,为叶笙诊治,至于叶笙是死是活,属下打探不出来。” “你不知道潜进去吗?” 暗卫头也不敢抬,“属下试过了,还没过墙,就被大将军府的护卫发现,还被人打伤,差点连命都捡不回来!” 暗卫一条腿上,果然鲜血淋漓,伤口深可见骨。 废物! 身为他手底下一等一的暗卫,居然这么容易就被人打伤!不是废物是什么? 萧桓忍着将暗卫一脚踹翻的冲动,他能用的人不多了,不能再让剩下的人心寒。 想到这,萧桓阴恻恻的脸色缓和了几分,冷冷道,“那你打探到什么消息?” 暗卫心中一阵诧异。 自家主子性情本就不好,自从被叶笙伤到大腿根部以来,性情就更不好了,阴晴不定,喜怒无常,动不动就杀人,今日他做事不利,连叶笙死没死都打探不出来,主子居然没有一剑杀了他? “说!你打探到了什么东西?” 萧桓压着杀人的冲动,冷冷道。 暗卫一个 激灵,忙道,“属下打探到,今晚安乐王曾去过大将军府。” “哼!本王这位九皇叔,真是痴情种,头顶的帽子都绿得发光了,还舍不得叶笙,半夜偷溜着去跟她幽会。” 暗卫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 萧桓阴气沉沉的盯了暗卫一眼,冷冷道。 “属下只是觉得,大将军府护卫森严,高手如云,属下刚靠近大将军府,就被人打伤,叶笙也不是等闲之辈,谁有那么大的本事,越过重重护卫,在大将军府里打伤她?” “那是你无能!” 萧桓鄙夷的骂道。 话音刚落,他突然想到什么,兴奋的目光射向暗卫,“你是说,打伤叶笙的就是安乐王?” “除了他,属下想不到谁还有这么大的本事,偏偏他今晚又去过大将军府。” “是了,除了他还有谁,能在守卫森严的叶家,重伤叶笙?” 萧桓勾唇冷笑,两眼冒光,狰狞的模样,让他面前的暗卫,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本王就说嘛,这么大一顶绿帽子,哪个男人能戴得住?看来,九皇叔还算是个男人!” 他忽而想起一事,阴恻恻的目光射向暗卫,“本王记得,英王似乎还在大将军府养 伤,安乐王是只打伤了叶笙那个水性杨花的贱人,还是这对狗男女,他一个也没放过?” “英王似乎……没什么事……” 萧桓脸色一变,阴沉沉的目光落在暗卫身上,看得暗卫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好在,萧桓只看了他一眼,便已冷笑着移开目光,暗卫暗中松了口气,只觉得后背的衣裳,都快被冷汗浸湿了。 “也罢,英王若是这时候死了,安乐王也会有麻烦,本王那位父皇,可是很宠爱他这个儿子的,上次英王被安乐王重伤,事情闹到现在,都闹了大半个月了,朝里还有一大批人弹劾安乐王呢,要褫夺安乐王的封号,将七龙降为六龙的声音,不仅没停歇,还越来越闹腾。若是英王死了,谁知道本王那位父皇一怒之下,会做出什么事来?” “再说了,英王这个时候死了,谁跟太子斗?本王又怎么坐收渔翁之利?所以,他还是先不死的好,等斗垮了太子,宣王,诚王,所有有资格有能力竞争储位的皇子,他再去死,才算死得其所!” 说到这,萧桓阴恻恻的冷笑两声,“因此,这一次,死叶笙一个人就够了!” 暗卫犹豫了一下,小心翼 翼的说道,“王爷,叶笙的生死,现在还没消息传出来。” “她得罪了安乐王,安乐王能伤她一次,就能伤她第二次,这一次,就算她幸运躲了过去,下一次,她也不会这么幸运了!” “这天底下,就没有安乐王想杀杀不死的人!” 萧桓神色复杂,恐惧,嫉妒,不甘,兼而有之,“本王只管等着便是,只是,安乐王一出手,本王就没机会亲手弄死叶笙那个贱人了!也罢,不能亲手弄死她,将她千刀万剐,等她死在安乐王手里,本王就把她的尸体要过来,让几十个,上百个最脏最丑陋最恶心的乞丐轮着玷污她的尸体,直把她的尸体弄得不成样子,本王再将她扔去喂獒犬!” 说到这,萧桓望向暗卫,“你觉得如何?” “属下觉得王爷的法子很好。” “你的忠心,本王是知道的,这样吧,到时候,本王把叶笙的尸首赏给你,你可以做第一个。” 暗卫不敢置信的看向萧桓,见萧桓唇边含笑,不像说笑的样子。 暗卫虽然觉得玷污尸体这个想法有点不同寻常,转而想到叶笙明艳动人的容貌和高挑婀娜的身姿,又隐隐的有些期待了。 人, 他是玩过的,尸体,他还没玩过,说不定别有一番趣味。 “多谢王爷赏赐!属下一定尽心尽力为王爷办事!” 暗卫单膝跪下,大声说道。 萧桓哈哈大笑,很是满意的样子,一甩衣袖,“走,陪本王去安乐王府!本王要去好好安慰安慰本王那位,被女人抛弃,受情伤不浅的九皇叔!” 安乐王府。 茶香袅袅,热气腾腾。 如雾般的热气里,萧御手里端着一杯茶,似乎在品茶,可他又半眯着眼,神色放松,又似乎在小憩,如玉般的面庞被水汽熏得愈加剔透无瑕,美得惊心动魄。 “九皇叔,那叶笙真是水性杨花,朝三暮四,和九皇叔还没分开,就搭上了江拂云和英王,这样的贱人——” 萧御半眯着的双眼猛地睁开,寒光森森,与此同时,一粒水滴从他手中的茶杯里溅了出来,在空中化为一粒冰珠,如闪电般射向萧桓。 萧桓只看见眼前一道寒光闪过,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就一阵剧痛,鲜血流了出来。 萧桓刚想去捂脸上的伤口,又硬生生的缩回手,掩去眼底的恨意,陪着笑道,“九皇叔,是我说错了什么吗?” 萧御面无表情的睨了他一眼。 第353章 驯服女人,如同驯马 这一眼,明明平静如水,却让萧桓止不住的心惊肉跳,几乎落荒而逃。 “九皇叔,若是我说错了话,您尽管指出来,我一定改。” 好不容易定下神来,萧桓脸上的笑容愈加恭敬,恭敬得近乎谄媚。 萧御只睨了他一眼,便收回目光,变回原来双眸半眯,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的模样,手中的茶杯微微晃着,茶香四溢。 萧桓暗暗松了口气,边暗中观察着他的脸色,边小心翼翼的开口,“听说九皇叔一怒之下重伤叶笙?昨天晚上,大将军府闹了一整夜呢,太医们都被抓去了叶家,据说叶笙到现在还没醒……” 萧桓眼尖的看见萧御捏着茶杯的手指微微一紧,茶水溅出了好几滴,萧桓眼里一缕阴恻恻的光芒一闪而逝。 九皇叔居然在担心叶笙的安危! 若是九皇叔还对叶笙抱有幻想,他怎么报仇? 那个贱人,竟敢三番两次的打伤他,还差点伤到男人最关键的地方,让他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 这样的贱人,死一万次都不够! 萧桓狠狠的想道,眼中光芒变幻不停,“照侄儿看来,叶笙竟敢辜负九皇叔,受点教训也是应该的,否 则,她不长记性!” 见萧御没有什么反应,萧桓继续说道,“驯服女人,就跟驯马一样,叶笙就是一匹最烈的野马!可再烈的马,九皇叔您也能驯服!只要您舍得……” 萧桓故意欲言又止,果然引得萧御睁开双眼,开口说道,“舍得什么?” “舍得对她用一些非比寻常的手段。” 说这话时,萧桓两眼放光,神色有些瘆人。 萧御深幽冰冷的目光在他脸上停顿片刻,冷冷道,“什么手段?” “侄儿曾听说,每个青楼楚馆的老鸨子都有一套治人的法子,再不听话再刚烈不从的姑娘,都能治得服服帖帖。” 眼见萧御脸色唰的沉了下去,一双眼冷得刺骨,萧桓忙道,“这不过是手段而已,九皇叔若是连一点手段都舍不得用,难怪叶笙敢仗着您的心意为所欲为,这就叫有恃无恐!” 见萧御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萧桓暗中松了口气,只觉得后背都像被冷汗浸湿了。 “九皇叔,您身份尊贵,人中龙凤,难道还要继续让叶笙站在您头上,肆意的糟践您的心意吗?” “您看上叶笙,是她的福气,她不仅不知感恩,还仗着九 皇叔您舍不得对她怎样,就勾三搭四,招蜂引蝶,真真是贱——” 萧御一记冷眼射了过来,杀气腾腾,萧桓吓得差点跳了出来,即将脱口而出的‘人’字拼了命吞回去,硬邦邦改口道,“真真是贱,见菜下碟的小——” 眼见萧御的脸色再次唰的冷了下去,生死关头,萧桓脑子飞快运转,大声叫道,“小女人!” 萧御冰冷的脸色,缓和了一两分,冷冷的哼了一声,冰冷的目光在萧桓脸上打了个转,便收了回去。 生死关头走一遭! 萧桓只觉得手脚软得不像话,差点站都站不稳。 他现在总算明白了一件事,九皇叔自己可以骂叶笙,可以打伤叶笙,也可以一怒之下要了叶笙的命,可旁人连骂都不许骂一句!否则就等着承受九皇叔的滔天怒火吧! “继续!” 萧桓一愣,下意识的反问道,“继续什么?” 萧御面无表情的睨了他一眼,萧桓心惊肉跳之际,立马反应过来,用力吞了吞口水,让自己镇定下来,才斟酌着字眼开口说道,“九皇叔不妨把京城八大楼的老鸨子都叫过来,问问这些老鸨子是怎么驯服姑娘们的。” 萧御轻哼一声,声音有些意味深长。 萧桓反应还算快,马上说道,“以九皇叔的尊贵,哪能召见那些卑贱脏污的下等人,其实也不用问他们,侄儿正好知道一些法子,可以献给九皇叔。” “说!” “每个青楼楚馆每年都会买一些女孩子,女孩子一开始都是不听话的,寻死觅活的有的是,这时候,老鸨子就会让人把那骨头最硬,死也不从的女孩子挑出来,二话不说打一顿,打手们受过训练,下手也是有手法的。一顿打下来,女孩子们痛得要死要活,可这些伤都不会伤到骨头,也不会伤到皮肉,不至于留疤,影响卖相。” “打完之后,再把她丢进阴冷潮湿黑暗的小牢房里关着,不给她治伤,不给她饭吃,也不给她水喝,也不让人和她说话,牢房里黑沉沉的,一点光也没有,又有老鼠在黑暗里到处钻,还会钻到女孩子身上来。女孩子们被困在这种鬼地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早就吓破胆了,身上又都是伤,一动就痛。一般的女孩子,一天就受不住,哪怕是骨头最硬的,也熬不过三天。” “关完了黑屋子,女孩子们就 老实了,这时候,老鸨子再给女孩子们说些好话,哄着她们,给她们好吃好喝好穿,叫大夫给她们治伤,让她们明白听话就能活得好,不听话就没好下场。一整套手段下去,软硬兼施,再骨头硬的,都得乖乖听话的!从此,任由着老鸨子搓圆捏扁,让做什么做什么,让吹拉弹唱就吹拉弹唱,让喝酒陪笑就喝酒陪笑,让接客就接客,绝不敢说个不字。” 萧御捏着茶杯,半晌不语。 萧桓心里有些着急,一咬牙,下了狠招,“九皇叔,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叶笙和我那位四弟双宿双栖,恩恩爱爱,什么也不做?” 萧御长翘漆黑的睫毛,微不可见的轻轻一颤。 他说的话有用! 萧桓心中一动,继续刺激萧御,“您可是大燕最尊贵的亲王!整个大燕,谁敢在你面前放肆?您这样的人物,可不是什么妻子跟别的男人跑了,却无能为力,只能任由着头顶上的帽子越来越绿,任由着自己成为别人眼里的大笑话的山野村夫……” “轰”的一声,萧桓如断了线的风筝般砸了出去,重重砸在院子里坚硬的石砖上,一张口,一口鲜血喷出。 第354章 把人交给我 他顾不上擦去唇边的血渍,挣扎着爬起来,双目狂热的盯着萧御,“九皇叔,萧桦拿什么跟您比?您竟然输给这样的人,您甘心吗?我不信您会甘心!” “既然不甘心,那就去打败他,把叶笙赢回来!您可是安乐王,堂堂的七龙亲王!连父皇都要给你脸面,萧桦算个什么东西?竟敢抢您的女人!打您的脸!让您成为整个大燕的笑话!” 萧御一动不动的坐在椅子里,手里依然端着那杯茶,看似风雨不动安如山,实则捏着茶杯的手指已然发白,嘴角也抿成了一条线,可见他并不如面上展露的那般安稳如山。 萧桓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中得意得不行。 九皇叔啊九皇叔,你这样的人物,居然栽在一个女人手里!任由着她牵动你的喜怒哀乐!一涉及她的事,就不再冷静,失去判断能力! 终有一日,你会死在她手里!或是,因她而死! 女人,不过是玩物而已,她若听话,就宠爱一番,若是不听话,就丢去喂獒狗,或是赏给手底下的人。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有最没用的男人,才会被女人影响! 既然九皇叔这么在意叶笙,他便拿叶 笙牵制他!再厉害的人物,有了软肋,就等于亲手把一把刀子递到了敌人手里,他得握好了这把刀! “九皇叔若是舍不得叶笙受苦,不如把人交给我,我帮九皇叔驯服她。人不在九皇叔手里,看不见就不会心痛了。” “九皇叔放心,只用半个月,我便能还您一个千依百顺,低眉顺目,温柔如水,对您死心塌地,忠贞不二的叶笙!” 萧桓巧舌如簧的诱惑着萧御。 “千依百顺?” 萧御冷冷的睨了萧桓一眼,语气有些古怪,萧桓心中猛地一跳,直觉有些不妙。 “低眉顺目?” 萧御每说一句,萧桓心中的不安便加大一分,偏偏他从萧御的脸上看不出什么不对劲。 “温柔如水?呵——” 萧御轻嗤一声,笑声意味深长,叫萧桓浑身汗毛一下就竖了起来,膝盖一软,差点就跪了下去。 “千依百顺,低眉顺目,温柔如水的女子,的确好得很呢。” 萧桓哪里听不出来萧御语气嘲讽,终于撑不住,膝盖一软,跪了下去,“九皇叔饶命,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他虽不懂自己错在哪了,也不懂萧御为何突然阴阳怪气的,明 明之前还好好的,他只知道,他必须认错,必须低声下气,用尽手段的认错,让九皇叔心里的那口气消了,否则,他不敢想象会有什么后果! “这样好的女子,本王如何消受得起呢?本王可是大燕的笑话,连山野村夫都不如的笑话。你说对吗?” “对对对,”话一出口,萧桓便察觉不对,连忙改口,“不对不对!” 萧御墨黑的长眉一挑,似笑非笑,“你敢说本王的话不对?你敢反驳本王?看来,本王真是连山野村夫都不如了,连你都敢驳本王的话!” “九皇叔我错了,求九皇叔饶命……” 萧桓不停的哀求着,浑身抖成了筛糠。 对也是错,不对也是错! 萧桓心里恨得牙痒痒,脸上却不敢露出半分,还得做出毕恭毕敬的样子。 萧御轻笑一声,嘴角勾出一个讥诮的弧度,居高临下的看着萧桓。 萧桓打了个哆嗦,再顾不得别的,额头重重磕在地上,磕得咚咚的响,那声音听得旁人都觉得疼,他自己却像半点也感觉不到似的,边磕边说道,“九皇叔饶命!是我胡言乱语,不知天高地厚,污蔑了九皇叔,九皇叔要打要骂都请随 意,只要您能消了这口气,我愿做任何事情……” 他那个四弟,那样得父皇的宠,被九皇叔打成重伤,连英王府都被夷为平地,父皇也不过暗中让人上蹿下跳,褫夺九皇叔的封号,将七龙降为六龙,别的半点没做。 即便如此,朝臣们闹得再响,九皇叔的封号依然安稳如山,尊荣如旧。 若换了是他,就算被九皇叔直接打死,父皇也不会说什么的吧? 甚至于,父皇巴不得他死在九皇叔手里,那父皇的秘密就会石沉大海,再不会有人拿那个秘密要挟他! “你自然是有错的,还是大错!” “我知错,求九皇叔饶我了我的贱命,从今往后,我为九皇叔上刀山下火海,出生入死,冲锋陷阵,绝不吭一声,九皇叔让我做什么,我一定照做!绝无二话!” 萧御勾唇一笑,“那本王要你刺杀皇兄呢?你也去做吗?” 萧桓猛地抬头,双目瞪圆,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 看见萧御嘴角挂着的嘲讽笑意,萧桓眼里寒芒一闪,心一横,咬牙道,“做!” “呵——” 萧御笑得愈加的意味深长,萧桓跪行几步,恭恭敬敬跪在萧御脚下,仰头看着 萧御,眼里的光芒狂热得瘆人,“他本来就没把我当儿子,那我也不必把他当父亲!叔父叔父,叔就是父,从今往后,我只当九皇叔是我的父亲,只听九皇叔的话,对您忠心不二,一心一意!就算您让我刺杀他,取他性命,我也照做不误!” 萧御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你又错了。” 萧桓一愣,刚要开口解释,便听见萧御不屑的开口。 “你有什么资格做本王的儿子?” 萧御深幽冰冷的目光掠过萧桓震惊,又无地自容的脸,冷冷一笑,“你不配!” 萧桓眼睛深处闪过一丝恨意,脸上却做出谄媚的嘴脸,“是是,是我不配,九皇叔教训得是,是我痴心妄想了,我再不敢了。” 他认了半天错,萧御却半点反应也没有。 萧桓诧异的望过去,正对上萧御复杂难言的目光,不屑,鄙夷,倨傲,讥诮兼而有之,更多的是困惑。 困惑?九皇叔困惑什么?对着他,又有什么可困惑的? 萧桓正满头雾水时,萧御的身子忽的前倾,那张昳丽如玉的脸,差点撞到萧桓脸上,惊得萧桓差点跳起来。 “本王不懂,”萧御幽道,“叶笙为何会喜欢你?” 第355章 她为何会喜欢你? 他锐利冰冷的目光,如刀子般在萧桓脸上游移。 萧桓只觉得面皮像被刀锋般刮过似的,火辣辣的疼。 尤其是萧御目光里毫不掩饰的鄙夷,不屑,更让他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心里对叶笙的厌恶和憎恨,更加强烈。 凭什么? 他也是皇子,还是封了王的皇子!凭什么所有人都认为他配不上叶笙?都认为叶笙当初看上他,是瞎了眼? 叶家就算权势喧天,也是臣子,不是天王老子!她叶笙也不过是臣子家的女儿,不是什么公主皇后! 再位高权重的臣子,在皇家人面前,通通都是奴才! 叶家有什么可高傲的?叶笙又有什么资格在他面前,趾高气扬,耀武扬威,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不仅谄媚得让人看不下去,还虚情假意,满口谎话,为了达到目的,脸,尊严,骨头,通通都不要了,十成十的小人一个,本王不懂,叶笙为何会喜欢你?” 萧桓说不出话来,他更知道,无论他说什么,九皇叔都不会喜欢听,不如不说。 只要他手里捏着那个秘密,就不愁九皇叔不跟他合作! 只是,现在还不到用那个秘密的时候。 那个埋藏多 年的秘密,就像一张压箱底的保命符,他得在最紧要的关头,才把那个秘密拿出来,把它的作用发挥到极致,否则,便是浪费了这样的好东西。 想到这,萧桓心中稍定,有那个秘密在,就算九皇叔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也不怕! “九皇叔,我也不知叶笙为何会喜欢我?如九皇叔所说,我就是小人一个,叶笙瞎了眼才会喜欢我。” 萧桓的姿态放得再低,也没让萧御脸色有所好转。 他冷冷的睨了萧桓一眼,轻哼一声,没有言语。 萧桓心中一动,九皇叔并不满意他的答案! “我想,叶笙也未必真心喜欢我,不过是一时兴趣而已。叶笙自幼受宠,想要什么得不到?我对于她来说,就像她往日喜欢的那些东西,喜欢时爱不释手,若是那东西不属于她,就非要弄到手。可真要弄到手了,不过几日,就失去兴趣,无情的扔在一边。” 萧御眼中一缕光芒微微一闪,抬了抬手,示意萧桓起身。 萧桓心中一喜,他说的这些话,九皇叔多少听了进去,忙爬起来,恭敬的垂手站在一旁,继续说道,“其实她也不仅仅这么对我,她对江拂云 ,对唐斯,甚至对……” 萧桓故意停了下来,有意无意的看向萧御,萧御冷哼一声,“本王知道你想说什么,何必装腔作势!你若不想说,就闭上嘴巴!想跟本王耍花招?你配吗?” 你配吗?! 又是这三个字! 是,他是不配! 他不配做这位高高在上的九皇叔的儿子!他不配娶叶笙,能得到叶笙的喜欢都不配!他甚至连在萧御面前耍花招,用心眼都不配! 可那又怎样? 父皇也说母妃不配做他的女人,这些年把她丢在相当于冷宫的冷僻宫室里,让她自生自灭,生了皇子,儿子也封王了,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常在,连封号都没有,甚至于这个常在也是想贬就贬,父皇一句话,直接就把母妃贬为答应。 可结果呢? 母妃照样封妃! 他不配,可终有一日,他会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让那些从前说他不配的人,通通跪在他的脚下,像条狗一样求饶! 他的母妃不配,可最终坐上皇太后位置的女人,只会是她!那些当初看不起她,为难她,折辱她的女人,通通给她磕头!讨好她,捧着她! 萧桓垂下眼帘,掩去眼里的狂热, 恭恭敬敬道,“九皇叔教训得是。” 萧御冷笑一声,“继续!” “叶笙对任何人都一样,她把这些人当成她的玩物,见了便要得到!可一旦得到了,又弃若敝履!我,江拂云,唐斯,甚至——” 萧桓微微一顿,“九皇叔,我们都是一样的人。在叶笙心里,我们并无不同。” 屋子里一片死寂。 在这令人压抑的静寂里,萧桓的呼吸不由自主的发紧。 不知过了多久,萧御平静如水,听不出任何起伏,却叫人心头紧绷的声音传来。 “那萧桦呢?” 萧桓本想拿萧桦刺激萧御,让这两人之间的冲突加剧,可转念一想,物极必反,要是萧御一门心思去对付萧桦,其他的全都抛下不管,那太子的位置就无法撼动了。 想到这,萧桓改了主意,恭恭敬敬道,“萧桦自然也是如此。” “她待萧桦极其不同……” 不知是不是萧桓的错觉,他居然从他这位尊贵无匹,连父皇的脸面都不给的九皇叔的声音里,听出了萧瑟落寞。 果然,女人就是祸水! 若不是叶笙,九皇叔这样的人物,会变得这般儿女情长,多愁善感? 不过,还是要感 谢叶笙的,若不是她,他又如何捏得住九皇叔的死穴? “她待谁都不同!” 见萧御似有困惑的目光投来,萧桓轻声道,“叶笙这个女人最会迷惑人心,她待谁都下了血本,让对方以为自己是她心中的最爱,恨不得为了她连命都不要,其实,这不过是她的手段而已。” “九皇叔试想一下,当初叶笙对我,是不是也是一腔热情,满腹真心?可后来呢?迎亲路上逃婚,翻脸不认人!再后来,叶笙对九皇叔,又是另一种手段了,欲拒还迎,时冷时热,勾得您对她欲罢不能!到了江拂云,叶笙的手段又变了,大雪夜往别苑里去,够真心了吧?可惜江拂云不领她的情,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可叶笙哪里容得下她看上的人忤逆她的心意,居然用起了霸王硬上弓的手段!” “至于对她身边的唐斯,又换了手段,直接就纳为面首,估计也是知道唐斯来自叶家军,对叶家忠心耿耿,不会不从。” “叶笙对每一个她看中的男人,都是不同的,如今,她对萧桦也是不同的。可这不同能维持多久呢?” 萧桓笑得阴恻恻的,“九皇叔,不妨拭目以待吧。” 第356章 本王的女人需要你来教导?! 萧御目光深深的瞥了萧桓一样,并未言语。 难不成九皇叔不信他的话? 萧桓脑子里闪过了无数个念头,他刚刚的话,的确是瞎掰的,就为了稳住九皇叔,让他不要轻举妄动。 他可不想九皇叔现在和就萧桦死磕,白白便宜了太子! 明眼人谁看不出来,叶笙对萧桦的确不一样。 无关男女情爱,叶笙对萧桦,有一种她对旁人不曾有过的怜惜,容忍,宽容,呵护。 他不信,叶笙会看不出来萧桦那些手段。 可她就算看出来了,似乎也没什么动作。 若是换了旁人,叶笙早就跟他决裂了! 可她对萧桦,不仅没有决裂,还让他一直在大将军府养伤。 萧桦此人,最会装可怜装无辜,演得跟真的一样,父皇也吃他这一套,可演得再好,也终究是演的,他也演得很好啊,可叶笙就能看出他的虚情假意。 他不信,换了萧桦,叶笙的眼睛就瞎了,就什么也看不出来了! 萧御一直不言不语,萧桓的心便一直提着,片刻也不敢松懈。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屋子里的沙漏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萧御依然沉默着,甚至半眯着眼,似乎在养神小憩。 茶香袅袅, 热气熏然。 屋子里的一切都让人放松,可萧桓心里有鬼,不仅放松不下来,浑身绷得更紧。 “九皇叔。” 终于,萧桓再也受不住这让人崩溃的无声的煎熬,试探着开口。 萧御依然半闭着眼,毫无反应。 没有反应,也没有驳斥。 萧桓壮着胆子,继续说道,“不管叶笙待我那位四弟如何不同,只要她对您一心一意,死心塌地了,别的男人都是过眼云烟。如今,别的都不重要,抓住叶笙的心,才最重要!” 既然九皇叔那么在意叶笙,拿叶笙说事,九皇叔一定会很感兴趣。 果不其然,萧御缓缓睁开眼,如电如炬的目光,在萧桓脸上顿了顿,“说!” “刚刚我和九皇叔说过的法子……” 萧桓小心翼翼的看向萧御,边观察着他的脸色,边小声说道,“九皇叔不如一试?” 之前九皇叔动怒,大概是因为他那句山野村夫的话,刺激到了一向高傲的九皇叔! 也是,尊贵如九皇叔,怎么会喜欢别人拿自己和山野匹夫相提并论? 刚刚是他一时嘴快,失策了! “怎么试?” 萧御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萧桓有些摸不准,但觉得九皇叔似乎 没有动怒,便壮着胆子继续说道,“把叶笙交给我,不出半个月,我一定让叶笙对您百依百顺,死心塌地!” “用青楼里的那些手段?” 萧御的尾声微微上挑,语气有些古怪,“有用吗?” “自然是有用的!” 萧桓信誓旦旦的说道。 萧御轻哼一声,没有言语,似是不信。 萧桓眼珠子飞快一转,说道,“我母妃曾认识一个宫里的老嬷嬷,知道了一些好手段。据说是从前朝传下来的,九皇叔您也是知道的,前朝那位亡国暴君,暴怒昏庸,又喜好女色,底下的人为了讨他欢心,便时常抓了漂亮的女子送进宫里。可那些女子经常有不听话的,不肯服侍帝王的,甚至还有在侍寝时,刺杀皇帝的。那些手段,便是用来教导她们的!” “教导?” 萧御意味深长的轻笑一声。 “是啊,教导。” 萧桓满脸笑容的附和道,“对于不听话,不懂事的女子,可不就是教导吗?” “你觉得叶笙也需要教导?” 萧御这句话问得波澜不惊,平静如常,萧桓却不期然的听出冰冷凛冽的肃杀之意,心头猛地一跳,刚想辩解,却听见萧御不轻不重的轻哼一声,如惊 雷般在他耳边炸响,炸得他差点魂飞魄散。 “九皇叔,我……” 对于危险的敏感,萧桓二话不说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这一夜,他大半的时间都在跪着,膝盖火辣辣的疼,可为了将来,他不跪也得跪!甚至,不能随随便便的跪,要跪得恭敬,跪得谄媚,跪得让人看起来,觉得真心实意,没有半分虚假。 终有一日,他会把如今受到的屈辱,千倍万倍的还回去! “你觉得,本王的女人需要教导?” 萧御居高临下看着跪在他脚边的萧桓,冷冷开口。 短短的一句话,如泰山般压在萧桓身上,将他整个人压弯下去,跪伏在地上,额头贴着地面,“九皇叔,我知道错了。” “你觉得,本王的女人,需要你来教导?” 这句话重到了极致,萧桓再也承受不住,额头重重往地上一磕,鲜血直流,“九皇叔,我真的知道错了,求九皇叔责罚!” 这一次,他连求饶都不敢,生怕九皇叔觉得他的求饶太讽刺,一掌打碎他的脑袋,让他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震怒中的九皇叔,连父皇都不敢和他对着来,他不过一个小小的皇子,还是不得宠的,就更不敢了! 他不想这个时候,就拿出那个秘密来保命,只能想尽办法让九皇叔息怒! 萧桓不懂,明明之前还好端端的,九皇叔怎么就突然大怒? 九皇叔不是想要叶笙吗?他给出的建议,怎么听都是为了九皇叔着想,谁不想身边的女人千依百顺,死心塌地,为何九皇叔反而大怒? 难道九皇叔是恼怒他越俎代庖?九皇叔想自己驯服叶笙? 一定是了! 九皇叔那样高傲的人,怎么可能让别的男人出手帮他驯服女人? 这对于九皇叔来说,太过丢脸! 想到此,萧桓心中稍定,大声说道,“九皇叔,我错了。我会把母妃告诉我的法子,还有青楼里那些法子,通通告诉九皇叔,让九皇叔亲自教导叶笙!” 萧桓抬起脸,两眼放光,“九皇叔出马,一定马到功成!” “马到功成?” 萧御的语气有些古怪,萧桓生怕萧御觉得他不虔诚,来不及细想,就大声道,“再烈的马,您都能驯服!何况叶笙?” “何况叶笙?” 萧御的语气更古怪了,他缓缓起身,居高临下看着萧桓,萧桓察觉有些不对劲,却想不出哪里不对劲,“九皇叔……” 下一瞬,萧桓的声音戛然而止。 第357章 后悔也没用 萧御一脚踩在萧桓脸上,硬生生将他的头踩进石砖里。 石砖裂出了无数条裂缝,萧桓的头就被卡在裂缝里,动弹不得。 事情发生在眨眼之间,萧桓甚至连惊呼声都来不及发出,就悲哀的发现一切已成定局。 “九皇叔饶命……” “饶命?你倒是说说,你惹怒了本王,本王为何要饶了你的性命?” 萧御脚下一用力,萧桓的头又被踩进去了一分。 “你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你的头就只能在安乐王府当一块地砖了。” “九皇叔,我知道错了,求九皇叔饶命……” 萧桓大声求饶,眼泪鼻涕全涌了出来。 萧御长眉一拧,像看到什么恶心东西似的,连忙挪开脚,鞋底在萧桓身上擦了擦,眼见着鞋底一尘不染了,这才优雅的在椅子里坐下,“哪里错了?” 九皇叔居然嫌弃自己的眼泪鼻涕脏了他的鞋底?还拿他擦鞋? 萧桓心里恨得牙痒痒,脸上却不敢表露半分,连嘴里沾上的萧御鞋底上的沙土都不敢吐掉,不停的认错。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只能认错! “萧桓,你喜欢叶笙吗?” 萧御问得没头没脑,萧桓哑然,好一会才小心翼翼道,“不喜欢。” “ 不喜欢?” 萧御长眉一拧,脸色有些阴沉,“那你当初为何要娶她?你在骗她?” “当初喜欢,现在不喜欢了。” 萧桓连忙改口,见萧御脸色沉沉,忙道,“我知道她是九皇叔喜欢的人,我配不上她,没有资格再喜欢她,所以,就不喜欢了。” 萧御的神色没有半点变化,萧桓一颗心七上八下的,难道这次要拿那个秘密换命?他不甘心! 他可是要借着那个秘密,登上至高之位的,就这么交出去,他真的不甘心! “是吗?” 萧御长眉一挑,冷冷道。 萧桓连忙大声保证,“九皇叔明鉴,我绝对不敢有一个字欺骗九皇叔!” 萧御冷冷的睨了他一眼,“你现在就在欺骗本王。” 萧桓吓得差点跳起来,可头被石砖卡着,根本动不了。 “我真的不敢欺骗九皇叔,九皇叔想问什么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若有一个字骗了九皇叔,要杀要剐九皇叔随意。” “难不成,现在就不是要杀要剐本王随意吗?” 萧御冷哼一声,嘲讽的说道,萧桓半个字也不敢辩解。 “罢了,无趣。” 萧御像是失了跟他说话的兴致,轻轻叹息一声,慵懒的靠在椅子里,神色复 杂,不知想些什么。 萧桓卡在石砖里,难受万分,却不敢催促萧御,只得默默忍着。 不过,照如今的情形看来,九皇叔暂时不打算要他的命。 可就算能留住命,这样卡在石砖里,也难受得紧,萧桓连一盏茶的时间都没熬过去,就受不了了,不顾一切的大声开口。 “是,我是不喜欢叶笙!从前,现在,将来,我都不喜欢她!我当初娶她,不过是为了叶家的权势!九皇叔知道的,父皇不喜欢我,其他皇子成年就能封王,可我呢?父皇就这么晾着我,冷落我,连比我小的四弟五弟都封王了,父皇提都不提我封王的事,就像忘了我一样。” “萧桦萧楠有皇贵妃,有安阳侯府,你有什么?” 萧御勾了勾嘴角,笑容讥讽。 “可我母妃也是父皇的嫔妃呀,我也是父皇的皇子!我不甘心!” “所以,你就哄骗叶笙,让她喜欢上你,闹腾着要嫁给你,叶家拗不过她,只得答应,还为你请封了王位。” “是……” “有了叶家,别说一个王位了,哪怕是帝位,都能争一争。本王说的对吗?” 萧桓想否认,看着萧御脸上似笑非笑,一切了然于胸的表情,又把否认的话吞了回 去,“对……” “只可惜,”萧御不屑的瞥了萧桓一眼,“你是个蠢货!” 可不就是蠢货吗? 自以为是的装作惊马伤了腿,还找人替他迎亲,想给叶笙一个下马威,谁知叶笙看了出来,逃婚不说,还和萧桓结了仇。 也幸好他是个蠢货! 否则,他若是顺顺利利娶了叶笙,自己该怎么办呢? 就算冲入康王府,把叶笙抢走,可终究是不同的。 “是,我就是个蠢货,九皇叔所言极是……” 虽然对叶笙恨得牙痒痒,可萧桓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叶笙,就是块人人垂涎的大肥肉,这块肥肉都到他嘴边了,却不小心弄丢,别说找回来了,肥肉还变成了尖牙利爪的猛虎,专盯着他咬,叫他怎能不悔? “后悔了?” 萧御目光深深的睨了萧桓一眼,萧桓被这一眼看得心惊肉跳,忙道,“只是有些遗憾,说不上后悔不后悔。” “你后悔也没什么用处。” 萧御收回目光,语气冷然,“她不是你的!” “我知道,她是九皇叔的!” 生怕萧御又陡然大怒,将他的脑袋踩得更深,甚至没控制住力道,一脚踩得稀巴烂,萧桓忙顺着他的话说道。 萧御并未因为萧桓这句奉承 的话,就心花怒放,他甚至拧了拧眉,目光变得怅然,似乎想到了什么。 “九皇叔?” 萧桓试探着唤了声。 萧御眼里的怅然,随着这一声叫唤,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化为冰冷,“你可以滚了。” 萧桓还没反应过来,就发觉自己被一股无形的气浪,扫出了坑。 “多谢九皇叔……” “还不滚!” 萧御厉声喝道,右手一扬,萧桓便如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院门外的石阶上,一张口,一连喷出好几口血。 “王爷。” 守在院门口的暗卫,连忙扶起萧桓,“您可是安乐王的侄子,他竟让您这样摔出来,让安乐王府的下人都看见了,也太不给您脸面了。” “侄子?” 萧桓笑声讽刺,“你觉得他会在意一个侄子的脸面?他没要本王的命,已是手下留情了!不过……” “不过什么?” 萧桓没有回答暗卫的问题,回头看向高高的院门,匾额上写着三个字——青云院。 他记得之前并不是这个名字。 青云院,不是叶笙住的院子吗? 如此情深,真让人感动呢! 萧桓嘴角露出阴森算计的笑意。 九皇叔,你的死穴已经被我攥在手心里!你就乖乖为我铺路吧! 第358章 一个男人也这么善变 “王爷。” 青山先生走进房里,在离萧御两步远的位置停下。 似乎是怕惊扰了闭目养神的萧御,他的脚步很轻,连呼吸都刻意放轻许多。 “有消息了?” 萧御并未睁眼,语气淡淡的,不见丝毫起伏。 “嗯。” “说吧。” 青山先生默然片刻,才幽道,“王爷不是早知道结果了吗?何必明知故问呢?” 萧御猛地睁开双眼,目光如电的射向青山先生。 又来了! 青山先生在心底幽幽叹息一声,“叶小姐没事,王爷自己出的手,会不知道结果吗?” 萧御目光深深的盯了青山先生一眼,再次合上眼皮,躺回椅子里,姿态慵懒。 “醒了?” “还没有。” 萧御随意搁在扶手上的手,手指猛地收紧,“该醒了!” “太医们全都在大将军府,一个都没有离开,连在宫里当值的太医都没回去。宫里来请人,说皇贵妃头疼,让大将军府放一个太医回宫,大将军答应了,英王却不肯,说叶笙醒来前,哪个太医敢出叶家的门,他就一剑砍了他的脑袋!” 萧御冷哼一声。 青山先生只当没听见萧御这一声冷哼里透出的重重意思,继续说道,“照这样看来,叶 小姐应该还没醒。” 萧御缓缓睁开双眼,目光冷得可怕,“消息可靠?” “可靠!” “本王自己出的手,本王很清楚,这个时候叶笙该醒了,为何还没醒?” 青山先生暗中翻了个白眼,我怎么知道?人又不是我打的! “本王去看看。” 话音刚落,萧御已经起身,青山先生一惊,一个健步冲过去,拦在萧御面前,谁知动作太急,一下闪到了老腰。 青山先生痛得龇牙咧嘴的,见萧御就要绕过他出门,连腰痛都顾不得了,大声嚷道,“王爷不可!” 萧御没理他,径直离开。 青山先生扶着腰,歪着身子追了出去,“王爷,大将军还在大将军府守着叶小姐,并未上朝,也没有去军营,有大将军在,您不能去!” “单凭他,拦得住本王吗?本王就不信了,凭本王的身手,还打不过他不成?” 萧御连头都没回,狂傲的说道。 “是,您能打!天底下您就找不到敌手!”青山先生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可您能真和大将军动手吗?” 萧御的脚步慢了下来。 青山先生见他听进去了自己的劝说,心中一喜,忙扶着腰加快几步追了上去,“好!就算是 大将军先动了手,王爷逼不得已还手了,可您能使出全力吗?若大将军非要拦,您真能把他打伤,甚至打死?” 萧御的脚步彻底停了下来。 青山先生扶着腰身子歪向一边,尽管痛得嘴角直抽,脸色发白,仍苦口婆心的劝道,“王爷,事已至此,您去了又有什么意义?您和叶小姐已经决裂,从此桥归桥路归路,说得难听点,她生也好,死也好,嫁人生子儿孙满堂也好,孑然一身孤独终老也好,是荣华显贵,还是贫苦落魄,都跟您没半点关系!您非要往前凑,那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一腔真心,若对方不喜欢,那便是麻烦!便是不堪其扰!您越往前凑,叶家人越厌恶你,叶小姐越躲着你,也越烦你越恨你!” “更何况,”青山先生幽幽叹息一声,“您也丢不起这个脸!九泉之下的贵妃娘娘,也不愿见你如此的低声下气!她会心痛的!王爷!” “母妃会理解本王的。” 见自己说得喉咙都冒烟了,萧御居然来了这么一句,看样子是还没死心,青山先生气得差点一佛升天,二佛出世,激怒之下,用尽全力大吼一声,“王爷,放手吧!您不放手又能如何 ?!” 萧御目光深深的看了青山先生一眼,没有言语,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青山先生跟了萧御二十多年,最清楚他的性子。 王爷这是不想答应,可碍于他把贵妃娘娘都搬了出来,不愿意一口拒绝,伤他脸面而已! 青山先生很无奈,自家主子这是老房子着火,烧起来扑不灭了。 最关键的是,王爷自个压根就不想灭了这火!他一头热有什么用?全都是徒劳无功! 想到这,青山先生沉重的叹息一声,“王爷上次不是决定和叶小姐恩断义绝了吗?” “嗯。” “那为何还……” 青山先生刚开口,就被萧御打断,“本王昨晚也决定了要和叶笙决裂!甚至和叶笙说了狠话,从此老死不相往来,叫她将来不要后悔!可本王……” 可你又变卦了! 青山先生简直要一口老血喷出来,他摊上的到底是什么主子? 喜怒无常,变来变去,明明答应得好好的,见叶笙一次就改主意,有时候连人都没见着,哪怕只是听了她的消息也改主意。 善变至此,连女人都比不上! 还口口声声叫人家叶小姐不要后悔,呵,后悔的不是叶小姐,是王爷您吧? 王爷,你到 底想怎样?! 青山先生在心里大声哀嚎,心里怎么想,嘴上就怎么说了。 萧御神色复杂的睨了青山先生一眼,抿了抿嘴唇,没有言语。 “说啊!王爷,您到底想怎样?想要什么?” 萧御沉默片刻,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本王想要她。” “谁?” 萧御目光深沉了几许,他知道这老头故意的,他在报复自己,这老头虽然年纪大了,可身子还算硬朗,没有老到耳背的地步,连自己的话都听不清。 虽然不满青山老头的装模作样,萧御还是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本王想要她。” “谁?” “本王想要叶笙!” “谁?” “叶笙!” 一遍一遍,青山老头干瘦的脸,神色越来越严肃,萧御的声音也越来越坚定,心里有个念头,一开始有些模糊不清,渐渐的越来越清晰,到最后,从未有过的清楚! 二十多年的人生,他从未有过这样清晰坚定的念头! “本王想要叶笙,本王只要叶笙!” 萧御一字一顿的说道,字字掷地有声,一开口,便再无回旋反悔的余地。 他目光如炬的看着青山先生,缓缓伸出双手,抱拳行了一礼,一礼到底,“求先生成全!” 第359章 被王爷坑了 青山先生脸上的神情变幻不停,眼里的光芒复杂难言,种种情绪之中,最大的是震惊。 这是王爷第三次向他行这样大的礼! 第一次,是兰贵妃去世时,在兰贵妃的棺椁被送入皇陵,皇陵的门一关上,萧御便向他行了这样大一个礼,口中说的话是:“我只有先生了,求先生切勿弃我而去。” 第二次,是先帝驾崩时,萧御快马加鞭赶回京城,一切已成定局,也是在送了先帝的棺椁进皇陵后,对他行了这样大的礼,那一次,他说的是:“求先生助我!” 这是第三次! 这一次,王爷不是要他追随,不是要他帮他,为他出谋划策,殚精竭虑,他只要他的成全! 可成全,才是最难的。 他先忠于贵妃娘娘,其次才是王爷。 当年,若没有贵妃娘娘的一念善意,他早已和家人一同冤死在囚牢里,是贵妃娘娘救了他,还为他的家族平了冤屈,他发过誓,会一辈子忠于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去世前,放心不下王爷,千叮万嘱他好好照顾王爷,他既然答应了,就会穷尽一生,信守承诺! 若是贵妃娘娘还在,怎么可能愿意看着心爱的儿子,在一个女子面前 那样的卑微? 所以,他才会不遗余力的劝说王爷放下叶笙。 王爷要他成全,想必也是知道他的心思。 青山先生眼睛发涩,抬头望着天,等着眼睛里的涩意下去了,才低下头看着萧御弯下去的腰背,“王爷明知我不会答应的,王爷这是在为难我!” 萧御抬头望了青山先生一眼,脸上的失望毫不掩饰,他用力抿了抿嘴唇,再次低下头去,腰背弯得更低,“求先生成全!” 青山先生眼眶发红,他不过是个下属而已,王爷那样高傲的人,为着叶笙居然两次向他行这样大的礼。 他不敢想象,他若是再不松口,王爷为了叶笙会做出什么事来。 青山先生长长的叹息一声,“王爷,您这又是何苦呢?天底下的女子何其多?你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 “可她们都不是叶笙!” 萧御的声音有了几分酸涩,“先生,她们都不是叶笙,你懂吗?” 青山先生说不出话来。 他自然是不懂的,孤家寡人六十年,男女情长这些事,他最是不耐烦。 “王爷又为何非要我的成全呢?我不过是个下属,王爷是主子,王爷若非要做什么,我又如何拦得住呢?” “先生是在明知故问。” 萧御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青山先生默然。 他的确是明知故问。 有些答案,他是知道的,他只是想确认一下。 “先生是母妃信任的托孤之人,这二十年来,先生为了本王殚精竭虑,穷尽心力,连终生大事都不顾了,才会年过六十,依然孤家寡人一个。” 青山先生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王爷,说事归说事,别扯这个行吗? “先生是为了本王才会如此,本王早打定了主意,将来送先生终老。” 鬼话连篇! 你上次还为了叶笙,要把我这把老骨头丢去乡下呢! 青山先生在心里腹诽道,脸上却不敢露出一星半点。 “说到孤家寡人这个,也不是为了王爷,是我自己没有那方面的心思,也没有女人看上我。” “哦?” 听着萧御声音拉长,尾音上翘,青山先生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直觉有些不妙。 果然,萧御一开口,他便知不好! “本王八岁时,曾经照顾过母妃的绣容姑姑,给先生送了一个香囊,一套里衣,一双鞋,两双袜子。绣容姑姑的针线活可是一等一。” “… …” “本王十岁时,父皇身边的朱女官,给先生送了一套湖州的笔墨纸砚,那可是父皇看她勤勉仔细赏她的,多少人都巴望着,她一扭头就送了先生。” “我没收!” 青山先生大声说道,一张老脸胀得通红。 “是,先生没收,说是太贵重了,朱女官便改送了自己画的一副画。这幅画,似乎现在还收在先生的书房里?” “我那是忘了整理,回去我就扔了……” 青山先生激动得脸红脖子粗的,脖子上的青筋都冒出来了。 “扔不扔的倒无所谓。如今朱女官早已嫁人了,子女都有了好几个,最大的那个女儿也快到了议亲的年纪了。” 见青山先生一脸要厥过去的表情,萧御话锋一转,“还有本王十三岁时,宫里绣房有个绣娘……” “王爷别说了。” 青山先生脸上火辣辣的,老底都快被揭掉了! 他的这些事都瞒的严严实实,原以为没人知道,没想到王爷一清二楚! “本王还没说完呢,还有本王十五岁开府时,王府有个厨娘,常常给先生开小灶,本王都没这个待遇。本王十八岁时,先生在京郊偶遇的那个卖己葬夫的女子,真真是清秀 可人,楚楚动人。还有本王二十岁时……” “王爷!” 青山先生再也忍不住,顾不得上下尊卑,大声吼道。 原以为萧御会动怒,谁知萧御只是神色沉凝,半点也没怪罪他的意思,长长叹道,“这些年,先生为了本王,错过了那么多好女子,本王真是无以为报!” “不过是有缘无分而已,王爷不必自责。” 见萧御情绪低落,青山先生连忙劝慰道。 “有缘无分,才最是心痛。” 萧御情绪依然低落,“这些年,本王知道先生心里的苦,朱女官那幅画,都被先生摸旧了吧?” “哪有……” 见萧御目光了然的望着自己,一脸‘先生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的表情,青山先生有些不自在的笑了笑,“是旧了点,一点点而已。不过,我纯粹欣赏朱女官的画艺,并无别的!” 最后一句话,青山先生说得很没有底气。 “错过苦,求而不得苦,有缘无分更苦,这些苦先生最懂,何不——”萧御话锋一转,“成全了本王?” 青山先生正听得双眼泛红,心中一片酸楚,刚想感慨一下逝去的青春,冷不丁听到最后一句,双眼一下瞪得老大。 他中计了! 第360章 宁错杀三千,不放过一个 原以为王爷是在和他敞开心怀,畅谈过往,回忆人生,没想到通通都是圈套! 亏他还被感动得差点老泪纵横,以为王爷是个知心人,没想到……都是骗人的! 王爷绕了这个大个弯,就是为了他的成全吗? 说实在的,王爷若非要做什么,他根本拦不住的,他若非要反对,王爷直接可以把他丢乡下去。 王爷愿意和他这个老东西说这么多,也是给他脸面,他不能给脸不要脸! 可是…… “若贵妃娘娘还在,见到王爷如今这幅模样,一定会心碎欲绝的!” 萧御沉默片刻,“母妃会理解我的。” 又是这句话!绕来绕去又绕回原点! 青山先生有种一拳头打在棉花上,有劲无处使的感觉。 “哎——” 青山先生长长的叹息一声,“老夫是真的老了,不懂王爷的心思了。” “先生,”萧御难得的正色道,“本王已经二十五,年关一过,就二十六了,仍是孑然一身,无妻无子,说不尽的孤苦冷清。母妃若见了本王这幅模样,才会更心痛吧?” 青山先生嗫嚅了一下,“是王爷您自己不肯娶妻生子的!” “若没有叶笙,本王会一直孤零 零下去。先生你自己看着办吧。” 青山先生气得脸红脖子粗,差点跳起来,“王爷是在威胁我?” “本王没有威胁你!本王只是提醒你,万一本王一生孤独,等将来去了地底下,你见着母妃,打算怎么向她交代。” “王爷你,你——” 你也太不要脸了! 青山先生在心里狠狠骂道。 “先生心里在骂本王不要脸?” 萧御勾唇一笑,邪魅丛生,“先生跟了本王这么多年,教了本王许多,这都是跟您学的。” “哎!” “哎!” “哎!” 青山先生连叹三声,一声比一声沉重,一声比一声无奈。 “罢了!” 青山先生用尽全力吐出最后一口长长的气,“王爷果真心意已决了?” “心意已决!” “王爷将来真不会后悔?” “不悔!” “龙椅和叶笙,谁更重要?” 萧御默然片刻,“同样重要!江山美人,本王都想要!” “若只能取其一呢?” “本王有那个能力,江山美人都可兼得,不存在取一个舍掉一个的问题。” 青山先生脸上的神情无比严肃,稍微提高声音重复了一遍,“若只能取其一呢?” “本王说了, 不存在这个问题……” “若只能取其一呢!” 这一次,青山先生用的不是询问的语气,而是肯定的语气。 萧御沉默良久,双手攥紧又松开,攥紧又松开,周而复始了不知多少次,才缓缓松开,再没有攥紧。 青山先生双眼一眯,王爷有答案了。 只是不知这答案是什么?是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皇位,还是一个女人? 青山先生整颗心悬空,目不转睛的盯着萧御的嘴唇,想看看这张嘴里说出的是哪几个字。 “叶笙。” 萧御的语气有些迟疑,犹豫,当‘笙’字落下的时候,他心里突然有了答案,目光如炬的看着青山先生,眼中都是坚定不移,“叶笙!若江山和她,只能取其一,本王要她!” 竟然是叶笙!果然是叶笙! 青山先生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的复杂,可隐隐的又有一种,他早该料到的感觉。 是啊,早该料到的。 从王爷费尽心机要他的成全开始,他就该料到的。 作为贵妃娘娘最信任的托孤之人,从另一种意义来说,他代表着贵妃娘娘,王爷也知道这一点,所以,王爷并不是真的要他的成全,王爷真正想要的是贵妃娘 娘的成全和理解。 从前,王爷再喜欢叶笙,也没有做到这一步。 那时候,他对叶笙不敬,王爷第一个念头,便是把他丢去乡下,而不是用尽心思让他打心眼里认同叶笙的存在,就像现在这样。 “既然王爷心意已决,那便去做吧!” 一松了口,青山先生只觉得浑身都轻松了,刚闪到的腰也不疼了,“无论成败,拼一把,将来才不会留有遗憾。” “只有成功,没有失败!” 萧御郑重的纠正道。 青山先生皱了皱眉头,“成功与否,还得看天意……” “本王说了,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萧御用力抿了抿唇,眼底光芒浮沉,“其他事,都可以失败,哪怕是争那个位置!可叶笙一事,绝不能失败!本王承受不住!” 青山先生愣住了,沉默半晌,问道,“为何?” “直到昨晚,本王才明白,本王从前说过的话,通通都是假的!” “什么话?” “本王曾对叶笙说过,本王不管她曾和哪些男人有过瓜葛,只要她最终留在本王身边,本王通通都可以不在乎!” 青山先生犹豫了一下,“王爷说的瓜葛,是那种瓜葛吗?” 巫山云 雨,露水情缘,男女之间最最亲密的瓜葛。 “是!” 青山先生嘴巴顿时张得老大,几乎能塞下一个鸡蛋。 “本王知道你在想什么,无非是在想本王的脑子是不是被雷劈过,才会有这样的念头!” 看着青山老头一脸心虚的模样,萧御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本王清清楚楚的告诉你,本王的脑子正常得很,没有被雷劈过!” “直到昨晚看见萧桦,本王才明白,从前说的不在乎都是鬼话,本王很在乎!非常,极其,无比的在乎!别说叶笙和别的男子巫山云雨,就算只是普普通通的碰触,本王都忍不了!” 见萧御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青山先生暗中翻了个白眼,“那王爷想怎么办呢?” “她碰了别的男子,杀了!” “杀谁?” “当然是那些男人!还能有谁?” 萧御狠狠瞪了青山先生一眼,大约觉得他问的问题太过愚蠢,浪费时间,“别的男人碰了她,也杀了!” “那些男人也太冤了些,不过是不小心碰到而已……” 青山先生小声嘟囔道。 “冤?” 萧御勾唇一笑,冷酷至极,“宁肯错杀三千,绝不放过一个!” 第361章 好,我娶! 青山先生打了个哆嗦。 就王爷这幅恨不得把天下男人杀光,只剩他一个的杀神模样,他以后还是离叶笙要多远有多远吧! 万一走路没注意脚下,绊了脚撞到叶笙,把命给丢了,岂不冤死了?再万一,他自个走得稳当没绊脚,可走前面的叶笙突然停下来,他也不小心撞了上去,照样被王爷一剑砍了,那真是比窦娥还冤! 虽然他已过六十,对叶笙也没什么想法,可谁知道王爷会发什么疯? 还是保命要紧! “王爷既然这样在意,干脆把叶笙囚禁起来,如何?之前康王的提议就很不错,王爷不如就答应他?” 萧御目光森然的看着青山先生,只把他看得毛骨悚然,下意识的想要逃,才幽道,“本王以为你会懂,想不到你也是不懂的。” 你不说我怎么懂? 青山老头很无奈,他突然觉得当初答应贵妃娘娘的临终嘱托,是一件大错特错的事! 他的主子为什么不能正常一点?为什么? 这样幽怨的目光,哀怨的语气,是怎么回事?活脱脱一个被男人抛弃的怨妇! “叶笙就是叶笙!狂傲霸道,心狠手辣,爱恨分明,鲜活动人,一身利刺,一身傲骨,无 论何时都不肯低头,不肯妥协的那个人,才是叶笙!” “千依百顺,温柔体贴,低眉顺目,唯唯诺诺,从不行差踏错的,是大燕千千万万的女子,不是叶笙!” “本王要的是叶笙,不是那千千万万,如同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女子!叶笙若是变成那副模样,她还是叶笙吗?她还是本王要的那个人吗?不是了!” “所以,”萧御望向青山先生,“本王怎么可能答应萧桓!不仅不可能答应他,就算任何人冒出这样的念头,本王也定然叫他没命去想!本王要她在本王身边时,依然敢爱敢恨,敢打敢杀,依然无所畏惧,勇往直前,依然生机勃勃,鲜活明媚!哪怕是恨本王,她也要生机勃勃,拼尽一切势要取本王性命的去恨!而不是郁气沉沉,半死不活的恨!” 青山先生陷入了沉默之中。 萧御也不再言语。 屋子里,一下变得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窗外的天都从黑色变成灰白色,天色将亮,终于有声音打破了这让人无言的寂静。 “我想给王爷讲个故事。” “说。” 青山先生的目光变得悠远。 “从前,有一个女子,从小便容色出挑,长大了 更是生得倾国倾城,恰逢那年皇帝出游江南,江南的官员媚上,便劝说这女子的父母将她送给皇帝,他们不乐意,并不愿为了荣华富贵让女儿去深宫之中受罪,只想着心爱的女儿能平安喜乐一辈子。” “官员为了前程,便寻了借口,把这女子的父母关入大牢,还害死了她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女子为了父母,只得答应去侍奉皇帝。” “女子初到皇帝身边时,心心念念的是远在江南的父母,和死去的未婚夫,对皇帝毫无情意,只有忍耐和煎熬,以及说不出口的怨恨。” “日复一日,皇帝荣宠依旧,可她对皇帝的心意也一如最初,除了忍耐便是忍耐,皇帝的宠爱对她来说只是负担,直到有一日,发生了一件事。” “发生了什么?” 萧御的声音隐隐的有些发颤,他大概猜到了青山先生口中的女子是谁。 “她怀孕了。” 萧御眼里光芒浮沉,片刻之后,才缓缓开口,“然后呢?” “然后,皇帝的宠爱更甚,日日来陪着她和孩子,仿佛这是他第一个孩子,也是唯一的一个。或许是怀上身孕之后,心也变得软了,也或许是天长日久的陪伴,让女子心里 的伤痛淡了些,对逝去的未婚夫的想念也淡了些,又或许是女子为了孩子考虑,一个母亲,为了孩子是能忍受一切委屈的,也是能付出一切的,包括一颗真心,一颗那至高无上的人无比想要的真心!总之,她试着去喜欢皇帝,并且,她也做到了。” “也许,这份喜欢,并不如年少时对青梅竹马的恋人那么热情那么纯真,那么全心全意,毫无瑕疵,可喜欢就是喜欢,真心实意的喜欢。” “因着这份喜欢,后宫三千,独宠一人,她成了后宫的传奇!也因着这份喜欢,就算她故去了,皇帝依然心心念念着她,她的儿子也独得皇帝的喜爱和看重!” 故事说完,屋子里陷入长久的安静之中。 “王爷,天亮了。” 萧御循着青山先生的目光望向窗外,“是啊,天亮了!” 顿了顿,萧御幽幽开口,“先生和本王说这个故事的用意是什么?是想告诉本王,母妃为本王付出了多少吗?本王知道,母妃穷尽一生,呕心沥血都是为了本王,不用你来提醒!” 青山先生叹息着摇了摇头,“我想告诉王爷的是,就算一个女子再不喜欢一个男子,若是两人长长久久的在 一起,不喜欢也能变得喜欢,只不过需要一个契机!” “所以,”青山先生一双皱纹密布的老眼里,骤然精光四射,“王爷若想要叶笙,就娶了她吧!” 萧御双眼一亮,继而又黯淡了少许。 “不顾一切的娶了她,把她困在您的身边!哪怕她再恨你,经年累月,也能磨掉这种恨!就算一开始她心有不甘,嫁给王爷,就如困兽一般,可若得了好契机,她心里的不甘便会淡去!就算她心里有别人,若嫁了王爷,知道和那人再无可能,慢慢的也就会放下了!” “母妃是因为有了我,才会改变心意。可叶笙伤了根本,无法生育,如何能有孩子?又怎么可能为了孩子,不再怨恨本王,反而喜欢上本王?” 萧御眉头拧得紧紧的。 “孩子只是一个契机!若没有这个契机,那就创造别的契机!王爷您怎么犯拧了?” 青山先生没好气的说道。 自家主子聪明一世,一碰到叶笙的问题,脑子就跟被雷劈过一样,一点不好使! 亏他还有脸,说自己没被雷劈过! 萧御拧紧的眉头一点点松开,眼里的光越来越亮,猛地一掌将厚重的梨花木茶几拍成齑粉。 “好,我娶!” 第362章 真心换真心 大将军府,青云院。 “来,喝药,小心烫。” 萧桦小心的扶起叶笙,喂她喝了药,又细心的给她拿了块蜜饯,放进嘴里含着,冲散药汁的苦涩。 叶笙昏迷了一整夜,天色大亮时才醒过来,萧桦也在她床前守了一夜,双眼熬得有些红。 “我没什么事,你快去歇着吧。” “瑟瑟——” “真的没事,不过是当时与萧御对的那一掌有些急迫,被他的掌力一冲击,有些承受不住,情况才会有些吓人。” 一对掌,叶笙便知道了,萧御撤回了部分劲力,否则,她当时就吐血昏死过去,根本撑不到萧御离开。 “瑟瑟,我……” 萧桦迟疑着开口,“是我当时故意激怒安乐王,激他对我动手,想让你对他死心,都是我的错,才害得你如此。” 叶笙一脸平静。 萧桦先是一脸困惑,随即恍然大悟,“瑟瑟,难道你早就知道了?” 叶笙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淡淡的笑了笑,“都没事了,回去歇着吧,你本来就有伤,昨晚萧御也对你动了手,你更是伤上加伤,更要好好休养。” 萧桦眼眶泛红,用力抿了抿嘴唇,“瑟瑟,若我早知道,我一定不会 ……” “从没有早知道这回事!” 叶笙淡淡打断萧桦的话,“所以,发生了就发生了,过了也就过了。” “瑟瑟是在怨我吗?” 萧桦眼眶更红,声音发沉。 叶笙在心底沉沉的叹息一声,放缓了语气,“我没有怨你。萧桦,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我们是休戚与共的,我知道你喜欢我,也知道你不喜欢我心里有别人,可你该明白,我不喜欢你……” “我没有强求你喜欢我!” 萧桦急切的说道。 叶笙目光定定的看着他,被这样的目光看着,萧桦心中莫名的发虚,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后消失。 “我知道你想把萧御从我心里赶出去,因此用了些过激的手段,我虽然有些不满,但并不怨你,因为我自己也想把萧御彻彻底底的从我心里赶走,可是,我想是我想,因为这本来就是我的事,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 萧桦用力抿着嘴唇,将原本嫣红艳丽的唇抿得发白,良久,他才落寞的开口,“是我逾矩了。” 看着萧桦郁郁寡欢的模样,叶笙心里也很不好受,但还是硬着心肠道,“这样的事,我不希望发生第二次。若有下次,你我之间便远着些 吧,不过,叶家还是会助你得到那个位置。只是那时候,你是英王殿下,我是叶家之女。” 萧桦的脸色一下灰败如纸,他如何不明白叶笙这句话的意思? 她是在明明白白的告诉他,若有下次,两人之间的私交彻底了断,从此,只有公事。 萧桦雪白的牙齿死死咬着唇瓣,直将唇瓣咬出血来,火辣辣的疼,血腥味直冲入嘴里,才艰难的松开,“我知道了,不会再有下次了。” 叶笙神色淡淡的点了点头,“你回去歇着吧,这里有立春谷雨照顾我,不用你一直熬着。” “我没事,我想守着……” ‘你’字还没说出口,萧御便听见叶笙高声道,“来人!送英王殿下回青梧院。” 萧桦的脸色一下就白了,哀求的目光看向叶笙,只见叶笙一张脸沉静如水,什么情绪也看不出来,但萧桦很清楚,她心意已决,任何人也改变不了。 很快,便有人进来,送萧桦离开。 萧桦再次看向叶笙,想让她留下自己,可叶笙却只是一笑,“去吧,好好养伤。” 萧桦不想走,可他深知,他若非不走,叶笙极有可能让人把他抬出去。 到那时,两人之间的关系就会彻 底变僵! 萧桦一离开,一直守在边上的刘太医便过来给叶笙把脉,叶笙今早醒来后,便让其他太医哪来的回哪去,只留了刘太医一个。 “英王殿下对您,的的确确是一片真心,虽然有些时候手段过激,可这京城里谁没用过手段呢?” 刘太医边听脉,边说道。 叶笙目光一闪,“你在拐着弯帮他说话?” 刘太医搭脉的手微微一紧,默然片刻,坦然承认,“是!我是在帮英王说话!可我是真的觉得英王殿下对您一片真心,千金易得,真心难求,我不想您错过了他,将来后悔。” “是啊,千金易得真心难求,千金换千金,那什么换真心呢?” “自然是真心。” 刘太医不假思索的答道。 叶笙笑了笑,笑容无比的寂寥,“可我没有。” 刘太医一怔,迟疑道,“想必英王殿下不会介意的。” “就算他如今不介意,日子久了,总会介意的,心里总会有不平衡,一不平衡,就容易滋生怨气。” “日子久了,您定然也有真心回报英王了。” “不会有了,永远不会有了。” 看着叶笙脸上落寞的神情,刘太医在心底长长的叹息一声,放开叶笙的 手腕,“您的伤势没有大碍,虽然醒得晚了点,可恢复得超乎寻常的快,好好养上几日便是。” 他顿了顿,装作不经意的轻声道,“那颗药真不愧是神药,照着昨晚那样严重的情况来看,若没有那颗药,您一早就该醒了,可要恢复成目前的情况,至少得几日的功夫。这药虽然延迟了您苏醒的时辰,却也在帮您修复伤势,真真神奇!英王殿下自己不用,也要把这样的好东西给您,当真是……” “你不必再拐弯抹角的劝说,我知道他很好!他想要的任何东西,我都可以给他,除了我自己。” “您为什么不试一试呢?说不定真能成就一番好姻缘,若是错过了,未免太可惜!” “试?” 叶笙轻轻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抹奇异复杂的笑容,“我试不起了!” 刘太医沉默良久,长叹一声,“既如此,与英文殿下交好也是好事,对您和叶家都有利,又何必对他那样严厉呢?” 叶笙沉默片刻,才轻声道,“若不严厉,再有下一次,我还护得住他吗?昨晚和萧御对掌,我已竭尽全力。” 竭尽全力,还伤成那样,萧御却分毫不伤! 她根本不是萧御的对手! 第363章 还他别的,比如皇位! 刘太医愣住了,他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原因。 看着叶笙苍白憔悴的面容,刘太医心里有些酸涩,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免得叶笙的心情更加沉重,“叶小姐,我最近发现一件事。” “说吧。” 叶笙不以为意的道。 宫里的事就那些,左右逃不过妃嫔争宠,皇子公主们争宠,没什么新意。 只要那些争斗,不要牵涉到她未来的三嫂,嘉陵公主和她母妃静妃娘娘便是。 其他人,哪怕全都斗死了,她也半点不在乎。 “我发现最近马院使在宫里值夜的日子又多了些,他上了年纪,又是院使,本不该他值夜,除非有什么变故,我怀疑——” 刘太医目光深深,光芒沉浮,“皇上的身子出了问题!” 叶笙心中一凛。 前世这个时候,皇帝的身子虽然不算强健,可也没有差到这种地步。 难道…… “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刘太医摇了摇头,“没有人知道,马院使值夜的时候,太医院并无记档,可见是压根就不想让人知道。皇上的乾宁宫宫人,嘴最是严实,也打探不出来。若不是我检查药材时发现,药房经常夜里少了几味珍贵的药材,还发现不 了。” “那几味药材也许是平时用了,或是别人用了呢?” “那几味药是专门治疗皇上的头疼的,很珍贵,别人不会用,也不敢用。” 刘太医摇了摇头,“自从那日您点醒我之后,我便在宫里事事留心,小心谨慎,药房里的药材,每日早晚我都会让小徒弟仔细检查,记录下来,有什么,有多少,一清二楚,可那几味药,经常头天晚上还有半斤,第二天一早,就少了一些,而且,少了的量一次比一次多。” “你的意思是皇上头痛发作愈发频繁,而且越来越严重?” 刘太医用力点了点头。 叶笙长眉微微拧着,前世并没有出现这样的情况,还是说,也出现了,但皇帝瞒过了所有人,无人知晓? 若是后者还好说,若是前者,那就是情况发生了改变!说不定连皇帝驾崩的时间也会改变!很可能会提前! 见叶笙陷入了沉思,刘太医特意放轻了动作,挑药,称药都没发出半点声音,生怕打扰到她。 不知过了多久,叶笙眼里沉浮不定的光芒,彻底沉淀下来,她目光如炬的看向刘太医,“若能抽身,尽早抽身吧,若不能,有一些事,你得想 想能不能彻底摘干净!” 刘太医手一抖,称药材的小称掉进了药材堆里。 他好不容易才勉强稳住发抖的手,“叶小姐,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若是皇上的身体出了变故,他一定会在宫里来一场清洗,给储君一个干净的环境,不管这个储君,是太子还是英王,都太过年轻,还不是安乐王的对手。皇上不会放心把新帝放在如今的宫里。你要知道,现在这个皇宫人多繁杂,各种势力盘根错节,而太医院就是第一个要被清理的地方,只因太医院太过关键。” “大夫可救人,也可害人,诸多太医里有皇上的人,也会有别人的人,药房里的药,有救命的良药,也有一剂下去就让人魂归西天的剧毒,还有各种无声无息,让人渐渐羸弱却无法察觉的药物,林林总总,防不胜防。稍有不慎,刚登基的新皇,便会遭了暗算。” 刘太医脸色发白,双唇一直抖,好一会才勉强找到自己的声音,“我明白了,多谢您指点。” 他用力吸了口气,脸上的神情渐渐变得坚定,“抽身是不可能的,更何况突然抽身,更加引人注意,没麻烦还惹出麻烦了,更何况 ……” “更何况,我手里也不干净。” 刘太医这样坦诚,让叶笙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只一瞬,那丝诧异便隐去了,“既如此,那便想法子摘干净吧。叶家在宫里有些人手,我给几个给你用。” 刘太医惊讶的看向叶笙,似乎没想到叶笙这样大方,等到看见叶笙脸上沉静笃定的神情,那一双眼光芒幽亮得骇人,刘太医的心顿时猛地一跳。 他一下就明白过来,叶笙表面上是说给他人手用,助他摘干净手里的脏事,可换句话说,叶家安插在宫里的人,那是叶家的筹码,暗哨,珍贵无比! 接受了如此珍贵的礼物,必得付出相应的代价! 叶家这是要他彻底投诚!这份忠诚,甚至要高于对皇帝的忠心! 刘太医一颗心揪得紧紧的,额头开始冒汗。 叶笙也不催他,随意拿了一本书翻着。 屋子里只有药炉子上,药汁翻滚,冒出的滋滋声,还有书本翻页的沙沙声。 不知过了多久,刘太医连额上豆大的汗珠都没有擦,慢慢垂下眼帘,语气比之前更恭敬了几分,“既然叶小姐如此盛情,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叶笙的嘴角缓缓上扬,勾出一个极浅 极浅的弧度。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 一切恢复平静,屋子里药香袅袅,气氛温馨安宁,似乎刚刚让人心惊胆战的谈话,不过是错觉。 可刘太医知道那不是错觉,他额头上的汗珠还挂在那呢。 偷偷瞄了眼叶笙,见她半靠在腰垫上,眼皮微微阖上,似乎已经睡去,刘太医提在喉咙上的那口气,才缓缓吐了出来。 “那颗药——” 刘太医那口气刚吐到半路上,耳边便传来叶笙幽幽的声音,吓得差点呛到,定了定神,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如常,“您指的是英王殿下那颗吗?” 叶笙微微点头。 “做不出来了。” “药方丢了?” “一则,药方丢失,二则,据传其中有一味药叫婆罗子,长在沙漠深处风化的砂岩之上,这味药如今已经绝迹了!这些年来,再无人见过这种药!” 见叶笙面露失望,刘太医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试探着道,“您是想还英王殿下一颗药?” “嗯。” 叶笙轻轻应了声。 “这药是还不了了,不如还别的?比如——” “比如,”叶笙意味深长的睨了刘太医一眼,直叫他心惊肉跳,“皇位!” 皇位! 第364章 有人要作死 刘太医一个腿软,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去。 冷不丁一道声音传来,又惊得他差点跳起来。 “大小姐,宫里来人了!” 叶笙幽深不见底的目光,在刘太医灰白的脸上打了个转,才轻声开口,“让他进来!” 来的是个太监!穿的是褐色太监服,褐色,那就表示着此人在太监里的品级算是比较高的。 “奴才刘胜才。” 刘胜才一甩浮尘,口中自称奴才,可神色倨傲,看着叶笙时,下巴翘得老高,半点没有奴才的样子。 叶笙斜斜的睨了他一眼,嘴角一扬,似笑非笑,嘲讽之意不言而喻。 刘胜才脸上闪过一丝恼怒,他在东宫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加上深得太子妃喜爱,除了大总管,太子和太子妃,谁敢给他脸色看? 大将军府就算位高权重,那也是大将军的功劳,叶笙既无诰命,也无品级,还敢在他面前摆架子? “太子妃娘娘让奴才给您送帖子来了。” 刘胜才昂着头,倨傲的说道,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帖子,就这么单手递到叶笙面前。 作为一个奴才,单手给人东西,而不是双手捧着呈上,是极其轻慢,极不尊重人的态度。 刘太医目光一顿,不着痕迹的后退了一步。 有人要作死,他拦不住,也不想拦,还是退远点为妙,免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想到这,刘太医又后退了一步,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够,又退了几步,这一退,就退到门口了。 只要一迈开腿就能逃出门去,刘太医这才觉得有安全感了,不由得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冷不丁感觉到两道凉飕飕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刘太医心中一凛,循着目光看去,正对上叶笙似笑非笑的脸。 刘太医悚然一惊,尴尬的挤出一抹笑容,好在叶笙并不在意这些小事,只一眼便移开目光。 “什么帖子?” “太子妃娘娘邀您本月二十六去青芙山庄赏梅,还请您赏脸。” 刘胜才说着,又拿着帖子往叶笙眼前递了递,趾高气扬的样子,不是在请叶笙赏脸,而是他家主子邀请叶笙赏梅,是给了叶笙大大的脸面。 叶笙看也不看那张帖子,冷冷的哼了声。 刘胜才的脸色一下就沉了下去,作为东宫的副总管,他到哪都有人捧着,哪怕去大臣家,那些在朝堂上品级不低的大臣,也会给他三分薄面,谁知一个女人,不过是 出身显赫些,就敢给他脸色看! “这是太子妃娘娘的脸面,叶小姐不要给脸不要脸!” 他的话音刚落,叶笙便像听见了天大的笑话般,笑得直不起腰来。 “你笑什么?” 刘胜才恼羞成怒的嚷道,擦了粉白得瘆人的脸,狰狞扭曲。 叶笙止住笑,目光深深的瞥了刘胜才一眼,刘胜才顿时觉得,像有一把刀子刮过他的脸皮,将他的脸皮硬生生刮下一层来。 “给脸不要脸?” 叶笙冷冷一笑,语气嘲讽不屑,“你算什么东西?你家主子林清媛的脸面,我都看不上,你一个奴才有什么脸面,敢在我面前提这个?” “你敢直呼太子妃娘娘的名讳,你这是大不敬!我要回宫禀告娘娘,让娘娘治你的罪!” 刘胜才跳起来,叫嚣道。 “去啊,你尽管去,我倒要看看林清媛敢不敢为了一个轻慢我,在堂堂一品大将军府趾高气扬的奴才,治我的罪!” 刘胜才脸色变换不停,愤恨的瞪着叶笙,但终究没再说出治罪的话来,他今天来的目的是要叶笙接下帖子,答应本月二十六去青芙山庄赏梅,若是这桩差事没做好,太子妃一定会怪罪的! 想 起太子妃最近愈发狠厉的性格,再想起东宫那几个服侍太子妃时,不小心出了点差错,就被寻了借口打死,身上的肉都打烂了的小宫女,刘胜才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叶笙鄙夷的扫了他一眼,“林清媛是个蠢货,手底下的人倒是有几分眼力见,只可惜这几分眼力见不太够用,最终也逃不出蠢货两个字!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是是,叶小姐说得极是,奴才我是个蠢货,轻慢了叶小姐,都是我的不是,还请叶小姐恕罪,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是我瞎了眼……” 刘胜才不停的认错,这些在宫里摸滚打爬的人,最会的除了察言观色,便是认错,每一套认错的说辞,都熟烂于心。 叶笙轻哼一声,不置可否。 刘胜才眼珠子滴溜一转,二话不说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那声音听得躲在门口的刘太阳都觉得疼,刘胜才却眉头都不皱一下。 “叶小姐,求您可怜可怜奴才,奴才真的知错了,您要打要骂,随您的心意,只要您能出了这口气……” 刘胜才心里把叶笙骂了千万遍,脸上却半点也不露,一派恭敬万分,卑躬屈膝的卑微模样。 为 了让叶笙心软,刘胜才还添上了几滴眼泪,连鼻涕都出来了。 他就不信了,他都做到这一步了,叶笙还能无动于衷? 这些个千金小姐,王妃命妇,最重视她们那贤良淑德的名声,生怕被人冠上狠辣的名头,尽管背地里对付小妾和妾侍子女,手段要多狠毒有多狠毒,可明面上,个个都是温柔善良的。 见叶笙久久不语,刘胜才心中暗喜,暗道叶笙果然和别的女人没区别,一定也会和那些命妇一样,马上就会叫他起身,接了帖子。 想到这,刘胜才谄媚的把帖子举到头顶,这一次他学乖了,双手捧着,恭敬无比,“青芙山庄的梅花开得极好,还请叶小姐赏脸一去!” 叶笙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我若不去呢?” 刘胜才猛地抬头,一脸惊诧,他没想到他都这样低声下气了,叶笙还不给面子,顿时有些恼了,却又不敢彻底激怒叶笙,只得忍着气,冷冷道,“叶小姐,这是太子妃娘娘的恩赐!只有名门世家的千金小姐才有资格接到这份帖子!” 说到这,刘胜才一仰脖子,“其他人都去,就您不去,您是想跟所有的名门世家为敌吗?” 第365章 不要怕,本王不动你 “照你说来,我不去是不行了?” 叶笙似笑非笑道。 刘胜才没有看出叶笙眼里的寒意,得意洋洋道,“这是太子妃娘娘的恩赐,谁敢驳娘娘的脸面?想必您也不能吧?” 叶笙笑而不语。 刘胜才愈发得意,尾巴再次翘了起来,说话更加随意,“叶小姐不必觉得丢脸,这也没什么丢脸的,更何况,能得太子妃娘娘青眼,这可是长脸的事,京城里这些千金小姐们,谁不羡慕您呢?你说对吗?” “我觉得,”叶笙笑盈盈的瞥了刘胜才一眼,话锋一转,“不对呢。” 刘胜才的脸色马上冷了下来,却不敢对叶笙放狠话,只是重重的哼了声,以示不满。 “这帖子,我不接,青芙山庄赏梅,我也不去。” 叶笙摆了摆手,“你可以退下了。” 刘胜才站起身,并未退下,而是谄媚的笑道,“太子妃娘娘千叮咛万嘱咐,让奴才一定要办好这趟差事,否则定要奴才好看!还求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奴才这回,也算可怜可怜奴才……” “可怜你?” 叶笙勾了勾嘴角,笑容要多讽刺就有多讽刺,“我为何要可怜你?” 她站起身,走到刘胜才面前 ,明明两人身高相近,刘胜才却硬生生觉得自己矮了个头。 她微微昂着头,神色狂傲,说出的话更是如刀子一般,“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求我可怜?” 刘胜才脸色唰的沉了下去,他被人吹捧惯了,何曾受过这种气,立马顾不得别的,指着叶笙大声道,“太子妃娘娘给你脸面,你敢不要?” “想要我去,可以,让林清媛亲自上门来求我!否则免谈!” “你好大的口气,竟敢让太子妃娘娘求你,也不怕风大闪着了舌头……啊!” 刘胜才惊叫着飞出门外,‘砰’的一声,重重砸在地上,摔了个四仰八叉。 青云院的下人丫鬟们,都对他指指点点,嘲笑不已。 刘胜才顾不得后臀都快被摔裂开,爬了起来,恶狠狠骂道,“我一定要禀告太子妃娘娘,你无视太子妃娘娘的恩赐,以下犯上,还对太子妃娘娘的人大打出手,你就等着太子妃娘娘治你的罪吧!” “滚!” 一声厉喝,震得刘胜才耳膜剧痛不已。 臭女人,你给咱家等着!看我不在太子妃娘娘面前,狠狠告你一状! 刘胜才一手捂着耳朵,一手捂着后臀,踉踉跄跄的跑出青云院 。 听着院子里传来的哄笑声,刘胜才心里愈发恼恨。 此仇不报,老子就改姓! 出了大将军府,刘胜才一头钻进等在门口的马车。 “回宫!” 小太监瞅着刘胜才脸色不好,陪着笑道,“总管大人脸色怎么这么差?叶小姐给您气受了?” 虽然刘胜才只是副总管,但他一心盯着总管的位置,总想着有朝一日爬上那个位置,服侍他的人,私底下都叫他总管,哄他开心。 “姓叶的敬酒不吃吃罚酒!竟敢驳太子妃娘娘的脸面!还大言不惭的说什么,除非太子妃娘娘亲自来求她,否则免谈!她算什么东西,竟敢提这样的要求!找死不成?” “总管您消消气,您是太子妃娘娘身边第一得力之人,太子妃最倚重您,一定会为您出这口恶气的。” “哼!” 刘胜才狠狠道,“等我禀明了太子妃娘娘,一定要她好看!” “你要谁好看?” 一道幽冷邪气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两人吓得差点跳起来,循着声音看去,这才发现马车里不知何时多了个人。 “英,英王殿下。” 刘胜才结结巴巴道,萧桦冷冷的盯了他一眼,刘胜才立马感觉像被恶 鬼盯上似的,头皮发麻。 谁知,萧桦忽而一勾嘴角,露出一丝笑容,那双眼睛里一下就变得流光潋滟,勾魂摄魄,刘胜才心中的恐惧一下烟消云散,痴迷的望着萧桦。 关于这位殿下的传闻,宫中不绝于耳。 都说他幼时曾被宫人…… 虽然皇上得知后大怒,将那些宫人全部处死。 可若能碰上一碰这样如玉如瓷,晶莹剔透的人儿,死也甘心! “说呀,你想要谁好看?” 萧桦唇边的笑容扩大,一双眼睛更是光彩闪耀,美得扣人心弦,刘胜才脑子里的理智全飞到九霄云外,像被蛊惑似的,喃喃道,“自然是叶笙!” “哦,是她呀——” 萧桦的目光落在刘胜才用粉涂抹得白皙滑腻的手指,刘胜才心中一颤,难不成英王殿下看上他了? 刘胜才压制着满心的狂喜,乖乖答道,“是啊,就是——” ‘她’字还没说出口,刘胜才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声,吓得和他一同被萧桦美色迷住的小太监,一下就清醒过来。 刘胜才抱着往外不停冒血的手,惨叫着在马车里滚来滚去,五根手指头掉在马车各处,刘胜才一只手只剩手掌,惨不忍睹 。 小太监吓得脸色发白,浑身软成了一滩泥,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 “啊!!” 又是一声惨叫,刘胜才另一只手上的五根手指也被齐刷刷削了下来,鲜血喷得马车到处都是,触目惊心。 刘胜才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这样就昏了?也太没用了吧?你说呢?” 萧桦勾唇一笑,冲小太监眨眨眼,狡黠的模样既动人又淘气,小太监哪还有之前半分痴迷的模样,浑身抖成了筛糠,靠在车壁上动弹不得。 萧桦把玩着手里仍在滴血的匕首,冲小太监露出和气的笑容,“不要怕,本王不动你。” 那把匕首镶嵌着漂亮的宝石,华丽精美,一看就是个用来把玩的东西,不是兵器,萧桦却拿它眼睛都不眨的削了别人的十根手指。 得了萧桦的保证,小太监不仅没有露出高兴放松的模样,反而愈加紧张。 这位爷刚刚也对刘总管和颜悦色,笑容满面的,一转眼就削了刘总管两只手,变脸比翻书还快! 萧桦哪里会在乎小太监信不信他的话,他勾唇一笑,高高举起手里的匕首,猛地扎进刘胜才的一只眼睛里。 鲜血疯狂的喷了出来,喷得跟喷泉一样。 第366章 英王是个煞星! 刘胜才惨叫一声,剧痛迫使他清醒过来,整个身子如青蛙般弹了起来,可眼睛却因为被匕首钉住,头部无法动弹,只有身子弹了起来,滑稽得很。 “醒了?” 萧桦笑盈盈道,看刘胜才的目光,温柔得像看恋人一样,刘胜才却被看得毛骨悚然,没了手指的手,想要去捂受伤的眼睛,却碰到冷冰冰的匕首。 “英王殿下,饶命啊……” “放心,本王不会要你的命。” 萧桦勾唇一笑,笑容冶艳魅惑,有种夺人心魄的美感,刘胜才心中不由得一松,谁知嘴里的气还没吐出来,便听见萧桦笑盈盈道,“我只想要你一双手,一双腿,一双眼睛而已,别的都不要!” 刘胜才仅剩的一只眼睛,猛地瞪圆,惊恐交加的瞪着萧桦,“英王殿下,饶——” ‘命’字还没说出口,又是一声惨叫。 萧桦猛地把扎在眼窝里的匕首拔出来,还带出了一颗血淋淋的眼球,萧桦随手一甩,那颗眼球便甩到瘫痪在角落里的小太监怀里,小太监吓得惊叫起来,条件反射的要把眼球扔出去。 “不许扔!” 小太监吓得一个哆嗦,硬生生住了手,和那颗眼球大眼对小眼。 不过只对上一眼, 小太监已受不住,眼皮一翻就要晕过去。 “不许晕!” 小太监翻过去的眼皮立马又翻了回来,惊惧不已的看着萧桦。 萧桦见状,唇边露出满意的笑容。 小太监暗暗松了口气,他真怕他万一缓不过神来,真晕过去了,这位爷手里的那把匕首会毫不犹豫的扎在他身上,让他落得和刘总管一样的下场。 “你也不要晕哦。” 看着刘胜才疼得浑身止不住的抖,好像要疼晕过去的模样,萧桦拿着血淋淋的匕首轻轻拍了拍刘胜才的脸,语气轻柔亲昵。 刘胜才打了个哆嗦,直觉有些不妙。 果不其然,下一瞬萧桦就拿着匕首猛地扎穿了他的膝盖骨。 “啊——” 刘胜才嘴里的惨叫声还没完全叫出来,萧桦已拔出匕首,扎穿他的另一个膝盖骨。 这一次,刘胜才痛得连叫都叫不出声音了,只是用今剩的一只眼睛,死死瞪着萧桦,仿佛在问为什么。 “为什么?” 萧桦笑盈盈的反问道,“你觉得呢?” 我不觉得!我什么也不觉得! 刘胜才在心里声嘶力竭的吼道。 “有的人,长了手,长了脚,长了眼睛,都不会用,拿手指指了不该指的人,膝盖该跪的时候不知 道跪,不该跪了却在那跪,眼睛呢,有眼无珠。所以啊,不如废了的好!也省得浪费粮食!” 刘胜才打了个哆嗦,心里隐隐有些明白了。 他今天到底走了什么霉运,遇上了英王这个煞星? “你也不用抖,就剩一只眼睛了,很快就结束了。” 萧桦满脸笑容,温暖和煦如三月春风,却让刘胜才觉得这不是三月春风,而是数九寒风。 这风里,还带着数不尽的刀子! “英王殿下,奴才知道错了,奴才再也不敢了,求殿下饶命啊,殿下饶命!” 看着萧桦脸上兴致勃勃的笑容,和闪闪发亮的眼睛,仿佛在玩什么有趣的游戏,刘胜才绝望的哭喊道。 “不要这么说,本王不是那样心狠手辣的人。” 萧桦似是有些不高兴的说道,“本王都说了,本王不会要你的命,只会要你一双手一双脚和一双眼睛,别的都不要。本王又不要你的命,你为何非要求本王饶命?你这样置本王于何地?难不成你是想让本王要了你的命?哎!本王不是那言而无信的人,如若你真的想要如此,那本王也只好如你的愿了。为了你,本王也只好做一回言而无信,出尔反尔的人了!” 看着萧桦 脸上无辜的表情,再听他说话时一副为自己牺牲付出的无奈语气。 刘胜才仅剩的一只眼,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英王你也太无耻了吧! 眼见萧桦再次举起匕首,对准他的心口,刘胜才拼尽全力喊道,“殿下饶命啊——” 萧桦举着手里的匕首,猛地朝刘胜才心口扎去。 做着杀人这么可怕的事,萧桦却一副笑靥如花的模样,亮得瘆人的目光,仿若来自地狱的恶鬼,让人不寒而栗。 “啊!” 刘胜才惨叫一声,却发觉那把匕首并未扎进他的心口,他睁着一只眼睛,诧异的看过去,见刀尖离自己的胸膛不过半寸的距离,他甚至能感觉到刀尖冒出的寒气,冻得他浑身都冷了。 死里逃生了一回,大起大落之下,刘胜才眼皮一翻,晕过去的关头,忽而想起萧桦之前不许小太监晕过去的话,又硬生生的把眼皮翻了回来。 “有点偏了呢,不好意思,本王再试一回,这一次一定不会偏了。” 萧桦笑嘻嘻道,拿刀尖点了点刘胜才心脏所在的位置,像是在测量位置,刀尖的寒意,让刘胜才浑身僵硬,不顾一切的喊道,“英王殿下!奴才有话要说!” 萧桦笑盈盈的瞥了他 一眼,生死关头,刘胜才哪还顾得上别的,竹筒倒豆子般说道,“奴才只是奉命行事,并非对叶小姐不敬,这一切都是太子妃娘娘吩咐的,说叶小姐太高傲,从前老仗着大将军府做靠山,轻慢于她,她如今做了太子妃,一定要把从前的账算清楚!让叶小姐知道,她可是东宫的太子妃,未来的皇后,太后,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可不是当初那个任她看低的宰相府的小姐林清媛!” 刘胜才彻底把林清媛卖了个干净。 “是吗?” “是是,奴才不敢撒谎,都是太子妃娘娘吩咐的,奴才哪敢对叶小姐不敬啊!” 刘胜才声嘶力竭的嚎叫道,好像只有如此,才能表达他对叶笙的尊敬。 “不管谁吩咐的,做了便是做了。再说了,本王已经出尔反尔了一次,答应要你的命了,不能再出尔反尔第二次,否则,天底下的人都会笑话本王没有信誉!” 信誉你娘—— 萧桦手里的匕首猛地扎下。 “啊!” 刘胜才惨叫一声,预想中的痛楚并未传来,惊魂未定的看去,只见萧桦握着匕首的手,被另一只白皙如玉的手扣住,耳边传来萧桦似笑非笑,冒着寒气的声音。 “九皇叔?!” 第367章 本王想娶,她就得嫁! 萧桦勾了勾嘴角,笑容里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风情,既邪魅又艳丽,“九皇叔阻止我要他的命,莫不是这人是九皇叔安插在东宫的暗哨?” 对于萧御来说,萧桦笑得越美,就越刺眼,他别开目光,不愿再看萧桦那张一笑起来,美得惊心动魄,雌雄难辨的脸,冷冷道,“他是东宫的人!” “我知道啊。” 萧桦笑语嫣然道。 九皇叔越讨厌他的笑,他便要笑得更美,更动人。 “你想跟太子作对?” 萧御冷声道,“别以为皇兄宠你,你就能越过太子的位置去!皇兄是嫡子,最看重嫡庶之分!太子是皇兄唯一的嫡子,就算目前来说,皇兄再不满太子的懦弱无能,也不会轻易换掉他的储君之位。” “多谢九皇叔的教导!侄儿永志不忘!” 萧桦笑盈盈道,萧御冷着脸看着那刺眼又刺心的笑容,恨不得拿剑划烂萧桦的脸! “九皇叔说我是庶子,不要肖想太子之位,那九皇叔您自己呢?您自己不也是庶子?” 萧御脸色一下阴沉得滴水,萧桦恍若未见,继续笑盈盈的说道,“还是说,九皇叔觉得那位子本来就是您的?” 萧御冷哼一声,没 有言语。 “看来九皇叔心里,的确是这么想的呢。只是不知,九皇叔倚仗的是什么?” 萧桦身子微微前倾,两人的脸相隔不过咫尺。 一个眉目如画,颠倒众生,一个昳丽无双,风华绝代。 这样两张绝世仅有的脸,在此相遇,衬得这狭小的马车,光辉万丈。 “我懂的,九皇叔倚仗的是皇爷爷的宠爱吧?” 萧桦身子懒懒的靠在车壁上,笑嘻嘻道,“那九皇叔与我又有什么不同呢?我和九皇叔都是庶子,都是深得宠爱,才干超越嫡子的庶子!” “本王与你,当然不同!” 萧御冷冷道。 “也是,就算是双生子也有不同之处,更何况我和九皇叔只是叔侄。我心想,我与九皇叔最大的不同,有两点。” 萧御冷哼一声,沉默不语。 萧桦笑盈盈的瞥了他一眼,眼睛里都是笑意,只是眼睛深处蕴藏着惊人的风暴,“九皇叔不想知道吗?” “你故意说出来,又故意闭嘴不说,不就是为了勾起本王的好奇心吗?” 萧御冷笑一声,“是,本王的确有点好奇是哪两点,不过,也只是有点而已。你想说便说,不想说无人逼迫你!” “哎—— ” 萧桦长长的叹息一声,“我只是和九皇叔开个玩笑,九皇叔怎么就生气了?” 萧御看着他那副装模作样的姿态,心里恨得牙痒痒,脸上却半点也不露,只冷冷的睨了萧桦一眼,不言不语。 “罢了罢了,我不与九皇叔玩笑了,免得九皇叔气恼,气大伤身,九皇叔毕竟有了年纪,盛怒之下一病不起,我可担不起这罪过。” 一提‘年纪’,萧御脸色顿时阴沉无比,“本王也不过比你大了八九岁而已!” “不过……而已?” 萧桦勾了勾嘴角,笑容挑衅又放肆,“也是,九皇叔说得对,不过八九岁而已。虽然只有八九岁,可辈分却隔了一层,辈分是最乱不得的东西。九皇叔你说对吗?” 萧御勾唇一笑,“自然,辈分不能乱,本王永远是你的皇叔!永远是你的长辈!在本王面前,你永远是小辈!永远得行礼!哪怕将来有一日你荣登大位,你也得叫本王一声皇叔!” 不是说他老吗?那他就倚老卖老! “九皇叔放心便是,我一定会永远叫您皇叔的,不仅我自己叫,等将来瑟瑟嫁了我,瑟瑟也会叫您一声——九皇叔!” 萧御脸上的笑容 顿时凝住了,周身气压低到了极致。 萧桦仿佛没感觉到周围的气氛不对劲,亦或是就算感觉到了,也不在意,仍笑盈盈道,“到那时,九皇叔您可不要为难您的侄儿媳妇!不然,我可会心疼的。最好还要给一个厚厚的封红,以表达您对瑟瑟嫁入皇家的欣喜,若是您舍不得银两,不妨跟我说一声,我一定会备上厚礼送进安乐王府,绝不让您白出银子。” 萧桦脸上的笑容,明媚耀眼,与萧御脸上的阴沉形成鲜明的对比,萧御冷哼一声,“你就那么笃定,叶笙会嫁给你?” 萧桦勾唇一笑,反问道,“不嫁给我,难道会嫁给九皇叔您?” 萧御呼吸一窒。 叶笙那样恨他,就算终生不嫁,也不会嫁给他! “不嫁给本王,也不会嫁给你!” 萧御冷冷道。 萧桦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似的,唇边的笑容古怪得很,“九皇叔觉得,瑟瑟不嫁给我,还能嫁给谁呢?” 萧御被噎住了。 不嫁给萧桦,难道嫁给萧栋做侧妃,或是嫁给萧桓,萧楠?怎么可能! 叶笙若是想嫁给萧桓,就不会费尽心思取消婚约了,至于萧楠,就是个没断奶的小屁孩!叶笙 不可能看得上他! 至于其他的皇子,比如二皇子萧柏,叶笙跟他没有任何交集,萧柏也有王妃,叶笙连太子的侧妃都看不上,怎么可能给一个王爷做妾! 还有其他的世家大族,公侯之家,一则叶笙名声损毁,也不太可能让叶笙去做正妻,二则,那些人怎么配得上叶笙? 算来算去,竟然只剩下萧桦! 萧御不由得有些心灰意冷。 萧桦貌似也看出萧御的心思,唇边笑容扩大,“说句真心实意的话,这天底下,除了我和九皇叔能配得上瑟瑟,其他人,通通配不上她!若是九皇叔有机会,我也愿和九皇叔竞争一番,只可惜,九皇叔从一开始就没有机会!” 听着萧桦这看似真诚,实则挑衅的话,萧御目光冰冷如霜,冷哼一声,“你怎知本王没有机会?” 萧桦目光一闪,眼睛深处一丝狐疑一闪而过,听九皇叔这笃定自信的语气,难道他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筹码? 萧桦心中狐疑,脸上不动声色,“九皇叔难道忘了,在瑟瑟心里,九皇叔早已出局!她怎么可能愿意嫁给你?” “她不愿嫁又如何?” 萧御笑容冷酷,“本王想娶,她就得嫁!” 第368章 萧桦,你一定会输! 萧桦目光一冷,说出的话更冷,“她不愿嫁你,你不要逼迫她……” “本王就是要逼迫她!如何?” 萧御身子微微前倾,目光深深的盯着萧桦,唇边的笑容愈加冷酷,“你想心软,随便你。你愿意纵着她,也随便你。总之,安乐王妃的位置,叶笙不坐也得坐,坐也得坐!” “她那样恨你,恨不得你死!你非要娶她,是想逼死她吗?” 萧桦怒道,狠狠瞪着萧御,眼里几乎喷出火来。 听见萧桦前半句话,萧御眼里闪过一缕受伤。 只一瞬,那缕受伤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萧御唇边依然噙着冷酷至极的笑容,连目光都森冷无比,让人不寒而栗,“就算是死,她也得带着安乐王妃的名头去死!死后,她也得葬在本王的墓里,将来和本王合葬!” “九皇叔,你这样只会把瑟瑟的心越推越远!” “那又如何?” 萧御慵懒的靠在车壁上,神色无谓又邪气横生,“就算她永远恨着本王,她也得做这个安乐王妃!就算将来,每一个夜晚,同床共枕时,她都想方设法的要取本王的性命,她也得躺在本王身边!本王不在乎她的心在不 在本王身上!也不在乎她心里喜欢的是谁!” “萧御!瑟瑟心高气傲,你这样会把她逼上绝路的!” 萧桦恨不得剖开萧御的脑袋,看看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本王说过了,就算是死,她也得做本王的王妃!” 萧御眼里一片冰霜雪沫,冷酷至极,“哪怕大婚当日,本王只能抬一具尸体过门,本王也乐意!就算叶笙生不能成为本王的人,死也要做本王的鬼!” “你!” 萧桦气得说不出话来。 萧御仿若未见萧桦气得发青的脸色,掸了掸衣裳上看不见的灰尘,优雅的起身,掀开车帘子,就要下马车,却在踏出车门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萧桦,“知道你为什么会输给本王吗?” 萧桦冷笑一声,“九皇叔也未免太狂妄了!输赢未定,就敢……” “你一定会输,本王一定会赢!” 萧御语气淡淡的打断萧桦的话,“江山,你会输给本王,叶笙,你也会输给本王!连生死寿元,你都会输给本王!你若是不跟本王争,还不至于一败涂地,只可惜你非要跟本王争,非要强行拔高自己的天资,就算用寿元为代价,你又能将自己的天资拔高到哪 里去呢?” “萧桦,你难道没有发觉,那些秘药的功效越来越小了吗?最初一颗药就能达到的效果,现在三五颗也达不到。这还早着呢,很快,你就会发现十颗药也没有当初一颗药的效果好!到最后,你就会发现,饮鸩止渴,不仅止不了渴,还会把命送掉!” 说到这,萧御的目光居然有了一分怜悯。 这丝怜悯更是刺痛萧桦的心,他死死的瞪着萧御,“九皇叔尽管放心,就算把命送掉,在送命之时,我也会把九皇叔的命一起带走的!” 萧御勾唇一笑,笑容极尽的嘲讽和不屑,“萧桦,你怎么还不明白,就算你把天下的秘药都吃进肚子里去,就算你拿所有的寿元做代价,就算你此刻就将剩下的寿元燃烧殆尽,将天资拔高到巅峰,你也杀不了本王!” 萧桦眼里的光,一点点熄灭。 他比谁都清楚,萧御没有在骗他。 他真正的情况,比萧御说的还严重,他不顾一切的逼出潜力,拔高天资,进行得太快,服用的秘药太多,如今,当初一颗药就能达到的效果,五六颗药都没有多大用处。 马院使跟他说,他已经被困在瓶颈! 若没有其他法子 ,再多的秘药吃下去,也没有多大用处! 马院使最近来大将军府给他诊脉时,时不时的试探他,让他把那颗神药拿出来服用,说不定能突破瓶颈。 他没有让马院使知道那颗神药已经给了叶笙服用,只是含糊其辞的让马院使再想别的法子,他很清楚,马院使是父皇的人。 马院使知道了,父皇一定也会知道。 他心知肚明,以他的天资来说,他已经到了极限了! 可是,太子还稳坐东宫的位置,九皇叔还虎视眈眈,瑟瑟依然不能和九皇叔抗衡! 他要怎么办? “所以,本王一定会赢,你一定会输!” 萧御狂傲的目光掠过萧桦阴沉的脸,“又何必做无谓的挣扎?越挣扎,越痛苦!不是吗?” 萧桦抿紧嘴唇,一言不发,冷冷的看着萧御。 “其实,你有很多机会的,只可惜你太优柔寡断,太顺着叶笙的心思!” 萧桦眼里的光芒闪了闪。 “皇兄让你在大将军府养伤,摆明了想让你和大将军府亲近,叶兆也留你在大将军府养伤,摆明也想让你和叶笙亲近,本王很清楚,叶兆一向是喜欢你多过喜欢本王的,诸多皇子中,叶兆也最想让你做他 的女婿!可是你呢,在大将军府住了半个多月,依然拿不下叶笙!” 萧桦目光微闪,一言不语。 “叶笙待你,跟待旁人自是不同的,你若是能强硬一点,寻死觅活的要娶她,她说不定就答应了,可是你,白白浪费了半个多月的时间,也白白给了本王反败为胜的机会!” 萧御故意长长的叹息一声,如冰冷的利刃般直往萧桦心上戳,戳得鲜血直流,血肉模糊,“真是可惜了!” 说到这,萧御幽深的目光落在一身是血,想昏迷又昏不过去的刘胜才身上,“本王不妨告诉你,这个人不是本王的人,本王的人,岂敢对叶笙不敬?本王之所以阻止你,只是好心。你该知道,你如今跟本王已经是死敌,若在此时和太子为敌,萧桦,两面夹击之下,你能撑多久?” “真是多谢九皇叔的好心了!” 萧桦冷笑道。 “不必言谢,本王也是看在瑟瑟的面子上。” 萧桦冷哼一声,“我记得瑟瑟说过,她不想从你口中听见瑟瑟二字!” “看来,你真是喜欢瑟瑟,她说的话,你每个字都牢牢的记在心里。不过,”萧御话锋一转,“不叫瑟瑟,叫什么呢?爱妃?” 第369章 男女之间的喜欢 萧桦脸色骤变。 萧御还嫌不够刺激萧桦似的,继续说道,“还是爱妻?爱妻显得有些刻板,不如爱妃可亲,还是爱妃吧!” “爱妃?叫得可真亲热,差点让我信以为真了!只可惜——” 萧桦冷冷一笑,语气嘲讽狠厉,“九皇叔就不要白日做梦了,瑟瑟绝不会嫁给你!” 萧御仿若未闻,脸上笑容未变,语气慈爱得仿佛天底下最慈祥和气的长辈,对心爱的小辈说话,“桦儿,你就趁着现在还能叫,多叫几声瑟瑟,等过些时日,你可不能再叫瑟瑟了,那是大不敬,得叫一声——” 萧御故意一顿,看着萧桦瞬间绷紧的脸,勾唇一笑,拉长声音,“九皇婶!” 说罢,萧御仰头大笑离开。 直到萧御狂妄的笑声消失在长街的尽头,萧桦的脸色依然阴沉得滴水。 刘胜才一身是血的躺在马车的角落里,实在撑不住了,刚想晕过去,便看见萧桦冰冷如雪的眼神扫了过来,立马瞪大双眼,强逼着自己保持清醒。 刚才安乐王阻止英王杀自己,他原以为安乐王是来救自己的,谁知这位爷只是和英王打了几句嘴仗,就扭头走了,丢下他还陷在 这阎罗殿里,想跑跑不了,想死……不,他不想死! 另一个小太监,也瑟瑟发抖的缩在角落里,他比刘胜才境遇好一点,手脚没被废,他若是想跑,说不定能跑出去,可他哪敢跑? 萧桦冰冷的目光从刘胜才身上,移到小太监身上,见两人都拼命瞪大双眼望着自己,生怕自己一怒之下要了他俩的命,萧桦不由得鄙夷的冷笑一声,笑过之后,忽而一股寂寥和悲怆涌上心头,目光渐渐变得暗淡。 见萧桦神色突然变得阴郁,刘胜才和小太监心中一阵惊惧,情不自禁的屏住呼吸,生怕呼吸声大一点,就惹怒了这位煞星。 萧桦看着他们的模样,嘴角不由得一勾,似是要笑,可嘴角才扬起一个极小极小的弧度,便停滞不动,像是在笑,又像是没有。 这幅模样太惊悚了! 刘胜才两人一颗心一下提了起来,惊惧万分的看着萧桦。 谁知萧桦只是目光凉凉的看了他们片刻,便转身离开。 这突然的反转,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两人都一动不动,一个是动不了,一个是能动不敢动,生怕萧桦突然杀回来。 可等了足足半 盏茶的时间,那位煞星也没有折回。 “看来英王是真的走了!” 刘胜才奄奄一息的说道,用尽最后气力吼出一句‘快!快回宫!’,便撑不住昏死过去。 小太监手脚并用爬出马车,想让车夫赶车,才发现车夫倒在路边,脖子处一条血痕,早已死透了。 小太监眼前一阵发黑,硬撑着扬起马鞭。 “驾——” 萧桦漫无目的的走着,心中思绪万千,杂乱无序,他不知自己该去哪里,也不知这天底下哪里才是他的真正容身之地。 英王府? 别说英王府已经被夷为平地,就是英王府还在时,他内心深处也从未把那当成他的家。 皇宫? 萧桦止不住在心底冷笑。 父皇的乾宁宫或许还有些许温暖,母妃的宜春宫只有冻彻心骨的冷意! 当发现自己茫茫然然之间,回到了大将军府的青梧院,萧桦这才惊觉,他在这里不过住了半个多月,内心深处竟然把这里当成了家。 是大将军府太温暖,还是他这一生都在冰窟里挣扎,心中太过寒冷,才会被一丁点温暖就打动了? 当看见叶笙就在青梧院里等着他,窗外都是雪,大雪过后阳光明媚 ,阳光映衬着雪光,投射在叶笙明媚无双的脸上,让她的眉眼,比往日更动人了几分,萧桦突然觉得,是哪种缘由都不重要了。 “回来了?” 叶笙的声音很柔和,萧桦心中一片柔软,眼睛里一下就有了光芒,“嗯,回来了。” “该用午饭了,我正想让人去找你回来吃饭。” 萧桦莫名的觉得,叶笙说话的语气,就像寻常人家妻子和丈夫说话的语气。 丈夫晚归,妻子等着他用饭。 他知道是自己胡思乱想,叶笙一向是这样和他说话的,并没有把他当成丈夫,可又忍不住乱想,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想起萧御的话。 “你若是强硬一点,寻死觅活的要娶她,她说不定就答应了!是你自己没有把握住机会!” 若是他再强硬一点,叶笙会不会成为他的妻子? 萧桦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巨大的勇气,“瑟瑟,我,我——” “怎么了?” 叶笙放下手里的书,温和淡然的目光落在萧桦脸上,当看见他衣裳上的血,叶笙眉心不由得拧了拧。 她不过微微一拧眉,萧桦所有的勇气,便像被戳破了的气球,一泄千里。 “瑟瑟,我……” “去 洗洗吧。” 叶笙什么也没问,淡淡的打断萧桦的话。 萧桦满肚子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默默的看了叶笙一眼,轻轻应了声。 沐浴过后,萧桦换了衣裳,三千青丝只用一根碧玉簪松松的束着,身上似乎还弥漫着水汽,本就眉目如画的脸,更像是被水洗过似的,白里透红,通透娇艳。 叶笙眼里闪过一丝惊艳,萧桦将这一抹惊艳看在眼里,暗暗长舒了一口气。 要知道他这幅模样,看起来随意,实则是精心打扮过的。 幸好效果还不错! “好看吗?” 叶笙点了点头,“好看。” “瑟瑟喜欢吗?” 萧桦在叶笙对面坐下,轻声问道,语气里的紧张遮都遮不住。 叶笙再次点了点头,“喜欢。” 她声音柔和,语气平淡,不带半点男女之欲,就是纯粹的喜欢,纯粹的欣赏,像欣赏一幅画,一朵花一样。 从前,萧桦很喜欢她这样看他的目光,不含半点欲望,跟其他人不同,可如今,他却有些不甘心了。 他想要她,和别人一样,看他的目光是火热的,冲动的! 他想要她的喜欢,是男女之间的喜欢!是非他不可的喜欢! 第370章 一定要把叶笙踩死! “瑟瑟的喜欢,是怎样的喜欢?” 萧桦小心翼翼的问道,眼里似藏着一簇火苗,火星子噼里啪啦的闪。 叶笙望了萧桦一眼,微微一笑,笑容里是超乎寻常的纵容和柔和,“你想要怎样的喜欢?” “我想要——” 萧桦突然语凝,看着叶笙清澈见底,满是信任的目光,他突然有些说不出口。 “瑟瑟,我想要,我想要……” 我想要你喜欢九皇叔那样的喜欢! 支吾了半晌,这短短的一句话,却怎么也出不了口。 叶笙望着他,目光依然清透,却渐渐的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这层水雾里似乎含着一抹看不清道不明的忧伤,让萧桦的心一阵阵的疼。 “萧桦,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样的喜欢,可是抱歉,我给不了你。” 萧桦心中大恸,面上却不敢露出半分,强颜笑道,“瑟瑟不用说抱歉,我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那个意思。” 叶笙没有笑,一双墨黑长眉微微拧着。 “瑟瑟,你放心,我不会逼你的,我也不愿逼你。” 萧桦的声音渐渐轻了下去。 他忽而明白,为什么在大将军府住了半个多月,父皇和叶将军都在有意无意的纵容,他却没有达成 所愿,原因其实很简单,他半分也不想逼迫叶笙。 萧御说他若是能强硬一点,事情说不定就成了。 可对着叶笙通透了然的目光,他根本强硬不了! 所有人都在逼她,父皇在逼她,九皇叔在逼她,太子和林清媛也在明里暗里的逼她,他不愿做另一个逼迫她的人! 她若是有半分不情愿,那他就等,等到她心甘情愿。 若直到死,也等不到那日,那他也无怨无憾。 “你不要等我,等不到的,你……你值得更好的人。” 叶笙一句话就道出了萧桦的心思。 “瑟瑟——” 萧桦想说,你不喜欢我,我不强求,可为何连等都不能等了?我的心都不能由着我自己了吗? 可所有的话,到了嘴边,却只化成了一个简简单单的‘好’字。 好,怎么都好。 只要你开心,又有什么不可以? 叶笙望着萧桦,眼圈微微泛红,睫毛上似凝结了泪珠,却怎么也没落下来,良久,她慢慢的扬起嘴角,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可那双眼睛,却依然一片湿润。 “吃饭!”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刚放下碗筷,便有下人来禀报。 “大小姐,太子妃娘娘来了。” 说到 这,下人看向叶笙,意有所指的加了一句,“怒气冲冲的来了。” “来兴师问罪,自然是怒气冲冲的了,难道还会笑容满面?” 叶笙不以为然的说道。 萧桦心中一动,见叶笙神色淡然,脸上顿时露出一丝不自然,“瑟瑟,你都知道了?” 叶笙微微一笑,“你沐浴的时候,我让人去查了查。” 萧桦顿时如坐针毡,喃喃的解释道,“我只是讨厌他那副嘴脸,一个阉人,也敢在你面前跳脚,才去教训了一下他。” “教训?” 叶笙唇边的笑容凝了凝,“若不是安乐王出现,你怕是要杀了他吧?” 萧桦的目光顿时暗了下去,“瑟瑟是为了九皇叔,才这般生气的吗?” 叶笙目光深深的看了萧桦片刻,长长的叹息一声。 “萧桦,我没有生气,更不是因为安乐王。我只是觉得你有些冲动了,我和萧御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如今你和我也是一条船上的人,相当于你和萧御也是敌对局面,又何必在这个时候和太子闹僵呢?” “我要抢他的位置,总有一日是要闹僵的!” 萧桦笑着安慰叶笙。 他很喜欢叶笙说她和他是一条船上的人,他也很喜欢 叶笙话里话外透出的为他着想的意思。 “可是现在这个时候……” “没事。” 见萧桦自信满满的模样,叶笙张了张唇,最终什么也没说。 “瑟瑟别担心,我很了解我那位太子皇兄,他比我更怕翻脸,区区一个刘胜才,在他眼里不过是个奴才,他不会为了一个奴才和我翻脸的。你就看着吧,照我那位太子皇兄的套路,先让太子妃来闹上一闹,撒泼一番,然后他才施施然出现,喝止无理取闹的太子妃,再把刘胜才送来赔罪。” “刘胜才仗着太子妃的势,对大将军府的大小姐不敬,太子妃骄纵无理,纵容奴才,而他呢,从头到尾都是一副温文尔雅,通情达理的姿态,这一波套路走完,太子在朝堂民间的好名声,又会加上一条大义灭亲!怎么算,他都不亏。” 萧桦嘲讽的语气,让叶笙忍俊不禁,“看来,你很了解他。” “我不是了解他,”萧桦话锋一转,语气嘲讽中透着萧瑟,“我是了解宫里的每一个人!每一位妃嫔,每一个皇子公主,甚至于得势的宫人,我都了解!” “这萧家皇族的人,只有一人,是我看不透的。” “谁?” 看着叶 笙脸上饶有兴趣的表情,萧桦心中紧了紧,目光掠过叶笙的脸,看似随意,实则目不转睛,“九皇叔!” 他清楚的看见叶笙脸上的神情毫无变化,可目光却微微变了,一片黯然,萧桦心中不由得一阵刺痛。 像是为了掩饰,只一瞬,叶笙的目光便恢复如常,微微笑道,“安乐王深沉如海,自然是很难看透的!” 客厅里,林清媛大刺刺的坐在上首的位置,嘴里不停的挑剔着大将军府的茶水,“这什么鬼东西,给狗也不喝吧?” “给狗也不喝,你刚刚不是喝了?还是说,你不如狗?” 叶笙走进客厅,一说话,便让林清媛气得差点跳起来,想着太子的嘱咐,又硬生生的坐了回去,把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放。 “把人抬进来!” 两个太监抬着一身是伤的刘胜才进来,林清媛一个眼色过去,太监们把刘胜才往地上一放,刘胜才立即夸张的叫起痛来。 “叶笙,本宫好心好意让人来给你送帖子,你不仅不收帖子,驳了本宫的脸面,还把本宫的人伤成这样,该当何罪?” 林清媛一开口就是问罪,气势汹汹。 好不容易逮住机会,这次一定要将叶笙踩死! 第371章 想拿她当枪使? “只是伤了而已,又没死。” 叶笙漫不经心的说道,睨了刘胜才一眼。 刘胜才立马觉得那两道看似淡然的目光,刹那间化为冰刀子,狠狠扎在自己身上,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连喊痛声都停住了。 直到林清媛一记凌厉无比的冷刀子射了过来,刘胜才才反应过来,继续大声呼痛。 “你看,叫得这么大声,精神这么好,能有什么事?” 叶笙在上首的另一个位置坐下,淡淡道。 看着叶笙和她并排而坐,林清媛脸色有些不好看,转念一想,自己坐的是更尊贵的左边位置,脸色才好看了一点,一抬下巴,摆出太子妃的款,倨傲的说道,“那是他太痛了,才会叫得这么大声,太医说了,他的膝盖手掌都被利刃扎穿,以后就是个废人!跟死人也没什么差别了!叶笙,本宫好心好意邀请你赏梅,你居然把本宫的人害成了废人,你这是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不把东宫放在眼里吗?” “人是本王——” 萧桦刚走到门口,便听见林清媛在兴师问罪,顿时怒了,不过换了件衣裳晚了一会,便出了这样的事。 刚一开口,便听见叶笙一声轻咳。 萧桦不明所以,但还是将话吞了回 去,大步踏进客厅,径直往林清媛走去,边走,一双眼边直勾勾盯着林清媛,林清媛被盯得头皮发麻,强撑着挤出一丝笑,“四弟,你为何这样盯着本宫?本宫可是你的嫂嫂,你这样直勾勾盯着,也未免太无礼了!等本宫告诉太子殿下,让他治你的……” “你坐了我的位置!” 萧桦面无表情的打断林清媛的话,林清媛一愣,明显没反应过来。 “嫂嫂!” 萧桦语气陡然加重,不像是在叫大嫂,倒像是在叫杀父仇人一样,咬牙切齿的语气,让林清媛感觉脖子像被猛兽的利齿一口咬住,隐隐作痛。 “你坐了我的位置!” 林清媛终于反应过来,脸色极其不好,“你的位置?这是你的位置?这是上首的位置,以左为尊,本宫可是太子妃,又是你的嫂嫂,身份自然比你更贵重,再则,你也得敬重兄嫂,不是吗?” “本王不管这个位置尊不尊贵,只管这个位置是否挨着瑟瑟!” 萧桦冷冷道。 林清媛这才明白过来,柳眉一竖,“那你让叶笙去别的位置不就成了?难不成还要本宫一个堂堂的太子妃,给你们腾位置?” 一对狗男女,也有脸面,有胆子让她腾位置? ! 林清媛在心里狠狠咒骂道。 “这么说来,太子妃嫂嫂是不肯让了?” “不让!” 林清媛抬着下巴,大声说道。 萧桦不怒反笑,话中有话的说道,“既然太子妃嫂嫂这么喜欢这个位置,那就请你坐稳了!” 话音刚落,他猛地一掌拍在椅子的扶手上。 短暂的死寂过后,梨花木椅子无声裂开,林清媛眼见不妙,刚想逃离,却感觉肩上传来一股无形的压力,硬生生将她压了回去。 “是谁?是谁要害本宫?” 林清媛脸色大变,愤怒的吼道。 话音未落,椅子碎裂,她便随着椅子一同摔在地上,妆容精致的脸,痛得扭曲成一团。 “都是死人吗?看见本宫要摔,也不扶着点?” 林清媛大声叱骂跟来的一个绿衣宫女,明明带来的宫女有两人,她却只责骂一人。 绿衣宫女刚向前搀扶,膝盖一阵剧痛袭来,整个人往前摔去,正好摔在林清媛身上。 “对不起,太子妃,奴婢不是有意的,求太子妃饶恕……” 宫女连忙从林清媛身上爬起来,跪在地上求饶。 林清媛先是摔了个四仰八叉,又被压了个正着,疼得脸都白了,一回过神来,狠狠一巴掌甩在宫女脸上 ,宫女白皙秀丽的脸颊,立即出现一个 清晰的巴掌印。 “贱婢!明明就是有心害本宫,还敢说不是有意的!” “奴婢真的不是有意的,真的不是……” 宫女哭得泪流满面,梨花带雨。 林清媛越看越火大,在另一个粉衣宫女的搀扶下起身,直接一脚踹在宫女的心窝上,“还敢狡辩!昨儿个伺候太子殿下,手脚怎么就那么利落?太子殿下刚进门,就巴巴的扑过去,端茶递水,好不殷勤!今日伺候本宫,怎么就变得笨手笨脚?怎么就没有昨晚上的眼力劲了?不过是仗着从前伺候过太子殿下,就不把本宫放在眼里!”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宫女哭得很伤心,哭的姿态也很美,犹如枝头上被雨水打过的花朵,花瓣上还站着雨珠儿,颤巍巍的,带着一丝脆弱的娇艳。 叶笙冷眼看着这出闹剧,有人演戏给她看,她若不看,岂不浪费了? 林清媛来兴师问罪,带着这个宫女目的很明显,就是想找机会把宫女给除掉。 一个伺候过太子多年的宫女,又生得花容月貌,我见犹怜,想必太子对她也有几分青眼,林清媛如何忍得下,在东宫不好下手,怕得罪太子,便 想着来大将军府,借着她的手除掉人!如此一来,得罪太子的人,便是叶家,跟她林清媛无关了! 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不管林清媛想怎么清理东宫那些想爬太子床的女人,哪怕她把东宫弄得血流成河,怨声载道,那都是她的事,可她不该把主意打到叶家头上! 她叶笙,可没空帮她清理狐狸精! “你竟敢在大将军府鬼吼鬼叫,哭哭啼啼的,是想让人觉得大将军府欺负你了吗?你这幅样子,岂不是陷太子殿下于不义之地!你是想连累太子殿下和叶家不和吗?” 这么大一顶帽子压下来,宫女一下就傻眼了。 林清媛心中得意,和扶着她的粉衣宫女对了个眼色,转脸看向叶笙,“叶笙,这个贱婢对大将军府不敬,本宫就把人交给你处置了,是杀是剐随你处置!” 她这幅义愤填膺的模样,再加上义正言辞的语气,若不是叶笙一眼就看穿她的打算,恐怕要信以为真了。 还真想拿她当枪使? 林清媛,你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叶笙身子微微前倾,直勾勾看着宫女,直看得宫女头皮发麻,连哭泣都忘了,才眨了眨眼睛,勾唇一笑,“既如此,那便拖下去打死吧!” 第372章 我怀孕了! 宫女一张嫩生生的俏脸唰的白成了纸,林清媛脸上的狂喜和得意压都压不住,嘴里还招呼着让人把宫女拖下去,仿佛她才是大将军府的主人。 直到叶笙似笑非笑的眼神扫过去,林清媛才讪讪的闭上嘴。 叶笙脸上闪过一丝嘲讽,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宫女,连正事都丢在一旁,林相那个老狐狸的脑子,半点也没传给这个女儿! 林清媛眼尖的看见叶笙脸上闪过的那丝嘲讽,心中暗恨不已。 叶笙,你别得意! 等太子殿下登基,本宫当上皇后,本宫的儿子成为太子,林家便是大燕第一权臣家族,到时候,叶家没落,你还能像现在这样趾高气昂?半点不把本宫放在眼里? 到那时,你敢不把本宫放在眼里,本宫就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钉在墙上! “叶笙,快让人把这个对大将军府不敬的贱婢,拖下去打死!不然,大将军府的脸面就没了。” 林清媛眼里闪着恶毒的光芒,不停的怂恿着叶笙,叶笙勾了勾嘴角,笑得意味深长,“来人,拖下去!” 两个高大威武的下人大步进来,拖走宫女,宫女早吓得软成了一滩泥,连挣扎都忘了 ,刚被拖到门口,冷不丁看见叶笙冲她微微一眨眼。 生死关头,宫女僵死的脑子一下就活了,用尽全力大喊,“奴婢有孕了!” 屋子里一片死寂。 刚被宫女扶着坐下的林清媛,霍的起身,涂着丹寇的手指指着宫女,大声喝骂,“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胡说八道,赶紧拖下去打死!” 拖人的下人一动不动,林清媛指着下人,破口大骂,“都是死的吗?还不把这个贱婢拖下去!直接打死!免得脏了本宫的耳朵!” 下人们仿若未闻,见这些个卑贱的下人竟敢无视自己的话,林清媛气得俏脸扭曲,狠狠瞪着叶笙,“叶家就是这么教导下人的吗?竟敢当本宫的话是耳旁风!” 叶笙轻嗤一声,并未言语,反倒是叫了下人重新抬了椅子过来,和叶笙同坐上首的萧桦勾唇一笑,讽刺道,“原来太子妃嫂嫂也知道这里是叶家啊,不是林家,也不是东宫,我还以为嫂嫂您不知道呢!瞧您刚才的派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姓叶,不姓林呢,又或是您嫁的是叶家人,不是我的太子皇兄呢。” 林清媛被讽刺得一张脸一阵红一阵白,恨声道, “四弟,本宫是你的大嫂,我们才是一家人,你可不要胳膊肘往外拐,整日向着外人!” “哦,大嫂——” 萧桦故意拉长声音,叫了一声大嫂,嘲讽之意不言而喻。 林清媛说不过萧桦,又想赶紧料理了心腹大患,只得放低了态度,语气也放软了几分,“叶笙,这个贱婢竟敢在大将军府大放厥词,摆明了不把叶家放在眼里,你若是不把她打死,以儆效尤,大将军府的脸面今日就丢干净了!” “无妨,叶家的名声一向不好,比如仗势欺人,狂妄自大,胡作非为,说的都是我们叶家,比不得太子殿下名声好,礼贤下士,温文尔雅,通情达理,说的都是太子殿下。我们叶家本就没什么脸面,再丢一点也没有关系。” 林清媛被噎得脸色发青,刚想反驳几句,便听见萧桦在旁边凉凉的说道,“太子妃嫂嫂,人是你带来的,人也是你的,既然这个贱婢不给叶家脸面,你身为主子,是不是应该把人处置了,给叶家赔罪?” 林清媛还没说话,萧桦便看向跟来的小太监们,“没听见吗?太子妃要把这个贱婢打死,给叶家赔罪,你们还不动 手?” 小太监们支支吾吾不肯动,他们虽然是跟着林清媛来的,可他们更是东宫的人,东宫的主子除了太子妃,还有太子殿下! “还不动手!” 萧桦猛地一声厉喝,吓得小太监们全都哆嗦了一下,“竟敢违逆太子妃嫂嫂的意思,可见你们平日里也没把太子妃嫂嫂放在眼里!这样的奴才要来何用,通通打死!” 小太监们全都吓得跪在地上,大声求饶。 萧桦根本不听他们的求饶,看向脸色阴沉的林清媛,笑盈盈道,“太子妃嫂嫂也太心慈手软了,宫里的这些奴才都是势利眼,欺软怕硬,嫂嫂若是不硬起来,杀上几个,流点血,怎么治得住他们?不如就趁着今日,把这些跟来的奴才,还有这个贱婢,都打死了吧?” 林清媛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她哪里敢弄死这些人,她虽是太子妃,可东宫的真正主人是太子殿下,这些人都是东宫的人,她出来一趟,就把人都弄死了,太子殿下绝饶不了她。 她从前借着太子妃的名头,打死几个整日往太子殿下身上贴,一门心思爬床的贱婢,太子都已经很不悦了,狠狠敲打了她一番,就差没 直说再有下次,就永不踏入她的房门。 她还没有子嗣傍身,绝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要不然,她也不会把这个贱婢带到大将军府,想借着叶笙的手弄死她。 如今,这个贱婢居然怀孕了,那就更不能让她活着! 嫡子还没生下来,岂能有庶长子! 人是一定要死的,可不能跟她沾上半点关系! 想到这,林清媛眼珠子滴溜一转,“你不要诋毁太子殿下的名声,太子殿下跟你清清白白的,你怀哪门子的孕!” “不瞒太子妃,奴婢自幼服侍太子殿下,早就太子妃嫁入东宫之前,奴婢就是太子殿下的人了。” 难怪她几次想弄死这个贱婢,太子都插一手,原来如此! 林清媛气得面容狰狞,恨不得上去一巴掌打死这个贱人。 “胡说八道,就算你是太子殿下的人,你肚子里的种就一定是太子殿下的种吗?怎么早不说晚不说,偏偏这时候说?要么,你就是在骗本宫,你根本没有身孕!要么,你是想把肚子里的野种栽到太子殿下身上!” 宫女目光一闪,求助的看向叶笙,叶笙唇边噙着一点高深莫测的笑意,目光深深的望了她一眼。 第373章 女人之间的斗法 宫女心中一动,眼泪一下流了出来,速度快得令人咋舌,她哭得梨花带雨,边哭边诉说道,“太子妃这样污蔑奴婢的清白,奴婢只想一头撞死!” “那还不赶紧去撞!” 林清媛怒气冲冲的吼道。 叶笙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宫女好像没听见林清媛的怒吼,继续哭哭啼啼的说道,“奴婢生是太子殿下的人,死是太子殿下的鬼,就算要死,也要先辩明清白再死!” 好一个贞洁烈女! 这个宫女心计这么深,林清媛怎么可能是她的对手? 看着林清媛气得脸色发青,胸口剧烈起伏着,一副差点气晕过去的模样,叶笙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她居然有点同情林清媛了。 堂堂太子妃,原配正妻,居然被一个连名分都没有的女子,逼到这份上,也不知该可怜她,还是该笑她无能。 “殿下说了,他年纪大了,盼着有子嗣,可又不能在嫡子出世之前,先有了庶子,等太子妃过门,生下嫡子,奴婢便可以有身孕,到那时,他便封奴婢为良娣,给奴婢一个名分。” “谁知,太子妃过门都好几个月了,肚子还一点动静都没有,偏偏 奴婢这个时候怀孕了,奴婢怕太子殿下为难,才瞒住了此事,如今生死攸关,奴婢不能再瞒了,只能说出来!奴婢死不要紧,若是连累了太子殿下的孩子一同去死,那就是奴婢的罪过了!” 宫女说着说着,嚎啕大哭起来,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怎么可能这么巧?怎么可能这么巧……” 林清媛气得连话都说不完整,一个劲的重复这句话。 “巧不巧的,让太医把一下脉不就知道了。” 宫女脸色一变,叶笙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对一旁的谷雨道,“去把刘太医请来。” 谷雨看热闹看得正开心呢,不愿挪脚,立春看出她的心思,忙道,“奴婢去吧,” 叶笙不会在这种小事上计较,轻轻点了点头。 宫女脸色更难看了几分,勉强笑道,“奴婢身份低贱,不敢劳动太医……” “不敢劳动太医?是肚子里没货,或是时间对不上号,怕太医看出来吧?” 林清媛刚刚还要死不活的样子,一听这话就来了劲,冷嘲热讽道。 “去请刘太医。” 叶笙懒得理会这俩人之间的话来话往,一锤定音。 宫女顿时面如死灰,不时偷偷看 向叶笙,叶笙却像什么也不知道似的,让谷雨上了新茶,和萧桦两人优雅的品茶,时不时的点评两句。 宫女心中更是忐忑难安。 很快,刘太医便被请来。 “给这个贱婢把一下脉,若是没有身孕,或是日子对不上,直接打死!” 林清媛咬牙切齿的说道,眼里闪动着恶毒狂热的光芒。 刘太医恭恭敬敬应了声是,宫女瑟缩着往后退,嘴里说着‘奴婢卑贱,不敢劳动太医’,就是不肯伸出手给刘太医把脉,林清媛看出不对劲,眼里光芒更甚,一脸打了鸡血的兴奋样子,“抓住这个贱婢的手!” 这个贱婢一定在胡说八道! 机会难得,一定趁这次弄死她! 小太监们快速应了声,捏住宫女的手,抓到刘太医面前,宫女还想挣扎,刘太医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仔细听脉。 宫女面如死灰,求助的看向叶笙,叶笙仿若未见,就是不接她的眼神,宫女一颗心直坠深渊。 “这女子的脉象着实有些古怪……” 刘太医欲言又止,林清媛霍的起身,两眼放光,“是不是没怀孕?” 宫女瘫软在地。 林清媛指着她,声色俱厉,“竟敢欺骗本 宫,拖出去打死!” “要打回东宫再打,这是大将军府,不是东宫,也不是林家。回了东宫,你想打死也好,想卖去窑子里也好,还是想送去军营做军姬,都随你的意,只是别脏了大将军府的地。” 叶笙淡淡道。 宫女整个人软成了一滩泥,一脸绝望。 若去被卖去窑子,或者送去军营,还不如一死了之! 太子妃最恨她们这些服侍过太子殿下的宫婢,一定会改主意的! 果不其然,林清媛听了叶笙的话,脸上闪过一丝恶毒之色,“这样的贱婢,明明没有服侍过太子殿下,还玷污太子殿下的名声,这么喜欢服侍男人,自然是要送去服侍男人的,越多男人越好,那些男人越粗鲁肮脏越好。” 宫女浑身抖成了筛糠,忽而疯了般扑到林清媛面前,不停的磕头,“太子妃饶命,太子妃饶命……” 她虽然朝着林清媛磕头,哀求的目光却一直看向叶笙。 叶笙目光淡然的看着她,迟迟没有动作。 她在等! 若是这个宫女是个聪明的,就该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 “太子妃,奴婢真的没有撒谎,奴婢真的有了身孕,是太子殿下的,奴 婢知道,庶子在嫡子之前出生,让您丢了面子,您才想要置奴婢于死地,可太子殿下都二十多了,还没有子嗣,宣王都好几个儿女了。再者,太医也说过,您身子孱弱,不利于受孕,太子殿下敬重您,才愿意等着嫡子出世,再让侍妾们有孕,可谁知道这得等到何年何月?您就忍心看着殿下一直膝下空虚吗?奴婢发誓,就算奴婢生下了孩子,也不敢逾矩,只要太子妃想要,奴婢就把孩子送到您身边养着。” 真是个高手啊! 三言两语就把林清媛架到了火堆上! 进可攻,退可守,句句都谨守本分,卑微恭敬,可句句都在刺激林清媛。 林清媛出身相府,从小就众星捧月,又顺顺利利嫁入东宫,成为太子妃,人人仰望,性子不仅高傲还自大,怎么可能养别人的孩子? 这个宫女也是个狠的,她咬得越死,越没有退路,就越向叶笙表明忠心。 这正是她要的人! “胡说八道,你这个贱婢根本就没有怀孕,连太医都说……” 叶笙淡淡的睨了刘太医一眼,刘太医重重的咳了声,“微臣并没有说这位姑娘没有身孕。” 屋子里一下雅雀无声。 第374章 我笑你太天真 林清媛面如死灰,宫女则一脸狂喜。 “你胡说——” 林清媛失控的喊道,尖利的声音划破安静,刺得众人耳膜嗡嗡的响,她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失态了,声音降了几度,但还是尖锐刺耳,“你刚刚明明说她没有怀孕!” “微臣只是说这位姑娘脉象有些古怪,并没有说她没有怀孕。” 林清媛愣住了,刘太医的确是这么说的。 是她理解错了意思?还是…… 林清媛狠狠瞪着叶笙,“他经常出入大将军府,是你唆使他这么说的,对不对?” “太子妃若是不信,尽管让其他太医来瞧!” 刘太医昂首挺胸,一脸被冤枉的气愤表情,“微臣行医多年,就算医术浅薄,也不会连喜脉都看不出来!之所以说这位姑娘脉象有些古怪,是因为她胎气不稳,按理说她身子强健,又年轻,胎气不该这般孱弱才是,若不是吃错了什么东西,就是平时用的东西,沾了不该沾的……” 宫女原本听见刘太医口口声声让其他太医来瞧,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可听下去,立即就听懂了刘太医的意思,忽而疯了般扑到林清媛脚边,一把抱住林清媛的大腿,哀哀的哭道,“太 子妃,奴婢知道你恨毒了奴婢,可孩子是无辜的,这可是太子殿下的第一个孩子,就算您想要奴婢死,也请看在太子殿下的面子上,等孩子生下来,再处死奴婢吧,到那时,奴婢就算是死,也绝不会怨您半个字……” “你这是在说本宫害你?” 林清媛气得面容扭曲,一巴掌狠狠打在宫女脸上,“贱婢,你敢污蔑本宫,本宫要你的命!” 她说着,猛地拔下头上的金簪,狠狠朝宫女脖子上刺去。 林清媛这一刺,出手狠毒,又快又狠,摆明了就是借机要宫女的命。 刚一出手,林清媛的手腕便被人扣住,扭头一看,顿时怒了,“英王殿下,这是东宫的家事,跟你无关,你插什么手?” “若是个普通宫人,你要杀要剐随你的便,可她腹中既然有了太子皇兄的孩子,你杀她,就是杀太子皇兄的子嗣!涉及皇家血脉,这就不是家事,而是整个萧家皇族的大事!” 萧桦说着,一把甩开林清媛的手,林清媛站立不稳,一屁股摔进椅子里,尾椎骨摔得生疼。 “好!好!好!” 林清媛气得连说了三个好字,“既然如此,那本宫把她带回东宫!” “路 途遥远,万一出了什么事可就不好了,她今日也受惊了,还是让她在大将军府歇息一会,等太子皇兄派人来接她吧。” 就一盏茶的路程,居然说路途遥远? 林清媛气得浑身发抖,英王,睁眼说瞎话,也不是你这么说的! “你这是信不过本宫这个大嫂,怕本宫害她?” 林清媛咬牙切齿道,萧桦挤了挤眼睛,笑容晃眼得很,“太子妃嫂嫂,有些话心知肚明就好,又何必说破呢?” 林清媛被气了个倒仰,刚要发怒,一直搀扶着她的粉衣宫女,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林清媛一身的怒火便消散许多,杀气腾腾的瞪了跪在地上的宫女一眼,拂袖离开。 跟她来的人也哗啦啦一下走了个干净,只剩下躺在担架上的刘胜才无人理会。 没了林清媛的声音,屋子里一下静了下来,只有跪在地上的宫女小声抽泣的声音。 “她是谁?” 宫女一愣,困惑的看向叶笙,她原以为叶笙救下她,一定会先问明白她的来历,或是先打探东宫的信息。 她已经打算好了,无关紧要的就说,重要的就不说,有些不能说的就蒙骗过去。 谁知叶笙压根不按常理出牌,一 开口问的是一个宫女。 可她不敢不答。 “那是盈秀姑姑,是太子妃从娘家带进宫里的。” “是自幼服侍太子妃的吗?” 宫女摇了摇头,“不是,自幼服侍太子妃的是玉秀和玲秀,今儿没跟来。” “那大概是当初定下林清媛为太子妃时,林家给她的吧?” 宫女瞪大双眼,“您怎么知道?” 叶笙笑了笑,没有言语。 其实也很好猜,她前世就见过多次那个粉衣宫女,常跟在林清媛身边,每次林清媛控制不住火气,或者犯蠢,那个宫女都能让林清媛冷静下来。 可见,是很受倚重的! 既然不是自幼服侍的,那一定是林家给她的,就为了时时刻刻看好了林清媛,免得林清媛惹出什么麻烦来,可见,林家对这个女儿的性情,心知肚明。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来了! 宫女收敛心神,恭恭敬敬答道,“奴婢绿珠。” “绿珠?” 听叶笙的语气有些意味深长的,绿珠不解的问道,“奴婢的名字,有什么不对吗?” “绿珠是你本来的名字,还是太子殿下帮你取的?” 绿珠面露羞涩,“奴婢原不是叫这个名字,是太子殿下见奴婢爱穿 绿裙,便给奴婢取名绿珠。” 提及太子,绿珠眼中柔情如水。 “你很喜欢这个名字?” “这是太子殿下为奴婢取的,奴婢怎能不喜欢?” 绿珠脸上飞上两片红云,情意绵绵的说道。 “若你知道绿珠的下场并不好,你还会喜欢吗?” 绿珠惊愕的抬起头来,“奴婢不懂,还请叶小姐明说。” 叶笙笑了笑,没有言语,反倒是一旁的萧桦,居然有闲情逸致给绿珠讲起石崇绿珠的典故来。 当听到富可敌国的石崇嗜杀,让府里的美人劝酒,若客人酒喝不完,便杀美人,绿珠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再听到石崇对旁的美人无情狠辣,却对绿珠宠爱有加,就算失势时,也不愿把绿珠拱手让人,绿珠脸上露出向往的神色,就连最后绿珠跳楼身亡,她脸上的向往也没有减少半分。 “若能得太子殿下如此宠爱,就算最后香消玉殒,也无怨无悔。” 叶笙轻嗤一声。 绿珠俏脸上闪过一丝难堪,“叶小姐笑什么?” “我笑你天真。太子殿下不是石崇,你也不是绿珠!” 绿珠咬了咬嘴唇,一脸不服气。 “或许,你不是天真,你是贪心!” 绿珠脸色一僵。 第375章 她被下套了 “你想要的不是石崇对绿珠的宠爱,而是这独宠背后代表的意义,比如子嗣,比如地位!” 看着绿珠一张俏脸愈加僵硬,一副被戳中心思的模样,叶笙勾了勾嘴角,“不过,我愿意和贪心的人合作,却不愿和天真的人合作,天真的人总会坏事。” 绿珠长吁出一口气。 既然叶笙这么说,那定然是愿意和她合作了。 绿珠心中暗道,等着叶笙打探她的来历和东宫的事,谁知叶笙说完那句话之后,便丢开了她,和萧桦品茶,到最后居然还玩起了投壶的游戏。 绿珠有些急了,她都做好打算了,叶笙却一个字不问,这让她心里发慌。 “叶小姐,您不问点什么吗?” 叶笙随手将羽箭一掷,羽箭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精准无比的落入壶中,“问什么?” “问您想问的。” 绿珠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叶笙勾唇一笑,“我没什么想问的,你去客房歇着吧,我已经派人去给太子殿下送信,你就安心等着太子殿下派人来接你吧。” 见叶笙果真不打算问她,绿珠心里更焦急了。 叶笙不问,她怎么投诚?又怎么得到叶笙的帮助,在东宫蒙混过关? 一 回东宫,太子殿下一定会让其他太医给她把脉的! 她肚子空空,怎么变出一个孩子来? “叶小姐,只要您问,奴婢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绿珠信誓旦旦的说道。 叶笙目光深深的瞥了她一眼,淡淡开口,“你不会。” 绿珠一怔。 “我知道你不会,所以我不问。人的嘴巴最会撒谎,我想知道的东西,我自会去查。更何况,我现在没什么想知道的。” 绿珠愕然,“那您为何帮奴婢?” “我帮了你吗?” 叶笙瞪大双眼,一副比绿珠更震惊的样子。 “您刚刚不是让刘太医给奴婢诊出喜脉吗?这不就是在帮奴婢?” 绿珠直觉很不对劲,却又不知哪里不对劲。 叶笙看了刘太医一眼,刘太医立马说道,“绿珠姑娘的脉象,如大珠小珠落玉盘,像是喜脉,加上绿珠姑娘言之凿凿说自己有身孕了,我才断定是喜脉。难不成是我诊错了?难不成这位绿珠姑娘根本没有身孕?” 话音刚落,他立马露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我真该死!医术浅薄不说,还老眼昏花,竟然看错了,真是大罪过……” 绿珠傻眼了。 刘太医这是把责任全推到她身上 来了! 的确,从头到尾,叶笙一个字都没说过,她总不能说叶笙看了她几眼,就是在暗示她装怀孕骗人吧?也不能说,刘太医口口声声说胎气孱弱,按理不该这么孱弱,定然是碰了不该碰的东西,是在暗示她栽赃陷害太子妃吧? 看着绿珠额头冒汗,手足无措的模样,叶笙嘴角似笑非笑的扬起,“绿珠姑娘,看来这是一场误会呢,看来,要让太子殿下空欢喜一场了,来人!去东宫走一趟!” “慢着!” 绿珠大声说道,她噗通一声跪在叶笙面前,“是奴婢误会了叶小姐的意思,求叶小姐恕罪。” 叶笙打了个手势,刚进来的下人又退了出去。 “奴婢的确有了身孕,并没有骗您和太医,奴婢刚说您帮了奴婢的忙,是指您好心让太医给奴婢把脉,还好心让奴婢在叶家休息,并没有别的意思。” 到了此时,绿珠终于明白,从一开始,叶笙就设了个套子给她钻,偏偏不留痕迹,她想反咬一口都没办法咬。 她原打算,拿着叶笙让刘太医帮她隐瞒的把柄,反过来要挟叶笙帮她对付林清媛,帮她在东宫站稳脚跟,谁知…… “你很聪明。比那位跳楼死了的 绿珠聪明多了。” 叶笙淡淡的开口,打断了绿珠飘远的思绪,“聪明是好东西,可再好的东西也要适度才行,若是过了头,太聪明了,就一定会聪明反被聪明误。” “在宫里,心里有算计是好的,可若这算计,打到了我头上来,就不好了!” 绿珠浑身一震,不敢置信的看向叶笙,“您,您早就知道了?” “我并不知道你有什么打算,只是人心险恶,我必须得防着点。” 说到这,叶笙目光冷了冷,唇边的笑容也冷了几分,“不过,我现在知道你是什么打算了。” 绿珠脸色一白,额头重重磕在地板上,“奴婢不敢!” “敢不敢的,口说无用。” 绿珠又重重磕了几次头,“奴婢真的不敢,叶小姐明鉴。” 这个女人这么可怕,算无遗策,又奸诈又狡猾,听说手段还狠辣,她哪里还敢乱打主意? “奴婢一定对大小姐忠心耿耿,绝不敢有二心!” 绿珠目光灼灼的看向叶笙,脸上都是忠诚。 刚刚还是叶小姐,一转脸就改成了大小姐。 叶笙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并没有搭理绿珠的表白忠心,只摆了摆手,淡淡道,“下去歇着吧。” 绿珠 面露迟疑,小心翼翼的试探道,“刘太医说过奴婢胎气孱弱,不知有什么法子,能让奴婢的胎气安稳一点。” 刘太医看向叶笙,叶笙微微一点头。 “等会我给你开副安胎药,你喝了便能让胎气强健一些,脉象也会更好些。” 绿珠一下就听出了刘太医话里的深意,顿时面露喜色。 说到这,刘太医话锋一转,“不过,你才一个多月的身孕,胎气不足,要多加小心,得好好养上一个月,才能稍微松懈。” 一个月? 意思是,他只能保她这个假喜脉的脉象一个月。 “奴婢懂了,多谢太医,多谢叶小姐。” 见叶笙嘴角微微一翘,绿珠便知自己猜对了叶笙的心思,心中暗喜。 她之前改口称大小姐,叶笙并没有什么表示,可见是不喜欢她这样靠过来的。 绿珠一走,叶笙便闭着眼睛躺在椅子的靠背上,一脸疲色。 “瑟瑟累了?” 萧桦的手横过桌子,轻轻握住叶笙的手,“瑟瑟放心,若有那一日,我定不会让瑟瑟这样累。” “你知道我在累什么?” 叶笙睁开双眼,微笑着抽回手,却被萧桦一把攥住,他看着她,眼睛里像有一丛火。 “我知!” 第376章 我这么美,你要我吗? 叶笙轻叹一声,像是感慨又像是不信,轻轻拍了拍萧桦的手背,示意他放手。 萧桦不为所动,反而握得更紧,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她,紧紧锁着她的目光,不许她逃离。 “瑟瑟,你信我,我真的知道你在累什么。” 叶笙一双墨黑长眉微微一拧,萧桦难得有如此强势的时候,这让她心里泛起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许是前世萧桦死在她怀里的缘故,她对萧桦始终心存一丝怜悯,一丝怜爱,一丝不为人知的疼惜。 她护着他,她纵容着他,就好像他不是声名赫赫的英王,也不是独得圣宠的皇子,而是一个比她弱小,需要她保护,怜惜的亲人。 重生以来,萧桦在她面前,也是一副柔顺,乖巧的模样,还时不时的示弱,尽管她内心深处无比的清楚,萧桦并不柔弱,甚至在诸多皇子里,他是最强大的那一个,可她还是忍不住想要去呵护他,照顾他。 可突然的,萧桦就变得强势,就笃定的说他懂她的心思,好像从前的两个人,在此时此刻,一下就掉转了,这让叶笙有些无所适从的同时,又隐隐的有些失落,还有一丝丝欣慰,可谓是五味杂陈。 “ 你看着林清媛一个正妻,和一个连名分都没有的宫女明争暗斗,同为女子,你心有戚戚,厌烦她们的同时,也觉得这些女子颇为可怜,而更多的是——累,心累!” “你厌恶后宅女人的那些争斗,也不想卷入东宫的是非之中,可你却不得不安插棋子,甚至在她们争斗时,不仅不出手阻止,还要推波助澜,心有不愿却不得不为之,你觉得累!” “很多事情都有尽头,可这些皇权争斗永无休止,你不知何日才是尽头,何时才能抽身,你觉得累!” 萧桦每说完一句话,叶笙的脸色便有了一丝变化,到最后,叶笙的神色只能用复杂如许来形容。 她目光发怔的看着萧桦,心乱如麻,竟然忘了抽回手,就这么任由萧桦握着。 “瑟瑟,” 萧桦轻声叫着她的名字,柔情百转,“旁的我没有法子,甚至于我自己也要同你一起,去斗,去争,去抢,去拼杀!可是第一个,若有那一日,若真的有幸有那一日,我定不会让你受那份累!” 叶笙怔怔的望着萧桦的手,他的手握着她的手,恰好能将她的手完全覆盖。 完美契合! 萧桦的手很美,美到极致 的那种美,骨肉均匀,肌肤细腻,一丝纹理都看不见,白得如雪如玉,一丝杂色都没有。 男人的手,能美到这种境界,也是上天的恩赐了。 萧御的手也很好看,但跟萧桦的截然不同,萧御的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再怎么好看也一眼就看出是男人的手,可萧桦的手,是美,脱离男女的美。 叶笙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这种时候,她居然还在思考这俩人的手好看在什么地方。 很快,她就知道自己不是疯了,她很清醒! 她清醒的在回避萧桦的情意,清醒的在回避萧桦的表白。 她不该是这样的人,拒绝就是拒绝,不能像个懦夫一样,躲躲闪闪! 叶笙无言的叹息一声,便要抽回自己的手,却感觉到萧桦的手猛地一紧,握得她的手生疼,随即飞快的松开。 叶笙一愣,不解的看向萧桦,却见他满面笑容,连眼睛里都是笑意,半点异样的情绪都没有,“瑟瑟,你看,我们都忘了,这里还有一个人呢。” 他说着,偏过脸去,朝躺在地上的刘胜才抬了抬下巴。 无人看见,他的脸一偏过来,离开叶笙的视线,眼睛里便浮上了一层水雾,只一瞬 ,又恢复如常,继续笑盈盈的看向叶笙,好像那些泪光,从不曾出现过,那双流光溢彩的桃花眼里,只有璀璨如春日阳光的笑意。 叶笙微微拧着眉,看着他。 “瑟瑟在看什么?看得这么入神?” 萧桦笑得很美,明媚如春光,叶笙的心却如被针刺过似的,一阵一阵的疼,她抿唇笑了笑,“看你看得入了神。” “是我太好看了吗?” 萧桦勾唇一笑,身子慵懒的靠向叶笙的方向,那张眉目如画,倾国倾城的脸,离叶笙更近。 他身子前倾,叶笙腰背笔直的坐着,这样一来,叶笙高过他。 女高男低,本来极不和谐的画面,却在此时完美得让人心醉,也让人心碎。 叶笙微微低头,看着萧桦。 算起来,她从没像现在这样近,这样认真仔细的看过萧桦。 眉毛,鼻子,嘴唇,眼睛。 她一直知道萧桦容色出众,美得雌雄难辨,可细看之后才知,他比她想象中更美。 眉如沾了水的墨,浓淡相宜,太浓则显得黑,显得煞气十足,太淡则失了韵味,过于女气。 双唇如沾了露珠的半开的花瓣,不是未开的花苞,也不是完全绽放的花朵,只处于 半开未开的恰到好处的状态,若是花苞,则显得青涩稚嫩,若是花瓣,则过于艳丽,唇色鲜明,既不过红,也不过淡,过红则太俗气,过淡则不够娇艳。 鼻如悬胆,山根挺拔,修长端正,肌肤细腻白皙,不如寻常男子鼻梁高阔,鼻头浑厚,英伟勃勃,也不像女子的鼻子小巧玲珑,可爱别致,他就是他,独一无二。 五官皆如画,最动人的却是那双眼。 水波盈盈,却没有半分浑浊,清澈至极,一眼便望到了底,星光点点,映衬着漆黑如夜幕的眸子,动人之至。 繁星春水,便是如此了。 “你不是好看——” 萧桦一怔,脸色有些阴郁。 “是美!” 萧桦阴郁的脸色一下晴光万里,他狡黠的冲叶笙挤挤眼,“我这样美,瑟瑟你要吗?” 他难得有这样孩子气的举动,说话的语气也很轻松,可叶笙却听出了一丝紧绷。 “瑟瑟你要吗?” 萧桦再次追问,欢快的语气,像是在和叶笙玩一个无关紧要的小游戏,可攥紧的手指,绷直的身子,无一不宣示着他的紧张不安。 叶笙看着他,微微一笑,一开口,便是斩钉截铁,无法回头。 “不要!” 第377章 你想死,本王成全你! 萧桦脸色唰的白成了纸,只一瞬,又恢复如常,笑盈盈道,“我这样美,瑟瑟不要,不觉得可惜吗?” 他笑容满面,神色轻松,好似半点也不在意叶笙的拒绝。 叶笙笑了笑,“没什么可惜不可惜的。” 不能要,也要不起。 所以,没什么可惜不可惜的。 “可我有点为瑟瑟觉得可惜呢……” 萧桦依然在笑,开玩笑的语气很轻松,也很随意。 叶笙突然心如刀绞,疼得几乎窒息。 她想要护着他,她想要让他这一世安稳无虞,不再像前世那样凋零,可最终,伤他最深的人也是她,让他凋零的,也是她。 如果没有前世,如果重生之后,不曾和萧御爱恨纠缠,她会不会接受萧桦? 她不知道。 “刚闹了那么一出,有点累了呢,待会太子说不定会来,又有一场戏要演,想想就累得慌,我先回去歇一会。” 萧桦笑盈盈的起身,神态轻松得好像刚刚什么也没发生过。 反倒在一旁伺候的立春,谷雨,两个人的小脸全都绷得紧紧的。 “谷雨小丫头,来,扶本王回去歇息。” 萧桦冲谷雨招了招手,语气一如既往的亲昵热情。 萧桦 在大将军府住久了,跟小丫头们混熟了,态度一向很好,平日里他一叫,谷雨立马过去扶着了,还会闹着要赏钱,可今日,一向粗线条的谷雨,却像感觉到不对劲似的,并没有不迭的过去伺候。 “怎么?怕本王不给你赏钱,瑟瑟,你这小丫头也太精了吧?知道本王没多少银子了,就不肯来伺候了,得了,本王马上让父皇送银子来,绝少不了你这丫头的赏钱,可好?” 萧桦一脸开心的开玩笑。 谷雨没有搭腔,小心翼翼的看向叶笙,见叶笙微微点头,才过去扶着萧桦的胳膊。 她一碰到萧桦,便感觉萧桦整个人像脱了力似的,如山的重量往她身上压来,吓了谷雨一大跳,抬头一看,才这么一转身的功夫,这位殿下的脸就白成了纸,好在谷雨还有把好力气,咬牙扶住了萧桦。 萧桦感激的看了她一眼。 两人刚走了几步,萧桦又停了下来,谷雨诧异的看向他,只见他冷冰冰的目光扫了躺在地上,双目紧闭,似乎已经昏死过去的太监一眼,回头看向叶笙,笑盈盈道,“瑟瑟,他怎么办?” 就这么一回头的功夫,谷雨亲眼看见这位爷本 来白得像纸的脸色,一下就好转许多。 这是变脸吗? 谷雨震惊得差点没叫出声来。 刘胜才偷偷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太子妃走的时候,他正好疼得昏死过去,连太子妃走了都不知道,可太子妃竟然就这么把他丢下,不知是忘了,还是故意的。 更可怕的是,他醒过来的时候,正好听到了很多不该听的秘密。 更更可怕的是,所有的人说这些机密的时候,全都没有避着他!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他离死不远了! 什么样的人才能真正的保密?死人! 为了保命,刚听出点不对劲,刘胜才立即眼皮一翻,继续装昏迷,希望叶笙和英王认为他一直是昏迷着的,什么也没听见,饶他一命。 叶笙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一动不动,昏迷不醒的刘胜才,“你说怎么办?” 萧桦勾唇一笑,笑容美得晃眼,忽而狠狠一脚踩在刘胜才的心口上,刘胜才惨叫一声,睁开了双眼。 “原来,你不是昏过去了,是装死呢。” 萧桦勾了勾嘴角,笑容明明很美,却让人心头止不住一阵一阵的恐惧。 “奴才没有装死,奴才是真的昏过去了,刚刚是殿下 踩得奴才太疼,奴才才会醒过来,英王殿下明鉴……” 刘胜才绝望的求饶。 萧桦唇边笑容扩大,美得惊心动魄,却让人觉得,眼前的美人恍如厉鬼,不,比厉鬼还可怕。 刘胜才心头一个激灵,死亡的恐惧让他的脑子比往日活泛了好些,扭头看向叶笙,大声哭喊道,“叶小姐明鉴,太子妃还没走,奴才就疼昏过去了,刚刚才被英王殿下踩醒,奴才说的都是真的,叶小姐饶命啊……” 他哭得鼻涕眼泪全出来了,可见是恐惧到了极致。 叶笙原本冷漠的目光,微微闪了闪,“我让人给你灌一碗哑药,如何?” 刘胜才先是一怔,随即一脸狂喜的道谢,“多谢叶小姐饶命,叶小姐的大恩大德,奴才无以为报……” 他不傻,叶笙这话,就是在留他的命! 毕竟,这位叶家大小姐,不可能冒着让他泄密的风险留下他,一碗哑药是最轻的。 “瑟瑟刚才问我,我觉得该怎么办?我觉得嘛——” 萧桦冰凉的声音,打断了刘胜才感激涕零的话,他冰凉如霜雪的目光轻飘飘的落在刘胜才既恐惧又狐疑的脸上,勾唇一笑,勾魂摄魄,“装死?那 就是想死了,本王成全你!” 话音刚落,刘胜才只看见眼前一道白光闪过,与此同时,一道红光划过空中。 刘胜才眼睛瞪圆,眼珠子几乎瞪出眼眶,他想去捂喷血的喉咙,可被废了的手根本抬不起来。 不过几息的功夫,刘胜才眼睛里的光彩渐渐湮灭。 “这样解决,瑟瑟觉得如何?” 萧桦回头,对叶笙笑道。 他手里的剑还在滴血,可脸上却在笑。 貌如谪仙,行如阎罗! 这样的萧桦,才是真正的萧桦! 从前那个温顺,乖巧,依恋着她,时不时的示弱示好,看着她时,眼睛里都是她,再无旁人的美少年,也许只是假象而已,就算不是假象,也不过是昙花一现。 又或者,不是假象,也不是昙花一现,他只是走了。 他只是清醒了,看清了她不值得他如此,于是便转身离开,再不回头。 叶笙心中忽而有些难过,渐渐的,这难过越来越浓,越来越强烈,最后竟揪得整颗心直往下坠,好像要硬生生的将一颗心扯掉似的。 只是,心中再难过,叶笙的面上也没有露出分毫,默默的看了萧桦片刻,淡淡开口,“你觉得好,便好。” 第378章 你把我当什么?宠物吗? 不然呢? 从萧桦追出大将军府,对刘胜才动手那一刻起,这个奴才的下场就只有死路一条。 不是死在萧桦手里,就是死在萧栋手里! 为了给大将军府赔罪,萧栋定然会送上刘胜才的人头。 她偶然的恻隐之心,并没有救下刘胜才的命,归根结底,她并没有那么想救。 面对叶家,东宫,萧桦, 刘胜才只是一只蝼蚁。 人命如蝼蚁。 她绝不让她在乎的每一个人,成为他人脚下的蝼蚁! “我觉得好便好?” 萧桦唇角上扬,笑容明媚得晃眼,“瑟瑟觉得不好吗?” “没什么好不好的,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人而已。” 虽然叶笙动了恻隐之心,不过只有一分而已,刘胜才是死是活,她并不怎么在意,她在意的是……她在意的那个少年已然远去! 曾经,她以为他永远不会离开,可是,他最终还是走了。 曾经,她想要他离开,想要他去追寻更好的人,可真当他离去,她这心里又煎熬得很。 可是这样是最好的,对他,对自己,都好。 不是吗? 明知这是最好的结局,可胸腔里的那颗心,像有看不见的牛毛针扎了似的,隐隐约约,细细密密的疼 。 不过没关系,疼着疼着也就习惯了,日子过着过着,这疼也就淡了,逝去了。 更何况,再疼,也不能回头! 叶笙敛了敛浮荡不已的心绪,淡淡一笑,“不是说累吗?快回去歇着吧。” 萧桦没有动,只拿一双眼直勾勾望着叶笙,唇边含笑。 不知是不是叶笙的错觉,萧桦的这个笑容,微妙得很,似乎含着一丝嘲弄和意味深长。 叶笙目光一黯,“我也累了,我先回青云院了。” 萧桦勾了勾嘴角,依然保持着那个微妙至极的笑容。 叶笙心中一暗,抿了抿嘴唇,立春要来扶她,却被她轻轻拂开手,起身往门口走去,从头到尾,腰背始终笔直如松柏。 父亲曾说过,叶家人,无论何时何地落入何种境地,姿态要好,气势要足,就算是死,也得站着死,脊梁骨不能弯,绝不能让人看轻了去!哪怕心里怕得要死,面上也要做出一副无所畏惧,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 生死都不足以让叶家人的脊梁骨弯下去,何况区区小儿女之间的情怨纠缠。 没了一个美少年,还会有千千万万个美少年! “瑟瑟是在怪我吗?” 叶笙的左腿刚跨过门槛,右腿正要迈 过去,身后传来萧桦的声音。 叶笙坚定的把右脚踏上门槛那一头的大理石石砖上,出了门,才回头看向萧桦。 隔着一道门,其实也不算远,两人之间不过四五步的距离,可却像隔了千山万水似的。 “我没有在怪你。” 我也不会怪你。 这句话,叶笙并未说出口。 萧桦轻嗤一声,脸上写满不信。 叶笙微微拧了拧眉,“我说了,那是无关紧要的人。” “所以,瑟瑟是在为了无关紧要的人,怪我吗?” 萧桦微微昂着下巴,神态倨傲,语气执拗,全无之前柔和,温顺的姿态,“我知道,瑟瑟是想留他一命的,可我违逆瑟瑟的心意,一剑杀了他,所以,瑟瑟一定在怪我,是吗?就算口中说没有,心里也一定有,是吗?” “我说了没有怪你……” “我不信!” 萧桦强横的打断叶笙的话,目光阴郁,隐隐约约透出一股狠厉之色。 他盯着叶笙,眼睛里再无往日的清澈柔和,只有无穷无尽的阴霾和沉郁。 叶笙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你若是觉得有,那便有吧。” 萧桦的心绪明显很不好,不如顺着他的话说。 “我若是觉得有,那便有?” 萧桦自嘲的冷笑一声,“瑟瑟,你若不想说,又何必敷衍我?” 叶笙一怔。 “你总是这样,我若是觉得好,便好,我若是觉得有,便有。” 叶笙皱了皱眉,“这样不好吗?” 萧桦像听到天大的笑话一般,脸上露出嘲弄的神情,“你觉得这样很好?你觉得顺着我,纵着我,很好?你把我当什么?宠物吗?” 叶笙眼睛深处闪过一缕受伤,只一瞬,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快得谁也看不见,“萧桦,我从没有过这么想,你怎么可能是宠物?” 我把你当亲人,所以,才会对你百般容忍,疼惜照顾,我从没有把你当宠物。 你是人,怎么会是宠物? “不是宠物是什么?我说什么,你都说好,我做什么,你也说好。不是宠物是什么!叶笙,你又何必再口是心非!不觉得虚伪吗?还是说,你真正想让我做的不是宠物,而是类似宠物的小白脸?比如唐斯那样的?” 叶笙的神色骤然冷了下去,冷冷道,“顺着你纵着你不好,那便逆着你好了!” 萧桦一愣。 还没回过神来,叶笙已头也不回的离开。 “瑟瑟!” 萧桦踉跄几步追了出去。 叶笙仿若未闻 ,脚步连停顿都没有,不曾回头,也不曾对他的呼唤有半点回应。 “瑟瑟!” 叶笙依然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 萧桦本就苍白的脸,又白上了几分,想要追上叶笙远去的身影,才追出几步,身子一晃,整个人往旁边倒去,好在谷雨机灵,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 “殿下,奴婢送您回青梧院吧。” 看着萧桦的脸色,谷雨担忧的说道,“送您回了青梧院,奴婢就去请刘太医过来给您瞧瞧。” “不必了。” 萧桦一把甩开谷雨的手,踉跄着往前走,谷雨连忙追了上去,“殿下要去哪?” 去哪? 萧桦面露迷茫,看向青云院的方向。 谷雨猜测着他的心思,小心翼翼道,“大小姐正在气头上,殿下还是别去惹大小姐吧?不如先回青梧院歇息,等大小姐气消了,再去见大小姐?” “气头上?” 萧桦精致完美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连黯淡的眼睛都一下亮了起来,光芒闪耀,“你的意思是……瑟瑟生气了?” 这位殿下该不会是个傻子吧? 谷雨暗暗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大小姐生气,连大将军都要小心行事,免得惹到大小姐,这位爷怎么这么开心? 第379章 本王收你做侧妃,如何? “说呀,瑟瑟是不是真的生气了?” 萧桦催促道,语气有些迟疑,忐忑,眼睛里闪着光。 “自然是生气了的,奴婢自幼服侍大小姐,最清楚大小姐生气是什么模样……” “那,她生气是什么模样?” 萧桦的语气竟然有些小心翼翼的,谷雨白白净净的小圆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烦,语气就更不耐烦了,“就刚刚那样啊!还能什么样……” “赏你了!” 一块碧绿碧绿的东西丢进谷雨怀里,东西来得太快,谷雨接得有些手忙脚乱,差点没接稳。 “拿稳了,摔了可是要治罪的!” 看着萧桦笑眯眯的样子,谷雨眉头几乎拧出了水,“殿下是要奴婢帮殿下收着吗?这是殿下的东西,殿下自己收着吧……” 摔了就要治罪的东西,她才不收!好处没有,坏处一大堆的事,她才不干!她又不傻! “不是说了吗?赏你了?小丫头耳朵不太好啊。” 萧桦笑嘻嘻的说道,谷雨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见萧桦不像在说笑,这才面露狂喜,抓着玉佩一角小心翼翼的咬了咬,萧桦忍俊不禁,“这是玉,又不是金子银子,咬了有什么用?” 谷雨咧嘴一笑 ,“奴婢咬习惯了。” “收好了,以后当嫁妆,有了这东西,没钱时拿去换钱,足以换到让你三辈子都花不完的银两,平时无事,有了它,婆家人谁也不敢小瞧你,都拿你当菩萨供着。” “奴婢才不要嫁人呢!奴婢要像大小姐一样,将来买个大宅子,养几个漂亮的男人!” 谷雨大声说道,圆乎乎的小脸,满是兴奋和狂热。 萧桦脸都黑了。 真是有其主就有其仆! “瑟瑟将来肯定要嫁人的……” 萧桦朝青梧院走去,边走边说道。 “才不会呢。” 谷雨小心翼翼的把玉佩放进袖子里,又摸了摸,觉得藏好了,这才快步跟上萧桦的脚步,“奴婢偶然间听见大小姐和先生说,她这辈子不会再嫁人了!” 萧桦脚步微微一顿。 谷雨口中的先生,就是李沧。 昔日里,李沧常跟着叶笙左右,据说是最得叶笙信任的下属,可自从他来大将军府养伤,就没见过李沧,听说他有事外出了。 什么紧要的大事,要出去这么久? 叶笙是对他很好,也决定扶他上位,和他站在一条线上,可叶笙好像也有很多事瞒着他。 如果是九皇叔,她也会这 样瞒着九皇叔吗? 刚刚因为叶笙生了气而变得快乐的心情,一想起九皇叔,又变得低落。 叶笙会为了九皇叔,喜悦,气恼,怨恨,黯然神伤,叶笙的情绪深受九皇叔影响。 可他呢? 叶笙待他一向是很好很好的,这样的好就好像固定了的水面,波澜不兴,也没有风雨。 她顺着他,纵着他,护着他,可是,却不会因他而气怒,哀怨,愤恨,也不会因为他而狂喜,激动,无法自制。 她看他的目光,永远柔和,这让萧桦控制不住的失落,抑郁,心里像憋了一股邪火。 若说,他心中的邪火,像频临爆发的火山,那么叶笙待他的好,就好像一块坚不可摧的巨石,死死的堵住了火山的出口,让他满腔情绪无处发泄,因此,总忍不住想要去刺激她,想把她的情绪刺激出来,也借此发泄自己心中的邪火。 于是,她真的生气了,他惊慌失措的同时,又隐隐的感到快乐和满足。 九皇叔掌控着叶笙的情绪,而叶笙掌控着他的情绪。 这是一个死局! “瑟瑟为什么说,不会再嫁人了?是因为安乐王吗?” 萧桦状似无意的问道,实则话一出口, 他立即竖起了耳朵。 “这就要问先生了,奴婢可不知道。” 萧桦目光一闪,“为什么不是问大将军,或者叶夫人,或者两位少将军?或是叶三爷?” 那些人,才是瑟瑟最亲的人,不是吗? “因为大小姐什么事都和先生商量,什么话都和先生说呀!” 谷雨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让萧桦的脸色微微一沉,“瑟瑟很信任李沧?” 信任到有些事大将军都未必知道,李沧却知道? “那当然了!” 谷雨不明白这位殿下的脸色,为什么又变了,她只觉得这人不像其他姐姐说的那么好伺候。 虽然他很大方,每次叫她办事给赏钱都很痛快,她也乐意帮他跑腿,赚点银子,可谷雨就是觉得这位爷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好说话,比叶家的几位爷都不好说话! 虽然大爷二爷,一个整日里以大哥自居,摆出一副严肃的嘴脸,教育两个弟弟,面对下人的时候,也是一脸严肃,一个不去军营的时候,整日里看兵书,研究武器,研究不出来的时候,脸色阴沉沉的,看人的时候一双眼睛冒着绿光,吓人得很,只要是这种时候,下人们看见这位爷,都会 绕道走。 可两位爷,都是看起来吓人,实则不会为难人的好性子,至于三爷,就更好了! 至于这位英王殿下,笑起来跟朵花一样,好看得很,看起来也和气温柔得很,迷得府里的姐姐们一见他就脸色绯红,心如鹿撞,可谷雨就是觉得,就算是朵花,也是朵沾了毒的花!只可远看,不能近碰! 碰了,是会死人的! 看着萧桦换了方向,朝青云院走去,谷雨一肚子疑问,却又不敢问,只能跟了上去。 可刚走到青云院附近,离院门口只剩十几步的距离时,萧桦又缓缓停下了脚步,默默的望了院门片刻,转身离开,朝青梧院走去。 又变了! 谷雨眉头几乎拧出水来了,突然有些后悔不该收了那块玉佩,弄得她现在只能把英王送回青梧院歇息,才能脱身。 好在,这一次顺顺利利的完成了差事,这位爷也没再出什么幺蛾子,老老实实回了青梧院。 “殿下好好歇息,奴婢去给大小姐复命了。” 话一说完,谷雨便不迭的往门口溜去,耳边冷不丁传来萧桦幽幽的声音,吓得她一蹦三尺高,一头撞在门框上。 “小丫头,本王收你做侧妃,如何?” 第380章 那个混蛋要纳我做妾 “不要!” 谷雨揉着头上的包,圆乎乎白净净的小脸,痛得扭成一团,从白馒头扭成了带褶子的包子,不假思索的答道。 “不要?” 萧桦脸上带笑,目光却沉了沉,“不好好想想吗?” “不用想了,不要就是不要!” 谷雨的语气很干脆,半点迟疑都没有,萧桦目光沉了沉,“做本王的侧妃,可以保你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你想要多少银子都有,你想买什么随便买,不用在乎价钱。” 谷雨双眼顿时一亮,“那我可以买个大宅子吗?” 萧桦眼中光芒微闪,他就知道这个小丫头爱钱,好收买。 “当然可以!” “那我可以再买几个美少年,安置在大宅子里吗?” 萧桦脸都绿了,“当然不行!你是皇族女眷,不能养美少年!” “这样啊……” 谷雨面露纠结,一纠结,包子脸上的褶子越来越多,忽而褶子一下就消失了,包子脸重新变回滑溜溜的馒头脸,“那就不要了!” “真的不要?你想象一下,很多银子,数不清的银子,堆积成山的银子,金子,明晃晃的,几乎闪瞎你的眼……” 萧桦用尽手段诱惑着谷雨。 谷雨脸上露出纠结的神情,最终一咬牙 ,下定决心,“银子再多,买不了喜欢的东西,做不了喜欢的事,又有什么用?” “真的不要?本王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旁人求都求不到这样的机会,你可要考虑清楚了。” 萧桦面上带笑,眼中一片阴云密布,仿若暴风雨来临前的前奏。 “不要!” 谷雨斩钉截铁的语气,终于让萧桦眼中的暴风雨来临,狂风暴雨,电闪雷鸣,面上的笑容也瞬间隐去,阴郁冰冷,“瑟瑟不要本王,你一个小丫头也不要本王……” 谷雨感觉到不妙,以最快的速度冲出门外。 直到冲出院门外,看着花园里劳作的花匠,和来来往往的下人,四周守卫的护卫,谷雨才松了口气,回头看向青梧院。 只见萧桦站在院子里,身后是一株足有百余年的梧桐树,只是如今是寒冬,梧桐早没了叶子,只有大片大片的雪,和往下垂的冰棱子。 萧桦的脸色,比他身后的雪还白上了几分,身姿消瘦,仿佛比垂在树上的冰棱子还要瘦削。 回到青云院,谷雨便去叶笙的房里伺候,刚要进门,却见立春朝门口走来,还把手指放在唇上,示意她别出声。 谷雨立刻把嘴抿得紧紧的。 两人出了屋子,立 春小心翼翼的把门拉上,半点声音也不曾发生。 “大小姐睡了?” 两人坐在屋檐下的小凳上,小声的说着话。 立春点了点头,“点了刘太医配的安神香,大小姐才合了眼。” 谷雨不再说话,两条腿伸了出去,脚尖轻轻踢着花盆上的冰。 立春见她似乎有些心事,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发,“怎么了?英王殿下没给你赏钱?” “给了。” 谷雨小声道。 “少了?” 立春温柔的笑道,“掉钱眼子里的丫头,赏钱少了就这么不开心,回头我给你补上就是。” 谷雨没有吭声。 立春又温柔的揉了揉她的头发,拿了针线簸箩,开始做针线。 “姐姐想要嫁人吗?” 立春的手飞针走线,片刻也没停,“我听大小姐的。” “大小姐要你嫁呢?” “那我便嫁。” 谷雨顿了顿,“你不怕大小姐给你挑的男人不好?” “大小姐不会乱给我挑人的。” 立春温柔的笑道,见谷雨依然是心事重重的样子,放下手里的针线活,“怎么?你想嫁人了?担心大小姐给你挑的男人不好?” “姐姐乱说!我才不想嫁人呢!” 谷雨狠狠踢掉花盆上的一块冰,“我是要跟着大 小姐的,大小姐去哪,我就去哪!” “难不成,你想嫁给姑爷?给姑爷做小?傻丫头,你这不是往大小姐心上扎刀子吗?你明知道大小姐不喜欢这些……” 立春眉头紧皱,语重心长的说道。 “你胡说什么?谁说要做小了?” 谷雨气恼的嚷道,忽而想到屋子里好不容易睡着的叶笙,又硬生生的把声音压了下来,“我只是觉得大小姐太累了,我要一辈子跟着她,帮着她!那些男人都是坏蛋,没一个靠得住的,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在大小姐面前说得那么好听,死人都能被他们说活,赌咒发誓跟吃饭一样寻常,可一离了大小姐的视线,就起坏心思,全都是大坏蛋!” “怎么突然气成这样?发生什么事了?” 立春感觉谷雨情绪很不对,想要问个清楚,谷雨却狠狠踢飞一块冰,气鼓鼓的丢了句“没事!”,就扭过脸去,不知在想什么,无论立春怎么问,就是不搭理。 立春皱着眉头,猜测道,“你刚刚送英王殿下回青梧院歇息,难不成……” 她脸色一变,“难不成你喜欢上了英王殿下?谷雨,你可不能犯糊涂!” “我喜欢他?” 谷雨一蹦三尺高,“我会喜欢 那个大坏蛋?我眼睛又没瞎!天底下的男人都死绝了,我也不会喜欢那个混蛋王八蛋!我……” 谷雨越说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大,立春连忙捂住她的嘴,“小声点,别吵醒了大小姐。” 谷雨的声音立马低了下去,嘴里发出唔唔的声音,示意立春放手,立春一放手,谷雨低低呸了声,压着嗓子咬牙切齿道,“我要是喜欢那个王八蛋,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看着她圆乎白嫩的脸,胀得通红,显然是气到了极点,立春皱眉道,“不喜欢就不喜欢,发什么誓?赌咒发誓可不是好玩的,老天爷都看着呢。” 谷雨从鼻子里重重的哼了声,不再言语。 “你平日里虽然性子有些冲,偶尔会和人争吵,可很少生气,就算有人气着你,你一扭头也就忘了,今儿到底为了什么气成这样?” 谷雨咬着嘴唇不吭声。 “说呀!你这是要急死我吗?” 在立春的再三催促下,谷雨才很小声的嘟囔道,“那个混蛋要纳我做妾……” “什么?” 立春没怎么听清,或许是听见了也不敢相信,再次问道。 谷雨气怒之下,声音猛地拔高。 “那个混蛋要纳我做妾!……大小姐!” 第381章 他不是老实人 香气袅袅,屋子里一片静谧。 香炉里的安神香已经倒了,新点上的香名叫翠缕云心,是叶三为叶笙淘来的,香气清新别致,淡雅清浅,里面还有一味薄荷,能提神醒脑,很合叶笙的心。 这些日子,叶笙点的都是这款香。 “大小姐,我,我……” 谷雨‘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求助的目光投向立春。 立春在心底叹息一声,她哪里能想到,叶笙不过眯了下眼,又醒了,还把最不该听的话也听见了。 “大小姐,这不怪谷雨,谷雨也没想到英王殿下会突然这样……” 叶笙淡淡的眼神投了过来,立春的话便卡在了嗓子眼里,再也说不出来。 屋子里再次一片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极轻极轻的叹息,打破了寂静。 “萧桦说要纳你做妾?他是怎么说的?” 听见叶笙问,谷雨忙不迭的答道,“他就说:‘小丫头,本王收你做侧妃,如何?’,就这样说的。” 那一句‘小丫头,本王收你做侧妃,如何?’,谷雨学着萧桦的语气,连嘴角上扬的弧度,都学着萧桦,显得有些滑稽。 “然后呢?” “然后?” 谷雨回忆 着当时的一切,“然后,我说不要!他就非要我再想想,还拿银子诱惑我!” “哦?” 叶笙唇边含笑,饶有兴致的问道,“他怎么诱惑你的?” 见叶笙没有责怪自己,心情貌似也还不错,谷雨渐渐的放松下来,连语调都变得欢快起来,浑然没发现叶笙眼睛深处的那一抹黯然。 “他就说,做他的侧妃有哪些好处,银子多到花不完,想买什么就能买什么,不用管价钱,我说那我能买大宅子吗?他说可以。我又问那我能买几个美少年放在大宅子里吗?可他又说不行!” “还说什么我是皇家女眷,不能养美少年!我就说,那我不要了!他又开始拿银子来诱惑我,还让我想象什么金山银山,金子银子的光芒闪瞎眼,我都说不要了!银子再多,不能买喜欢的东西,不能做喜欢的事,又有什么意思?” “不过,就算他同意我买美少年,我也不做什么侧妃。侧妃侧妃,说得那么好听,不也是妾吗?我宁愿一辈子不嫁人,或是嫁个种田的砍柴的,也不给人做妾,我娘说,做妾的,天天被主母打,罚跪,可惨了。” 谷雨絮絮叨叨的说着,叶笙 唇边始终噙着一抹浅笑,还时不时附和一两声,似是听得很开心,谷雨说得就更开心了,“我都说不要不要了,他还非要我再想想,说再给我最后一次机会,还说什么这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好机会,让我别浪费,别人想求这样的好机会,我又不想求,怎么能说浪费呢?到最后还怪里怪气的说什么,瑟瑟不要本王,你一个小丫头也不要本王……” 叶笙怔住了。 “谁规定大小姐就得要他,伺候人的小丫头就得要他?大小姐您说这人怪不怪……” 谷雨没听见叶笙的回应,提高声音叫了声‘大小姐’。 叶笙回过神来,掩去眼底的怔忡,冲谷雨温和的笑了笑,“是有点怪呢!不过,皇亲贵胄,都有点怪的。” “这样的怪人,大小姐可别嫁他,谁知道他将来会不会更怪呢?” 叶笙笑了笑,没有言语。 谷雨以为叶笙不信自己的话,一咬牙,“大小姐真的不能嫁他!他不是好人!” “不许这样说英王!这是大不敬!” 叶笙皱眉道。 “大小姐你还护着他!” 谷雨委屈得眼圈都红了,她一心为了大小姐着想,大小姐还护着那个坏蛋。 “谷雨!” 叶笙一双墨黑长眉拧得更紧。 “我没说错,他就不是好人!” 谷雨死命忍着涌到眼眶里的泪水,“在大小姐面前说得那么好听,说什么若有幸有那一日,一定不让大小姐受那份累,意思不就是说不会纳妾,不会招惹别的女人,让大小姐和别的女人斗法累着,可一扭头呢?一扭头就招惹小丫头,要纳小丫头做侧妃!还在大将军府就这个样子,谁知道在他自己的英王府会成什么样子?大坏蛋一个,仗着自己长得好看就做坏事!” “谷雨!” 叶笙沉沉的叹了口气,“他是在和你说笑呢。” 就算是侧妃,也要经过皇帝同意,皇子侧妃,虽用不着和正妃那样的显赫出身,可也不是谷雨这样的出身能当的,萧桦又岂会不知道?不过是在逗着谷雨玩而已。 只是…… 就算清楚,心里还是堵得慌。 “就算是说笑,他也不是老实人!” 谷雨梗着脖子,气冲冲的说道。 “老实人?” 叶笙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他自然不是老实人。” 不仅不老实,还擅长阴谋算计,探测人心。 “哼!一肚子花花肠子,谁知道将来又 会出什么幺蛾子?” 谷雨撇撇嘴,嘟囔道,“这次是问到我了,我说不要,可下次问到那些姐姐们呢?她们肯定会答应的!” 叶笙端茶的手微微一顿,不动声色的端了茶喝了一口,才状似无意的淡淡道,“你就知道她们会答应了?” “我当然知道!” 谷雨一脸‘什么都瞒不过我’的表情,“青梧院的那些姐姐们,个个都在背地里议论英王呢,都说他身份尊贵,不仅生得好,人也温柔和气,一说起来,全都脸红红的。从前,这些姐姐们做事都是排班的,最近都不排班了,整日整夜的在英王面前伺候,不仅不嫌辛苦,连加工钱的事也提都没提。这样积极,要说没事,我才不信呢。” “许是英王赏钱给得丰厚吧?” “大小姐你是不知道底下人的事,才说这样的话。” 见谷雨出言无状,立春连忙重重咳了声,谷雨一摆手,“姐姐你就别咳了,也不怕把肺咳出来,我知道轻重,也知道大小姐不会跟我计较,才敢这样说的。” “别说是青梧院的姐姐们了,就连夫人院里的玉芳姐姐,也……” “娘亲身边的人?” 叶笙目光骤然一冷。 第382章 招蜂惹蝶的混蛋 “就是夫人身边的玉芳!” 谷雨嘴皮子很利索,声音又脆生生的,一说起话来噼里啪啦,“隔三差五的往青梧院去,每次都说是夫人让她给英王送东西,虽然夫人的确让人送了东西,比如茶叶什么的,可每次都是让小丫头去送的,可她呢,把小丫头派去做别的事,自己来送!还每次都要在青梧院呆上半个时辰才走,送东西送半个时辰?送到沟里去了吗?要说没鬼,我把头砍下来给大小姐当凳子坐!” 叶笙目光微沉,勾唇笑了笑,笑容有些讽刺,语气也冷了几分,“也许,是英王有什么事需要她做,才耽误了时间。” “还有一次……” 叶笙目光彻底冷了下来,“还有?!” “当然有啦!” 谷雨大声说道,“还有一次,英王殿下在沐浴,玉芳正好去送东西,送着送着就送进浴房去了,在里面足足折腾了一个时辰才出来,出来的时候,玉芳身上的衣裳湿了大半,头发也湿了,脸色绯红,别人问她在里面发生了什么,她只是红着脸要么不说,要么说些似是而非,惹人遐想的话。大小姐您说,做什么能弄得衣裳湿了大半 ,头发全湿?” 之前还恭恭敬敬的叫玉芳姐姐,说到这事时,谷雨一脸鄙夷,连姐姐也不叫了,直呼其名。 “谷雨,这也是没有证据的事,别乱说,玉芳姐姐毕竟是夫人院里的。” 立春皱着眉头道。 “这还叫没证据?府里都传遍了,说玉芳要嫁入英王府了,玉芳自己从不否认,被人当面打趣时,还说什么这得听英王殿下的意思,她一个做奴婢的,做不得主。那副又矫情又孟浪又装模作样的样儿,真让人想打她!” 叶笙看了立春一眼,立春有些心虚的低下头去。 “这些事,你都知道?” 立春咬了咬嘴唇,“我以为这不是什么大事,青梧院的那些姐姐,还有玉芳姐姐,年近20,要到出府嫁人的年纪了,到了这个年纪,也难免会想终身大事。府里的三位爷,都不是贪色的人,更何况,府里规矩严,三位爷没有娶妻之前,不能纳妾,大爷二爷更是因为习武,连通房丫头都没有,至于三爷,虽然爱在外面玩,可府里的丫头们,是一个也不碰的。” “从前,英王殿下没住进府里,她们就算有些心思,也没什么打紧的 ,可自从英王殿下住进府里,英王殿下身份尊贵,又生得好,人也温柔和气,对丫头们都和颜悦色的,也难怪她们会起了不该有的心思,甚至……” “甚至付诸行动!” 叶笙冷笑道。 “照我说,也怪不得姐姐们芳心暗动,只怪英王招蜂惹蝶!整日里姐姐长姐姐短的叫,嘴上跟抹了蜜似的,能不叫得玉芳姐姐她们心动吗?” 谷雨气咻咻的说道,她现在怎么看英王就怎么不顺眼。 在她看来,英王就是个搅祸精,他没来的时候,大将军府好端端的,他一来就各种事端。 “英王殿下和气,那是他性情好,可他再性情好,我们这些做奴婢的,也该谨守本分,不能连本分二字都忘了!” 立春的性子一向和顺温柔,与人为善,这已经是她能说出口的,比较重的话了。 “要不是他乱招惹,姐姐们怎么会跟嗅着蜜的蜜蜂一样扑上去?” “他是客人,身份尊贵,他怎么做是他的事。我们做下人的,就该安分守己,谨言慎行,不该想的绝不能想,不该看的绝不能看,不该听的不该说的,也不能听不能看,免得做错事给主子招祸 !” 谷雨撇撇嘴,白乎乎的脸鼓鼓的,看起来很不服气,可还是没有反驳立春的话,大概是叶笙还在跟前,她不敢太放肆,怕惹叶笙不高兴。 立春一眼就看出谷雨的心思,皱眉道,“都是做下人的,怎么你没有扑上去,我没有扑上去,府里的很多姐妹也都没有扑上去?可见她们自己有了不该有的心思!” 谷雨没有知声。 “更何况,就算英王殿下再无理,再乱来,我们也要做好自己!不是吗?难不成他乱来,我们也要跟着乱来?” 谷雨用力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妹妹,” 见她似乎还有些不服气,立春温温柔柔的叫道,语气变得语重心长,“你也该知道大小姐的处境有多艰难,我们做奴婢的,就算不能帮大小姐的忙,也不能给她惹祸,不是吗?不管什么时候,我们都要谨守本分,别起不该起的心思,免得被人利用了去……”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姐姐真啰嗦!” 谷雨有些不耐烦的嘟囔道。 “你……” “都说了知道了!我虽然笨了点,可轻重还是知道的。英王时不时的向我打探大小姐的事,我一个字 都没说呢!” 谷雨有些得意的说道,亮晶晶的眼神望着叶笙,一副邀功的语气,“大小姐我做得对不对?他拿银子给我,我都没要呢!” “做得很对!谷雨很聪明呢。” 叶笙笑盈盈道。 “那当然了!” 谷雨高高挺起胸膛,下巴抬得老高,好像一只骄傲的公鸡,“看以后立春姐姐还小瞧我不?” 她说着,还白了立春一眼,立春无奈又宠溺的笑了笑,揉了揉她的头发,“对了,英王殿下向你打听大小姐的什么事?” “什么都打听。” “比如呢?” “比如……” 谷雨拧着眉边想边说道,“比如大小姐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比如大小姐平时什么时候起床,什么时候歇息,就连大小姐一餐用几碗饭,一天睡几个时辰,他都打听。” “其他的呢?” 叶笙状似不经意的问道。 “其他的?” 谷雨愣了愣,“大小姐是指哪方面的?” “我也说不清楚,总之就是感觉不太对劲的。有吗?” “感觉不对劲的,感觉不对劲的……” 谷雨喃喃道,抓着头皮想,直把头发都扯掉了好几根,双眼猛地一亮,“有了!” 第383章 你是我的人,不能输! 叶笙目光一凛,“说!” “就是他会打听大小姐身边的人,比如唐大哥,先生,周大夫,以及很少回来的罗大哥,还有在云音坊的那位怪人。” 谷雨说的是:唐斯,李沧,周清,罗钊,何鬼手! 叶笙的身子猛地坐直,目光如电,射向谷雨,“说清楚一点!” 谷雨被吓得一哆嗦,老半天没说出话来。 “你慢慢说,事无巨细的说。” 叶笙放缓了语气,安抚道。 谷雨很快缓过神来,边回忆边说道,“英王殿下也没有问什么,就是问得好奇怪,还问得很细。” “怎么个奇怪法,又怎么个细法?” “他会问这些人谁跟大小姐最亲,谁跟大小姐最不亲,甚至还问,这些人一般几日见大小姐一次,一般都是什么时辰,是白日,还是晚上,还有,英王殿下还问,这些人分别住在哪些院子,这些院子离青云院是近是远,不过,英王殿下问得最多的还是唐大哥。” “他问什么了?” “他问……” 谷雨的脸居然浮上一缕红云,“他问唐大哥是否一直住在青云院,是否一直住在大小姐隔壁的屋子,还问大小姐召见唐大哥是否频繁, 又问唐大哥被选为面首的原因是什么,大小姐到底喜欢唐大哥哪一点……” 叶笙脸都青了,“他打探这些做什么?” “奴婢也不知道……” 见叶笙似乎有些生气,谷雨小声的说道。 “无聊!” 叶笙两个字就给萧桦的行为下了定论,“那你是怎么回答他的?” “不知道,不清楚,你去问大小姐!” 反正就是装傻充愣,一问摇头三不知,逼得急了,就撂下一句话:这种事,大小姐才最清楚,奴婢只是个下人,而且晚上也不值夜,又怎么会知道呢?要不殿下您自个去问大小姐? 噗呲一声。 叶笙忍俊不禁笑出声来,萧桦大概没想到,看起来最好收买,最没心机的谷雨,最会装傻充愣,也有点死脑筋,而且说话还不顾忌,有什么说什么,时常把人气晕,自己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大小姐笑了,是不是表示我做得很好?” 谷雨两眼发亮的问道。 “是,你做得很好!” 叶笙微微笑道。 “那……那大小姐您是不是……是不是……” 谷雨期期艾艾的望着叶笙,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叶笙知道她想说什 么,故意装作不知情的样子,睁大双眼,满脸不解的看着她,“谷雨,你想说什么?说吧!” “我……我……” 看着叶笙明亮的眼睛,谷雨还是说不出口,撇撇嘴,“我没什么要说的,我去厨房给大小姐看看晚饭吃什么,今天好像有新鲜鲈鱼,大小姐要清蒸的,还是红烧的?” “清蒸的吧。” 谷雨答应了声,转身离开,叶笙仿佛听见了她沉重的叹息声,忍着笑叫住她。 “大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让厨娘想法子给我弄个新鲜的小菜,冬日里小菜难得,这是给她们的赏钱。” 叶笙说着,拿出两粒银葫芦,又拿出两粒金葫芦,都放进谷雨手里,谷雨掂了掂分量,“一个得有一两了,不过一个小菜而已,哪用得了这么多?两个银葫芦大娘们就乐开花了!” 谷雨说着,把金葫芦递了回来。 叶笙没有接,只是笑。 “大小姐,两个银葫芦就够了!” 谷雨以为叶笙没听见,提高声音又说了一遍。 叶笙终于忍不住,伏在桌上大笑起来,见谷雨还傻乎乎的样子,立春都明白了,低着头死命憋着笑,她自个还没明白,终于忍不 住叹了口气,点了点谷雨的额头,“真是个傻丫头,金葫芦是给你的。” “给我的?” 谷雨一脸不敢相信的问道,见叶笙点头,谷雨才小心翼翼的摸了摸金葫芦,又放进嘴里咬了咬,见金葫芦上印出了一个小小的牙印,立马笑得合不拢嘴,“大小姐,是足金的呢!” 叶笙忍俊不禁大笑起来。 立春没好气的瞪了谷雨一眼,“这些日子在英王那里得的打赏还少吗?怎么还这样大惊小怪的,叫大小姐笑话呢。” “那怎么一样?大小姐给我的,我拿着才安心,花着也安心。别人给的,都是有企图的,不安心!” 谷雨咧着嘴笑道。 立春被气得发笑,“那你还拿!” “不拿白不拿!拿了也白拿!有银子不赚是笨蛋!立春姐姐,你看我是笨蛋吗?” “你!” 见立春被气得脸色胀红,胸脯一起一伏的,谷雨冲叶笙飞快说了句‘大小姐我去厨房了’,就溜之大吉。 “大小姐你看她——” 叶笙拿了两粒金葫芦放在立春手里,笑盈盈道,“别气了,你也有。” “大小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立春脸胀得通红,连连推迟。 “ 知道你们这些丫头,私底下都在比着攒嫁妆的事,你是我的人,不能输给别人!” 立春的脸红得发紫,又羞又急的否认道,“大小姐!我没有!” “那就当给你的赏钱,麻烦你去一趟娘亲的院子,把玉芳请过来。” 叶笙脸上带笑,眼睛里却闪着寒意。 立春心中一凛,立马就明白了叶笙的意思,恭恭敬敬应了声是,屈膝退了出去。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立春便把人请了过来。 “见过大小姐。” 玉芳娇滴滴的请安,身姿轻盈的屈了屈膝。 她一动,发髻上的蝴蝶步摇轻轻晃动,流苏轻颤,蝶翼翩跹,好似要飞走一般。 叶笙皱了皱眉,为了做事方便,府里的丫头们的首饰都尽量简洁方便,步摇这样晃来晃去的首饰,虽没有明文规定,但丫鬟们都自觉的不戴,更何况,步摇也不是丫鬟这样的身份能戴的。 再者,这个步摇做工精致,镶金嵌玉,蝴蝶的羽翼用的是极细的金丝勾勒而成,这样的手法极其考究,不是一般的银楼能做出来的。 见叶笙的目光落在步摇上,玉芳娇羞一笑,“这是英王殿下赏赐的,说奴婢服侍得尽心。” 第384章 你这是嫉妒我! 奴婢? 大将军府上下规矩并不重,下人一向自称‘我’,忽而就变成了奴婢…… 整个大将军府,只有一个人的丫鬟,会用奴婢这样的自称! “既是英王殿下赏赐的,那便好好戴着吧,别辜负了殿下的心意。” 叶笙淡淡道。 玉芳娇艳如花的脸上,愈加的娇羞,娇滴滴的应了声是。 立春眉头紧锁,担忧的看向叶笙。 这个玉芳,从一进来,就摆出一副娇媚柔弱的姿态,神态,语气都不像一个丫鬟,倒像是一个娇小姐。 “既然殿下都说你服侍得尽心,可见你是真的用了心的,既然如此,你去青梧院服侍英王殿下,如何?” 玉芳面露狂喜,大概想到了什么,又死命把喜色压了下去,装模作样的说道,“奴婢还要服侍夫人,一婢不侍二主,奴婢岂能弃了夫人,去服侍殿下?” “这样啊——” 叶笙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道,“难得你对娘亲这样忠心,那你就继续服侍娘亲吧,英王殿下那边,我会派别的丫头去服侍的。” 玉芳顿时傻眼了。 她只是假意推托,以示忠心赤胆,不是真心想拒绝。 更何况,她去不成还不是最要紧的,以后还有机会,可若是 其他人去了,英王殿下被人捷足先登,那她的打算就全落空了。 这府里,有不少丫头都盯着青梧院呢! 那可是皇子,是深得圣宠的英王!谁不想一朝得了英王的青眼,飞上枝头变凤凰? 这样的绝佳机会,她绝不能拱手让人! “奴婢不仅对夫人忠心,也对大小姐忠心,大小姐让奴婢服侍谁,奴婢就服侍谁。” 玉芳边说着,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叶笙的脸色,见她神色如常,这才大着胆子继续说道,“既然大小姐让奴婢去青梧院,奴婢就去青梧院,一定按着大小姐的吩咐,尽心尽力服侍英王殿下。” 叶笙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娘亲那边……” 听着叶笙的语气似乎有点松动,玉芳哪肯放过这个机会,不迭的说道,“夫人那边还有玉琴姐姐玉茜姐姐玉荷姐姐,她们都比奴婢细心周到,奴婢笨手笨脚的,人也不怎么机灵,夫人身边没了奴婢也没什么要紧的。” 你不是不机灵!你是太机灵!一门心思往高处攀!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攀高也没什么,玉芳错的不是攀高,是高还没攀上,就得意忘形,就忘了本! 叶笙唇边笑意如常,目 光却冷了几分,“你也不必太看低自己,娘亲说过你很好。” 娘亲身边有四个大丫头,都以玉排名,都是自幼就进府里来,可以说,娘亲是看着这几个大丫头长大的,她对这几个大丫头都很好,也早就给她们打算好了归宿。 只可惜,有人看不上那些管事的,掌柜的,想做侧妃,做王妃! “那是夫人抬爱,奴婢哪比得上玉琴几位姐姐,夫人半点也离不得她们。” 叶笙唇边的笑意渐渐变成冷笑,“可是,英王殿下身份尊贵,伺候他的人容不得半点闪失,你这样笨手笨脚的,人也不怎么机灵,若是伺候殿下时出了什么差错,整个大将军府都要被你连累,不成不成!” 玉芳再次傻眼了,张了张唇想要辩解,却发现话都被自己说死了。 叶笙看着她几次三番欲言又止,唇边的冷笑更甚。 玉芳看着她唇边的冷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下意识就想逃,最终还是舍不得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壮着胆子说道,“大小姐不妨派人问问英王殿下,若他想让奴婢服侍,大小姐也不好违逆殿下的心意,不是吗?” 叶笙冷冷一笑,没有言语。 话既然已经说出口,就没有回头的道 理! 玉芳心一横,继续说道,“大小姐是担心英王殿下拒绝,大将军府丢了脸面吗?大小姐放心便是,殿下从前就说过奴婢服侍周到,他很喜欢,还赏赐了奴婢步摇。” 见叶笙依然不表态,玉芳脸上闪过一丝怨毒,“还是说,大小姐舍不得?” “舍不得?” 叶笙目光微冷。 “府里都说,大小姐要嫁给英王殿下做王妃,大小姐从小就,就……” 玉芳不敢说出那两个字,叶笙冷冷一笑,接了她的话,“你想说,本小姐从小就霸道,是吗?” 玉芳脸色一白。 “你更想说的是,本小姐霸道得什么都不肯分给别人,包括自己的男人,是吗?” 玉芳脸色更白,额上冒出细密的汗珠,膝盖一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小姐恕罪,奴婢知错了。” “大将军的下人,丫鬟,从不自称奴婢奴才,只有英王的人,才会这样自称,你这是早就认定自己是英王的人了吗?” 玉芳默认了叶笙的话。 见她脸色惨白,额上都是冷汗,连脂粉都有些糊了,叶笙心生一丝不忍,放缓了语气,“娘亲早就给你选好了一户人家,是她陪嫁的绸缎庄,朱掌柜的大儿子,年轻有为, 人也踏实肯干……” “大小姐!” 玉芳厉声打断叶笙的话,一张如花似玉的脸煞白如纸,“再年轻有为,也不过是个掌柜的儿子而已!” 叶笙的脸一下冷得结了冰,“那你呢?” 玉芳一怔,明显没明白过来。 叶笙唇边,缓缓露出一丝嘲讽的冷笑,“你也不过是个丫鬟而已!还是个签了死契,连自由身都没有,若是主子不开恩,连赎身都不能的丫鬟!” 玉芳张口结舌,脸色惨淡,“奴婢,奴婢……” 她脸上闪过一丝决绝,“大小姐,奴婢服侍夫人一场,也算尽心尽力,如今奴婢有飞上枝头的机会,大小姐不说看在往日奴婢服侍夫人的情面上,助奴婢一臂之力,也不该横加阻拦才是!莫不是大小姐真的舍不得?奴婢可以跟大小姐保证,奴婢一定谨守本分,将来好好伺候英王殿下和大小姐……” “谨守本分这四个字,别人说来可信,玉芳姐姐说来,就可笑了!” 立春忍不住开口讽刺。 玉芳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怒道,“英王殿下看不上你,你这是嫉妒我!” “你……” “既然你这么想去青梧院,”叶笙冷冷一笑,“立春,把人和身契都送到青梧院去!” 第385章 这些男人,全死了才好! “大小姐,这不是……” 立春满脸不解,玉芳这样得意忘形,忘恩负义,一门心思攀高枝,还对大小姐出言不逊,大小姐为什么还要遂了她的心愿,这不是让这个贱人更得意? “去吧。” 叶笙淡淡的打断立春的话。 见她心意已决,立春狠狠瞪了玉芳一眼。 玉芳得偿所愿,草草行了个礼,就率先出了屋子。 立春气得脸都青了,她早就憋了一肚子火,若不是性子好,很少跟人吵架,加上叶笙在一旁,恐怕早忍不住和玉芳吵起来了。 看着玉芳妖妖娆娆的背影,立春担忧的看向叶笙,叶笙微微一笑,“去吧。早去早回,谷雨去了大厨房,一定会顺些新奇的零嘴回来,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吃。” 看着叶笙神色如常,笑容温和如往昔的样子,不知为何,立春心里涌起一股酸楚,她忍着涌上鼻头的泪意,清脆的应了声,追了出去。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立春就回了青云院。 叶笙看了一眼她的身后,没人。 “留下了?” 叶笙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留下了。” 立春生怕叶笙心里不好受,不迭的岔开了话题,“谷雨怎么去了这么久?一定是大 厨房里零嘴太多,她吃得忘了回来,上次夫人还说她越来越胖了,再吃下去,不得更胖?” “胖怎么了?夫人说了,胖人有福气!” 谷雨边说,边进了屋子,手上果然提了个食盒,“玉东楼的大师傅新作的点心,还没开始卖呢,他跟咱们厨房的王大娘要好,就送了两匣子给王大娘,让她试试味道,我去的时候,王大娘她们正吃着呢,幸好我赶上了,还剩了一匣子,就拿来给小姐尝尝了。” 她叽叽呱呱的说着,一下就冲散了屋子里略有些压抑的气息。 “小姐快尝尝,可好吃了。” 谷雨拿了一块点心递到叶笙面前,叶笙轻轻咬了口。 “怎样?是不是很好吃?” 谷雨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叶笙低头看着手里被咬了一个小小缺口的点心,笑了笑,笑容未达眼底,“是不错,就是不够甜。” “不够甜?” 谷雨自己拿了一块,吃了一口,圆乎乎的脸上露出不解的神色,小声嘟囔道,“挺甜的呀,我记得大小姐不爱吃甜的,原本还担心大小姐会嫌太甜,腻得慌呢,没想到大小姐的胃口居然变了……” “也不知怎么了,突然就想吃一口甜的,暖的。” 叶笙唇边含笑,语气却有些淡淡的。 “大小姐的胃口还真多变呢。” 谷雨不知道她走后,青云院里发生的那些糟心事,笑嘻嘻道。 叶笙也笑,笑得眉眼弯弯,好似被谷雨的笑容感染,可那笑落在立春眼里,却觉得无比的寂寥,“胃口是会变的,人也会变的,我会变,别人……别人也会变。” “不管别人如何变,我待大小姐是不会变的。” 立春说着,给叶笙倒了一杯清茶,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轻软,却透着一丝毋庸置疑的坚定。 叶笙将热乎乎的茶握在手心里,只觉得连凉透了的心都热乎起来了,她习惯在吃过点心后,喝一杯解腻的茶水,这个习惯立春一直记着,无论前世还是今生。 她缓缓扬起嘴角,露出一丝明媚如昔的笑容,这丝笑容从嘴角,蔓延到了眼睛里,眼中的黯淡一扫而空,亮得耀眼。 “我知道,就算所有人都变了,你不会变,爹娘不会变,哥哥们不会变,这就够了。” 这就够了,其他的人,都是过客而已。 “还有我还有我,不许丢下我!我也不会变!” 谷雨生怕被落下,大声嚷道,着急的样子好像别人都有了赏银, 就她没有。 “你不算。” 叶笙笑盈盈道,谷雨恼了,“大小姐,我怎么不算了?” “你是会变的,当然不算。” “我怎么会变,我不会变的,我……” “你会变得越来越胖,越来越圆,最后胖成了一只小猪仔,你说,你是不是会变……” 谷雨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重重一跺脚,“大小姐,你取笑我!” 叶笙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震得屋顶上的瓦片都快裂了。 萧桦站在青云院的院墙之下,听着院子里传来的欢快的笑声,嫣红艳丽的唇缓缓上扬,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 她真是一点也不在意,他留下别人伺候! 他要什么,她都给他,他还没开口呢,她就把人和身契都送了过来,这样的大度,这样的体贴,呵呵! 就算他要把大将军府的丫鬟都纳入房中,她也会二话不说就给吧? 她对他真的没有半分情意,哪怕只有一星半点的情意,也不会这样没心没肺!他那边留下别有用心的丫鬟伺候,她这边和丫头们欢声笑语,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英王殿下站在墙根下好一会了,可是有什么事要见大小姐?” 墙那头传来平静低缓的声音 ,萧桦目光一冷,是那个叫唐斯的! 他知道青云院暗中布置了铁卫守护,才特意选了这个很隐蔽的死角位置,一般来说,铁卫们若不是特意来找,是看不见他在这里的。 而且,他也刻意的压着气息,就算是高手,一步之外,也很难听到他的气息,唐斯怎么发现他的?这个唐斯,看来不是一个小白脸那么简单。 这个人,自从上次被三哥的屠夫重伤之后,就一直在养伤,从不曾出现在人前。 他来了大将军养伤之后,时常来青云院,也从不曾见到他。 若不是知道青云院里的确有这么个人,这个人也的确还活着,他真以为他已经死了呢。 死了才好!叶笙身边的男人,通通死了才好! 萧桦忍不住恶毒的想道。 他今日心里一直憋着一股邪火,好不容易激怒叶笙,稍微把那股邪火散了散,可一知道叶笙最信任的居然是那个叫李沧的下属之后,那股邪火又冒头了,加上他逗谷雨小丫头玩,说要纳她为侧妃,叶笙也没有半点反应,那股邪火就蹭蹭直往上窜。 直到叶笙把那个叫玉芳的丫头送到青梧院,这股邪火一下冲到脑门,犹如压抑过久的火山,即将爆发! 第386章 这小白脸不是一般人 他做什么,她都不在意! 他说什么,她都说好! 若是外人看来,一定会觉得自己不知足,叶笙待他这样好,他还挑三拣四。 可是,无人知道,这样的好,不是他想要的。 他想要的是,她为他哭,为他笑,为他气恼,为他失控。 他想要的是,她的七情欲,都是因为他。 “殿下?” 墙那头,传来的唐斯声音,打断了萧桦飘远的思绪,萧桦敛了敛眼里的阴沉,冷冷道,“本王只是散步到这里而已,不是要见瑟瑟。” “既如此,那我不打扰殿下的闲情逸致了。” 萧桦听见车轮子在雪地里转动的声音,心中一动,一跃上了墙头,看见唐斯操作着轮椅就要离开,萧桦目光一闪,“你的伤……” 唐斯一下就明白他在问什么,神色淡淡的,“刘太医说腰椎骨伤到了,还需要再养些日子。” 刘太医的原话是:腰椎骨伤得厉害,他实在没办法让他恢复如初,只能先养养看。 刘太医没有说出的话是,若养不好,他这辈子只能坐着,躺着,连站起来都做不到,等同废人! 当时大小姐大怒,要去康王府把康王杀了,被李沧好不容易拦 下了。 后来听说,关海侯赵家的海上船队,从南海那头的一个小国带回来一种药物,对治疗椎骨的伤极其有效,可赵家和叶家一向不对盘,甚至赵家对叶家一直有怨。 当年大将军打西北那一战,皇上不顾朝堂内外的反对,也不顾赵家的不乐意,听从大将军的建议,硬生生从赵家借了不少兵给大将军,这些兵本来是海兵,到了西北那种的大旱风沙之地,水土不服倒下了不少,后来上战场,又死了不少,最后回到赵家的只剩不到一半,加上那时候海上的外敌不少,趁着大燕不稳,这些外敌海盗联合起来趁势来袭,赵家带着剩下的兵力死扛,才勉强撑住了,可关海侯的独子战死,儿媳妇殉情,战乱之中,唯一的孙女儿也下落不明。 虽然后来皇上允许赵家征兵,把损失的兵力都给补齐了,但赵家对叶家还是心有怨恨。 若是知道是叶家人想要药,就算赵家本来愿意给,也不会愿意了,稳妥起见,大小姐便派了李沧过去,不拘时日,不论银钱,只要能把药拿回来! 大小姐一向离不得李沧的,为了他,竟…… 看着唐斯清秀苍白的脸上, 一闪而过的那丝怅惘,萧桦目光一闪,“作为男人来说,只能这样坐着,行动不便,往日的本事也施展不开,等同废人一个,很耻辱吧?” 唐斯没有言语,目光冷了冷。 “若本王有法子让你恢复如初,你拿什么感谢本王?” 唐斯依然没有言语,眼睛深处一抹亮光一闪而过。 萧桦从墙头轻盈的跃下,稳稳当当落在唐斯的轮椅旁,“怎么?不想变回原来的样子?坐轮椅做得太舒适,不想站起来了?你若真的不想,那本王也没法子了。” 唐斯沉默良久,才淡淡道,“殿下想要什么?” “你知道本王想要的是什么。” 唐斯默了默,“我不知。” “你知!” 萧桦语气笃定,唇边噙着一抹看透一切的笑容。 唐斯再次陷入了沉默。 “从前的事,本王都可以不计较,本王不管你是真面首也好,假面首也罢,从今往后,本王只要一个假的!还有——” 萧桦微微低头,看着唐斯清秀苍白的脸,“本王要你搬出青云院!离叶笙越远越好!” 唐斯目光一凛。 “不乐意?” 萧桦身子前倾,双手抓着轮椅的扶手,锐利冰冷如刀锋的 目光,死死盯着唐斯的脸,“你若是答应,本王立即助你治好椎骨的伤,让你站起来,和从前一样,你若是不答应——” 萧桦勾唇一笑,笑容冷酷,意思不言而喻。 唐斯抬起眼帘,眼中一片平静,“我不答应。” 萧桦一愣,“你该知道,你的伤拖得越久,恢复的可能性就越小,本王劝你好好想想,不要……” “不用想了。” 唐斯淡淡的打断萧桦的话,脸上眼中全都平静如水,“多谢英王殿下的美意,只是殿下美意,我只能心领了,还请殿下恕罪。” 萧桦的脸色唰的沉了下去,眼中一片冰刀雪刃,“怎么?做伺候女人的小白脸做上瘾了?” 听着这极其侮辱的话,唐斯只是神色淡淡的瞥了萧桦一眼,没有言语。 “就算你想做小白脸,就你这样,站都站不起来,能服侍得瑟瑟满意?” 萧桦嘲讽道。 唐斯依然沉默。 看着他这幅死鱼不怕开水烫,你说什么我都当没听见的样子,萧桦的眼中一股浓烈无比的杀气腾的升起。 谁知,他还没动手,唐斯便像有所察觉似的,原本平静如水的目光,一下凌厉如刀,手指在轮椅扶手 上的一个按钮一按,轮椅如离弦之箭般往后退去。 不过须臾,他已在萧桦五步之外,冷冷的看着萧桦,这样的距离,萧桦想一招击杀他,可能性微乎其微。 何鬼手为他打造的这副轮椅,果然好用! 萧桦眼中的嘲弄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凝重和思索。 他躲在隐蔽的死角里,压制气息,寻常高手根本发现不了他,这个唐斯,听气息并不是什么高手,可他就是发现了自己! 还有这一次,他想动手,可还没动手,唐斯就发现了他的意图! 一而再,再而三,这个小白脸,不是一般人! “只要你答应本王,本王不仅让你帮你治好腰伤,你想要什么,本王都会……” ‘答应你!’三个字还没说出口,唐斯再次打断他的话。 “我不会离开大小姐的!” 所有人都能离开大小姐,他不能,就算腿脚不能用了,形同废人,可他的感官依然敏锐,依然能为大小姐察觉危险。 “看来,你是打算生是瑟瑟的人,死是瑟瑟的鬼了,既如此……” 萧桦眼中顿时寒光万丈,嫣红冶艳的唇,缓缓上扬,勾出一抹冷酷至极的笑。 “那你就做鬼吧!” 第387章 我和他,你选一个 唐斯脸色一变,感受着萧桦身上冒出的强大杀气,脸色愈加难看。 英王居然敢在大将军府杀人! “这是大将军府,不是殿下的英王府,也不是皇宫,殿下真的要在这里杀我?” 唐斯冷冷道。 萧桦冷笑一声,“大将军府又如何?” “在大将军府杀人底气这么足,殿下倚仗的不就是大小姐对你好,对你百般容忍吗?若是……” “闭嘴!” 萧桦厉声打断唐斯的话,脸色阴沉狠厉,“不要再说她对本王好的话!本王不稀罕!本王也不想要!” 唐斯的脸色唰的沉了下去,目光冰冷,“多少人想要大小姐的真心实意,殿下却弃之如敝履!” “真心实意?” 萧桦冷笑一声,“不过是假面具而已!虚情假意,半点真心也没有!” “不许这么说大小姐!” 唐斯大怒,一掌打向萧桦,萧桦随意一拂手,就将唐斯的那一掌挡了回去,不仅如此,还将他打退了好几步,轮椅往后摔,前面的轮子已然腾空,幸而唐斯反应很快,稳住了轮椅,才没有连人带轮椅摔倒在地。 看着唐斯怒气腾腾的样子,萧桦勾唇一笑,“怎么?你很想 要瑟瑟那所谓的好?只可惜,本王弃之如敝履的东西,你伸长了脖子也盼不到!” 唐斯阴沉着脸,没有言语,喷火的眼神死死瞪着萧桦得意又鄙夷的脸。 “怎么?想杀本王?你杀得了吗?别说你现在腿废了,不得不靠着一张轮椅才能行动,就算你的腿没废,你也杀不了本王!连本王一根汗毛都碰不着!” 唐斯死死咬着嘴唇,隐忍不发。 “你不过是瑟瑟养的面首而已,一个面首,好好服侍主子就行了,说什么真心实意,不觉得可笑吗?不要以为瑟瑟对你好,让你住在青云院,你就以为瑟瑟对你不一样了。一个面首,谁都可以取代你!” 唐斯冷着脸,一字一顿的说道,“大小姐跟前,谁都不能取代我!” 萧桦的脸一下就变了。 “就算是英王殿下您,也取代不了我的位置!” 他就是他,大小姐说过,他是独一无二的!这天底下,没有人有他那样的天赋! 萧桦的脸阴沉得骇人,杀气腾腾的眼神死死盯着唐斯,良久,才冷冷一笑,“凭什么?凭你这张不怎么样的脸吗?” “说到脸,我自然比不上英王殿下容色出众, 可殿下您再好看,又如何呢?不过一张皮囊而已!这天底下,也不是找不到比你皮囊更出色的男子。” 萧桦唇边的笑容愈加冷酷,“不是脸,难道凭的是你这不上不下的身手?” “我自有我的独特之处!大小姐说过,我是独一无二的,这天底下,无人能取代我!你不行,安乐王也不行!就算大小姐身边,有人来,有人走,就算大小姐喜欢的东西一直在变,喜欢的人一直在变,我的位置永远在那里!永远离大小姐最近!这一点,你改变不了!只能接受!” “一个连站都站不起来的废物而已。” 萧桦唇边的笑容既冷酷又残忍,眼中杀意冰冷,“你想离瑟瑟最近?很好!那就让的你鬼魂离瑟瑟最近吧!” “这是大将军府!” “本王是英王,是最受宠的皇子!有父皇做靠山,大将军不会为了一个下属和本王过不去!只要大将军不说话,瑟瑟又能如何?她总不能违逆亲生父亲的意思吧?” 唐斯脸色唰的变了。 英王说得没错! 大将军府这么多人,大将军府不可能为了他和皇帝闹僵,连累整个大将军府和叶家军!就算大将 军想,父亲也绝不同意大将军这么做。 看着唐斯变换不停的脸色,萧桦便知自己的话,戳中了唐斯的心思,眼底深处一缕精光一闪而逝,“还是你想让瑟瑟为了你,和大将军闹僵?和父皇闹僵?让父皇对瑟瑟痛下杀手?” 唐斯愣住了。 他怎么可能愿意大小姐为了他,成为众矢之的? “本王是英王,身份尊贵,高高在上,你不过是大将军身边一个早已退役的副将的儿子,既不曾建功立业,也没有官职品阶在身,等同庶民一个,你与本王的身份,有如云泥之别,本王杀了你,和踩死一只蝼蚁没什么分别!” 唐斯沉默不语。 “本王劝你,还是乖乖接受本王的条件,本王助你养好腰椎骨的伤,恢复如初,你呢,去跟瑟瑟说,你喜欢清静,要离开青云院,搬得远远的,越远越好。” 唐斯用力抿了抿嘴唇,“我若不同意呢?” “不同意?” 萧桦冷冷一笑,周身杀气暴涨,“那就去死吧。” 唐斯眼睛深处闪过一丝黯然,周身却一下就放松下来,似乎已经做出了决定。 他目光平静的看着萧桦,“既如此,殿下就动手吧。 ” “敬酒不吃吃罚酒!找死!” 萧桦脸色阴冷无比,一掌打向唐斯。 一道人影如疾风般掠过来,挡在唐斯面前,萧桦只来得及看清对方的残影,打出的那一掌,便被对方直截了当的接住。 ‘轰’的一声,萧桦被对方的掌力震得后退了好几步,对方和唐斯纹丝不动。 一站定,看清了对方,萧桦脸色微微一变,只一瞬,神色恢复如常,唇边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瑟瑟别担心,我不过和他闹着玩。” 叶笙面无表情的睨了萧桦一眼,眼中深邃如海,看似平静,却无人知道海面之下,蕴藏着怎样的惊涛骇浪。 萧桦心中一凛,刚想解释,便听到叶笙冷冷淡淡的开口。 “我不同意。” 萧桦一愣,一下子没听明白叶笙这没头没脑的话,反问道,“瑟瑟在说什么?” “你不是要唐斯离开青云院,离我越远越好吗?我不管唐斯会不会同意,总之,”叶笙平静冷淡的目光,一下冷若冰霜,“我不同意!” 萧桦的脸色一下就变了,阴沉得滴水,他冷冷的看了唐斯一眼,眼底闪过一丝狠厉杀气,“若是我与他,瑟瑟只能选一个呢?” 第388章 滚开!别逼本王动手! 叶笙目光深深的看了萧桦一眼,嘴角缓缓上扬,勾出一个诡异的弧度,“殿下离宫多日,想来皇上也很想念殿下。” 萧桦一脸的不敢置信,“瑟瑟这是要我回宫?” “父子之情,人之大伦也,叶家若是一直留着殿下,岂不是叫殿下和皇上父子分离?这样分离骨肉的事,叶家不能做。” 萧桦的脸色彻底的冷下去,一双眼直勾勾盯着叶笙面上恰到好处的笑容,这样不浓不淡,礼貌中透着疏离的笑容,他曾在叶笙脸上见过无数次,不过,那都是对着外人,如今,轮到他了。 “瑟瑟说得这么好听,不就是想赶我回宫吗?” “赶?” 叶笙嘴角上扬的弧度扩大,疏离的笑容显得热情了一分半分,可依然是客气疏离的,“叶家怎么敢赶殿下走呢?不过是叶家小门小户,比不得皇宫富丽堂皇,金碧辉煌,下人们又不识礼数,笨手笨脚的,怕伺候不好殿下,让殿下心里不舒畅。” “瑟瑟如今也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了吗?” 萧桦冷笑道,叶笙只是笑,仿若没听见萧桦话里的讽刺意味,唐斯脸色一沉,刚要开口,叶笙目光柔和的看了他一眼,唐斯便垂下眼帘,不再开口。 萧 桦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刺眼得很。 他想不通,叶笙为何离不得唐斯,容貌一般般,身手一般般,他到底有什么好? 不只是唐斯,还有李沧,罗钊等人。 叶笙身边的每一个人,包括下属,丫鬟,都比他重要。 那他呢,他算什么? 萧桦心里怎么想,嘴上就怎么问出来了。 “殿下怎会这样问呢?殿下是英王殿下,是最得皇上宠爱的皇子,有皇上最倚仗,身份尊贵,高高在上。” 萧桦一愣,这才明白过来,刚刚他和唐斯说的话,叶笙全听见了。 萧桦咬了咬唇,小心翼翼的看了叶笙一眼,“瑟瑟,你生气了?” 叶笙只是笑,并没有搭腔。 萧桦眼中光芒一闪,向前走了几步,走到叶笙跟前,轻轻拉了拉叶笙的衣袖,语气放得极软,姿态也放得极低,“瑟瑟,我刚刚只是太生气了,才会那样说,并没有别的意思。” 叶笙凉凉的目光落在萧桦的手上,萧桦顿时觉得两到冰刃朝他的手背射来,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缩回手,退到安全的距离,可他还是拼命忍住了。 瑟瑟在生气,瑟瑟在生气…… 这个认知,让萧桦不安的同时,又隐隐的有些兴奋。 她是因为他才 生气的吗? “殿下这样说,要将我置于何地呢?我一个小女子,既不曾建功立业,也没有官职品阶在身,跟蝼蚁也没什么差别。” 叶笙说着,将萧桦刚刚说过的话,全部还了回去,拂开了萧桦抓着她衣袖的手。 动作虽轻,却无比坚定。 “瑟瑟生气了?” 萧桦小心的试探道,眼里闪动着兴奋期待的光芒,殊不知,他的兴奋,期待,全落进叶笙眼里。 叶笙目光沉了沉,之前从大厅出来,萧桦说她虚伪,她动怒时,萧桦眼里也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 她当时以为自己看错了,如今同样的光芒出现在萧桦眼睛里,她便知不是她看错,而是萧桦真的很喜欢看见她生气。 为什么? “瑟瑟?” 许久没有听到叶笙的回应,萧桦提高声音唤了一声叶笙的名字。 叶笙敛了烦乱的心绪,看着萧桦脸上灿烂动人的笑容,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萧桦,你很喜欢看见我生气?” 萧桦一怔,见心思已被叶笙看穿,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了,“瑟瑟,我只是想看见你的喜怒哀乐都因为我。” “所以,你一直在刺激我?” “我……” “如果我依然平静,没有被你刺激到,你 是不是要拿我身边的人下手,杀了他们,或者折磨他们,就为了看见我生气,伤心,痛恨,绝望,以及其他的种种情绪?” 冷!很冷!冷到了极致! 这是此时此刻的叶笙,给萧桦的唯一感受。 除了冷,还是冷。 “瑟瑟,你别生气,我只是……” “别生气?” 叶笙的唇角缓缓上扬,勾出一个冰冷至极,嘲讽至极的笑容,看在萧桦眼里,只觉得不安,“你刚刚不是很喜欢看见我生气吗?你不是才说,你想要我的喜怒哀乐都是因为你吗?怎么才一会的功夫,你就变了?” “瑟瑟,我只是……” 萧桦慌了,他从不曾看见这样的叶笙。 她看他的目光,冰冷,漠然,嘲弄,兼而有之,唯独没有之前的温柔,柔和,容忍。 她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这不是萧桦想要的! 他想要解释,可才一开口,叶笙便冷漠的目光投了过来,将他想要说出口的话硬生生逼回肚子里。 叶笙勾了勾嘴角,神色嘲讽,推着唐斯的轮椅转身离开。 “瑟瑟!” 萧桦追了上去,两个铁卫不知从何处掠了过来,拦住萧桦的去路。 “英王殿下,大小姐不想见你。” 萧桦凌厉阴 狠的目光射向铁卫们,“滚开!别逼本王动手!” 铁卫们纹丝不动,只重复着之前的话,“大小姐不想见你!” ‘不想见你’这四个字刺激到了萧桦,看着叶笙的背影渐行渐远,萧桦再也忍不住,大声喊道,“瑟瑟!” 叶笙并未回头,连脚步也未曾停顿。 萧桦的心从未有过的慌乱,他有种感觉,叶笙这一走,永远不会再回头,这一次叶笙不原谅他,他和她将形同陌路! 不可以! “瑟瑟!我错了!” 众目睽睽之下认错,萧桦从不曾把姿态放得这么低,可他也顾不得这许多了,紧张不安的盯着叶笙的背影。 终于,叶笙的脚步缓缓停了下来,萧桦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上,眼睛连眨一下都不敢。 良久,叶笙慢慢回头,平静深邃的目光落在萧桦脸上。 相对无言。 不知过了多久,叶笙的嘴角一点点上扬,萧桦心中一喜。 “不,你没错。是我错了。” 叶笙的嘴角只上扬到一半,便停了下来,露出一个难以言说,晦涩不明的弧度。 萧桦一怔,直接有些不妙,“瑟瑟——” 叶笙上扬的嘴角,猛地落了回去,神色冰冷,目光冷漠。 “来人,送英王殿下回宫!” 第389章 人是会变的 萧桦愣住了,直到铁卫们向前,神色恭敬的请他离开,萧桦才知道叶笙并不是在和他说笑,她是真的要把他送回皇宫。 她在赶他走! “瑟瑟,我不走!” 萧桦坚定不移的说道。 他就不信了,他非不走,叶家能对他动粗? 叶笙勾了勾嘴角,露出一抹似笑非笑,意味深长的神情,“叶家庙小,容不下英王殿下这尊大佛,还请英王殿下您体谅。” “我若是非不肯体谅呢!” 萧桦固执的说道。 “既然殿下不肯体谅,那我也没法子了。” 见叶笙似乎妥协了,萧桦虽然觉得叶笙不像这么容易认输的人,但仍免不了心中一喜。 也许,瑟瑟本就不想赶他走,也许,瑟瑟像往常一样,又原谅他了。 瑟瑟待他,一向是很好的,就连九皇叔都说了,瑟瑟对他,有着不同寻常的容忍和照顾。 这一次,瑟瑟气过了便好了,一定是这样的。 萧桦想着想着,脸上忍不住露出灿烂明媚的笑容,“瑟瑟,我真的知道……” 我真的知道错了,再不会有下次了。 萧桦这次真的被吓到了,直到叶笙待他像待外人那样,生疏客气,冷漠有礼,连目光都冒着 寒气,他才知道,叶笙待他的好,有多珍贵! 她待他,真的和别人不一样。 也许,她的喜怒哀乐,会被九皇叔影响,九皇叔对于她来说,是独一无二的,可是,她对他的好,对他超乎寻常的温柔,容忍,呵护,也是独一无二的! 为什么,他非要去刺激她?非要去强求和九皇叔一样的东西? 难道,他真的想落得和九皇叔一样的下场?让叶笙恨得,穷尽一切要他的命? 他不想。 他只是贪心,既想要叶笙待他温柔如水,又想要她的喜怒哀乐都因为他一个人。 人不能太贪心! 贪心的下场就是,强求的东西求不得,拥有的也即将失去! “快马去给大将军递个信,让大将军进宫禀告皇上,英王殿下想念皇上,茶不思饭不安,请皇上派人来接殿下回宫。” 铁卫领命离开。 萧桦的笑,顿时僵在脸上,还没说出口的话,也卡在了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 吩咐完铁卫后,叶笙看也不看萧桦一眼,推着唐斯的轮椅离开。 萧桦想要追上去,却被铁卫们拦住。 他拼死才按捺住动手的冲动,一则,这是叶家,他要是真对叶笙的铁卫动手,等 于和叶笙直接翻脸,二则,他根本不清楚青云院有多少铁卫。 少数几个,他根本不看在眼里,可若是有几十个,几百个…… 更何况,叶笙不可能坐视不管,她一插手,他总不能和她拼个你死我活吧? “大小姐,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来了!” 下人的禀告,让叶笙的脚步停住,也让萧桦双眼一亮。 “去请绿珠姑娘。” 叶笙淡淡的下令,弯腰和唐斯说了几句话。 双方隔得太远,萧桦听不见叶笙说了什么,只能看见叶笙说话时,目光柔和,神色温柔恬淡,她说完后,唐斯点了点头,嘴角微微上扬,笑容和暖。 萧桦的目光骤然冷了下去。 看见叶笙起身,萧桦神色一敛,眼睛里的冰冷杀意压了回去,那双线条优美的桃花眼里,只余流光潋滟,华彩无双。 只需看你一眼,便叫人心生荡漾,神魂颠倒,恨不得溺死在他的眼眸中。 “瑟瑟——” 看见叶笙出了青云院,貌似要去见太子和林清媛,萧桦追了上去。 叶笙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他。 此时临近黄昏,夕阳的余晖撒在叶笙白皙的脸上,让她的脸蒙上一层薄薄的淡金色光晕,之前的锐 利冰冷被这和暖的余晖冲淡,看起来既柔和又恬淡,叫人的心一下就静了下来,倍感安宁。 “瑟瑟。” 见叶笙久久不语,萧桦轻轻唤着她的名字,声音一如从前的温柔,充满依恋,神态也一如从前的柔和,温顺。 他想要一切都如从前,不曾改变,他也试图装作一切都如从前。 可是…… “派人护送英王殿下回青梧院,等着皇上派人来接。” “瑟瑟,太子和太子妃……” “殿下身上还有伤,叶家的事就不劳殿下费心了,免得劳累了殿下,那就是叶家的不是了。” 叶笙神色淡淡的,语气也淡淡的,看起来温和有礼,没有之前的冷漠,但萧桦却听出了拒人于千里之外。 萧桦的心,一点点坠入深渊。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叶笙,“瑟瑟为何不叫我的名字?非要一口一个殿下?” 萧桦的眼中水光盈盈,情绪万千,有怅惘,后悔,不甘,还有哀求,任任何一个人看了,都会有所触动。 可叶笙只是沉默,淡然的目光似乎能看透一切。 在她清透淡然的目光下,萧桦眼中的那些怅惘,后悔,不甘,哀求,一点点褪去,最后只剩下深沉和阴郁 。 好像一个人戴了好几层面具,一层一层的剥开,最后露出原本的面容。 “从前你也能看透?” 叶笙目光深深的睨了萧桦一眼,沉默不语。 那些所谓的怅惘,后悔,不甘,哀求,都是演出来的,有些人演得一般,而萧桦,演得很好,很真。 不仅仅这些情绪,他在她面前显露的很多情绪,包括依恋,信赖,柔情款款,有时候是真的,有时候是演的。 “你早就知道我戴了面具,却还是由着我,纵容着我?从不揭穿?” 这一次,叶笙终于开口,“每个人都有面具,你有,我也有。” “我记得上一次,你说过,你很讨厌我脸上的面具,为什么忽然就变了?忽然就能容忍了?” “人是会变的。” 萧桦轻嗤一声,似乎在笑叶笙说的话是废话,可笑着笑着,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是啊,人是会变的。 一开始,叶笙容忍不了他的虚伪,他的一层又一层的面具,可后来,她变了,变得能容忍了。 可到了现在,她又变了,不是容忍与否,而是,不在意,不在意他是不是在演,不在意他的种种情绪。 不在意,才是这世上最锋利最冰冷的刀。 第390章 若他娶的是叶笙 于不经意间,就能让人的一颗心,鲜血淋漓,血肉模糊。 “瑟瑟……” 萧桦放柔了声音,姿态低到极致,可怜巴巴的望着叶笙,眼睛里水雾蒙蒙,波光盈盈,动人之至。 叶笙静静的看着他,忽而像失了兴致般,别过脸去,望着花园里的雪景,“殿下还是尽早回青梧院吧,殿下在青梧院住了半个多月,总有些东西要收拾的,叶家的下人笨手笨脚,万一打碎殿下的珍爱之物就麻烦了,殿下还是自己看着点为妙。” 话一说完,叶笙便抬脚离开,身后传来萧桦急切不安的叫唤,“瑟瑟!” 这一次,是真的急切,也是真的不安,没有在演戏。 可那又如何? 叶笙停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从今往后,便是叶家和英王府,叶笙和英王殿下,再没有瑟瑟和萧桦,殿下可要记住了。” 萧桦愣住了,喃喃道,“为什么?” 叶笙没有回答,只留给萧桦一个冰冷而挺拔的背影。 “为什么?为什么?!” 萧桦声嘶力竭的吼道,眼圈一下就红了。 叶笙缓缓回头,静静的看着萧桦,她的目光,平静中透出一丝让人心碎的寂寥 ,萧桦的嘶吼一下哑然无声。 “我以为你会懂,可是你没有。” “我以为你会心疼我,可是你也没有。” “我以为你会不一样,可是,我错了。” 她缓缓道来,语气平静,声音除了带了一丝暗哑,和往常并无不同,可那双眼睛里,却渐渐的蒙上了一层水光。 很淡很淡,淡到几乎难以察觉的水光,映在夕阳的余晖里,莫名的叫人心碎。 “从来就不是你错了,而是我错了。” “瑟瑟,我……” “我知道,我欠了你很贵重,贵重到我还不起的东西。” 叶笙淡淡的打断萧桦的话,眼睛里已无半分水光,仿佛刚刚的泪光,不过是萧桦的错觉。 “从前答应你的合作,依然作数,我也只能这样还了,若你还不满意,那便把我的命拿走吧,只是如今这条命还不能给你,我还有些事没有完成,等完成了,你随时来取。” 她神色坚毅,目光平静中透出一丝锐利,仿佛之前那个忍不住露出脆弱神色的少女,从来都不是她。 萧桦怔怔的望着她,眼里满是真挚的哀求。 这一次,叶笙却没有回应他的目光,淡淡的落下一句 ‘殿下该走了’,便回过头去,离开。 这一次,无论萧桦如何呼喊,如何哀求,如何认错,叶笙始终没有回头,就连脚步,也不曾停顿一下。 大厅里。 叶笙进去的时候,太子,林清媛,绿珠都在,一名太医正在给绿珠把脉,除了太医,林清媛身后还有一个须发全白,大夫打扮的老者。 太子高坐上首的左边位置,林清媛不知是不是有了心理阴影,居然没坐上首的位置,而是坐在下首左边的第一个位置,正目光阴森的盯着绿珠,嘴边噙着一抹诡异的笑容。 太子见此,目光微冷,脸上不动声色。 绿珠看似面色如常,实则浑身绷得紧紧的,看见叶笙进来,便像看见救星一样,绷紧的身子一下就放松下来。 叶笙知道她在紧张什么,无非是担心刘太医的药不起作用,被太医诊出来。 但叶笙既然敢让她出来,就敢打包票。 她先给太子和林清媛请安,太子温和的让她起身,落座,林清媛则半晌没动静,仿佛没听见叶笙的请安,太子一记凌厉的眼神射过去,林清媛打了个哆嗦,刚要开口叫叶笙起身,便见叶笙已施施然起 身,自己挑了个远远的位置坐下,离这对夫妻要多远有多远。 她可不想,待会这几人闹起来,波及到她。 果不其然,太医把了一会脉,便放开了绿珠的手腕,恭恭敬敬道,“这位姑娘已有身孕,不过胎儿才上身一个多月,胎气不稳,得要多加注意。” 林清媛的脸色一下就变了,当着太子的面,她当然不敢咒骂绿珠怀的是野种,或是没有怀孕,用了别的手段骗过太医,或是太医和绿珠就是一伙的,太医早被绿珠收买了,只得挤出一抹难看的笑容,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恭喜妹妹有了身孕,本宫今日也从林家带了个大夫来,也让他给绿珠妹妹把把脉,看看胎像如何,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她把林家都抬了出来,太子目光一冷,脸上却露出温和儒雅的笑容,“爱妃有心了。” 林清媛给老大夫递了个眼色,那老大夫便立即向前,一把捏住绿珠的手腕,听了片刻之后,他面色微变,暗中冲林清媛点了点头,林清媛脸上的笑,顿时就维持不住了。 这个小把戏落在太子眼里,太子也没戳破,只是唇边的笑容就变得有些意味 深长的了。 叶笙冷眼看着这些人在她面前斗法,淡淡开口,“之前绿珠姑娘口口声声说自己怀孕了,刘太医给她把了脉,胎气虽然羸弱,但七八成是孕脉,未免皇嗣有什么意外,我便擅作主张,让人去求殿下派人来接绿珠姑娘回宫,没想到殿下亲自来了。” “既然殿下来了,就赶紧把人接走吧,给叶家一个清净。” 太子刚要说几句客套话,还没开口,叶笙已抢先说道,语气颇有些不耐烦,好像东宫的这几人,不是贵客,而是麻烦,累赘。 太子也知道林清媛之前闹的那一出,脸上顿时就有些挂不住。 他口头上让林清媛把刘胜才抬过来请罪,暗地里却让人怂恿林清媛借着刘胜才来闹一场,他再出现,给叶笙解围。 一则,体现了他温文儒雅,宽和大度的风范,二则,说不定能打动叶笙的心。 可林清媛没把握好尺度,闹得太大,加上这个没脑子的贱人,居然把绿珠带到大将军府,想借着叶笙的手除掉她,结果被叶笙反将一军,脸面都丢光了,简直愚不可及! 有个这样的太子妃,真让人发狂,若他娶的是叶笙…… 第391章 一对戏精 太子用力赶走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收敛心神,将思绪拉回原位。 就算她想除掉绿珠,在东宫就可以,何必大费周章跑来叶家,给人看笑话? 他是有几分喜欢绿珠,可也只是喜欢而已,一个宫婢,如何能跟林家比? 他再怎么样,也不会为了一个宫婢,和林家翻脸,从前为着林清媛在东宫弄出的那几条人命训斥她,不过是敲山震虎而已,敲的是林清媛,震的是林家! 林清媛居然看不透一点!若是叶笙,一定早就看透了! 若他娶的是叶笙…… 太子脑子再次不受控制的冒出这个念头。 这一次,他不仅赶不走这个念头,还忍不住朝叶笙看去,只见她姿态随意的倚在椅子里,身姿舒展,脚尖微微翘起,颇有几分慵懒迷人。 更让他移不开目光的是,叶笙的一双长腿随意交叠着,她本就高挑,从他的角度看去,那双长腿更是修长笔直,线条优美,让人忍不住想把它们捧在手心里,把玩一番。 大燕的女子,以娇柔为美,肌肤柔白,神色娇羞柔媚,就连身姿也是娇小玲珑的,而叶笙,跟娇柔这两个字沾不上半点关 系。 她是慵懒随意的,自信得近乎自傲,桀骜不驯,狂性难收,身姿像母豹子一样,蕴藏着无限的力量,至于人,也如同母豹子一样,难以驯服。 可越是难以驯服,越让人蠢蠢欲动。 “殿下在看什么?” 耳边突然传来林清媛的声音,太子连忙收回目光,冲林清媛温和一笑,“没什么。” “大夫和太医都说了,绿珠妹妹的胎气有些不稳,不如接回东宫好好养着?” 林清媛一脸贤良淑德的说道,余光狠狠刺了叶笙一眼,眼中满是恶毒。 贱人,勾搭了安乐王,英王还不够,又来勾搭太子! 叶笙被林清媛这一眼刺得莫名其妙,转念一想就明白了,脸色倏地就冷了下去。 太子看她,跟她有什么关系?真以为人人都和她林清媛,还有东宫那些女人一样,巴着太子不放? 论长相,太子比不上萧桦和萧御,在诸多皇子中,不过中等,也就和萧桓一个档次,论能力,太子不仅够不上萧御一个手指头,连萧桦都比不过,论品性,太子这种看似温文尔雅,宽和大度,实则虚情假意,满腹算计,连枕边人都算计的男人,只能 用三个字形容他——伪君子! 萧桓也虚伪,可太子比他更虚伪,萧桓也是伪君子,可多少有些偏向于真小人,而太子则是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得了林家,还巴望着叶家!真够贪心的! “辛苦爱妃了。” 太子微微笑道,看着林清媛的目光里满是赞许。 林清媛妆容精致的脸上,露出一丝娇羞,柔声道,“妾身不敢当,这是妾身该做的,只要绿珠妹妹能为殿下生下子嗣,妾身做什么都愿意。” 林清媛低垂的眼帘中闪过一丝阴毒。 娘亲说了,她的身子比较难有身孕,又在东宫找借口杀了好几个太子亲近的宫婢,太子对她这个太子妃早有微词,几次三番的敲打父亲。 父亲本打算若过了一年半载,她还没有动静,就从族里选几个女孩子送入东宫,总之,太子的子嗣里,必须得有林家的,将来的太子,也必须由林家的女儿所出。 她这个太子妃能生出嫡子是最好的,若是不能,也得由其他林家的女儿生一个儿子,抱到她膝下养着,充作嫡子。 这个叫绿珠的贱婢若有了身孕,不妨就做做样子好好照料着,也让太子殿下 看看她的贤良淑德,她是嫡妻,是皇上为太子选的太子妃,又有林家做靠山,不怕一个宫婢出身的侍妾翻天!就算有了孩子,顶多给这个贱婢一个良娣的名分,连侧妃都别想得! 若这贱婢不安分,林家有的是手段送她下地狱! 若这个贱婢生的是女儿,不足为虑,若生的是儿子,母子俩安分还好,若这贱婢想借着孩子上蹿下跳,那就把他们母子都送地底下去! 总之,将来的事,有林家为她操心,她要做的,是拉拢太子的心,不要再做傻事。 只要她安安稳稳的当她的太子妃,不要惹事,将来自有福享! “媛儿真是贤淑,有你做本宫的太子妃,本宫真是三生有幸。” 太子说得情真意挚,眼圈居然还有点红。 叶笙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戏演得太过,就假了! 林清媛却压根没看出太子的虚情假意,感动得眼里泪光点点,就差点没落下泪来,“殿下说这样的话,叫妾身实在无地自容,妾身才该说三生有幸这样的话,能嫁给太子为妻,是妾身几辈子修来的!妾身一定做好殿下的贤内助,帮殿下打理后宅,照料妾侍 子女,绝不让殿下烦心后宅之心,让殿下安心于朝堂,一心一意为父皇分忧。” “媛儿!” 太子感动得眼圈通红,紧紧握住林清媛的手。 “殿下!” 林清媛反握住太子的手,一声‘殿下’叫得深情款款,柔情似水。 叶笙再次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若是这夫妻俩双手交握,情意绵绵时,一个不曾时不时的把目光往她身上瞥,做出一副无奈为之,苦大仇深的模样,一个没有拿刀子般的眼尾余光,狠狠刮过她和绿珠,那就完美了! 让叶笙刮目相看的是,从头到尾,绿珠神色平静的垂手站在一旁,低眉顺目,一副安分守己的模样,一点吃醋争宠的意思都没有。 看来,她对太子的情意,并没有自己说的那么深。 也对,她不是绿珠,太子也不是石崇。 若是太子落得石崇那样的下场,这个绿珠也不会像石崇的绿珠一样一跳了之,而是会想尽办法活下去。 一个人,只要有用处,就能活下去的! 若是她再聪明一点,把自己的用处发挥到最大,还能活得不错。 就在叶笙的思绪飘远时,一声轻唤打断了她的思绪。 “皇兄!” 第392章 太子的挑拨 萧桦满面笑容的踏入厅堂,身后还跟着精心打扮过的玉芳。 玉芳的容貌不错,可在大将军府的众多丫鬟里也算不得拔尖,可这么一打扮,五分的颜色居然捯饬出了八分。 她跟在萧桦身后,虽然做出一副低眉顺目,安分守己的样子,但眼神乱飘,一看就不安分,跟野心勃勃,却一脸安分,连眼珠子都不乱拨动一下的绿珠形成鲜明的对比。 萧桦随意挑了个位置坐下,与叶笙隔了一个座位,不算远也不算近,但明眼人一看,便知这两人生分了。 太子目光一闪,嘴角飞快的一扬,又迅速的垂下,温和的和萧桦打招呼,“四弟来了?” “听说皇兄来了,便来看看皇兄,也想顺道搭皇兄的马车回宫。” 太子眼中一缕精光闪过,“在大将军府住得好好的,怎么突然要回宫?父皇知道吗?” “刚派了人去禀报父皇,只不过父皇接我的马车还没来,正好皇兄来了,我便坐了皇兄的马车回宫吧。” 萧桦自动跳过太子的前半句话,只答了后半句。 太子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神色,微微笑道,语气颇有些耐人寻味,“这么急?难不成大 将军府亏待了四弟?那可不成!四弟是父皇心尖上的人,大将军虽然是一品大将军,可也是为人臣子的,岂能亏待四弟?这不是不把四弟放在眼里吗?我得去找父皇评评理才是!” 太子这话,摆明了在挑拨离间。 叶笙目光一冷,若是平常,她半点也不担心太子的挑拨能成功,可如今她和萧桦已经生分了,加上萧桦服用秘药后,性情便变得阴郁无常,这些日子在大将军府虽然表现如常,可从前的事叶笙从没有忘记过。 此时此刻,她没办法按常理去推断萧桦。 若是萧桦为了和她赌气,中了太子的奸计…… “皇兄的话,听起来也有几分道理,”萧桦一开口,让叶笙一颗心噗通往下坠,“那皇兄快去吧!” 太子傻眼了。 叶笙先是一怔,随即嘴角止不住上扬。 萧桦眼睛睁圆,直勾勾看着太子,那双眼湿漉漉的,仿若小鹿的眼睛,看着可怜巴巴的,语气又无辜又疑惑又天真,“皇兄不是说要去找父皇评评理,帮我出气吗?怎么还不去?皇兄在撒谎骗我吗?皇兄可是我的亲兄长,也跟外人一样骗我吗?皇兄是没把我这个弟弟 放在眼里吗?还是从不曾把我当亲兄弟?皇兄岂可如此?真真伤了我的心!” 说到最后,萧桦的语气充满控诉,仿佛太子干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 偏偏他容貌极好,一双眼又清澈又透亮,又水光盈盈,让人觉得这样美好纯真的美少年,是不会说假话的,再假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也能变成真的。 太子脸都扭曲了,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心里恨得牙痒痒。 他怎么敢去父皇跟前告大将军的状?! 他不过随口一说,只是看着叶笙和萧桦之间情况不对,为了挑拨萧桦和大将军府之间的关系,才来了这么一招,谁知萧桦不仅不中计,还顺着竿子往上爬! 要知道他这个四弟的性情看似温顺乖巧,实则最古怪,若是恨上一个人,那就是满心满眼里都是恨! 从前萧桦一直跟着叶笙打转,眼睛里都是她,可如今居然看都不看叶笙一眼,还带了个妆容精致,容色俏丽娇艳的侍婢模样的女子在身边,可见,要么他有了新欢,不喜欢叶笙了,要么叶笙惹怒了他,不论哪一种,他的挑拨都能成功才是,怎么会没用呢? 太子百思不得其解。 偏偏萧桦还一直缠着他,要他去父皇跟前告大将军的状,为他这个弟弟讨公道,可恨! “四弟,叶家居然这样对你?你可是皇子,是主子!叶家只是个臣子,居然敢亏待你!” 林清媛两眼冒光,脸上兴奋的表情仿佛抓到了叶笙的把柄,要一举把叶笙击垮,狠狠踩在脚底下。 “爱妃!” 太子拔高声音叫了一声,想要阻止林清媛犯傻,谁知林清媛就像根本没听见似的,又或者机会难得,不想错过这么好的机会,听见了也当没听见,飞快的说道,“你放心,嫂嫂一定帮你去父皇跟前分说分说!” “太子妃!” 太子声色俱厉的吼道,吓得林清媛一哆嗦,太子杀气腾腾的瞪了她一眼,林清媛吓得脸都白了,委屈的咬着唇。 太子给了她一个森寒阴鸷的眼色,一转过脸,对叶笙露出温文尔雅,又充满歉意的笑容,“叶小姐,媛儿刚刚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那个意思。” “我倒不觉得太子妃是随口一说,”叶笙浅浅啜了口茶,脸上露出闲适满足的神情,这才慢条斯理的说道,“太子殿下先说了要去皇上跟前,帮英王殿下评理的 话,太子妃才跟着说。照我看来,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是夫唱妇随,心有灵犀,鹣鲽情深,着实让人羡慕啊!” 太子嘴角抽了抽,“叶小姐说笑了。” “说笑?” 叶笙勾了勾嘴角,笑容耐人寻味,“太子殿下觉得是说笑,那便是说笑吧。只是太子殿下这样爱说笑,从前我竟是不知呢。” “太子殿下素日是不爱说笑的,毕竟身为东宫太子,一言一行都有太傅看着,若错了半点,太傅是要骂的。只不过今日是在大将军府,太子殿下觉得放松,这才说笑了两句。” 绿珠柔柔的说道。 “是吗?” 叶笙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 “自然是的。” 绿珠声音轻柔如水,听起来很舒服,笑起来也恰到好处的恭谨温顺,不让人觉得不敬,心生不悦,也不让人觉得太过谄媚,生了厌烦,“若是在别处,太子殿下哪敢这样说笑?只是因为殿下心里亲近大将军府,才会不知不觉卸下防备。” 叶笙目光深深的盯了她一眼,绿珠低垂着脑袋,一动不动,保持着之前的恭谨姿态。 叶笙移开目光,看向太子,笑容有几分讽刺,“这是个聪明的!” 第393章 真想把这个女人给废了! 言下之意,另一个太愚蠢! 太子一张脸隐隐发黑,看着林清媛一副压根没听懂的样子,只顾着恶毒的盯着绿珠,恨不得把绿珠生吞活剥了,脸色更黑了,心中一股怒火直往上冲。 堂堂太子妃,一点格局都没有! 一门心思盯着这些个侍婢,只知道争宠斗狠,哪个宫婢伺候了他,不出三天,就得被林清媛找借口打死,发卖,贬到洗衣局。 身为太子妃,不仅帮不上他的忙,还整日给他拖后腿!连绿珠一个侍婢都比不上! 绿珠至少还知道为他说话,话也说得漂亮,帮他解了困局,林清媛呢? 蠢货! 若不是还需要林家,他真想把林清媛这个太子妃给废了! “再聪明有什么用?不过是个伺候人的东西。” 林清媛眼皮子往上直翻,翻出大片的眼白,骄傲得像只孔雀。 叶笙勾了勾嘴角,意味深长的看了太子一眼,太子一张脸黑得更甚,刚刚还夸她贤良淑德,这才多久功夫,本性就藏不住了! 在外人面前,就不能给他这个太子一点脸面吗?就算是装,也得装下去!暴露本性这种事,就不能等到没有外人的时候?! “不论出身如何卑 微,不管怎么说,她也怀了太子殿下的子嗣,还是太子殿下的第一个子嗣,第一个孩子,无论男女,都是珍贵的,若能一索得男,那就更珍贵了,那可是庶长子!” 叶笙淡淡笑道。 林清媛描绘得细细的柳眉一竖,神情凶狠,“她一个贱皮子,能生出——” “砰”的一声,太子手里的茶杯不知是失手还是怎么的,砸在地上,摔得粉碎,正好打断了林清媛的话。 “殿下怎么了?公务繁忙,累到了吗?” 林清媛关切的问道,见太子脸色阴沉得发黑,狠厉的瞪了她一眼,林清媛皱了皱眉,刚要说话,便听到心腹侍女盈秀一声轻咳。 林清媛犹豫了一下,最终抿紧了嘴唇,一言不发。 太子阴沉的眼神扫过盈秀,再不管好林清媛,别怪本宫废了她! 盈秀低垂着眼帘,一声也不敢吭,暗暗提高警惕,一门心思盯着林清媛的一言一行。 见她如此恭敬听话,太子心头的气才顺了一些,给盈秀递了个眼色,盈秀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附在林清媛耳边耳语了几句话,林清媛脸上先是露出不耐烦的神色,随即是厌恶,继而是不情不愿,最后,她冷 冷的哼了声,高傲的眼神射向叶笙。 “本月二十六,本宫在青芙山庄办一场赏梅宴,邀请京城达官贵人家的女眷来赏梅,盈秀,帖子!” 盈秀不迭的从袖子里拿出帖子,双手捧着,恭恭敬敬呈到叶笙面前,姿态恭敬到了极致,和之前刘胜才的倨傲形成鲜明的对比。 叶笙冷眼看着她乌黑的头顶,并未接帖子。 盈秀不仅没有因为叶笙的冷待,有所怠慢,反而将帖子举得更高,姿态愈加恭敬,“叶小姐,这是帖子,请你看看。” 她并未说请叶笙收下帖子,而只是说看看。 叶笙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的睨了她一眼,林家给林清媛的这个婢女,既聪明,又识时务,又会说话,很不错!只可惜她的主子是林清媛…… 扶不起的阿斗,大概说的就是林清媛这样的吧? “伺候太子妃很累吧?” 叶笙接了帖子,边打开边淡淡道。 盈秀恭敬的姿态未变,声音既恭敬,又不显得谄媚,“伺候主子,没什么累不累的。再说了,只要主子舒心,便是做下人的大造化,累点苦点又有什么呢?” 言下之意,还是累的。 叶笙勾唇一笑,把帖子合上, 轻轻在手心里把玩着,不说接下帖子,也不说不接下。 盈秀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上,脸上却不敢露出分毫,“钦天监说了,二十四,二十五左右会有一场大雪,青芙山庄的梅园,梅树的花苞已经吐了蕊,等到二十六,梅花一定能盛开,到那时,白雪红梅,风景一定很好,奴婢再让下人在亭子里放着小炉子烫酒,既雅致又有趣。” 说到这,盈秀抬起脸,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恭谨笑容,“叶小姐不去看看吗?” “我不爱那些矫揉造作,文绉绉的东西。” 叶笙淡淡道。 盈秀脸色一白,连呼吸都顿了顿,很快,她便恢复如常,“叶小姐喜欢什么,不妨说来听听,您是贵客,若山庄能给您安排,一定会给您安排的。” “我喜欢跑马,射箭,玩鞭子,围猎……” 叶笙每说一样,盈秀的脸便白上一分,如今大雪纷飞,叶笙喜欢的东西,青芙山庄一个也安排不了。 感觉到两道冰冷刺骨的目光射在后背上,让她如芒刺在背,盈秀定了定神,忽而想到一件事,笑盈盈道,“叶小姐,有几个人也会去呢。” 叶笙目光一闪,“谁?” 这个丫头 是个聪明人,突然说这样的话,可见是有了几成把握她听了这人的名字,会去参加所谓的赏梅宴。 她倒想看看是谁! “嘉盈公主,嘉陵公主,嘉和公主。听说,嘉盈公主会带上一个人,与叶小姐是旧相识,叶小姐知道是谁吗?” 盈秀故弄玄虚的停顿片刻,故意吊着叶笙的胃口,就是不说话,等着叶笙安耐不住发问。 叶笙眼睛深处,寒芒一闪,嘴角略一上扬,勾出一抹嘲讽的弧度,只一瞬,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快得让人无法捕捉,脸上露出激动不安的神情,却被强行按压了回去,故意做出镇定如常的模样来,只是闪闪发光的眼睛,急切不安的语气,全都泄露了她的心绪,“你倒是说说看,是谁?” 这些人不就是想看看她有多热切吗? 那她就让他们看清楚!她是真的很‘热切’!很‘激动’!很‘希望’见到某个人! 盈秀暗中递了个眼色给林清媛,林清媛立即跳了出来,“自然是你求而不得的那个人——拂云公子江拂云!只不过,你求而不得的人,如今成了嘉盈公主的新宠!叶笙,是不是觉得很挫败?” 林清媛说罢,哈哈大笑起来。 第394章 多养几个小白脸 叶笙静静听着她幸灾乐祸的笑声,半点反应也没有。 她当然知道江拂云会成为嘉盈公主的新宠,那本来就是她和江拂云合谋的结果! 不过,江拂云的确是个有本事的人,才这么短的时间,就赢得了嘉盈公主的宠爱。 叶笙的沉默,在林清媛看来,是伤心难过得无言以对,她眼里闪过一丝恶毒的光芒,继续说道,“你知道嘉盈公主宠爱江拂云到什么地步吗?” 叶笙依然沉默。 林清媛压根不管她接不接话茬,自说自话道,“听说嘉盈公主到哪都要带着他,简直是要把江拂云拴在裤腰带上,得了什么赏赐,都要送给江拂云,凡是有好东西,都要先让江拂云选,为了江拂云,从前的那些男宠通通不要了,整日围着江拂云转,真真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最后一句话,林清媛语气很是讽刺。 叶笙目光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不好吗?” “反正嘉盈公主也没办法招驸马了,名声都坏掉了,身子也不清白了,就算有男人想要那驸马都尉的荣华富贵,也受不住众目睽睽之下的一顶绿帽子,若是嘉盈公主之前养男宠的事没 传出来,那些个想要攀高枝的男人,只当不知道那些烂事,照样享受皇家的金枝玉叶带来的荣华富贵,只可惜,这事都传出来,哪个男人还敢往嘉盈公主面前凑?不怕被人嘲笑千年活王八?” “反正都已经这样了,嘉盈公主一向得父皇宠爱,暗地里养男宠,谁也不敢说什么,反正都是养,不养白不养,为何不多养几个?玩什么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愚蠢!” 林清媛说得酣畅淋漓,浑然没发觉太子的脸早已经黑成了锅底,眼神冒着杀气。 “若换做是我,就养上千八百个,每日换新人——” “太子妃渴了吧,喝口茶再说。” 盈秀吓得脸色惨白,顾不得以下犯上,大声打断林清媛的话。 “本宫在说话,你插什么嘴?” 林清媛脸色一沉,怒声呵斥道。 盈秀不停的朝林清媛打眼色,林清媛这才想起坐在上首的太子,脸色唰的白成了纸,惊惧不安的朝太子看去,太子阴沉着一张脸,两片薄薄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可见生气到了极点,只是碍于有外人在场,才没有发怒。 林清媛恐惧的缩了缩身子,狠狠瞪了叶笙一眼,眼里杀气腾腾。 叶 笙被她瞪得莫名其妙,林清媛身为太子妃,不分场合乱说话,关她什么事?这也能迁怒? 既然都被迁怒了,很好!若是她不推上一把,不就白被人家迁怒了? “太子妃真不愧是太子妃,是有大志向的人,一开口就是千八百个男宠,就连从前的武周女皇都比不上呢,看来,太子妃是立志要超越武周女皇了!” “本宫刚刚不过是随口一说,说笑而已,你竟敢污蔑本宫!” 林清媛横眉竖眼的吼道。 “我怎么敢污蔑太子妃呢?我和太子妃一样,只是随口一说,说笑而已。” 叶笙轻飘飘的林清媛说过的话还了回去,堵得林清媛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气得脸色发青,胸口剧烈起伏着。 叶笙却不想放过她,勾了勾嘴角,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一开口,便叫林清媛惊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只不过,武周女皇是皇帝,才能随心所欲养男宠,也不过养了几个而已,太子妃立志要超越武周女皇,养上千八百个,不知要怎么超越呢?难不成太子妃也想做女皇帝?” “你胡说八道!” 林清媛大声叱骂,心惊胆战的看向太子,只见太子昔日里温文尔雅 的脸上阴云密布,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前奏。 林清媛心中一阵恐惧,狠狠瞪着叶笙,想让她闭嘴。 谁知,叶笙仿佛没看见她眼里的威胁之意似的,继续说道,“还是说,太子妃是想等将来当了皇后,再当了太后,在皇帝的孝心下,为所欲为?” 什么样的情况下,皇帝才会任由太后为所欲为? 只有一种情况,这个皇帝不过是傀儡,太后才是真正掌权人! 这对于萧家皇族来说,太后掌权,将萧家的子嗣捏在手心里当傀儡,和将龙椅抢过去,自己做女皇帝,同样不可忍受! ‘咔擦’一声,太子的椅子扶手被硬生生捏断。 林清媛终于坐不住了,指着叶笙怒斥道,“你给本宫住嘴!本宫不过是随口一说,你何必紧抓不放?本宫到底跟你有什么仇什么怨,你为何非要跟本宫过不去?” “是啊,我也不明白,我跟太子妃到底有什么仇怨,为什么从一开始,太子妃就处处看我不顺眼,隔三差五的找我的麻烦?” 叶笙冷眼看着林清媛发怒,语气淡淡的。 林清媛脸色一僵,沉默片刻之后,才大声否认道,“本宫什么时候看你不顺眼过?又什么时 候找过你的麻烦?” “太子妃的声音这么大,难道太子妃没听过一句话吗?” “什么话?” 叶笙扬唇一笑,眼睛里光芒点点,“嘴上的声音越大,便越心虚!” “叶笙!” 一开口,林清媛的声音拔高到了极点,刺得所有人的耳膜嗡嗡作响,很快,她便想起什么,声音压了回去,颇有几分掩耳盗铃的意味,“你再污蔑本宫,本宫定要去父皇跟前告一状,让你……” “够了!” 一声厉喝,让林清媛脸色一白,可怜兮兮的看向太子,“殿下,都是叶笙故意刺激臣妾,臣妾才会失态的。” 太子看也不看她,递了个眼色给盈秀,盈秀硬着头皮开口,“叶小姐,二十六的赏梅宴,还请您赏脸。” 叶笙看了眼一旁的帖子,没有言语。 盈秀目光一亮,没有直接拒绝,那便是有戏。 她也聪明,不直接拿江拂云说事,而是绕了个弯,“那日嘉陵公主也会去,她即将嫁入叶家,成为叶小姐的三嫂,叶小姐不如和嘉陵公主同去,姑嫂俩也好做个伴?” 叶笙拿起帖子,看了片刻,才淡淡道,“既如此,二十六那日,我便陪未来的三嫂走一遭吧。” 第395章 误会 此话一出,厅堂里的人神情各异。 盈秀是一脸如释重负的表情,太子则嘴角噙着一抹微不可见的笑意,可见心情极好,林清媛脸上的神情则复杂多了,既有松了一口气,又有一丝不甘,还有一丝疑惑。 绿珠一直低垂着眼帘,恭敬温顺的模样,没什么别的表情,只是当听见叶笙的话时,她飞快的抬起眼帘,看向叶笙,又飞快的垂下眼帘,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 至于萧桦,阴沉得滴水的脸,抿成一条直线的双唇,都昭示着他内心的怒火。 叶笙知道他误会了,想要解释,话到嘴边想起太子等人还在,又忍了回去。 殊不知,她欲言又止的模样落在萧桦眼里,更如火上浇油般,让他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怎么也扑不灭。 看着萧桦的模样,太子眼里光芒一闪。 他还在呢,这俩人就这样面和心不和,他若是不在,这俩人估计要闹起来。 若是他这个四弟真和叶笙一条心,那他就没辙了,可若叶家和英王府不是一条心,那他们双方之间的结盟,就不是铁板一块!就能一举摧毁! 一个江拂云就有这样大的作用,看来,他要好好 和嘉盈结交才是。 “本宫还要回宫处理公务,就不叨扰了。” 太子客气的说道,又变回原来那个温文尔雅,翩翩有礼的东宫太子,他说着,看向萧桦,“四弟,你不是说要坐本宫的马车回宫吗?” 萧桦还没说话,太子便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说道,“你在叶家住了这么久,想必还要和叶小姐说几句告别的话,本宫在门口等你。” 萧桦没有说话。 太子便知他默认了,脸上露出了然的笑容,起身离开。 他一走,林清媛自然不能再呆着,只得跟着走,临走前还狠狠瞪了叶笙一眼,恶毒狠厉的目光,仿佛要吃叶笙的肉,喝叶笙的血。 叶笙只当没看见,一个绿珠,就够林清媛头疼的了,她暂时还没空对付自己。 就算林清媛有那空闲,她也没那能力,只是要当心林清媛背后的林家,林相可是只老狐狸,手段一套一套的,林夫人看着一脸菩萨样,可她能坐稳林夫人的位置,妾侍和庶出子女都被她压得死死的,就知道不是个善茬。 除了林家,还有太子。 她能看得出来,盈秀虽然是林清媛的人,可在邀请她参加赏梅宴这事上 ,却几次三番看向太子,可见,这件事,她听从的不是林清媛的命令,而是太子的命令。 太子为何非要她参加赏梅宴? “瑟瑟在想什么?” 耳边传来萧桦听不出情绪的声音,打断了叶笙飘远的思绪。 “我在想赏梅宴……” “是想赏梅宴,还是想参加赏梅宴的人?” 萧桦冷笑道,语气充满嘲讽。 叶笙皱了皱眉,“英王殿下什么意思?” “本王什么意思,你很明白,不是吗?” 萧桦的语气很冲,叶笙默了默,解释道,“我是在想,太子为什么非要我参加赏梅宴?这其中,有什么阴谋?” “你明知本王那位太子皇兄,要你参加赏梅宴,摆明了不安好心,你还答应赴宴,是你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勇者无畏,还是赏梅宴上有那么一个人,让你不顾安危,无视阴谋算计,就为了见他一面?叶笙,本王竟不知,你居然是个情种!真真让本王刮目相看!” 萧桦的语气愈发的尖酸刻薄,叶笙沉默着看着他,只觉得眼前的萧桦,仿佛变了个人。 也许,萧桦从来没变,只不过是从前,他愿意哄着她,在她面前做出她喜 欢的样子,如今,他不愿意了,撕掉面具,把真正的他,展露在她面前。 “说啊!” 见叶笙久久沉默,像被自己说中了心事,萧桦的语气陡然变得尖锐激动。 “你一直不说话,是不敢说?还是没脸说?叶笙,你的胆子何时变得这么小了?你也有不敢承认的事?还是说,你也觉得这种事很丢脸?说不出口?” 叶笙看着他,目光冰凉漠然,“殿下觉得是什么,那便是什么吧。反正殿下心里已有了定论,还想要我说什么呢?” 之前,她还想着解释一番,如今却觉得没必要了。 他爱误会就误会吧,随他去! 若他真真正正愿意静下心来想想,怎么会不明白她不过是想看看太子在耍什么阴谋,才想去青芙山庄看一看,江拂云不过是个借口?又怎么会说出这样伤人的话来? 他该知道,她不是遇事就退缩的人,明知山有虎,她的的确确要向虎山行,还要把老虎找出来,杀掉!以绝后患!这才是她的风格! 放任不管,或者任由对方一而再再而三的上门吵扰,不是她的风格。 “怎么?你是觉得本王冤枉了你?” 萧桦冷笑道 ,“难道你当初没有不顾风雪,夜会江拂云?没有霸王硬上弓,却遭遇江拂云抵死反抗,还闹到父皇跟前?难道你没有听见江拂云的名字,便改了主意,原本不打算去赏梅宴的,又愿意去了?还拿五妹当挡箭牌?” 萧桦一双眼死死盯着叶笙,目光冰冷阴鸷,“这一切,难道没有发生过?难道都是本王在冤枉你?” “殿下,”叶笙幽幽开口,“您该回宫了,太子殿下还在等着您呢。” 萧桦双眼一下睁得老大,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 叶笙看也不看他,起身离开。 玉芳小心翼翼的往萧桦身后缩,谁知叶笙一眼都没看过她。 玉芳暗中松了口气,见萧桦脸色阴沉的盯着叶笙离开的背影,忙柔柔的说道,“殿下,太子殿下还在等着您呢,不如……” ‘啪’的一声,萧桦狠狠一巴掌,将玉芳打倒在地,“贱婢,本王要做什么,不做什么,轮得到你管?” 玉芳捂着红肿的脸颊,不敢相信的望着萧桦,眼睛里满是泪水。 之前,英王殿下对她那样温柔,给她挑衣裳首饰,还为她画眉,教她打扮,怎么才这么一会功夫就变了个人似的? 第396章 他根本不想要她 “殿下,奴婢错了,求殿下息怒。” 玉芳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想要激起萧桦的怜爱,谁知萧桦一双眼只盯着叶笙的背影。 如他所料,叶笙背影一顿,却不曾回头,只淡淡道,“殿下要教训侍婢,不如回宫再教训,这里是叶家,叶家没有看别人教训下人的爱好。” “她是叶家送给本王的人,她不好,自然是叶家没有教好!” 萧桦咬牙切齿道。 这一次,叶笙果然回头,“照殿下的意思,殿下是要问罪叶家吗?” 她的语气淡淡的,神色也淡淡的,并没有萧桦预想中的那样震怒,激动。 “本王说了,她是叶家送给……” “我听见了,她是叶家送给殿下的人!同样的话,殿下用不着说两遍!我的问题,殿下还没回答我,是,还是不是?” 萧桦死死盯着叶笙,叶笙迎向他的目光,神色淡漠,与从前的温柔亲近截然不同。 萧桦心中阵阵刺痛,却又不愿服输,冷冷一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不是的话,最好。若是答案是‘是’,” 叶笙话锋一转,“殿下尽管问罪!” 萧桦脸上的神色变幻不停,良久,冷哼一 声,没有言语。 他很清楚,若是他说了一个‘是’字,他和叶笙就彻底决裂,不仅如此,英王府和叶家也彻底决裂。 从此,他和叶笙再无半点瓜葛,连所谓的结盟都不再有。 更何况,他拿这样莫须有的罪名,去问罪叶家,根本站不住脚。 他不说话,叶笙却开口了。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跪在地上,满脸泪水的玉芳,淡淡道,“你的身契既已给了英王殿下,那便是英王府的人了,从今往后跟叶家再无瓜葛。将来,你是飞黄腾达也好,还是落魄凄惨也罢,通通跟叶家无关!你做的任何事情,也跟叶家无关!” 玉芳眼里一缕复杂的光芒转瞬即逝,化为狂热。 她一定会飞黄腾达的! 她要夺得英王的宠爱!她也一定会得到英王的宠爱! 她出身叶家,英王不可能不看重她! 更何况,英王那样在乎大小姐,只要她拿大小姐的事情说事,英王一定会留在她的房里! 叶笙冷眼看着玉芳眼里狂热的光芒,和变幻不停的脸色,冷冷开口,“若是让我听见有人打着叶家的旗号行事,或是打着我的旗号行事,我一定会亲手送她下地狱!” 玉芳 打了个冷颤,拼命把头垂下,把身子缩着,不敢去看叶笙。 叶笙不再看她,抬脚离开。 从始至终,她没有再看萧桦一眼。 而萧桦,一直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渐渐的,他眼里的光,越来越微弱,越来越暗淡,最后,无声无息的熄灭,再无半点光亮。 从前,他不甘心她顺着他,纵容他,对他一直温柔以对,不像对九皇叔那样爱恨交加,她对他的情绪太平和,毫无起伏,这让他觉得她心里没有他的位置,她不在意他。 可真当她对他变了,变得像对旁人那样冷漠,眼睛里都是冰冷,疏离,就算他在她面前发怒,发狂,刻意去刺激她,故意在她的家里,打她家的婢女,她也毫无反应,他后悔了。 可有些事情,就算他后悔了,就算他说他错了,叶笙也不再回头。 她不再像往日那样,他说话时,她就微笑着听着,笑容是温柔的,目光是温柔的,就连周身的气息也是柔和的。 就好像,就好像在她的心里,他是极其亲近的人,不需要防备,不需要警惕,不需要随时竖起浑身的冰冷尖刺。 可如今,她明明近在咫尺,可那双漠然的眼睛,却 让他觉得,她远在千里之外。 他真的后悔了! 她对玉芳的态度,其实,也是她对他的态度。 她说从今往后,玉芳和叶家再无瓜葛,不要打着叶家的旗号做什么,明着是说玉芳和叶家,真正说的是她和他。 英王府和叶家,还是盟友。 可她和他,再无瓜葛! 玉芳背叛了叶家,不仅攀高枝,还忘本,心术不正,她就把她彻底的赶出叶家。 而他呢? 他伤了她的心,她也把他从她的心上彻底的赶出去! 他该知道的,叶笙,从来就不是一个心软的人。 不,她也心软,可她的心软,只对于亲近的人,比如叶家的每一个人,比如……从前的他。 可对于外人,她的心很硬,很冷,很狠,很决绝! 她对萧桓,对九皇叔,对他,都一样,如今,他也成了外人。 在她的心里,他本该是特别的人,他的位置也本该是最特别的,是他人心不足,太过贪心,亲手毁掉了! “殿下,该回宫了。” 轻轻柔柔的声音,拉回萧桦飘远的思绪。 这声音本可以入耳,不知为何,萧桦只觉得刺耳得很。 他看着玉芳面上娇媚讨好的笑容,心中一阵阵 的腻味。 他为什么会要这个婢女? 姿色虽然不错,也只是不错而已。 至于身段,虽然纤瘦柔弱,如弱柳扶风,是大燕男人偏爱的身姿,可在他看来,显得太瘦了些,一阵风就要倒似的,也不够玲珑有致。 他为什么会要她? 原因无他,叶笙让人送了她来,他便收下了,他想看看叶笙有什么反应。 可让他失望的是,叶笙什么反应也没有。 这个贱婢故意在人前做出的那种种矫揉做作的姿态,故意说的那些似是而非的话,他是知道的,他甚至故意推波助澜,也故意给这贱婢希望。 他不是想要这个贱人,他只是想让叶笙在意他! 可叶笙不仅不在意,还干脆利落的把这贱婢送给了他! 她就这么想看,他和别的女子欢好恩爱,巫山云雨吗?她就半点不介意,他身边有别的女子吗? 萧桦一颗心如坠冰窟,默默的望着叶笙离开的方向。 偌大的厅堂,只剩他和玉芳两人,空荡荡的,叶家的人,哪怕是下人,丫头,一个都没出现。 从前,叶笙待他好时,无论他在哪,丫头们下人们总会笑盈盈的簇拥过来,待他热情又体贴。 可如今…… 第397章 本王就喜欢听人发毒誓 “殿下,天色已晚,该回宫了,听说宫门到了时辰要下钥的,错过了时辰就不好了。” 萧桦嘴角一勾,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莫名的瘆人,玉芳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下意识的往后退,却在萧桦骤然变冷的目光下,吓得停下了脚步,硬撑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你怕本王?” 玉芳拼命摇头。 萧桦伸手,勾着她的下巴,笑容怪异,语气却万分暧昧,“你这样怕本王,将来怎么伺候本王?难不成,每次本王来你屋里,你都要躲出去?” 玉芳双眼一亮,不迭的说道,“奴婢不是害怕殿下,是殿下身上威仪甚重,奴婢只是一时之间,被震慑到了,如今知道殿下心里有奴婢,奴婢也就不怕了,只盼着能早日伺候殿下,得殿下的恩宠,那奴婢就死也心满意足了。” “死?” 萧桦勾唇一笑,邪魅丛生,一双桃花眼流光潋滟,勾魂摄魄,玉芳一下就看呆了去,直勾勾盯着萧桦的脸。 萧桦轻柔的摩挲着玉芳的脸,玉芳只觉得不只脸酥了,浑身都软得没有半点力气,恨不得倒在萧桦怀里。 “殿下——” 玉芳柔媚十足的唤道,樱桃小嘴微 微张开,身子微微往萧桦身上靠,极尽所能的诱惑着萧桦。 “你待本王当真有心,本王不过给你一点恩宠,你就死也心满意足了。” 萧桦的声音极尽温柔,却莫名的渗出一股寒意。 “奴婢待殿下的心,青天可鉴,奴婢可以发誓……” 玉芳原以为萧桦会阻止她发誓,可萧桦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嘴边噙着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似乎在等着她发誓。 “奴婢对天发誓,奴婢,奴婢……” 誓言这种东西,万一成真了呢? 玉芳脸色发白,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偏偏萧桦一眼不眨的注视着她,见她支吾了许久也不曾说出誓言,居然还催促道,“说来听听,本王想看看你发的什么毒誓。” “殿下,奴婢只是和您说笑而已,您怎么就记上了?发誓有什么好听的,又不是什么趣事,不如奴婢陪您回宫,陪你玩些有趣的游戏。” “什么有趣的游戏?” 见萧桦似乎有兴趣,玉芳眼珠子咕噜一转,“只要殿下想玩,什么都成。” 她一双媚眼直往萧桦身上瞟,勾人得很。 “只要本王想玩什么都行啊——” 萧桦勾唇一笑,话锋一转,“可本 王现在就想听你发毒誓呢,你推三阻四不肯,莫不是你刚刚说的什么你对本王的心青天可鉴的话,都是假的?你是在骗本王?” “不是不是,奴婢对殿下的心,忠贞不二,奴婢怎么敢欺骗殿下?给奴婢十个胆子,奴婢也不敢。” 萧桦笑而不语,脸上明摆着不信,见玉芳还不肯发誓,原本温温柔柔的目光,渐渐变得阴沉起来,玉芳打了个冷颤,不假思索大声道,“奴婢对天发誓,奴婢对殿下忠贞不二,情深一片,若有违此誓,定当……” “身子扭曲手脚对摆,心中有如万虫啃咬,肠穿肚烂,痛苦而死!” 萧桦接过玉芳的话,笑盈盈道。 玉芳脸色一白,小心翼翼的问道,“殿下,什么叫手脚对摆?” 萧桦勾了勾嘴角,笑得高深莫测。 玉芳浑身莫名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只觉得瘆得慌。 萧桦捏了捏玉芳的脸,眼中光芒闪烁,“芳儿,要记得你的誓言哦。” 玉芳浑身打了个激灵,刚要大声发誓,以示忠心,却听见一声‘回宫!’,萧桦已出了厅堂。 总算过了关! 玉芳暗中呼出一口浊气,提着裙子小跑着追了上去。 一出 大将军府,便看着东宫的马车停在路边。 “四弟!来了!” 一人掀开车帘子,一脸温和儒雅的微笑,看起来亲切和气得很。 正是太子萧栋! 萧桦也不跟他客气,一跃上了马车,太子看着跟着他的玉芳,微微笑道,“让你的美人儿去太子妃的马车,我们兄弟俩说说话,如何?” 萧桦理也不理,回头看着一脸紧张不安,双眼却止不住放光,兴奋的打量着东宫的豪华马车的玉芳,“上来!” 太子将玉芳的神态通通收在眼里,微微笑道,“不过一会子功夫,四弟就这么舍不得?不过,若换做本宫,对着这样娇柔动人的美人,也是舍不得她离开片刻的。” 玉芳双眼一亮,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故意露出一副‘愧不敢当’的神色,娇娇柔柔的说道,“奴婢不过蒲柳之姿,太子殿下过誉了。” “真不愧是叶家的人,说话行事都有章法。” 提及叶家,玉芳眼里的光芒顿时一暗,随即化作一丝怨恨。 太子眼中光芒一闪,不动声色的笑了笑,转脸对着跟着服侍的宫人,脸上温柔的笑容消失不见,厉声道,“扶着点,若摔了这位姑娘,本 宫唯你们是问!” 见太子如此温柔体贴,再想想一头钻进马车,对自己不管不顾的英王,玉芳心中五味杂陈,感激的看了太子一眼,“多谢太子殿下。” 太子笑了笑,目光温柔如水,隐隐的透出一丝丝情意,直叫玉芳心如鹿撞,再想起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身份,那颗心又热了些。 上了马车,萧桦慵懒的靠着腰垫,见玉芳进来,眉心一拧,居高临下的说道,“怎么这么久?磨磨蹭蹭的做什么?” 玉芳刚要解释,萧桦却不耐烦听她解释,语气很不好的说道,“快给本王烧茶!本王渴了!” 玉芳柔柔的应了声‘是’,开始忙碌起来。 烧开了水,提着水壶刚要冲茶,马车一个颠簸,玉芳手上一个不稳,滚烫的水溅了出来,白嫩的手背一下红了一片,疼得她眼泪都快出来了。 萧桦冷冷的看了她一眼。 玉芳心中一个激灵,连忙把眼泪吞回去,也不敢诉说委屈,再次提着水壶冲茶。 “好了!四弟也别太强人所难了!” 太子轻轻按住玉芳泡茶的手,他微凉的手心,让玉芳手背上的灼痛一下消散许多。 痛楚一散,暗愫丛生。 第398章 这个女人是我的,不是你的! 太子的手先是一顿,随即像想到什么似的,猛地缩了回去,仿佛被烫到的人才是他。 “咳咳!” 太子掩饰的干咳两声,说道,“都烫成这样了,还泡什么茶?玉芳姑娘的皮肤这样娇嫩,得赶紧擦药才是,否则留了疤就不好了。” 太子一面让跟车的宫人接过水壶,一面让人拿烫伤膏出来,下意识的便要帮玉芳涂抹,忽而想到什么,脸上露出怅然的神色,将烫伤膏交给宫人,“好好帮玉芳姑娘擦药,动作轻些,不要弄疼玉芳姑娘了……” 萧桦冷冷一笑,“皇兄对女子真是温柔体贴。” “女子似水似花,娇嫩柔弱,自然该小心呵护着,不像我们男子,皮糙肉厚的,烫了也没事。” “皇兄说得有理,可皇兄似乎忘了,”萧桦话锋一转,语气嘲讽,“这个女子,是我的女子,不是皇兄的女子!皇兄再多情,再温柔体贴,回去对东宫的女人们温柔体贴,深情款款便是,何必对着兄弟的女人如此温柔多情!” 太子脸色骤然一白,哀伤的看了玉芳一眼,又飞快的移开目光,像掩饰似的,故意露出镇定如常的表情,可他紧紧攥着衣角的 手指,却泄露了他的内心。 玉芳心中一阵激荡,一颗心止不住的狂跳,不停的偷偷瞄向太子。 虽然太子不如英王俊美,可太子比英王温柔体贴多了,说话温声细语的,不像英王喜怒无常,而且太子的身份尊贵无比,如今是太子,将来便是皇帝,她若是能去伺候太子,将来说不定能封妃封贵妃,若生了儿子…… 玉芳一颗心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看向太子的目光愈加炙热。 太子似乎感受到玉芳的目光,投过来两道落寞的眼神,又飞快移开,长长的叹气一声,语气似乎有些沉重。 看着太子的模样,萧桦冷哼一声,不再言语,看向玉芳的目光有些不善。 玉芳激荡炙热的心,一下就冷了几分,微微垂下眼帘,掩去眼里的失落。 她是英王的人,她发过毒誓的。 就算太子殿下对她有意,就算英王不过是个王爷,这大燕的王爷少说也有几十个,英王不过是容色出众一些而已,别的也没有什么了。 可她既是英王的人,就得谨守本分。 只是这心里,终归是不甘。 想到这,玉芳暗暗叹息一声。 “芳儿在想什么?” 萧桦似笑非笑 的声音,猛地在玉芳耳旁炸响,玉芳慌忙摇头,“奴婢什么也没想,殿下别多心……” “本王怎么多心了?” 萧桦唇边的笑容看似愉悦,实则眼睛里半分笑意也没有,寒意森森的盯着玉芳,“芳儿倒是说说,本王怎么多心了?本王不过是随口问一句,芳儿在想些什么而已,怎么就多心了?” 萧桦连续发问,咄咄逼人。 玉芳哪里招架得住,下意识的朝太子看去,太子温柔的望着她,眼里既有怜爱,又有哀伤,还有几分无奈。 玉芳心中鼓起一股强烈的勇气,“奴婢真的没有在想什么,只是奴婢在大将军府呆了十多年了,突然离开,心中实在不舍。” “叶家是个好地方,本王不过住了半个多月,就很是舍不得离开,更何况是你,不如,”萧桦话锋一转,“不如本王送你回去?这样,你就不会舍不得了。” 玉芳傻眼了。 她不过是为了逃避英王的追问,随口一说而已。 别说她不想回叶家,就算她想回,叶家也不会留下她。 更何况,她好不容易离开叶家,眼看着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就这么灰溜溜的回去?不可能! 她宁 死也不回去! 大小姐不是看不起她吗?口口声声和她再无瓜葛吗?就连立春那个贱婢也对她冷嘲热讽,就算要回去,她也要风风光光的回去! 让那些看不起她的人,好好看一看! “为何要送回去呢?” 太子微笑着开口,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世人都是拜高踩低的,就算本宫与你都知道玉芳姑娘是因为想念叶家,四弟你又是体贴侍婢一片真心,才送她回去的,可别人会怎么想?他们可不会这么想,他们只会觉得是玉芳姑娘没有伺候好你,惹得你大怒,才把人送回去!你叫玉芳姑娘将来在叶家如何立足呢?只怕别人的嘲笑声,都会逼得她走上绝路!四弟这么做,岂不是害了玉芳姑娘?” “不过是送她回叶家而已,怎么就害了她?” 萧桦勾唇一笑,笑容森然,“皇兄这么说,是指叶家是虎狼窝吗?” 太子脸上的笑容差点维持不住,眼底寒光一闪,微微笑道,“本宫只是说,玉芳姑娘只是个弱女子,哪里受得住这样的折腾,四弟把人要了来,就该好好待人家才是,不要反反复复的。” 萧桦冷笑一声,没有言语。 玉芳生 怕被送回去,忙跪在萧桦脚边,柔柔弱弱的说道,“大小姐既让奴婢来伺候殿下,还把身契给了殿下,那奴婢生是殿下的人,死是殿下的鬼,若有二心,不得好死!” “满嘴生啊死啊的,晦气!” 萧桦一张美若桃花的脸,阴沉得滴水,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扔在玉芳脸上,“你这么看重这张身契,自己拿着便是!” 玉芳两眼放光的看着那张发黄的纸,很想去捡,又死命忍住了,就算有身契又能如何?她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如何养活自己? 更何况,她又不傻,有福不享,跑去吃苦! “既然四弟把身契还你了,你拿着便是。” 在太子的温柔劝说下,玉芳才小心翼翼的捡起身契,见萧桦只是冷冷的哼了声,并没有说别的,玉芳这才放下心来,将身契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这才极其珍重的把身契放进怀里。 太子冲她温柔的笑了笑,笑得玉芳一颗心乱撞。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玉芳没跪稳,身子往前摔去,太子眼疾手快的扶住她,玉芳娇媚的脸上顿时飞上两朵红云,她娇娇柔柔的瞄了太子一眼,声如蚊蝇的说了声:“多谢殿下。” 第399章 你想要哪条路? “玉芳姑娘不必客气。” 太子温温柔柔的笑道,目光看向前方,脸色一沉,“怎么赶车的?摔着了玉芳姑娘,你们担当得起吗?” 车夫并未回答,反而是另一道恭敬含笑的尖细声音响起,一听便是太监的。 “太子殿下,奴才何树才,是伺候皇上的人,皇上特意让奴才来接英王殿下!不知英王殿下是否在您的马车里?” 太子掀开车帘子,笑容一如既往的和煦,并不因对方只是个奴才,而高高在上,“四弟在本宫这呢……” 话音未落,萧桦已钻出车门,身姿轻盈的跳下东宫的马车,上了皇帝派来的马车。 此时已到了宫门口的广场,遥遥的能看见金碧辉煌的宫门。 玉芳依依不舍的瞄了太子一眼,太子也似是有些不舍,唇边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凝固。 不过,再怎么不舍,他也没有说半个挽留的字。 玉芳只得下了马车,正要往萧桦的马车上爬,却被那个叫何树才的太监拦住,“这位姑娘哪来的啊?” 何树才满脸笑容,可玉芳分明看见他眼睛里的鄙夷和不屑。 “奴婢是伺候英王殿下的丫头,是,是叶家送给英王殿下 的。” 听见这话,何树才脸色微微一变,似乎没想到叶家居然给英王送起丫头来了,更神奇的是,这位爷居然还收了! “殿下,这……” 何树才恭恭敬敬朝马车里问道,车帘子安安静静的垂着,老半天一动不动,何树才在宫里熬了那么多年,也是个人精,立马明白了英王的意思,一扭头,朝玉芳笑眯眯道,“这位姑娘怕是弄错了?” 玉芳傻眼了,她没想到英王翻脸比翻书还快,说不要她就不要她了,一急之下,顾不得尊卑上下,急切的说道,“殿下忘了吗?大小姐把奴婢和奴婢的身契都送到了青梧院,奴婢的身契还是殿下您亲自接的……” 想到身契,玉芳的声音戛然而止。 身契! 那张身契,英王已经还给她了! 难道从英王还她身契的时候,就已经打算抛弃她了吗? 不过没关系,没有英王,她还有太子。 太子比英王尊贵,太子比英王温柔体贴,太子对她有意…… 玉芳这个念头刚起,便看见太子和英王打了声招呼后,告辞离开,马车哒哒的往宫门驶去,离开前,太子似乎依依不舍的看了玉芳一眼,又似乎 没有。 玉芳再次傻眼了。 太子走了?太子就这么走了?太子不是对她有意的吗? 没了太子,她的荣华富贵怎么办? 不!她不甘心! 没了太子,那她就要拼死抓住英王! “殿下,奴婢是大小姐送给您的,就算您嫌弃奴婢姿色丑陋,为人蠢笨,不想要奴婢了,您也该和大小姐说一声,不是吗?” 玉芳楚楚可怜的说道。 车帘子被一只比女子的手,还白皙漂亮的手轻轻撩起,萧桦俊美无双的脸,出现在玉芳面前。 “瑟瑟说过,从今往后,你和叶家再无瓜葛!瑟瑟还说过,若让她道有人打着叶家的旗号,打着她的旗号说话做事,她一定把这个人送进地狱!你看,你刚刚又拿着瑟瑟说事了。” 看着玉芳一下煞白如纸的脸色,萧桦嫣红的嘴角邪气的勾起,“你在叶家呆了十几年,你觉得瑟瑟是什么样的人?” 玉芳脸色更白了,身子控制不住的抖。 从前的大小姐虽然任性霸道,可不算冷酷,手段也不算狠辣,可自从和康王的婚事出事之后,她便变得冷酷无情,她能做出的事,绝对比她说出口的事,更残忍,更血腥, 更骇人! “奴婢,奴婢只是一时情急,奴婢对殿下一片真心,失去殿下,奴婢会死的……” “会死啊——” 萧桦拉长声音幽道,格外的邪气魅惑,勾人得很,玉芳拼命的点头,深怕萧桦不信,“没有殿下,奴婢真的会心痛而死……” “你生得这样好,又曾经服侍过本王茶水,你服侍本王时,也算得上温柔周到,若真害了你的命,本王也过意不去。” 萧桦脸上的笑容璀璨动人。 玉芳原本黯淡无光的双眼顿时一亮。 一旁的何树才,却像看见什么可怕的东西似的,惊惧的缩了缩身子。 “不过,本王的英王府还没修好,本王在宫里的住处,是父皇的乾宁宫的偏殿,带你入宫多有不便,父皇也不喜欢本王和民间女子纠缠不清,再者,本王只是个皇子,在宫里处处受制,也不愿委屈了你。不过,本王可以给你指条明路。” 玉芳原本听着萧桦的话,脸色越来越白,一颗心越来越冷,谁知听到最后一句,凉了半截的心,又热了起来,活泛起来,“不知殿下想给奴婢指条什么样的路?” “皇宫之中,能做主的只有两人,一 个父皇,二嘛,”萧桦故意一顿,看着玉芳绷紧的脸,勾唇一笑,笑容嘲讽,“二嘛,自然是太子皇兄了。” 玉芳眼里迸射出狂热的光芒。 “不知你想要哪条路?父皇?还是——皇兄?” “奴婢想去……” 玉芳飞快的说道,语气的急切昭示着她内心的急迫,话一出口,看着英王唇边嘲弄不屑的笑容,冷静了几分,垂下眼帘,做出温顺的模样,柔柔道,“奴婢听殿下的,无论殿下叫奴婢去哪,奴婢都心甘情愿。” “父皇最近身子不好,本王着实担心,想找个细心周到的人服侍他。” 玉芳好不容易热起来的心,再次凉了下去。 皇帝?皇帝都一把年纪了!谁知道还能活几年?哪里比得上太子殿下年轻有为,风华正茂? 她死也不愿去伺候一个老头! 玉芳按捺住心里的不岔,柔柔道,“奴婢深深感念殿下的恩德,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只是奴婢觉得,殿下本来就住在乾宁宫,和皇上在一处,若能亲自照顾皇上,殿下的孝心岂不是更能感天动地?” “你说得似乎有几分道理,只是……” 萧桦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苦衷。 第400章 男人靠不住 玉芳见他似乎动摇了,连忙继续说道,“不如让奴婢去服侍太子殿下,奴婢愿在太子跟前,为殿下说些话。” 她都暗示得这么明白了,萧桦还是不表态,玉芳一咬牙,“奴婢愿成为殿下安在东宫的眼睛!耳朵!嘴巴!东宫的任何事,任何人,无论殿下想知道什么,奴婢都会竭尽全力为必须打探!无论殿下想传什么话给太子殿下,奴婢都会为殿下去传!” 一旁的何树才脸色骤然一变,不过须臾之间,又恢复如常,拼命做出一副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的样子。 这一次,萧桦终于有了反应,原本懒懒的歪着的身子,略坐直了些,之前笑盈盈的目光,也一下变得冰冷锐利,如刀子般来回刮过玉芳的脸,似乎在查探玉芳说的话是否出自真心。 玉芳不敢让心里的打算,在脸上露出半分,温顺的低垂着脑袋,一副忠心不二,不怕萧桦查探的姿态。 “既如此,你便去吧。” 玉芳心中一喜,不敢置信的看向萧桦。 萧桦唇边噙着一抹高深莫测的笑,见玉芳朝自己看来,嘴角一勾,“怎么?不想去?” 玉芳刚想表几句忠心,说自己舍不得离开的 话,忽而想到叶笙,立马改了主意,温顺的说道,“奴婢愿为殿下赴汤蹈火,鞠躬尽瘁!” 这位爷在大将军府住了半个多月,和叶笙待久了,万一学会了叶笙那一套,她说舍不得,他就真把她困住,那她岂不亏大了? “你识字吗?” “奴婢识字。” 玉芳不明白萧桦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老老实实答道。 “入府之前就会的,还是入府之后才学的?” 萧桦这话是明知故问,读书是很花钱的事,一个家穷得都要卖女儿了,怎么还会给女儿读书? 玉芳脸上闪过一丝难堪,“是入了叶家之后,夫人给请了女先生,府里的丫鬟们,都可以去学,尤其是主子们身边的大丫头,必须得识文断字。” “叶家待下人不错。” 玉芳没有吭声。 的确,叶家待下人是数一数二的好,不仅请女先生,还请了先生,专门教导小厮下人,所有的笔墨纸砚,都由叶家免费提供,不仅如此,叶家还会请叶家军里因伤退伍的将士,来府里教人习武,无论是下人还是丫头,只要想去,都可以去,甚至于学得好的,还可以去叶家军,从此上战场杀敌,建功立业,飞黄 腾达,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再好又怎么样呢? 她既然有出头的机会,为什么要死守在叶家?等着配一个掌柜,一个管事,或是什么文书,副将?这不是硬生生折断她的青云路吗? 萧桦似笑非笑的扫了她一眼,“既然识字,那肯定看过不少书了。” 玉芳点了点头。 “本王忽而觉得,下人就是下人,奴婢就是奴婢,只要能忠心,能伺候好主子,识不识字没什么要紧。书这种东西,读多了知书达理,读得不多不少,反而容易生出不该有的痴心妄想来,把自己是谁,该做什么都忘得一干二净,还不如不读书识字的好。” 玉芳一张俏脸一阵红一阵白,她又不傻,怎么会听不出英王这话是在嘲讽她忘本。 她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柔柔道,“奴婢倒是觉得,还是读书识字的好,再说了,就算奴婢下人的职责是伺候主子,可若是能为主子做些别的事情,更要紧的事情,不是更好吗?物尽其用四个字,还是有些道理的。” “物尽其用……” 萧桦脸上露出玩味的表情,“既如此,希望你真担当得起物尽其用四个字!” “奴婢定当为殿 下……” 车帘子随意丢开,垂了下来,隔断了车里车外两个世界,也让玉芳表露忠心的话,一下卡在嗓子眼里,再也说不出口。 “回宫!” 眼见马车就要离开,玉芳心里一慌,连忙追了上去,隔着车窗压低声音问道,“殿下还没告诉奴婢,怎么去该去的那条路?” “把身契烧了,其他的,等着便是,自有人来找你。” 隔着车窗,萧桦的声音薄凉冷漠,没有什么起伏。 “身契?” “若有人问起,就说本王把那张身契要了回去。” 玉芳虽然不明白为何要这样做,但还是恭恭敬敬应了声是,目送马车远去,进了巍峨壮丽,金碧辉煌的宫门。 那可是皇宫! 是大燕最尊贵最华丽的地方! 玉芳眼里都是狂热的光芒,一颗心激荡不已。 终有一日,她能在这座皇城里,拥有属于她的荣华富贵!让那些嘲笑她痴人做梦,等着看她笑话的人,一个个自打嘴巴,自挖双眼! 入夜。 整座京城一片寂静,唯有几处,仍是灯火通明。 大将军府,青云院。 叶笙静静的看着手里的纸条,一双墨黑长眉微微拧着。 “大小姐,宫里传来什么消息 ?” 见叶笙的情绪似乎有些沉重,立春小心翼翼的问道。 叶笙随手把纸条丢进炭盆,看着纸条被点燃,随后烧成灰烬,才淡淡道,“英王扔弃了玉芳,太子偷偷把人带进东宫。” 立春双眼瞪得滚圆,“大小姐的意思是,玉芳那个贱婢去了东宫?消息确定吗?” “确定,是绿珠让人传出来的消息。” “绿珠姑娘?居然是她?怎么可能?” 立春更震惊了,“这也太,太……” “太不可思议了?” 立春连连点头,“绿珠姑娘竟然这般,这般……” “这般决断?” 立春拼命点头,一脸崇拜的看着叶笙。 大小姐真神,她想说什么,大小姐一下就猜到了。 叶笙也没想到,绿珠这么决断,说靠向她,二话不说就靠向她了,一得到有用的消息,立马传出来,一丝犹豫也没有,姿态做得足足的! 或许,绿珠自己也很清楚,太子根本靠不住。 他不是石崇,绿珠也不是真正的绿珠。 更何况,就算是石崇,也没护住绿珠,让绿珠坠楼而亡。 一个女子,能靠的,终究只有自己! 这个道理,这个叫绿珠的姑娘,比她想得更通透,更明白! 第401章 叶小姐火气很大 叶笙淡红的嘴角,微微上扬,勾出一抹欣赏的浅笑。 一个绿珠,一个玉芳,同为婢女,出身同样卑微,甚至于绿珠比玉芳的处境更艰难,更惨淡,可结局呢? 绿珠的结局怎样,她不知道,可她知道,玉芳的下场一定很凄惨! 叶笙不明白萧桦为何要走了玉芳,又扔弃了她,可她很明白,太子把人偷偷带回东宫,一定不安好心。 他之所以在玉芳身上下功夫,无非是玉芳出自叶家,他想从她身上榨干价值! “大小姐,玉芳去了东宫,会不会……” 立春忧心忡忡的说道。 叶笙勾唇一笑,反问道,“会不会什么?” “会不会出卖大将军府?” “出卖?” 叶笙唇边的笑容显得有些意味深长,立春目不转睛看着她脸上的神情,被她这一笑笑得心里发毛,想了想,小心翼翼的问道,“大小姐是不是早有打算?” “小立春,你想多了,你家大小姐什么打算也没有。” 叶笙笑着,轻轻捏了捏立春的脸颊,立春有些哭笑不得的推开叶笙的手,“大小姐,我又不是谷雨的包子脸,肉乎乎软绵绵的,你捏着有什么趣儿?” “包子 脸有包子脸的好,蛋脸有蛋脸的好。” “蛋脸?” 立春一头雾水。 “鹅蛋脸,不就是蛋脸了?” 立春一听,愈加哭笑不得,见叶笙笑语盈盈,心情还不错的样子,便把玉芳那个贱婢的事,丢在一旁,服侍叶笙歇下。 见叶笙闭上了眼睛,呼吸变得平缓绵长,立春这才轻手轻脚的离开,留了一盏小小的灯火,让屋子里多少有些光亮,不至于一片漆黑。 房门被轻轻关上,屋子里一片静谧。 叶笙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眼睛里一片清明,哪有半分睡意。 在绿珠传出来的消息里,不仅仅是玉芳被太子带回东宫这件事,绿珠还问了她一个问题。 叶小姐想要玉芳活着,还是要她死? 言下之意,若叶笙想要玉芳死,她会帮她处理了玉芳。 绿珠当真是聪明,心也极狠,从她的话里,也可以看出此人很有手段。 凭她一个宫婢的能力,要无声无息的处理了玉芳,根本不可能,只能依靠叶笙,她之所以向叶笙提出一个她根本做不到的问题,有两个目的,一,向叶笙彻底投诚,让叶笙看清楚她投靠的决心,二,投石问路,她想看看 叶笙到底会给她多少助力,能给她多少助力。 这一次,叶笙只给了她一个人名,是叶家安插在宫里的一个小宫人,这个宫人只是一个洒扫小太监,无权无势,极不起眼,能做的不多,但传递消息这样的事,还是能做到的,绿珠的消息,也是靠着他传递出来的。 看来,绿珠不太满意,想要更多。 叶笙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心急,她根本没有怀孕,必须得在一个月内,把‘胎儿’解决掉,不能让人看出端倪,最好栽到林清媛头上,打压林清媛这个太子妃的气焰,这件事很急迫,留给她的时间并不多,这是其一。 其二,作为东宫唯一‘有孕’的女子,她知道自己必然成了林清媛的眼中钉,眼中钉这种东西,不拔除不痛快。 其实,绿珠根本没必要担心林清媛。 这是太子目前唯一的‘子嗣’,太子已经二十多了,还没有一个子嗣,而宣王已经好几个孩子,子嗣兴旺,也是争储的一个有利条件,更何况,宣王的生母宜妃已被封为宜贵妃,只在皇贵妃之下。 与几个弟弟相比,太子的优势并不多,所以,他一定不会让这个孩子出事,若 能得个儿子,有了子嗣,在皇帝面前,他的腰也能硬气一些。 所以,他不仅会护着这个孩子出生,还会敲打林家,不会让林家乱来,林相是老狐狸,不会为了一个宫婢生的庶子和太子翻脸,只要太子能生,将来多少儿子生不出来?林家族里多的是女儿!一个林清媛生不出,还有千万个林家家族的女儿能生! 一个婢生子就像一只蚂蚁,将来想捏死就捏死!何必在现在这个关键时刻,为了一个婢生子内讧? 林清媛再冲动,林家也会看紧她,不会让她乱来。 所以,绿珠唯一要担心的是:怎样让这个‘胎儿’消失? 而她要担心的是,绿珠这样聪明,她真的能掌控住她? “来人!” 一道人影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屋子里,隔着垂下来的珠帘,头微微低垂着,声音低沉沙哑,“大小姐有何吩咐?” 铁卫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叶笙的回答,诧异的看过去,只见珠帘那头,叶笙面露沉思,手指轻轻叩击着梨花木的床架子,清脆而有韵律的叩击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大小姐?” 铁卫试探着叫了一声,叶笙像终于回过神 来似的,勾了勾嘴角,“没事了,你下去吧。” 似有一道凉风吹过,珠帘微微晃动着,玉珠子撞在一起,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铁卫低垂着头,一动不动,似是没听见叶笙让他下去的命令。 “退下吧!” 叶笙的声音微微拔高,铁卫依然一动不动,毫无反应。 叶笙脸色微微一变,身子坐直,目光如炬的看向铁卫,右手暗暗握住床头挂着的乌金鞭,“我叫你退下,你敢抗令?” 铁卫像是受到惊吓似的,高大的身影微微一晃,像是要往一旁倒去。 叶笙眼中寒芒一闪,乌金鞭快如闪电的挥出,朝铁卫打去。 玉珠子被打落一地,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在地上滚动着。 乌金鞭刚打过去,铁卫身子一歪,往一旁倒去,乌金鞭正好擦着他的肩头打向他后头的位置,那一处没有灯火,昏暗一片。 ‘嘶’的一声,似是有人中了鞭子,发出吃痛的声音。 “大晚上的,叶小姐火气很大啊。” 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从角落里走出,手里抓着乌金鞭的鞭尾,手心里鲜血淋漓,一道鞭痕触目惊心。 叶笙面无表情的收了鞭子,冷冷开口。 第402章 他害怕了 “我的火气再大,也没王爷您的火气大,深更半夜出来吹冷风,降火。” 见叶笙看见自己,平静得不能再平静的表情,萧御眼睛深处光芒一闪,“你知道是本王?” 叶笙冷笑一声,没有言语。 “怎么猜到的?” 萧御并未介意叶笙的冷淡,追问道。 叶笙没有回答,目光落在倒在一旁的铁卫身上,萧御循着她的目光看去,勾了勾嘴角,“他还活着,也没受什么伤,只是晕了而已。” “除了你,谁能无声无息踏入我的房间,不惊动铁卫,也不惊动唐斯?” 叶笙淡淡道。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萧御一下就明白,她这是在回答他之前的问题。 他释放了善意,留了铁卫一命,她便还他善意。 这个女人,还真是半点也不肯欠人! “错了。” 叶笙长眉微微一拧,“哪里错了?” “本王惊动了唐斯。” 叶笙脸色微微一变,“他——” “本王没有动他,只是同样让他晕了而已。” 受伤之后的唐斯,感官比从前更敏锐! 他比从前更小心,更无声无息,可唐斯还是发现了他的到来! 可那又如何呢? 就算唐斯能发现 他,又能如何? 青云院的守卫防得住所有人,防不了他! 这个道理,他明白,叶笙更明白,所以,她看见他,没有半点意外。 说起来,叶笙真的很懂他! 这世上,没有人能比叶笙更懂他,包括青云先生! “瑟瑟,我——” 一声‘瑟瑟’一开口,萧御便发现叶笙周身的气息陡然变得冰冷森寒,就连目光也变得冷酷阴鸷,萧御用力抿了抿唇,改了口,“叶小姐。” 他一改口,萧御便发现叶笙周身的气息虽然依然冰冷,但没有扩大的趋势,这个发现让萧御心中复杂难言,既情不自禁的松了一口气,又忍不住失落,还有一缕悲哀和不甘。 她真的很憎恶他! 憎恶到连从他嘴里听见一声‘瑟瑟’都不愿意! 他原以为叶笙把萧桦送回宫,两人生分了,叶笙对萧桦的喜爱少了,对他的憎恶也会少一点,他原以为她从前那样恨他,多多少少有萧桦的原因。 可现在才发现,就算没有萧桦,就算叶笙和萧桦翻脸决裂,再没有和好的机会,叶笙对他的恨和憎恶,都不会少一星半点! 她恨他,恨得想要他的命,只因为他是萧御,从不 曾因为任何人。 “叶小姐不说点什么?” 屋子里很静,静得好像天地万物都消失了似的。 可这静,又不仅仅是静,还有冷。 萧御终于忍不住,开口打破这压抑冰冷得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的静默。 与萧御不同的是,叶笙神色如常,似乎这静默冰冷,对她没有半点影响。 她神色淡漠的睨了萧御一眼,萧御惊喜的发现她的眼中并无之前看见他时的浓烈恨意,也许那些恨淡了,也许她学会把恨意藏起来了。 如果是前者,萧御会欣喜若狂,可若是后者…… “王爷想要我说什么?” 叶笙批了外裳,穿过珠帘,在椅子上坐下,还向萧御做了个请坐的手势。 她从不曾待他这样客气有礼,萧御却感觉不到一丁点欣喜,只觉得浑身冰冷。 从暗卫打探来的消息来看,叶笙待萧桦也是同样的客气有礼,客气的让他离开叶家,客气的送他回宫。 所谓的客气有礼,不过是披着礼貌外衣的冷漠,和拒绝。 她拒绝了萧桦,也拒绝了他。 她把他和萧桦,全都赶出了她的心,从此关闭心门,再不向他们打开。 “王爷脸色不好,可是深夜里 飞来越去,冻着了?” 叶笙的语气很淡,平静得不带一丝起伏,不像在关心人,倒像是例行公事,“好在我这里有热茶,一直在炭炉里温着,王爷喝一杯吧?” 叶笙说着,真的给萧御倒了杯茶。 从始至终,她的态度都很好,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可萧御却只觉得一颗心凉飕飕的,一丝热乎气也没有,就算端着那杯冒着热气的茶水,他也感觉不到半点暖意。 他很讨厌这样的叶笙! 很讨厌她这样待他,他宁愿她恨他,宁愿一见面,她就拼尽全力的要他的命! 他也不愿,她用这幅客气生疏的模样待他。 “茶很好,多谢了。”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茶水都快凉透了,萧御才勉强喝了一口,淡淡道。 叶笙勾了勾嘴角,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容,刚刚好的热情,刚刚好的礼貌,一切都是刚刚好,没有半分逾矩,“王爷太客气了。” “是本王太客气,还是叶小姐太跟本王客气?” 萧御轻嗤一声,语气有些冲。 叶笙却像没听出来似的,唇边保持着之前的笑容,半点变化都没有,“礼尚往来,也是应当的。” “礼尚往来?” 萧御冷冷一笑,笑容有些讽刺,“既然叶小姐对这四个字记得这么劳,希望你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也能牢牢的记得这四个字!” 叶笙捏着茶杯的手微微一紧,只一瞬,又恢复如常,没有言语。 她淡然冷漠的样子,看在萧御眼里,让他的一颗心堵得发慌,连呼吸都不畅了。 屋子里再次静了下来。 死一般的寂静。 叶笙不言语,萧御也不说话。 叶笙不言语,是没有言语的兴致,萧御不说话,是想说却找不到话题。 直到月上中天,叶笙面露几分疲惫,张了张唇,似乎想要下逐客令,萧御终于开口,抢先一步说道,“本王今夜前来,是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叶笙拧了拧眉,睨了萧御一眼,目光有些说不清道不明,萧御被这一眼看得一颗心猛地提了起来,直到叶笙收回目光,冷冷淡淡的说了声‘说吧’,萧御提起的心,才噗通一声落回胸腔里。 他并不怕叶笙满脸怨毒仇恨的看着他,并不怕她在他面前毫不掩饰的展露她的恨意,她的杀气,她的怒火,可当她将一切情绪藏了起来,将所有的恨意收敛,看着一切如常,他却害怕了。 第403章 本王帮你把人处理了 他怕,这平静如常的外表之下,藏着他不知道的东西! 他怕,她将一切深藏,掩埋的另一面,是浓烈了无数倍,变得无法释怀的恨! 他怕,他再也看不见她真实的情绪,再也看不透她! 他最怕最怕的是,此后余生,再也触不到她的心! “王爷不是有话要说吗?怎么还不说?” 叶笙的语气含着一丝倦意和不耐烦。 不耐烦?她展露了情绪? 萧御心中一动,目光一下亮得耀眼。 叶笙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脸上的神情变化,眼睛深处,无人能看见的地方,闪过一丝冷得刺骨的寒光。 一个个的,都这么喜欢看她情绪失控吗?都这么希望看见她不开心,不耐烦,疲惫不堪,痛苦无奈吗? 她想要的只有平静,历经两世,阅尽生死,平静和平淡对她来说,才是最珍贵最难得的。 可是这些人,为什么非要刺破她的平静安稳? 她的情绪波动变化,大起大落,大悲大喜,就那么好看?就那么有趣?让他们一个个孜孜不倦,不厌其烦的来刺激她? 正暗自狂喜的萧御,冷不丁感觉到两道冰冷刺骨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心中一凛,循着 目光看去,却一无所获。 难道,他的感觉出错了? 叶笙神色如常,一如既往的冷淡,“夜已深,王爷究竟还说不说?若是不说,那我就不留王爷了。” “自然是要说的,本王只是想先在心里过一遍说辞而已,叶小姐不用心急。” 叶笙冷哼一声,嘲讽之意不言而喻。 “第一,你送了个丫鬟给萧桦?” 叶笙没有言语,默认了。 萧御脸上露出奇怪的神色,似是不明白叶笙这么做的用意,“第二,那个丫鬟是叶夫人身边的一等丫鬟?” 叶笙再次默认。 “你要送丫鬟,什么样的丫鬟不能送,为什么要送个一等丫鬟?还是叶夫人身边的人。” 叶笙神色淡淡的睨了萧御一眼,“王爷已经问了三个问题了,到底有几个问题?” 萧御被噎了一把,用力抿了抿唇,不再在这些小事上纠缠,“第三,据本王得到的消息,萧桦并未将那个丫鬟带回皇宫,在进宫之前,就把人丢下了,不到一个时辰,太子便偷偷摸摸的把人找到,带进东宫!” 叶笙抬了抬眼皮,神色有些不耐烦,“王爷,这不是问题!若您没有问题了,就请回吧!夜 已深,我要安歇了!” “第三,这事,可是你授意的?” 萧御锐利如刀的目光,死死盯着叶笙,想从她脸上看出点端倪,可让他失望的是,叶笙脸上平静得很。 “王爷说的授意,是指哪一部分?是指我授意英王收下丫头,又故意把人丢下,等着太子来捡,还是我授意那个丫头,让她故意接近英王,又故意惹怒英王,被英王厌弃,趁机混入东宫?亦或是,两者兼而有之?” “两者兼而有之。” 叶笙懒懒的倚靠着椅子,平静如水的目光落在萧御的脸上,唇角略一上扬,勾出一抹浅淡至极的笑容,明明这抹笑容浅淡如水,却勾出一缕让人无法直视的妩媚风情,看得萧御原本锐利冰冷的目光,一下就热了起来,“是不是我授意的,跟王爷您有什么关系呢?王爷管得也未免太宽了吧?管着自己的安乐王府还不够,还要管到大将军府头上来!” 萧御抿了抿唇,“若是你授意的,本王只当不知道此事。若不是你授意的,那本王帮你把人处理了。” “王爷的好意我心领了。” 萧御目光一暗,“本王狂妄惯了,杀个人没什么大不了 的,萧徽也不会怪罪本王。你如今和萧桦走得太近,若是你出手,相当于明晃晃的宣告叶家搅入皇储之争,大将军府权势喧天,本就惹眼,不如……” “我说了,王爷的好意我心领了。” 叶笙淡淡的打断萧御的话,不知是不是萧御的错觉,一提到叶家,叶笙身上再次泛出让人浑身发冷的阴鸷森寒的气息。 只一瞬,那缕森寒气息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一切恢复如常。 萧御目光一闪,心中闪过一个古怪的念头,若隐若现,忽明忽暗,他眯了眯眼睛,继续着刚才的话,仿佛没听见叶笙的拒绝,“你不用跟本王客气,区区一个丫头而已,就如一只蝼蚁,没有人会因为一个丫头怪罪本王,反倒是叶家,关键时刻,绝不能轻举妄动,不如……” “不必了!” 叶笙冰冷生硬的拒绝,同样的阴鸷森寒的气息,再次在她身上浮现,不过须臾之间,便烟消云散,像是被人硬生生压下去的。 萧御眼中寒光闪烁,之前心中闪过的那个古怪念头,愈发的清晰明了! 叶笙恨他,难道是因为叶家?!所以,他一提叶家,她便控制不住情绪? 怎么 可能? 念头一起,萧御便断然否定。 这么多年以来,安乐王府和大将军府井水不犯河水,双方就像两根平行的直线,一点交集也没有。 他也不曾对叶家做过什么,更没有做过让叶笙恨到要他死的事情! 他不信! 他要再试一次,否则,他怎么也不信会是这样莫名其妙的原因! “本王说的是真心话,本王也是为了叶家好,就算萧徽再看重叶家,也……” “够了!” 叶笙霍的起身,一双眼睛冷得像冰,锋利得像刀,死死盯着萧御,眼圈泛红,眼睛里是怎么也藏不住,压不下的恨意,滔天刻骨的恨!一种要将他千刀万剐,挫骨扬灰的恨! 果然是为了叶家! 萧御心中震惊不已。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是叶家? 若是为了萧桦,他可以理解,叶笙移情别恋喜欢上了萧桦,加上他又伤了萧桦,她变得冷酷无情,恨不得杀了他,也是情有可原。 若是为了她自己,他也可以理解,他三番两次伤了她,利用她,不经她的同意,把叶家架在火堆上,她怨他,恨他,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可是为了叶家? 不应该是这样,也不可能是这样! 第404章 你为什么恨我? 不过片刻,叶笙便缓缓坐了回去,垂下眼帘,浓密长翘的睫毛,挡住了她眼睛里的万千情绪。 “夜深了,王爷该走了。” 萧御没有动,他一直看着叶笙,目光不曾有片刻的离开。 他没有动,叶笙却动了。 她抬起眼帘,眼睛里一片平静淡漠,之前的滔天恨意,半点也不见,就好像从不曾出现过似的。 萧御不死心,用力抿了抿唇,再次开口,“叶家……” “来人!” 叶笙面无表情的打断萧御的话,语气冷淡而坚定。 几个铁卫推门而入,看见屋子里的萧御,脸色同时一变,再看见倒在一旁的铁卫,铁卫们脸色有些难看,不由分说,单膝跪地,“属下无能,求大小姐责罚!” “不是你们无能,是叶家的院墙太矮,什么样的猫啊狗啊,都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叫人看着窝火。” 铁卫们沉默不语。 萧御勾唇一笑,笑得魅惑丛生,“叶小姐是在说本王吗?” “我并未指名道姓,随口一说而已,不过王爷迫不及待的的跳出来,自认畜生,可见很有自知之明。” 萧桦唇边的笑容,顿时凝固了,不过瞬间,再次笑容满 面,比之前更魅惑动人,仿佛什么也没听见,“就算是猫儿狗儿,若是叶小姐喜欢,时时抱着宠着,做个畜生也不错……” “我不喜欢!” 叶笙看也不看萧桦脸上再次凝固的笑容,冷冷下令,“送客!” 铁卫小头领向前,对着萧御做了个请的手势,萧御一动不动,整个身子歪在椅子里,姿态慵懒,“本王累了,不想走,大将军府客房多,就不能留本王歇一晚?” 叶笙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萧御只当没看见她眼睛里的冷意,勾唇一笑,笑得极其暧昧,“萧桦一住就住半个多月,本王连一晚都不能住吗?叶家就是这么厚此薄彼的?” “英王能住,原因有二,一,英王府毁于一旦,二,英王身受重伤,昏迷不醒。” 叶笙冷冷的看着萧御,声音比目光更冷,“若是王爷您也愿意让安乐王府被夷为平地,愿意重伤昏迷,生死不知,那叶家还是能收留您几天,让您好好养伤的。” “让安乐王府夷为平地没问题,本王重伤昏迷,也没问题。” 萧御答应得无比痛快,叶笙眼睛深处,寒光一闪而逝。 “只不过,本王有一个问 题,想先问个清楚明白。” 叶笙勾了勾嘴角,笑得意味深长。 “萧桦生命垂危,你会穷尽办法救他,可若是本王命悬一线呢?” 叶笙唇边的笑容,从意味深长,变得嘲讽玩味,“王爷想问我,若是王爷您落到那步田地,我是否也会穷尽法子救您?” “不。” 萧御轻轻摇了摇头,“本王要问的不是这个。” “哦?” 叶笙的声音拉长,尾音上翘,余韵悠长,萧御却没什么心思听,“那王爷想问的是什么?” “你想听?” “王爷愿意说,我便听,王爷不愿意说,我便不听。” 叶笙的话说得很得体,得体得冷漠。 萧御望着她,嘴角缓缓上扬,勾出一抹古怪的笑容,“本王不愿意说。” 叶笙眼中光芒一闪,似是有些不解,但她什么也没问,只是淡淡道,“既然王爷不愿意说,那我便不听了。送客!” 见萧御还是一动不动,铁卫们面色一沉,便要动手。 叶笙打了个手势,阻止了他们,这些人都不是萧御的对手,动起手来,只会徒增伤亡,根本奈何不了萧御。 “去请大将军来!” 萧御脸色微微一变。 若 说天底下,还有谁能和他过上几招,只有叶兆了! 叶兆,加上叶家三兄弟,和整个叶家的铁卫,还有叶笙,他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从前,他和叶笙纠缠,哪怕叶笙再厌烦他,再想要赶他走,也没有惊动过叶兆。 大将军府虽然大,可青云院发生的事,叶兆不可能不知道,之所以从不出现,只有一个原因,叶笙想自己处理,不愿烦劳父亲,而叶兆也遂了女儿心愿。 铁卫领命离开,刚走到门口,房门便无声无息关上,像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关门似的,铁卫脸色微微一变,正要去推门,就被一股无形的气浪打飞,重重砸在地上。 “去一人,本王打晕一人,去两人,本王打晕两人!” 萧御唇边含笑,看似昳丽动人,风华绝代,可笑容中却像藏了刀子,让人毛骨悚然,“叶小姐,本王今夜不想杀人,你别逼本王!” “哦——” 叶笙拉长了声音,幽道。 萧御长眉微微一拧,正暗自奇怪叶笙的反应为何这般平淡时,眼前一道寒光闪过,乌金鞭凌厉无比的朝他打来。 萧御脸色一变,手心被乌金鞭打出的伤口还在渗血,他不 假思索的往边上一闪,躲过了那一鞭。 萧御嘲弄的看着叶笙,难道她真的以为她能伤他两次? 之前是他没有防备,没想到叶笙居然看出铁卫的异常,猜到他的存在,那一鞭子打过来,打的不是不答话,对叶笙不敬的铁卫,而是铁卫身后的他,才会中了招。 叶笙冷冷的看着他,嘴角忽而上扬,勾出一抹怪异的冷笑,下一瞬,她脸上的冷笑褪去,乌金鞭在空中掉了个方向,朝房门打去。 ‘砰’的一声,房门被打飞了出去,与此同时,一枚信号箭从离房门最近的一个铁卫手中射了出去,在空中炸响,绚丽的光芒照亮了大将军府的上空。 萧御一张脸,唰的沉了下去。 原来叶笙明着攻击他,实则打破房门,让铁卫把信号箭发出去。 她什么时候给铁卫下的令? 他一直盯着叶笙,别说是下令,她连一个眼色都不曾给过铁卫们,铁卫们如何能领会到她的意思? “瑟瑟,”一声‘瑟瑟’,再次让叶笙周身的气息变得冷酷阴鸷,令人不寒而栗,萧御恍若未觉,一双眼目不转睛看着叶笙,眼睛里满是困惑和悲哀。 “你为什么恨我?” 第405章 我只求你给我一个答案 叶笙眼中一缕光芒微微一闪,转瞬即逝。 她悠然的坐在椅子里,端着茶,优雅的喝着,神态悠闲自得,并没有开口回答的打算。 萧御似乎也不需要她回答,勾唇一笑,笑容复杂如许,“是为了叶家吗?” 叶笙端茶的手微微一抖,几滴茶水飞溅出来。 她轻轻将茶杯搁在桌上,拿袖子擦拭着水渍。 萧御看着她手背上因为太过用力凸出的青筋,仿佛擦拭茶水是一件极其艰难,极其费力的事,脸上的笑容愈加复杂,渐渐的,这抹复杂的,艰难的笑容凝固在他的脸上。 “本王懂了。” 是为了叶家。 为什么?! 萧御很想大声质问叶笙,可是话到嘴边,却失去了声音。 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就算他问上一千遍一万遍,叶笙也不会告诉他答案。 “瑟瑟,为什么?” 他还是想要一个答案,不论这个答案是什么,他都想要知道! 如他所料,叶笙没有回答,专心致志的擦拭着那一丁点水渍,明明那里已经擦拭得干干净净,一点水痕也没有了,她还在擦着。 “我知你不会告诉我答案,我只是不死心,想问一问,结果证明,我是该死 心了。” 叶笙依然沉默,依然认真的擦拭着不存在的水渍,好像自动封闭了耳朵,将所有的声音屏蔽在外。 萧御用力抿了抿唇,“还有一个问题,我也想知道答案。” “叶笙。” 叶笙擦拭的动作微微一顿。 “看来,你真的很恨本王,恨到一从本王口中听见瑟瑟二字,就自动关闭耳朵,什么也听不见,本王一改口,你就能听见了。” 叶笙沉默不语。 萧御只觉得自己好像在唱独角戏,他唱得好不好,精彩不精彩,对方都听不见,也没有回应。 可是就算是独角戏,这出戏,他也要唱下去! “本王的问题是,”萧御略微一顿,“若本王像萧桦一样重伤昏死,毫无反抗之力,你会趁机杀了本王吗?” 这一次,叶笙终于有了回应。 她缓缓抬头,一双眼睛黑漆漆的,幽深一片,看不见半点光芒,好像两个深不见底的黑色漩涡,要将人连骨头带魂魄通通吸进去,然后,碾碎成烟尘。 她看着他,脑海中闪过无数个画面。 刑场上,叶家男儿的头颅,滚落一地,失去头颅的尸身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到处都是血,目之所及的地方 都是血光,鲜血流成了无数条小河,粘稠温热,鲜艳无比。 叶家家宅,女眷们纷纷拔剑自刎,脖间的鲜血喷溅成了血柱,她的娘亲,嫂嫂们,侄女们,原本柔软纤弱的女子,就算是死,也站成了顶天立地的松柏! 边关,父亲的头颅,大哥的头颅,二哥的头颅,她眼睁睁看着他们的头颅被人一剑割下,喷溅的鲜血似乎能冲破梦境,喷到她的脸上,她似乎能感觉到那些血夜的温热,粘稠,腥甜。 皇宫,她的孩子,刚出生的孩儿,被一双冰冷无情的大手,硬生生按进水盆里,她眼睁睁看着孩子的小手小脚拼命挣扎着,嘴里发出呜咽的声音,却被水灌进嘴里,淹没了肺,也淹没了所有哭声。 最后,一切归于平静,小小的,软软的,连身上的血水都还没洗净的她的孩儿,一动不动的躺在水盆里。 那么多条人命,那都是她至亲至爱的人!就算把罪魁祸首杀一千遍,一万遍,都难抵心头之恨! 如今,罪魁祸首中的一人,还来问她‘我若是昏迷不醒,你会趁机杀了我吗?’这样愚不可及的问题。 会吗? “会。”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 平静得没有丝毫情绪起伏的语气,像一把冷冰冰的尖刀狠狠扎入萧御的心脏,鲜血如喷泉般喷溅出来。 萧御低头,右手轻轻放在心脏上,他以为会很疼,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疼,这样的疼,在他能承受的范围之内,甚至还有力气冲叶笙勾唇一笑,有力气向她道谢。 “本王知道了。多谢。” 叶笙冷漠的看着他,不言不语。 这样就痛了?堂堂的安乐王,也太脆弱了吧! 也许不是脆弱,不过是惺惺作态而已! 他最会的不就是表演吗?前世演了那么多年的狂傲不羁,不问世事,不理国事的悠闲王爷,把所有人都骗过去了。 也是她傻,被萧桓骗了十年还不够,也被萧御骗了十年。 也许不是她眼拙看不穿,是这位安乐王的演技太高超,叶家也好,天下人也罢,都被他骗得团团转! 安乐安乐,人家要的不是安乐二字,而是天下! 若说叶笙的答案如一把冰冷的尖刀,直插入萧御的心脏,那她此时此刻冷漠无情的态度,则化为第二把尖刀,往萧御心上最痛的地方捅。 “瑟瑟,” 萧御轻声唤着叶笙的名字,声音是从未有过的软弱 ,悲哀,他仿佛没感觉到叶笙身上再次浮出的森寒气息,一双眼直勾勾看着叶笙,“你能否告诉我,为什么?” 叶笙沉默着,嘴角缓缓上扬,勾出一个奇异的弧度,似乎是笑,似乎是嘲弄,又似乎什么情绪也没有,只是一个弧度而已。 “为什么?” 萧御再次追问。 “为什么?” 每问一次,萧御的声音就提高一点,他就像一个固执无比的人,执着的想要一个答案。 而这个答案,只有叶笙能给他。 可是,叶笙只是保持着那个奇异的弧度,沉默着。 “为什么?” 萧御一步步逼近叶笙,叶笙没有退让,也没有逃离,只是沉默的看着他,那双眼睛黑漆漆的,如同两个深得探不到底的黑洞,将眼前的一切吞噬,摧毁,包括萧御。 直到萧御近在眼前,叶笙也依然是那副模样,半点变化都没有。 “瑟瑟,瑟瑟,”萧御喃喃的唤着叶笙的名字,声音痛苦,悲凉,执拗,他慢慢的伸出手,捏住叶笙的双肩,“你告诉我,为什么?我只求你给我一个答案,无论是什么,我都接受!” 萧御的声音越来越大,语气越来越激动,频临失控。 第406章 本王不服! “就算是死囚,杀头之前,也会告诉他缘由,让他死个明白,死得瞑目!叶笙,就算是要我死,也让我明明白白的死!死得瞑目!” 叶笙抬起头,看着萧御昳丽无双的脸上,痛苦不堪的神情,唇边的奇异弧度终于变了,嘴角一点点上扬,露出一丝笑来,只是这笑,却莫名的叫人头皮发麻,脚底发寒,“你很想知道?” 她朝萧御招了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 萧御眼中光芒一闪,有些怀疑的看着叶笙,不太相信叶笙会真的告诉他。 叶笙唇边含笑的望着他,也不催他,那双黑漆漆的眼睛深处,似乎有点点光芒在闪耀,只是那光芒太微弱,只是闪了几下,就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吞没。 萧御用力抿了抿唇,脸上闪过挣扎的神色,最终,他慢慢的俯下身子,将耳朵贴近叶笙的嘴唇。 “我会告诉你的,不过不是现在。” 叶笙的声音很轻很软,柔和如水,又如三月里的微风,这样的呢喃细语,是萧御从未听见过的。 那些软软的字眼,像带着魔力一般,拂过萧御的耳边,叫他的一颗心猛地跳了起来,听到后半句,那颗心先是一 窒,又一下悬了起来。 他侧头看向叶笙,只能看见她的侧脸,她的侧脸线条分明,明艳中有一丝锐利,肌肤白皙,隐隐的能看见细小的绒毛和很浅很淡很细微的血管,她的耳朵也生得很好,线条优美中透出一丝桀骜不驯,轮廓分明,她没有梳发髻,满头的青丝垂在脑后,乌黑柔滑,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抚摸。 萧御死命压下伸手的冲动,吞了吞口水,喃喃道,“那你想什么时候告诉我?” 叶笙转过脸来,萧御似乎能感觉到她的头发擦过自己的嘴唇,一缕若有若无,若隐若现的幽香,直往他的鼻子里钻,让他的心再次猛地跳了起来,浑身的血液都像要烧起来一样。 可一对上叶笙冰凉得浸人的目光,萧御身上即将沸腾的血液,一下就冷了几分。 “等王爷死的时候,我会让王爷知道的。” 看着那嫣红的唇一开一合,明明娇艳明媚,叫人怦然心动,可说出的话却像淬了毒的刀子,刀刀致命,萧御胸膛里的血液,一下冷到冰点。 偏偏叶笙还不放过他,她望着他,笑语盈盈,“到那时,我会在王爷耳边,亲口跟王爷说,王爷 想要知道的所谓的答案,我都会告诉王爷,一定让王爷明明白白的死,死得瞑目!” 她望着他时,目光如水,温柔缠绵,好似在望着最心爱的男子,唇边含着妩媚动人,风情万种的笑容,就连声音也是那样的温柔软,好像在跟心爱的人撒娇一样,可说出的话,却如同千万支利箭朝萧御的心射去。 万箭穿心,不过如此。 萧御用力吸了口气,只觉得连呼吸都痛。 这青云院,连空气都像含着刀渣子,一吸进肺里,刀渣子割着肺,痛不欲生。 “你就那么恨我?就那么想要我死?” 萧御死死盯着叶笙,一字一顿的问道。 叶笙仰头望着他,唇边含笑,神情妩媚,只是眼睛一片冰冷。 她不说话,便是答案。 萧御眼里的光,好像宫殿里的烛火,一盏一盏熄灭,最后,所有的烛火熄灭,所有的光芒消失不见,只余下一片无边无际,悲哀冰冷的黑暗。 “为什么?” 萧御悲哀的看着叶笙,“我明明什么也没做过!对于叶家,本王什么也没做过!为什么?” 叶笙眼中一缕迷茫,一闪而逝。 “这不公平!本王伤害过你,你 恨本王情有可原,可对于叶家,本王的的确确什么也没做过!可你却为了叶家,要本王的命!叶笙,这不公平!本王不服!” “不公平?” 叶笙眼里再次浮现出一缕迷茫,很快,那缕迷茫消散得一干二净,只余冷酷。 的确,这一世的萧御什么也没做过,她将他前世的罪孽加在他身上,对他来说不公平。 可是,这世上哪有真正的公平? 就算不公平,那又如何? 前世的萧御,也是萧御! 就算这一世他还没有去做那些事,又如何?前世的罪孽,他就得去偿还! 他只有一条命,可他欠叶家的命有上百条,区区一世只能还一条命根本还不清,下一世,下下世,接下来的几十世,上百世,他都得还! 他没有资格,跟她说公平! “你做过了!” 叶笙冷冷的看着萧御,声音更冷,那些话一出口便冻成了冰,“所以,没什么不公平的!” “本王没有做过……” “你做过了。” 叶笙冷冷淡淡的打断萧御的话,“只是你忘了而已。” 可我没有忘,我永远记得! 你也好,萧桓也好,欠叶家的,我要一点一点讨回来 ! 无论是你的性命,还是你想要的天下,我都不会留给你! 我要站在大燕的巅峰之上,看着你和萧桓跪在我的脚边,为前世的罪孽忏悔,赎罪! 可是,我不会原谅你们的。 我至亲至爱,视为生命的那些人,是怎么痛苦的死去的,你们也要千倍万倍痛苦的死去! “本王的记性很好,本王绝对没有做过,你是不是弄错了?” 看着叶笙脸上闪过的浓烈无比的恨意,萧御长眉拧成了川字,“你是不是把别人做的事弄混了,误以为是本王做的?” 叶笙脸上浮出一抹奇异的笑容,萧御的长眉拧得更紧,这样的笑容,太瘆人,他很不喜欢。 萧御深吸了一口气,缓缓伸出手,抚摸着叶笙的脸,想要把那奇异的笑容抚平,“瑟瑟,到底什么事,你说给我听,我帮你去查清楚!” 出乎萧御的意料,叶笙居然没有躲开他的碰触,也没有反抗,甚至连开口拒绝都没有,只是,她嘴角的弧度在他的抚摸下,反而越来越上扬,越来越古怪,这样的笑容,让萧御忍不住头皮发麻,“瑟瑟,你不要这样笑,我不喜欢,我……” 我很害怕。 第407章 本王的命不是那么好拿的 “萧御。” 叶笙终于开口,一开口,便是萧御的名字。 萧御先是一怔,随即眼睛里光芒耀眼,脸上的笑容怎么也压不下去,“瑟瑟,你,你改变心意了?愿意把事情告诉我,让我去查清楚?” “萧御。” 叶笙再次轻轻叫着萧御的名字。 “我听见了,我……” “萧御。” 叶笙第三次叫着这个名字,声音很轻,却渗着刺骨的冷意,和无与伦比的坚定。 萧御终于感觉到不对劲,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 “瑟瑟为何一直叫着我的名字?” 叶笙勾唇一笑,笑容有几分妩媚,“我怕自己忘了,跟王爷不一样,我记性有点不好。” 她说着,朝萧御眨眨眼,神情娇俏得如二八少女。 可她本来也才十六岁!真真正正的二八少女! 萧御突然心生恍惚,好像自从迎亲出事后,就再也没有人觉得叶笙是个十六岁的少女。 少女该天真烂漫,活泼单纯。 叶笙没有。 无论是天真,烂漫,还是活泼,单纯,叶笙通通没有,她身上有着超乎年纪的冷酷,果决,狠辣,深沉。 这让他一直感觉,她和他是并肩齐行的。 可在此时此刻,他却突然 发现,原来她只有十六岁,比他小了差不多十岁。 就连辈分,都是不一样的,他比她长了一辈。 想到这,萧御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一丝纵容,一丝宠溺和怜爱,就连声音也变得轻柔,“怎么会忘呢?不会忘的。” 无论从年纪还是从辈分,他都该宠着她,纵着她,不该和她较真,争执,斗得你死我活。 只要她愿意,他心甘情愿一辈子宠着她,纵着她,护着她,让着她。 只要她愿意,什么都可以。 “是啊,怎么会忘呢?永远也不会忘的!永远!” 叶笙笑得娇媚如花,笑得萧御一颗心软成了水,痴痴的望着她,恨不得将她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语全都刻进心里。 “只是,我还是想多念几遍,毕竟,安乐这个封号,旁人也可以用,安乐王也许会换人,可萧御不会换,萧御永远是萧御!你说对吗?” 萧御刚要说‘对’,叶笙已然开口。 “我想要把这个名字记得牢一些,再牢一些,牢牢的刻在心里,刻进骨头里,融进血液里,跟我的身体融为一体,就再也不会忘了。” 叶笙说着,身子微微往外仰,懒懒的靠在椅子里,笑靥如花的望 着萧御,“你说好不好?” 对着这样媚眼如丝,妩媚风情的叶笙,萧御哪里说得出不好的话来。 “无论你说什么,都是好的。无论你要什么,也都是好的。” 叶笙娇娇的笑了起来,她难得有这样爱娇可人的模样,萧御只觉得一颗心又热又胀又软又柔,矛盾得很,他贪婪的看着她,恨不得把她揉进骨血里,“我没有骗你,我说的都是真话。” 叶笙依然在笑,并不言语。 “真的,只要是你说的话,都是好的,只要是你要的,也都是好的,我都给你!通通都给你!什么都给你!” 萧御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话说得有些语无伦次,语气也慌乱得很,似乎想要向叶笙证明什么。 或许是曾经得到过叶笙,又失去过她,他太害怕了,当她似乎好不容易释放出一丁点善意,他便迫不及待的想要抓住,想要重新赢得她的心,把她抓回他的怀里! 此时此刻,好像从前的那些事都过去了,他对她的伤害,她对他浓得化不开的恨,恨不得杀了他的恨,似乎都消失了…… 对了,她恨他! 萧御猛地看向叶笙,首先入目的是叶笙唇边噙着的那抹妩媚 风情的笑容,萧御的呼吸不由得停顿了片刻,艰难的朝她的眼睛看去。 这一看,一股刺骨的寒气从萧御的脚心,直往脑门上窜,继而又往回窜,蔓延全身,将他整个人几乎冻成了冰雕。 叶笙笑得眼尾微微弯曲,只是那一双漆黑的瞳孔,一片漆黑冰冷,没有笑意,也没有光亮,仿佛永远没有黎明的永夜里,漫无边际的冰山雪海。 此时此刻,萧御只觉得那微微上翘的嘴角,弯曲的眼尾,通通成了嘲笑。 她在嘲笑他自以为是,自作多情! 她在嘲笑他自不量力,狂妄自大! “你还是恨我,对不对?” 叶笙没有回答,娇娇柔柔的笑道,“王爷刚刚说,只要是我要的,王爷都给我?什么都给我?” “你还是恨我恨到想要我的命,对不对?” 萧御面无表情的盯着叶笙的眼睛,声音冷得刺骨,周身气息一下冷到了极致。 叶笙仿佛没有半点感觉,巧笑嫣然,“既然王爷都这么说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两人各说各话,自问自答,一个冷酷阴鸷,一个笑语盈盈,屋子里的气氛诡异得很。 “本王知道你想要什么?” 萧御微微低着头, 居高临下看着叶笙笑靥如花的脸,慢慢的将目光从那张妩媚动人的脸上,移到那双寒津津的眼睛上。 叶笙红唇轻启,声音魅惑得勾魂摄魄,“那王爷给吗?” 萧御慢慢俯下身子,看着叶笙冰冷漆黑的眼睛,勾唇一笑,笑容冷酷残忍。 “不给!” 叶笙仰头看着他,笑得愈加娇媚,如同一朵盛开的娇艳芙蓉花,“堂堂王爷,居然说话不算话呢。” 她声音娇软痴缠,语调千回百转,好像在撒娇一样,若不是那双冰冷黑暗的眼睛太过显眼,萧御无法装作什么也看不见,也许,他真的愿意闭上眼睛,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就这么沉溺在她的温柔里。 萧御用力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时,眼里一片清明冷酷,“你若是真想要,自己来拿!” 叶笙扬了扬嘴角,笑容明媚,“好啊。” “本王的命不是那么好拿的。” 萧御缓缓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叶笙的脸庞,极尽缠绵眷念,“小心拿不到本王的命,却把自己的命丢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 叶笙轻轻扣住萧御的手腕,笑靥如花,“也许,我能拿了王爷的命,自己分毫无损呢?” 第408章 你和他有了夫妻之实? “不如这样可好?” 萧御任由叶笙捏着他手腕之处的脉门,身子再次前倾,两人的脸相隔咫尺,连彼此呼出的热气都能清清楚楚的感受到,“你拿你的命,换本王的命!如何?” “一命换一命,听起来很公平。” “本王一向公……” ‘平’字还没说出口,便被叶笙打断,“不过我不愿意!” 萧御目光一闪,“你也说了很公平。” “那又如何?” 叶笙微微昂着下巴,眼中寒光奕奕,杀意浮沉,“我只想要你的命!至于我自己,要好好活着!” “一命换一命,不行吗?叶笙,不要太贪心!” “贪心?” 叶笙勾了勾嘴角,笑容冷酷,“不,我并不觉得自己贪心。” “不是贪心?” 萧御目光一冷,语气也冷了下去,“难不成你觉得,本王的命,不配换你的命?” “王爷身份尊贵无双,容貌倾国倾城,一身的本事也无人能及,可我觉得,王爷最好的一点是,自知之明。” 萧御的脸色唰的沉了下去,“你真的觉得,本王的命,不配换你的命?” 叶笙一双眼直勾勾望着他,红唇轻启,字字如刀。 “不配!” “叶笙! ” 萧御厉声吼道,叶笙唇边的冷酷笑容不变,“王爷叫得这么大声,有何贵干?” “明明是你不配,不是本王不配!叶笙,你也太自视甚高了!本王是安乐王,是堂堂的七龙亲王!本王如此尊贵的命,竟然不配换你的一条命?叶笙,这是本王这辈子听过的最大的笑话!” 叶笙勾了勾唇,笑容冰冷嘲弄,“若这就是笑话了,那王爷要听的笑话多了去。” 她身子微微前倾,直视着萧御的眼睛,“在我心里,堂堂安乐王的命,配不上我的命,配不上我至亲至爱的人的命!所以,不配就是不配!王爷叫得再大声,声势再高,还是不配!” “你!” “不过,王爷又何必介意呢?到头来,王爷总要死在我手里的,人都要死了,又何必在意那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不如痛痛快快的死,也省得痛苦!不是吗?” 叶笙巧笑嫣然的望着萧御,红润冶艳的唇瓣一开一合,如同暗沉沉的夜色里,静静盛开的最红最红的玫瑰花的花瓣,红到了极致,显得有些冰冷,沉郁,却又格外的诱人。 只因,这样的花朵带着毒液,能置人于死地,越是危险越是致命 的东西,越是能够引诱人情不自禁的靠近,不像清晨绽放的花朵,花瓣上沾着晶莹剔透的露珠,娇艳欲滴,美则美矣,太过脆弱,太容易摘取,让人生不出攀折,征服的心思。 “若有朝一日本王真落进你的手里,你当真会给本王一个痛快?” 看着那一双冶艳魅惑的唇瓣,开合之间,似乎在诱惑着人扑上去,哪怕死在她的毒素之下,也甘之如饴,萧御突然有种感觉,若能和叶笙同归于尽,共赴黄泉,也不错! 只可惜,他愿意,叶笙不愿意! 听了萧御的话,叶笙眼睛里闪过一丝怔忡。 她慢慢的合上眼皮,眼前闪过一道道血光,一个个头颅,一张张满是鲜血的绝望脸庞,一双双黯淡无光,一片死寂的眼睛。 良久,叶笙缓缓睁开双眼,“会!” 影一怎么杀的父亲,大哥,二哥,她就怎么取走萧御的命! 一剑斩首! 安乐王,足够痛快吧? “那本王就先谢过你了,只是,”萧御话锋一转,“这一日永远不会到来!不信的话,你且等着看看!” “会到来的。” 叶笙笑盈盈的望着萧御,一双眼睛冷得刺骨,不疾不徐的将萧御的话 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不信的话,王爷也可以等着看看。” “那便等着看吧。看是本王死在你手里,还是——” 萧御目光深深的望着叶笙,四目相对,他想从叶笙眼睛里捕捉到别的情绪,别的让他有一丝丝欢喜欣慰的情绪,可让他失望的是,他什么也捕捉不到,除了无边无际,永无止境的冷。 “还是,你落在本王手里。” 一个死字,一个落字,意思天差地别。 他不想要她的命,若她落在他手里,他自然不会杀她。 也许会囚禁她,也许会对她用药,让她失去反抗逃走的能力,总之,他不想让她死,哪怕是浑浑噩噩,行尸走肉般活着,他也要她活着。 叶笙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色。 “你觉得本王做不到?” 叶笙微微抬了抬下巴,睨了萧御一眼。 她的目光妩媚如水,魅惑撩人,不过是那么一眼,萧御顿时觉得像有一支柔软至极的羽毛,轻轻拂过他的脸,痒痒的,酥酥的,麻麻的,那骨子酥麻轻痒从脸上,直接窜进了骨子里,一个劲的往脚底下窜,再从脚心,一下直冲入脑门。 虽然他年过二十五,依然守 身如玉,可不代表他在男女之事上一无所知,这样魅惑如丝,妩媚风情的目光,不该是叶笙这个年纪的少女能有的,尤其她还未曾经历男女情事! 就算是青楼最红的花娘,也没有这样的风情。 她们眼波流转,巧笑嫣然之间多了丝风尘味,太过俗媚,也太过用力,直奔着勾动客人的天雷地火去的,目的太过明确,反而失了下乘,不像叶笙,云淡风轻之间,若有若无的那么一记眼波,便叫人心痒难耐,却又不至于邪火焚身,只是一颗心,既痒又麻而已,个中滋味,难以言说,却叫人欲罢不能。 这样的风情,才是极致! 叶笙,无论是从年纪,还是从经历来说,不该有这样的风情! 除非…… 萧御一双凤眼微微一眯,之前的痴迷,沉溺刹那之间烟消云散,只余下冷冽和锐利。 “叶笙,你是不是……是不是……” 萧御欲言又止,脸色难看得很。 叶笙勾了勾嘴角,笑得风情万种,“王爷想问什么?” “你与萧桦是不是已经,已经……” 叶笙心中一动,隐约猜到了萧御想问什么,目光一冷,“已经什么?” “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第409章 还是想娶她 夜色深沉,如墨般化不开。 安乐王府的书房,灯火通明,直到天色将亮。 “王爷,您已经转了一个晚上了,您不累,老夫也累了,不如您自个在这里转,放老夫回去歇着?老夫年纪大了,比不得王爷年轻体壮,精力充沛,一觉不睡就头晕,头疼,浑身无力,四肢发软,连吃东西都没胃口了……” 一记冰冷凌厉的目光射了过来,青山先生连忙闭上嘴。 等那道凌厉的眼神收了回去,青山先生又开始嘟囔,“老夫年过六十,一只脚都踩进棺材里了,就不能让我过几天舒服日子吗?连觉都不让人睡……” “等你死了,躺在棺材里,够你睡的!想不睡都不行!” 萧御冷冷道,青山先生撇撇嘴,一脸的不服气,却也不敢再开口了,免得彻底激怒了萧御,真的送他去睡棺材! 一旁的影一见青山先生脸色青白,眼睛下都发青了,干瘦老迈的身子都站不稳打晃了,忍不住开口说道,“王爷,您留先生在这里也没有用,您的问题,先生又回答不了,不如让他去歇息?” “本王的问题,他回答不了,你能回答?” 影一被噎住了,他的确也回答不了。 “王爷若真想知道 ,只有问两个人,一,叶小姐,二,英王。” 青山先生一开口,就被萧御冷冷的瞪了一眼,“这么简单的问题,本王不知道吗?还用得着你说?” 他气恼的踢了一脚书桌,“叶笙不肯回答,本王再追问,叶兆就杀进来了,二话不说轮着拳头就往本王脸上招呼,若不是本王躲得快,本王的脸就保不住了。” “叶小姐不肯回答,那就去问英王呗。” 影一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 “他?” 萧御冷笑一声,“没有的事,他都能说成有,更何况本王拿这样的事去问他,他肯定一口就应了下来!本王不用想,都能知道他一定是一副洋洋得意,让人生厌的嘴脸!” “那王爷就当成有呗!何必再纠结?” 青山先生困得眼皮都快睁不开了,没好气的说道,一开口,就收到萧御一记阴森森的眼刀子,吓得他满肚子的睡意,一下飞了大半,装模作样的清了清嗓子。 “老夫的意思是,纠结这样的事没有意义,若是叶小姐已经和英王有了夫妻之实,事情已经发生,王爷也没法子改变呀?再纠结下去,纯属浪费时间!若是叶小姐不曾和英王,咳咳,那什么,那王爷纠结这事,不 就是自寻烦恼吗?” “总之,一句话,这事没有意义!王爷不如放过自己,放过叶小姐,放过英王。” 也放过我这把老骨头! 你们年轻人,就喜欢玩这些为伊消得人憔悴,辗转难眠寝食难安的事,老头子我玩不起,老头子只想睡觉,睡觉,睡觉! “你之前叫本王娶她,若她和英王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你也愿意?” 我愿意啊!又不是我娶! 青山先生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再说了,这有什么的呀,再嫁的寡妇多了去。 见萧御脸色不好,青山先生即将出口的话在嘴边打了个转,又转回肚子里,换了说辞,道,“若是王爷介意这个,那就当老夫从不曾提过那个建议!” “本王不是介意,本王只是……” 心里不痛快! 这已经成了他的心魔了。 想起叶笙的妩媚动人,风情万种,他就忍不住心头发热,再一想她可能和萧桦欢好过,可能还不只一次,毕竟萧桦整整在大将军府住了半个多月,才有这样动人的风情,发热的心立即被泼了一盆浸着冰块的凉水,冷透了。 不管有没有,他都想要知道答案,偏偏叶笙不肯给他一个痛快话,而萧桦嘴里没半句实话。 “这样吧,与其纠结这些有的没的,不如老夫问王爷一句话,若叶小姐真和英王有了夫妻之实,您还要娶叶小姐吗?” 萧御一张脸阴沉得发黑,“你觉得叶笙真的和萧桦……” 他说这话时,牙齿咬得嘎吱响,好像吃人的野兽在磨牙,听在青山先生耳朵里,瘆人得很,只觉得脖子隐隐作痛,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老夫的意思是……哎,王爷您去哪?王爷!” 萧御修长挺拔的身影消失在暗沉沉的夜色里,杀气腾腾的声音随着夜风飘来。 “本王要去杀了萧桦!” 青山先生脸色大变,冲影一大声道,“快去拦住王爷!” “拦什么呀?反正英王不是王爷的对手!” 影一无所谓的说道。 “你懂什么?如今英王住在乾宁宫的偏殿,和皇上住在一处,难道你要王爷当着皇上的面,重伤英王,甚至杀了英王?这不是明晃晃的要和皇上撕破脸吗?” 影一脸色顿时大变,身影如离弦之箭般窜了出去。 青山先生追出门去,用最大的声音喊道,“告诉王爷,我只是假设,并不是真的!” 话音刚落,一道强悍的劲风不知从何处袭来,差点把青山先生刮倒在地,幸好他及 时扶住了门框,人还没站稳,眼前一花,一道修长挺拔的人影出现在眼前,青山先生定睛一看,面露狂喜,“王爷?!” 萧御看也不看他,抬脚进了书房。 青山先生连忙追了进去,“王爷不是要去杀了英王吗?” 不杀了? 萧御在书桌后坐下,随手拿了本书翻着,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可见心情非常不好。 “王爷?” 青山先生试探着叫了声,萧御仿若未闻,用力揉着书发泄怒火,不一会,书便被揉得皱巴巴的。 青山先生心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王爷,这可是孤本啊!世上仅此一本的孤本啊!” “你说得对!” 萧御随手将书扔在书桌上,“本王不能冲进皇宫,当着萧徽的面杀了萧桦!本王如今还不能和萧徽彻底翻脸!” 青山先生飞快抓过书,心疼的抚着孤本的皱褶。 “还有!” 萧御一开口,惊得青山先生差点把孤本扔出去。 “纠结那件事确实毫无意义!” 青山先生一愣,心中浮起一个念头,试探着问道,“王爷的意思是?” 萧御眼中光芒浮沉,忽明忽暗,最终沉淀下来,光芒灼灼,“就算叶笙和萧桦曾共赴巫山云雨,本王还是要娶她!” 第410章 我是男人! 皇宫。 五更时分,天色将明,此时正是一天之中最黑暗的时刻。 渐渐的,漆黑如墨的天地,像被一把锋利的剑劈开,微弱的光线慢慢泄入天地之间,冲淡了黑暗。 第一缕光线出现,更鼓便响了起来,宫人们纷纷起身,准备一天的劳作。 “姑娘,该起身梳洗了。” 一个粉衣宫婢端着舆洗用具,进了东宫后殿的一间厢房里。 见珠帘后头的床上,被褥凌乱,床上的女子一动不动,像没听见似的,宫婢脸上闪过一丝鄙夷,面上依然带着恭敬的神色,提高声音道,“姑娘,奴婢伺候您梳洗打扮,虽然时辰还早,可也不能不抓紧了。太子殿下马上要去上早朝,等他上完早朝回来,说不定要传姑娘伺候用膳的,到那时,若是姑娘还没打扮好,可不就错失了好机会?” 床上的人依然毫无动静。 宫婢嘴里叫着‘姑娘’,穿过珠帘到了床前,伸出手掀开被子,只见昨日才被太子殿下带回东宫的女子,安安静静侧躺在床上,一半的脸埋入了枕头之中,另一半被长长的头发遮得严严实实,两条腿从后面奇怪的往前扭,穿过腰间,软软的耷拉在 肚子上,两只脚的脚心与手掌的掌心对碰,这样的姿势也太怪异了! “姑娘该起身了,再不起身就迟了……” 宫婢不屑的撇嘴,宫外来的就是粗鲁,瞧这睡姿也乱七八糟的,一点也不优雅。 也不知太子殿下怎么会看上这样的女人,巴巴的带回宫里! “姑娘?” 见女子仍不醒来,宫婢皱了皱眉,语气有些不耐烦了,推了推女子的肩膀,女子无声无息的往后倒去,露出了大半张脸。 眼耳口鼻全是黑血,一双眼圆鼓鼓的睁着,眼球高高的鼓起,几乎从眼眶里凸出来,骇人得很,更骇人的是,四条长长的血泪,从眼角直延伸到下巴,直滴入衣襟里,连胸口的位置都染了一小片黑血。 宫婢脸色死白,两条腿抖成了筛糠,鼓足所有勇气伸出手去,往女子的鼻子上摸去…… “啊!!” 刺耳的惊叫声,划破东宫的寂静,也划破整个皇宫的寂静。 乾宁宫的偏殿里。 萧桦懒懒的歪在美人榻上,细长雪白的手指,捏着一只碧玉酒杯,酒杯里盛满琥珀色酒液。 白色,碧色,琥珀色,形成鲜明的对比,愈发衬得那白更是白如玉白如雪, 白得晶莹剔透。 他轻轻晃动着酒杯,酒液溅出了几滴,滴在那雪白细腻的手背上,“赵鹰,你听,是不是有人在惊叫?” 赵鹰竖起耳朵听了一会,摇了摇头,“属下不曾听见什么叫声。” 萧桦勾唇一笑,一双桃花眼流光溢彩,波光潋滟,妖媚得跟只修行千年,专为迷惑人的妖精一样,与从前的萧桦截然不同,当真是勾魂摄魄,赵鹰慌忙移开目光,不敢去看。 他虽是男子,英王殿下也是男子,可英王殿下实在是比女子还妖媚,魅惑,叫人忍不住多想。 我是男人!我是男人!我是男人! 赵鹰默默在心里念了三遍,这才稍微的定下神来,压下心中不该有的念头,恭恭敬敬的面对着萧桦。 “是你耳力不好,本王就听见了。” 萧桦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捏着空空的酒杯冲赵鹰晃了晃,“满上!” 看着一屋子的酒坛子,闻着萧桦身上冲人的酒味,赵鹰犹豫了一下,还是给他斟满了酒。 主子的话,便是圣旨! 无论主子要他做什么,他都照做不误! “是属下耳力不好,昨夜王爷也说有人在惨叫,还惨叫了一夜,可属下就是没 听见,后来属下还问了宫中巡逻的御林军,也都说没听见什么惨叫声,殿下的耳力当真无人能及,莫不是那惨叫声是从宫外传进来的?” “不是宫外,就在宫里。” “宫里?” 赵鹰诧异的瞪大双眼,“那巡逻的御林军为什么什么都没听见?” “一开始就被毒哑,嗓子废了,发不出声音的惨叫声,他们自然听不见了。” 见赵鹰一脸震惊加困惑,萧桦知道他在想什么,勾了勾嘴角,笑容冷酷残忍,“你们用耳朵在听,本王用的是心在听,所以,本王能听见,你们听不见。” 赵鹰愣了半晌,由衷的称赞道,“王爷真厉害!” 萧桦笑而不语,轻轻晃动着酒杯,看着酒液从杯子的边缘溢了出来,他唇边的笑容扩大,“你看,这琥珀色的酒液,像不像血?” 赵鹰睁大双眼,认真的看了片刻,摇了摇头,“不像,这酒是琥珀色的,血是红色的。” “中毒之后的血呢?” “也不像。” 赵鹰脸上的神情极其认真,回答也一板一眼的,“中毒之后的血,要么发紫,要么发黑,要么发青,没有琥珀色的。” “你说得有理,只是,” 萧桦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话锋一转,“本王觉得像!” 赵鹰一愣,不假思索的说道,“王爷觉得像,那便像!” 萧桦轻嗤一声,斜斜的睨了赵鹰一眼,“本王觉得像,就像。难不成本王说的话都是对的?” “自然!” 赵鹰大声说道,“王爷的话绝对没错!” “若是错了呢?” “若是错了?” 赵鹰想了想,“王爷若是认为错了,那便错了,王爷若是不认为是错的,那还是对!王爷说对,就是对!王爷说错,就是错!” “若是一件事,天下人都说是错的,本王非说对,如何?” “天下人也是人,王爷也是人,谁规定就得听天下人的?难不成仗着人多欺负人?” 赵鹰理直气壮的说道,“属下是个粗人,不懂什么对错,更何况,属下觉得,对错这种事,并无绝对,就看谁的嘴皮子利索,最能说服人,或者看谁的人多,最能压服人。属下只知道听王爷的,其他的,属下不管。” “虽是歪理,也是理!” 萧桦将酒杯晃了晃,“斟酒!” 赵鹰忙提起酒坛子倒酒,耳边传来萧桦幽幽的声音。 “你知道什么叫手脚对摆吗?” 第411章 看看你这幅模样 赵鹰还没回答,萧桦幽沉冰凉的声音再次传入他的耳中。 “有一种毒粉,无色无味,细如烟尘,撒在衣服上,纸张上,器皿上,无人察觉,可当你呼吸之时,就会不知不觉之间,把毒粉吸入口鼻之中,随着呼吸,进入气管,进入肺部。” “又或者,若你身上有伤,毒粉也会随着伤口渗入到身体里,随着血液游走周身各处,直至五脏六腑。” 赵鹰已经斟好了酒,将酒坛子放下,听到这里,好奇的问道,“这毒能杀人?” “杀人?” 萧桦勾了勾唇,唇边露出一抹奇异的笑容,“你也太小瞧了它!” 赵鹰不由得瞪大双眼,一脸认真虚心的听着萧桦说话。 “不单单杀人,它还能让中毒的人,痛苦万分,却手脚无力,甚至于毒发时会失声,别说一心求死了,连开口求助都做不到。” “毒发时,中毒者心中有如万虫啃咬,肠穿肚烂,因太过痛苦,手脚会不自觉的扭曲,身体抽搐,最后,手脚会扭曲成各种各样奇怪的形状,比如两条腿朝后扭曲,却能穿过腰间,扭到前面去,与手掌面对着摆放在一处,这就叫手脚对摆了。” “毒 发时,会整整折腾一夜,真真正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直到黎明才能死去,才能解脱。你说惨不惨?” 不待赵鹰回答,萧桦又自言自语道,“真惨,实在是惨不忍睹!本王就见不得这样惨的事,所以,本王不去看,自然就看不见了。” 说到这,萧桦幽幽叹息一声,“只可惜,不是本王不看就行的,怪只怪本王的耳力太好,听了一夜那可怜人绝望无声的惨叫,声声刺耳,字字锥心。” “声声刺耳?字字锥心?所谓的刺耳,锥心,不都是你带来的?” 门外传来冰冷威严的声音,一个小宫人推开门,一道身着明黄龙袍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赵鹰脸色微微一变,单膝跪下,恭恭敬敬道,“参见皇上!” 皇帝摆了摆手,示意赵鹰退下。 赵鹰低垂着脑袋,就是没动静。 李成英脸色变了变,大声道,“赵侍卫快退下吧,皇上有话要和英王殿下说呢。” 赵鹰并未退下,而是将问询的目光投向萧桦,见萧桦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才低着头恭恭敬敬退下。 皇帝看了李成英一眼,李成英带着宫人们低着头,弓着腰退下,还把房门轻轻带 上。 屋子里只剩皇帝和萧桦两人。 皇帝的目光一落在满地的酒坛子上,脸色顿时沉了下去,“桦儿,你太让朕失望了!” 萧桦恍若未闻,一手提了酒坛子,一手端着酒杯,自己给自己斟酒。 喝了一夜的酒,他早有了醉意,双手有些抖,不过倒了一杯酒,倒洒了有大半杯。 “你看看你成什么样子!” 皇帝压着声音呵斥道,一把夺走酒杯,将酒杯重重搁在桌上,酒液溅了一桌子。 “父皇,儿臣不过喝了几杯酒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父皇也太少见多怪了吧?” 萧桦懒懒的靠在美人榻上,笑嘻嘻道。 见他这幅满不在乎的样子,皇帝死命压着怒火,冷冷道,“不过几杯酒吗?你喝了整整一夜!这地上几十个空坛子,都是你喝的!这就是你说的几杯酒?你看看你自己喝成什么样子了?” 皇帝揪着萧桦的衣领,将他拖到铜镜前,重重扔在地上,“好好看看!你现在是什么鬼样子!为了一个女人,一个有过婚约,退过婚,跟皇子,亲王纠缠不清,声名狼藉的女人,一个连孩子都生不出的女人!女人无法生育,就跟下不了蛋的母 鸡一样,有什么用处?就为了这么一个声誉尽损,毫无用处的女人,你看看你把自己弄成什么样子了?你还是朕最宠爱的桦儿吗?” “我不许你这么说她……” “什么?” 萧桦趴坐在地上,声音很轻,喝了一夜的酒,嗓音也比往日沙哑得多。 皇帝一时之间没有听清楚,下意识的反问。 “我说,” 萧桦缓缓抬起通红的双眼,直勾勾的看着皇帝,一字一顿,字字冰冷,“我不许你这么说她!” 他昔日流光潋滟,华光溢彩的双眸里,许是因为熬了一夜未曾合眼,许是酒醉导致的,此刻全是密密麻麻的血丝,直勾勾看着人的时候,瘆人得很,更何况,那双眼睛里,迸射出冰冷刺骨,阴鸷狠厉的光芒,叫人不寒而栗。 皇帝从未见过萧桦这一面,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忽而想到自己才是皇帝,还是父亲,萧桦是皇子,是儿子,亦是臣子,这才止住后退的脚步,皱眉看向萧桦。 萧桦眼里已无半点之前的冰冷刺骨,阴鸷狠厉,只有落寞,悲怆和痛苦,甚至还有一丝迷茫,仿佛被人抛下,无家可归的幼童。 皇帝的心不由得软了一软 ,但一想起萧桦刚刚的话,火气又直冲冲往上冒。 “朕可是你的父皇!你居然这么对朕说话?为了一个连蛋都……为了一个女人,你竟敢这么对朕说话!” 话到嘴边,皇帝又硬生生的改口,气势一下就弱了下去,皇帝冷哼一声,将弱下去的气势又提了起来,威严凌厉的叱道,“朕平时是这么教导你的吗?太傅是这么教导你的吗?这些年,你学的伦理纲常,仁义礼孝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萧桦恍若未闻,跪趴在地上,到处找酒坛子和酒杯,找不到酒杯,就要端起酒坛子直接喝。 皇帝气得脸色铁青,连皇帝的仪态都顾不上了,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抢下酒坛子,狠狠砸在地上。 酒坛子四分裂,琥珀色的酒液洒得满地都是。 萧桦居然不管不顾的趴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捧起一块里面还有少许酒液的坛子碎片,嘴往坛子边缘凑,那珍之重之的模样,仿佛那不是酒,而是让人忘俗忘忧,神仙才有的玉液琼浆。 皇帝气得一脚踢飞坛子碎片,萧桦也被带倒在地上,半晌没爬起来。 “看看你这幅要死不活的样子,还是金尊玉贵的皇子吗?” 第412章 去把那个女人抢过来! “金尊玉贵?” 萧桦自嘲的笑了笑,双手撑着地面,不顾形象的跪坐在地上。 昔日他最重形象,衣衫必定要仔仔细细的打理,别说尘土污秽,一点皱褶都不能有,料子也必定得要最好最好的,颜色款式都必须搭配完美,就连身上的每一块配饰,都不能有丝毫不妥之处。 不仅如此,若衣衫有了皱褶,或是沾了灰尘,雨水,哪怕仅仅是去花园时,风大了一些,落花落叶落到他的身上来了,他也觉得不自在,非要回去沐浴梳洗,再换一套干净的衣裳,来来去去,一日里少说也要换个三四次,洗个三四次。 可这一次,过了一夜,他仍穿着昨日离开叶家时穿的衣裳,不曾换过,衣衫上全是酒渍和尘土。 衣衫凌乱不说,三千青丝更是连根束发的簪子都没有,随意的散着,头发上也沾了酒水,虽算不上乱糟糟,可也不是平时的萧桦能忍的。 “父皇说我金尊玉贵,可再金尊玉贵又能如何?” 萧桦仰着脸望着皇帝,目光里满是迷惘,“父皇说我是您最宠爱的皇子,可再得圣宠又能如何?你看,我这个最得圣宠的皇子,连想喝点酒的权利都没有,还 不如让您忘了我,把我丢在哪个角落里,任我自生自灭,醉死也罢。” “醉死也罢?” 皇帝气得浑身发抖,“朕辛辛苦苦养育你,教导你,从你小时候就把你带在身边,亲自照顾你教导你,无论大事小事,一一过问,你居然跟朕说,醉死也罢?就为了一个女人!天底下的女人,你想要什么样的没有?就为了一个叶笙!区区一个叶笙!” “可是父皇,这世上只有一个叶笙啊……” 萧桦红着眼望着皇帝,眼里似有泪,又似是没有,却更叫人心碎,“这天底下的女人是多,环肥燕瘦,姹紫嫣红,可是父皇,叶笙只有一个啊!别的女人再多又有何用?我想要的人,只有那一个!就那一个!” “既然想要,那就去争,去抢,去夺过来!杀人放火,威逼利诱,下药哄骗,圈禁关押,无所不用其极!在这里借酒浇愁,要死不活有什么用?朕的儿子,不是你这样的!这大燕的锦绣江山,这至尊无上的龙椅,朕都能抢过来!没道理区区一个女人,朕最心爱的儿子都抢不过来!” “是啊,这大燕的江山,父皇都能抢过来,所以,在父皇看来,一个女人 ,怎么就抢不过来了?抢一个女人,难道还能比抢夺天下还难?” 萧桦无声的笑着,笑容之间的嘲讽不言而喻,皇帝一张脸顿时沉了下去。 “所以,不去争不去抢,在这里玩什么借酒浇愁,痛不欲生,就能把人赢回来了?” 皇帝冷笑道,“朕倒不知,朕亲生的儿子竟这般没用!还没去斗,就先认输了!浑然不像朕的骨血!” “是啊,还没斗,就认输了,半点父皇的雄心壮志都没有,真是不像父皇的亲儿子。” 萧桦喃喃道,落寞悲伤的语气,让皇帝既难过,又心痛,又愤怒,恨不得一掌劈开萧桦的脑袋,看看他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看着萧桦趴跪在地上,一个酒坛子一个酒坛子的翻看着,一见有残留的酒液,就捧着酒坛子往嘴边灌,直把最后一滴酒液喝干净才作数,皇帝只觉得一股郁气堵住心口,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难受得很。 “桦儿,你是父皇最钟爱的儿子,是最尊贵的皇子,你身上有父皇的血脉,你不该如此颓败,如此垂头丧气……” 见萧桦低垂着脑袋,一动不动,似乎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 皇帝心中的那口郁气 消散了许多,语气也柔和了不少,“桦儿,你听父皇的,一个女人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更何况……” 见萧桦的肩膀似乎在抖,皇帝的声音迟疑着停了下来,试探着叫了声‘桦儿’。 萧桦颤抖的肩膀猛地停住,低垂着头,一言不发,可是抓着酒坛子的双手,因为太过用力,手背上青筋凸现。 皇帝心中一动,“抬起头来!” 萧桦一动不动。 “朕叫你抬起头来!” 萧桦依然一动不动。 “桦儿,父皇叫你抬起头来!你是要急死父皇吗?” 皇帝的声音有些颤抖。 这一次,萧桦终于抬起头来,动作极慢极慢。 等到他那张脸终于完整的呈现在皇帝眼前,皇帝愣住了。 昔日倾国倾城,眉目如画的脸,此刻全是泪水,那双流光潋滟,华光溢彩的眼眸,双目通红,泪水涟涟。 皇帝的心,先是一痛,随即一股怒火直冲头顶。 “男儿有泪不轻弹!桦儿,你不仅是男儿,还是皇子!为了一个女人哭成这样!你简直丢朕的脸!朕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萧桦低下头去,肩膀剧烈的颤抖着,“父皇,太痛了,太痛了!” 皇帝叱骂的声音戛 然而止,“痛?哪里痛?伤口吗?旧伤复发了吗?来人,快传太——” ‘医’字还没说出口,便听见萧桦喃喃道,“父皇,这里太痛了,真的好痛好痛,痛得想要死去,只要死了就不会再痛了……” 看着心爱的儿子,死死捂着心口的位置,满面泪痕浑身颤抖,皇帝愣住了。 在众多儿子里,太子身为嫡子,虽然皇后早早过世,但为了防止皇子们争储争得不可开交,自相残杀,他还是早早的册立了太子。 这些年,太子也很听话,性情也温文儒雅,他也算喜欢。 可单论喜爱,他还是最爱养在他身边,得他亲自教导照顾的萧桦。 为了国本,他倚重太子,可单论心意,又有哪个儿子比得上萧桦在他心里的地位呢? 如今,见萧桦这幅痛不欲生的模样,皇帝的心如被人拿了把刀子,一刀一刀的割着。 “桦儿。” 皇帝缓缓蹲下身子,想要揽住萧桦,萧桦却像受惊似的猛地推开了他,别过脸去。 “桦儿?” 片刻之后,萧桦转过脸来,脸上已无半滴眼泪,神情也冷淡得很,若不是眼眶还泛红,皇帝都要以为刚刚见到的一切都只是他的幻觉。 第413章 把她赐给你 “桦儿,你,你没事吧?” 萧桦越是冷静如常,皇帝越忍不住担心。 “儿臣没事,刚刚是儿臣失态了,让父皇担心,是儿臣的不孝。” 皇帝眉头拧紧,“桦儿从前从不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 “人是会变的,从前不说的话,如今也会说了,从前不做的事,如今也会做了,这还是……” 瑟瑟说的话! 萧桦抿了抿嘴唇,沉默着垂下头,一言不发的翻看着酒坛子,终于被他找到一个还剩不少酒液的酒坛子,立即如找到救命稻草一样,紧紧地抓在手里,生怕被人抢走的模样。 看着他这幅模样,皇帝心如刀割,脑海中无数个念头闪过。 最终,深藏在心里的某个念头缓慢而坚定的浮出水面。 “桦儿,” 皇帝轻声叫着萧桦的名字,威严深沉的眼睛里,迸射出一缕让人无法直视的光芒,“你若是真的那么想要她,父皇可以下一道圣旨,把她赐给你。” 萧桦抓着酒坛子的手骤然一紧,紧得将酒坛子的坛口都捏出了几条裂缝,随即手上的力度一松,淡淡的说了声‘不用了’,端着酒坛子仰着头毫无形象的喝酒,喝完了, 还伸出舌头意犹未尽的舔着坛口处。 “不用了?” 皇帝双眼微微一眯,“为何不用?你不是口口声声说什么,你想要的就她一个吗?朕把她赐给你,你为何不要?” “心不在这里,要来何用?” 萧桦将再也流不出一滴酒液的酒坛子,随手扔在一旁,又去寻另一个酒坛子,“再说了,若是叶家不情不愿,父皇下圣旨只会得罪了叶家,叶兆手握重兵,战功赫赫,此刻和叶家翻脸,于大局不利。” 见萧桦没有为了一个女人糊涂到底,皇帝的语气缓和了许多,“你也知道大局?” 萧桦仿佛没听出皇帝话里的讽刺,沉默着寻觅酒坛子。 看来,不是不想要,是心中有顾虑! 不仅顾虑叶家,还顾虑他这个父皇的处境,也算他还算孝顺。 皇帝在心底幽幽叹息一声,目不转睛的看着萧桦,眼里闪着诡异的亮光,“桦儿,朕没有在与你说笑,朕是认真的,朕下圣旨把叶笙赐给你,如何?” “儿臣说了不用了。” “为何不用,朕……” “儿臣知道父皇的意思!” 萧桦缓缓抬头,打断皇帝的话,“只是儿臣不愿意!” 皇帝的脸色唰的沉了下去,周身气息冰冷威严,压得人抬不起头来,萧桦恍若未觉,语气寡淡如水,一点生趣也没有,“父皇,叶兆对您忠心耿耿,我不愿为了我的一点破事,让叶兆对您的忠心变了质。说来也没意思得很,强求一个心不在我身上的女子,还让旁人为我忧心,有什么意思呢?就这样吧。” “旁人?” 皇帝阴沉的脸色,一下就好转起来,“父皇是旁人吗?” 萧桦低垂着眼帘,“父皇听岔了,儿臣什么也没说。” 皇帝嘴角情不自禁的往上扬,他的桦儿,连关心的话都遮遮掩掩的,就是不肯直截了当的说,真叫人无奈。 皇帝伸手,摸了摸萧桦散乱的头发,“你放心,叶兆对父皇的忠心不会变的。” 萧桦依然低垂着脑袋,沉默着翻找酒坛子,翻遍了所有的酒坛子,再也找不到一个还有酒水的,顿时满脸失望,刚要把最后一个酒坛子扔掉,耳边传来皇帝幽幽的声音。 “朕让她做你的正妃,叶兆会愿意的。” 萧桦浑身一僵,不敢置信的看向皇帝,见皇帝神色严肃,语气凝重,不像在说笑的样子,他抓着 酒坛子的手紧了又松,松开又再次攥紧,反复几次之后,绷紧的身子松懈下来,肩膀也垮了下去,好像全身的斗志都在一瞬之间消散了似的。 “父皇,就这样吧,别操心了,没意思。” “会很有意思的。” 见萧桦面露诧异,皇帝威严苍白的脸上,露出温和慈爱的笑容,“朕不仅让她做你的正妃,还应允叶家不纳妾。” 萧桦双眼猛地睁大,不敢置信的看着皇帝,“父皇,你什么意思?” “就你听到的意思!” 皇帝轻轻拍了拍萧桦的肩膀,“所以,朕说,叶兆会愿意的,这天底下,未曾娶妻的男儿之中,有谁能比朕的桦儿更出色?叶兆会很愿意有这样一个女婿的!” “可,可是子嗣的事……” 萧桦用力抿了抿唇,“父皇不是很在意子嗣吗?” “过继吧。” 皇帝语气淡淡的,神色也极其淡然,可见这个念头在他心里早已想了无数遍,也早就下了决断。 “过继?” 萧桦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震惊和激动,眼睛里都是光,亮得耀眼,“父皇当真愿意让我过继?” 皇帝点了点头。 马院使跟他说过,桦儿吃过 太多秘药,有一些还是偷偷找江湖术士配的,这些秘药虽然功效显着,可是太杂太乱,甚至还有药性相冲的地方,桦儿就算将来能生下子嗣,孩子很可能也会有问题,比如身子孱弱,有不治之症之类的,不管是什么问题,孩子都有很大的可能会夭折,根本活不到成年。 与其生下这样的孩子,还不如过继! 再加上,叶笙不能生育,叶家又那样护着这个女儿,不如给叶家卖个面子,变相拉拢叶家的心。 其实,桦儿的情况本来没有这般严重,全都因为萧御! 若不是萧御重伤了桦儿,夷平了英王府,让桦儿发现自己根本不是萧御的对手,桦儿也不会为了突破瓶颈,找江湖术士配药!吃了不知多少乱七八糟的东西! 萧御!萧御! 从前逼得他服用秘药,如今又这样逼迫他最心爱的儿子! 不过没有关系,独占父皇的心,宠冠六宫,害得母后的皇后之位岌岌可危的兰贵妃,被母后算计死了,想废了他的太子之位,把皇位传给萧御一个庶子的父皇,也被他算计死了。 这些人,想把他们的东西抢走的这些人,通通都死在他们手里! 第414章 叶家愿意,叶笙就愿意 至于萧御这条漏网之鱼…… 从前,他能把皇位抢回来,他的儿子也一定会坐稳这个位置!萧御想把龙椅抢过去?做梦! “可,可,瑟瑟愿意吗?” 想起叶笙,萧桦的声音变得忐忑。 “叶家愿意,叶兆愿意,叶笙——” 皇帝停顿片刻,才道,“也会愿意的。” 他语气笃定,看似极其自信,可内心深处并不那么确定。 他是大燕的皇帝,是天子,整个大燕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要说有什么东西是飘在他的掌控之外的,只有二者。 其一,萧御,其二,叶笙。 见萧桦苍白的脸上,仍带着一丝怀疑,皇帝微微一笑,“桦儿,你信父皇便是,叶笙是叶家女,只要叶家人都愿意了,叶笙就算心里有那么一丝不情愿,也会为了家人同意的。毕竟,当初为了萧桓,叶笙的任性,给叶家惹来很多麻烦,后来,婚礼出事,她又坚持要退婚,对叶家的影响不是一点半点,她的心里想必也清楚这一点。” 皇帝对萧桓是厌恶到了极点,连一声‘桓儿’或是老三都不愿叫,连名带姓的称呼他。 “人总会成长的,叶笙变了,事事考虑周全。若她还是从前那 样,任性妄为,父皇不敢给你打包票,可如今的叶笙,心里记挂着家人,她会为了家人妥协的。” 萧桦皱了皱眉,“我不想她有丝毫的不情愿,父皇,不如算了吧。” “你这说的什么傻话?” 皇帝眉心拧成了川字,低声呵斥道。 见萧桦脸色惨白如纸,双眼通红,憔悴不堪,皇帝在心底幽幽叹息一声,语气缓和了少许,“世家大族之间的婚姻,哪有完全心甘情愿的?不说女子,就连男子,也少有完完全全的称心如意的,更多的只是利益的结合,叶笙出身叶家,难道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知道?” “以她的出身,和早已狼藉不堪的名声,想要找个合心意的夫君,难于上青天,朕就不信了,她真想孤身一人一辈子?你是皇子,又许她正妃之位,还应允不纳侍妾,试问,这天底下哪个男子能退让到这种地步?这已经是她能得到的最好姻缘了!她若是再不知足,也未免太贪心了!” “可是父皇……” 萧桦一开口,就被皇帝打断,“她是个聪明人,其中利弊,她比任何人都算得清楚,稍有妥协,就能换来最大利益,叶笙这样的聪明人,一 定会做的!” “可是……” “行了!父皇主意已决,你不要再说了!若再啰啰嗦嗦,枉顾父皇的心意,那父皇可要生气的!” 见萧桦张了张唇,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顾及到自己的心情,闭口不言,皇帝的脸色好看许多,轻轻拍了拍萧桦的肩膀,“父皇要去上早朝了,你仔细想想父皇的话,父皇不会害你的!” 萧桦乖巧的点了点头,望着皇帝的目光充满孺慕之情,不过须臾就隐去,目光里一片平淡,好似什么也没有。 直到皇帝走到门口,萧桦才望着皇帝高瘦的背影,迟疑着唤了声‘父皇’。 皇帝回过头来,“桦儿还有事?” 萧桦抿了抿嘴唇,迟疑再三,才轻声道,“儿臣已经回宫了,伤也恢复得很好,用不着马院使了,父皇别让他再来盯着儿臣,这个老头啰啰嗦嗦的,烦人得很,儿臣不想看见他。” “他身为太医院的院使,照顾你的身子,是他的职责……” “他要做出一副忠于职守的忠臣模样,去父皇跟前做就好,在我这里用不着,我也不耐烦看他那副假惺惺的样。” 皇帝的目光顿时变得柔和如水,“父皇知道了。” “父皇不要只说知道,什么也不做!光说不做有什么用?” 萧桦大声说道,神态有些急切。 若是其他人用这样的态度和皇帝说话,皇帝早让人拖出去杖毙了。 可这人是萧桦,皇帝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心情极好,嘴角上扬,连一向冰冷威严的眼睛里,都染上了点点笑意,“好了,父皇知道了,父皇会把人叫回去的,不会让他再来烦你。” 萧桦这才像了却一阵心事似的,绷紧的肩头软软的耷拉下来,用力抿着的嘴唇,也放松下来,嘴角止不住的微微上翘。 像是怕被人发现似的,一上扬,又立马控制住,硬生生的把嘴角的弧度压下去。 皇帝笑了笑,抬脚离开。 出了偏殿,李成英跟了上去,老迈清瘦的脸上带着点点笑意。 “老东西笑什么?” “皇上笑什么,奴才就笑什么。” 皇帝瞥了他一眼,“老奸巨猾的奴才。” “奴才什么也不知道,奴才什么也没看见。” 李成英笑嘻嘻道。 皇帝缓缓停下脚步,扫了李成英一眼,“老东西看见了什么?又知道什么?” “奴才看见了英王殿下的拳拳赤子之心,知道了英王殿下的性子, 着实独特。” “独特?” 皇帝冷哼一声,瞪了李成英一眼,“你是想说桦儿性子怪异吧?” “奴才只是觉得英王殿下的性子,呃,真是急死个人,说什么都要拐着弯来说,就是不肯明明白白的说,明明是担心皇上的身子,想让马院使去照顾皇上,却偏要扯什么自己讨厌马院使啰嗦,不愿看见他,让皇上把人叫回去,皇上不给个准话,他还急上了,和皇上扯着脖子喊,这要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听见,定会说他恃宠生娇,忤逆不孝,辜负皇上心意!” “哼!那些小人懂什么?” 皇帝目光一冷,“朕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一个个的,强敌都打上门来了,不想着抵御敌人,只知道窝里斗!一天到晚尽弄些见不得人的玩意,跟后宅里的妇人一样,只知玩些不入流的手段!” 李成英知道皇帝说的是什么,忙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微微弓着腰,低着头,脸上露出恭谨严肃的神色。 见上早朝的时辰快到了,皇帝依然一动不动,李成英心中一动,刚要提醒皇帝,耳边冷不丁传来皇帝冰冷深沉的声音,如惊雷般炸响。 “朕真是对他越来越失望了!” 第415章 谁下的手? 皇帝一走,赵鹰便急匆匆回了偏殿,一进去便看见萧桦慵懒的歪在美人榻上,手里捏着个空荡荡的酒杯,不知在想些什么。 见赵鹰进来,萧桦冲他抬了抬眼皮,“酒没了,去取酒来!” 赵鹰一脸担忧的打量着萧桦,“殿下,您没事吧?” “本王能有什么事?” 萧桦语气淡淡的,神色也淡淡的。 赵鹰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的说道,“刚刚属下在外面听见了些动静。” 萧桦低垂着眼帘,似乎在欣赏着手里的碧玉杯。 “属下似乎听见皇上叱责您,听见您似乎在哭,皇上是不是要降罪于殿下?” 赵鹰小心翼翼的问道。 萧桦睨了他一眼,神色如常,冷冷淡淡的,“为何父皇要降罪于本王?” “东宫的事,”赵鹰关切的看向萧桦,“属下刚刚听李公公说了。” “东宫有什么事?” 萧桦依然是那副冷冷淡淡,事不关己的模样,这让赵鹰有些摸不着头脑,用力挠了两下头皮,“殿下,您把属下弄糊涂了。” “你是想说,东宫把本王扔弃的叶家送给本王的婢女,偷偷摸摸捡了回去,又偷偷摸摸的藏在东宫,结果那个婢女今儿一早, 被人发现死了!死状极其凄惨!这事一定是本王暗中下的毒手,父皇这次来,是来向本王问罪的,是不是?” 赵鹰用力点头,把头点成了小鸡啄米,一脸崇拜的看着萧桦,“殿下真是神人!把属下想说的话,一字不差全都猜着了!” 萧桦轻嗤一声,笑而不语。 赵鹰挠了挠头,“那,皇上可有怪罪殿下?” “父皇一开始,的确是冲着问罪来的,所以,本王演了场戏!” 赵鹰瞪大双眼,“那,那殿下可有受罪?” “受罪倒没有,就是演戏演久了,眼睛流的泪水多了,有点火辣辣的疼,拿冰袋子敷一敷就好了。” 萧桦一脸无所谓的说道。 赵鹰听不懂萧桦说的演戏是什么意思,但他听懂了皇帝并未责罚他家主子,顿时喜笑颜开,嘴角差点咧到了耳后根,不停的说着,“殿下没事就好。” “本王自然不会有事!有些人以为,让人在父皇耳边进些谗言,就能让父皇对本王心生厌恶,觉得本王心狠手辣,满腹算计,就能让父皇治本王的罪!也不想想,区区一个贱婢而已,父皇岂会为了一个贱婢真的怪罪于本王?更何况,若真要治罪,旁 人的罪更大一些吧!本王可什么都没做过!” 赵鹰听不明白,但还是一脸认真的听着。 萧桦摊开双手,一脸无辜,“本王是真的什么也没做过,本王既没叫那个贱婢对太子献媚,野心勃勃,一心想攀更高的枝!本王也没叫太子皇兄,对着一个贱婢百般温柔,深情款款,做出一副让人作呕的嘴脸!本王更没叫太子皇兄背着人偷偷摸摸的把人带回东宫,金屋藏人!” “这一对,一个虚情假意,一个一心攀高,正好是绝配,本王唯一做的,只是把那个贱婢扔下马车,哪曾想这就成全了他们?赵鹰,你说本王冤不冤?” 赵鹰有些无语,他虽然是粗人一个,什么也不懂,可不代表他不知道自家主子,并没有表面上这么纯良。 天底下的人都有可能冤,他家主子不冤! “一个有情,一个有意,虽然都是虚情假意,从此恩恩爱爱,风花雪月,万人称颂,千古流传。谁曾想女的是个短命相,无福享受本王那位太子皇兄的深情,才进了东宫一个晚上,就一命呜呼了呢?这可不关本王的事,本王什么也没做过!” 赵鹰面上恭敬严肃,心里长长的叹息 一声。 主子这话,谁信呢?反正他是不信的。 至于太子和皇上,想必也是不信的。 只是,就算知道主子动了手脚,可一个有心无力,奈何不了主子,找不到主子动手的证据,真要闹开来,太子自己也吃不了兜着走,更何况,在这件事里,太子心思不纯,一开始就矮了三分。 而皇上呢,连治罪的心都没有。 “殿下,这事是不是已经过去了?” 见萧桦言笑晏晏,心情无比轻松的模样,赵鹰笑着问道。 谁知他一开口,萧桦脸上的笑容便凝固了。 “是不是过去了,本王也不知道。” 赵鹰一脸不解,“皇上不是不治您的罪了?殿下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本王从不担心父皇,本王担心的是……” 萧桦欲言又止,脸上的神情变得忐忑不安。 “殿下担心的是什么?” 萧桦没有回答,嘴唇抿得紧紧的,可见心中极其不安。 赵鹰还想再问,却见萧桦默默的望着窗外,朝宫外的反向望去,目光深邃如海,复杂如许。 赵鹰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心中一动。 那是大将军府的方向! 叶家。 叶笙捏着手里的纸条,神色有些凝重。 “ 大小姐,怎么了?” 立春小心翼翼的问道。 一大早,宫里就来人了,送来了这张纸条,从大小姐看见纸条开始,就一直默默的坐着,一动不动,这都过去一刻钟了,还没见大小姐挪动。 “可是宫里出了什么事了?” “嗯,出了点事。” 叶笙的语气淡淡的,又不像立春想的那么严重,这让她有点摸不准了。 “玉芳死了。” 叶笙慢慢的将纸条卷成小卷,淡淡道。 “啊!” 立春惊得叫出了声,察觉到自己失态之后,立马掩住嘴,压低声音道,“怎么才一个晚上就死了?可是太子妃下的手?” “林清媛不敢。” 立春一怔,又问道,“那是太子殿下?” “太子不会。” “那到底是谁?” 立春突然想到一个人来,“绿珠!” “她?” 叶笙勾唇一笑,“我没有让她动手,她没有那么傻!” “那到底是谁?” 立春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是谁。 叶笙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神色复杂,她将纸条扔进炭盆里,纸条很快便烧起来,叶笙默默的看着纸条烧成了灰烬,最后,连那点灰烬也融进了红彤彤的炭火里,才轻轻开口。 “英王!” 第416章 就这么离不开男人? 玉芳的事,就好像一粒微不足道的石子,被投入茫茫无际的湖泊之中,荡起一点点涟漪,不过须臾之间,那点微末的涟漪便消散了,水面恢复平静。 萧桦忐忑不安的在乾宁宫等了几日,也不见叶笙来找他兴师问罪,心中的忐忑渐渐消失,与不安一同消失的还有心底深处,那一两分隐隐约约,不敢露于人前的期待。 他怕她质问他,他也盼着她质问她,那样,他就能把心里的打算一一说给她听,她就会明白,他心里从不曾对玉芳有过半点心思,就算带了那个贱人走,也压根没想把她带入宫,才会顺水推舟,推波助澜塞进东宫去。 他不会让玉芳那个贱婢泄露叶家的事情,叶家是她的家,他怎么可能让叶家陷入险境之中! 从上了太子的马车开始,他就已经做好了把那个贱婢塞进东宫,再让她痛苦万分,无声无息的死在东宫,让太子跟吞了只苍蝇似的恶心的打算。 太子想从那个贱婢嘴里探听叶家的事情?做梦! 可是,叶笙没来。 不仅如此,他安插在叶家的棋子,送回来的消息是叶笙对玉芳的死毫无反应,青云院一片平静,平静得好像玉芳并不 是出自叶家。 太平静了! 平静得让萧桦倍感失落,就算是争吵,就算是叶笙大动肝火,甚至对他动手,也比一句话都不说,平静得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冷漠得什么也不在意的好上许多。 也许,叶笙是故作平静?她在忍? 也许过不了几天,她就会来找他,质问他,与他争吵。 萧桦心存一丝侥幸的想道。 他心想,到那时,无论叶笙如何发火,如何震怒,哪怕她出手伤了他,他都不会和她计较的。 可让他失望的是,这样的平静并不只是一天两天,一直持续到二十六那日。 青芙山庄。 天还没亮,下人们便点亮灯火,将整个青芙山庄照得亮如白昼,开始打扫庭院,擦拭桌椅,烧茶烧汤。 太子殿下和太子妃说了,这次的赏梅宴事关重大,若有任何闪失,丢了东宫的脸面,整个青芙山庄的下人,上至管家,下至洗夜壶的,谁也别想逃! 时辰一到,山庄的正门缓缓打开。 门一开,客人们陆续来到。 青芙山庄举办过很多次宴会,春天要踏春,夏天要赏荷,秋来要赏桂,到了冬天又得赏梅,除了这些,还有杂七杂八的宴会,什么游园会, 品诗会,一年少说也要举办个十来次,尤其是自从太子定下林清媛为太子妃之后,各种名目的宴会又多了一倍。 从前,太子身为男子,只能举办以男子为主的宴会,定下太子妃之后,便由林清媛出面,举办各种女子也可以参加的宴会。 至于受邀的客人们,也乐得趁此机会和东宫亲近,自然趋之若鹜。 可这一次,又不同于从前。 一则,受邀的女客里有三位金枝玉叶,这可是前所未有过的,嘉盈公主和嘉和公主一向不和,可以说,有嘉盈公主在的地方,嘉和公主绝对不会出现,若主人给嘉和公主送了帖子,又给嘉盈公主送,嘉盈公主绝对会把帖子砸在对方脸上,不仅如此,嘉陵公主和其母静妃性情相同,都喜静不喜热闹,很少参加什么宴会,可这一次也接受了邀请。 二则,这一次赏梅会,遍邀世家大族,高官大员家未曾婚配的男女,自然人心浮动,有那家世一般,又想往上爬的人家,就会想方设法把自家有几分姿色的儿女送来,说不定能像江拂云一样,一朝傍上嘉盈公主,一步登天。 而最重要,也是最激动人心的一点是:据传叶笙也接受 了邀请! 相较于女子,男子们明显更激动更兴奋,那可是叶笙! 江拂云是个傻的,叶笙不顾深夜大雪去与他幽会,他却做出一副贞洁列夫的模样来,白白浪费个好机会! 难不成嘉盈公主,能比叶笙好? 不说才貌,单单是身份,嘉盈公主是金枝玉叶没错,可生母容妃娘娘虽然是妃,却没有皇子傍身,嘉盈虽然得皇上宠爱,可这宠爱就如空中楼阁,虚得很。 这样的公主,哪里比得上手握重兵,连皇上都要给几分脸面的大将军家的独女! 更何况,叶笙的容貌虽说不上倾国倾城,可明艳逼人,自有一番让人无法直视的风情! 先来的都是些门户低微的客人,身份高贵的自然会姗姗来迟。 当三位公主的马车一同出现在青芙山庄的门口时,山庄的气氛顿时热烈起来。 “二公主,四公主,五公主。” 林清媛笑容满面的迎了出来,这也是她今日唯一需要亲自迎接的客人。 嘉盈公主和嘉和公主同时踏进大门,谁也不让谁,双方的宫婢甚至差点打了起来,嘉陵公主一如既往的走在最后,让着两个姐姐。 等到进了梅园,两人也是各自盘踞一方,互 相瞪着彼此,梅园的气氛一下就有了浓浓的火药味。 其他客人们,纷纷噤声,大气也不敢出,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公子呢?” 嘉盈今日的斗志明显不如往日,才跟嘉和瞪了一会,就扭头问跟来的宫婢。 那宫婢刚要答话,嘉和已笑嘻嘻的说道,“二姐就这么离不得男人?才这么一会子,就要找那江拂云?也对,二姐从前养了那么多面首,为了江拂云,才遣散了那些人,如今,就那么一个江拂云,还是个弱不禁风,斯斯文文的,想必招架不住二姐吧?难怪二姐整日里念着想着。” 言下之意,嘉盈欲求不满。 嘉盈听懂了嘉和的弦外之音,脸色一沉,凶狠的瞪了嘉和一眼。 嘉和根本不怕她瞪,母妃虽然因为上次的事还未封妃,可肚子里有了皇嗣,太医都说了,从母妃的胎像上看,这个孩子八成是个皇子,她有了弟弟倚靠,哪里还会怕嘉盈这头肥猪? “你这个贱——” “嘉盈。” 轻柔如三月春风的声音传来,嘉盈公主满身怒火一下消散了大半,循声望去,丑陋凶悍的脸上,居然露出温柔如水的神情,让在场的人全都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第417章 好好伺候我家大小姐! “你来了?” 嘉盈公主的声音透着欢喜和柔情,让众人的眼珠子差点瞪了出来。 “我来了。” 江拂云冲嘉盈公主扬唇一笑,目光温柔得都快滴出水来了,他伸手将嘉盈发髻上的凤钗扶了扶,又变戏法般从身后拿出一枝开得正艳的红梅,插在嘉盈的发髻上。 嘉盈脸上露出一丝羞涩,摸了摸那枝红梅,“好看吗?” “好看。” 嘉和公主翻了个白眼,“猪八戒插花,好看得不得了!” 嘉盈脸色一变,刚要开口,江拂云安抚的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说道,“昨夜芸嫔娘娘动了胎气,安秀宫闹腾了一夜,太医守了芸嫔娘娘一整夜,我原以为四公主今日不会来了,没想到四公主心宽得很,不似常人。” 言下之意,嘉和没心没肺,连自己的母妃都不管,只顾着出来玩耍。 嘉盈的脸色一下好看起来,柔情款款的看了江拂云一眼。 嘉和也听出了江拂云话里的嘲讽,脸色一下胀得通红,刚要喝骂江拂云几句,便听到林清媛笑盈盈的开口。 “四公主,你看今日这梅花开得如何?” 嘉和知道林清媛在打圆场,她不能不给林清媛这个太子妃面子 ,只得狠狠瞪了江拂云和嘉盈一眼,意兴阑珊的环视着整个梅园,淡淡道,“还不错。” 梅花这种东西,御花园里多的是,这青芙山庄的梅花也没什么特别的。 她之所以参加什么赏梅宴,一来是想出宫玩玩,二来,母妃说了,让她趁机露露脸,让那些世家大族,高官大员的未婚公子好好看看。 她知道母妃想让她嫁个有实权,最好兵权在握的人家,将来为弟弟铺路。 最好的人选当然是叶家,可叶三是嘉陵那个小贱人的了,叶家又不可能一门出两个驸马,就算父皇愿意,叶家也不愿意。 叶家不用想了,那就只能想想别家。 嘉和突然觉得有些无趣,看着那些正襟危坐,装模作样的男子们,更觉得无趣。 凭什么嘉盈就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连养面首这样的丑事,父皇都不问罪? 凭什么她就要像货物一样被人挑选,像垫脚石一样被母妃拿去给弟弟铺路? 她不甘心! 凭什么嘉盈那头肥猪就能过得随心所欲?凭什么嘉陵那个不声不响,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的木头呆子,就能招叶三为驸马?凭什么叶笙就能出生在叶家,得父母宠爱不说,三 个哥哥都视她如珠如宝? 凭什么她们都能过得好! 凭什么? 看着嘉盈和江拂云眉来眼去,嘉和心头涌起一股邪火,“二姐姐可要看好了自己的人,免得等会被人抢了,哭都没地哭去。” 嘉盈脸色一变,“谁敢抢我的人?” 嘉和挑了挑修得极其精致的眉毛,“还能是谁?二姐是在明知故问!” 嘉盈脸色唰的沉了下去,重重一拍桌子,“她敢!” “这天底下还有她不敢的事吗?上次霸王硬上弓没成,这一次说不定趁人不注意强拉了人去……” 嘉和笑嘻嘻的说道,一脸的幸灾乐祸,“到时候二姐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她说着,瞥了一眼脸色惨白如纸的江拂云,“二姐你看,你的小白脸吓得脸都白了,我要是你,现在就把人带回去,免得等会遭了毒手,再后悔就晚了。” 嘉盈一张脸变幻不停,江拂云勉强挤出一丝笑来,“我没事的,你难得出宫游玩,别为我坏了兴致。” 嘉盈听着他怕得声音都在打颤,却还一心为她着想,心中一软,一把握住江拂云瘦削的手,“你别怕,我会护着你的。” “我,我不怕……” 江拂云的声音抖 得更厉害了。 “拂云公子,好久不见。” 一道清越的声音响起,江拂云吓得差点跳起来,一张脸白成了纸不说,浑身抖得不成样子。 嘉盈示意江拂云站在自己身后,狠狠瞪着来人,咬牙切齿道,“叶笙!” 叶笙心不在焉的冲嘉盈点了点头,算作回应,目光便穿过嘉盈的肩膀,朝她身后的江拂云看去。 直到入座,叶笙一双眼仍是直勾勾的盯着江拂云,眼里的火光毫不掩饰。 嘉盈脸色阴沉得吓人,本想和叶笙斗一斗,可看江拂云实在怕得不行,又怕叶笙真的不管不顾的做出什么来,她的脸面可就丢干净了,只得改了主意,打算带江拂云离开。 谁知她一起身,叶笙便笑盈盈的开口。 “我刚来,公主殿下便要走?” 嘉盈冷哼一声,抬脚就走,谁知她刚动,便被人拦住去路。 看着眼前两个高大威武,面无表情的黑衣男子,嘉盈脸色唰的沉了下去,凶狠的瞪着叶笙,“你竟敢拦本公主的去路?” “我拦的不是你,是——” 叶笙冲江拂云挤了挤眼,一副暧昧的表情,“他!” 她说着,掸了掸衣袖上看不见的灰尘,动作优雅而又慵懒 ,“你要走也行,把他留下。” “叶笙,你好大的胆子!我可是金枝玉叶!你居然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抢我的人!” 嘉盈气得脸上的肥肉抖个不停。 叶笙先是直勾勾的望着她,忽然咧了咧嘴角,笑容灿烂得耀眼,“我怎么敢抢你的人,我只是……” 叶笙话锋一转,亮晶晶的目光在嘉盈松了一口气的脸上掠过,“想借你的人用一用而已。” 嘉盈刚缓和的脸色,一下又沉了下去,暴怒的一脚踹翻眼前的小几,将茶水果品踹了一地,“叶笙,你找死!你信不信我让父皇治你的死——” ‘罪’字还没说出口,嘉盈的声音戛然而止,像被人掐住了喉咙似的。 她先是愣愣的看着其中一个黑衣男子,无视她的存在,粗暴的抓住江拂云的胳膊,反应过来后,朝跟来的宫人侍卫大声吼道,“你们都是死的吗?还不拦住他?若公子出了什么事,你们全都得死!” 侍卫们刚有动作,江拂云已被人如老鹰抓小鸡般,抓到叶笙的坐席边,一把扔在叶笙身边。 “好好伺候我家大小姐!否则——” 黑衣男子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一缕冰冷凌厉的杀气,“死!” 第418章 你敢动他,我要你的命 “叶笙,你敢动拂云一下,我一定要你的命!” 嘉盈暴怒的吼道。 “动?” 叶笙勾唇一笑,“二公主说的动,是什么意思?我不懂,不如二公主告诉我。” “你别给我装傻!” “我没有装傻,我是真的不懂二公主的意思。这样吧,我呢,也有几分好学之心,就趁此机会向二公主好好求教一番。” 话音刚落,叶笙猛地伸出手,一把捏住江拂云精致瘦削的下巴,手指还暧昧的摩挲着江拂云下巴上的肌肤,“是这样动吗?” 嘉盈气得身上的肥肉抖个不停,一张脸胀得通红,差点厥过气去。 “还是这样动?” 叶笙说着,捏着江拂云的下巴,猛地将他拽入自己的怀里。 江拂云竭尽全力挣扎,挣扎之中,指甲刮破了叶笙的脸颊,一缕血丝顺着她的脸庞流了下来。 一旁叶笙带来的铁卫,脸上杀气暴涨,一剑朝江拂云劈来,江拂云吓得脸色都变了,浑身软成了一滩泥,连动都动不了。 叶笙懒懒的打了个手势,护卫手中的剑顿时停在半空。 那把剑就这么悬在江拂云的头上,离江拂云的头皮不过二指的距离,江拂云甚至能感觉到长剑散 发出的寒气,几乎将他的头皮冻麻。 他不敢乱动,生怕一动,那把剑就劈下来,将他的脑袋劈成两半。 嘉盈也不敢出声,更不敢让侍卫动手,生怕刺激到叶笙的人,反而坏事。 “你看你,把美人都吓坏了。” 叶笙笑盈盈的说道,邪气而风情万种的眼神掠过江拂云惨白的脸庞。 “他伤了大小姐,该死!” 铁卫面无表情的说道。 “无妨,小伤而已。” “就算是小伤,伤了大小姐,就得死!” 铁卫周身的杀气再次暴涨,杀气腾腾的眼睛死死盯着江拂云,手中的剑离江拂云的脑袋又近了一分,冰冷的剑锋几乎贴着了江拂云的头皮,几根发丝被风吹到剑刃上,无声无息断落,轻飘飘的落在地上。 江拂云一动也不敢动。 “别怕,有我在,不会让他杀你。” 叶笙伸出手,抚摸着江拂云苍白冰凉的脸庞,动作轻柔中透着几分暧昧,江拂云脸上闪过一丝难堪,求助的望向嘉盈。 嘉盈一张脸阴沉得发黑,凶狠的瞪着叶笙,“把你的手从拂云脸上拿开!否则——” “否则什么?” 叶笙勾唇一笑,冷冷的打断嘉盈的话,“公主殿下似乎 忘了,他本就是我的,是太子殿下送给我的礼物。” “拂云根本不喜欢你!” “那又如何?” 叶笙手指猛地用力,将江拂云的下巴捏得发青,疼得江拂云眼眶中泪花点点,嘉盈一颗心直揪紧,“你快放开他!” “一件礼物而已,还敢说什么喜欢不喜欢?更何况,我会在乎一件礼物喜欢我,还是憎恶我?” 叶笙不仅没有松开手,还捏得更紧,江拂云受不住疼,眼里的泪水滚滚而落。 嘉盈心如刀割,“我叫你放开他!你没听见吗?叶笙,我可是公主!你敢违逆我的话?” “好啊,如你所愿,我这就放开他。” 叶笙笑得风情万种,明艳妩媚,男人们的眼睛不受控制的粘在她身上,女人们则一脸愤恨的瞪着她。 林清媛嫉妒得都快发疯了,从前,她还是闺中少女时,这些男人的眼睛可不像今日这样,黏在她身上,抠都抠不下来。 叶笙凭什么?就凭那副狐媚样子? 这个贱人,一来就惹是生非,还不向她行礼请安,连声招呼都不打,她本来打算趁着她请安行礼时,好好磋磨她一番,谁知就这么落了空。 看着叶笙果然放开了江拂云, 嘉盈暗中松了口气,只是看着叶笙脸上的笑容,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又想不出到底哪里不对劲。 下一瞬,她就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叶笙,压根就没打算放过江拂云! 只见江拂云挣扎着爬起身,深情款款的望向嘉盈,就要朝她走去。 叶笙轻飘飘看了一旁的铁卫一眼,铁卫猛地拔出剑鞘,重重打在江拂云的膝盖上,江拂云整个人软了下去,正好摔进叶笙的怀里。 他想要再次爬起来,可膝盖受创,根本起不了身,只能绝望无助的望着嘉盈。 嘉盈一颗心疼得都快要裂开了,愤怒的吼道,“叶笙!” “不是我不放开他,是他舍不得离开我,我有什么法子?” 叶笙笑盈盈的说道,看在嘉盈眼里格外可恨。 “叶笙,江拂云是嘉盈公主心尖上的人,你还是把人还给嘉盈公主吧,你若是喜欢这样的,回头本宫让太子殿下,再派人去江南给你寻个更好的来,岂不两全其美?” 嘉盈感激的望向林清媛,林清媛冲她略点了点头,以作安抚。 嘉盈心中更感激了。 “不用麻烦太子殿下再派人去寻,这一个,不就是太子殿下的人寻来的吗?更何况 ——” 叶笙话锋一转,“哪怕太子殿下再寻一百个,一千个来,江拂云我照样要!” 嘉盈脸色大变,刚要开口,林清媛给她递了个眼色,示意她稍安勿躁,妆容精致的脸上,露出端庄优雅的笑容,“叶笙,你就这么喜欢江拂云?” “喜欢?” 叶笙勾唇一笑,笑容里满是不屑,“一件礼物而已,还不配我喜欢。” “既然不喜欢,又何必和嘉盈公主争?不如把人还给嘉盈公主,本宫再给你挑几个好的,送去大将军府?” 林清媛笑盈盈的说道。 “我说了,就算有一千个一万个,江拂云,我照样要!” 林清媛皱了皱眉,“你不是不喜欢他吗?” “这跟喜欢与否无关。” “那与什么有关?” 叶笙的话音刚落,嘉盈便急不可待的问道。 叶笙没有回答,轻轻拍了拍江拂云的脸,动作暧昧至极。 江拂云一张清雅俊秀的脸,胀得通红,身子下意识的往后退,想要避开叶笙的轻薄,却被叶笙一把捏住脸颊。 她看着他,红润冶艳的唇缓缓上扬,勾出一抹妖娆至极的笑容,眼里闪着势在必得的光芒,“这世上,就没有我叶笙得不到的东西!” 第419章 你太天真了! 江拂云想要逃,却被叶笙迫得离她更近。 她本就高挑,又坐得笔直,而江拂云的身子被逼迫着往前倾,高下立分。 叶笙居高临下看着江拂云,她就像一个掌控全局的王者,在看着她掌心里的蝼蚁挣扎,反抗,却通通都是徒劳无功,这样的游戏,在她看来,似乎是极有趣的,那双亮得耀眼的眼睛里,更是闪动着兴致勃勃的光芒。 可对于身为蝼蚁的江拂云来说,不仅半点趣味没有,还极其耻辱。 他拼命挣扎着,却逃不出叶笙的桎梏,“我不是东西,我是人!” “所以呢?” “所以,你得不到我!” 江拂云死死瞪着叶笙,咬牙切齿的说道。 叶笙像听见了天大的笑话似的,忍俊不禁笑出声来,笑着笑着,笑声止住,她微微昂着下巴,目光里满是不屑。 “你以为你找了一个公主做靠山,就能逃出我的手掌心了?江拂云,我不知道你竟然这般天真!” 她睥睨的睨了他一眼,得意的欣赏着他脸上的惊恐和不安,“我说过,这天底下,没有我叶笙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 “我说过,我是人!不是东西!” 江拂云眼里几乎喷出火来, 狠狠道。 叶笙唇边噙着一抹倨傲的浅笑,这样睥睨,高傲,嘲讽,不屑的笑容,让江拂云一张白皙俊秀的脸,胀红得发紫,他目不转睛盯着叶笙,一字一顿的重申,“叶笙,我是人!不是东西!你永远也别想得到我!” 叶笙唇边的浅笑一下凝住了,目光陡然转冷,“若是得不到,我便毁掉他,让别人也得不到!” “不要!” 嘉盈公主心急如焚的叫道。 江拂云脸上闪过一丝绝望,只一瞬,那丝绝望便化为决绝,“若叶小姐想杀人,请便!” “拂云不要!” 嘉盈公主悲痛的喊道,想要冲过来,却被叶笙的人拦住,嘉盈一脚踹向离她最近的铁卫,却落了个空,一张肥胖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滚开!我可是公主!是皇族!你们这些奴才,竟敢拦本我的路!信不信我砍了你们的脑袋!” 铁卫们恍若未闻。 “你们都是死的吗?把这些狗东西给本公主杀掉!” 嘉盈回头朝带来的侍卫吼道,侍卫们立即冲上前去,谁知眨眼之间,就全如断线的风筝般倒退着飞了出去,砸在梅花树上,砸在雪地里,砸在青石小道上。 嘉盈脸色大变,又急 又怒的吼道,“废物!全都是废物!父皇养你们何用?” 叶笙仿佛没看见,也没听见这些动静,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江拂云,“你不怕死?” “怕!” “怕死为何不从了我?” 叶笙冷冷道。 江拂云死死咬着嘴唇,就是不言语。 叶笙冷哼一声,“你觉得你想要的,我给不了你?” 江拂云依然不言不语。 叶笙懒懒的靠着要椅靠,“嘉盈公主能给你的,我双倍给你!” “你给不了!” 这一次,江拂云终于开了口。 “什么东西,她给得了,我给不了?荣华富贵?还是身份地位?” “一颗真心!” 叶笙目光一凝。 “嘉盈能给我一颗真心,她从不因我的出身而看低我,她也从不像旁人一样觉得我卑贱,她更不会像你,叶家大小姐这样,觉得我是件东西,是件可以随手送人的礼物!” 江拂云越说越激动,最后居然激动得浑身轻轻战栗。 嘉盈泪光盈盈的望着他,他回头朝嘉盈微微一笑,笑容温柔深情。 “不是东西,不是礼物?” 叶笙面无表情的看着江拂云和嘉盈眉来眼去,冷冷的嗤笑一声,“那是什么?你以为你还能 是什么?” “她当我——” 江拂云冷冰冰的看着叶笙脸上嘲讽不屑的冷笑,“是人!” 叶笙唇边的冷笑凝住了。 “所以,叶大小姐,嘉盈能给我的,你也给不了。” 叶笙用力抿了抿嘴唇,“江拂云,别太贪心,我能给你的已经够多了。” “你给我的,并非我想要的,给再多又有何用?” 叶笙目光冷了冷,脸上的神情满是不耐烦,却还是强压着不耐烦,冷冷的说道,“你想要的是什么?说出来!我给你!” “我想要的,你给不了!” 叶笙再也压不住不耐烦,怒喝一声,“说!” 江拂云被吓得哆嗦了一下,咬了咬嘴唇,才缓缓开口,“我想要的,是有个人,真心待我,她看我的目光是温柔平静的,不含欲望,不含探究,也不含高高在上。” “我想要的,是这个人,也当我是一个人!” 褪去了最初的惧怕,江拂云的声音越来越平静,也越来越坚定,“所以我说,叶小姐,我想要的,你给不了。” “你太贪心了!” 叶笙的声音冷得刺骨,“身为礼物,就该有礼物的自觉!不要妄想自己是个人!” “拂云是个人,不是 礼物!” 嘉盈公主忍不住大声道。 叶笙面无表情的睨了嘉盈公主一眼,冷冷开口,“她有什么好?” 她这话是说给江拂云听的,也是说给在场的人听的。 没有人不想知道,嘉盈公主有什么好,江拂云会舍了叶笙,选择嘉盈公主。 “她的好,你们不懂,她也用不着你们懂得她的好。” 叶笙冷冷的嗤笑一声,摆明不信江拂云的话。 “你们只看见她霸道,不守妇道,凶悍,却没看见她的率真,可爱,懂事,她也有温柔善良的一面,是你们看不见。” “也对,你们这些人,能看见只是她的容貌,根本看不见她的心有多真诚,多火热,多动人,你们觉得她肥胖愚钝,丑陋不堪,你们就觉得她的心也同样的丑陋。” “殊不知,丑陋的不是她,是你们!我的嘉盈,是这天底下最好最好的女子!谁也比不上她!” 江拂云每说一句,嘉盈的心就被重击了一下。 若说从前对江拂云,是宠爱居多,虽然喜爱他的知情识趣,与众不同,可也不是没了他就不行,如今,她是真真正正的动了心。 “叶笙,你想要什么,我通通给你,你把拂云还给我!” 第420章 修剪他的爪子 叶笙慵懒的靠在椅背上,身姿舒展迷人,她似笑非笑的睨了嘉盈公主一眼,“公主殿下,我没听错吧?” 嘉盈公主凶狠如母狼般瞪着叶笙,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没有听错,你把拂云还给我,我愿意拿任何东西交换他!” “一个江拂云而已,相貌虽然不错,可也算不上倾国倾城,性情嘛,也不算温柔顺从,值得你如此?” “值不值得,由本公主来说,轮不到你下定论!” 叶笙轻嗤一声,嘲讽之意不言而喻。 嘉盈脸上闪过一丝凶狠焦灼的神情,“你别管值不值得,那是我的事,你只管要不要答应!” 见叶笙沉默不语,嘉盈一咬牙,“叶笙,这件事对你有百利而无一害,一个江拂云,可以换到你想要的东西,你还不乐意?” “我想要任何东西,我自己会去争,去抢,去夺过来,不需要你来给我。” 嘉盈脸色一变,刚要开口,叶笙已冷然道,“我说过,这天底下没有我叶笙得不到的东西,江拂云也一样!我若把他还给你,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我都说了,愿意拿任何东西交换他!” 嘉 盈心急如焚的说道,叶笙冷冷一笑,“我不稀罕!我想要的东西,我更喜欢自己去争,去抢!这样得来的东西,才更有价值!别人双手奉上的东西,轻而易举就得到了,不觉得太无趣,太乏味了吗?所以,就算你把你拥有的所有东西给我,我也不想要!公主殿下,我不妨把话说在前头,若是有朝一日我看中了你的某一样东西,我会自己动手去夺过来的!” “你!” 嘉盈气得脸色发青,“你简直是个疯子!” “过奖!” 叶笙根本不在乎嘉盈的怒骂,一把将江拂云揽入怀中,轻薄之意显而易见,江拂云下意识的挣扎,叶笙脸色一沉,迅速捏住他的后颈,手指一用力,江拂云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不要动他!” 嘉盈心疼得眼圈发红,江拂云自己痛得不行,还用眼神示意嘉盈自己没事,让她不要担心。 见他这般,嘉盈心中更痛,一颗心仿佛被人死死揪紧,狠命拉扯着,她狠狠瞪着叶笙,眼里几乎喷出火来,“叶笙,你到底想要怎样?” “我不想要怎样,我只想要我的礼物听话。” 叶笙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江拂云的 后颈,尽管她的动作很轻柔,仍让嘉盈出了一身的冷汗,紧张的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生怕她的戾气一上来,一把捏断江拂云细瘦的脖子。 “礼物这种东西,最要紧的是听话,上次它不听话,伸出爪子伤了我,我还没来得及修剪他的爪子,不如就趁着今日有空闲,我把它的爪子修剪修剪,让它从今往后再也伤不了人,如何?” “叶笙,不要!” 叶笙仿佛没有听见嘉盈公主的声音,冰冷倨傲的目光居高临下看着江拂云苍白的脸,仿佛在看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手指从江拂云的后颈缓缓移到他的手腕上,一点一点加重力气。 江拂云额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到最后,疼得浑身不受控制的颤抖。 嘉盈心如刀割,大声喊道,眼圈通红,“叶笙,不要!我求求你了!你不要动他!” “这只爪子上次伤了我,不如废了吧!” 说这话时,叶笙唇边噙着一抹冷酷至极的笑容,眼中寒光骇人。 在场的人纷纷缩着脑袋,谁也不敢吭声,有人想要开口为江拂云求情,冷不丁收到叶笙一记冰冷不屑的眼神,到了嘴边的话一下就卡住了,再 也说不出来。 机会来了! 林清媛眼中光芒一闪,笑盈盈道,“叶笙,不管怎么说,嘉盈公主是父皇宠爱的女儿,江拂云又是嘉盈喜欢的人,要不你就给父皇一个面子,放过江拂云吧?” 她原以为把皇帝抬了出来,叶笙一定会放人,谁知叶笙只是似笑非笑的睨了她一眼,淡淡道,“皇上可不喜欢堂堂的公主,被这样一个除了一张脸,一无是处的男子迷惑,为了他不管不顾,毫无公主的高贵和优雅。我就此断绝了嘉盈公主的妄念,皇上只会高兴,不会动怒。” 林清媛顿时哑然。 “既然太子妃提醒了我,这样吧,等我玩腻了,就把人杀了,彻底绝了嘉盈公主的念头,皇上一定会很高兴的。” 嘉盈原本朝林清媛投去感激的目光,一下变成怨恨。 在嘉盈看来,要不是林清媛多嘴,叶笙顶多也就废了江拂云一只手,不会要他的命。 林清媛被嘉盈怨恨的目光看得坐立不安,下意识的身边的心腹侍女盈秀看去,盈秀冲她微微一点头,悄无声息的退席。 “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 叶笙凉凉的眼神环视着众人,无人吭声 。 嘉盈求助的目光投向众人,所有人一触及她的目光,不是两眼放空,装作没看见,就是左顾右盼,四处张望,无人和嘉盈对视。 嘉盈恨得想杀人! “看来,都对我的做法没意见了。” 叶笙冷冷一笑,捏着江拂云的胳膊,目光骤然一冷。 “不要!” “且慢!” 嘉盈和一道男子声音同时响起。 太子萧栋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说话的正是他,与他一同出现的还有英王萧桦宣王萧桦,以及康王诚王,可以说,封了王的皇子全都出现了! 席间的气氛一下就沸腾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绝大部分投向太子和英王萧桦,还有一部分投向萧桓,康王和诚王。 最让人震惊的是,除了这些封王的皇子,还有甚少出席这些场合,性情最狂傲不羁,大燕最尊贵的亲王——安乐王萧御! 若说皇子们的出现让席间的气氛一下就热烈起来,那萧御的出现,立即给这热烈如火的气氛,浇了一盆冰水。 只一瞬,众人蠢蠢欲动的心思,立马让这冰水沸腾起来,席间的气氛比之前还要热烈,原本落在太子英王身上的目光,齐刷刷转到萧御身上。 第421章 谁敢让我改? 叶笙的目光在萧御身上连停顿都没有,便滑了过去,如飞鸟在天空中飞过,不留一丝痕迹,也不带一丝眷念。 萧御目光一闪。 萧桦看着这一幕,嘴角情不自禁的往上翘,待到发现自己和萧御的待遇并无差别,叶笙的目光也未在他身上停留时,上翘的嘴角一下就凝住了。 “九皇叔,请。” 一见萧御,林清媛立即把上首的位置让了出来,乖乖坐在下首的第一个席位上。 上首有一左一右两个位置,本来她已经打算好了,她一个,太子一个,没想到萧御会突然杀出来,害得她只能坐在叶笙对面的位置,不得不对看着叶笙那张让人生厌,连饭都吃不下的脸。 这位九皇叔不是看不上这些场合的吗? 林清媛询问的目光投向太子,太子也不知道答案。 当他听见管家来报,说安乐王来访时,他还以为听错了,等到确定自己没听错,正要亲自去迎接时,萧御已经出现在他面前,速度之快令人咋舌,甚至都没等他这位侄儿去迎接。 萧御施施然入座。 萧桦不动声色的坐在叶笙旁边的位置,可让他失望的是,从始至终,叶笙连个眼尾也没给他。 诚王 萧楠坐在萧桦旁边的位置。 宣王和萧桓则坐在叶笙和萧桦的对面。 萧桦看着叶笙,诚王则一会看看萧桦,一会看看叶笙,天真无邪的眼睛里,闪动着并不那么无邪的目光。 萧桓先是阴狠的盯了叶笙一眼,随即冷冷的看了一眼萧桦,见萧桦直勾勾盯着叶笙,嘴角情不自禁的上扬,露出一抹嘲讽的冷笑。 至于宣王,仿佛没看见席间的汹涌暗潮,一入座,就给自个斟了杯酒,一饮而尽,皱了皱眉,“皇兄,这酒也太寡淡了,一点味也没有!” 宣王是武人性子,也曾多次征战沙场,宣王妃也出自武将家族,因此,宣王说话直接干脆,喜欢的酒也是烈性酒,一口下去,辛辣刺激的味道直冲喉咙,又从喉咙直冲脑门,那叫一个痛快! 而太子是文雅之人,这次的赏梅宴,也走的雅致路数,席上的酒自然是清淡隽永的。 “这是去年梅花上采的雪,酿的梅花酒。” 太子温文尔雅的笑道。 “整那么多路数,全都是花样子,有什么用?一点酒味都没有!” 宣王撇撇嘴,说道,“我说,皇兄,你就喜欢搞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不觉得没劲吗?” 太 子好脾气的笑了笑,没有搭腔,转脸看向叶笙,微微一笑,“叶小姐,不如就看在本宫的面子上,把江拂云还给嘉盈吧。” 叶笙目光森森的盯着太子,就在太子被盯得脸上的笑容渐渐僵住了时,叶笙勾唇一笑,红唇轻启,“好啊!” 太子一怔,随即心中生疑,他不相信叶笙会这么好说话。 叶笙笑盈盈的盯着太子变幻不定的脸色,太子目光一闪,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喜色,“既然叶小姐肯给本宫这个面子,不如……” “太子殿下的面子自然是要给的。只是——” 叶笙一开口,太子便暗道不妙,下一秒,便听见叶笙话锋一转,让他一颗心直往下坠。 “太子妃刚刚也说起过,说嘉盈公主是皇上宠爱的公主,让我给皇上一个面子,我记得皇上并不喜欢堂堂的金枝玉叶被一件礼物迷得神魂颠倒,连公主的体面都不顾,因此,我回绝了太子妃。” 太子的脸色一下难看起来。 叶笙是在说,她连父皇的面子都不给,何况他一个太子? 更可恨的是,他不能反驳叶笙,他若是反驳了,不就表示他这个儿子,凌驾于父皇之上?! 见太子被叶笙噎住 了,嘉盈目光灼灼的望着他,太子硬着头皮继续说道,“不管这么说,江拂云是本宫送给你的礼物……” “所以,太子殿下的意思是,已经送出去的礼物,还要拿回去?” 叶笙笑盈盈道。 看着叶笙脸上的笑容,太子目光冷了冷,唇边依然挂着温文尔雅的笑容,“本宫不是这个意思。” “那太子殿下是什么意思?” 太子不过随口一说,给彼此一个台阶下,就将此事揭过,谁知叶笙竟然追问他什么意思。 太子目光更冷,双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叶笙笑盈盈的望着他,眼里闪动着势在必得的光芒,看那架势并不打算揭过此事,而是非要一个答案。 “本宫的意思是,既然叶小姐喜欢这样的礼物,本宫可以为你再搜罗几件来。” 言下之意,你把江拂云还给嘉盈。 叶笙的嘴角缓缓上扬,眼里的光芒闪了闪,“好啊。” 简简单单两个字,再无下文。 太子脸色沉了沉,“就这样?” “不然呢?” 叶笙勾唇一笑,狡黠如狐的眨了眨眼睛,“哦,忘了多谢太子殿下的美意了。” 话音刚落,叶笙起身,冲太子行了一礼,“多谢太子殿下美意 !” 太子脸色阴沉得滴水,他哪里看不出来,叶笙是在装傻充愣,又或者,叶笙并没有装傻充愣,而是在摆明立场。 礼物,照收!江拂云,不还! “叶笙,你不要太贪心了,小心贪心太过,什么也得不到。” 不知过了多久,太子冷冷的开口,脸上再无从前一直挂着的温文尔雅的笑容。 席上的气氛一下冷了下来。 宾客们纷纷噤声,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唯有几位皇子一如之前。 宣王还是在喝酒,虽然酒味寡淡,不合他的口味,不知为何,从前不喜欢这种场合的宣王,今日坐到现在也没有离开。 同样让人想不通的还有安乐王,他一直慵懒的歪在椅子里,唇边噙着一抹不羁的浅笑,眼中闪动着兴致盎然的光芒,仿佛席上发生的一切,极其有趣。 “这样的话,很多人对我说过了。” 叶笙的语气淡淡的,并没有将太子话里话外的威胁放在眼里,“只是,我叶笙就是如此贪心,改不了!” “家父不让我改!” “三位兄长不让我改!” “整个叶家,整个叶家军不让我改!” 叶笙目光如炬,环视着众人,语气狂傲无双,“谁敢让我改?” 第422章 就算不服气,也得憋着! 叶笙每说出一句,太子的脸色便阴沉了一分,等到叶笙最后一个字落下,太子的脸色已经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他坐在上首的位置,叶笙坐在下首,明明他的位置高于叶笙,明明他在居高临下看着叶笙,可不知为何,叶笙的气势丝毫不弱于他,甚至,比他更强!让他有种,居高临下的人不是他,是叶笙的错觉! 宾客如云的宴席,鸦雀无声。 众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在叶笙身上,有人震惊,有人恐惧,有人怨狠,有人嫉妒,还有人……五味杂陈! 明明是个女子,却让人情不自禁的想到四个字。 睥睨天下! 一个女子,也有这样的气度?这不是笑话吗? 可没有人笑得出来。 太子眼里的光芒冷了冷,“叶笙,你太狂妄了!” 叶笙像听到天大的笑话一般,唇边浮起一抹诡异的笑容,太子皱了皱眉,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下一瞬,他就知道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了! “家父让我狂妄!” “三位兄长让我狂妄!” “整个叶家,整个大将军府,整个叶家军让我狂妄!” 同样的说辞,同样的让人憎恨,嫉妒,却无可奈何。 偏 偏叶笙好像没看见太子阴沉冰冷的脸色,身子朝着太子的方向微微前倾,唇角一勾,露出一抹极其可恨的笑容,“我也想像一些人一样低调,安静,老实,可我能怎么办呢?” 她身子往后一倒,优雅随意的靠在椅背上,唇边的笑容愈加可恨,“谁叫我出自叶家?谁叫我有整个叶家,整个大将军府,整个叶家军做倚靠?谁叫我的父亲,是这天底下独一无二的大将军?谁叫我的三个哥哥都是能独当一面的少年俊杰?谁叫叶家军勇猛无比,百战百胜,令人闻风丧胆?以一己之力坐镇边陲,稳固江山!” 太子眼里闪过一丝冰冷狠厉的光芒。 林清媛脸上闪过一丝嫉恨和怨毒,大声道,“叶笙,你狂什么?要不是叶家,你算什么东西?没有叶家,你什么都不是!” 虽然林清媛的话,有失太子妃的气度,但这正是太子心里想说的话,因此,明知要阻止她,太子还是没有开口。 叶笙不屑的扫了林清媛一眼,“可我就是姓叶,可我就是叶家女!谁也改变不了!” “就算你们不服,”叶笙倨傲的眼神扫过众人,“也只能憋着!还要憋好了 ,藏好了,别露出来让我瞧见,给自己招来祸患!” 众人纷纷低下头去,不敢与叶笙对视。 林清媛失望又愤怒的瞪着众人,一帮软骨头! “就好比太子妃你!” 林清媛正气恼呢,冷不丁发现叶笙掉转枪头对准了她,下意识的抖了一下,“本宫……” 她一开口,就被叶笙打断。 “若不是你姓林,出自林家,你能成为太子妃吗?你身边会有那么多奉承你,吹捧你的女眷吗?你能整日趾高气昂,下巴抬到天上去,骄傲得活脱脱一只开屏的孔雀吗?你不能!” 众人的头垂得更低,有不少人肩膀控制不住的抖动着。 叶笙的话说到了他们心里去,平日里的林清媛,的确像一只开屏的孔雀。 “所以,我把你刚才说的话还给你,若没有林家,你林清媛又算什么东西呢?” “你这个贱人,竟敢污蔑本宫,本宫可是太子妃!不是你这个贱婢能比的!” 林清媛彻底被激怒,面目狰狞,形象全无的吼道,全然不顾在场有众多宾客,宴会一结束,这些宾客一出门,她形同疯妇的举止一下就会传遍整个京城。 太子脸色骤然一变,给林 清媛使了个眼色,让她注意形象。 林清媛频临失控,哪里看得见太子递来的眼色。 也许是叶笙不屑的话激怒了她,也许叶笙蔑视中透着轻慢的态度切断了她心中仅剩无几的理智的弦,总之,林清媛双眼通红,疯狂凶狠的瞪着叶笙,全无太子妃该有的优雅高贵。 “是啊,我们不能比,我姓叶,我有整个叶家做倚仗,我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我想多狂就能多狂。而你,姓林!” “你这个贱人,本宫要杀了你!” 林清媛彻底失控,张牙舞爪的朝叶笙扑过去。 叶笙冷眼看着她扑来,嘴角噙着一抹冰冷的笑意。 太子最大的倚仗是什么? 一,嫡子的身份。 皇帝是嫡子,当年又被萧御一个庶子逼得差点丢了皇位,因此很注重嫡庶,就算他再喜爱萧桦,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会改立太子。 二,林家。 嫡子的身份,她改变不了,那就从林家下手。 而林家的软肋是林清媛! 本来,林家和太子结盟,林清媛是作为结盟的纽带存在的,一旦这个纽带出现问题,就算林家再送族里的女儿入东宫,双方的结盟也会出现裂痕。 “林 清媛!” 太子一声厉喝,让林清媛终于回神,看着太子冰冷的目光,再看着叶笙唇边得逞的笑意,林清媛再不够聪明也明白自己中了叶笙的圈套,顿时怒道,“叶笙你这个——” “来人!” 太子一声大喝,打断林清媛的话,“太子妃醉了,扶她下去歇息!” “臣妾——” 林清媛刚开口,就收到太子一记冰冷刺骨,满含威胁的目光,林清媛瑟缩了一下,在盈秀的搀扶下离席,临走前,怨毒的瞪了叶笙一眼。 叶笙冲她挑了挑眉,挑衅之意不言而喻,激得林清媛又差点失控,吓得盈秀赶紧拽住她的胳膊,半扶半拽的带了人离开。 “太子妃不胜酒力,喝上几杯就会醉倒,让诸位见笑了。” 太子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为林清媛遮掩。 众人也皮笑肉不笑的打着哈哈,附和着太子的话。 醉了?骗鬼吧! 在太子的刻意引导下,席间的气氛再次热络起来,只是不知是不是受了影响,这气氛总不如之前热烈。 见大家开始吃喝谈笑,江拂云的事就这么被遗忘了,嘉盈心急之下,大声叫道,“太子皇兄!” 太子脸上的笑凝了凝。 第423章 一个个的都要我给面子 只一瞬,又恢复如常,温和慈爱的目光看向嘉盈,“嘉盈,回头本宫给你送几个更好的。” 言下之意,江拂云别想了。 嘉盈面露失望,见太子有些心虚的移开目光,和安乐王觥斛交错,嘉盈气得差点掀翻桌子。 待到看见太子对着萧御时,恭敬万分,不敢有半分轻慢的态度,再看到萧御云淡风轻的面孔,睥睨一切的气度,嘉盈心中一动,眼里的光渐渐热了起来。 “九皇叔!” 萧御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 嘉盈眼中光芒愈加热切,“九皇叔,你帮帮嘉盈。” 萧御看似淡定从容,实则暗藏锐利锋芒的目光,掠过被叶笙揽在怀里的江拂云,淡淡道,“帮你什么?” 原以为这位最不喜欢管闲事,嫌那些闲事太无聊的九皇叔,根本不会搭理自己,可听这位爷的语气,似乎有点兴趣? 嘉盈一颗心几乎按捺不住蹦出胸腔,勉强平复了激荡的心绪,说道,“侄女想让九皇叔帮侄女儿把拂云要回来!” 萧御轻轻哦了一声之后,再无下文,也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态度模糊得很。 嘉盈一颗心顿时揪紧,肥胖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谄媚的笑容,“九 皇叔,听说您和叶笙有几分交情,能否麻烦您跟叶笙说一声,她把拂云还给我,我再给她寻几个比拂云更好的。” 萧御原本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神态慵懒随意,悠闲自在,好似在听故事一般,待到听到最后一句,脸色骤然一冷。 嘉盈虽然算不上特别聪慧,可她生在宫中又长在宫中,对于察言观色自有她的一套法子,再者她的生母容妃,极其擅长察言观色,在容妃的耳濡目染下,嘉盈也有几分功力。 萧御脸色刚一变,嘉盈便察觉到不妙,想起之前听过的叶笙和九皇叔之间的那些传闻,难道她说了不该说的? 嘉盈眼珠子飞快一转,当机立断的改口道,“可一时之间也无处去寻,不如就当我欠下叶笙一个人情,或是拿别的来换。只要能换回拂云,金银珠宝,良田宅邸我都在所不惜!” 见萧御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嘉盈便知自己赌对了,笑着继续说道,“至于给九皇叔的谢礼,嘉盈也绝不会小气的,九皇叔放心便是。” “看来,为了嘉盈的谢礼,本王这个做叔叔的,也不能一直闷不吭声,一句话都不说了。” 萧御微微笑道,一派说笑的语气 ,在场的宾客都捧场的笑了起来,唯有叶笙和萧桦,一个眼睛里只有江拂云,似乎没听见萧御的话,一个神情冷冷淡淡的,嘴角还噙着一抹嘲讽的冷笑,并不觉得这句话有多好笑。 “叶小姐,本王都这么说了,不如给本王一个面子?” 萧御不管旁人,一双眼只看着叶笙。 叶笙的眼睛终于从脸色苍白,一脸绝望的江拂云脸上移开,勾唇一笑,笑容讽刺,“怎么一个个的都要我给面子?太子妃要我给皇上的面子,太子殿下要我给他的面子,连王爷你也来凑这个热闹,要我给你个面子?” 萧御唇边噙着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极浅极浅,虽然浅,却好看得很,叫在场的女客全都忍不住芳心乱跳,“叶小姐,手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大将军府和安乐王府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又何必弄得这么僵呢?” “王爷此言差矣。” 叶笙勾了勾嘴角,笑容冰冷,“就算是我和嘉盈公主争男人,这也是大将军府和公主府,或是和皇上之间的事,跟安乐王府有什么关系呢?王爷许是日子过得太无聊了,非要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 “本王是嘉盈的九皇叔! 是嘉盈的长辈!自然能管嘉盈的事!” 萧御冷冷道。 他的确是故意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他就是很讨厌江拂云那副小白脸的样子,想把他从叶笙怀里扯出来,狠狠丢在地上,一剑杀了! 可是,众目睽睽之下,他不能这么做,叶笙也不允许他这么做,所以,嘉盈开口求助,正顺了他的心意。 “对啊,‘九’皇叔!” 叶笙似笑非笑道,刻意加重了的‘九’的语气,听在众人耳里,颇有些讽刺的意味,“嘉盈公主除了有皇上这位父皇,还有好几位皇叔,王爷您排第九!就算要管闲事,前面也多的是人,怎么都轮不到您来管吧?更何况,除了皇叔们,嘉盈公主还多的是兄弟们,怎么,兄弟们都靠不上了,要来靠您这位‘九’皇叔排忧解难?” “你若是不肯给,本王只好强抢了!” 萧御冷冷道。 “抢?” 叶笙一脸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的表情,忽而神色一冷,下巴微微昂起,神态倨傲,语气强硬至极,“王爷想抢,尽管来抢!” 叶笙冰冷锐利的目光从萧御脸上,滑到嘉盈脸上,“我倒要看看是王爷的手快,还是我的手快!” 话音刚落,她 手中的酒杯无声碎裂,一枚碎瓷片捏在两根修长白皙的手指之间,正抵着江拂云惨白如金纸的脸。 “不要!” 嘉盈心急如焚的喊道,“叶笙,你不要冲动!” “公主殿下放心,我不会冲动的。” 听见叶笙这么说,嘉盈情不自禁的松了口气,谁知那口气还没完全吐出来,便看见叶笙手里的碎瓷片轻轻一用力,江拂云细腻柔滑的肌肤便被划出了一道小口子,鲜艳欲滴的血珠渗了出来,在白皙如玉的面颊上,比今日寒风冬雪里的红梅还要红上几分,美上几分。 “叶笙!你这个疯子!你发什么疯?你要发疯自己去死,不要伤害我的拂云!” 嘉盈声嘶力竭的吼道,脸上的肌肉扭曲成一团,狰狞可怖。 “我不过是想要回我的礼物而已,一个个的在做什么呢?软的不行,就要来硬的?说不过我,就要硬抢?有意思吗?” 叶笙轻轻摇头,自言自语道,“没意思!一点意思也没有!” 她长长的叹息一声,感慨万千的样子,“既如此,我把这件礼物毁了,你妹就都不用抢了,也不用争了!” 话音刚落,她脸色忽而一冷,手下猛地用力。 “叶笙不要!” 第424章 我想玩什么都行? 嘉盈公主不顾一切的往江拂云扑去,却被叶笙的铁卫拦得死死的,只得眼睁睁看着江拂云脸上的口子越来越长,鲜血越流越多,流成一条长长的血线,触目惊心。 叶笙疯了!她真的疯了!她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别想得到! 到了此时此刻,嘉盈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 如果无人阻止叶笙,这个疯女人一定会彻底把拂云给毁了! 怎么办?谁能救救拂云? 嘉盈求助的看向太子,太子避开嘉盈的视线,低下头去装作喝酒,嘉盈心中闪过一丝怨恨,再看向萧御,萧御却是一脸无所谓的表情。 他本来就是为了把江拂云从叶笙身边弄走,才会开口帮嘉盈,既然叶笙都自己出手,要毁掉江拂云了,他又何必多事?免得适得其反。 一个本就靠脸吃饭的小白脸,连脸都毁了,还能有什么威胁? 只是,叶笙何时变得这么残忍了? 萧御一双墨黑长眉拧得紧紧的,他记忆里的叶笙,的确冷酷狠辣,可那是相对于对手来说,对无辜的人,叶笙从不会残忍如此,按理说,江拂云也就是一件可怜的,被人送来送去的礼物,算不上叶笙的对手,她何至于下这么 狠的手? 是叶笙变了,变得比他记忆里的她更残忍,更血腥,更嗜杀,还是这其中另有玄机? 嘉盈见这里最能帮她的两个人,一个装傻充愣,一个毫无兴趣,一颗心直坠入冰窟之中,除了冰冷彻骨,便是绝望。 拂云是这世上,除了父皇母妃,第三个给她温暖,真心待她的人,她不能失去他! “瑟瑟。” 在嘉盈万念俱灰时,一道轻轻柔柔,清冷悦耳的声音响起,嘉盈循着声音望去,正是她一向不怎么看得上眼的四弟,英王萧桦。 所有的皇子里,她这个四弟是个最矛盾最奇怪的存在。 他出身显赫,出自皇贵妃的肚子,这恐怕是除了太子之外,所有皇子都日思夜想的美事。 可他就算有这样的出身,和一母所出的诚王的待遇,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皇贵妃明面上对这个儿子还不错,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只是表面功夫而已。 至于皇贵妃的母族安阳侯府,许是知道皇贵妃的心意,连表面功夫都不做,直接当他不存在,只一心拥戴着诚王。 不得生母喜爱,身为皇子,没有自己的势力后援,偏偏又容色倾城,在后宫里那就是一块人 人都垂涎的美味,这宫里的很多事都瞒不了母妃的眼睛和心思,包括她这个四弟幼时被宫人亵渎欺辱的那点事。 那些没根的宫人在最腌臜的东西,堂堂皇子被人这样亵渎,就相当于美玉染瑕,就算父皇惩治了那些宫人,心里对这个儿子,也会有芥蒂。 可从后来父皇对四弟的宠爱来看,芥蒂完全不存在! 可若说父皇对四弟真正宠爱的话,听母妃说,这些年来,父皇从不曾动过改立太子的念头。 可若说这宠爱掺了假,父皇又让四弟住在他的乾宁宫的偏殿,从小到大,亲自照顾亲自教导,这可是其他皇子,甚至包括太子都不曾有过的待遇! 此时他开口,是什么意思?打算帮她吗? 嘉盈将信将疑。 连太子皇兄和九皇叔都吃了叶笙的排揎,看起来柔柔弱弱的萧桦能帮得了她? 尽管心里明知不可能,绝望之下的嘉盈还是忍不住心存一丝希望,眼巴巴的望着萧桦,把他当成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萧桦似乎没感觉到嘉盈灼热的目光,笑盈盈的望着叶笙,声音轻柔好听,如春风过耳,“你看这个江拂云,胆小如鼠,不过割了一个小口子,他就 吓得差点尿裤子,这有什么好玩的?瑟瑟想玩的话,我让父皇赏几个死囚,我陪瑟瑟好好玩玩?” 席上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萧桦却似毫无察觉,胳膊撑在桌子上,身子朝着叶笙的方向前倾,一双眼目光灼灼的望着叶笙,“瑟瑟想玩什么呢?千刀万剐?人彘?还是五马分尸,请君入瓮?” 萧桦每说一个,嘉盈就忍不住心惊肉跳一回。 “我最近在看古籍,偶然间看到炮烙柱和蛇盆子,不如试试这个?” 听着容色倾城的萧桦兴致勃勃的和叶笙探讨这些东西,席上众人都觉得有些瘆人,再看见叶笙一个女子,居然也一脸兴趣盎然,跃跃欲试的样子,席上本就有些冷下来的气氛,一下冷得彻底。 “瑟瑟,你就把烂了脸,破了相的江拂云丢开,我们去问父皇要几个死囚,好好玩玩,好不好嘛?” 萧桦语气微微拉长,流光潋滟的桃花眼,直勾勾的望着叶笙,居然有些爱娇的模样,但又不显得娘气,反倒让在场的女客,全都听直了眼。 嘉盈此时也算听出来了,萧桦的确是在帮她。 叶笙似乎有些意动,嘉盈一颗心都快蹦出胸腔来了,紧张的 盯着叶笙的嘴唇。 快答应!快答应! “死囚的确好玩,可江拂云也好玩,英王殿下若是真心邀请我,不如就让我带上江拂云,一起去玩什么炮烙柱,蛇盆子,如何?” 嘉盈高高悬着的心,像被一双冰冷冷酷的大手狠狠捏住,又无情的砸在地上。 “叶笙,你这个——” “瑟瑟!” 萧桦轻轻开口,打断嘉盈气急败坏的话,嘉盈刚要破口大骂,便看见萧桦飞快而状似不经意的给自己递了一个眼神。 嘉盈心中一动,迟疑着闭上了嘴。 “瑟瑟,我不喜欢你我之间还有旁人,你就不要带他,把他随便丢在哪里,任他自生自灭,可好?嗯?” 最后一声‘嗯’,萧桦声音婉转悠长,极尽温柔缠绵,诱惑至极,勾得在场的女客,全都一脸痴迷的望着萧桦。 叶笙果然心动,迟疑的看了一眼江拂云。 “好不好嘛?瑟瑟,就我们两个人,好好的玩,你想玩什么都行。” 萧桦轻轻抱住叶笙的胳膊,温柔的说道。 “就我们两个人?” 叶笙的话充满着暗示。 萧桦微微一怔,随即迟疑着点了点头,脸上飞快闪过一丝绯红。 “我想玩什么都行?” 第425章 他有意,我无心 这句话的暗示意味更浓。 萧桦这次连耳根都红了,面露迟疑,久久不曾点头。 嘉盈眼巴巴望着他,目光里都是哀求,萧桦回望了她一眼,用力抿了抿嘴,艰难而缓慢的吐出一个字。 “是。” 这个字一开口,他便像完成一件至关紧要的大事似的,整个人都像松懈了下来,只是短暂的放松之后,他脸上露出一种屈辱,难堪,无奈,又悲凉的神情,只一瞬,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这么一瞬就足够了,在场的女客都看见了,嘉盈公主更是看得清清楚楚。 她感动而感激的望着萧桦,在宫里那么多年,她一直当这个弟弟可有可无,在他幼时被宫人欺辱时,她不曾帮过他,或是安慰他几句,可在她绝望时,挺身而出帮她的人,却是他!甚至不惜拿自己来换江拂云! 这样的恩情,叫她如何还报! 太子和萧御高高坐在上首,冷眼看着这一切,两人脸上都是一副冰冷嘲讽的神色。 从萧桦一开口,太子和萧御便想通了叶笙和萧桦的打算,无非是借着江拂云,让嘉盈公主彻底的站到萧桦这一边。 所以,叶笙对江拂云念念不忘是假的!她口口声声不肯放手,也是 假的!她所谓的为了江拂云,来青芙山庄,更是假得不能再假! 太子心里恨得不行,叶笙故意在他面前演了一出戏,让他拿江拂云来设套,然后,将计就计,给萧桦铺路! 可是,就算明知道叶笙的种种险恶用心和诡计,他也不能说出来。 若是让嘉盈知道自己不仅拿江拂云下套,引叶笙来青芙山庄,还打算用江拂云对付叶笙,嘉盈第一个要对付的人就是他! 恐怕叶笙就是想明白了这一点,才肆无忌惮的拿江拂云来刺激嘉盈,无视他这个主人的存在。 这个女人简直是个疯子,她用这种手段帮萧桦铺路,是,嘉盈是会感激萧桦,可也会彻底的恨上了她,难道她就不怕吗? 太子想不通这一点。 而萧御,想不通的是叶笙就这么喜欢萧桦,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安危,名声,非要扶他上位? 可是,他们不是闹僵了吗? 难道,那只是故意做出来的?就为了让他和太子放松警惕? “你们俩在玩什么呢?本王怎么听不懂?” 萧御笑着开口,眼里寒光奕奕,“桦儿之前受伤,在大将军府住了半个多月,和叶小姐交情应该很好才是,怎么说话这么生分?听得本 王都觉得难受。” 嘉盈一下就明白了萧御话里的意思,脸色顿时冷了下来,狐疑的瞪着萧桦。 “王爷所言非虚,我和英王殿下的交情的确不错。” 叶笙淡淡道,坦然承认了和萧桦的交情,她如此坦荡,嘉盈反而有些不确定了。 叶笙环视着众人,将众人脸上的激动,好奇,震惊全都捕捉在眼里,“我想在场的诸位也对我和英王殿下的交情,存着不少疑惑吧?也一定很想知道我和英王殿下的交情到底好到哪种地步吧?” 宾客们打着哈哈,纷纷否认。 叶笙懒得理会他们的口是心非,淡淡开口,一开口,便扔下无数惊雷。 “这么说吧,家父担忧我的婚事,有心撮合我和英王殿下,因此从不留外客的大将军府,才会默许英王殿下留下养伤!” 全场哗然。 虽然早就有人猜测,英王府和大将军府是不是打算联姻,可真当听见叶笙亲口承认,还是免不了掀起一番惊涛骇浪。 “至于皇上的意思,就不用我说了吧?” 全场再次哗然。 皇上若没那意思,怎会让宠爱的皇子在手握重兵的大将军府一呆呆那么久? 可猜测是一回事,叶笙亲口承认,把这事盖 上章又是另一回事。 宾客们议论纷纷,交头接耳,开始还压着声音,后来越来越大,席上的气氛沸腾无比,比之前萧御出现还要热烈。 “既然你们本来就要联姻,又何必在我面前惺惺作态?” 嘉盈怒道,瞪着叶笙和萧桦的目光,几乎喷出火来。 若她有能力杀人,她一定把这对狗男女砍成肉酱! “谁告诉你我和英王殿下要联姻的?” 嘉盈一愣,“你刚刚说……” “我只是说,家父和皇上有那意思,至于我和英王殿下——” 叶笙微微一顿,淡淡的扫了萧桦一眼,“英王殿下或许也有那意思,可我是半点意思也没有。” “你什么意思?” 嘉盈狐疑的瞪着叶笙。 “就你听见的意思,对于和英王府的联姻,我毫无兴趣。” 嘉盈撇撇嘴,“四弟可是最受父皇宠爱的皇子,身份尊贵,容貌出众,品性又好,这大燕的女子谁不想嫁给他,我可不相信你会是个例外。” “很抱歉,我就是个例外。” 嘉盈一怔,叶笙勾唇一笑,看她的目光居然变得和气,这让嘉盈心里毛毛的,下一瞬,她就明白为什么了。 “公主殿下喜欢养面首,好巧,我也喜欢 。” 嘉盈有些尴尬的看了江拂云一眼,见江拂云面露难过,甚至别过脸去,一副不想看见她的模样,不由得狠狠瞪了叶笙一眼。 叶笙丝毫不在意她凶狠的目光,也不在意众人或鄙夷,或不屑,或嘲讽,或不解的目光,“公主殿下愿意为了一个江拂云,放弃诸多美男子,我可做不到!若是做了英王妃,皇家规矩森严,诸多束缚不得随心自在不说,从今往后我就只能守着英王殿下一个人,早上醒来看见的是他的脸,晚上入睡前看见的也是他的脸,一天十二个时辰,一年三百六十天,一辈子有几十年,想想就觉得可怕!” “那是你不爱四弟,你若爱他,就像我喜爱拂云一样,别说是一辈子对着他,哪怕是两辈子三辈子无数辈子,我都愿意只对着他一个人,只与他在一处。” 嘉盈明着是和叶笙说,实则是在向江拂云告白,见江拂云终于缓缓转过脸来,看向她,嘉盈不由得暗中松了口气。 “公主殿下有一句话说对了。” 叶笙神色淡然,语气平静如水,一丝波澜也无,却在众人耳边掀起了惊涛巨浪,“我的确不爱英王殿下!” 萧桦的脸,一下白成了纸。 第426章 要我负责? 嘉盈怜悯的看向他,只见他精致漂亮,倾国倾城的脸上除了苍白了一点,并无别的异样,似乎,叶笙的话对他的影响也不过如此。 可嘉盈眼尖的发现,她这个四弟,漂亮得过分的一双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柔滑细腻,连一丝纹路都少见的手背居然冒起数条青筋,可见萧桦的心绪并不像表面的这么平静。 嘉盈在心底轻轻叹息一声,自从和拂云在一起,她才知道情的滋味,她这个四弟一看便知情根深种,无法自拔。 亲耳听见深爱的人说出这般无情冷酷的话,若是她,恐怕早已失控了。 想到这,嘉盈看向萧桦的目光里,又添了一丝同情。 萧桦感觉到她的目光,转过脸来,神色淡淡的,除了眼神有些悲凉,并无别的。 不过一眼,萧桦便转回脸去,将所有的悲哀,不甘,痛楚全压得死死的,一丝端倪也不露。 嘉盈一颗心微微一扯,忍不住开口,语气有些冲,“四弟不好吗?你不爱他?” 听见嘉盈的质问,叶笙脸上露出一种奇特的表情,似笑非笑,意味深长,“他好,我就要爱他吗?” 嘉盈被噎了一把,想到之前叶笙对 萧桦的种种暗示,暧昧的话,一股郁气直涌上心头,冷冷道,“既然不爱,又为何对四弟做出那种种让人误会的举动?说出那些惹人遐思的话?” “你说的是‘就我们两个人?’‘我想怎么玩都行?’这两句?” 嘉盈没有吭声,默认了。 叶笙忍俊不禁笑出声来,“公主殿下,都是喜欢玩的人,你不会不懂吧?风月场中,怎么玩都是两个人之间的事,与旁人无干。就这么两句话,你就来质问我,要我对英王殿下负责?也太可笑了吧?” “你!” “再说了,英王殿下都没要求我负责,你就急不可耐的跳出来?” “叶笙!!” 嘉盈霍的起身,指着叶笙就要破口大骂,看见依然被她控制在怀里的江拂云,又强忍着坐了回去,死命压着胸中的怒火,冷冷道,“你怎么知道四弟不要求你负责?四弟又没说!” “这样啊——” 叶笙拉长声音幽道,语气格外的暧昧,她微微侧着脸,面对着萧桦,唇边噙着一抹妩媚风情的笑容,水光盈盈的明眸直勾勾望着他,“听公主殿下的意思,英王殿下想要我负责?” 萧桦直视着她的眼 睛,那双眼睛,太亮,太清澈,于清澈明亮中暗藏着一丝冰冷刺骨的寒气,看似娇媚动人,实则寒光飒飒。 他很想说是。 可是,他不敢,他也不能。 不敢是因为这是叶笙的布局,叶笙在为他铺路,他若坏了她的布局,两人之间的结盟就会彻底毁掉,他赌不起! 更何况,就算他要她负责,她也有诸多手段解决此事。 不能也是因为这是她苦心孤诣的布局,他不能坏了她的心血,那无异于背叛她! 可他还是不甘心! 怎么都不甘心! “若是瑟瑟愿意负责,我甘之如饴。” 萧桦说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叶笙唇边的笑容变得有些古怪,目光越来越亮,亮到让萧桦心虚,怀疑自己的心思是不是被她看透了。 最终,叶笙什么也没说,只是目光深深的看了萧桦一眼,便回过脸去,将他抛之脑后,眼睛只盯着怀里的江拂云,冷冷淡淡的开口。 她一脸的玩味之色,叫嘉盈一阵止不住的心惊肉跳。 “英王殿下说笑了,弱水三千,我岂会只取一瓢饮?” 萧桦的脸色白了白,他用力抿了抿唇,极力装着云淡风轻的语气,“是本王 说笑了,叶小姐不必放在心上。” “是仅仅上一句说笑,还是之前的话都在说笑?比如——” 叶笙顿了顿,斜斜的睨了对面的嘉盈一眼,语气似是含了一分嘲讽,“公主殿下质问我的两句。” 嘉盈的心一下就悬了起来,眼巴巴的盯着萧桦。 若萧桦回答之前的话都是说笑,那叶笙一定不会放过拂云! 萧桦死死抿着唇,一言不发,叫嘉盈一颗心揪得紧紧的。 在场众人,也都在等着萧桦回答。 太子脸色阴沉得厉害,他知道这是叶笙在给萧桦铺路,可他想不到叶笙这么狠,萧桦舍得把身段放得这么低!他可是皇子! 从一开始说出那句话,惹得嘉盈心生疑窦之后,萧御就没有再开过口。 他当然清楚,叶笙和萧桦都在做戏,可这戏做着也有几分真。 萧桦的深情是真,叶笙的无情也是真。 萧桦以退为进,说什么瑟瑟愿意负责,他也甘之如饴的话,更是真得不能再真,也将他的心思暴露无遗。 而叶笙的回答,更是真!也更绝情!一丝希望也不给萧桦!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 他原以为她对萧桦有几分情意,这样看 来,她对萧桦,跟对自己没什么区别,喜欢的时候就如藤蔓一般缠上来,兴趣一过,立马无情扔弃。 堂堂的安乐王和英王,被这么一个女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可恨! 不过,他已经有几分清醒了,萧桦还沉溺在梦中,不愿醒来。 可那又与他何干呢? 有人愿意溺死在美梦里,那也是他自寻的死路。 萧御慵懒的靠在椅子里,手里捏着一只酒杯,有一搭没一搭的轻轻摇晃着,一派闲适的模样,可偏偏无论他怎么摇,杯子里的酒液就是半滴也洒不出来。 一旁的婢女,眼睛都快粘到萧御身上了,恨不得自己就是他手里的那只酒杯,任他把玩,哪怕是死了也甘愿。 “叶小姐觉得呢?” 不知过了多久,萧桦终于开口,却是把问题抛回给了叶笙。 他还是不甘心! 明知道不可能借着众目睽睽,逼她给出承诺,可他就是这么做了。 他很清楚,除了这次的机会,他再无机会逼她答应他什么。 所以,就算这次的机会无比渺茫,渺茫到近乎等于零,甚至有可能会彻底的失去叶笙,他还是不想放弃这个机会。 叶笙的目光一下就冷了。 第427章 我来代替他 她太了解萧桦。 他一开口,她便知道他的打算。 他明知道她在苦心孤诣的布局,他明知道她把局面铺到这种地步,绝对不能输了这一局,否则皇帝那里不好解释,太子和萧御也会卷土重来,还会彻底得罪嘉盈和容妃,相当于四面楚歌,虎狼环饲。 可他还是这么做了! 他还是一而再,再而三,不肯给出明确的答案,非要以模棱两可,含糊不清的话,来逼她表态。 她要表什么态? 他想要她表什么态? 难不成想要她当着众人,说对他有心,想嫁他为妃? 可笑至极! 萧御看着这突然反转的一幕,嘴角缓缓上扬,露出一抹看好戏的浅笑。 他不笑时,自有一番高贵凛然的风姿,一笑,又是另一番风华无双,叫一旁的婢女,痴迷的目光更热了几分。 “英王殿下——” 看着叶笙的目光从冰冷,变得嘲讽不屑,萧桦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强烈至极的恐惧和恐慌,眼看着叶笙红艳的唇缓缓张开,萧桦冷不丁打了个冷颤,一把按住叶笙的手背,“瑟瑟!你先听我说!” 叶笙冷冷的睨了他一眼,一把甩开他的手,便要说话,萧桦再次死死按 住她的手背,“瑟瑟,不要!”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求什么,他只是有种直觉,叶笙一旦开了口,他和叶笙之间再无转圜的余地。 “只有‘瑟瑟若愿意负责,我甘之如饴’这一句是玩笑话,其他都不是,之前说过的那些话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绝无更改,你我之间的约定依然成立!” 生怕叶笙开口,萧桦语速飞快的说道,一口气说完整句话,中间不带半点停歇。 叶笙目光冰冷的看着他,一言不发。 萧桦不敢直视她的目光,微微垂下眼帘,避开她的视线。 他知道自己的心思全被叶笙看透了,她在等他表态,也在给他最后一次机会。 她要他旗帜鲜明的宣告,他们之间绝无可能,她要亲手切断他的痴念和妄想! 他若不表态呢? 萧桦不敢往下想,结局如何,他比谁都清楚。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相关利弊,萧桦很清楚,可就算清楚,要下这个决定,要把那些话说出口,还是无比的艰难,艰难到他一张开双唇,所有的字眼就像被人堵住似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瑟瑟,我……我……” 叶笙静静的看着他,目光 平静如水,丝毫波澜也无。 就像她的心一样,面对他时,波澜不兴。 “二姐真的很喜欢这个男人,你把人还给她吧,我,我来代替他。” 最后一句话不过短短五个字,萧桦却像用尽全身力气似的,话一出口,他一直挺得笔直的脊背便弯了下去,尽管不过区区一瞬间,他便重新直起腰背,可明显不如之前挺拔,就连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像在瞬间里湮灭似的,连目光都变得黯淡。 “你代替他?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 叶笙唇边噙着一抹说不清道不明,浅淡至极的笑,冷冷道。 萧桦轻轻点了点头,末了,又像是为了让自己的决心更坚定似的,开口道,“我知道!” “你知道?” 叶笙勾了勾嘴角,“你可是皇子!是高贵俊美,深得圣宠的英王殿下!而他,不过是——” 叶笙暧昧的捏了捏江拂云的下巴,她的动作太过粗暴,毫无怜香惜玉之心,疼得江拂云眼泪都快出来了,叶笙却像没看见似的,又或是压根不在意他的痛楚,红唇轻启,神态高傲,“一件礼物!” 席上一下就安静了,半点声音也无。 所谓礼物,任人玩弄,任 人折辱,任人打骂,任人随意转送,招待贵客,任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堂堂皇子,去做一件礼物? 就算叶笙不会像对江拂云那样对待英王,可这对于堂堂皇子来说,是莫大的折辱! 萧桦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倒不介意做什么礼物,他也知道叶笙不会对他做什么,都是一场戏而已。 甚至于,他想做叶笙的礼物,是叶笙不想要他。 嘉盈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脸色一下就变了,一方面她害怕萧桦答应,害怕父皇怪罪下来,另一方面,她又希望萧桦答应,毕竟能救江拂云的只有他了。 “本王知道!” 萧桦语气淡淡的,声音也没有起伏,若不是脸色惨白如金纸,浑身绷紧,额上青筋微微跳动,所有人都会以为他真的不介意做一件礼物。 “本王?” 叶笙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 萧桦脸色一白,“我知道,下次再也不会了。” 一件礼物,哪能在主人面前自称本王。 众人心里一阵唏嘘,看见萧桦惨淡落寞,眉目如画的脸,因着这苍白悲哀的神色,比往日更添了一分惹人怜惜的风情,都不由得心生怜爱。 叶笙轻嗤一声,不置 可否,萧桦抬起眼帘,默默的看了她一眼,语气变得卑微,“我真的知道了,绝不会再有下次,若有,你尽管责罚。” 嘉盈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迟疑再三,开口道,“四弟,你可是皇子,她不过是个臣子的女儿,岂能……” “二姐说的哪里话?大丈夫一诺千金!” “可是——” 嘉盈欲言又止。 “此事是我心甘情愿的,与二姐无关,二姐放心,我会向父皇解释的。” 见肚子里的心思被戳破,嘉盈面露尴尬。 萧桦没有看她,而是目不转睛的望着叶笙,声音变得温柔,深情如水,“是我钟情于叶笙,可她对我无心,我才想借着江拂云的事接近她,哪怕是作为一件礼物,陪在她身边,我也已经心满意足。” “可你是皇子啊,四弟!” 嘉盈如今自认为自己和江拂云是一对情深似海的苦命鸳鸯,最看不得那些深情之人的苦楚。 萧桦的深情,不仅打动了嘉盈,也打动了在场的诸多女眷,纷纷眼圈泛红,面带同情的望着萧桦,甚至有人还拿帕子抹着眼泪。 这些千金小姐们,看着萧桦时是一脸的怜悯疼惜,一看向叶笙,立马变得杀气腾腾。 第428章 你想打本王的主意? 叶笙懒得理会那些恨不得一同扑上来,把她撕咬成碎片的怨恨目光,只拿眼望着萧桦。 “不后悔?” 萧桦目光灼灼的望着她,眼里都是如火深情,令人无法直视,叶笙只觉得萧桦眼睛里的火光,像是要将她灼烧成灰烬似的,有些慌乱的移开目光,装作看向别处。 “不后悔!” 斩钉截铁的三个字,一出口,便再无反悔的余地。 叶笙眼里的光芒暗了暗,心里像被压上一块千斤巨石,沉甸甸的,她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了出来,这才感觉心中略微舒畅了些。 “叶笙,你已得了四弟,该把拂云还给我了吧?” 嘉盈期期艾艾的声音让叶笙回过神来,她面无表情的看了嘉盈一眼,嘉盈被她看得瑟缩了一下,又鼓起勇气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 这样的嘉盈,看在叶笙眼里,居然觉得有几分可爱之处,她故作不耐烦的说道,“公主殿下急什么?” 嘉盈默了默,求助的看向萧桦。 萧桦用力抿了抿唇,缓缓起身,走到叶笙身边,缓慢而坚定的把江拂云从叶笙的手下拉出来。 嘉盈一颗心悬空,紧张的看着这一切,在场众人也不由得屏住了 呼吸,生怕叶笙突然反悔。 不过反悔也好,一个江拂云,哪里比得上英王殿下? 要做礼物,也让江拂云去!何必连累她们的英王殿下? 女眷们纷纷想道,不知不觉间,英王在她们心中的地位,已经有超越安乐王的架势。 白让众人担心一场的是,叶笙似乎没打算反悔,萧桦轻而易举就解救了江拂云,从始至终,叶笙只是微微笑着,看着萧桦做这一切,只是她唇边的那抹笑,玩味至极,也暧昧至极。 彻底脱离了魔爪的江拂云,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呆呆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嘉盈几步冲了过去,把人拽了回来,连跟身为主人的太子告辞的时间都没有,带着江拂云快速离开,生怕再晚上一步,叶笙就反悔了,再次把江拂云抢回去。 谁知,叶笙连看都没看一眼江拂云,眼睛只盯着萧桦,似乎很好奇萧桦打算如何做一件礼物。 不只她好奇,在场的所有人也好奇。 “今日的戏码挺有趣的,九皇叔您觉得呢?” 太子笑盈盈的说道。 一直盯着叶笙和萧桦,一张脸阴沉得滴水的萧御,听见太子的话,转过脸来,睥睨的目光掠过太子的脸, “有不有趣本王不知道,本王只知道有人辛苦一场,却是给他人做嫁衣裳!” 太子仿佛没听懂萧御话里的意思,脸上依然挂着温文尔雅的笑容,“九皇叔说笑了。” 萧御锐利的目光在他面上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了然,“你心情很好?” 太子面上的笑容一僵。 “你以为萧桦自降身价,做叶笙的礼物,皇兄一定会觉得没脸,认为萧桦不配做他的儿子?你以为自己能从中得利?” 见心中的打算全被萧御戳中,太子再也笑不出来了,一张白皙面皮崩得紧紧的。 “自作聪明!” 萧御冷哼一声,不再看他,目光落在叶笙和萧桦身上。 太子面色一沉,“九皇叔什么意思?” 萧御没有回答,连个眼尾都没给他,只目不转睛的盯着叶笙和萧桦。 众目睽睽之下,萧桦慢慢的,优雅的坐在叶笙身旁,就要执壶为叶笙倒酒,微微颤抖的手,泄露了他内心的紧张。 “远了。” 叶笙的语气淡淡的,神色也淡淡的,却透出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萧桦的手一顿,迟疑片刻,放下酒壶,往叶笙身边坐近了一点。 “我说,远了!” 叶笙的声音 微微拔高,脸色也微微泛着冷意,似是极其不满萧桦的伺候。 萧桦面色一白,慢慢的往叶笙身边挪。 “你的脚生根了,动不了了?” 叶笙冷冷道,话音刚落,她右臂一揽,硬生生将萧桦僵硬无比的身子揽入怀中,像之前揽着江拂云那样。 许是屈辱,许是羞涩,许是愤怒,萧桦白皙如玉的脸,胀得通红。 叶笙却像没看见,端了倒得满满的酒杯,往萧桦唇边灌,“不用你伺候本小姐,本小姐伺候你,如何?” 她动作粗暴,萧桦被灌得咳嗽不止,一张脸青红交加,无色透明的酒液顺着萧桦的唇边,流了出来。 叶笙伸出手指,在萧桦的唇边沾了酒液,放入口中,还暧昧的舔了舔指尖,看得在场的女眷们一脸通红,一些出自文臣家族,自持身份的男客也一脸有辱斯文的表情,嘴里嘟囔着‘成何体统’,纷纷别开目光。 太子则一脸震惊得被雷劈了的表情,他根本想不到叶笙的风月动作会如此熟练,更想不到她真的会像对待男宠一样对萧桦。 就算萧桦口口声声愿意代替江拂云,做一件礼物,可他是皇子啊! 叶笙怎么敢这么对他? 就算是演戏,就算她别有所图,也太过了吧! 难道她就不怕父皇大怒,降罪叶家吗? 还是叶家真的狂妄到了这种地步?敢折辱皇子? 他一定要好好告上一状! 太子眼里闪着狂热的算计的光芒。 萧御一张脸黑成了锅底,周身气息冷得刺骨,让这温暖如春的暖阁,一下比外面的冰天雪地还冷,连隔了好几个坐席,一入席便顾着喝酒吃肉的宣王,都感觉到冷意,诧异的望了过来。 至于与萧御同坐上首的太子,更是冷得打了个哆嗦。 一旁伺候的婢女却感觉不到寒意,心中一片火热,痴迷的望着这位天底下最尊贵无双,最俊美如玉,最风姿出众的男子。 “倒酒!” 萧御杀气腾腾开口。 “是,王爷。” 婢女柔媚的应声,跪在萧御身旁,斟酒的动作做得格外的优美动人。 萧御一双眼只盯着叶笙和江拂云,哪里瞧得见婢女倒酒的动作优不优美。 “王爷,请喝。” 婢女高高举起酒杯,柔柔的道,妩媚的双眼,不停的瞄向萧御,高耸的胸口,有意无意的蹭着萧御的长腿。 萧御没有接,一双眼冰冷刺骨的盯着婢女。 “你在勾引本王?” 第429章 你这个女人还有名声? 婢女一怔,像是没反应过来,这位爷会这么直接,俏脸上顿时染上一抹红晕,娇媚万分的瞄了萧御一眼,故作羞涩的低下头去,露出一截白皙如玉的脖颈,纤长细腻得犹如天鹅的颈。 萧御的目光落在她颈间白皙柔腻的肌肤上,嘴角慢慢上扬,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来。 婢女感觉到萧御的目光,心中一喜,暗道安乐王的品味果然与众不同,爱的不是女子的杨柳纤腰,也不是女子的柔软胸脯,爱的居然是脖子,难怪从不曾有女子能勾引得了安乐王,原来是把力气用错了地方! 婢女努力将脖颈伸得更优美。 在场的宾客,原本都在盯着叶笙和萧桦的一举一动,想看看这位备受宠爱的英王殿下,到底是怎么做礼物的,又能否让叶笙满意,冷不丁听见萧御冰冷的声音,纷纷将目光投了过来。 婢女勾引主子,或是宾客的戏码,并不少见,少见的是被勾引的人,居然是安乐王萧御! 也对,凭萧御的身份地位,姿容风采,以及那干干净净的后宅,连个侍妾和通房丫头都没有,若有女子能得他青眼,那一定是一飞冲天,这么大一块肥肉,被婢女垂涎 不奇怪,不被垂涎才奇怪,只是他从前很少出现在这些场合中,自然也少有被人盯上的时候。 “你还没回答本王的话!哑巴了吗?” 萧御冷冷道,婢女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羞涩,尽管脖子已经有些僵硬了,仍拼命维持着优美的弧度,捏着嗓子,娇娇柔柔道,“奴婢不知王爷问的是什么。” 勾引这种话,她怎么能说? 只要安乐王看上了她,谁管是不是勾引呢? 宾客们饶有兴趣的看着这出好戏,这个婢女姿色不错,嗓音也不错,身段也不错,难怪有那胆子,敢对安乐王出手! “看来,不是哑巴,而是聋子!” 萧御冷笑道,婢女脸色一白,微微抖着身子抬头看向萧御,娇艳如花的脸上,露出刚刚好的惊慌失措的神色,好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惹人怜惜。 男宾客们纷纷坐直身子,脸上的兴味更浓,有几个男宾客,脸上甚至露出毫不掩饰的兴趣,盯着婢女的目光满是猎人看到猎物时才有的火光。 原以为也就是不错而已,没想到不是不错,还是个尤物! 安乐王若看不上,等宴席结束,就问太子讨来!太子一定不会吝啬的! “ 奴婢不懂王爷在说什么,奴婢只是仰慕王爷的风姿,想要好好伺候王爷而已,并无别的意思,还请王爷明鉴。” 婢女娇娇柔柔的说道,语调千回百转,声音悦耳宛如黄莺清啼。 男宾们的兴趣更浓,有几个甚至已经在摩拳擦掌。 叶笙冷眼看着这一切,右手暧昧的捏着萧桦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把玩,唇角一勾,露出一抹嘲弄的冷笑。 “要本王明鉴?” 萧御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目光若有若无的滑向叶笙,恰好捕捉到她唇边的嘲弄笑容,再看看她和萧桦相缠的双手,目光顿时冷了下去。 就算是做戏,非要做得如此逼真吗? 更何况,她对萧桦无情,萧桦可对她有意!她就不怕沾上了萧桦甩不掉吗? 再说了,喜欢玩手指,又不是只有萧桦一人有手指,只要是个人,谁没有手指? 他的手指,可比萧桦的好看! “本王眼拙,明鉴不了,不如请叶小姐帮本王一个忙,明鉴一回?” 萧御盯着叶笙,道。 见萧御把枪头掉转自己,叶笙眼中寒光一闪,转瞬即逝,抓着萧桦的手指放至唇边轻轻一吻,“美人儿,你觉得呢?” 萧御眼里 都快喷出火来了,他有一种想把萧桦的猪蹄子剁掉的冲动,尤其在看到萧桦故意投过来的挑衅眼神时,这种冲动就更强烈了! 得意什么?不过是做戏而已! 萧御面色阴冷的盯着萧桦,用眼神无声的说道。 萧桦勾唇一笑,笑容挑衅得意,就算是做戏,瑟瑟选择的也是我!不是九皇叔您! 你! 萧御气得差点掀了桌子。 萧桦收回挑衅的目光,对着叶笙换了一副温顺的脸,柔柔道,“我都听你的,你说是就是,你说不是就不是。” “既然如此,” 叶笙淡漠的目光扫过跪在萧御脚边的婢女,十五六岁的年纪,娇艳得像一朵花一样,只是眼神里毫不掩饰的野心和欲望,让她的娇艳打了几分折扣,“倒是个美人,王爷后宅空虚,不如就纳了她吧?我记得王爷有二十五六了吧?这些年来,王爷不近女色,京中多有王爷有龙阳之好的传闻,若纳了她,一来,可解王爷的空虚寂寞,二来,也可破了那些无稽传闻。” “本王没有空虚寂寞!” 萧御咬着牙根,冷冷道。 “那王爷有龙阳之好?” 叶笙朝着太子微微一笑,“太子殿下找错人来服 侍安乐王了,该找个清俊小厮才是。” “本王有没有龙阳之好,叶小姐比谁都清楚!” 萧御只觉得牙齿痒得很,恨不得扑上去咬住叶笙胡言乱语的唇,红艳得滴水的唇,一开一合,好像带着露珠的玫瑰花瓣,让人不仅牙痒,心更痒。 “王爷又没有伺候过我,我怎么知道?” 叶笙目光泛着冷意,唇边含笑,“这样的话王爷可不能胡说,坏了我的名声。” 萧御冷笑一声,“你有名声?” 话一出口,萧御就后悔了,他张了张唇,想要解释,可看着恨不得整个人都贴在叶笙身上的萧桦,又不想解释了。 凭什么他要解释?叶笙和萧桦这样胡混,她都没有和他解释过! “有啊!风流名声!” 叶笙笑盈盈道,似是压根不在意萧御的嘲讽,只是眼睛深处,任何人都看不见的地方,寒光万丈,“风月场中,有几种人碰不得,王爷就是其中一种。王爷说那样的话,若让人误以为我碰过王爷,我还怎么混?” 见叶笙言笑晏晏,似乎半点没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萧御暗暗松了一口气,可不知为何,心里总是不踏实。 “叶小姐真想要本王纳了她?” 第430章 杀人了 叶笙刚要回答,萧桦忽然凑在叶笙耳边,不知说了什么,叶笙被逗乐了,笑得眉眼弯弯,顿时将萧御的问题忘到九霄云外。 萧桦趁势将脸贴近了她,又低声说着什么,叶笙不时回应几声,两人竟有些耳鬓厮磨的模样。 眼看着叶笙的心思全到了萧桦身上,完全将自己抛之脑后,尤其是她看着萧桦时,一双眼亮得叫人心醉,也叫人心碎。 萧御心里酸得像打翻了一坛子醋,提高声音又问了一遍。 叶笙的目光终于从萧桦身上,移到萧御身上,眼里的光明显不如看着萧桦时亮,萧御心中涌起一阵强烈的嫉妒。 “要不要纳,那是王爷自己的事,我不过是说说我的想法而已,王爷要我明鉴,我明鉴过了,自家后院的事自家解决!” 看着叶笙一脸的不耐烦,就差没把‘不要来烦我’直接说出口,萧御心中本就有气,再看见叶笙话一说完,又继续和萧桦旁若无人的耳鬓厮磨,将他抛下,萧御气得重重一掌拍在桌上。 桌子轰然倒塌,酒水菜肴掉得满地都是,吓了太子一跳,下意识的问道,“九皇叔怎么了?” “不怎么!手痒! ” 萧御面无表情的横了他一眼,冷冷道,“是不是不行?” “当然行,九皇叔做什么都行!” 太子不迭的说道,生怕一个答不好,萧御也对着他的脑袋来一掌,他自问自己的脑袋,可没有这张梨花木桌结实。 萧御冷哼一声,不再搭理他。 太子循着他的目光看去,看见的是众目睽睽之下,亲密无间的叶笙和萧桦,温文俊美的脸上顿时露出一抹了然的神色。 “影一!” 萧御话音一落,一道人影便如闪电般飞掠进来,速度之快,众人只来得及看见一道残影,还什么都没看清,便发现萧御身边多了一个身姿高大,面容冷峻的黑衣男子。 影一一进来,便感觉到两道冰冷刺骨,杀意深浓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诧异的看过去,却什么也没发现,只看见满座言笑晏晏的宾客。 影一皱了皱眉,将心中的异样压了下去,“王爷有何吩咐?” 萧御一指还跪在他脚边,脖子伸得老长,在萧御看来毫无美感,跟一只长颈鹿似的婢女,“她勾引本王!” 影一一动不动。 萧御脸色一冷,“她勾引本王,你没听见吗?” “刚刚属 下在外头,也听见叶小姐说了,属下觉得叶小姐言之有理。” 萧御眼波一横,杀气腾腾,“有什么理?你是谁的人?该听谁的话,不知道吗?” 影一仿佛没感觉到萧御身上的杀气,一板一眼的说道,“王爷迄今为止,身边也没个人伺候,不如把她留下来,先生也说过,王爷年纪大了,再不近女色,怕再耽误下去,将来影响某些能力。” 萧御脸都黑了,听着宾客们拼命压着的笑声,脸色更黑,狠狠瞪了影一一眼,“胡说什么?” “属下没有胡说,先生就是这么说的,先生还说,男人一过三十,那方面的能力就会减退,王爷离三十也不远了……” “闭嘴!” 看着宾客们不停耸动的肩膀,萧御不用想也知道他们在笑。 他很后悔,为什么要叫影一进来,影一之前从不多话的,最近却变得跟个女人似的唠唠叨叨起来,一定是被青山老头教坏的! 萧御深吸一口气,懒得去听那些抑制不住的偷笑声,面无表情的摆了摆手。 众人都没明白这个手势的意思,只当是萧御的无意之举。 影一面露失望,“真不要?” 萧御冷 冷的横了他一眼。 影一幽幽叹息一声,叹息声还没落地,众人便看见一道寒光闪过,与此同时,一道血光出现。 下一瞬,一个脑袋咕噜噜滚到中间,目光依然妩媚,唇边的笑容依然娇柔。 短暂的死寂过后,女客们发出刺耳的惊叫声。 “闭嘴!吵死了!” 萧御冷冷开口。 女人们的惊叫声,就像被人按下开关似的,一下就停止了,宴席上半点声音也没有。 萧御倨傲冰冷的目光环视着众人,“以后,谁再敢对本王起那些腌臜念头,这,就是下场!” 话音一落,萧御冷冰冰的目光落在太子身上,太子被看得一个激灵,连忙道,“九皇叔,这真的不是我安排的!” 萧御墨黑修长的眉,轻轻一挑。 太子福至心灵,忙道,“也不是太子妃安排的!” 萧御勾了勾唇,神色颇有些意味深长,太子只觉得后背都快被冷汗浸湿了,“九皇叔,我可以保证,这个女人真不是我和太子妃安——” ‘排’字还没说出口,便听见萧御不置可否的轻嗤一声,硬生生将太子的话全卡在了嗓子眼里。 太子几度张唇,看着萧御线条完美 的唇,微微勾起,勾出一个邪气,嘲弄的弧度,就那么看着他,静静的嘲弄的看着他,也不言语,最终,太子闭上了嘴,放弃了解释。 人是青芙山庄的人,就算他再清白,谁又会信他的清白呢? 更何况,这个贱婢一开始对九皇叔起意,他就看在眼里,也没有阻止,甚至可以说是喜闻乐见,暗暗的推波助澜,九皇叔不是傻子,不可能看不出他在暗中用眼色鼓励那个女人,又怎么会信他的话? 他原以为那个贱婢有一两分胜算的,毕竟叶笙和萧桦亲亲我我,暧昧至极,九皇叔受了刺激,说不定会为了气一气叶笙,真纳了那个贱婢,只要那个贱婢能入九皇叔的后宅,他自有法子让那个贱婢得宠!因此,才会对那个贱婢的小心思视而不见,任由着她对九皇叔献媚。 可谁知,人算不如天算,九皇叔不仅对那个女人毫无意思,还在众目睽睽之下,让人一剑把那个女人的脑袋给砍下来。 鲜血飞溅,杀气腾腾!恍如天煞阎罗! 九皇叔来这么一下,从此绝了那些别有企图的女人们的心思!也绝了她们背后的主人们的心思! 包括他! 第431章 一件礼物而已 “是谁安排的,本王不在乎!本王在乎的只有一点——” 萧御冷冷道,嘲弄的目光一落在正耳鬓厮磨的叶笙和萧桦身上,立马冷了下来,“叶小姐,你可满意?” 众目睽睽之下,萧桦整个人都快粘在叶笙身上了,对着叶笙笑得跟青楼楚馆里卖笑的小倌一样,简直有失皇子的身份! 若换做是他,绝对不会这么失礼! 叶笙没想到萧御居然又掉转枪头对准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凝固了,周身的气压一下就低了下去,站在一旁服侍的婢女,秀丽的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浑身抖得厉害,仿佛叶笙的脸色再难看一点,婢女的膝盖就要吓得跪下去了。 不仅如此,就连与她隔了个席位的诚王,以及对面的康王宣王,都感受到了这股让人压抑的冰冷气压,诚王脸色白了白,萧桓则浑身绷紧,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后仰,双手放在腿上,随时准备着夺门而出,至于从一入席就喝酒吃肉,一下都没停过的宣王,此时此刻也放下了酒杯和筷子,经历多年沙场,比旁的皇子多了几分沧桑和风霜的眼睛,微微半眯着,直勾勾望着叶笙,眼睛里光芒浮沉,不知在想些什 么。 连几个皇子都如此,其他男女宾客们,哪里受得住这等冰冷至极,逼迫至极的威压感,个个一脸惧色,缩着身子,连喘气都不敢大声,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若说,整个席上,还有谁能保持着神色如常,只有三人。 萧御,萧桦,太子! 萧御是真的神色如常,事端是他挑起的,叶笙有何反应,他很清楚。 虽然叶笙给他的压迫感比从前更甚,但对于他来说,也只有震惊而已,并无恐惧,只是这心里,多少有些好奇,叶笙会成长到什么地步? 他很期待! 而太子,多年戴着面具,始终保持着一副温文尔雅的面孔,自然不能让诸多宾客看见他的恐惧,无人看见,他被新换的坐席挡得严严实实的双腿,绷直得肌肉都酸了。 至于萧桦,这一切的一切,对于他来说,都是一场戏而已,他不在意叶笙和萧御对峙,也不在意在场宾客看叶笙的眼神有多复杂多古怪,他见过那些眼神。 恐惧中透着厌恶,厌恶中透着憎恨,憎恨中透着轻视。 从前,很多人都是这样看他,就是现在,也有很多人这样看他。 他不在乎这些眼神,都是一些懦弱无 能又丑陋,还自以为是的蝼蚁而已,他们的目光毫无意义! 若是看得他烦了,他就把这些蝼蚁一只一只踩死!死都死了,还能用那样的眼神看他吗?自然是不能了。 他不在意这些人的目光,那叶笙呢? 萧桦担忧的朝叶笙看去,他看见叶笙红艳逼人的嘴角微微上扬,勾出一个似笑非笑,邪气不羁,又冰冷嘲弄的弧度。 萧桦心中一动,嘴角忍不住露出和叶笙一样的弧度,他温顺的靠近叶笙,将下巴轻轻搁在叶笙的肩膀上,轻轻蹭了蹭,喃喃的唤了声,“瑟瑟——” 一声瑟瑟,让叶笙一身的坚冰瞬间就融化了。 她微微侧着头,看向萧桦,就这么一眼,明艳逼人的脸上,重新浮现出笑容,连眼睛里都是星光点点,可见心情极好。 她一笑,席上的冰雪刹那间烟消云散,众人心头上压着的巨石,一下就被挪开了。 “怎么了?” 叶笙的目光很温柔,笑容很温柔,就连声音也很温柔。 萧御从不曾见她露出过这幅模样,就连从前,他最怀念的那段时光,叶笙虽然待他也温柔,可这温柔里始终含着一丝锐利,一丝野性,而不是这样完完全全的 温柔,仿佛能滴出水来的温柔。 就算是演戏,她对萧桦也是不同的,不是吗? 更何况……真的是演戏吗? 萧御被自己的这个猜测吓了一大跳,看向叶笙和萧桦的目光,陡然间变得锐利起来。 屋外大雪纷飞,飞雪中红梅盛开,白雪红梅,美得惊心动魄。 屋内,叶笙和萧桦眉眼相对,同样美得惊心动魄。 一个明艳无双,一个精致无瑕。 他们,是极相配的。 这个念头一起,萧御的心便像被人狠狠扎了一刀。 他用力甩了甩头,甩掉那个不该起的滑稽的念头。 和叶笙相配的人,只能是他! 萧桦算什么东西?一个只有一张脸的小白脸而已! 他若没了那张脸,就像江拂云那样,叶笙还会对他另眼相看? 恐怕,他的下场比江拂云好不到哪去! “叶小姐不是不喜欢别人叫你瑟瑟吗?” 萧御的声音冷得刺骨,看着萧桦的目光仿佛藏了一把锋利无比的刀。 叶笙仿若未闻,一言不发,只是微微一撇的嘴角,昭示着她明明听见了萧御的话,只是不愿回应他而已。 “叶小姐不是不喜欢别人叫你瑟瑟吗?” 萧御心里像压了一块巨石,憋 得发慌,执拗的非要一个答案,叶笙若是不回答,他会一直问下去,直到她回答他的问题。 叶笙面无表情的睨了他一眼,目光里一片冰冷的嘲弄,在这样的目光之下,萧御胸中一股邪火直往脑门上冲,他死死盯着叶笙,一字一顿,步步紧逼,“叶小姐不是——” “九皇叔,”萧桦笑盈盈的开口,他亲昵的依偎着叶笙,眉眼间柔情似水,除了萧御,无人能看见那所谓的柔情之下,潜藏着的刀光剑影,暗潮汹涌,“我不是别人呀。” 萧御面色骤冷。 萧桦却像没看见似的,笑盈盈的继续说道,字字如刀,刀刀直往萧御心上最痛的地方扎,一刀接一刀,毫不留情,“九皇叔说的其实没错,瑟瑟的确不喜欢别人叫她瑟瑟,可我,不是别人。” 萧御一双眼,死死盯着叶笙,“所以,本王是别人,他不是?” 叶笙淡淡的迎向他的目光,眉眼间皆是漠然,“他自然不是。” 萧御冷冷一笑,“他不过是替代江拂云的礼物,他算什么东西?” “王爷所言极是,他的确是替代江拂云的礼物。” 萧御面露得意。 而萧桦,精致如画的脸瞬间惨白成了纸。 第432章 你不乖了 “只是,他能替代江拂云,江拂云却替代不了他。确切的说,是任何人都替代不了他。” 叶笙的话一出,萧御和萧桦的面色立即掉转。 原本惨淡落寞的萧桦立马神采飞扬,眉飞色舞,而原本一脸得意的萧御,则神色阴郁,看着叶笙的目光一片沉郁冰冷。 偏偏,叶笙还不肯放过他,硬生生又往他滴血的心尖上,又扎了一刀。 “所以,王爷是别人,他不是。” 萧御冷冷一笑,语气嘲讽,“他不是别人,难不成还能是自己人?” 叶笙也笑,不过笑容灿烂和煦,跟萧御冰冷冷酷的笑容形成鲜明的对比,“王爷说对了!” 萧御的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阴沉得发黑,盯着萧桦的目光冷得刺骨,“他何德何能?” “也许,他比不上王爷您尊贵,比不上王爷您本事大,在王爷看来,他何德何能,可就算如此,那又如何?” 叶笙勾唇一笑,眼中流光溢彩,“我喜欢呀!” 我喜欢的,那便是独一无二! 我不喜欢的,再尊贵再精才艳绝再风姿脱俗,也不过尔尔! “瑟瑟——” 一声‘瑟瑟’,唤的是柔情百转,令人心荡神驰。 更让萧御刺心又刺 眼的是,萧桦看着叶笙时,目光温柔得都快滴出水来,更可恨的是,叶笙看着萧桦的目光,虽然没有那般深情,可她并不排斥萧桦的情意,甚至,脸上的神情颇有些享受的意味。 她喜欢萧桦待她的情意! 那他的呢? 他待她的情意,他的真心,她就那么不屑一顾,甚至厌恶憎恨吗? 凭什么? 就凭萧桦愿意低下身段,做一件礼物? 不过是做戏而已!想演戏的话,人人都是戏子! 若换做是他,他能比萧桦演得更好!更动人! “叶小姐的喜欢,也太廉价了点。” 萧御冷冷笑道。 “哦?” 叶笙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道,“怎么廉价了?王爷不妨说来听听。” “叶小姐的喜欢,也就是喜欢阿猫阿狗的喜欢,逗猫逗狗的喜欢,这样的喜欢,难道不廉价?” 说到这,萧御掉转枪头对准萧桦,“四侄儿,你甘心吗?你甘心做一件礼物?做一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宠物?她想起你时,就来逗弄一番,想不起时,就把你丢在一旁不闻不问。说不定过个几日,她的兴致一过,就会将你无情的扔弃,或是有了新宠,你这个旧爱的下场,跟被无情抛弃 也差不多了。” 奈何不了叶笙,他就不信奈何不了萧桦! 身为男子,如何甘心? 否则,萧桦之前就不会三番两次含糊其辞,无视叶笙的布局,差点惹怒叶笙了。 若不是萧桦还算聪明,当机立断,及时示弱,恐怕叶笙会扬长而去,他和叶笙之间的结盟也会彻底摧毁。 要是那时候,他再加上一把火,把萧桦的那些隐晦的心思烧得更旺,把叶笙的怒火也烧得更旺,就好了。 想到这,萧御不由得有些后悔。 不过没关系,这把火现在加,也还来得及。 “你可是皇子,你明明可以娶到心爱的女子,让她做你的王妃,做你的妻子,你明明可以跟她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与她生死与共生儿育女!只要你愿意去争取,你绝对可以得到你想要的!” “可如今,你不过是她的小白脸,还不是唯一的一个,她还有唐斯,之前还招惹过江拂云,将来十有八九还会招惹旁人,她的身边,新宠旧爱络绎不绝,四侄儿,你的位置在哪里?” “或者,本王换种说法,四侄儿,你觉得,你在她的心里,在她的身旁,真的有位置吗?” 萧御步步紧逼,字字如刀,他就是 要把萧桦死命压制着的不甘,彻底激发出来! 叶笙心性高傲,眼里容不得沙子,她能原谅萧桦一次的出尔反尔,关键时刻背叛她,已经是奇迹了,她绝对不会原谅萧桦第二次背叛! 萧桦抿唇不语,眼中深沉一片,不知在想些什么。 从始至终,叶笙就像没听见萧御挑拨离间的话似的,不仅没有出言阻止,也没有开口安抚萧桦,甚至于,连脸色都没半点变化。 “你想想,你是皇兄最宠爱的儿子,皇兄和大将军本就有意促成你和叶笙的事,只要你愿意,你想要的一切唾手可得,又何必自甘堕落,做一件礼物?” 萧御的话充满诱惑。 萧桦眼中光芒一闪,抿紧的嘴唇,有轻微的松动。 萧御眼睛深处,寒芒一闪,继续用极尽诱惑的语气,说着最能勾动萧桦的心思的话,“只要你愿意,她就能变成你的妻子,你的王妃,你可以光明正大的向天下人宣告,叶笙是你的妻子!她只属于你一个人!她的人,她的心,都只属于你一个人!能拥她入怀的人只有你!能与她耳鬓厮磨的人,也只有你!天下间的男人,谁敢肖想她,死!” 萧桦本就流光潋滟的桃花 眼中,顿时光芒万丈,亮得让人无法直视。 萧御唇角一勾,眼睛深处,寒光奕奕。 萧桦太爱叶笙了,得到叶笙是他内心深处最大的渴望,只要三言两语那么一挑,一拨,他死命压下去的心思,就会冒头。 而只要他的心思冒头,他和叶笙之间就完了。 叶笙殚精竭虑,呕心沥血为他铺了这么久的路,不是为了让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背叛自己,破坏自己的布局的! 叶笙心高气傲,一句话她说过一次,就不会再说第二次,她警告过萧桦一次,就不会警告他第二次。 她绝对,绝对不会给萧桦第二次机会! 萧御很清楚这一点,他也是看准了叶笙的脾性,才敢当着叶笙的面,挑拨萧桦的心思。 “只要你愿意,她,就是你的!” 萧御观察着萧桦的脸色,敏锐的觉察到萧桦已经完全动摇了,只需要添上最后一把火,轻轻推上一把。 果不其然,萧桦眼中光芒大盛,眼里闪动着毫不掩饰的渴望,“我……” “美人儿,” 叶笙轻轻揉了揉萧桦的满头青丝,巧笑嫣然,红唇轻启,看似华光溢彩的眼中,似有千万把利刃飞过,让人不寒而栗。 “你不乖了。” 第433章 软饭好吃,凭什么不吃? 那冰凉的目光,似一盆冰水当头浇下来,将萧桦的满腔狂热全浇了个透心凉,被萧御蛊惑得神志不清的脑子,也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瑟瑟,我,我……” 叶笙微微一笑,笑容中情绪万千。 萧桦用力抿了抿唇,他不明白叶笙为什么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将他从危险边缘拽了回来,可他明白的是,这样的机会太珍贵了!珍贵到他得用一生才能回报。 他更明白的是,叶笙不会一直给他机会。 与萧桦一样的是,萧御也不明白心高气傲的叶笙为何愿意给萧桦第二次机会。 怎么可能? 这不可能! 可事实是,叶笙的确给了萧桦第二次机会,在萧桦即将被他蛊惑,酿成大错之前,将他拽了回来。 萧御目不转睛望着叶笙,一双墨黑长眉微微拧着。 他忽而发觉,自己不懂叶笙了。 他看不透她的心思,他也猜不透她的打算。 这个念头一起,便如疯狂滋长的蔓草般,紧紧缠住了萧御的心,越缠越紧,紧得萧御几乎透不过气来。 他不甘心! 不甘心叶笙待萧桦不同,不甘心挑拨叶笙和萧桦的计划功败垂成,不甘心叶笙 愿意给萧桦第二次机会,愿意伸出手拉萧桦一把,却连一个告诉他,她为何恨他恨到想要他的命的机会都不给他! 论才华,论能力,论容貌,论地位,他哪一样输给萧桦? 若非要找出一样他不如萧桦的,那便是他不如萧桦年轻…… 萧御心中一动,难道,叶笙嫌弃他的年纪? 他不过比叶笙大了九岁半而已,总不可能叶笙连这几岁的年龄差距,都要计较吧? 萧御越想,心里越堵得慌,看着萧桦和叶笙依然言笑晏晏,四目相对,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他这心里就更堵得慌了。 不在叶笙心里扎一根刺,不把叶笙和萧桦拆开,他就不是安乐王! “四侄儿,你也太没胆量了吧?被女人一说,就偃旗息鼓了,本王还以为你是个真男儿,从前还高看了你一两分,没想到你不是什么男儿,只是个躲在女人身后的小白脸,真让本王失望!” 他说着,看了萧桓一眼。 萧桓神色微动,立即哈哈笑道,做出一副豪爽的姿态来,“四弟长得跟女人一样,细皮白肉的,性子像女人也没什么奇怪的,人家生得好,命也好,靠着一张脸, 就有大把女人争着养,我这个做哥哥的,就没那个命了。” “康王殿下自然是没那个命的。” 叶笙轻轻晃动着手里的酒杯,脸上噙着一抹鄙夷不屑的冷笑,“长得那样丑,还想有那个命?命啊,运啊这种东西,康王殿下也只能在心里羡慕羡慕,嘴上酸一酸罢了,想要改一改命,换一换运,难!就算用了手段爬上高台盘,也不过是野鸡充作凤凰,当大家都瞎呢?” “你!” 萧桓霍的起身,指着叶笙就要破口大骂,萧御面无表情的睨了他一眼,萧桓后背一凉,缓缓坐了回去,冷笑道,“本王虽然相貌一般,也是个铁骨铮铮的男儿郎,不像一些人,只知道傍女人靠女人。” 萧桓的话一出口,宾客们立即神色各异,有人面露嘲讽,有人一脸不屑。 萧桓当初为了追回叶笙,在大将军府门口的种种行径,早就传遍了京城,说到傍女人靠女人,这位康王殿下才是第一位!他的封号,还是靠着叶家讨来的呢! 萧桓将众人的神色看在眼里,猛然想起从前的事,脸上顿时一阵红一阵白,他狠狠刺了叶笙一眼,若不是叶笙,他怎 么会沦为京城的笑柄?若不是叶笙,他怎么会熬得这么辛苦?又怎么会被父皇厌恶?不得不投靠九皇叔!任九皇叔差遣! 若是叶笙当初乖乖的嫁给他,不要搞那些幺蛾子,乖乖的让叶家成为他的助力,他早就把太子拽下马了!哪里用得着为了给母妃一个妃位,为了让他这个皇子的身份更高贵一些,都得拿出父皇当年的丑事来威胁父皇,彻底成为父皇的眼中钉! 若是叶笙乖巧,等他成就大业,也不是不能让她坐上母仪天下的位置,只要她乖巧听话,不那么悍妒,大度一点,为他张罗三宫六院,再拿出正室的风度,好好照顾他的美妾们,他也不是不能一直让她坐在皇后的位置上,可她呢? 先是逃婚,然后又退婚,无视他为她付出的一切,将他的脸面狠狠踩在地上,还三番两次伤了他,甚至让他的那一处受到影响,得要靠着药物才能一展雄风。 这个贱人,他要不弄死她,他就不是个男人! “三哥这是眼红了吗?也对,三哥不是不想傍女人靠女人,是没那个资本,靠不上也傍不上。若是三哥有资本,想必比我这个做弟 弟的,更放得开吧?” 萧桓刺叶笙的那一眼,叶笙不在意,萧桦却不能不在意。 他一开口,便是一阵冷嘲热讽,刺得萧桓脸色发青,怒道,“一个吃软饭的小白脸,你得意什么?” “软饭好吃,我凭什么不吃?” 萧桦冷笑道,“倒是三哥你,想吃软饭也吃不上吧?” “我吃不上?叶笙是我不要的,你还巴巴的捡了,当宝贝一样,真是可笑!” “可笑?三哥说岔了吧?最可笑的难道不是三哥当初在大将军府门口被狗追了好几条街,连裤子都被咬破了的糗事吗?” 萧桦不介意自己被人说成吃软饭的,不介意自己遭受多少的白眼和唾弃,但他很介意叶笙被人如此轻视! 萧桓一张脸胀得通红,“你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对,是我胡说八道,三哥你没有跪在大将军门口,痛哭流涕求瑟瑟原谅,你也没有在玄武大道上,被人打坏衣裳,衣不蔽体,丢脸丢得满街都是,你更没有受了男人不能言说的伤,连宠幸女人都得靠药物,才能一展雄风!” 最不想提及的隐痛,全被萧桦一股脑说了出来,萧桓杀人的心都有了。 第434章 同为皇子,他怎么敢? “三哥,你想吃软饭,你行吗?也对,你不用吃软饭,你自个就是个软的,软得不能再软,不是吗?” “萧桦,你这只疯——” ‘狗’字还没说出口,众人眼前一道光影,如电光闪过。 ‘啪’的一声,萧桓脸上挨了一鞭子,那一鞭又快又狠,凌厉无比,萧桓一边脸上顿时皮开肉绽,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叶笙慢条斯理的把玩着乌金鞭,看也不看萧桓一眼,“我的人,只有我能说,旁人谁也说不得,骂不得,更是动不得。” 她抬了抬眼皮,面无表情的睨了萧桓一眼,神色倨傲不屑,“记住了吗?康王殿下。” “叶笙你这个——” 叶笙不轻不重将乌金鞭放在桌上,冷冷淡淡的打断萧桓,“康王殿下若是记不住,我不介意给您加深一下印象,让您彻底的记住我说过的话。” “叶笙,你这个贱人——” 好不容易将话骂出来的痛快滋味,萧桓还来不及感受到,就如断了线的风筝般倒飞了出去,重重砸在雪地里,一张口,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满地白雪。 萧桓不敢置信的看着出手的人,眼里满是震惊,同为皇子,他怎么敢? 萧桦优雅的走到萧桓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 那样美的一张脸,眉目如画,每一处的线条都恍如天赐一般,完美得过分,这样的一张脸,让女人疯狂,也让男人心动,此时此刻,却罩着一层厚厚的寒霜,仿佛能将周边的一切冻僵。 美依然是美的。 只是除了美,还有点别的东西,令人发自内心恐惧的东西。 萧桓下意识的往后退,让他松了一口气的是,萧桦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往后缩,并没有追上来。 只是渐渐的,一缕怪异的感觉涌上萧桓的心头,让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萧桦安静的看着他,慢慢的,他嫣红的嘴角一点点上扬,勾出一抹诡异森然的笑容,笑得萧桓头皮发麻。 “三哥对不住了。” 萧桓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便看见萧桦站立的位置一空,下一瞬,萧桦颀长消瘦的身影,便出现在他面前。 “萧桦,你想要干什——啊!!” 萧桓的最后一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一声惨叫从他口中发出,响彻整个青芙山庄,听得众人头皮一阵发麻。 再看着萧桦慢悠悠的缩回脚,还从衣袖里掏出一块雪白 的帕子,擦拭着脚底,仿佛刚刚踩的不是萧桓的胯间,而是什么脏东西,众人不仅头皮发麻,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从今往后,三哥不用再吃那些药了,是药三分毒,做弟弟的也是为了三哥好,三哥该好好谢谢我才是。” “萧桦我要杀了你!!” 萧桓痛得脸上直冒冷汗,拼命捂着被萧桦狠狠踩了一脚,将一些东西踩得稀碎的胯间,怒骂道。 “三哥不要动怒,动怒于身子无益。” 萧桦笑盈盈的说道。 萧桓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朝萧桦扑去,嘴里叫嚣着‘我要杀了你’。 萧桦优雅的往后退了几步,看着萧桓因为胯间的剧痛摔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笑盈盈道,“三哥这脾气也太急了些,该好好的修身养性才是,说起来,我也算帮了三哥一个大忙,从今往后,三哥连男人都不是了,性子一定会变得温柔一些。我看宫里的公公们,说起话来温温柔柔的,嗓子也跟女子一样尖细,性情也柔和温顺得很,三哥以后也会变成那样吧?弟弟我真是万分期待呢。” 萧桓无力的趴在地上,狠狠瞪着萧桦,双目充血,红得吓人,嘴里不停的 说着‘我要杀了你’。 “我这样帮三哥,三哥还想要杀我?真是让人心寒。” 看着萧桦故作忧伤的脸,萧桓很想扑上去,狠狠咬烂那张脸,再一口咬断他的脖子,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看三哥的眼神,真的是很恨我呢。三哥龇牙咧嘴的样子,是想咬断我的喉咙吗?” 萧桦优雅的蹲下身子,倾国倾城的脸上满是笑容,那双桃花眼流光溢彩,可众人却没有心思欣赏,纷纷缩着身子,垂着头,屏住呼吸,生怕突然发疯的英王,下一个对付他们。 康王虽然不怎么得宠,可怎么说都是皇子,是他的三哥,可萧桦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绝了萧桓的子子孙孙。 太狠!太毒!太疯狂! 在场的男宾客们,只觉得胯间那一处,冒出一股寒意,情不自禁的夹紧了双腿。 “只可惜三哥没那能耐,我若是三哥,就老老实实的缩着,不该想的不要想,不该说的话不要说,没了子子孙孙不要紧,至少能保住一条命,不是吗?” “你为了叶笙那个贱——啊!!” 又一声让人头皮发麻的惨叫响起。 萧桦居高临下看着痛得蜷缩成一团的萧桓,面无表 情的踩着萧桓的那一处,残忍的碾磨着,说出来的话冷如寒冰,“三哥真是不长记性,不该想的不要想,不该说的话不要说,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都记不住吗?” 众人脸色煞白,仿佛被踩的不是萧桓,而是他们。 堂堂的康王,不过骂了叶笙一句贱人,就被英王废了子孙地! 这个英王,是疯子吗? 太子神色如常,可拼命吞咽着的喉结,昭示了他内心的震惊和恐惧。 看着宾客们全都被吓得一脸土色,大气也不敢出,身为东道主,他再不出声,积攒了这么多年的好名声,就得毁于一旦了。 太子忍着心惊胆战,吞了吞口水,艰难的挤出一抹僵硬的笑容,“四弟,三弟毕竟是你的兄长,得饶人处且饶人。” “我饶了他呀,这不还留着他的命吗?” 萧桦理所当然的语气,噎得太子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他脸色沉了沉,脸上的假笑早已维持不住,“不管怎么说,兄弟一场,父皇一直教导我们,要兄友弟恭,你这样做,岂不是把父皇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萧桦擦拭脚底的动作一顿,猛地将帕子扔在地上,凌厉冰冷的目光射向太子。 第435章 既然想死,本王成全你! “听你这话的意思,是要去向父皇告状吗?” 太子被萧桦凌厉骇人的目光被吓了一大跳,还没回过神来,就被噎了一把。 告状肯定是要告的,可萧桦这么直截了当的说破,他这状还怎么告下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你什么意思,我不在意,你想要去告状,尽管去告。” 萧桦冷冷的打断太子的话,“我倒要看看,父皇会不会罚我。” “还有哪些人想要去父皇面前给上眼药的,也尽管去!” 萧桦环视着众人,目光冰冷森然,再无在叶笙面前的温顺乖巧,仿佛变了个人似的,“既然那么想找死,本王一定会成全他!” 太子脸色一变,想起上次萧桦明目张胆的在他的东宫毒死人,可父皇不仅没责罚他,还找借口训斥了自己一顿。 父皇的心简直偏到天边去了! “英王殿下说笑了。” 宾客们打着哈哈,陪着笑道。 “说笑?” 萧桦勾唇一笑,笑容瘆人得很,笑得在场众人头皮发麻,浑身发毛,“本王不喜欢说笑,就喜欢较真,本王的心眼子也很小,比钉子还小,听了什么不喜欢听的话,见到不喜欢 看的东西,就非要寻根究底。有人不信的话,尽管试试。” 众人陪着笑,不敢再说什么,怕被萧桦驳斥回来。 “萧桦你这个疯子,你给我等着,我一定要将你碎尸万段,五马分尸,千刀万剐!” 萧桓双目赤红,那一处被废了的痛楚和绝望,让他失去了理智,疯狂的诅咒萧桦。 从前被叶笙伤了大腿根部,影响到了男人的能力,可靠着药物,还是能一展雄风的,如今却连这样的机会都没有了,活生生变成一个太监,他可是皇子!封了王的皇子!他的母妃高居妃位! 他本该有大好的前程,本该能争一争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可一个再也不可能有子嗣的皇子,一个连男人都算不上的皇子,怎么争?哪个臣子会支持他? 没有!一个都不会有! 萧桓阴狠的瞪着萧桦,那张高高在上的脸,那张完美无瑕的脸,格外的恶心,格外的想让人毁掉他! “萧桦,你胆敢这样对我,无非是觉得自己深受父皇的宠爱,看不上我,你觉得我的母妃位分低,又不得宠爱,你觉得我资质平庸,是个废物,你才敢这样对我!真是可笑,你以为你自己又 是什么好东西?” 不管萧桓如何诅咒大骂,萧桦唇边始终噙着一抹云淡风轻的浅笑,似乎半点也不在意萧桓口中的话。 “四弟,我的好四弟,小时候的事你全都忘了吗?那些被父皇秘密处死的宫人都忘了吗?那些宫人里,除了宫女,还有太监!被那些腌臜东西侮辱,亵渎的滋味你都忘了吗?还是你就是喜欢那些腌臜东西油腻粗胖的手,扒掉你的衣服,在你身上——” ‘呼’—— 鞭子破空的声音传来,众人眼前只见到一道人影闪过,叶笙的座位已经空了。 与此同时,叶笙的乌金鞭快如闪电般朝着萧桓的脖子抽去,以她出手的力度和狠度,摆明了冲着一鞭子抽断萧桓的喉管,取萧桓那条命而去。 “叶小姐不要!” 太子率先大喊道。 他倒不是担心叶笙于众目睽睽之下杀了皇子,惹来群臣攻讦以及父皇的怒火,而是担心在他的赏梅宴上死了人,还是堂堂的皇子,有损他的名声,以及在朝臣百姓之间的威望。 就算叶笙要杀人,出了青芙山庄再杀! 萧御身子猛地坐直,像要出手拦住叶笙,不知为何在最后关头,又打消了念 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叶笙的乌金鞭杀气腾腾的抽向萧桓的喉管。 就算叶笙杀了皇子,那又如何? 有叶家在,萧徽不太可能会要了叶笙的命,顶多让她吃些苦头,挨几十个军棍,或下水牢受苦。 她若是不受些苦头,就永远一身傲气,永远不可能顺服于他。 更何况,等到萧徽动真格,要重罚她的时候,他会出手阻止的,到那时,她才会知道,能救她于水火的,只有他! 再说了,叶笙那么聪慧,怎么可能不清楚杀了萧桓,自己会有什么下场? 可为了萧桦,叶笙就是这么做了!她可不是冲动的人! 既然,她要为了萧桦,连自身安危都不管了,他又何必拦着她? 叶笙不知众人心里怎么想她,怎么看她,她只知道她想要萧桓的命! 新仇旧恨涌上来,这一次,她恨不得他死! 在所有人看来,萧桦的事只是传言,没有人真正看见过萧桦遭受了什么,所以,就算听见萧桓无耻的把萧桦幼年时的遭遇抖搂出来,他们不过一笑了之,或者叹息一两声,背后说两声‘可怜’,可她知道,她清清楚楚的看见过!那是她心里永远拔不掉的一 根刺! 前世若不是因为她,萧桦最后的下场也不会那么惨,连死都不能干干净净的死。 可她又为了什么?她为的是萧桓! 她为了这么一个禽兽,双手沾满了鲜血,对着镜子,看着自己的脸,她都觉得恶心。 她时时安慰自己,成王败寇,败了就败了,没什么可同情的,若是她败了,她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去,那些死在她手里的人,从一踏入皇权之争这座修罗场里,就该做好斗败了下场凄惨的准备。 可这些人里,真的每一个都该死吗? 她不敢想,因为不能想。 她不是不知道杀了萧桓,会有什么下场,可那又怎样呢? 那又怎样! 有叶家在,皇上最终还是会留下她一条命的。 只要能活下来,再重的责罚,最终都会结束。 想到此,叶笙眼里升起冰冷浓烈的杀意,看着萧桓的目光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萧桓一张脸一下煞白如纸,拼了命往后躲,可乌金鞭就像长了眼睛似的,他根本逃不掉。 他要死了?他要死在叶笙手里了? 不,他不想死! 就在乌金鞭要落在萧桓身上时,他眼前一花,一道人影挡在他面前,抓住了乌金鞭。 第436章 残杀皇子的罪名 捡回一条命的萧桓感激涕零的朝那人看去,双眼一下瞪圆。 萧,萧桦? 从叶笙手里救下他,还被乌金鞭抽中,一只手鲜血淋漓的人,居然是萧桦? 怎么可能?! 这对贱人,一个扮白脸,一个扮红脸吗? 萧桓恶狠狠的在心里想到。 别以为这个时候装好人,他就会放过他! 终有一日,他会把这对贱人千刀万剐!把萧桦送去军营当军伎!他不是长得像女人吗?就拿他当女人用! 再废了叶笙的一身本事,把她丢给最脏最丑最臭的乞丐们享用,想逃跑?断了她的手筋脚筋!想要咬舌自尽?剪了她的舌头,拔了她的牙齿! 他要让她知道,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萧桦恍若未见萧桓阴狠怨毒的眼神,他的眼睛里只有叶笙。 “瑟瑟。” 他轻轻唤了一声,声音很温柔,可又不仅仅是温柔。 叶笙怔怔的望着萧桦的手,她没想到萧桦会突然出手,抓住乌金鞭,她来不及撤回力道,那一鞭本该抽断萧桓的喉管,可想而知萧桦的手伤得有多重。 萧桦循着她的目光看去,微微一笑,“没关系的。” 他低头扫了面如土色的萧桓 一眼,脸上的神情有些不屑,“没关系的。” 他的话有些没头没尾的,叶笙却一下就懂了。 手上的伤没关系,萧桓将那些不堪的过往宣之于众,也没关系。 他不在意手上的伤,让她安心。 他也不在意别人知道了他的过去,会怎么看他,让她不必为此动怒,更没必要因此杀了皇子,惹怒皇帝。 叶笙眼眶微红,她怔怔的望了萧桦一眼,喃喃道,“怎么会没关系呢?” “这些人算什么东西?” 萧桦倨傲的环视了众人一眼,“他们的目光,他们的看法,对我来说毫无意义!除非——” 他的语气变得迟疑,“除非你也跟他们一样,觉得我脏,觉得我不堪,觉得我……” 萧桦没有说下去,或许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或许是说不下去。 他不是不在意那些人或探究,或好奇,或露骨的目光,他也不是不在意别人的议论。 相反的,他很在意! 他割过宫女的舌头,只因他听见她们在背后谈论他幼时的经历,她们说起那些对于他来说,通通是梦魇,还是无法挣脱无法忘却的梦魇的过往时,唾沫横飞,舌头翻卷得飞快,于是,他就把 那两条太过灵巧的舌头割了下来!让御厨片成片,用滚油炸了,再加了油盐,炒得香喷喷的,让那两个宫女吃进去! 他剜过太监的眼睛,只因他们看他时的目光,透着让人浑身不舒服的东西,于是,他把他们的眼睛剜掉,钉在墙上,让整个皇宫的太监们观看! 他剁过宫人的手,只因他们服侍他穿衣时,手指碰到了他的肌肤,不仅如此,还在他的肌肤上停顿了片刻,有意也好,无意也罢,这样不安分的手,剁了也就安分了! 可是,这些在意,都比不上叶笙的安危。 父皇始终是父皇,他再怎么得宠,也只是皇子。 叶笙不能杀皇子,更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就算父皇再怎么厌恶萧桓,为了维护皇家的威严,父皇也一定会处置叶笙。 残杀皇子的罪名,叶笙背不起,就算叶家能护住叶笙的命,她也少不了要吃苦头。 也许,他倾尽全力能保下叶笙,不让她受苦楚,可若保不下呢? 他不敢赌。 一旦涉及叶笙,他就会变得胆怯,变得缩手缩脚,一分险也不敢冒。 “我不会。” 千言万语到了嘴边,说出口的只剩下这三个字 。 叶笙突然觉得,自己太过笨嘴结舌。 可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让萧桦笑了,是叶笙从不曾见过的笑。 她见过他笑得妩媚,笑得天真,笑得颠倒众生,笑得无奈,笑得悲哀,笑得沉郁落寞,可那些笑,或多或少都有些缥缈,有些虚无,像隔了一层纱,又像画在一层面具上,总显得没那么真实。 可这一次的笑,是真实的,是完全坦诚的,不含一丝遮掩。 这一次,他的眼睛很亮,却不是从前那种流光溢彩,勾魂摄魄的亮,只是亮而已,很清澈的亮,隐隐的似有泪光闪动,又似乎没有。 叶笙的心,突然倍感难过。 “我知道你没有,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的,我知道你跟别人不一样,你不会的,他们都会,所有人都会,包括父……你不会,我就知道你不会……” 他说得有些颠三倒四,语无伦次,“从第一次看见你,我就知道,所以……” 所以,才拼了命,用尽手段,也想留在你身边。 所以,才会惶惶不安,才会变得胆怯,才会犹疑不决,才会被别人随便几句话,就挑起了压在心底的那些心思。 “瑟瑟。” 萧桦喃喃的唤着叶笙的名字,他的声音很轻,轻得哪怕极小极小的一阵风,也能把它吹走,可又很坚定,前所未有的坚定。 “嗯?” “瑟瑟。” 萧桦又喃喃的唤了声,也不说什么事,也不说别的话,叶笙奇怪的看着他。 萧桦扬起嘴唇,笑了笑,很简单很纯粹的笑,没有从前的魅惑迷人,眼睛里闪动着像孩子一样狡黠淘气的光芒,好像,若是不曾经历过那些过往,他就该有这样的笑容,他就该有这样的目光! 他本该有这样的笑容!他本该有这样的目光! 叶笙的心,突然痛得像要裂开。 她如何不懂,萧桦为什么要救下萧桓?无非是为了她。 他口口声声说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别人的看法,若真的不在意,不会不停的重复着同样的话,生怕她不信。 他是在意的,非常的在意,却偏要骗她说不在意,原因无她,无非是不愿她左右为难。 他的思虑,他的心意,他的温柔,他的小心翼翼,她全都懂! 正因为懂,才知那些心意她无法回报,心里才会这么痛,这么沉重。 他想要的,她给不了。 这一点,她知道,他也知道。 第437章 太子的意 “哼!” 一声冷哼响起,紧接着,萧御薄凉嘲讽的声音响起,“这般的情深似海,情真意挚,真叫本王感动。” 叶笙目光一冷,看也不看萧御一眼,冷漠无情的目光落在半死不活的萧桓身上。 萧桓瞪着她,目光阴毒怨恨。 叶笙仿若未见,冷冷淡淡的说道,“康王殿下的精神挺不错的,瞪着我的目光也有神得很,半点不像受了伤的样子。” “叶笙你这个贱——” 一道冰冷刺骨的目光,若有若无的从叶笙身侧扫了过来,萧桓打了个激灵,看着萧桦明明眉目如画,却罩上一层寒霜的脸,硬生生将最后一个字咽回肚子里去。 他骂叶笙一句贱人,萧桦便一脚踩废了他的子孙根,他骂叶笙两句贱人,萧桦便无情的踩在他受了重创的子孙根上,狠狠的踩踏碾磨,让他痛不欲生。 萧桓不敢想象,若自己敢骂出第三句,萧桦会不会直接要了他的命? 是,他虽然彻底招了父皇的厌恶,可他毕竟是皇子,萧桦若是不想被天下人唾骂,被群臣唾弃,就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杀害皇子! 正常应该是这样,可萧桦是个疯子,不按常理出牌, 萧桓不敢赌。 他就这么一条命,赌输了就没了。 萧桓心有不甘的垂下头去。 萧桦面无表情的勾了勾唇角,语气嘲讽不屑,“看来,三哥终于学会了不该说的话不要说这个道理,真是可喜可贺。” 萧桦低垂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怨毒的火光,垂在身侧的双手死死揪着衣角。 太子看见这一幕,目光一闪,微微笑道,“三弟受了伤,来人!送三弟回康王府,传太医诊治!” 太子这话说得极妙,萧桓伤的部位太关键,一定不喜欢被人知道他伤得如何,只有回到他自己的康王府,才能保证风声不走漏,若是在青芙山庄让太医诊治,一定会被有心之人传得沸沸扬扬。 太子原以为他这样为萧桓着想,萧桓一定会感激涕零,谁知萧桓只是阴恻恻的看了他一眼,便扶着下人的手挣扎着站起身。 一个个的,装什么装? 萧桦出手的时候,怎么没见他这个太子出声? 他伤都伤了,子孙根废都废了,他就出来说几句不疼不痒的话当好人了? 若不是为了攒了二十多年的好名声,恐怕自己今日死在青芙山庄,他这位东宫太子,都不会为自己 说一句话吧? 都别急,总有一日,今日在青芙山庄看热闹的,袖手旁观的,火上浇油的这些人,还有萧桦叶笙,通通都要死在他手里! 太子将萧桓眼里的怨毒看得一清二楚,目光骤然一冷,脸上却带着笑道,“说起来,四弟又何必和三弟计较呢?毕竟,你们喜欢的是同一个女子,眼光相同,品味相同,叶小姐曾经和三弟有过婚约,如今四弟你又成了叶小姐的入幕之宾,这可是天大的缘分!” 宾客们顿时窃窃私语起来,各种各样的目光纷纷投向叶笙,萧桦和萧桓。 叶笙面色一冷,“太子殿下这话什么意思?” 太子温和一笑,“本宫没什么意思,有感而发而已。” “是有感而发,还是话里有话?太子殿下心里最清楚。” 叶笙冷笑道。 太子也笑,笑得一如既往的温文尔雅,“不管是话里有话,还是有感而发,都是事实,本宫说的也都是实话,叶小姐您觉得呢?” 叶笙面无表情的看着太子,太子微笑着迎向她的目光,放在桌下的手,暗中紧握成拳。 萧桓只觉得那些目光都在嘲笑他,嘲笑他不是个男人,本来该成为他 的妻子的女人,被另一个男人抢走,还在众目睽睽之下贬低他,嘲讽他,践踏他。 还有叶笙,她本该乖乖嫁给他,为他殚精竭虑,出谋划策,为他铺路,可她不仅逃婚,还用手段让婚约作废,还暗地里不守妇道跟萧桦眉来眼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敢跟萧桦勾勾搭搭! 这简直就是在大声告诉所有人,他,萧桓,堂堂的康王,三皇子,就是个绿得冒油的活王八! 该死!全都该死! 最该死的就是叶笙!他要杀了她!哪怕杀了她之后,不能活着离开青芙山庄,他也要杀了她! 可是,怎么杀? 正在萧桓一筹莫展时,手中突然多了个刀柄一样的东西,低头一看,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匕首寒光熠熠,隐隐的透出一缕黑气。 紧接着,似乎有人在他腰上推了一把,萧桓来不及多想,一跃而起,扑向叶笙。 “叶笙你这个贱人,我要杀了你!” 利刃破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叶笙没有回头,看着太子温文尔雅的脸,嘴角缓缓上扬。 原来如此! 难怪太子会说那些奇奇怪怪的话,这是在故意刺激萧桓呢! 怎么?他真以为凭借 一个萧桓,还是个受了伤,行动不如往日敏捷的萧桓,能杀得了她? 别说萧桓今日受了伤,就算他身体康健,也动不了她一根毫毛! 太子脸上的笑容险些维持不住,嘴角控制不住的颤动。 萧桓赤红着眼看着叶笙高挑挺拔的身影,眼看着叶笙毫无防护的后背越来越近,萧桓脸上露出一抹得逞的恶毒的冷笑,握紧匕首狠狠朝叶笙的后心插去。 下一瞬,萧桓脸上的笑容就凝固了,他瞪大双眼,死死瞪着眼前那张倾国倾城,却冷如寒冰的脸,手里的匕首掉了个方向,狠狠朝对方的心窝扎去。 萧桦冷冷的看着萧桓的动作,并未阻止,等到那把明显淬了毒的匕首要扎到胸膛时,捏着萧桓喉咙的手猛然用力。 萧桓双目一下瞪圆,额上数条青筋跳了起来,右手一软,匕首掉在地上。 感受着喉间传来的火辣辣的痛楚,萧桓想要开口求饶,喉咙却被越捏越紧,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只能发出一些含糊不清的唔唔声,他拼了命去抓萧桦的手。 萧桦精致完美的脸上,没有一丁点表情,却让人无端的感到恐惧。 一种生杀予夺,掌控一切的恐惧! 第438章 自作聪明 他就那么看着萧桓,无视手背被萧桓抓得伤痕密布,鲜血淋漓,手中的力度一点一点增加。 从始至终,萧桦的眼睛里平静如水,半点波澜也无,却让人感觉到这平静之下,藏着能吞噬一切,摧毁一切的滔天巨浪,狂风暴雨。 萧桦越平静,萧桓就越恐惧。 他很清楚,爆发出来的怒火也许很可怕,但更可怕的是平静的外表之下,潜藏的东西。 那些东西,就如看似平静,却藏着压着不知多少滚烫熔浆的火山口,你永远不知道它什么时候爆发,也不知道它爆发的时候威力有多大,你的心因未知的恐惧始终悬着,怎么也落不下去,这样的滋味更煎熬,更让人崩溃。 四弟饶命!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萧桓说不出话来,只能努力睁大眼睛,企图让萧桦明白他的求饶。 萧桦仿若未见,他就像玩弄垂死的猎物一样,也不给萧桓一个痛快,慢条斯理的增加着手中的力度,一点一点压榨着萧桓胸腔中的气体。 萧桓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挣扎的力气也越来越小,到了后来,两只手有气无力的拍着萧桦的胳膊。 最终,萧桓的手无力的垂了下去, 再也抬不起来,眼里的光芒一点一点涣散。 太子嘴唇微张,满脸震惊,似乎是被吓到了,忘了出声阻止,可眼睛深处闪动着的诡异光芒,将他的心思暴露无遗。 的确,萧桓死在他的青芙山庄,会让他的名声受损。 可萧桦残害兄长,一定会激起文武百官的愤怒,和天下百姓的非议,就算父皇再宠爱萧桦,也不能无视群臣的愤怒和弹劾,硬生生为萧桦脱罪。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就算父皇想为萧桦脱罪,脱得了吗? 有了残杀兄长的罪名,萧桦彻底绝了争储的希望!文武百官和天下百姓,绝不允许这样一位残暴无情,毫无手足之义的皇子君临天下! 一开始是他想左了,只一心想着自己的名声,倒忘了其他,之前他就不该拦着萧桦,好在现在推波助澜,煽风点火也不迟! 快杀了萧桓!快! 太子急切的在心里喊着。 萧桦仿佛听见了太子的呼唤,眼见萧桓的眼皮缓缓闭上,眼中浮出一缕冰冷浓烈的杀气,手中猛地加重力道,势要一把扭断萧桓的喉管。 “别杀他!” 一只手轻轻落在他的手腕上,萧桦的力道微微一松,却还是没 有放开萧桓,只是让他稍微缓过气来,不至于就憋死了。 他不解的看向叶笙,眼中满是疑问,却见叶笙冷如冰霜的眼睛一直盯着太子。 萧桦心中一凛,猛然清醒过来。 他无声的冷冷一笑,随手将萧桓扔在一边,“赵鹰!” 赵鹰大步踏入,“王爷有何吩咐?” “送三哥回康王府!” 赵鹰老鹰抓小鸡般把昏迷过去的萧桓拎起来,刚要离开,又听见萧桦叫住他。 “人没死吧?” 赵鹰伸手在萧桓的鼻子下探了探,“康王殿下活得好好的,昏了而已。” “你守着他,直到他醒来为止!” 萧桦冰冷刺骨的目光落在太子脸上,将他眼里的不甘尽数收入眼中,嘴角止不住上扬,勾出一抹嘲讽的冷笑,“免得人死了,有人把罪名推到本王身上来!本王身子不好,肩膀也瘦弱得很,担不起残杀兄长的罪名!” 赵鹰神色一凛,恭恭敬敬应了声是,拎着萧桓大步离开。 太子被萧桦和叶笙看得脸色微变,却还是挤出一抹温文得体的笑容,“四弟也是的,你和三弟怎么说都是兄弟,胡闹也该有个度才是,突然来这么一出,把本宫吓得不轻 !本宫还以为你今日真要……” 萧桦和叶笙静静的看着他说话,就是不搭腔,直看得太子的独角戏再也唱不下去,缓缓闭上了嘴,才冷冷一笑。 “吓到太子殿下,是我的不是,我给太子殿下赔礼道歉。” 萧桦说着,真的要弯腰赔礼,太子明知他在做戏,却不得不开口阻止,以示大度,“四弟客气了,本宫也是担心你和三弟骨肉相残,才多说了两句,并不是责怪你。” 听了太子客气的话,萧桦刚弯了个小弧度的腰,立马直了起来,半点也不跟太子客气,太子嘴角的肌肉微微抽搐,却也不好说什么。 “太子侄儿玩这一出,算不算赔了夫人又折兵?” 宾客们仿佛忘了康王的事,再次觥斛交错,谈笑风生,气氛重新热烈起来。 萧御冷眼看着叶笙和萧桦回到坐席上,嘲讽道。 “九皇叔真会说笑,不如九皇叔告诉我,我赔了什么,又折了什么?” 太子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萧御目光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是本王错了,太子侄儿这一出,不叫赔了夫人又折兵,而叫自作聪明!作茧自缚!” 太子脸色唰的沉了下去,嘴唇抿成一条 直线,半晌没有言语。 “想学人家玩个一石二鸟,既除了萧桓,又把萧桦拖下了水,这么一来,对储君之位威胁最大的人已经够不成威胁,只可惜,萧桦没有中计。” 太子冷冷的看了萧御一眼。 萧御勾唇一笑,笑得狂傲无比,“也不对,萧桦中计了,叶笙清醒着呢。太子侄儿下次想再搞这样不入流的计谋,记得选在叶笙不在的时候。” “九皇叔觉得,叶笙为什么会选盲目,冲动,犯傻的四弟,而不选精明,睿智,永远冷静到冷酷的九皇叔您?” 太子望着窃窃私语的叶笙和萧桦,似笑非笑的说道。 萧御目光一冷,“为何?” “因为四弟会为了叶笙冲动,犯傻,失去冷静,不顾一切,会为了叶笙被蒙蔽,连简单的伎俩都看不透,只要涉及到叶笙,他的精明睿智就会烟消云散。” “既愚蠢,又冲动!” 萧御一脸不屑的冷笑道。 “九皇叔言之有理。可九皇叔似乎忘了,只有托付了全部真心的人,才会如此!我不会,九皇叔您也不会!这一点,叶笙看得比谁都清楚!所以,” 太子转过脸来,勾唇一笑,“她选四弟,不选你!” 第439章 你好大的口气 “真心?” 萧御轻嗤一声,语气嘲讽,“身处这个位置的人,还相信真心这种东西?天真得可笑!” “女人都是这般天真的,不是吗?” 太子满脸笑容的望着和萧桦笑语嫣然的叶笙,眼中满是不屑,“谁叫叶笙也是女人呢?只要她相信一个男人的真心,就会对他多几分不一样的感觉,也更宽容一些,只要她对一个男人付出了真心,就会对他一心一意,全心全意,只要她……” 太子的声音戛然而止,萧御睨了他一眼,“什么?” 太子微微一笑,笑容得体得挑不出半点毛病,“没什么。” 萧御目光深深的盯着他,太子任由着他盯着,神色没有半点变化,坦然得很。 最终,萧御移开目光,冷冷道,“别让本王知道你想对叶笙做些什么,否则……” 萧御没有说下去,话中的威胁之意令人不寒而栗。 太子笑了笑,随口说了句‘九皇叔多虑了’,便不再言语,眼睛深处一缕寒光一闪而逝。 酒酣耳热之际,席间的气氛愈加热烈。 一个下人神色匆匆进来,“太子殿下,宫里来人了。” 太子双眼微微一眯,刚要起身离席,准备入宫,下人已 飞快的说道,“是乾宁殿的何公公,说皇上急召英王殿下入宫,有要紧事要询问英王殿下。” 太子缓缓坐了回去,看向萧桦,“四弟,你看……” 萧桦已经听见了下人的话,眼里的光一下就冷得刺骨。 何树才虽然比不上李成英在父皇面前得脸,但在乾宁殿也算得用,上次他带着玉芳坐太子的马车回宫,父皇就派的他来接自己。 父皇既然派出了何树才,就摆明非要自己回宫。 有要紧事询问?不就是萧桓的事,还能是什么要紧事? 事情发生不过半个时辰,宫里就来人了,也太快了吧?要说没人去父皇跟前进谗言,他半点也不信! 是谁? 赵鹰还没回来,可见不是萧桓,就算萧桓已经醒来,让人进宫告状,赵鹰回来的速度也不至于比宫里的人速度慢。 二哥宣王? 萧桦望向宣王,宣王察觉到他的目光,从酒肉里抬起头来,冲萧桦咧嘴一笑,神色坦荡。 不太像是宣王! 萧桦望向诚王,诚王漂亮白皙的脸上,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 若是他,这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难道诚王以为把自己拽下水,他就能扶摇直上? 没了他,还有太子和 宣王呢! 这一点,就算他这个一母所出的弟弟是个傻的,看不透,他那位一心为诚王打算的母妃也一定看得清清楚楚。 萧桦的目光最后落在上首的太子和萧御身上。 若是萧御,目的何在? 打垮了他,太子的地位稳如泰山,若他是萧御,定然会坐山观虎斗,等着自己和太子斗得两败俱伤,再坐收渔翁之利! 更何况,以萧御的傲然心性,告状这种事,他不屑于去做。 萧御要真想拿萧桓之事对付自己,以他的身手,完全可以在自己捏住萧桓的脖子时,让萧桓无声无息的死掉,栽赃给他,彻底的绝了他的争储之路! 那么……就是太子了! 若他是太子,他会怎么做呢? 父皇宠爱他,就算要问罪,也不会这般急切,更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让宫人把他召回去,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惹得圣上大怒。 什么情况下,父皇才会如此? 只有一种情况,有朝中大臣在场! 为了不落人话柄,父皇才会这么做! 而且,当时在场的大臣一定不只一个! 若他猜得没错,其中一人定然是林相,太子的岳丈。 这只老狐狸不知以什么理由,骗了几个朝中重臣 一同进宫面圣,好巧不巧的,正好有人进宫禀报这档子事,要说这里面没鬼,谁信? “本王还没尽兴,不想回宫,让何树才回宫告诉父皇,晚膳时本王就会回去了。” 此时才刚过午后,离晚膳还有几个时辰,萧桦这话摆明是推脱之词。 太子脸色骤然一变,只一瞬,又恢复如常,微微笑道,一副关心有加的语气,“为人子女,岂能让父母等待,更何况父皇是天子,不是寻常人家的父亲,四弟,你可要小心御史台参你一个不孝不敬的罪名。” “不孝不敬?” 萧桦勾唇冷笑,“父皇都没说我不孝不敬,御史台多什么事?” “这……” 太子干巴巴的笑了两声,“本宫不过是瞎操心而已。” 萧桦冷哼一声,嘲讽之意不言而喻。 太子脸色沉了沉,不过须臾,又恢复了那副温文尔雅的面孔。 “既然是皇上召见你,你还是回去吧。” 叶笙站起身来,冲萧桦伸出手,“正好我也乏了,一同走吧。” 萧桦原本阴沉沉的脸,顿时晴光万里,把手放在叶笙的手上,叶笙用力一拽,不仅将萧桦拽起身,还把他拽进了怀里,宾客们的神情一下就变了。 萧御的脸色唰的沉了下去,两道目光化为两柄刀子,恨不得在萧桦身上戳出两个洞来。 叶笙仿若未见众人看热闹的神情,以及萧御杀气腾腾的脸,右手一把揽住萧桦没有一丝赘肉,紧致的腰,勾唇一笑,暧昧横生,“走吧。” 萧御冷眼看着这两人相携离去的背影,右掌状似随意的搁在桌上,可令人头皮发麻的是,一寸来厚的梨花木桌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出现一个凹进去的掌印。 太子瞥了一眼萧御抿成一条直线的双唇,眼里光芒一闪,一面飞快的朝一旁的侍婢使了个眼色,一面微微笑道,“叶小姐请留步!” 叶笙回头,神色淡淡的看着太子。 “宴席还没散,梅花也还没赏,叶小姐就这么走了,本宫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叶笙一双眼直勾勾望着太子,忽而勾唇一笑,“所以呢?” “不如叶小姐再留一会,尽兴了再走?” “尽兴?” 叶笙环视了众人一眼,“就这些人,如何尽兴?” 宾客们脸上有些挂不住,却也不敢反驳叶笙,气氛一下就冷了下来,静了下来。 寂静之中,突然传来一声冷哼,格外突兀。 “叶小姐好大的口气!” 第440章 东施效颦 叶笙循着声音望去。 十八九岁的少年,生得很有几分姿色,眉眼都很精致,身段尚可,气质也算脱俗,一看便知出身不错。 见叶笙看他,他高高的仰起脖子,做出一副高傲狷狂的姿态来,只是发白的脸色,鬓边的汗珠,将他不那么高傲狷狂的内心泄露了个干干净净。 叶笙无声的笑了笑,收回目光,不再理会此人,就要和萧桦离开。 “叶笙连句话都不说就走,是看不上我,我等吗?” 少年大声说道。 叶笙回头看向他,不屑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他一遍,“是啊,我是看不上你!” 少年俊秀的脸,一下胀得通红,他咬了咬两片红唇,直将唇咬得红得几乎滴血,才恨声道,“我说的是我等!不是我一人!叶小姐不要污蔑我!” “污蔑你?” 叶笙哑然失笑,“好吧,是我污蔑你了,是,我看不上你——们!” 叶笙故意停顿了好久,环视了众人一圈,才说出最后一个‘们’字,话中深意不言而喻。 少年一张脸红得发紫,雪白的贝齿将唇瓣咬得更红,倒有几分楚楚可怜的动人之处。 “想学江拂云?” 叶笙一开口,少年的脸一下由红 转白,由白转青,一副被人戳中心事的模样。 “可惜,你比江拂云差远了,学着他做出一副桀骜不驯,誓死不从的模样,只能让我想到四个字——东施效颦!” 少年一副羞愤欲绝的神情,目光躲闪,头低得快贴着前胸,哪还有半分最初的高傲狷狂。 叶笙目光如炬的盯着他,将他的神情变化全收入眼中,忽而冷冷道,“是谁教你学江拂云?” 少年猛地抬头,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见叶笙笃定的望着他,少年脸上的神情转为惊慌失措,下意识的往一个方向看去,忽而想到什么,又硬生生的把目光收回来。 叶笙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并未看出什么,他的位置靠后,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可以将所有的皇子看入眼中。 左不过是那几个人,萧桓不在,可以排除萧桓。 还有萧御,萧御傲气得很,加上他一向看不上江拂云,又怎么可能让别的男人学江拂云来勾引她? 剩下的便是太子,宣王,诚王! 叶笙双眼微微一眯,唇角略一上扬,似笑非笑道,“江拂云之所以能入我和嘉盈公主的眼,就因为他是江拂云,独一无二的江拂云,就算你学他学得 再像,也不过是第二个江拂云,第一无比珍贵,第二就要大打折扣了。” “我若是你,就不会听别人的胡言乱语,去做什么第二,你就是你,你就是独一无二的,独一无二才珍贵!人心隔肚皮,谁知道教你的人是真心帮你,还是假意,或是另有目的,你不过是他的踏板。” 少年脸上的神情变换不停。 点到即止,叶笙不再多说,刚要和萧桦离开,便见一个人影踏雪而来。 走近一看,正是来接萧桦进宫的何树才何公公。 “殿下,奴才刚刚内急,实在没法子只能先去趟茅房,还劳烦了青芙山庄的下人来禀报殿下,皇上有要紧事要见殿下,林相,叶将军和几位大人还等着呢,请殿下即刻随奴才回宫吧。” 何树才一脸谄媚恭敬的笑容。 萧桦目光森然的盯着他,无论萧桦的目光如何冰冷森然,何树才脸上的笑容未变,腰弯得更低了些。 “既如此,本王随你回宫便是。” 林相那只老狐狸,连叶兆都被他算计在内,由不得他不回宫! 何树才是父皇的人,之所以一进青芙山庄就去茅房,定然是听懂了父皇的弦外之音,给他一点时间,让他和 叶笙商议怎么办吧? 如今上茅房都上了一刻钟了,也不能不出现了,再在茅房里蹲着,又不知招来多少话柄。 “得嘞,奴才扶着您。” 何树才笑得脸上都是褶子,就要来扶萧桦,萧桦冷冷的盯了他一眼,何树才被盯得满头雾水,再一看萧桦腰上搁着的叶笙的手,哪还有不明白的,谄媚的笑着缩回手。 两人刚出了举办宴席的暖阁,连这座小院的院门都还没出,便看见盈秀小跑着出现,神色匆匆。 “叶小姐,太子妃娘娘有请!” 叶笙淡淡的睨了她一眼,脚步未停。 盈秀脸色一变,追了上来,拦住叶笙的去路。 “你敢拦我?” 叶笙的语气淡淡的,并没有多少质问的意思,不过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盈秀脸色一白,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请叶小姐见谅,太子妃娘娘说了,请不到叶小姐,便是奴婢办事不利,如此无能的奴婢,留着也无用,不如卖了干净!” 叶笙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那与我何干?” “还求叶小姐怜悯奴婢!” “要卖你的人是太子妃,你不去求太子妃怜悯,跑来求我怜悯?怎么?我看起来软弱可欺吗?” 盈秀没料到叶笙这般冷酷,半分恻隐之心也没有,一咬牙,噗通一声磕在地上。 紧接着,她噗通噗通的磕起头来,那声音半丝作假都没有,不一会,盈秀的额头便一片血污。 宾客们全都出了暖阁,站在回廊里,看着这一幕议论纷纷。 叶笙不用细听,便知道那些人都在说她冷酷无情。 “太子妃娘娘不过是想和叶小姐和诸位小姐说说话,并没有别的意思。” 她猛地抬起头来,目光灼灼,“两位公主殿下也会去,叶小姐放心便是。” 嘉盈走了,嘉和和嘉陵还在。 为了不让旁人疑心,从始至终,叶笙一句话都没和嘉陵公主说过。 在外人看来,嘉陵公主是皇帝硬塞给叶三的,叶家人能高兴才怪。 “殿下,皇上和几位大人还在等着呢。” 何树才小心翼翼的催促道。 萧桦没有动,一双眼睛只望着叶笙,而叶笙看着盈秀,眼睛里闪动着意味不明的光芒。 不知过了多久,叶笙嫣红的唇角缓缓上扬,勾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 “既然是要说话聊天,旁边杵着两个身份高贵的金枝玉叶,那也太不自在了吧?” 叶笙一开口,便叫萧桦变了脸色。 第441章 她算什么,一件工具吗? “瑟瑟,你——” 萧桦刚开口,便感觉到腰间一紧,心中一动,到了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吞了回去。 他不明白叶笙为什么要留下来,明知道林清媛不怀好意,还留下来做什么? 更何况,这件事说不定太子也参与了,很有可能还是太子主导的,要不然,怎么会千方百计的支开他,让叶笙落单呢? 这其中一定有圈套,以叶笙的聪慧,不可能看不出,为何还要答应赴约?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萧桦百思不得其解。 “那叶小姐想怎么样?” 盈秀一听,感觉有戏,忙问道。 叶笙也不言语,只拿眼睛瞅着嘉陵公主。 在场的人都知道,嘉陵公主是皇帝硬塞给叶三的,从赐婚圣旨下来那日,直到现在,叶家一直平静得很,既不见下人采买婚礼需要的物品,也不见叶夫人四处应酬,邀请宾客,就好像即将要办喜事的,不是大将军府。 最后,就连皇帝都不爽叶家的态度,明里暗里的说了叶兆几次,叶家这才不情不愿的操办起来,但也是静悄悄的,不像别家办喜事那样热火朝天的。 叶笙这幅模样,摆明不愿和嘉陵公主在一处。 盈秀面露为难。 太子也没料到叶笙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挑明她不喜欢嘉陵公主,脸色顿时有些不自在,沉吟片刻,朝嘉和嘉陵两位公主微微笑道,“四妹五妹,青芙山庄的梅花开得极好,如今刚下过一场大雪,踏雪赏梅别有一番意趣,不如我这个做兄长的,陪两位妹妹赏玩一番?” “冬日里百花皆枯,除了梅花也没别的东西可看,自入冬以来,我在御花园看梅花都看腻了,好不容易出宫一趟,又要看梅花?” 嘉和公主没好气的说道,一脸的不乐意。 “不如就让两位公主留下来,与我等品诗投壶。” 一个长得还算俊秀的年轻男子,微微笑道,朝嘉和公主投去谄媚的目光。 太子一想,觉得可行,只要嘉陵公主不和叶笙在一处,叶笙总没话说了吧? 太子刚要开口,便听见嘉陵公主轻轻柔柔的说道,“我出来久了,留母妃一人在宫里会孤单的,我得回宫陪母妃。” 装什么孝顺?宫里那么多人,静妃能孤单到哪去? 嘉和暗中白了嘉陵一眼,刚想刺她几句,便听见嘉陵公主软软的叫了一声‘四姐’,“我是第一回出宫,心里有些没底,不如四姐陪我一同回 宫?” “你已经出了宫了,现在是回宫,同样的路走第二回了,有什么可怕的?” 嘉和没好气的说道,她不想回宫,回宫又要被母妃问东问西,又要看着母妃和宫人们全都围着母妃肚子里的弟弟转。 她只想呆在宫外,怎么闹腾怎么胡来,母妃都管不到。 为什么她就不能像嘉盈一样? 嘉和突然有些羡慕嘉盈,虽然她一直看不上嘉盈的愚钝肥胖,但她真的很羡慕容妃对嘉盈的爱护,无论嘉盈出了什么丑事,容妃都护着她,无论她要做什么,容妃都竭尽全力帮她。 嘉和有时候就忍不住想,若容妃再生养一个孩子,一个健康漂亮的孩子,哪怕只是个公主,她对嘉盈还会像现在这样用心尽心吗? 一定不会的! 就像她的母妃,没有弟弟之前,母妃待她也很好,一怀上身孕,哪怕还没生出来,都不一定是皇子,就已经冷落了她,把她丢在一旁不说,还心心念念着要拿她给未来的弟弟铺路! 她算什么? 一件工具吗? 有时候,她会忍不住恶毒的想,若母妃小产就好了,若母妃生的是公主就好了,最好是母妃小产,而且再也生不出孩子了,她 就是母妃唯一的孩子,母妃只能对她好,只能疼她! 可她也很清楚,没有弟弟做倚仗,她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公主,现在嘉陵已经定了叶三,嘉盈肥胖蠢笨,又有养面首的恶名在,若将来大燕和别国开战,需要和亲,第一个被送出去的就是她! 就算没到那一步,招了驸马,没有弟弟做倚仗,她这个公主也不能耀武扬威,随心所欲。 “可是……” 嘉陵刚要继续劝说嘉和,感觉到两道清亮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嘉陵不动声色的望过去,见叶笙微不可见的冲她使了个眼色,嘉陵心中一动,轻声道,“可是我真的有些担心,不如……” “有什么可担心的?” 嘉和的声音猛地提高了许多,她真是很讨厌看见嘉陵这幅小心翼翼,好像别人都要害她的模样,装什么装? 嘉陵脸色白了白,似乎是被嘉和吓到了,她犹豫了一下,才轻声道,“四姐别生气,我刚刚是想说,既然四姐还不想回宫,不如我与四哥一同回去,有四哥在,我就心安了。” 她说着,朝萧桦施了一礼,“麻烦四哥了。” 见嘉陵还算识趣,嘉和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不再搭理她,扭 头回了暖阁,几个俊秀的年轻男子,立即簇拥上去,奉承着她。 “四哥?” 见萧桦久久没有给出回应,嘉陵公主试探着叫了声,声音微微提高。 萧桦拧着眉,深深看了叶笙一眼,这才丢下一声‘走吧’,抬脚离开。 他不知道叶笙为什么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但叶笙既然决定这么做,他只能配合她! 叶笙担心嘉陵留下来会受到伤害,想方设法让嘉陵离开,他除了带走嘉陵,让她无后顾之忧,还能做什么? 有时候他真恨自己,为什么在叶笙面前强硬不起来,若他能硬下心,不顾她的意愿强行带她走,总好过把她一人丢在虎穴里,面对豺狼虎豹吧? “诸位小姐,请!叶小姐,请!” 女眷们纷纷随着侍婢离开,前往另一处院落,唯有叶笙一动不动,静静的望着萧桦和嘉陵离开的方向。 萧御站在回廊处,目不转睛看着叶笙,脸上的神情复杂得很。 她看着萧桦,而他看着她。 “叶小姐?” 盈秀紧张的盯着叶笙,生怕她反悔。 直到萧桦和嘉陵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大雪中,再也看不见,叶笙才收回目光,冷冷的看了盈秀一眼。 “带路!” 第442章 都拿这套压我! 盈秀在前头领路,嘴里不停的说着,“叶小姐小心台阶,叶小姐这边往右走,叶小姐别急,很快就到了。” “我不急,我只是觉得很吵。” 叶笙漠然的说道。 盈秀脸色凝了凝,笑盈盈道,“叶小姐奴婢知……” 叶笙淡淡的睨了她一眼,盈秀浑身一激灵,后知后觉的闭上了嘴。 接下来的路程,盈秀果然得安静跟不存在似的。 天空中又飘起了雪花,雪花落在脸上冰凉冰凉的,刚喝了不少酒,又从暖阁出来,叶笙身上热烘烘的,被冰凉的雪花一激,竟有种别样的痛快感觉。 一个婢女提了把伞急匆匆的迎面而来,到了叶笙跟前,匆匆行了一礼,就要为叶笙打伞。 叶笙摆了摆手,“不必了。” 婢女脸色白了白,陪着笑道,“太子妃娘娘说了,叶小姐是贵客,若冻坏了叶小姐,就拿奴婢是问。” 叶笙冷冷的扫了她一眼,“那与我何干?怎么一个个的,都拿这套来压我?” 婢女不知之前发生的事,一脸困惑。 叶笙懒得为她答疑解惑,推开挡在面前的伞,朝前面不远处,梅花林后的一处庭院走去。 “是去蘅汀苑吧?” 盈秀一怔,片 刻之后才反应过来,“是去蘅汀苑。” 叶笙是怎么知道要去蘅汀苑的?又是怎么知道那处院子就是蘅汀苑?就连蘅汀苑这个名字,也少有人知道,叶笙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青芙山庄有叶家的探子? 盈秀心中狐疑不安,脸上也带了些许出来。 叶笙看着她脸上的神情变换,多少猜到她在想些什么,不过,她不打算告诉盈秀真正的答案,随她去猜。 前世,太子争储失败后,被皇帝封为戾王,青芙山庄也被收了回来,后来皇帝把青芙山庄赐给了萧桓,萧桓又将青芙山庄送给她。 萧桓这一举动,为他赢得了疼爱妻子的美誉,整个京城没有人不称赞他。 的确,萧桓该大方的时候还是很大方的,送她的田庄,别院,田产,宅子,金银珠宝就没有断过。 不过这些东西,后来又通通还了回去,争储和镇压谋反是最耗费银两的事情,所有萧桓赠送给她的礼物,最后都变成银子用在了萧桓身上,连带着她自己的嫁妆,也变卖了大半。 萧桓曾经允诺,等登上大位后为她把嫁妆买回来,可登上大位了,戾王又谋反了,养军需要大量银子,买回嫁妆的事只 得作罢,好不容易镇压了谋反,诛杀了叛王,战火烧及大半个大燕,百姓流离失所,百废待兴,国库又所剩无几,处处都需要银子,她怎么好意思提买回嫁妆的事? 后来,天下安定繁荣了,边关又起战火,买回嫁妆的事就这么一拖再拖,到她死时,变卖的许多嫁妆不过买回来十之一二。 每一次,萧桓都口口声声说要把她的嫁妆买回来,紧接着就会让她偶然间听到点什么不好的事情,比如国库空虚,哪个地方的百姓流离失所,为了活下去卖儿卖女,比如为了帮她买回嫁妆,萧桓的私库已经完全空了,却还一心一意想着她的嫁妆,比如关外的鞑子又磨刀赫赫,军资紧张,萧桓愁得好几个晚上没睡了,却仍在筹算着为她买回江南的那一块一千亩田庄,还差多少银两。 这些偶然有多偶然呢?偶然到在御花园散步时,会有臣子在墙那头议论,偶然到去御书房送茶点时,会听见大臣和萧桓争吵,说他不该为了儿女私情,枉顾国库空虚,更偶然的是,半夜醒来时,会看见萧桓坐在黑暗里满面愁容长吁短叹,也不知道他演了多久,才演到她自然而然醒来, 自然而然看见这一幕,真是难为他了。 她一直很信任萧桓,从没想过这其中的关窍,也没想过巧合多了,定然是人为! “叶小姐?叶小姐?” 耳边传来盈秀的声音,拉回了叶笙飘远的思绪。 “叶小姐,过了这片梅林就到了。” 就这么一会,雪突然下得大起来,盈秀朝一旁拿着伞的婢女使了个眼色,“还不快给叶小姐打伞!” 婢女唯唯诺诺的向前,刚把伞递过去,就被叶笙推开,“我说了不用了。” 婢女小心翼翼的陪着笑,“盈秀姑娘说了……” 叶笙冰冷淡漠的目光,落在婢女脸上,婢女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收了伞,乖乖站在一旁,一副小心恭谨的姿态。 叶笙不再理会她,刚要朝蘅汀苑走去,一缕寒风吹来,一缕凉凉的幽香钻入她的鼻子里。 “好香啊!” 盈秀笑了笑,“前面就是梅林,这是梅花的香气,这片梅林种的梅花是匠人们新培育出来的,香气比较特别,叶小姐喜欢吗?喜欢的话,不妨多闻闻。” 叶笙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走吧。” 过了梅林,便到了蘅汀苑的门口,刚踏过院门,前来送伞的婢女便低着头 弓着腰离开。 叶笙望了一眼她的背影,淡淡道,“她不进去服侍的吗?” “叶小姐说笑了,她这样的下等小丫头毛手毛脚的,怎么能进去服侍贵客,万一伺候不好,惹恼了小姐们,太子妃娘娘脸上可不好看。她这样低贱的身份,能来给叶小姐送伞,跟您说上几句话,已经是她的造化了,哪还敢奢望贴身服侍,也不怕折了福气……” 叶笙狐疑的盯着盈秀,只觉得她这幅样子有些怪,“我不过随口一问,你不用解释那么多。” 盈秀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很快又是一脸恭谨温顺的笑容,“奴婢忘了,叶小姐喜欢安静,嫌吵,是奴婢的不是。” 叶笙收回目光,抬脚往正厅走去。 盈秀暗暗呼出一口浊气,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刚走出几步,便见叶笙停了下来,心中顿时一紧,“叶小姐怎么了?” 叶笙回头看着蘅汀苑外的梅林,梅树长得很高,比院墙要高出许多,好多花枝横过青色的院墙,伸进了院子里。 盈秀循着她的目光看去,“叶小姐可是喜欢那些梅花?” “你有没有觉得,” 叶笙一双墨黑长眉微微拧紧,“梅花的香气好像突然淡了许多!” 第443章 做得干净些 叶笙一走,太子朝一个宾客使了个眼色,那宾客立即满脸笑容的吆喝着其余宾客回了暖阁。 院子里只剩太子和萧御,萧御慵懒的倚在回廊上,望着蘅汀苑的方向,目光深邃悠远,不知在想些什么。 太子目光一闪。 “九皇叔,外面冷,不如进暖阁里喝杯酒暖和暖和身子?” 萧御一双眼,依然直勾勾望着蘅汀苑的方向,连眼尾也没给太子一个,说出的话更是噎死人,“本王不冷!” 太子默了默,深吸了一口气,才开口说道,“宾客们正等着九皇叔呢,二弟和五弟也在。” 这一次,萧御终于给了太子一个正眼,冷冷道,“怎么?本王成陪客的了?” “九皇叔,我不是这个意思……” 太子刚要解释,萧御冷哼一声,毫不客气的打断他的话,“本王管你什么意思!” 太子再次被噎住,这次他心中有事,也没了哄萧御的心思,余光一直望着角门的方向。 一个中年妇人出现在角门处,正要往这边来,看了太子和萧御一眼,又退了回去,消失在角门那头。 太子目光闪了闪,“九皇叔,本宫还有点私事,要去处理一下。” 萧御仿若未闻,太子 提高声音又说了一遍,萧御皱着眉头嘟囔了一声‘麻烦’,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太子如遇大赦般,快步离开,刚走出几步,身后飘来萧御倨傲淡漠的声音。 “那是你的奶嬷嬷吧?” 奶嬷嬷,既是奶娘。 太子心神一震,回头望向萧御,萧御半点解释的意思都没有,目不转睛的望着蘅汀苑的方向。 太子等了片刻,也不见萧御有别的话说,敛了敛心神,朝角门走去,这一次的步伐,远不如之前的稳健轻快,时不时的停顿,总担心萧御会突然叫住他。 直到穿过角门,看见等在那里的奶嬷嬷,太子才长长的松了口气,温和中不失锐利的目光看向奶嬷嬷王氏,“如何?” 王氏面露迟疑,看得太子心惊肉跳的,“是不是不行?” 王氏张了张口,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只是摇了摇头。 “到底什么意思?” 太子心下一急,声音不由自主的提高。 话一开口,太子便反应过来,连忙把声音压了回去,“奶娘,你告诉本宫一句实话,到底怎样?是,还是不是?” “老身也说不清楚,从她走路的姿态看,是!” “本宫就知道会这样!本宫没有估错!这 一次,本宫的计谋一定能成!” 太子满脸喜色的说道,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王氏看着他狂喜的脸,欲言又止。 太子一见,就像被浇了盆凉水似的,心都凉了半截,“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王氏沉吟半晌,才压低声音说道,“那个叶小姐言谈举止,眉眼神色,都不像未曾经历男女之事的样子。” “可奶娘刚刚不是说,她是雏儿吗?” 太子凉了半截的心,一下全凉透了。 “从走路的姿态看,的确是,可她神色之间又太老练,半点少女的羞涩忸怩之态都没有,太子殿下,老身真的没办法确定。” 太子目光陡然变得冰冷无比,看王氏的目光,就像看个仇人,王氏下意识的噤声。 只一瞬,太子的目光再次变得温和,“奶娘不必担心,叶笙只是经历的事情太多,才会如此老练,这次的事多谢奶娘了,奶娘放心,奶兄不在了,你没有亲人,本宫一定会好好给你养老,让你安享晚年。” 王氏千恩万谢的退下了。 太子望着她消瘦矮小的背影,目光渐渐变得冰冷,直到王氏的身影走远,才缓缓打了个手势。 一个黑衣男子,无声无息的出现 在太子身后。 “她知道本宫太多事,留着总是祸害。” 黑衣男子抬了抬眼皮,神色淡漠,“属下知道了。” “做得干净些!” 如来时一般,黑衣男子无声无息消失。 太子薄薄的嘴角,缓缓上扬,勾出一抹冷酷至极的笑容,转身进了角门。 转身的瞬间,那张温文如玉的脸上,冷酷残忍的神情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温和儒雅,看起来人畜无害的笑容。 只是,这幅笑容刚露出来,就凝固在了脸上。 他目光发怔的望着暖阁外头的回廊,那里空荡荡的! 九皇叔呢? 难道,他刚刚跟着自己去了角门外,偷听他和奶娘的话了? 太子大惊失色,环顾四周,也没看见萧御的身影。 正惊惶不安时,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从暖阁里走出来,手上捏着个白玉酒杯,酒杯边缘还滴着酒水,正是萧御! 原来是回暖阁喝酒了! 太子暗中松了口气,看见萧御朝他招手,忙走了过去,“九皇叔有事?” 萧御捏着酒杯的手指,轻轻松开,酒杯啪的一声掉在地上,碎成无数片。 这可是极品白玉杯! 就这么一只!为了招待萧御,不让他这位见惯了好东西的 九皇叔看笑话,才拿出来的!就这么碎了! 太子一颗心疼得难受,脸上却不敢露出半分。 “无趣得很,本王都快闷死了。” 萧御懒懒的嘟囔道,一双长眉微微拧着,可见是无趣到了极致了。 见太子的眼睛一直盯着碎了的白玉杯,萧御不屑的冷哼一声,“这种东西,本王那里还有一只酒壶,四个杯子,送你了。” “这不是寻常的白玉杯子,是前朝那位末帝最珍爱之物……” 太子有些懊恼的说道。 前朝的末帝,用他的奢侈残暴,嗜血嗜杀,只顾享乐不管国事,成功的把祖宗留下来的基业败光。 而这位末帝手里的东西,都是珍品!更何况这白玉杯还是他爱不释手的宝贝,更是珍品中的珍品! 看着萧御一脸平静,太子的声音渐渐消失,目光灼灼的望着萧御,声音有些抖,“传闻这套白玉杯,有一只酒壶,五个杯子,供末帝和他的四位宠妃饮酒作乐,我求了多年,只找到一只酒杯,难不成剩下的那些都在九皇叔那里?” “不过一些死物而已。” 听着萧御一副无所谓的语气,再看见他挑了挑眉,一脸大惊小怪的表情,太子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第444章 让她来陪本王! “九皇叔手里到底有多少好东西?” 好不容易把那口气顺下来,太子小心翼翼的探问道。 萧御目不转睛的望着太子,直望得太子一颗心七上八下,惶惶不安时,忽而勾唇一笑,笑容狡黠中透着一抹不屑,“比你想的多——得多!” 太子好不容易顺下去的那口气,再次堵了个严严实实,勉强挤出一点笑容,“该不会比父皇的还多吧?” 萧御勾了勾嘴角,笑得有些高深莫测,令人摸不清虚实。 太子观察着他的神色,目光一闪,“难不成真比父皇的多?” “先帝当年给了本王很多好东西,可以说,开国太祖从前朝末帝那里得来的好东西,基本上都在本王手里,先帝驾崩后,皇兄只拿走了其中一样,其他的,都还在本王手里!” 其中一样,难道是……皇位? 太子心中一凛,只觉得萧御话中有话,他有些不好接话,沉吟半晌,好不容易想到怎么接话,耳边传来萧御的声音,将他好不容易想出的话,全卡在喉咙里。 “叶笙呢?本王快闷死了,让她来陪本王!” 萧御的语气有些烦躁,看着太子的目光也有些不善,让太子头皮发麻,小心翼翼的说道, “叶笙在太子妃那里,九皇叔不是知道吗?” “蘅汀苑?” “是。” 太子应了声,嘴角轻轻一撇,明知故问! 萧御没有看见他的小动作,就算看见了,他也不在意,一双眼只望着蘅汀苑的方向,“什么时候散席?” “本宫也不知道,女人嘛,总是很多话要聊。” 萧御轻嗤一声,神色嘲讽。 “九皇叔笑什么?” “本王笑的是,叶笙跟一群庸脂俗粉,凡间俗物有什么好聊的?浪费时间!” 太子抿了抿嘴角,语气有些不悦,“九皇叔,本宫的太子妃也在!” 萧御睨了太子一眼,“所以呢?” “所以,九皇叔把本宫的太子妃也骂进去了!” “哦。” 一个哦字,再无下文。 太子脸色沉了沉,“九皇叔不想解释解释吗?” “解释什么?” 萧御神色淡淡的,语气就更淡了,看着太子阴沉的脸色,冒火的目光,勾唇一笑,笑得有些意味深长,“本王懂了。” 他看着太子,一字一顿,字字不屑,“庸中之庸,俗中之俗。” “九皇叔!” “叫什么?” 萧御唇边噙着一抹倨傲不羁的冷笑,“不是你非要本王解释的吗?难道本王说的不对 ?你这位太子妃不是庸中之庸,俗中之俗?” “他是本宫的太子妃!” “所以呢?” 萧御冷冷的哼了声,“萧栋,这里只有你与本王两人,你在本王面前装什么情圣?要和萧桦一样演情深似海的戏码,去人多的地方演!去林清媛面前演!别在本王面前演,让本王尽倒胃口!” 太子一张温文俊美的脸,阴沉得发黑,“九皇叔,无论林清媛再不堪,她也是本宫的太子妃!” “所以,你护着她,只是因为她是你的太子妃,她丢脸,你也没面子,是吗?” 太子抿唇不语,脸色很不好看。 萧御轻嗤一声,“以后这样的日子多了去,太子侄儿,你还是先习惯习惯吧,更何况——” 萧御目光深深的盯着太子,将他脸上的神情变幻全收入眼中,“林清媛真的有这么蠢笨吗?林相是只老狐狸,林夫人也极其聪慧,林清媛再差劲,也不过是不够聪慧而已,真的会如此急躁,不得体,一天到晚尽做些蠢事,要你这位东宫太子整日跟在她后面给她收拾烂摊子?” 太子一张脸变了又变,“我不懂九皇叔在说什么?” “你懂的。” 萧御收回目光,望着远处灰蒙蒙 的天,“既想要林家给你支持,又拐着弯对付人家的女儿,要林家心存歉疚,就等着哪一日,把这个你看不上的女人一脚蹬开,林家还不能有怨言!真是当了……呵,还要立牌坊!而且,这牌坊立得可真高,立得可真妙!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恭喜啊,太子侄儿。” “九皇叔喝醉了,我让下人扶九皇叔去客房歇息。” 太子阴沉着一张脸,冷冷道。 他一招手,两个侍婢走过来,一左一右去扶萧御,还没碰到萧御的胳膊,就如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一个砸在院子里,吐出一口血,昏死过去,一个砸倒了暖阁的门,砸在一张满是美酒佳肴的桌子上,正好那张桌子正是嘉和公主的。 她霍的起身,怒骂道,“是谁把这贱婢砸到本公主的桌上?给本公主滚出来!想死是吧?本公主成全他!” 话音刚落,她就看见众人同情的目光全都落在她身上,嘉和公主浑身一凛,缓缓回头,看见的是萧御似笑非笑的脸。 嘉和公主顿时想到了什么,一张脸白成了纸。 她犹豫着朝萧御走过去,恭恭敬敬行了个大礼,小声的说道,“九皇叔,嘉和出宫许久,该回宫 了,不然母妃该担心了。” 耳边一片寂静,除了风声,别的声音嘉和什么也听不见,越是安静,越是煎熬。 正在她一颗心如在热锅上煎着,差点熬不下去时,耳边终于传来萧御的声音,恍如天籁之音。 “去吧。” “多谢九皇叔,嘉和告退。” 嘉和匆匆忙忙施了一礼,快步离开,刚走出几步,便提着裙子飞跑起来,仿佛后面有只鬼在追赶她。 “诸位不必担心,没什么大事,只是两个个不懂事的侍婢而已,诸位继续。” 太子满脸笑容的招呼着宾客。 宣王爽朗一笑,“这青芙山庄不懂事的侍婢,挺多的,哈哈。” “是本宫和太子妃御下无能,让二弟见笑了。” 太子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他如何不知宣王在故意挑刺,宜妃这才封了宜贵妃多久?宣王就迫不及待跳出来找事!找死! 太子深吸了一口气,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是东宫太子,要有气度,不能和宣王一般见识。 “我见笑不见笑倒不重要,只是九皇叔都被你这些不懂事的丫头给气走了,这就不好了。” 太子一愣,连忙去看萧御,才发现他的身影已在好几丈之外,正朝着蘅汀苑而去。 第445章 你拿什么来保证? 太子脸色一变,连忙追了上去。 “九皇叔,请等一等!” 萧御仿若未闻,足尖在雪地里轻点几下,便将和太子之间的距离,从几丈拉到十余丈。 太子两眼发直的望着半点痕迹也没有的雪地,脑海中不受控制的冒出四个字,踏雪无痕! 看着萧御的身影越来越小,即将消失,太子心中一急,边快步追过去,大声喊道,“九皇叔,请等一下,我有话要说!” 太子这一喊,不仅用尽全力,还带了内劲,震得树上的积雪纷纷往下坠落,连带着梅花也被震落不少,白的红了落了一地,有种脆弱妖娆的美,令人惊艳。 蘅汀苑。 正厅门口,叶笙站在门外,听着这些平日高贵优雅,端庄贤淑的大家千金,贵族小姐们叽叽喳喳的说着闲话,如麻雀一般聒噪。 隔着门帘子,那些声音清清楚楚的传到叶笙耳朵里。 “太子妃娘娘,您怎么请了叶笙来,那可是个水性杨花,不要脸又放荡的货色,您请她来,不是让她脏了您的地吗?” “就是,你看,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都敢跟英王殿下那样,啧啧啧,真是不知让人说什么好。” “就是,众目睽睽之下就 敢那样,私底下不知放荡成什么样子呢,听说她有好几十个面首,一晚上得七八个男人服侍她,那个叶笙就跟狐狸精一样,专门吸男人的阳气,听说已经吸干了不少男人的阳气了,大将军府里不知埋了多少男人的冤魂。” 屋子里一片哗然。 “这不可能吧?死了那么多人,总有人会去告吧!” 有人还算有点脑子,弱弱的提出异议,只是她的声音才出,就被其他人的声音压了下去。 “告什么告呀?那些男人都是叶家军里的士兵,死再多人,叶家都能压下来。” “就是,谁不知道叶家军的士兵对叶家那叫一个死忠,要我说,在他们看来,能为叶家大小姐去死,那可是莫大的荣耀!说不定,还一个个的争着抢着去给叶笙吸阳气呢?” “那叶笙也太能吸了,叶家军的士兵,一个个年轻精壮的,一身的腱子肉,都能被叶笙吸死!照我说,” 那女人的声音略微压低了些,显得神秘兮兮的,“难不成叶笙真是狐狸精转世,靠着吸男人的阳气维持人形,提升功力?” 盈秀看着叶笙诡异上扬的嘴角,似笑非笑的神情,浑身一凛,刚要出声提醒里面的人 ,叶笙冷冷的睨了她一眼。 “你敢出声,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盈秀打了个哆嗦,下意识的闭上了嘴。 好在现在说闲话的都是那些千金小姐们,不是她家主子,否则,她真不敢想象会有什么后果。 可下一秒,里面传来的声音,就让她差点一头厥过去。 “她若不是狐狸精,怎么会把英王殿下迷得五迷三道的?若不是她擅长狐媚手段,又怎么会在康王殿下,安乐王和英王殿下之间纠缠不清,勾着这三位主儿为她神魂颠倒,明争暗斗的?本宫之所以叫她来,也是想让众位姐妹见识见识叶笙的手段,将来好有个防范,别哪日着了她的道都不知道。” 林清媛话音刚落,里面便传来一片奉承声。 林清媛连句客气话也不说,得意洋洋的享受着这些小姐们的奉承吹捧。 叶笙意味深长的看了脸色煞白的盈秀一眼,“难为你了。” 盈秀陪着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别说请了叶笙过来,人随时都会过来,说不得就恰好听见了这些话,就算没请叶笙过来,这些话也是一个东宫太子妃,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胡说的? 这些所谓的千金小姐,虽然整日里奉 承着太子妃,可谁知这里面有多少真心多少假意,就算她们都是真心奉承太子妃,可也保不住哪一日为了利益,背叛太子妃,把今日太子妃说过的话,一字一字的抖搂出来。 她突然感觉特别的疲倦,不知这样的日子何时能到头。 夫人让她来盯着太子妃,别让太子妃干蠢事,把太子妃的位置拱手让人,每一次,她好好教了太子妃,太子妃都答应得好好的,可第二日又变卦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子妃未出阁前虽然不算太聪慧,可也不至于愚蠢至此。 叶笙冷眼看着盈秀脸上的神情变幻,勾了勾嘴角,决心再添一把火,“看来,太子妃并不欢迎我,我还是走吧,省得在这里碍别人的眼。” 她说着,转身作势要走。 盈秀吓了一跳,忙拦住她,陪着笑道,“叶小姐,太子妃娘娘只是偶然听见了那些胡言乱语,乱了心智,才会跟着附和几句,不是有心的,奴婢敢保证,太子妃娘娘对叶小姐绝对没有什么意见。” “你保证?你拿什么来保证?你不过是个下人,也敢为主子担保?” 叶笙睥睨的望着她,盈秀的头越垂越低,可脸上还是带着卑微 恭谨的笑容,恭敬万分的说道,“奴婢虽是下人,可奴婢是夫人亲自教导的,也是得了夫人的吩咐,才来到太子妃娘娘身边的,奴婢自幼看着太子妃娘娘长大,她心性如何,奴婢比谁都清楚,奴婢敢保证,太子妃娘娘虽然冲动了点,鲁莽了点,有时候会轻信别人,会受旁人的挑唆,可她对叶小姐绝对没有恶意。” “呵——” 叶笙笑得讽刺至极,“这样的话,你信吗?” 盈秀脸上闪过一丝难堪,却还是硬着头皮道,“太子妃娘娘虽然嫉妒叶小姐,有时候会发几句牢骚,暗地里骂两声,可她并未对叶小姐做过什么,不是吗?” “她不是没对我做过什么,是她做了,可她失败了!” 叶笙居高临下看着盈秀,目光冰冷,语气更是冰冷至极,“你不是很清楚吗?有些事情,背后还少不了你在出谋划策,不是吗?” 盈秀一张脸白成了纸,喃喃道,“那是因为,是因为……” 她支吾了半天,也支吾不出个所以然来。 叶笙懒得再听她狡辩,冷哼一声,抬脚离开。 刚走到院子里,盈秀追了上来,不顾地砖的冰冷湿寒,二话不说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第446章 他一个男人,想对我做什么? “叶小姐,求您怜悯奴婢,给奴婢一条生路吧,若您就这么走掉,奴婢的命真的保不住了!” 盈秀死死揪着叶笙的裙角,指节发白,可见用了极大的力气,仿佛抓的不是叶笙的裙角,而是仅剩的一根救命稻草。 若没了这根救命稻草,她只有死路一条。 叶笙居高临下看着她,目光冷酷。 一张年轻秀丽的脸,此时惨白如金纸,眼圈通红,眼里似有泪光,双唇泛灰,半点血色也没有。 叶笙就这么看着她,任由她跪着,任由她抓着自己的裙角不放。 盈秀很清楚叶笙的心有多冷硬,鼻头一酸,‘咚’的一声额头重重磕在冷硬无比的地砖上。 叶笙不为所动。 盈秀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安安静静的磕头,一下比一下重。 咚咚咚。 一声又一声,一声比一声沉闷,一声比一声刺耳。 很快,地砖上的积水里淌起了血丝,血丝将积水染成了鲜红色的小河,比枝头上的梅花还要红,还要艳。 “你不是说,你自幼看着林清媛长大,知道她的心性吗?她会如此残忍,为着一点小事,就打杀亲生母亲派来教导,服侍她的心腹婢女?还 是说,” 叶笙缓缓弯下腰,在盈秀耳边轻轻开口,“要杀你的人不是她,是——太子殿下!” 盈秀磕头的动作猛地停住,额头离地面不过两三寸的距离。 她弯下去的腰背依然弯着,保持着磕头的动作,一动不动。 “看来,我猜对了。” 叶笙直起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盈秀,“既如此,非要把我请来的人不是林清媛,而是太子殿下了?” 盈秀猛地抬头,一脸见了鬼似的表情。 “本来不确定,看你的脸,我就能确定了。” 盈秀一双漆黑的瞳孔骤然缩紧,呼吸也一下中断了似的,片刻之后,盈秀的呼吸终于恢复了,她用力吞了吞口水,勉强挤出一抹笑容,只是那笑比哭还难看,“叶小姐多心了,叶小姐是女眷,太子殿下是男子,男女授受不亲,太子殿下为何非要请您过来呢?” “是啊,我也很好奇,男女授受不亲,太子殿下为何非要请我过来呢?难不成,他一个男人,想对我一个弱女子做些什么?” 你是弱女子?你比男人还强悍还可怕! 盈秀有点想笑,可她哪里敢笑,也没心思笑,干巴巴说道,“叶小姐多虑 了,这里人这么多,众目睽睽之下,太子殿下能对您做什么?” 叶笙嫣红的嘴角,缓缓上扬,勾出一个诡异的弧度,看得盈秀一颗心一下悬了起来,“叶小姐您笑什么?” “我笑你刚刚承认了。” 盈秀心中一惊,“承认了什么?” “承认非要请我来的确是太子殿下的意思!林清媛不过是个踏板而已!” 盈秀悚然一惊,回想起刚刚说过的话,脸色一点一点白成了纸,身子如烂泥般瘫在了地上,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叶笙问她,太子想对她一个弱女子做什么? 如果请叶笙过来,完全是太子妃的意思,跟太子无关,那么,她就会直接否认,说叶笙多心了,又不是太子要请她来。 可她说的是,这里人这么多,众目睽睽之下,太子能对叶小姐做什么呢?言下之意,太子殿下会出现,他一个外男为何会出现在这种全是女眷的场合?自然是因为此事的幕后之人就是他,太子妃不过是个幌子。 “你说,太子殿下想对我做什么?” 盈秀面如死灰,无力的摇头,“奴婢什么也不知道。” “你若是说了,说不定我能保住你的命 。” “奴婢真的不知道,叶小姐不要逼奴婢了。” 盈秀睁着死气沉沉的眼睛,不停的摇头。 “那你知道什么?” 以她的聪明,自然听出了叶笙话里的深意。 盈秀犹豫了一下,还是想要一个保证,“若奴婢说了,叶小姐真能保住奴婢的命?” “你是在怀疑我的能力,还是怀疑大将军府的能力?” 叶笙语气骤然冷了下去,连带着周身的空气也冷了许多,盈秀瑟缩了一下,生怕叶笙一怒之下了结了自己,忙解释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只是想……” “说吧!” 叶笙冷冷的打断盈秀的话。 盈秀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过了几遍腹稿,才开口说道,“奴婢的确不知道太子殿下请叶小姐来,是为了什么,太子殿下没有告诉奴婢,只说最近太子妃干了很多蠢事,连累了他,若不是看在林家的面子上,他早就冷落她了。” “奴婢知道,自从太子妃嫁入东宫,做出的事都不是什么好事,因此夫人才会派奴婢来服侍太子妃,明着是服侍,暗着是规劝教导。可奴婢来了东宫,太子妃还是……” “老样子?” 盈秀用力抿 了抿嘴唇,“是奴婢无能,每每竭尽所能规劝了太子妃,太子妃也答应得好好的,可第二天就变卦。” “这一次,绿衣姑娘有了身孕,太子很重视,已经透出了一旦绿衣姑娘生下皇子,就封为侧妃的意思。” “一个有皇子的侧妃,一个很难有孕,又屡屡让太子生厌的太子妃,奴婢可以想象将来太子妃一定会被侧妃压得死死的,一辈子都翻不了身,加上那个绿衣,心机极深,太子妃压根不是她的对手,将来别说保住太子妃的位置,就连性命恐怕都很难保得住。” “奴婢想到这些,就坐立难安,所以……” “所以为了林清媛在太子心里的印象好一些,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不敢多问半个字。” 盈秀没有言语,相当于默认了。 “那林清媛呢?” “太子妃?” 盈秀一愣,一脸困惑的看着叶笙,明显没怎么明白叶笙的意思。 叶笙叹息一声,“你那么聪慧,可太子殿下三言两语就能拿住你,让你为他所用,你怎么不想想,以林清媛的那点脑子,她能不被太子殿下左右,控制?任他为所欲为?” 盈秀的眼睛一点一点瞪圆。 第447章 想救便救了 她死死瞪着叶笙,嗓子发干,声音发紧,“你,你的意思是……” 叶笙笑而不语。 盈秀的话透露出很多意思。 林家人不放心林清媛,因此派了盈秀到林清媛身边服侍。 可仅仅是不放心吗? 知女莫若父,恐怕林相那只老狐狸,已经对林清媛的变化起了疑心,才让林夫人打着教导规劝的名义,派了个聪慧又忠心的盈秀过来。 那太子呢? 太子真的对林家往东宫安插人手的行为不为所动?他真的喜欢,他的东宫,多了一双别人的眼睛? 如果他想把这双眼睛,变为自己的眼睛呢?他该怎么做? 一,拉拢利诱。 以太子的性格,少不了来甜言蜜语,满口承诺这一招,就跟当初对绿衣一样。 二,打压利用。 利诱不成,那就只有威胁打压了。 如今太子用的是第二招,可见第一招失败了。 想到此,叶笙不由得高看了盈秀一眼。 盈秀被她看得浑身发毛,不安道,“叶小姐为何这样看奴婢?” “太子殿下年轻俊美,温文尔雅,身份尊贵,是未来的天子,整个东宫的女人,谁不想爬上太子殿下的床,得太子殿下的宠爱,一步登天? 可你明明有这样的机会,却拒绝了。” 盈秀一双眼猛地瞪得滚圆,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叶笙。 叶笙任由她看着,片刻之后,盈秀眼里的震惊散去,移开目光,沉默不语。 “为什么不应允太子殿下呢?做太子殿下的女人,将来太子殿下一旦坐上大位,你怎么也能博个贵人的位份,若再努力一点,生个儿子,博个嫔位妃位也不是不可能。” 盈秀沉默许久,才淡淡道,“叶小姐觉得太子妃能容得下我?林家能容得下我?” 叶笙一怔,“你不仅聪明,还看得清局面,聪明人很多,可是能看得清局势,不被眼前的富贵荣华迷了心智,保持冷静的,少之又少!” “更何况,太子殿下这样的话,不知对多少人说过,那些人呢?如今又在哪里?都说是太子妃容不下人,若太子殿下有心护着那些女人,太子妃就算心里再容不下,也得容下吧?” 叶笙这下真的高看了盈秀一眼,她虽是婢女,不仅聪明,还看得清局面,还能在巨大的诱惑面前,时刻保持着清醒冷静。 难怪林相那只老狐狸会派她来! 只是……可惜了。 叶笙心里怎么想,嘴上就 怎么说了出来。 “可惜什么?” “可惜——” 叶笙顿了顿,长长的叹息一声,“你是林家的人。” 盈秀一怔,垂下眼帘,掩去眼睛里的万千情绪,“林家对奴婢有大恩,夫人对奴婢有大恩,当年若不是夫人把躺在路边奄奄一息的奴婢捡回林家,还请大夫为奴婢治病,奴婢这条命早就没了。” “那你打算怎么报答林家的救命大恩?以命还命吗?” 盈秀不由得一怔。 叶笙微微一笑,不再言语,转身往正厅走去。 盈秀很快反应过来,跟了上去,“明知这里面有陷阱,您还要去吗?” “我若不去,太子殿下能饶了你的命?” 盈秀愣住了。 “更何况,”叶笙目光深深的望了她一眼,“我既然说了要保你的命,说得出就做得到。” 盈秀用力抿了抿唇,“奴婢不懂,奴婢是林家的人,叶家林家势不两立,奴婢若死了,太子妃身边无人规劝,犯下更多更大更不可挽回的错误,对于叶小姐来说不是更好吗?叶小姐为何还要救奴婢?” “是啊,你若死了,就算林家再派另一个人来,也未必能像你一样抵挡太子殿下的诱惑,若那人听 信了太子殿下的甜言蜜语,做了太子的女人,东宫一定会乱得一团糟,林家和东宫也会生出嫌隙,对我来说,有利无害,我为何要救你呢?” 盈秀默默的望着叶笙,等着她的答案。 “也许你不信,没有理由,没有原因,也没有企图。想救便救了。” 叶笙微微仰了仰下巴,神色睥睨,让人忍不住心生景仰。 盈秀心中五味杂陈,既有感激,又有感慨,更多的是感动和些许的忐忑不安,她怔怔的望着叶笙,喃喃道,“可,这会让你身陷虎穴之中……”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叶笙淡淡的打断盈秀的话,目光深深的望了盈秀一眼,“你不必觉得不安,这是我的选择,跟你并无关系,我不会因为你一个小小的婢女,就让自己身陷险境。” “可……” 盈秀欲言又止。 叶笙收回目光,微微昂着下巴,神色凛然,目光坚硬中透着一丝睥睨天下的倨傲,以及无所畏惧,“走吧!” 话音刚落,她便已迈开一双长腿,朝正厅门口走去。 那里,年轻女子们的欢声笑语正时不时的传出来,可见气氛热烈而融洽。 叶笙可以想像得到,她一出现 ,那热烈融洽的气氛,一定一下变得冰冷僵硬,个个张口结舌,目瞪口呆,那画面,想想就觉得有趣! 盈秀忙跟了上去,在前头领路,神色恭敬,与之前相比,如今盈秀那张年轻秀丽的脸上的恭敬,多了几分真诚。 叶笙清亮透彻的眼睛里,最深最深,无人看见的地方,一缕耀眼夺目的光芒一闪而逝。 没有理由,没有原因,没有企图?怎么可能? 她又不是济世为怀的大善人!一天到晚以救人为乐? 世人不都说她叶笙心狠手辣,冷酷无情,最是残忍狠毒吗? 没有回报的善心,也许任何人都有,可她没有! 就连当初出言救下刘太医藏在外面的私生子,一方面是心疼那个孩子,另一方面也是想让刘太医为她所用。 她不需要盈秀彻底的相信她的话,她只需要在盈秀心里种下一颗种子,假以时日,只要她时不时的洒些水,施点肥料,这颗种子一定能长成参天大树。 她且等着便是。 “叶小姐到!” 盈秀清了清嗓子,高声道。 原本热闹的屋里,一下鸦雀无声,一片死寂。 盈秀担忧的看向叶笙。 叶笙一撩裙角,抬脚踏入屋内。 第448章 敢做不敢让人说? 一踏进屋里,叶笙便看见那些或娇俏,或秀丽,或清纯,或妩媚的面孔通通对着她,这些面孔,无一例外的年轻娇嫩,也无一例外的妆容精致,八分的美勾画成十分的美。 更无一例外的是,所有的目光都是复杂的,恐惧,不安,惊愕,不屑,愠怒,狐疑,兼而有之。 叶笙环视着这些年轻美貌的面孔,红艳的嘴角缓缓上扬,勾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 她带着这抹让人心惊胆战的笑容,就在这些目光里,迈着轻松愉悦的步伐,朝坐在上首位置的林清媛走去。 “见过太子妃。” 叶笙行了一礼,这个礼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对于叶笙的身份来说,合适而已,不至于让人挑出错来。 林清媛仿佛没看见叶笙行礼,对一旁的一个年约十五六岁,面容秀美的少女微微笑道,“你刚刚说的那些传闻轶事挺有趣的,本宫喜欢听,你再说些给本宫听。” 那少女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可太子妃都把她拎出来了,她哪敢不答,太子妃可以装看不见叶笙,无视叶笙,她不能装听不见太子妃的话。 “见过叶小姐。” 少女先对着叶笙行了一礼,这才结结巴巴的答 着林清媛的话,她的这一举动,让叶笙目光微微一闪。 “回,回太子妃的话,不,不过一些乡野趣闻,没,没什么特别的。” “本宫生于显赫之家,又嫁入东宫,成为太子妃,从小到大听到的都是富贵人家的事,那些乡野趣闻倒很少听到,偶然听到,的确有趣,你说便是。” 林清媛笑盈盈的说道,一派端庄贤淑,落落大方的姿态。 女眷们噤若寒蝉,全都看出来太子妃在给叶笙下马威,不让叶笙起身。 盈秀一脸焦急,几次三番想出声提醒林清媛,都被林清媛凌厉的眼色压了回去,只得作罢。 叶笙冷哼一声,根本不理会林清媛这种既幼稚又愚蠢又没什么用处的行为,直接起身,走向左边第一个位置,居高临下看着坐在那里的女人,嘴角噙着一抹浅浅的笑容。 钟琪,礼部员外郎钟远正的女儿,之前一直有传言,说钟远正要升任吏部侍郎,不知为何一直没有动静,还有,传闻钟琪要嫁入东宫,做太子侧妃,也不知为何一直没有动静。 钟琪被叶笙看得浑身发毛,更被她嘴边的笑容笑得头皮发麻,不顾林清媛凌厉的眼神压迫,飞快起身,低着 头站到边上。 叶笙和太子妃,她还是更怕叶笙! 她可没忘了太子妃几次和叶笙交锋,都输得一塌糊涂! 她也没忘了那些得罪叶笙的人,下场有多惨! 反正她还没嫁入东宫,就算太子妃想怪罪她,拿规矩压她,也得等到她嫁入东宫那日。 更何况,爹爹说了,若是太子妃和林家真想让她嫁入东宫,岂会这么久都没有半点动静?摆明了是故意吊着钟家,让钟家为他们办事!枉费她奉承了林清媛那么久! 从林清媛在闺中时,她就一直奉承她,不离左右,就算是条狗,也该看见她的忠心了吧,也该赏根骨头吧? “聪明!” 叶笙赞了一句,施施然坐下,看了阴沉着脸,目光阴厉得跟厉鬼一样的林清媛一眼,目光落在那名已经满头大汗的少女脸上,微微一笑,笑容和煦如春风,“说呀,怎么不说了,太子妃喜欢听,你若说得好了,她一定重重有赏。对了,你叫什么?” 少女再次恭恭敬敬行了一礼,礼数周到,“唐婉婉见过叶小姐。” “姓唐?” 叶笙想了好久,也想不起这是谁家的女儿,唐这姓太普通了。 “她父亲是工部一个八品小吏, 官职低微,叶小姐不知道她,正常得很。” 钟琪撇撇嘴,不屑的说道。 “钟姐姐说的是。” 唐婉婉拼命咧开嘴,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脸上的脂粉,被汗水冲得跟糊了的面团似的,让在场的千金小姐们全都掩住嘴偷笑。 唐婉婉脸上露出一丝难堪,可还要陪着笑容,不敢有任何气恼。 若不是为了父亲,她何至于来这里,舔着脸陪着这些高高在上的贵家小姐们说笑,被她们拿来取乐? “工部的八品小吏,姓唐。” 叶笙沉吟片刻,“你父亲是唐云志?” 唐婉婉妆容模糊的脸上,露出一抹狂喜,“你知道我父亲?” “唐大人区区一个小吏,就贪污了工部十万两白银,如今还在牢狱里关着,谁不知道他的大名?” 钟琪嘲讽的说道。 唐婉婉眼圈一下就红了,辩解道,“我父亲是被冤枉的!” “都下了牢狱了,还冤枉?” 钟琪大声嚷道,“银票都从你唐家的书房里搜了出来,明晃晃的摆到圣上面前,账本也被搜了出来,还敢说冤枉?” “我父亲真的是被冤枉的!我父亲老实本分,只知低头做事,从不……” “只知低头贪污 吧?越是看起来忠厚老实的,骨子里越是冒着坏水!会叫的狗不咬人,咬人的狗不叫!说的就是你父亲这种人!” “不许这样说我父亲!” 唐婉婉红着眼,凶狠的瞪着钟琪。 她从踏入青芙山庄起,就一直小心翼翼,谨小慎微,对谁都恭恭敬敬的,突然露出这幅样子,吓了钟琪一跳,“你,你想干什么?” “我父亲没有做那样的事,不许这样说我父亲!” 唐婉婉的气势一弱下去,钟琪的气势便上来了,“敢做还不敢让人说?” “敢做还不敢让人说?” 叶笙勾唇一笑,“我刚刚好像听过这句话。” 钟琪脸色一白。 叶笙看着她,笑靥如花,“好像,就是从你嘴里听见的。” “叶姐姐听岔了吧?” 钟琪勉强笑道。 “听岔了?” 叶笙唇角上扬,笑容愈加璀璨,笑得钟琪脸色越来越白,“她叶笙敢养男人,一面招惹安乐王,一面勾搭英王殿下,不知廉耻不要脸,敢做还不敢让人说?” 叶笙笑盈盈的看着摇摇欲坠的钟琪,“若是这一整句都听岔了,那便是我听岔了。” 钟琪再也支撑不住,膝盖一软,瘫坐在地上,“叶,叶小姐饶命!” 第449章 我想换个口味 “饶命?我又没说要杀你,饶什么命呢?钟小姐,你说笑了。” 叶笙说着,笑盈盈的目光环视着众人,明艳无双的脸上,也满是和煦如三月春风的笑容,却让人浑身无端端的冒着寒意,“你们说说,她是不是说笑了?” 少女们全都噤若寒蝉,连大气也不敢出。 叶笙笑盈盈的目光,陡然渗出一丝寒气,“怎么?都不说话?是觉得我说得不对?” “不不不,不是,叶姐姐您说得都对。” 一个稍显丰满,娇媚白皙的少女结结巴巴的说道,她一开口,其他人也纷纷附和着她的话。 “对,叶姐姐说得没错。” “钟琪姐姐就是在说笑。” “是的呢,叶姐姐都没说杀她,她还说饶命,不就是在说笑吗?” “就是,就是。” 这些不过十五六岁,十七八岁的少女们,争先恐后的说道,好像说这些就是在跟叶笙表忠心,说晚了,叶笙就会怀疑她们的忠心。 听着这些年轻美貌的少女说着那些言不由衷的话,叶笙唇边始终噙着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笑得这些少女们的神情渐渐变得慌乱不安,声音也情不自禁的低了下去,最后 谁也不敢再出声,屋子里一下寂静无比,连屋外的风声都清晰可闻。 “说完了?” 叶笙环视着少女们,少女们异口同声说了声‘说完了’,便不敢再吱声。 “你呢?你也说完了?” 叶笙的目光落在起头的少女身上,她的体态比旁人要丰韵不少,一张圆脸在众多小脸里,显得有些特别。 见自己被叶笙点了出来,少女白皙丰韵的圆脸上露出一丝恐惧,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 “我,我……” “我记得你的声音,”她刚开口,就被叶笙语气淡淡的打断,“最初说我吸男人阳气的,好像就是你的声音,我说得可对?” 少女双眼猛地瞪圆,一副五雷轰顶的模样。 叶笙的目光深深的望着她,也不言语,就那么看着她。 少女体态丰满,可时下以苗条纤瘦为美,少女为了显得面条些,腰缠得很紧,都快勒断肋骨,呼吸自然比旁人艰难些,此刻,被叶笙深不可测,似笑非笑的目光盯着,本就呼吸困难的她,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一头晕死过去。 “我,我……” 少女擦了把额上豆大的汗珠,她也不敢否认,叶笙都听见了 ,她若是否认,死得更快,可她也不能承认,承认了那就是明摆着的罪行,想抵赖都抵赖不得。 “对了,你叫汪茹吧?是礼部侍郎汪大人的女儿。” 少女拼命点头。 “听说汪大人长得白白胖胖,跟年画里的福娃娃一样,可汪夫人,却是个出了名的美人儿,汪小姐,看你的模样,你长得像你的父亲吧?” 汪茹陪着笑,谄媚的说道,“叶姐姐记性真好,能让叶姐姐这样记得我,记得我们汪家,是我们家的荣幸。” 林清媛冷冷的剜了她一眼,刚刚还在奉承她,一转脸就对着叶笙这幅让人恶心的嘴脸? 下贱! 汪茹已经顾不上太子妃有多生气了,一门心思只想让叶笙消气。 叶家是武将,可不跟文人一样,跟你说理,若惹恼了叶家人,直接上刀上枪,先把你弄死再说。 就算太子妃事后要怪罪,那也是事后了,若不能让叶笙消气,恐怕她今天就要躺着离开青芙山庄了。 叶笙似笑非笑的睨了汪茹一眼,目光有些意味深长,“我不仅记得你,还记得你有个龙凤胎的弟弟,你呢,也只有这么一个兄弟姐妹。” 汪茹脸色唰 的白成了纸。 “你们姐弟俩,你像汪大人,那汪公子的容貌一定像汪夫人,不然,汪夫人的美貌无人继承,岂不可惜?” 汪茹脸色煞白,摇摇欲坠。 “你之前不是说我是狐狸精,专门吸男人阳气,不知有多少男人被我吸干阳气而亡,大将军府不知埋了多少男人的冤魂,耳听是虚眼见是实,不如你们汪家把汪公子送来试一试,不就知道真假了?” 汪茹哪里还支撑得住,膝盖一软跪坐在地上,眼泪汪汪的望着叶笙,“叶姐姐,我求求你不要碰我弟弟……” “你放心,就算要吸男人阳气,一时半会也不会死,身子强健之人,怎么都能撑个十天半个月。” “我弟弟撑不了那么久,他身子弱,叶姐姐,你放过他吧……” 汪茹哭得满脸泪痕。 “对哦,我记得汪公子自幼就身子弱,他住的屋子常年都在煎药。” “对的对的,他身子弱,手无缚鸡之力,叶姐姐一定不会喜欢他的。” 生怕叶笙不信,汪茹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 “体弱多病啊——” 叶笙拉长了声音喃喃道,似是有些责怪的睨了汪茹一眼,汪茹拼命点 头。 叶笙有些不悦的撇撇嘴,“你们刚刚也说了,我的人,都来自叶家军,都是些年轻强壮,孔武有力的男人,这样的男人才能陪我玩闹,不至于三两下就被折腾病了,或是折腾死了。可经年累月,陪在我身边的都是这样的人,总觉得无趣。近日来,我对他们总提不起兴趣,你们想想,一年到头吃的都是差不多的菜,总会吃腻的,对不对?” 汪茹也不知是听得入了神,还是被吓的,连哭都忘了,只瞪圆着一双眼,直勾勾瞪着叶笙。 “所以,近些日子,我就在打算换个口味,正发愁要换什么样的口味呢?正好汪小姐就给我提了个醒!” 说到这,叶笙的身子微微前倾,笑盈盈的看着汪茹,眼睛里闪动着兴致勃勃的光芒,一字一顿,字字暗含深意,“不如,就换个汪公子这样的?” 汪茹本就瞪得滚圆的眼睛,瞪得更圆,眼珠子几乎凸了出来,她如厉鬼般死死瞪着叶笙,叶笙恍若未见她眼睛里的浓烈恨意,勾唇一笑,笑容冰冷,“只是不知汪公子那样的体弱多病,能撑多久?五日?三日?还是一日也撑不下去?” “不!” 第450章 求你放过他! 一声‘不’,汪茹喊得撕心裂肺,声嘶力竭。 “不?” 叶笙冷笑一声,身子微微往后仰,慵懒的靠着腰靠,“你说不有用吗?你有资格说不吗?” “我爹可是礼部侍郎!我弟弟可是官眷!他还是有功名在身的举人!你敢碰他,我们汪家一定会去告你!” 汪茹咬牙切齿的喊道。 “礼部侍郎?好大的官儿!” 叶笙的语气无比的嘲讽,“区区一个举人而已,哪怕他中了进士,还是状元,在我面前又算得了什么?连英王殿下都是我收入囊中的礼物,他汪亭算得了什么?” 最后一句,叶笙说得声色俱厉,看着汪茹的目光既凌厉又不屑,“告我?去哪告?去京都府?还是去圣上面前?尽管去告,我看谁能告得倒我!汪茹,我不妨明明白白的告诉你,就算我一剑杀了汪亭,你们汪家也奈何不了我半分!” 汪茹见过女人之间的争斗,也见过娘亲‘教导’小妾,可那都是表面和风细雨,内里绵里藏针,哪像叶笙这样,狂妄霸道,凶悍凌厉,明晃晃的喊打喊杀。 在这一瞬间,她很想转身就跑,躲回家里去,可是,她不能。 她就这么一个弟弟。 就这 么一个骨血相连的弟弟! 汪茹忍着心里的惧怕,慢慢的坐直身子,再慢慢的站起身,对着叶笙慢慢跪了下去,姿态卑微到了极致。 “叶小姐,是我的错,是不该在背后说你的坏话,污蔑你,你要打要杀都随你,只是我弟弟,他真的是无辜的,我的错跟他半点关系都没有,叶家人不是最喜欢说恩怨分明吗?既然恩怨分明,那就不能罪及家人!既然是我的错,你就不能拿我弟弟来撒气!” “怎么是撒气呢?我那是宠爱!” 叶笙笑盈盈道。 汪茹只觉得那张明艳逼人的脸,比恶鬼的面目还狰狞可怖。 她忍着心里的恨意和惧意,低着头,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恭谨温顺,卑微虔诚,“叶小姐,小弟体弱,担不起您的宠爱。” “既然他担不起我的宠爱,那你呢?你担得起吗?你担得起叶家军的男儿们的宠爱吗?” 汪茹抬起头,一脸困惑的看向叶笙,明显没明白叶笙话里的深意。 “再过一个月,就要过年了,边关的将士们经年镇守边关,也不能回家和家人团聚,辛苦也就罢了,最难熬的是孤独和这个年纪的血气方刚。所以——” 叶笙略微一 顿,笑盈盈的盯着脸色一点一点变得惨白的汪茹,“叶家打算五日后,送一批入罪的女囚到边关去,充作军姬,你若是有心,就准备一下吧。” “可是,可是……” 汪茹面色惨白如金纸,张口结舌的说道。 “可是什么?” 叶笙唇边的笑容冷了几分,神色变得不耐烦,“是你说的,要打要杀都随我,我打你做什么?杀你做什么?不如把你送去边关,慰劳辛苦一年的军士们,如此才不算浪费。” “可是,可是……” “怎么?要打要杀就行?要发卖,要冲作军姬就不行?” 叶笙唇边的笑容彻底冷了下去,目光变得冷酷,“你若是不乐意,就当我没说过这些话。五日之后,要么你去边关,要么汪亭来大将军府,我无所谓,总之,你们这对龙凤胎,我一定要得到其中一个!不都说龙凤胎,是祥瑞,是龙凤呈祥吗?我就要看看,到底有多祥瑞!看是汪亭旺我,还是你旺叶家军!” 汪茹面如死灰,软软的瘫坐在地上,眼睛里一点光也没有,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像被抽干了。 她就那么一动不动的坐着,在场的少女们,有人同情的看着她,有人低声议 论着什么,还有人用幸灾乐祸的目光看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汪茹像是想到了什么,眼里重新燃起光芒,满脸激动的望向林清媛,林清媛装作低头喝茶,好巧不巧的避开了她的目光。 汪茹不死心的盯着林清媛,她盯了足足有好一会,可林清媛就是不抬头,汪茹心里那叫一个恨,“求太子妃娘娘……” “求本宫做什么?” 林清媛终于抬起头来,神色冷漠,说出的话更是冷漠至极,无情至极,“这是你跟叶笙之间的事,跟本宫无关!本宫也不想趟这趟浑水!再说了,传闻终究是传闻,说不定你弟弟进了叶笙的后院,能撑下去呢?说不定被这么一折腾,病反而好了呢?到那时,丧事变喜事,多好!” 贱婢! 敢当着本宫的面讨好叶笙,看本宫怎么收拾你? 不是心疼你那个病秧子弟弟吗?那本宫就把他送给叶笙,借着叶笙的手弄死他!心疼死你! 本宫就是要杀鸡儆猴! 有你这只被宰割的鸡在这摆着,看那些猴子还敢不敢再上蹿下跳,左右摇摆!对本宫不忠! 汪茹一脸不敢置信的瞪着林清媛,“太子妃娘娘,您这说的什么话?” “本宫说 的什么话?” 林清媛冷冷一笑,“本宫说的不就是实话吗?还能是什么话?汪茹,你这话问得可笑!” “那是我弟弟!” 汪茹声嘶力竭的吼道。 “是啊,那是你弟弟。” 林清媛咧嘴一笑,笑得无比畅快,“又不是本宫的弟弟!是死是活,跟本宫有什么关系?” “太子妃娘娘,我跟了你这么久,对你忠心耿耿,你不能这么对我,求求你,救救我弟弟,我就这么一个弟弟……” 汪茹跪着朝林清媛爬过去,她并不是要对林清媛做什么,而是要到她面前跪着求她。 林清媛递了个眼色给一旁的两个小太监,那小太监便如狼似虎的冲上去,一左一右夹着汪茹的胳膊,将她拖离林清媛,粗暴的扔在地上。 “反正你那个弟弟,病了这么多年,熬了这么多年,熬着也是辛苦,就这么去了也好,终归是解脱了,不是吗?” 林清媛笑盈盈的说道。 汪茹不敢置信的瞪着她,眼里重新燃起的光一点一点熄灭,最后,尽数熄灭,一片暗沉。 她慢慢的爬起身,面无表情的看着叶笙,目光决然,语气冰冷。 “我答应你,我随叶家的车队去边关。你放过我弟弟!” 第451章 兔死狐悲 屋子里一片静默,就算汪茹平日里因着其父亲礼部侍郎的身份,加上她和龙凤胎弟弟汪亭,是汪大人唯一的一双儿女,极其受宠,言谈举止有些张狂,可今日汪茹落到这般凄惨的地步,仍让这些少女心有戚戚,不免生出些许兔死狐悲之感。 要知道汪府里,汪夫人独得汪大人宠爱,后宅的妾侍全都战战兢兢,被汪夫人抓在手里跟抓小鸡一样,没一个敢造次的,汪茹既是嫡女,又是独女,在汪家可以说是横着走,可如今为了胞弟,却不得不离开京城的安乐窝,去苦寒得连男人都难熬的边关,去做这世上最卑贱最让人看不起的事情。 边关那种地方,死人是常事,尤其是军姬,无声无息就死了的,不计其数,这些可怜的女人,生前可怜,死后更可怜,尸骨被随意扔在大漠里,草原上,很快,就会被野狗和秃鹰吃得干干净净,连个全尸都留不下,连座最简陋的坟茔都不配有,更别提有人烧香祭祀。 叶笙的狠毒无情,少女们早就知道了,汪茹当众那样说她,还被她逮了个正着,她没当场杀了汪茹,已经是从轻发落了。 但让这些 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们没想到的是,太子妃竟然也这般冷酷无情,汪茹追随她那么久,为她鞍前马后的,今日汪茹说那些话,不也是为了讨好太子妃?谁不知道太子妃最厌恶叶笙? 可太子妃不仅不出手救汪茹一把,还说出那样冷漠残忍的话来,硬生生在汪茹心上捅一刀,谁不知道汪茹最心疼的便是她那个体弱多病,又貌美出众,才华横溢的弟弟?可太子妃居然说什么‘死了也是解脱’这样刺耳又刺心的话! 她们这些人,和汪茹一样,整日奉承着太子妃,难保有一日太子妃不会像对待汪茹,对待她们。 见屋子里的气氛有些低迷,林清媛涂得红艳艳的唇,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你们看,这不就皆大欢喜吗?汪小姐也愿意去边关,叶笙呢,也得偿所愿,两全其美!当真可喜可贺!” 所有人都不言语,低垂着眼帘,钟琪虽然讨厌汪茹刚刚带头附和叶笙的话,害得她丢脸,但见汪茹这样的下场,心里的那点讨厌也都消散了,看着汪茹的目光有些怜悯。 见汪茹一脸死气沉沉的样子,钟琪犹豫了一下,轻声道,“ 你放心,叶笙虽然毒辣,但还算守信用,她既然答应放过你弟弟,就不会食言。” 汪茹眼里终于出现了一丁点光芒,她冲钟琪露出感激的神色,“多谢。” 钟琪抿唇冲她一笑,两人在这种时刻,居然生出点惺惺相惜的感觉。 林清媛看着这一幕,眼里闪过一丝恶毒,朝躲在人群后面的一个少女使了个眼色。 那少女瑟缩了一下,拼命低着头,压缩自己的存在感。 林清媛冷冷一笑,“如雪妹妹,你素日里不是一口一个叶姐姐吗?怎么今日你叶姐姐来了,你却躲到后头去了?难不成你叶姐姐,还要打你不成?” 见被林清媛点了出来,温如雪眼睛深处飞快闪过一丝恨意,脸上却不敢露出分毫,讨好的笑道,“如雪身份卑微,不像姐姐们出身高贵,有才有貌,所以,也没什么脸站前面,只能躲在后面,免得没见识,闹出什么笑话来。” “没见识没关系,以后多随本宫四处走走,没事来东宫走动走动,见识自然就有了。” 温如雪一双眼,顿时亮了起来,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如雪知道了,多谢太子妃娘娘。” 叶笙冷眼 看着这两人演戏,林清媛这话,透出的意思是她要把温如雪引荐给太子,难怪温如雪兴奋成那样。 其他少女也听明白了林清媛话里的深意,本来对林清媛感到心寒的少女们,某些心思又开始蠢蠢欲动,一个接一个,又开始奉承着林清媛。 除了三个人,汪茹,钟琪,唐婉婉。 叶笙不由得看了钟琪一眼。 汪茹对林清媛失望透顶,不去奉承林清媛,她能猜到。 唐婉婉不再奉承林清媛,她大概也能猜到。 唐婉婉的父亲下了大狱,她一个八品小官的女儿,今日能出现在这里,一定废了很大的劲,求了很多人,她来这里,只有一个目的,为她的父亲伸冤。 可她想必也看清楚了,这些千金小姐,还有太子妃,根本不会帮她,只会嘲笑她,看不起她。 而且,叶笙双眼微微一眯,前世的经历告诉她,唐云志是个外表憨厚老实,内里有大智慧的聪明人,他的女儿一定不会差。 之前那么多人凑在一起说叶笙吸男人阳气,不知吸死了多少男人,只有唐婉婉提出质疑。 那个说‘不可能吧,死了那么多人,总会有人去告吧’的声音 便是唐婉婉的。 由此可见,唐婉婉是个聪明人,至少不会太笨,林清媛那条路走不通,一定会想办法换一条路走,她刚刚接了唐婉婉一句话,无论是否透出那么点意思,都表明叶家这条路,并没有完全堵死,唐婉婉一定会想尽办法顺着杆儿往上爬,来求她为唐云志出头。 她既认准了叶家那条路,就不会再去奉承林清媛,免得招自己的厌恶。 可钟琪呢?钟琪为什么也不奉承讨好林清媛了? 察觉到叶笙的目光,钟琪高高昂着头,从鼻孔里重重哼了声,以示她对叶笙的态度。 叶笙心里忽而起了一丝逗弄的念头,她看着钟琪,目光骤然一冷,脸色一沉,钟琪顿时脸色惨白如纸,慌慌张张的别过脸去,不敢再看叶笙。 真是个色厉内荏的小丫头! 叶笙忍不住在心里发笑。 从钟琪安慰汪茹的话来看,这个钟琪也不算太坏,也还算有点脑子,有点眼光,能看出她守信用。 就算她想不守信用,钟琪那话摆在那里,她也不好不守信用了。 钟家,吏部! 唐家,工部! 汪茹,礼部! 叶笙默默在心里,给这三部做了标记。 第452章 弄不死你,我跟你姓! 兵部是不能碰的,叶家本就手握重兵,若还在兵部的重要位置上安插人,只会惹皇帝猜忌! 她可不想还没帮萧桦斗跨太子,宣王,萧桓,拿到东宫储君的位置,就先招来皇帝的猜忌,让皇帝动手对付叶家。 出身未捷身先死! “叶姐姐。” 柔媚娇软的声音响起。 叶笙目光一冷,来了! 她早就看见温如雪,她也出席了之前的宴席,只是一直安静乖巧的呆在一旁,也不说话,她便也懒得搭理她,只当她不存在。 只是,她懒得搭理温如雪,温如雪却非要来她跟前凑! “我记得我说过,我娘只生了我一个女儿,我没有姐妹,你温如雪,一个九品小吏的女儿,也不配挤进我叶家的大门,做我叶家的女儿!温如雪,你是没长脑子,还是没长心?” 温如雪眼里闪过一丝怨恨,脸上却露出温柔得体的笑容,“叶姐姐,哦,不,是叶小姐,是我的错,我见了叶小姐心里欢喜,不由得想起从前和叶小姐情同姐妹的日子,虽然叶小姐如今看不上我了,我依然记得那份情谊。” 叶笙清楚的看见,温如雪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时,钟琪居然翻了 个大大的白眼,鄙夷之意就差没写满整张脸。 叶笙忍着笑意,冷冷道,“你知道我看不上你就好,不要一天到晚的凑我跟前来!影响我面前的风景!” “以为巴着高门,自己就是高门了吗?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别人家的门槛,太高!就你温如雪,一辈子,不对,十辈子也爬不上去,就别出来丢人现眼了!” 若说这些人里,钟琪最讨厌的是谁,那就是温如雪,比讨厌叶笙还讨厌,她一开口,字字带刀,句句带刺,直往温如雪身上扎。 温如雪眼眶倏地红了,眼里噙着泪珠儿,她咬着嘴唇,柔柔弱弱的说道,“钟姐姐为何这样说我?我是哪里得罪了钟姐姐?你说出来,我一定改。” “谁是你姐姐?温如雪,你要不要脸,逮谁都姐姐妹妹的,谁跟你是姐妹?你配得上吗你?” 钟琪瞪着双眼,嚷道。 “钟姐姐——” “闭嘴啦你!你耳朵聋了吗?” 钟琪嗓门太大,嚷得众人耳边嗡嗡的响,见温如雪一脸泫然欲泣,楚楚可怜的模样,钟琪一股怒火直往脑门上冲,“装什么装?我是打你了,还是骂你了?一天到晚装可怜,这里又 没男人,你装给谁看?有本事去装给太子殿下看,装给安乐王看,装给英王殿下看!别在本小姐面前装!” “噢,对了,你不是没去装过,你是装了人家也不看,我记得你好像在安乐王府待过的。成功爬上安乐王的床没有?人家安乐王是半点声也没有,就算爬上去了,想必那位爷也不认账吧?这可比爬不上去更惨……” 钟琪火力全开,温如雪装柔弱惯了,又不能撕破脸和她吵,只能委委屈屈的噙着泪水,眼泪汪汪的望着钟琪。 若是男人,一定受不住她这幅梨花带雨的模样,只可惜钟琪是女人,还是个无比讨厌她的女人。 “人家安乐王心思全在叶笙身上,你没看今日赏梅宴上,安乐王的眼珠子就没离开过叶笙,就算你成功爬上安乐王的床,爬了也白爬。” “哦,对了,英王殿下喜欢的也是叶笙,宁愿当她的小白脸,也不愿高看你一眼,别以为我没看见,今日宴席上,你那双眼睛,就没消停过,不是冲宣王殿下抛媚眼,就是冲诚王殿下抛媚眼,抛得最多的便是安乐王和英王殿下,我说你的眼睛不累吗?” “你胡说,我没有! ” 温如雪顾不得维持楚楚可人之态,胀红着脸,大声说道。 “你没有?你敢对天发誓吗?若你真的对那几位殿下和安乐王抛媚眼,勾搭他们了,你就眼睛瞎掉,舌头烂掉,一辈子没男人要!” “我为何要发誓?” 温如雪尖声叫道,“明明是你看不惯我,嫉恨我,才故意对付我,陷害我,我若是发了毒誓,不是中了你的奸计了?” “我嫉恨你?你算什么东西?” 钟琪一跳三尺高,就要扑过去和温如雪拼命。 温如雪原本也要和钟琪拼命的,看见一个小丫头进来,不知为何举起来的手,又垂了下去,任由着钟琪一巴掌打在她脸上,雪白的小脸,立马红了一片。 叶笙将这一切全看在眼里,目光微微一闪。 “哈哈,被本小姐说中了吧?你连躲都不敢躲,本小姐今日要新仇旧恨一起算,弄不死你本小姐不姓钟!跟你姓!” 钟琪兴奋的叫嚣着,就要扑上去毒打温如雪。 温如雪目光一闪,一把推开钟琪,往门口跑去,在众人看来,她只是在躲避钟琪的追打。 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大步进来,少女们全都双眼一亮。 安乐王! 原来如此! 叶笙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冷笑。 那个小丫头,早已被温如雪买通了吧?刚刚进来,是在报信吧? 难道温如雪盯上的是萧御?可看她一直奉承林清媛的样子,她想进的不是东宫吗?也许,温如雪的计策是广撒网,能捞到鱼就行,不拘是哪一条! 眼看着温如雪就要撞进安乐王怀里,少女们全都一脸嫉恨的瞪着温如雪,恨不得生吃了她,她怎么就有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自己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早知道她们也和钟琪打架了!这样,撞进安乐王怀里的女人,就是自己了! 那可是安乐王啊!不是什么皇子王爷,是安乐王啊! 萧御冷不丁看见一个满脸泪痕,半边脸泛红的女人,朝自己扑来,下意识的往旁边一闪,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让这个女人脸上的泪水,被泪水冲刷的脂粉,碰脏了自己。 至于艳福那种东西,萧御从来没想过,他也不稀罕。 温如雪没料到萧御闪得这么快,想停下或是改变方向已经来不及了,好在又一个男人走了进来,她一看,双眼顿时一亮。 太子! 温如雪当机立断,一头撞进太子的怀里。 第453章 叶小姐,好巧 林清媛的脸,唰的黑成了锅底。 而叶笙,笑了。 林清媛喷火的目光死死盯着温如雪,牙齿咬得嘎吱响,恨不得扑上去咬下她一块肉来。 “太子殿下,如雪,如雪失礼了。” 温如雪柔柔弱弱的说道,想要离开太子的怀抱,腿却软得很,身子也软得很,就是站不起来。 若是平时,美人在怀,太子也是乐于消受的,可现在,满屋子的千金小姐们看着不说,萧御也在看着他,唇边噙着一抹说不清道不明,让人感觉很不自在的浅笑。 “无妨!” 太子淡淡道,把温如雪推离怀抱。 温如雪眼里闪过一丝失望,见太子就要离开,忙娇柔万分的说道,“多谢太子殿下。” 她说着,盈盈施了一礼,那叫一个风姿万千,太子的目光再次被吸引过来。 “你的脸怎么了?” 太子的目光从温如雪婀娜如柳的身姿,看到她白皙如雪的面颊,脸色一下就冷了下去。 温如雪慌忙捂着脸,小声道,“不关钟琪姐姐的事,是如雪说话不太好听,惹恼了钟姐姐,钟姐姐是为我好,才会打我,太子殿下您别怪钟姐姐,都是如雪的不是,是如雪不会说话,如雪挨 打也是如雪自己自作自受。” 见她这幅装腔作势的样子,钟琪狠狠瞪着她,跟乌眼鸡似的恨不得吃了她,“温如雪,你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打死你!” 太子面无表情的扫了钟琪一眼,钟琪瑟缩了一下,别过脸去,装作和旁边的汪茹说话。 等到太子没有注意到自己,钟琪抓住机会,凶狠的瞪了温如雪一眼,温如雪表面上一脸害怕,实则挑衅的白了钟琪一眼,钟琪再次被激怒,又要冲过去对付温如雪。 叶笙淡淡的睨了唐婉婉一眼,唐婉婉心中一动,看向一旁的钟琪,犹豫了片刻,便出了决定,装作不经意的往左迈出一步,好巧不巧的挡住钟琪的去路。 “走开啦你,好狗不挡路!” 钟琪气冲冲的嚷着,往另一边走去,想要绕过唐婉婉。 唐婉婉目光一冷,正想就这么顺她的意思,让她去送死,可看着那张叶笙平静如深海,看不见一丝情绪的脸,唐婉婉毫不犹豫的又一动,再次挡住钟琪。 “喂,我说好狗不挡路,你是耳聋了听不懂,还是你就是存心和本小姐过不去?” 唐婉婉只知轻声细语的道歉。 钟琪一心想要教训温如雪,也懒 得和她道歉,再次绕过唐婉婉,谁知又被她拦住去路。 这一下,钟琪彻底看出唐婉婉就是不想让她过去。 “你这个贱——” “钟姐姐!” 汪茹终于从悲哀的情绪里缓过神来,一把拽住钟琪的胳膊,在她胳膊上狠狠一掐,将她咒骂的话逼了回去。 安乐王和太子殿下都在,钟琪一个未出阁的少女,当着这两位爷的面对别的官家女眷随意打骂,名声别想要了! 更何况,钟琪被气晕了头,没看清楚真相,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可看得一清二楚。 “汪茹,你拉着我做什么?快放开,我要去教训那个贱——” “钟姐姐!” 汪茹压低声音喝道,朝温如雪的方向使了个眼色,“别中了别人的诡计。” 钟琪只是冲动,不表示她完全没脑子,身为嫡女,她在家里也见识过那些庶女惯会在父亲面前装模作样。 被汪茹这么一提醒,她一下就想起其中关窍,狠狠剜了温如雪一眼,低低咒骂了一声,却忍着没有冲过去厮打温如雪。 温如雪脸上闪过一丝失望,她明明激怒了钟琪,让钟琪来厮打她,她好趁机寻求太子殿下的保护,接近太子殿下,关 键时刻,钟琪怎么就忍回去了? 都怪那个唐婉婉,出身低微就罢了,跟她那个不识趣的父亲一样,眼睛不知道咋长的,三番两次拦了钟琪的路,才让汪茹缓过神来,劝住钟琪。 还有那个汪茹,关她什么事?要她多嘴? “太子妃这里这么热闹,怎么不叫本王来?” 萧御说着,悠然的目光环顾着四周。 林清媛和太子被他看得忐忑不安,夫妻俩隔空对了个眼色,太子眼睛深处一缕光芒一闪而过,笑盈盈开口,“这里都是女眷,太子妃是怕九皇叔在这里不自在,若知道九皇叔喜欢这样的场合,太子妃一定早就派人去请九皇叔了,不过现在也不迟,九皇叔您不是在这了吗?” 萧御看了半晌,在叶笙下首的座位旁站定,居高临下看着坐在那里的少女,少女被他看得满脸通红,羞涩娇柔的望着萧御,“王爷为何这样我?” “没眼色!” 萧御脸色一冷,手一扬,那少女便被一股无形的气浪击飞,砸进邻桌少女的怀里,两名少女惊叫着滚作一团。 看见林清媛一脸看热闹的表情,就是不让侍婢去把人扶起来,太子冷冷的盯了林清媛一眼,林清 媛浑身一凛,忙道,“都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把两位小姐扶起来?一帮蠢货!” 萧御一甩袍角,大刺刺的在没了主人的座位上坐下。 一落座,他便冲叶笙一笑,端的是风华无双,笑得在场的少女们差点丢了魂,“叶小姐,好巧啊。” 叶笙淡淡的睨了他一眼,神色冷静得过分,“巧什么?” “这个位置恰好离叶小姐的座位最近,你说巧不巧?” 萧御笑得愈加风华绝代,少女们的眼睛恨不得粘在他身上,此时此刻,哪怕萧御叫她们去死,她们也会心甘情愿的。 就连林清媛,哪怕太子在场,也控制不住自己,直勾勾的盯着萧御看。 可让萧御失望的是,所有人都被他的风姿迷惑住,而叶笙依然是那副冷静如水的模样,她似笑非笑的看着萧御,“王爷说得对,是很巧呢。” 只这么一句话,她就收回目光,慵懒的歪在椅子里,端了酒杯自顾自喝酒,悠闲自得的姿态,仿若萧御不存在。 “叶小姐在喝什么酒?看起来很好喝,给本王尝尝如何?” 萧御说着,就要去拿叶笙手里喝剩半杯酒的酒杯。 叶笙凌厉冰冷的目光,猛地射向萧御。 第454章 看你们还笑不笑! 只一瞬,她眼里的凌厉冰冷,通通烟消云散,对着萧御勾了勾唇,风情万种得叫萧御有一瞬间的失神。 “好啊。” 直到那盏青瓷酒杯到了自己手里,萧御才回过神来,飞快的去抓叶笙正要撤离的手指。 让他欣喜的是,他在最后一刻触到了叶笙的指尖,可让他失望的是,叶笙的手指灵活得像一尾鱼,他刚碰到,她便收了回去。 “瑟瑟——” 萧御刚开口,叶笙的目光便陡然冷了下去,周身的气息也一下冷如冰雪,拢在袖子里的手指,控制不住的颤抖。 萧御等着叶笙发怒,可叶笙什么表情也没有,只是那样冷冷的看着他,语气也是冷冷的,“王爷,小心被割了手。” 割手? 萧御一怔,下一瞬,手里的酒杯无声碎裂,酒液洒了一地,也淋湿了他的手指。 “哎呀,杯子怎么碎了?没划伤王爷的金贵手指吧?” 萧御随手扔掉手里残留着的一两片碎瓷片和酒液,勾唇一笑,“本王也不知,这酒杯在叶小姐手里还好好的,到了本王手里,怎么就碎了,许是它跟叶小姐一样,不服本王吧?” “是吗?” 叶笙脸上的笑容很无辜,说话的语 气就更无辜了。 萧御目不转睛的望着她脸上的笑容,唇边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叶小姐不想让本王喝你的酒,直言便是,何必来这一手呢?” “王爷既然知道,为何非要强求呢?” “本王就是要强求!” 萧御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叶笙的眼睛,想要捕捉到她眼睛里藏得最深的情绪,可让他失望的是,叶笙的眼睛平静深邃如海,半点异样也看不出来。 “王爷,听我一句,强求伤身又伤心,不好。” “是,本王是在强求,那么叶小姐你呢?” 萧御的身子向前倾,他的座位与叶笙相邻,他又坐在最边缘的地方,这么一前倾,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缩短了不少,“你说本王在强求,难道你就不是在强求吗?” “哦?” 叶笙拉长声音悠悠道,唇畔笑容如水,却不是寻常的水,而是泛着点点光泽的三月春水,看似柔和清婉,实则明媚动人,“王爷说说,我强求什么了?” “你强求本王不要再强求。” “王爷说得有理,既如此——” 叶笙微微侧着脸,笑盈盈的望着萧御,良久,抿唇一笑,眼中流光潋滟,直叫萧御想到三四月里, 最美好最明媚最让人难以忘怀的春光,“随你。” 说罢,她便别过脸去,不再看萧御一眼。 萧御的目光落在她绯红的耳朵上,目光一闪,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指尖轻轻落在她精致圆润如珍珠的耳垂上。 叶笙的身子猛地僵住,萧御清楚的听见她的呼吸陡然变得急促,萧御目光一闪,揉了揉她的耳垂。 叶笙猛地回头,狠狠一掌打向萧御。 这一掌又狠又准,用了十成十的内劲,携裹着凛冽冰冷,强烈至极的杀气,直击向萧御的心口之处。 就这么一瞬间,萧御便发觉叶笙刚刚变得急促的呼吸,又恢复如常,像是她身上那些剧烈起伏的情绪,还有身子不受控制的变化,都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眼看着那一掌,要击中他,还没有任何减少内劲,或是撤回去的迹象,萧御目光一冷,身形一闪,轻飘飘避开了那一掌。 只是,叶笙的掌风带起的劲力,还是击飞了萧御下面座位的少女。 那少女刚刚才被萧御砸人进她怀里,刚爬起来没多久呢,又被叶笙击飞。 少女在地上滚了几圈后,才眼冒金星的爬起来,哇的一声哭起来,边抹眼泪边往外走, “我不玩了,不带这么欺负人的!都逮着我一人欺负是吗?” 林清媛装模作样的挽留了两句,见她执意要走,也懒得理会了。 少女一走,林清媛便向温如雪使了个眼色,温如雪只装没看见,林清媛目光阴狠的盯着她,直到温如雪再也装不下去,才冷笑一声。 温如雪用力抿了抿唇,挤出一抹虚假的笑容,娇声道,“叶小姐和王爷交情真好,真叫如雪羡慕。” 叶笙面无表情的睨了她一眼,没有言语。 萧御的眼睛一直看着叶笙,也没有言语。 屋子里静得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清晰可闻,温如雪仿佛可以听见这些女人们心里的嘲笑声。 笑吧,笑吧,尽管笑吧! 等有朝一日,我爬到你们想要的位置上,看你们还笑不笑! “叶小姐不仅和王爷交好,和英王殿下也交好,和嘉盈公主的拂云公子也交好,这才是最让如雪羡慕的。旁人哪有叶小姐这样的福气呢,既能和王爷打情骂俏,又能收英王殿下做礼物,和英王殿下耳鬓厮磨,亲密无间,当初还不顾深夜风雪,夜会拂云公子,激烈得拂云公子都受了伤,试问还有谁能如叶小姐这般随性不羁,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呢?” 萧御的脸色一下沉了下去,盯着叶笙的目光,也骤然变冷,冰冷中隐隐藏着一丝愠怒。 叶笙看着温如雪,勾了勾嘴角,“说起来,我更羡慕你,你除了盯着安乐王,还盯着英王,诚王,宣王,太子殿下,除了当初和康王眉来眼去,你还跑去安乐王府住了一夜,现在又一头撞进太子殿下的怀里,脚软身子也软,软得都站不起来,要太子殿下才能把你扶起来,说到随性不羁,温小姐貌似更胜一筹。” 被叶笙这样大刺刺的捅破所有丑事,温如雪的脸顿时扭曲,只一瞬,她便掩着脸,笑得娇媚如花,只是眼里的恨意和怨毒,怎么藏都藏不住,“大燕男尊女卑,从来只见男人三妻四妾,不见女人养面首,叶小姐是独一个呢。” 叶笙冷冷一笑,“怎么?就许男人三妻四妾,不许女子养面首?皇上都没说什么,你有什么资格多嘴?” 见温如雪被堵得说不出话来,林清媛笑着开口,“叶笙,如雪说的也是事实嘛,你又何必斤斤计较?” “斤斤计较?” 叶笙的目光猛地射向林清媛,眼中的冷酷杀意让林清媛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 第455章 做人要大度 “本宫只是和你说……” “我就是计较了,如何?” 林清媛刚想打圆场,找个台阶下,就被叶笙冷冷打断,她微微昂着头,神情倨傲狂妄,语气冰冷不屑,“太子妃娘娘,我就是斤斤计较了,如何?” 一声‘娘娘’,从她口中说出来,嘲讽之意,任何人都听得出来。 被叶笙这样当着这么多的人面嘲讽,林清媛有些下不来台,脸上的笑容一下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连语气都冷了下来,“叶小姐,做人要大度。” “这句话太子妃您应该问问东宫那些莫名其妙死掉的宫女,再问问太子殿下他为何连个侧妃都没有,仅有一个绿衣姑娘,还是因为怀了身孕,又在大将军府闹过,让太子殿下上了心,也入了外人的眼,您不得不容下她。就这么一个绿衣姑娘,还整日活得战战兢兢,提心吊胆的,生怕被谁害了去,太子妃,您说,她怕被谁害了去?” 林清媛妆容精致的脸,狰狞扭曲,“她的事跟本宫无关!” “太子妃说无关便无关吧,反正我也都是听说的。” 叶笙盈盈一笑,语气刻意加重了‘听说’二字,“听说这位绿衣姑娘的汤羹里,茶水里,饭 菜里,时不时的出现一些不该出现的东西,类似什么活血的,化瘀的,寒凉的,吓得这位绿衣姑娘,整日里什么也不敢吃,只能在太子殿下在她的屋里用膳时,才敢拼命吃。这位绿衣姑娘也是好福气,在太子妃的照料下,倒比没有怀孕前更清瘦了,这样将来生产了,也不用想方设法的瘦下来。” “本宫什么也没做!那个贱人的事,跟本宫无关!” 林清媛涂着鲜艳丹寇的手指,指着叶笙,眼睛喷火,声音尖利得刺耳,“你再敢诽谤本宫,本宫一定治你的罪!” “我也只是听说而已,太子妃要治罪,就去治一治东宫那些宫人的嘴吧,如果太子妃要治我的罪,那么多听说过这些话的人,也该一同治罪才是!太子妃非要盯着我一个人,这未免太斤斤计较了吧?就算我说了什么不好听的,刺了您的耳朵,还请您大人有大量,毕竟——” 叶笙勾唇一笑,一字一顿的将林清媛的话还了回去,“做人要大度!这可是您说的!” “叶笙你这个贱——” “太子妃!” 林清媛刚要发飙,耳边传来太子一声低喝,顿时浑身一凛,小心翼翼的拿余光瞥了一眼太 子,见他一张脸阴沉得滴水,目光冰冷如雪,林清媛心中一颤,缓缓坐下,微微低垂着眼帘,一副温顺贤淑的姿态,之前的狰狞尖利,半分也不见。 “太子妃若是累了,不妨去歇着吧。” 太子的语气冷冷淡淡的,听不出喜怒,却让林清媛脸色一白,结结巴巴道,“臣,臣妾不累,多谢殿下关,关怀。” “既然不累,那是本宫多嘴了。” 太子说着,不再看脸色煞白如纸的林清媛一眼,朝萧御微微一笑,“让九皇叔见笑了。” “无妨,反正闲着无趣,看一出训妻的戏,也挺有趣的。” 萧御嘲讽的说道,无视太子眼中一闪而逝的愠怒,勾唇一笑。 林清媛为何非要私下宴请这些女眷?又为何非要叶笙参加?若不是得了萧栋的授意,他这颗头砍下来给叶笙当凳子坐! 林清媛在前面累死累活,萧栋坐等着拿好处不说,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话里话外的教训林清媛,半点也不给林清媛脸面。 是,林清媛是笨了点,可她毕竟是他的妻子,是东宫的太子妃!就算要训妻,也该背着人才是,这样众目睽睽之下拿话训她,林清媛丢脸,他这位东宫太子 难道就脸上有光了? 蠢货! 难怪明明是元后嫡子的出身,也得萧徽信任倚重,明明萧桦不得皇贵妃喜爱,被皇贵妃压制成那样,萧栋这些年,居然还弄不垮萧桦,不仅如此,还眼睁睁看着萧桦一步步壮大起来,到如今和他平起平坐! 他也别说林清媛,夫妻俩都是一路人,谁也没资格嫌弃谁! 难怪青山老头老念叨着什么,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那么…… 萧御的目光落在叶笙绯红的耳朵上,他和叶笙是否是一家人? 就算不是,叶笙也得进他家的门!成为他家的人! 就算不是,他也得让她是! 叶笙忽而转过脸来,面无表情的盯了萧御一眼,许是萧御灼热的目光让她不适。 只是这一眼,面颊微红,眼中如含着两汪盈盈春水,娇媚欲滴,半点杀伤力也没有。 萧御忍不住一笑。 叶笙顿时恼了,狠狠瞪了他一眼。 这一眼,依然没什么杀伤力,她的目光,风情袅袅,春水盈盈,倒像是在打情骂俏一样,浑然没有从前的凌厉冰冷。 萧御唇边的笑容忍不住扩大。 笑着笑着,萧御脸上的笑容倏地凝固了,目光从叶笙白里透红得如含春粉面 的脸颊,到她绯红如血的耳朵,再折回来,落在她春水流淌,妩媚如丝的眼睛上。 他猛地看向太子,目光冰冷如雪,锐利如刀,太子被他突如其来的杀气腾腾的目光吓了一跳,勉强挤出一抹笑来,干巴巴道,“九,九皇叔为何这样看我?” 萧御面无表情的盯着他,森然冰冷的目光如薄而锋利的刀片,刮过太子的面颊,势要将他的面皮刮下一层来,“你知道本王为何这样看你!” 太子目光一闪,语气淡定如常,“本宫不知。” “不知?” 萧御勾唇冷笑,霍的起身,抓过叶笙桌上的酒壶,仰头就喝。 酒味比较清淡,后劲也一般般,酒香里带有一丝丝梅花的清冽冷香,是女子们冬日里常喝的梅花酿。 “九皇叔,酒怎么了?” 太子笑盈盈的问道。 萧御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酒没有问题,难怪太子这幅幸灾乐祸,等着看好戏的嘴脸。 酒没有问题,那叶笙为何如此模样? 难道不是酒有问题,是……杯子? 萧御捡起刚被叶笙内劲震碎的酒杯碎片,放至鼻子边闻了闻,也没有异常! 那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萧御的目光落在席上的饭菜果品上。 第456章 太子得手了 太子看了林清媛一眼,林清媛立即站起来,大声说道,“九皇叔这是在做什么,怀疑青芙山庄下毒吗?” 萧御冷着脸,扫了林清媛一眼,林清媛顿时感觉两柄刀子直往她身上扎来,下意识的便想退缩,感觉到太子扫过来的眼神,又硬着头皮继续说道。 “所有人吃的饭菜果品,喝的酒水都是一模一样的,九皇叔是怀疑青芙山庄给所有人下毒吗?” 萧御没有言语,低头看着叶笙,只见叶笙微微仰着脸望着他,面颊如春,眸光迷蒙,褪去了往日的尖锐凌厉,多了些女子的娇媚风情。 这不是叶笙,叶笙不会这样看他! 至少,正常情况下的叶笙不会这样看他! 从前,她也曾用过这样的目光望着他,脉脉含情如春水,风情无限,眼波流转之间,直叫人一颗心都恨不得剜出来捧给她。 只是,自从决裂之后,叶笙就没有再用过这样的目光望着他,有时候夜深人静时,萧御无法入眠,总会忍不住想,若从前的日子能回来,哪怕付出再多,他也愿意。 上天似乎听见他的祈求,他怀念的,念念不忘,魂牵梦萦的从前,真的回来了! 可是… … “王爷,我的东西就那么好吃?王爷抢了我的酒喝不说,还打上了这些东西的主意?” 叶笙笑盈盈道,红艳欲滴的唇瓣微微张开,好似刚刚绽放的最红最艳最美的玫瑰,花瓣上还沾了莹润的露珠儿,似乎在诱惑着旁人去采撷。 正常的叶笙,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露出这幅模样。 很明显,太子对叶笙下了手,至于怎么下的手,萧御还不清楚,但从叶笙的模样来看,太子得手了。 太子的最终目的,萧御不用猜都知道。 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萧御冷冷的瞥了太子一眼,正好撞见太子直勾勾盯着叶笙的目光,察觉到萧御的目光,太子飞快收回目光,装作若无其事的喝酒。 “是啊,本王就喜欢吃你——的东西,你给吗?” 萧御的话,透着说不尽的暧昧之意。 叶笙妩媚一笑,红唇轻启,眸光妩媚中透出一丝狡黠和淘气,“不给!” “好!那本王就不吃了。” 萧御昳丽无双的脸上露出宠溺的笑容,看着叶笙的目光,温柔得能淌出水来,让在场的少女们,一个个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真的不吃了?” 叶笙娇嗔的语气 ,让在场众人纷纷怀疑自己听错了,这是叶笙吗?为何跟她们记忆里的叶笙完全不一样? 难道,叶笙鬼上身了?还是喝醉了的叶笙就是这幅模样? “真的不吃了,都留给你吃。” 萧御语气温柔宠溺得让少女们耳朵一阵阵酥麻,恨不得化身为叶笙,哪怕一辈子只听安乐王这样对自己说话,别的什么也没有,也愿意!愿意得不能再愿意! “你刚刚喝了我的酒,你现在说这样的话,我才不信你呢,罢了。给你吧!” 叶笙长长的叹息一声,如褪去所有面具,所有伪装,天真赤忱的孩童般露出的沉重语气,让萧御的目光更温柔了些,温柔中隐隐的藏着一抹歉疚不安,只一瞬,那抹不安消失得无影无踪,只余下温柔深情。 “不用了。” “我偏要给你!” 叶笙如闹情绪的孩童般,赌气的说道,将一碟点心,往萧御的方向一推,点心掉落在地,果碟子碎成无数片,点心也洒了一地。 太子目光一闪,看了林清媛一眼。 林清媛不为所动。 太子脸色骤然一冷,盯了林清媛一眼,林清媛眼里闪过一丝嫉恨和怨毒,冷冷道,“叶小姐喝醉 了,盈秀,扶叶小姐去听林阁歇着。” 盈秀一怔,半晌没有动。 自从叶笙和她说过那些话之后,她便起了疑心,时刻盯着太子和太子妃之间的一举一动,很多时候太子妃开口说话之前,太子都会递眼色给太子妃,太子妃就像一个提线木偶,牵线的便是太子! 就像这一次,太子妃明明不愿意,可太子一直用眼神逼迫她,太子妃便妥协了。 太子妃为何不愿意叶笙去听林阁歇息? 那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院,女眷们喝醉了,经常会在那里歇一歇,醒醒酒,平日里时常有小姐夫人们在那里歇息,为何今日太子妃就不愿意了? “还不去!” 见林家送来的人,都不听自己的话,林清媛的语气就带了几分愠怒和凌厉。 盈秀犹豫片刻,便去搀扶叶笙。 叶笙一把甩开她的手,红着脸,含糊不清的大声说道,“我没醉,我清醒得很,我不去你们那什么阁歇息,你们的床太硬,我不喜欢,我要回家!回家!” 盈秀犹豫了一下,收回了手。 她不知道太子有什么打算,但她感觉到事情很不对劲,太子瞒着她,太子妃貌似知道,可太子不知用 了什么法子,让太子妃也瞒着自己,可见这对林家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太子才会这般用尽心机! 若是叶笙回了叶家,就算太子有什么打算,也都会落了空吧? 太子冷冷的盯了盈秀一眼,盯得盈秀头皮发麻,浑身发冷,却忍着没有伸出手去,强行扶着叶笙离开。 太子眼里浮出强烈的杀气,冲着盈秀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丝阴狠诡异的冷笑。 盈秀脚一软,却仍强撑着没有听从太子的命令。 太子看了林清媛一眼,林清媛狠狠瞪了盈秀一眼,冲一旁的两个婢女冷冷道,“没看见叶小姐都醉得站不稳了吗?还不快扶叶小姐去歇着?” 婢女们一左一右的扶住叶笙的胳膊,用尽所有力气钳制住她,嘴里说着‘叶小姐,奴婢们扶您去歇息’,半扣半扶着叶笙离开。 叶笙一张脸比之前更红,桃花粉面,艳光四射,美得叫人情不自禁屏住呼吸,生怕惊了她的美。 太子不自觉的站起身,目光灼灼的看着叶笙离开的方向。 叶笙许是真的醉了,嘴里一直嚷着要回家,身体却软软的,任由着两名婢女带她离开。 从始至终,萧御一直冷眼看着。 第457章 你们的脏手碰到我了 “等等!” 就在婢女们扶着叶笙,就要踏出门槛时,有人开口了,是个轻软柔和,又不失坚定的少女的声音。 所有人一同循声看去,想要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大胆,敢叫太子妃的婢女们等等,那就相当于在驳斥太子妃的话。 被这么多人这么看着,唐婉婉秀美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慌失措,连带着声音都小了很多,“叶小姐说,说……” “她说什么了?” 林清媛冷冷道,刀子般的眼神射向唐婉婉。 唐婉婉心里的害怕,突然就飞到了九霄云外,原本还有些游移不安的心,在这一瞬间,变得坚决。 只有叶家能救父亲,叶笙不能出事! 不管是为了向叶家递上投名状,还是别的原因,她必须要护住叶笙! 父亲下狱的这些天,她为了父亲四处奔走,可那些人,不是避而不见,就是各种找托词,要么就是狮子大开口,为了父亲,她和母亲变卖家产,可收钱的人,收了钱却告诉她,父亲的事是板上钉钉,谁也翻不了案,让他们等着为父亲收尸。 父亲不可能贪污,更何况,父亲职位低微,就算要贪污,哪里能贪得了那么多银子? 父亲只是一介小吏,工部的财务也不在他的职权范围内,工部的大宗银两,根本不过父亲的手,就算父亲贪污,也只能贪些蝇头小利,这么多年下来,顶多也就能贪个三五千两,十万两?怎么可能! 再者,谁会把贪污来的银票,明晃晃的放在书房里?生怕别人搜不到? 有人在陷害父亲! 或者说,有人想拿父亲当替罪羊! 可是,父亲在工部兢兢业业,勤勤勉勉,谁会陷害他?为什么要陷害他?这其中是否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原因? 能拿十万两陷害父亲的人,一定位高权重!除了最顶层的那几家,谁能帮父亲洗清冤情? 太子妃摆明不想帮她,太子妃不吭声,就说明太子不想趟这摊浑水。 叶笙是有意帮她的,不然也不会让她拦住钟琪。 叶家是救父亲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谁也别想把这根救命稻草从她手里夺走! 唐婉婉缓缓抬起头,直视着林清媛的眼睛,“叶小姐说,她要回家。” 林清媛冷笑一声,仿佛在嘲笑唐婉婉的不自量力。 唐婉婉仿佛没听出林清媛话里的嘲讽和鄙夷,她挺直着腰背,朝脸颊绯红,神智已 然有些不清的叶笙走过去,步伐虽慢,却很坚定。 她用尽全力,推开扶着叶笙的两个婢女,双手紧紧的搀扶着叶笙的胳膊,再次朝林清媛说道,语气坚定不移,“叶小姐说,她要回家!” “本宫说了,她喝醉了,本宫好心让人扶她去听林阁歇息,怎么?你怀疑本宫别有企图?” 唐婉婉目光一闪,“婉婉不敢。” “不敢?本宫看你敢得很!” 林清媛厉声呵斥道,朝被唐婉婉推开的两个婢女大声骂道,“都是傻的吗?没看见她意图挟持叶小姐吗?还不把人抢回去,送去听林阁歇息?” 婢女们大步向前,用力去抠唐婉婉的手指。 就算被扣得手指发青,唐婉婉也紧抓着叶笙的胳膊不放,“太子妃娘娘,叶小姐虽然喝醉了,但她并没有醉得不省人事,她既然想回家,不如就让我送她回家,正好我也没什么事,绝不会麻烦到太子妃娘娘的人。” 林清媛冷笑一声,“青芙山庄不至于连给客人歇息的房子都没有!” 话音刚落,林清媛朝一旁的两个小太监使了个眼色,两个小太监如狼似虎的冲上去,一人抓住唐婉婉一只手, 用力一折。 少女们纷纷移开眼睛,不忍再看。 ‘咔擦’一声。 ‘咔擦’又一声。 两声惨叫同时响起,却不是唐婉婉的声音。 少女们全都一脸困惑,面面相觑,纷纷转过眼睛来,望向唐婉婉。 谁知,入目的不是唐婉婉,而是叶笙冰冷傲气的脸。 “你们的脏手碰到我了!” 叶笙的手指微微一用力,太监们立即痛得鬼哭狼嚎,不停的求饶。 林清媛脸色煞白,“你,你对他们做什么了?” “太子妃这话问得好奇怪,两个太监而已,没根的东西,不男不女,我看一眼都嫌脏,又怎会对他们做什么?” 叶笙说着,冲着林清媛勾唇一笑,“还是太子妃娘娘曾经对他们做过什么,才会有此一问?我真的有点好奇,高贵优雅,贤良淑德的太子妃娘娘,会对两个太监做什么。” “你竟敢污蔑本宫!” 林清媛气得脸上的肌肉,一抽一抽的。 “怎么会是污蔑呢?这话明明就是太子妃娘娘自个说出来的呀!若非要说污蔑,那就是您自个污蔑自个!可不能冤枉我!” “你放开他们!他们可是本宫的人!” 看着两个好不容 易收服的心腹,被叶笙一出手就扭断手腕,还不知道要养多久的伤,才能为她办事,林清媛又恨又气,怒道。 “放开他们?好啊——” 叶笙勾唇一笑,眸如春水,媚眼如丝,端的是风情万种,勾魂摄魄,不仅是萧御和太子被勾得有一瞬间的失神,连带着满屋的少女们,都直勾勾盯着叶笙看,好一会也没移开眼睛。 林清媛被叶笙笑得有些心慌意乱,直觉有些不对劲,可看着叶笙当真遵守诺言,放开了那两个太监,顿时放松下来。 两个小太监耷拉着被扭断的手腕,怨毒的瞪了叶笙一眼,一转脸,朝林清媛笑得谄媚无比,“多谢太子妃娘娘救奴才们一命,奴才们定当为娘娘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林清媛很享受这些奴才的讨好奉承,故作大方的说了声‘好了’,冲着叶笙倨傲的说道,“看来,你也知道你动他们,就是在和本宫作对,算你有几分识趣——” 林清媛的声音戛然而止。 两个小太监死死捂着往外疯狂喷血的喉咙,双目圆睁,两根金钗从他们的后颈插入,直穿过整根脖子,钗尖从喉咙里刺了出来,犹在滴血。 第458章 不想走?就留下来陪我玩 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最终,打破这令人头皮发麻的寂静的,是两个小太监轰然倒地的声音,死时,他们的双手还死死捂着脖子上的钗尖,眼睛瞪得滚圆。 死不瞑目! 暗红的鲜血流了一地,流到离得最近的一个少女的脚下,那个少女低头看着新作的鞋子上的鲜血,静默片刻后,突然爆发出一声刺耳的惊叫,疯了般朝门口跑去。 其余少女们被这声惊叫惊醒,一窝蜂往外跑去。 叶笙一把扣住原本站在她附近的两个少女的肩膀,那两名少女恐惧的回头看着叶笙,浑身抖成了筛糠,“叶小姐,您,您饶命,我再也不敢说您的坏话了……” “你说之前你们凑在一起,说我是狐狸精,说我放荡的事吗?” 少女拼命点头,反应过来后,又拼命摇头。 “我记得不只你们两个人说了,所有人都说了。” 往外奔逃的十几双脚,猛地停了下来。 “怎么不跑了?” 少女们哀求的望着叶笙,“叶小姐,都是我们嘴贱,我们再也不说了,真的不敢了。” 要不是太子妃,她们也不会口无遮拦啊! 想到这,少女们纷纷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林清媛,林清媛脸 色煞白如纸,身子摇摇欲坠,差点就吓晕过去了,哪里还管得了这些人。 太子眼里闪过一丝失望,林清媛可以置这些千金小姐们于不顾,他可不能! 这些少女们的父兄叔伯,都是大燕的臣子,有不少还是三品以上的大员。 他让林清媛举办赏梅宴,一则是为了叶笙,一则也是为了拉拢这些官员。 “叶小姐,她们都还年轻不懂事,说错了话,你大人有大量,别和她们计较。” “我本来就没说要和她们计较呀。太子殿下这话,倒显得我是那种斤斤计较,睚眦必报的人了。” 叶笙勾唇一笑,冲众人挤了挤眼睛,“我叫住她们俩,只是想问问那两根金钗,她们还要不要了。” 叶笙说着,一脚一个把两个小太监的尸体踹翻,露出后脖子,利索的把两根金钗拔了出来,递到两个少女面前,“给!” “不,不要了。” “对啊,不,不要了。” 两名少女瑟瑟发抖的说道。 “虽然弄脏了,洗洗还能用的,这可是金子打的,值不少钱,别浪费了。” “真的不要了!” 两个少女异口同声的嚷道,见叶笙一双墨黑长眉微微一皱,吓得打了个哆嗦, 声音放得无比温柔,语气也变得卑微至极,“叶小姐,真的不要了。” “这样啊——” 叶笙抿了抿唇,“那就当是我借你们的,你们明天来大将军府,我保证还你们两根一模一样的。” 少女们哪敢不答应,此时此刻,无论叶笙说什么,她们都得答应。 “好了,话说完了,你们可以走了。” 少女们有些不确定的看着叶笙。 叶笙挑了挑眉,勾唇一笑,“不想走吗?那就留下来陪我玩。” 哗啦啦,一屋子的少女全跑了个干干净净。 唯有唐婉婉,一直安安静静站在角落里,看着叶笙。 虽然,一开始叶笙的手段吓到了她,有那么一瞬间,她也想跟别人一样落荒而逃。 可定下神来后,心中却莫名的感到兴奋。 有这样杀伐果决,招招致命的叶笙,她何愁父亲翻不了案? “叶小姐没什么事吧?” 太子试探着问道。 叶笙勾了勾嘴角,露出一抹妩媚风情的笑容,“我能有什么事?” 她说这话时,面颊比之前更红了些,目光如盈盈春水,眼睛里的春意满得都快要溢出来,只是她本人似乎毫不自知。 太子高深莫测的笑了笑,“没事就好。 ” 萧御目光森然的盯了太子一眼,朝叶笙走去,“你要回大将军府吗?本王正好跟你顺路,一起吧。” 太子一颗心猛地提了起来。 “不必了,我还要出城一趟,跟王爷不顺路。” 听见叶笙这么说,太子提起的心,又噗通一声落回胸腔里。 “既如此,本王……” “王爷若有心,帮我送唐小姐回去吧。” 叶笙冷冷淡淡的打断萧御的话。 萧御刚要说什么,太子已微笑着开口,“既如此,还得麻烦九皇叔送送唐小姐,今日青芙山庄出了不少的事,实在拨不出人手。” 唐婉婉本想说,她不用护送,她自己可以回家,不过叶笙既然说了那样的话,也许她有别的打算,自己配合便是。 “这么大的青芙山庄,会连一个马夫都拨不出来?” 萧御嘲讽的说道。 太子只笑着赔不是,就是不正面接话。 萧御冷笑一声,一双眼只盯着叶笙,似乎叶笙不走,他也不走,叶笙去哪,他也要跟着去哪。 叶笙若有若无的睨了唐婉婉一眼。 唐婉婉目光一闪,朝萧御盈盈行了一礼,“麻烦王爷了。” “你就那么不想看见本王?” 萧御冷声道,叶笙的声 音更冷,“王爷明知故问!” 萧御目不转睛的盯着叶笙绯红的耳朵,含春的粉面,春水盈盈的双眸,忽而勾唇一笑,丢下一句‘既如此,随你!’,拂袖而去。 叶笙看了唐婉婉一眼,唐婉婉忙提着裙子追了上去。 “叶小姐,等会要出城?” 萧御一走,太子便笑盈盈道。 “嗯。” 叶笙语气淡寡如水,看也不看太子一眼,大步往前走去,太子不以为忤,不紧不慢的随叶笙而行,“既如此,本宫送叶小姐出门吧。” “不用了。” “叶小姐不必客气,今日的赏梅宴发生了许多让叶小姐不愉快的事,是本宫的错,就让本宫送送叶小姐,略微表达一番本宫的歉意。” 叶笙猛地停下脚步,冷冷的盯着太子,“我说了,不用了!” 太子丝毫没有被她冰冷的目光逼退,反而向前一步,逼近叶笙,“这是本宫的心意,还望叶小姐笑纳。” 叶笙长眉一拧,刚要后退,之前给她送伞的婢女从一旁走来,一股幽香扑鼻而来。 叶笙目光暗了暗,身子软软的倒了下去。 太子居高临下看着叶笙,嘴边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意,大手一挥。 “送去听林阁!” 第459章 人都到手了 两名婢女向前,一左一右扶起叶笙,就要离开。 盈秀脸色一变,她大概猜到太子的计划是什么了,她想不通的是,这样对太子妃百害无一利的计划,太子妃怎么会答应?还配合着太子做戏? “太子妃——” 盈秀刚开口,太子阴沉沉的目光就扫了过来,盈秀顿时觉得像被冰冷阴毒的毒蛇盯上似的,浑身鸡皮疙瘩直冒,犹豫再三,还是闭上了嘴,低下头去,一副温顺恭谨的模样。 太子收回暗含威胁的目光,目送着叶笙被人扶着离开,出了蘅汀苑,直往听林阁而去,这才露出一抹心满意足的笑容,冲林清媛道,“叶笙就烦劳爱妃照顾了,本宫还要去暖阁,客人们还没走,尤其二弟和五弟还在,有他们在青芙山庄,本宫有些事不能做,免得……” 林清媛嘲讽道,“我还以为太子殿下会迫不及待呢,怎么?这会子人都到手了,反而不急了?” “媛儿,你这说的什么话!” 太子语气猛地加重,“我是为了自己吗?我是为了你,为了我们以后的孩儿,才如此委屈自己!我的心在谁身上,你不清楚吗?你如今说这样的话,不是往我的心上扎刀子吗?” 林 清媛脸上露出一丝内疚,“是妾身的不对,妾身给太子殿下赔礼了。” 太子一把扶住盈盈下拜的林清媛,语气变得温柔无比,“媛儿,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我知道你爱我,我心里也好受不到哪去,你也看见了,四弟虎视眈眈,父皇又偏宠他,一有什么事,明明都是四弟的错,父皇却明里暗里的责怪我!我怀疑——” 太子顿了顿,语气变得凝重深沉,“我怀疑父皇已经起了改立太子的心思了!” “怎么可能?你可是元后嫡子!其他人不过是个庶子!如何能与你争?父皇是老糊涂了吗?” “闭嘴!” 太子厉声呵斥,林清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失言了,下意识的捂住嘴,一脸后怕的四处张望,见下人们都站得远远的,唯有盈秀在一旁服侍,这才放下心来。 “以后可不能再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了,若你有什么闪失,叫我怎么活?若没了你做我的太子妃,我当这个太子,又有什么意趣?将来就算真的能坐上大位,没有你陪着我,与我携手一生,我要这天下又有何用?” 太子一脸的忧伤怅惘,林清媛感动得差点没落下泪来,“我知道了,我以后会谨言慎 行的,不叫你担心。” “父皇这些年,的确被萧桦迷得移了心智,我担心……” 太子欲言又止,眉心微微拧着,林清媛试探着问道,“你担心父皇真的动了改立太子的心思?” “不仅仅是动了心思,父皇已经在付诸行动了,这才让他在大将军府养伤,纵容他和叶家交好,从前父皇哪里允许皇子们做这些?哪怕皇子们多和叶家人说几句话,父皇就疑心皇子们意图不轨!如今为了萧桦,就全都破例了!本宫和其他兄弟们,加起来都比不上萧桦一个!” 太子愤懑不满的说道,见林清媛一脸柔情的望着自己,太子愤然怨恨的目光顿时变得深情温柔,幽道,“媛儿,有时候我真不想做这个太子了,让父皇给我一块好的封地,我们去封地上,做一对神仙眷侣。” “可你才是名正言顺的太子,这天下本就是你的……” 林清媛喃喃道。 太子将她眼里的那丝不甘看在眼里,在心底冷笑一声,面上却露出怅惘的神色,幽道,“可我又不甘心,我想让你做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做母仪天下的皇后!我想让所有女人都羡慕你,嫉妒你,都跪在你的脚下,高呼皇后娘 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我的媛儿,本就值得最好的!” 林清媛眼里闪着狂热的光芒,好似已经被太子的话带进那个激荡人心的场景里,在那里,她已经是皇后,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所以,我们一定要拿到叶家!绝不能让萧桦和叶家结盟!否则,我们必输无疑!萧桦一旦坐上大位,他的皇后一定是叶笙!” 太子附在林清媛耳边喃喃道,他的声音如带了魔力般,让林清媛情不自禁的听从,“叶笙哪里比得上你?媛儿,你岂能被她踩在脚下?岂能对她俯首称臣?你现在是太子妃,她就敢对你摆脸色,对你百般不敬,若她当了皇后,你不过是个王妃,你觉得她会怎么对你?” “那个贱人也想当皇后?她配吗?” 林清媛咬牙切齿道。 盈秀脸色变幻不停,太子刻意压低了声音,她听不见太子说了什么,但她能听见太子妃说了什么,能看见太子妃的喜怒哀乐所有情绪,通通都被太子操控着! 盈秀一颗心,如坠冰窟,冷得彻骨。 “媛儿真聪明,她的确不配,没有叶家她什么都不是!” 太子温柔的抚摸着林清媛的脸颊,继续蛊惑着林清媛,他很清楚 林清媛最在意什么,“媛儿,该坐在那个尊贵的位置上的人,是你!不是她!等你坐上那个位置,你想怎么对她都行!是杀,是囚,还是要她生不如死,都随你的心意!她对于我们来说,不过是一颗棋子!一旦我们拿到天下,她这颗棋子便失去用处,就是废棋,一颗废棋你想留着便留着,不想留着取了她的命便是。” “你可别忘了今天说过的话!” 林清媛死死盯着太子,咬牙道。 “我永远不会忘记我对你的承诺!” 太子信誓旦旦道,温柔的摸了摸林清媛的脸颊,“我走了,这里的一切,就劳烦爱妃了。” 临离开前,太子目光森森的盯了盈秀一眼,盈秀拼命低着头,压低自己的存在感。 太子一走,盈秀立即出了蘅汀苑,急匆匆前往山庄大门。 太子妃被太子迷了心窍,她要立即回林家禀告相爷和夫人! 刚出了蘅汀苑,眼前人影一闪,一个高大冷峻的男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此人一身黑衣,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杀气。 盈秀没见过这人,但她见过东宫的暗卫,全都是这幅样子。 太子要杀她灭口? 盈秀扭头就跑,才跑出几步,就软软的倒了下去。 第460章 原来你喜欢玩这手 夜幕降临。 青芙山庄的宾客们陆续离开,宣王和诚王走在最后,宣王喝多了酒,站都站不稳了,粗壮的胳膊揽住太子的肩膀,“大,大哥,今日的酒虽然没什么味,但弟弟我还是喝尽兴了,改明儿你去宣王府,我请你喝最烈最霸道的酒!再让最美艳最火辣最有味的关外美人,服侍你!” “二弟你喝醉了。” “我没醉!” 宣王右手一挥,差点打到太子的眼睛,太子眼睛深处闪过一丝狠厉,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好,你没醉,本宫让人送你回府,弟妹还在王府等着你呢。” 若不是宣王,他早就解散了今日的宴席,去听林阁了,偏偏每次不管他明示还是暗示,宣王就是不肯走。 他不走,诚王也不走。 诚王背后是皇贵妃,诚王也许年轻,没多少心机,皇贵妃可是个厉害的。 有这俩人在,他总是束手束脚的。 好不容易宴席散了,他一定要赶紧把这俩人送走才是! 诚王已经送走了,就剩这个最难缠的宣王。 “大哥,你小瞧弟弟了!我还可以再喝两大坛子!不信,我们比一比?” 宣王说着,转身就要往山庄里走,太子吓了一大跳,连忙扶住他, “改日再比,今日已经很晚了,弟妹还在家等你。” 太子说着,不等宣王说什么,强行把宣王塞进宣王府的马车。 马车走出老远,宣王还从马车的车窗里钻出来,半个身子都挂在外头,朝太子挥手,“大哥,下次记得来宣王府,我们兄弟俩喝个够!” “好啊!” 太子没好气的大声说道,就要进山庄。 宣王又在马车里大叫,“一言为定啊!” “一言为定!” 宣王得了保证,这才心满意足的钻回马车里。 没了旁人,宣王浑浊的双眼,瞬间一片清明。 “从这条小路进去!” 车夫一愣,“殿下,那条路不回王府呀!” “进去,选个偏僻的地方停下来!熄灭所有灯火!” 宣王的语气不容置疑。 “是!” 夜色深深,偌大的青芙山庄一片静谧。 听林阁外,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人呢?” “回太子殿下的话,还在昏睡着。” “点上香!” 婢女一愣,“殿下指的是哪种香?” 太子阴森森的看了她一眼,“你说的哪种?” 婢女浑身一颤,不敢接话。 “还不快去?把所有香料都倒进香炉里。” 婢女一双眼猛地瞪圆,“殿下,那 么多香料,人哪里受得住?” “就是要她受不住!” 看着太子森然阴沉的脸,以及眼里闪动着的狂热诡异的光芒,婢女不敢再问,生怕殃及自身,低下头去,弓着腰进了屋子里。 片刻之后,婢女重新出来,“殿下,香点好了。” “香料都倒进去了?” “都倒进去了!” “你退下吧。” 婢女低着头退下。 太子轻轻拍了拍手掌,一个黑衣人无声无息出现。 “让你的人,守好各处,不要让人闯入,也不能让任何人逃出去!” 黑衣人无声无息离开。 太子又站在门口等了片刻,算着药效开始发作的时间,这才推门而入。 就在他踏进屋子里的瞬间,灯火尽数熄灭,整个屋子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太子勾了勾嘴角,转身关上房门,还拿门栓闩上,这才摸索着朝灯台走去。 他刚拿到火折子,一双冰凉柔滑的手,从他身后环住他的腰,指尖一点点向前,拿走了火折子,扔在一旁。 “原来你喜欢在黑暗里办事?” 太子转过身,一把揽住‘叶笙’的纤腰,他只觉得这腰似乎比想象中要更软些,不是他以为的那般柔韧。 不过,女子的腰肢都软 ,叶笙也是女子,腰肢软些也属正常。 ‘叶笙’不说话,整个人贴上太子。 太子满心狂喜,江湖中寻来的秘药果然厉害,从前在他面前一脸高傲的叶笙,此时此刻跟寻常向男子求爱的女子也没什么两样。 不,比那些女子更热情,更主动,更狂野一些! 这才是叶笙! 他一把抱起‘叶笙’,大步走进内室,往床上一扔。 女子吃痛的低吟响起,太子一愣,他扔得也不算多重,叶笙自幼习武,也会受不住吗? 他还来不及多想,‘叶笙’已从床上坐起来,猛地将他推倒在床上,迈开双腿,横跨在他身上。 “原来你喜欢玩这手!也对,你若不喜欢掌控全局,你就不是叶笙了!” ‘叶笙’也不言语,就在太子想要翻转战局时,手腕一痛,原来是‘叶笙’拿腰带将他的一只手紧紧捆在了床架上。 就在太子犹豫着要不要反抗时,另一只手,也被捆在了床架上。 太子以为这就完了,谁知‘叶笙’把他的双脚也捆了,让他呈大字型躺在床上。 太子习惯了在女人面前掌握主动,突然掉转格局,这让他有些不适应之余,又隐隐的有些兴奋。 真不愧是叶笙,果 然跟其他女人不一样! 若她跟其他女人一样,乖乖的等着他宠幸,那他真要起疑心了! “快来,本宫等不及了。”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这声音似乎是从旁边飘来的,太子下意识的往旁边看去。 ‘啪’的一声,鞭子打在地砖上的脆响,拉回了太子的目光,也拽回了太子飘远的思绪。 “你,你不会想玩这个吧?不行,这会出事的……” 鞭子轻飘飘落在太子胸膛上,并不怎么疼,甚至有点酥麻,痒痒的,好似小猫的小爪子,轻轻挠过他的肌肤。 这样的感觉,有些奇妙。 “再来!” 太子跃跃欲试道。 ‘啪’的一声脆响,鞭子狠狠抽在太子身上,太子张口想喊,嘴里被塞进一块抹布,将他的叫喊声全堵了回去。 太子瞪大双眼,死死瞪着眼前的女子,屋子里没有半点光,他看不清那张脸。 ‘叶笙’扬起鞭子,一鞭接一鞭的抽在他身上,一鞭比一鞭更用力,只是这些鞭子都没什么准头,有一鞭甚至抽到他的脖子,疼得太子浑身发抖。 我不玩了! 太子在心中发出无助的呐喊,可是无人听见。 他就在这黑暗中,寂静中,忍受着惨无人道的折磨。 第461章 我敬你是条汉子 夜色深沉。 十几道人影,如灵蛇般在黑暗里移动,无声无息却又快速灵敏,移动的方向赫然是听林阁。 “林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 听林阁守卫的声音戛然而止。 那十几道如灵蛇般的身影,瞬间由灵蛇化为猎豹,一跃而起,齐齐扑向那些东宫暗卫。 听林阁最高的那一栋屋舍的屋顶之上,站着一个男人,迎风而立,神色冷漠,手中抱着一把寒光奕奕的长剑,这是听林阁的中心位置,他只需站在这里,就能将整个听林阁收入眼中。 那些刺客靠近听林阁时,他并非毫无所觉,之所以仍然守在这里没有去助战,一则,身为暗卫头领,保护太子殿下要紧,二则,他自信他的人能对付那些刺客。 他眼力过人,就算在黑暗里,也将那些人的身形,移动路线看个大概,这些人擅长移动,游走在山林之间,瞬间就能融进环境里,不叫人发觉,凡是这类人,必定擅长潜伏,追踪,并不擅长对战。 而他的人,都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最擅长的便是杀人,对战,这十几个刺客,对于他的人来说,不过是十几只送入狼口的羊羔而已,不足为 虑。 当那些刺客,如最凶猛最灵敏的猎豹一跃而起,张开利爪,露出尖牙扑向他的人时,头领立即发觉自己错了。 羊羔不是羊羔,而是豹子,狼也不是狼,而是弱不禁风,被人轻而易举撕碎的兔子! 头领一跃而起,就要跃下屋顶,身后突然鞭索破空的声音,头领不假思索,回身一剑刺去,却刺了个空,与此同时,鞭尾缠上他的脖子,将他狠狠砸在屋脊上。 头领刚要拿剑隔断鞭子,一支弩箭不知从何处射来,射穿他的手腕,将他的手钉在屋脊之上。 头领痛得闷哼一声,眼里闪过一丝杀气,没有受伤的左手手中突然多了一柄冒着寒光的飞刀,朝不远处抓着鞭子那一头的人掷去。 夜色太深,他看不清那人的脸,但他能将她的身形看个大概,高挑婀娜,纤腰长腿,是个女子! 京城里用鞭的女子,就他所知,只有叶笙一个,可是,叶笙不是在房里吗? 如果叶笙没事,那太子殿下…… 他刚一动,又是一支弩箭射来,将他的左手也钉死在屋脊之上,飞刀从他的手中脱落,沿着瓦片的沟壑,掉落在地。 叶笙抓着乌金鞭,优雅的走到 头领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 “叶笙,真的是你!” 叶笙勾唇一笑,风情万种,“恭喜你,猜对了。” 头领脸色大变,开口大喊,“来——” 鞭子猛地收紧,头领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想要去扯开缠着他脖子的鞭子,可两只手都被钉死在屋脊上,一动就钻心的痛。 叶笙好端端的在这里,他们在屋顶上动静这么大,太子殿下都没有反应,难道太子殿下已经……死了? 激动之下,头领竟硬生生的将右手抬了起来,连带着手腕上的弩箭,也被拔了出来。 只见他满头大汗,脸上的青筋都差点要爆出来,可想而知有多痛。 “是条汉子!” 叶笙的语气里流露出一丝欣赏。 头领恶狠狠的瞪着她,用血肉模糊的右手,去拔缠在脖子上的鞭子。 “本来,我看你是条汉子,想要留你一命的,可看你看我的眼神,杀气腾腾,将来若有机会,你一定会杀了我,既如此,我岂能留你的性命?” 话音刚落,叶笙猛地收紧鞭子。 一声闷响,似乎是喉骨断裂的声音,头领的脑袋软软的歪向一边。 一个黑衣人无声无息跃上屋顶,身后还背着一把 比寻常弓弩更小些的弩。 他将插在头领双手上的箭拔下来,放入背上的箭袋里,又伸出手指探了探头领的鼻息,面露诧异,“大小姐,人还没死!” 叶笙淡淡的睨了他一眼,“我知道他没死。” “大小姐不杀他?” 铁卫更诧异了。 叶笙没有言语,默认了。 “大小姐刚刚不是说他将来一定会杀了大小姐,绝不能留他的性命吗?” 叶笙暗中翻了个白眼,一脸无语的表情,见铁卫还一脸不解的看着自己,不由得叹息一声,“你觉得他杀得了我吗?” 铁卫摇了摇头。 “这不就得了。” 叶笙说着,就要跃下屋顶,回头见铁卫犹犹豫豫的看着昏死过去的头领,似乎想要下手杀了他以绝后患,又似乎在犹豫。 “罢了,跟你说清楚一点吧,你觉得此人如何?” “本领有一点,但过于自负,以他的本事,一定早就发现兄弟们靠近听林阁,可他并没有任何反应,对自己的人太过自信,而且,大小姐攻击他时,他若不是太过自负,就该先避开鞭子,待到看清对手再出手,可他连敌人的虚实都没有摸清楚,就贸然出手,出手过于匆忙, 则会露出破绽,这也是他对于自己的本事太自负的缘故。” “不错,说的都对。” 得到叶笙的赞赏,铁卫高兴得咧开嘴笑,露出一口的白牙。 “那你现在明白我为什么要留下他的命了吧?” 铁卫一怔,思索片刻后,迟疑道,“他自负,对大小姐有利?” “今日之事,对于他来说,就是个奇耻大辱,他太过自负,不会觉得是自己本领不够,只会觉得是中了我们的谋算才会如此,他这样的人,一定会想方设法把今日之耻报复回来,越自负,就越急迫,越急迫,就越容易出错!” “大小姐是想把他留在太子身边拖后腿?” 叶笙眨了眨眼睛,露出几分狡黠,“拖太子后腿的人还少吗?林清媛,太子自己,现在又多了个——温如雪!” “大小姐不是很讨厌那个女人吗?为什么要帮她?” 叶笙挑了挑眉,“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帮她了?明明是她帮了我好大一个忙!” 铁卫一愣,“您不是——” “不是什么?” 叶笙勾了勾嘴角,脸上的笑显得有些意味深长,“把她送上太子的床?就算送上去了,也要看她有没有本事,不被人踢下床!” 第462章 叶家的水到底有多深? 青芙山庄外的偏僻岔路里,一辆马车安安静静的停在路旁。 一个黑衣人踏雪而来,轻飘飘落在马车旁,“殿下。” 一只骨节粗大的大手,猛地掀开车帘子,宣王那张比其他皇子更粗犷的脸,差点钻出车窗外,他目光如炬的盯着黑衣人,“青芙山庄是不是出事了?本王就知道,本王那个假惺惺的大哥,一定在搞什么鬼!” 黑衣人点了点头,“叶笙喝醉了,太子让婢女把她扶去听林阁歇息。” “叶笙会喝醉?” 宣王嗤之以鼻。 黑衣人一愣,“叶小姐酒量很好?” “她酒量好不好本王不知道,但她不傻本王是知道的,本王都能看出太子有鬼,她会看不出来?还会傻乎乎的在太子的地盘喝醉?” “那殿下觉得是什么?” “被人下药了呗。” 宣王撇撇嘴道,“宫里的各种秘药少不了,就算宫里没有,江湖上也多的是,叶笙再有本事再见多识广,也防不住那些下流的东西!” 黑衣人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殿下言之有理,属下本想去听林阁打探一番,可听林阁防卫森严,东宫暗卫将听林阁守得严严实实,属下怕打草惊蛇,只得先回来禀告王爷,仔细 想来,听林阁里一定有鬼,不然太子殿下用得着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果真?” 宣王的脑袋猛地钻出车窗,那张浓眉大眼的脸赫然放大了好几倍,吓了黑衣人一大跳,“你说,本王要不要去英雄救美?” “那是太子的地盘……” “正因为是太子的地盘,等着被救的又是叶笙,本王才想要英雄救美,否则,本王才懒得多事呢。” “王爷是想一箭双雕?” “不是一箭双雕,是一箭三雕!” 宣王一脸得意,“既能搅黄太子的好事,又能把此事闹出来,破坏太子的名声威望,让他被父皇治罪,还能对叶家示好,说不定还能赢得叶笙的芳心,纳了她做侧妃,不只一箭三雕,是一箭四雕!” 黑衣人瑟缩了一下,“王妃不会同意的,上次王妃还说,您要是敢拈花惹草,她就把您和狐狸精,一块剁成肉酱喂马!” 提及宣王妃,宣王脸上的热切激动一下少了大半,“那就一箭三雕吧,三雕也不错了,人不能太贪心,你说对不对。” 等了好一会,也没等到手下附和他的话,宣王有些恼怒的瞪向黑衣人,“怎么?哑巴了?” 黑衣人目光直直的望着一个方向 ,“殿,殿下,有,有人!” “什么人把你吓成这样?都结巴了,没出息的东西,丢本王的脸——叶,叶笙?!” 叶笙把玩着手里的乌金鞭,勾唇一笑,“王爷有心了。” 宣王一愣,“什么?” “英雄救美,王爷有心了。” 宣王这才明白过来,叶笙指的是他说要英雄救美,去解救叶笙,有心了。 “本王这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哦——” 叶笙笑盈盈的拉长了声音,唇边的笑容意味深长,“原来王爷是一腔忠肝义胆,没有想着什么一箭三雕,一箭四雕。” 宣王脸上的笑容一下僵住。 “不过不管如何,还是多谢王爷的好心了。” 宣王干巴巴的笑了笑,“叶小姐没事就好,本王的手下还说什么听林阁守卫森严,可见是胡说的,这不叶小姐不就好好的吗?” “殿下,属下没有说谎——” 宣王凶巴巴的瞪了黑衣人一眼,黑衣人委屈的闭上了嘴,还小声的嘟囔了一句‘属下真的没有骗殿下’。 “如果殿下的人指的是听林阁外的十八个东宫暗卫,那他的确没有骗你。” 黑衣人咧嘴一笑,一脸感激的望着叶笙,“叶小姐明鉴!” “闭嘴!” 宣王低叱了一声,冲叶笙一笑,“想必叶小姐是经过了一番恶战,才逃了出来,叶小姐辛苦了。” “恶战?” 叶笙笑而不语。 宣王唇边的笑容渐渐凝固。 叶笙毫发无伤,叶笙身边跟着的那个背着弓弩和肩带的年轻男子,也毫发无伤,两人神态悠闲,步履轻松,哪里看得出恶战的样子? 要不是现在是大晚上的,他真怀疑这俩人是出来郊游的。 他也算征战沙场多年,自然闻得到叶笙身边那人身上的浓烈血腥气,那人没有受伤,那血腥气就是别人的!是听林阁外那些太子暗卫的! 难道,那些暗卫都死了?怎么可能? 宣王心里怎么想,嘴上就怎么问了出来。 “并没有全死。” 宣王咧嘴一笑,语气难得的轻松,“本王就说嘛,哪那么容易……” “我敬头领是条汉子,只是弄断了他的喉骨,把人弄昏了而已,没弄死他。” 宣王脸上的笑,再次凝固。 黑衣人喃喃开口,“这跟全杀了也没什么区别嘛……” “闭嘴!” 宣王一声低喝,黑衣人默了默,紧紧的闭上了嘴。 “我的马车坏了,不知能否搭宣王殿下的马车回大将军府?” 叶笙笑盈盈 道。 宣王目光一闪,叶笙这是有话要对他说! 他笑了笑,“为何不能?大将军府和宣王府正好都在玄武大道上。” “多谢!” 叶笙盈盈一笑,一跃上了马车。 “走吧!” 使唤他的人?越俎代庖?! 宣王目光一沉,脸上的笑容假得不能再假,“叶小姐也太客气了,这是宣王府的马车,车夫也是本王的人,本王自个使唤就好,就不劳烦叶小姐了——” 宣王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后消失。 十几道人影,无声无息出现在路边,清一色的黑衣劲装,清一色的神色冷峻,他们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一点声息也无,好似下一秒就要融入黑暗中,无处可寻。 原来,叶笙说‘走吧’,是对着她的人说的,不是对车夫说的! 更心惊的是,这些人什么时候出现的,他半点也没觉察到。 宣王隔着车窗,看向黑衣人。 黑衣人跟他一样,一脸震惊,明显也没发现这些人的声息和踪迹。 难怪东宫的那些暗卫会全军覆灭! 叶家的水,到底有多深? 叶笙淡淡的睨了宣王一眼,将他脸上的震惊,惊疑,不安,全都收入眼中,嘴角缓缓上扬,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 第463章 他们都死了,才能轮到你 宣王原以为叶笙一定会像说客一样,用尽手段滔滔不绝的劝说自己和萧桦结盟,扶持萧桦,他已经想好了对策,定叫她的三寸不烂之舌无用武之地。 可让宣王失望的是,叶笙并未这么做。 相反的,叶笙很安静,安静得过分,从一上车,她就闭目养神,一直到马车驶到玄武大街的街头,眼瞅着大将军府就在前面不远处,叶笙依然微微合着眼,毫无睁开双眼,和宣王舌战一番的打算。 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叶笙的面颊微微泛着红云,比从前见到的叶笙添了分妩媚娇艳,也多了分女儿姿态。 此时此刻的叶笙,才算真真正正有了一个十六七岁少女该有的神情姿态。 “叶小姐就没什么话要对本王说吗?” 眼看着马车离大将军府越来越近,宣王终于忍不住开口。 叶笙缓缓睁眼,目不转睛望着宣王,微微一笑,一双眼清亮得让人无法直视,“宣王殿下是个聪明人,有些话不用我说,宣王殿下心里想必也是知道的,又何必我来聒噪呢?” 这样的叶笙,又是他知道的那个叶笙了!那个难以对付的叶笙! 宣王在心里默默叹息一声。 为 了避嫌,他和叶家交集不多,可他作为唯一一个上过战场,偏武远多过偏文,王妃也是出自武将世家的皇子,对于叶家他不仅了解比较深,也有几分敬仰。 他久经沙场,虽然是皇子,可信奉的是军中的那一套,你有本事我就服你,你没本事,阴谋诡计再多,地位再高,我也不服你! 叶兆无疑是个有本事的人! 叶大和叶二也是军中的佼佼者。 他原以为叶家有这三人,已经够可怕了,可从最近得到的资料来看,叶笙,比他的两个哥哥更可怕! 有好几次,明明她触犯的是抗旨大罪,可她就是能从父皇手里完好无损的逃出来,明明她逃婚,取消和康王的婚约,和安乐王纠缠不清,又和英王纠缠,样样都犯了父皇的忌讳,可父皇不仅没有责罚她,还默认了萧桦和叶家之间的交往。 一方面,父皇的确宠爱他那个四弟,可仅仅只靠四弟的宠爱,就能如此吗? 不可能! 父皇宠爱四弟,又不是最近才有的事。 叶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闹着要嫁给康王,还让叶家为康王讨了封号,父皇虽然不悦,也应允了,这也就罢了,可她又 闹着要取消婚约,这不是明晃晃的打父皇的脸吗?可父皇也允了。 再后来,她为了一个面首重伤康王,康王再不受宠,也是皇子,是天子的脸面,可一向重视颜面和君王天威的父皇貌似也没责罚她! 还有,安乐王是父皇最大的逆鳞,可叶笙和安乐王纠缠不清,父皇竟也没龙颜大怒。 从前,叶家有叶兆三父子已经所向无敌了,再加一个心机,谋略,手段,狠绝都所向披靡的叶笙,整个大燕,除了安乐王,谁能抵挡? 若叶家要扶持四弟,他们这几个兄弟,谁能和四弟抗衡? “殿下,叶小姐,大将军府到了。” 车夫的声音,拉回宣王飘远的思绪。 宣王一把叫住就要下马车的叶笙,迟疑片刻,问道,“叶家已经选好了?” 叶笙勾唇一笑,“选好了。” 宣王用力抿了抿唇,“那本王要站队了?” “殿下想站便站,不想站便不站。” 叶笙顿了顿,“依我看,殿下貌似不想站。” “本王自然不想站!本王是封了王的皇子,本王的母妃是贵妃!” 宣王的声音很用力,气势很足,可在叶笙看来,他不过是外强中干。 “太 子的母妃是元后!英王的母妃是皇贵妃!封了王的皇子有五个!论长幼次序,轮不到宣王殿下,论嫡庶,也轮不到宣王殿下,论出身尊贵,也轮不到宣王殿下,论得皇上宠爱,就更轮不到宣王殿下了!” “你!” 叶笙无视他的震怒,继续说道,“论手中握有的势力,太子有文臣之首,诚王有安阳侯和皇贵妃,英王有叶家,若安阳侯聪明,安阳侯府也会归于英王,你有的只有宣王妃的娘家,可那也不过是个中等偏上的武将世家,不说叶家,就连唐家都比不上。这么说吧,论势力,也轮不到宣王殿下!” 宣王气得脸色发青,却又没办法反驳叶笙的话。 “当然,也不能说你全无优势,你是有竞争力的几个皇子中,唯一一个有子嗣的,还不只一个,只是子嗣这种东西,太子,英王,诚王若是想生,也算不得多难。” “世事无绝对!” “的确,世事无绝对。” 叶笙勾了勾唇,“若太子,英王,诚王都死了,就能轮到你了。” 死一个还可能,哪有可能三个都死!这不是戏耍他吗? 宣王没好气的从鼻子里重重哼了声,以示不满 。 “不过,在太子和英王死之前,我想他们会先把你弄死吧?” 宣王脸色一沉,“你什么意思?” “这么说吧,若你不想站队,非要赌上一口气争一争,那太子和英王,一定会先把你解决掉,他们俩再斗!你会成为这场皇权之争里,最先牺牲的踏脚石!” 宣王冷冷一笑,“叶小姐的舌头可真厉害,尽说些危言耸听的话来吓唬本王!本王告诉你,本王可是在战场上历经生死的,可不怕你吓!” 叶笙也不气恼,微微一笑,“是危言耸听,还是实话,殿下心里比我更清楚!我言尽于此,殿下想怎么做,都是殿下自己的事,若殿下非要去争,我不介意让英王殿下,先拿殿下您练练手!” “你!” 宣王气得胸膛剧烈起伏着,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凶悍的瞪着叶笙,叶笙面带笑容的迎向他的目光,神色平静得很。 宣王瞪着她,一字一顿,咬牙切齿的说道,“叶笙,你这样狂妄自大,对本王这般不客气,就不怕本王一怒之下投向太子那一边吗? 叶笙掀开车帘子的手微微一顿,回头看向宣王,勾唇一笑,淡淡的吐出两个字。 “随你!” 第464章 能动手就动手,别废话 宣王一怔,明显没料到叶笙的态度会这样,他以为叶笙要么气急败坏,破口大骂,要么巧舌如簧的游说他,挽留他,要么说些危言耸听的话威胁他,可居然是这么淡淡然的两个字。 随你? “随我?” “是啊,随你。” 叶笙的语气很平静,目光更平静,似乎真的毫不在意宣王投向哪边。 宣王咬了咬牙,冷冷一笑,“叶笙,你少装了,你以为本王会信你的鬼话?你要真的不在意,会找借口让本王送你回来?又会浪费口舌,跟本王说那么多?” “我没有不在意。” 叶笙淡淡道。 宣王一愣。 “我之所以这么随意淡然,是因为我知道你不会投向太子。你也许会自己去争,也许会投向英王,或是诚王,或是与别的皇子联手,但绝不会投向太子。” 宣王眼睛深处,一缕光芒一闪而过,“理由!” “一,林家是文臣之首,一向忌武,太子一上位,林家必定打压武将,宣王妃的娘家首当其冲,一则,你是皇子,就算你投靠了太子,太子也会忌惮你,二则宣王妃娘家的地位和势力不上不下,最适合拿来开刀!” “二,你厌恶太子!” 宣王目光 一闪,“本王对太子尊敬有加,绝无半点厌恶。” “是吗?” 叶笙勾了勾唇,似笑非笑,“是我错了,我以为你厌恶他出生比你早,占了长子的名头,我以为你厌恶他仗着生母死了,让他生母的元后地位稳如泰山,他这个元后嫡子的身份也稳如泰山,活着的人永远不能跟死了的人争,皇贵妃不能,宜贵妃也不能,我以为你生性豪爽,最是厌恶他虚伪狡诈,又惺惺作态,一肚子算计,又故作大度,明明是奸险虚伪的小人,却整日做出一副温润君子的姿态来,让人作呕。” 随着叶笙的声音,宣王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你怎么知道?你在本王身边安插了探子?” “四个字。” 叶笙的语气陡然变冷,“感同身受!” “感同身受?” “因为我也同样讨厌他!” 叶笙的语气冷得像浸了冰霜,“比讨厌萧桓更讨厌!今日之后,这样的厌恶,更是翻了十倍!萧桓是真小人,太子是伪君子!萧桓是让人厌恶,太子是令人作呕!” 宣王目光一闪,“你当着本王的面说这样的话,就不怕本王告诉太子?” “谁会信?你有人证吗?” 宣王目光微闪,他 有车夫和暗卫…… 叶笙淡漠的抬了抬眼皮,“杀了!” 怎么说杀就杀? 宣王吓了一跳,“慢着!” 两柄剑已经横到车夫和坐在车夫旁的黑衣人的脖子上。 黑衣人还好,毕竟身为暗卫,他也算见惯了生死,除了脸色微微一变,倒没别的反应了,而车夫早已经吓得浑身发抖,差点尿了裤子。 叶笙淡淡的睨了宣王一眼,“我今晚杀的人不少,不介意多杀两个,凑够二十个。” “那是本王的人!” 宣王压着嗓音吼道。 “我今晚杀的十八个人是太子的人!” 宣王顿时语塞,沉默片刻,才恼怒的说道,“好好的说着话,你动什么手?” “能动手就动手,懒得废话!” 这句话很对宣王的脾胃,居然让他露出一点笑来,“你说得对,本王的确厌恶太子,所以,你的话本王不会对太子说,说了等于把本王自己也供出去了。” 叶笙扯了扯嘴角,淡淡一笑。 “本王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还不让你的人退下?” 宣王有些气急败坏的说道。 “退下!” 横在黑衣人和车夫脖子前的两柄剑,悄无声息消失。 “你刚刚说你讨厌太子,讨厌康王, 那你讨厌本王吗?” 叶笙似笑非笑的扫了宣王一眼,宣王瞪着眼睛看着她,神色并无异样,就是纯粹的好奇。 “不讨厌。” 宣王松了口气。 “也不喜欢。” 宣王吐到半路的那口气,窒了窒,好一会才继续往外吐。 “无所谓,只要你不讨厌本王就行了,本王可不想像康王和太子一样,被你盯上,那太可怕了,睡觉都睡不安稳。” 叶笙笑了笑,她的确不讨厌宣王,在所有皇子里,宣王虽然刚愎自用,有勇无谋,但还算坦荡。 而且,宣王在战场上一向身先士卒,与士兵同吃同住,半点皇子的娇贵之气都没有,这点叶家人都比较欣赏他。 父亲就说过,宣王不像个皇子,倒像个将军,以宣王的性子,也不适合争储,宫廷斗争太过阴诡,宣王没办法赢。 她之所以愿意和宣王说那么多,一则,想为萧桦拉个助力,二则,也是不想眼睁睁看着宣王送死。 至于宣王是否领情,那就是宣王自己的事了。 “多谢殿下送我回来,改日我再登门道谢。” 叶笙说着,掀开帘子便要下马车,身后传来宣王的声音。 “你选择萧桦,是因为喜欢他?” 叶 笙回头看向宣王,宣王居然眼巴巴的看着自己,一脸兴奋,跟爱打探东家长西家短的妇人没什么两样。 “是不是?” 宣王有些急躁的催促道。 “是不是又如何?跟殿下你也没什么关系吧?” 叶笙说着就要下车,宣王的声音再次响起。 “本王帮王妃问的,王妃说你喜欢的人是九皇叔,本王觉得不是,本王觉得你喜欢的是萧桦,因此王妃就和本王打了个赌,谁输了,谁就得对赢了的人言听计从,千依百顺,期限为一个月!叶笙,你快说,让本王赢王妃一局!本王也不说虚的,叶笙,你若让本王赢了这一局,本王定然重重谢你!” 叶笙笑了笑,没有言语。 “叶小姐,你就告诉三侄儿便是,让他输得心服口服。” 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从黑暗里走出,临风而立,恍如谪仙。 他望着叶笙,眼里闪着势在必得的光芒。 “瑟瑟,你回来了。” 另一道颀长消瘦的身影,从另一面的黑暗里走出,他目不转睛望着叶笙,唇边含笑,眼睛里似有万千星光。 宣王脸上的兴奋之色更甚,眼里冒光,激动得摩拳擦掌。 “九皇叔和四弟都在,叶笙你选谁?” 第465章 今晚你是本王的女人 叶笙似笑非笑的睨了宣王一眼,“我选你。” 宣王不仅没有欣喜若狂,反而一脸受到惊吓的表情,眼睛瞪得滚圆,嘴巴张成了个大大的哦字,一双浓眉高高的竖了起来,显得特别滑稽,“你别跟本王说笑!” 他说着,心惊胆战的偷瞄了萧御和萧桦一眼,见萧桦面色还好,除了唇边的笑容淡了点,目光冷了点,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这样也够瘆人的了。 至于萧御,就更可怕了,一双眼冰冷刺骨,直勾勾盯着宣王,看得宣王浑身像被冻僵似的。 “不是殿下你先跟我说笑的吗?” 宣王被噎了一下,讪笑了两声,干巴巴道,“王妃还在家里等着本王,本王先走一步。” 叶笙淡淡一笑,故意问道,“不进来喝杯茶?” “不喝了不喝了!” 宣王连和萧御萧桦告辞一声的功夫都没有,不迭的让车夫赶紧回宣王府,车夫的马鞭一扬,马车便如离弦之箭飞窜出去,丝毫停顿都没有。 叶笙望着宣王飞驰而去的马车屁股,忍不住笑了笑。 “折腾了一晚上,瑟瑟可乏了?我扶你回去歇息。” 萧桦笑盈盈的朝叶笙走来,揽住叶笙的纤腰 ,叶笙目光一闪,当着萧御的面,并未推开萧桦的手,萧桦眼睛里一丝耀眼的亮光一闪而过。 萧御看着他那幅轻车熟路的样子,面色一沉,拦住叶笙的去路。 “你没什么话要对本王说的吗?” 怎么一个个都问她这句话? 叶笙忍不住在心里嗤笑一声,看也不看萧御,干脆利落的丢下两个字。 “没有!” 她刚要动,再次被萧御拦住。 “真没有?” 萧御目不转睛的盯着她泛着红云的脸颊,春水盈盈的双眸,他等了一晚上,谋划了一晚上,哪肯就这么放过她。 叶笙面无表情的扫了他一眼,“我的确没话要对王爷说,还请王爷让路!” “好!” 萧御大笑一声,“无妨!你对本王没有话说,本王有话要对你说!” 叶笙冷漠的嗤了一声,抬脚就走,眼前一道人影一闪,去路再次被萧御拦住。 萧桦浑身绷紧,身上的杀气陡然暴涨,叶笙在黑暗中找到他揽着她的腰的手,安抚的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萧桦身上的杀气慢慢减退。 “本王说了,本王有话要对你说!” “那又如何?” 叶笙冷冷一笑,“我不想听!” “不听 也得听!” 萧御霸道的说道。 叶笙冷笑一声,“那我倒要看看王爷怎么让我不听也得听!” 话音刚落,她突然出手,狠狠一掌打向萧御的胸膛。 萧御不闪不避,一掌打出,与她两掌相击。 两股同样强悍,同样霸道的无形气浪,在空中相撞,叶笙后退五步,萧御也同样后退了五步。 两人之前站立的位置的地砖,尽数碎裂。 萧御看着叶笙后退的步数,长眉微微一拧,叶笙的劲力比他差,怎么可能也只退了五步。 难道叶笙的功力又涨了?怎么可能?! 待到看见萧桦扶在叶笙后腰上的手,萧御顿时了然,不由得嘲讽一笑,“四侄儿,你还好吧?” “劳九皇叔费心了,我很好。” 萧桦面无表情的说道。 萧御看着他嘴边溢出的一缕血丝,唇边的笑容扩大,“真好还是假好?” 萧桦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没有言语。 “就凭你现在这样的状态,又能护着叶笙到什么时候呢?更何况,现在是叶笙护着你居多吧?堂堂男子,居然要一个女子来护着,不觉得丢脸吗?” 萧御冷嘲热讽道。 萧桦勾了勾嘴角,笑得妖冶风情,“我 就喜欢瑟瑟护着我,疼着我,瑟瑟也喜欢护我疼我,两厢情愿的事,有什么丢脸不丢脸的?九皇叔若是眼红,直言便是,何必拐弯抹角的说那些冒酸气的话。” “两厢情愿?” 萧御的目光一下冷如冰霜,死死盯着叶笙,“真是两厢情愿?” “是不是两厢情愿,跟王爷有什么关系?” 叶笙冷冷道,“王爷不过是个外人而已。” “外人?而已?” 萧御周身的气息一下冷了下去,连带着不远处的铁卫们和影一,都感到冷了不少,“是,你和萧桦是自己人,本王是外人!可自己人,外人随时都是可以变的,自己人可以变成仇人,外人也可以变成——” 萧御声音一顿,灼热的目光直勾勾盯着叶笙,脸上满是势在必得,“枕边人!” 叶笙目光一冷,“就算天下男子都死光了,只剩王爷一人,我也不会选择王爷做我的枕边人!” 叶笙的话让萧御脸色唰的沉了下去,“就那么厌恶本王?” “王爷明知故问!” 萧御狠狠盯着叶笙,似乎想要从她的眼睛里,脸上,看出点撒谎的痕迹,可让他失望的是,她没有撒谎,她真的厌恶他! 他一直不肯相信,毕竟他们从前有过那么美好的时光,他也曾见过她看着他时,眼睛里的星光闪耀,温柔又璀璨。 只有真真正正喜欢一个人时,眼睛里才会有星光。 他相信,叶笙是喜欢过他的。 可是,这份喜欢岂能说变就变?人的心意,有那么容易改变吗? 他不相信! “无妨!” 萧御收回目光,“你厌恶也好,你喜欢也罢,今晚上你是本王的人!”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叶笙身上,灼热,自信,坚定,霸道,“本王的女人!” 萧桦目光一冷,就要动手,叶笙轻轻按住他的手,暗中摇了摇头。 萧桦只觉得叶笙的手心很热很烫,几乎将他的手背烫伤,惊讶的朝叶笙看去,这一看,便叫萧桦的心猛地跳了起来。 叶笙泛着红云的脸,比往日更明艳逼人,只是这样明艳娇媚的一张脸,却没什么表情。 可就是这幅明明妩媚风情,娇艳欲滴,却冷漠,倨傲,不屑,睥睨天下的模样,让萧御的目光更炽热了几分,浑身的血液几乎沸腾,在身体里乱窜。 “萧栋从江湖上搜罗来的迷情药,滋味如何?叶笙,你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吧?” 第466章 你在耍我? 叶笙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的吐了出来,脸上的绯红稍微淡了些许,可也不过是些许而已。 “原来王爷等的是这个,那恐怕要叫王爷失望了。” 萧御长眉一拧,打量着叶笙,叶笙唇边噙着似笑非笑的笑意,任由她打量。 “你没事?” 叶笙笑而不语。 萧御狐疑的盯着她脸上似乎在慢慢褪去的红云,“你没有中萧栋的迷情药?” “王爷觉得呢?” 叶笙将问题抛了回去。 “本王觉得?” 萧御勾唇一笑,笑得有些古怪,“酒是没问题的,至于菜品点心……” “王爷当时不是要尝那些菜品点心吗?为什么没有尝?王爷在等什么?在盼着什么?” 不等萧御回答,叶笙步步紧逼。 “王爷是盼着那些东西有问题吗?是盼着我中太子殿下的算计吗?以王爷的身手,潜伏在听林阁外不被人发觉,易如反掌!让我来猜猜王爷的如意算盘!” 看着萧御抿成一条线的嘴唇,深沉的眼眸,叶笙的目光越来越冷。 “王爷知道我的酒量,也知道我不可能在太子的地盘喝醉,可王爷看见我醉了,神态异常,知道我的情况不妙,王爷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 ,只在等着!” “等着我被太子带走,等着我落进太子的魔掌!等着最后关头,我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您就如天神般出现,救我于水火之中!” “九皇叔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瑟瑟涉险?” 萧桦杀气腾腾的盯着萧御,声音冷得刺骨。 “本王不会让她出事。” 萧御冷冷道。 “你怎么知道?你怎么敢赌?” 萧御冷冷的睨了萧桦一眼,“本王就是知道,本王就是敢赌!” “难道九皇叔就不担心有个万一?” 萧御一怔。 他的确没想过会有什么万一。 萧桦看着他脸上的神情变幻,冷笑一声,“九皇叔自然是不担心的,九皇叔对自己的本事信心十足,更何况,瑟瑟的安危,哪里比得上九皇叔的如意算盘?只要能达到目的,就算真有个万一,也没什么要紧的,不是吗?” 他越说越激动,萧御冰冷的目光投了过来,“有本王在,没什么万一!” 萧桦怒极反笑,“九皇叔这般信心满满,那今晚发生的事,都如九皇叔所料吗?” 萧御愣住了。 今晚发生的事,的确跟他的计划有些背离。 “按安乐王的谋算,他会在太子要对我下手时, 从天而降,解救我,然后我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对他投怀送抱。等我清醒,一切已成定局。王爷的想法是很好的,只是出了些岔子而已。比如,我什么事也没有,不仅完好无损的出了听林阁,还坑了太子一把。” “再比如,迷情药不在王爷以为的菜肴果品里,而在某个婢女的身上,而且那些迷情香粉,随着微风吹入鼻间,并不会立即发作,还要经过两道程序的催化,一是酒水的催化,二是婢女身上的迷情香粉的二度催化。缺一不可。” “而我在被酒水催化时,就感觉到身体出现异样,立即提高警惕,迷情香粉的二度催化,并未成功,所以,我今晚上会一直是经过酒水催化的这幅模样,面如桃花娇艳欲滴,眼波如春水,看起来就像中了药的模样,只是脑子一直很清醒。” “所以,”萧御的声音有些复杂,“你真的没事?” “就是身上有点烫而已,不过在这寒冬腊月,身上暖和也是好事。抱歉,让王爷失望了。” 叶笙盈盈一笑,笑起来时眼波如春水荡漾,勾魂摄魄。 萧御目光发怔的望着叶笙,“所以,你一直在故意欺骗本王,设计本王,戏 耍本王?” 叶笙唇边的笑容扩大,笑得格外放肆,“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而已!更何况,若不是王爷心思不纯,我又怎能成功呢?” “是,本王心思不纯!本王就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萧御冷冷道。 叶笙唇边的笑容消失,声音也冷了下去,“既然如此,那王爷又有什么资格怪我在黄雀之后,张开大网?” “你!” 叶笙微微抬了抬下巴,不屑的睨了萧御一眼,“输就是输,赢就是赢,我赢了,王爷输了,王爷您可别输不起!” 萧御的双唇抿成一条直线,一双眼死死盯着叶笙,恨不得将那两片艳红如雪,娇艳欲滴的唇狠狠堵上。 他谋划了一个晚上的好事,居然是个骗局? 他盘算得很好,以萧栋的心机,他不可能用那些强迫叶笙的药物,因为等到叶笙清醒,他定然遭到叶笙的巨大报复! 萧栋用的药物,定然能让叶笙心中欲念丛生,主动求爱,甚至是强迫他,对他动粗,既然是叶笙自个主动的,就算等到叶笙清醒,他也不过是个受害者,叶笙不仅不能怪他,还要安抚他。 他之所以没阻止萧栋,反而如萧栋所愿,离开青芙山庄,就是 为了让萧栋放心大胆的对付叶笙,他好等着坐收渔翁之利! 这件事,就算叶笙要怪,她可以怪萧栋算计她,也可以怪她自己不慎中招,但绝对怪不到他身上,他不过是好心救人而已。 “你真的没事?” 叶笙嗤笑一声,仿佛在嘲笑萧御到现在还心存幻想,她看也不看萧御一眼,抬脚往大将军府走去。 “瑟瑟!” 身后传来萧御一声呼唤,叶笙周身的气息骤然冷了下去,回头冷冷的望着萧御。 “你若中了药,不要硬扛!本王可以答应你,不管今晚你我之间发生什么,本王都可以一笔抹去,当从未发生过,也绝不对任何人透露半个字,你大可放心。” “王爷这样说话,是要以身饲虎吗?虎在哪里?虎是谁?哦,虎是我!” 叶笙嘲讽一笑,“那真是要多谢王爷您的不计前嫌,仗义相助了!” 话音刚落,她踏上大将军府门口的台阶。 “叶笙!” 萧御再次叫住叶笙,目光灼灼的望着她,“我说的都是真的!” “我说的也是真的!更何况——” 叶笙回头望着他,目光冷漠得让人彻骨生寒,“就算我真中了药,天下男子何其多,我为何要选你?” 第467章 凭什么男人可以,女人不可以 “你不选本王,你还能选谁?整个大燕,除了本王,谁能配得上你?” 萧御锐利如狼的目光紧紧盯着叶笙,像要看穿她的所有伪装,看透她的内心。 叶笙冷冷的看着萧御,忽而嗤的一笑,嘴角微微一撇,脸上的神情似是有些无语。 “你笑什么?本王的话有那么好笑吗?” 萧御恼羞成怒,大声道。 “我笑王爷您,不过是中了药物,一夜纵情而已,为什么从王爷口中说来,倒成了终身大事似的,非要说什么匹配不匹配的。一夜云雨,哪个男子不行?南安馆,烟雨楼,只要花上一百两,上百个小倌任我挑选,若我舍得多花些银两,买个尚未接待客人的雏儿,心里也踏实些,不会有什么不干净的病。” 南安馆,烟雨楼都是小倌馆。 “若我愿意大把撒银子,从做人口行当的中间人手里,买个自幼精心养着,教导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如同贵族公子般气质高贵,还干干净净的美少年,就更好了。” 萧御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最后阴沉得发黑,“你居然不选本王,而去选一个小倌?叶笙,你这是在自甘堕落!” “自甘堕落? ” 叶笙勾唇一笑,风情万种,妩媚横生,“不过是人间风月,算不上什么堕落不堕落,更何况,就算是堕落,也是我自己的事,又与王爷您何干呢?再说了,风月之事,满天下都是,王爷,你不会这么看不开吧?” “满天下都是,那都是男子!你一介女子……” “女子为何不可?” 叶笙冷笑着打断萧御的话,“男子可以三妻四妾,还可以逛窑子养外室,还美其名曰风流雅士,女子就要恪守各种严规禁令?稍有行差踏错,就要被谩骂,被惩罚!甚至被处死?不过是想谋求一生一世一双人,不过是不愿与旁人分享丈夫,就要被冠上悍妒的罪名?怎么就不见男子愿意和旁人分享妻子呢?” 前世的往事涌上心头,叶笙越说越激动。 “瑟瑟。” 萧桦轻轻唤着叶笙的名字,温柔的揽着她的肩膀,安抚着她。 在萧桦的安抚下,叶笙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她冷漠的看了一眼萧御,“话不投机半句多,王爷请回吧,不送了!” 话音刚落,叶笙大步迈上台阶,很快,便要踏过正门的门槛。 “瑟瑟。” 叶笙脚步未停,大步踏过门槛。 门口的守卫朝叶笙点头致意,“大小姐。” “叶笙!” 萧御的声音猛地提高,他用了内劲,无形的声浪震得门口的守卫吃痛的捂住耳朵。 “本王有话想对你说,你若不肯听,本王会一直叫你的名字,内劲一次比一次强!你若愿意眼睁睁看着大将军府里的人受伤,就走吧!” 萧桦怒气冲冲的回头,“你这是威胁!” “对!本王就是威胁!” 萧御望着叶笙的背影,冷冷道。 叶笙缓缓回头,与萧御四目相对。 她在台阶之上,他在台阶之下,两人相隔了几十级台阶。 这样的距离说远不远,萧御一跃而起,连停顿都不用,就能飞跃至叶笙面前,可说近也不近,至少在这样无星无月,漆黑如墨的深夜里,即便大将军府的门口挂着两盏灯笼,他依然不能完全看清她的脸。 她的脸上蒙上了一层淡黄色的光晕,让她的面颊五官像是隐匿在一层薄纱之下,这层薄纱遮住了她的棱角,她的锐利,让她比往日看起来更美,却不真切。 可是那双眼睛,却无比的清晰,幽黑的两颗眸子,在暗夜里闪动着冰冷刺骨的光芒,仿佛是这个漆黑的 夜晚里,最耀眼的两颗星辰。 “叶笙,本王不愿意与旁人分享妻子,也不愿意让妻子与别的女子分享本王。不仅仅你盼着一生一世一双人,本王也盼着。” 萧御目光灼灼的望着叶笙,语气无比郑重。 “原来王爷如此深情,是我看错王爷了,真该好好和王爷说声抱歉才是。” 叶笙的语气淡淡的。 萧御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他等着叶笙再说些别的,可她只是静静的望着他,不再言语。 “大小姐。” 一声温柔敦厚的女声响起。 原来是大丫鬟立春听到叶笙回府的消息,提着一盏琉璃灯迎了出来,琉璃灯很亮,将叶笙的脸一下照得清晰无比。 萧御看着她,提起来的心,一点一点落了回去,落回胸腔还不够,依然往下坠落,无休无止,不知要坠落到多深的深渊之中。 叶笙的脸,面若桃花,娇艳欲滴,美得触目惊心,媚得勾魂摄魄,明明是这样明艳动人的脸,却一点表情也没有,平静如水,冷漠如冰。 仿佛他郑重其事的表白,他言之凿凿的承诺,在她心中激不起半点波澜。 “夜深了,王爷该回府了,我知王爷本事大,无论 何时何地都能来去如风,就不派人送王爷了。” 叶笙淡淡的望了萧御一眼,便移开目光,往里走去。 “为什么?” 萧御一双眼死死盯着叶笙缓缓停住的背影,提高声音,“为什么!” 他想要一个答案,他必须要知道答案! 不知过了多久,叶笙慢慢回头,从脸到眼睛深处,都看不出半点情绪。 “有句话,王爷说错了。” 萧御一怔,“什么话?” “王爷还在盼着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我不盼了。” 萧御愣住了。 “是纵情风月,还是孤寂一生,我都无所谓,所谓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可望而不可得,亦或是庄生晓梦,梦也只是梦而已,再美的梦也终究会醒,又何必沉溺其中?从前我不懂,如今我懂了。更何况——” 叶笙的声音骤然冷了下去,周身的气息也冷得下去。 萧御直觉有些不妙。 “王爷于我来说,不是美梦,而是挥之不去的梦魇!我想摆脱这梦魇,只有一种可能,要么王爷死,要么我亡!” 萧御目光怔忡的望着她,直到叶笙转身离开,萧御才回过神来,用尽全力大喊一声。 “叶笙!” 第468章 本王没有男人气概? 叶笙没有回头。 “叶笙!” 叶笙依然没有回头。 “瑟瑟!!” 叶笙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大将军府的门口,隐没在偌大的深宅之中。 从始至终,她没有回头,连停顿都没有。 萧御一直望着叶笙离开的方向,直到大将军府朱红色的古朴大门缓缓关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也不曾移开目光。 “王爷,叶小姐已经走了。” 影一无声无息出现在萧御身后,沉声道。 萧御回头转身,脸上的深情失落就在这转身的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影一面露诧异,大概没料到萧御变脸变得这样快。 “有什么好奇怪的?她既对本王无情,本王又何必念念不忘?” 说罢,萧御迈开一双长腿,朝安乐王府的方向走去,耳边忽而听见没有跟上来的影一嘟囔了一句话。 他说得很小声,距离又有点远,萧御听得不怎么清楚,回头冷冷道,“你说什么?” 影一抿了抿嘴唇,略微提高了声音,“上次王爷也是这么说。” 萧御狠狠盯了他一眼。 影一并不怕他,再次提高声音,“上上次王爷也这么说。” 萧御的脸色更阴沉了。 “同样的话,王爷不知道说过多少遍了,属下 和青山先生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可不管王爷说过多少次,每一次说得有多严肃多郑重多信誓旦旦,一遇上叶小姐的事,王爷就好像全都忘了自个以前说过的话,发过的誓言了。” 萧御一张脸黑成了锅底,狠狠瞪着影一。 影一勇敢的迎向他的目光,忠心耿耿的说道,“王爷,您若是做不到,何必多说?您若是说出口了,能不能真的去做到?您可是安乐王,是大燕最尊贵的亲王,不要一遇上女人的事,就婆婆妈妈,说话不算数。您这样,哪个女人会拿您当回事?” “影一,本王竟不知道你的话这么多!” 萧御冷冷道。 影一根本不怕,他知道以萧御的心性,不至于为了他说了几句掏心窝子的话,就降罪于他,顶多一怒之下,把他赶回影卫营,让那边的教头,变着法子折腾他。 “王爷,对于女人,您就该来点硬的!您这幅软绵绵的样子,哪个女人服你?” 萧御冷冷的横了他一眼,“青山老头教你的?他自己都是个老光棍!” “不是!是属下自己领悟的!” 萧御嗤了一声,一脸嘲讽。 影一顿时急了,“王爷,您可别不信属下的话!属下不管怎么说 ,经历过的女人,没有二十个,也有十八个!” “你那些都是花娘流莺!” “她们也是女人!” 萧御嗤笑一声,“她们不过是看在银子的份上,才奉承你讨好你,通通都是虚情假意,你真当她们喜欢你?” “如果那些花魁娘子,愿意拿出全部身家,自己给自己赎身,就为了跟随属下,服侍属下,哪怕做个无名无分的侍婢也在所不惜,这样的情意也是虚情假意的话,那王爷便当她们是虚情假意吧!” “你?” 萧御嘲讽的笑了一声,笑着笑着,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了,只因他看见影一没有笑,也没有任何羞愧,不安的表情,只是很坦然的看着自己。 萧御的心里,不知为何有些难受,“既然她们真心喜欢你,你为何不接受?” 影一奇怪的看着他,“属下为何要接受?是她们喜欢属下,又不是属下喜欢她们?再说了,风月场里,逢场作戏不是正常的吗?她们出身花楼,不更应该看淡这些情情爱爱吗?” “是啊,是她们喜欢你,又不是你喜欢她们。是本王喜欢叶笙,非要缠着她,又不是她喜欢本王!” 萧御喃喃道,语气难掩失落。 影一一听,顿时急 了,“王爷,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属下不是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属下只是……” “行了,闭嘴吧你!” 萧御没好气的说道。 “属下只是想告诉王爷,怎么赢取女人的芳心!” 影一大声说道。 萧御面无表情的睨了他一眼,并未开口,这是允许他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女人喜欢能让她们甘心折服的男人,喜欢强大的男人,喜欢让她们仰望的男人!所以,作为男人,得要强硬,霸道,得要有男人气概,最关键的是,在强硬霸道中偶尔的展露温柔体贴,这样的温柔才珍贵,不要总是软绵绵的,那不会让女人觉得你温柔体贴,只会觉得你软弱,无能,只会看不起你!” “本王不强硬,不霸道?没有男人气概?” 萧御冷笑道。 “不是……” “本王软弱,无能,那些庸脂俗粉看不起本王?” 萧御唇边的冷笑扩大。 影一被他笑得头皮发麻,慌忙解释道,“王爷,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属下只是举例!” “举例?哼!” 萧御冷哼一声,“你说的那些只适用于普通女子,你觉得叶笙是普通女子?” 影一刚要开口,就被萧御冷声打断。 “你觉得萧桦在 叶笙面前,强硬吗?霸道吗?很有男人气概吗?” 影一愣住了。 “看来你也知道,他与你说的截然相反,他待叶笙,温柔体贴到软弱的地步,百依百顺,若是叶笙叫他去死,他恐怕会直接拿剑抹脖子!可是,就是这样一个软得不能再软的人,叶笙选了他。” 萧御的目光骤然变冷,语气也冷到了极致,“叶笙选了他!” “王爷是说叶笙让英王当礼物的事吗?王爷不是说,那只是做戏吗?” 影一只觉得萧御太小肚鸡肠,就这么点破事,一直念叨。 “礼物自然是做戏,可她选萧桦做她的男人不是做戏!” 影一更疑惑了。 萧御深深吸了口气,又长长的吐了出来,只觉得将堵在嗓子眼上的那口浊气,恶气全吐了干净,心里才畅快了一点点。 他回头看着大将军府紧闭的大门,目光冰冷刺骨。 “叶笙骗了本王,她中了药!” 影一双眼一下瞪圆,“什么?” 萧御死死盯着那扇大门,语气冷得骇人,“她的药早就发作了!她一直在骗本王!她一直在拼死控制自己,到现在,应该控制不住了吧?” 说到这,萧御冷笑一声,“这个时候,谁在她身边?萧桦?” 第469章 她想得到这个男人 青云院。 刚踏进房门,立春便张罗着要给叶笙和萧桦倒茶。 “夜深了,不必倒了。” 叶笙淡淡的阻止立春,“忙了一天,我也累了,想早些安歇,立春,你送英王殿下去青梧院歇息。” 天色已晚,宫门早已下钥,虽然以萧桦的身份,叫开宫门不是什么难事,但她还有很多事要问萧桦,只是今晚不行,只能明日一早再问,他今晚回宫,明日一早又要跑回来,跑来跑去的,既麻烦又劳累。 “瑟瑟,让立春给我倒杯茶吧,今儿在宫里和林相那只老狐狸,以及他的几个爪牙斗了一天的嘴,连口茶水都没喝过,如今嗓子都要冒烟了。” 萧桦可怜巴巴的说道,双手放在叶笙的大腿上,就好像小狗的前爪趴在主人的腿上,眼巴巴望着叶笙的眼神,也像极了小猫小狗望着主人那种可怜又可爱的目光,叫人哪里忍心拒绝。 立春刚要动手,便被叶笙打了个手势阻止。 叶笙深吸了一口气,按捺住身体里的冲动,对着萧桦微微一笑。 她很清楚,自己快要控制不住药性了。 临去青芙山庄之前,她就做了万全之策,问刘太医要了解毒丸,可太子和林清媛根 本不是下毒,而是…… 好在刘太医深谙宫里的各种下三滥手段,临出发前,还让人送来了一颗能让人保持清醒的醒脑丸。 当时,她觉得刘太医是不是多虑了,后来才知刘太医有多高明。 虽然,这颗醒脑丸,并不能让她完全抵挡迷情药的药性,可也能让她保持一两分清醒,拼命支撑到这个时刻,没有让太子看出破绽,也没有让萧御看出破绽。 她一直都知道,当她在听林阁的时候,萧御在听林阁外,当她出了听林阁,离开青芙山庄,坐上宣王的马车时,萧御也一直不远不近的跟着。 他在等,等她支撑不住! 她也在等,等清醒着回到叶家! 叶家是她的堡垒,只有回到叶家,她才算安全。 她不能露出任何异样的情绪,包括急切,慌乱,不安,林林总总,这些都是破绽,只要她露出破绽,哪怕只是一丁点,萧御就能察觉,就会如饿狼般扑上来。 她甚至不能让萧桦察觉不对劲,一旦萧桦察觉到了,情绪保不住外露,一直紧盯着她和萧桦的萧御,第一时间便能发现。 “我这里的茶水都冷了,凉茶水喝了小心闹肚子,我让立春去青梧院给你泡 壶好茶,再让厨房做些点心,你好好吃点东西,填填肚子。” 叶笙说着,冲立春使了个眼色。 立春忙道,“是啊,英王殿下,奴婢都忘了大小姐这里的茶水白日里就泡了,现在冷冰冰的,喝了定要闹肚子,奴婢送您去青梧院,再给您好好泡一壶热茶。” 立春说着,便要来搀扶萧桦。 虽然不明白大小姐为什么连茶水都不让英王喝一杯,但她自幼服侍大小姐,大小姐一个眼色,她就能明白大小姐的意思。 大小姐不想英王留在这里! 萧桦不动声色的拂开立春的手,一双眼只望着叶笙,“瑟瑟,真的好渴了,等不到去青梧院,不信你看看,我的嗓子都红了。” 他说着,靠近了叶笙,微微张开嘴,红艳的双唇如同玫瑰的花瓣,微微绽放,诱人得很。 叶笙有些心烦意乱的移开目光,还没开口拒绝,萧桦靠得更近了些,他身上的男儿气息,一股脑冲入叶笙的鼻息之间,直往她的全身各处乱窜。 “瑟瑟,求你了,喉咙真的好不舒服,嘴唇也很干,求瑟瑟给一杯茶水润润嘴唇。” “我说了,茶水是凉的。” 叶笙皱了皱眉,目光飘移,胡乱说道 。 “无妨,瑟瑟放心,我不会闹肚子的,就算真闹了肚子,我也绝不让父皇怪你,父皇若要怪你,我就耍无赖。” 萧桦笑盈盈的说道,声音既活泼又轻快,好似心情极好。 叶笙沉默不语。 萧桦将脸贴着她的胳膊,轻轻蹭着,撒着娇,“瑟瑟,好不好嘛,好不好,求你了。” 眩晕的感觉又涌了上来,叶笙用力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 “立春,给英王倒茶。” 叶笙胡乱的说道,此时此刻,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赶紧把萧桦打发走。 不,还有另一个念头,在蚕食着她所剩不多的理智。 那就是—— 她想要得到眼前这个男人!疯狂的想!不顾一切的想! 立春不明白叶笙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但还是听话的倒了茶,端给萧桦。 萧桦抿了口茶,冲着叶笙眨了眨眼睛,眼睛里似有无限春水,万千星光,直叫人一颗心怦怦乱跳,“瑟瑟骗我,明明茶水是温的,一点也不凉。” “许是我记错了吧。” 叶笙死命按捺着内心的悸动,心烦意乱的说道,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不关瑟瑟的事,你今儿一天都没在青云院,怎么会是你记 错了呢?依我看,是立春记错了。” 萧桦笑吟吟的瞥了立春一眼,立春被他的笑弄得头皮有些发麻。 好在只一眼,萧桦便收回了目光,冲叶笙舔了舔唇,“瑟瑟,你看我的嘴唇还干不干?” “不是喝了茶吗?应该不干了。” 叶笙胡乱应着,哪敢去看萧桦的脸。 清醒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萧桦有多美多诱惑,他的美是带着毒的,致命的,让人欲罢不能。 萧御的容色也天下无双,和萧桦不相伯仲,可萧御身上尊贵的气质,狂妄的神色,以及那双倨傲不羁,锐利冰冷的眼,都让人不敢对他的姿色生有觊觎之心。 更何况,她和萧御之间,有着灭家灭族之恨,蚀骨噬心之痛,萧御再风华万千,她再被药物迷惑,神志不清,也宁肯一死,绝不和他同床共枕。 “是喝了茶呢,可为何我还觉得嘴唇干得很,好像还开裂了,很不舒服,瑟瑟,你帮我看看,可好?” 萧桦跪坐在叶笙脚边,双手放在她的膝上,仰着脸,直勾勾望着她。 叶笙拗不过他,又或许是拗不过内心的悸动,低头看去,这一看,她脑子里仅存的那一根名叫理智的弦,轰然断裂。 第470章 你太聪明了!聪明得可怕! 她一直都知道萧桦很美,很诱人。 可她不知道萧桦能美到这种程度,诱人到这种地步。 他仰头望着她,整张脸完完整整,毫无保留的呈现在她面前,就好像他要把自己完完整整,毫无保留的呈现给她。 他望着她,眼睛里是滔滔星河,万千星光,叶笙有个错觉,这些光芒只为她而亮,也只在她面前展现。 他的目光里只有爱慕,依恋,信任,旁的什么也没有,而这些,都是全心全意的。 他全心全意的爱着她,全心全意的依恋她,也全心全意的信任她,更是全心全意的想要把自己交付于她。 好像,他除了她,什么也没有。 又好像,他有了她,就什么都有了。 就好像…… 她是他的整个世界,也是他唯一的世界! 叶笙心中一震,断裂的那根理智的弦,慢慢的修复,她低头看着萧桦,眼里却没有了之前的铺天盖地的欲念。 “夜深了,回去歇着吧。” 萧桦眼里露出一丝失望,一丝不甘,却还在挣扎着,想要去争取那渺茫的希望,“瑟瑟,我不累,我陪你呆一会。” 叶笙用力闭了闭眼睛,再缓缓睁开,眼睛里半分欲念也不见,只 有冷静,“我累了。” “瑟瑟——” 萧桦眼圈渐渐红了,他慢慢的将脸伏在叶笙膝上,“是我不够好吗?” “你很好。” 叶笙长长的叹息一声,“是我不好。” 萧桦猛地抬头,“你怎么会不好?你在我心里,是最好最完美的。” 叶笙苦笑一声,“没有人是完美的,更何况是我?” “瑟瑟,就算旁人说你不好,那又如何?我觉得你好便成了。” 萧桦再次伏在叶笙膝上,眼睛里似噙了一颗泪珠,光泽点点,“瑟瑟,你别不要我。” 感受到萧桦情绪陡然变得低落无比,叶笙默了默,叹息一声,“我没有不要你……” “不要骗我,我听得出来!” 萧桦哑着嗓音打断叶笙的话,“你连中了迷情药,失去理智的时候,都不想要我,又何必骗我?” 叶笙沉默良久,幽道,“你都知道了?” “你身上烫得不正常,你和九皇叔对峙时,你的脉搏快得不正常,九皇叔最后叫你的时候,尽管你一切如常,看起来很冷静很镇定,可你的脚步变得虚浮无力,甚至在大门关上的时候,你的身子软软的往我这边倒,可刚有倒下的趋势,你便清醒 过来,转而靠在立春身上,立春猝不及防,差点没扶住你。” “你从来不要人扶的,你觉得别人扶着你,走路都不痛快,可刚刚从正门到青云院,你一直让立春扶着你,片刻也没让立春松开手。” “回到青云院,你便想支开我,不应该是这样的,如果是正常情况,你会有很多问题问我,你也会和我说自我走后,青芙山庄发生的事。” “我拿茶水试探你,你一直在找借口,还找的都是蹩脚的借口,如果你神智清醒,就算找借口,你也会找完美无缺的借口,可见你已经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叶笙幽幽叹息一声,“皇上给你的封号是英,很多人都觉得不妥,我也觉得不太适合。” 萧桦抬起脸,望着叶笙,“那瑟瑟觉得哪个封号才合适?” “慧,敏,颖,都可。” “那我去求父皇,给我改个封号。” 叶笙低头看着萧桦,他的笑容温顺乖巧,他的目光真挚明亮,叶笙的心忽而就痛了,“萧桦,你懂我的意思。” 萧桦眼睛深处闪过一缕受伤,“瑟瑟,聪慧不好吗?” “慧极必伤。” 叶笙的目光变得迷蒙,看着萧桦眉目如画的脸 ,仿佛又看见前世死在她怀里的那个苍白羸弱的少年,“我宁愿你没有这么聪慧,我宁愿你糊涂一点,笨拙一点。” “我不敢糊涂,也不敢笨拙,从前不敢,现在不敢,将来更不敢。” 萧桦轻轻将脸颊贴在叶笙的膝上,“从前若是糊涂,笨拙,我活不下来。现在若是糊涂笨拙,我争不到那个位置,更不能与你并肩作战,我不想,也不愿,自己躲在后面,只留你一人在前方冲锋陷阵,孤军作战。你若是愿意,我宁愿你在我身后,安安稳稳的,就等着我踏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给你你想要的一切。可我知道你不愿意。” “你不愿意,那我有什么法子呢?我终归是拗不过你的。” 萧桦抬起脸,冲叶笙调皮的眨了眨眼睛,“你知道的,不是吗?你就是知道,才会这样欺负我。” 叶笙勉强笑了笑,她在尽力压制着身体里的冲动,尽力保持着清醒,偏偏萧桦还一直在有意无意的诱惑她。 他太聪明! 他知道她快撑不下去了! “萧桦,不要让我对你失望。” 叶笙的语气淡然如水,可话里透出的意思却很重,也将萧桦的打算直接捅破。 萧桦脸色一僵,不过瞬间,他便恢复如常,微微一笑,笑得颠倒众生,意有所指的说道,语气带着几分暧昧,“瑟瑟,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叶笙深深的看了他片刻,淡淡开口。 “立春,去请周清过来!” 刘太医今晚在宫里值夜,周清也是大夫,想必有法子。 萧桦脸色一白,他想要对立春下手,可他很清楚,他不能,只能眼睁睁看着立春飞快离开。 “夜深了,你回去歇着吧。你若不愿去青梧院,我让人送你回宫。” 叶笙的语气淡淡的,透出的意思不容置疑。 这是她给他的最后机会! 萧桦没有动。 叶笙目光变冷,起身叫铁卫。 萧桦直起腰,紧紧抱住她的双腿,眼圈通红,声音嘶哑,“瑟瑟,为什么我不可以?” 他此刻的姿势,不是跪坐,而是相当于跪着了。 听到声音的铁卫,刚要进来,又被叶笙喝止。 “退下!” 萧桦心中一喜,连带着脸上也露出些喜色来,不过瞬间,他又迅速将脸上的喜色隐去。 叶笙看着他脸上的神情变幻,眼睛里光芒沉浮,明灭不定,良久,幽幽开口,“萧桦,你真的太聪明了!聪明到可怕!” 第471章 瑟瑟,不要! 从她喝退铁卫,他便看出她在意他,不愿让属下看见他一个堂堂皇子跪在她面前,因此才满心狂喜。 她是在意他,可不是他以为的那种在意。 他将来会是君王,君王岂能在旁人面前下跪? 若是他初心不变还好,将来若是变了,今日的下跪,便是明日叶家对天子不敬的罪状。 今日撞见这一幕的铁卫,也只有死路一条! 前世萧桓不就是这么对她对叶家的吗? 初时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变成了悍妒不能容人,初时的尽心扶持,变成叶家倚仗功劳,狂妄自大,不敬天子! 也许萧桦不是萧桓,不会像萧桓那样过河拆桥,罗织罪名铲除叶家,可将来如何,谁又能知道? 她不敢赌,更不敢拿叶家赌,拿忠心耿耿追随她的人赌! “我累了,我让人送你回宫。” 萧桦猛地瞪大双眼,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之前的狂喜,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叶笙这是要断了他最后的机会?连青梧院都不愿让他呆,直接送他回宫? “瑟瑟,我——” “今日你也累了,回宫好好歇着,不管怎么说,宫里才是你的家,回家更自在些,你在大将军府不过是客居,多 有不便。” 叶笙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瑟瑟,我——” 萧桦想要说我错了,叶笙冰冷漠然的目光投了过来,便将他未说出口的话,硬生生堵了回去。 萧桦一颗心直往下坠,又冷又沉,叶笙看出他的心思了,她不想再给他机会了。 与旁人相比,叶笙给他的机会太多!这让他忘乎所以,总以为无论他做了什么,叶笙总会原谅他,总会再给他机会。 她就像对待一个孩子一样,无论他犯了什么错,尽管她很生气,很失望,可最后总是会原谅他。 可他忘了,他不是孩子! 从年龄来说,他甚至比叶笙稍大一些。 也许,叶笙真的累了,不仅仅是那些勾心斗角让她累,就连他自己,也让她真的心累了。 萧桦心中各种各样的情绪交织,可他也很清楚,哪怕时光倒流,他依然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这么好的机会,他为什么要放弃? 就算他真的趁着她中了迷情药,对她做了什么,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叶笙难道能杀了他不成? 只要他的命还在,就有挽回叶笙的心的机会! 想到这,萧桦的双眼一下亮了起来,目光灼灼的望着叶笙,只见 她原本就明艳逼人的脸庞,蒙上了一层红晕,更是娇艳欲滴,尤其是那双眼睛,春水盈盈,满得几乎溢出来,望着你时,欲语还休,好似有万千情愫想要对你诉说,却又无法说出口。 察觉到萧桦目光里的灼热,叶笙长眉一拧,目光陡然变得凌厉无比。 萧桦心中一凛,余光瞥见叶笙死死抓着椅子扶手的双手,青筋暴露,可见她已经频临失控,只能用这种法子让自己保持冷静。 萧桦心中一动,朝叶笙缓缓伸出双手。 叶笙冷眼看着他步步逼近,唇边噙着一抹冰冷的笑意。 直到萧桦近在咫尺,他的手掌眼看着就要落在她的脸庞上,叶笙冷冷开口,“萧桦,不要让我对你失望。” “瑟瑟,为什么我不可以?” 萧桦的眼睛里只有叶笙,目光灼热无比,好似要将叶笙烧成灰烬。 叶笙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又热了许多,她拼命压下身体里的冲动,“不是你不可以,是任何人都不可以。” “可我跟其他人不一样,瑟瑟,我跟他们都不一样。” 萧桦喃喃道,眼里的光芒越来越炽热,越来越亮,他身上的气息也越来越浓烈,越来越让人着迷。 叶笙的 脸颊更红,连耳朵都红得滴血。 “瑟瑟,你信我,我跟他们不一样。” 萧桦一声又一声的唤着叶笙的名字,温柔如水,深情真挚,他的声音如有魔力一般,叶笙的眼神越来越涣散。 “瑟瑟,你信我。” 叶笙的目光变得恍惚,好似陷入了萧桦给与的美梦之中。 萧桦嫣红的嘴角缓缓上扬,勾出一抹志在必得的笑意,轻轻捧住叶笙的脸庞,慢慢的靠近那红艳如花瓣的唇。 越来越近了,他仿佛可以闻到她的嘴唇散发的甜美芬芳,他似乎能感受得到她的红唇的柔软滑腻。 一缕若有若无,忽隐忽现的幽香,萦绕在他鼻尖,让他几乎失控。 “瑟瑟——” 萧桦喃喃的唤着叶笙的名字,朝她的嘴唇吻去。 “从前,我的确以为你和他们不一样。” 冰冷刺骨的声音幽幽响起。 萧桦的动作猛地僵住,此时,两人的双唇相距不过寸余,近得他的鼻尖,似乎都撞到了她的鼻尖,近得他能完完整整的感觉到她身上的气息,炙热的迷蒙的,让人为之疯狂的气息。 他想要不顾一切的吻上去,可他能感受到叶笙冰冷不屑的目光,在看着他。 这么近的距离 ,她的目光就像两把冰冷锐利的尖刀,狠狠扎在他的身上。 “瑟瑟,我……” “如今我才知你和他们,”叶笙平静的打断萧桦的话,“并无不同!” 太平静了! 没有萧桦想象中的愤怒,失望,痛苦,不甘,什么情绪都没有。 这样的平静,让人心生恐惧,满腔绝望。 “瑟瑟,不要!” 不要什么? 萧桦并不清楚,他只是本能的就喊出了这句话。 不要放弃他? 不要怪他? 还是不要待他,跟待旁人一样? “不要什么?” 叶笙红艳的嘴角勾出一个微微上扬的弧度,她似乎在笑,又似乎没有,她似乎在问萧桦,又似乎没有问他,只是在自言自语。 “瑟瑟,不要!” 萧桦也不知不要什么,只知不停的重复着这句话。 他的心里很害怕,至于害怕什么,他不知道。 好像,隐隐约约有什么东西已经变了,可具体是什么,他不清楚。 叶笙嘴角上扬的弧度扩大,只是眼睛很平静,一点变化也没有。 她打了个手势,一个铁卫走过来。 “大小姐。” 叶笙嘴角依然保持着那个弧度,平静的开口,“英王殿下累了,送英王殿下回宫歇息!” 第472章 他怎么伺候大小姐? “瑟瑟,不要——” 不要丢下我!别不要我! 萧桦终于明白自己想说什么,绝望的喊道。 可这一次,他连把想说的话说出口的机会都没有。 叶笙唇边那个诡异的弧度终于消失,右手一拂,萧桦便感觉到一股看似温柔如杨柳扶风,实则强大无比的无形气浪朝自己袭来。 他还没反应过来,便被那股气浪扫出了屋子。 ‘砰’的一声,房门轰然关闭。 “瑟瑟!” 萧桦冲到门前,刚要拍门,便听见里面传来平静无波的声音,“夜色已深,英王殿下该回宫了。” “我不走!” 萧桦执拗的说道,“你也别以为你的人能赶我走,他们不是我的对手!你若不怕青云院血流成河,你尽管让他们动手!” 萧桦以为他这样发疯,叶笙会生气,可屋子里依然很平静,隔着门,叶笙的声音一如既往,无波无澜,“爹爹回府了吗?” 萧桦一怔,不明白叶笙为什么这样问。 一旁的铁卫恭敬答道,“大小姐回来之前,大将军刚刚回府。” “去请爹爹来,就说英王殿下身份高贵,一般的人没有资格送英王殿下回宫,劳烦爹爹帮我走一趟。 ” 萧桦愣住了,他能感觉得到,大将军对他还比较喜欢,也有心让他成为叶家的女婿,只是叶笙一直无心而已,若是大将军得知今晚发生的事,他还会愿意把叶笙嫁给自己吗? 叶笙把大将军搬出来,可见是铁了心要他走的。 萧桦犹豫了一下,丢下一句‘不用你们送,本王自己回宫’,转身离开。 出青云院的院门时,正好看见周清提着药箱急匆匆赶来,两人还差点撞在一起。 “英王殿下见谅。” 周清急匆匆赔了礼,不等萧桦回答,便心急火燎的进了青云院,往叶笙居住的正房赶去。 萧桦迟疑片刻,屏住呼吸站在青云院的墙根下。 “英王殿下莫不是忘了,夜深了,您该回宫歇息了。” 唐斯! 萧桦狠狠在心里咒骂了一声。 这个唐斯简直冤魂不散!腿都断了,就不能好好歇着,不要出来找麻烦吗? 萧桦心里怎么想,嘴上就怎么说了出来,只是话稍微委婉了一点。 “如殿下所说,我的腿断了,整日整日的坐在轮椅上,早就歇息够了,正好趁着今晚闲来无事,出来转转,也算透透气,不巧就遇上了殿下。” “本 王只是担心瑟瑟!” 话一出口,萧桦便听见墙那头传来唐斯的笑声。 “原来英王殿下也会担心大小姐,我以为您只会趁虚而入,趁人之危呢。” “你用不着冷嘲热讽!本王自然担心瑟瑟!” 萧桦怒道。 一个个小小的面首,还不知道有没有被叶笙收了房呢,就敢嘲讽他!简直活得不耐烦了! “若不是英王殿下,大小姐身上的腌臜东西,不会拖到现在!说不定早就解决了!英王殿下明明恨不得大小姐身上的东西发作,现在又来说什么担心大小姐,不觉得假慈悲吗?” 萧桦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还是殿下就是那样的人,无耻,自私,说一套做一套,或者总是趁着大小姐心软,得寸进尺,贪婪不休?一计不成,又换一副假惺惺的嘴脸,认错示弱,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来哄骗大小姐?” 萧桦第一次觉得唐斯的嘴,太可恨!可恨到想让人拿烙铁烙他的嘴! “英王殿下,大小姐有句话说得很对。” 萧桦下意识的反问什么话。 “从前,只觉得你和萧家那些人不一样,如今才知并无不同,一样的无耻,一样的贪婪, 一样的自私自利,一样的虚伪,一样的虚情假意!” “你胡说八道!” “是,我是胡说八道了。殿下并不是和他们一样的无耻,一样的贪婪,自私自利,一样的虚伪,虚情假意!殿下比他们更贪婪,更无耻,更虚伪!” 唐斯冷冷道,“至少,大小姐不会对他们心软,他们也利用不到大小姐的心软,至少,他们没有机会仗着大小姐对他们的特别,对他们的真心相待,温柔呵护,得寸进尺,步步紧逼!可你呢?英王殿下,你呢?你比萧桓,萧栋,萧御更让人心寒齿冷!” 萧桦说不出话来。 “夜深了,殿下该回宫了,大将军府终归姓叶,不姓萧,殿下留在这里不合适。” “用不着你赶本王走,本王自己会离开!” 萧桦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唐斯坐在轮椅里,背对着墙壁,听着萧桦的声息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夜风里,这才推着轮椅往青云院的正房驶去。 一到门口,他便感觉到叶笙的气息很不对劲,非常的乱,非常的躁动不安。 周清满头大汗的翻着药箱子,嘴里不停念叨着各种药名。 他飞快的调配出一碗药粉,可 刚要端给叶笙,便被她一掌打翻在地。 她盯着周清,噗呲噗呲的喘着粗气,双目赤红,脸红得像要着火一样,“我不喝!” “大小姐,这都是凝神静气的药,能让您……” 下一瞬,周清的惊呼声响起,他被叶笙抓着衣领,一把拎到眼前。 “大,大,大小姐要做什么?” 周清满头大汗,结结巴巴的问道。 叶笙红着眼瞪着他,鼻子猛地凑到他跟前嗅了嗅,脸上露出一抹诡异得瘆人的笑容,“呵,男人!” “大小姐,你不会是想——” 周清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看见叶笙冒火的目光,毫不掩饰的盯着他,就像在盯着一盘肥美多汁,美味可口的肉,不仅如此,她还夸张的舔了舔舌头,一副要立即将他吞下肚的饥饿模样。 看样子,大小姐已经完全失控了! 周清浑身不受控制的抖了抖,大声喊道,“快叫唐斯来!” 他只是个大夫,不是面首,唐斯才是! 一扭头,便看见门口坐在轮椅上的唐斯,周清的眉头一下拧成了川字,唐斯腿还没好,怎么伺候得了大小姐? 就算他能伺候,大小姐这幅模样,唐斯也没命给她折腾啊! 第473章 我不是你以为的那种男人 “大小姐!你清醒一点,属,属下是周清啊!不是男人——” 不对!他也是男人,但不是大小姐认为的那种男人! 呸! 被大小姐吓得脑子都乱了,越说越离谱,他就是男人,跟大小姐认为的那种男人毫无差别,他只是,只想安安静静做个大夫!做个能随意把死囚剖开,研究酷刑,测试药物的不一样大夫! 他对做大小姐的男人,毫无兴趣啊! 叶笙红着眼瞪着他,面露迷惑,似乎被他的话搞糊涂了,她再次凑近他嗅了嗅,脸上再次露出那种诡异得吓人的笑容,“呵,就是男人!你骗我!” 话音刚落,她猛地把周清扔到床上,如猛兽扑咬猎物般扑了上去。 周清想死的心都有了,一边紧紧抓着衣服,免得被叶笙剥了个干干净净,一边对听到动静冲进来的铁卫们大喊道,“快控制住大小姐,我要给她施针!” 铁卫们一拥而上,用了足足五个人,四肢各一人,还有一人抱住叶笙的脖子,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把她拖开。 此时的周清,虽然算不上赤条条,可也没好到哪去,上半身的衣裳被撕得破破烂烂,露出了大片 大片的白皙肌肤。 铁卫们想笑又不敢笑,全都别过脸去,耸动着肩膀。 “哼!你们就笑吧!我看你们能笑到什么时候!要是解不了大小姐身上的腌臜东西,这屋子里的每个人,男人!都别想逃过去!” 铁卫们全都不笑了,虽然大小姐很好,很美,身姿火辣,说是人间极品也不为过,他们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儿郎,私底下也不是没有臆想过和大小姐春华一梦,可臆想只是臆想,真要变为现实,那还是算了吧! 更何况,他们很满意目前的现状,并不太愿意改变,更不愿意做个面首,从此什么也不能做,只能每天伸长脖子盼着大小姐宠幸。 “控制住大小姐,别让她乱动!我要给大小姐用针,放血!” 铁卫们毫不犹豫的加大手上的力气,更紧的控制住叶笙。 周清顾不得换衣裳,只随意拢了拢身上挂着的破布条,飞快的从药盒里拿出针匣,一字排开,大大小小长长短短的上百根针一览无遗。 周清选了一根中等粗细的长针,在灯上烤了片刻。 “抓住大小姐的双手,控制住她的十根手指!” 叶笙拼命挣扎着,又冲上去 几个铁卫,将叶笙控制得严严实实,十根手指分开。 周清一手拿针,一手捏着叶笙的一根手指,飞快的扎进去。 一滴血珠涌了出来,叶笙的挣扎小了些,人也安静了许多,连脑袋都微微垂了下去,不再是之前疯狂躁动的模样。 “起效果了!” 周清面露喜色,一针一针的扎下去,叶笙越来越安静,等到周清扎到第十根手指时,叶笙安静得仿佛不曾中过药,脑袋低低的垂着,一动也不动,仿佛睡了过去。 “等扎完这根针,再喂大小姐服下凝神静气的汤药,这一劫就算过了。” 周清喜滋滋的说道,铁卫们也纷纷松了口气,内心深处又似乎有一缕不能对人言说的失落。 就在周清那一针飞快朝叶笙的手指扎去时,叶笙动了! 她猛地抬头,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周清。 她的双眼红得像血,眼睛里都是血丝,就连眼珠子似乎都在泛着红光。 她看着周清,不像是在看人,而是野兽在盯着她的猎物! 周清浑身一震,下意识的大喊道,“大小——” ‘姐’字还没喊出口,周清便被一股巨大的气浪扫飞出去,重重砸在院子里 的地砖上,一张口,一口鲜血喷在地上。 周清顾不得胸中血气翻涌,大喊道,“快,控制住大小姐!这药太霸道!要是控制不住大小姐,这个院子里的人,一个也别想活!不仅如此,到最后,大小姐也会伤了自己!说不定连命都会丢掉!” 太子到底从哪找来的这鬼东西,他知道这东西有多霸道多恐怖吗?他要是知道,岂不是在找死? 他若是不知道…… 铁卫们一拥而上,叶笙身上一下就挂了十几个人,少说也有两千斤。 她却像觉察不到重量似的,拖着这十几个人,一步一步往外走,嘴角咧开,露出满口森白的牙齿,如同猛兽露出獠牙,下一步就要将这些弱小的猎物,撕成碎片,再用她的獠牙,一口一口的把他们咬成碎肉渣滓。 唐斯一双剑眉拧成了川字,“还不快去请大将军和三位公子!” 铁卫们不是叶笙的对手,更何况是失控下的叶笙,他们别说控制住叶笙,若是叶笙要大开杀戒,他们就算想逃命,恐怕也逃不出这个院子。 铁卫们一下听懂了唐斯的意思,立即有人飞跃出了青云院,往主院狂奔。 好在失控下 的叶笙,脑子并不清楚,只一心一意的盯着她眼中的目标,并不在意有人离开,她拖着挂在她身上的铁卫们,一步一步朝周清走去。 周清脸色煞白,不停的往后退,可他后退的速度,哪有叶笙的速度快。 他满脸恐惧的瞪着一步步走近的叶笙,心中叫苦不迭,这里这么多人,大小姐为什么只盯着他?难道就因为他拿针扎了她吗? 他那也是不得已啊! “还有,拿上大小姐的帖子,立即进宫去请刘太医过来!” 周清毕竟年轻,就算再有天赋,对于这些宫中争斗用的腌臜东西,并不怎么了解,否则,也不会被大小姐刚刚安静的假象迷惑了,这方面,刘太医才是高手。 又有铁卫飞跃出了青云院。 叶笙看着离开的铁卫,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高兴,在她的眼中,这些离开的铁卫就像飞走的小鸟一样,她拥有的小鸟很多,走了一只不要紧,可走了两只,甚至更多只,她就不高兴了。 叶笙伸出右手,似乎要去抓那只逃出去的小鸟。 她朝着小鸟逃走的方向,张开的手指猛地收拢,一股无形的气旋如利剑般朝刚飞上墙头的铁卫冲去。 第474章 不乖的人,要受惩罚 铁卫闷哼一声,跌下高墙。 叶笙看着掉落在地的铁卫,脸上露出一丝愉悦的笑容,右手的手指越收越紧。 铁卫死死抓着旁边的一根粗壮的树枝,硬撑着没有被叶笙的劲力吸过去,可脸色已经越来越难看,眼看着就要支撑不住了。 “大小姐!” 唐斯一声大喊成功的将叶笙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张开的右手手指也缩了回去。 叶笙看着唐斯,皱着眉头,似乎很不高兴这只弱小的鸟儿,也敢打扰自己。 见叶笙的注意力都在唐斯身上,被叶笙的气旋打落墙头的铁卫,趁此机会用尽全力飞跃高墙,消失在漆黑如墨的夜色里。 “快,把唐斯推走!” 周清大声喊道。 就唐斯这幅病歪歪的样子,熬不住大小姐一个回合,就得去见阎罗王。 若换做他,多少还能撑两个回合,若换做铁卫们,多少能撑过三四个回合。 离唐斯最近的铁卫,立即朝唐斯跑去,叶笙勾唇一笑,嘴角的弧度刚扬起,那人被便一股无形的气浪扫飞出去。 接下来,凡是想要去帮唐斯的人,脚步刚一动,就被叶笙无情的扫飞出去。 到最后,除了还挂在叶笙身上,想要 控制住叶笙的那十几个铁卫,其余人,全都被扫飞出去,没一个站着的。 看着叶笙一步步朝唐斯走去,双目冒光,脸上带着让人头皮发麻的笑容,周清忍不住大声喊道,“唐斯,快跑啊!” 话音一落,周清便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立即改口,“快推着轮椅走啊!” 唐斯的手刚放在轮椅的机关上,又缓缓的收回了手。 “吓傻了吗?还不走?” 周清恨铁不成钢的朝唐斯大吼道,唐斯转脸朝周清苦涩一笑,“你觉得我走得掉?” 周清愣住了。 是啊,身体健全,身手不凡的铁卫们,在叶笙面前都毫无反抗之力,何况腿脚不便的唐斯? 唐斯走不掉,那就只能…… 周清将目光投向还挂在叶笙身上的铁卫们,大声道,“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一定要控制住大小姐!” 铁卫们年轻俊朗的脸上,露出比唐斯还苦涩的笑容,他们要能控制住大小姐,还会被大小姐拖着走吗? “至少撑到大将军赶来!只要大将军赶到,就没事了!” 周清的话,让铁卫们胸中升起一股悍勇来,众人相互对了个眼色,暗中点了点头,不约而同的控制着 叶笙,朝地上狠狠砸下去。 叶笙就如一只发狂的猛兽般,虽然勇不可挡,但她的脑子并不清醒,眼睛里只有唐斯,并未料到铁卫们的动作,猝不及防之下,被铁卫们掼倒在地。 铁卫一拥而上,压手的压手,压脚的压脚,压躯干的压躯干,抱头的抱头,叠罗汉般将叶笙死死压在地上。 唐斯面露心疼和不忍,周清看着他的神色,没好气的说道,“我告诉你,这个时候你可别瞎起好心,就算为了大小姐自己,你也要硬起心肠来!” “我知道轻重,不用你说。” 唐斯面无表情的扫了周清一眼,冷冷道。 周清知道他心情不好,不再说什么,望着被铁卫们压得不能动弹的叶笙,挣扎着爬起来,朝叶笙走去,刚走了几步,猛地想到了什么,又迟疑的停了下来,朝着叶笙张望,犹犹豫豫的说道,“大小姐应该被控制住了吧?” 话音刚落,压在叶笙身上的铁卫们便如鞭炮般四处喷去,跌落在青云院各处。 而之前被铁卫们死死压在下面的叶笙,已然站直身子,扭着脖子活动着筋骨,脸上畅快的表情,似乎甩掉了一身的虱子。 周清一脸惊吓 ,连逃跑都忘了。 在他终于想起要逃跑时,叶笙已站在他面前,明明两人的身高差不多,甚至周清身为男子,要略微高一丁点,但周清却感觉到自己在叶笙面前硬生生矮了半截。 明明叶笙是平视他,他却觉得叶笙高高在上,如天神般凛然不可侵犯。 “大,大小姐——” “嘘——” 叶笙把手指放在唇上,做出让周清不要出声的动作,周清一愣。 叶笙冲他眨了眨眼,周清有些摸不着头脑,叶笙又眨了眨眼,还示意他跟着自己眨眼,周清满头雾水的也跟着眨了眨眼,叶笙忽而盈盈一笑,伸出手点了点周清的鼻子,“你,很不乖!” 周清哭笑不得。 “不乖的人,要受惩罚。” 叶笙极其认真的说道,可语气却显得有些孩子气。 周清不敢动,也不敢逃跑,他又没有铁卫们的本事和身板,要是逃跑时被大小姐打上一招,不说直接去见阎王爷,至少也要躺上三五个月。 “问呀!” 叶笙眨了眨眼睛。 周清一愣,“问什么?” “你要问我,不乖的人,要受什么惩罚?” 周清哭笑不得,只得照做,乖乖问道,“大小姐,不乖的 人,要受什么惩罚?” 大小姐此刻神志不清,他都没法和她说理,只能用余光扫着青云院的院门,希望能看见大将军和几位公子的身影。 可让他失望的是,门口空空荡荡的。 叶笙抿嘴一笑,通红的双眼闪动着妖异的光芒,她抿着唇笑,就是不回答。 周清心中涌起强烈的不详预感,再次问道,“大小姐,不乖的人,要受什么惩罚?” 叶笙依然没有回答他,妖异的双眼环视着散落各地,再次爬起来的铁卫们,“你们都很不乖,都要受惩罚。” 说到这,她冲着唐斯眨眨眼,狡黠得如一只狐狸,声音压低许多,像是在说什么悄悄话,“只有你最乖,乖的人有奖励哦。” 唐斯一愣,和周清对视了一眼,顺着叶笙的话问道,“奖励是什么?” 叶笙抿唇一笑,笑得天真无邪,“活下去!” 众人脸色一变。 周清不停的冲唐斯使眼色,唐斯放柔了声音,如哄孩子般哄着叶笙,“那惩罚呢?惩罚又是什么?” 叶笙唇边天真无邪的笑容忽而变得妖异邪气,赤红妖冶的双眼,环视着众人,红得滴血,艳得惊心动魄的唇,缓缓开口。 “死!” 第475章 慢慢玩才好玩 长街空旷,夜色如墨。 巡逻的禁军刚刚才过去,喧哗过后,此刻的玄武大街,更显得安静寂寥,一个颀长消瘦的身影缓缓从长街那头走来。 他走得极慢,每走一步,都像是有千钧巨石在拉扯着双脚往下坠,夜色如漆黑的猛兽张开獠牙朝他扑来,无声无息的将他吞没,片刻之后,又松开了嘴,将他吐了出来,张牙舞爪的在他身边飞舞,跳跃,随后再次吞没,再次吐出,周而复始。 “四侄儿这是怎么了?垂头丧气,要死不活的样子!” 一道漫不经心,慵懒不羁的声音响起。 萧桦循声望去,只见路旁一栋房舍飞翘的檐角之上,一个人影在夜色里若隐若现。 他慵懒随意的坐在檐角上,两条长腿一条挂在空中,一条踩在檐角上,两根修长好看,骨节分明的手指随意的勾着一个酒壶,在夜风中轻轻晃呀晃,让人不由得有些担心这样子晃,酒壶会从他的手指中掉落。 “四侄儿怎么不说话?不想说?还是无话可说?” 萧桦脸色阴沉,目光冰冷,“九皇叔在这里做什么?” “看戏!” 萧御勾唇一笑,风华万千,看在萧桦 眼里,只觉得刺眼。 他冷冷的盯了萧御一眼,继续往前走。 萧御的目光顺着他前行的方向,落在远处,夜色太深,金碧辉煌,巍峨壮丽的皇宫已完全淹没在夜色中。 “四侄儿觉得,将来那座宫殿的主人是谁?” 萧桦眉目如画的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冷冷道,“父皇想给谁就给谁,终究不会给九皇叔你!” “是啊,他不会给我,可那又如何呢?无论他想给谁,最后都会落到本王的手里,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而已,萧栋的时间短,你的时间长。可又能长多久呢?一年,两年?还是三年,五年?” 萧御的嗓音慵懒迷人,有一种勾人心弦的蛊惑,可这蛊惑之后,却透着让人心惊的冷意,“本王不急,日子太无聊,慢慢玩才好玩,不然,一下就玩完了,剩下的那么长的日子,不是太无聊太乏味了?” 他顿了顿,显得有些忧心忡忡的目光落在萧桦的脸上,“只是本王有些担心。” 萧桦勾唇冷笑,嘲讽道,“九皇叔还会担心?” “自然是会担心的,担心就算本王想玩,你也陪本王玩不了多久。少年英才这种东西, 总是被上天妒忌的,十有八九会英年早逝,你的封号又偏偏是英王,哎——” 萧御装模作样的长叹一声,“你说,本王如何能不担心?能陪本王玩的人太少,你的父皇陪本王玩了十年,还有几年可玩,就看他的身子能撑几年了。” 萧桦眼睛深处,一缕寒光一闪而逝。 “若皇兄去了,本王的这些侄儿中,也只有你能勉强陪本王玩一玩,其他的不过尔尔。只是,你的身子,恐怕还没皇兄撑得久吧?真不愧是父子,连寿元这种东西,都一脉相承。” “九皇叔多虑了,若论少年英才,九皇叔难道不是第一人?天妒英才,有九皇叔在前,哪轮得到我?” “是啊,天妒英才,只可惜——” 萧御居高临下看着萧桦,目光狂傲无双,语气睥睨天下,“本王就是天!天如何妒我?天岂敢妒我?” 话音未落,万钧威压铺天盖地袭来,压得萧桦膝盖一软,就要跪了下去,好在他反应及时,用尽全力顶住威压,膝盖慢慢直了起来。 即便如此,萧御释放出的威压,依然让他口耳鼻眼溢出黑色的血丝。 “罢了。” 萧御轻嗤一声,收 回威压,“本王还不想杀你,杀了你本王就没有对手了,高处不胜寒,孤家寡人的滋味太难熬。” “九皇叔不是不想杀,是不能杀吧?” 萧桦冷笑道,向前一步,逼近了萧御,“九皇叔在怕什么呢?怕瑟瑟责怪?怕瑟瑟对您的恨意又浓烈几分?让我来猜一猜,九皇叔杀了我之后会发生什么事。九皇叔若是杀了我,下一步就会遭到瑟瑟的全力报复。” “叶笙并不是本王的对手!” 萧御冷声道,“你也未免太高看叶笙了!” “我知道。” 萧桦勾唇一笑,笑得有些意味深长,“瑟瑟的确杀不了你,可若加上大将军呢?加上整个叶家,叶家军呢?噢,他们也杀不了你!” 萧御面无表情的睨了萧桦一眼,“你知道就好。” “可就算杀不了你,他们也能将你重创!将安乐王府背后的势力重创!九皇叔,父皇和你斗了这么多年,也盯了你这么多年,你觉得你被叶家重创之后,父皇会怎么样呢?” 萧桦的脸色,唰的冰冷无比。 “我想,九皇叔不是不想杀我,是不能杀,也不值得杀,更关键的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这对九皇叔来说,太不划算了!” 萧御冷笑一声,笑声里嘲讽之意十足,“叶笙最看重叶家,会为了你把整个叶家拖下水?四侄儿,你也太高看自己了!” “九皇叔,若无前尘往事,瑟瑟的确不会为了我,拿叶家去赌,可谁叫瑟瑟恨你呢,恨得只想杀了你,九皇叔杀我,无异于给了瑟瑟一个动手的理由!一个不必再压抑心中仇恨的理由!一个和九皇叔玉石俱焚的理由!” 说到这,萧桦勾唇一笑,笑容寒意森森,一字一刀,直往萧御心口上最痛的地方扎,“九皇叔,谁叫瑟瑟恨你呢?” 萧御面无表情的盯着萧桦,忽而勾唇一笑,“叶笙恨本王,你以为她就爱你了吗?她若是爱你,会把你赶出叶家?这个时候的她,神志不清,欲念丛生,很需要一个男人吧?萧桦,这个男人可不是你!本王若是你,就不会在现在这样的关键时刻,来跟本王耍嘴皮子,而是去看看叶笙选了谁!” 萧桦脸色唰的沉了下去,眼睛深处寒光滔天,只一瞬,就恢复如常,唇角上扬,魅惑丛生,“九皇叔不必激我,无论是谁,怎么都不是九皇叔您!” 第476章 那个人选,只会是萧桦! 这下轮到萧御的脸色阴沉得吓人。 “我知道,这一次瑟瑟没有选我,可那又如何呢?我还是有机会的,不像九皇叔,从一开始便绝了机会。有机会和没机会的区别便是,终有一天,瑟瑟会选我,而九皇叔您——” 萧桦笑盈盈的望着萧御,说出的话又狠又毒,“直到死,瑟瑟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萧御死死盯着萧桦,眼睛里杀意腾腾,不过须臾,他眼睛里的冰冷杀意如退潮的潮水般退去,冷冷一笑,嘲讽道,“所以呢?叶笙没有选择本王,她选了你了吗?看你这幅得意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选了你呢!让本王猜猜看,现在和她同床共枕,颠鸾倒凤的是谁,是唐斯?也不知道唐斯那个腿都断了,只能坐在轮椅上的残废,如何与瑟瑟翻云覆雨,共赴巫山!” “或者不是唐斯,而是叶笙身边的铁卫?本王见过那些铁卫,个个年轻精壮,俊朗不凡,没有一个样貌差的,更没有一个身板差的,可见叶笙当初选人时,就不知不觉的动了某些心思,四侄儿你说对吗?” 萧桦沉默不语。 “又或者不是铁卫,叶笙自个也说了,烟雨楼,南 安馆多的是漂亮少年,要挑个干净的,听话的,又不曾伺候过人的美少年,对于叶家的权势财力来说,半点问题也没有。或许,今晚上,大将军府的侧门,会悄无声息的抬进一个十五六岁的俊俏少年?” 萧桦脸色阴沉,一直没有出声,一双眼冷得刺骨。 “你说得也对,本王从一开始便绝了机会,而你是有机会的,叶笙终有一日会选你,可那也得你有那个命,等得到才是!至少,” 萧御话锋一转,“现在叶笙选的人,也不是你!” 萧桦脸色更冷,死死咬着唇,一言不发。 萧御冷眼看着他的神色,勾唇一笑,“本王的命长得很,不急,慢慢等便是,时间长了,变数也就多了。叶笙是对你不一样,假以时日也许会对你全情托付,可少年多夭,萧桦,以你的命数,你能等得了叶笙几年?三年?五年?甚至更短?” “萧桦,你终归只是一簇焰火,再绚丽夺目,再美不胜收,也只是刹那,生命到头就算再让人扼腕叹息,又能如何,人们终究会忘了这簇焰火。而本王就不同了,本王是天上骄阳,光芒永盛,叶笙便是皎皎明月,永远陪着本 王,也唯有她,能配得上本王。” 话音一落,萧御朝着萧桦看去,本以为能从萧桦脸上看见痛苦绝望的表情,可让他失望的是,萧桦脸上不仅没有半分痛苦绝望,反而露出一丝诡异至极的笑容。 “你笑什么?” 萧桦只是笑,并不答话。 “你究竟在笑什么?” 萧御的声音猛然拔高,盯着萧桦的目光像要吃人一样,萧桦仰头望着他,“九皇叔问我笑什么,那九皇叔呢?又在怕什么呢?怕焰火就算生命再短促,也会在某个人心里划下不可磨灭的痕迹?也会永远贯穿在某个人的生命里?怕骄阳再光芒永盛,也无法和明月相容?甚至是相见,相处?” “人死了就是死了,哪怕留下再深的痕迹,也会被人抹掉!” 萧御冷冷道。 萧桦唇边的笑容扩大,“那九皇叔在怕什么呢?” 他抬起头,目光温柔中透出一丝坚定从容,神色柔情如水,却又坚毅凛然,“萧桦,不是你不可以,是任何人都不可以。” 萧御一怔,“你在说什么?” 萧桦勾了勾嘴角,笑容如水,竟让萧御看到一丝和叶笙同出一辙的云淡风轻,山水高远,这让他心中升 起一缕从不曾有过的不安和警惕。 “这是瑟瑟对我说的话。” 萧御一双墨黑长眉,微微一拧,“什么意思?” 萧桦并没有如萧御预料的那样卖关子,或是冷嘲热讽,而是淡淡然开口,语气悠远,“我问瑟瑟,为什么我不可以?瑟瑟说,不是你不可以,是任何人都不可以。” 萧御一下就明白了萧桦的意思。 任何人都不可以,什么唐斯,铁卫,烟雨楼南安馆的小倌,通通不可以! 萧桦在告诉他,他用不着挑拨,因为萧桦不信,因为叶笙告诉了他,她并不会选任何人。 “你信她的鬼话?” 萧桦目光定定的望着萧御,勾唇一笑,笑容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和情绪,“我信!她说什么,我都信!” 说完,他不再看萧御一眼,望着皇宫的方向,再次迈开步伐,这一次的步伐,比开始时轻快许多,就好像心里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放下了一些负担。 走出一段距离,萧桦缓缓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檐角之上一动不动,几乎融入黑暗中的人影。 “九皇叔,你觉得,等到叶笙说可以的那一日,她会选谁?” 萧御愣住了。 等到那一日,那 个人选,只可能是萧桦! 萧桦很明显也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唇边的笑容痛快酣畅。 他挑衅的目光在萧御怔忡的脸上略微一顿,便移了开去,回过头,往皇宫行去,步伐愈加轻快。 他轻快的背影,在萧御眼中,比之前看他的目光更挑衅,也更刺眼。 凭什么呢? 凭什么是萧桦? 天下会是萧桦的,萧桦若要争,狠下心来撇下拖后腿的诚王和皇贵妃,太子和其他皇子都不会是他的对手。 叶笙也会是萧桦的?! 萧御眼里寒光森森,唇角缓缓上扬,露出一抹寒意骇人的冷笑。 无妨! 就算萧桦得了天下,得了叶笙,又如何? 他会把天下从萧桦的手中抢过来,会把叶笙从萧桦的怀里夺过来!从身子,到心,全都夺过来!完完全全的属于他!只属于他! 这样的事情,还得挑在萧桦还活着的时候。 不然,人死都死了,化为一抔黄土,哪里还能感受到什么叫痛彻心扉,什么叫撕心裂肺,什么叫无能为力,什么叫绝望?! 他会让萧桦好好感受这些,就从此刻开始! 萧御唇边噙着那抹笑意,望向青云院的方向。 目光灼灼,势在必得。 第477章 阎王爷不想收你 青云院。 周清仰头看着漆黑如墨,半点光也没有的天空,满脸绝望,黑漆漆的瞳孔里,也如这黑沉沉的天幕一般,半点光芒也看不见。 感受着铺天盖地的冰冷杀气,如翻滚的潮水般朝他涌来,往事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过去的一幕幕,在他眼前飞快闪过。 幼时和兄长追逐嬉闹的时光,死于箭伤的兄长,瞬间老去的父母,军营里的艰苦,以及来到大将军府后的一幕幕,通通在他眼前闪过。 他突然觉得,这一生好像也没什么可遗憾的了,他做了想做的事情,那些不容于世道,让世人惧怕却让他兴奋不已的事,叶家也不会弃父母于不顾,就这么死去,也没什么可惜的。 周清缓缓闭上眼睛,静静迎接那即将到来的死亡。 可等了许久,也没等到那道冰冷杀气袭上他,那道杀气,一直离他很近,却怎么也没涌上来。 周清诧异的睁开双眼,正对上叶兆粗犷黝黑的面孔。 “小子,阎王爷还不想收你呢,这就闭眼了?你这也太急了点吧!哈哈!” 叶兆一笑,中气十足的声音震得周清耳膜嗡嗡的响,他顾不得去揉耳朵,感激的 冲叶兆一笑,余光瞥见叶笙被叶兆和三位公子,挟制住双手双脚,双目赤红的瞪着他,一脸杀气,吓得周清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 “你小子走远点,别在这碍手碍脚的!” 话音刚落,周清便感觉自己被一股劲力扫飞出去,跌落在雪地里,好在今夜的雪极厚,他并未摔伤。 想必大将军也料到了这一点,才放心的把他扫出去。 “老大,老二,老三!动手!” 叶兆一声令下,四人一同出手,抓着叶笙的双手双脚,反手往后扭去,硬生生将她按倒在地上。 叶笙红着眼,嘶吼着,嚎叫着,朝众人龇着牙,仿佛一只困兽。 叶三和叶笙年龄最接近,相处的时间也最长,最是心疼她,此刻见叶笙这幅模样,忍不住转过脸去,不忍再看。 “这样下去不行,瑟瑟身上的腌臜东西必须要解掉,否则时间长了,就算瑟瑟能醒过来,身子和脑子也会受到损伤。” 叶兆皱着一双浓眉,大声说道。 “那怎么办?” 叶三先慌了神。 “慌什么?这么点事就自乱阵脚!” 叶兆有些不满的瞪了他一眼,为了防止皇帝猜疑,小儿子一直养在 京城,养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没上过战场,没见过大的生死交锋,性情就不如老大老二坚毅,也更儿女情长更心软。 “爹,你别怪三弟了,还是赶紧想法子吧!瑟瑟被药性完全控制了,神志不清,根本不知道我们是谁,力气也越来越大,很快就能挣脱我们的控制!” 叶二大声说道,成功将叶兆的注意力拉过去。 叶兆看了叶笙一眼,叶笙红着双眼,凶狠的朝他呲牙,叶兆一咬牙,“拿铁链来!” “不行!” 叶兆瞪了叶三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不行?你有什么好法子?” 叶三说不出话来。 他哪知道什么好法子,他只是舍不得拿铁链捆住小妹。 叶大皱了皱眉,明显也不赞同叶兆的法子,朝周清看去,“你可有好法子?” 周清犹豫了一下,说道,“我本想拿针扎大小姐的十根手指,给大小姐放血,之后再给大小姐服用凝神静气的药,可扎到第十根的时候,大小姐挣脱了铁卫们的控制,因此……” 失败了! 叶大叶二相视一眼,叶二明显比叶大谨慎许多,问道,“若是能成功扎完十根手指,成功放血,再成功 给瑟瑟服用你说的药,你可有把握瑟瑟能冷静下来?” “我,我……” 周清说不出话来。 叶兆等人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但也没过多苛责他,周清学医的时间不长,而且也不是专攻这些下三滥的东西,他解决不了,也属正常。 若是…… “我已经让人拿着大小姐的帖子,去宫里请刘太医!” 叶兆松了口气。 刘太医的医术没话说,加上他的嘴又严实,他又是瑟瑟的人,今晚的事,他绝对不会泄露出去。 谁知,叶兆那口气还没完全吐出来,叶三原本紧紧扣着叶笙手腕的右手,突然软了软。 叶兆脸色大变,刚要提醒叶三注意,可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叶三手软的瞬间,叶笙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众人还没来得及看清她做了什么,叶三便被一掌打飞出去。 一张口,一口鲜血吐在雪地里,触目惊心。 “老三!” 叶兆心急如焚的大喊道。 “爹,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右手手腕突然剧痛,像是……” “别解释了,还不快过来帮忙!” 叶兆一手抱着叶笙的脖子,一手代替叶三扣着叶笙的手腕,已经快支撑不住了 ,吃力的喊道。 叶三连忙爬起来,朝叶笙飞奔,刚跑出几步,膝盖一痛,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往前摔去,足足摔出了好几米,撞在院子里的百年桂树的树干才勉强停了下来。 叶兆再傻,也看出情况不妙了,更何况,他不仅不傻,还比平常人更精明。 “是谁?谁在那里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有本事出来跟老子单打独斗!” 叶兆如洪钟般的声音,加了内劲,传出很远,震得众人耳膜嗡嗡的响。 无人回答。 “老三,你没事吧?” 叶三吃力的爬起来,“爹,我没事。” 周清忙跑过去,扶起叶三,“三爷。” “快,扶我过去!” 周清飞快应了声,谁知刚扶着叶三走出几步,周清膝盖一痛,整个人往前摔去,连带着叶三也摔在地上。 接下来,无论是铁卫,还是叶家的护卫,叶兆的副将,属官,想去帮忙控制叶笙,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击倒。 藏在暗处的人,慢条斯理的做着这些,悠然自在的看着叶笙身边倒下一圈又一圈的人,这些人拼尽全力,就是无法靠近叶笙,这对于此人来说,似乎是一样极有趣的游戏。 他在等! 第478章 今夜最期待的游戏 他等着叶兆三人精疲力尽,然后,他就在叶家人面前,轻而易举的带走他们最珍爱的东西,而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这对于他来说,是今夜最值得期待的游戏。 所谓的绝望,大抵如此? 叶笙双目赤红,低低的嘶吼着,低沉沙哑的声音,如野兽一般,在这万籁俱寂的夜里,格外瘆人。 她不停的挣扎着,想要挣脱叶兆和叶大叶二的控制。 叶兆粗犷黝黑的国字脸,因为过于用力,胀得通红,更难熬的是,为了避免给心爱的女儿造成无法挽回的伤害,他不仅要控制住叶笙,还要控制自己的力道。 “大将军既控制不住自己的女儿,不如本王替你?” 安乐王! 叶兆瞳孔骤然一缩,沉着脸循声望去。 恰在此时,一整夜不曾出现的一弯弦月,露出了一个角,洒落下点点清辉。 就这么一点清辉,足够众人看清该看清楚的人。 只见叶笙居住的正房之上,萧御慵懒的歪在屋脊之上,手里还拎着一个酒壶,也不知他在那里看了多久的戏。 萧御仰着头,将酒壶的壶嘴对准嘴唇,痛快的喝了一大口酒,修长的手指随意的抹去唇边的酒液,冲着叶兆勾唇 一笑,“大将军得要快点下决定,不然就来不及了,本王看着叶小姐就快要挣脱你和两位少将军的控制,到那时,你本领高超,不会有什么事,两位少将军就不一定了,就算他们能抵挡叶小姐的攻击,也舍不得对叶小姐下杀手,到头来,不知是在心爱的妹妹手下受伤,还是死在她手里呢?” 叶家四人,控制叶笙刚刚好,可少了叶三,就如同缺了一个角,薄弱之处显而易见,叶笙挣脱控制是显而易见的事,就看叶家三人坚持的时间是长是短了。 而萧御的所作所为,摆明了冲着叶笙来,他既然对叶三和叶家其他人出手,就绝不会让叶家三人坚持太长时间。 时间长短,只看他的心意。 他若想玩得久一点,就让叶家三人坚持的时间长点,若不想玩了,随时能停下这场游戏。 “叶家的事,跟王爷无关,大将军府今夜有事,就不留王爷喝茶了,王爷您请吧!” 叶兆忍着满腔怒火,直截了当的下了逐客令。 “不劳大将军费心,本王自己带了酒来,冬日里夜太长,左右也无事,本王就在这里看好戏吧!也不知这出戏会演多长时间,本王今日没有带大氅出门,若时间 太长,着了风寒就不好了,还请大将军和诸位体谅体谅本王身子弱,演戏嘛,不在于时间长短,精彩足矣。” “安乐王,你无耻!” 叶三忍不住破口大骂。 他此时才明白,为什么他的手腕和膝盖会无缘无故的疼痛难忍,原来是萧御在搞鬼! “本王无耻?” 萧御将一双长腿从屋脊上放下来,坐直了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叶三,嘴角噙着一抹森寒的笑意,“本王若是真无耻,你还能活着?” 萧御环视着众人,目光冰冷狂傲,睥睨天下,沉沉的压在众人心上,“本王想要的是叶笙,与你们无关。只要你们放手,本王带走叶笙便可,不会伤你们分毫,可你们若是非要和本王作对,那就别怪本王大开杀戒了。” 叶兆沉着脸,大声道,“王爷不觉得自己太狂妄了吗?这是大将军府,不是安乐王府!王爷想在这里大开杀戒,也得问问本将军同不同意!” “大将军言之有理。” 萧御笑着附和叶兆的话,叶兆目光一闪,一时之间有些摸不透萧御的心思。 “有大将军在,本王的确不能在大将军府大开杀戒,可若大开杀戒的人,不是本王,而是旁人呢?比如——” 萧御的目光落在双目赤红妖冶,噗呲噗呲喘着粗气,如困兽般龇牙的叶笙,“比如叶家最尊贵的大小姐,大将军最心爱的女儿!” 话音刚落,萧御轻轻弹了弹手指。 “不好!” 叶兆的话音还没落下,叶二便被一股气劲,击飞出去。 先是没了叶三,现在又没了叶二,叶笙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如野兽般低吼一声,叶大也被震飞出去。 只剩叶兆还在苦苦支撑,强壮如铁臂的双臂,死死抱住叶笙的脖子。 他拼尽全力,竟也能勉强挟制住叶笙。 叶笙拼命挣扎着,嘴里发出低低的吼叫声,双眼越来越红,连眼球都冒着红光。 叶兆死死抱住心爱的女儿,额上和双臂的青筋都暴了出来。 “瑟瑟,是爹爹啊!爹爹求你了,你快醒醒!” 原本还在剧烈挣扎的叶笙似乎听懂了他的话,挣扎的动作减弱了不少,眼球的红光也淡了不少。 叶兆大喜,喃喃的唤着叶笙的名字。 叶笙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小,眼球的红光也越来越淡。 眼看着叶笙清醒在望,叶家众人全都面露喜色。 萧御冷眼看着这一幕,唇角缓缓上扬,勾出一抹冰冷不屑的笑意。 他优雅的晃了 晃手里的酒壶,一滴酒液洒了出来,落在半空,便成了冰珠,萧御食指轻弹,那枚冰珠携卷着千钧劲力,朝叶笙和叶兆射去。 叶兆原以为萧御此举是对付自己,已做好了准备,谁知冰珠到了近前,才发现那枚冰珠是冲着叶笙去的。 叶兆脸色一变,不假思索的抱着叶笙往前一滚,那枚冰珠射穿了他的手臂,叶兆吃痛,发出一声闷哼,但仍死死控制着叶笙。 那枚冰珠裹着叶兆的鲜血,射入不远处的百年桂树的树干里。 叶兆扭头,愤怒的看向萧御,大吼道,“你竟敢伤老子的女儿——” 萧御不言不语,唇角缓缓上扬,勾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 叶兆的声音戛然而止。 从头到尾,萧御要对付的就是他! 知道他做好了防备,便拿叶笙当挡箭牌,萧御知道他爱女心切,惊慌之下,一定会出错。 果然如萧御所料,他出错了! 被那枚冰珠一搅和,原本已经有清醒迹象的叶笙再次变得疯狂,低吼一声,挣脱了叶兆的控制不说,双手死死抓着叶兆的肩膀,指甲嵌入到叶兆的肉里。 她红着双眼,原本还有一丝黑色的瞳孔已经完全变成红色,张口朝叶兆的脖子咬去。 第479章 不陪你们玩了 “父亲!” “小妹!” 叶家三兄弟同时大叫道。 叶兆眼疾手快的抵住叶笙的脸,叶笙那一咬并未成功,愤怒的瞪着叶兆,嘴里发出低低的嘶吼声。 “瑟瑟,我是爹爹!” 叶兆试图唤醒叶笙,叶笙不为所动。 叶笙的眼睛又更红了些。 又一颗冰珠射来,还是之前的伎俩,冲着叶笙射去,但目的还在叶兆。 叶兆明知萧御的企图,但还是舍不得女儿受伤,心甘情愿的跳进萧御设计的圈套里。 一声闷哼。 冰珠射穿叶兆完好的左臂,与之前一样,沾着他的血射入不远处的百年桂树的树干里。 叶大三人,担忧的看着叶兆,想要过去帮忙,再次被萧御扫飞。 兄弟三人挣扎着爬起来,不顾身上的伤,再次朝叶笙和叶兆冲过去,这一次,依然是同样的结局。 一次又一次,爬起来,狂奔,如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周而复始。 渐渐的,铁卫们,家将们,护卫们,全都与兄弟三人一起,进行着那徒劳无功的动作。 这些人就像潮水一 样,涨起来了,瞬间又被狂风逼退,周而复始。 在这个寂静昏暗的夜里,竟让人心中生出一缕悲壮来。 “不要过来!你们过来也没用!” 叶兆大吼道。 在萧御面前,这些人都是蝼蚁,又何必徒增伤亡? “父亲!” “大将军!” 叶兆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我没事,瑟瑟只是个女子,就算中了腌臜东西,又能有多大力气?我还管得住她!不用你们操心!” “大将军真不愧是军中第一人,别的不论,勇气可嘉!” 萧御勾了勾唇,似笑非笑道。 叶兆没有理会萧御的冷嘲热讽,他的全部心思,全部精力全都放在叶笙身上,根本没有力气去和萧御斗嘴。 “没有援兵,单靠大将军一人,不知大将军能撑多久呢?本王拭目以待!” 萧御一撩袍角,优雅的在屋脊上盘腿而坐,一副要和叶家人僵持下去的意思。 “前朝名将贺中天,在没有援兵的情况下,带着五百人的精兵,面对着敌军足足一万人的军队,撑了三天三夜,最后 五百人的精兵全军覆灭,贺中天留下一句‘天要亡我,不得不从’拔剑自刎。” “本朝开国大将李轶,在决定胜败的洛水之役时,带着两千人的精兵,拖住了敌军三万人的军队,撑了足足半个月,两千精兵除了李轶和两名副将,其余全部战死,但他为太祖攻下京城赢得了时间,为大燕的江山立下汗马功劳,这也成就了他一生威名。” 萧御将那些名将的故事娓娓道来,不疾不徐,优哉游哉,好似在说书一样。 叶兆就没他那么悠闲了,两只手臂都受了伤,根本控制不住早已陷入疯狂的叶笙。 若不是为了叶家,为了女儿,他早已撑不下去了。 “远的不说,就说近的,大将军当年也有以寡敌众,在断绝粮草的绝境中,仍撑了数日,直到援兵到来,内外夹攻将敌军一网打尽的传奇故事,只是那一次大将军等到了援兵,这一次就没那么幸运了。” 无论萧御说什么,叶兆都沉默不语,紧咬牙关撑下去。 尽管他很清楚,有萧御在,自己又被 瑟瑟拖住手脚,还有谁能抵挡萧御? 不管怎么坚持,也只是徒劳无功。 可就算是徒劳无功,他也要坚持到最后一刻! 只要他不倒下,谁也别想带走他的女儿! 可想要他倒下,不是那么容易的! 想到这,叶兆的双臂又箍紧了些,将差点要挣脱他的控制的叶笙,压制了回去。 叶笙低低嘶吼着,在暗沉沉的夜里,格外骇人。 看着这一幕,萧御目光闪了闪,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敬意,就连语气都温和了少许。 “大将军心里比谁都清楚,不管怎么坚持,到头来人还是得落到本王手里,又何必做无用功,浪费彼此的时间精力呢?” 叶兆紧咬牙关,就是不吭声。 “罢了,夜已过半,本王要回王府安歇,就不陪你们玩了。” 话音刚落,萧御右手一拂,一股柔如柳叶,却坚韧无比的劲力朝叶兆箍着叶笙的双臂袭去。 这一道劲力,既能为叶笙解除叶兆的控制,又不会伤了叶笙。 叶兆本就已是穷弩之末,被萧御的劲力击中,双臂顿时一 软。 就在这一瞬间,叶笙低吼一声,挣脱叶兆的控制,一口咬响叶兆。 “瑟瑟!我是爹爹啊!” 叶兆悲哀的望着心爱的女儿。 叶笙眼里的红光凝滞片刻,动作也一顿,只一瞬,她再次一口咬下去。 “小妹不要!” 叶大三人大声疾呼。 让人恐惧的场面并未出现,叶笙咬在他的肩头,叶兆多年习武,征战沙场,皮肉本就粗糙,叶笙那一口,甚至只咬破了他的一点皮。 叶兆愣住了,不应该啊。 “瑟瑟?” 叶兆试探着叫了一声。 叶笙就像听到了他的呼唤似的,居然就这么放开了他的肩头,抬起头来,茫然的看着叶兆。 叶兆心中一动,提高声音再次叫了一声“瑟瑟”。 叶笙眼里红光闪耀,叶兆清楚的看见她的眼睛里,不停的闪过挣扎之色。 她在逼迫自己清醒过来! 尽管神志不清,但她的潜意识里知道这是她的父亲,她绝对不能伤害的人! 当一抹妖异的红光再次要吞没她的瞳孔时,叶笙像有所感应似的,努力控制着自己。 第480章 独有的温柔 血丝从叶笙的嘴角溢出,不仅如此,她的眼睛,鼻子,耳朵,全都汩汩的往外冒着鲜血。 鲜血和剧痛,让她保持着少之又少的一丝清醒,如此才能不伤害到她的家人。 叶兆的眼眶倏地红了,常年握刀,长满茧子的大手轻轻抱着叶笙的头,让她的脸靠在他的肩头。 脖子上的青色血管,就在叶笙的嘴边! “没关系的,瑟瑟,没关系。” 叶兆轻轻抚摸着叶笙的头发,低沉沙哑的嗓音,说着没关系的话,是一个父亲对女儿独有的温柔宠爱。 “不要逼自己,瑟瑟,爹爹没关系的。” 叶兆轻柔的吻了吻叶笙的头发,沧桑的眼中,只有温柔,纵容,呵护和无怨无悔,“咬吧!” 叶笙眼睛里的红光愈加妖异,鲜艳妖冶的红色弥漫着着整双眼睛,疯狂的蚕食着一切,势要将眼睛里的一切变为红色。 两颗瞳孔,仍勉强保持着一缕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黑色,就如同大海深处两座孤零零的小岛,而红光就如海浪,一波接一波的冲击着它们,直到冲垮最后一道防线,便蜂拥而来,将孤岛淹没。 “咬吧。” 叶兆轻轻拍着叶笙的后背,就好像她小时候那样,闹着不肯睡觉 ,他便笨拙的把她抱在怀里,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唱着儿歌,哄着她入睡。 作为父亲,常年出征在外,他极少有这样温柔静好的时光,他抱着女儿的动作是笨拙的,他唱的儿歌是不成曲调的,甚至显得粗噶难听,他也不会轻轻摇晃着女儿,如同女儿呆在摇篮里一样,他只会僵硬的抱着她,两只强壮的手臂绷得直直的,片刻也不敢松懈,生怕一不小心,小小的软软的她便会从他的手臂之间滑下去。 不过一两个时辰,铁打的手臂便比练一天的刀法还累。 就算累,也值得。 “头朝南,腚朝北,拍打拍打,睡到黑。枕放平,被盖好,呼噜呼噜,到天明。摇一摇,乖瑟瑟,好好睡觉,不吵闹。爹爹在,娘亲在,我家瑟瑟,不怕黑。” 叶兆沙哑粗犷的嗓音,是这万籁俱寂的夜里,唯一的声音。 明明嗓音粗哑,音调也不准,节奏也不对,却让人倍感温柔。 叶大三人,纷纷别过脸去,兄弟三人的眼眶全都红了。 萧御站在屋顶上,临风而立,眼中光芒沉浮,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远远的看着叶兆,不对,他看的是叶笙。 从他的角度看去,叶笙的脸正好对着他这 个方向。 月光微弱,他看不清叶笙脸上的表情,但能看见她的眼睛里,妖异的红光依然炽盛。 他看着她,她似乎也在看着他。 四目相对,他似乎看见那些炽盛的红光之中,藏了一抹泪光。 他明明可以早些出手,让叶笙不至于陷入神智完全被药物吞没的地步,可他没有。 甚至于,哪怕他不动叶家人,叶笙也不会落到这一步,只要叶兆几人控制住叶笙,撑到刘太医来,情况一定会好转。 可他动了。 他要让叶家人绝望,要让他们知道,天下之大,唯有他,不可违逆! 渐渐的,那抹泪光一点一点消失,萧御知道,那是叶笙仅剩的那抹微弱得不能再微弱的神智在消失。 这一次,他也可以阻止,但萧御依然没有动。 他只是看着,静静的看着,静静的等着,等着那一刻到来。 叶兆会不会死在叶笙手里,他不在乎,他只要叶笙完全失控,谁也控制不住叶笙,到那时,他就可以带走她。 当然,现在他也可以带走她,不过他不想。 游戏还没有到最好玩的时刻,他还需要再等等。 终于,叶笙眼中的泪光,完全消失,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无声无息的从她通红 的眼角滚落。 泪珠滚落的那一刻,她眼中妖异的红光陡然大盛,将瞳孔完全吞噬。 与此同时,她的手中突然多了一支玉簪,狠狠朝自己的喉骨扎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来不及应对。 “叶笙!” “小妹!” “瑟瑟!” 萧御,叶家三兄弟,叶兆依次出声,萧御最快,叶家三兄弟次之,最后是叶兆。 所有人都想要去阻止叶笙的动作,已然来不及。 萧御隔得太远,叶家三兄弟不仅隔得远,身手也不够快。 至于叶兆,一直抱着叶笙,等着那一刻的到来,从他的角度根本看不见叶笙做了什么,等到听见旁边人的惊呼,已经晚了,只得眼睁睁看着那枚玉簪从他眼前划过。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人影飞扑而起,一只手掌横在叶笙的喉骨前方,玉簪穿透那只手掌,扎破叶笙喉咙的皮肤。 人影刚飞跃而起,便重重砸在地上。 叶兆看着他拖在地上的两条僵硬的腿,一脸震惊,“唐斯!” 居然是唐斯! 也对,除了感官敏锐得异于常人的唐斯,能感觉到瑟瑟的情绪变化,及时出手,还有谁呢? “快!控制住大小姐!” 唐斯狼狈的趴在地上,顾不 得管自己那只被扎穿,血肉模糊的手掌,大声道。 他刚刚用尽全力,才用双手撑住轮椅的扶手飞跃而起,此刻,他连撑起上半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叶兆浑身一震,连忙抱住叶笙。 叶家三兄弟也冲了过去,抱腰的抱腰,抓手的抓手,箍腿的箍腿,生怕叶笙再来那么一下。 这一次,萧御依然没有动。 他没有出手阻止叶家人,便已经是最大的恩赐。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阻拦叶家人,明明他的打算是从叶家人手里夺走叶笙。 可如今时机到了,他却没有动。 是因为叶笙陷入疯狂之前的那颗绝望悲哀的泪珠吗? 是因为叶笙知道自己控制不住自己了,宁愿自我了结,也不愿伤害家人吗? 如果他强行带走她,会不会只能得到一具尸体? 萧御不知道答案,他突然觉得很迷茫,好像一直以来坚持的东西,突然变得毫无意义。 好像,他走着走着,就突然失去了方向。 “快,把大小姐放进结了冰的湖里!” 突如其来的大喊,拉回了萧御飘远的神智。 刘太医! 看着叶兆四人挟制着发狂的叶笙,往冰湖里奔去。 萧御目光怔忡。 就这么放弃?甘心吗? 第481章 谁是你的小舅子? 答案是:不甘心! 有他在,他不会让叶笙变成尸首! 可若错过了这次机会,他不可能再有第二次机会。 叶笙绝不会让自己再次栽在同样的事情上,甚至于,一旦叶笙清醒,今晚的事,只会让她对他的恨意比从前浓烈百倍。 别说得到她,他连靠近她的机会都不会再有! 心意一下,萧御如风般朝叶笙飞掠而去,修长的身影在半空中留下一道道残影。 叶兆正抱着叶笙往冰湖狂奔,忽然感觉到一股凌厉霸狂的掌风朝自己后背袭来,叶兆脸色大变,一手控制着叶笙,一手化为拳头,仓促的迎向来人的掌风。 一拳一掌,一虎一龙,两股同样强悍至极的内劲相击,带起摧古拉朽之势,众人耳边仿佛传来龙吟虎啸之声。 刘太医还在愣神之际,就被扛了他来的铁卫一把推开,刘太医四脚朝天摔在厚厚的雪地里,倒没什么事,但推开他的铁卫就没那么幸运了,被两股内劲相击引发的余威击中,整个人如断线的风筝倒飞出去,口吐鲜血,昏死过去。 萧御纹丝不动,叶兆连带着叶笙,以及叶家三兄弟,后退了足足五六步。 叶家三兄弟唇边全都溢出血丝,只有叶兆,神色如常。 “大将军接了本王一掌,能接得了第二掌第三掌吗?” 萧御唇边含笑,神色倨傲。 叶兆一双虎目,死死瞪着萧御,沉默不语。 不是他不想反击,是他不能。 一开口,他拼命压制在喉咙里的鲜血,就遮掩不住了。 他若露出一丝孱弱,萧御一定会扑上来打垮他,抢走瑟瑟。 更何况,他是威震天下的大将军,他是大燕的战神,是叶家军的顶梁柱,他可以流血受伤,甚至可以死,但绝对不能露出孱弱之态。 无论是为了女儿,还是叶家,叶家军,他都必须撑下去,还得是毫无异样的撑下去。 “大将军,本王只是想带走叶笙,为她解了身上的腌臜东西,若不是你一直阻拦本王,此时此刻,叶笙身上的那下三滥玩意已经解了,又何至于弄成这样?” 萧御勾唇一笑,笑得有些张狂,“本王只是好心,你又何必辜负本王的心意?” “好心?我呸!” 叶三吐出一口带血的口水,冷笑道,“王爷真会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好心?王爷不笑,我都想笑了!” “本王若不是好心,你能活到现在?” 萧御冷冷的睨了叶三一眼,“若不是本王还想着,你将来会是本王的小舅 子,本王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你!” “谁是你的小舅子!你做梦!” 叶三大怒,吼道。 “不想当本王的小舅子?” 萧御冷笑一声,“既如此,那你就没必要活着了。” 话音一落,萧御一掌打向叶三。 “老三,快闪开!” 叶兆大吼道,一拳打向萧御。 龙吟虎啸之声,再次在众人耳边响起。 只是这一次,龙吟依然浑厚,虎啸却弱了不少。 萧御依然纹丝不动,叶兆几人,却后退了差不多十步,直接退到了青云院的院门处,若不是被院门的台阶拦住,恐怕还要再退。 “第二掌!” 萧御下巴微微翘起,神色睥睨,“大将军本就受了伤,以大将军的功力,接下这两掌已经是极限了吧?” 叶兆沉默不语,一双浓眉拧成了川字。 萧御说得对,能接下两掌,对如今的他来说,已经是极限了。 征战多年,他受了无数的伤,有一些甚至无法痊愈,成了暗伤,这些暗伤面对比他差的对手时,并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可面对比他还强大的对手,就会叫他百上加斤。 更何况,他已年近半百。 这大燕,比他强大的人,不会超过三个,大燕有千千万万人,这么低的概率,运 气好的话,一辈子也不会遇上一人,可偏偏安乐王是其中一人。 更偏偏,安乐王盯上了他的女儿。 “大将军为何不说话?是不想和本王说话,不屑说,还是,”萧御话锋一转,唇边笑意森森,“不能说,不敢说!” 叶兆神色还好,叶家三兄弟却纷纷变了脸色。 他们深知父亲的脾性,自然不会以为父亲是怕了萧御,才不敢说话。 “既然大将军不说话,客随主便,那本王也不说了,直接出手便是。第三掌!” 话音未落,萧御右掌打出,携卷着万钧之势,所过之处,天地万物灰飞烟灭。 众人的脸色全都变了。 英王府被夷为平地的事还历历在目,安乐王这是要把大将军府变成第二个英王府吗? 叶兆右脚重重往地上一踏,脚下的地砖裂成无数片,飞溅开来,有几片甚至直直的插入青墙之内。 他一双虎目死死盯着萧御,右手化拳,用尽全力打出。 即便是全力,这一拳,也挡不住萧御那一掌。 这一点,除了不懂这些的刘太医看不出,其他人都看出来了。 “父亲不要!” 叶家三兄弟同时疾呼。 其他人也纷纷喊道,“大将军不要冲动!” 所有人都很清楚, 叶兆挡不住萧御了,没有人想看见大燕战神,轰然倒下。 更不愿看见他不是倒在战场上,而是倒在皇权争斗里,倒在一个根本算不上光明正大,铁骨铮铮的对手手里。 这对于英雄来说,是耻辱! 就算英雄迟暮,也是英雄,既是英雄,岂能倒在这种人手里? 若不是安乐王事先伤了大将军,若不是大将军还要分心控制大小姐,双方堂堂正正一战,就算大将军还是输,他们也没什么话可说,认了便是。 可是,不是。 这场战,从一开始就不公平! 公平? 若是萧御知道他们心里的想法,只怕会嗤笑一声。 皇权争斗,哪有公平可言?赢者为王,败者为寇,千古不变的道理。 难道萧桦借着装可怜,博取叶笙心软,就是公平吗? 难道萧徽趁着他离京,毒死父皇,抢了天下,就是公平吗? 就连叶兆这个大将军,不也是靠着帮萧徽肃清宫廷,守住皇城赢来的?难道,这就是公平? 他不信公平二字,他只信,他想要的,他一定会得到! 想到这,萧御望向叶笙的目光满是势在必得。 当一拳一掌即将相击时,一道掌风从旁横出,抢在叶兆之前,硬生生接了萧御那一掌。 第482章 你想不想做第一个? 萧御依然纹风不动,对方也是巍然不动,不过,他身后的青云院院门的台阶,却如地震般坍塌,院门也轰然倒塌。 “萧桦?” 萧御看着对方那张眉目如画,却面色苍白,唇色惨淡的脸,冷冷道,“你怎么来了?” 萧桦并未回答,和叶兆对了个眼色,叶兆一低头,和叶家三兄弟控制着叶笙出了青云院。 萧御脸色一沉,刚要去阻拦,萧桦一个健步向前,拦住他的去路,这才微微笑道,“身为晚辈,九皇叔都来了,我自然也要来陪陪九皇叔,不叫九皇叔一个长辈,觉得孤单。” 他的笑容温柔有礼,恰到好处,甚至于还显得有一两分热情礼貌,可落在萧御眼里,怎么看怎么假,怎么看怎么刺眼。 “本王竟不知你这般孝顺。” 萧桦唇边笑容不变,“我的事情,九皇叔不知道的多了去,就如同九皇叔的心思,我不知道的也多了去。” “本王虽算不上光明正大,可从不藏着掖着自个的心思,不像本王的那些侄儿,一个比一个会藏,一个比一个会演。你不知道,那是你眼神儿不好,怨不得本王。” 萧御嘲讽的说道,萧桦唇边依然 挂着那抹笑容,“我的眼神不好没什么大不了的,瑟瑟眼神好就行了。” 萧御脸色一沉,“你什么意思?” “瑟瑟的眼神好,心清目明,自然看得见谁是真心,谁是假意,谁是赤诚坦荡不藏私,而谁才是会演会藏的那一个。” 萧桦的冷嘲热讽,话中有话,让萧御本就阴沉的脸色愈加阴沉,他冷冷的盯着萧桦,忽而一笑,笑容狂妄无比,“是,本王是趁人之危了,那又如何?旁人就算想趁人之危,也踏不进大将军府的大门,想趁人之危都趁不了!” “九皇叔很得意?” “本王是得意!号称比皇宫还戒备森严的大将军府,本王来去自如!号称战神,大燕第一将军的大将军,接不了本王三掌!本王在这大将军府,如入无人之境,本王弹指之间,便能叫这大将军府灰飞烟灭!号称能挡千万军队的叶家护卫,在本王手底下,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如同蝼蚁一般,只能抱头逃命!” 萧御倨傲的看着萧桦,“你说,本王有没有资格得意?” “是,九皇叔的本事,天下无人能及,也无人能抵挡九皇叔的锋芒。可——” 萧桦话锋一转 ,“可,九皇叔若真那么自信,为何要挑在这个时候来?按九皇叔的本事,难道不应该随时随地,想做何事,都随心所欲吗?为什么要等到这个时候?又为什么,如此的迫不及待,频频出手,连一个晚上都等不了?” 萧御的脸色唰的沉了下去。 萧桦仍不肯放过他,微微笑道,说出的话一句比一句讽刺,“幼时父皇曾教过我几个成语,从前我总不明白其中深意,如今看见九皇叔,才算是真正明白了。九皇叔可知是哪几个成语?” 萧御知道萧桦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冷哼一声,没有接话。 “外强中干,虚张声势,自以为是。” 萧桦每说出一个,萧御的脸色便冷了一分。 到最后,萧御的脸色已不能用冰冷来形容,比冰冷更骇人十倍。 “外强中干?” “虚张声势?” “自以为是?” 萧御勾唇一笑,神色睥睨,“依本王看,四侄儿学得还不算透彻,再照照镜子,就能学得足够透彻了!” 萧桦含笑不语,萧御也笑而不语。 两人四目相对,刀光剑影,暗潮汹涌。 眨眼之间,两道身影同时飞掠而起。 两掌相击,萧御后 退了三步,萧桦则退了七八步,退出了青云院,脚下的青砖已经碎成了齑粉。 萧桦消瘦单薄的身子晃了晃,很快,便稳住了身形,神色如常,只是昔日虽然消瘦,但不失挺拔的身姿,今日显得有些许佝偻,耳孔里隐隐的有一丝血丝。 萧御若是追出来看上一眼,便能发现萧桦的异样。 好在,他并未追出来,而是低着头默默的看着自己的脚尖,一脸的不敢置信。 他退了三步? 他被萧桦逼退了三步? 怎么可能?! 连叶兆都撼不动他,萧桦? 不过须臾,萧御脸上的不敢置信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嘴角上扬,露出一个诡异的弧度,就连目光,也变得森森然。 一个飞掠,他已出了青云院,优雅的落在离萧桦不远的地方。 “叶兆接不了本王三掌,不知四侄儿能不能?” 萧御勾唇笑道,笑容邪气森然,萧桦紧紧抿着双唇,沉默不语。 “换句话说,这天底下就没有能接得了本王三掌的人,萧桦,你想不想做第一个?” 夜风吹来,带来冰天雪地里的寒意。 萧桦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就连嘴唇也变得有些发乌。 萧御唇边噙 着一抹笑意,不屑的睨了萧桦一眼,“强弩之末!” 萧桦目光一冷,死死瞪着萧御。 “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就别再做出这幅逞强的样子来,虚张声势的把戏,本王今晚已经见过,没兴趣再看第二次。” 远处,传来叶笙的嚎叫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瘆人。 伴随着叶笙的低吼声的,是巨大的水花飞溅的声音,看来叶家四人正在把叶笙强压进水中。 冰天雪地,湖面结了冰,打破了冰层,底下的湖水才流动起来,冰水混合更是冷得刺骨,别说叶笙一介女子,就算是个身强体壮的大男人,也受不住这刺骨寒冷。 萧御的目光暗了暗。 若不是他,也许叶笙不用受这罪。 若是他肯出手相助,叶笙也用不着受这罪。 可他为何要出手助她?明明是她对他冷酷无情,对他翻脸不认人,他可没那么好心,都被人如此对待了,还要出手帮这么一个将他的心意放在地底下践踏的冷血女人。 若不受一受苦楚,遭一遭罪,她怎么记得住? 终归,无论她受了多重的伤,遭了多大的罪,他总能将她救回来的。 想到这,萧御眼里的黯然顿时烟消云散。 第483章 好狗不挡路,滚开! 与萧御相同,萧桦的心思也在叶笙身上,竖起耳朵听着湖那边的动静,根本没注意萧御的神情变化。 “那么担心,不去看看?” 耳边传来萧御冷漠的声音,萧桦没有吱声,尽力拉回心思,将心思重新放在萧御身上。 “你盯着本王有什么用?本王若是想去,你拦得住吗?” 萧御一脸不屑的冷笑道。 萧桦依然没有言语,脸上的表情只写了一句话:拦不住也要拦。 萧御鄙夷的冷哼一声,不屑的丢出四个字:“飞蛾扑火”,迈开一双长腿,朝叶笙的方向走去。 眼前一道人影闪过,看着面前的萧桦,萧御脸色极其不好看,语气也有些不善,“好狗不挡路!滚开!” 萧桦纹丝不动。 萧御脸色一沉,一掌打出,“找死!” 萧桦目光一沉,面无所惧的接了第三掌。 这一掌,萧桦后退了十几步,眼耳口鼻纷纷溢出血丝。 他却像毫无感觉似的,目光森然的盯着萧御,一步一步朝萧御走来。 不过走了三四步,他却像耗尽力气似的,脚步越来越沉重,脸色也越来越苍白,单薄的身影在寒风中摇晃。 “你明知拦不住本王,又何必逞强 呢?” 萧御幽幽叹息一声,萧徽的诸多皇子里,他只看得上萧桦,并不想杀他。 人生太寂寞,没有对手更寂寞! 萧桦不言不语,一双眼只盯着萧御,艰难的迈着沉重如坠了两座山的两条腿,朝萧御走去。 这么长的时间,他拢共不过走出五步。 “本王今晚有要紧事,不想杀人。你真要往枪口上撞?” 萧御一双墨黑长眉拧成了川字,他看得上萧桦的本事,也看得上萧桦对自己的狠绝,可他真看不上萧桦这不撞南墙不回头,比牛还固执的性子! 萧桦依然不言不语,固执的往萧御的方向走。 萧御冷眼看着他的举动,冷冷一笑,“既如此,那你就自己撞上来吧!就算是想送死,本王也要看看这送死的几步路,你要花多长的时间!” 月光出现,又隐没在黑云里。 凛冽北风,来了又去了,去了又来。 远处的湖里,叶笙的低吼声,水花飞溅的声音,也渐渐的消失,直到,什么声音也没有。 短短的几步路,萧桦花了很长的时间,却从始至终都没有放弃的意思。 终于,他站到了萧御面前。 萧御看着他,脸色苍白如金纸,嘴唇发 黑,眼角边,耳朵边,唇边的鲜血已经干了,暗红色的血渍,粘在苍白的面颊上,显得有些瘆人。 “都这幅样子了,还要来阻挡本王,真的是送死呢!” 萧御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道。 “有些事,比生死更重要。” 萧桦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萧御挑了挑眉,似是有些意外他突然开口说话。 “再重要又如何?若是死了,将来还会有更多更重要的事,到那时,你人都不在了,也只能在地底下眼睁睁看着,什么忙也帮不上。” 萧桦勾唇一笑,“九皇叔这是在心疼我?” 萧御冷笑不语。 萧桦冲他眨了眨眼,眸光暧昧,神情娇憨,仿佛眼前的人不是萧御,而是叶笙,“九皇叔若是心疼我,为什么不帮帮我,高抬贵手一回,也省得我拖着这条残命为难?” 萧御的目光一下就冷了,“你就是这么勾引叶笙的?” “说什么勾引不勾引的,瑟瑟喜欢我这幅样子,我也喜欢对着瑟瑟如此。” 萧桦笑得放肆,笑得妩媚风情,一双桃花眼中,光华流转,潋滟动人。 萧御的目光愈加冷了,好似要将周边的一切全都冻成冰雕,“你如今这 幅样子,不像尊贵的皇子,倒比烟雨楼南安馆的小倌还更有小倌的样子。” “九皇叔是觉得我丢了皇家的脸面,丢了皇爷爷的脸,不管怎么说,我也是皇爷爷的子孙,像个小倌样儿,让九泉之下的皇爷爷失了颜面,九皇叔因此不高兴,还是说——” 萧桦的身子猛地前倾,眉目如画,精致得过分的脸在萧御面前放大,“瑟瑟就是喜欢我这幅妖媚的小倌样儿,不喜欢九皇叔这幅高贵脱俗,风华无双的样,九皇叔才不高兴?” 萧御的脸色阴沉得滴水成冰。 萧桦轻嗤一声,身子正了回去,“既是后者,九皇叔不高兴个什么劲呢?有人喜欢我这样的,就有人喜欢九皇叔这样的,萝卜白菜,各有所爱,九皇叔放心,喜欢九皇叔这样的,远多过喜欢我这样的,想嫁九皇叔的女子,从南城门排到北城门,再饶整个京城三圈,想嫁我的女子就少多了,顶多也就从东城门排到西城门。好在,我在意的我想要的那一个,也在其中。” “你说这些有意思吗?” 萧御冷冷道,“本王听得都快睡着了!” “是挺没意思的。” 萧桦盈盈一笑,“我只是 闲来无趣,刺激刺激九皇叔而已。” “想要刺激人,也要有本事才行!可别刺激过了头,引发了坏事,自个却没那能力控制事态!” “无妨,我没有能力,有人有能力就行。” 萧桦半点也没将萧御的冷嘲热讽放在心上,笑盈盈道。 萧御目光一闪,“你不是在刺激本王,你东拉西扯的说这么多,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九皇叔看出来了?” 萧桦嘻嘻一笑,“我还以为九皇叔遇到瑟瑟的事情,就会失去理智,没想到九皇叔这么快就清醒过来,看破了我的打算。” “你在等叶笙清醒?” 萧御冷笑一声,不屑的说道,“你以为她清醒过来,就能改变什么?就算她清醒,她也不是本王的对手!” “若是瑟瑟清醒过来,不能改变什么,那——” 萧桦话锋一转,“九皇叔为何非要挑在瑟瑟不清醒的时候,闯入大将军府,穷尽手段带走她?” 萧御一窒。 萧桦步步紧逼,“又为何从前有那么多机会,今后也少不了机会,从前不行,今后不行,非得是此时?” 看着萧御铁青阴沉的脸色,萧桦勾唇一笑,“九皇叔,你又何必自欺欺人?” 第484章 你这幅样子真恶心 “本王哪有自欺——” “你在害怕!” 萧御刚开口,就被萧桦打断。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萧御的眼睛,声音笃定,“九皇叔,你在害怕!” 对于窥探人心,在深宫里艰难挣扎了那么多年,看够了宫人脸色,受够了宫人折辱的萧桦,明显比萧御要高明一层。 萧御的天资,出身,注定了他永远高高在上,对于人心,他不屑去窥探,也懒得去掌控。 他也不需要。 绝对的实力,让他永远睥睨天下,笑傲众人,在他眼中,天下人皆蝼蚁,身在云端之上的神祗,他根本不需要去知道低入尘埃的那些蝼蚁的心思。 他们的心思,他们的喜怒哀乐,对他来说,无关紧要。 若他们惹他烦了,捏死便是。 他不懂别人的心思,他甚至也不懂自己内心深处最隐秘藏得最深最严实的情绪。 “本王怎么可能害怕?这天底下谁能让本王害怕?” 萧御冷笑道。 萧桦盯着他眼睛里的光芒变幻,忽而一笑,“九皇叔说得对,连父皇和大将军,九皇叔都不怕,还有谁能让九皇叔害怕呢?难不成是一个弱女子?” 萧御听着萧桦前边的话,绷紧的情绪渐渐 放松下来,待到听到最后一句,好不容易放松的情绪,重新绷紧,甚至绷得更紧。 “我猜对了,九皇叔在害怕一个女子,是谁呢?” 萧桦故意说道,冲着萧御眨了眨眼,嘟着嘴唇,做出一副天真无邪,懵懂无知的样子,“九皇叔,我不知道是谁,你能告诉我吗?” “萧桦,难道没人告诉你,你这幅故作天真的样子很恶心?” 萧御怒道。 “恶心吗?” 萧桦再次嘟了嘟嘴,笑嘻嘻道,“我见五弟时常做,母妃见了,便忍不住疼他,就算他犯了再大的错,母妃也会原谅他,还会帮着他善后。我见这法子这么有用,便学了来,没想到让九皇叔犯恶心了,是我的不是,九皇叔见谅。” “够了!” 萧御只觉得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向冷静的心绪也变得浮动不已,“本王不想再听你这些废话!滚开!” 他一把推开萧桦,大步朝叶笙所在的冰湖走去。 一直在勉强支撑的萧桦被这么一推,差点摔倒在地,他拼命维持住身形,不让自己太过狼狈。 站定之后,萧桦优雅轻缓的掸着衣袖上看不见的灰尘,幽幽开口。 “九皇叔是去见瑟瑟吗 ?” 萧御脚步未停。 萧桦也不以为意,依然认真专注的掸着灰尘,好像这对他来说,是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淡淡道,“见了瑟瑟,九皇叔想说些什么呢?” 萧御的脚步慢了下来。 “说您两次偷袭大将军?还是说您伤了她的三位兄长?亦或是您本事过人,锋芒无人能敌,单凭您一人,就让这青云院躺了一地的伤兵残将?” 萧御脚步一顿,回头看着萧桦,脸色冰冷,“你到底想说什么?” 萧桦终于掸完了灰尘,放下衣袖,神色淡然的望着萧御,可若夜色明亮一点,萧御的心绪冷静一点,不那么心浮气躁,就会发现,他的眼睛深处,光芒浮沉,并不像面上表现出来那么淡然。 “不是我想说什么,是九皇叔您想对瑟瑟说什么?” 萧御脸色一沉,“本王想说什么,不用你来操心!” “身为晚辈,我不过是关心长辈,才多嘴问上一句,九皇叔既然不想说,那我就不问了。天黑路滑,我陪九皇叔过去吧。” 萧桦勾唇一笑,说道。 说完,他率先往冰湖走去。 这一次,他的步伐快了许多,很多便越过萧御。 见萧御站着不动, 萧桦回头一笑,“走呀,九皇叔。”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萧御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死死盯着他,“刚刚还费尽心思想要拦着本王,拖延时间,为何突然就改变主意了?” 萧桦望向冰湖的方向,唇角微微上扬,勾出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没什么,就是有些担心瑟瑟,想过去看看。” “果真如此?” 萧御狐疑的问道。 萧桦唇边的笑容扩大,“果真如此!” 他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请吧,九皇叔。” 萧御迟疑着迈开步伐,走出几步,又停了下来,狐疑的盯着萧桦,“本王不相信你的话!” 萧桦神色坦荡,不躲不藏,任由萧御打量,直到萧御上下打量了他好几个来回,收回目光,才微微笑道,“这下,九皇叔可信了?” “不信!” 萧御冷冷冰冰的吐出这两个字。 萧桦目光一闪,面上不动声色。 “本王的几个侄儿中,最狡诈的是你,最会演戏的是你,最会揣摩人心的,也是你!” “是吗?” 萧桦扬唇一笑,笑容格外灿烂,“多谢九皇叔夸赞,看来,刚刚我的确说中了九皇叔的心思,不然九皇叔不会突 然变得这么小心谨慎,犹豫不决。” 萧御冷冷的盯着他,一言不发。 “不过,我不明白的是,就算我说中了九皇叔的心思,那又如何?以九皇叔的本事,难不成还怕我设下圈套?” “本王自然不怕那些所谓的圈套!” “那不就成了。” 萧桦唇边的笑容愈加灿烂,“走吧。” 他走出几步,回头见萧御依然站在原地,有些无奈的笑了笑,“九皇叔,我真的担心瑟瑟,还请您不要再耽误下去了。” 萧御目光森森的盯着他。 萧桦唇边的笑容的确是无奈的,眼睛里也看不出什么异样。 只是萧桦擅长演戏,谁知是不是演出来? 不过,如萧桦所说,就算他是演戏,就算他和叶家联手设下圈套,又有什么可怕的? 这天底下,还没有陷阱困得住他! 就算陷入千军万马之中,他也能毫发无损的离开。 更何况,这不过是座将军府,还没有千军万马,叶笙神志不清,实力最强的叶兆和萧桦,也都受了内伤,不堪一击。 怕什么?!有什么可怕的?!他可是萧御! 萧御心中无数个念头闪过,可脚下就像生了根似的,怎么都抬不起来。 第485章 都别想活着离开! 看着这一幕,萧桦苍白的嘴角缓缓上扬,勾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 只要是人,就有弱点。 他这位至高无上,锋芒无人匹敌的九皇叔,也有,只是从前无人发现而已,亦或是,从前他并无弱点,可如今他有了。 越是强大,越是完美无缺的人,一旦出现弱点,这个弱点,便会如一个气囊上的一个小孔,一点点的将气囊拖垮。 他越是否认这个弱点,不愿承认它的存在,它就越能够击垮他。 弱点这种东西,就好像一个淘气顽皮的幼童,你越是不承认它的存在,它就越要证明自己在那,时不时的跳出来拖后腿! 很明显,九皇叔根本不愿意承认自己有弱点。 因此,才会迟疑不决。 “九皇叔不敢去?” 萧桦笑盈盈的说道。 “本王……” 本王怎么可能不敢去?! 话到嘴边,萧御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就好像喉咙突然被人堵住了似的。 萧桦一双眼直勾勾的望着他,流光潋滟的目光,如一柄利剑直切入萧御的内心深处,“九皇叔在怕什么?” “本王没有……” ‘怕’字就这么卡在嘴边,怎么也吐不出来。 良久,萧御 闭上嘴唇,陷入了沉默。 他在怕什么,他也不清楚。 他不应该怕的,他也不可能害怕。 可他的确畏缩不前,好似前方有什么令人恐惧的东西,或是……人。 或者,那个人,不是让他恐惧害怕,而是让他无法面对。 做都做了,有什么不敢面对的?他可是安乐王! 尽管心里一直劝说着自己,可萧御的腿就是迈不开。 萧桦笑盈盈的望着他,直看得萧御目光生寒,脸色发沉,才轻笑一声,淡淡道,“罢了,九皇叔不愿去,我自己去便是。” 说罢,他不再理会萧御,转身往冰湖走去。 初时,他走得不紧不慢,渐渐的,他的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后可以用飞奔来形容。 萧御听着萧桦急促不稳的气息,再看着他有些踉跄的背影,撇了撇嘴角。 以萧桦的身手,能接下他三掌,定然耗尽了劲力,能撑到现在没有倒下,已经到了极限,他不赶紧找地方调息休养,还不要命的耗损内劲朝冰湖飞奔,找死吗? 他倒要看看,萧桦怎么死! 想到这,萧御慢慢抬起脚步,慢慢的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 对! 他不是去见叶笙 ,他只是去看看萧桦怎么死,跟叶笙无关,他也不用和叶笙说话,也不用面对叶笙。 对!就是这样! 萧御停下的脚步,再次迈开,走出几步之后,速度猛然加快,如风般往冰湖飞掠,在身后留下一道道残影。 冰湖里。 叶家四人立在四块浮冰上,中间的冰水里,浮着一个人,身体朝下,脸没入冰水之中,四肢漂浮着,她的脚上除掉了鞋袜,两只白皙的足在冰水的浸泡下,变得青白色,显得有些瘆人。 更瘆人的是,叶笙的十根手指,十根脚趾上都插着细细的金针,血丝一点一点融入冰水之中。 “刘太医,你这法子到底行不行?我们都按照你的方法,把小妹压入冰水之中,把金针插入她的手指脚趾,小妹是安静下来了,可,可她也没醒呀!” 叶三满脸焦急的说道。 刘太医摸了摸光滑的下巴,“按理说,应该是行的。” “按理?” 叶三差点要被气笑了,“如此说来,你也没把握?” “这样的东西,宫里并没有,可见是来自民间,我也是第一次见,但从前我在医书里见过类似的东西,就是这样子解的。” 叶三顿时 恼了,说话有些不客气,“所以,你的确没把握?你也不曾真正解过这种东西,只是从书上看的?万一书上是骗人的呢,万一东西类似,可药性不同的呢,解法更不同呢,万一……” “哪有那么多万一!” 叶兆低喝一声,“尽人事,听天命,就算最后的结果不好,这也是叶家的命数,跟刘太医没有干系!” 叶三不敢反驳叶兆的话,闷闷的哼了声,将心思全放在叶笙身上。 等了片刻,叶三又忍不住说道,“小妹这样趴在水里,口鼻全在水里,虽说小妹自幼习武,能屏息不短的时间,可万一她在昏迷中不会屏息,就这么淹死了怎么办?我看还是把小妹翻过来吧!” “不要动她!” 叶三刚要动手,耳边传来刘太医一声大喊,吓得他的手一哆嗦。 就这么一哆嗦的功夫,叶笙就被他翻了过来,原本一直紧闭着眼睛的她,双眼猛地睁开。 “快看,小妹醒了——” 叶三的声音戛然而止。 叶笙的眼睛红得吓人,之前还是鲜红,如今居然成了暗红色,就像凝固已久的血色。 “快翻回去!” 刘太医大喊道,叶三还没反应过来 ,叶兆一掌打在水面上,巨大的水波将叶笙掀翻,脸重新没入冰水之中。 “这到底怎么回事?” 叶三心有余悸的说道。 “三爷刚刚差点坏了大事!” 刘太医毫不客气的给了叶三一个大白眼,叶兆皱了皱眉,“还请刘太医明言。” “冰水能让大小姐全身滚热躁动的血液,稍微冷静下来,手指脚趾扎针放血,是为了释放药性。至于让大小姐身体朝下,脸没入冰水之中,则是为了让冰水堵住大小姐的口鼻。” 刘太医沉吟片刻,才缓缓说道,“这么说吧,现在的大小姐就是一个容器,我的做法,便是用冰水堵住这个容器的所有出口,尤其是脑部的出口,不让疯狂躁动的血液往头上涌,只留手指脚趾的二十个出口,用来释放药性,我的金针也在药水里浸泡过,用来起牵引血液,以及中和药性的作用。” “刚刚三爷把大小姐翻过来,差点坏了事,若不是大将军及时把大小姐翻回去,恐怕现在的大小姐,比之前还要疯狂,若让大小姐离开了这座冰湖,这里的每一个人,” 刘太医环视着众人,脸上闪过一丝惧意,“都别想活着离开!” 第486章 就靠你们这群人? 叶三这才知道后怕,喃喃道,“既然要释放药性,为什么不多扎几针?效果岂不更好?” 刘太医望着天,装作没听见他的话,摆明不想说话。 “物极必反!” 就在叶家众人想问个清楚,又有些不好意思问,正纠结时,身后传来狂妄不羁的声音。 安乐王! 众人心头一凛,叶家四人下意识的将叶笙护在中间,比之前护得更严实。 “王爷来这里做什么?” 叶兆的目光在空中和萧桦的目光对碰了一下,顿时明白了对方的心思。 萧桦一张脸青白成那样,可见是挡不住萧御了。 还不如坦坦荡荡的把萧御带来,实则虚之,虚则实之,让萧御心生疑窦,反而不敢轻举妄动。 “闲着无事,来看看。” 萧御勾唇一笑,说道。 “这里没什么好看的,天寒地冻冰天雪地,王爷不是身子骨不好吗?就别在这里吹冷风了,万一着凉,我怕王爷又要怪叶家待客不周。” 叶兆冷冷的将萧御之前的话全数还了回去。 “是有点冷。” 萧御唇边笑容不变,“大将军若担心待客不周,不如让下人来生个火盆,泡壶热茶,再弄几面屏风来挡寒 风,如此,就待客周到了!” “叶家没那闲工夫!王爷想要火盆,热茶,回安乐王府便是!何必在叶家受罪?” 叶兆还没开口,叶三没好气的说道。 “路太远了,本王累了,走不动。” 萧御笑吟吟的说道,一撩袍角,居然在湖畔的一块青石上坐了下来,一副欣赏湖光山色的悠闲模样。 叶三气得一张俊朗的脸,胀得通红,刚要刺萧御几句,就被叶兆用目光拦了下来。 “王爷既然想看,随意便是。” 叶兆一句话,便下了定论。 叶家三兄弟,有些不解的看向叶兆,叶兆微微拧着一双浓眉,一双眼只看着浮在冰水里的女儿,毫无解释的意思。 安乐王若做出了决定,谁能改变? 无人能改变! 他们说得越多,越阻拦,反而越激起萧御的好奇心,到那时反而坏事。 不如随他而去,如萧桦打算的那样,实则虚之,虚则实之。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 一整夜过去,天色将明,叶笙还没有醒过来的征兆。 叶三先有些焦急了,不停的搓着冰冷的双手,想要去测探叶笙的鼻息和心跳,又被刘太医狠狠的瞪了回来,只得喃喃的 说着话,宣泄着内心的不安和焦躁,“天就要亮了,小妹怎么还没醒……” 叶兆望了一眼灰蒙蒙的天色,眼看着天将破晓,他粗犷黝黑的脸上不仅没有丝毫放松,反而脸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此时,正是一夜之中最黑暗的时刻,称得上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 战场之上,两军对垒,这个时辰是最容易遭到突袭的时刻,也是突袭最容易成功的时刻。 今夜的大将军府,也有一场战役,这场战役比他经历过的所有战役还要艰辛,赢面也更低。 敌人只有一个,却胜过千军万马。 若是敌军要发动突袭,现在便是最好的时机! 想到这,叶兆的余光掠过萧御。 自从萧御在湖畔坐下,就一直没说过话,也不曾动过,就那么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就像真的在欣赏湖光山色。 可叶兆知道,海面越平静,底下的暗涌越可怕,敌军越平静,暗地里酝酿的东西越可怕。 叶大叶二也知道这个道理,和父亲对了个眼色,不约而同的提高警惕,做好战斗的准备。 叶三虽然没有上过战场,父子兄弟血脉相连,也感受到了父 兄们的不安,心一下悬了起来,警惕的盯着萧御。 “天快要亮了。” 萧御望着天空,微微笑道。 刘太医不明所以,也笑着开口,“是啊,天快亮了,天亮了就好了。” 绷紧了一晚上的弦,终于可以放松了。 “是吗?” 萧御唇边的笑容变得有些怪异,刘太医没有看见他脸上的异样,下意识的答道,“是啊,天亮了,大小姐就能醒过来了。” 萧御唇边的笑容愈发怪异,“若是她熬不到天亮呢?” “怎么会熬不到呢?” 刘太医不解的看向萧御,天色太暗,他根本看不清萧御的脸,却不期然看见萧御发着幽光的双眼。 刘太医悚然一惊,“王爷你——”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整个人倒飞出去,重重撞在一棵树上,话都来不及说,直接昏死过去。 叶家人脸色大变,立即做出应战的姿势。 可萧御并未如他们设想的那样,出手攻击他们,抢走叶笙,反而冲着一旁临风玉立,目不转睛望着湖中央的叶笙的萧桦,微微笑道,“四侄儿,你说,若是叶笙熬不到天亮会如何?” “不如何。” 萧桦的语气淡然如水,目光依然落 在叶笙身上,“瑟瑟一定能熬到天亮,所以,九皇叔的假设无法成立。” “是吗?” 萧御勾唇一笑,“靠谁?靠叶兆?还是靠你?一群伤病残将!” “是啊,我们只是伤病残将,不比九皇叔,天资过人,从生下来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想要什么,只要说一声,便有无数人争先恐后的为您捧来。您是天之骄子,我们不过是普通人,您在云端之上,如天神般高高在上,我们不过是尘埃之中的蝼蚁,你想要我们死,就如踩死蝼蚁那般容易。可是九皇叔,您似乎忘了一句话。” 萧御睨了萧桦一眼,神色不屑,“什么话?” “蚍蜉撼树。” “蚍蜉撼树?” 萧御咀嚼着这四个字,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渐渐的,笑容越来越大,他的笑声也越来越狂妄,“蚍蜉撼树,就凭你们?四侄儿,你似乎也忘了一句话——” “自不量力!” 他盯着萧桦,一字一顿,字字不屑,“更何况,本王不是树,是山!是你们谁也撼动不了的山峦!” “是吗?” 萧桦喃喃道,声音有些虚无缥缈,听在萧御耳里,显得有些不真实,这让他感觉有些怪异。 第487章 你根本承受不了 “是!” 萧御斩钉截铁的说道,听着自己的声音,他才觉得真实起来,心头的怪异感觉也消散了许多。 只是,他心里总感觉有些不踏实,总觉得哪里不对。 能有什么不对? 萧桦最擅长装神弄鬼,蛊惑人心,一定又是他搞的鬼,想让他方寸大乱。 “九皇叔若觉得是,那便是吧。” 萧桦的语气很是无所谓,跟之前紧盯萧御不放的样子相比,简直像换了个人。 萧御目光一闪,心里的不踏实之感更强烈了,刚刚散去的怪异感觉,也再次浮上心头。 “你——” 萧御欲言又止,皱着眉头盯着萧桦。 “我怎么了?” 萧桦的目光终于从叶笙身上移开,转过脸来,望着萧御。 他的脸很平静,目光也很平静,平静得有些怪异。 他平静的望着萧御,平静的解下腰间玉带上挂着的一个精致小巧的金熏笼。 萧御皱着眉头,没有言语,看着萧桦打开金熏笼,终于冷笑着开口,“怎么?临死前想拿熏香熏一熏自己,免得身上有尸臭味吗?还是又想着故技重施,拖延时间?” 萧桦勾了勾嘴角,但没有笑,纤长苍白的手指拿出金熏笼里的一颗 黑色药丸。 萧御脸色一变,脑子里立马想到了什么,刚要去夺那颗药丸,萧桦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药丸放入口中,又轻轻一掌打在锁骨的位置,将药丸逼入肚子里。 药丸入腹,就算萧御杀了他取药也无济于事。 做完这一切后,他才冲萧御露出淡然如水的笑容,“九皇叔还没回答我,我怎么了?” “那是什么东西?” 萧御冷声道。 萧桦唇边的笑容扩大,“能让瑟瑟熬到天亮的东西!” “你又服用秘药?” 萧御嘲讽道,“你以为服用秘药就能抵挡本王?笑话!别说你就吃了一颗,哪怕你吃了十颗八颗,又能如何?萧桦,你忘了吗?你吃过的秘药太多,这些东西对你根本没什么用处。” “九皇叔的记性很好,我的记性也不差。” 萧桦淡淡道。 萧御一怔。 “九皇叔太过强大,就算我吃了十颗八颗,也奈何不了九皇叔,可若我吃了一百颗,一千颗呢?” 萧御一愣,“你什么意思?” “蓬山派。” “什么?” 萧御一时之间没听懂,条件反射的反问道。 “天底下最好的炼丹门派,有一日他们接了一桩大生意, 客人送来了一百车药草,要求用这一百车,足足万斤的药草,炼成一颗药丸。蓬山派举全派之力,炼成了一千颗药丸,一千颗再浓缩成一百颗,客人并不满意,蓬山派用尽全力,查遍派中古籍,才将这一百颗浓缩成十颗,客人仍不满意,他只要一颗!若是蓬山派做不到,就把第一的位置让给别的门派!” “蓬山派拿出上百年不曾用过的镇派之宝,蓬山鼎,这才将这十颗药丸,精炼成一颗。” 说到这,萧桦微微一笑,“上万斤的药草,药性全在一颗药丸之中,当真是世上最好最好的好东西,九皇叔,您觉得这么一个好东西,能不能让瑟瑟熬到天亮?” 萧御的眼中光芒沉浮,脸上的表情复杂得很,“你在找死!你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了这样强大可怕的药性!” “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萧桦的语气很淡然,仿佛谈论的不是生死之事,而是寻常的吃喝玩乐之事。 “试?” 萧御冷冷一笑,“有些事不能试,一试只有死路一条!” “将来死不死的,我不知道,但至少现在不会。天亮之前,我不会死。” 萧桦的目光再次落在叶笙身上, 温柔至极,“瑟瑟醒来之前,我不会死。” “既然你那么想死,本王就送你一程!” 萧御的目光陡然变冷,杀意浓烈,“你放心,本王会抢在叶笙醒来之前,送你上路!让你连跟她说最后一句话,看她最后一眼的机会都没有!” 话音刚落,萧御一掌打出,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萧桦并未接下这一掌,而是飞跃而起,避过了他这一掌。 只是萧桦身后的青墙石亭,就没那么好运了,全都化为齑粉。 “九皇叔误会了,我并不想跟瑟瑟说最后一句话,也不想看她最后一眼,我与瑟瑟之间,定然会长长久久的,没有最后这个说法,自然也不存在什么最后一句话,最后一眼。” 说到这,萧桦话锋一转,“反倒是九皇叔你,若是瑟瑟如你所愿,一直醒不过来,或者是之前那副疯狂嗜杀,神智尽失的模样,你还记得你和瑟瑟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我想,那定然不是什么温柔和气的好话吧?你就真的甘心?” “这就用不着你操心了!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连自个的命都快保不住了,还那么喜欢多管闲事!” 萧御冷笑一声,语气无比嘲讽 。 “还是说,你觉得自己能够让瑟瑟恢复原状?你觉得无论瑟瑟疯狂也好,重伤也好,你都能让她恢复?” 萧御没有吭声,默认了。 萧桦笑了笑,笑容很是无奈,“九皇叔,你太自信了,自信得看不清楚事实,不说别的,就瑟瑟身子受过伤,生儿育女一事上会比寻常人艰难许多这一点,你能让瑟瑟恢复吗?” “不能生育也不是什么大事,省了生儿育女的麻烦和痛楚……” “你不能!” 萧桦淡淡的打断萧御的话。 萧御脸色一沉,冷冷一笑,“不能又如何?活着就行了!本王都不在意她能不能生儿育女,你瞎操什么心?” 萧桦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语气有些意味深长的,“原来如此。” 萧桦长眉一挑,“什么原来如此?” “原来,在九皇叔心里,只要瑟瑟活着就行了,至于她的神智是否清醒,不重要!她受的重伤能否完全痊愈,是否留有暗伤,将来是否会复发,也不重要!她受过多大的罪,历经多少痛楚,将来又是否被这些病痛折磨,也通通不重要!只要她活着,能动,能陪在九皇叔身边,哪怕是具行尸走肉,也无所谓!” 第488章 她不是你的 “本王没有这么说!” 看着叶家人全都一脸憎恨,厌恶的表情看着自己,萧御脸色阴沉得发黑,杀气腾腾的眼神紧盯着萧桦,“本王从不曾这么说过,萧桦,你可别往本王身上泼脏水!” “九皇叔是没有把这些话宣之于口,可心里呢?” 萧桦一双眼直勾勾盯着萧御,“难道九皇叔心里也不曾想过?” 萧御说不出话来。 他怎么可能没这样想过?就是现在,他的脑海中也时不时的闪过这样的念头。 他之所以要趁着叶笙神志不清把人带走,一则,这是万中无一的机会,二则,他有自信带走她,控制住她之后,能让她恢复原样,就算…… 就算不能,也无妨…… 当真无妨吗? 那样的叶笙,还是叶笙吗? 萧御的心绪一下就乱了起来。 “我知道九皇叔信心满满,难不成没有万一吗?” 萧桦质问的声音,在萧御耳边响起,他死命压下繁乱的心绪,冷冷的睨了萧桦一眼,“这样的话,你从前就说过,翻来覆去的说,你说得不烦,本王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本王最后再告诉你一次——” 他盯着萧桦,一字一顿,字字狂妄,“在 本王这里,没有万一!” 萧桦迎向他狂妄不屑的目光,嘴角缓缓上扬,勾出一抹古怪的笑意。 萧御一怔,“你笑什么?” “同样的话,我也不喜欢说第二遍,若不是不得已,我也不想。” “不得已?有什么不得已?你——” 萧御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闭嘴,朝天边望去。 灰蒙蒙的东面天空,出现了第一缕光线,尽管很淡很弱,但也是破晓的第一缕光线。 天亮了! “你果然在故技重施,拖延时间!” 萧御大怒,顾不得和萧桦斗气,一跃而起,朝湖中央飞掠。 他的速度太快,眨眼之间就到了湖心,叶家四人团团将叶笙护在里面,一脸严阵以待的的架势。 “滚开!” 萧御一掌打去,强悍无比的掌风,以摧枯拉朽的姿势冲向叶家四人。 叶家四人全部受了伤,尤其是叶兆,早已经是强弩之末,又硬撑了一夜,尽管叶家人拼尽全力抵挡,但还是被掌风打飞了出去,砸在冰湖四处,水花四溅。 “自不量力!” 萧御冷笑一声,略有不安的朝叶笙看去,只见她仍然脸朝下,浮在冰湖里,一动不动。 看来,刘太医的预计出 了差错! 萧御心中一喜,伸手便去抓叶笙。 一道人影从旁斜出,一道强大至极的掌风袭向萧御的命门。 又来了!真是阴魂不散! 萧御缩回去抓叶笙的手,出掌迎敌。 两掌相击,萧桦纹丝不动,萧御被击退了七八步。 “看来,那颗药的确是好东西,你居然能居于本王之上!” 萧御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不过这种东西,只能暂时激发潜能,萧桦,你能撑多久呢?天亮了,叶笙并未醒来,可见刘太医估计错了。” 萧桦似乎并未听见萧御的话,低头看着冰水里的叶笙,目光专注而温柔。 萧御这才发现,两人对掌的动静太大,居然将叶笙的身子掀翻过来。 此刻,叶笙脸朝上,脸色苍白如纸,脸上都是水珠,只是,双目依然紧闭。 萧御心里的不安,顿时消散了许多,与此同时,他隐隐的有些担忧。 若是刘太医想错了,那叶笙……是不是醒不过来了? 这个念头一起,萧御哪里还按捺得住,朝叶笙飞掠而去。 此时,萧桦已经蹲下身子,慢慢的伸出手抚着叶笙苍白的面颊,冰冷的触感让萧桦忍不住打了个寒蝉的同时, 心如刀绞。 冰水里的叶笙,衣衫在水中飘飞,优雅得如同仙人被风吹起的广袖,满头青丝漂浮在水里,如同海草一样在水中飘荡,蔓延。 她神色宁静,眉心舒展,长而长翘的睫毛安静的垂下,投向两片青灰色的阴影,若不是脸色太过苍白惨淡,旁人一定以为她只是睡着了。 “瑟瑟。” 萧桦低声唤着叶笙的名字,他的声音很轻柔,似乎怕惊到了叶笙的美梦。 叶笙毫无反应。 “瑟瑟。” 萧桦的声音略微提高了一点。 叶笙依然毫无反应。 “瑟瑟。” 一声又一声,萧桦的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沙哑,身形越来越佝偻,消瘦的身子似乎风一吹就要倒下。 叶笙依然毫无反应,连眼睫毛都不曾颤动一下。 “瑟瑟!” “小妹!” 叶家四人已然从冰水里爬了起来,朝叶笙飞掠。 “滚开!叶笙是本王的!” 萧御一掌打出,叶家四人再次如断线的风筝倒飞了出去。 “萧桦,把叶笙还给本王,她是本王的!” 萧御大声喊道,声音里是从未有过的慌乱,不安,惊惶,恐惧。 “她不是你的。” 萧桦缓缓抬起头来,冷冷的 看着萧御,“她说过的,她恨不得你死,又岂会愿意和你在一处?” 萧御脸色一变,“你的眼睛——” 萧桦的一双漆黑幽亮的瞳孔,变得鲜红如血。 他却像毫无觉察似的,目不转睛看着萧御,幽幽开口,声音飘忽得仿若一缕幽魂,阴气森森,“若让她知道,我让你带走了她,她一定会不高兴的。她不高兴,我又岂会高兴?所以,抱歉了,九皇叔。” “本王就是要带她走,你拦得住吗?” 萧御冷冷一笑。 “拦不住也要拦,不是吗?我不想让瑟瑟不开心,她不开心,我也不开心。” 萧桦的声音愈发飘忽,好像随时要消失在寒风里。 萧御冷笑一声,“人死了,就没什么开心不开心的了!” 话音刚落,他已按捺不住,一掌打向萧桦。 萧桦幽幽叹息一声,缓缓将叶笙手指脚趾里的金针拔了出来,动作万分轻柔,生怕弄疼了她,看着她的手指脚趾并没什么异样,萧桦这才小心轻柔的把她从水里抱了出来,叶笙身上的水,立即将萧桦的衣裳也弄湿漉漉的。 当萧御那一掌打到他面前时,萧桦脸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让萧御不由得皱眉。 第489章 把人还给我! 只一瞬,萧桦脸上的笑容隐去,他一手将叶笙抱在怀里,一手迎战。 两掌相击,双方各退了五六步。 “不错,第二掌你还能跟本王打了个平手,就不知第三掌你能不能撑住了!” 话音未落,第三掌已携卷着劈山裂地之势打来。 这一次,萧御纹丝未动,萧桦后退了十几步,一口黑血喷入空中,落入水里。 好不容易停止退势,稳不住气息的萧桦,差点滑入水中,即便如此艰难,他抱着叶笙的右手依然岿然不动,叶笙在他怀里,半分震动也没受到。 “你若放开叶笙,不会输得这么惨,又何必呢?哪怕吃尽天底下的药草,你也不是本王的对手,她最终还是要回到本王怀里!不如,早点放开她,也放过你自己。” 萧御眼中居然露出了一分欣赏。 萧桦低头看着叶笙,目光温柔专注,他仔细的为她整理好每一根头发丝,又轻柔的拭去了她脸上刚刚才被溅上去的水珠,才轻声开口。 “我若放开她,就全输了。” 萧御长眉一挑,“怎么,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还盼着她和叶家给你争天下呢?就算争来了又如何,最后天下也好,她也好,都 会被本王夺走!” “天下?” 萧桦低低的笑,他笑的力气太大,笑得胸腔嗡嗡的响,笑着笑着,萧桦居然笑出了眼泪。 大滴的泪珠,滴在叶笙的脸庞上,很快,便在叶笙的脸庞上晕染出一大片水迹。 萧桦手忙脚乱的擦拭着叶笙脸颊上的水渍,却管不住自己的泪水,不让它们掉下来。 他越擦拭,那些水迹越多,好像永远也擦不干净。 “够了!哭哭啼啼的像什么男人?” 萧御烦躁的吼道,“叶笙又没有死,你哭什么?她不过是醒不过来而已。” “是,她没有死,她的气息还在,她只是醒不过来,或是醒过来了也不再是从前的瑟瑟,这对于九皇叔来说,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萧桦脸上已不见半点泪痕,好像刚刚失控哭泣的那个人,并不是他。 他要的,是那个鲜活生动的叶笙,不是只有一口气,却永远睁不开双眼的叶笙,也不是就算睁开双眼,也不过是具行尸走肉的叶笙。 他要叶笙如从前那样,或温柔,或纵容,或宠溺,或失望,或生气,或悲哀的望着他,他要叶笙对他笑,和他闹,会对他流泪,也会对他发火。 他要叶 笙,有爱有恨有喜有怒,有心有情有血有肉! “你少在这里冷嘲热讽,挑拨离间,把人还给本王!” 萧御怒道。 “还?” 萧桦冷冷一笑,语气嘲讽,“人若是你的,才能叫还,瑟瑟又不是你的,怎么还?拿什么来还?” “她不是本王的,还能是谁的?” 萧御狂妄的说道。 “她是叶家的女儿,她只属于叶家!” 萧桦不屑的冷笑一声,“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等她嫁给本王,做了本王的王妃,就不属于叶家了。” “嫁?” 萧桦轻笑着摇了摇头,“瑟瑟不会嫁给你!” “这可由不得你做主!” “我是不能做主,那瑟瑟呢?” 萧御一窒,随即冷笑道,“本王等了这么久,不想再等下去了,再等下去,叶笙也不会给本王任何机会!本王想娶就娶,不用问过任何人!包括叶笙自己!” 见萧桦脸上挂着一抹怪异得瘆人的笑容,萧御只觉得心头一阵怪异感涌了上来,他用力撇去那股怪异感,朝萧桦伸出手,“本王懒得跟你废话,把人给本王!” 出乎他的意料,萧桦只是用和他脸上的怪异笑容,如出一辙的怪异瘆人的目 光盯了他片刻,便松开了手,任由着叶笙朝水里跌去,“罢了,给你!” 萧御一愣,根本没料到萧桦说放手就放手,眼看着叶笙就要跌入水中,连忙去接。 手刚要碰到叶笙,谁知眼前一空,叶笙已被人抢先一步抱走。 与此同时,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掌风,朝他身后袭来。 萧桦!! 竟敢算计他!找死! 萧御大怒,回身一掌,萧桦如断线的风筝倒飞了出去,重重跌入冰湖中,连带着叶笙也没入水中。 水面上一大片红色。 萧桦从红色的中心,用尽全力浮出水面,他已经没有力气跃出水面,只能摆动着胳膊,朝叶笙游去。 叶笙一点一点的往下沉,乌黑的长发在水里飘成了一朵黑云,将她的脸遮去了大半。 “瑟瑟。” 明明看着叶笙近在咫尺,可无论他怎么拼尽全力,也够不着她。 “萧桦,你可以安心去死了!” 萧御的大喝响起,一掌凌空而下,正对着萧桦的头顶劈了下去。 萧桦却像感觉不到危险,朝叶笙拼了命的伸出手,想要去握住她垂在水里的那只手。 眼看着,他的指尖即将要碰到她的指尖,可他已经没有气力, 身体缓缓沉入水中。 他仰头看着水面,一只手掌朝水面打来,眼看着就要穿过水面,落在他的头上。 小的时候,他想过很多遍死,可最终还是不甘心,不甘心放过那些糟践他的人,不甘心那些人还没死,他就认输!更不甘心,输给同胞弟弟,到死也入不了母妃的眼! 他一直想要争,他也一直在争。 争父皇的宠爱,争母妃的目光,他争赢了父皇的宠爱,可无论他怎么争,怎么证明自己足够聪慧,足够出色,也争不到母妃的目光。 母妃的眼里,从不曾有过他。 就算偶尔看他一眼,除了厌恶便是厌恶。 后来,叶笙出现了。 她看他的目光,是他一直幻想,一直期待的目光,那样的温柔,温和,静谧,含着一丝丝不易察觉的纵容和宠溺,又似乎藏着一抹让人心碎的忧伤。 一开始,他觉得这样就够了。 可渐渐的,他不满足了,想要的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他不仅想要她待他特别,还想要他在她心中是唯一的。 他不仅仅想要她的目光里有温柔,纵容,宠溺,还想要有如水情意。 他不仅想要她待他不同,还想要…… 她爱他! 第490章 你就不恨本王? 她爱他吗? 也许是爱的,只是这爱不是他以为的,想要的男女缠绵悱恻的爱,而是亲人友人之间的爱。 她爱他,就跟爱她的三位兄长差不多。 也许,还多了一点点别的,比如男女之间的情愫和欲望,以及电光火石之间的那一刹那的怦然心动,可这点情愫太少了,少到不足以更改她对他的心意,怦然心动的时光也太短暂,如烟火般绚丽夺目,刹那之后便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 从前不甘心死去,如今是舍不得。 舍不得离开这个世界,因为这个世界有她。 可再舍不得,也不曾留有遗憾。 这一次,终归是释然的。 萧桦缓缓闭上眼睛,静静的等着那一刻来临。 清澈冰冷的湖水,呈现着浅浅的蓝色,那是一种沁凉的蓝,静谧的动人的蓝。 萧桦如画的眉眼,在湖水中比往日更精致,也褪去了往日里的妖娆魅惑,有一种宁静的,平和的美,就像一幅用冰雪画成的画。 他的指尖伸展的方向,正是叶笙所在的位置,他的指尖,与叶笙的指尖不过寸余的距离,似乎只要湖水轻轻一荡漾,就能让他们的指尖相触。 叶笙与他一样,双目 闭合,眉眼静谧,就像褪去了一身的重担,褪去了尘世间的浮华,那些勾心斗角,明争暗斗,那些爱恨情仇,陷害厮杀,通通远去,她安安静静的躺在清澈湛蓝的湖水里,回归她原来的模样。 她与他,看似近在咫尺,又像遥不可及。 若有人轻轻的推动一波,就会将萧桦推到她身边去。 萧御那一掌的攻势,在即将破水而入时,不受控制的顿了顿。 在他停顿的瞬间,萧桦的手指突然动了动,往叶笙的指尖伸去,堪堪的碰到了叶笙的指尖。 萧御一怔,继而脸色突变。 不对! 不是萧桦在动,而是……叶笙在动! 萧御不再迟疑,霸道强悍的掌风破水而入,直冲萧桦。 与此同时,萧御眼前一花,萧桦的身影就这么从他眼皮子底下消失了,他那一掌自然而然落了空。 不仅如此,叶笙的身影也不见了。 萧御大惊,耳畔传来叶笙如冰雪般沁凉的声音。 “天寒地冻的,王爷在我叶家的湖里找什么?找鱼吗?若要找鱼,不妨春日再来,这个时节的鱼都在湖底呢。” 萧御循声望去,只见叶笙侧对着他站在湖水之中的一块浮冰上,怀 里赫然是昏死过去的萧桦,原本扎在她的手指脚指上的金针,全部掉落在冰湖里。 “瑟瑟!” “小妹!” 叶家四人惊喜的叫道,“你没事了?” 叶笙冲他们微微一笑,示意自己没事。 萧御狐疑的打量着她,“你真的没事?” “王爷很希望我有事?” 叶笙淡淡的睨了萧御一眼,语气淡然如水,无悲无喜无怒,“那恐怕要让王爷失望了。” 不知是不是萧御的错觉,眼前的叶笙似乎变了个人。 太淡然了!淡然到好像这世上的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牵动她的心,拨动她的情绪。 “真的一点事没有?你不是中了……” 萧御欲言又止。 “刘太医医术高明。” 叶笙淡然如水的一句话,便回答了所有疑问。 萧御一双墨黑长眉,微微拧着,“刘太医之前估计错误,说你天一亮就会没事,可你明明……” 言下之意,刘太医的医术并没那么高明,叶笙的回答他不满意。 “少许差错而已。” 叶笙的声音永远那么平静,语气永远那么淡然,半点情绪也听不出。 萧御的心莫名的有些慌。 从前的叶笙,他就看不懂,如今的叶 笙,他愈加的看不懂。 不管怎么说,从前的叶笙总会有情绪,面对他时,总会控制不住的流露出刻骨的恨意,可如今的叶笙,什么情绪也没有。 她对他,似乎连恨都没有了。 不可以! 哪怕是恨,哪怕恨不得想要他的命,他也不想看见现在这样的叶笙! 他宁愿她恨他! 想到这,萧御眼中寒芒一闪,幽幽开口,“瑟瑟,你不想对我说点什么吗?” 他刻意将‘瑟瑟’二字咬得极重。 出乎他的意料,叶笙的神色依然平静,目光半点波澜也没有,只是淡淡的说道,“叶家闹了一整夜,人仰马翻,需要休整,若王爷无事的话,请回吧。” 她说着,平静的看了萧御一眼,便收回目光,不再看他,抱着萧桦踏着浮冰,就要上岸离开。 萧御愣住了,她不生气? 她不是很厌恶他唤她瑟瑟吗? 在她心里,只有亲近之人才能唤她瑟瑟! 萧御可不会天真的认为,叶笙终于接受了他,将他视作亲近之人。 直到叶笙真的离开,踏着浮冰已走出数步,萧御才反应过来,大声说道,“叶笙,本王伤了你的父兄,伤了你的铁卫,伤了唐斯,伤 了叶家的护卫,副将属官,毁了青云院的院门,几乎踏平了整个青云院,让青云院躺满了伤病残将!你真不想对本王说点什么吗?” 叶笙缓缓回头,目光平静得就像冰湖里的水,一丝波纹也没有,只是隐隐的泛着一丝凉气,“王爷想听什么?不妨直言。” 萧御一怔,下意识的反问道,“什么叫本王想听什么?” “王爷想听什么,我就说什么。王爷听完了,心满意足了,就请回吧,叶家一片狼藉,需要休整,这样破败的地方,王爷身份太尊贵,留在这里不合适。” 萧御心中顿时一喜,叶笙这话似乎有些怨气。 可让他失望的是,叶笙脸上半点怨气也没有,眼睛里也没有半点怨怒。 萧御不由得有些迷茫。 “王爷听到了想听的话,可满意了?” 萧御一愣。 看着叶笙平静无波的面孔,他这才明白,叶笙口中说出的那些怨气的话,不过是顺着他的心思。 他目光怔忡的望着叶笙,喃喃道,“你就不恨本王?” 叶笙静静的望着他,良久,唇角上扬,露出一缕如荷花初初绽放的清新笑容,苍白的脸上尤带着水珠,更像极了出水芙蓉。 第491章 叶笙又突破了? 萧御从不曾在叶笙脸上见过这样的笑容。 他在她脸上见过的笑容多种多样,有妖媚的,明艳逼人的,风情万种的,冷酷残忍的,嘲讽不屑的,但从不曾见过这样清新可人,温婉如水的笑容。 “王爷,从头到尾,我都是清醒的!” 萧御一怔,“你什么意思?” “我是中了药,但并没有完全陷入昏迷,就算在最失控的时候,我的脑子里也残存着一丝神智,这丝神智就好像我身体里的一双眼睛,它将昨夜发生的事情都看在眼睛里,并记了下来,所以,王爷说过的每一句话,做过的每一件事,我都知道。” 萧御愣住了。 叶笙继续说道,声音平静悠长,好像在说着别人的事,“所以,王爷问我,恨不恨王爷,最开始听见看见王爷的所作所为的时候,自然是恨的,可我躺在冰湖里,等着身体苏醒,等着神智苏醒的时候,时光的流逝,冰冷的湖水,让我对王爷的恨渐渐淡去。” 萧御怔怔望着叶笙,“你不恨我了?” “说不恨也不准确。” 叶笙唇边露出一抹浅淡如水的笑容。 “你还恨我的,对不对?” 萧御心中一喜,只要 叶笙还恨他,就说明叶笙在意他。 一个女人,只要对一个男人有那么一分半分的在意,就总免不了将心挂在他身上。 只要叶笙还在意他,他就有办法扭转一切! “恨不恨的,说来很没有意思。” 叶笙淡淡道,看着萧御的目光悠远缥缈,似乎在看着他,又似乎没有,“到头来,王爷终归要死在我手里的,恨一个死人,太无趣,太耗费精力。” 萧御愣住了。 此时此刻,他才终于明白,叶笙不是不恨他,也不是恨他,在她眼中,他不过是一件非完成不可的任务。 人,又怎么会去恨一件任务? 从前要杀他,是因为恨,如今要杀他,只是因为这是必须完成的事情,跟爱恨无关。 看着叶笙再次转身,抱着昏迷不醒的萧桦就要离开,她的背影一如既往的高挑挺拔,却比从前多了些淡然从容,少了些狠劲和倔强。 难道,她真的真的半点也不在意他了吗? 不可以! 他不允许! 没有爱,连恨也没有是吗? 无妨,没有恨,他就让她恨他便是! 让她爱他太难,让她恨他容易得很。 “叶笙!” 萧御大声叫住叶笙。 叶笙 没有回头,连脚步也未曾停顿。 “叶笙,你真觉得本王最终会死在你手里?在你眼中,本王只是个死人?” 叶笙依然没有回头。 “那本王倒要看看,是谁死在谁手里!是你,叶笙,大将军府的大小姐死在本王手里,是这整个大将军府的人,上至你的父母兄长,下至家丁奴仆死在本王手里,是你抱着的,护着宠着的萧桦死在本王手里,还是本王死在你手里!” 话音刚落,萧御的足尖在浮冰上一点,一跃而起,如疾风般朝叶笙飞掠而去,修长的身影在身后留下一道道残影。 “瑟瑟小心!” “小妹小心!” “大小姐小心!” 叶家人不约而同的发出惊呼声。 叶笙白皙的足尖在浮冰上轻轻一踏,一股冰冷至极的气息从足尖蔓延开来,以足尖为中心,周围的湖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凝固成冰,原本脚下那块只够双足站立的小浮冰,迅速变成一块巨大的冰层。 叶笙轻轻将萧桦放在浮冰上,动作既轻柔又小心,生怕弄疼了他。 看见这一幕,萧御眼中迸发浓烈至极的杀气,一掌打出。 不过这一掌不是打向叶笙,而是打 向萧桦。 一箭双雕,既能除掉萧桦这颗眼中钉,又能让叶笙恨他。 不是在意萧桦吗?不是待萧桦不同吗? 好,那本王就让萧桦去见阎王爷! 听见身后传来的凛冽风声,叶笙并未转身迎敌,而是缓缓闭上双眼,等到那风声逼近,杀气袭来,她猛地睁开双眼。 双目赤红!原本漆黑幽亮的瞳孔红光乍现,妖异骇人! 她猛地回头,就这么一回头的瞬间,妖红的瞳孔已然转黑,一掌打向萧御。 排山倒海,铺天盖地的气势朝四周蔓延。 原本只有零星几块浮冰的冰湖,刹那间凝固成冰,偌大的湖面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层。 某条浮出水面透气的鱼儿,被硬生生冻在冰里面,一只掠过湖面的飞鸟,也被凝固在半空中,一动不动。 叶家四人原本还泡在湖水里,感觉到不对劲,一跃而起,同时跃出水面。 但叶三还是晚了一步,脚刚出水,身下的湖水已凝固成冰,他的脚刹那间被冻住,脚下还挂了一串冰珠。 叶兆二话不说,刚猛至极,威力十足的一掌打去,这才解了叶三的围。 叶三重重摔在冰面上,余光瞥见湖里,瞳孔骤然收紧 。 整个湖,全都凝固成冰。 湖底有暗流,暗流通往城外的温泉湖,因此,再冷的严冬时节,这个湖也只有冰面会结冰,底下的水是流动的。 可今日整座湖,都凝结成冰,湖底的鱼群,眨眼间就被冻住。 这怎么可能? 叶三震惊的朝叶笙望去,恰好叶笙微微一偏头,幽黑的瞳孔再次变得妖异赤红,这一幕就这么撞入叶三眼中,更让他震惊的是,不过瞬间,妖红消失,瞳孔再次变得漆黑幽亮,一切毫无异样。 叶三的双眼越瞪越圆。 心头冒出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这样的小妹绝不能让别人看见,否则会被别人当成妖物,人人喊打人人喊杀,连皇帝都会想方设法杀了小妹的! 他下意识的朝众人看去,见众人神色如常,心中暗暗松了口气,看来,只有他看见了那一幕。 知道的人越少,小妹就越安全! 这个秘密,就到他这里截止吧! 父亲母亲和哥哥们,都不必知道。 与叶三同样震惊的还有萧御,不过跟叶三不同的是,萧御震惊的是叶笙这一掌展露出来的实力。 太可怕!太强大!太不可思议! 难道,叶笙又突破了?! 第492章 以后别想再有机会! 在萧御愣神之际,叶笙那一掌已攻到他面前。 她看着他,目光平静如水,无悲无喜,无爱无恨,隐隐的有一丝怜悯,就好像在看一个微不足道的,却即将死去的人。 看着一个人的生命即将消失,哪怕是毫不在意的陌生人,心中也会泛起一丝悲悯的。 萧御心里存着一分侥幸,也许叶笙心里还在意他的,也许她只是想吓吓他,并不会真的杀他。 可眨眼之间,这分侥幸便化为泡影。 叶笙的掌力没有半分减弱,她的目光也毫无变化。 萧御心中一凛,收回打向萧桦的那一掌,一掌打出,迎击叶笙。 两掌相击。 一切平静得很,并没有众人想象中的天翻地覆,毁天灭地的局面。 只是,风似乎停止了,空气也似乎停滞了。 一切,都像是静止了。 天地之间,没有风,没有空气流淌,没有声音,世间万物的气息,在这一瞬间好像全都消失了。 萧御和叶笙也纹丝不动。 只是渐渐的,叶笙的唇角一点一点上扬,露出一抹浅淡平静的笑意。 “现在王爷该知道了,到最后,谁会死在谁手里。终究不会是叶家人,不会是萧桦,也不会是我。 ” 话音刚落,她便撤回了掌。 撤掌的瞬间,萧御脚下的厚厚冰层咔擦一声裂开,很快,这些裂纹疯了般蔓延开来,从湖心直蔓延到湖畔,连带着湖边的青石,都出现了裂纹。 只是,所有的裂纹,都只出现在萧御这一边,叶笙那一边,一个裂纹也没有,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萧御的身子晃了晃,似乎有些站不稳,不过眨眼之间,他便维持住了身形,复杂的目光落在叶笙脸上。 “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的实力怎么会突然这么可怕?这不可能!” “不可能的事,将来还会有,王爷该早些习惯才是。” 叶笙淡淡道。 “是太子那些药物的缘故?” 叶笙笑而不语。 萧御还要再追问,叶笙已悠悠开口,“王爷不必再问,王爷只需要记住一句话,叶笙多谢王爷成全!若无王爷,就没有今日的叶笙!” 萧御愣住了,望着叶笙的目光愈加复杂。 良久,他幽幽开口,“既然能杀本王了,那就杀吧!” “王爷!” 一道黑影如闪电般飞掠过来,拦在萧御面前。 正是影一! 萧御看着他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你不是她的对手, 不要来送死了!” 叶笙平静的目光落在影一脸上,瞳孔中隐隐约约的浮出一抹红色,只一瞬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快得让人无法察觉。 下一瞬,影一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拖了过去。 萧御脸色一变,刚想拦住,却被那股力量扫飞出去,重重跌在冰层之上。 “放开他!” 萧御心急如焚的吼道。 叶笙捏着影一的喉咙,将影一高高提了起来,听着萧御的吼叫,叶笙微微偏过脸去,平静如水的目光落在萧御苍白如纸,依然掩不住风姿的脸上。 这张脸当真生得极好,岁月改不了他的容色无双,十年之后磨刀赫赫,等着屠尽叶家满门的萧御,和如今的萧御,变化小得微乎其微,就连身受重伤,气息羸弱,唇色惨淡,面色苍白,这张脸也依然风华绝代。 “叶笙,你放开他!” 叶笙微微一笑,“王爷,我为何要放开他?” “你与本王之间的事,何必牵连旁人?” “旁人?” “是!他不过是个听命于本王的下属!跟你我之间的事,毫无干系!” 萧御咬牙道。 叶笙唇边的笑容扩大,“王爷真是宽以待已,严于律人,刚刚还说要这整个 大将军府的人,上至我的父母兄长,下至家丁奴仆死在王爷手里,怎么?我的父母兄长,大将军府的家丁奴仆,就不是旁人了?王爷的下属就是旁人了?” 萧御被噎得无言以对。 “再说了,王爷也说了,他不过是个下属!死了便死了,王爷这样尊贵的人,想要什么样的下属没有?也不差这一个!” 叶笙说着,捏着影一喉咙的手指缓缓收紧。 影一拼命挣扎着,想要去抓叶笙的手,一股刺骨的寒气便从脚底弥漫直胸口,他还没回过神来,整个人除了脑袋,脖子,全被冻在半空中,一双手还保持着伸出去的姿势,双脚也保持着踢腿挣扎的动作。 “叶笙,你放开他!” 萧御一跃而起,朝叶笙扑去。 叶笙看着他扑近,嘴角噙着一抹妖异的笑容,手指猛地用力,影一双眼开始翻白,唇色发紫。 萧御下意识的停下攻势,哀求的望着叶笙。 叶笙淡淡然的睨了他一眼,手指缓缓松了力道,影一终于缓过气来。 眼看着是捡回了一条命,但萧御知道,影一全身被冻住,连心脏的位置也被冻住,若不能用内劲调息,催动血液在全身奔走,不至 于凝固不动,他很快就会被生生冻死。 可他被捏在叶笙手里,根本没办法调息。 “王爷,这不过是个下属而已。身手再好,也好不过王爷您自己吧,你又何必在意?” 萧御默然片刻,喃喃道,“他很忠心。” “忠心?” 叶笙眼睛深处,一抹如血的妖红一闪而逝,“是啊,忠心!他对王爷当真是忠心耿耿,王爷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让他杀什么人就杀什么人!他就是王爷手里最锋利的一把刀!” “叶笙,你在说什么?本王不明白!” “等你死的那日,你会明白的。” 萧御隐约感觉到了什么,他刚想去抓住,那东西却一闪而逝,他根本抓不住。 “叶笙,你给本王说清楚!” “不急。” 叶笙似笑非笑的看了萧御一眼,最后落在影一惨白的脸上,目光变得意味深长,幽幽开口,“不急。” 话音一落,她轻轻松手,影一掉落在地,身上的冰层裂开,冰霜掉了一地。 “你不杀我?” 叶笙睨了影一一眼,抱起萧桦就要离开。 “叶笙!” 萧御心中升起巨大的恐慌,用尽全力大喊道,“你今日不杀本王,以后别想再有机会!” 第493章 任何人都比你重要 他很清楚,过了今日,他再也困不住叶笙! 从前,他一直打算着慢慢的挽回叶笙的心,就算挽不回,也没关系,大不了用强,把她掳回来,囚着她困着她,终有一日,她会低头,会变得温顺。 就算那样的叶笙变得不像是叶笙,更像是行尸走肉,也没关系,不管怎么说,主动权在他手上。 可过了今日,不,就在今日,他已经失去了掌控一切的权利! 如今,掌控一切的人,变成了叶笙! 叶笙缓缓回头,唇畔的笑容幽深冰凉,“我有没有机会,王爷心里比谁都清楚,不是吗?” 她目光深深的睨了萧御一眼,幽幽一笑,转身就要离开。 “叶笙!” 萧御大声叫叶笙的名字,叶笙没有回头,抱着萧御,赤着足走在冰湖之上,一步一步走向岸边,离他越来越远。 萧御心中升起巨大的恐慌,他眼睁睁看着叶笙走远,却无能为力。 他目光发直的望着叶笙的背影,那道高挑挺拔的身影越来越小,湿漉漉的裙角和长发在寒风中飞扬,就好像要迎风归去一般。 “叶笙!” 萧御踉跄着往前跑了几步,大声喊道,“你杀了我!我要你杀了我!” 在萧 御心里,只要叶笙停下来,只要她肯停下来看他一眼,一切就能回到过去。 她恨他,恨到想要他的命,没关系! 她接近他,只是为了杀他,也没关系! 至少,她的眼中有他,她的心里也有他的位置,尽管这位置不是他想要的那个地方,太阴暗太狭小,他想要她心中最大最明亮最中心的地带,甚至,他想要占据她的整颗心,可是,至少是有位置的。 不像现在,他生也好,死也罢,他发怒也好,发狂也罢,哪怕他当着她的面威胁要杀掉大将军府的所有人,她也毫不在意。 她的眼中,再也没有他的位置! 从前他不在乎,不放入眼中的那个阴暗逼仄的角落,如今他想求都求不到。 “叶笙,你杀了我!我就在这里等着,等着你来杀我!你来啊!” 在萧御发了狂的叫喊中,叶笙缓缓停下了脚步。 此时此刻,她已走到湖边,只需再迈上一步,就能上岸,离开这座冰湖。 萧御悬着一颗心,目不转睛盯着她的双足,因为泡了太久的冰水,那双本就白皙优美的足,更是白得近乎透明,比这漫天的雪还要白上几分。 她在冰层之上,赤着一双玉足, 优雅走过的时候,萧御脑海中只想到一句诗。 玉足起莲台,凌波生素尘。 立春谷雨早拿了鞋袜来,等在岸边。 看着叶笙好端端的,两人同时红了眼圈。 “大小姐,快穿好鞋袜吧,免得着凉了。” 叶笙抬起的右足,在空中停顿片刻,优雅的落回冰层之上。 萧御悬起的心,噗通一声落回胸腔里,清了清嗓子,轻声道,“叶笙,本王……” “王爷。” 叶笙轻轻打断萧御的话,她看着萧御,目光依然平静如水,深邃如海,看不出丝毫情绪,“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王爷的命就先留着吧。” “什么事会比本王重要?” 看着叶笙微微一拧的墨黑长眉,萧御心中莫名的有些慌乱,连忙改口,“本王的意思是,什么事会比本王的命还重要?” “这世上,多的是比王爷的命更重要的事情,我不明白,王爷为何总以为自己是最重要的?” 萧御一怔,昳丽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难堪,“你什么意思?” 叶笙抬了抬眼,淡淡的看了萧御一眼,“我要带萧桦入宫。” 萧御脸上的神情变幻不停,“难不成他比本王还要重要?” 叶笙平静的看着他 。 萧御眼里的光芒渐渐沉寂下去,“原来,在你心里,他真的比本王重要!他的命也比本王的命重要!你宁愿抱着他入宫求救,也不愿抓住机会取本王的性命!” 叶笙看着他,目光一如既往的平静。 那样的平静,就像千斤巨石重重的压在萧御心上,他想要放声大叫,想要把心中的压抑,不甘,沉闷都发泄起来,可是嘴唇刚张开,看着叶笙平静的脸,平静的目光,所有的声音就在刹那间消失。 面对着如此平静的她,他很清楚,就算他喊得再大声,再声嘶力竭,她也毫无反应。 哪怕他为她发了疯,她也不会因此有半分情绪变化。 这个念头一起,萧御眼中原本沉寂下去的光芒,重新浮现,只是这一次,他眼中的光芒亮得诡异,森森然的盯着叶笙,如同黑夜里野狼的眼睛,冒着幽幽绿光。 “叶笙,本王最后一次告诉你,这是你最后的机会,错过这个机会,你永远不会再有机会杀了本王!你可要考虑好了,是带萧桦进宫求救,救他的性命,还是抓住机会杀了本王?” 叶笙沉默不语,静静的望着萧御。 萧御微微抬了抬下巴,神色睥睨,他已 从最初的震惊和不安里回过神来,此时的他,依然是那个狂傲不羁,高高在上的安乐王。 “你不是很想要本王的命吗?这是唯一的机会,也是最后的机会,你可要抓住了!” 萧御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道。 叶笙望着他,沉默良久,忽而一笑,“多谢。” 萧御一怔,“多谢什么?” “多谢王爷提醒我。” 话音一落,叶笙已转过身去,抬脚踏上湖岸。 “叶笙,你不杀本王,这可是你唯一的……” ‘机会’二字还没说出口,已被叶笙打断。 “我说过,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王爷的命就先留着吧。” 萧御目光一闪,脸上闪过一丝狠绝,“叶笙,你若是放过这次机会,以后别想……” “以后别想再杀王爷,我都知道了,王爷用不着再三提醒。” 叶笙淡淡的打断萧御的话,抬脚便要离开。 “叶笙!” 萧御大声叫住她。 “若是以后真没有机会要王爷的命,那也是我的命数。” “所以,在你心里,还是萧桦更重要?” 叶笙的脚步略微一顿,平静淡然的声音随风而来,却叫萧御的一颗心直坠冰窟,冰冷刺骨。 “不然呢?” 第494章 你是受我连累 不然呢? 直到叶笙出了大将军的大门,坐上前往皇宫的马车,萧御脑海中依然不受控制的回荡着这三个字。 他想把这三个烦人的字赶出脑海里,可一赶出去,它们又悄无声息的钻了回来,在他的脑海中飞来飞去,绕来绕去,怎么也赶不走,就好像炎炎夏日里的蚊子,总是在你耳边嗡嗡嗡的响,吵得你的头几欲炸裂。 “王爷,回府吗?” 影一就像影子一样,跟在萧御身后,低声问道,声音比往日恭敬许多。 “不回府,难道追着叶笙进宫?本王的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贴得还不够多吗?你还要本王继续贴下去?” 萧御气冲冲的说道。 若是从前,影一一定会刺萧御几句,可今日影一只是低低应了声‘是’,便再无二话。 萧御瞥了他一眼,“本王救你,只是因为你是本王的人,并无别的意思,你别多想。若本王连自己的人都护不住,如何叫底下的人死心塌地?” “属下没有多想。” 影一的声音除了恭敬,还露出了些许感慨,“属下只是知道了王爷的心,属下的心跟王爷的心是一样的。” “什么你的心本王的心的? ” 萧御今日的情绪很差,被影一这句话一搅和,情绪居然好转了少许,“本王不玩断袖!” 影一英俊冷峻的脸,露出一丝不自在,“属下也只喜欢女人!” 两人四目相对。 只一眼,两人便打了个哆嗦,不约而同的移开目光,暗暗搓着身上的鸡皮疙瘩。 “回府吧。” 萧御一拂衣袖,率先朝安乐王府走去。 影一立即跟上。 两人说话的声音,随着夜风传来。 “属下有一个问题想问王爷。” “说!” “叶小姐的实力,为何突然大增?” 萧御的声音默了默,才迟疑道,“许是遇到了某些机缘吧。” “属下还有个问题想问王爷。” 萧御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耐烦,“你明明说一个问题!为何又来了一个?” “就这么一个,属下保证。” “麻烦!” 萧御低低咒骂一声,才没好气的吐出一个字,“说!” “叶小姐为何这么恨属下?恨到想要属下的命!” “因为你是本王的人!她恨本王,自然会恨你。” “属下觉得不是这个原因。” 影一的声音充满了困惑,“她捏住属下的脖子时,眼神很奇怪,脸上的表情 也很奇怪。” “如何奇怪?” “属下也说不出来,就是觉得奇怪。” 影一犹犹豫豫道,“总之,她是真的想要属下的命。” “本王说了,你是本王的人,你是受了本来的连累。” 影一摇了摇头,“属下觉得,真的不是这个原因,叶小姐并不是嗜杀之人,更不是无端迁怒,是非不分之人。属下就算是王爷的人,也只是一个听命行事的下属,就算王爷对叶家做了什么坏事,王爷您才是罪魁祸首,属下顶多算个帮凶,何至于叶小姐恨属下这个帮凶,跟恨罪魁祸首一样?” 萧御的脚步缓缓停了下来,目光如炬的盯着影一,“继续说!” “若说使坏,青山先生给王爷出的坏主意更多吧?就算是帮凶,先生才是王爷手底下的第一大帮凶,怎么不见叶小姐恨先生呢?属下觉得自己很冤!” “不是冤,而是这里面有你和本王不知道的隐情!” 萧御如炬的双眼,望着皇宫的方向。 此时天已大亮,路上已有了行人。 “那现在怎么办?” “进宫!找叶笙问清楚!” 看着萧御说走就走,一脸兴奋,影一默了默,幽道,“叶小姐会 说吗?” 萧御的脚步顿了顿,“她不说,本王有的是法子叫她说!” 影一默默在心里叹息一声,一开口便叫萧御想封了他的大嘴巴。 “王爷打得过她吗?” 皇宫门前。 一辆平平无奇的马车缓缓停了下来,只是马车四个角上悬着的大大的‘叶’字,叫人刚生的小瞧之心,一下飞到九霄云外。 “大小姐?” 骑马护送马车的铁卫连忙拉住缰绳。 一只苍白修长的手,拉开车窗的帘子,叶笙惨白如纸的脸出现在铁卫面前。 铁卫脸色大变,“大小姐的脸色……” “我没事,告诉你的人,就送到这吧,不用跟着我进宫了。” 叶笙的声音与之前在萧御面前中气十足的模样,截然不同,虚弱得几乎随风而逝。 “可大小姐的身子……” “我能撑住。你附耳过来,我有件万分紧急的事要你去办。” 铁卫神色一凛,立即将耳朵贴近车窗,脸色越来越凝重。 偌大的广场,空旷得不能再空旷,一眼望去,便知有没有藏人,有心之人想要偷听,难于上青天。 “大小姐放心,属下定不负使命!” 他说完,担忧的看了叶笙一眼,“ 大小姐一定要撑到属下回来!” 铁卫一走,偌大的广场上只剩这辆马车。 “走吧。” 车夫一扬鞭子,马车朝宫门飞驰而去。 一刻钟后,乾宁宫的宫门口。 一个单薄的身影,孤独的跪在雪地里。 皇帝震怒的喝骂声,叱责声,宫人和太医们的求饶声,叙说声,从殿内传到外面,不绝于耳。 小宫人们纷纷缩着身子,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叶小姐,您可不要怨皇上,皇上这也是心疼英王殿下,才会叫您跪着!您想想,可怜天下父母心,英王殿下是皇上看着长大的,也是皇上照顾着长大的,奴才也不怕说句得罪人的话,这么多皇子公主里,皇上最疼的便是英王殿下。” 李成英看着叶笙苍白如金纸的脸色,在心里叹息一声,絮絮叨叨的说道。 “昨儿英王殿下出宫时,人还好好的,今儿一回宫,就是这幅样儿,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您说,皇上能不龙颜大怒吗?偏偏安乐王不在这,不然也轮不到您受罪,您说是不?” 叶笙沉默不语,低着头安安静静的跪着,昔日里挺拔孤傲的身影,腰背微微佝偻着,显得有些不堪重负。 第495章 她就那么喜欢跪? 李成英没有听见想听的话,也不懊恼,继续絮絮叨叨的说着话。 “今儿大将军和两位少将军怎么没有进宫?若是他们来了,还能为大小姐说说话求求情,也不至于叫您冰天雪地里的跪着,若跪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这一次,叶笙终于开口了。 “父亲和哥哥们都受了重伤,连起身都难,我便让他们在家里好好养着,再说了,是叶家没有照顾好英王殿下,叶家理应受罚,再者,此事皆应我而起,是我连累了英王殿下,因此,最应该受罚的便是我,皇上只是让我跪着,已是隆恩浩荡,叶家感恩不尽,叶笙感激涕零,公公说什么受罪不受罪的话,岂不是叫我无地自容?” 李成英眼中深处,一缕光芒一闪而逝,他和气的笑了笑,“终究是安乐王的不是,是皇家的不是,让您受罪了。” 李成英再三提起萧御,意有所指,叶笙心中了然如镜,就是不接茬。 李成英跟了皇帝那么多年,他的话,就是皇帝的话! 她再想对付萧御,也不想在根基未稳时,搅进皇帝和萧御的争斗里,被皇帝利用,成为皇帝手中对付萧御的一把刀,而皇帝就在后 头,坐收渔翁之利。 她之所以硬撑着亲自进宫,不让父亲和哥哥们进宫面圣,也是为了防止父亲因为心疼她的缘故,松口和皇帝合作,只为了对付萧御。 若是赔上整个叶家和叶家军,能把萧御铲除,皇帝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去做。 在皇帝眼中,再多人的性命,也比不得他的江山重要。 他再倚重叶家,为了他的江山稳固,照样会毫不留情的舍弃叶家。 叶家对他来说,跟其他臣子并无不同,都是棋子而已,只是这颗棋子比较重要,比较合他的心意,可也只是棋子! “您也别怪皇上,安乐王是皇上最小的弟弟。可以说,皇上是看着他长大的,对他自然会比对别的王爷心软些,这也是皇上仁爱。” “皇上是仁君。” 叶笙淡淡道,简简单单一句话,就把李成英一肚子的话给堵了回去。 “皇上前些年忙于国事,又怜悯安乐王自幼丧母,先帝爷驾崩后,安乐王便只剩皇上这个兄长可以依靠,皇上作为长兄,对幼弟可以说是千依百顺,这才纵得安乐王无法无天,任性妄为,到如今做出这人神共愤的事情来!真真叫皇上心寒!” 不管李 成英怎么说,叶笙就一句话:皇上仁厚,乃万民之福。 至于说萧御的那些话,叶笙半句都不接。 李成英在宫里待了那么多年,早就修炼成了人精,怎会看不出叶笙不愿趟这趟浑水? 只是,皇上不想放过这么好的机会,这趟浑水,叶家不趟也得趟! “大将军和两位少将军,还有叶三公子,都是王爷所伤吧?” 见拐弯抹角的话,叶笙装听不懂,李成英干脆来个一刀捅破。 叶笙沉默不语。 “老奴见叶小姐脸色不好,似乎也受了不小的伤,想来也是王爷的所作所为吧?” 叶笙依然沉默,怎么都不接茬。 “想想堂堂大将军府,大燕第一勋贵,手握天下兵马,威名赫赫的叶家,竟然任人登堂入室如入无人之境,任人欺辱一声不吭,知道的人说叶家仁慈大度,不愿与人计较,不知道的只怕要说叶家软弱无能,大燕尚武,大将军战神之名威震天下,若让人觉得叶家软弱可欺,岂不叫大将军威名受损?将来,大将军在军中要如何服众?叶家军又如何担得起大燕第一军的名声?” 沉默许久的叶笙,终于有了反应。 她抬起眼帘,目光深 深的看了李成英一眼。 就在李成英心中一喜,以为她要说点什么时,叶笙再次垂下眼帘,静静的跪着,一言不发。 油盐不进! 李成英胸中一口浊气直涌上来,一甩拂尘,淡淡道,“既然叶小姐想跪,那便跪着吧,老奴要回去伺候皇上了。” 他是只老狐狸,深知有些人绝对不能得罪,就算心中再不岔,语气里的恭敬也没少一星半点。 空中再次下起了大雪,洁白无尘的雪花纷扬而下。 不过片刻,叶笙头发上,肩头上便落了不少雪花。 进殿之前,李成英抬头看了看天空,叫来小徒弟,朝着叶笙的方向使了个眼色,“看着点。” “师傅放心,徒儿会盯紧她的,绝不让她偷懒耍滑!” 李成英瞪了他一眼,“蠢货!我是让你盯着她罚跪吗?我是让你照看好她,别出了什么补救不了的大事!到时候,叶家发起怒来,皇上一定会找人当替罪羊的,你可别自个找死还连累我!” 小徒弟浑身一震,不迭的保证。 “醒着点神!要是出了什么差错,就算叶家不找麻烦,英王殿下也不好惹的!不对,英王殿下可比叶家难缠多了!叶家是武将 ,行事还算光明正大,不搞些阴招,英王殿下可就难说了,表面上说不计较,一扭头就能弄死你,不仅如此,这位爷阴损的地方就在于,他既故意叫人察觉出是他做的,又让人寻不到证据,简直是要活生生的噎死你!” “英王殿下不是……” 小徒弟朝殿里努了努嘴。 “你死上几百回,这位爷都不会有事,不然你以为叶笙为什么顶着这么大的风雪,冒着被皇上处罚的风险,把他送进宫来?” “为何?” 小徒弟好奇的问。 李成英意味深长的一笑,丢下一句‘自个想’,便弯下腰,弓着身子进了殿里。 “回来了?” 皇帝坐在床前,一张脸阴沉得滴水,冰冷骇人的目光盯着以马院使为首的太医们。 太医们的脑袋垂得都快贴着地面了。 “奴才回来了。” 李成英恭恭敬敬道。 皇帝的目光终于从太医们身上挪开,落在李成英身上,“叶笙呢?” “叶小姐还跪着呢。” 皇帝目光骤然一冷,嘴角抿得极紧,太医们宫人们瑟缩了一下,脑袋垂得更低。 良久,皇帝紧抿的嘴角终于松开,眼睛里的冷意半分未退,“她就那么喜欢跪?” 第496章 不等死,还能怎么办? 李成英不敢应声,恭恭敬敬的低垂着头。 太医们更不敢应声,偌大的殿里只有皇帝冰冷沉郁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的落下,就像冷硬的石子,重重的砸在冰面上。 “她既喜欢跪,就让她跪着吧,若不是她招惹老九,桦儿又岂会伤成这样?因为她,桦儿的英王府被老九一怒之下夷平,也因为她,桦儿三番两次被老九重伤,更是因为她,桦儿才会不顾一切服用——” 皇帝沉怒的声音戛然而止。 太医们的脑袋垂得更低,恨不得贴到地上去,一个个只想捂住耳朵,装作什么也没听见。 皇上口里的几个人,无论是叶笙,英王殿下,安乐王,都不是他们区区一介太医惹得起的,皇上震怒之下说出的话,也不是他们能听的。 在这宫里,聋子瞎子才能活得更长久。 “罢了,朕和你们说这些做什么。” 皇帝环视了太医们一眼,声音说不出的倦怠,略摆了摆手,“都退下吧。” 除了马院使,其他太医不迭的谢恩,眨眼之间就退得干干净净,生怕下一秒皇帝就反悔了。 皇帝深沉的目光落在马院使身上,目光微微一闪,“你也退下吧。” 马院 使沉吟片刻,小心翼翼道,“英王殿下的伤……” “你刚刚不是说药石罔效吗?怎么?改主意了?” 皇帝嘲讽的说道。 马院使脸色白了白,额头重重磕在地板上,“老臣,老臣医术浅薄,救不了英王殿下,求皇上降罪。” 皇帝冷哼一声,没有言语。 马院使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打探的目光看向皇帝,“皇上打算如何做?” “如何做?” 皇帝冷笑一声,格外瘆人,笑得马院使头皮发麻,有些后悔不该留下来,但身为院使,又是皇帝最信任的太医,他若是不留下来表示忠心,只怕见不到明日早上的太阳。 “你不都说了救无可救吗?那自然是等死了。” 等死? 马院使心里咯噔一下,冷汗湿透了里衣。 若是英王只能等死,那整个太医院的太医恐怕都要先死在英王前头。 可看皇帝的神色,又似乎平静得很,不像要杀掉太医们给英王陪葬的样子。 难道…… 马院使心头一凛。 难道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征兆?越是平静的表象之下,潜藏的怒火越是可怖? 马院使眼前一黑,差点晕厥过去,用力掐着手心,刺痛感逼迫着他保持清 醒。 他定了定神,在心里过了几遍即将开口的说辞,才小心翼翼道,“皇上保重龙体,英王殿下,英王殿下服食秘药过多,身子几乎被掏空,就算没有这次的伤,也,也……” 也没有几年好活! 这样的话,就算给马院使十个脑袋,他也不敢说出来。 不过,不用他说得太明白,皇帝定然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只是皇帝并未如他预想中那样震怒,深不可测的目光掠过他的头顶,幽幽开口。 “爱卿跟了朕多年,一向忠心,只是岁月不饶人,爱卿如今也老了。” 老了? 马院使一愣,刚想辩解,冷不丁看见李成英投过来的两道怜悯目光,顿时一个激灵,刚刚糊了团的脑子一下无比清醒。 他若是不说那些蠢话还好,可那些话一出口,若是不能扭转皇上的心思,他这次恐怕真的见不到明早的太阳了! “若是旁人,服用那么多秘药,身子早就扛不住,可英王不仅扛住了那么多秘药,还熬过多次重伤,可见英王殿下资质不凡,非寻常人可比。依微臣看来,英王殿下受此重伤,若是旁人,即便是华佗在世,也救不了,可英王殿下不同常人,说 不定能像前几次一样熬过去。” 皇帝深不可测的眼睛,微微一眯。 一心暗暗观察着皇帝的马院使,心中一动。 果然,皇帝根本就没打算让英王等死。 可皇帝不傻,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说了英王伤势太重,又服用过那么多秘药,身子起了抗性,一般的药物对他来说已经没什么用处了,他们说药石罔效,并未夸大其词,皇帝怎么可能不知道? 不等死,还能怎么办? 除非神医出现…… 可神医都销声匿迹十几年了,传言他早就死了。 难道皇帝是想…… 马院使的眼睛一下瞪得滚圆,不敢置信的看向皇帝,“皇上,万万不可!” 皇帝目光深深的看了马院使一眼,“既然你已经猜出来了,就留下来吧。” 马院使膝行了几步,跪到皇帝脚边,“皇上三思!那可是皇上最后的筹码,皇上当年为了压制安乐王,吃了不少秘药,身子亏损得厉害,这些年靠着神医留下来的神药,才支撑到现在,若是皇上给了英王,那皇上自己……” 皇帝摆了摆手,阻止了马院使的话。 马院使求助的看向李成英,想让李成英劝服皇帝,却见李成英低垂着脑 袋,一声不吭。 身为太医院院使,皇帝在时,他自然是院使,是最得皇帝倚重的太医,若皇帝不在了,新皇上位,一朝天子一朝臣,他这个院使的位置也就坐到头了,不说家族荣耀保不住,说不得连性命都难保。 “李公公,你说句话啊。” 李成英长叹一声,“咱家是皇上的奴才,皇上说什么,咱家听什么,皇上要做什么,咱家便服侍着皇上做什么,院使大人想要咱家说句什么话呢?” 马院使噎住了。 “院使大人,皇上心中有乾坤,腹中有丘壑。” 言下之意,皇帝主意已定,谁劝也没用。 马院使彻底的傻眼了。 皇帝深不可测的目光,若有若无的落在他脸上。 马院使一个激灵,立马清醒过来,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一粒粒往下掉。 是他托大了,仗着对皇帝忠心耿耿这么多年,便忘了君臣之别,皇帝做的决定,什么时候轮到区区一介臣子指手画脚? 马院使垂下脑袋,恭恭敬敬道,“皇上放心,老臣拼尽一身医术,也要护得皇上和英王殿下周全!” 皇帝盯了马院使片刻,幽幽开口。 “这样的好东西,你只给朕‘周全’二字?” 第497章 还能撑多久? 马院使一凛,一咬牙,“皇上所言极是,这样的好东西,定能让英王殿下更上一层楼!” 皇帝目光深深的盯着马院使,不知过了多久,才勾了勾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既然爱卿给了准话,那朕就等着爱卿的好消息了。” 马院使心中一颤。 他不过是顺着皇帝的心意说话,皇帝却顺着杆儿往上爬,拿话把他的退路堵死了,若是不能让英王更上一层楼,岂不是犯了欺君之罪? 到时候,就算皇帝问罪,他也无法辩解。 再者,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不管有没有英王的事,只要皇上存心要问罪他,他也只能乖乖受着!还得高呼谢皇上隆恩! 皇帝如今还愿意拿话来堵他,一则是在意英王,二则也是在表明态度,告诉他,皇帝依然信任他。 想通了这一层,马院使拧着的心稍微熨帖了一些。 “你对朕的忠心,朕看得见,太子和桦儿也看得见。” 皇帝幽幽开口。 马院使一怔,随即反应过来皇帝话里的深意,心中一阵狂喜,面上却不得不保持着老成持重,不敢让狂喜之色太外露,“谢皇上隆恩,只是,只是……” “只是什 么?有话直说便是,你追随朕多年,没什么话不能说的。” “只是叶小姐似乎更喜欢用刘太医。” 马院使小心翼翼的说道。 皇帝的意思很清楚,想把他留给新皇用,无论新皇是太子还是英王,皇帝都会让他继续为新帝效力。 “是啊,叶笙的确更喜欢用刘太医。” 皇帝幽道,语气有些高深莫测。 马院使莫名的感到一阵寒意袭来,转念一想,立即明白过来,无论皇帝再怎么倚重叶家,英王再怎么喜欢叶笙,这江山都姓萧,不姓叶,叶家人更喜欢用刘太医的另一层意思便是,刘太医对皇家的忠心,也会分一部分给叶家。 就算皇帝驾崩,新帝上位,将来的太医院院使,也不可能是刘太医! 对于皇家来说,能力是次要的,忠心才是最重要的。 “老臣明白了,老臣多谢皇上信任!” 马院使恭恭敬敬磕了个头。 皇帝居高临下看着他官帽之下,隐隐掺杂着白丝的头发,双眼微微一眯,“既知朕信任你,你可别让朕失望。” 皇帝说完,看了李成英一眼,李成英小心翼翼的从多宝架上,拿下一个平凡无奇的木头盒子。 马院使余光瞥 见这一幕,心中一动,难道这里面装的就是当年神医留下来的神药?这放得也太随便了些,要是被人偷了该如何是好? 李成英将盒子恭恭敬敬呈到皇帝面前。 皇帝打开盒子,盒子里面空无一物,只有明黄色的锦缎铺裹着盒子的底部以及四侧,马院使正觉得奇怪时,皇帝看了李成英一眼,李成英拔下头上的簪子,恭敬呈到皇帝面前。 皇帝拿簪子挑开明黄锦缎,随手一扔,那锦缎轻飘飘落在旁边小几上一瓶刚摘下不久,暗香幽幽的红梅上,不过须臾,那红梅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黑枯萎,最后像被大火焚烧似的,湮灭成粉末,依稀落满小几上。 马院使脸色煞白。 这毒也太霸道了!若是人不小心沾上,哪里能保得住命? 而且,谁能想到这看起来平平常常的锦缎上居然含了剧毒,难怪皇上要拿簪子去挑开它。 没了锦缎,盒子的底部和侧面彻底露了出来,还是空空如也,东西呢? 马院使一肚子疑问,却不敢问出口。 皇帝拿着簪子,在木盒的几个位置看似随意的点了点,木盒的底部缓缓打开,露出了里面的一颗黑色药丸,原来, 木盒的底部还有一层很浅的夹层,若不细看,根本注意不到里外的深度不一致。 药丸不大不小,隐隐约约散发着药香。 马院使目光一亮,看来,这就是那枚传说中的神药了。 这么多年来,皇帝的龙体一直是他在照料,他也知道皇帝手里有神医为其配置的神药,但皇帝疑心极重,就算信任他,这些年来,也从未让神药在他面前露过脸。 说来,这还是第一次见! 身为医者,想见到神医拜在神医门下是不可能的了,那只能退而求其次,得到这样一颗神药,拆解开来,得到方子,再炼上千八百颗的。 马院使死死按捺着内心的激荡,恭恭敬敬朝皇帝伸出手去。 原以为皇帝会把神药放在自己手里,可等了片刻,也没等到,马院使困惑的朝皇帝看去。 皇帝无声的笑了笑,“朕还要用你,舍不得你死。” 马院使一愣,死?这哪跟哪啊? 他也不敢发问,只能目不转睛的盯着皇帝的一举一动,只见皇帝并未伸手去拿那颗药丸,而是拿簪子划破药丸,药丸像裂开的果壳一样一分为二,露出里面包裹着的如同果核一般的另一颗药丸。 马院使 愣住了,原来里面的东西才是正主! 那外面那一层壳一样的东西,定然也有剧毒! 寻常人哪里想得到药中含药,就这么糊里糊涂的吃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皇帝放下簪子,看了李成英一眼,李成英拿了一双筷子,夹着药丸,放在烛火上烤着。 很快,药丸的表层融化了,滴在烛火上。 “这外面涂的是蜡?” 涂了蜡,自然是为了防止外壳的毒渗入到神药里。 皇帝为了这颗药,也算是费尽心思了! 马院使在心中暗道。 这样机密的事,皇帝瞒了所有人,说不定连最受宠的英王,最倚重的太子都瞒了,却没有瞒着李成英,可见皇帝有多信任李成英,马院使心里对李成英的敬畏又多了一层。 当年神医留给皇帝的神药,据说有十多颗,皇帝给宠爱的几个皇子都赐了一颗,这些年来,他照料着皇帝的身子,有好几次皇帝明明即将油尽灯枯,可过了一夜,皇帝又恢复了生机。 想来,那几次皇帝都用了神药。 这次又拿出一颗,照这么算下来,皇帝手里的神药,剩不了多少了。 皇帝还能撑多久? 这个念头一起,马院使浑身止不住的发冷。 第498章 再受宠爱又如何? “朕就把桦儿托付给爱卿了。” 皇帝看了李成英一眼,李成英夹着的那颗神药,轻轻落在马院使手心里。 明明药丸很轻,马院使却觉得一双手沉得抬不起来。 他低着头,直勾勾望着那颗看起来平凡无奇,连药香也没有,半点不像传说中的神药的药丸,犹豫良久,缓缓道,“老臣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你说便是。” 马院使垂下眼帘,声音很低也很轻,“皇上是天子,皇上龙体重于一切。” 言下之意,这样的好东西,皇帝该留着自己用,何必浪费在英王身上。 皇帝沉默不语。 马院使不知皇帝是什么意思,一颗心高高悬了起来,“再者,安乐王虎视眈眈,英王和太子年纪尚轻,大燕还得靠皇上撑着,皇上更要保重龙体才是。” 皇帝依然沉默不语。 马院使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他是有私心,想着新帝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像皇帝这么信任他,皇帝一驾崩,他就算仗着皇帝留下旨意,能继续做着太医院院使,也定然没有现在这般风光。 虽有私心,可更多的是为皇帝着想。 “朕和老九斗了二十多年,从他一出生,我们就在斗了。” 不知过了多久, 皇帝终于开口,声音幽远。 “他只是个孩子,他不懂,朕却是懂的,从他一出生,朕便知道他会是朕最大的对手,朕稳坐多年的太子之位,会因为这个襁褓中的婴儿,变得岌岌可危。” “母后斗倒了兰贵妃,又借着皇祖母的压制,朕才堪堪坐住了太子之位,可那又如何?兰贵妃是父皇心中所爱,老九又是那样的天资出众,不像朕,资质平平,每每和老九站在一起,就像皎皎明月旁边的星辰,被明月的光辉映衬得黯淡无光。朕很清楚,一旦失去皇祖母的压制,父皇一定会改立太子!” “好在,皇祖母崩后,父皇也因心痛过度,紧随着皇祖母而去。” 说到这,皇帝嘴边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笑得马院使头皮一阵发麻,隐约想到一点东西,又觉得不可能,忙将那古怪的念头抛之脑后。 “朕如愿以偿保住太子之位,也如愿以偿坐上龙椅,这些年,更是用尽了法子将老九死死困在京城,可即便如此,老九依然是他尊贵无比的安乐王!” “王爷只是王爷,皇上才是天子!” 马院使小心翼翼道。 “是啊,王爷只是王爷,天子才是真龙,可王爷如当空骄阳,光芒炽 盛,而天子日暮西山,光芒渐弱。” 马院使愣住了。 看着皇帝晦涩的面孔,马院使心中似有千言万语,可到了嘴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喃喃说道,“皇上是天子,天子当万岁。” “万岁?” 皇帝嗤的一笑,笑过之后,面容渐渐变得凝重无比,“爱卿,朕老了。” “皇上正当壮年,皇上不老……” “朕年轻时,都斗不过老九,更何况如今朕老了,老九正当好年华,朕就更斗不过了。” 皇帝幽幽打断马院使的话。 马院使怔怔的望着皇帝晦暗的面容,说不出话来,一颗心无比沉重。 “给桦儿服下吧。” 不过须臾,皇帝脸上的晦涩,眼中的黯淡全都消失不见,依然是那个高高在上,深不可测的帝王。 马院使不敢再说什么,跪在萧桦的床前,将那颗药丸送进他的嘴里,又拿水喂他服下。 可无论马院使怎么喂,那颗药丸都喂不下去,急得马院使满头大汗,“皇上,英王殿下陷入昏迷,没办法吞下药丸,要不老臣把药丸磨成粉末,冲入水中,喂英王殿下服下?只是这样一来,药效许是会减弱。” “李成英。” 皇帝轻轻唤了一声,李成英低低应 了声,飞快在萧桦喉间和胸腔处了点了几下,那枚药丸便被送进萧桦的肚子里。 药才一下肚,萧桦惨白如金纸的脸,便有了一丝血色。 马院使双眼一亮,忙将手指探上萧桦的脉搏,听了片刻之后,拿出纸笔,飞快的写了一堆药材,“这些药材与水一同熬煮,给殿下药浴!这些药材拿来煎药,要熬得极浓,十碗水熬成一碗!还有这些,全部磨成粉末,用来给殿下针灸时,铺在下面!还有还有,这些药材与我马家祖传的银针同煮,让药力渗入银针之中!” 李成英拍了拍手掌,几个小太监推门而入,分别拿了药单子,各自去准备。 “爱卿切莫忘了,答应过朕的话。” 马院使飞快写着药单子的手略微一顿,这才恭恭敬敬道,“皇上放心,老臣绝不会让皇上失望。只是……” “只是什么?” 皇帝的语气隐隐的有些不耐烦。 “只是有所得,便有所失。从今往后,英王殿下于子嗣一事上,怕是……” “你从前说过了,桦儿服食秘药过多,伤了根基,生出来的子嗣会无比孱弱,很容易夭折。” “那是从前,今日之后,怕是……怕是……” 马院使支支吾吾的, 就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皇帝的脸色渐渐沉了下去,盯着马院使的目光森然阴沉,良久,才幽道,“你直言便是,朕受得住。” “怕是连孱弱的子嗣都,都难有。” 马院使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低得几乎听不见,但他知道皇帝听见了,只因周身的气息一下变得冰冷压抑,让人喘不过气来。 不知过了多久,沉默不语的皇帝终于幽幽开口,“你是说桦儿会断了香火?” 马院使低垂着脑袋,默认了。 皇帝再次陷入沉默。 “不过皇上放心,都说了有所得必有所失,反过来亦然,无所得定然无所失,神药的药效强大无比,只要英王殿下不强求更上一层楼,不仅能将从前受损的根基修复一部分,寿元也能增长几年,留下健康的一儿半女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至于断了……” “香火断了便断了吧。” 马院使猛地朝皇帝看去,只见他眼里幽沉的光芒忽明忽暗,显得愈加的深不可测。 马院使打了个冷颤,脑子一下清明无比,与天下相比,一个儿子的香火,又算得上什么?就算这个儿子再喜爱又如何? 他慢慢垂下脑袋。 “老臣知道怎么做了,定不叫皇上失望!” 第499章 皇帝的如意算盘 殿内燃着炭火,温暖如春,殿外大雪纷飞,寒冷入骨。 叶笙一动不动的跪着,身上的雪厚得都快把她整个人给埋住了。 廊下的小太监,一会看一眼叶笙,一会扭头看向宫殿,心中暗道师傅怎么还没出来? 这都过去起码一个时辰了,叶笙连最细微的动作都不曾有过,好像冻僵了再也动不了了一样,他心里着实有些担忧。 师傅让他盯着点叶笙,别让叶笙有事,万一叶笙就这么冻坏了乃至冻死了…… 他不敢再想下去,好在殿里终于有了动静,师傅的拍掌声传来,几个小太监进进出出的,随后马院使也出来了,急匆匆的出了乾宁宫,往太医院的方向走去。 师傅没叫他,他也不敢贸然进殿里去,只能继续干等着,时不时看眼叶笙,希望她动一动。 可让他失望的是,叶笙就是不动,头发上,肩上,都是雪,连眼睫毛上都挂满了雪花,活脱脱成了个雪人。 小太监按捺不住,刚要向前去看看叶笙的情况,身后冷不丁传来一声咳嗽声,小太监回头一看,顿时满脸喜色,“师傅,您可算出来了,叶小姐她……” 李成英掩着嘴,又是 一声咳嗽,朝殿里瞥了一眼,小徒弟一下明白过来,忙住了嘴,不敢再多话。 见李成英走进风雪里,朝叶笙走去,小徒弟忙撑了伞追了过去。 “叶小姐。” 李成英在离叶笙一步之遥的地方站定,轻声开口,语气如常。 叶笙一动不动,只是抬了抬眼皮,睫毛上的雪花扑簌簌掉落,“英王殿下没事了?” 虽是问句,她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叶小姐料事如神。” 听了李成英的夸赞,叶笙面上不仅没有半分欣喜,反而是无尽的落寞和沉重。 “叶小姐不开心?” 叶笙勉强笑了笑,“殿下安然无恙,我自然是开心的。只是这次能安然无恙,下次呢?皇上又愿意救殿下几次呢?” “次数多了,就算皇上贵为天子,恐怕也无能为力。” 李成英意有所指的说道,“所以,有些事情怕是要从根子上就断了它。” 叶笙抬起眼帘,深邃清透的目光落在李成英脸上,明明平静如许,却叫李成英的心不由得猛地一跳。 叶笙的目光,竟然比皇上还难以看透! “公公说的根子,是指我,还是叶家?” 李成英的眼皮不受控制的跳了 跳,半晌才缓缓道,“叶小姐聪慧,自然明白皇上的意思。” 叶笙扯了扯嘴角,无声的笑了笑,笑容有些嘲讽,“那皇上可明白英王殿下的意思?” “英王殿下的意思又有什么要紧?身为皇子,最紧要的便是明白四个字:天下为重!” “不是天下为重,是皇上的天下为重!” 李成英脸色一变,“叶小姐慎言!” 叶笙幽幽的目光,掠过李成英和为他打伞的小徒弟,勾唇一笑,“今日风雪交加,没人往风雪里来,偌大的庭院就我们仨人,我相信公公不会乱说话,至于公公身边的人……” 叶笙唇边的笑容骤然消失,目光转冷。 小徒弟瑟缩了一下,下意识的往后躲。 “我这小徒儿愚笨,没有自个的主意,我让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我让他说什么,他便说什么。我不让他做的,不让他说的,他便像个木头似的,不动不开口。” “这就好。” 叶笙看着小太监,幽幽一笑,小太监拼命低垂着脑袋,压缩着存在感,生怕被叶笙盯上。 “好了,你去厨房盯着那些兔崽子煎药,见着有偷懒耍滑的,都记下来,等过了这一茬, 我再收拾他们。” 李成英摆摆手,小太监巴不得赶紧溜,李成英话音刚落,他便应了声,脚下生烟的走了。 “公公的人,腿脚真灵便。” “叶小姐过奖。” 李成英不咸不淡的接了句,话锋一转,“皇上的意思,还望叶小姐记在心里,今日之事,皇上不想发生第二次。” 叶笙沉默片刻,幽道,“我也不想。” 李成英面露喜色,“那叶小姐是答应……” “皇上想从根子上断绝这样的事,可以!” 叶笙淡淡的打断李成英的话,“只要叶家是叶家,英王殿下是英王殿下,没了千丝万缕的关系,自然什么都断了。” 李成英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叶小姐明知道皇上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皇上是想出力是叶家,出事的是叶家,承受安乐王府千钧怒火,万钧压力的也是叶家,叶家流血流泪流汗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英王殿下,必须分毫无伤!一根头发丝都不能掉!” 叶笙目光沉沉的盯着李成英,“公公觉得这可能吗?” “只要叶家愿意……” “就算叶家愿意,也做不到!大将军府和英王府同坐一条船,就算叶家 再一力承担,当暴风雨来临时,英王殿下照样会被波及!公公真觉得英王殿下能独善其身?” 李成英沉默不语,想来他也知道不能。 “我比皇上更不希望英王殿下受伤,尤其是因我受伤。” 听见叶笙语气变得稍微和缓,没之前那般强硬,李成英目光微微一闪。 “只是叶家和英王府若要结盟,就得风雨与共,携手并肩,否则,不如不结盟的好!” 她很清楚皇帝打的什么算盘,干活出力奋战流血的是叶家,萧家皇族只等着坐享其成。 更可怕的是,皇帝恐怕还打着让叶家和萧御两败俱伤的算盘! 就算叶家能把萧御斗跨,叶家自己恐怕也会元气大伤,到那时皇帝十成十会出手,把叶家一同铲除! 这些年来,皇帝让大将军府权势显赫,手握重兵,又让叶家军威震天下,除了当初父亲为皇帝稳定宫城帝都的功劳,加上父亲能征善战的原因,最大的原因恐怕还是萧御。 萧御不死,皇帝寝食难安,有父亲和叶家军在,对萧御是个牵制! 就算萧御想弑君篡位,也要想想叶家军的千军万马。 可若萧御死了,叶家恐怕也到头了! 第500章 这个女人胆大包天! 狡兔死走狗烹,历朝历代这样的事多的是,没道理到了这一朝便绝了。 若说萧御是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那叶家便是猛虎一只。 对于皇帝来说,眼中钉肉中刺要拔除,卧榻之侧的猛虎,也要铲除! “看来,叶小姐是不会改变主意了。” 李成英慢条斯理的丢下这一句话,转身进了殿里。 “皇上。” 坐在榻边的皇帝,收回一直落在萧桦脸上的目光,瞥了李成英一眼,“如何?” “叶小姐说,既要结盟,就得风雨与共,携手并肩,否则,不如不结盟的好。” 李成英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静稳定。 相较之下,皇帝就没那么淡定了,冷冷一笑,“她倒是敢说!” 李成英不敢接话。 “朕竟不知她的胆子这般大!从前入宫,跪在朕面前,身子抖个不停,还要强装镇定,可见从前的胆小都是装出来骗朕的!” 皇帝的声音阴沉沉冷冰冰的,听得李成英周身发冷。 一个小宫女端了刚泡好的热茶进来,小心翼翼的呈到皇帝面前。 皇帝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那小宫女端着茶的手便不受控制的抖了抖。 “抖什么?” 见 皇帝面露不悦,李成英低声呵斥道。 “御前失仪,拖下去打三十板子,以后不准再在乾宁宫伺候。” 皇帝淡淡道,语气听不出喜怒。 三十板子下去,人也差不多废了! 可那又能如何?皇上心里有气,又不能冲罪魁祸首发,只怪这个小宫女命不好,偏这个时候来送茶水,偏手抖了。 李成英应了声,便要让人把小宫女拖下去,小宫女脸色煞白如纸,大声求饶道,“皇上恕罪,奴婢不是有心的,刚刚送茶水的姑姑身子突然不舒服,让奴婢替了她,奴婢虽然在嬷嬷跟前受了几个月的教导,但这是第一次服侍皇上,因此失了态……” “第一次?” 皇帝的语气有些意味深长。 李成英看了小宫女一眼,说道,“这个小宫女的确是刚来的,只因原来的宫女有几个到了年纪,放出宫了,这才新挑了几个还算伶俐的宫女。” “即便如此,也免不了责罚。” 皇帝摆了摆手,语气和缓了许多,“李成英你看着办吧。” 李成英一愣,有点不明白皇帝怎么突然转了心意,让他看着办,意思就是稍微惩戒惩戒了。 等到那小宫女眼泪汪汪的 退下时,李成英脑海中一道灵光闪过,瞳孔猛地收紧。 他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小宫女瘦弱的背影,心头思绪万千。 “看上她了?” 皇帝戏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李成英忙沉敛心绪,“皇上就别打趣老奴了。” “对食之事,宫里明里暗里的有的是,你若是看上她了,朕把她赐给你便是,只一件,别到处张扬!” “皇上!” 李成英哭笑不得。 皇帝还有心情开他的玩笑,可见之前恶劣的心情好转了不少。 难不成真是刚刚那个小宫女说的话的缘故? 她是叶家的人? 不应该啊,新来的宫人,他都仔仔细细查过了,跟各大家族和各大王府并无干系。 还是说,巧合而已? 皇上正觉得叶笙从前的胆小是装的,这小宫女便好巧不巧的来送茶水,又好巧不巧的因为第一次侍奉御前而手抖。 第一次自然是会瑟瑟发抖,次数多了,胆子自然便大了。 小宫女如此,叶笙亦如此。 没有证据的事,他自然不会说,只是少不得以后要让人盯着点那个小宫女。 “行了,不要便不要吧,不要急得脸红脖子粗的,等以后你看好了谁,和朕 说一声便是,你服侍朕多年,朕总不至于连个宫女都舍不得赐给你。” 李成英已经放弃了和皇帝解释的念头,只得干巴巴的笑着,任由皇帝说笑。 好在皇帝只说了那几句,便敛了笑容,说起正事来,“还在那跪着呢?” 李成英斟酌着说辞,小心翼翼道,“皇上不让叶小姐起身,叶小姐自然不敢起身。” 皇帝嗤笑一声,目光森冷,“朕还以为她胆大通天呢!” 这样的话,李成英不敢接。 不过,有人敢接。 “父皇是在说瑟瑟吗?” 皇帝面露狂喜,转身对着萧桦,“桦儿,你醒了?” “快,去叫太医来!” 吩咐完李成英,皇帝细细打量着萧桦,“桦儿感觉如何?” “儿臣感觉很好,好得像不曾受过伤。” 萧桦用力抿了抿唇,艰难的吐出几个字,“多谢父皇。” “桦儿没事就好。” 皇帝慈爱的望着萧桦,萧桦却似承受不了他殷切慈爱的目光,微微别开脸去。 “桦儿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皇帝面色一变,“太医呢?怎么还不来?!……” “父皇,我没事,我只是……” 萧桦欲言又止,像是千言万语到了 嘴边,却无法说出口,“总之,我没事,我很好,父皇不必担心。” “桦儿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皇帝慈爱的摸着萧桦的头发,萧桦却如受惊似的,避开了他的碰触,皇帝目光骤然一冷。 “父皇刚刚是在说瑟瑟胆大吗?” 提及叶笙,皇帝唇畔的笑容有些冷,“她的确胆大包天!连朕的话都敢驳!” 出乎皇帝的意料之外,萧桦竟然没有和从前一样,为了叶笙和他顶嘴,只是抿了抿唇,轻声道,“瑟瑟不是有意的,父皇别跟她计较,我下次见了她,会好好和她说。” 这样柔软的萧桦,是皇帝从没见过的,他诧异的看着这个儿子,好像不认识萧桦一般。 从前一涉及叶笙的问题,萧桦就跟刺头似的,又尖又硬,不把他气个半死不罢休。 “既然我已经醒了,父皇就让瑟瑟回去吧。” 萧桦默然片刻,又犹犹豫豫的添了一句,“若是父皇心里的气没消,就,就让她再跪一会吧,只一点,别冻坏了她。” 皇帝盯着萧桦变幻不停的脸色,黯然无光的双眸,“既然心里不乐意,又何必口是心非?” 萧桦抿着唇,垂下眼帘,沉默不言。 第501章 都是利用,哪有真心 皇帝长叹一声,“罢了,朕让她回去便是。” 萧桦笑了笑,笑容不如皇帝想象中的欣喜若狂,反而有些勉强。 皇帝皱了皱眉,“桦儿你是不是……” “父皇,我刚醒,还是感觉有些疲惫,想歇一歇。” 萧桦说着,不等皇帝说话,便翻过身去,背对着皇帝躺着。 皇帝目光一闪,“好,你歇着,朕等会来看你。” 刚走出门口,身后飘来萧桦幽幽的声音,“父皇,我是不是很没用?” 皇帝刚要反驳,便听到萧桦的声音变得幽冷坚决,“父皇放心,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这般无能,也不会再连累父皇为我……”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皇帝转头看向萧桦,消瘦无比的身子藏在被子里,显得被子空空荡荡的,像是要漏风一样。 皇帝默默的看了片刻,眼眶微微泛红,转身踏出房门。 房门缓缓关上。 萧桦之前的黯然,勉强,沉重,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嘴角缓缓上扬,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 笑着笑着,那笑容便缓缓凝固了。 香火断了便断了吧? 他的香火,他的子嗣,自然是比不上这天下重要,也比不上父皇心里的刺重要。 父皇要拔除眼中钉,肉中刺,他没了后嗣算什么?只要这天下还在父皇的儿孙血脉的手里,他有什么后嗣有什么要紧! 不知父皇打算把哪位兄弟的子嗣过继到他膝下? 如今有子嗣的,只有二哥,不过没关系,太子会有子嗣的,他那位同父同母的五弟也会有子嗣的,其他的兄弟也会有子嗣的。 又或者,父皇从没想过让他过继,只等着他斗垮了九皇叔,再让另一个身强体壮,不至于英年早逝的兄弟,或是侄儿坐上龙椅! 瑟瑟不能生育,他本也没想过后嗣的问题,从来想的都是过继,或是无儿无女一身轻松也不错,可是…… 可是,他不想是一回事,父皇轻飘飘一句话断了他的香火又是另一回事! 他是很想更上一层楼,若是让他选,他说不定也会选这个答案。 可是,不该是父皇选! 其实,也没什么好失望的,他早该想到的,这宫里哪有什么全心全意的真心? 更何况,他不也利用了父皇想要斗垮九皇叔的心,借着自己的伤,逼出了父皇手里的神药? 不过是你来我往而已,没什么可难过的。 身后传来吱呀吱呀的声音,有人推门进 来了! 萧桦脸上迅速换上黯然沉重的表情。 那人的脚步声很轻,有些慢,不像父皇,难道是伺候汤药的宫人? 那人走到半路便停了下来,萧桦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宫人近前。 又过了好一会,那人才继续行走,这一次,他直接走到他的床榻边,缓缓坐下。 不是宫人! “我等会出宫,接下来要消失一段时间,你不必去找我……” 叶笙! 萧桦猛地回头,目光灼灼的看着叶笙。 叶笙的脸色很白,一张脸仿佛成了雪团子。 她衣着单薄,连件大氅或是夹袍都没有。 萧桦心疼的摸了摸她的手,顿时愣住了,热的? 不是说在外头跪了很久吗?手还这么暖和? 萧桦突然想到了什么,朝门口看去,只见一件满是冰雪的大氅丢在炭盆边。 叶笙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微微一笑,“大氅落了雪,太沉了,我便脱了。” 萧桦没有吭声,突然伸手摸了摸叶笙的脸。 冷!冷得跟冰一样! 冷得萧桦下意识的想要缩回手,却停住了,双手紧紧捂着叶笙的脸。 叶笙笑了笑,握住萧桦的手,想要拉下来,却怎么也拉不动。 叶笙轻轻叹息一声,“我 没事,只是在外头淋了雪,脸上才会这样冷,其实没什么的。” “可你的手却这样的暖和。” 萧桦喃喃道。 “刚刚烤了火。” 是怕碰到我时冷到我,才去烤火的吗?大氅也是怕冷到我,才脱下的吗? 萧桦沉默不语,放开叶笙的脸颊,掀起被子把叶笙裹在里头。 “还冷吗?” “本就不冷,是你太担心了……” “这样呢?” 萧桦紧紧抱住叶笙泛着寒气的身子,轻声打断叶笙的话。 叶笙沉默着望着萧桦,萧桦的眼睛很清很亮,又微微的泛着凉意,好像冬日里的冰河。 他看着她,眼睛里都是她,眼睛里只有她。 他似乎在拿自己的体温温暖她,可是却忘了,身受重伤刚刚苏醒的自己,并没有多余的热量来温暖别人。 叶笙不知为何,心里莫名的发酸,她缓缓扬起嘴角,“很暖和。” 萧桦也笑,笑得像个孩子,他慢慢将头搁在叶笙的肩膀上,“其实也好。” “什么?” 叶笙没明白,下意识的反问。 萧桦轻轻蹭了蹭叶笙的肩膀,神情眷念,“没什么,随口一说而已。” 断了香火也好,将来旁人就不会怪罪瑟瑟不能生, 若是坐上大位,更不会有人拿着子嗣的借口,逼着瑟瑟贤良淑德,为他纳妃妾! 是他生不了,后宫三千也无用! 叶笙感觉到他的情绪有些低落,有心安慰他又无能为力,她用力闭了闭眼,再次缓缓睁开时,眼睛里一片清明冷静,轻轻拍了拍萧桦的肩膀。 “好了,我该走了。” 再不走,怕是不能安然无恙的走出这座皇宫! 宫廷深深深几许,深得不知藏了多少人的诡暗心思在这里头。 而这些心思里,又不知有多少是针对她,针对叶家的。 太子?林清媛?林相?萧桓?萧御? 这些不过是明面上的,谁知道还有没有藏得更深,到如今也没显露半分的。 “瑟瑟要去哪?” 萧桦不仅没有放开叶笙,还拿被子更紧的裹着她,想要让她暖和起来。 只是无论他再怎么努力,叶笙的身子依然冷得像怎么也暖不热的冰块一样。 “你等着我回来便是,对了,我不在的日子,你就在乾宁宫好好养伤,让皇上庇护你,不要轻举妄动。” 叶笙没有回答萧桦的问题,轻声叮嘱。 萧桦嘴角缓缓上扬,勾出一个嘲讽的弧度。 “瑟瑟,你说得对。” 第502章 我不想骗你,我喜欢他 他亲昵的蹭了蹭叶笙的耳畔,如同一只小猫小狗依恋主人的模样,“父皇的确会庇护我,他这次下了血本,绝不会让我出事的,否则他岂不是血本无归?” 叶笙听出萧桦话里的意思不太对,皱了皱眉,“皇上待你极好。” “父皇待我是极好。” 萧桦的语气淡寡如水,一丝情绪也无,摆明了不过随口附和叶笙的话,不是真心这么觉得。 叶笙想起前世萧桦死后,皇帝召见她的那一幕,她能深切感受到一个父亲的哀恸,偏偏这个父亲先是君王,其次才是父亲,连哀恸也不能表露于人前。 皇帝待萧桦,跟寻常人家父亲待儿子没什么不同,唯一不同的是,他是天子,天子要考虑的东西更多。 有些事情,他不是不知道,可是他不能插手,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他的儿子们自相残杀,看着他最心爱的儿子落败,也许在他看来,把萧桦困在地牢里是最好的法子,至少能保住这个儿子的性命。 等过上几年,风声过去了,一切成定局了,他再找个借口让他离开地牢,软禁在王府里。 可惜,他低估了人心的毒辣黑暗,也低估了皇贵妃想保住 诚王的心。 皇贵妃一派落败,他从不曾想过处罚诚王,他只想保持原样,可他不想,别人以为他想,迫不及待就除掉了萧桦,行了一招所谓的断尾求生,或是弃车保帅。 叶笙不知道皇帝是否后悔过,若是她,一定会懊悔终生。 萧桦在地牢里的遭遇,她不信皇帝没有耳闻过,为什么不出手阻止,而是冷眼看着?是在惩罚这个儿子违背他的心意吗?想给他一个教训? 在皇帝的计划里,他虽然很宠爱萧桦,却没有改立太子的想法,他宠爱萧桦的方式是给他荣华富贵,早早的为他选好富饶的封地,让他做一辈子安稳无忧,富贵逍遥的藩王。 皇帝也许以为,等教训够了,他再出手也不迟,可没想到,他的冷漠落在有心人眼里,成了厌弃这个儿子的证明,也加速了萧桦的死亡。 “萧桦,皇上待你是真心的,你……” 叶笙刚开口,就被萧桦打断。 “瑟瑟不是要出宫吗?快去吧,免得雪下大了,路上不好走。” 叶笙皱了皱眉,刚要开口,再次被萧桦抢了先。 “我身上伤还没好,就不送你了,我就在这里等着你回来。” 萧桦说着 ,放开了叶笙,用力抿唇一笑,一双眼睛亮闪闪的,只是那笑容看在叶笙眼里,多少有些逃避的意思。 看出萧桦不想继续那个话题,自己又不能在皇宫久呆,只得用力按了按萧桦的肩膀,“等我回来,记得不要……” “不要轻举妄动,乖乖在乾宁宫养伤,老老实实躲在父皇的庇护之下,我都知道了。” 说道这,萧桦原本有些说笑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瑟瑟,我知道你最担心什么,也知道你防备的是谁,你放心,我不会去招惹他的。更何况——” 萧桦话锋一转,语气再次变得轻松欢快,“更何况,我能保住一条命被你送回皇宫,你也好端端的站在我面前,可见败了的人是我那位九皇叔吧?” 叶笙目光一闪,没有言语,不置可否。 “瑟瑟,你真厉害,九皇叔纵横一生,未尝败绩,居然会败在你手里,就算,就算九皇叔对你有心,出手可能会留有情面,可你能打败他,从他手下抢回我的命,可见你……” “萧桦,我该走了。” 叶笙猛地起身,语气淡淡的打断萧桦的称赞。 萧桦目不转睛看着叶笙的脸,想从她的神色中 看出些许端倪,可让他失望的是,叶笙的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静如水,什么也看不出来。 他在她面前,赤忱得像个孩子,也毫无保留得像个孩子,可她待他始终隔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薄纱。 她的真心实意,他从不曾怀疑过,只是这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失落。 “瑟瑟不开心?” 叶笙抬起眼帘,淡淡的睨了萧桦一眼。 萧桦抿了抿唇,沉默良久,幽幽开口,“瑟瑟是为了九皇叔不开心?是因为自己伤了九皇叔吗?瑟瑟心痛了?后悔了?九皇叔受伤不说,还伤在你的手里,瑟瑟是不是很难过?是不是恨不得没有出手救我?是不是也在怨我多事,非要和九皇叔作对?如若不是我,瑟瑟就不会伤了九皇叔对不对?” 萧桦的语速越来越快,叶笙一言不发,静静的看着他,等着他说完。 被她冷静如水,沁凉如冰的目光这样看着,萧桦只觉得心头的火气也像被冰水浇过似的,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用力抿了抿唇,垂下眼帘,声音黯然失落,神色中尽享迷惘落寞,好像一个迷路的孩子,“瑟瑟可是在怨我?” 叶笙默默的看着他,良 久,轻声开口。 “是。” 一个‘是’字,让萧桦的神色中除了迷惘,更多的是伤痛,他用力咬着嘴唇,将泛白的唇咬出了一丝红色,这才缓缓松开,浅红的唇上多了一道深深的齿印,“瑟瑟是怨我插手大将军府的事,害得瑟瑟伤了九皇叔吗?九皇叔受伤不说,还伤在你的手里,你这心里自然是过不去的,我知你从前对他有情,说不定如今也……” 旧情难忘。 这四个字萧桦不敢说出口,怕说出来了,就真的印证了叶笙对萧御旧情难忘。 叶笙漆黑的眼睛深处,似乎有一缕奇异的光芒亮起,眨眼之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她低头看着萧桦,语气温和。 “在你的记忆里,安乐王是第一次伤在我手里吗?” 萧桦一怔,好一会才喃喃道,“不是……” “既然不是,那伤了他我有什么过不去的?” 看着萧桦唇瓣情不自禁溢出的微笑,叶笙也笑,笑容和煦温柔,只是那双眼睛里的光,不如从前耀眼明媚,隐隐的有些黯淡,“萧桦,我不想骗你,我也不想否认,这也没什么可否认的。从前,我的确喜欢过安乐王。” 萧桦唇边的笑容凝固了。 第503章 我就是这样的坏女人 “可情意这种东西,最是虚无缥缈,也最是变化莫测,你忘了吗?从前我也喜欢康王,还费尽心思要嫁给他。你该不是忘了京城里的人是怎么说我的吧?” 说到这,叶笙清了清嗓子,学着那些千金小姐名门淑女的样子,拿腔拿调的说道,“那叶笙就是个狐狸精,水性杨花,朝三暮四,天天勾搭男人,康王,安乐王,英王,太子,就没有她不勾的,做女人做成这样,三从四德,女训女则全都忘了,从一而终四个字怕是连写都不会写……” “瑟瑟!” 萧桦怒气冲冲的打断叶笙的话,“她们该死!” “萧桦,我就是这样的坏女人,今日喜欢你,明日喜欢他,后日又喜欢旁人,喜欢一个人对我来说是件非常容易的事,不喜欢对我来说就更容易了,新鲜劲儿一过,也就把他抛之脑后了。” “所以,” 叶笙定定的看着萧桦,她看着他的眼睛,想要从他的眼睛看到他的心里去,也想让他从她的眼睛,看到她的心,那颗心既冷酷又无情,既残忍又轻佻,“无论是谁,千万不要喜欢我,因为喜欢我是一件最可悲的事,我永远不可能给 他他想要的感情,所谓的携手一生,不离不弃,对我来说无比可笑,而对于我来说,我也不可能安安心心,一心一意守着一个人。” 萧桦眼里的光芒顿时变得黯淡,他用力抿了抿唇,露出一抹笑容,“瑟瑟,我不在乎,我……” “真的不在乎吗?” 叶笙勾唇一笑,笑得有些意味深长,她抱着双臂,居高临下看着萧桦,“既然不在乎,为何要三番两次提起安乐王?既然提起了,又为何不光明正大的说,非要用这种奇奇怪怪的语气?萧桦,你说我伤了安乐王心里过不去,其实,不是我心里过不去,是你心里过不去。” “对于我来说,安乐王不过是一个我喜欢过,如今不喜欢了的男子,这样的男子在我的人生里还少吗?康王,江拂云,安乐王,他们有什么差别?都是男人,过江之鲫一样的男人!这样的男人,过去不会少,将来就更不可能少了。” 萧桦沉默良久,幽幽开口,“瑟瑟,一生一世一双人,不好吗?” “好。” 萧桦目光一亮。 “可那不是我想要的。” 萧桦眼里的光芒顿了顿,“那瑟瑟想要什么?” “我 想要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我想要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天下的美人何其多,燕瘦环肥,三千粉黛,为何要把自个锁在一个人身上?风光美景何其多,塞外大漠,江南烟雨,碧海青天,奇峰险崖,为何偏偏只爱一种?若是我,定要把天下美人都收入囊中,把天下美景都阅尽了!” 萧桦沉默良久,幽幽开口,“瑟瑟真这么想?” “我不只是这么想,也是这么做的,你不是很清楚吗?” 叶笙的语气淡淡的,没什么情绪,仿佛在说着一件极其寻常的事。 萧桦脸上闪过一丝受伤,他死死咬着唇,直将唇瓣咬出血来,才像回过神来似的,忽的松开,目光灼灼的望着叶笙,“瑟瑟,我不在意这些,只要那些人里有我,就可以了,我所求不多,只求你心里有我的位置,这个位置再小也没关系,真的。” “你真的不在意?” 萧桦用力点头,生怕叶笙不相信,不迭的说道,“我真的不在意,你信我,我一点也不在意,一点都不……” 他不停的重复着同样的话,不知是想说服叶笙,还是想说服自己的心。 叶笙静静 的看着他,萧桦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消失。 他直勾勾望着叶笙,眼里满是哀求和祈望。 “你在意的,很在意!” 短短的七个字,叶笙已经下了定论。 “瑟瑟我……” “你骗不了我,你更骗不了自己,你也没必要骗我,更没必要自欺欺人。” 叶笙淡淡的打断萧桦的话,“你装着毫不在乎,其实你心里比谁都在乎,所以,你时不时的在我面前提起安乐王,不是我忘不掉他,是你忘不了,你怕我还喜欢他,你怕我还惦记着他,所以,你控制不住自己,时不时的来打探我的心意,这反而暴露了你的心思。” “瑟瑟,我没有……” 萧桦的否认,来得有气无力,他甚至连直视叶笙的目光都做不到,更显出他的心虚来。 “真的没有吗?” “我……” 叶笙看着他,目光很平静,很温和,从前的锋利冷酷分毫不见,却似能划开萧桦的所有伪装,让他的心彻底袒露在人前,藏得严严实实的心思,也全都露于人前,再否认也不过是掩耳盗铃。 “你不仅在意安乐王,你还在意康王,在意江拂云,在意唐斯,在意我喜欢过,我 生命里出现过的每一个男人。” “你之所以不提康王,江拂云,以及唐斯,只提安乐王,是因为在你看来,其他人都不是你的对手,对你造不成威胁,就算我喜欢他们也没关系,你想要除掉他们易如反掌,可安乐王不一样,你如今还不是他的对手,我若是还对他留有余情,就少不了想和他在一起的可能,而对此结果,你无能为力。” “你迫切的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你想要我肯定以及明确的告诉你,我不喜欢他们了,我一点也不喜欢他们了。在这些人里,你最希望我亲口说出来的是,我对安乐王再无半点情意。如此,你的心就安稳了。这,才是你真正想要的答案!你拐着弯试探我的心思,为的也是这个答案!” “萧桦,我能给你天下,但我给不了你想要的情意,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梦……” 我早就不做了。 叶笙飞快敛去心底的落寞黯然,“你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梦,我没办法替你圆,我既没那个心思,也没那个能力去圆。” 萧桦抬起眼帘,直勾勾看着叶笙的双眼。 “瑟瑟跟我说这些,是为了什么?” 第504章 殿下手里有什么? 叶笙眼中光芒一闪。 “瑟瑟从前从不会把话说得这么透,这么……” 残忍! 像一把尖刀,捅破他的幻想,让他再也不能欺骗自己,也再不能对她抱有幻想。 叶笙待他一向不同,她待他始终有着一份怜爱,呵护,纵容,她看他的目光始终温柔如水,亦如月光般柔和,从不会这么单刀直入,这么残忍锐利的说话! “瑟瑟想说什么,直说吧!把话都说透了,才能说出真正想说的话,不是吗?” “萧桦,你真的很聪明。” 叶笙默默的看了萧桦许久,长叹一声,轻声道。 “聪明不好吗?” 萧桦似笑非笑道,“皇族里的人,又有谁不聪明吗?九皇叔不聪明?太子不聪明?都是聪明人,没有谁比谁傻。” “你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 萧桦嘲讽一笑,“无非是我的经历比别人更不堪,我比别人多见识了人心险恶,人性龌龊,我也更能揣度人心而已。可惜,我能看透那么多人的心,却看不透瑟瑟的心,若是旁人,说了这么些话,我定然能猜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可瑟瑟接下来要说什么,我却半点也猜不到。” 他顿了顿,微微 一笑,笑容无尽苦涩,“还是劳烦瑟瑟亲口告诉我吧,也省得我猜来猜去,猜不到点子上,浪费你的时间。” 叶笙的神色突然变得凝重起来,看着萧桦的目光也陡然变得锋利无比,她慢慢弯下腰,靠近萧桦,两人之间的脸不过咫尺。 这样的距离,萧桦的心止不住狂跳起来,可让他失望的是,叶笙的情绪没有半分波动,她待他,是真的无情。 这样的认知,让萧桦热切的心一下凉了下来。 “萧桦,我最后一次问你,你真的想当皇帝吗?” 萧桦默了默,轻轻吐出一个字,“想!” 叶笙定定的看着他,萧桦心中一动,声音沉了少许,坚定无比,“想!” “高处不胜寒,再无知心人,你也愿意吗?” 萧桦直视着叶笙的目光,思索片刻,缓缓开口,“愿意!” “天家无父子,无兄弟,无骨血亲情,说不定连夫妻真情都没有,你还是愿意吗?” 这一次,萧桦连思索都没有,“愿意!” 叶笙缓缓直起腰,居高临下看着萧桦,看了片刻之后,轻轻开口,落下一个字。 “好。” 简简单单,温和轻软的一个‘好’字,就让萧桦瞬间明白一 切。 叶笙的三个问题,是在考验他的决心,也是在给他最后一次退出和反悔的机会。 高处不胜寒,再无知心人。 天家无父子,无兄弟,无骨血亲情,甚至连夫妻情意都可能没有,皇帝是真真正正的孤家寡人。 她冷静又残忍的告诉他,这就是皇帝!这也是他以后要变成的人! 他通过了叶笙的考验,也失去了最后一次退出的机会。 从此,他只能按着叶笙的安排,一步一步,踏着堆积成山的尸骸,蹚过鲜红腥臭的血海,最终站上巅峰。 他会被人背叛,他也会背叛别人。 他会被人伤害,他也会伤害别人。 在这段艰难的路程里,会有很多人出现,聚集在他身边,也会有很多人离开,这其中说不定有他最在意的人。 无论有多少人离开,都没关系,只要…… 叶笙还在,就值得。 所以,他愿意。 “瑟瑟想要我做什么?” 叶笙不会无的放矢,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有深意,她问的每一个问题也都有目的,端看他懂不懂。 他隐隐猜到了什么,可他不愿意相信。 “康王本来要娶妻了,结果黄了,不管怎么说,他的亲事也算议过了。” 叶笙的话有些没头没尾。 萧桦目光闪了闪,“所以呢?” “所以?” 叶笙淡淡的睨了萧桦一眼,“所以,皇子中比殿下大的,全都娶了王妃议过亲了,殿下虽然未及弱冠,但亲事也可以议起来了。” 心中的猜测得到证实,萧桦却半点都不开心,只觉得失落。 “瑟瑟还是叫我萧桦吧,我不喜欢听你叫我殿下,太过生疏。” “未来的英王妃,以及英王妃的娘家人,不会喜欢我直呼你的名字。” “还没影的事,说来做什么?” 萧桦心中莫名的烦躁,隐隐的有股火即将喷薄而出,怎么也压不下去。 “风声放出去,有心人自然会关注殿下的一举一动。” “你就那么喜欢我娶别人?” 萧桦盯着叶笙,冷冷道。 叶笙皱了皱眉,片刻便松开,“是。” 萧桦心里的那股火,一下便失去了控制,狠狠一掌打在床边放茶水和汤药的小几上,小几顷刻间碎成齑粉。 “殿下伤得那么重,寻常人至少也要昏迷个一天一夜才能醒过来,可殿下送进乾宁宫,不过一个时辰,短短一个时辰的时间,殿下就能说能笑能运用功力,可见皇上对殿下下了血 本。” 萧桦轻哼一声,没有言语。 “既下了血本,就抱有期望。” 叶笙看着他,语重心长的继续说道,“殿下得拿出一个态度来,证明自己值得皇上下此血本,证明自己能达到皇上的期望!皇上想要一个精明强干的储君,想要一个能斗跨安乐王,保住江山的继承人!皇上想要这大燕的江山,千秋万代的掌握在自己的血脉手中!殿下得证明给皇上看!” “我会做到父皇想要我做的……” “口说无凭!” 叶笙面无表情的打断萧桦的话,话锋一转,“殿下手里有什么?” 萧桦一怔,小心翼翼的看了叶笙一眼。 叶笙嗤的一笑,笑声里若隐若现的透出一缕讥诮,“殿下该不会以为有了叶家就高枕无忧了吧?” 萧桦沉默不语。 “还是殿下想把全部重担压在叶家身上,一个援手也不给叶家?那我怕是要让殿下失望了,就算殿下信任叶家,叶家也担不起这样的重担!” “瑟瑟,我没有这样想。我只是……” 萧桦喃喃道。 叶笙看着他,一字一顿,字字如有千钧之重,重重的压在萧桦的心上。 “那殿下现在告诉我,殿下手里有什么?” 第505章 无论如何,我都信你 萧桦再次陷入了沉默。 “除了叶家,便是皇上了吧?” 萧桦默认了,“我是父皇亲自养大的,父皇待我,与别的兄弟不同。” “那又如何?” 叶笙冷笑道,“皇上的宠爱也只是宠爱而已,皇上最信奉嫡庶之别,他不会因为宠爱你就改立太子!” 前世就是最好的证明! “你得拿出让他信服的东西,你得向他证明你的能力!你要让他知道,你不仅仅是强于太子,而是远远的强过太子,强过所有的皇子!他只能选你!别无选择!” “而能力这种东西,不只是功力上的能力,功力上再强大,也不过一介武夫,更重要的是驾驭群臣,拢聚人心的能力!” 叶笙的身子微微前倾,定定的看着萧桦的眼睛,像是要看透他的内心,“殿下,若是人心都在你这里,安乐王的功力再高,又能如何?” “殿下,太子有林相,宣王有宣王妃的娘家,诚王有皇贵妃和安阳侯府,你有什么?” 叶笙直起身子,双臂抱胸,神色不屑,“你有什么?叶家?” “叶家并不是你自己争取来的,而是皇上暗中纵容,而我想要为家族选一个强大有力 的靠山,默许了皇上的纵容,而父亲看透了我的心思,同样默许了我的筹谋。我们叶家是自己来的,这样的叶家可来就可去。你若是拿不出让叶家信服的证据,那么叶家随时会转投他人的怀抱!” “瑟瑟,你不必激我。” 萧桦幽道,“我知道你不会,叶家也不会。” 叶笙默默的看了萧桦片刻,缓缓吐出三个字。 “十皇子。” 萧桦一怔,眉心渐渐拧紧,“什么意思?” “一开始,我的选择是十皇子。” 萧桦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为什么?他才几岁?他才那么点大,有什么能力……” 萧桦的声音戛然而止,不敢置信的看着叶笙,“瑟瑟,你……” “飞鸟尽,良弓藏。” 不知是不想萧桦的错觉,叶笙说这话时,语气明明很平静,没什么起伏,他却听出了一股苍凉悲哀。 “我真的很怕。” 萧桦心中一痛。 “所以你觉得十弟年幼,更容易掌控?等他翅膀长硬,还有好些年,叶家有时间全身而退?” 叶笙淡淡的看了萧桦一眼,默认了。 “那为什么选了我?” “你刚刚说了,他太小了,有什么能力? 别说保住江山,抗衡萧御,在这深宫之中,连自保都成问题。” “如今,他不沾染各方势力,也不去皇上跟前讨欢心,无声无息的活在深宫之中,众人当他如草芥如蝼蚁,自然懒得去对付他,毕竟是个皇子,除了他捞不到好处,反而惹上一身骚。可我若选了他,有心之人必定能看出来,到时候,他就是众矢之的!深宫之中,叶家护不住他!” 萧桦默然片刻,“若是全力以赴,叶家不可能护不住一个人。” 叶笙勾唇一笑,笑得有些意味深长,“殿下言之有理,可若是有更好的选择,叶家为何要为了他全力以赴?” 萧桦一怔,随即了然的笑了笑,“是啊,有我呢,我不需要叶家全力以赴,叶家可以全心全意做自己的事,说不定我还能助叶家一臂之力。” 他话锋一转,“那瑟瑟就不怕我飞鸟尽,良弓藏?” 叶笙默了默,才缓缓吐出一个字,“怕。” 萧桦目光一闪。 “所以,叶家不做那被人扔之弃之的良弓,也不做那被人烹之煮之的猎狗。” 萧桦目光凝了凝,“那叶家想做什么?” “殿下是金玉之人,叶家想做一 颗顽石,一股烈火,为殿下垫石铺路,为殿下烧毁障碍。” 萧桦目光微微一闪,“若是我有负于叶家,或者做出什么过河拆桥的事来,那就是玉石俱焚,烈火焚金!” 叶笙沉默不语。 萧桦的目光暗了暗,“我知道了。” 他默默的看着叶笙,嗫嚅着唇边良久,却只说出三个字,“你放心。” “我没有不放心的。” 萧桦再次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后,再次开口,“你信我。” “我没有不信你。” 萧桦轻笑一声,笑容有些自嘲。 “我若是不信你,就不会对你说出这些话。你将来是为君之人,这些话对于君王来说,无异于大逆不道!我信你不会背叛我,背叛叶家,我也信你不会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萧桦眼里暗淡的光芒,再次亮了起来。 “只是,你再信我,你还是不能对我毫无保留,你还是要给叶家留一手,以防万一。是吗?” “是!” 叶笙回答得很坦荡。 “瑟瑟,你知不知道你的答案很伤人?” “我知道。” 萧桦脸上露出一丝苦笑,“那为何还要说?” “你问了,我就答。” “那你可以骗一骗 我。” 叶笙定定的看着萧桦,“我不想骗你。” 萧桦眼里的光芒乍然一亮。 “更何况,我也骗不了你,你如此聪慧,又洞察人心,你知道我的答案,我一开口,你就知道真假。” 萧桦眼里的光芒更亮了,不过须臾,那耀眼的光芒又黯淡了些,“可有时候我希望你骗我,就算明知答案是假的,明知你在骗我,我也愿意去相信。” “瑟瑟,无论如何,我总是信你的。” 他看着叶笙,目光灼灼。 叶笙直视着他的目光,却像被他眼里的热力烫到似的,目光一闪,微微偏过脸去,避开了萧桦的目光,“我该走了,我说的话,还请殿下记住。这些日子,殿下可以稍微放出一点风,有心之人,自然会循着风声而来……” “我做不到。” 叶笙眉心微微一拧。 “我没办法娶别人。” 叶笙转过脸来,看向萧桦,却正好跟他热烈无比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瑟瑟,” 他看着她,更确切的说,是盯着她,锁着她,困着她,不许她的目光游移躲闪,他霸道又固执的逼着她面对他,也逼着她直面自己的内心。 “你就那么想让我娶别人?” 第506章 叶笙,你真的好残忍! “林家是太子最大的助力,宣王妃的娘家也让宣王在战场上拿下不少功勋,还有诚王,皇贵妃处心积虑想给他找个好丈人!对于皇子来说,皇子妃出自哪家,至关重要……” “我不想听这些,利弊权衡我比你更清楚,我只想知道——” 萧桦毫不客气的打断叶笙的话,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叶笙,目光锐利如刀,直破人心,“你,就那么想让我娶别人?!” 他看着她,一字一顿,字字锥心,“叶笙,就那么想让萧桦娶别人?!” “殿下当以大局为重……” “我不想听什么大局,你也别叫我什么殿下!我只想听你的真心话,你说过的,你不会骗我!” 萧桦的声音猛地拔高,他死死锁着叶笙的眼睛,不许她逃避,不许她躲闪,“我要你亲口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想让我娶别人?你是不是真的想看着别的女子成为我的妻子,听她口口声声叫我夫君,看着她与我夫妻共枕,生儿育女?若是幸运的话,我还能与她生死与共,不离不弃,一生一世一双人?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萧桦越说越激动,语气也越来越激烈。 而叶笙,始终神 色平静的看着他,仿佛萧桦的情绪与她无干,又仿佛,她对萧桦说出的话生不起半点情绪。 无人看见,那双幽黑深邃的眼睛,最深最深的地方,有黯然悲凉的光芒一闪而逝。 有些东西,她藏得太深,深到没有人能够察觉,她也不愿让人察觉。 “你说话呀,你不说话,是不是被我戳中了痛楚,说不出话来?又或者你不敢说话,怕泄露真正的心思……” “萧桦,我想让你娶别人。” 叶笙一开口,便叫萧桦脸色大变。 她的语气很淡然,波澜不兴,她的神情也很平静浅淡,仿佛在说着无关紧要的事。 “我想让别的女子成为你的妻子,你成为别人的夫君,我想让你和她夫妻共枕,生儿育女,我也想让你和她携手一生,不离不弃,一生一世一双人。” 叶笙静静的看着萧桦,看着他脸上的神情变化,看着他眼睛里的光一点点熄灭,最后所有的光都消失了,那双眼睛里只剩下无穷无尽,无边无际的黑暗,让人的心直往下坠的黑暗。 叶笙的心,也像被困在这浓烈绝望的黑暗里,无法挣开无法逃离,这黑暗几乎将她的整颗心吞噬淹没, 她就如溺水的人一般,所有的空气都被压挤殆尽,呼吸也好,心跳也好,在这一刻全部停止。 她缓缓移开目光,看向雕花大窗,窗户上糊着米白色的窗纱,窗纱很薄,窗外的雪光穿透窗纱,原本刺眼的光芒变得柔和。 这柔和的雪光,驱散了她心底的黑暗,黑暗散去,原本停顿了的心开始跳动,若有若无,若隐若现的刺痛,渐渐的从心底深处滋生,就好像有一根极细小的牛毛针,轻轻刺在她的心上。 这刺痛,很轻微,轻微到可以忽略,可是,很快,牛毛针从一到百,从百到万,增涨的速度仿佛疯了一般,千万根牛毛针在她的心上,一下又一下的刺着,速度越来越快,力度越来越大,针也越来越多,而刺痛也越来越强烈。 最后,那些刺痛如潮水般将她的心淹没。 叶笙缓缓闭上眼,等到睁开时,那双眼睛里的万千情绪通通消失,只剩下一片清明冷静。 那双眼里的光,清泠泠凉津津的,看向你时,就好像一盆冰水迎面浇来。 “殿下若是娶到合适的英王妃,我们就能事半功倍,若是殿下再拿下安阳侯府,加上英王妃娘家,叶家, 这天下落在谁的手里,已经没有悬念,殿下想当皇帝,想得到天下,就得变得成熟,不要像小孩一样,任性胡来。” “你觉得我在闹小孩子脾气?” 萧桦眼里满是受伤。 叶笙淡淡的睨了他一眼,萧桦只觉得一股凉意迎面袭来,“不然呢?” “不然呢?!” 萧桦气得差点笑出声来。 “我已经说得很清楚,殿下还一而再再而三的纠缠不清,不是耍小孩子脾气,是什么?殿下此刻的样子,就像一个要不到糖吃,而满地打滚哭闹不休的小孩子!” 她微微拧着眉头,看着萧桦的目光,满是无奈,“殿下,你不是小孩子了!” “所以呢?我不是小孩子,就要娶妻?” “一个得力的岳家,能给殿下不小的助力,这个道理殿下不会不懂,若是大人了,就该明白怎么做才是最好的,而不是因为一点不顺心意就发脾气闹情绪,作为大人,不顺心之事十之有九,若一有不顺心就哭闹,那这一辈子就得哭闹着过完了。” 叶笙的话很冷静,冷静得像变了个人。 萧桦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仿佛不认识她一样,他怔怔的看了她许久,喃喃开口, “我不过是不想娶别人……” 叶笙嗤笑一声,“殿下不想娶别人,难不成想娶我?” “不可以吗?” 萧桦目光灼灼的盯着叶笙,提高声音,咬牙切齿的重申道,“不可以吗?!” 叶笙唇边原本有些讥诮的笑容,倏地转冷,“殿下该学学太子的手段!” “你什么意思?” “殿下若是学了他的一半手段,就不会说这样的傻话了。” 萧桦用力抿着唇,沉默不语,眼睛里满是受伤。 “叶家本就是支持殿下的,殿下又何必浪费英王妃的位置,拿一个英王妃的位置,去拉拢别的厉害人物,这才是一个有心争储的皇子该做的!” “所以,” 萧桦死死盯着叶笙,声音悲怆,语气激动,“你是想让我跟太子一样,别说是正妻的位子,就连侧妃侍妾,也可以拿来利用,拉拢官员?” 叶笙没有回答,默认了。 “你让我娶一个我不想要的女人还不够,还想让我娶上好几个我不想要的女人?你明知我对你的心,你还要我这么做?” 萧桦的眼圈倏地红了,两颗眼泪凝在长翘浓密的睫毛尖上,就是不肯落下来,“叶笙,你真的好残忍!” 第507章 嫁便嫁了,有什么要紧的 “叶笙!” 萧桦的声音猛地拔高,嗓音沙哑,声嘶力竭的吼道,“你好残忍!” 短短的四个字,像是用尽了萧桦所有的力气,他惨白着一张脸,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叶笙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说出的话冷静得近乎冷酷,冷冰冰的没有半点热乎气,也没有半点人情味,“对,我就是这么残忍,怎么?后悔了吗?殿下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你想放弃我,去选十弟?” 萧桦狠狠说道,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逼出来的。 “若殿下不乐意,我也没法子,总不能叫我们叶家在一棵树上吊死吧?” “我好歹有能力,有父皇的宠爱,生母显赫,就算安阳侯府如今支持的是萧楠,我想要把安阳侯府争取过来,也不是难事。十弟有什么?出身,宠爱,能力?” 萧桦冷笑道。 叶笙定定的看着他,“他有叶家,他有我。” 萧桦脸色立马变了,“你什么意思?” “我说了,若殿下后悔了,无妨,直言便是。十皇子年幼,毫无能力,又如何?叶家有能力就行了!他没有倚仗又如何?叶家为他去争,去抢!” “你能为他做到哪一步?” 叶笙唇角一扬,笑得云淡风轻,“能做到哪一步,就做到哪一步。” “若是有人手握重权,能力超凡,能助十弟成就大业,而他唯一的要求是娶你为妻,你该如何?” 萧桦目不转睛盯着叶笙,咬牙切齿的问道。 叶笙勾唇一笑,笑过之后,红唇轻启,“嫁便是了,有什么要紧的。” 萧桦的脸色一下变了,“你宁愿嫁别人,也不愿嫁我?” “是。” “为什么?” “若他能与我约法三章,互不干涉,井水不犯河水,他有他的逍遥人生,我有我的风花雪月,我们相敬如宾一辈子,也不是什么难事。” 萧桦嘲讽一笑,“哪有男人愿意?” “他若是不愿意,那我就且忍上几年,等到大业一成,就和离吧,再不济,让他把我休了也行。” “他还是不愿意呢?” 萧桦咬牙道,“他不仅不愿意休妻,还要困着你锁着你,要你做他的贤妻良母,为他生儿育女,打理后宅,不许你有任何的行差踏错,而他自己三妻四妾好不快活,如何?” 叶笙挑了挑眉,语气淡淡的,“不如何。” 萧桦一怔。 叶笙似笑非笑的睨了他一眼,“殿 下为何要担心一个死人呢?他既不愿意和平共处,又是成就大业必须的助力,那就只有一个法子了。” 说到这,她笑盈盈的看向萧桦,“殿下说是什么法子呢?”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叶笙唇边的笑容扩大,“殿下是个明白人。” “可你还是没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你宁愿嫁别人,也不愿嫁我?” 叶笙唇畔的笑容微微一凝,不过转瞬又恢复如常,快得让人无法察觉,“若是无关人士,嫁了便嫁了,他若惹怒了我,或杀或囚禁,都随我心意,可我总不能杀了你吧?” 萧桦眼里的光芒一下亮得耀眼,“瑟瑟,你还是在乎我的……” 叶笙皱了皱眉,“我认识你,并且也有过交情,我做不到随随便便下手要你的命,跟在乎不在乎无关,就跟刘太医一样,他帮过我,我与他有几分交情,我能随便要他的命吗?” “刘太医?” 萧桦怒极反笑,“所以我在你心里,跟刘太医的地位一样?” “殿下若非要钻牛角尖,那我也无话可说。” “是无话可说,还是心虚说不出话?” 萧桦步步紧逼。 叶笙一双墨黑 长眉,微微拧着,“殿下,话不投机,多说无益,总之,我想说的话都说了,要怎么做,随便殿下。” 叶笙说着,抬脚往门口走去,经过炭盆时,弯腰捡起大氅,就要披在身上。 “等等!” 叶笙刚回头,一件狐狸毛大氅迎面飞来,叶笙连忙接了。 手一碰到大氅,叶笙便觉得有些不对,“这是天山的雪狐毛?” “是!二哥有两年在北方征战,打了些雪狐,便做了这件大氅献给父皇,父皇又把它赏给我,你的大氅沾了雪,又被炭火一熏,定然湿透了,你拿去穿吧。” 萧桦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半点关心的意思,却让人觉得他不过是在故作冷静。 “不必了。” 叶笙将大氅扔回萧桦手里。 “你不愿要他,是嫌它不够好,还是嫌这些雪狐不是我亲手打的?” 萧桦的手指死死捏着大氅,捏得指节发白,将雪白的狐狸毛都快扯了下来。 叶笙将湿冷的大氅往身上一披,将系带随意系了个结。 “不是你的东西不够好,而是我的东西不能弃。我的大氅虽然只是一些杂毛狐狸的毛皮做成的,颜色太杂乱,毛皮也不够拔尖,可每一 只狐狸,都是我的父亲和哥哥们,在西北的漫天黄沙里打来的。” “而上面的一针一线,也是我的娘亲亲手为我缝制的,我的娘亲不善女红,这些针线虽然做得细密,却歪歪扭扭,弯弯曲曲,像极了蚯蚓,为此父亲还笑她糟蹋了自己辛辛苦苦打来的皮子。” “大将军和叶夫人恩爱情深,整个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萧桦目光灼灼的望着叶笙的背影,“瑟瑟,你不想要这样的情意吗?” 叶笙的背影微微一僵,不知过了多久,两个字清清楚楚的飘入萧桦的耳中。 “不想!” 萧桦的目光,刹那间黯淡下去,他目不转睛望着叶笙,不死心的继续说道,“我若是娶了我想要娶的人,一定比大将军对叶夫人还要好!” 叶笙缓缓回头,望向萧桦,“我信你。” 萧桦一喜。 “可我还是不想。” 萧桦刚露出的欣喜神情,就这样僵在了脸上,叫人看了止不住的心痛。 叶笙不由得目光一黯,她不忍再看他,转头看向门口,大雪还在下,院子里铺了一层厚厚的雪,脚一踩上去,便能陷下去。 她可以陷进雪里,却不能再次陷入情爱之中! 第508章 想让她知难而退? 大雪不过吞噬她的双脚,情爱却能吞噬她的神智,她的一生,甚至她的家人! “瑟瑟,我真的会对你好,好到让天下的女人都嫉妒你……” 萧桦还是不死心,想要把心剖出来,让叶笙看看他没有撒谎。 “萧桦,这样就很好了,你又何必强求?” 叶笙幽幽叹息。 “瑟瑟,我不想强求,可我对你的心你该清楚……”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殿下不懂吗?” 叶笙的眉心微微拧着,“情意一事,最基本的是两情相悦,你对我的心,我很清楚,可我对你的心,你也该清楚。” “你对我的心,就是无心无情,对吗?” 萧桦嘲讽的笑道。 叶笙淡淡的看着他,“你要这么理解,也没错。” 不是无心无情,是……不能有情,也不敢有情。 更何况,就算没有男女情爱的那种情,亲情友情知交之情也是有的。 只是那些无关男女的情意,不是萧桦想要的,说了他也不会听。 萧桦的眼眶倏地红了,“我今日才知你的心肠,比男人还冷还硬还无情。” “多谢夸奖。” “夸奖?你真觉得是夸奖?好,你当是夸奖,那就是夸奖!你我之间,你的话总是对的,就算是错 ,在我心里那也是对的。或许,无关对错,是我怯懦胆小,不敢反驳,怕惹你厌烦而已。” 萧桦说着气话,眼眶更红,眼睛里藏着晶莹剔透的泪珠,显得那双黑亮如黑曜石的眼珠子,更是水亮晶莹,光泽点点。 叶笙不敢再看,转脸望向门外,“雪路难行,我真的该走了。” 说罢,她紧了紧大氅的衣摆,迈开一双长腿,朝门口走去。 “叶笙!” 刚走到门口,身后传来萧桦一声呼唤,声嘶力竭,沙哑悲怆。 叶笙只是身影稍微一顿,脚步不停的迈过门槛。 “你叫我不要强求,好,也请你不要强求我!” 叶笙的身影顿住,停在门的那一头,她微微侧过脸来,从萧桦的角度,看见的是她线条分明中不失优美的侧脸,“殿下什么意思?” “你要我娶别的女子为妻,我不愿意!我不娶!” 叶笙一双墨黑长眉微微一拧,“英王妃的娘家至关重要……” “我萧桦,用不着靠女人!也用不着什么英王妃的娘家!不用什么英王妃,也不用什么侧妃,更不用她们背后的家族支撑,该争的东西,我都会争到!你且等着便是!” 叶笙沉默不语。 萧桦目不转睛望着她, 雪光反射到她身上,让她整个人仿佛要融化到漫天的雪色里。 “你放心,”萧桦用力咬了咬唇,直到感觉到唇上辣辣的刺痛才松开,“少了英王妃的娘家实力,我会从别处争取支持,绝不会给叶家增加负担,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叶笙终于完整的转过身来,神色复杂的看了萧桦一眼。 “还有,你也放心,我……” 萧桦陷入了沉默,神色变换不停,像是在心里不停做着斗争,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脸色阴沉沉的,不过好歹不再变换,可见他心里已经做出了决定。 “我不会强求娶你为妻。也请你,也请你不要逼我娶别人!如若不能娶你,我宁愿一辈子不娶妻!若你非逼着我娶别的女子,那这个位置,我不争了!你去扶持十弟吧!” “你放心,就算你扶持十弟,我也会帮你的。” 短短几句话里,他说了三次‘你放心’。 第一次,是让叶笙放心,就算没有英王妃英王侧妃,他会凭着自己的能力,去争取各方势力的支持,绝不会让叶家独木难支。 第二次,是让叶笙放心,他不娶别人,也不会强求娶她。 第三次,是告诉她,无论如何,他都支持她的决定,无 论她最终选了谁,他都会帮她,无怨无悔,全力以赴。 叶笙静静的望着萧桦,与萧桦绷紧的脸色不同的是,叶笙的神色始终平静如水。 就算在萧桦面前,她也能在心潮起伏,心绪激荡的情况下,维持着冷静,不露出半分异样。 不知过了多久,叶笙终于开口,语气一如既往的淡然。 “想好了?” 萧桦绷紧的心一下松懈,用力点头。 “会很辛苦。” 若是娶了英王妃,至少英王妃的娘家会不遗余力的支持他。 若靠自己去争取,能争取到怎样的势力还难说,就算争取到了,忠心和尽心方面也打了个折扣。 这个道理,叶笙懂,萧桦更懂。 “我不怕辛苦,我只怕……” 失去你。 瑟瑟,我很清楚,若我娶了妻子,哪怕最终英王妃去世,或者和离,英王妃都曾经存在过,这个隔阂会一直存在,你永远不会跨过这个隔阂,也不会允许我跨过。 可若我不娶,你不嫁,就算一辈子就这么过,也不错。 至少,我并未失去你,你一直都在。 “不后悔?” “不后悔!” 叶笙默了默,目光深深的望了萧桦一眼,萧桦任由她望着,也任由她透过自己的眼睛,看透 他的心。 他不惧她看,这就是他真正的心思。 不过一眼,叶笙就收回了目光,转身就要离开。 萧桦一急,连忙叫住她,“瑟瑟!” 叶笙的长靴已经踏上半尺来厚的雪里,雪将她的长靴淹没大半。 听见萧桦的呼唤,叶笙回头,冲着萧桦微微一笑,笑容如三月春光,将这漫天的寒冷都冲淡了几分,“既然做了决定,就这样吧。” 萧桦,你告诉我,无论我做什么决定,你都支持我。 同样的,你做什么决定,我也支持你。 既然你选好了路,那就走吧。 不管路再难走,过程再艰辛,一直一直走,不要停不要怕不要回头,总能走到想去的地方。 叶笙转回头,看着前方因宫人不曾清理积雪,而被大雪埋掉的路,高高昂着头,一步一步,坚定不移的朝前走。 身后,萧桦似乎想追出来送她,被人拦住了。 寒风将萧桦的呵斥声传来,叶笙听着,走着,嘴角一点点上扬,露出一抹笑容。 有人故意让她的路变得这么难走,想让她知难而退?还是想测试她? 不管是哪种意思,她都会让那人知道,这条路,她不仅要走完它,还要走得好看! 她要走的路,没人拦得了! 第509章 你要我骗他? “叶小姐,请等一等。” 叶笙刚走出乾宁宫的宫门,身后就传来太监独有的尖细嗓音。 叶笙停下脚步,回头,“李公公还有什么话要说?” “皇上心疼叶小姐雪路难行,让咱家送叶小姐一程。” 李成英脸上露出一贯的笑容。 叶笙看着乾宁宫内,被厚厚的积雪掩盖的路,以及上面被她踏出的两行深深的脚印,再看了看前方的宫道,小太监们正奋力扫着积雪,路上干干净净,积雪都被扫到道路两旁。 堂堂乾宁宫,皇帝居住的地方,反倒无人扫雪? 皇帝的心思可真有趣! 叶笙嘴角微不可见的勾了勾,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只一瞬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难走的路已经走完了,容易走的路,就不劳累李公公相送了。” 难走的路,都不见有人出现,扶一下她,连萧桦最后都被李成英送回了殿里。 路好走了,人反而出现了? 皇帝的心思就这么明晃晃的摆着,也不怕她知道。 或许,他就是要让她知道! “再容易走的路,若是不小心着警醒着走,也会摔跟头,或是不听人劝,乱走瞎走,说不得连路都会走错,走到不该走的岔路上去 。咱家虽只是个奴才,可在这宫里呆的年头长,对这宫里大大小小,深深浅浅,或明或暗,该走不该走的路都有所了解,叶小姐就别跟咱家客气了,还是让咱家送送吧。” 叶笙勾了勾嘴角,无声的嘲讽一笑,“李公公如此热情,我若是再推辞,岂不辜负了皇上的一番盛情?” 说罢,她迈开长腿,往前走去。 李成英目光一闪,快走了几步追了上去,靠后半步跟在叶笙后面,笑道,“皇上待叶家,待您都是真情实意。” 叶笙淡淡的睨了一眼李成英,“李公公待皇上更是真情实意。” 李成英呼吸一窒。 皇上待叶家,自然不可能是什么真情实意,利用居多,尤其是待叶笙。 若说皇上待叶兆,除了利用之外,多少还有点真心,可待叶笙,十成十的利用。 叶笙拿同样的话来堵他,可见是知道皇家的心思的。 事情到了这一步,皇上连神药都给了英王用,叶家必须得撑着英王,别想着改弦易辙! 当然,英王不可能有后,但没有关系,皇上有这么多皇子,皇孙如今也有了,还不只一个,将来只会更多,不愁后继无人。 后继,那是将来的事 ,当务之急是保住这张龙椅,不被安乐王夺去。 叶家,必须得和英王绑在一起,拧成一股绳,拼尽全力抗衡安乐王! 既如此,有些话就不得不说清楚了。 “皇上待英王殿下,舐犊情深,期望甚高,皇上已经为英王殿下规划好了前路。” 叶笙冷冷一笑,“然后呢?” “其实,我不说,叶小姐也知道,叶家和英王殿下走的路,其实是同一条。” 叶笙沉默不语。 “刚刚叶小姐和英王殿下说的有关英王妃的那些话,很合皇上的心意,只可惜殿下执拗,并未听从。若有机会,皇上希望叶小姐再劝劝英王殿下,成大事者,绝不能为了一事意气放弃大好机会,若叶小姐真的对英王妃的位置无意,皇上已经物色好了英王妃的人选。只有一条,希望叶小姐能劝服英王殿下答应册立英王妃!” “连人选都有了,不是一时之意吧?恐怕皇上早早就想好了吧?” 叶笙淡淡道。 李成英笑了笑,“咱家都说了,皇上舐犊情深,自然会为英王殿下筹谋打算。” “你既然听到了那些话,也该听见了英王殿下的反应,皇上的要求,我做不到。” “您做得 到,您一定做得到。” 李成英笑眯眯道。 叶笙冷冷的睨了他一眼,“英王固执,知子莫若父,我不信皇上不清楚英王的秉性,若是能劝服得了,恐怕皇上自己去劝了吧?再说了,皇上刚刚拿了神药救了殿下,殿下此时对皇上最是感激,皇上的话,比我的话管用,不是吗?” “皇上舐犊情深,不愿逼迫英王殿下。” 叶笙嘲讽一笑,“是不愿逼迫,还是逼迫不了?” 李成英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总之,只要叶小姐按皇上说的话做,一定能说服英王殿下。” 叶笙目光微微一闪,看着李成英干瘦白皙的脸上,露出的老狐狸般狡诈笑容,心中一动,“什么话?” “咱家相信,叶小姐和皇上一样,都对英王殿下真心实意,都盼着殿下好,能事半功倍,不要太辛苦,所以,咱家相信,叶小姐一定会同意皇上的做法的……” 李成英绕着弯说来说去,不停的给叶笙戴高帽子,就是不直接回答。 “你若想绕,就一直绕下去吧,反正,正阳门快到了,叶家的马车就停在那里。” 上了马车,出了正阳门,就出了内宫,到了皇城的外宫了,就能一路 往皇宫大门驰骋,径直出宫。 李成英陷入了沉默,久久不语,似乎在心里打着腹稿,直到正阳门出现在前头,叶家的马车也隐约能看见,李成英叹息一声,幽道,“叶小姐先告诉咱家,叶小姐是盼着英王殿下好的,是吗?” 叶笙盯了他片刻,才道,“自然。” “那就请叶小姐告诉殿下,叶小姐不愿为英王妃,可愿为贵妃,皇贵妃!” 叶笙的脚步猛地停下。 李成英似是料到了她的反应,先她一步就停了脚步,以免撞上了她。 叶笙缓缓回头,看着落后她半步的李成英,一字一顿道,“我不愿为英王妃,更不愿做什么贵妃,皇贵妃!” 英王妃是皇子妃,贵妃皇贵妃是后宫妃嫔! 皇帝这是要叶笙告诉萧桦,她不想做什么皇子妃,只想做帝妃,只因帝妃更显赫更尊贵,得宠的帝妃甚至能将皇后逼得无立足之地,她若开了口,萧桦不仅会乖乖册立英王妃,还会为了她拼死登上大位。 “皇上知道叶小姐不愿,不过是权宜之计而已。” 叶笙的目光一点一点变冷,直勾勾盯着李成英,直盯得李成英抖了抖,才冷冷一笑。 “你要我骗他?” 第510章 安乐王能保我! “叶小姐言重了。” 李成英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不过是说几句话而已,又没说叶小姐非要说话算话,若是将来殿下登了大位,叶小姐大可以说此一时彼一时,从前想做帝妃,觉得帝妃显赫,既能得到皇上宠爱,又不用像皇后那样劳苦,打理后宫,还得端着身份,如今又觉得做帝妃就得日日困在后宫,着实无趣,不想做什么劳什子帝妃了。” “或者,你也可以推托,说还想在闺中多呆几年,多过几年逍遥日子,或是多陪大将军和将军夫人几年,过几年再说。殿下对你一片赤诚,言听计从,断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叶笙仿佛没听见李成英说的一大堆话,只冷冷的盯着李成英,像是要用目光在他脸上扎出两个洞来,“你要我骗他?!” “这不叫骗,叫好言相劝。” “好一个好言相劝!李公公说得这么诚恳,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说得我差点就信了。” 叶笙毫不客气的讽刺道。 李成英眉头微微一拧,但他好歹在皇帝身边修炼了那么多年,喜怒不形于色,除了语气冷了些许,神色并没什么变化,“都是为了英王殿下好 ,叶小姐总不至于不盼着殿下好吧?还是说,叶小姐就盼着殿下辛苦?没有英王妃娘家的帮衬,呕心沥血,殚精竭虑,直到扛不住倒下?” “李公公真不愧在宫里呆了多年,不仅对这宫里大大小小深深浅浅明明暗暗的路一清二楚,连说话的套路也清楚得很,要么给人戴高帽子,一顶接一顶,直到把人的脑袋给埋了,脑子也埋了,人也不清醒了,别人说什么听什么,要么上来就是一通莫须有的罪名,还说得有板有眼的,唬得人心惊胆战,直打哆嗦,胆子小点的,说不得直接就被吓趴下了,李公公的那些花样话,哪有不答应的?” 李成英被叶笙讽刺得脸色微变,冷冷道,“叶小姐口齿真是伶俐!连皇上都说了,这些日子以来,叶小姐不仅口齿越来越伶俐,连胆子也越来越大呢!” “过奖!” 叶笙毫不客气的收下李成英的‘夸奖’,李成英被噎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叶兆脸皮厚,叶笙的脸皮也没薄到哪去! 想起皇帝的叮嘱,李成英忍下胸中的那口郁气,换了幅笑脸,好声好气的说道,“刚刚咱家说的话,不只对英王殿 下好,对叶家也好,叶家有了帮手,也不至于太过吃力,不是吗?” 叶笙面无表情的睨了他一眼,并未言语。 李成英有些摸不准叶笙的想法,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更何况,叶小姐要做的,不过是哄一哄英王殿下,举手之劳。” “几年又几年,几个几年呢?” 李成英一怔,一下没听懂叶笙这没头没尾的话。 “英王的身子,李公公和皇上比我更清楚,几年又几年,他能扛个几年呢?” 李成英沉默不语。 叶笙看着他脸上平静的神情,先是一愣,似乎有些困惑,随即瞳孔一点一点收紧,最后,眸光冰冷,语气森寒无比,“原来如此!” 李成英目光一闪,“叶小姐在说什么?” 叶笙冷冷一笑,“李公公觉得我在说什么?” “咱家待会还要去服侍皇上,没工夫和叶小姐猜哑谜。” “那就不猜。” 叶笙冷冷丢下这句话,话音未落就抬脚离开。 她走得很快,等到李成英追上去的时候,人已出了正阳门,到了叶家马车旁,正要下马车。 “叶小姐!” 李成英失去往日的稳重,大声叫道。 叶笙回头,面无表 情的瞥了他一眼,一跃上了马车,掀开帘子进了马车。 “叶小姐连皇上的话都不听吗?身为臣民,这是大不敬!你想让皇上问罪于你吗?” 李成英厉声道。 马车里一片静寂,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李成英以为叶笙即将服软妥协的时候,一双白得近乎透明的手掀开车窗的车帘子,叶笙的脸出现,她对着李成英勾唇一笑,笑得既霸道狂妄,又放肆倨傲。 “叶笙恭候皇上问罪!” “你!” 李成英环视着四周,见旁边有扫雪的小太监,只得压低了声音,冷冷道,“你不要以为仗着大将军的功勋,就能为所欲为,就算是大将军在皇上面前,也要服软低头,何况你一个小女子?咱家劝你,脾气不要太硬,要是皇上真动了怒,大将军也保不了你!” “是啊,皇上是君,叶家是臣,身为臣子,我爹的确保不了我,不过,”叶笙话锋一转,“安乐王能保我!” 李成英听着叶笙前面的话,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叶笙愿意服软,他自然要顺着台阶下,可一听到最后的话,脸色顿时大变。 “叶家和安乐王勾结?” “李公公想多了,叶 家怎么会和安乐王勾结,不仅叶家不可能和安乐王勾结,还会尽心竭力的对付安乐王。也正因如此,有安乐王在,我们叶家也会安稳无虞。” 李成英一下就想明白了,脸色一下变得难看,“你拿安乐王要挟皇上?叶家是想反了吗?!” “叶家不会反,可一旦叶家倒下,安乐王就要反了,这一点,皇上比谁都清楚。” 说到这,叶笙朝李成英一笑,“李公公对皇上忠心耿耿,又一直贴身服侍皇上,想必也很清楚,不是吗?” 李成英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偏偏叶笙说的是事实,他无法反驳,只能低声呵斥,“叶笙,你不要太狂了!” “若是从前,我可不敢这么狂,可如今不同了。” 李成英一愣,“你什么意思?” 叶笙朝李成英勾了勾手指,李成英脸上闪过一丝恼怒,他可是堂堂的宫中总管!叶笙竟敢对他做出这种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手势! “不想听?那算了。” 话音一落,叶笙便要放下帘子,李成英一咬牙,向前半步,靠近了马车,附耳向前。 “李公公可知,我为何不顾英王殿下的伤势,风雪奔波将他送进宫来?” 第511章 我就觊觎了怎么着? 李成英默了默,“那是因为你知道皇上能救英王殿下。” “是啊,皇上能救英王殿下。” 叶笙看着自己晶莹剔透的指甲,幽幽开口,透着一股诡魅飘忽,“你说,皇上救了英王殿下,拿什么来救自己呢?” 李成英先是一怔,随即瞳孔骤然收紧,“你,你算计皇上,这一切都是你算计好了的!你竟敢……” “李公公可以再大声些,让别人听见,再口耳相传的传到皇上耳朵里,把皇上气晕过去,就是不知皇上的身子,能经受几次这样的怒火攻心。” “你!” “我若是李公公,就仔仔细细听我把话说完,是,我是算计了皇上手里的好东西,可我跟皇上目的是一样的。” 李成英冷冷的瞪着叶笙,恨不得用眼神在她身上扎两个洞。 叶笙无视他的目光,继续说道,“皇上当年登上大位,手握天下,却连年少青涩,羽翼未成的安乐王都除不掉,这么多年过去了,皇上龙体衰弱,而安乐王羽翼已成,当年都除不掉的人,如今更不可能除掉!想必皇上最终给英王殿下服下神药,也是知道自己再也挟制不了安乐王,只能拼尽全力培养英王,以此来确 保江山依然掌握在他的血脉手中。” 李成英沉默不语。 “此事有一就有二,皇上下了血本就没办法收住手,因为英王殿下是他唯一的希望!骑虎难下,被逼上梁山的皇帝别无选择,只能不停的让英王变得更强大!” “太子文弱,真文弱也好,假文弱也好,皇上都看不上,也等不了了,他给了太子不少机会,太子都没抓住,宣王有勇无谋,刚愎自用,打战还行,明争暗斗差了一筹,也不是好选择,康王,皇上从不会考虑他,除非其他过得去的皇子都被斗倒了,诚王,也就有点小聪明,哄皇贵妃还行,想斗安乐王?就算了吧!” 听到这,李成英冷笑一声,“叶小姐就那么确定,皇上一定会册立英王殿下为储君?” “本来无法确定,如今确定了。” 李成英目光一闪,嘴角略一上扬,露出一抹嘲弄的笑容,转瞬即逝。 叶笙冷眼看着,淡淡道,“本来不能确定皇上的心思,如今能确定了。” “哦?是吗?” 李成英一脸意味深长的表情。 叶笙勾唇一笑,“你说得对,皇上并不一定册立英王为储君。” 李成英一怔,瞳孔一点一点收紧。 叶笙唇边的笑容渐渐变冷,目光也越来越冷,“皇上培养英王,目的是为了对付安乐王,安乐王一倒,英王是不是储君无所谓,到那时,没有安乐王虎视眈眈,加上英王服用秘药过多,寿元损折,不是好人选,皇位更迭过于频繁,对天下有害无益,到那时,太子的文雅稳重,身子康健就是优点了,再不济还有宣王,诚王,最不济还可以跨过册立太子这一道,直接册立皇太孙。” 李成英脸色越来越难看。 叶笙冷眼看着他,神色睥睨冷傲。 从李成英的反应来看,她的确猜中了皇帝的心思,可她心中却无半分欣喜,反而为萧桦感到心痛。 他也只不过是皇帝手里的一把刀而已,不同的是,这把刀是皇帝亲自打造的,比其他的刀更锋利! 她一开始也不知道,以为皇帝对萧桦是真心的,他是真的疼爱这个儿子,刚刚才知,疼爱也许是真的疼爱,利用也是真的利用! 说到底,天下才是皇帝最在乎的! 为了保住天下不被萧御抢走,皇帝什么都能利用,包括自己的亲生儿子,还包括他自己。 说起来,还得感谢李成英,她说‘几年又几年,英王能 扛个几年’的时候,李成英的反应太过平静,好像并不把这当一回事,她这才感觉不对劲,仔细一想,才想通了其中关节。 一想通,她只觉得遍体生凉。 “叶小姐说了这么多,还有话没说吧?” 不知过了多久,李成英难看的脸色终于缓了过来,冷冷道。 “李公公聪明……” “咱家用不着叶小姐戴高帽子,有话直说。” 李成英毫不客气的打断叶笙的话。 “既然李公公是个干脆人,那我也不拐弯抹角了。” 叶笙勾了勾手指,示意李成英附耳过来,李成英一动不动,面无表情的瞪着她。 叶笙也不在意,看了李成英片刻,缓缓开口,一开口,便叫李成英变了脸色。 “皇上之后,新君必须得是萧桦!” 李成英狠狠瞪着叶笙,“谁是新君,由皇上做主!任何人不得觊觎大位!” “我就觊觎了怎么着?” 叶笙邪邪的说道,李成英没想到叶笙有这一面,顿时愣住了。 “李公公,你是个坦荡人,我也不想跟你打太极。你知道的,我们叶家发家,就是靠着皇帝的宠信,一朝天子一朝臣,叶家如今摆明了和英王在一条船上,这些太子,康 王,诚王和宣王都看在眼里,若是他们坐上大位,叶家的下场你很清楚!” 李成英沉默不语。 “为了叶家,我就把话和你说开,英王必须是新君!别想着用完英王对付安乐王,再过河拆桥,让其他皇子坐上大位,或是搞什么皇太孙那一套!叶家不答应!叶家拼死拼活,就是为了给家族找倚靠的!不是给别人做嫁衣裳的!” 李成英沉沉的叹了口气,“若是英王殿下身子康健,不用你说,皇上也会毫不犹豫的把龙椅传给他,可叶小姐你也知道殿下的身子实在是……” 叶笙眼圈一红,“他若去了,叶家会全力扶持他的子嗣!也会竭尽全力稳定天下!不让藩王异动!” 看着叶笙通红的眼眶,李成英眼圈也微微一红,迟疑再三,幽道,“若是殿下无子嗣呢?” 叶笙一怔,下意识的反驳,“他怎么会没有子嗣?” “殿下为了叶小姐你不肯册立英王妃,也不肯要侧妃,哪来的子嗣?” 李成英隐瞒了萧桦绝了香火的事实,将责任推到叶笙头上。 叶笙皱了皱眉,“他将来会想通的。” “殿下若是想不通呢?” 李成英眼中光芒浮动,忽明忽暗。 第512章 我的人,谁敢换掉?! 他看着叶笙,脸上带笑,眼中精光四射,“叶小姐,不如去劝一劝殿下册立英王妃,纳侧妃。” 话题又回到最初。 叶笙目光一闪。 她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劝?还是骗?” “自然是劝,叶小姐……” “我说过,我不骗他!” 叶笙面无表情的打断李成英的话。 “大事为重,叶小姐何必拘泥于细枝末节……” 李成英刚开口,就收到叶笙一记冰冷如霜雪的目光,将他未说完的话逼了回去。 “李公公,他是我选的人。不管有没有后嗣,他都是我选的人!” 李成英目光一闪,“若无后嗣,江山就不稳,皇上的心里除了想要保住江山,还想要江山稳固,到那时,皇上和叶小姐选的,说不定就不是同一人了。” 叶笙勾唇一笑,“那又如何?” 李成英一怔。 “那又如何!” 这一次,叶笙用的是肯定语气,比从前更狂更傲更霸道。 “只要新君是萧桦,无论是否有后嗣,叶家都会保他的江山稳固!这一点,就不劳李公公劳心了。” 李成英还要再说什么,叶笙冷冷的睨了他一眼,放下车帘子,将李成英隔在外面。 北风 如刀,她的声音亦如刀。 锋利,冰冷,寒光朔朔,一出鞘无人能挡! “若无后嗣,或过继,或择兄弟为继,都随他心意。只要他选择的——” “我信他,我支持他!” “我选的人,就是我的人,谁敢换掉?” 乾宁宫的浴房里。 药香袅袅,热气腾腾。 “她真这么说的?” 萧桦坐在偌大的浴桶里,水中飘满了药草,萧桦原本苍白的脸不知是被热气熏的,还是被药力影响的,通红一片,汗珠密布。 小太监低着头往浴桶里加煮了药草的热水,一副恭敬勤勉的样子,与别的小太监并无不同。 听见萧桦的问话,他低低应了声‘是’。 “她真说了若无后嗣,或过继,或择兄弟为继,都随我心意那样的话?” “是。” “她真说了只要我选择的,她都支持,她都信我?” “是。” “她真说了——我选的人,就是我的人?” 小太监抬起头来,小声提醒,“还有一句,谁敢换掉?” 许是受了伤,英王殿下的记性貌似不如往常好,同样的话重复问了他好几遍,还老是把‘谁敢换掉’这四个字忘掉。 “她真说了若无后嗣…… ” “王爷,这是第五遍了。” 一道男子的低沉嗓音在浴房的另一头响起,正是赵鹰。 小太监感激的看向赵鹰,要不是这位爷解围,王爷还不知道要问多少遍。 萧桦也不生气,笑了笑,眼睛里光芒点点,闪闪发亮,把小太监的眼睛都给看直了,“药浴实在难捱,不如说说话,也好消磨时间。” 见小太监直勾勾的盯着萧桦看,赵鹰皱了皱眉,“好了,这里不用你伺候了,你下去吧。” 小太监没动,看向萧桦。 萧桦微微一笑,风华万千,“辛苦你了,你在这里待的时间越久,就越容易招人疑心,本王再问你,就是害了你,去吧。” 小太监感激的行礼,退下。 小太监一走,萧桦唇边的笑容就淡了下来。 “王爷对这么一个小太监也太礼遇了吧?他何德何能?” “你不懂。” 萧桦背靠着药桶,眼皮阖上,精致漂亮的脸上露出一抹难以掩饰的疲惫。 “宫里有千千万万的宫人,弱小如蝼蚁,可就是这些蝼蚁无处不在,他们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听见别人听不见的,若用得好,我就能知道这宫里发生的任何事!” “是属下愚 钝了。” 赵鹰把门关上,又查看了所有的门窗,见都关得严严实实的,他又把耳朵贴在门窗上,仔细听了好一会,这才走到萧桦身后。 “王爷,没有人偷听。” “不必担心,没有人能偷听。如今的我,除了九皇叔,没有人能无声无息靠近我。” 说到这,萧桦缓缓睁开双眼,目光深沉,嘴角微微上扬,勾出一抹嘲讽的笑意,“说来还得谢谢父皇,若不是他当机立断,让我绝了后嗣,以求更上一层楼,我还达不到如今的境界呢!” 赵鹰看着萧桦欲言又止。 “你也不用一副死了人的丧气样,反正瑟瑟伤了身子,没办法生儿育女,我又不会娶别的女子,总之,不管我身子是好是坏,都不可能有后嗣,绝了也好,从此了无牵挂。” “王爷别灰心,将来若能拿到别的神药,说不得殿下就能恢复了,也说不定叶小姐服用神药之后,身子也能恢复,生儿育女不再是难事。” 萧桦目光一亮。 “不过,属下现在担心的是,皇上心心念念要王爷娶妻,还想让叶小姐来说服王爷,王爷打算怎么办?” 赵鹰犹豫了一下,试探着说道,“不如, 就娶了?” “娶什么娶?要娶你娶!” 萧桦没好气的瞪了赵鹰一眼,“别瞎出主意!” 赵鹰挠了挠头皮,“属下只是担心王爷为了娶妻一事,违逆皇上心意,让皇上不满。” “你多虑了,父皇又没有和我说,我又如何违逆他的心意?” 赵鹰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王爷的意思是,装傻?” “父皇不会在现在这个时候,来和我说这事的,他此时正对我有愧,不敢开口,要不然也不会拐弯抹角的让李公公去劝瑟瑟了。既然他不说,瑟瑟也不说,我就当什么也不知道好了。” “王爷英明。” 赵鹰顿了顿,小心翼翼的瞄了萧桦一眼,见萧桦没有反应,又偷瞄了一眼。 “有话直说,鬼鬼祟祟做什么?之所以一直留着你,不是因为你的本事多厉害,比你厉害的人不是没有,只因为你对本王忠心,一片赤诚。” “属下也是在英王府的几千个侍卫里杀出重围的……” 言下之意,他的本事还不厉害吗?别要求太高! “是吗?” 萧桦似笑非笑的睨了赵鹰一眼,“从几千个侍卫里杀出重围的你,要不要和九皇叔身边的影一比一比?” 第513章 你敢污蔑本王! 赵鹰的身子一下矮了半截。 “或是和瑟瑟的罗钊比一比?” 赵鹰的身子又矮了半截,他不死心的小声嘟囔,“王爷怎么老拿最厉害的人来比,除了这俩人,就没其他人可比了吗?” “看你这样不服气,不如等过几日和父皇派来的暗卫比一比吧。” 赵鹰猛地抬头,“皇上要在王爷身边安插人手?” “不算安插,算是给我增派人手。” 说到这,萧桦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既是要我去斗九皇叔,自然要给我些好手,不然,万一我人还没斗赢,就先死在九皇叔手里,那该如何是好。” “可他们是皇上派来的,会听王爷的吗?” “表面上会听我的,暗地里会听父皇的。” 赵鹰一听,脸色有些不好看,“这样一来,王爷的一举一动都是皇上眼里。” “无妨。” 看着萧桦云淡风轻的模样,“我若是连几个暗卫都收不服,这般无能,怎么去争天下?” “可是父皇和王爷漏了风声?还是说人选都已经确定了?” “都没有,我猜的。” 赵鹰差点笑出声来,笑声刚到嘴边,又猛地咽了回去。 猜的…… 王爷猜测的事,有错过 吗? “怎么,担心自己被人取代?” “若是技不如人,被人取代也心服口服。” 赵鹰是武夫,没有那么多心思,输了也就认了。 “你是你,他是他。你在明,他在暗。各不相干,也各不干涉。明白了?” 赵鹰用力点头,“属下明白了。” 见说了这番话后,萧桦脸色有些不好,似乎疲累至极,忙说道,“王爷别想这些了,先好好养伤。一切等叶小姐回来再做打算,这段日子,王爷就听叶小姐的,乖乖躲在乾宁宫,让皇上庇护您。” 萧桦点了点头,再次阖上眼皮。 赵鹰观察片刻,这才出了浴房,抱着剑一动不动的守在房门口。 风雪已停,但天还是阴沉沉的,明明已是中午,天色却和傍晚没什么两样。 一辆写着大大的‘叶’字的马车飞驰着出了皇宫,越过宫门前的偌大广场,朝着大将军府所在的玄武大街飞奔。 马车刚进入玄武大街,就急急的停了下来,因停得太急,道路又湿滑,马车差点翻车,幸好两旁护送马车的铁卫,眼疾手快的出手,硬生生将马车按回路面。 “大小姐,是安乐王!” 叶笙仿佛听见有人在叫 她,她很想回应,却睁不开双眼,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大小姐!” 马车里依然毫无回应。 铁卫们相视一眼,都察觉到不妙,除了两名铁卫一左一右守在车窗旁,其余人不约而同的拦在马车前,“王爷有事?” 萧御还没开口,铁卫头领又说道,“大小姐进宫的时辰不短,大将军一定很担心,王爷若有要事,不妨先去大将军府等一等。” “叶笙呢?” 萧御仿佛没听见他的话,一双眼只盯着马车。 “大小姐急着回府,以免大将军担心,王爷有事,就去大将军府等着吧!” “叶笙呢?” 萧御充耳不闻,心思只在叶笙身上,朝马车走去。 铁卫们脸色一沉,立即向前,拦住萧御的去路,“王爷有事,请去大将军府——” “滚开!” 萧御一掌打出,说话的铁卫如断了线的风筝倒飞出去。 刚飞过马车,他便像遇到了一堵无形的墙,身影停在半空中,下一秒,他便似被一只无形的手托住似的,缓缓落回地面。 “多谢大小姐。” 铁卫恭敬万分的拱手。 “你们拦不住他的。” 马车里传来云淡风轻的声音,“都退下吧。 ” 铁卫们相互对了个眼色,没人退下。 叶笙的情况有多遭,他们比谁都清楚。 进宫之前,她就脸色惨白,摇摇欲坠,进宫之后,不过靠着一口硬气强撑着,出宫时,一离开李成英的视线,他们便听见大小姐的身子重重靠在车壁上的声音,明显已经支撑不住了。 刚刚安乐王拦住去路,他们叫了两遍大小姐,若大小姐清醒着,第一次她就会回应。 可她没有! “怕什么,退下吧。” 叶笙的声音平静如水,波澜不兴,也听不出任何虚弱的意味。 铁卫们深知再不退下,反而会惹来安乐王猜疑,这才退到一旁,但一颗心都在叶笙和萧御身上,不仅没有丝毫松懈,反而愈加警惕。 “王爷有事?” “有!” 萧御目光深深的盯着马车,车帘子安安静静的垂着,隔断了他的视线。 “说吧。” “本王想知道,你是否有什么奇遇,或是得了什么秘法,服用了什么秘药,功力这般的突飞猛进,居然能压制本王!” “没有。” 萧御死死盯着车帘子,“本王不信!” “也难怪王爷不信,王爷天纵英才,纵横大燕半生,未逢敌手,突 然输给一个弱女子,脸面怎么过得去?怎么着也得找到些理由,让自个的脸丢得没那么彻底。” “我不是觉得丢脸,我只是担心……” 萧御沉默片刻,“担心你用了什么杀敌一千,自损三千的招数。” 马车静了静,叶笙的笑声幽幽传来。 “王爷也太高看自己了。” “这些事还少吗?你又不是没有做过,上次你为了激发潜力,昏迷了多久,连寿元也折损了不少,不记得了吗?不只是你,萧桦更是如此,你是不是跟他一样,偷偷服用秘药?叶笙,你不要命了吗?那些东西就是饮鸩止渴,你会越来越上瘾,越来越依赖它们,无法自拔,一旦没了那些药物,你就会……” 萧御越说越激动。 “王爷过虑了。” 叶笙淡淡的打断萧御的话。 “我不信,你的功力不可能提升得这么快!” “不过是输了一次而已,王爷就这么输不起吗?” 叶笙的语气很淡,却透出一抹若有若无的嘲讽。 萧御脸色有些阴沉,“本王说了,不是输不起!是……” “王爷就不必掩饰了,越掩饰越显得心虚。” 萧御脸色愈加阴沉,“叶笙,你敢污蔑本王!” 第514章 你就喜欢自己打自己脸? “若不是输不起,又岂会拦住我的马车,再三逼问,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就不肯离开?” 叶笙嘲讽一笑,“王爷不就是想要我亲口说出,我就是靠着服用秘药激发潜力,才侥幸王爷。好好好,如你所愿!安乐王,我服用了……” “够了!” 听着叶笙一副打发人的口吻,敷衍得不能再敷衍,萧御怒喝道。 “我还没说完呢,王爷就觉得够了?” 叶笙笑盈盈道,看在萧御眼里,只觉得一颗心不舒服得很,叶笙的功力提升太快,快到不可思议,他根本不相信她的说辞,既无药物,又无奇遇,怎么可能? 可他又想不通,能有什么药物,能让一个人变化如此之快,若天底下真有这样的好东西,萧徽身为皇帝,是天子,这样的好东西能不到他的手里,他若有,早就拿出来对付自己了! 可见这样的好东西,是不存在的。 如今,天底下最好的药物,就是萧徽手里的那几颗神药,可就是这样的神药,也没见萧徽强大到哪里去,只是让他因为早年间服食秘药过多导致的衰败身子,衰败的速度慢一点。 这样的神药,萧桦手里是 有一颗的,从上次夷平英王府叶笙的表现来看,萧桦那颗药,应该是给了叶笙吃下,叶笙的功力才会突然暴涨。 服用神药,跟萧桦服用快速提升功力的那些秘药一样,第一次服用,效果是最好的,可用‘效果奇佳’四个字来形容,越往后,效果越差。 就算叶笙第二次服用神药,也不会有这么离谱的效果。 难不成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比神药的药效更可怕的药物? 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 配置神药的是神医,神医都消失了多少年了? 可若说奇遇,他从昨晚到今天早上一直在场,并未看见叶笙有什么奇遇,也不曾见过什么高人出入将军府。 萧御第一次感到满头雾水。 “你不愿说,本王也不逼你,只是你要知道,杀鸡取卵,饮鸩止渴非长久之道。萧徽贵为天子,坐拥天下,再珍贵的药材都唾手可得,那么多太医费尽心机的为他保养龙体,又有神医的神药傍身,可你看结果呢?” “本王不希望你步他的后尘!” “还有萧桦,他吃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无异于自掘坟墓,就算功力暴涨又如何,依然不是本王 的对手,可寿元就这么一点一点的烧尽!以他的行径,能活到三十岁,都是上天恩赐了!” “瑟瑟,” 一股森寒杀意扑面而来,萧御看着神色冰冷,目光杀气逼人的叶笙不为所动,修长墨黑的眉微微拧着,苦口婆心的说道,“你不要学他们,胡乱糟蹋自己的身子,来日方长,你急什么?” “来日方长?” 叶笙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若性命,家族,未来,前途,都捏在别人手里,再长的来日又能如何?” 萧御目光一闪。 “更何况,” 叶笙慵懒的靠了车壁上,优雅随意的抚着衣裳上的皱褶,“无论是你,还是皇上,真的愿意让叶家,让我来日方长?安安稳稳,平平淡淡的来日方长?” “天下终究会是本王的,萧徽也好,萧桦也好,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你一个局外人,又何必夹杂其中?” 叶笙冷嗤一声,笑而不语。 萧御看着她脸上嘲讽的神情,叹息一声,“叶笙,你知道的,只要叶家不和本王对着干,本王也不会找他们的麻烦,叶家自然能安安稳稳,平平淡淡的来日方长。” “若是叶家非要和安 乐王府对着干呢?若是叶家就是不肯奉王爷为君呢?王爷该如何?” 萧御目光微微一闪,沉默不语。 “罢了,都知道答案的问题,我又何必多嘴一问?” 萧御皱了皱眉,“皇权争斗,生死输赢都是常事,叶家姓叶不姓萧,为何要掺和到萧家的事里来?” “你的意思是叶家自己找死,怪不得别人?” “本王没有这么说。” “可你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叶笙冷笑一声,“不知是王爷太天真,还是太自以为是,又或者是既天真又自以为是,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若真的萧家皇族争斗,跟叶家无关,那之前王爷在叶家上蹿下跳的做什么?王爷故意在宫宴上,在皇帝和文武百官面前,把安乐王府和大将军府扯在一起,把叶家架在火上烤,又是为了什么?难不成是嫌宫宴太过乏味,想给大家添点谈资,让气氛更热闹一些?” 萧御脸色有些不好看,抿着唇,半晌不言语。 “都说王爷天纵英才,千百年难得一见,可见不是什么天真愚蠢,自以为是的人,既然不是,那就是故意的,或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萧御目光闪 了闪,缓缓开口。 “你嫁给本王做王妃不好吗?大将军府和安乐王府联手,所向无敌!” 叶笙一双眼直勾勾望着萧御,只是望着他,不言不语。 萧御昳丽无双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你望着本王做什么?” “我只是在想,天底下怎会有王爷这样的人物!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萧御直觉叶笙这话不是什么好话,“你有话直说,不要拐弯抹角的!” “刚刚不是王爷在说什么,叶家姓叶不姓萧,又何必掺和到萧家的皇族争斗里来,那王爷此刻拉拢叶家,求娶我,又说出大将军府和安乐王府联手,所向无敌这样的话来,是什么意思?” 叶笙身子前倾,妖妖娆娆的倚在车门的门框上,笑盈盈道,“难道王爷还有‘脸不疼就不舒服’的怪癖?非要自个打自个的脸,把那张漂亮脸蛋打肿打烂了才开心?” 听着叶笙的冷嘲热讽,萧御一张脸阴沉得滴水,“那怎么一样?本王胜券在握!” “所以,王爷胜券在握,拉上叶家,叶家就不算掺和萧家皇族争斗?” 叶笙歪在门框上笑得花枝乱颤,“王爷,您说话真有趣。” 第515章 人选由你来定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赢了的人才有说话的权利!” “王爷,我第一次发现你这么有趣,真是……哈哈哈……” “别笑了!” 看着叶笙笑得歪来倒去,都快背过气去了,萧御脸色黑得发青,终于忍不住喝道。 叶笙好不容易忍住笑,身子软软的倚在门框上,忍着笑意的一双眼,亮晶晶的,就那么望着萧御。 萧御的心倏地就软了,语气也软了不少。 “叶家想要什么爵位,本王都给,本王也承诺,将来后宫只你一人,就算你不能生育,本王可以过继,或是禅位给别人!” 叶笙不言不语,清亮幽黑的眼,依然一眼不眨的望着萧御。 萧御一颗心一下提了起来,高高的宣到嗓子眼上,他望了叶笙一眼,迟疑着开口,连带着声音都变得有些小心翼翼,“你觉得如何?” 叶笙只是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的望着他,并不开口。 “人选可以由你来定,只要是你定的,都可以。” “我定的都可以?” 这一次,叶笙终于开了口。 萧御心中一喜,用力点了点头,“本王绝不食言,只要是你定的,都可以!” 叶笙的眼光总 不会太差,就算人笨点蠢点,大不了他好好教导便是。 “那我想……” “不急,来日方长,更何况现在什么都没还定下来。” “我想——” 叶笙仿佛没听见萧御的话,漆黑发亮的眼珠子微微一转,轻轻一拍脑门,“有了!” “这么快?现在就只有宣王有子嗣,难道你想定他的儿子?也不只他有,本王的几个兄弟,也有子孙,青州王,西北王都有好几个孙子。” “其他人我信不过,我怕他登上大位之后,一心向着他的亲生父母,忤逆我,对付叶家,可若人选出自叶家,那岂不两全其美,叶家人自然不会对付叶家,你呢,也有了继承人,可好?” 萧御脸色一沉,“叶笙,你不要说笑!” “我没有说笑呀,我说的是认真的,虽然我家还没有小孩子,但三哥马上要成亲了,大哥二哥将来也会成亲生子,我会有嫂嫂们,还会有侄儿侄女……” 叶笙眼前出现了几张小小的脸蛋,有男孩的,也有女娃的,这些孩子们的脸蛋上都是血,唯一不同的是,男孩们的头颅从身体上被人斩落,咕噜噜掉在地上,还在地上滚了几圈, 血水染了尘土,让那些稚气的脸蛋变得肮脏不堪,而女孩们的头颅依然在身体上,只是脖间一道触目惊心的剑痕,鲜血喷溅,血光染红了叶笙眼前的一切…… 叶笙用力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时,所有的悲恸和怨恨都藏进了眼睛的最深处,再也寻不到分毫。 她望着脸色阴沉的萧御,笑得风情万种,“不如就定我的侄儿吧,如何?” 萧御冷笑一声,“叶笙,你未免太贪了!” “贪吗?” 叶笙笑得愈加灿烂,“是王爷说的,只要是我定的人,都可以。” “天下姓萧,不姓叶!” 萧御冷冷道。 见叶笙依然在笑,萧御深吸了一口气,语气缓和了些许,“换个人吧,这是父皇留给我的江山,我不能拱手让人,再不济,也得是个萧家人,我答应你,只要姓萧,都行!” “真的?” 叶笙睁大双眼望着萧御,一双眼清亮见底,如两汪清泉,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 尽管心知肚明眼前的这个女人心思深沉,冷酷无情,绝不可能天真无邪,但萧御还是忍不住心里一软,点头附和道,“真的,不骗你。” “说话算话?” 萧御 再次点头,郑重的承诺,“说话算话。” “姓萧的就可以,我想想,有了!” 这么快? 萧御直觉有些不妙,刚要开口阻止,便听见叶笙笑盈盈的说道,“不如就萧桦吧,年轻有为,人也生得赏心悦目。” 见萧御一张脸阴沉发黑,叶笙抿了抿唇,白如雪的脸上露出一丝失望,“这也不行吗?不是你说的吗?只要姓萧的,都可以吗?萧桦姓萧呀。” “叶笙!” 萧御再也压不住心里的火气,怒喝道,“你在耍着本王玩!” “是你说的呀,只要我选的,只要姓萧……” 叶笙眨了眨眼,一脸天真懵懂的模样。 “够了!” 萧御咬牙切齿道,“别再装了!你的心思有多深沉,本王很清楚!从头到尾,你就是在逗本王玩,跟逗猫逗狗没什么区别!” “是我逗王爷玩,还是王爷自己出尔反尔?” 不过瞬间,叶笙脸上的天真懵懂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唇角微微上扬,勾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这才是他熟知的叶笙! 不知为何,萧御心里却万般的不舒服。 十六岁的叶笙,半年前还哭着闹着要嫁给萧桓的叶笙,本该就是 率性而为,天真无邪,又热情洋溢的模样。 她热烈如火,她快意如风。 可如今的叶笙,也许依然热烈如火,可火底下藏着冰,也许依然快意如风,可这风永远泛着一股寒意,凛冽如刀。 他被现在的叶笙吸引,可如今却情不自禁的怀念过去的叶笙,尽管他跟过去的叶笙并没有什么交集,所有的信息,都是后来让影卫查到的,他从那些薄薄的纸张里,看见了一个热烈张狂,又不失率性的少女,一个无忧无虑,敢爱敢恨,敢笑敢哭的少女。 萧御知道自己很矛盾,可他控制不住自己。 他很想见到那个他从未见过的少女,她有着清澈透亮的眸子,她有着随风狂舞的青丝,她骑在马上,手里抓着乌金鞭,如风般穿过京城的闹市,引起一阵阵惊呼声。 她总是那样的张扬肆意,她放肆的哭放肆的笑,喜欢上一个人,就拼死拼活的要得到他,不管他是谁,也不管合不合适。 她的爱是那样真切热烈,像火一样,好像能融化世间的一切坚冰。 是不是察觉到萧桓的虚情假意,察觉到她信奉的,以为的所有真心,都不过是局,她才心性大变? 第516章 难道你不寒心吗? 萧御找不到答案。 他忽然觉得很迷惘。 这已经是他第一次找不到问题的答案了,他不明白叶笙为何会心性大变,他也不明白他为何会喜欢上叶笙,更不明白叶笙从前明明喜欢他,为何突然就变了? 就好比今天早上,在大将军府,他也不明白叶笙怎么就能伤了他。 不是他自傲,这天底下能伤他的人还没出世。 他以为叶笙是用了杀敌一千,自损三千的招数,可看叶笙的样子,精神并不差,对他冷嘲热讽了这么久,丝毫不见孱弱,连气息的波动都没有,哪有半分他想象中的衰弱模样。 “王爷怎么不说话了?可是无言以对?” 耳边传来叶笙笑盈盈的声音,拉回萧御飘远的思绪。 他目光发怔的望着巧笑嫣然的叶笙,她笑得很美,只是眼睛里冷冰冰的,一点笑意也没有,她也不怕他看见,半点掩饰也没有。 “瑟瑟,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 萧御喃喃道,“我以为我们会琴瑟和谐,恩爱终老,是我错了吗?” 叶笙唇边的笑容渐渐淡去,最后消失,她望着萧御失魂落魄的模样,淡淡道,“不是你错了,是我错了。” “嗯?” 叶 笙的说辞,并未让萧御脸上的失魂落魄减少分毫。 叶笙定定的望着萧御,唇角缓缓上扬,勾出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王爷不是什么深情之人,又何必做出深情之态?” 萧御脸上的失魂落魄凝固了一下,缓缓淡去,“你怎知本王不是深情之人?本王说过,哪怕你不能生育,本王也只娶你一人!这还不算深情吗?” “你不娶别人,一则,是你看不上别的女子,你安乐王眼光极高,这么多年了,你看上谁了?二则,是你不放心别的女子,你不信任她们,你一直在防备她们,不让任何女子靠近你,三则,所谓的就算我不能生育,也只娶我一人,是说给我听,也是说给叶家听,更是说给天下人听,让世人看看你安乐王有多深情,有多忠诚可靠!” “一个男人,连无法生育的妻子都不背叛,又岂会背叛臣子?不仅不会背叛臣子,也不会在大业已成后,过河拆桥,诛杀功臣!” 说到这,叶笙的目光落在萧御神色复杂的脸上,“王爷,我说得可对?” 萧御沉默良久,幽道,“叶笙,活得这么清醒,不累吗?你为何非要管那些缘由,总之 ,你若嫁了我做王妃,将来就是皇后,无论你有无子嗣,后宫只你一人,至于叶家,封王封侯都不在话下,本王会给他们所有能给的爵位,这还不够吗?” 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叶笙,眼里的火光似乎能将叶笙烧毁殆尽,“本王喜欢你,钟情于你,这还不够吗?一生一世一双人,本王永远不背弃你,这还不够吗?” 萧御说得情真意挚,说到激动时,声音微微发抖,连语调都变了。 可不管他说得多么真切,多么激动,叶笙的神色始终淡淡的,没有半分波动,好像他说的一切都跟自己无关。 渐渐的,萧御脸上的激动,也随风消散,眼里的火光也渐渐熄灭。 他看着叶笙,声音冷静,“你想要什么?叶家,想要什么?” “那王爷你呢?” 叶笙淡淡的反问道。 萧御沉默不语。 “既然王爷不想说,不如让我猜猜。” 叶笙盈盈一笑,“王爷想要叶家的支持,想要叶家军,想要几十万兵权!” “还有你。” “哦,差点忘了,还有我。” 叶笙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古怪,语气也变得古怪起来,“是啊,还有我。” 萧御感觉有些不对劲 ,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想了想,开口说道,“本王不瞒你,本王的确想要叶家的支持,想要叶家军为本王冲锋陷阵,想要叶兆手里的兵权,也想要你做本王的王妃,你放心,本王回报给叶家的,绝不让叶家失望!当年叶兆助萧徽稳定宫城,力撑大局,萧徽给了叶兆大将军的位置,本王给的,绝不会少于萧徽给的,只会远远多于他!” 见叶笙神色始终淡淡的,嘴角也挂着那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萧御皱了皱眉,加重语气说道,“你放心,本王决不食言!” “我没什么不放心的,我只是觉得奇怪。” 萧御眉心一挑,“奇怪什么?” “王爷为什么要在大街上跟我说这些?就算刚下过大雪,路上看不见行人,可这玄武大道两旁,就真的没有人了吗?” “大将军府就在前面不远,王爷为什么不能等到进了大将军府,关上门来再说这些话?” 萧御目光一闪。 “让我来猜猜王爷的心思。” 萧御脸色微微一变,“叶笙……” “我要是没猜错的话,王爷是刻意选在这里说这些话的。” “这里是我出宫回府的必经之路,王爷在这里 拦住我,不会让我起疑心,王爷说的那些话,也像是随口而出,不像是精心策划的,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可以王爷的心机,真的不明白隔墙有耳这四个字吗?还是以王爷的本事,察觉不到偷偷跟着我的那些暗卫?” 萧御的脸色愈加难看,“叶笙,你又何必穷根究底?” “我想,隔墙有耳这四个字,王爷是懂的,跟在我身后的那些暗卫,王爷也是知道的。王爷知道我的处境还说这些话,若是成了,王爷得了叶家,目的达成,若是不成,王爷也能离间叶家和皇上之间的关系。” 见心思被叶笙撞破,萧御也不遮着藏着了,坦然说道,“若是萧徽足够信任叶家,本王又如何离间得了?叶笙,你还不明白吗?就算叶兆当年帮助萧徽稳定了天下,也帮助了萧桦荡平西北,萧徽还是防着叶家!他用着叶家,还猜疑叶家,难道叶家不寒心吗?” “这么说来,王爷足够信任叶家了?” “自然!” “这样啊——” 叶笙的尾音拉长,勾唇一笑,话锋一转,“既然王爷这么信任叶家,就请王爷告诉我,王爷的飞骑营养在何处?” 萧御脸色骤变。 第517章 他身边有奸细? 前世,戾王连同藩王谋反,战火迅速蔓延整个大燕,战局僵持不下时,萧桓请动安乐王出手。 安乐王一出,便以一己之力扭转战局,成为大燕新的战神。 与他一同名震天下的除了他身边的第一军师李沧,还有以一挡十,甚至挡百,骁勇异常的飞骑营。 叶家军虽然赫赫有名,但叶家军闻名的是整体作战,更重视的是战术联合,以及团体配合,而飞骑营则是精锐中的精锐,士兵中的王者,随便一个士兵拎出来都能独挑普通军营的一营人。 扭转战局之后,萧御便退出了战场,收拾戾王残兵和战场残局的依然是叶家人主导。 而随着萧御退出战场,他的飞骑营也随之再无声息,这支军队来得快,消失得也快,出现在世人眼中,不过月余,却让人称道了好些年。 后来,据说是为了拖垮戾王主力,飞骑营全军覆没,一个不剩,那时候,三哥阵亡,她一直处于悲痛之中,根本没有心思去证实消息真假,也没有想过萧御心思叵测,更哪里想得到萧御和萧桓早就暗中勾结。 如今想想,以萧御的心机,他怎么可能让自己的精锐全 军覆灭,必然是拿假消息哄骗世人。 “叶小姐怕是梦呓了吧?本王哪有什么飞骑营?本王只知道大燕有骁骑营,不知何时多了个飞骑营。” 不过瞬间,萧御就反应过来,不慌不忙的说道。 他神色淡定,语气平静,让人见了不由得就信了他的话,反倒觉得叶笙在撒谎。 “没有就没有吧,我也就随口一说,王爷不必在意。” 叶笙笑盈盈道,淡然随意的语气让萧御神色如常,可瞳孔却不由得收紧。 叶笙的话,他半个字也不会相信,她不是随口一说,她是真的知道飞骑营的存在! 就‘飞骑营’这三个字,不在大燕的军队编制里,大燕有禁卫军,巡防军,骁骑营,御林军,就是没有飞骑营,这个名字是他养的精锐军队特有的,不知道的人压根想不到! 从当年萧徽害死父皇,抢走属于他的皇位后,他就一直在秘密养兵,以图将来,可叶笙是怎么知道他养兵的,还知道飞骑营的存在,以叶笙的心机,知道他有图谋大业的心思,猜到他养兵不奇怪,可连飞骑营都知道…… 难道他身边有奸细? 不可能! 知道飞骑营的 人很少,不超过五个人,这几个人都是自幼追随他的,有的是母妃给他的,有的是父皇给他的,都不可能背叛他。 那到底怎么回事? 难不成叶笙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萧御想不通。 “这样的话,还是不要随口乱说的好,以免给本王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沉思片刻,萧御决定试探一下叶笙。 他原以为以叶笙宁折不弯的性子,定然会大声反驳,说不定在反驳时露出点痕迹来,谁知叶笙只是微微一笑,淡淡说了句‘我知道了’,便再无下文。 之后,无论萧御怎么试探,叶笙都一笔带过,半点痕迹不留。 “我不过随口说说而已,王爷不是说没有吗?怎么还一直在这个话题上打转?” 看着叶笙脸上意味深长的笑容,再看着她眼睛里熠熠生辉的光芒,透着一股子了然一切的意味,萧御心中顿时一凛。 他中计了! 不管叶笙是否真的知道飞骑营,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她的真正目的都不在飞骑营身上,而是在他身上。 她抛出了一个鱼饵,而他就这么迫不及待的咬了上去。 她是不是真的想知道他把飞骑营养在何 处? 答案是不一定。 但她一定是故意的,故意看他咬钩,故意看他试探她,也故意让一直跟着她的萧徽派来的暗卫,看见他在试探她。 若真没有,岂会试探? 她要的,就是勾起萧徽对他的疑心! 好深的心机! 除了深沉如海,看不见底的心机,这个女人更可怕的睚眦必报的性格! 他不是故意在大将军府门前,说什么拉拢叶家的话,挑拨叶家和皇帝之间的关系吗?那她就以牙还牙以眼还眼,随便抛出‘飞骑营’三个字,就勾得他上了钩,成功的将皇帝对叶家的目光和疑心,转到他身上来。 都已经到了这步田地了,他也不在乎萧徽的猜疑和忌惮了,更不在乎是否会和萧徽撕破脸,只是萧徽真要一门心思盯着他,他就算能甩掉麻烦,也会沾惹一身骚。 上次萧徽拿着他夷平英王府的事,要将他从七龙降为六龙,褫夺安乐王的封号,几个御史上蹿下跳的,挑唆得文武百官全情沸腾,人人都恨不得指着他的鼻子骂他祸国殃民,无法无天,人人得而诛之。 可他不过是让影一晚上闲来无事时,去跳得最欢的几个大臣家 里走了一趟,第二天早朝,那几人便偃旗息鼓了,无论萧徽怎么暗示,全都装看不见,缩起了脑袋当鹌鹑。 被萧徽困在京城十年,最大的好处便是离文武百官近,要知道点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容易得很,这些个看起来正义凛然,为国为民的忠正大臣,谁手里没点把柄? 或贪财,或贪名,或贪色,为财为名为色而抛妻弃子,杀人放火,害人全家的事也没少干。 就连大燕的顶梁柱,赫赫战神叶兆,不也有行贿兵部,私收地方大臣供奉的把柄? 虽然行贿兵部,不仅送银两,还送江南美人,是为了军饷能及时到达西北,不用钱使唤不动人,有时甚至还要靠着江南美人吹吹枕头风,私收地方大臣的银两,也是军饷不够,为了养兵无奈为之,可罪就是罪! 不扯出来大家装不知道,真要扯出来了,闹得民心怨怼,拔出萝卜带出泥,都不好过,兵部就得推出一个甚至好几个替罪羊来,地方大员也少不了被贬职甚至被撤职,被下狱的都有,甚至就连一力提拔叶兆的皇帝的面子也过不去。 不过萧御很好奇,叶兆的这些事,皇帝知道吗? 第518章 因为,我回来了! “王爷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 叶笙笑盈盈的声音打断了萧御飘远的思绪,他看着叶笙脸上的笑容,那样的明艳动人,那样的灿烂张扬,她大概很得意吧?得意成功算计了他,得意曾经打败了他。 可惜,她有软肋,他没有! 所以,最后掌控一切的人,只可能是他! 想到这,萧御唇角一勾,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叶小姐这么得意,似乎觉得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可本王总觉得,叶小姐似乎忘记了一件事。” “什么事?” 萧御张了张唇,无声的说出两个字。 叶笙却似没看明白,一脸困惑的看着萧御,“王爷怎么不回答?是不好回答,还是忘了答案?” 萧御皱了皱眉,低声吐出两个字:“军饷!” 他把声音压得很低,他能确定,两旁屋顶之上藏着的暗卫听不见他说的话。 “原来王爷想说军饷的事啊——” 叶笙言笑晏晏,声音不高不低,但绝对能让两旁藏着的暗卫听见,语调不快不慢,不见丝毫紧张惧怕,“王爷不提这一茬,我都快忘了。” 萧御眉心微拧,之前她不是很害怕军饷的事暴露吗?怎 么此时此刻,还把声音说得这么大,不怕暗卫听见,回去告诉萧徽? “你不怕?” 萧御的声音依然压得很低。 “怕?” 叶笙笑得张狂,“若是从前,自然是怕的,可如今不怕了。就算真出了事,也有人帮着抹平,最怕叶家出事的人,不是叶家,而是另有其人。” 萧御稍微一想,就明白过来,脸色一下沉了过去。 是啊,叶笙完好无损的从宫里回来,可见萧桦安然无恙,虽然从宫中传来消息,说皇上重罚叶笙在乾宁宫院子里跪足了一个时辰。 这算什么重罚? 宫里的宫女太监做了错事,一跪跪个半天都是常有的事,这还是犯了小错,若是犯了大错,轻则打板子,躺上好些天,重则发配暴室,从暴室出来,身上总得有个地方废了。 区区跪了一个时辰,李成英还让小徒弟盯着点,生怕叶笙有什么不舒服,这算哪门子的惩罚? 他出手有多狠,他很清楚,他是奔着重创萧桦,甚至杀了萧桦去的,可萧桦居然能安然无恙? 太医院的太医传来消息,都说萧桦药石罔效,可见他并未失手,若他没有猜错,萧桦能安然无恙, 是萧徽给他用了神药! 那可是萧徽用来保命的东西! 萧徽把这东西都给萧桦用了,心思昭然若揭,就是要尽力扶起萧桦来对付自己,而叶家是萧桦最得力的帮手,萧徽怎么可能断了萧桦的臂膀? 就算军饷的事闹出来,萧徽只可能帮着抹平,就算抹不平,也不过高高提起轻轻放下,不痛不痒的责罚一下,绝不可能让叶家伤筋动骨。 难怪叶笙敢大刺刺的说出军饷二字,丝毫不怕萧徽的暗卫听见! 这个女人,早就把皇帝的心思摸得透透的。 “聪明!真聪明!” 萧御一下一下的拍着手掌,“用银两疏通兵部,送美人给兵部要员,私收地方官员的银两,这些银子上面的事都可大可小,皇帝想给叶家颜色看,就会让臣子大办此事,可若皇帝想保叶家,自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叶小姐果然慧眼如炬,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可本王有个小小的疑问,还望叶小姐帮忙解答解答。” “行贿受贿是小事,那什么才是大事呢?意图皇位,通敌叛国?” 话音未落,萧御脸色骤然一变,一股凌厉无比的杀气扑面而来。 萧御身影一闪, 他刚避开,之前站立的位置被无形的气浪劈开一道一尺来深的裂痕。 萧御心中一惊,叶笙这次出手不仅毫无征兆,还用了十成十的功力,若他的反应不够快,此时早已被劈成两半。 他诧异的看向叶笙,他不过随口一说,叶笙怎么这么生气? 马车里,叶笙的身姿笔直端正,眼中冰雪漫天,只叫人看一眼,便似全身都要被冻僵了。 萧御心中一动,“本王不过随口说说,叶小姐为何如此震怒,二话不说就对本王痛下杀手,难道被本王说中了什么,这才想要杀人灭口?” “叶家忠肝赤胆,虽算不得完美无瑕,可就算有什么瑕疵,收了些银两,也瑕不掩瑜,通敌叛国的罪名,那是要抄家灭族的,叶家担不起,也不敢担!王爷若是再这般的口不择言,胡乱攀诬,别怪我再下杀手!” 说罢,叶笙再也不看萧御一眼,放下车帘子,冷冷吩咐,“回府!” “叶笙,我只是随意……” 眼看叶笙的马车启动,萧御想起没有说完的话,便要去拦。 “滚开!” 话音刚落,一股强悍霸道的气浪袭来,萧御原以为叶笙今日接二连三对他 出手,已经是强弩之末,压根没想到她还有余力再次出手,猝不及防之下,连忙伸手去挡,却没料到叶笙的实力如此可怕,居然将他震飞了十几步。 等到他落回地面,叶笙的马车已经远去,眼见就要驶入大将军府。 萧御拭去嘴角溢出的一缕血丝,捂着血气翻涌的胸膛,望着那辆远去的马车百思不得其解,不是他自傲,这天底下能伤他的人还没出现。 可叶笙居然在短短一日之内,连伤他两次?! 不可能! 萧御略一沉吟,便要追上去问个清楚,谁知才刚到大将军府的边缘,就被人拦了下来。 “大小姐说了,从今日起,安乐王便是叶家的死敌!凡安乐王踏入大将军府地界之内,一律以敌人入侵行事!” 萧御看着眼前的铁卫头领,冷冷一笑,“如何行事?” “杀!杀!杀!” 铁卫头领的话音一落,数十个铁卫无声无息的从四周出现,将萧御围在中间。 萧御环视着众人,“就凭你们,杀得了本王吗?” “若是从前,自然杀不了,可如今不同了。” “有什么不同?” 萧御不屑的冷笑。 “因为……我回来了!” 第519章 把小孩子都吓哭了 一道沧桑低沉的声音响起,听在萧御耳里,隐隐的有些熟悉,又不是太熟悉,似乎曾经听过,可听过的次数太少,或是时间太久,又或者这个人不重要,他一时想不起在哪听过。 铁卫们无声散开,一个高大挺拔,风尘仆仆的身影出现在萧御面前。 萧御脸色微微一变。 “是你!” 对方面无表情的看了萧御一眼,“是我!” 最初的惊讶过后,萧御昳丽无双的脸上,再次挂上众人熟悉的不屑冷笑,“就算你回来了又如何?单凭你一人,你杀得了我吗?罗钊!” “杀不了。” 罗钊的语气太过坦然,让萧御不由得一愣,“那你还……” “可大小姐的铁卫又不只有我一人,我为何要单抢匹马去杀你?” 罗钊坦坦荡荡的说道,一脸我又不傻,王爷你别当我傻的表情。 萧御再次一愣,“男子汉顶天立地,叫了帮手岂非坠了自己的威名?” “所以王爷觉得,打战的时候,是一个一个对打,一对打完了分出胜负,再下一对对决?双方几十万的兵马,就这么打到天荒地老?” 萧御竟然有些答不上来。 在他的人生里,遇上这种打架的事,他从不叫影一帮忙,他 也不需要别人帮忙。 一群人混战好没意思,他一个人就能放倒一片。 “反正,就算你有其他铁卫帮忙又如何?本王一个人就能……” 萧御看着罗钊身后钻出来的一个又一个的生面孔,声音渐渐消失。 “王爷自持身份,不愿叫帮手,那就不叫吧,反正我是要叫上我的兄弟们的。” 看着萧御阴沉的脸色,罗钊笑嘻嘻道,丝毫不以多人打一个为耻,反以为荣。 萧御皱眉扫视着这些人。 他们的身上都有煞气!很强的煞气! 跟大将军府的铁卫不同,这些人明显是杀过不少人的,而且杀的不是普通的兵士,而是例如杀人如麻的悍匪之类的。 他突然想起,最近有几封地方奏折,都不约而同的提起了一件事,盘踞当地多年,连军队都剿不掉的悍匪窝一夜之间被人端了,悍匪们无一例外被人斩下头颅,拿尖刺刺在悬崖峭壁上,密密麻麻的,好不瘆人。 当时他并没有放在心上,以为是哪个江湖好手为了赏金杀人,又或者是几波悍匪之间争斗。 如今想来,这爱斩下人的脑袋挂起来的手法,不就和叶笙一样? 当初她嫁给萧桓的迎亲路上,被人劫持,她也是这样把 那些人的脑袋,一个个斩下来,挂在城墙下,吓得那一个月进京城的人都少了好多。 她的人,果然和她一样! “王爷,这些人不好对付!” 影一无声无息的出现在萧御身后。 萧御出门并不会带什么人,顶多也就带个影一。 萧御拿眼尾扫了影一一眼,“一群乌合之众而已,有什么不好对付的。” “王爷刚刚才受了伤,两次。” 哪壶不开提哪壶! 萧御狠狠瞪了影一一眼。 影一只当没看见,稳如泰山的站在萧御身后。 “小伤而已,没什么大碍,你退下吧。” “王爷之前就是太轻敌了,才会被叶笙伤到。” 末了,影一又添了一句,“两次!” 萧御脸上有些挂不住,影一的声音虽然不高,可在场的都是高手,没有人听不见他说的话,虽然叶家之前的铁卫们因为早就知道了这些事,全都神色如常,可罗钊带来的那些人,就有人低声偷笑了。 “本王让着叶笙而已。” 萧御没好气的说道,狠狠瞪了影一好几眼,可影一就像没看见似的,依然坚持着不退下,“王爷不能再轻敌了!王爷自己也说过,世上的事,可一可二不可三!” “你不是说不叫帮 手的吗?喏,这人从哪冒出来的?都说京城里的达官贵人那张嘴,最会骗人,唬得人一愣一愣的,我从前还不信。” 其中一人,长了长黝黑粗犷的脸,身材矮壮,说话粗声粗气的。 另一人笑嘻嘻的接话道,“大小姐也是达官贵人,罗老倌,你这话是说大小姐也最会骗人?” “你懂个啥子,我老娘说了,找媳妇绝不能找漂亮的,漂亮女人会骗人,哄得你团团转,大小姐那么漂亮,自然会骗人,不过若是大小姐骗我,骗就骗吧!” “你老娘说这话,才给你找了个丑媳妇。” 又有一人哈哈笑道。 罗老倌瞪了那人一眼,“你懂啥,丑媳妇安心,说我媳妇丑,你连媳妇都没有。” 那人被戳中心思,不满的嘟囔了一句含糊不清的话,不再吭声。 罗钊带来的人,全都笑了起来。 萧御冷眼看着这些人嬉笑怒骂,好不轻松快活,半点没有大敌当前的紧张不安,是上过太多次各种各样的战场,见惯了生死,不再在意生死,还是没把他放在眼里? 萧御冷哼一声。 “哟呼,这细皮白肉的小白脸还生气了?” 罗老倌哈哈笑道。 “你敢对王爷不敬!找死!” 影一 脸色一冷,快如闪电般冲向罗老倌,一剑刺出,寒光奕奕。 刚刚还嬉皮笑脸的罗老倌,一下收了笑容,一双虎目光芒迸射,腰间的大刀出鞘,他不躲不闪,也不接招,也不管影一那一剑朝他胸膛刺来,直接就朝着影一当头斩去。 这样完全不要命的打法,就算是影一也被吓了一跳。 稍一愣神,刀锋就劈向了他的头顶。 好在影一反应够快,身形敏捷,一闪而过,即便如此,他的头发还是被刀锋削断了一缕,轻飘飘落在地上。 随着影一身形闪避,长剑也偏移了方向,但还是刺中了罗老倌的肩头,鲜血喷了出来。 “血啊!这么多血!” 罗老倌大叫一声,面容扭曲,神色狰狞,吓了影一一跳,见惯生死的人居然怕死?谁知下一秒,罗老倌的动作就让他的下巴差点惊掉。 只见他飞快抹了一把血,放到嘴边大口喝着,“这可是老子自己的血,别浪费了!” 这人脑子有问题吧? 影一皱眉暗道。 就在此时,原本埋头喝自己血的罗老倌,突然一跃而起,大刀朝影一劈来。 沾满鲜血的嘴大咧着,活像血盆大口,格外瘆人。 旁边路过的一个小孩,‘哇’的一声吓哭了。 第520章 换叶笙来! “想搞偷袭?哼!” 影一不屑的冷哼一声,长剑又快又狠的往前一刺。 剑尖刺中血肉的声音响起,影一不用去看,就知道自己再次刺中了罗老倌,嘴角略一上扬,勾出一抹略有些得意的笑容。 谁知,嘴角刚扬起,影一的笑容便凝固了。 罗老倌咧着血盆大口,瞪大一双铜铃大眼,继续往前冲,手中的大刀工势未减。 仿佛,被长剑刺中的人不是他。 影一皱眉看向罗老倌,罗老倌粗犷黝黑的脸上,既无痛色也无惧色,一双铜铃大眼,直勾勾瞪着影一,嘴边挂着一抹既古怪又瘆人的笑意。 影一被他笑得一双剑眉拧得更紧,余光瞥见手里的长剑好像变短了,定睛一看,才发现罗老倌居然顶着长剑一点点往前,无视剑尖越刺越深,最后刺透他的前胸后背。 “你疯了?” 罗老倌呵呵一笑继续向前,目不转睛的盯着影一,好像凶猛嗜血的野兽盯上了垂涎已久的猎物,长剑从他的后背穿出,剑尖不停的往下滴血,很快将他站立的地方染红一片。 影一冷冷的看着他,想知道这个疯子在搞什么鬼? 直到罗老倌的大刀当头斩下 ,影一才冷哼一声,猛地拔出剑,鲜血直飚出来,朝影一身上喷去,影一身形一闪,避开了那些鲜血。 “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何必找死?” 影一冷冷道。 罗老倌一只大手猛地按上肩膀上血洞一样的伤口,他肩头被影一的剑刺中两次,按了一个,就管不了另一个,鲜血跟喷泉一样直往外喷涌。 罗老倌骂了一句粗口,干脆不管那些伤口,将大刀往上一翻,随意的扛在肩上,笑嘻嘻的看着影一。 “只要还有一口气,结果谁都说不准。” 影一低笑一声,笑声有些不屑,“你不行,在我手里过不了十招,换罗钊来,说不定还能扛久一点。” 罗老倌咧嘴一笑,回头冲罗钊挤眉弄眼的,“老大,点名找你呢,咋办?跟他打吗?” 罗钊沉默不语,一双眼只看着萧御,意思不言而喻。 影一冷冷一笑,“你还不配!” 末了,他顿了顿,又开口说道,语气再无之前的倨傲不屑,“换叶小姐来,才配!” 罗钊神色如常,一张英俊面孔冷峻平静,有些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沧桑和冷静,“大小姐曾说过,假以时日,她一定智不如 先生,武不如罗钊,你说我配不配?” 萧御原本只是冷眼看着这一切,听到这话,目光一冷,锐利如刀的目光射向罗钊,“叶笙这般看重你?” 罗钊无视萧御眼中的锐利,语气跟叶笙如出一辙的淡淡然,听得萧御一阵不悦,只觉得叶笙身边的人,都像极了她,“大小姐身边,文中第一人是先生,武中第一人是我,而大小姐说过,先生将来定是国士无双。” 那个叫李沧的? 萧御双眼微微一眯,叶笙也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这么一个人,很是重用,但这人最近都不在京城,也不知去了哪里,说来也奇怪,以安乐王府的消息渠道,居然找不到这人最近动向的蛛丝马迹。 若不是叶笙安排的,那就是此人的确有几分真本事! 就算有几分真本事,国士无双也太夸大了?! 影一显然也和萧御一个想法,听了李沧这话,嘲讽一笑,“国士无双?他能比得过青山先生?” 罗钊目光平静的瞥了影一一眼,“大小姐说,青山先生,老了。” 萧御瞳孔一缩,沉默不语。 反倒是影一不服气的嚷道,“青山先生足智多谋,上知天文下知 地理,即便年纪大了,也是老谋深算,老当益壮!” “先生说,青山先生的确老谋深算,可太老谋深算了,处处算计,事无巨细,无一遗漏,反倒在大局上少了决断与眼界。” 影一刚要反驳几句,忽听得萧御轻轻咳了一声,影一不由得闭上嘴,等着萧御开口。 “这个李沧,太狂了,年少轻狂,总不是什么好事,易被人折断。” 萧御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罗钊勾了勾嘴角,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 “你笑什么?难道本王说的不对?” “对,也不对。” 萧御真是厌恶死了罗钊这幅跟叶笙如出一辙的神态语气,语气一下冷得结冰,“哪里对?哪里不对?不要装模作样!装神弄鬼!” “年少轻狂,的确易被人折断,可大将军府的人,若是不狂,还是大将军府的人吗?若是大将军府的人,突然就不狂了,就收敛隐忍了,不觉得奇怪吗?” 萧御一下就明白了,跟他这些年的放荡不羁一样,狂妄也是大将军府的保护色。 只要大将军府一直狂,皇帝就会放心,就觉得叶家有弱点,就觉得叶家没变,而叶家的对手们 也会有所忌惮。 若是堂堂大将军府的人,都变得低调温顺,恐怕叶家的对手们就会以为叶家出了事,一拥而上如群狼般将叶家撕成碎片。 “更何况,先生有资格狂!” 说到这,罗钊话锋一转,“恐怕王爷心里也清楚,青山先生的确是老了,只可惜王爷寻不到替代他的人,也只能暂时用着了,至少他因着兰贵妃的缘故,对王爷忠心不二,不是吗?” 萧御脸色一沉,“你连这都知道?叶笙告诉你的?” “先生告诉我的。” 萧御的脸色更沉郁了,“他怎么知道的?” “先生想知道,自然有法子知道。” 萧御神色冰冷,眼里的光闪了闪,“他为何想知道这些东西?是叶笙叫他去查的?叶笙她……” 她是不是很在意我的事? 罗钊面露困惑,“若这点子小事,都要大小姐去吩咐,那大小姐不得累死吗?大小姐说过,各人有其位,居其位者做其事,大小姐有大小姐要做的事,先生有先生要做的事,我有我要做的事。” 萧御愣住了。 各人有其位,居其位者做其事,这是叶笙说的话? 他突然觉得自己根本不了解叶笙。 第521章 他就是想见她 他想起罗钊之前说青山老头的那几句话。 事无巨细,无一遗漏。 青山老头把该他做的,不该他做的,通通都做了。 而叶笙,早早就让身边的人各司其职,各擅其事,会用人难得,更难得的是敢于放手。 有多少人,就算慧眼识珠,也不敢放手,非要事事捏在手里才放心。 这样的行事手段,胆量心胸,若无多年站在高处纵观全局的历练,绝无可能拥有! 可叶笙,只有十六岁! 更何况,她之前的人生一帆风顺,大将军府的掌上明珠,事事顺心顺意,何曾有机会历练? 从收集到的消息来看,从前的叶笙肆意妄为,狂傲任性,如今的叶笙身上也少了狂与傲这两个字,看起来并无差别,可若想得深了就会发现,人,还是那个人,可又不是那个人。 叶笙依然狂,依然傲,依然霸道不饶人,可从前的叶笙是任由着性子的霸道狂傲,无法无天的霸道狂傲,如今的叶笙,就算狂傲霸道,也将这四个字控制得极有分寸。 说得通俗点,从前的狂傲霸道是性子使然,受不得气,如今的狂傲霸道,更多的是策略,是震慑,与天性倒没有太大干系 了。 而转折点就出现在她嫁去康王府的迎亲路上! 当叶笙掀开轿帘,他看见她的第一眼时,便觉得这个女人跟京城里的那些千金小姐不一样,她的眼睛很深很冷,看不透也看不到底,目光里透着沧桑悲凉,这不是一个十六岁少女该有的眼睛。 在此之前,他并未见过叶笙,叶家多年驻守西北,叶兆和叶大叶二常年在军中,在京城的时间比较少,而叶夫人就不是什么一门心思守着后宅的寻常妇人,时常带着叶笙去军中,一住就好几个月,只留着叶三守着大将军府,当他的纨绔少爷。 说起来,迎亲时,他才第一次见到叶笙,那时候,他以为叶笙本就是那个样子,少年早慧,心思深沉,这样的人也不是没有,越是达官显贵的人家就越多。 可最近这段时间,他收集到的资料越多,就越发现当初的想法可能有错。 从书房里那一沓厚厚的资料来看,之前的叶笙,也许聪慧,但绝不是心思深沉之人! 人受到次激会变,但不会变化那么大!仿佛变了个人似的! 而且,有些变化,需要经年累月的阅历和历练才能形成,就算叶笙受到的次激再 大,没有时间的沉淀,绝无可能。 萧御眯了眯眼睛,心里隐隐约约冒出一个念头。 叶笙,也许不是叶笙! 皮还是叶笙的皮,可芯子就未必了。 他曾在杂书里看见过借尸还魂的故事,难不成叶笙这具身体被人借尸还魂了? 这个想法太过大胆,也太过匪夷所思,萧御用力摇了摇头。 叶家人最了解叶笙,叶笙的芯子若真的换了,他们不可能看不出来。 也许,是他想多了,叶笙之所以变得如此,不过是受到的次激太大的缘故。 萧御突然很想见到叶笙。 一方面,是想试探一番,看叶笙的芯子是不是换了人,更多的则是…… 他就是想见她! 心思一起,萧御立即迈开一双长腿,朝大将军的大门走去,将叶家的铁卫以及影一全抛在一旁。 才刚走出几步,萧御便被一支长抢拦住去路。 “王爷走错路了,安乐王府不在这边。” 萧御冷眼看向罗钊,“你拦不住本王!” “拦不拦得住的,我说了不算,王爷说了也不算,得试过才知道答案。” 罗钊的语气平静如水,波澜不兴,根本不像一个不满二十的年轻人。 这幅神态,像极 了叶笙,真令人讨厌! 萧御眼中光芒一冷,语气更冷,“本王不想杀你,让开!” “是不想杀,还是杀不了,一切未可知。” 罗钊的语气依然淡淡然。 萧御冷笑一声,“不愧是叶笙的人中武中第一人,当真是狂!你的主子都未必拦得了本王,你能拦?就算叶笙说什么假以时日,她智不如李沧,武不如李钊,那也得是假以时日,如今,日子还早着呢。” 言下之意,你再练个几年再来拦吧! 罗钊目光一沉。 这一幕被萧御看在眼里,嘴角不由得一勾。 年轻人就是不怎么沉得住气,就算想学着叶笙波澜不兴,冷静从容,终究还是漏了心思。 若是叶笙,绝不会让他看出端倪。 想到叶笙,萧御懒得再跟罗钊纠缠,大步朝大将军走去。 谁知,罗钊的长抢分毫不让,死死拦住萧御的去路。 “滚开!” 萧御冷喝一声,一掌打出。 罗钊手中的长抢在空中画了道优美的弧线,寒光奕奕的抢头刺向萧御。 一击过后,萧御纹丝不动,罗钊后退了十步。 罗钊也不气恼,英俊冷峻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只是拿着长抢重重在地上一叩, 地面顿时四分裂。 与此同时,他带来的那些人,无声无息围了上来。 看这架势,是非要拦住萧御不可。 “就凭你们?” 萧御冷笑一声,语气不屑至极,“自不量力!” “王爷——” 影一有些担心,压低声音道,“要不要属下相助,王爷今日受了伤……” “别说只是一点轻伤,就算重伤,这些人也休想拦住本王!” 萧御一摆手,挥退影一。 影一有些无奈,但自家王爷什么性子,他比谁都清楚,对上旁人也就罢了,一对上叶家的人,王爷是绝对不想堕了面子的。 再者,这些人虽然难缠,以王爷的功力,就算一时半会突不破阻拦,这些人也伤不了王爷。 他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处,不如去别的地方打探消息。 谁知,影一刚一转身,就被人拦住。 看着眼前的矮壮男子,影一剑眉一拧。 他记得此人,自从罗钊出现后,此人一直跟在罗钊身后,不曾开过口,但一身的气势让人无法忽略。 若他猜得不错的话,此人应该是罗钊的得力副手。 “你打不过我的。” 李虎恍若未闻,手中的大刀二话不说朝影一砍去。 一出手便是杀招! 第522章 反噬 影一脸色一变,回身一剑刺去,出手快如闪电。 李虎不仅不躲闪,反而迎着影一的剑势冲了上来,一副不要命的打法。 一剑刺中,李虎的肩头鲜血直涌,他却像毫无感觉似的,继续冲向影一。 疯子!罗老倌是,这个人也是! 影一暗道,目光扫向叶家的人。 这一看,他立即发现,不仅罗老倌和眼前这个人是疯子,叶家人通通都是疯子,之前的铁卫们,和罗钊后来带来的人,全都是不要命的打法,即便受了伤也像毫无感觉似的。 一批倒下去,下一批继续围上来,等到第二批也倒下去,之前倒下去的第一批又重新站了起来,简直跟韭菜一样,怎么砍都砍不完,除非一剑封喉或是一剑穿心,这些人哪怕受再重的伤,都能重新站起来。 也不知为什么,萧御出手,总不够酣畅淋漓,有点束手束脚的感觉,许是并不想要这些人的命,他如此,影一也如此。 一方是完全不惧生死的打法,一方则束缚住了手脚,这样一来,影一和萧御便被缠得脱不了身。 这一缠,便缠了足足半个时辰,而在此期间,铁卫们倒下了一批又一批,又一批接一批的 爬了起来,至于罗钊带来的人,更是个个一身是血,却仍然不肯倒下去。 “别再逼本王了,否则——” 死! 萧御脸色骤然冷如冰雪。 这些人居然能挡住他这么久,傲骨,能力,毅力都非同凡响,真不愧是叶笙的人! 看着拦在他前面的那支长抢,抢头寒光奕奕,半滴鲜血也没有,抢柄上却已经被鲜血染红,那是罗钊的血! 看着已经一身是伤,却半步不退,不让的罗钊,萧御心中升起了些许欣赏之意。 可也仅此而已。 “你们是叶笙的人,本王不想要你们的命,识相的话就滚开!” 萧御冷冷道。 罗钊沉默不语,右手将长抢握得更紧。 这是打算宁死不退了?! 萧御冷笑一声,“既然那么想死,本王就成全你们!” 话音刚落,萧御一掌打向罗钊,八成的劲力,罗钊必死无疑! 罗钊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神色,似乎在笑,又似乎没有。 萧御长眉一拧,下一瞬,一道人影飞掠而出,右手化掌,迎向萧御那一掌。 萧御定睛一看,脸色微变,那一掌在空中硬生生改了方向,擦着对方而过,将路边的一堵高墙打成齑粉。 “叶三 ,怎么?还没躺下?” 萧御冷眼看着叶三,不屑道,“你拦不住本王的,不如叫大将军来,或是叶大叶二来,你在叶家男子里实力最差,叶家怎么派了你出来?” 突然出现的人就是叶三,萧御不可能要他的命,这样叶家非拼尽全力和他同归于尽不可,如此就成全了萧徽的心思了。 更何况,若杀了叶三,他和叶笙再无转圜的余地,今生只能不死不休! 叶三仿佛没听见萧御的嘲讽,暗中冲罗钊点了点头,罗钊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萧御心中一动,突然想起一件事,他和罗钊打了足足半个时辰,打伤那么多人,叶笙却一次没出现过。 叶笙最重视她的人,不可能眼睁睁看着铁卫们出事不管。 除非…… 萧御脸色一变,“罗钊,你是在故意缠着本王?!” 罗钊勾了勾嘴角,笑而不语。 “你缠着本王是为了给叶笙……影一,走!” 话音刚落,萧御的身影已在数丈之外。 这一次,罗钊不再拦他。 一盏茶后,北城门的城楼之上。 萧御居高临下看着进进出出的行人,一道人影飞掠而来。 “查清楚了?” “查清楚了,半个多 时辰前,叶三带着叶家铁卫护送一辆马车由北城门出城,很快,叶三孤身一人折返,回了叶家。” “本王知道了。” 影一看了萧御一眼,“王爷要去追吗?” “追什么追?假的!” 影一一愣,“什么假的?” 他观察着萧御的神色,试探着道,“王爷是说,那辆马车只是掩人耳目?叶小姐不在里头?” “自然!” “那为何罗钊他们要废这么大劲,拦住王爷和我?不就是为了让叶小姐有时间离开京城吗?” 萧御勾唇一笑,笑容冰冷,“若是叶三没有回去,本王差点就信了。” 影一更糊涂了,“属下不懂。” “叶三在叶家是闲人一个,没什么事情,若他要护送叶笙,为什么不护送到底?难道他就不担心叶笙在路上出事?若是叶大叶二,还说身上有军职,不能离开太久,必须得回来。” “也许是叶小姐不需要人护送吧,之前王爷拦她的马车,都被她打伤,可见她功力强悍,状态好得很,压根不需要人护送。” “若真的不需要,何苦把罗钊召回来?虽然本王不知道罗钊之前藏在什么地方训练,但绝对不是在京城!” 萧御面 色冰冷,“叶笙不过在硬撑,生怕本王看出什么来!也不知她……” “也不知叶小姐现在怎么样了。” 影一叹息着接过萧御未说完的话,“她跑什么呢?王爷又不会对她做什么……” 萧御冷冷的睨了他一眼。 影一心中一跳,“王爷真想对她做什么?” “叶兆伤了,叶大叶二伤了,萧桦重伤,如今是最好的时机!” 萧御眼里闪着势在必得的光芒。 影一皱了皱眉,“看来叶小姐也猜出了王爷的心思,难怪她要跑,只是属下还有一点不明白的是,叶小姐不是功力暴涨吗?连王爷都两次伤在她手里,她根本没必要跑呀,王爷又打不过她……” 最后一句话,影一的声音变得很低。 萧御冷冷的瞪了他一眼,“你真觉得这世上有功力暴涨的奇迹?功力突然暴涨,要么修炼了什么速成的秘术,要么是功效强大的秘药激发潜能,无论哪种,都必将付出极大的代价!俗称——反噬!” 萧御顿了顿,“若本王猜得没错,叶笙在今早打伤本王时,就料到自己要遭到反噬了,才会急匆匆的把罗钊召回,算着时间,反噬已经发生了,此时的她……” 第523章 她跑不出本王的手掌心! 萧御目光一凛,“走!去大将军府!” 影一没有动。 萧御奇怪的回头看向他,“怎么了?” “王爷去叶家,是想要助叶小姐熬过反噬之劫,还是……” 影一用力抿了抿唇,“趁人之危,把人掳走?” 萧御面无表情的看着影一,“你觉得呢?” “属下不知道。” 萧御勾唇一笑,“本王自然是要助她熬过反噬之劫,但前提是她是本王的人!” 所以是趁人之危,把人掳走! 影一默了默,小声的嘟囔了一句,“难怪叶小姐要跑。” 刚要跃下城楼的萧御身影一顿,冷冷的丢出一句话。 “她跑不出本王的手掌心!” 大将军侧门。 几十匹快马鱼贯而出,撒开四蹄往西城门飞驰而去。 其中一匹快马上,罗钊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抱着一个人,虽然大氅将那人包裹得严严实实,但从身形看,是个女子。 快马刚冲出西城门,就被一道从天而降的人影拦住去路。 罗钊急拉缰绳,坐骑停得太急,差点没把他甩下马来。 罗钊一面拉紧缰绳,一面抱紧了怀里的女子。 萧御脸色一下冷如冰霜,刀锋般的目光落在罗钊抱着叶笙的手上,恨不得用眼神把罗钊的手斩断,“ 把叶笙还给本王!” 罗钊一言不发,勒着缰绳后退,李虎和罗老倌等人,打马向前,将罗钊护着最里面。 “本王最后再说一遍,把叶笙还给本王!” 罗钊将怀里的女子抱得更紧,冷冷看向萧御,“王爷怎么没去北城门?” “你以为你能骗得过本王?叶笙最信任你,这么急吼吼的把你召回来,绝不是让你拦下本王,给她争取离开的时间这么简单,要缠住本王,叶家原来的铁卫和护卫就能做到,用不着你。” 罗钊脸色微微一变。 萧御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唇畔的笑容愈发冰冷,“叶笙信任你,你是她身边的武中第一人,她如今遭受反噬,毫无反抗之力,非常需要人保护,而你又是她最信任的打手,你在哪,她就在哪。不是吗?” 话音一落,萧御猛地出手,罗钊只觉得手中一轻,就发现怀里的人已经落到了萧御手里,脸色大变,朝着萧御大吼道,“大小姐!” “果然是叶笙,本王就知道——” 萧御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猛地将手里的女子丢在地上,“怎么是你?叶笙呢?” 谷雨咕噜噜从地上爬起来,往罗钊的马后躲,躲好了才探出头来朝萧御说道,“我怎么知 道大小姐在哪里?我又不是大小姐。” “该死,中计了!” 萧御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声。 “难道叶小姐在之前叶三爷护送出城的马车上?” 影一一开口,罗钊的目光微微一闪。 萧御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却已经不太敢相信自己看见的东西,罗钊和叶笙一样,最会骗人! “也许是,也许不是。” “那现在怎么办?” 萧御目不转睛的盯着罗钊等人的神色,“你去追之前出城的那辆马车,本王去大将军府!说不定叶笙根本还没走!” 罗钊的神色并无变化,但谷雨的眼睛猛地瞪圆,很快,她就像反应过来似的,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只是眼睛里的担忧怎么也藏不住。 萧御勾了勾嘴角。 罗钊会骗人,总不可能这小丫头也会骗人吧? 而且,刘太医还在大将军府,叶笙遭到反噬,最需要大夫诊治,呆在大将军府才是最好的。 大将军府。 萧御刚踏入大将军府的地界,就被叶兆和叶大叶二叶三拦住,不仅如此,叶家所有的护卫都出动了。 一看这架势,萧御心里更确定叶笙根本没有离开,之前的两批人,都在故布疑阵,就为了把他引走。 “本王今天只想带走叶笙 ,不想杀人!还请大将军识相一点!” 萧御冷声道。 叶家四人仿若未闻。 “找死!” 话音刚落,萧御已然打出一掌。 九成功力的一掌,摧枯拉朽,毁天灭地。 折腾了一天一夜,萧御早已失去了耐心,之前不过是勉强保持着耐性和冷静,眼看叶笙就要到手,他如何还能冷静下去?只想速战速决,立即把叶笙带走。 一则,叶笙功力突然暴涨得那么快,遭受的反噬肯定也很可怕,越耽搁下去,叶笙越难恢复。 二则,昨晚打伤了叶家人,他和叶家已经相当于完全撕破脸,叶笙对他更是恨之入骨,他想要靠近叶笙,只能用强,而此时此刻正是叶笙最虚弱的时候,等到叶笙恢复过来,她一定会变得更强大,他再想得到她,难于上青天! 机会转瞬即逝,他必须抓住! 叶大三人不过打了个照面,就如断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重重砸在地上,口吐鲜血,直接昏死过去。 而叶兆,虽然没有叶家三兄弟那么狼狈,但也倒退了十几步,脚下的青砖尽数碎裂,唇边溢出一抹血丝。 萧御看也不看他们一眼,身影一闪,进了大将军府,只留给众人一道残影。 一刻钟后,青云院 里爆发出一声咆哮。 “叶笙呢?叶笙在哪里?” 城外的一条鲜有人走的僻静小路上,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飞驰着。 “大小姐,大小姐。” 周清低声唤着叶笙。 无论他怎么叫,叶笙始终双目紧闭,一点回应也无。 周清皱着眉头搭上叶笙的手腕,听了片刻后,脸色越来越难看,“不行,大小姐的脉象越来越虚弱了!唐斯,怎么办?” “把刘太医配置的药丸给大小姐服下!” “已经吃了三颗了!刘太医说这些药本就带了毒性,不能多吃!” “再吃一颗!” 唐斯让叶笙靠在他怀里,脸色苍白,说出的话坚决不已,“一定要让大小姐撑到罗钊赶来!” 周清一咬牙,将一颗药丸塞进叶笙嘴里。 唐斯用了劲力,助叶笙服下药丸。 周清再次探上叶笙的手腕,唐斯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如何?” “勉强维持原样,情况没有变得更坏,即便如此,大小姐现在的情况已经非常糟糕,罗钊再不和我们汇合,恐怕……” ‘吁’的一声,快马猛然停下的声音。 周清和唐斯的心一下提了起来,下一瞬,一只大手掀开车帘,一张英俊冷峻的面孔出现在两人面前。 “罗钊!” 第524章 叶家不差钱! 年关将近,京城里热闹非凡。 上至达官显贵,王侯将相,下至平民百姓,都在置办着年货,准备着过一个热闹团圆的新年。 唯有安乐王府,始终静悄悄的,一点动静也没有,上至主人,下至下人,脸上都不见一点即将过年的喜气。 “还没有消息?” 萧御慵懒随意的歪在椅子里,手中拿着一壶酒,酒壶微微倾斜着,壶里的酒已喝了大半。 影一低垂着脑袋,沉默不语。 萧御一见他这幅垂头丧气的样子,哪还有不明白的。 他不轻不重的将酒壶放在桌上,修长的身子稍微坐直了一些。 “都两个月了,一点叶笙的消息都没有,她就像凭空消失似的,本王不信,一个大活人还能真的凭空消失!是她藏得太好,还是你的人太无能?!” 话到最后,萧御的语气隐隐的有些怒气。 影一求助的看向一旁的青山先生,想让他帮忙说几句话。 青山先生张了张嘴唇,话到嘴边还是没有说出口。 这些日子以来,王爷的脾气越来越差了,心里就像藏了一座火山,时不时的爆发,叶笙消失的时间越久,王爷心里那座火山爆发的频率就越 高。 到了最近这些日子,已经到了随便一句话,就能让王爷情绪波动,甚至失控的地步。 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 王爷能隐忍蛰伏十年,绝不是按捺不住性子的人,甚至可以说,王爷的城府,天下无人能及。 只是一对上叶笙的问题,王爷总会失控。 从前,叶笙还在京城时,就算王爷和叶笙明争暗斗,互相伤害,但争斗过后,哪怕当时被叶笙气得发狂,要不了多久,王爷的情绪也总能很快平复下来,不像现在,叫人整日里悬着一颗心,生怕王爷什么时候情绪又失控了。 “本王再给你三天时间,期限一到,你再找不到叶笙的消息,就滚回影卫营去!” 影一脸色大变,拼命朝青山先生使眼色。 三天时间,他们找了整整两个月了,还没有得到叶笙的半点消息,若是叶笙自己不出现,别说三天,就是三十天,三个月,他们也找不到叶笙。 王爷这话,是逼他回影卫营吗? 更何况…… 更何况,当初是王爷自己算错了,才让叶笙逃出了京城,到了现在,王爷都还没想通叶笙到底是什么时候离开的,走的哪条路线。 最近两 个月,王爷自己也在找叶笙,不也没找到? 王爷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这样来逼他? 想到这,影一就有点想哭,又不敢哭,如今的王爷性情暴躁得很,动不动就发怒,他可不想又因为哪里让王爷不顺眼了,惹怒了王爷,被王爷打一顿,或者丢回影卫营。 就在影一眼皮都要挤酸了的时候,青山先生终于有反应了。 “王爷是在担心叶小姐吗?” 萧御面无表情的睨了青山先生一眼,没有言语。 青山先生心里一下就有数了,“其实,王爷用不着担心,叶家人都好好的,吃饭睡觉上朝去军营走亲访友,一如往日,半点异样也没有,这些日子,叶夫人还带着下人买了不少年货,准备过年,可见叶笙无碍,否则他们哪有那心情做这些,早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了。” “买了哪些年货?” 青山先生一愣,有点没反应过来萧御的问题。 萧御冷冷的扫了他一眼,“本王问你,叶夫人买了哪些年货?” “这个……我没有注意,” 青山先生见萧御脸色一沉,心中暗道不好,忙道,“我马上派人去查。” 说完,青山先生立即叫 来一个人,飞快吩咐了几句,那人应了声是,便退了下去。 萧御阴沉沉的脸色,这才稍微好看了一些。 青山先生暗中松了口气,偷偷擦了把额上冒出的冷汗,觑着萧御的脸色,小心翼翼道,“年关将近,王爷是想看看叶家置办了哪些年货,想让咱们府里也照着样儿置办年货吗?” 萧御轻轻晃着手里的酒壶,听了青山先生的话,眼睛都没抬,淡淡道,“本王没这份闲心。本王不过年,你们爱怎么过就怎么过,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那王爷为何想知道叶夫人置办了哪些年货?” 萧御抬起眼帘,冷如冰雪的目光掠过青山先生的脸,“你猜。” 青山先生心头猛地一跳。 这要怎么猜?没头没尾的。 “猜不出来?” 青山先生不敢吭声,干巴巴的笑了笑。 若是从前,他还能和王爷玩笑几句,可自从叶笙失踪后,别说和王爷说笑,他在王爷面前连大气也不敢出,一颗心始终悬在嗓子眼上,说什么话都要在脑子里绕上几遍,生怕说错了什么。 “本王是想看看叶夫人置办的年货里有没有叶笙的。” 青山先生和影一同时一 愣,不约而同的问道,“为何?” “若是置办了叶笙的东西,那说明叶笙会回大将军府过年,若是没有……” “若是没有,则说明过年时叶笙还不会回来。王爷是这样吗?” 影一接过萧御的话。 萧御瞥了影一一眼,“还不算太笨。” 看着影一一脸被夸奖的喜悦,青山先生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本王又没封住你的嘴!” 青山先生犹豫再三,小心翼翼的说道,“叶家不差钱。” 萧御的脸色陡然一冷,“说清楚一点!” “叶家疼爱女儿,又财大气粗不差钱,不管叶笙回不回来过年,叶家都会置办叶笙的年货,总不至于连这点钱都省,依我看——” 青山先生瞄了萧御一眼,看见他的脸色冷得跟结了冰霜一样,声音又多了一分小心,“王爷的想法怕是要落空了。” 萧御重重的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没有言语。 “其实,王爷何尝想不到这一点,只是王爷心中早已乱了方寸,这才想要去抓这虚无缥缈的希望。” 萧御昳丽无双的脸上露出怅惘的神色,沉默良久,才幽道,“再虚无缥缈的希望,也是希望,不是吗?” 第525章 王爷在害怕什么? 青山先生轻轻叹息一声,“王爷,老朽有句话不知该说不该说。” 萧御脸上的怅惘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冷冷的睨了青山先生一眼,“该说的话,说!不该说的话,不说!这个道理还要本王教你吗?” 青山先生被噎了一把,好一会才缓过那口气来,“王爷……” “不说!” 青山先生一愣,不解的看向萧御。 “你既然说出什么该说不该说的话,那就证明接下来要说的话不该说!既是不该说,那还说什么?” “可是王爷……” 萧御冰冷如霜雪的目光扫了过来,青山先生只觉得被萧御的目光扫过之处,冷得好像结了冰。 他用力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了出来,鼓足了一身的勇气,说道,“即便不该说,老朽也要说!” “本王不想听!” “即便王爷不想听,也请听一听!” 跟随了萧御二十年,这是青山先生难得的强硬时刻,萧御冰凉的目光在他苍老干瘦的脸上顿了顿,没有言语。 这是同意了! 青山先生心中一喜,在心里把要说的话斟酌了好几遍,才说道,“王爷想要得到叶笙,真的是因为叶家吗?” 萧御挑了挑 眉,“不然呢?” “王爷何必自欺欺人,就算从前是因为叶家,如今也不是了吧?” 萧御沉默良久,才说道,“本王没有骗你……” “是,王爷没有骗我,王爷是在自己骗自己。又或者说,王爷想以这样的借口,来说服自己,来证明自己依然保持着冷静,依然记得当初的想法。” 萧御想要说话,不知为何,张了唇瓣许久,却没有开口。 “王爷总是在说,虽然喜欢叶笙,可更大的原因是因为她背后有叶家,这样的话,王爷经常在强调,不仅对自己说,也对我们说,还对叶笙说,可真的如此吗?” “王爷也总是在说,就算叶笙重伤,无人能救,只有王爷能救,王爷也要她先答应成为自己的人,才愿意出手,可王爷心里,真的是这样想的吗?真到了紧要关头,王爷还会坚持同样的说辞吗?” “王爷不会的!” 青山先生短短的一句话,就下了结论。 萧御冷嗤一声,冷冷的睨了他一眼,“你怎知本王不会?利弊得失,本王算得比任何人都清楚!” “是啊,利弊得失,谁能比王爷算得更清楚?可真的只是利弊得失吗?” 青山先生的话,再次让萧御陷入了沉默。 “王爷总觉得,先帝对兰贵妃不真心,才会将她软禁宫廷,让她郁郁而亡,王爷并不相信世间有真情,也不相信自己真的能对一个女子放弃一切,只为了她。” “王爷总是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的对旁人,对叶小姐说,是因为叶家,王爷才喜欢叶小姐,若无叶家,喜欢也会消失,这样的话,王爷在说给别人听的同时,更多的是说给自己听,好像说得多了,心里就会确信了。” “王爷在害怕。” 青山先生目不转睛的看着萧御,好像要看穿他的伪装,“王爷在害怕什么呢?” “本王怎么可能害怕?本王天资出众,千百年难得一见,就连天子都奈何不了本王,锦绣江山,本王想颠覆就颠覆,这天底下还有什么东西令本王害怕?” 萧御轻笑一声,“你呀,真的是老了,老了的人总会说些胡话。” “是,我是老了,眼睛也不如年轻时亮,看得清楚。” 青山先生看着萧御唇边的浅笑,话锋一转,“可我还没瞎!” “看东西看不清楚,跟瞎也差不多了。” 萧御句句带刺。 青山先生叹息 一声,“先帝对兰贵妃是真心真意的,兰贵妃始终相信先帝的真心……” “她相信?” 萧御勾了勾嘴角,似乎在笑,可眼中一片冰雪,“是啊,她相信,所以,她在本王六岁时就死了!她进宫不过七年,就死了!” “深宫之争,非她所愿。” “是啊,进宫不是母妃愿意的,和那些女人斗,也不是她擅长的,可是父皇若是真心想要护住一个人,会护不住?无非是所谓的真心真意,总少不了得失利弊这四个字而已!” “王爷,不是先帝不想护,他已经倾尽全力了,只是天不遂人愿。” “这就算倾尽全力了?倾尽全力还让母妃只活了七年,若是不倾尽全力,母妃在宫里岂不是连七个月都活不下去?还有本王,他若是不倾尽全力,本王是不是连生下来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人害死在母妃的肚子里了?” 萧御越说越激动,胸膛剧烈起伏。 “王爷——” 萧御的眼中隐隐有了泪光,“说什么真心真意,不过是利弊得失,皇权权衡而已,说什么倾尽全力,也不过是随口一说,敷衍哄人而已。他若真心想护,他若倾尽全力,母妃不会 死!” “帝王之家,哪有什么真心真意呢?父皇没有,本王是父皇的儿子,身上流着父皇的血,自然也是没有的。” 萧御眼中的泪光消失,目光变得空洞缥缈,“本王的真心,也少不了利弊得失四个字,没有叶家,叶笙就不是叶笙,反之亦然,若萧御不是安乐王,萧御也不是萧御。” “王爷是觉得,在叶小姐心里,若王爷没有安乐王的身份,若王爷不是出自萧家皇族,叶小姐就看不见王爷了吗?” 萧御沉默不语。 “王爷不仅害怕自己没有真心,也害怕叶小姐没有真心?” “本王怕什么?” 萧御嗤笑出声,“这天底下,就没有本王害怕的东西,和人!” “是啊,王爷天之骄子,什么都不怕。” 青山先生顿了顿,“王爷只是心慌了,心乱了,因为王爷已经开始发现,骗不下去了。从前说三遍的话,就相信了,如今说上十遍百遍,都没办法让自己相信了。” “从前王爷总觉得,无论发生什么,王爷都能掌控局面,无论和叶笙闹得有多僵,她也在王爷的视线范围之内,出不了什么大乱子。” “可叶笙,突然就消失了!” 第526章 在本王这里,没有例外 萧御目光骤然一冷,眼睛里除了冷意,更多的是复杂难言的情绪,他冷冷的睨了青山先生一眼,“年纪大了的人,不仅爱胡言乱语,说起话来也是啰啰嗦嗦,唠唠叨叨的,不烦吗?” 青山先生对萧御的嘲讽置若罔闻,他也不管萧御有没有在听,继续说道。 “也许一开始,王爷并未把叶笙的消失当一回事,以为很快就能找到她的踪迹,或者像上次一样,叶笙不过消失十天半个月,甚至于在王爷心里,自从上次叶笙消失后,王爷加强了对叶家的防备,这一次叶笙别想像上次那样,一逃就逃走半个月。” “就算要逃,王爷早就做好了防备,盯紧了叶家的一举一动,叶笙根本逃不出王爷的手掌心,即便暂时逃掉了,只需花费几日功夫,就能把她找出来。” “可谁知这一次,叶笙足足消失了两个月,在这整整两个月的时间里,王爷倾尽全力用尽手段,居然都没办法找到她,连关于她的消息也半点也得不到,王爷这才彻底慌了!” “王爷以为能掌控一切,就连皇上的心思都了如指掌,皇上无论做什么,都逃不出王爷的眼睛,王爷以为,这 世间万事,天下诸人都在王爷的掌控里,从无例外。可叶笙——” 青山先生默默的看着萧御,声音不疾不徐,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成了那个例外!” 萧御抬起眼皮,冷漠倨傲的目光掠过青山先生的脸,“在本王这里,没有例外。” “叶小姐,就是例外!” “本王说了,在本王这里,没有例外!” 萧御一字一顿的说道,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逼出来,说是咬牙切齿也不为过。 青山先生皱了皱眉,“王爷还要自欺欺人多久?” 萧御沉默不语。 看他一副死不承认的样子,青山先生的眉头拧得更紧,“王爷再认不清现实,认不清自己的心,只会时时受制,处处受阻!再这样下去,这些年的筹划谋划,通通都白费了!王爷当初的宏图大志,只能化为泡影!先帝留给王爷的东西,再也拿不回来,只能拱手让人!” “现实,你想要什么样的现实?在本王这里,没有例外,从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没有!这,就是现实!” 萧御冷笑一声,“你还想要本王认清什么现实?你捏造的现实吗?” “既然王爷不肯承认,那王爷的 心呢?真的一如最初?” 萧御斜斜的睨了青山先生一眼,勾了勾嘴角,“不然呢?” 青山先生目不转睛的看着他,长长的叹息一声。 这声叹息落在萧御耳里,格外刺耳。 他昳丽无双的脸,顿时冷得结了一层冰霜,“你做出这幅姿态干什么?你觉得本王在撒谎?你觉得本王在骗你?” “王爷,承认自己的心有那么难吗?王爷是要君临天下的人,若不能认清自己的心,只会不停的被叶笙牵制住喜怒哀乐,情绪起伏,只有明明白白的清楚自己的心意,才能彻底醒悟,真正抛下一切!” “本王没有!” 萧御的声音猛地拔高,末了,他的声调再次落了回去,变得低沉落寞,眼帘微微垂下,长翘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本王说了没有,你为何不信?” 青山先生静静的看着他,良久,轻声说道,“王爷真的很像贵妃娘娘,跟娘娘一样的蕙质兰心,情深情真。” 萧御冷嗤一声,“本王若是像母妃,早死了八百回了,本王很庆幸,本王不像她。” “娘娘不是不会后宫里的争斗,她只是不屑,也不愿意,她不想自己变得和那些 女人一样。” “她不愿意?呵——” 萧御嘲讽一笑,笑容里情绪万千,“是啊,她不愿意,她不屑,她品性高洁,不愿与那些女人一样,所以,她早早的死在了后宫里,留下年仅六岁的孩子,让他一个人孤零零的面对后宫的明争暗斗,刀光剑影。” “贵妃娘娘相信先帝能护住你。” 萧御唇边的嘲讽笑容扩大了几分,“父皇连自己都护不住,能护住本王?” 青山先生皱了皱眉,“王爷要相信贵妃娘娘,当时的情形下,太皇太后仍然在世,先帝以仁孝治国,不能太过违逆太皇太后的意思,贵妃娘娘太过受宠,王爷又天资聪颖,远胜过其他皇子,贵妃娘娘若不失宠,王爷和贵妃娘娘都会变成所有人的眼中钉肉中刺,非要都拔除了才痛快。” “所以,她失宠了,她死了,就能护住本王了?” “至少,在别人看来,一个没有母妃护持,也没有母族倚仗的皇子,就算再聪颖,再得皇帝宠爱,又能如何,有了这样的想法,那些人的眼睛就不会再死死盯着您,时时刻刻想置您于死地。” “呵——” 萧御冷冷一笑,“他们不是放过了本 王,不再盯着本王,不再时时刻刻想置本王于死地,他们只是寻不到机会而已,或是寻到了机会也失败了。母妃过世后,你一直跟着本王,你难道不清楚吗?从六岁到十六岁,本王有多少次死里逃生,命悬一线,你都忘了?本王身边的暗卫换了多少批人?试毒的宫女太监,又换了多少批?” “到最后,父皇为何连批阅奏折,上朝议政都带着本王,真的是宠爱幼子到了枉顾御史上谏,百官非议的地步吗?无非是怕本王一不在他眼皮子底下,就被人害了而已。” “所以,母妃以为她失宠了,甚至死了,那些人就觉得本王再也没有威胁了,就会放过本王。天真,真是天真得可笑啊!都在宫里呆了那么多年,还这么天真。” “王爷,岂可这么说贵妃娘娘!贵妃娘娘都是为了王爷着想!” 青山先生大声道,脸上写满了不赞同,“贵妃娘娘到死都想着王爷,一心一意护王爷周全,她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太天真了?” 萧御笑容放肆,笑着笑着,眼里泛出泪光,嘴角却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弧度,笑容灿烂,“若是叶笙,定不会……” 第527章 帝王之家,说什么真心? 这般天真! 这四个字,萧御没有说出口。 有些话,也不用说得太明白。 青山先生沉默了一会,“叶小姐跟贵妃娘娘,自然是不一样的。叶小姐那样强硬的女子,别人若想要她的命,只会先丢了自个的命,就算是到了绝境,非死不可,叶小姐也会拖上几个人,给她陪葬。” 萧御勾了勾嘴角。 “只是,越是性格强硬的女子,眼睛里越容不得沙子,越忍受不了欺瞒,王爷的真心,该让她看见才是。” 萧御目光一闪,“什么真心?本王不懂。” “不带利弊得失的真心,全心全意,无关其他的真心!这样的真心,王爷是有的,为何不让叶小姐看见?” “这样的真心,本王没有!” “王爷何苦嘴……” “够了!” 青山先生的‘硬’字还没说出口,就被萧御厉声打断。 “不要在这上面纠缠不清了,本王说了没有,就是没有。这样的真心,本王不会有,也不想有!” “既然王爷这般坚持,那请王爷回答我几个问题。” 萧御目光闪了闪,“本王累了,不想再说话,你们也退下吧。” “是,王爷。” 影一刚要退下,却见 青山先生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也停下脚步,至少他在这里,万一青山先生惹怒王爷,王爷要动手,他也能及时出手,救下青山先生。 他有种感觉,今晚王爷的情绪已经在失控的边缘,真正意义上的失控。 影一很担心,青山先生再继续啰嗦下去,往王爷心上扎针,王爷很可能失控之下,一掌拍碎他的脑袋。 “王爷是不想回答,还是不敢回答。” 萧御冷冷的瞪了一眼青山先生,没有言语。 “第一个问题,迄今为止,王爷可曾杀过叶家的任何一个人?上至叶笙的父母兄长,下至护卫仆人?” 影一心中一动,不自觉的开口道,“貌似没有,每次都是重伤,并未真正杀过一个人。” “以王爷的功力,杀人易如反掌,要伤了人让他失去反抗之力,还不能要了他的命,这里面的力道更难把握吧?更何况王爷的性子,最怕麻烦,直接把人杀了不是更好?这些年来,王爷哪次出手不是血流成河,横尸满地,什么时候王爷连对上敌人都要控制着力道了?” 萧御始终沉默。 “就连昨天晚上,王爷要带走叶笙,杀人不是更简 便快捷吗?人没死,就算受的伤再重,也能爬起来反抗。就算一时之间杀不了大将军,杀叶家三兄弟,对于王爷来说,也是易如反掌吧?” “本王心慈手软不行吗?” 萧御冷冷道。 青山先生差点笑出声来,“王爷对英王府,东宫,皇宫,其他王府,可没这么心慈手软。那些人之所以能活下来,无非是带着一个叶字而已。” “本王……” “王爷不必急着否认,我想问王爷第二个问题,若是叶笙不姓叶,或是叶家女儿另有其人,王爷真的会放弃叶笙,另选他人吗?” 萧御沉默不语。 青山先生沉沉的叹息一声,“王爷,容我托大一句,我看着王爷长大,王爷的心思就算藏得再深再隐蔽,别人看不透,我能看透。贵妃娘娘是情深之人,王爷是她留在世上的唯一骨血,心性又能差到哪里去?王爷又何必再否认呢?” 这一次,萧御终于有了反应,面无表情的扫了青山先生一眼,“先生若是这么想念母妃,就去守母妃的陵寝吧,也算全了先生的心意。” “王爷!你为什么就是不能承认?” “没有的事实,你要本王如何承认?” 青山先生面露无奈,“你是贵妃娘娘的骨血,你的心性最像她……” “本王不想像她!” 萧御猛地将手里的酒壶狠狠砸在地上,大吼道,吓了影一一大跳。 “像她有什么好?深宫之中,帝王之家,说什么真心?” 萧御双目通红,声音发抖,胸膛剧烈起伏,“全心全意,情深情真,又有什么好?为什么就不能像别人一样算计着,非要论什么真心?权衡利弊得失的喜欢不好吗?时时留有退路的喜欢不好吗?就算是被人辜负了,至少,至少可以说一句,不过是利益交换而已,没什么可伤心的,留下了退路,至少可以退回去,不至于退无可退。” 他高高昂着下巴,神色冰冷中透着一丝执拗,声音愈发的坚定,却透着一丝飘忽,不知是想要说服别人,还是想要说服自己。 “本王不要像她,本王也不会像她。本王喜欢一个人,就是因为她的家世,她能带给本王的利益,她的家族能带给本王的助力,仅此而已,仅此而已!” 青山先生目光如炬的看着萧御,他跟随了他二十多年,看着他长大,比兰贵妃和先帝都要了解他,他很清楚自 家王爷什么时候说的是真话,什么时候是言不由衷,就像现在。 王爷越否认,就越表示是真的。 若是假的,他的声音不会这么大声,更懒得说这么多话,只会高傲冷漠的扫一眼,不置可否的冷哼一声。 滔滔不绝的说这么多,是想说服别人,更多的是说服自己。 “既然王爷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青山先生语气淡淡的说道。 萧御像是松了一口气,绷紧的身子放松下来,目光却不知为何变得空落落的。 “有个消息,因只是风声,尚没有定论,不知该不该告诉王爷。” 萧御眼中的空落怅惘,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什么消息?” “皇贵妃貌似想为诚王求娶安阳侯最小的嫡女。” “哦?” 萧御语调上扬,长眉一挑,“怎么会是安阳侯家的女儿?安阳侯是她的娘家,她不是一向觉得就算不联姻,安阳侯府也会竭尽全力支持诚王吗?” “据说是英王私下里和安阳侯有过接触,安阳侯的态度就变得有些不明朗,皇贵妃这才急了。” 萧御冷哼一声,“叶笙不在的日子里,萧桦就算缩在乾宁宫当缩头乌龟,小动作一刻也没停过。” 第528章 死鸭子嘴硬的主子 “英王殿下很听叶小姐的话。” 萧御冷冷的扫了突然插话的影一一眼,“他当然听了,叶笙叫他躲在乾宁宫里,他就真的一步也不出乾宁宫!” 影一默了默,“叶小姐是怕他走出乾宁宫,会遭了王爷的毒手,殊不知……” 影一小心翼翼的看了萧御一眼,声音低了些许,“殊不知王爷最近一心只想找到叶小姐,压根没管过英王殿下,叶小姐是过于担心英王殿下了。” 萧御的脸色原本还好,待听到最后一句,脸色一下就沉了下去,狠狠瞪了影一一眼,“影一,本王竟不知你的话这么多!” 影一默了默,闭上了嘴。 “叶小姐待英王殿下跟待旁人不同,担心他也属正常。” 青山先生接过话,说道。 萧御冷哼一声。 “至于英王殿下对叶小姐,那更不用说了。全心全意,一心一意,叶小姐离开那一日,劝他为了大局着想,娶英王妃,纳侧妃,被他拒绝了,叶小姐逼得急了,他只说若不是他想要的那个人,宁愿终生不娶。他想要的那个人,不就是叶小姐吗?” 萧御脸色沉了沉,冷笑道,“话说得再动听又有什么用,他想娶,叶笙想嫁吗?” “ 是啊,叶小姐的确不想嫁,也直接拒绝了英王。只是叶小姐那样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进宫之前,想必就已经筹算好了一切,既然开口劝英王娶王妃,纳侧妃,就要达到目的,可英王说不想娶,她居然就退让了。” 萧御脸色阴沉得滴水,“萧桦最会演戏。” “叶小姐慧眼如炬,若英王演戏,叶小姐真的看不出来吗?” 萧御冷哼一声,沉默不语。 “无非是叶小姐知道英王并未演戏,这才退让了。而且若是换了旁人,即便说的是真话,以叶小姐那般强硬的性子,真的会退让?深思熟虑过的布局,真的会因对方几句话,就轻易的放弃了?” 萧御冷冷的睨了青山先生一眼,“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叶小姐知道英王的真心,并且领了他的心意。” 萧御不屑的冷笑一声,“那又如何?反正叶笙不会嫁给他。” “王爷这般笃定,是因为什么?” 萧御刚要说话,青山先生已然开口,“王爷是觉得叶小姐对英王没有男女之情,还是觉得就算有,叶小姐也不想嫁人,给自己加一层束缚?” 青山先生顿了顿,“前者,就算叶小姐目前来说对 英王没有男女之情,可他们俩人时常相处,叶小姐对英王又很是特别,有句话叫日久生情,王爷忘了吗?” 萧御脸色微微一变。 “后者,就算叶小姐不想嫁人,可王爷不是不知道,叶小姐对英王格外的容忍,叶小姐在英王面前能退让一次,就能退让两次三次无数次,这一次是叶小姐不惜坏了自己的布局,答应英王不娶王妃,那下一次,会不会就答应与他不成亲,仅仅试着在一起,再下一次,会不会就答应嫁给他,做他的王妃?” 萧御的脸色终于彻底变了,他用力抿了抿唇,“叶笙不会的!” “谁能保证呢?” 萧御说不出话来。 青山先生叹息一声,“叶小姐这个人,一颗心最冷最硬,也最软,英王三番两次在她面前演戏,叶小姐对他失望过那么多次,可最终还是原谅了他,为什么?无非是叶小姐知道,不管英王如何算计,他待她真心实意,全心全意,从不曾变过。” “王爷你看,叶小姐就是这么矛盾的一个人,只要待她真心,她便格外的柔软。王爷怎知,将来有一日,叶小姐不会被英王的真心感动,也对英王动情?” 萧御的脸色越来越 难看,可他没办法反驳青山先生。 “更何况,我从不觉得,叶小姐就真的对英王没有半点男女之情,只怕是有,只是她自己并未察觉,或者她刻意压制了那份情意,跟王爷一样,为了一些原因,否认那份情意的存在。” “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 萧御冷笑一声,声音拔高,语气强硬,透着故作镇定的心虚,“就算叶笙有一点喜欢萧桦,她和萧桦之间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叶笙就不是那种安于做个妻子的女人!” “她不安于又如何?英王那样爱她,她想要做什么,不想做什么,英王不都随着她?就算她想当女皇,英王也会为她把江山抢来,奉她为尊,跪在她脚下俯首称臣吧?” 萧御狠狠瞪了青山先生一眼,“你这样帮萧桦说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的主子是萧桦,不是本王呢!” “正因为我追随的是王爷,我才说这些话。” 青山先生无奈的叹息一声,“王爷,叶家人很喜欢英王。” “那又如何?叶兆之前就想撮合萧桦和叶笙,成功了吗?叶笙不愿意,谁也别想逼她低头。” “之前,大将军一则是为了大局想,二则是顺着皇上的心思 ,才撮合英王和叶小姐,对英王本人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不喜欢,事情若能成最好,若成不了也无所谓,所以,就算撮合,也不怎么上心。” “可经过两个月之前的那件事,叶家人对英王的态度就变了,王爷难道没发现,从不喜欢进宫,也不喜欢与京中妇人应酬的叶夫人,最近两个月,进宫了好几次吗?还参加了好几次花宴,茶宴,为的是什么?” “那什么花宴茶宴,我就不说了,单单进宫那几次,叶夫人给太后娘娘请安,给太后娘娘的礼物里,就有不少珍贵药材,还都是疗伤的,太后娘娘又没受伤,那些药材给谁的,不是显而易见吗?” “叶家人心疼女儿,就算叶小姐一辈子不嫁人,也愿意养叶小姐一辈子,可心里肯定还是期盼着叶小姐能得一好归宿,夫妻恩爱,总好过孤独终老,青灯一生。” 萧御脸色变换不停,冷哼一声,“你跟本王说这些做什么?本王对这些家长里短毫无兴趣!” 看见萧御这幅死鸭子嘴硬的样子,青山先生差点要被气笑了。 “没什么,老朽只是觉得,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叶小姐也要叫王爷一声——” “九皇叔!” 第529章 我现在还是不喜欢她 萧御的脸色唰的沉了下去,狠狠瞪着青山先生,“你跟本王说这些做什么?” “王爷只需要告诉我,可是真的想听叶小姐唤您九皇叔?” 萧御冷哼一声,“明知故问!” “那王爷想听别人唤叶小姐英王妃娘娘,还是安乐王妃娘娘?” 萧御的瞳孔骤然一缩,再次冷冷开口,语气比之前凌厉凛冽了好些,“明知故问!” “那王爷是想听我等唤叶小姐英王妃娘娘,还是王妃娘娘……” “够了!说来说去不都一个意思吗?有什么区别?” 萧御厉声打断青山先生的话,他冷冷的扫了青山先生一眼,“你啰啰嗦嗦说这么多,到底是什么意思?” “老朽只想让王爷看清楚现实,认清自己的心,别无他意。” 话题又回到最初,可这一次,萧御再也没有像之前那样,急吼吼的反驳青山先生的话。 他冷冷的盯着青山先生,两片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不知过了多久,萧御冷冷一笑,“你之前对叶笙的态度,可有可无,何曾这般热切过?更何况,你一开始并不喜欢她,也不喜欢她做安乐王府的女主人!本王不信,你会突然就 喜欢她了!” “不瞒王爷,我是不喜欢叶小姐,我现在依然不喜欢她,她没有兰贵妃娘娘的半点清婉如水,高洁如山谷幽兰,她太过强硬冷酷,心思太过深沉,手段太狠辣,人也太冷血无情,这样的女人,不像女人,就是现在,我也并不喜欢她做安乐王府的女主人!” 萧御双眼一眯,“那你叽叽歪歪做什么?” “我说过,王爷若认不清自己的心,就会一直被叶笙牵制喜怒哀乐,失去冷静从容,于大事无益!” “你多虑了。” 萧御勾了勾唇,嘴边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容,“萧徽都不是本王的对手,他的儿子能成什么器?就算本王被叶笙牵制了心绪,本王照样能颠覆天下,翻云覆雨!” “是不是多虑王爷比我清楚。” 青山先生幽幽叹息,“叶笙摆明是要扶持英王的,英王可不是什么善茬,从前不争,不过是还念着皇贵妃是他生母,愿意帮着皇贵妃扶持诚王,可如今不同了,英王对皇贵妃和诚王已经没有半点情谊。” “叶笙想要新帝成为叶家的倚仗,不至于将来新帝上位,一朝天子一朝臣,叶家被人拿来当了试剑 石,英王又一心为着叶笙,叶笙想要的,英王一定会为她拿到。” 说到这,青山先生的脸色变得凝重,语重心长的说道,“王爷,英王可比皇上难对付!也更心狠!再加上一个叶笙牵制着王爷,让王爷束手束脚的……” 结果如何,难说。 “你想多了,结盟这种事,能结就能散,利益来,则联结,利益去,则散了。叶家和萧桦的结盟,并没有那么坚不可摧,之前又不是没有生过嫌隙。” “可若是……两家联姻呢?” 话题又绕回了之前的点上,萧御脸色一下就冷到了极致,盯着青山先生的眼神几乎要杀人,“你非要说这些吗?” “老朽不说,这件事就不会发生吗?” 青山先生的语气愈加的语重心长,“王爷心里比我清楚,这件事发生的可能性非常大!难道一直避而不谈,它就会不存在吗?还是说王爷继续自欺欺人,它就会消失?” 萧御狠狠瞪着青山先生,不言不语。 青山先生叹了口气,“这两个月以来,我们的人一直盯着大将军府和乾宁宫,可就是寻不到叶笙的半点消息,也没有找到叶家人和英王通消息的 渠道,按理说,我们的人盯得这么紧,叶家人和英王如果互通消息,不可能没有一点痕迹留下,可见,叶家人和英王根本就没有互通过消息,如此一来,王爷不觉得奇怪吗?” “有什么奇怪的?” 萧御的语气淡淡的,“萧徽多疑,虽然暗自纵容叶家和萧桦结盟,可心里还是防着叶家的,萧桦又住在乾宁宫,萧桦不可能在萧徽眼皮子底下和叶家眉来眼去,招萧徽猜忌,所以,他们双方没有联络不足为奇。” “不对!” 青山先生摇了摇头,“若英王的消息不是从叶家来的,从哪里来的?” 萧御瞳孔骤然一缩,“继续!” “叶家人和英王都安稳如山,半点担忧不安都没有,可见他们都知道叶笙没有大碍,叶家人和叶笙有自己的一套通消息的手法,我们的人查不出来也情有可原,毕竟他们是一家人,可英王呢?难道英王和叶笙也有一套独特的互通消息的法子?又或者,叶笙和叶家人的那一套互通消息的法子,她也告诉了英王?如此一来,叶笙就相当于完全的信任英王,把英王当自己人。” 萧御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周 身气息冷到了极致。 影一和青山先生同时打了个冷颤。 半晌,萧御勾了勾嘴角,却没有笑,嘲讽道,“叶家要扶持萧桦,告诉他一些东西也是正常的,以示诚心嘛。” 见他还心存侥幸,青山先生目光闪了闪,决定再往萧御心上刺上一剑,“王爷还是把问题看得太简单了,叶家以军起家,又有叶家军,一定有一套非常隐秘,别人很难破解的互通消息的法子,这种法子不仅用于军中传递消息,还会用在性命攸关的时刻,给叶家保命,王爷真觉得叶家会是那种,想要扶持某个皇子,就把身家性命全部压上的人家吗?就算叶笙想,叶兆历经风雨,也不会同意吧?除非……” 萧御冷冷的睨了欲言又止的青山先生一眼,“除非什么?” “除非这个皇子不可替代,叶家才会如此破釜沉舟,不顾一切!” 萧御目光一闪,没有言语。 青山先生观察着他的神色,继续说道,“叶家人护短,只看从前的康王就知道了,皇上那么厌恶康王,叶家人不顾皇帝的厌恶和猜忌,也要给他请封王位,原因无他,只因——” “康王是叶笙的夫婿!” 第530章 叶家父女,总得死一个 萧御的脸色一下冷如冰霜。 青山先生只当看不见,继续滔滔不绝的说道,“既是叶笙的夫君,那自然与旁的皇子不同,相当于是叶家人,所以,无论他如何招皇上厌恶,叶家人都会撑着他。” “同理,叶家扶持英王,若无英王就没别的皇子扶持了吗?宣王,诚王,还有十皇子,谁不行?照我说,十皇子年幼,更容易掌控,既然还有别的人选,那叶家为何还要把身家性命全都压在英王身上?” “可见与扶持不扶持没有关系,只与英王无可替代有关系!” 萧御冷哼一声,“他有什么不可替代的?” “若成了叶家人,自然不可替代。” 萧御眼中射出无双冰刀子,直往青山先生身上飞去,“所以,你说来说去,不就是想说叶家会和萧桦联姻?” “是!” “无稽之谈,胡说八道——” 萧御刚反驳,就听青山先生无奈的说道,“王爷,那么多迹象,你为何偏偏装作看不见?王爷您还要蒙住自己的眼睛到什么时候?” 萧御沉默不语。 青山先生沉沉的叹息一声,“既然王爷口口声声说自己对叶笙的喜欢,只因她背后有叶 家,那么,就杀了她吧!” 萧御目光一冷,看向青山先生的两道眼神,恍如两把刀子,似要将他钉死在墙上。 “总之,我不愿王爷被叶笙牵制情绪,影响大业!” 青山先生脸上闪过一丝浓烈的杀意,“她若是死了,王爷也就没想头了,英王和叶家的联盟,也不再坚不可摧,一箭双雕。” “叶小姐没那么好杀吧?” 影一弱弱的声音插了进来。 “是不好杀,可也不是杀不了!你带着影卫营的人,围杀她,就算她本事再大,一批接一批的影卫,也能磨得她力竭而亡!” 影一不敢接话,胆战心惊的看向萧御,一见萧御的脸色,心中猛地一颤。 他从未见过自家王爷的脸色冷成那样,看着青山先生的目光,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影一生怕萧御盛怒之下,一掌拍碎青山先生的脑袋,慌忙去拉他的衣袖,“先生别说了……” 青山先生一把甩开他的手,狠狠道,“总之,这个女人是祸害,不能留!她和英王强强联手,又有叶家军,王爷想夺回天下,哪有那么容易,只要她死了,英王和叶家的结盟很容易就能攻破……” 眼见萧 御的脸色越来越冷,眼里冰霜漫天,影一再也顾不得别的,连忙去捂青山先生的嘴巴,“王爷,先生胡说的,您别生气……” “他哪有胡说?他又不是第一次想要叶笙的命了。” 萧御勾了勾嘴角,居然笑了,还笑得非常好看,非常灿烂,笑得影一头皮发麻。 青山先生一把扯掉影一的手,大声道,“这个女人,要么是安乐王妃,要么是个死人!没有第二个选择!” 萧御目光微闪。 “前者,王爷心愿达成,自然不会再被她牵制心绪,后者,她死了,叶家和英王的结盟有了缝隙,成不了王爷的阻碍。” 萧御沉默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王爷要么娶了她,要么杀了她,否则,她一定会成为王爷的心腹大患!” 萧御依然沉默,影一眉心一跳,迟疑道,“你以为王爷不想娶吗?是叶小姐不愿嫁,王爷奈何不了她,总不可能把人打昏了绑来成亲吧,就算绑着成亲了,还能绑着入洞房?就算入了洞房,以叶小姐的性子,只怕只当成个露水情缘,一笑置之,并不会因为和王爷春风一度就对王爷死心塌地,认下安乐王妃的头衔。 ” “更何况,若叶小姐和两个月前那样,突然激发了什么潜能,王爷也打不过啊?” 他不说这话还好,他一说这话,萧御的脸色一下黑成了锅底。 “你说得很对,要对付叶笙,不能用强,叶笙心硬,越逼她越遭到她的反抗,可她也心软,英王不就仗着她心软,才能走到如今这一步吗?” 萧御抬了抬眼帘,看了青山先生一眼。 青山先生知道这是让他继续往下说的意思,忙道,“王爷想娶叶笙,只需让她看见王爷的真心便可。” 萧御双眼微微一眯。 “荣华富贵,稀世奇珍,叶笙自幼就拥有这些,不稀罕,她要的只有一样,真心!并且,她愿意以真心回报真心!王爷难道没发现,叶笙身边的人,都特别忠心吗?而且,叶笙跟叶家人一样,很护短!唐斯不过一个属下,她为了唐斯,连太子,皇上都敢对上。” “之所以能原谅英王三番两次的欺骗和算计,不也因着英王对她的一片真心吗?若换做旁人,早死了八百回了吧?看看康王的下场就知道了。” 青山先生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萧御的脸色,见他似乎听进去了自己的话 ,想了想,继续说道,“王爷如今还能气定神闲,无非是觉得无论是叶笙,还是叶家,英王,皇上,都还在王爷的掌控里。” “可王爷难道没发现,英王和叶笙,已经有好几次脱离了王爷的掌控吗?这俩个人身上发生的变数,超出了王爷的控制。” “王爷,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们彻底结盟!一旦发展到叶笙嫁给英王那一步,两人成了夫妻,一个拥有几十万悍勇叶家军,一个心机谋略无双,王爷真觉得还能轻轻松松夺回天下?” 萧御沉默不语。 “若王爷真觉得自己没有叶笙想要的真心,还有一个法子。” 萧御抬了抬眼皮,扫了青山先生一眼,“说!” “杀了叶兆!” 萧御目光一冷。 “两位小将军太过年轻,资历也不够,一旦叶兆死了,两位小将军就算想镇住叶家军,也要废一番气力,就算能暂时镇住,叶家军的威力也会远远弱于之前,这样的叶家军,也就不足为虑了。” 青山先生目不转睛的盯着萧御脸上的神色变化,下了一剂猛药。 “王爷若不想让叶笙死,就得让叶兆死!” “叶家父女,总得死一个!” 第531章 他娶不了 无人言语,屋子里静得仿佛能听见窗外雪落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萧御终于开口,打破这让人压抑,紧张,悬着一颗心的安静。 “叶兆不能死。” 青山先生皱了皱眉,“王爷既舍不得叶笙死,那就只能除掉叶兆,没了叶兆坐镇,叶家军的威力至少要打个对折……” “本王说了,叶兆不能死!” 萧御平静如水的目光轻飘飘掠过青山先生的脸,却叫他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 他犹豫许久,艰难的说道,“是为着叶笙吗?王爷被叶笙牵制情绪不说,连大局也不顾了……” “不管有没有叶笙,叶兆都不能死!即便本王和叶家到了不死不休的局面,本王也不会对叶兆下手!” 萧御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陈述着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事实。 “王爷,除掉叶兆是最省力最方便最有效的法子……” 青山先生不甘心的劝道,想让萧御改变心意。 “够了!” 萧御的声音陡然漫上了一层寒意,“叶家军镇守西北,只要叶兆还活着,哪怕他什么也不做,对关外的鞑子就是一种震慑,鞑子们就得老老实实缩着,一旦没了叶兆,当年被叶兆赶到大漠里的鞑子 ,就会卷土重来,不管大燕能不能挡住鞑子的军队,边关都少不了战火。” “一旦边关战火燃起,东面的倭人就会和海上的海盗勾结,伺机而动,西面的那些小国,也会趁机骚扰边界,一旦大燕的军队疲于奔命,好不容易稳下来,表面看起来风平浪静,实则危机重重的西南苗疆部落,也会蠢蠢浴动。” “一旦叶兆倒下,天下将陷入战火之中!父皇留下的锦绣山河,将会变得破碎零落!” 说到这,萧御的目光陡然变得凌厉凛冽,如刀锋般射向青山先生,“这样的结果,是你想看见的吗?” 青山先生脸色发白,“是老朽想轴了。” 萧御眼里的凌厉渐渐退去,看着青山先生的目光变得温和平静,却隐隐的透出一丝失望。 青山先生追随他多年,忠心不二,能力也有,只是胸中丘壑着实差了些,眼睛只盯着宫廷里的明争暗斗,看不见天下。 别说现在一切未成定局,就算将来叶家和英王联手与他作对,并且最终败在他手里,他也不会对叶家如何。 都说良家难得,可一个有勇有谋有眼界见识胸中有丘壑的统帅,更是难得! 叶家一门三将军,都是人才。 别说找不到能替代叶兆的人,就算能找到,他也不会对叶兆做什么,这样的栋梁之才,多多益善。 他不是萧徽,用着叶兆,却百般猜忌,时时试探,无非是心中害怕而已,害怕叶家拥兵自重,害怕叶家功高震主。 主太弱,才会怕这怕那。 若主强,还怕叶家翻了天去? “那英王和叶笙,王爷打算如何?” 青山先生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萧御的脸色,小声试探道。 “不如何。” 轻飘飘的三个字,让青山先生窒了窒,说道,“万一英王真娶了叶笙为妃……” “他娶不了。” 依然是轻飘飘的一句话,青山先生看着萧御脸上笃定自若的神色,刚想问个明白,却见刚派出去查探叶夫人置办年货的人回来了。 “王爷,先生,叶夫人置办的年货中有青云院的。” 叶笙住的院子就叫青云院。 萧御神色淡淡的,摆了摆手,让来人退下。 那人却并未退下,神色有些踟蹰。 萧御挑了挑眉尖,“还有事?” “今年叶夫人置办的年货,和往年大概相同,除了,除了……” “除了什么?” “除了青梧院,比往年多了一些……” 青梧院是萧桦养伤期间住 在叶家的院子。 萧御目光一闪,“多了多少?” “和,和青云院相同。” 若萧桦不住叶家,这个院子相当于空着,哪里用得着那么多年货? 而且,和青云院相同? 叶家这是已经当萧桦是自家人了吗? 萧御勾了勾嘴角,唇边溢出一丝冷笑,“萧桦今年不在宫中过年?” 青山先生知道萧御情绪不好,稳了稳心神,斟酌着字句,说道,“没听见有英王要出宫过年的消息。” “所以,他不出宫过年,叶家也要备着他那一份,当真是上心啊!” 萧御嘲讽道。 青山先生不敢接话,影一没听出萧御话里的刀光剑影,一脸疑惑的说道,“英王是男子,为什么青梧院的年货,不是跟叶大叶二叶三的院子相同,反而跟青云院相同?难不成男子女子用的东西一样?” 青山先生拼命朝影一使眼色,挤得眼睛都疼了,影一还是没看见,继续困惑的说道,“王爷你说奇怪不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叶家人把萧桦当成叶笙的夫婿,自然就让青梧院的东西和青云院一样了。” “哦,原来——” 如此。 影一的声音戛然而止,胆战心惊的看向萧御,见自家主子 一张脸冷得像蒙了一层冰霜,影一抖了抖,不敢再多嘴。 见他现在才反应过来,青山先生有种想晕过去的忡动。 “叶家可真是不挑,明知萧桦吃了那么多不该吃的东西,寿命不会长到哪去,还巴巴的想着这事。” 萧御嘲讽道,“难不成除了萧桦,就没旁人了吗?” 青山先生听出萧御语气里的不甘,不敢接话。 偏偏萧御心里发堵,想找人宣泄,眼睛就盯上了青山先生,“你说!” “适龄皇子中,也的确只有英王合适了。太子有了太子妃,宣王也有了宣王妃,叶家人怎么可能让叶笙做侧妃,康王闹成那样,诚王嘛,怕是入不了叶家人的眼。” “难道除了本王那些侄子,天底下就没旁人了吗?” 说来说去,不就是想说你自己最合适吗? 青山先生腹诽道。 “不论别的,单论身份人才,王爷远胜于英王。” 青山先生小心翼翼的说道。 萧御听了,却不见喜色,长眉一挑,“不论别的?别的是指什么?” 青山先生心中一跳,不敢说话。 他不说,萧御就一直盯着他,最后,青山先生受不住了,低声嘟囔了一句。 萧御一张脸唰的黑成了锅底。 第532章 遗诏 良久,他重重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年纪不合适?你觉得本王比叶笙大很多吗?” “王爷比叶笙大了足足十岁……” “九岁半!” 萧御恼怒的打断青山先生的话,青山先生一顿,小心道,“九岁半和十岁差不多……” “九岁半就是九岁半!哪里跟十岁差不多?你若是算数不行,就去跟王府的账房好好学学!” 青山先生不敢再吭声。 影一见萧御恼怒,忙说道,“王爷别生气,九岁半而已,不算什么,我听说弘阳伯就比夫人 大了二十来岁。” “那是续弦。” 青山先生小声的嘟囔道。 萧御的脸一下就黑了,影一连忙补救,“定山侯也比夫人 大了十几岁。” “那是妾侍扶正。” 萧御的脸更黑了。 “钟海伯比夫人也大了二三十岁,他总不是续弦,也不是小妾扶正了吧?” “的确不是,钟海伯只爱男子,大户人家的女子没人愿意嫁他,钟海伯夫人家贫如洗,无奈之下才嫁了钟海伯。” 影一哑然,反应过来后,搜肠刮肚的想王侯将相,达官大族家,男子比夫人年纪大十岁以上的例子。 “御史台何御史……” “何夫人是第四任正妻,续弦,续得不能 再续。” “礼部王大人……” “原配病故,续娶的原配娘家侄女。” “工部刘大人……” “原配悍妒,休妻续娶。” 影一每说一个,青山先生就反驳一个。 两人就这么斗上了,浑然没发现萧御的脸早已黑成了锅底。 “够了!” 萧御狠狠瞪了青山先生一眼,“你就非要和本王过不去?” “老朽说的都是事实,不是存心和王爷过不去。” 萧御气得胸膛剧烈起伏,重重的哼了一声。 青山先生叹息一声,“少年夫妻老来伴,得先是少年夫妻,正常婚嫁,差个五岁差不多了。” “说来说去,你是觉得叶家喜欢萧桦少年郎,嫌本王老?” 青山先生低垂着脑袋,不敢接话。 萧御冷冷一笑,“叶家再喜欢萧桦也无用,叶笙终究是嫁不成的。” 青山先生心中一动,抬头看向萧御,“王爷这般有把握?” 萧御清清冷冷的目光扫了过来,在青山先生的面上略一停顿,便滑了过去。 青山先生心中无数个念头浮起,小心翼翼的试探道,“王爷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萧御并未言语,只摆了摆手,示意众人退下。 青山先生不甘心,继续说道,“王爷若是有什么打算 ,或是计划,不妨先透个声儿,也让我等心中有个底,不至于到时候慌了手脚。” “到时候就知道了。” 见萧御气定神闲的模样,青山先生可没有他那么镇定,一颗心直发虚,着不了地。 他了解萧御,萧御敢这么说,就真的有把握让叶笙嫁不成。 叶家,叶笙,英王,皇上,哪一个都不简单,联姻就是结盟,结盟的目的一则为争皇位,二则为对付王爷,一旦走到联姻的地步,就说明皇上在集结一切力量对付王爷,皇上心如铁,不太可能反悔,王爷的底气从哪里来? 青山先生心里涌起强烈的不安,“王爷切勿忡动,千万不要做傻事!” “你觉得本王会做傻事?” 萧御神色淡淡的睨了青山先生一眼,“要不,你先告诉本王,什么样的事才叫傻事?” 青山先生刚要回答,便见萧御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脸上隐隐的透出不耐烦。 青山先生不敢再说,只得退下。 门缓缓关上,书房里只剩萧御一人。 琉璃灯的灯光落在萧御昳丽白皙的脸上,让那张本就俊美得让人目眩神迷的脸,蒙上了一层浅浅的柔光,别有一番轻柔韵致,双眸的锐利冰冷,被这层柔光一洒,也变得 柔和起来。 他就这样枯坐在椅子里,姿势慵懒,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萧御坐直身子,往书桌旁插满了书画卷轴的木筒里随手一捞,捞出一卷书画,缓缓打开,动作优雅迷人。 这是一幅本朝画师杜申的山水画,杜申在山水画上有几分造诣,但还算不上顶尖大家,堂堂的安乐王府,少不了名家书画,杜申的画也就不那么珍贵了,难怪会被随意丢在木筒里。 萧御看也不看这幅画,捏着卷轴的尾端看似随意的转了几圈,卷轴的尾端便打开了,萧御轻轻甩了甩卷轴,一张明黄锦缎细卷掉出了卷轴。 萧御目光怔忡的看着缎卷,顷刻之后,缓缓展开缎卷。 明黄,帝王之色。 随着缎卷展开,端正雍容的字迹也一一展开,最先出现的两行字,赫然是: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一行行的字迹中,隐约出现‘皇长子萧徽德才不济’‘废萧徽’‘皇九子萧御人品贵重’‘改立皇九子萧御为太子’‘以承大统’等字。 萧御轻轻摩梭着那些字,修长白皙,骨节如竹的手指一点点滑过锦缎。 他的字是父皇亲自教的,写出来的字却与父皇的端正雍容大相径庭,父皇 曾说过他的字太过随心所欲,狂傲不羁,终有一日会在这点上吃苦头。 祖母薨逝时,他本想在京中为祖母守孝,父皇却偏偏派他去江南查贪污案子,他才刚到江南不久,便听见父皇驾崩的消息。 萧徽说父皇是因为祖母薨逝,悲痛之下得急症而亡,这样的借口,也就骗骗傻人罢了。 祖母刚薨逝时,他还在京中,父皇虽然悲痛,但身子并无大碍,怎么反而祖母都葬入皇陵了,父皇反而会更悲痛了?悲痛到死? 他急匆匆从江南赶回来,一路遭遇了几十波刺杀,一波比一波凶狠,等回到京城,身边的暗卫全都死光了,只剩他一人,若不是他嫌青山老头年迈体弱拖慢行程,留他在后头慢慢走,恐怕青山老头早就不在了。 等他一身血腥赶回京城,一切已成定局。 叶兆真是好本事,凭一己之力稳定宫廷不说,连京城都稳住了,萧徽也真有眼光,发现了这把刀。 这些年来他一直在想,若无叶兆,结局是否会变? 后来也就想明白了,没有叶兆,也会有别的刀! 唯一令他耿耿于怀的是,萧徽毒害父皇的计划,叶家可曾参与? 若有…… 萧御眼中刹那间杀意深浓,寒光朔朔。 第533章 殿下不要奴婢服侍吗 良久,萧御眼中的寒光褪去,一抹怅惘一闪而逝。 他将遗诏重新合上,放入卷轴中,再把这幅书画卷好,随手一掷,书画稳稳当当的落入之前的木筒里,混入一大堆的画卷中。 灯影瞳瞳,萧御眼中的光芒也随着烛光忽明忽暗,摇摇曳曳。 不知过了多久,他眼中的光芒终于沉寂下来,起身往门口走去。 “王爷要去哪?” 影一的声音从后头飘来。 萧御头也不回,高声丢下两个字。 “进宫!” 乾宁宫。 萧桦懒懒的歪在榻上,手里拿着一册书卷,正在灯下看书,看着看着,忽而觉得灯火有些暗了,正要叫赵鹰剪一下灯芯,冷不丁一个粉衣宫女走了进来,手脚伶俐的剪了灯芯。 “殿下仔细眼睛。” 小宫女轻声道,她生得娇艳秀美,如花骨朵一般,形容中略有些羞怯,更添了娇艳动人。 萧桦一双魅惑横生的桃花眼,微微一眯,“赵鹰呢?” “奴婢不知。” 萧桦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 小宫女目光一闪,双膝一弯,跪在地上,柔柔怯怯的说道,“还请殿下恕罪,奴婢是怕灯火太暗,伤了殿下的眼睛,又见赵统领不在,没人服 侍殿下,这才壮着胆子进来服侍,奴婢不是有心的。” 萧桦保持着嘴角微勾的弧度,并未言语,只拿一双流光潋滟的眼看着小宫女。 小宫女被他看得粉面含羞,娇妍如春日里的桃花。 良久,萧桦放下手里的书册,嘴角向上勾起,终于露出一丝笑来,端的是风情万种,魅惑丛生,看得小宫女眼都直了。 “多谢你了,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担不起殿下的谢。” 小宫女兴奋得两眼放光,“奴婢叫朝云。” “朝云?好名字!白居易的《花非花》里就有一句,来如春 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朝云被夸得两颊生晕,一颗心噗通乱跳。 偏生萧桦还嫌不够,莹白如玉的手指朝她勾了勾,示意她过去。 朝云按捺住噗通乱跳的心,含羞带怯的向前走了一步。 “再近些。” 朝云一颗心几乎要蹦出胸腔,双眼发亮,又走近了一步。 “再近些,到本王这里来。” 萧桦的话说得这么明白,朝云只觉得一颗心狂跳得都快裂开,依然走到萧桦面前。 萧桦唇畔含笑,潋滟如水的目光若有若无的落在她身上,直到她走到跟前来,才朝前倾 了倾身子,唇畔的笑愈加颠倒众生,眼里像长了钩子似的,差点把朝云的魂都给勾走了。 “既有朝云,若无春 梦岂不可惜?“ 朝云猛地抬头,直勾勾望向萧桦,眼里难掩兴奋,兴奋激动之下,方才的那点羞怯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殿,殿下,朝,朝云卑贱之身,不敢……” 口中说着不敢,一双眼却肆无忌惮的往萧桦身上瞄,哪有半点不敢的意思。 萧桦勾唇一笑,身子后仰,姿势慵懒的半靠在木榻的后靠上,“无妨,你再卑贱,方统领和他的兄弟们也不会嫌弃的。” 朝云双目圆睁,愣住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急忙说道,“殿下不要奴婢服侍吗?” “你都说了卑贱之身,本王金枝玉叶的一个尊贵人儿,岂能让卑贱之人服侍?虽然你这样卑贱的宫婢,还不够资格服侍本王的暗卫,不过看你心思伶俐,容貌勉强过得去,也就抬举你一回了。” 朝云傻眼了。 “方统领!” 萧桦懒得看她那副又惊又怕的表情,高声叫道。 一个高大挺拔,面容冷峻的黑衣男子无声无息进来,脚步轻得仿佛不曾有人走过。 “赏给你和你的兄弟们 了!” 方统领扫了眼呆愣在原地的朝云,皱了皱眉,却不敢违逆萧桦的意思,更何况这是赏赐,不是惩罚,也容不得他不要。 两个月前,皇上派他来保护英王,说是保护,更多的是监视,他来时本来心有忐忑,可英王却像什么也不知道似的,笑眯眯的接受了他,还让他做了暗卫统领,不仅皇上赐给他的暗卫归他统领,连原本英王府的暗卫也归于他麾下。 当时以为这是英王信任皇上,信任他的缘故,后来才知是他低估了英王。 英王没有架空他,给他这个统领该有的权力,可他第一次向皇帝密报英王的一举一动时,一回到英王身边,英王就将他在皇帝跟前说过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重复了一遍,当场把他惊出一身冷汗。 当时屋子里只有他和皇上两个人,英王的消息从哪来的? “你是父皇给本王的人,心向着父皇,也是情有可原,本王不怪你。” 英王依然笑盈盈的,可他却觉得那风情无限的笑容里,刀光剑影扑面而来,当下便单膝跪下,连称不敢。 “敢不敢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本王不在意那个,父皇担心本王,本王身边总要有 一个人,做做父皇的耳目,如此父皇才能安心,本王也才能安稳。” 英王把话说得这么透,方锐一颗心一下就提了起来。 有些话能说,不能听,有些话能听,不能说,有些话不能听也不能说,而英王刚刚的话,不仅作为皇子的英王不能说,他这个做下属的更不能听。 可英王说了,他也听了。 方锐猜不透英王的用意,但多年暗卫生涯,数次走过生死边缘,让他一下就嗅出了危险。 他听了这话,只有一个结果,要么被英王杀人灭口,要么乖乖忠于英王。 他是皇上的人,呆在英王身边,不仅为了保护英王,还为了监视英王,若他不能传消息给皇上,只怕离死也不远了。 “父皇牵挂本王,总想知道本王吃得可香,睡得可好,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这也是为人父母的心意,本王身为人子,自然得让父母安心,方统领你说对不对?” 方锐当时一下子没明白这位爷话里的意思,只知愣愣的看着对方。 “让父母安心,放心,时时欢喜,没有烦扰,才是为人子女的孝顺之道,身为子女,若有坏事自己扛着便是了,何必让父母跟着担忧?这是不孝!” 第534章 殿下不能这么对我 英王这是在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他想要皇上知道的,方锐可以去密报皇上,他不想让皇上知道的,就不能入皇上的耳! 方锐双眼睁得老大,偏偏英王还不肯放过他,笑盈盈的问他‘方统领你说对吗?’。 他不能说对,也不能说不对,只能沉默。 英王也不逼他,只轻轻叹息一声,“本王身边只有赵鹰还算得用,可惜他虽然忠心,却太正直了些,不善于变通,也只能统领着王府的护卫,至于暗地里的那些事情,赵鹰就不如你了。” 言下之意,赵鹰在明,他在暗,若他忠心,将来便是英王身边的第一人。 方锐一颗心猛地跳了起来。 “父皇老了,身子也不好,太子皇兄温文尔雅,品性温和,从前很得父皇的喜欢,如今就未必了。” 方锐的心跳得愈加剧烈。 最近宫里的局势,的确往英王这边一面倒,东宫已经沉寂了好久了。 若忠于英王,英王将来夺得大位,那他便是一等一的从龙之功,封侯拜将手到擒来。 到最后,英王也没问他要答案。 而他,也没有大表忠心。 只是,后来向皇帝密报英王的消息时,总会多多少少的漏掉那么一两 句关键的东西。 “怎么?不喜欢本王的赏赐?” 耳边传来英王含笑的声音,方统领连忙收敛心神,说道,“多谢殿下赏赐!” 说着,他便一把捏住朝云的胳膊,就要把人拖下去。 朝云这才清醒过来,拼命挣扎着,嘴里大喊道,“殿下,奴婢是皇上派来服侍殿下的,殿下不能……” “哦?你是父皇派来服侍本王的?” 萧桦勾唇一笑,尾音微微上翘,余韵悠扬动听。 “奴婢不敢撒谎,奴婢真的是皇上派来服侍殿下的,皇上说了,殿下身边没有宫女,诸事不便,让奴婢尽心服侍。” 朝云大声说道,一双眼直勾勾望着萧桦,生怕萧桦不信。 萧桦换了个坐的姿势,左手手肘撑在放书册的小几上,右手随意搁在膝盖上,十指修长,莹白如玉,端的是风姿潇洒,叫人移不开眼睛。 他摆了摆手,方统领便放开了朝云。 “父皇让你如何尽心服侍?” 朝云的脸一下红透了,支支吾吾道,“就是……皇上让奴婢事无巨细的服侍殿下,包括……包括沐浴,洗漱,铺床,安寝,还有……” “还有什么?” 朝云的脸红得似血,声音小得不能再小 ,“还有……夜里服侍殿下……” “真的是很尽心呢,白日里服侍,夜里还得服侍,辛苦你了。” 英王笑盈盈道。 方锐心中一寒,看着朝云欢喜得都快昏过去了的模样,口中连声说着‘奴婢不辛苦,服侍殿下是奴婢八辈子修来的福分’之类的话,暗暗叹息一声。 “还有一件事,本王也要辛苦你一遭。” 朝云忙道,“只要殿下吩咐,奴婢万死不辞。” “什么死啊死的,本王不喜欢听,娇花就得好好养着,活生生的,才美,若是死了焉了枯萎了,那就不美了。” 朝云听见萧桦说自己是娇花,还夸她美,脸上的喜色藏都藏不住,还要装着含羞带怯的说道,“殿下尽管吩咐,奴婢什么都听殿下的。” “既如此,本王的暗卫连日来为本王办事,不得休息,很是辛苦,今日难得他们得以休息一日,你去帮本王犒劳犒劳他们。” 朝云的眼睛一下瞪得滚圆,不敢置信的看着萧桦,“殿下,奴婢……” “还是说你不知道怎么犒劳?这么说吧,你打算如何尽心服侍本王,就烦请你如何尽心的服侍他们,你一个小女子,柔柔弱弱,娇艳如花,本王 也舍不得你太辛苦,白日里的那些服侍就免了,只尽心做夜里服侍需要做的便是了。” 萧桦这些话,犹如晴天霹雳打在朝云头上,将她打得脑子都不清醒了,身子摇摇欲坠,看着英王打了个手势,方统领就要再次抓住她,朝云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大喊道。 “殿下,奴婢是父皇派来的,殿下不能……” “听见了吗?她可是父皇派来的。” 萧桦笑盈盈的和方统领说道,他明明在笑,可眼睛里寒津津的,叫人遍体生寒。 方统领大气也不敢出。 “父皇派来的,本王自然不敢怠慢,既如此,还请方统领一定要物尽其用,切勿浪费,不然,岂不辜负了父皇的心?” 朝云原本听着萧桦前面的话,暗暗松了口气,待听到后面几句,整个人都呆住了。 “带下去吧。” 萧桦向后靠去,阖上双眼,闭目养神。 “殿下不能这么对奴婢,奴婢是皇上派来的,殿下不能把奴婢赐给下人,殿下不能这么做……” 寒光一闪,一道血雾喷过空中,朝云的声音戛然而止。 萧桦随手一掷,手中的长剑稳稳当当的落入一旁的剑鞘之中。 “本王喜欢清静,不喜欢 吵闹,这一次你没做好,让这贱婢吵了本王的耳朵,下次可知道怎么做了?” 萧桦依然在笑,比之前笑得更加灿烂动人,笑得方统领浑身直冒寒气,不敢去看地上那条满是血污的舌 头,恭恭敬敬应了声是,将满嘴满脸都是血的朝云拖了下去。 有小太监低着头进来,捡走了那条舌 头,擦干净地上的鲜血,即便如此,屋子里依然隐隐约约透着血腥气。 小太监不假思索的往香炉里添些香料,好冲淡血腥气,却听见英王淡淡道,“不必了。” “殿下,屋子里血腥气重,怕冲着了殿下。” “无妨,熏香味太浓,就会熏得有些人头脑不清,老想些不该想的,这血腥味能让人清醒,人清醒着,就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该想,什么不该想。” 小太监垂着手,恭恭敬敬应了声是。 萧桦不再言语,闭目养神,小太监偷偷觑了他一眼,见这位主儿似乎像是要睡着了,忙低了头小心翼翼的退下。 屋子里陷入安静之中,只有灯花爆开时的轻微声响。 须臾,萧桦猛地睁眼,双目亮如寒星。 “九皇叔既然来了,为何不现身,躲躲藏藏做什么?” 第535章 你想要什么? 角落里传来一声轻嗤。 “四侄儿这里的好戏一出接一出,一出比一出精彩,令人目不暇接,本王怕出来了,影响了四侄儿和手底下的人演戏的兴致,让这好戏断了,如此一来,岂非本王的罪过?” 随着说话声响起,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从帷帐后面走出。 看着那张昳丽无双,令万千女子魂牵梦萦的脸,萧桦勾了勾嘴角,笑容有些冷。 萧御仿佛没看见他脸上的冷意,一撩袍角,潇洒的在榻上坐下来,与萧桦之间隔了一张小几。 “本王不请自来,还请四侄儿见谅。” 他话里说着抱歉,语气里可没有半点歉意,只有浓浓的倨傲和冷漠。 “九皇叔来做什么?” 萧桦冷冷道,连之前的虚假笑容都懒得再维持了,精致漂亮,莹白如玉的脸冷得仿佛蒙上了一层冰霜,让那张本就白皙的脸,更是白得几乎透明。 “闲来无事,来看看四侄儿。” 萧御勾唇一笑,说道。 萧桦也笑,笑容冰冷,“是看我,还是看戏?” “本来是为了看你,谁知就那么巧,正好遇上你这里有好戏看,就一并看了。” 听着他语气随意,神色轻松的说着这些话, 萧桦唇边的笑容愈加冰冷,“既然戏看完了,我,九皇叔也看过了,天冷路滑,夜深天黑,九皇叔该早点回王府才是,免得看不清路摔了跟头。” 萧御勾唇一笑,看似心情不错,也许是今晚的好戏精彩,他不虚此行,“你与其担心本王天黑看不清路,还是担心担心你自个儿走错了路,选了一条绝路吧。” “绝路也好,阳光大道也好,都是我自个选的,就不劳九皇叔费心了,再说了,” 萧桦若有若无的睨了萧御一眼,话锋一转,“即便是绝路,也有人陪着,绝路也就不再是绝路了。” 萧御唇边的笑容顿时凝固,只一瞬,又恢复如常,只是眼中再无之前的笑意,寒津津的一片,“你就那么自信,那个人能一直陪你到最后?” 萧桦微微抬了抬下巴,神色笃定,语气坚定自信,“当然!” 萧御唇边的笑容扩大,流光璀璨的笑意如水般溢满他的整张脸,就连眼睛里的冰凉也已消失不见,漫上了层层笑意,“四侄儿要一直这般自信才好,本王可不想将来有一日,陪着四侄儿的那个人,离开了,改为陪着其他人,打击之下,四侄儿承受不住,连 活下去的念头都没了。” 萧桦目光一冷,只一瞬,唇角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九皇叔说这些话,倒让我觉得,自信的人不是我,是九皇叔您。” 话音刚落,他忽而‘哎呀’一声,一脸惊慌失措的表情,“我错了。” 惺惺作态! 萧御冷冷的刺了他一眼,“你也知道错?本王还以为……” “我不该说九皇叔自信的。” 萧桦掩着嘴,一脸说错话的表情,可眼中光芒闪耀,一点说错话的意思都没有,看得萧御脸色阴沉得滴水,“瑟瑟曾说过,九皇叔不是自信,是自负,我刚刚说九皇叔自信,岂不是和瑟瑟的意思有违?当真是我错了。” 萧御从鼻子里重重的哼了一声,一张脸冷若冰霜,眼中寒光阵阵,连带着周边的气息都冷了下去,萧桦恍若未闻,唇畔含笑,目光亮如星辰,“九皇叔别生气,我一定记得瑟瑟的叮嘱,下次绝对不会说错了。” 萧御脸色更冷,冰冷锋利的目光盯了萧桦片刻,冷冷一笑,“四侄儿真是记挂叶笙,十句话里就有五句话离不开叶笙,也不知是心虚呢,还是别的什么意思。” 萧桦依然在笑,身子朝 着萧御的方向微微前倾,一双眼直勾勾盯着萧御,直看得萧御脸色越来越难看,才笑盈盈道,“九皇叔来我这,不就为了探听瑟瑟的消息吗?我三句话不离瑟瑟,不就称了九皇叔的意?怎么?九皇叔反而不高兴了?当真是好人难做啊!” 萧御冷哼一声,没有言语。 萧桦直起身子,掸了掸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九皇叔想知道什么呢?” 萧御勾唇冷笑,“话说得这么大方,难不成本王想知道的,你都能告诉本王?” 萧桦似乎和衣袖上细微得几乎不存在的皱褶犟上了,直到把那皱褶彻底抚平,才说道,“不能!” “哼!装模作样!” 听了萧御的嘲讽,萧桦也不气恼,只笑盈盈道,“九皇叔想知道瑟瑟的消息,为什么不去叶家?叶家知道的,肯定比我多,九皇叔去叶家不是更有用处?” 萧御沉默不语。 萧桦自问自答道,“我忘了,九皇叔两个月前就被叶家列为敌人,凡踏入叶家境内,都会遭到驱赶。” “本王不走,谁能赶得走本王?” 萧御脸色难看,冷冷道。 “是啊,九皇叔不想走的话,谁能赶得走您呢?同理,叶家人不想 说的话,谁能逼他们开口呢?叶家人是厌极了九皇叔您,别说告诉您瑟瑟的消息,怕是连看您一眼都觉得厌烦,也难怪九皇叔会舍近求远,大半夜的进宫来找我了。” 说到这,萧桦勾了勾嘴角,“九皇叔也不是真的天真到认为我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是实在没法子了,不来找我,还能找谁呢?瑟瑟最在意的人,除了叶家人,也就只剩我了,她的消息,除了送到叶家人手里,也就送到我这了……” 看着他得意的神情,不加掩饰的挑衅的目光,萧御一张脸寒气直冒,冷冷的打断萧桦喋喋不休的话,“你想要什么?” 萧桦声音一顿,继而一笑,“我不懂九皇叔什么意思。” “明知故问!” 萧御压着心中的火气,冷冷道。 “我真的不知九皇叔的用意,才问的,不是明知故问,九皇叔冤枉我了……” “够了!” 萧御再也压不住心中怒气,霍然起身,冷冷的盯着萧桦,看着这张漂亮得过分,白得过分,笑容更是好看得过分的脸,心中再次涌起一股火气,“萧桦,你喜欢演戏,本王不喜欢!本王也懒得陪你演!你给本王一句准话,你要什么?” 第536章 太子之位,我自己去抢! 萧桦唇边的笑容愈加灿烂,“为了得到瑟瑟的消息,九皇叔真肯下血本,难不成我想要什么,九皇叔就给我什么?” “你说!” 萧桦笑而不语。 萧御面无表情的盯着他,“你尽管开口,只要本王能给的,本王一定给你!” “九皇叔误会了,我并不是怀疑九皇叔的能力,只是我的确没什么想要的。” 萧御根本不信他的说辞,冷冷道,“难不成太子之位,你也不想要?” 出乎他的意料,提及太子的位置,萧桦神色依然淡淡的,并没有露出萧御以为的或兴奋,或激动,或紧张的表情。 “难不成我想要太子之位,九皇叔就会给我?” “本王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反正对于本王来说,谁当太子都无所谓,到最后……” 这天下都是本王的! 萧桦的神色依然淡淡的,“哦。” “哦?” 萧御长眉一挑,“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想说,太子之位,我自己去抢,不劳九皇叔费心了。” 萧御勾唇一笑,“你怕萧徽猜忌?” 他如今也懒得再装了,哪怕在乾宁宫,到处都是皇帝的暗卫暗哨,也直呼皇帝的名讳。 “ 父皇是否猜忌我不在乎,只是太子之位,是瑟瑟想要的,瑟瑟想要我当新帝,想要叶家有个新倚靠,不至于被新帝一撅到底,她想要的东西,我会亲手送给他,九皇叔的好意,我心领了。” 萧御根本不信他的说辞,冷笑一声,“本王不信,你不想要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本王若想要,那些年就不会任由萧楠踩在本王头上了,本王若想要,东宫里早就换人了。” 萧御一愣。 这倒是真的,前些年萧桦一直在扶持萧楠,只可惜萧楠就是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即便有着皇贵妃和萧桦这样强有力的臂膀,也撼动不了太子分毫。 “所以,你突然冒出来,是因为叶笙?” “瑟瑟想要的东西,就算是天下,我也会为她取来,放进她的手心里。” 萧御勾唇冷笑,“说得这么大方,本王就不信了,若是叶笙野心勃勃,胃口越来越大,不甘心让新帝做叶家的倚靠,想自己站上那个位置,君临天下,你也愿意?” 萧桦微微睁大双眼,一脸惊讶困惑的表情,“九皇叔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 “本王就知道……” “瑟瑟想要,给她便是了, 有什么大不了的?” 萧御脸上的神情僵住了,好一会才怒气冲冲道,“这是萧家的天下!姓萧,不姓叶!你居然要把祖先打下来的江山,拱手让人?还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萧桦,你到底姓萧还是姓叶?” “九皇叔言重了。” 看着萧桦一副轻松随意的样子,萧御只觉得一口恶气直往头上冲,“是本王言重,还是你胡闹?” 被萧御再三呵斥,萧桦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目光转冷。 “我再胡闹,又与九皇叔有什么干系?九皇叔在怕什么?怕在瑟瑟面前,你的分量远远比不上我?还是怕瑟瑟糟蹋了皇爷爷留下来的锦绣山河?” “若是前者,九皇叔再大声又有何用?终归在瑟瑟心里,你是比不上我的!若是后者,九皇叔多虑了,就算我把江山拱手让人,我也不会眼睁睁看着江山毁于一旦,更何况,瑟瑟聪慧大气,胸有城府,心有决断,她理国不会比我差。” “更何况,九皇叔说出那样的话,就说明您根本不了解瑟瑟,太小瞧了她。叶家虽然有自己的小心思,但忠于皇族,不会做出什么犯上作乱的事来,瑟瑟出自叶家,她会勾心斗角 ,算计一切来自保,但绝不会反!别说她不会生出君临天下的野心,就算我不愿要这天下了,想把天下赠与她,她也绝不会要!” 萧桦一连说了许多话,气息分毫不乱,只是剧烈起伏的胸膛,还是昭示着他内心的不悦,他的目光轻飘飘的,不知落于何处,声音有些飘忽,“在九皇叔心里,瑟瑟是怎样一个人呢?” 不等萧御回答,萧桦自言自语道,“在我心里,她姓叶名笙,小名瑟瑟,名字与小名都取自鼓瑟吹笙,在家行四,上有三位兄长,父母恩爱,兄长疼爱,不仅仅是父母的掌上明珠,亦是兄长的掌上明珠,整个家族的掌上明珠,几十万叶家军的掌上明珠。” 末了,他幽幽的添了一句,“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再无别的。 旁人眼里的心狠手辣,冷酷无情,千般算计,百般谋划,通通都不重要。 既是掌上明珠,明珠的光芒必然要照拂把她捧在手心里的人,父母兄长,叶氏家族,乃至几十万叶家军。 身后的倚靠有多坚固,她身上背负的责任就有多重。 没有人要求她这么做,那些珍爱她的人也不舍得她这么做。 萧御始 终沉默,不知在想什么。 萧桦也不在乎他想什么,更不在乎他信不信自己说的话。 “若要护着那么多人,靠别人终归靠不住,人心易变,再坚固的结盟,都不会完全没有缝隙,若有朝一日,缝隙由小变大,大到结盟断掉,到时候又该如何自处呢?” 不知过了多久,萧御终于开口。 他一开口,便让萧桦目光一闪,没想到九皇叔也能够看懂叶笙。 “还不如将一切捏在自己手心里,靠自己才靠得住,你说对吗?” 最后一句,萧御微微转过脸来,看着萧桦,说道。 萧桦勾唇一笑,笑容并未到达眼底,“九皇叔说来说去,不就想说瑟瑟为了叶家,最后会走上犯上作乱那一步吗?” 萧御笑而不语,意思不言而喻。 “九皇叔说这些话,要么是不了解瑟瑟,要么是想挑拨我和瑟瑟之间的关系。若是前者就没什么可说的了,若是后者——” 萧桦话锋一转,“那恐怕要让九皇叔失望了。一则,就算瑟瑟想要天下,我也会拱手奉上。二则,瑟瑟根本不会那么做,她不会让叶家背上乱臣贼子的骂名,更何况,她也没必要那么做。” “哦?” 第537章 给她一个孩子 萧御勾唇一笑,笑得高深莫测,“要护着她想护的几十万人,区区一个结盟真的够吗?” 萧桦也笑,笑得意味深长,“一个结盟自然是不够的,若是加上一个皇后,一个太后,再加上一个出自她膝下的皇帝,九皇叔您觉得够不够?” 萧御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九皇叔知道我什么意思,又何必明知故问。” 萧桦唇瓣含笑,说道。 萧御冷冷的盯着他,片刻之后,冷笑一声,“你想娶她,也要看看她愿不愿意嫁!” “九皇叔弄错了我的意思,不是我想不想娶她,而是,若将来有一日,瑟瑟觉得我和她之间的结盟不够护着叶家,我愿意给她皇后之位,再给她一个养在她膝下的皇儿。” “我在世时,我会护着她和叶家,我若不在了——” 萧桦顿了顿,语气中不见任何伤感,只有无尽的不舍和眷念,“我若不在了,她抚养的皇儿便是新帝,她就是太后。” 萧御长眉微微一拧,顷刻,双眉松开,勾唇一笑,嘲讽道,“若不是本王知道叶笙身子受损,无法生育,还真当四侄儿情深似海,无怨无悔呢。” “也罢,你能 想着把皇后的位置留给她,已经是难得的痴情种了,虽然少不了纳纳妃妾,生儿育女。可即便是妃妾无数,你也可以言之凿凿的说你这是为了给叶笙留一个孩子傍身,才和其他女子生儿育女的,你这般大义凛然,又这般的不得已,倒叫本王不好说什么了。” 萧御越说越激动,语速越来越快,语气也越来越尖锐。 与之相对的是,萧桦神色平静如水,眉眼间无半点不悦,仿佛没听见萧御的冷嘲热讽。 “怎么?叫本王说中了?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你不是很能说吗?甜言蜜语,赌咒发誓随口就来,哄得叶笙团团转,满心以为你当真待她真心,就连不相干的人,也都觉得你英王殿下情深意重,对叶笙一心一意,情深不悔,你和从前对叶笙虚情假意的萧桓,有什么区别?无非是你的戏演得更好些,他的戏容易被人看穿而已!” 萧桦终于有了反应,抬了抬眼帘,望了萧御一眼,“九皇叔这般激动,又是为了什么?为瑟瑟抱不平吗?九皇叔莫不是觉得我辜负了瑟瑟?” 萧御长眉一挑,满面怒容,“难道不是?” 萧桦勾了勾嘴角,似笑 非笑,“是与不是,我与瑟瑟才清楚,外人又怎么知道?” “外人?对!本王是外人!那又如何?” 萧御语气狂傲,神色睥睨,居高临下看着萧桦,“你整日里以你和瑟瑟同处一边,同为自己人自居,可你做出的事,真的当她是自己人?” “萧桦,你可真做得出来!把你和别的女子生的孩子,给叶笙养?你这是要叶笙日日夜夜,时时刻刻看着那个孩子,就想到你和别的女子翻云覆雨,心如刀割吗?口口声声为了她,这样的为她,你以为叶笙稀罕?!” 萧桦平静的听着萧御质问,直到他的话告一段落,才淡淡道,“九皇叔怎么就觉得,那个孩子会是我与别的女子所生?” 萧御一怔,随即冷笑一声,“不然呢?” “不然呢?” 萧桦重复着萧御的话,勾了勾嘴角,“九皇叔又为何会觉得,我若纳别的女子为妃妾?还是说在九皇叔眼中,我就那么不挑剔,来者不拒?” 萧御眉心一拧,“你什么意思?” “瑟瑟霸道,最不喜欢夫君身旁有别的女子,九皇叔说这些话,岂不是置我于不义之地?” 萧御冷冷一笑,“你不要 狡辩了,你不纳妃妾,哪来的孩子,还是说你想去母留子?” 萧桦微微一笑,语气淡淡的,半点不见凝重,听得萧御更是心头冒火,“这样的话,九皇叔可不要让瑟瑟听见了,要不然瑟瑟要气恼了。” “你既知不对,为什么还要去做?既要娶她,就该知道她的底线!” 萧御怒道。 萧桦只是笑,并不接话。 “你说啊!怎么?心虚了?不敢说了?” 萧桦莹白漂亮的脸上,露出无奈的神色,“九皇叔要我说什么?” “孩子!你胡来就算了,还要让叶笙帮你养孩子,你这是在往叶笙心上扎刺!你比萧桓更虚伪,更可恨!至少萧桓装也装得守身如玉,哪怕背地里再污秽不堪!而你呢?一副玉洁冰清,不近女色的样子,不知骗了多少人,可这才刚得了叶家的助力,就原形毕露,急不可耐的想起纳妃妾生儿育女的事来了!” “看来,九皇叔很心疼瑟瑟嘛,满口在为瑟瑟抱不平。” 萧桦盈盈笑道,笑得萧御更是恼怒,“你还笑!你既有异心,就不该招惹她!” “九皇叔若真觉得我有异心,就去告诉瑟瑟呀。哦,我忘了,九皇 叔没有瑟瑟的消息,这才巴巴的往我这里凑。” “你!” 萧御气得想一掌打烂萧桦的嘴,让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我还忘了一点,就算九皇叔告诉瑟瑟这些,瑟瑟会信吗?恐怕瑟瑟只会以为九皇叔在挑拨离间吧?我好心劝九皇叔一句,就不要枉做小人了。” “萧桦,你太可恨!” 看着萧桦得意又挑衅的神情,萧御不想打烂萧桦的嘴了,只想一掌打碎他的脑袋,让他滚去阎王殿报道,也省得站在这里碍他的眼。 “在九皇叔眼里,我是可恨,可在瑟瑟眼里,她只觉得我可怜,恨不得时时护着我,不让我受一点苦,受一点委屈。” “所以,”萧御牙齿咬得嘎吱响,“她那样待你,一片赤忱,你就是这么回报她的?” “我是怎么回报她的?在我生时,我护着她,明知自己的寿元不会太长,我也为她安排好了一切,就算我死,她和叶家的荣光也只会更闪耀璀璨,如此,还不够吗?” 萧御差点被萧桦的无耻气笑了,咬牙切齿道,“对,你为她安排好了一切,安排了一个你跟别的女人生的儿子!萧桦,你简直虚伪至极!” 第538章 你本就不如本王! 萧桦看着萧御怒气冲冲的模样,微微一笑。 “我不明白,九皇叔为什么口口声声说我和别的女人生的儿子?难道除此之外,天底下就没孩子了吗?” 萧御一愣,“你什么意思?” “孩子嘛,多的是,亲生的没有,兄弟旁支的总有吧?” 萧御彻底愣住了,满脸困惑的看向萧桦。 萧桦恍若未见他的目光,继续说道,“二哥如今膝下就不只一个儿子,二哥和二嫂恩爱,将来还会有更多的儿子,太子也会有儿子的,只是不能是和林清媛生的,我讨厌林清媛,瑟瑟也讨厌林清媛,她生的儿子一定也很讨人厌。” 萧御一双墨黑长眉,拧得紧紧的,听萧桦这格外认真的语气,不像在说笑,倒像是真的在考虑此事。 “对了,之前太子身边有个叫绿珠的,有了身孕,若是能生下个儿子就好了,谁知不明不白的没了,想想就觉得可惜。” “若我能等,等将来十弟成亲生子,再把他的孩子抱来给瑟瑟,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怕只怕我等不了那么久。” 说到这,萧桦轻轻叹息一声。 “既然怕死,何必乱吃东西,自寻死路?” 萧 御冷冷道。 萧桦微微一笑,笑容有些恍惚,“不是怕,只是舍不得,越来越舍不得。” 萧御冷笑一声,嘲讽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早知今日,当初也依然是当初,不会改变。” “真是不知悔改!” 萧桦恍若未闻,轻笑一声,“夜深了,九皇叔也该回去了,总不能在我这里过夜吧?就算九皇叔不介意,我也是介意的,更怕瑟瑟误会。” “哼!你用不着在本王面前装着和叶笙亲密无间的样子!你骗不了我!” 萧桦双目睁大,一脸‘这都被你发现了’的表情,不过片刻,故意做出的表情消失,勾唇一笑,“九皇叔高看自己了,侄儿有什么必要在您面前装?就算瑟瑟跟我再不亲近,至少也比跟您亲近,不是吗?否则,九皇叔今日也不会来我这了,更不会一呆就呆小半个时辰,哪怕我连茶都不上,半点没有招待客人的意思,也不肯走。” 被戳中心事,萧御脸色变幻不停,顷刻之后,冷冷道,“开个条件吧!” “九皇叔觉得瑟瑟值些什么?” 萧御沉默不语。 萧桦也没打算听他回答,自问自答道,“在我心 里,瑟瑟无价,所以抱歉了,九皇叔,我开不了条件,我也没有条件可开!” 萧御冷笑一声,“萧桦,你要知道,本王愿意给人开条件的机会不多,你可别后悔!” 萧桦仿佛没听见萧御话里的威胁,身子向后倒去,靠在木榻的后靠上,闭目养神,这无疑是在赶客。 萧御脸色一沉,知道不可能从萧桦这里得到叶笙的消息了,冷哼一声,拂袖而去,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 “既然你不肯说,那本王就去叶家!本王倒要看看,两个月前,叶家人的骨头折断一次,这一次能坚持多久才断!还有青云院和青梧院,本王曾将青云院夷为平地,这一次,不仅青云院,连同青梧院,本王都不想放过!” “萧桦,你觉得你不说,本王就没法子了吗?你太天真了!” 看着萧御几乎疯魔的样子,萧桦皱了皱眉,“九皇叔,你觉得叶家人会开口?” “本王要的不是他们开口,本王对付叶家,要的是你开口!” 萧桦目光一冷,脸色一下变得极其难看。 “看来,你也猜到了本王的心思,果然聪明。” 萧御的夸赞并未让萧桦的脸色变得好 看一点,冷冷道,“九皇叔,你疯了!” “是,本王是疯了,那又如何?” 两个月,整整两个月,他用尽手段,费尽心力,都得不到叶笙的半点消息。 她是死是活,她在何处,她在做什么,她的伤可有好转,他通通不知道。 这个女人不说一句话就突然消失,就好像他一直牵着的风筝,突然之间就断了线,风筝消失在茫茫天际,他到处去找,找遍了所有能找的地方,依然找不到她。 她就这么消失了,完完全全的从他的生命里消失。 叫他如何不疯魔? “萧桦,叶家不是看重你吗?你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叶家在本王手下死伤惨重,而无动于衷?你对得起叶家吗?对得起叶笙吗?” 萧御一双眼,直勾勾盯着萧桦,邪气横生,“你说等叶笙回来,发现她最珍视的家人,死的死伤的伤,她的青云院一片狼藉,毁于一旦,她会如何?她可会怪你袖手旁观?可会怪你软弱无能?她可会后悔认识你,护着你,一腔真心对你,得到的不过是你的冷漠相待?” 萧桦静静的听着,神色如常,直到最后一句,他的脸色终于变了,“九皇 叔,若叶家有事,明明罪魁祸首是你!” “是啊,罪魁祸首是本王,可人都是会迁怒的,你说,叶笙会不会迁怒到你身上来?” 看着萧桦一脸怒火,却不得不压下去的模样,萧御唇边的笑愈加放肆。 良久,萧桦沉着一张脸,冷冷道,“看来,我是非说不可了?!” “你可以不说,等着将来面对叶笙的不满和迁怒。你之前好心提醒了本王一句话,礼尚往来,本王也好心提醒你一句,人和人之间,若有了裂痕,便再也回不到最初,就算最后裂痕修补好了,痕迹也依然存在,时时提醒着双方,更可怕的是,稍有不慎,那道裂痕就会再次裂开。” “九皇叔都把瑟瑟搬出来了,我还能不说吗?” 萧桦冷冷一笑,笑容讽刺,语气更是嘲讽至极,“九皇叔真是好手段!侄儿自愧不如!” “你也不用自愧,你本就不如本王!” 萧桦唇边的冷笑扩大,招手示意萧御附耳过来。 萧御虽满心怀疑,但还是按捺不住想要听见叶笙消息的心思,走到萧桦身边。 萧桦压低声音耳语了一句,萧御猛地抬头,脸上的表情复杂难言。 “果真?” 第539章 本王就喜欢你笨 烛火闪耀,灯影瞳瞳。 萧桦只手撑着头,半倚在木榻上,眼皮阖上,似乎已经入睡,一双长腿随意的交叠在一处,悬在半空中。 灯火投映在他的脸上,让那张白得近乎透明的脸,添了一抹柔和的暖色,也显得有了一丝丝血色。 唇红齿白,眉目如画,当真是翩翩美少年! 一道高大威武的身影走了进来,在离萧桦三步远的地方缓缓停下,默默的看了萧桦片刻,便要转身离开。 身形刚一动,身后便传来萧桦似是刚刚睡醒的声音。 “回来了?” 萧桦的嗓音,比往日里更沙哑慵懒,迷蒙飘忽,像长了把勾子似的,勾得赵鹰停下脚步,回头恭恭敬敬道,“回来了。” 萧桦缓缓睁开双眼,眼中尚有未来得及褪去的一缕迷蒙之色,只一瞬,那缕迷蒙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一双眼亮如寒星。 “去哪了?” 赵鹰垂着脑袋,恭恭敬敬的答道,“皇上召了属下去,问了一些问题。” “哦。” 赵鹰本以为萧桦会仔仔细细的问清楚,谁知,他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便再无声息。 赵鹰不解的抬头,看向萧桦,许是刚刚睡醒,萧桦的神色若有若无的带了一丝 迷蒙,恍如一只刚从睡梦中被人吵醒的猫咪,不如往日的锐利凛冽,即便如此,赵鹰也不敢有丝毫不敬,小心翼翼的问道,“王爷不想知道皇上问了属下什么问题?” “左右不过是那些老掉牙的东西,何必再问。” 赵鹰没有吭声,默认了。 默然片刻,他想了想,小心的试探道,“那王爷不想知道属下是怎么回答的吗?” 萧桦像是终于有了一丝兴趣,抬起眼帘,睨了赵鹰一眼,“父皇叫你去,一则想拉拢你……” “属下没有背叛王爷!” 赵鹰慌忙说道。 “本王知道。” 听见萧桦一副笃定的语气,赵鹰愣住了,“王爷怎么知道的?” “你若真的被父皇的条件打动,背叛了本王,恐怕此时此刻你就不能站在本王面前了,而是变成一具尸体,被人扔进乱葬岗。” 赵鹰脸色发白,“可,可皇上……” “父皇拉拢你,不过是一层原因,更深层的目的,是想试探你对本王的忠心,你若真的没挡住父皇的试探,背叛了本王,不仅你没命,本王也会遭到父皇厌弃,原因无他,一个连身边人都收服不了的皇子,如此无能,父皇是看不上的。” 赵鹰脸 色愈加白,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这,这……” “宫里的明争暗斗,人心试探,从来不会少,你不懂这些,才会觉得可怕,无妨,本王也不需要你懂这些,你只需要保持本心便可。” “属下知道自己笨,应付不了那些事,属下一定乖乖的听王爷的话,不给王爷添麻烦。” 说到这,赵鹰脸上露出一丝懊恼,“若属下聪明一点就好了,不至于时时带累王爷。” “你若变得聪明,心思也就多了,那样的人,本王用得不安心,还不如笨一点,笨的人死心眼,一心一意,不会东想西想。” 赵鹰黝黑的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王爷,就算属下真的笨,你也用不着口口声声说属下笨吧?” “哦,”萧桦一挑眉,“难道你不笨吗?” “……” 赵鹰不说话了,心塞得仿佛淤堵多年的河道。 萧桦瞥了垂头丧气的赵鹰一眼,默了默,淡淡道,“你虽然笨了点,但……很不错。” 赵鹰猛地抬头,双目放光,“王爷——” “好了!不要跟个女人似的啰啰嗦嗦了。” “属下什么话都还没说……” 赵鹰委屈巴巴的说道。 萧桦看也不看他,“本王不拦着你 ,你就说了,本王还不知道你?” 被戳中心思,赵鹰干巴巴的笑了笑,“王爷,属下回来时,听说安乐王来过?他来做什么?” 他这个话题转得很生硬,萧桦也不与他计较,轻嗤一声,讥诮道,“还能来做什么?为了瑟瑟呗!” “为了叶小姐?” 赵鹰瞪大双眼,“可他找王爷也没用啊,王爷也没有叶小姐的消息。” “可惜,别人都以为本王有!都以为瑟瑟和本王有联系!” 萧桦嘲讽道,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既无奈又不安,“殊不知瑟瑟不仅没联系过本王,连叶家人也不曾联系过,她是真的彻彻底底的消失了!天底下,无人知道她的消息!” “叶小姐也太狠心了点,明知王爷担心她,还这样……” 赵鹰不满的嘟囔道,冷不丁见萧桦神色有些不好,心中一凛,忙不迭的改口道,“这些日子王爷吃不好睡不好,夜里忧心得整夜整夜无法合眼,白日里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真是为难王爷了。” “雁过有声,风过有痕,若瑟瑟联系了我和叶家,就算再小心行事,也免不了留下痕迹,九皇叔那样精明的一个人,哪怕是极细微的蛛丝马迹,他都 顺藤摸瓜找到瑟瑟!” 萧桦停顿片刻,继续说道,“瑟瑟这么做才是明智之举,你看九皇叔,压根就没想到瑟瑟根本没联系叶家和本王,只当是我们之间的联系方式太过隐秘,他才查不到。九皇叔天资无双,纵横天下,何曾有过这般挫败的时候?你看他,都快被折 磨得疯魔了!” 最后一句,萧桦的语气变得极其古怪,嘲讽之余,又有些同病相怜。 “那王爷可对安乐王说了实话?” “本王就算说实话,你以为九皇叔会信?” 萧桦勾了勾嘴角,露出一抹怪异的笑容,“不过,既然他那么想要瑟瑟的消息,本王就给他消息!” 赵鹰睁大双眼,“王爷说了什么?” “本王只说了一句话。” “什么?” 萧桦看向赵鹰,原本亮如星辰的双眼,变得深幽暗沉,隐约之间似有细微的,隐晦的光芒闪动,“本王告诉他,瑟瑟除夕不归。” 赵鹰挠了挠头,“可,可若叶小姐除夕回来了,王爷的谎言不就被戳破了吗?到时候,安乐王怪罪……” 萧桦勾了勾嘴角,笑得高深莫测,低头抚着衣袖上的精美花纹。 “你以为,瑟瑟回来了,九皇叔还顾得上本王吗?” 第540章 都是些替代品 赵鹰一愣,随即恍然大悟,“所以,王爷……” “所以,本王立于不败之地!若瑟瑟真的除夕不归,那证明本王说的是真话,九皇叔也会继续以为本王和瑟瑟之间,的确有秘密联系渠道,为了找到这个秘密渠道,他会一直耗费心力,如此,就没有心思和精力做别的了。” “若瑟瑟除夕回来了,” 萧桦顿了顿,双眼深处,一抹黯然一闪而逝,“若瑟瑟回来了,九皇叔的心思只怕恨不得粘在瑟瑟身上,哪里还顾得上本王?更何况,瑟瑟若知道了本王说的谎言,只会帮着本王圆谎,不会戳穿本王。” 赵鹰一脸崇敬的看着萧桦,“王爷计谋,天下无双!” 萧桦神色淡淡的,半点喜色也没有。 “王爷不高兴吗?” 赵鹰小心翼翼的问道。 萧桦勾了勾嘴角,却没有笑,“有什么可高兴的?” “安乐王那样的人,也被王爷玩弄于股掌之中,可见王爷是这天底下,第一厉害之人!” 萧桦脸上不仅没有半点喜色,反而眉心微拧,“九皇叔是方寸大乱,才会着了本王的道,若是从前,他岂会掉入陷阱?无非是……” “无非是什么?” 萧桦轻轻摇了摇头,似乎疲累至极,不想再多说 ,“没什么。” 无非是动了真心,才会失魂落魄,才会让他有机可乘! 瑟瑟是喜欢过九皇叔的,真真正正的男女之间的喜欢,不像对他,瑟瑟怜他,护他,纵容他,可瑟瑟看他的目光里,从不曾出现他看她时的滚热和情不自禁。 就算如今两人落入不死不休,你死我活的局面,可天底下旧情复燃的事,从来就没少过。 “王爷累了,不如去床上安寝吧?” 赵鹰说着,见萧桦没有反对,就让宫人进来服侍萧桦就寝。 一个小宫女低着头进了屋子,见英王似乎在闭目养神,便按着服侍皇帝的步骤,伸手去解英王的腰带,谁知手还没碰到英王,就感觉到两道冰冷刺骨的目光落在她的手背上,让她的手僵在半空中,动弹不得。 “换个人来。” 小宫女眼中顿时蓄满了泪水,“殿殿下,可是奴婢哪里服侍得不好?” 萧桦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直看得小宫女眼里的泪水被硬生生堵了回去,才冷冷道,“以后本王身边,一个宫女都不能有。” 赵鹰想起刚刚在皇帝那边听到的消息,这才明白过来,一挥大手,喝退了小宫女,换了个小太监来服侍萧桦。 “之前那个叫朝云的宫女,好歹是皇 上赐给王爷的,王爷二话不说就割了她的舌 头,把人丢给了暗卫们享用,王爷这么做,岂不是不给皇上脸面,万一皇上生气了……” 萧桦伸直双臂,让小太监给他解了镶嵌着珠玉的腰带,解下外袍,听了赵鹰的话,似笑非笑的睨了赵鹰一眼,“你的消息倒是挺灵通的。” “属下刚刚……” 赵鹰欲言又止。 萧桦看了小太监一眼,小太监低着头,一言不发的退下,还把门给拉上了。 赵鹰看着这一幕,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他,他是殿下的人?” 他记得这个小太监,明明是乾宁宫的旧宫人。 萧桦没有回答,自己去屏风后头换了寝衣,出来时仍在扣着寝衣的如意结衣扣,露出喉结下方一片莹白如玉的肌肤,赵鹰慌忙移开眼睛,不敢多看一眼。 主子这肌肤,比女子还白还嫩!难怪这京城的男人女人,都对主子心思不纯。 还好,他只喜欢女子,对男人没半点想法,不然真怕逃不掉主子的魅力。 “继续说。” 赵鹰忙收敛心神,装模作样的干咳一声,说道,“属下刚刚在皇上那里听到的,皇上正问着话呢,李总管进来禀报,说王爷把朝云的舌 头割了,还把人丢给了方统 领,口口声声要朝云尽心服侍方统领和他的兄弟们。” “皇上当时脸色就不好看了,口里骂了一句‘这个逆子’,属下估摸着要不是属下在,皇上还得再骂。” 萧桦勾了勾嘴角,笑容古怪。 “王爷,不过是个宫女,王爷想要就留着,不想要就冷在一边,也不碍事,何必要下那样的狠手呢?万一惹恼了皇上……” 赵鹰说着说着,就开始唉声叹气。 与之相反的是,萧桦神色始终平静如水,半点不安也没有。 “他要恼,就恼吧。” “王爷这话未免说得太轻松了,那可是皇上!是天子!是您的父皇!他要是要降罪,您也只得受着!” 赵鹰激动的说道。 萧桦淡淡的睨了他一眼,“他为何要降罪于我?一个小宫女,跟本王相比,孰轻孰重,父皇比谁都清楚!骂一句逆子,也是骂给你听的,再由你的口传到本王耳里。赵鹰,父皇他在给本王立规矩呢!” 最后一句,萧桦唇边含笑,语气复杂,听得赵鹰心头五味杂陈。 “他给本王立规矩,也得看本王肯不肯听!不然,立再多规矩也白搭!再者——” 萧桦话锋一转,“他给本王立规矩,本王也在给他立规矩,有些事他可以安排 ,比如把方锐塞到本王身边来,可有些事,本王不喜欢不乐意,他就别想逼迫本王!” “也许,皇上只是心疼王爷无人服侍,这才……” “这才巴巴的送个宫女,让她来爬本王的床?” 萧桦唇角一勾,笑容冰冷,“你当时不在,你若是在,就知道本王为何这般生气!你是没看见那个朝云,有个地方有几分像瑟瑟!父皇找了这么一个女人,真是费了心思了!” 赵鹰瞪大双眼,“什么地方?” “她的嘴唇!” 萧桦冷冷一笑,“本王后悔了,不该只割了她的舌 头,还应该把她的双唇也切下来!” 赵鹰震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王爷是说,皇上是故意的……” “你且等着看吧!” 萧桦语气嘲讽,笑容冷酷,“接下来会有各种各样的女人往本王身边凑,这些女人都有一个特点,身上总有什么地方像瑟瑟,要么眼睛,要么眉毛,要么鼻子,要么下巴。” “他搜罗这些女人,是想证明什么?证明本王得不到瑟瑟,就会退而求其次,要了这些劣质下等的替代品?哼!” “父皇啊父皇,” 萧桦唇边的笑容愈加冷酷,杀气浮动,目光凛冽,“你这是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瑟瑟?!” 第541章 这是我的选择,与你无关 冀州,铁卫营。 群山环绕,高峰林立。 群峰之间,云雾缭绕,若是细看的话,就会发现,那些云雾不仅仅是山间云雾,还有腾腾升起的水汽掺杂其中。 一个足有几丈宽的温泉池,就处于一处高峰的峰顶上,温泉的泉眼不停的往外冒水,冉冉升起的水汽与山顶的云雾融为一体。 一个纤细白皙的身影,双目紧闭,一动不动的端坐在温泉池里,身上各处大穴都插着金针,湿漉漉的三千青丝凌乱的散在后背,和身前,漂浮在水上。 “天快黑了,大小姐今日还没好吗?” 一个瘦长的身影从窄小陡峭的山道走了上来,压低声音问道,生怕惊扰了在温泉池里养伤的叶笙。 唐斯轻轻摇了摇头。 李沧看着他坐着的轮椅,神色变得凝重,“抱歉。” 唐斯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顿时明白他为何如此,目光一闪,“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与你无关。” “终归是我回来得太晚,才耽误了你的伤。” 唐斯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淡淡道,“天意如此。只要不是先生刻意拖延……” 李沧皱了皱眉,“你怎会觉得我刻意拖延?退一万步讲,我怎知你的伤彻底 无望之后,感识会敏锐无数倍?若不知,我刻意拖延做什么?就为了让你彻底变成残废?一辈子只能坐在轮椅上?我跟你无冤无仇,何必如此?” 唐斯抿了抿唇,“是我多心了,先生不必生气。” 李沧长长的叹息一声,“也难怪你多心,这次前往关海侯赵家帮你找药,本以为半个月就能回来,谁知……” “先生在南边发生的事,我都知道了。赵家和叶家一向不对盘,先生最后不仅拿回了药,还让赵家欠了叶家一个天大的人情,将来这个人情大小姐一定用得上,辛苦先生了。” “若真论起来,也是我贪心,本来拿了药就能回京的,谁知当初送唐骏那个叫红蕊的外室回南边的人回禀,似乎红蕊和赵家有什么关系,红蕊被拐子拐走的地方,正好是赵家的地盘,而关海侯独子战死,儿媳妇殉情,唯一的孙女儿也恰好被人拐走,我为了查清红蕊到底是不是赵家丢的那个孙小姐,这才耽搁了许久,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红蕊的的确确是赵家的孙小姐!” 许是想到唐斯因为他的耽搁,腰椎骨的伤再也好不了,李沧语气里的畅快立马消失,内疚的 看向唐斯。 “先生不必内疚,刘太医也说过,那个药只是可能对我的伤有效,并不一定有效,就算先生当时及时赶回来,我的伤也未必能好。” 听他这么说,李沧更内疚了,“再怎么说,好歹有希望!” 唐斯沉默片刻,轻声开口。 “彻底残了也好。” 李沧不解的看向他。 “大小姐身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周清是大夫,于医术上颇有天分,也从刘太医手里学到了不少东西,这次给大小姐治伤,除了刘太医细细写下的疗法,以及配备的药丸,剩下的功劳全是他的,假以时日,他一定能独当一面。” “先生是智囊,国士无双,大小姐缺了谁都不能缺了先生的扶持。” “何鬼手是兵器大师,他在叶家的这段日子,不仅改进了很多兵器,让那些兵器的杀伤力更大,用起来更趁手,还发明了不少好东西,听说,他给大小姐做了一根鞭子,威力无穷,只是大小姐还是更喜欢三爷送的乌金鞭。” “罗钊就更不用说了,大小姐是拿他当杀手锏来用的,罗钊一出,无人能挡,可破千军万马!” “而我呢?” 唐斯的语气变得低落。 “你自有你的位置……” 李沧试着安慰他,唐斯苦笑,“面首吗?给大小姐打掩护?让那些对大小姐心思不纯的人知难而退?” “你感识敏锐,天下无双……” “是啊,我唯一的优点就是感识!除此之外,再无别的!” 唐斯淡淡的打断李沧的话,“因此,若废了双腿,反而能让我的感识愈加敏锐,这双腿,废了便废了吧。” “大小姐并不想这样,若大小姐能选,她只愿你好好的,也不愿要那什么敏锐无数倍的感识。” 李沧皱眉道,“你当时也在场,那日她听了此事,当场便吐了血,昏死在温泉池里,若不是周清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大小姐救回来,恐怕……” “即便救了回来,之前的救治可以说是前功尽弃,要不然,这都两个月了,大小姐何至于还泡在这池子里,泡得肌肤都发皱了。” 唐斯默然片刻,轻声道,“先生在南边的事,就不必让大小姐知道得太详细了。” 李沧一愣,不解的看向唐斯。 “先生只需让大小姐知道,先生是到最后一刻才拿到了药,并非因为其他事耽搁了归程。” “可明明是我非要去查红蕊的 事,才……” “都过去了。” 唐斯淡淡的打断李沧的话,“就算大小姐知道了,也改变不了结局,何必让大小姐除了难过,还要徒增气怒?我不想因为我,让大小姐和先生之间多了龃龉。” 李沧震惊的看着唐斯,过了好一会,才喃喃的道了一声谢。 若大小姐知道真相,恐怕会震怒。 天子一怒,流血三千里,大小姐一怒,虽不至于流血三千里,可就连他也摸不准大小姐震怒之下,会做些什么。 事后他也不是没有后悔过,可再后悔也无用了。 这些日子,他一直在暗暗祈祷,希望大小姐能看在他拿到赵家的功劳上,宽恕他一回。 唐斯耳朵微微一动,猛地回头,看向温泉池,“大小姐醒了!” 刚一回头,他立马想到了什么,又飞快的转过头来,耳朵通红。 “耳朵这样红,可是着凉了?” 身后传来轻软的声音,如这山顶的云雾一般,好似轻飘飘的落在人的心尖上,叫人的心也如这白乎乎的云团般软了。 唐斯低垂着脸,喃喃的说了声‘没有’。 一声轻笑传来。 “走吧,回家。” 是啊,日落西山,天色已晚。 该回家了! 第542章 便宜他们了 说是家,不过是一栋简陋的竹舍,为了方便叶笙在温泉池疗伤,竹舍是新建的,就建在离温泉池不远的一处小小的平地上。 竹舍不大,不过三间屋子,其中一间给叶笙住,另一间住着李沧,唐斯和周清,还有一间比较小的,堆着各种药材。 罗钊不住这里,他在山下训练,有时会上来看看情况,看完又下山了。 都是男人,照顾叶笙起居不方便,因此,罗钊从铁卫营旁边的村庄里找来一个叫阿秀的少女,生得秀丽伶俐,很是能干。 当叶笙等人回到竹舍时,阿秀已经烧好晚饭,正等着他们回来吃饭。 “今天好像比往日晚了一点,疗伤不顺利吗?” 阿秀说的是叶笙的事,眼睛却直勾勾瞅着唐斯。 唐斯避开她的眼神,没有回答。 阿秀有些失望,但还是扬起笑脸,向前来搀扶叶笙,叶笙冲她笑了笑,“我好多了,多谢你。” “叶姑娘不用客气,罗大哥雇我来,就是为了照顾您,我得对得起罗大哥给的银子。” 阿秀并不知道叶笙是怎么疗伤的,只知道每次回来,叶笙的头发都是湿的,她每回想给叶笙擦拭头发,都会被人抢先一步。 这一次,也一样。 阿秀目光发怔的看着唐斯细心温柔的拾起叶笙的长发,拿了巾子仔仔细细的擦拭着水珠。 屋子里烧了炭火,暖融融的,叶笙坐在铺了厚厚虎皮的竹椅里,眼皮一下一下的往下坠去。 “头发还湿着,不要睡,醒了头疼。” 不知是不是阿秀的错觉,唐斯的声音温柔得像浸了水。 这位唐斯公子,虽然身体残疾,可生得白皙俊秀,她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尤其他待人斯文有礼,神态举止跟她见过的男人都不一样。 可也就斯文有礼了,有礼到近乎冷漠。 当然,他也不是对每个人都那么冷漠的,至少对叶姑娘,他就不一样。 他看叶姑娘的眼神,就像村头的大牛哥看她的眼神。 温柔,烫人,害羞,却在她看过去时,立即收了眼神里的各种东西,安静沉默得像一汪潭水。 叶笙睁开双眼,冲唐斯笑了笑,“有点困。” “很快就好了。” 唐斯避开叶笙的眼神,轻声说道,“你先用晚饭,等你用好了,头发也就干了。” 他说着,一手握着叶笙的头发,一手给叶笙盛汤。 阿秀忙伸出手去,“唐公子,我来吧。” 唐斯恍若未闻,给叶笙盛好汤,放到她面前。 阿秀伸出去的手,默默的收了回来。 那碗汤还没有喝完,叶笙的眼皮再次往下坠去。 “大小姐,还没吃药呢。” 叶笙仿佛没有听见,眼皮继续往下坠。 周清求助的看向唐斯,唐斯目光微闪,沉默片刻之后,低低叫唤一声,叶笙猛地睁开双眼,看向唐斯,“怎么了?” 唐斯沉默不语。 叶笙盯着他,“可是旧伤疼了?” 唐斯轻轻摇了摇头。 叶笙目不转睛盯着他,见他除了之前的叫唤,并没有别的异样,这才松了口气,“你若是疼,就说出来,让周清看看。” “大小姐不必担心,唐斯之前伤得太重,刘太医说过,就算那些伤都愈合了,也会留有后患,时不时的疼痛发作是正常的。” 生怕叶笙担心太过,影响自个的疗伤,周清说完之后,又加了一句,“我每日都帮唐斯检查旧伤的,大小姐放心便是。” 叶笙默然良久,冷笑一声,寒意森森。 “便宜他们了。” 除了不明就里的阿秀,其他人不约而同的心头一凛。 大小姐口中的他们,指的一定是屠夫和康王。 屠夫死得那样惨 ,大小姐还说便宜他了,可见有多恨他。 至于康王,虽然还活着,可之前被大小姐重伤,伤到关键地方,不借着药物都无法同房,若不是当时皇上的人出手阻拦,恐怕大小姐早结果了他,后来又被英王殿下狠狠一脚踩碎生儿育女之处,彻底废了! 从此,康王多了个绰号,太监王爷,整日里窝在康王府,连门都不敢出,下场比唐斯惨多了。 即便如此,大小姐仍觉得便宜他了。 “药晾好了,大小姐快喝药吧。” 周清忙把药碗推到叶笙面前,生怕一耽搁,叶笙又睡了过去。 叶笙看着那黑乎乎的药汁,长眉紧拧,“周清,你就不能弄些没那么苦的药吗?” 周清干巴巴的笑,不敢接话。 叶笙也不是真的要为难他,叹息一声,端了药碗一饮而尽,苦得她胃里一阵翻涌,差点就要呕出来。 唐斯适时的递来一枚蜜饯,叶笙摇了摇头,“吃了两个月,也腻了,不想吃了。” “这是新制的,比之前的清爽,没那么甜腻。” “是吗?” 叶笙将信将疑的接了蜜饯,放入口中,片刻之后,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笑颜,“是比较清爽。这是什么? ” 唐斯摇了摇头,“不知,偶然在山里发现的野果,见没毒,就做了蜜饯。” “你怎知没毒?” 唐斯擦拭头发的动作略微一顿,“我吃过。” 叶笙呼吸一顿,须臾,轻声道,“以后别这样了,能在冰天雪地里生长的果子,不会是寻常果子。” “我知道了。” 唐斯轻声答道,瘦长的手指轻柔的摸了摸手里的乌黑发丝,“头发干了,可以睡了——” 等了片刻也没听见叶笙的回应,唐斯朝叶笙看去,却见她已经阖上了双眼,呼吸变得和缓绵长。 他弯腰想把叶笙抱起来,忽而想起自己的身体,伸出去的手就这么僵在半空中。 周清看见这一幕,忙道,“我来吧,你陪了大小姐一天,辛苦了。” 周清刚伸出手,就被唐斯轻而坚定的拂开,他轻轻在轮椅上一按,轮椅的左右扶手折下,唐斯轻柔的将叶笙抱起来,放在他的腿上,一手横过叶笙的脖子,护着她的头,一手搁在她的腰上,不让她坠下轮椅。 看着轮椅吱呀吱呀往叶笙的房间行去,直到轮椅消失在叶笙的房间门口,众人才收回目光,继续吃晚饭。 “听说唐公子是叶姑娘的面首?” 第543章 比公主还尊贵 阿秀一开口,就让周清和李沧手里的碗晃了晃,差点砸了,“你听谁说的?” “军营里那些大哥说的。” 周清和李沧不说话了。 阿秀皱着一双秀气的眉,“唐公子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入赘呢?” 哐当。 周清和李沧手里晃了半天的碗,终于掉了。 “谁跟你说唐斯入赘了?” 周清笑眯眯道。 “没人跟我说,是我自己猜的。” 阿秀老老实实的答道,周清笑得更加灿烂,“你猜错了。” “错了?” 阿秀皱着眉头,满脸不解,“不是说唐公子是叶姑娘的面首吗?面首的意思,不就是说唐公子是叶姑娘的男人吗?” “没错。” 阿秀更不解了,“唐公子是叶姑娘的男人,叶姑娘又没有嫁给他,我听我阿嬷说,面首就是小白脸,吃软饭的,不就是入赘吗?” “这么说吧,入赘的话,也是婚嫁,不过是男女颠倒而已,大小姐只有唐斯一个赘婿,可面首,大小姐可以有无数个面首,只要她喜欢,想要多少有多少。” 阿秀双眼瞪得老大,嘴巴也张得老大,差点能塞下一个馒头,一副震惊得不敢置信的表情,良久,她才稍微的回过神 来,“照这么说,唐公子不是很吃亏?” “吃亏?” 周清笑容古怪,语气更古怪,“你知道有多少人想吃这个亏,吃不上?” 阿秀好不容易合上的嘴巴,再次张得老大,比之前更大,“叶姑娘很尊贵?” “尊贵至极,金枝玉叶!” 阿秀的眼睛越瞪越圆,“难不成和公主一样尊贵?” 周清扬了扬嘴角,笑而不语,反倒是一旁拿了个新碗继续吃饭的李沧,慢悠悠的接了句,“公主算什么?” 阿秀这一次连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比,比公主还,还尊贵?” 一向口齿伶俐的她,居然结巴了,可想而知心里有多震惊。 周清和李沧埋头吃饭,都没有说话,默认了。 阿秀再次看向叶笙的房间,房门紧闭,山顶上风大,吹得门窗哐当哐当的响,可那间竹屋却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只因那间屋子的门窗都经过了特殊处理。 当真是金尊玉贵的人儿,就连在山顶上这样简陋艰苦的条件,都尽可能的让她过得舒适熨帖。 她喜欢的男子,一见倾心,梦寐以求的男子,她视他为天神,连嫁给他的资格都没有,只能默默仰望着,却是别人无数个之 一的面首,就连这面首的身份,都不知道有多少男子渴求。 她觉得吃亏,旁人却觉得这亏,有多少人想吃吃不到。 阿秀的神色渐渐变得复杂,沉默良久,她沉沉的叹息一声,眼里的复杂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释然。 阿秀不知道的是,她在看着叶笙房间的时候,李沧也在看着她,将她的所有神情变化都收入眼中。 她更不知道的是,她刚刚一只脚已经踩进了阎王殿,若不是她心思纯净善良,虽然羡慕叶笙到有些嫉妒的地步,也为唐斯抱不平,却没有害人的心思,很快就释然了,否则,她明日一早就会突发急病,这急病看起来不险,但一定不再适合照顾叶笙,只能被人送下山。 下山之后,她的病会起起伏伏,时好时坏,拖上那么几个月之后,就会病情加重,一病不起,最后香消玉殒。 到死,也不会有人对她的真正死因起疑。 入夜,山顶上一片静寂,除了风声,再无别的声响,众人皆已入睡, 整栋竹屋黑漆漆的,所有房间都熄了灯火,唯有叶笙的屋子,隐约闪着细微柔和的光芒。 那是夜明珠的光芒,叶笙惧怕黑暗,屋子里不能 少了光,可她最近因为养伤的缘故,变得嗜睡,可灯火晃眼,让她睡得不安稳,因此罗钊便寻了颗夜明珠,置于玉盘中,放在她的床头。 唐斯坐在轮椅上,头靠着轮椅的后靠,衣不解带,就这么睡着了。 屋子里本来有一张小小的竹榻,拿来给阿秀睡的,最开始的那些日子,叶笙伤重难行,连起身都起不了,夜里需要人照顾,阿秀便和她同住一屋,方便夜里照顾她。 最近,叶笙的伤好了许多,她性子强硬,之前让不怎么熟悉的阿秀贴身照顾她,那是不得已而为之,就算是自幼服侍她的立春谷雨,她也不曾让她们服侍着穿衣,出恭,沐浴,一旦能自己起身,哪怕再艰难,叶笙都撑着一口气,自己解决。 因此,这里夜里不再需要阿秀守夜,阿秀便去了药房睡。 唐斯不放心她,时常来守着她,一开始叶笙极力反对,可唐斯看似安静顺从,性子却拗得很,叶笙根本拗不过他,加上他残败的身子,叶笙总忍不住对他心软,也不愿像对旁人那样,态度强硬的逼他离开。 这么一来,夜间在叶笙屋子里守夜的人,从阿秀换成了唐斯。 窗外风声呼 啸,屋内只有两人绵长和缓的呼吸声,颇有一种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感觉。 只是静好和安稳之中,气息突然一变。 唐斯猛地睁开双眼,看向床上的叶笙,他刚刚感觉到叶笙的呼吸停顿了。 情况有异! 果不其然,叶笙的呼吸声,先是一顿,继而急促起来。 她的双手死死抓着被褥,脸色暗红,呼吸急促,眼皮底下的眼珠子飞快转动,嘴巴张开,好像即将渴死的鱼拼命张着嘴。 “大小姐。” 好在唐斯不放心叶笙,轮椅就停在床边,他双手一撑,就坐到了床沿上。 叶笙的身子在被褥下面不停的抖,双手抓得更紧,手背上青筋暴露,好像抓的不是被褥,而是救命稻草。 “大小姐。” 唐斯提高声音又唤了一声,想要去握叶笙的手,叶笙却怎么也不松开被褥,身子抖得愈加厉害。 明明脸色暗红,满脸都是汗珠,可一双手却冷得像冰一样。 唐斯再也顾不得会不会冒犯叶笙,用力分开叶笙的手指,紧紧握住她的手,口里不停的叫着叶笙。 “大小姐快醒醒,大小姐……” “快醒醒!醒醒!” 叶笙缓缓睁开双眼,目光迷蒙的望着唐斯。 第544章 她讨厌的是现在的自己 “唐斯。” 良久,叶笙低声叫着唐斯的名字,嗓音沙哑干涩。 “是我,大小姐。” 唐斯握着她的手,把她的手放进被子里,本想做了这些后就抽出自己的手,见叶笙目光迷蒙,汗水淋漓的望着自己,似乎还没从噩梦中醒过来。 唐斯犹豫了,任由着两个人的手握在一起,一同放在被子之下。 “唐斯。” 叶笙又低低叫了一声,好像想要确认什么。 唐斯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 “我在。” 好像一声‘我在’,给了叶笙勇气和力量,她看着唐斯,眼中渐渐有了一丝清明。 她冲唐斯扬起嘴角,无声的笑了笑,放开唐斯被她抓出指印来的手,“唐斯,我做噩梦了。” “只是噩梦而已,醒了就好了。” 唐斯眼中一丝怅然和失落一闪而逝,轻轻收回自己的手,给叶笙掖了掖被子,却发现叶笙身上的寝衣已被汗浸湿,“大小姐稍等片刻,我去叫阿秀姑娘来给大小姐沐浴更衣。” 唐斯刚要走,胳膊一紧,他回头看向叶笙,只见叶笙眼中光芒幽幽,似有无尽沉痛和悲凉,他从不曾见过这样的叶笙,想了想,转过身来,静静的看着叶笙。 也 许他什么也做不了,但他能陪着她从噩梦里醒来。 尽管叶笙什么也没说,但他能感觉得到,叶笙的情绪很低落,气息很紊乱,似乎对于她来说,噩梦不仅仅是噩梦,她始终没有办法彻底的清醒过来。 “唐斯,把灯火点亮吧,夜明珠的光……” 太暗。 唐斯依言把桌上的烛火点燃。 “不够。” 唐斯想了想,把备用的另一盏烛火也点燃了。 “还是不够。” 直到唐斯把能找到的烛火,油灯,灯笼都点燃了,照得屋子里亮如白昼,叶笙才觉得够了。 她目光发怔的望着那些灯火,不知在想些什么,灯火的光芒将她的脸照得清清楚楚。 她一眼不眨的望着灯火,唐斯一眼不眨的望着她。 他看清了她苍白如纸的脸色,看清了她发白的双唇,看清了她脸上的汗珠,每一颗都看得清清楚楚。 但他看不清楚她的双眼。 他自问感识敏锐,天下第一,他也能感受到她的情绪,可再多的,他感受不到。 也许,是她藏得太深了,也许,是他不懂她。 不知过了多久,叶笙收回目光,眼中再无之前的沉痛悲凉,亦无迷茫朦胧,只有清明锐利。 她对着 唐斯笑了笑,“我没事了。” 唐斯抿了抿嘴角,“我去叫阿秀姑娘……” “不必了,夜深了不好把人吵醒,你先避一避,我换件衣裳就好。” “她本就是罗钊请来照顾大小姐的,这是她的分内之事……” “我说了不必了。” 叶笙淡淡的打断唐斯的话,唐斯听出她声音里隐隐压着的情绪,垂下眼帘,沉默不语。 叶笙歉疚的看他一眼,“唐斯,我不是在冲你发火,我只是……” 只是讨厌现在的自己! 太过孱弱,太过无能!连沐浴更衣,穿衣洗漱都要人服侍,若是从前也就罢了,如今她的伤已经好了许多,只要她有力气起身,她就不愿像个废人一样躺着。 “总之,你不要去叫阿秀。” 良久,叶笙轻声道。 唐斯抬起头,看向叶笙,低低应了声‘好’,“我去外面。” “用不着去外面,外面天寒地冻的,你就在帘子后头就行,我去屏风后面换,不碍事的。” 唐斯仿若未闻,依然推着轮椅出了屋子,把门带上。 很快,门那头就传来了叶笙的声音。 “好了。” 这么快? 唐斯虽然心存疑惑,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推门进了屋子 ,果然看见叶笙已经换好了寝衣,正从屏风后头走出来。 虽然寝衣将叶笙的身子遮挡得严严实实的,但唐斯还是一眼也不敢多看,推着轮椅去了炭炉边,一直低着头检查炭火。 等到叶笙躺回被子里,一头青丝铺在软枕头上,唐斯才敢抬起头来,推着轮椅来到床边。 “还早,大小姐再睡一会吧。” 叶笙轻轻应了声,缓缓合上双眼。 见她的头发湿漉漉的,唐斯又推着轮椅去屏风架上拿了条素白软巾子,这才再次把轮椅推到床边,双手撑着身子,从轮椅上起身,坐到床沿上,仔细的给叶笙擦拭头发。 他刚一动,叶笙就睁开了双眼,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唐斯手里的动作不由得一顿,“是我动作太大,吵醒了大小姐吗?” 叶笙轻轻摇了摇头,“夜深了,你睡吧,不用管这点头发,就湿一点点,等会就干了。” 唐斯口中嗯了声,动作却没停,只是更加轻柔了,生怕扯到了叶笙的头皮,弄疼了她。 他坚持,叶笙也就随他去了,默默的看着他。 唐斯被她看得微微垂下眼帘,不敢与她对视,被叶笙看得久了,白皙的脸微微泛着一点粉红色。 “突然发现,你容貌很不错。” 叶笙微微笑道。 唐斯双手一顿,继续擦拭着叶笙的头发,并没有接叶笙的话。 “你长得很秀气,不是萧桦和萧御那种惊人动魄,让人一见倾心,再见癫狂的好看,是一种比较耐看的秀气,如山涧小溪一般的清澈秀美。” 唐斯脸上更红了,想要说点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继续安静的擦着叶笙的头发。 “也难怪了,说你是我的面首,没什么人质疑,若你长得不好,谁会信你是我的面首?” 静默良久,唐斯终于轻轻开口,“我不好看,大小姐才,才真的好看。” 明艳逼人,风情万种,灼灼如火,光芒万丈。 虽不是倾国倾城,可比倾国倾城更让人移不开目光。 “我呀,五官终归是太英气了些,太有棱角,阿秀的容貌更像一个女子,秀美娇艳,你觉得呢?” 唐斯缓缓抬起头,直视着叶笙的眼睛,“大小姐为什么突然提起她?” 见心思被唐斯一眼看破,叶笙无奈的叹息一声,唐斯的感识太敏锐了也不好,她气息一变,他就能感觉到。 既如此,那就不藏着掖着了。 “唐斯,你觉得她怎么样?” 第545章 你别动,我来 唐斯呼吸一滞,“我不明白大小姐的意思。” 叶笙仿佛没听见唐斯的话,幽道,“我觉得她很好,心地纯净良善,人也伶俐,相貌也好。” “大小姐觉得她好,那就好吧,这跟我有什么干系呢?” 唐斯低声道,语气竟莫名的有些幽怨。 叶笙目不转睛看着他,直看得唐斯心中发慌,才轻声说道,“她喜欢你。” 唐斯手里的动作彻底停了下来,手指死死捏在巾子,“所以呢?” “京城里风云变幻,少不了厮杀血腥,太过危险,不如你留在这里吧。” 唐斯捏着巾子的手指几乎变了形,“然后呢?” “然后?” 叶笙看着他,眼中的光芒忽明忽暗,“然后,阿秀不错,她又喜欢你,你可以在这里娶妻生子,过上平凡安乐的日子。” “大小姐这般安排,是觉得我无用了吗?” 叶笙皱了皱眉,“你胡说什么?” “大小姐是觉得我双腿废了,不良于行,无用了吗?” 唐斯的语气变得有些激动,叶笙眉心拧得更紧,“唐斯,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从没这么想过,从没觉得你无用,我只是……” 叶笙默然片刻,脸上缓缓浮出一缕怅然的神色,“唐斯, 我身边太危险了,我不想你丢了性命,从前你身子康健,身手不错,都被人暗算,如今……” 叶笙没有说下去,唐斯已然懂了她的意思,神色怔忡的望着她。 “唐斯,我从没有觉得你无用,我只是害怕。” 害怕你出事,害怕你因为我的缘故,丢了性命。 良久,唐斯收回发怔的目光,轻轻开口,“你放心,我不会。” 叶笙紧拧的眉心,并未舒展,只是沉沉的叹了口气。 “真的不会。” 唐斯用力握了握拳,再次看向叶笙,目光灼灼,“你信我!我不会出事!” 更不会拖累你! 叶笙目光幽幽的看着他,眼中满是担忧。 “何鬼手做的轮椅,有很多机关,你放心,虽然我杀不了什么人,自保是没问题的,等回到京城,再让他帮我加些东西。” 叶笙再次长长的叹息一声,语气颇有些遗憾,“阿秀真的很好,错过她可惜了。” “大小姐觉得她好,她便好。” 唐斯顺着她的话说道,见能继续留在叶笙身边,唐斯心情大好,再次拾起叶笙的头发,仔细温柔的擦拭着。 “她也是真的喜欢你。” 唐斯动作未停,语气有些冷淡,“可我不喜欢她。” 叶笙目光一闪,看向唐斯的眼神,多了些许锐利,“那你喜欢谁?” 唐斯呼吸一滞,连带着手里的动作也停顿了,他能感觉到叶笙的呼吸陡然停了一下,看着他的目光也一下变得锐利。 他不敢抬头,生怕一抬头,对上叶笙的目光,就会被她看出深藏的心思。 片刻之后,唐斯若无其事的继续擦拭着叶笙的头发,轻声道,“我还没有喜欢的人,等有了,我再告诉大小姐。” “好啊。等有了喜欢的人,你一定要告诉我。” 听着叶笙的语气变得轻快,呼吸也变得轻松,唐斯心中一片黯然,脸上却露出一丝微笑,乖巧的应了声‘嗯’。 “唐斯你这样好,你喜欢的人也一定会喜欢你的,到时候,我帮你准备厚厚的聘礼,去帮你提亲,再帮你办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绝不丢你的脸,你的新娘子一定会非常开心……” 唐斯听着叶笙絮絮叨叨的说着婚礼的事,口中时不时的附和一声,看似和叶笙一同期盼着那一日到来,可一颗心却不停的往下坠落。 他喜欢的人,永远不可能喜欢他。 她如天上明月,光芒皎皎,而他连围绕着她身旁的一颗星辰都算不上,顶多算 是一只流萤,拼尽全力绽放的光芒,眨眼间就被她的光辉湮没。 流萤相较明月,多不自量力,多自以为是,多不知天高 地厚。 可就算再不自量力,再自以为是,再不知天高 地厚,他也没办法控制住自己,不朝着她的方向飞去。 “对了,等你有了孩子,我要给孩子备上厚厚的礼物,让他从出生就衣食无忧,他想上学,我就给他找最好的先生,他想习武,我也给他找最好的教头……” 唐斯低垂的眼中,光芒黯淡,叶笙说得越开心,他的心情就越低落。 他第一次不喜欢自己的天赋,如若没有这样的天赋,他就不能感觉到叶笙并不希望他喜欢她。 这对于她来说,压力太大,她很害怕辜负了别人的心意。 这些天的悉心照顾,寸步不离,恐怕叶笙也感觉出了不妥。 所以,唐斯很清楚,只有他明确的表示他对她无意,她才能放松,才能安心。 别的女子,只希望喜欢自己的男子越多越好,可她却害怕这些情意。 唐斯也许不懂为何会这样,但他能感觉到叶笙的情绪变化。 此时此刻,她是真的开心,她也是真真切切,真心实意的在为他打算。 可这样 的打算,听在唐斯耳里,犹如凌迟一般。 “头发干了,夜深了,大小姐安歇吧。” “我还没说完呢……” 叶笙有些不满的说道。 唐斯目光暗了暗,假装不经意的揉了揉双腿。 他很清楚,叶笙最见不得他身子不适。 果不其然,叶笙一见,便改了口,“那你也歇着吧。” 末了,她又加了一句,“去榻上睡,别在轮椅上睡,腰疼。” 唐斯依言去了小榻上睡,看着头顶明晃晃的灯火,再看看叶笙一直睁大着的双眼,唐斯犹豫了一下,“大小姐,要熄灯吗?” “熄吧。” 唐斯刚要起身,便看见叶笙已经起身,“你别动,我来。” 灯火尽数熄灭,屋子里只剩夜明珠的柔和光芒。 唐斯安静的躺着,睁着双眼,没有半分睡意,耳边忽而听见一声叹息,随即叶笙的声音幽幽传来。 “唐斯,我是真的希望你幸福。” 我知道。 可此时此刻,已是我这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 “我希望我身边的人都幸福。” 我也知道。 似乎没有听见唐斯的声音,叶笙终于睡去了。 唐斯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像是叹息,又像是别的,他刚要闭上双眼,叶笙的声音再次响起。 第546章 你已经够强了! “我想要变强。” 唐斯默然片刻,忍不住开口,“大小姐已经够强了!” “还不够。” 叶笙的声音顿了顿,再次响起时,陡然变得凌厉冷酷,凛冽冰冷,令人浑身直冒寒气,“还不够!远远不够!” 感觉到叶笙的情绪起伏很大,唐斯皱了皱眉,试着去安抚她,“够了,大小姐已经足够强了,我们会帮着大小姐的。” 叶笙沉默不语,唐斯感觉到她的情绪似乎变得平稳了,可他不仅没有放下心来,反而愈加担心。 大小姐这是强行把即将失控的情绪压了下去,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可她心里的郁结并未纾解,时间越久,那些一直被强行压着的结,只会越来越大,越来越难解,到最后免不了伤身伤心。 “只要有我们在,无论大小姐想做,我们都会无怨无悔,拼尽全力去帮你达成所愿,大小姐已经够强了,不用再逼迫自己……” “就因为有你们,我才要变得更强!不,不仅仅是更强,而是最强,我要做这天底下最强的那个人,没有人可以打垮我!只有如此,噩梦才不会变成现实!” 见叶笙陷入了执念,唐斯眉心拧得更紧,“大小姐, 那只是噩梦,你放心,梦已经醒了。” “是啊,梦已经醒了。” 叶笙幽道,“可我知道,稍有不慎,那些噩梦还会再次出现。” “大小姐……” 唐斯只恨自己没有长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关键时刻,安慰不了叶笙,他蠕动着嘴唇,“大小姐你放心,我,罗钊,周清,何鬼手,先生,整个铁卫营都对大小姐忠心耿耿,我们都会尽心尽力为你做事,更何况,还有大将军府,还有叶家军……你不要害怕……” “是啊,你,罗钊,周清,何鬼手,李沧,立春谷雨,爹娘族人,兄长嫂嫂,侄儿侄女,每一个,都会好好的!” 叶笙闭上双眼,双手紧紧抓着被褥,声音发紧发涩,“一定会好好的!” 感觉到叶笙气息陡然变得紊乱不已,唐斯毫不犹豫的起身,推着轮椅到了床边,试探着握住叶笙的手,想要安抚她的情绪,“大小姐,别怕,别担心,那只是个梦而已……” “那不是梦!” 叶笙猛地睁开双眼,目光冰冷凌厉,令人心惊不已,“你不懂,那不是个梦!那是……那是……” “那是什么?” 唐斯的声音愈加柔和,想要让叶笙说出 心结。 叶笙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目光冷如冰雪,好像不是在看唐斯,而是通过唐斯看向旁人,这样冷厉骇人的目光,看得唐斯浑身止不住发冷,却仍然坚定的握着叶笙冰冷的手,让他手中的暖意流到叶笙手上。 感觉到叶笙手上的冷意褪去了一些,不再冷得像冰块,她的情绪也平缓了些许,唐斯放慢了声音,语气愈加柔和,“那是什么?我不懂,你可以告诉我,你告诉我了,我就懂了……” 叶笙怔怔的看着唐斯,眼里的冰雪渐渐融化,可即便冰雪融化,她的眼中依然春寒料峭。 “大小姐?” 唐斯轻轻唤着叶笙。 叶笙静静的看了他一眼,收回目光,缓缓阖上双眼,“没什么,夜深了,安歇吧。” 唐斯心中涌起一阵失望,却还是不想放弃,微微一笑,声音愈加轻柔和缓,有一种安定人心的作用,“大小姐告诉我吧,我想知道……” “我累了。” 叶笙抽出被唐斯握着的手,翻了个身,背对着唐斯,“歇了吧。” 这是拒绝的意思。 唐斯心中失望更甚,脸上却没有露出半分不满,轻声道,“我就在这里守着大小姐,有人在,大小 姐就不会做噩梦了。” 叶笙默然片刻,丢出两个字。 “随你。” 若是从前,她一定好好劝说唐斯去休息,免得旧伤复发,可今日,她心力交瘁,没心思去照管唐斯了。 她用力紧闭双眼,想要再次睡去,可梦里的场景不停的在她眼前闪现,一颗颗血淋淋的头颅,一张张死不瞑目的脸,一具具伤痕累累的尸首,还有一道道血水流淌的溪流。 她睡不着,她也不敢睡,害怕一入睡,那些头颅又如之前梦见的一般,如漫天雨珠般朝她的脸上砸来。 她已经许久没做这样的噩梦了,只有刚重生那些日子,才会不时的梦见前世叶家的惨状。 重生之后,她一直竭尽全力改变前世的轨迹,拼尽全力变得强大,她以为事情已经在好转,她有了铁卫营,和萧桦结盟,将萧桓踩入泥泞,再无翻身的机会,就算是罪魁祸首萧御,如今想要动她和叶家,也要掂量掂量后果,会不会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甚至同归于尽,玉石俱焚。 可她今夜又做同样的噩梦! 这是否昭示着,她所做的一切,并没有真正改变前世的轨迹?叶家到最后,还是会落到前世的境地?抄 家灭族,连根拔起! 不! 感觉到叶笙的气息再次紊乱,连带着周身的气息都变得冰冷,唐斯心中一凛,想要说点什么安抚叶笙,却发现脑海中一片空白,什么字句都想不出来。 就算能说出口,又能如何? 大小姐听得进去吗?就算能听入耳,听得进心吗? 听不到心里去,说再多又有何用? 大小姐是心思坚定,意志坚韧之人,越是这样的人,一旦下定决心,除非她自己改变想法,否则旁人的话,说得再多也无用,不过是浪费口水而已。 想到这,唐斯放弃劝说叶笙,而是低低吟起一首小曲。 曲子的旋律安宁平和,余音袅袅,听在耳朵里,犹如春风拂过,细雨飘洒,将人心里的焦躁毛刺,都慢慢的抚平了。 渐渐的,叶笙的情绪平静下来,气息也变得平稳,唐斯暗中松了口气,继续吟着小曲。 直到一曲终了,叶笙的情绪也没有变化,唐斯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听着叶笙的呼吸变得和缓绵长,似乎是睡着了,唐斯刚想推着轮椅离开,身后传来叶笙的声音。 “多谢。” 唐斯推着轮椅的手微微一顿,嘴角上扬。 不用谢。永远不用。 第547章 这种事,我没办法 直到叶笙睡熟,唐斯悄无声息的从小榻上起身,推着轮椅出了屋子,径直去了周清和李沧的房间。 周清睡得迷迷糊糊时,冷不丁感觉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期期艾艾的睁开双眼后,看见昏暗中一张苍白惨淡的脸,正一点点靠近自己,吓得他就要叫出声来。 谁知刚一开口,声音还没发出,一只冰得没有一点热乎气的手就死死捂住他的嘴。 周清的眼睛一下睁得老大。 鬼啊! “是我。” 谁? 周清眨了眨眼。 对方无奈的叹息一声,“是我,唐斯。” 周清这才听出唐斯的声音,借着屋外的雪光,稍微看清了眼前那张脸。 “我放手了,你别叫,别吵醒了大小姐。” 周清用力点头。 唐斯这才缓缓放开他的嘴,他一放手,周清立即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跃起,往前一跳,跳下床,离唐斯远远的,“你大半夜的来我房间做什么?” 黑暗中,唐斯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你用得着这幅样子吗?我能对你做什么?” “谁知道呢?” 周清翻了个更大的白眼,“说不定你对大小姐求而不得,心生不轨,就想要杀掉我,没有我为大小姐治伤,你就能 报复大小姐了。” 唐斯不想讲话了。 他不说,周清可不管他,继续啰啰嗦嗦的说道,“又或许,你还是对大小姐求而不得,就起了别的心思,想着从我这里偷些迷惑人心智的药,好迷惑大小姐,任你为所欲为……” “你够了啊,周清!” “不够!又或许,你依然对大小姐求而不得,就心性大变,不喜欢女子了,改为喜欢男子,你不敢对先生下手,就找上我来了,又或者你就是看上我比先生生得好看……” 这一次,唐斯彻底不想说话了。 “你生得比我好看?周清,你能不能要点脸?” 屋子的另一边传来讽刺的声音,原来李沧也被他俩吵醒了。 “我本来就生得比你好看,我们这几个人里,罗钊,何鬼手,你,唐斯,还有我,唐斯容貌生得最好,才会被选为面首,其次就是我了,山脚下那个村子的姑娘们,喜欢我的,只比喜欢唐斯的少一点点……” “周清,你这一被人从梦中吵醒,脑子就不清楚,不停的胡说八道的毛病,到底什么时候能改?你不是大夫吗?就不能给自己开副药吃吃?彻底的治一治?要不是我们知道你这老 毛病,就你 说的这些话,早被人打死千八百遍了!” 李沧彻底无语了,和唐斯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一抹无奈。 “你们明知道我这个毛病,大半夜的还来吵醒我?” 他无语,周清更不爽,没好气的说道。 见他的脑子终于清楚了一点,也不再胡说八道了,唐斯刚想说话,又听见周清一脸困惑的问道,“对了,我刚刚说什么了?” “你没说什么。 ” 周清的心刚落了回去,唐斯下一句就让他的心一下提了起来。 “你只是说我对大小姐求而不得,心生不轨,就要杀掉你,这样就没人给大小姐治伤,大小姐就会因此伤重而亡,我就能报仇了……” “……” “你还说,我对大小姐求而不得,就想从你这偷点迷人心智的药,给大小姐下药,对大小姐做不轨之事……” “……” “你还说,嗯,开篇还是我对大小姐求而不得,因此心性大变,改成喜欢男人,要对你欲行不轨……” “啊!” 周清大叫一声,刚开口就被李沧一把捂住嘴,“鬼叫什么?” 周清拼命挣扎,嘴里发出唔唔唔的声音,示意李沧放开他。 李沧没好气的瞪他一眼,依然 放开了他。 好在,这次周清没有再大叫大嚷,而是一脸颓败的蹲在地上,嘴里喃喃道,“这不是我说的,我没有说这些话,我刚刚没睡醒,我还在做梦……” 李沧懒得理会他,看向唐斯,“对了,你来找周清做什么?可是大小姐有什么不妥?” “大小姐怎么了?” 周清猛地起身,急切的问道。 唐斯把叶笙做噩梦的事说了,周清瞪着唐斯,一脸‘你是不是在逗我’的表情,“所以,你大半夜的来吓我,就因为大小姐做了噩梦?唐斯,你他娘的,你才是我的噩梦!你信不信我……” 唐斯冷冷的扫了他一眼,周清的喉咙便像被人捏住似的,再也说不出话来。 直到缓过神来,周清也没想明白自己是怎么被唐斯吓住似的,明明几个人中,唐斯的性子最好。 要说他被罗钊吓住还有可能,毕竟罗钊杀的人多,身上血腥气重,煞气更重,退一步讲,被李沧吓住也有可能,毕竟李沧是谋士,最狡诈,再退一步讲,被何鬼手吓住也有可能,毕竟何鬼手做出来的东西,杀伤力太强,指不定天空飞来个什么暗器,就把他给弄死了。 可被唐斯吓住,怎么可能 ?唐斯无论身手,性格,都不是那种能吓到别人的人。 难不成唐斯跟大小姐呆久了,心性 也向大小姐靠拢了? “怎么治?” 听见唐斯的问题,周清情不自禁的翻了个白眼,“怎么治?我怎么知道?” “你是大夫。” “对,我是大夫,是人,不是神!就算是神仙,他睡觉的时候也要做梦吧?那做梦,就一定会做美梦还有噩梦?就是神仙,也治不了吧?” 唐斯抿着嘴唇不吭声,脸色很不好。 周清看他这样,语气好了点,“你要问我大小姐睡不着怎么办,那我给她开安神汤,让她能够入睡,可做梦这种事,我真的没办法。” 末了,周清小声的嘟囔了一句,“你杀了我我也没办法。” 唐斯的脸色愈加不好。 看他这样,周清叹息一声,“你别那么担心,做噩梦而已,醒了就好了。” “大小姐说,那不是个梦。” 周清没好气的问道,“不是梦,那是什么?” 唐斯沉默不语,意思是他也不知。 “不知,你就不能问清楚?” 唐斯继续沉默,几人间的气氛变得压抑起来。 李沧的声音幽幽传来,打破屋子里的静默。 “什么样的噩梦?” 第548章 你不要逾矩了! 唐斯望向李沧,回忆着之前的一切,轻声开口。 “我不知,大小姐不说,她的情况看起来很不好,似乎很惧怕梦里的一切……” 李沧眼睛深处,一缕了然的光芒一闪而逝,尽管这缕光芒消失得很快,但还是被唐斯捕捉到了,他眉心一蹙,心中暗暗有了打算。 “周清,你明日给大小姐把脉时,仔细一些……” “我哪天把脉不仔细?” 周清没好气的反驳道。 李沧也不和他计较,“要比往日加倍仔细!” 听他说得郑重其事,不像在说笑,周清的态度也变得严肃起来,“好!” 李沧点了点头,目光转向唐斯,“你今晚要一步不离的守着大小姐,把夜明珠放得离床近一些,还有,灯火蜡烛都备好,放在你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大小姐若再次做噩梦,你一定要马上点灯,越亮越好,然后立即叫醒她,哪怕是用非常手段!” 唐斯双眼微微一眯,“先生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李沧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再次转向周清,“可有凝神静气的熏香或是药草?” “有的,安神药物是常备的……” “不是普通的安神药草,要效力更强 劲的,不仅仅是安神,而是压制情绪,控制心神的。” 周清脸色一变,“那种东西,大小姐明早醒来后,会昏昏沉沉,精神不济的,而且会持续好几日,才能恢复。” “你别管后果,只告诉我有没有。” 周清犹豫了一下,“有。” “药草还是熏香?” “药草。” “拿来!磨成药粉,洒入香炉,以作熏香。” 周清犹豫着去了。 李沧看着周清忙碌的身影,目光投向木窗,不知在看些什么,看了片刻,沉沉的叹息一声,这声叹息格外沉重,压抑。 “先生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唐斯推着轮椅,出现在他身后,问道。 这一次,李沧依然没有回答他,只淡淡道,“你回大小姐房间陪她吧。” 唐斯不动,推着轮椅走到李沧面前,直视着他的双眼,第三次问出了心底的疑问。 李沧皱着眉头,神色有些不好,“你为什么非要知道呢?大小姐不告诉你,就是不想让你知道,你为何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唐斯眼里的光芒暗了暗,“我能感觉得到,大小姐被噩梦困住了,也许她说的是真的,那不仅仅是梦,而是……” 而是什 么,唐斯也不知道。 他只是感觉很不好。 而当他发现,他不知道的东西,李沧知道,大小姐不愿让他知道的,却愿意让李沧知道,他的感觉就更不好了。 看着唐斯变幻不停的脸色,李沧幽幽叹息一声,“唐斯,不要逾矩了!” 唐斯脸色一白,牙齿死死咬着嘴唇,将两片嘴唇咬得发白,一点血色也没有,才缓缓松开,说道,“先生什么意思?” 李沧目不转睛看着唐斯,叹息道,“唐斯,你明白我什么意思。” 唐斯避开李沧的目光,眼神不知落向何处,“先生高估我了,我不明白。” 李沧看了他片刻,说了一句“你明白的”,便移开了目光,不再对他穷追不舍。 有些事情,外人说再多也没用,得当事人自己想清楚。 唐斯目光发直,神色怔忡,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周清取了药回来,叫上唐斯一起去叶笙的房间,唐斯这才像回过神来似的,与周清一同出门。 走了两步,周清想到了什么,回头说道,“先生不去?” 李沧淡然一笑,“不去了,我能做的已经做了。” 他说这话时,眼睛看的却是唐斯。 唐斯被他看得 心里发虚,连与他对视都不敢。 直到回到叶笙的房间,把药粉投入香炉里,药粉的香气飘满整个屋子,周清仔细的闻了闻,见没什么问题,又小心翼翼的听了听叶笙的呼吸,也没有异样,这才冲唐斯无声一笑,打算回屋睡觉。 唐斯送他到门口,“多谢。” “谢什么?这是我分内之事。” “分内之事……” 唐斯的语气变得有些古怪,“是啊,分内之事。” 周清没发现唐斯的异样,笑嘻嘻道,“其实我刚刚被你吵醒,说了那么多胡话,至少有一句话说得没错。” “什么?” “你对大小姐求而不得呀。” 唐斯脸色变了变,“你胡说什么?” “是我胡说,还是你藏不住心思?连阿秀都看出来了,更何况我与你相识这么久,我要是连这都看不出来,要么我眼瞎,要么我蠢得无可救药!” “这样的话,以后不要乱说!” 唐斯冷冷道。 周清笑道,“你看,承认了吧,是不要乱说,而不是别胡说,乱说是指我说的是对的,只是不能说出去,胡说,是指我说错了。” 唐斯皱了皱眉,“周清,你怎么有这么多歪理!” “歪 理也是理,更何况,歪打正着你没有听过吗?” 唐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李沧说的‘逾矩’二字,如巨石般沉沉的压在他心上,让他喘不过气来。 何为逾矩? 做着分内之事,是为忠心尽职,可若连分外之事都插手的话,是为逾矩! 起了不该起的心思,动了不该动的念头,也是逾矩。 有一些事,大小姐只告诉了先生,那是她的决定,身为下属,遵守听从便是,哪来的权利穷根究底?又哪里的权利为之不悦? 他再三追问,逾矩了! 面首一事,不过是掩饰,可他却动了心思,逾矩了! 先生将他看透了。 可他还是不甘心,不甘心连一点心思都不能有。 他自知配不上大小姐,只能仰望,可就连这点仰望,仰慕的心思,都不能有吗? 都知道他求而不得,求的是谁,如何不得,人尽皆知,恐怕大小姐也感觉到了,才会出言试探他,才会在听见他的回答后松了一口气,开开心心的为他打算着将来。 他也知求而不得,他从未奢望过求有所得。 他只是想就这么静静的守着她,陪着她,默默的仰望着她。 也不行吗? 这,也是逾矩吗? 第549章 心魔 翌日清晨。 一如过去的两个月,一大早,叶笙刚睁眼,周清已守在门口,等着给她把脉。 花费了比往日多两倍的时间听脉,又细细的问了不少问题,周清才放开叶笙的手腕。 “可有不妥?” 叶笙蹙着一双长眉,轻声问道。 “大小姐的伤并没有什么不妥,只是大小姐的情绪似乎浮躁了一些,脉息也有些躁动不稳。” 叶笙默了默,“昨夜睡得不怎么安稳。” 叶笙并不知道昨夜她重新入睡后,唐斯已经把她的情况和周清李沧说了。 周清皱着眉头,久久不语。 “怎么了?” 周清犹豫了一下,说道,“习武之人,最忌心浮气躁,忧思不安,情绪起伏剧烈,一旦情绪波动得太厉害,就难以掌控经脉里的内息和内劲,容易走火入魔,尤其大小姐还有内伤,更要心平气和,凝神静气才是。” 叶笙垂下眼帘,淡淡道,“我知道了。” 周清看了她一眼,见她的情绪似乎有些低落,想了想,说道,“大小姐不必担忧,我等会在温泉池里放些凝神静气的药,再在池边熏药粉,以助大小姐平心静气,稳定内息。” “多谢。” “大小 姐客气了,这是属下分内之事。” 说完之后,周清就去做准备了。 用过早饭,服了药,唐斯便送叶笙去温泉池。 到了那里,只见温泉池边已经点燃了好几个香炉,药香袅袅,令人浮躁不安的心,很快便平静下来。 周清里正往温泉池里抛洒了药材,看见叶笙到来,周清加快了动作,很快将簸箩里的药材全抛入池子里。 又等了片刻,看着温泉池的水微微变了颜色,周清伸出一根手指,沾了水放入口中尝了尝,“大小姐,可以了。” 叶笙点了点头。 周清便转过身去,看着远处白雪皑皑的山峦群峰。 唐斯也推着轮椅离开,守在入口处,背对着叶笙,他的五官感识本就异于常人,耳力更是出色,听着温泉池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用回头,他也知道叶笙在做什么。 听得见,看不见,更让唐斯心思浮动。 叶笙先是解下大氅,放在一旁的竹凳上,又解了第二层的夹袄,直到只剩里衣。 她穿着里衣下了水,一下水,里衣便被解下,丢回岸上。 “好了。” 周清回过头来,见叶笙的身子已经沉入水中,只剩白皙纤瘦的肩膀还 露于水面之上,药草密密麻麻的浮在水面上,将叶笙位于水下的身子遮了个严严实实。 看着叶笙肩膀的骨头,周清皱了皱眉,叶笙的身姿不是时下男子喜爱的弱柳扶风,而是该有肉的有肉,该瘦的地方瘦,纤秾合度,修长柔韧,可养伤两个月,叶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下来,成了如今流行的弱柳扶风,瘦骨嶙峋的身姿。 只是她身姿高挑,原先的身姿堪称完美,如今瘦成这样,倒失了风姿了。 “等伤养好了,我给大小姐开些补身子的药。” 叶笙摸了摸肩头料峭粼起的骨头,心中了然周清为何突然说这话。 她扬了扬嘴角,无声的一笑。 “好。” 周清不再说话,打开针匣,针匣上密密麻麻,整整齐齐的插着上百根针。 数道金光闪过,叶笙的周身大穴已经插上了金针。 周清手法既快又准,甚至不用拨开浮在水面上的药草,手指探入水下,就能快如闪电,且精准无比的将金针插入叶笙后背和腰上的大穴里。 叶笙感觉无数道若隐若现,细微至极的暖 流,从金针处涌入身体各处,很快便蔓延全身。 “我去准备下一次施针 的药材,两个时辰后,我来给大小姐换针。” 叶笙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她每天要在温泉池里泡六个时辰,施针三次,每次两个时辰,从日出到日暮。 叶笙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她有些等不了了,只想马上养好伤,回到京城。 尽管在京城里安了不少人,一旦叶家和萧桦出了什么大事,消息不出两个时辰就能传到她耳里,两个月以来,并未传来任何消息,可见京城风平浪静。 可越是风平浪静,她就越焦灼不安。 一想起此事,叶笙的心绪便开始波动,气息也变得紊乱。 就在她心绪混乱,脑海中似有无数个声音叫嚣,她想要将那些声音赶出脑中,却无济于事,那些声音越来越大,叫得越来越疯狂,也越来越……凄惨…… 那些犹如鬼哭狼嚎一般的惨叫声里,隐隐约约的传来一声一声的求救声,撕心裂肺,绝望痛苦。 救我……救我…… 瑟瑟救我…… 小妹救我…… 姑姑救我…… 娘亲救我…… 我会救你们的,叶家不会出事,谁都不会出事,谁都不会死,不会…… 叶笙气息一乱,唐斯便感觉到了不对劲,轻 轻吟起昨夜的小曲。 曲调声一响起,叶笙紊乱得近乎暴 动的气息,顿了顿。 唐斯心中一喜,暗中松了口气。 可胸腔里那口气还没吐出来,便感觉到叶笙的气息再次变得紊乱不堪,比之前乱了不只一倍,犹如即将冲破关卡,摧毁一切的恐怖洪流。 “大小姐!” 唐斯再也顾不得会不会冒犯叶笙,一面高声叫周清的名字,一面推着轮椅往温泉池走去。 走了几步,他嫌轮椅走得太慢,双掌在轮椅的扶手上重重一拍,整个人一跃而起。 一起一落,唐斯重重砸在冷硬的山石上,离温泉池还有好些距离。 这一砸,砸得他全身都像散架了一样,他摸了摸被摔得变了形却毫无知觉的双腿,撑着剧痛不已的上半身,再次靠着双臂的力量朝着叶笙的方向跃去。 几个起落之后,唐斯终于到了池边,双腿已经完全摔断,好在他的腿部没有知觉,摔成这样也不觉得疼,只是上半身被冷硬又有无数尖刺的山石弄得伤痕累累,疼得他直抽冷气。 眼看叶笙双目紧闭,脸色暗红,隐隐发紫,身子剧烈颤抖,情况极其糟糕。 唐斯顾不得别的,一把抱住叶笙。 第550章 留在这里,只能等死 “大小姐快醒醒!快醒醒!” 似是听到了他的呼唤,叶笙猛地睁开双眼。 唐斯心中一喜,“大小姐你醒了,你刚刚……” 叶笙张口吐出一口黑血,血雾喷了唐斯一脸,唐斯的声音戛然而止。 黑血一喷出,叶笙的双眼再次阖上,身子往后倒去,噗通一声砸入水中,瞬间便没入了水里。 “大小姐!” 唐斯大叫一声,顾不得身有残疾,双手在池边用力一撑,扑入水中。 等他抓着叶笙的双肩,把叶笙从水里拖出来,周清和李沧正好赶到。 好在温泉池里飘满了药草,将叶笙的身子遮得严严实实,就连脸上头发上也沾了不少药草。 “给!” 周清抓着池边竹凳上的大氅,往水里一扔,唐斯将大氅把叶笙裹成了密不透风的蝉蛹,李沧这才下来把人抱上岸。 周清一把捏住叶笙的手腕,听了片刻,“快,回竹舍!” 一回到竹舍,阿秀已经在守着了,手脚伶俐的给昏迷不醒的叶笙擦干身上的水珠,再飞快给她换了干净的中衣,这才叫众人进来。 李沧把叶笙抱到床上,盖好了被子,周清再次仔细给叶笙诊脉。 看着他的脸色越来 越凝重,众人的心全都悬了起来,就连阿秀也不例外,咬着手指紧张的看着周清。 直到周清听完了脉,放开叶笙的手腕,唐斯立即问道,“大小姐怎么样了?” 他双目赤红,不知是被温泉池里的水泡的,还是担心焦急所致。 “情况很不好,大小姐内息太过紊乱,已经失去控制了,我担心大小姐会走火入魔。” “走火入魔?怎么可能?” 唐斯率先反驳。 见自己的诊断被人怀疑,周清虽不至于和唐斯争吵,但还是有些不满的扫了他一眼,“你怎知不可能,大小姐的功力暴涨得这样快,又是因着当初太子给她下的江湖里寻来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加上我错误的施了一次针,刘太医后来又施了一次针,阴差阳错,因缘巧合之下,才能暴涨,本就不是正常途径!非常手段之下提升的功力,更加难以控制!” “更何况,大小姐从前为了逼出身体潜能,吃了不少不该吃的东西,是药三分毒,更何况是那种药,毒素累积,平时还好,这些毒素被压制住了,可大小姐两个月前受了重伤,已成了强弩之末,破败之躯,这才不得不来到铁卫营 养伤,这两个月以来,我用尽全力为大小姐疗伤,可大小姐的恢复速度就是比我和刘太医预料的慢了很多。” “我之前有过猜想,是因为从前那些药的毒素,趁着大小姐身子破败,发作了。” 他越说,唐斯和李沧的脸色就越难看。 “大小姐的身子就如同一栋到处都是破口,风雨飘摇,摇摇欲坠的破草屋,我拼尽全力想要为她修补好那些缺口,重新为她打基石,塑筋骨,强韧经脉,引导经脉内息,可我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想了各种方法,也不见成效,只能勉强让她的内伤一点点好转。” “即便是疗伤,大小姐恢复的速度,也远远低于我和刘太医之前的预想。我担心……” 周清欲言又止,唐斯脸色一白,颤抖着问道,“担心什么?” 周清摇了摇头,没有回答,而是看向李沧,说道,“烦请先生给罗钊飞鸽传书,让他准备一下。” 唐斯的脸色更白了,“准备什么?” “要么准备送大小姐回京,请诸位太医一同给大小姐诊治,要么派人回京,把刘太医偷偷带过来。” “大小姐不能回京!刘太医也不能出京城!” 唐斯立 即否决了周清的提议,“大小姐一回京,一定会落入安乐王手里,此时此刻,谁还能挡得住安乐王?至于刘太医,安乐王盯死了和大小姐有关的所有人,刘太医一动,安乐王就会知晓,顺藤摸瓜之下,就能找到铁卫营,到时候,不仅大小姐难保,大小姐辛辛苦苦创立的铁卫营也会保不住!” “那你说怎么办?” 周清浮躁的嚷道。 “出京之前,刘太医不是仔细写下了治疗方法吗?” “我都试过了!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但凡有一点法子,我也不会想着把大小姐送回京城,或是把刘太医偷偷带来!” 急躁之下,周清拼命抓挠着头皮,恨不得把头发都揪下来。 “本来一切都还好,虽然大小姐恢复的速度远低于我和刘太医的估计,但好歹是朝着好的方向在走,慢点就慢点,可情况突然急转而下,早上大小姐的脉细虽然有些紊乱,但还处于能控制住的范围,可大小姐现在的情况简直太糟了,经脉的内息到处乱窜,跟疯了一样,再不想办法让它们安静下来,内息会越来越乱,最后冲破桎梏,大小姐要么走火入魔,要么爆体而亡。” 唐斯和李沧双双脸色大变,“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周清抓挠头皮的动作一顿,“有是有,但我没有把握,我也不敢试,怕大小姐醒来杀了我……” “如果快马加鞭把大小姐送回京城,整个太医院给大小姐会诊,能保证大小姐安然无恙吗?” 一直没说过话的李沧,突然开口说道。 唐斯皱眉看向李沧,“大小姐回京,一定会落入安乐王手里……” “不一定。” 李沧摇了摇头道,“若我猜测的没错,此时此刻,英王的伤已经完全好了,说不定还能更上一层楼,我听大小姐说过,当初她拼死送英王回宫,就是知道皇帝手里有神医留下的神药,能救英王一命,这样的神药,当初英王给过大小姐一颗,当真是功效强大,不仅能疗伤,还能延长寿元,提升功力。” “而且大将军的伤也已经好了,集英王、大将军和罗钊之力,能勉强和安乐王对抗。” 唐斯面露犹疑,“可安乐王身边还有影一,那不是个容易对付的角色,更何况,安乐王既然有影一,就会有别的暗卫,不可能单单就一个影一……” “留在这里,大小姐只能等死!” 第551章 想带她走?你没这个资格 李沧一句话,就成功让唐斯噤声。 “回到京城,哪怕落入安乐王手里,至少大小姐能活下来,只要人活下来,一切皆有转机,人若是死了,就一了百了了。若是大小姐清醒,她恐怕也会选择竭尽全力活着!” 唐斯脸上依然有些不赞同,嗫嚅着嘴唇片刻,终究没有再出声反对。 反而是周清,犹犹豫豫的举起手,似乎想要说话。 李沧扫了他一眼,“说!” “依我看,就算回京,恐怕也希望不大。” 周清小心翼翼的说道,唐斯气得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子,怒道,“你刚刚还说让罗钊准备送大小姐回京,现在又说回京希望不大?” “我从没说过大小姐回了京城,就一定能安然无恙!我只是觉得自己实在想不到法子了,只能回京城试试运气。” “试试运气?你说得轻巧!” 唐斯暴怒的吼道,周清被吼得有些委屈,“不然能怎么办?你吼我也没用啊!情况就是这样!你就算把我耳朵吼聋了,情况还是这样!” 唐斯低低咒骂一声,扔开周清,周清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倒。 好不容易站稳了,周清心中暗道,没想到唐斯的手劲还挺大的,脾气……也挺 大的! 跟大小姐呆久了,唐斯也学了大小姐的脾气,从前的好脾气竟都没了。 “你刚刚说过,你有法子,但你没有把握。” 李沧一开口,就让唐斯再次盯上了周清。 周清皱着眉头,“是有法子,可……可……” 他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惹得唐斯差点再次暴怒。 “若是好法子,你一定早就说出来了,不过,不管是多差的法子,你也说出来,我们共同商量一下。” 李沧的话,让周清稍微的定下心来,思索片刻,说道,“我是这样想的,既然是内息暴 乱不安,大小姐如今神智不清醒,压制不住内息,反而被内息压制住,可……若是没有内息呢?” 唐斯和李沧同时目光一闪,不约而同的开口。 “你什么意思?” “继续!” 周清听了李沧的继续,继续说道,“普通人没有内劲内息,自然不会有走火入魔爆体而亡这一类的事情出现,既然大小姐经脉里的内息压制不住,若是把它们散掉呢?” “那大小姐不就成了个废人?” “不是废人,就是个普通人……” 周清干巴巴的笑道。 唐斯冷笑一声,“对于大小姐来说,普通人 不就是废人?有何区别?” 周清撇了撇嘴,小声的嘟囔道,“普通人和废人是没区别,可活人和死人区别就大了。” “你!” 李沧缓缓开口,神色凝重,“若成了普通人,对于大小姐来说,跟死人也没差别了,她恐怕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 “所以我说,我不仅没有把握,也不敢试,怕大小姐醒了杀了我。” 唐斯冷冷的瞪了他一眼,看向李沧,“那现在该怎么办?” “一则,立马准备回京!” 李沧当机立断的说道,“二则,若是回京之后,太医会诊仍无法子,就……着手准备散掉大小姐的内息,无论如何,人活着才有希望!内息没了,再练便是!” 屋子里一片静默。 再练便是?! 话说得轻松,可所有人都知道其中过程不可能轻松,甚至是难于上青天,连不通武艺的阿秀也不例外。 “走吧,越早回到京城,希望越大。” 李沧幽道,朝天空放了一支讯号烟火,便折回屋子,去抱被子里的叶笙。 他刚一动,胳膊便被人死死抓住。 一回头,正对上叶笙赤红的双眼。 “不回京!” 叶笙死死盯着李沧,艰难的开口,每一个字都像 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您情况不妙,周清束手无策,我只能带你回京找太医院。” “我说——” “不!回!京!” 说完这句话话,叶笙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松开了李沧,身子往后倒去,再次陷入昏迷,一缕黑色血丝无声无息自她的嘴边溢出。 阿秀连忙给叶笙擦拭着嘴角的血迹,其他人面面相觑。 “大小姐不肯回京,怎么办?” 周清低声问道。 李沧犹豫了半晌,放开了叶笙,“既然大小姐不愿回京,那就不回京!”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 李沧沉沉的打断周清的话,“你再想法子!” “我能想什么法子,我什么法子都想不到……” 周清急得抓耳挠腮。 正在此时,唐斯突然推着轮椅到了床边,将叶笙抱了起来,推着轮椅就要离开。 李沧脸色一变,连忙拦住他的去路,“唐斯,你做什么?” “我不管,我要她活着!” “大小姐说了,不回京!你敢违抗她的命令?” 李沧冷声道。 “我不管!我要她活着!我要带她回京!去太医院!” 唐斯固执的说道,一手抱着叶笙,一手化为掌,打向李沧。 李沧知他身 上都是伤,不想令他伤上加伤,硬生生挨了一掌,后退了两步,一站稳,便立即向前,再次拦住唐斯。 “唐斯,大小姐不是冲 动蛮撞之人,她说不回京,自有她的考量,你该相信她才是!” 唐斯冷笑一声,“你叫我信,你自己信吗?” 李沧说不出话来,唐斯唇边的冷笑变得悲哀,“你看,连你自己也不信,连你也知道大小姐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大小姐心高气傲,不愿回京落入安乐王手里,被人折辱,也不愿变成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再不能保护家人,所以,她选择……她选择……” 唐斯一双眼红得刺眼,嗓子里像卡了东西,再也说不出话来。 “无论大小姐做出何种选择,作为属下,当遵守听从!不得违逆!” 李沧目不转睛的盯着唐斯,“唐斯,你不要逾矩!” “逾矩?” 唐斯瞪大双眼,死死盯着李沧,忽而大笑起来,笑声凄凉,“我就是要逾矩!我就是要带她走!如何?” “唐斯!” 李沧大声道,语气激动,“你不要忘了,你只是大小姐的下属,并不是真的面首,你不是她的枕 边人!带大小姐走?你还没这个资格!” 第552章 她在做梦 唐斯一张脸,顿时煞白如纸,抱着叶笙的手抖个不停。 趁此机会,李沧伸手夺过叶笙,把叶笙放回床上,回头看向被这一变故弄得目瞪口呆的周清,大声吼道,“还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想办法?” 周清被吼回神,嘴里应着‘知道了’,慌慌张张的去把叶笙的脉,细细听着。 这一听脉,周清的脸色变得古怪不已。 “怎么了?” 李沧低声问道。 身后传来轮椅压过地板的声音,李沧知道唐斯过来了,没有回头,心中防备着唐斯再次抢人。 若唐斯再乱来,他就让周清给唐斯扎一针,让他睡过去。 好在,唐斯只是惨白着一张脸,目光发直的看着双目紧闭的叶笙,并未做什么。 李沧暗中松了口气,见周清抓着叶笙的手腕,脸色变来变去,嘴里不停的嘟囔着‘奇怪’‘怎么会这样’,心急如焚的追问道,“到底怎么了?快说!” “你闭嘴!别打扰我!” 周清不客气的低吼道,他从没吼过李沧,李沧愣了愣,也没和他计较,只是一眼不眨的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第三次听脉之后,周清脸上的古怪之色更浓了,他俯下身子,将耳朵贴在叶笙的心口之处,听她的心 跳。 听了片刻之后,周清皱了皱眉头,翻开叶笙的眼皮,却见底下的黑色眼珠跟疯了般窜动。 周清放开叶笙的眼皮,喃喃道,“怎么这么奇怪?我从没见过这样的情况,医书上也没有记载,不行,我得再去翻翻古籍……” 说罢,扔下满头雾水一脸焦急的众人,去了堆满医书古籍的角落,拖出一堆年代久远的发黄古籍,一屁墩坐在地上,就开始翻越古书。 叶笙在做梦。 她很清楚自己在做梦,尽管梦里的一切都那么真实,真实得所有的一切都是曾经发生过的,可她就是很清楚自己在做梦。 似乎,她的脑子里一直有一根线,在牵着她,让她即便恨不得沉溺于梦中不再醒来,也时时刻刻保持着一分理智,这一分理智告诉她。 这,只是个梦! 可又不仅仅是梦。 更确切的说,这是回忆,她在梦里再次经历着前世的一切,美好的一切。 没有血腥,没有死亡,没有背叛的那些美好的过往。 “大小姐,太医说了,这定是个皇子,只要大小姐生下大皇子,那就是铁定的皇太子!” 说话的是谷雨,声音脆甜,笑起来小小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圆圆的包子脸显得更圆了 。 她边说着话,边伸出又胖又短跟小萝卜似的手指头,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叶笙微微鼓起的肚皮。 叶笙微笑着看着她的动作,脑海中似有一根弦在绷着,让她觉得眼前的一切不那么真实。 让她感觉,她是自己,可好像又不是自己。 “都说了不要再叫大小姐,怎么就是记不住?这可是皇宫,得叫皇后娘娘。” 温柔和气,又露出一丝无奈的声音,正是立春。 “好了好了,知道了,啰嗦!” 谷雨翻了个白眼,气得立春想要掐她的脸,谷雨嘻嘻一笑,腰一弯躲开了,往叶笙身后钻。 立春不敢去抓她,怕撞到了叶笙,只得恨声道,“你这样的性子,迟早要闯祸的!” 谷雨在叶笙身后探出头来,“你可别小瞧人,我也只在大小姐面前才这样,离了大小姐,我比你还稳重。” “得了吧你。” 立春懒得和她争吵,扶了叶笙的胳膊,“娘娘,夫人递了帖子进来,午饭后就来看你。” 叶笙终于想起来,此时她已怀孕三个多月,太医说她胎气已经稍微的稳了下来,情况好转,还说从脉象看,八成是个皇子,爹爹和两位哥哥还在边关,娘亲递了帖子进宫,说午饭后带着嫂 嫂们和侄儿侄女们来看她。 脑海里的那一根弦让她清醒过来,她在做梦! 只是这梦里,都是前世的经历。 若是没有记错的话,这一日的午饭,和往日一样,是萧桓陪她用的。 更恶心的是,用饭时,温如雪也来了,矫揉造作的说来给她请安,害得她倒尽胃口。 想到马上要见到这对令人作呕的狗男女,叶笙脸色一下就沉了下去。 从前世到今生,她对萧桓和温如雪除了恨,更多的是厌恶。 “娘娘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立春担忧关切的问道,谷雨也不再躲在一旁和立春做鬼脸,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来,扶着叶笙的另一只胳膊,“大小姐怎么了?” 叶笙轻轻摇了摇头,“我乏了,回宫吧。” 回到长秋宫,她静静的等着萧桓到来。 谁知眼前光影变幻,无数个画面飞快的在她眼前闪过,等一切恢复平静。 叶笙发现自己依然坐在长秋宫的软塌上,好像一切都没变化。 耳边传来一声又软又嫩的叫唤。 “姑姑!” 叶笙一怔,这是小侄女的声音?! 现在……已经是午后了?时间就这么过去了?她不用看见那对让人作呕的狗男女? 叶笙神色怔忡的回头 ,果然看见一个又白又嫩,漂亮得跟个瓷娃娃似的小姑娘朝她扑来。 一个娇俏可人,花容月貌的少妇,追着小姑娘,口中焦急的喊道,“阿筠,不要撞到姑姑了,姑姑的肚子里有表弟。” 叶筠立即停下脚步,身子还跟个不倒翁似的晃了晃,胖乎乎的小手不停的摆着,口里大声辩解道,“阿筠没有撞到姑姑,娘亲不能冤枉阿筠!” 她说着,胖乎乎的手指一指叶笙,“不信你问姑姑!” 叶笙怔怔看着叶筠,眼泪浮上眼眶,几乎涌了出来,她颤抖着伸出手,摸了摸阿筠的小脑袋,哽咽道,“嗯,阿筠很乖的,没有撞到姑姑。” 似乎,所有人都没有发现她的异样,是啊,这只是梦。 “你呀,就是个皮猴子!” 少妇点了点女儿的脑袋,冲叶笙恭恭敬敬的行礼,“给皇后娘娘请安。” 叶笙忙扶住她,“二嫂。” 叶家二少夫人,冲叶笙笑了笑,“多谢皇后娘娘。” “娘亲和大嫂呢?” 叶家二少夫人回头一努嘴,“大嫂肚子沉,娘亲陪着她慢慢走。” 话音刚落,叶笙便听见熟悉的,温柔慈爱的声音。 “瑟瑟。” 叶笙忍了许久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一下就下来了。 第553章 前世 看着记忆里的母亲,缓缓朝自己走来,略染风霜的脸上带着叶笙记忆里的温柔笑容,目光里是难言的慈爱。 重生之后,无数次梦里梦见亲人,都是满脸鲜血,死不瞑目的模样,从不曾梦到这样美好得让人想要沉溺其中,不愿醒来的景象。 在这个梦里,让她不悦的人和事,通通消失了,好像有一道屏障,将那些坏事情通通隔离掉。 “瑟瑟这是怎么了?也不说话,可是身子不舒服?” 叶夫人温温柔柔的笑着,摸了摸叶笙的脸。 叶笙一把抱住叶夫人,把脸埋 入她的怀里,眼泪汹 涌如潮,叶夫人被她哭得心慌,大声让人去叫太医。 “我没事,娘亲,我只是太高兴。” “看来小妹是见着娘亲,才这般高兴。” 温柔可亲的声音传来,叶笙不好意思的从叶夫人怀里出来,擦拭着眼泪,叫了一声,“大嫂。” 叶家大少夫人扶着如箩般大的肚子,便要行礼,刚一动,不等叶笙吩咐,立春和谷雨便一左一右的扶住了她。 她刚要说什么,谷雨已经把她按坐在椅子里,“大少奶奶,这里没外人,不必搞那些虚礼。” “这……” “左 右都是自家人,你肚子大了,就算皇后娘娘免了你的礼,那些酸不拉几的文臣御史也挑不出错来。” 叶夫人笑盈盈道。 大少夫人也是个爽快人,不再拘泥这些,“多谢皇后娘娘,多谢娘亲。” “姑姑。” “姑姑。” “姑姑。” 又是几声青涩的声音传来,几个小人儿一阵风般冲了进来。 领头的正是叶家的长子嫡孙叶剑,另外两人,一人是叶剑的胞妹,叶篱,一人是叶筠的胞弟叶锤,按年纪来算,从大到小,分别是叶剑,叶筠,叶篱,叶锤。 这一代女儿们的名字,以竹字头的字取名,男孩们的名字,依然是叶兆取的,都是兵器。 叶剑这个名字还好,叶锤就…… 叶剑年纪最大,性子较弟弟妹妹们,更沉稳一些,他冲着叶笙拱手行礼,用青涩的声音,学着大人文绉绉的说道,“叶家叶剑,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安。” “才七八岁的孩子,怎么学得跟老学究一样,一副古板样。” 叶夫人笑道,虽说着不满意的话,可语气里并无半分不满意,只抓了长孙的手,轻轻拍了拍,“到姑姑这里,不必这样拘礼,倒显得生分了 。” 叶剑偷偷瞄了叶笙一眼,见这位母仪天下的姑姑,满脸笑容的望着自己,知道她也希望自己不要那么生分,便用力点了点头。 “这才对嘛。” 叶夫人笑眯眯的捏了捏叶剑的脸,叶剑慌慌张张的躲着,“祖母,我快八岁了,你不能再像小孩子时那样捏我,别人会笑话我的。” “别说八岁,你就算八十岁,也是祖母的孙儿,祖母也能捏你的脸。” “我八十岁,那祖母可不是老寿星了?” 叶剑一扬脖子,“既是老寿星捏我,那自然随便捏,好沾沾老寿星的福分。” 他彩衣娱亲的话,逗得一屋子的人笑得前仰后合。 “祖母既这么喜欢我,我就一直陪着祖母,哪也不去。” 叶剑的话哄得叶夫人愈加开心,笑过之后,点了点他的额头,“行了,祖母不用你陪,祖母还有你娘,你婶娘,陪你姑姑说说话,你这猴崽子自个去玩吧。” “我不,我就喜欢陪着祖母……” 叶剑撒着娇。 叶夫人目光闪了闪,“这样啊,那你就陪着祖母吧。” 叶剑傻眼了。 叶夫人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看你还装,去吧!知道你惦记着新得的宝 剑呢。” 叶笙听得心里高兴,随口问了一句,“哪来的宝剑?” 叶剑已经冲出门口,听见叶笙的话,回头大声说道,“进宫时,恰好遇见安乐王也进宫去见皇上,这宝剑是安乐王赏我的!” 叶笙手中的茶杯,‘砰’的落在地上。 她忽然想起,前世叶剑的确在这一日得了一把宝剑,爱得跟什么似的,也难怪他爱不释手,这把宝剑可是古往今来,十大名剑之一的承影,珍贵至极,说是稀世奇珍也不为过,但当时她在午饭时被温如雪气着了,并未问叶剑宝剑从哪来的。 她一直以为这剑是爹爹,或是大哥二哥送给叶剑的,没想到是萧御赏的? 他和爹爹喝酒切磋,谈论天下大势,是为了讨好爹爹,骗取爹爹的信任,将来对付叶家,那叶剑呢? 叶剑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孩子,堂堂的安乐王,用得着拿一把稀世名剑讨好一个孩子? 叶笙想不通。 “瑟瑟,瑟瑟?” 叶夫人的呼唤,拉回了叶笙飘远的神智。 叶笙冲着满脸担忧的叶夫人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 “你嫁给皇上整整十年了,这才有了身孕,这一胎怀得艰难,宫里又有温家 那个贱婢跟耍猴戏的猴子似的上蹿下跳,胡乱蹦跶,也难怪你这般紧张不安,不过你别怕,有你爹和哥哥们在,那个贱婢就算封了贵妃,有温家撑腰,也得意不了几日!” “你爹说了,等你平安产下麟儿,没有后顾之忧了,他再出手收拾温家!没了温家,我看那个贱婢能蹦跶到哪里去!到那时,你想捏死她就捏死她,若是不想,就把她丢入冷宫自生自灭!你放心,爹娘和哥哥们,不会让你受欺负的。” 叶笙听得出神,难道爹爹为了她,早就想出手对付温家? 前世娘亲有没有说过这些话? 她不记得了,那一日她被温如雪气得心绪烦乱,脑子里乱哄哄的,娘亲说了什么话,她都是随口应着,并未真正听进去。 那叶家的覆灭,是否跟爹爹对付温家的计划有关? 是不是计划泄露了,萧桓和温如雪为了保住温家,才会突然出手,将叶家连根拔起,铲草除根?毕竟对于萧桓来说,温家是他一手提拔的,对他忠心耿耿,不像叶家,根深叶茂,在民间的声望又高,已经危及到了他的皇权。 还有,这一日进宫的萧御,扮演的又是什么角色? 第554章 这个男人本小姐看上了! “皇后娘娘不说话,可是那温贵妃又给皇后娘娘气受了?” 叶家大少夫人笑盈盈道,她性子温柔宽厚,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的,“皇后娘娘不必忧心,您母仪天下,那温贵妃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等您安然产下皇子,跳梁小丑的日子也就到头了。” 叶笙目光怔怔的看着她,她从没有想过这样一个温柔和气的女子,会那样决绝的拔剑自刎,更想像不到,她在自刎前,在颤巍巍的把剑横在亲生女儿脖子上时,一剑抹了女儿的脖子时,有多绝望悲恸? 不只是大嫂,还有二嫂,亦是如此。 “皇后娘娘可是心中害怕?” 见叶笙目光直直的看着自己,就是不说话,叶家大少夫人温柔的说道,她轻轻握住叶笙的手,“别怕,哥哥嫂嫂们都在你后头,护着你呢。” “就是,那个温如雪,不知哪个犄角旮旯里爬出来的贱婢,祖宗十八代都没出个七品官的穷家小族,若不是皇后娘娘当初将她视作好姐妹,拉拔她,抬举她,她早就和她那个做小妾的姐姐一样,不知送给哪位达官贵人做小妾呢,皇后娘娘本想给她找个好夫婿,她倒好,趁着皇 后娘娘怀上龙胎,爬了好姐妹夫君的床!这样的贱婢,浸十次猪笼都便宜她了!” 叶家二少夫人气咻咻的说道,她生得娇俏,性子也有些娇憨跳脱,说起话来直言直语的,想说什么说什么。 “还有皇上,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妻子有孕,本该悉心照顾,他却……” “好了!” 叶夫人皱眉打断叶家二少夫人的话,“皇上也是你能置喙的?说话愈发没个遮拦!” 叶家二少夫人撇撇嘴,小声的嘟囔道,“我又没说错……” 叶夫人担忧的看向叶笙,“你别听你二嫂胡说八道,皇上是君,是天子,本该有三宫六院,这些年来,你没有生育他还是只守着你一人,可见待你真心,温贵妃一事,他也不是有心的,你切勿因为此事和他闹腾,夫妻之间的感情,一闹就会生缝隙,有了嫌隙,别人就会逮着机会趁虚而入。” “皇上本来就该守着皇后娘娘一人,这可是他当初承诺的……” 叶家二少夫人不服气的说道。 “闭嘴!” 叶夫人厉声打断二儿媳的话,“当初的承诺,过了也就过了,揪着不放是想给叶家惹祸吗?君恩难测,伴 君如伴虎,有些东西,该忘就得忘!我和你爹教你们的话,全都听进狗肚子里去了吗?” 叶家二少夫人含糊不清的嘟囔了一句什么,不再言语。 叶笙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都说叶家飞扬跋扈,可爹爹历经三朝,比谁都清楚君恩难测,君心易变这八个字,真的会纵容叶家跋扈吗? 细细回想,爹爹虽然看起来豪情粗犷,粗枝大叶,可他若真的粗枝大叶,有勇无谋,怎么能够让叶家攀上如此高的位置? 可见,爹爹是粗中有细,深谋远虑,他绝不可能纵容叶家跋扈! 他和萧桓君臣之间,他也不可能对萧桓不敬,让御史抓住把柄。 可见,敬与不敬,全在于萧桓的说辞。 萧桓想要铲除叶家的理由,不敬天子,以下犯上,这些莫须有,似是而非的罪名,是最好捏造的,不用证据,全凭萧桓的一张嘴。 更何况,就算叶家对他千依百顺,俯首帖耳,如狗一样,以萧桓的小人心性,他也会觉得虚情假意演戏。 当初萧桓铲除叶家的罪名,还有一项通敌叛国,不知叶家被铲除后,萧桓如何找到叶家通敌叛国的证据,来让天下 人信服。 “记住了吗?” 叶夫人盯着叶二少夫人,声色俱厉的逼问道。 “记住了记住了,娘,你好啰嗦……” “你这丫头!” 叶夫人气得去拧她的耳朵,叶二少夫人高声嚷疼,明明叶夫人还没碰到她,把叶夫人气得都不想理她了,叶二少夫人又像扭皮糖一样粘到她身上,一口一个娘。 叶夫人被她闹得没辙,伸出食指点了点她的眉心,“你这皮猴子,没一刻让我省心的,跟阿筠一样。” “我和阿筠都是皮猴子,娘亲是王母娘娘,我和阿筠再闹腾,也翻不出王母娘娘的手心。” 叶笙笑盈盈的看着这一幕,前世她心绪低落,看见这其乐融融的一幕,也不过勉强笑了笑。 如今才知,她错过了多少。 她为着那对狗男女的腌臜事,错过了多少和亲人相亲相爱,其乐融融的时光,值得吗? 不值! “都生了两个孩子的人了,还跟个小姑娘一样。” 叶大少夫人笑盈盈道。 叶二少夫人眨眨眼,笑嘻嘻道,“那是自然,二爷说了,我永远十六岁,大嫂可别羡慕我青春永驻。” 叶大少夫人噗呲一声笑出声来,连口中的 茶水都喷了,伸手捏了捏叶二少夫人的脸,“来,让我看看你的脸皮有多厚,喏,比城墙还厚,难怪能说出这样厚脸皮的话。” “女子要三从四德,夫唱妇随,二爷都说了我永远十六岁,我能不听吗?自然得要年年十六,岁岁十六,大嫂要怪就怪二爷,可别赖我。” “你看你看,还说不是厚脸皮,明明是你自己,还要推到二弟头上?” 叶二少夫人脖子一仰,理直气壮的说道,“自然得怪他!怪他娶了我这个厚脸皮的!” “怎么不怪你自个,非得嫁了二弟?” 叶大少夫人微微摇着头,笑着打趣道,“我可记得,当初不知是谁看见二弟骑着马凯旋归来,不顾周围都是欢呼惊叫,对着二弟大肆丢花丢香囊的女子,就大放豪言,说,这个男人本小姐看上了!你们谁都别跟我抢!抢了也抢不过!” 提及当年的糗事,叶二少夫人脸色羞红,气势却半分不坠,理直气壮的说道,“都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可我觉得,匪匪君子,淑女好逑!亦是正理!怎么,就许男子追求女子,不许女子追求男子?更何况,她们的确没抢过我!” 第555章 情深不寿,过慧易折 “嗯,是没抢过你,毕竟,没有哪个未曾出阁的少女,会站在路中央,挡在二弟马前,当着无数人的面,大声问他:叶二,你看我怎么样?做你娘子如何?” 叶二少夫人脸色更红了,“大嫂别说了。” “哟,知道害臊了?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害臊的呢。” “娘亲,你看大嫂欺负我,你快说她。” 叶二少夫人一扭头,钻进叶夫人怀里,撒娇道。 叶夫人揽着她,朝叶大夫人说道,“溶溶,可别再说了啊,再说下去,老 二该跟你急了,毕竟那时候老 二听了这话,比在战场上遇到劲敌还可怕,吓得打马回府,好几天都没敢出门,生怕一出门又被人堵着了。” “娘!” 叶二少夫人又羞又急,“连你也说!我不依!” 屋子里一片欢声笑语。 叶笙笑着看着这一幕,心中一片安宁,好似重生以来,一直萦绕心头的悲恸,绝望,无助,怨恨,不甘,愤怒,都在此时淡去。 前世留给她的,不仅仅只有噩梦,还有无数美好,欢乐,安宁的时光,那是美梦,亦是她迷茫时,从黑沉沉的天际漏下来的光。 周清捏着叶笙的手腕,再三听着她的脉息,脸上露出不敢置 信的表情。 “怎么了?” 李沧和唐斯同时问道。 周清脸上依然保持着震惊的表情,抬头看向两人,“大小姐的脉息不乱了。” “果真?” 两人 大喜过望道。 周清用力点了点头,“我还怕听错了,听了三遍才敢确认,大小姐的脉息已经平静下来。” 他说着,看向唐斯,“你不是也能感觉到吗?” 唐斯点了点头,“我的确感觉到大小姐情绪宁和,内息平静下来了。” “所以……” 周清仍然有些不敢相信,“刚刚是我听错脉了?还是虚惊一场?” “恐怕都不是。” 李沧沉声道。 周清和唐斯同时看向他,“那是为何?” “若我所料不错,大小姐之前的确气息紊乱,内息暴 动,频临失控,她如今能平静下来,是困扰她已久的心魔解开了。” “心魔?” 周清和唐斯面面相觑,“何意?” 没有叶笙发话,李沧不能和他们说叶笙前世的事,只能含糊不清的说道,“大小姐太在意一些事情,把一切担子都压在自己身上,把所有的责任都往身上揽,她逼自己太狠,钻了牛角尖,路越走越窄,到最后无路可走,因此走入极端,古往今来,走火 入魔的人,都是如此。如今大小姐可能想通了,一想通,自然豁然开朗,大道无数。” 周清和唐斯脸上同时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唐斯眼睛深处还浮过一丝心痛。 “那大小姐的心魔解开了,以后就不会再出现这样的情况了吧?一次就吓得我腿软,再来一次,我可受不了了……” 周清絮絮叨叨的说道。 李沧欲言又止。 唐斯皱了皱眉,“先生有话直言!” 李沧叹息一声,“心魔哪有那么容易解开,不过是暂时解开,或是暂时压制了。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 唐斯追问道。 李沧摇了摇头,“没什么。” 唐斯目不转睛的盯着他,李沧任由他盯着,能说的话他会说,不能说的话,他半个字也不会说。 大小姐前世那样惨,前世叶家的结局,成了悬在大小姐头上的一把刀,她害怕这把刀会落下来,拼尽全力去阻止,可越害怕,就越在意,越在意就越容易钻入绝路,就越容易成为心魔。 刚重生时,大小姐噩梦连连,也是这个原因。 再之后,大小姐越来越强大,铁卫营步上正轨,前世叶家的结局越来越远,大小姐不再做噩梦。 可这一次,大小 姐重伤,这一次的伤势不仅差点摧毁了大小姐本就破败不堪的身体,也让她一向冷静决绝的心智受到侵扰。 养伤的时日越久,大小姐就越焦灼不安,心中的恐惧也越强烈。 于是,噩梦再次找上来。 一击即中,几乎让大小姐万劫不复! 在大小姐身上,李沧看见了八个字:情深不寿,过慧易折! 罗钊为何能成为罗钊,就是因为他没那么多心思,他的心思只在武艺上。 而大小姐心思太多,太过聪慧,这是她的优点,稍有不慎,亦会成为她的死穴! 想到这,李沧的心情格外沉重。 也许,到了做出某个决定的时刻了! 李沧双眼一眯,眼中闪动着复杂难言的光芒。 唐斯将这一幕收入眼中,剑眉微拧,眸光闪烁。 叶笙这一昏迷,整整昏迷了三天三夜。 在这期间,唐斯看周清的目光都飞着刀子了,李沧的脸色也没好到哪去,就连罗钊,尽管训练繁重,依然每天晚上借着月色,飞奔至山顶,查看叶笙的情况,到了天亮时分,再急匆匆往山下赶。 周清顶着这么多杀气腾腾的目光,都快崩溃了,在这三天里,他再三保证,叶笙的脉象没有任何异样,一定会 很快醒来,可叶笙就是不醒。 明明她的气息安稳,呼吸平静和缓,内息也乖乖的在经脉里游走,并未乱窜,按理说,不该出现一直昏迷不醒的情况,可再不该出现这样的情况,也出现了。 随着时间推移,唐斯眼神的杀气越来越浓烈,李沧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而罗钊在山顶上呆的时间越来越长,至于周清,用面如死灰来形容也不为过。 “我用我的脑袋跟你们保证,大小姐没有任何异样,她只是睡着了!” 顶着三个人杀气腾腾的目光,周清哭丧着脸道,“为什么你们就是不信?” “怎么信?睡着能一睡就睡三天三夜?怎么叫都叫不醒?” 唐斯没好气的说道,他这几日片刻也不曾合眼,熬得一双眼睛都是血丝,眼睛下面全是乌青。 “周清,我告诉你,天快亮了,我得下山训练,等我晚上回来,大小姐若是还没醒,你明日就跟我下山吧!” 罗钊阴恻恻的说道。 周清瞪大双眼,直觉有些不妙,不,不是有些,而是极其不妙,声音一下就结结巴巴了,“下,下,下山做什么?” “做什么?” 罗钊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森森白牙,像要吃人一般,“训练!” 第556章 前尘旧梦 周清并未说谎,也不是医术不到家,叶笙的确是睡着了。 之所以醒不过来,是因为她在做一个梦,一个美梦,这个梦太美好了,她放肆的任由着自己沉溺在这个梦里,不肯醒来。 即便有时候,感觉脑海中的那根弦,轻轻拉扯着自己,似乎要让她从梦中醒来,可她不仅故作不知,反而愈加的放纵自己。 在这个梦里,时间好像停在了叶家出事前一夜。 她在梦里,一遍又一遍的经历着,从出生到最后一夜的人生,在这段人生里,萧桓和温如雪好像被隔绝在外,她看见的都是她想看见的人,那些人都是活生生的,满脸笑容的,而不是后来一直出现在噩梦里的那副满脸鲜血,死不瞑目的样子。 她沉溺在这个梦里,时间停在了叶家出事前一夜,好像这样一来,后来的事就不会发生。 她把这个梦,做成了一个厚厚的茧子,她躲在这个温暖厚实的茧子里,当后面的事没有发生过,叶家不曾家破人亡,她也不曾一尸两命。 她一遍一遍的重复着那一段美好的人生,不厌其烦。 她知道她该醒来,可是她不想醒来。 她只想一直呆在 梦里! 在这个梦里,没有杀戮,没有鲜血,没有背叛,没有仇恨,没有滚落一地的头颅,也没有成河成海的鲜血。 在不知道多少遍重复那段人生时,渐渐的,她发现了一些不一样的画面。 其实,这些画面一直都在,只是之前只是模糊的影子,或是声音,渐渐的,那些影像越来越清晰,声音也越来越清楚。 那不是她的人生,不过,画面里的那些事情的的确确发生过,只是,那是别人的人生,她并未亲眼所见,亲耳听闻。 是谁的人生呢? 其中,她的心里,早就隐隐约约猜到了答案,因此,就算重复了无数遍,她也故意装作看不见那些画面,直到它们越来越清楚,清楚到仿佛就发生在她眼前,她再也无法装作看不见。 画面一开始,是一道冷冽如虹的剑光在空中划过,握着剑柄的是一只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 一道声音响起:“王爷,承影不愧是十大名剑之一!当真削铁如泥,剑气如虹!不如……” 那声音变得有些期期艾艾的,“王爷,属下的兵器就是剑,不如王爷把承影赐给属下?” 手的主人不知说什么, 叶笙听不清楚,只能听见原先的那道声音再次响起,满是不解,隐隐的还有些不甘,“王爷,那叶剑不过是个七八岁小儿,用得上这么好的剑吗?” 手的主人依然不语。 那道声音无奈的嘟囔,嘟囔中透着一丝戏谑,“罢了罢了,沾上一个叶字,就配了,王爷您说是不是?” 画面一转。 宫道深深,朱门高墙。 叶家的马车不疾不徐的在宫道里走着,叶剑一个人骑着一匹小马,百无聊赖的跟在马车后面,冷不丁听见后头传来疾驰的马蹄声。 敢在宫中纵马? 叶剑回头,便看见一道修长挺拔,风姿无双的身影端坐在一匹白驹之上,白驹朝他而来,对方腰间配着一把长剑。 哪怕隔着剑鞘,宝剑的锋芒也藏不住。 叶剑目光一亮,他恭恭敬敬朝对方拱手行礼,眼睛时不时的偷瞄宝剑,“王爷这把剑,怕是不简单!” 对方勾唇一笑,右手轻轻在剑鞘上一拍,剑身露出一半,剑身上的承影二字,清晰可见。 叶剑双眼放光,“承影!十大名剑之一的承影!” “喜欢吗?” 叶剑不迭的点头。 对方勾了勾嘴角,笑容柔和, 解下承影递给叶剑,“给!” 柔和? 叶笙以为自己看错了,他这样的人,会有这样柔和的笑容? 可她的的确确没看错,尽管在梦里,那张脸有些模糊,可那笑容却又格外清晰。 这个礼物太贵重,叶剑不敢接。 对方笑得愈加柔和,“本王不用剑,本王身边也无人用剑,这把宝剑放在本王身边,纯粹是暴殄天物,拿去吧。” 叶剑这才犹犹豫豫的接了,连声道谢。 “不用谢,本王还得多谢你收留了这把宝剑,让它不至于英雄无用武之地,只能挂在墙上,当一件装饰品。” 叶剑不好意思的笑。 “叶小公子这是要去长秋宫?” 叶剑抚摸着宝剑,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没有听出对方说到‘长秋宫’三个字时,有短暂的停顿。 “皇后娘娘——” 那人语气微微一顿,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正常,“可安好?之前听说很是凶险……” “说是好些了,祖母和娘亲婶婶这才带着我们进宫,看望姑姑。若不是那个女人,姑姑也不会胎气不稳……” 叶剑一开口,便察觉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有些不安的看向对方,见对 方只是含笑望着他,神色柔和,并未觉得他的话有什么不对。 叶剑握着宝剑,只觉得这位王爷,跟传闻中很不一样,传闻里此人狂傲不羁,可现在看来,哪有半点傲气,和气得很。 “外面的人都说姑姑自找的,嫁给皇上十年了,还下不出一个蛋来,就是一只下不出蛋的母鸡,就这样还占着茅坑不拉屎……” “谁说的?!” 对方的语气突然变得冷酷凌厉,森寒至极,吓了叶剑一跳,他傻愣愣的看着对方,再不敢胡言乱语。 对方很快就发觉吓到了他,将一身骇人的戾气收了,露出柔和的笑容,语气有些歉意,“抱歉,本王失态了。” 这大燕最尊贵无双,连皇帝都得恭恭敬敬尊称一声九皇叔的王爷,对他说‘抱歉’,比之前一身戾气还要吓人,吓得叶剑连连摆手,结结巴巴的说‘不用’。 “你继续说。” “也没什么可说的,左不过都是些说我姑姑自作自受,悍妒霸道的话。” 不知为何,看着那张昳丽无双,人到中年也不染半点霜尘的脸,叶剑突然想把心里憋了许久的话都说出来,“王爷你说,真的是姑姑的错吗?” 第557章 她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 “是姑姑不容人吗?姑姑十年没有生育,也不给皇上纳妃嫔入宫,是天大的罪过吗?明明有了身孕,不能服侍皇上,也不安排人伺候皇上,是大错特错吗?有了别的女子帮着伺候皇上,她该高兴才是,却悍妒盛怒,和皇上争吵,让皇上没脸,还差点伤了皇嗣,更是罪无可赦吗?” “不是。” 叶剑愣愣的看着对方。 “不是她的错,她没有错!错的是旁人!是萧桓,是温如雪!是那些胡说八道,闲言碎语的人!你的姑姑,一点错也没有!” 听见对方直呼皇帝的名讳,叶剑吓了一跳,他本想提醒对方,却见对方脸上蒙了一层怒意,一双眼睛,森寒入骨,杀意深浓,叶剑吓得噤声。 不过片刻,对方身上的寒气尽数散去,他看向叶剑,目光变得柔和,“叶小公子,你要永远记得,你的姑姑是很好的人,这个世上,再没有比她更好的女子。她……” 对方收回目光,不知看向何处,声音变得低沉黯然,叶剑似乎听清楚了他的话,又似乎没有。 “她太好了,有人不配!不仅不配,还折辱了她!” 直到对方策马从旁边的分岔路离开,前头传 来祖母唤他的声音。 叶剑这才回过神来,高高应了声,双腿一夹马肚子,朝叶家的马车追去。 一追上叶家的马车,他便立即换了一副欢快无忧的笑脸,笑嘻嘻道,“这才分开多长时间,祖母就想我了?” 不知为何,看到这一幕,叶笙鼻头一酸。 画面再次一转。 黑沉沉的屋子里,没有点灯。 一道人影坐在黑暗深处,腰背微弯,身形居然有些佝偻。 “王爷,这,这是您赠给叶小公子的承影,属下收到消息后,便让人找到了这把剑,带了回来。” 黑暗中的人影,始终沉默,不知过了多久,才哑着声音说道,“影一,本王看不清,点灯吧。” “是,王爷。” 灯火点亮,一张苍白如纸,没有半点血色的脸出现在灯火下,就连嘴唇也干涸得开了裂,从前举世无双的风采,再无半点。 叶笙冷冷的看着这一幕,心中冷笑不止,都没有外人在,演什么戏呢?明明是罪魁祸首,还装出这么一副伤心难过的模样!恶心谁呢? 萧御接了剑,温柔的摩 挲着剑柄和剑身,“叶家人的尸首呢?” “王爷放心,都安葬好了,皇上,皇上没有异 议……” 叶笙一怔,叶家人的尸首,是萧御派人安葬的? 即便如此,他也洗不清他的罪孽! 杀了人,再假惺惺的去收尸,不就相当于打人一巴掌,再装模作样的给一颗甜枣吗? “异议?他还敢有异议?” 萧御冷笑一声,笑声狠厉,一道剑气闪过,厚实的梨花木书桌被劈成了两半,“阳奉阴违,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小人!本王,本王……” 他似是太过激动,身子晃了晃,几乎倒下去,影一要去扶他,却被他一把推开,“本王没事,用不得你扶。” 影一伸出去的手缓缓收了回来,想到一件事,小心翼翼的问道,“王爷,影二他……” 萧御冷冷的睨了他一眼,“怎么?连你也要为他说情吗?” 影一心中一跳,声音愈加小心谨慎,“属下不是想为他说情,只是整个影卫营,唯有他的本事跟属下持平,若处死了他,王爷身边少了个得力的人……” 两道冰冷至极的眼神射来,影一的声音缓缓消失,低下头,语气愈发恭敬,“属下知错了。” “本王知道你跟他有点交情,你放心,本王不会要他的命的。” 影一心中一喜,谁知下 一秒头顶就传来戾气十足的声音,“本王会留着他的命,让他尝遍历朝历代以来最惨无人道,最痛苦,最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百种酷刑!” “影二只是受了皇上蒙骗,听信了皇上说的斩草除根,对王爷最有利的话,才,才……” “才违逆本王命他拿下叶兆三人,困在边关的命令,私自杀了他们?如此说来,本王还要感谢他的大恩大德,一心为主?” 影一不由得噤声。 叶笙怔怔的看着这一幕,所以,萧御并没有打算要杀爹爹和大哥二哥?是萧桓插了一手? 还有,杀父兄的人不是影一,是影二? 想起那个上次和罗钊对战,败得一塌糊涂的影二,叶笙有些不敢相信。 即便如此,影二也是萧御的人!爹爹和大哥二哥的死,萧御也脱不了干系! “其实,” 影一犹犹豫豫的开口,“影二也不算做错,若无叶家,对王爷更有利,否则,哪怕叶家只剩下一个人,也会死灰复燃东山再起,更何况王爷本来就和皇上合作对付叶家,不同的是,王爷还想留着叶家人的命,皇上只想斩草除根,可王爷想过没有,一旦叶家东山再起,仇恨的矛头同 样会对准王爷,到那时……” 感觉到落到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冷,影一缓缓闭上嘴。 “若是再让本王从你口中听见同样的话,你就不要再跟着本王了。” 淡漠冰冷的一句话,已是最后通牒。 影一不敢置信的看着萧御,本想辩解一番,见自家主子惨白如金纸的脸,默默的忍下了要说的话。 自从得知叶家出事后,王爷就差点走火入魔,虽然到最后只是有惊无险,但依然被强大无比的内息反噬,受了不小的内伤。 就算要为影二求情,也不该在这个时候刺 激王爷。 “叶家的事情,先压着消息,不要让皇后知道,她身怀六甲,受不得刺 激,若是知道了,怕是……” 萧御看着下属欲言又止的神色,脸色微微一变,“怎么了?” “皇后娘娘已经知道了。” 影一的声音低若蚊蝇,可萧御依然听得一清二楚,他死死盯着影一,浑身发抖,声音发颤,“她,可安好?” “皇后娘娘悲痛之下,早产了。” “母子都平安吧?” 影一脸色难看,不敢说话。 萧御看着他的神色,声音越来越抖,“孩子没了,无妨,她安好就成,本王会,会……” 第558章 求我我就答应你 会什么,萧御最终也没有说出口,只因他看见影一的脸色丝毫不见好转。 “可是子存,母,母亡?” 萧御摇摇欲坠,却仍坚持问道。 影一艰难的吞着口水,声音沙哑,“皇后娘娘血崩,母子,母子俱亡!” 萧御的双眼一点一点瞪大,到最后双目圆睁,目光发直,连眼珠子都不动了。 “王爷?王爷?” 影一小心翼翼的唤道。 ‘噗’的一声。 萧御张口喷出一口鲜血,身子直挺挺的往后倒去。 “王爷!!” 叶笙猛地睁开双眼,耳边传来唐斯等人激动惊喜的声音。 “大小姐醒了?!” 叶笙似是还没从梦中完全清醒,一动不动的坐在床上,神色发怔,目光发直,空落落的不知看向何处。 她缓缓伸出手,愣愣的摸着自己的脸庞,似乎还能感受到萧御的热血喷溅到她脸上的温热稠粘的触感。 “大小姐?” 叶笙慢慢转过脸来,看着眼前那一张张关切,担忧,狂喜的脸,眼睛里的混沌朦胧渐渐散去,变得清明。 梦醒了? 梦醒了! 叶笙心中不知是何滋味,怅然,迷惘,失落,困惑,不舍,兼而有之。 她默默的 垂下眼帘,避开那一道道关切紧张的眼神,“我没事。” “大小姐已经昏迷了三天三夜了,我……我们都很担心。” 唐斯轻声道,生怕叶笙着凉,细心的给她批上外袍。 叶笙放在锦被上的手,手指微微一蜷,“这么久?” “是啊,我,我们都担心坏了,周清还说你只是睡着了,脉细并没有异常。” 叶笙并未注意到唐斯声音里的克制和温柔,扯了扯嘴角,想要笑,却不知为何,心里堵得厉害,这嘴角刚扬起,便僵住了。 “我做了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我就说嘛,大小姐只是睡着了,你们就是不信我,还,还……” 一直没说话,这几天被唐斯三人用各种言语威胁,外加武力威胁,整得人不像人鬼不像人的周清,控制不住内心狂喜和激动,哈哈大笑道,一副扬眉吐气的样子。 “行了,知道你厉害,快给大小姐把脉,天快亮了,确认大小姐无事,我好下山训练了。” 罗钊沉声道,即便声音沉稳,也掩饰不住他语气里的激动欢喜。 周清一扬下巴,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罗钊,这些天你可没少威胁我,动不 动就对我扬起拳头,说大小姐再不醒,就一拳打爆我的狗头,哼哼,现在知道我厉害了?求我啊?求我我就答应你。” “你!” 罗钊胸膛剧烈起伏着,狠狠瞪了周清一眼,“求你!” “哟哟,这语气这么臭这么硬,还瞪我,这算求人的态度吗?重来!记住哦,语气要温柔一点,软和一点,态度要好一点,头要低下来,还有啊,不能瞪我,你还瞪……” “够了啊,周清。” 从始至终没说过话,一直密切注视着叶笙的李沧,终于开口。 他一开口,周清立即老实了,伸出两根手指,搭上叶笙的脉息。 他并不是存心使坏,只是身为医者,这些天来,每隔半个时辰就给叶笙听一次脉,就在叶笙醒之前,他还在给叶笙听脉,叶笙的脉息没有问题,他才能这么放松的折腾罗钊。 仔细听了片刻,又再三确认之后,周清飞了一记白眼给罗钊,“你可以下山了,大小姐不仅没有任何问题,情况还比昏迷之前好。” 罗钊这才放下心来,冲叶笙拱手行礼之后,转身离开。 刚走到门口,身后传来叶笙的声音。 “回来!” 罗钊毫不犹 豫的转身,折回。 叶笙朝他勾了勾手指,罗钊连忙附耳过去,叶笙压低声音说了几句话,罗钊连连点头。 “去吧。” “是,大小姐。” 罗钊一离开,周清也离开了,去准备等会温泉池针灸药浴的材料。 “大小姐刚刚做了什么梦,居然做了三天三夜……” 唐斯微微笑道,叶笙语气淡淡的,“没什么。” “我只是好奇,不是存心打探……” 唐斯试着辩解道,一开口,就被叶笙打断。 “我知道。” 唐斯还要再说点什么,却见叶笙已经阖上眼皮,“唐斯,我累了。” 才刚睡醒就累?可见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唐斯勉强笑了笑,便要扶叶笙躺下,却见叶笙略抬了抬手,阻止了他。 唐斯唇边的笑容凝固了一下,不过须臾,又温柔笑道,“我去厨房帮阿秀准备大小姐的早饭。” “有劳。” “大小姐客气了。” 不知是不是唐斯的错觉,眼前的大小姐似乎变了,变得……客气疏离。 他能感觉到大小姐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对,可哪里不对,他也说不上来。 离开屋子时,唐斯回头看向笔直坐在床边小凳上的李沧。 唐斯心中一黯。 有些事情,他不清楚,而李沧清楚,大小姐不愿跟他说,却愿意和李沧说。 他敛了心中的黯然,带上了房门,在门口静默片刻,终究是不愿食言,按捺住想要一听究竟的念头,推着轮椅去了厨房。 屋子里一片静默,只有炭火烧燃时发出的细微的噼里啪啦的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李沧的声音打破了静默。 “今日恰好是小年,山下的人送了好酒好菜上来,阿秀的厨艺很好,等晚上属下陪您喝一杯吧。” 李沧给叶笙拢了拢被子,轻声说道,语气平淡如水,如同寻常人家围坐火炉边,说着家长里短。 “这么快就小年了?” 叶笙幽道,神色怅然,目光怔忡,“如此说来,再过几日便是除夕了。” “是啊,我们到了冀州已经两个多月,大小姐的伤也养了两个多月,虽然这次的伤势恢复得比较慢,不过慢有慢的好处,正好顺便好好调理一下您的身子,身子要紧,其他的倒是可以放一放,这天下,总不至于这么几天就乱了,大小姐可以慢慢养伤,不必着急。” 听着李沧拐弯抹角的劝说自己,叶笙笑了笑,并未言语。 第559章 罗钊的任务 “听说,山脚下的那个村落,过年时会有很多活动,比如篝火歌会,百鼓盛会,还有绕村杂艺,都是属下不曾听过,也不曾见过的,这几日听阿秀说起,属下都有些动心了,心想着在这过年也不错,也算是别样的体验。大小姐您觉得呢?” 叶笙依然笑而不语。 见她似乎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李沧无奈的笑了笑,不再多说,有些话说得太多,效果反而更差。 “你怎么不问我这三天三夜,做了个什么样的梦?” 李沧目光微闪,看向叶笙,轻声说道,“大小姐想说,便会说,大小姐若不想说,属下又何必问?” 叶笙无声的扯了扯嘴角,“你一向很懂得分寸。” “属下不敢逾矩,也不能逾矩。” 叶笙唇畔的笑容扩大,目光深深的睨了李沧一眼,“我知你有话想说,说吧。” “属下不想知道大小姐做了什么样的梦,属下只想让大小姐知道,梦,终归是梦,既是梦,就会醒来。既醒来了,就不该时时被旧梦所困,旧梦既是旧梦,放下才是最好的。” “大小姐既有了新的人生,也该有新梦,新梦如何,是好是坏,全在于大小姐的一念之间,沉溺于旧梦,无法解 脱,有百害而无一利。” 叶笙幽幽叹息,“若无旧梦,何来的新生?无论我承不承认,旧梦始终存在,我逃避也好,无视也好,它都在那里,看着我,等着我。” “既然断不开干系,那便只让它看着您,等着您,甚至陪着您,切勿让它把您拖进去,让您如陷入沼泽般陷于其中,困住您,毁了您。” 顿了顿,李沧换了副担忧的语气,继续说道,“这次大小姐差点走火入魔,周清完全束手无策,属下觉得,哪怕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在这,恐怕也同样的束手无策。这一次,大小姐足够幸运,自己恢复过来,下一次呢?运气可会一直眷顾大小姐?” 叶笙陷入了沉默。 直到阿秀来说早饭备好了,让大家去用饭,叶笙也没有言语。 用过早饭,唐斯便要像往日一样,送叶笙去温泉池,却听见叶笙淡淡道。 “换李沧吧。” 唐斯一怔,见叶笙神色虽淡然如水,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唐斯默默的推着轮椅退到一边。 直到李沧和叶笙的身影消失在山道的拐角处,唐斯仍久久不曾收回目光。 “唐公子?” 阿秀出现在唐斯身后,“我,我推唐公子回屋吧,外头冷。” 唐斯淡漠的扫了她一眼,丢下‘不必’两个字,自己推着轮椅到了竹舍前的空地上,阖上双眼,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 温泉池畔。 李沧背对着温泉池,站在进温泉池的小道口,等着叶笙开口。 大小姐既叫了他来,就不可能让他干守在这里吹冷风,必是有话要说。 直到周清离开好一会,李沧终于听见呼啸的风声里,夹杂着叶笙听起来平静如水,平静之下,却隐隐的翻滚着惊涛骇浪的声音。 “我刚让罗钊去帮我找一个人。” 当时叶笙吩咐罗钊时,声音压得很低,他们并未听见叶笙给罗钊下了什么命令。 “大小姐要找谁?” 叶笙沉默片刻,才缓缓吐出两个字,“影二。” 末了,她又添了一句,“安乐王身边的影二。” “影二?” 李沧一怔,刚要回头,忽而想到什么,硬生生的停住了,把脑袋扭了回来,继续看着远处的起伏群山,“大小姐为何要找他?” 叶笙沉默不语。 李沧想了想,“如果大小姐要找的人是影一,那属下知道为什么,可影二……” “同样的原因。” 李沧顿时愣住了,好一会才喃喃道,“大小姐的意思是,前世围杀大将军 和两位少 将军的人,不是影一,而是影二?大小姐怎么知道……” 李沧的声音戛然而止。 对了,这次大小姐做了这么久的梦!想必是梦里发现的! “原先那个人戴着面具,身手极快,安乐王身边只有影一有这等本事,所以,我一直以为是影一。” “竟不是他吗?” 李沧皱了皱眉,“那个影二,连罗钊都打不过,十年之后竟然这般厉害?一个影一就很麻烦了,又来一个影二……” “上次他对敌罗钊,一开始有刻意退让。” 李沧冷笑一声,“的确,他大概以为自己能轻易打败罗钊吧,到了后来才知道罗钊并没有他想的那般弱,这才拼力一战,结果还是输了,可见人不能轻敌。” “不过,” 李沧话锋一转,“他既然能在十年间,赶上影一,就知不是个普通角色,这样的人,早早除掉也好,免得将来难对付。” 叶笙默然不语。 李沧想要看她的脸色,又看不见,想了想,还是直接问道,“大小姐让罗钊去找他,是想让罗钊直接杀掉他吗?” “不是。” “那大小姐想做什么?抓他来打探安乐王的底细或是计划?属下觉得,他怕是不知道的,安乐王 身边一直都是影一,那个影二就之前出现在大小姐身边一日,昙花一现,很快就消失了,可见他并没有贴身跟随安乐王,若要打探底细,不如抓影一吧?” “罗钊不是影一的对手,让罗钊去抓他,无异于送死。” 叶笙淡淡道。 李沧一想也是,不再胡乱猜测,“那大小姐抓影二,又不是想要他的命,以报前世之仇,究竟是为何?” 李沧听着身后一片静默,耳边只有呼啸的风声。 李沧在心中轻轻叹息,看来,大小姐不想说。 静默良久,叶笙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先生觉得萧御此人如何?” 李沧心中一动,小心翼翼的说道,“属下和安乐王接触很少,不敢妄言。” 他知道叶笙和萧御之间有着深仇大恨,不敢多言,怕惹得叶笙心中不悦。 “直说便是。” 李沧想了好一会,这才斟酌着字句,谨慎的说道,“安乐王此人,看似狂傲不羁,实则心有城府,又能隐忍蛰伏,大小姐只看他被皇上困在京城十年,明明被对方刺杀无数次,面上却始终一副狂 放潇洒的模样,在皇上面前,也是言笑晏晏,好似那些刺杀暗害都没有发生过似的,就知此人不可小觑!” 第560章 大小姐和安乐王太像了! “依我之见,皇上故意败坏安乐王的名声,让他狂傲不羁,霸道张狂,目中无人的名声传遍天下,安知不是安乐王顺手推舟,将计就计,以此来让皇上放松警惕?皇上想算计安乐王,反而落入安乐王的掌心,被安乐王利用了。属下不明白的是,安乐王在等什么?” 叶笙目光一闪,“先生什么意思?” “这些日子,属下一直在暗中查探当年宫中秘事,属下怀疑,先帝的确给安乐王留下了遗诏。” 叶笙的声音一窒,“改立太子的遗诏?” 李沧点了点头,忽而想到叶笙看不见,便开口说道,“从当年的种种迹象来看,先帝早就动了改立太子的心思,若不是太皇太后还在,以孝道压着先帝,恐怕太子早就换人了,后来,太皇太后崩逝,先帝却在这时候派安乐王前往江南调查贪污大案,就这么急吗?连让安乐王为太皇太后服丧都不让,更何况,要查贪污案子,多的是官员大吏能去,何必非让最宠爱的皇子去?” “当时,朝堂内外的声音,都在说先帝想让安乐王累积功勋,这时候立功?急成这样子?属下一直怀疑这不过是先帝刻意放 出来的风声,真实目的是把安乐王支开,让他避往江南,躲开京城即将来临的腥风血雨,以免被伤及。” “说起来,先帝也是一番苦心了,只可惜他的一番苦心还是白白浪费了。” 叶笙眼中光芒微闪,“若是先帝有这番安排,就说明他对自己的身子有数,何至于会因太皇太后崩逝心痛而亡?可见他不仅败了,还一败涂地,连命都没了。” “大概他也想不到自己的儿子会这般狠心恶毒吧,直接要了他的命,先帝仁厚,以他的心性,就算改立太子,也不至于要了皇上的命,顶多贬为庶民,最大的可能是让他做个闲散王爷,和其他皇子一样。” “你说,爹爹当初可知道真相?甚至于,可也沾了手,甚至是……” 听见叶笙的声音有些发颤,李沧忙道,“大小姐糊涂了,这样的事,皇上怎么可能让别人知道?若是大将军知道了,您觉得大将军能活到现在?” 叶笙不由得松了口气。 “大将军光明磊落,当初之所以出手,一则想立下大功为叶家博个前程,二则,若是不尽快稳定局势,死的人会更多,遭殃的只会是寻常百姓。” “ 爹爹在我心里,是顶天立地,磊落勇猛的男儿,我不愿他沾上这些阴私诡魅,这些算计人,暗害人,令天下人不耻,唾骂的事,我做。” 她默然片刻,又提起了那道遗诏。 “九成是真的,属下查到,这些年皇上一直不停的派人潜入安乐王府,寻找一样东西,若不是遗诏,皇上何至于这样殚精竭虑。” 李沧顿了顿,又道,“属下觉得,皇上之所以留着安乐王的命,只怕也是担心万一杀了安乐王,安乐王的人会把遗诏公告天下,到时候就不好收场了。当然,更大的可能是,他也杀不了安乐王。” 最后一句,李沧的语气有些戏谑。 叶笙目光微闪,并未因李沧的话发笑,脸上的神情反而愈发复杂。 “大小姐觉得,安乐王把遗诏放在何处?竟让皇上找了十年都找不到。” “不知。” 尽管李沧兴致盎然的想要和叶笙讨论一下遗诏的事,见叶笙语气淡淡的,似乎没什么兴趣,只得压下心思,说道,“属下不明白,既有遗诏,安乐王在等什么?只要他公开遗诏,就会有无数人为他振臂高呼,这些人中有最看重正统明礼的文人清流, 若安乐王再让人暗中宣扬一下皇上弑父夺位,这些文人清流,一定会群情沸腾,闹得沸沸扬扬。” “只要声势起来了,想要博一个从龙之功的,大有人在,安乐王不愁帮手。更何况,皇上号称是仁主,可待他的那些兄弟可不怎么样,给的都是些偏远荒芜的封地,就连卫队的规格,也压制得死死的,藩王的王府里,能有的护卫竟不足百人,连寻常的三品官员都不如。一旦有人起头,这些藩王一定会跳出来,分一杯羹。” “所以,安乐王等了整整十年也没有一点动作,到底在等什么?” 叶笙默然片刻,淡淡道,“前世,我并未听说安乐王手中有什么遗诏,也许,遗诏一事,是安乐王故意设计皇上,让皇上悬心不说,对他下死手也有所顾忌。” 李沧摇了摇头,“属下不这么认为,属下还是觉得安乐王手中一定有遗诏。也许是顾忌大将军……也不对……” “如何不对?” “大将军虽说手握重兵,是大燕兵权最重之人,可也不过占了大燕三分之一的兵力,更何况,遗诏一出,皇上弑父篡位,是逆臣贼子,并非正统,大将军的处境 就很尴尬了,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动了,便是为虎作伥,不动,也讨不了好。” 他顿了顿,“若是大小姐,你当如何?” “先生何意?” 李沧皱了皱眉,“属下想问大小姐一个问题,大小姐为何不要了康王的性命?” 叶笙一怔。 “以康王如今的处境,大小姐无声无息的了结了他,以报前世之仇,并不是太难,大小姐为何不做?” 叶笙冷冷一笑,“杀了他,给他一个痛快?这岂非太便宜了他?” 叶笙目光冷酷,说出的话更是冷酷残忍,让人头皮发麻。 “我要让他好好的活着,整日整夜的活在恐惧里,我要让他明知头上悬着一把刀,却不知那把刀何时会落下。日复一日的绝望,恐惧,不仅仅会摧毁一个人的身体,还会摧毁他的意志,精神,这,可比死可怕多了,难受多了。不是吗?” “也许——” 李沧缓缓开口,“这也是安乐王的想法吧!” 叶笙一怔。 “大小姐刚刚问属下,觉得安乐王此人如何?属下觉得,” 李沧顿了顿,“看见他,属下仿佛看见了大小姐。” “安乐王与大小姐,很多方面,惊人的一致!” 第561章 我不想听废话! 叶笙的脸色倏地浮上了一层冰霜,语气也刹那间冷如冰雪,寒气森森,“我与他,岂会一样?至少,我没有害他的父母亲族!” 感觉到身后一股寒气袭来,李沧眸光微微一闪,连忙说道,“大小姐别动怒,属下的意思是,大小姐的想法,和安乐王的想法,有时候惊人的相似。还有,大小姐的行事手段,也与安乐王相似。” “我知道,我只是……” 叶笙声音里的冷意散去,只余下无穷无尽的怅然,“罢了,就这样吧。” 听着叶笙语气有异,李沧心中一动,问道,“大小姐可是有心事?” 身后一片静默,只有风声呼啸。 李沧心中了然,继续问道,“可是大小姐这次的梦,有什么不同?或是出现了新的东西?” 听着叶笙呼吸一顿,李沧心里也有一两分明白了,沉思片刻,再次问道,“可是与安乐王有关?” 叶笙叹息一声,幽道,“先生怎么猜到的?” “也不难猜,这一次大小姐说的话,一直围绕着安乐王。还单刀直入的问属下,觉得安乐王此人如何,属下再猜不到,那就是属下愚笨,或是无能了。” 叶笙再次叹息一声,沉默不语。 李 沧也不催她,他知道叶笙若是想说,自然会说,若是她不想说,谁催也没用。 不知过了多久,叶笙终于开口,声音怅然,迷惘,沉重,情绪万千。 “先生你说,若是我的梦里,萧御的本意并不是杀掉父亲和兄长们,而是想困住他们,以图后计,我该如何?” 李沧一怔,下意识的想回头,却在半途就反应过来,连忙转回头来,望着远处白雪皑皑的山峦,“大小姐的意思是,在您的梦里,杀死大将军和两位少 将军的人不是安乐王的人?可您刚刚不是说动手的人是影二?他不是……” 李沧欲言又止。 “是影二,只是影二违逆了萧御本来的命令。” 李沧脸上的疑惑更浓,“影二背叛了安乐王?” “也不算吧,他听信萧桓的谎言,认为对叶家斩草除根,不留后患,才是真正的对萧御有利,因此……” 李沧瞪大双眼,一脸的不敢置信,“因此,他自作主张,杀了大将军和两位少 将军?” 叶笙轻轻点了点头,忽而想到李沧看不见,说道,“嗯。” “身为下属,违背主子命令,这跟背叛也没什么差别了!” 李沧简直不敢相信,语气极度的震 惊。 叶笙皱了皱眉,语气有些不解,“先生貌似半点也不惊讶萧御原本的命令,只是困住父亲和兄长们,并没想要他们的命?” 李沧默了默,“大小姐是想听真话,还是听假话?” “真话也好,假话也好,总之,本小姐不想听废话。” 叶笙冷冷道。 李沧哑然失笑,“大小姐所言极是,属下废话太多。” 不用回头,李沧也能猜到叶笙此时一定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清了清嗓子,脸色变得严肃,沉声说道,“大小姐说过,在大小姐的梦里,属下本该是安乐王的第一谋士,后因镇 压戾王之战,一战成名,被誉为国士无双,既如此,说明属下在安乐王身边,地位甚高,有很大的话语权。” “有什么话直说,不必拐来拐去。” 叶笙的语气隐隐的透着不耐烦。 李沧无声的笑了笑,“这么说吧,若属下处在那个位置,无论安乐王有没有杀大将军和两位少 将军的心,属下都一定会劝说安乐王放弃这个念头。” 听着叶笙的呼吸微微一顿,李沧忙道,“大小姐不必觉得我说这样的话,是在讨大小姐欢心,只是从大小姐告诉我的那些梦境,可以得知, 当时的大燕情况并不好,看似百姓安居乐业,天下太平,其实太平的底下,暗潮不止,不过短短十年,就历经了皇子争储,宣王失败,太子被废,英王诚王身死,可以说,身康体健,心智健全的成年皇子,一个不剩。” “而在康王登基后,戾王连同藩王反乱,战火波及大半个大燕,若不是安乐王出手,还不知道双方要僵持到什么时候,就算最后成功镇 压反乱,但战火过后,大燕说是满目疮痍也不为过,加上关外的鞑子虎视眈眈,西面的诸多小国也时不时的入侵边境,而东面南面的海盗和倭国,也一直等着趁虚而入,知道大燕因为戾王作乱,元气大伤,虽然不敢全面来犯,但也时不时的惹些小乱子,弄得镇守海防的靖海侯等海关大员,烦不胜烦。” “此时的天下,至少需要十年的时间来休养生息,可仅仅四年后,叶家就出事了,叶兆一倒,相当于倒了一个镇山太岁,关外的鞑子没人镇着了,还不疯了般冲过西北防线,冲 进大燕境内烧杀抢掠,以报多年仇怨?西北防线一破,西面和东面南面的防线,也会破!” “就算安乐王精明强干,能掌控得 了叶家军,可对于关外的鞑子来说,当年把他们打得几乎全灭,不得不退到雪海深处垂死挣扎的人,不是安乐王,而是大将军!他们怕的人,只会是大将军!安乐王在戾王之战里再厉害,鞑子们也没有太深的感触。” “属下若真是安乐王身边的第一谋士,一心助他走到巅峰之处,就绝不会在这个时候让大将军死,否则,得到一个千疮百孔,四处战火的天下,又有什么意义?就算此时得到了皇位,还不知道能不能把四处来犯的敌人打出去呢!”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李沧感觉喉咙有些干痒,吞了吞口水滋润了一下喉咙,说道,“因此,大小姐说,属下半点也不惊讶安乐王原来的打算,竟不是真的想要大将军和两位大将军的命,属下当然不惊讶,若是属下在,这样的事,本来就不会发生,除非……” 我死了! 或是,我被安乐王赶走了! 叶笙也听懂了李沧的未尽之言,陷入长久的沉默之中。 感觉气氛有些凝重,李沧说笑道,“难不成,属下那时候真的已经去见阎王爷了?算算时间,十年之后,属下也不过三十出头,当真是天妒英才!” 叶笙没有笑。 第562章 难道萧御不该死? 李沧等了许久,也没听见叶笙的声音,以他的精明,自然也感觉到叶笙的情绪有些不对,不由得有些担心,想了想,试探着开口。 “大小姐,安乐王不是害死大将军和两位小将军的主谋,如此一来,不是更好吗?至少,大小姐不用跟他斗得你死我活!” 叶笙依然沉默。 就在李沧以为叶笙不会再开口时,算着时间,也该是差不多换针的时辰了,正要去叫周清,身后便传来叶笙幽幽的声音。 “就算他的本意不是要爹爹和哥哥们的性命,可杀害爹爹他们的人,是他培养的杀手,是对他忠心耿耿的手下!就算影二再厉害,没有萧御的谋划,影二也杀不了爹爹他们!若不是中了毒,单凭一个影二,也能要了爹爹他们的性命?笑话!” “大小姐……” 察觉到叶笙情绪不稳,李沧生怕她走火入魔,担忧的唤道。 听出李沧呼唤里的关切担忧,叶笙深吸一口气,竭尽全力压制着起伏的情绪,让自己冷静下来,这才冷冷道,“毒哪来的?不就是萧御给影二的吗?萧御想让影二拿下爹爹和哥哥们,单打独斗的话,再来几个影二,也做不到!萧御难道不知 ?” “是,他是没有亲手杀了爹爹他们,他的本意也不是要他们的命!可他本来的计划就是用毒,用计,拿下爹爹和哥哥们,让他们成为阶下囚!中了毒,一身重伤,丧失反抗能力的阶下囚,跟砧板上的肉,又有什么区别?同样的任人宰割!就算影二当时没有杀人,难道萧桓不会派人暗杀?到时候爹爹他们依然难逃一死!” “他口口声声说影二违逆他的命令,该死!是,影二该死!难道他萧御就不该死?当初一副对着叶家惺惺相惜,与父亲相谈甚欢的嘴脸,对叶剑温言相待,可萧桓对付叶家,斩杀叶家的男眷,逼死女眷,难道他一点都不知晓?” “他可是安乐王!都说他安乐王手眼通天,本事大得很,萧桓要杀那么多人,难不成没有计划?若有谋划,会半点风声不露?” 察觉叶笙的情绪越来越激动,李沧连忙出言安抚,“大小姐,冷静!也许这其中有什么误会。” “误会?是啊,误会!” 叶笙苦涩一笑,“我有什么资格怪他?就连我自己,不也半点没察觉到萧桓的狠毒谋划?那可是我自己的家人,我自己都护不住,又有什么资格, 什么脸面去怪一个不相干的人?” “他待叶剑再好,那又如何?也许只是因为他没有子嗣,叶剑又讨人喜欢,他才会对叶剑特别一点。就好比一个来家里做客的客人,夸几句你家的孩子聪明懂事,难不成就当真了吗?那只是客套话而已!” “大小姐……” 察觉到叶笙的情绪有些不对,可哪里不对,李沧说不出来,只是感觉叶笙这一次说起安乐王时,语气有些怪异,似乎有些……五味杂陈? 李沧想不通,也就不再去想,劝慰道,“大小姐不要想太多,心思杂乱,容易走火入魔。” “你说得没错,是我想太多。” 叶笙垂下眼帘,怔怔的望着微微荡漾的池水,热气袅袅升起,让她的面容变得模糊,连带着声音都变得迷蒙缥缈。 “我只是……” 只是什么,叶笙没有说出口。 或许,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要说什么。 她低头望着水里的自己,青丝湿漉漉的垂在前面,飘在水面上,有几缕湿漉漉的头发粘在脸颊两边,她已经在温泉池里浸泡了许久,也被热气熏了许久,熏得脸色微微泛着红,脸上沾着水珠,仿佛沾了露珠的花瓣。 她目不 转睛的看着自己,水里的那张脸也在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两张脸都有同样的一双眼睛,眼睛里水雾蕴蕴,眸光迷蒙,仿佛迷了路途的孩童般,目光迷惘。 她在迷惘什么? 迷惘梦里看见的那些情意,是真情真意,还是虚情假意? 叶笙慢慢伸出手,轻轻抚上自己的脸颊,水中的她也抚上了脸颊,脸颊很热,热得她情不自禁的想起,萧御喷出的鲜血喷溅在她脸上的感觉。 假的,都是假的! 演戏而已,通通都是演戏! 对着人演戏,背着人也演戏,如此才能演得逼真,要骗过别人,得先骗过自己,萧御成功了,他演的深情,不就把他自己也骗了?也许,演戏演到最后,连他自己都迷糊了,都被自己骗住了,分不清 真假了,才会在听到她一尸两命的消息时,吐血昏死。 可她知道,那都是假的。 全都是假的! 她不信那是真的,她也不想相信。 若是假的,她心里才不会那么难受。 若是假的,她的失望才不会更强烈,这样,她就能告诉自己,都是做戏而已,你还能期望一个做戏的人,会认真对待叶家,会有心护住叶家? 不会的!他没 有落井下石就已经很好了! 假的最好了,不是吗? 她和他还是死敌,纯粹的死敌,她恨他,也恨得简单明了,干干脆脆,不至于恨得痛苦,恨得纠结,恨得为难。 既是死敌,就老老实实的做死敌,认认真真的斗个你死我活,又何必掺杂那些情啊爱啊? 毫无意义,不是吗? “大小姐,时辰到了,我给大小姐换针吧!” 身后传来周清恭恭敬敬的声音。 叶笙伸出手,纤长白皙的手指搅乱了水面,水面上的脸也瞬间散去。 一切都是镜中花,水中月。 所谓的情爱,更是如此! 虚无,缥缈,脆弱,就像水面上的脸一样,稍微一碰,就碎了。 道理她都知道,只是这心里,好似有一根看不见的牛毛针,无声无息的刺进心中,针刺的动作太轻微,轻微到她都感觉不到有针扎入,更感觉不到疼痛。 可很快,她便发现,随着她的心跳,那根牛毛针也在她的心脏里跳动,每一次跳动,都会带来细微的疼痛。 渐渐的,疼痛滋长,如蔓草一般,将她的心脏缠得密不透风,蔓草的根须在她的心脏里延伸,疯长,无处不在。 那痛楚,也密不透风,无处不在! 第563章 除夕宫宴 重华殿。 除夕宫宴,出席的皆是皇族子孙。 皇帝坐于上首,太后和皇贵妃一左一右,坐在他身旁的位置上。 太后年逾六十,两鬓霜白,可除了那点白发,太后的精气神居然比皇帝还好,双目炯炯有神,精光四射,说话也中气十足。 太后环视了一圈,目光落在左下首第一个位置上,“怎么?老九今儿又不来了?” 皇帝的兄弟里,除了安乐王,其他人都被封了封地,封地离京城偏远,来回要好几个月,一般来说,如若没有特殊情况,不会回来参加除夕宫宴,能参加的,也就萧御一人,可萧御,也十年里有八年不出现,他的座位基本上是空的,大家也都习以为常了。 “回皇祖母的话,九皇叔今日怕是没心情来了。” 诚王幸灾乐祸的说道。 皇子们不约而同的扫了诚王一眼,其他人都没言语,只有康王萧桓阴森森的笑道,“五弟跟我说说,九皇叔怎么没心情来了?” “三哥身子不便,整日躲在府里,难怪消息不灵通!” 诚王冷嘲热讽的话,让萧桓当即变了脸色,只觉得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盯着他被萧桦踩废的那一处,叫他恨不 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他压着满腔愤懑怨毒,冷冷笑道,“我不比五弟有本事,消息灵通,哪个犄角旮旯的事情都知道,不如就请五弟好心告诉我,九皇叔今儿个怎么没心情来了?” 诚王被萧桓嘲讽的话刺得脸色也难看了起来,他狠狠瞪了萧桓一眼,“也不是我有本事,这原也不是什么秘密,在座的哪位兄弟不知道?也就三哥你消息闭塞而已,也对,我若是三哥,也恨不得消息闭塞,免得什么不中听的话都传入康王府,那岂不是要被气死?” “诚王殿下,这原也不是康王殿下的错……” 萧桓的生母,慎妃声如蚊蝇的说道。 她刚一开口,就被皇贵妃一声厉喝打断,“不懂规矩的东西,也不想想自己有没有资格说话!” 慎妃面色煞白的闭上了嘴。 萧桓脸色一冷,阴恻恻的笑道,“皇贵妃娘娘真不愧是皇贵妃,统御六宫,威风八面,真像皇后娘娘还在世时。” 像而已,再像也不是。 皇贵妃脸色一下沉了下去,刚要叱责萧桓几句,慎妃便白着一张脸离了席,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为萧桓求情。 “皇贵妃娘娘莫要怪 罪康王殿下,他年纪还小,不懂事,不是有心顶撞皇贵妃娘娘的……” “年纪小不懂事?本宫没有记错的话,康王也有二十了吧?这还叫年纪小?” 皇贵妃冷嘲热讽的说道。 “是臣妾不会教导孩子,是臣妾的错,全都是臣妾的错,求皇贵妃娘娘别怪罪他,要罚就罚臣妾吧……” 慎妃磕头磕得更重,咚咚咚的沉闷声响听在众人耳朵里,众人脸色各异。 诚王勾着一抹嘴角,一脸鄙夷,太子神色平静温雅,仿若未见,宣王埋头喝酒,两耳不闻窗外事。 英王慵懒的歪在席上,眉尖微挑,唇角微微上扬,噙着一抹若有若无,似笑非笑的笑意。 至于萧桓,脸色阴沉,目光森冷,跟要杀人一样。 “本宫什么时候说要责罚康王了?他以下犯上,不敬本宫这个庶母,本宫不过想教导他几句,怎么?慎妃你从一个小小的答应一朝登天,爬上了妃位,本宫就连说你儿子几句的资格都没有了吗?你可别忘了,就算你居于妃位,这后宫还是本宫在管!” 皇贵妃脸色铁青,冷笑着说道。 慎妃恍若未闻,不停的说着‘要罚就罚臣妾’,头咚咚咚的 往地上磕。 本来是欢欢喜喜的除夕宫宴,她磕头磕得满头满脸都是血,皇帝和太后的脸色一下就不好看了。 皇贵妃统御六宫,宫宴也是她办的,见好好的宫宴,被慎妃这不成体统的举动搅了,这个贱婢也不知道是不是存心跟她过不去! 皇贵妃出身显赫,入宫后身份尊贵,一向高高在上,哪里受得了这口气,霍的起身,指着慎妃叱骂,“你这贱婢,竟敢……” “皇贵妃!” 太后漫不经心的开口,将皇贵妃未骂出口的话全逼了回去,只得狠狠剜了慎妃一眼,心不甘情不愿的坐了回去。 “伤成这样,也是可怜见的。” 口中说着可怜,太后眼中半点怜悯也没有,只有冷漠和不耐烦,“罢了,哀家也不好逼着你带伤坐在这里,来人,送慎妃回宫!” 一句话,就把好不容易有机会出席宫宴的慎妃,送了回去。 “哀家看你这伤,一时半会也好不了,天寒地冻的,若是伤养不好岂不麻烦?这样吧,你就在你宫里好好养伤,这几个月就别出来了。” 太后轻飘飘一句话,就把慎妃软禁在自己宫里了。 两个身强力壮的太监,低着头进来 ,粗鲁的钳住慎妃的胳膊,毫不留情的把慎妃往外头拖,慎妃被拖走的地方,一地血污。 皇贵妃脸上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不过好歹还掩饰了几分,而诚王脸上的得意和鄙夷,就半点也不掩饰了。 萧桓放在腿上的双手,紧紧攥成拳头,看着洋洋得意的皇贵妃和诚王,眼里的光芒愈发阴寒怨毒。 终有一日,他会把这些看不起他,欺辱他,欺负母妃的人,通通踩在脚下!他要让他们跪在地上,像狗一样求饶! 皇帝,太后,皇贵妃,诚王,太子,英王,宣王,以及那些隔岸观火的后宫嫔妃,公主,包括叶笙那个贱女人即将过门的三嫂,嘉陵公主以及她的母妃,静妃!一个他都不放过! 他会让他们看清楚,该跪的人不是他的母妃,而是在场的所有人,该被人嘲笑的也不是他,而是其他皇子! 别以为他不知道,他的这些所谓的兄弟们,背后都在嘲笑他被废了命跟子,是大燕第一个太监王,真乃创造千古奇闻! 有朝一日,他会把他们,一刀一个,让他们也尝尝太监王的滋味! 尤其是他的好四弟——萧桦! “皇兄这里好热闹啊!” 第564章 你不要不安分 一道漫不经心,如金玉之音的声音传来,话音未落,一道修长挺拔,风姿无双的身影踏入殿中。 原本觥斛交错,热闹非凡的重华殿,一下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来人,众人神色各异,有的惊讶,有的困惑,有的面无表情,有的看似神色如常,实则目光阴冷。 即便众人神色不同,可不约而同的缄默不语。 率先反应过来的是太后,保养得当,雍容华贵的脸上,露出一抹慈爱和气的笑容,“怎么?老九今儿也想凑凑热闹了?往年除夕宫宴都不见你的踪影,今年怎么有兴致来了?” 太后的问题,也是所有人心里的疑问。 过去十年,除夕宫宴,安乐王好像就出现过一次,就先帝驾崩那一年的除夕宫宴,他出席过,其他时候,他都神龙见首不见尾。 萧御一撩袍角,优雅的在他的席位上坐下,这才看向太后,微微笑道,“太后娘娘也说了,皇兄这儿热闹,不像我的安乐王府,冷冷清清的,我受不住那冷清,自然是来凑热闹的。” 按照萧御的身份,他得叫太后一声母后,但兰贵妃还在世时,他会叫兰贵妃母 妃,叫太后母后,兰贵妃过世后,萧御反而只称太后,再不叫母后了。 太后也不介意,笑盈盈道,看着萧御的目光格外的慈爱,好似一个疼爱晚辈的长辈,“现在嫌安乐王府冷清了?早叫你娶个王妃,再纳几个侧妃侍妾,你偏不,后悔了吧?你若早娶了王妃,此刻已有儿女绕于膝下,有儿有女,妻妾成群,安乐王府岂不热闹?” 萧御目光一闪,“妻妾成群,我不敢想,我也想不来,女人多了,麻烦就多了,我可招架不住。不瞒太后娘娘,如今呀,我唯一盼的只有一个妻子。” “既盼妻子,偏又不安分,不肯收心。你若肯收了心,安安分分的,好好娶一个王妃,和王妃老老实实过日子,哀家也就放心了,也算对得起先帝临终前的嘱托。” ‘不安分’三个字一出,众人的脸色不约而同的微微一变。 太后看似在说安乐王的婚配问题,实则在警告安乐王安分一点,不要打皇位的主意。 萧御仿佛未曾看见众人的古怪神色,也未曾听出太后话里的嘲讽和警告,勾了勾嘴角,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 “太后放心,您一定 对得住父皇的临终嘱托,您怎么对我,父皇都在天上看着呢!” 太后脸色如常,眼睛深处刹那间寒光森森。 萧御恍若未见,继续说道,“无论父皇临终前说了什么,都一定会实现的,不管是我的婚姻大事,还是别的什么,到头来,都会实现的!哦,我忘了,我当时不在父皇身边,远在江南,不知父皇临终前有什么嘱托,不过太后娘娘和皇兄当时都在,不如请太后和皇兄告诉我,父皇临终前说了什么话,有什么遗愿?” 太后唇边的笑容已经快维持不住了,眼睛里寒光更甚。 先帝临终前哪有什么托孤嘱托,全都是恶毒咒骂,骂她恶毒阴险,咒她不得好死,咒她下十八层地狱,骂完了她,再骂她的儿子,跟她一样恶毒阴险,狼子野心,不得好死! 就算七窍流血,浑身无力,那个男人嘴里还在不停的咒骂早就该废了萧徽这个逆子,不该一念之仁,想给他一块清净封地,做个闲散王爷,他对孽子仁慈,孽子却狠毒弑父! 怎么? 她的儿子,就比兰贵妃那个贱婢生的杂种子差吗? 那个贱婢,勾了先帝还不算,还要来勾她 的儿子!水性杨花,该浸猪笼的货色!也配得上她的儿子? 先帝不是对那个贱婢情深一片吗?那个贱婢死了,他死死护着她生的儿子不说,连后宫都不进了!自从那个贱婢入宫,先帝就没碰过其他妃嫔,也好,那个贱婢也算做了一件好事,让萧御成了先帝最后一个皇子,那个贱婢一死,后宫再无人能与她争锋! 若是先帝不那么深情,再有了别的宠妃,生出别的受宠的皇子,对她这个不得宠的皇后,可是极大的威胁! 说起来,她还得好好感谢兰贵妃! 有恩必偿,有仇必报,为了感谢兰贵妃,她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弄死了先帝,把他送到地底下和兰贵妃做一对同命鸳鸯! 那个男人可真能折腾,明明中了剧毒,七窍流血奄奄一息了,骂得嗓子都哑了,黑血染红了被子枕头,还不肯死,她本想就这么冷眼看着他去死,也是一件乐事,可他就是不肯死,还一直在骂,死死瞪着他们母子,眼里怨毒的光芒让人不寒而栗,她烦了,拿了枕头死死捂着他的口鼻,才把他给捂死。 人死了,就安静了! “太后在想什么?想父 皇临终前是什么模样,说了什么话吗?” 萧御淡笑的声音拉回太后飘远的思绪,她冷眼看着萧御,目光冰冷,唇边却自然而然的露出慈爱的微笑。 “是啊,你父皇临终前最是记挂你,记挂你是否安乐,你可别辜负他的期望!他给你的封号,就是希望你平安顺遂,欢乐无忧,人啊,能平平安安一辈子,已是上天恩赐,可若是自己不惜福,不安分,非要折腾,把这福气折腾没了,那可就怪不得旁人了。” “太后放心,我一定如太后和父皇所愿,平安顺遂,欢乐无忧,还有——” 萧御话锋一转,“长命百岁!定不叫太后白发人送黑发人!” 皇帝目光骤然一冷,太后脸上的笑容彻底崩裂,不过一瞬,便重新挂起笑容。 “九皇叔说得对,九皇叔一定能长命百岁!侄儿先敬九皇叔一杯,恭祝九皇叔长命百岁!” 萧桓隔着好几个坐席,远远的朝萧御敬酒。 重华殿里的气氛一下冷了下来,萧桓却似毫无觉察似的,一口饮尽杯中酒。 萧御也不客气,微微一笑,饮了一杯。 皇帝和太后,憎恶的看着隔空互敬互饮,其乐融融的俩人。 第565章 自己惹的祸自己收拾 皇帝身体不好,当年为了压制萧御,吃了不少秘药,这些年靠着神医留下的神药,才勉强撑到现在,他能再撑个三五年都不错了,自然不能长命百岁,而太后也一定会白发人送黑发人,萧御太过恶毒,也太过清楚他们母子的痛处,每一句话都往母子二人心上最痛的地方去刺! 萧御毫不在意上首投来的那四道冰冷憎恶的目光,而萧桓是对方越憎恨他,他就越痛快,脸上得逞挑衅的神情,毫不掩饰。 “九皇叔看得起侄儿,侄儿再敬你一杯,愿你早日娶到心仪的王妃,侄儿想叫已久的九皇婶,也能叫了。” “王妃?” 萧御轻声念着这两个字,唇边露出一抹温柔至极,灿烂至极的笑容,如最绚丽的烟火绽放,点亮了所有人的眼。 所有人的呼吸都凝固了,心跳似乎也在此时停止了跳动。 都说安乐王容貌绝伦,风姿无双,唯有英王能勉强匹敌,但英王的美是另一种美,而且英王从不吝啬展示他的美和笑容,甚至有时候还会刻意露出魅惑至极的笑靥,让人失魂落魄,众人知道他的套路,又看得多了,也就有心理准备了。 可安乐王 不一样。 他是有着一张昳丽无双,倾国倾城的脸,脸上无一处瑕疵,五官无一处不精致,就如一整块无瑕美玉一般。 可这块玉是冷的,没有温度,也没有温情。 他看人时,目光是漫不经心的,睥睨的,倨傲的,就算是笑,也不过勾了勾嘴角,象征性的浅浅一笑,那笑还只浮于表面,透出几分官样子,眼睛里依然是冷冷的,高高在上的。 可这次,不一样。 他脸上在笑,眼睛里也在笑,脸上的笑温柔璀璨,眼睛里的光也是温柔潋滟的。 温柔…… 对,就是温柔,发自内心的温柔。 这样的字眼出现在安乐王身上,比太阳从西边出来还让人震惊。 看着宫妃们直勾勾的盯着萧御,一副三魂不见七魄的样子,皇帝目光一冷,重重的哼了声。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可随之萧御说出的另一句话,就让众人好不容易收拢的三魂七魄,再次被震散了大半。 “王妃嘛,快了!” 重华殿里静得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犹犹豫豫的问道,“九皇叔,什么快了?” 萧御挑了挑眉尾,扫了一眼对方,目光一 如既往的睥睨倨傲,之前的温柔潋滟哪还看得见半分,“三侄儿说的愿本王早日娶到心仪的王妃,本王说,快了!” 他环视着众人受惊过度的脸,勾了勾嘴角,笑得邪气,“安乐王府快有女主人了,本王快有王妃了,你们呢,也快有九皇婶呢,怎么,不高兴?” 太子率先反应过来,“若是真的,本宫自然高兴,可若是九皇叔哄我们的,那本宫可要失望了。” “不会叫你们失望的。” 萧御淡淡道,语气一如既往的漫不经心,轻佻不羁,却重重的砸在众人心头。 宣王心眼没那么多,直来直去的问道,“不知道九皇叔看上了哪位女子?” “本王看上的,自始至终就那一个。” 话音刚落,重华殿中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忽而,一声嘲讽意味十足的轻嗤声响起,打破了寂静。 “天色已晚,九皇叔就不要再做白日梦了,没得叫人笑话。” 萧御勾唇一笑,倨傲的睨了一眼萧桦,“是不是白日梦,四侄儿到时候便知道了,还望到时候四侄儿来喝杯喜酒,拜见拜见你的九皇婶!这点规矩,相信四侄儿还是懂的,若是四侄儿不 懂规矩,失了礼数,就要叫人笑话了!” 萧御轻飘飘的将萧桦的话还了回去。 见他一脸的志在必得,连语气也信心满满,萧桦脸色变了又变,眼睛里的光芒浮浮沉沉,明灭不定,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脸色才不再变幻不停,冷冷道,“我若是九皇叔,事情没定下来之前,绝不胡言乱语大放厥词,免得到时候事情成不了,脸面丢得一干二净。同样的事,同样的话,之前又不是没有发生过。” 萧桦指的是上次宫宴时,萧御当着皇室宗亲,文武百官的面,说要娶叶笙的事。 事情过了这么久,萧桦一提,众人纷纷想了起来,心里的震惊一下去了大半。 “这次与上次不同,不如本王跟四侄儿打个赌,若是本王输了,本王答应你三件事,哪怕你想要天下,本王也双手奉上!” 此话一出,所有人纷纷变了脸色。 如今皇帝还在,太子的位置也还算安稳,可听萧御这话,这天下不是皇帝的,也不是太子,而是已经到了他的手里。 皇帝脸色一下难看到了极点,“九弟!说话注意些分寸!大逆不道的话,不要乱说!你若是太胡闹,朕也护 不住你!” “说说而已,皇兄就沉不住气了?若是做了,皇兄岂不是要气得背过气去?皇兄放心,我自己惹的祸,自己收拾,不用皇兄相护!” “萧御!你……” 太后目光深深的看了一眼脸色发黑的皇帝,皇帝被这一眼看得冷静下来,脸色变了又变,“罢了,你一向爱胡闹,说话口无遮拦的,什么话都往外蹦,这话在这里说说便是了,朕知道你不过随口一说,不与你计较,若到了文武百官面前,可不要再胡说了,惹出麻烦来,朕也不好太过维护你。” 皇帝干巴巴的说着客套的话,萧御似笑非笑的盯了他片刻,这才站起身来,懒懒的冲皇帝施了一礼,“多谢皇兄!” “坐下吧,你我兄弟,不必多礼。” 看着这两人演着戏,还演得一副极其不上心的样子,丝毫不在意别人会不会看出不对劲,殿中的气氛古怪不已。 除了太后,其他人的脸色都怪异得很,目光来回在皇帝和萧御脸上掠过。 皇帝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 萧御神色如常,察觉到他人的目光,还对着对方勾了勾嘴角,一派轻松随意。 “若是四弟输了呢?” 第566章 你打算一辈子被她压着? 问话的是二皇子宣王,也只有直来直去,没多少心眼,也是诸位皇子里,唯一一个对叶笙没有别样心思的,才会在众人都沉默不语时,跳了出来。 “若是四侄儿输了?” 萧御勾了勾嘴角,笑容邪气横生,“输了便输了罢。” 众人一愣。 这是什么话?什么叫输了便输了罢?什么意思? 宣王再次不负众望的问道,“九皇叔这是什么意思?九皇叔输了,便要答应四弟三个条件,那四弟输了呢?四弟要答应九皇叔什么条件?或是要给九皇叔什么东西,帮九皇叔做什么事?” “就这个意思,输了便输了,没有条件,也不用给本王什么,更不用为本王做事。” 众人再次愣住了,纷纷将目光投向宣王。 宣王心里有些好笑,依然顺着众人的意思,问道,“如此一来,岂非对九皇叔不公平?” “哦?是吗?” 萧御勾唇一笑,尾音上扬,端的是慵懒迷人,如小猫的猫爪子一般,轻轻闹着众人的耳朵,“本王没想过这个,本王只想着,若是本王赢了,本王的王妃便已是世间最难得的珍宝,本王一生所愿终能得偿,其他的,也就不在意 了。更何况——” 萧御似笑非笑的目光,轻飘飘掠过脸色阴沉的萧桦,“若是四侄儿输了,他怕是心如刀割,悲痛欲绝,痛不欲生,生不如死,哪里还有什么心思管赌注?怕也没心思给本王赌注了吧?” “都说九皇叔狂妄,从前没什么感觉,如今才算真真切切感受到九皇叔的狂妄。我倒想问九皇叔一句,” 萧桦冷冷一笑,冰冷锋利的目光,死死盯着萧御,“九皇叔想娶,人家想嫁吗? “她不想嫁,也无妨,本王想要的,从来没有得不到,无论是妻子,还是……” 天下! 萧御环视着众人,神色睥睨,语气倨傲,“谁能与本王争?谁敢与本王争?你,你,还是你?” 他的目光一路扫过去,被他看过的皇子,都纷纷低下头去。 萧桓甚至谄媚的说道,“九皇叔说得对,那样的女子,唯有九皇叔配得上,也唯有九皇叔制服得了。” 可不是,就叶笙那样凶悍霸道,心狠手辣的性子,除了安乐王,谁能压服她? 他现在一心去抱萧御的大腿,什么话都顺着萧御的心思。 “你错了。” 萧桓一怔,“九皇叔,侄儿哪里错了?” “本王的确是唯一一个配得上她的人,可本王也制服不了她。” 众人一愣。 “再者,本王既无制服她的实力,也无制服她的心思。” 太子皮笑肉不笑的说道,“难不成九皇叔还打算一辈子被她压着?” 萧御咧嘴一笑,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是啊!” 众人无语,殿中一片静默。 “家有河东狮,九皇叔受得了?” 宣王语气戏谑,倒不是讽刺,只是说笑。 “受得了啊。” 萧御依然是那副理所应当的语气。 众人再次无语。 “更何况,本王就喜欢被她压,就喜欢被她管,就喜欢她是高高在上那一个,本王是在下面,仰望着她的那一个。不行吗?” 众人无法回答萧御的这个问题。 不是不行,只是无法想象,一向高高在上,狂妄不羁的安乐王,在叶笙面前放下姿态,做小伏低,低眉顺目如小媳妇的模样。 “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们的心思,若你们有这个机会,姿态只会比本王更低。” 众人无言以对。 宣王刚要反驳,萧御轻飘飘扫了一眼,“除了你。” 宣王咧嘴一笑,嘴角还没完全咧上去,便听到萧御笑嘻嘻 道,“你如今的状况,跟本王今后的样子没什么差别,听说你昨晚又被宣王妃赶去书房睡了?” 宣王的笑一下僵住了,刚扬上去的嘴角,啪嗒一声掉了回去。 “太子,康王,诚王,你们说本王说的对不对?” 太子妃林清媛柳眉倒竖,想要瞪太子,又不敢,想要瞪萧御,就不敢了,最后只得自己在心里生闷气,把叶笙骂了一千遍一万遍也不解恨。 被点到的三人,目光躲闪,就是不接话茬。 “对了,还有你。” 萧御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在萧桦脸上,“四侄儿若是有机会,早就把姿态放低了,不对,就算没机会,四侄儿在本王的未来王妃面前的姿态,也没高到哪里去,甚至可以说低得不能再低,千依百顺,乖巧听话,说的就是四侄儿吧?怎么?想博她的怜爱,让她动心?只可惜,本王的未来王妃不吃这一套,四侄儿的手段心机都白费了。” “未来王妃?” 萧桦冷笑一声,“九皇叔一口一个未来王妃,也不怕别人听见笑掉大牙!九皇叔叫得这么欢,她应了吗?没有!不过是九皇叔一人自导自演的独角戏而已!九皇叔演得痛快 ,我等也看得痛快,真是多谢九皇叔了!” “她会答应的。” 萧御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让萧桦激动不已的情绪滞了滞,他冷笑着扫了萧御一眼,“九皇叔的自信,真让侄儿我大开眼界!” “就算她不答应,也会有人让她答应的。本王的事,就不劳四侄儿费心了。” 萧御说到‘有人会让她答应’时,意有所指的目光在皇帝面上停了停,随即若无其事的挪开。 皇帝目光一闪,面露狐疑。 萧桦也看见了这一幕,眼睛深处寒光一闪,“这世上,还没有人能让她低头,更没有人能让她开口答应嫁给她不喜欢的人。” “你怎知她不喜欢本王?” 萧桦满腔勇气,一下一泻千里,他死死盯着萧御云淡风轻,却透出无尽的笃定和自信的脸,咬牙切齿道,“九皇叔莫不是忘了,她恨你!恨到想要你的命!” “她再恨本王,再恨不得杀了本王,将本王千刀万剐,五马分尸,她喜欢的人也依然是本王!所谓爱恨交织,欲罢不能,便是如此!” 萧御目不转睛看着萧桦瞬间煞白如纸的脸,勾了勾嘴角,“这一点,你心里比谁都清楚,不是吗?” 第567章 活人永远争不过死人 萧桦绷着一张脸,双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冷冷的瞪着萧御,“九皇叔说笑了,九皇叔的事,我怎么会清楚?” “本王的事,你也许不清楚,她的事,你会不清楚?” 萧桦一言不发。 萧御勾唇一笑,笑容邪气,他轻佻的挑了挑眉尾,漫不经心的说道,“自欺欺人可不是个好习惯,你在自欺欺人,她也在自欺欺人,她自欺欺人自己已对本王忘情,你自欺欺人她真的已经忘情,你们都故意装作看不清她的心,有意思吗?” 萧桦一张脸白得吓人,目光冰冷,死死的瞪着萧御。 萧御任由他瞪着,唇边始终挂着一抹得意自信的浅笑。 良久,萧桦冷冷一笑,“是,我在自欺欺人,她也许也在自欺欺人,难道九皇叔就没有自欺欺人吗?” 萧御唇边的笑容凝了凝。 萧桦目不转睛的盯着他脸上的神情变化,将这一幕收入眼中,心中了然,说出的话愈加刺耳,“也许,她的确喜欢过九皇叔,甚至于到现在还旧情难忘,可那又如何?在她的心里,男女情爱是最不重要的,家族亲人才是最重要的,九皇叔真的觉得,她对您旧情难忘,您 就能得偿所愿?若真的有情便能决定一切,九皇叔最近这些日子,也不会四处奔波,几欲发疯吧?” 萧御的脸色越来越沉,目光越来越冷。 “她喜欢的人,就算依然是您,又如何呢?她选择的人,是我!不是九皇叔您!” 萧桦步步逼进,萧御沉着一张脸,没有言语。 “她选择了与我结盟,与我合作,她选择了把我护在怀里,与您对敌,她选择了就算离开京城,也与我保持着联系,而不是九皇叔您!” “也许,她对我没有男女情意,可是没有关系,她对我有真心就行了,她是真心的怜惜我,呵护我,照顾我,支持我,就行了!日子久了,该有的也就有了,不该有的,也会有。” 说到这,萧桦挑衅的横了萧御一眼,“日子长着呢,我怕什么?” “日子还长?” 萧御冷冷一笑,“别人的日子也许还长,可四侄儿的日子长不长,四侄儿自己不清楚吗?” 萧桦眼睛深处,一缕寒芒一闪而逝,脸上却半分异样也没有,唇边依然挂着笑容,“日子长有长的好处,短也有短的好处,九皇叔您说,若我还在翩翩少年时,就死 在她的怀中,她会不会记着我一世,想着我一世,念着我一世?” 萧御目光一冷,“死人永远没办法跟活人争!” “错了!” 萧桦扬唇一笑,眼波流转之间,光芒潋滟,“是活人永远没办法跟死人争!死了的人,在怀念他的人心里,永远年轻,永远璀璨,永远美好!完美无瑕,十全十美!活人怎么争?” “既然这么想,你何不去死?好成全你的永远年轻,永远璀璨,永远美好,再加上完美无瑕,十全十美!” 萧御冷笑道,萧桦也笑,却是云淡风轻的笑,丝毫不为萧御的话动怒,“九皇叔这就恼羞成怒了?” 萧御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萧桦目不转睛的盯着他,萧御冷冷的迎向他的目光。 四目相对,刀光剑影。 顷刻之后,萧桦勾了勾嘴角,“从不参加除夕宫宴的九皇叔您,今日突然出现在这里,其实,不是来参加宫宴,也不是来大放要娶王妃的厥词,而是来找我的吧?” 萧御目光微微一闪,没有言语。 “看来,我猜对了。” 萧桦唇边的笑容扩大,“为了何事找我?” “你不是对猜测人心很有一手吗? 怎么,猜不出来了?” 萧御嘲讽的说道,萧桦笑容依旧,“不是猜不出来,只是突然犯懒,不愿动脑子而已,既然九皇叔非要我猜,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萧御目光一闪,沉默不语。 殿中一片静默,众人纷纷盯着萧桦一开一合的嘴唇,都好奇他会猜出什么来,猜的对不对。 “几日前,九皇叔就来找过我,从我这得了一个消息,今日已经是除夕,消息的真假不容置疑,九皇叔今日进宫,可见也心知肚明我给出的消息是真的,九皇叔找我,定然是想打探进一步的消息。” 众人面面相觑,都想知道萧桦给萧御的是什么消息。 萧御脸色变换不停,淡色的双唇抿紧,一言不发。 “九皇叔不说话,那就表示我猜的是对的。” 说罢,萧桦不再言语,怡然自得的喝着酒,与旁边的诚王说笑。 诚王此时此刻,满心满眼都是萧桦口中的消息,到底什么消息?进一步的消息又指的是什么?他哪有心思说笑,却不得不配合萧桦。 萧御等了好一会,都不见萧桦有再次开口的打算,抿了抿唇,冷冷道,“然后呢?” “什么然后 ?九皇叔这话没头没尾的,我可不懂。” 萧桦笑盈盈道。 萧御目光冰冷的盯着他,“你懂!告诉本王!” “侄儿当真不懂,还请九皇叔赐教——” 众人眼前一道光影闪过,等到反应过来,萧御已到了萧桦面前,揪着萧桦的衣领,厉声道,“说!本王要你说!” 他的坐席和萧桦隔了整整三个位置,太子,宣王,康王,却在眨眼间却掠到了萧桦面前,身形之快,可见一斑。 上首的皇帝和太后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一丝震惊和不敢置信。 这些年来,皇帝派了很多次杀手去刺杀萧御,但都没有得手,他知道萧御身手好,可他并未亲眼见识过,萧御也从未在他面前展露过。 难怪集整个大将军府,都伤不了萧御分毫! 可两个多月前,大将军府那一闹,叶笙却两次伤了萧御,第一次还从萧御手里护住了桦儿。 虽只是小伤,萧御半点无碍,可叶笙一介女子,功力也如此之高了吗? 想到此,皇帝眼中寒光闪烁。 一个叶兆,两个叶家小子,想要彻底掌控叶家,已经够难了,如今又多了一个叶笙! 叶家不能留了! 第568章 她什么时候回来? 当年,他见叶家三子里,叶大叶二已经腾龙欲飞,尤其是叶大,宫变时在京城的诸多武将纷纷当缩头乌龟,他不过一介十五六岁的少年,却一力相助叶兆稳定宫城,厘清祸乱,堪称少年将才。 叶三虽然年幼,却很能吃苦,武艺兵法,师傅让学就学,严寒酷暑,一天学足八个时辰,只留四个时辰吃饭睡觉,练得一身是伤也没有一句怨言也没有,眼见又是下一个叶大。 他百般暗示叶兆把叶三留在京城,养成了纨绔,如今又让他做了嘉陵的驸马,也算完全的困住了叶三,叶兆也算忠心,就算一个儿子变成了这样,叶兆也没有一句怨言。 可他若真的赤胆忠心,就不该埋没了一个叶三,又扶起了一个更可怕的叶笙! 难不成他以为叶笙只是个女子,天子就不会忌惮? 还有,叶笙是女子,就没有野心吗? 历朝历代,可是出过女皇的!难道叶笙不想做下一个? 叶笙之前闹着要嫁给萧桓,后来又悔婚,接着又搭上了他最忌惮的萧御,随后又把桦儿牵扯进去,之前在宫中,她和老五也再三有过交集,还有在青芙山庄,连太子也着了她的道。 可以说, 皇子中,除了宣王,其他的都跟她牵扯不清! 这样的人,叫他如何不忌惮? 若是男子,恐怕他早就暗中派人杀了,以绝后患,只因她是女子,他才放过了她。 如今一想,皇帝心中后悔不已。 这个叶笙,可不是安于后宅,相夫教子的普通女子! 她比男人更有野心,也更有手段! 早知如此,他就不会让她活着! 除了太后,无人知道皇帝此时的心思。 众人全都一眼不眨的看着萧御和萧桦,眼中满是兴奋雀跃。 “九皇叔要我说什么?” 萧桦挑了挑眉,笑嘻嘻道。 “你知本王要你说什么!何必装傻充愣?” 萧御冷冷道。 萧桦只是笑,就是不接话,一副‘你不说清楚,我就不开口’的态度。 萧御冷冷的盯了他片刻,嘴唇微微颤了颤,缓缓开口,声音忽而就变得温柔,之前的气势浑然不见,“她,什么时候回来?” “谁什么时候回来?九皇叔说的是谁?” 萧桦笑嘻嘻道,眼中闪动着恶意的光芒。 萧御冷冷的盯着他,眼中杀气腾腾,他用力抿了抿唇,一字一顿的开口,“叶笙!” “原来,九皇叔说的是瑟瑟啊……” 感觉 到萧御周身气压一低,即将暴走,萧桦止住笑,话锋一转,丢出两个字,“不知!” “你会不知?你怎么可能不知?你休想骗本王,本王不会上你的当!快说,叶笙到底什么时候回来,我,我……” 萧御的声音渐渐消失。 萧桦笑嘻嘻的看着他激动的神情,渐渐变得落寞,周身冰冷的气息,也渐渐变得低落,整个人笼入一片黯然苦涩的气息里。 萧桦脸上的笑容敛了敛,不过须臾,又是那副故意激怒萧御的无所谓模样,“九皇叔怎么不说话了?是接下来的话说不出口,还是无话可说了?” 萧御周身气息一变,冷冷的看着萧桦,目光冰冷,声音更冷,“你想要什么?” 萧桦撇了撇嘴角,“瑟瑟想回来时就会回来,该回来时就会回来,到时候九皇叔就知道了,何必……” “我不想听这些冠冕堂皇的话!” 萧御的情绪陡然变得激动,语气加重,声音一下拔高,“萧桦,你到底想要什么!你要什么,本王就给什么!她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激动之下,萧御没有控制住内劲,声音挟裹着强悍的内劲,震得众人耳膜嗡嗡作响,头痛不已,纷纷 一脸痛苦的捂住耳朵。 萧桦轻佻无谓的神情渐渐变得郑重,他幽幽叹息一声,“九皇叔,我是真的不知道,瑟瑟这几日并没有给我消息。” “她怎么会不给你消息,你不是和她一直有联系吗?本王告诉你,你不要骗本王,否则……” 萧御满脸的不相信,咬牙切齿的说道。 “九皇叔,我没有骗你,我和瑟瑟之间的联系是单向的,我根本找不到她,是她偶尔会给我消息,到目前为止,也就给了我三次消息,第一次是在她离开京城后没多久,她告诉我,她伤势虽重,却无性命之忧,让我不要担心,第二次是一个多月前,她叮嘱我切勿离开乾宁宫。最近的一次,就是我告诉九皇叔的,她说她不会回京城过年,其他的,她什么也没说。” 看着萧桦一脸坦然真诚,说的话又那么细致,言之凿凿,容不得人不信,萧御的脸色变幻了好几回,最终踉跄着后退半步,无力的松开萧桦的衣领。 萧桦仔仔细细抚平衣领上被抓出的皱褶,半垂下的眼睛深处,一缕怪异的暗芒一闪而逝。 萧御并未看见这一幕,他惶惶然的环顾着四周,眼中光芒发散,聚不到一 处,目光迷茫飘忽,似乎在看什么,又似乎没有。 环顾了一圈在座的所有人,似乎是没找到他要找的人,他无声的笑了笑,笑容苦涩,细细的理了理衣袍,挺直腰背,迈开一双长腿往门口走去,身姿一如既往的优雅,半点不见狼狈。 只是在过门槛的时候,不知是脚软了一下,还是没抬起来,居然被门槛绊了一下,一旁的小宫女眼疾手快的扶住他,“王爷小心脚下。” 短短的六个字,被她说得千回百转,柔情似水,再映衬着她面若桃花,娇艳绯红的脸,倒也动人得很。 萧御仿若未闻,一把甩开她的搀扶,迈过门槛,扬长而去。 小宫女被甩了个踉跄,靠着抓住门框才没有摔倒,再站起身时,娇艳秀丽的脸上只有被人无情对待的懊恼和难堪,哪还有之前的娇羞柔情。 都说安乐王对女子无半点怜香惜玉之心,果真如此! 皇帝和太后看着空荡荡的殿门口,对视一眼,太后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皇帝看了李成英一眼。 李成英什么也没问,低头退下。 重华殿中,丝竹歌舞再次响起,众人举杯畅饮,觥斛交错之间,一派欢悦和睦,其乐融融。 第569章 想女人想的 玄武大道。 今夜是除夕,上至达官贵族,下至平民百姓,都在家中团圆,路上空无一人,静悄悄的。 一辆马车从远处驶来,哒哒的马蹄声,打破夜晚的静寂。 “王爷今晚进宫,可有收获?” 萧御背靠着车壁,双目紧闭,听到影一的话,过了好一会,才缓缓张开双眼,冷淡道,“你说呢?” 影一不敢说。 看着自家王爷走出宫门时,那一脸跑了老婆的晦气模样,影一哪还有不知道。 “既然知道,还问?” 萧御的声音隐隐的冒着寒气,“怎么,等着看本王的笑话吗?” 影一被这突如其来的寒气冻得打了个哆嗦,干巴巴的说道,“属下哪敢,只是看王爷心情不好,想逗王爷说说话,谁知竟说错了。” 萧御冷哼一声,“不会说话就闭嘴!没人当你是哑巴!你再乱说话惹本王心烦,本王让你真的变哑巴!” 影一下意识的抿着嘴唇,不敢再开口。 过了片刻,又听到萧御不满的抱怨,“怎么不说话了?哑巴了?” 影一没好气的说道,“不是王爷让属下不要说话的吗?” 萧御默了默,“今儿是除夕。” “除夕又怎么了? ” 影一不解的问道,他是孤儿,无父无母无亲人,自有记忆起,他就在影卫营,整日整夜的训练,就连除夕也在训练,他的人生字典里只有训练两个字。 再后来,他因身手出色,在诸多影卫里独占鳌头,被选到了萧御身边,贴身跟随萧御,从那以后,除夕夜他也在萧御身边度过。 除夕团圆四个字,他从没有体会到,自然也不会有别的情绪。 “王府里很冷清。” 影一一愣,下意识的说道,“王府一向很冷清,也不只除夕,端午,中秋,重阳,哪一日不冷清?” 萧御沉默良久,才幽道,“是啊,哪一日不冷清?” 影一只觉得今晚的王爷很奇怪,安乐王府的仆从很少,且为了安全,选的都是些孤儿孤女,没有牵挂的,青山先生也是孤家寡人一个,安乐王府一向对于节日没什么概念,逢年过节都是冷冷清清的,王爷不都习惯了吗?怎么今晚这么不对劲? 影一想了想,劝道,“王爷,冷清是正常的,热闹才不正常。” “可本王想要不正常。” 影一愣住了。 他想了想,说道,“王爷是因为想要热闹,才想和叶小姐在一起的 吗?” 萧御摇了摇头,“是因为想要她在本王身边,才想要热闹,她,她大概不喜欢冷清的吧?” 萧御的目光变得飘忽,声音变得低落,“叶家那么多人,从小到大,都有那么多人环绕在她身边,叶家一直都是热热闹闹的,她大概是喜欢热闹的吧?安乐王府太冷清了,她不会喜欢的……” 影一瞪大双眼,一脸的不敢置信,“难不成王爷想把王府变得像叶家一样热闹?” 此话一出,影一立即变了脸色,“王爷难道不觉得,王府靠王爷,青山先生,还有属下,变得热闹,是一件强人所难的事吗?再说了,您和叶小姐八字还没一撇呢。” 影一说话太直,半点也不忌讳,就差没把‘王爷您就死了这条心吧,叶小姐不会嫁给您的’这样的话说出来了。 萧御默默的看了影一一眼,黯然的神情,黯淡的目光,让影一心中陡然升起一股负罪感。 他抿了抿嘴唇,小心翼翼的辩解道,“属下说的是实话。” 正是实话,才伤人。 话一出口,影一便知自己又说错话了,见萧御一脸受伤的望着自己,影一做了拿布条封住嘴的动作,再也不开口 了。 萧御幽幽叹息一声,没听见影一有反应,再次幽幽叹息一声。 当萧御第十次叹息的时候,影一没反应,车夫有反应了。 “王爷,是车走得不稳当,颠着了您吗?” 听着车夫战战兢兢的声音,影一忍不住笑出声来,收到萧御一记凌厉冷眼后,拼命忍住笑,对着车外大声道,“老马头,你车赶得很好,王爷唉声叹气不是因为被颠着了,是想女人想的!” “想女人啊……” 老马头的声音顿了顿,“听说万花楼新来了一批姑娘,个顶个的漂亮,要不,王爷去看看?” 看着萧御黑得冒烟的脸,影一忍不住大笑,边笑还边拿着拳头砸车。 “万花楼王爷不喜欢?那玉仙楼呢?听说玉仙楼有个红烟姑娘,那可真是美若天仙,听说还是个清倌儿呢,王爷要不要去玉仙楼逛逛?” 影一忍着笑,忍得脸色发青,“老马头,我听说想做那红烟姑娘的第一位恩客,得满足四个条件,一,容貌俊美如玉,二,身姿英伟挺拔,三,文武双全,气度高贵,四,得是年轻男儿,精力充沛,却不能太年轻,过于青涩,不通情 趣,年龄在二十到二十 五之间。前面三条,咱家王爷都符合,这第四条,王爷不太符合呀,王爷过了年就二十六了。” “哪不符合了?年纪在二十到二十五之间,王爷过了年才二十六,如今不就二十五吗?正好挨着尾巴,您说说,这么好的机会,不就是天赐良缘吗?” 萧御冰冷的声音幽幽响起,“天赐良缘不是这么用的!” “对对对,是小的说错话了,那红烟姑娘再生得好看,那也是个花楼女子,哪里配得上王爷?” 老马头陪着笑,说道,“她能服侍王爷一晚上,就已经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萧御重重哼了一声,没有言语。 空荡荡的玄武大道,只有不快不慢的马蹄声,显得格外空旷。 眼见到了安乐王府,老马头正要拉紧缰绳停下马车,忽而听到马车里传来萧御淡漠低沉的声音。 “继续走,不要停!” 老马头眼珠子滴溜一转,“不回王府,王爷想去哪?难不成是……玉仙楼?” 马车里一片静寂。 短暂的死寂过后,萧御处于暴怒边缘的怒吼响起,差点将车夫震下马车。 “什么玉仙楼!大将军府!本王要去叶家!叶家!懂不懂?” 第570章 这种事也是天下第一 老马头有点委屈的摸了摸鼻子,“王爷不是说想女人吗?小的这才……更何况王爷都这个年纪了,找女人也是正常的,用不着不好意思,遮遮掩掩的……” 这能怪他误会吗? 刚刚说了王爷想女人,接着就说玉仙楼,玉仙楼还没说完王爷就改了主意不回王府了,无论是谁,都会以为王爷要去玉仙楼找女人吧? 老马头的嘟囔尽管很小声,仍被萧御和影一听得一清二楚。 萧御一张如雪似玉的白皙面皮,一下黑成了锅底,影一耸动着肩膀,憋笑憋得都快背过气去了,谁知下一秒,他就笑不出来了。 “还有那玉仙楼,我听说影公子最近经常去,也是熟门熟路的了,有他带着王爷,王爷就不会被宰客了……” 影一尴尬的干咳一声,打断老马头的话,“王爷身份尊贵,谁敢宰他?” “那可不一定,那些人见着王爷身份尊贵,出手大方,本来只值一百两银子的姑娘,非要王爷一千两八百两,王爷自持身份,总不好为了点银子和那些人吵来吵去,让人看笑话吧?有影公子在,就不用担心这点了,至少影公子对于姑娘们的身价,都是门儿清 的……” “咳咳咳!” 影一越听越不对劲,大声咳嗽,老马头听他咳成这样,立马反应过来,闭嘴不言。 影一刚松了口气,谁知老马头又开始说起来了,“不过红烟姑娘是淸倌儿,她还不曾接第一位恩客,影公子说来也不曾在她那过夜,难怪咳成这样,不许小老儿说, 想必是怕在王爷面前露怯。” 影一不想说话了。 露怯?露什么怯?他还怕在年近三十,还是只童子鸡的王爷面前露怯? 这不是笑话吗?! 他只是担心…… 果不其然! 萧御听到这,目光深深的睨了影一一眼,“难怪本王觉得你的功力,最近都没有长进,原来是把练功的时间都花到什么万花楼玉仙楼去了!既如此,不如本王把那什么万花楼玉仙楼买下来给你,让你在里面好好练功?” 影一冷汗当即就下来了,生若蚊蝇道,“属下也不过隔段时间去一次……” “隔段时间去一次?你口中的一段时间是指多长时间?一个月?” 影一白着脸,摇了摇头。 萧御的脸色一下就阴沉了几分,“半个月?” 影一抖了一下,再次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 萧御此 时的脸,不叫阴沉,而叫发青了,“十天?” 在萧御杀气腾腾的目光下,影一面露恐惧,艰难的吞了吞口水,更艰难的摇了摇头。 萧御的脸黑得那叫一个阴云密布,彷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前奏,他冷笑一声,笑得影一头皮发麻。 “本王不问了,你自己说!说不清楚就滚去影卫营,回炉重造!” 影一双眼一下瞪得滚回,结结巴巴道,“几,几级?” “你说呢?” 影一傻眼了,恐惧之下,说话更不利索了,“地狱十,十三,三,级?” 萧御冷笑一声,默认了。 影一眼前一黑,差点昏厥过去,影卫营总共有十三集,王爷是唯一一个通过全部关卡的人,至于他自己,则是所有影卫里,唯一一个通过十二级的影卫。 上次他犯错,王爷一怒之下把他丢进十三集关卡里,害他差点就死在里面,最后王爷把他救出来的。 上次有王爷救,这次王爷还肯出手吗? 影一只觉得脖子上的脑袋,快要离开自己了,哭丧着脸道,“我说我说。” “说!” 被萧御杀气腾腾,冷气森森的目光盯着,影一只觉得头重得都快抬不起来了,慢吞吞的 伸出一只手。 “五天?” 萧御的声音冷得像浸了冰雪,影一低垂着脑袋,不敢去看萧御的脸,无比艰难的弯下一根手指,再弯下一根手指。 “呵——” 萧御冷笑一声,笑声冰冷嘲讽,“三天一次!影一,你果真是精力过人,本王自愧不如。” 影一小声的嘟囔道,“王爷,属下是个正常的男人!” 此话一出,影一便知完了! 可说出的话,哪还收得回来。 感觉到周身气压一低,强烈冰冷的杀气铺天盖地袭来,影一脑海里顿时一片空白,认命的闭着双眼,不顾一切的大喊道:“王爷,看在属下这么多年忠心耿耿的份上,求您给属下一个痛快!千万别让属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感觉到那股杀气萦绕在自己周围,等了好一会也没有其他动静,影一心惊胆战,小心翼翼的睁开双眼,正对上萧御那张挂着冰冷讥诮的笑容的脸。 “所以,你是正常男人,本王不是正常男人,对吗?” 影一哪敢接这话,眼神四处乱飘,装作没听懂。 萧御冷哼一声,继续说道,“是啊,你多厉害啊,你三天一次,本王一次都没有,你比本王厉害 多了,本王哪里比得上你。” 影一听着这话,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不出哪不对劲,正冥思苦想时,老马头的声音隔着车帘子传来。 “那怎么一样呢?王爷没有王妃,又洁身自好,才会这样,若是王爷娶了王妃,别说三天一次,恐怕得一天三次吧?王爷可是人中龙凤!那方面的事,自然也是人中吕布,马中赤兔,一等一的!” 看着萧御渐渐变得缓和的脸色,以及情不自禁的翘起来,又想要压下去,却怎么都压不下去的嘴角,影一恍然大悟。 王爷是在嫉妒他男女之间那方面的事?难怪听着那说话的语气,怪酸的! 这有什么好嫉妒的! 影一有些哭笑不得,摸准了萧御的心思后,顺着他的心思说道,“王爷不必担心,等王爷娶了王妃,一定是琴瑟和鸣,花好月圆,令人艳羡,王妃……定然也会很满意的。” “本王有什么好担心的?本王天资过人,天下第一,这种事定然也是天下第一!王妃怎么可能不满意?” 萧御撇了撇嘴角,一副毫不在意,轻松随意的语气,可微微拧着的眉心,还是泄露了他的真实心绪并不像表面这么轻松。 第571章 赏你二十个女人 影一生怕说错了什么激怒他,害得自己被丢回影卫营回炉重造,干巴巴的笑道,“那是,那是。” 听着他这敷衍附和的语气,萧御长眉一挑,刚要刺他两句,老马头的声音再次传来。 “不过,王爷都二十五,过了年就二十六了,大燕的男子,多在十五六岁就会接触男女之事,家里也会提前安排通房丫头,一方面是服侍,另一方面是教导少爷公子通晓人事,正常人都是这样的,算起来,王爷比别人晚了十年接触这种事情,会不会……” 萧御脸色有些不好看,冷冷道,“会不会什么?” 老马头看不见萧御的脸色,虽然萧御的语气冰冷,但他一向如此,老马头也没有在意,正儿八经的说道,“会不会不行了呢?” 影一脑袋里轰的一声炸开,下意识的往车门的方向挪了挪,离整个人蒙了一层冰霜,直冒寒气的萧御远了点。 偏偏老马头虽然感觉冷了许多,但见天空飘起了雪花,只当入了夜天气又冷了,也没当回事,继续说道,“我听说,男子长久的不做那件事,身子呢就会自动当他禁绝了那事,那方面的能力就会退化,到最后就会…… 俗称的不行了。王爷都十年了,万一……” “没有万一!” 萧御冷冷的打断老马头的话,“本王好得很!” “好不好的,王爷也没试过,怎么知道呢?我觉得王爷还是去玉仙楼找个清官儿试试比较好。” 看着萧御越来越黑,越来越冷的脸色,影一暗暗在心里为老马头哀叹一声。 身为马夫,好好赶马不好吗?非要挑王爷的痛处?难不成嫌活得太长了,想早点去投胎? “停车!” 老马头一喜,“不去大将军府了?” “不去!” “那去哪?玉仙楼吗?” 萧御阴沉着一张脸,唇角上扬,勾出一个诡异的弧度,“嗯,去玉仙楼。” “王爷想通了?……啊!王爷饶命啊——” 听着老马头的惊叫声越来越远,影一尽力压缩自己的存在感,生怕萧御下一个找上自己。 可惜,他再躲,萧御还是没放过他,森然的目光死死锁住他,“三天一次?太少了!身为本王的第一影卫,这样的次数太丢本王的脸!” 影一暗道不妙,就要夺门而逃,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挡了回来,重重砸在车上,想要爬起来,却感觉全身的气力像被卸掉了似的 ,动弹不得。 眼前一黑,一张脸放大了数倍,原来是萧御身子前倾,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影一哭丧着一张脸,求饶道,“王爷,属下知错了,属下以后好好练功,再也不去那种地方了……” “去,怎么不去?那样人人都心心念念的好地方,不仅要去,还要天天去夜夜去!老马头已经去了,你去陪他吧!” 影一差点哭出声来,“王爷,属下真的知道错了,属下再也不敢了……” 萧御冷眼听着他求饶,一脸的不为所动,等他求饶得嗓子都哑了,才冷冷道,“来人!送影一去玉仙楼!找十个花娘服侍他!三天三夜,不许闭眼,不许停下,让人算着次数,少于六十次就不要回来了!” 影一双眼瞪圆,一脸绝望恐惧,连求饶都忘了。 六十次? 一天二十次?! 王爷,你这是要我的命啊! 这种死法太不光彩,王爷,您还是直接杀了我吧! 影一嘴巴一咧,刚要放声求饶,却发现自己连嘴巴都动不了了,浑身上下只有眼珠子能动。 影一拼命转动着眼珠子,期望萧御能看明白他的意思。 只可惜,无论萧御是看明白了,不想理会他,还 是压根没看明白,只见他轻轻敲了敲车窗。 下一瞬,车帘子掀开,一股寒风吹进车里,一双有力的大手抓住影一的胳膊,把他往外拖。 不要啊! 影一无声的大喊,没人理会他。 救命啊! 依然没人理会他。 影一拼命朝拖着他的影卫使眼色,眼珠子乱撞,无声的说道,“兄弟,我是你们的老大,放过我,一切好说。” 还是没人理会他。 别说笑了,就算影一是影卫营的老大,那又怎样?王爷可是老大的老大!不听影一的,顶多被他抓着一顿苦训,训得皮都掉了,可要是不听王爷的,呵,那就不只掉皮了,而是要掉脑袋。 就在影一半个身子都被拖出马车的时候,空气中无数道杀气袭来。 影一面露狂喜,拼命朝拖着他的影卫转动眼珠子。 影卫毫无反应,继续把他往外拖,影一深知没有萧御的命令,无人敢放开他,瞪大双眼,拼命朝萧御使眼色。 见萧御似乎准备亲自对付这些杀手,影一眼珠子转得飞快,只见萧御略一抬手,影一便感觉嘴巴能动了,不顾一切大喊道。 “王爷,我来!别脏了您的手!” 这可是他唯一的机会 ,得抓住了!不然,三天以后,所有人就会听到一个八卦:某某王爷身边的第一高手,在玉仙楼大战十女三天三夜,最后,那什么什么尽而亡。 萧御面无表情的睨了影一一眼,再一抬手,影一便感觉全身的束缚刹那间消失,他一跃而起,拔剑而出。 “计数!” 影一跃到半空中的身子顿了顿,计数?计什么数? “数到一百,一人不剩!” 影一眼前一黑,差点从空中一头栽下来。 这里可有不下二十个杀手,从气息来看,都是高手,要他这么短的时间杀光这些人,怎么可能?他还不如去玉仙楼,说不定还能捡回一条命。 “到时间杀不完,再丢去玉仙楼!服侍的花娘加一倍!” 王爷你好狠! 影一一咬牙,一剑刺出,剑光如虹。 “计数!” 萧御一声令下,原本抓住影一的影卫开始计数。 “一!” “二!” …… 数到九十的时候,影一终于杀掉一个杀手。 “太慢了!看来,你很想念玉仙楼的二十个花娘!这样吧,既然你这么喜欢她们,本王再给你加一倍,一百以内杀不掉这些人,赐你四十个花娘!” 萧御漫不经心说道。 第572章 这么好的机会,他会放过? 影一脸色大变,周身杀气暴涨,手中的剑又快又狠。 刹那间,剑光如虹,血光如瀑,漫天都是剑影。 萧御的嘴角,缓缓上扬,勾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 “九十九!” 还剩两名杀手。 影一面无表情的一剑划出。 一名杀手到底。 “一百!” 此时,他已经来不及使出第二剑。 计数的影卫胆战心惊的看向萧御,“王爷,还,还有一人,老大已经很厉害了,一百以内,击杀了十九名顶尖高手。” 萧御仿佛没有听出影卫拐弯抹角的为影一说情,唇边噙着那抹笑容,目光深深的看着影一。 下一瞬,原本站着的杀手,轰然倒下,脖间一道刺目的血痕。 原来,影一那一剑划出,不仅杀了一名杀手,强悍的剑气还蔓延到了旁边的杀手身上。 他用剑杀了一人,这一剑带出的剑气,杀了另一人。 萧御自然也看出了这一点。 “王爷如何?” 影一小心翼翼的探问道。 “勉强合格。” 影一面露喜色,嘴角止不住的上扬,谁知刚笑到一半,就听到萧御冷冷开口,笑容顿时凝固了,“虽然合格了,但在本王成亲之前,不许再近女色!” “ 万一王爷永远成不了亲呢?” 萧御冷冷的睨了他一眼,“那你就做太监!” 影一只觉得某一处一痛,情不自禁的夹住两条腿,干巴巴笑道,“属下知道了,属下谨遵王爷指令,希望王爷早日娶到王妃,安乐王府早日有个女主人。” 听了他后半句话,萧御的脸色舒展了一些,低低‘嗯’了一声。 “那王爷,现在去哪?还去大将军府吗?” 影一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去了。” 萧御优雅的抖了抖袖子,语气淡漠冰冷,“回王府处理杂事!” “杂事?还有什么杂事?” 萧御面无表情的睨了影一一眼,“你该不会以为,今晚的杀手只有这一波吧?” 影一一愣,“难不成还有别人?” “本王多年来难得在除夕宫宴上出现一次,今夜出现了不说,还被萧桦弄得心神恍惚,连走路都走不稳,这么好的机会,你觉得萧徽不会抓住?” “那王爷刚刚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都是故意演出来给别人看的?” 萧御呼吸一顿,没有言语。 影一也不敢多问,让其他影卫留下来收尾,自己则钻出马车,代替老马头赶车。 刚在车头坐稳,马车里就传 来萧御淡漠的声音。 “本王如今,已不屑于在萧徽面前演戏!演了十年,他看不累,本王也演累了。” 影一拉着缰绳的手一顿,等到把马车调过头来,赶着马车往安乐王府的方向走,才说道,“属下觉得,王爷现在这个样子挺好的,有血有肉有喜有怒有爱恨情仇,才像个人。” 马车里一片安静。 片刻之后,才传来萧御平静微凉的声音。 “从前不像吗?” “从前王爷就像一尊神,高高在上,眼睛里永远让人看不清情绪,脸上的表情也始终是一个样子,就连笑起来,也一直是一个样子。” “这样不好?” 影一想了想,“也不是不好,只是感觉没有烟火气,如今沾了烟火气,才像人了,等到王爷娶了王妃,就更像人了。” “像神不好吗?神没有缺点,也没有弱点。” “也……好吧。” 影一的语气有些迟疑,“只是,叶小姐应该不喜欢神,只喜欢人,叶家人也一样,而且,属下觉得,王爷做神的时候不开心,做人的时候虽然时常被叶小姐气得跳脚,也时常因为叶小姐失控,但,我感觉王爷开心许多。” “属下跟随王爷的时间没 有青山先生长,不知道王爷小时候是什么样子,但属下心想,王爷总不可能从生下来就是那副冷冷淡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吧?属下听青山先生说过,兰贵妃去世前,王爷虽然矜贵,也傲气了些,但普通孩子的天性,王爷还是有的,也会淘气胡闹,也会发脾气。兰贵妃去世后,王爷才变成后来的模样。” 马车里安静如许,顷刻之后,才听见萧御淡淡的,听不出情绪的声音。 “人长大了,总会变的,你看叶笙,在迎亲前后,不也心性大变?” “属下倒觉得叶小姐的心性并没有变。” “哦?” 萧御的尾音微微上扬,充斥着狐疑。 “属下也说不出原因,只是感觉叶小姐并没有变,她只是成熟了,手段狠了,心思也深沉了,好像,好像,一个人经历过很多事之后,就会发生这样那样的变化,但本性并没有变。属下也说不上来……” “她若是从前那个样子,本王也许……” 也许不会喜欢她。 萧御本想说这句话,可话到嘴边,却不知为何,再也说不出口。 他没有说出口,影一却听出来了。 “人就是那个人,从前哪样,现在哪样, 将来哪样,都还是那个人,就算叶小姐没有突然大变,属下觉得,王爷也照样会喜欢上她,只是时间也许会往后推移而已。” “是吗?” “是啊,属下听老人说,人有前世今生,若是王爷和叶小姐都有前世,属下想,在前世的故事里,王爷也会喜欢上叶小姐的。若有来世,那么,在来世里,王爷依然会喜欢上她,这种事情,非人力可更改。” 萧御苦涩的笑了笑,“她那样恨我,若有前世来生,恐怕她连见都不愿见到我。” “那王爷解了叶小姐的恨意就好了,今世没有恨,来世自然愿意相见了。” “你这话说得太简单,难不成,今生的记忆,还能保留到来世?你怎么不说,叶笙之所以今生这样恨本王,是因为前世本王害了她?她记得前世,才会对本王如此……” 萧御脑海中似有一道灵光闪过,圆一那个老秃驴貌似说过一句话,世上的一切都是有因果的,佛在天上,看着世间的一切,前世的因,今世的果。 他后来只记得中间那半句,佛在天上看着世间的一切,把前半句和后半句都忘了。 世间的一切都是有因果的……前世的因,今世的果…… 第573章 安乐王魔怔了 “王爷今晚突然改道去大将军府,是有什么事情吗?” 萧御刚要细想,影一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脑海中的那一抹灵光也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想要去寻,却寻不到半点踪迹,只能丢下。 “没什么事,只是忽然想去,就去了。” 萧御淡淡的。 “叶小姐又不在,王爷去干什么?” 影一不解的问道。 马车里一片安静,顷刻之后,才听见萧御幽道,“是啊,她不在。本王知道她不在,本王也不知道为何突然想去叶家,也许……也许心里觉得,就算她不在,去看看她长大的地方,见见她的家人,听听往年她听过的那些在除夕家宴时,听到的吉祥话,也是好的。就好像……” 就好像那时我也在。 每一天每一夜,每一分每一秒,她在时,我也在。 她见过的笑脸,我也曾见过。 她听过的笑声,我也曾听过。 她喝过的年夜饭上端来的甜茶,我也曾喝过。 她拿着的放着厚厚压祟钱的香包,好似就从我的手中过。 萧御越想越远,思绪就如断了线的风筝般,一去不复返。 “王爷?王爷!” 影一连番的叫唤打断了萧御不知飘到何处去的思绪,他过 了好一会,才像是从美妙的梦境中清醒过来,眼中散漫的光芒稍微聚拢,却像是并未完全清醒,含含糊糊的应了声,“嗯?” “属下叫了王爷好多声,王爷才答应,王爷刚刚魔怔了?” 影一打趣的说道。 萧御没有笑,目光黯了黯,“是啊,本王魔怔了。” 幻想着叶笙的一切,可不就是魔怔了?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随着叶笙消失的时间越久,他就越控制不住自己,整日整夜在失控的边缘。 叶笙再不回来,他怀疑自己真的要走火入魔了! “属下说笑的,王爷别当真。” 影一看不见马车里的一切,也看不见萧御的脸色,只当萧御配合自己说笑,一拉缰绳,“王爷,到王府了!” 一进王府,王府一如既往的平静。 只是今夜的平静有些异样,太静了,死一般的寂静,空气里隐隐约约的飘荡着血腥味。 更奇怪的是,萧御这个安乐王府唯一的主人回来,除了管家,下人们居然一个都没出来服侍。 萧御了然的勾了勾嘴角,扫了管家一眼,“今晚很激烈?” “是,来了两批人,第一批是杀手,身手出色,一来就杀人,死了好几个仆从。” 萧御勾 唇一笑,笑容冰冷,“第一批是幌子吧?第二批才是正主!” “王爷高明。第一批引开了王府的护卫,第二批,虽然武艺比不上第一批人,但善于飞天遁地,隐匿身形,无声无息的潜入了王爷的院子,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萧御冷冷一笑,没有言语。 管家继续说道,“青山先生好像早就料到了会有人来,让他们随便找,然后让影卫把王爷的院子围得密不透风,将人全抓了,一条漏网之鱼都没有。” 萧御脚步一顿,“第一批来的杀手呢?” “也全都抓了,一个都没逃掉。” 萧御点了点头,“很好。” 正说着话,三人便来到了萧御的院子,青山先生一见萧御,便迎了上来,“王爷回来了。” 管家低着头,恭恭敬敬退下。 萧御眸光淡淡的扫了青山先生一眼,“做得不错。” “属下不敢居功,都是王爷有先见之明,早就料到了皇上会忍不住派人来。” “萧徽的身子越来越差,又给了一颗神药给萧桦,可见是想明白了自己对付不了本王,想全力培养萧桦来对付本王,有一便有二,神医当年留给他的东西,会一点点的落到萧桦手里,他自己也清楚这一 点,所以,他等不了了!一有机会,自然会不顾一切的抓住!” 青山先生点了点头,“王爷所言极是,那些人都是死士,影卫卸了他们的下巴,挖出了藏在牙齿后头的毒药,折断手骨脚骨,全都锁在地牢里,王爷要去审一审吗?” “不用!” “哦,那属下……” 去审! 青山先生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见萧御冷冷道,“全都杀了!” 青山先生一愣,就连影一也一脸惊讶,问道,“王爷不审问他们吗?” “你想知道什么?” 萧御淡淡的睨了影一一眼,影一一怔,还没开口,便听见萧御连珠放炮的说道,“谁派来的?萧徽!派来做什么?找遗诏!” 影一默了默,不再言语。 的确,幕后之人和目的都清清楚楚,还要审什么? 可就这么杀了那些死士,又有点不舍得,有些浪费了。 “杀光!一个不留!把他们的脑袋全砍下来!连同今天在玄武大道袭击我们的那批杀手,一并把头砍了!留下脑袋,身子扔去乱葬岗喂野狗!” “为何?” 这次问问题的是青山先生。 萧御目光一闪,“本王喜欢!” 青山先生和影一对视一眼,纷纷从对方脸上看见了 三个字:见鬼了! 可不就是见鬼了,王爷一向厌恶砍脑袋这种事,觉得血肉模糊的,不美,这么就突然喜欢了? 王爷杀人,都是干脆利落的,人死了的模样跟活着没什么差别,顶多是眉心一点红,或者脖子一道血痕。 砍头这种事,比较像某个人的手法。 太暴力,太血腥,太粗鲁,太直截了当!也太瘆人!一点美感都没有! “对了,砍了脑袋后,让影卫把那些脑袋,一颗一颗扎在宫墙上,就皇宫正门两边的宫墙上,明天是大年初一,文武百官和有诰命的女眷,都要进宫拜贺新年,也让他们看看,毕竟新年新气象嘛,就要看点新鲜的东西!” 青山先生和影一同时翻了个白眼。 这把人的脑袋钉墙上的手法,也跟某个人一模一样! 当初叶笙被人劫亲,她就是把劫亲的人全杀了,把劫匪的脑袋一颗颗砍下来,钉在城墙上,不知吓得多少人做噩梦! 还有,当初那些劫匪到底是谁派来的,到现在也没查清楚。 一开始,叶家人有在查,后来似乎是无迹可查,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砍脑袋,把脑袋钉墙上,这一桩桩一件件的,所以—— 自家王爷这是要向叶笙看齐吗? 第574章 为了叶笙脸都不要了 青山先生突然有些绝望。 “还有,让他们扎得整齐一点,好看一点。” 这才是他家王爷!扎人头都要扎得整整齐齐,漂漂亮亮! 青山先生激动得都快哭出来了。 只是,他家王爷,大方向都向叶笙靠拢了,就剩这么点细枝末节保留着,又有什么用处?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萧御皱着眉头,扫了青山先生一眼,“还是说,你不满意本王的处理?” 青山先生连忙收敛心绪,换上一副认真肃然的面孔,“王爷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属下没什么不满意的。” 说到这,青山先生话锋一转,“属下只是有点担心,如此一来,岂不是和皇上撕破脸了?” “是吗?” 萧御勾唇一笑,笑容邪气傲然,“本王还以为本王和萧徽之间的脸,早就破成了渣滓了。还有脸可撕吗?” 青山先生一想,“也是!撕破脸也好,也省得再忍受皇上那些兄友弟恭的戏码!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皇上自己不知道,旁人看着只觉得那演技着实拙劣,看不下去!” 萧御似笑非笑的睨了青山先生一眼,“本王还以为你看不出来呢!” “王爷说笑了,属 下见识到皇上和太后的演技,可比王爷早多了,说起来,虽为母子,太后娘娘的演技可比皇上好多了,手段也厉害多了,当初,要不是太后在太皇太后面前演着各种好戏,太皇太后哪会那么护着当时还是太子的皇上,没有太皇太后态度强硬的护着,先帝也不会那么为难。” 提及先帝,萧御脸色有些不好看,“说一千道一万,不过是他无能!护不住自己心爱的女子!本王若是他,绝不会如此!” “王爷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王爷您也不想想,一头是含辛茹苦生养自己,教导自己的生母,一头是心爱的女子,您叫先帝怎么办?先帝做的已经够多了!只是他还是低估了后宫里妇人的恶毒和心狠手辣!” 萧御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若换成王爷自己,若是贵妃娘娘还在世,叶小姐和贵妃娘娘发生冲突,您护着谁?若贵妃娘娘认为叶小姐是迷惑自己儿子的夭精,以性命威胁要您把叶小姐赶走,您怎么办?” 萧御冷笑一声,“若母妃还在世,叶笙和母妃发生冲突,本王只看理在哪一处,绝不偏帮哪一边,若母妃为难叶笙,本王不会纵容母妃 ,若叶笙为难母妃,本王也不会偏袒!若是母妃认为叶笙是迷惑本王的夭精,本王会让母妃知道,本王心甘情愿被这夭精迷惑,若母妃非要强拆鸳鸯,那就等着本王一辈子打光棍吧!若母妃当真了解本王,就会知道本王说到做到!” “若母妃蛮不讲理的拿性命要挟,那本王会以其人之道来治其人之身!” 青山先生瞪大双眼,一脸的不敢置信,“王爷该不会想反过来拿性命威胁贵妃娘娘吧?” “母妃能威胁本王,本王就不能威胁她了?” “那可王爷的生母,怀胎十月含辛茹苦生下王爷,又呕心沥血的养育王爷,悉心教导王爷,对王爷恩重如山……” “所以?” “王爷这是不孝!” 青山先生痛心疾首的说道,山羊须气得一抖一抖的。 萧御眉心一挑,“这就是不孝吗?本王记得,不孝有三,其中有一条便是,阿谀曲从,陷亲不义。母妃有错,蛮不讲理,以命要挟,本王纵容她,顺从她,而不是想法子终止她这样的念头,才是不孝吧!” “这……” “母妃钻了牛角尖,本王及时纠正,让她不至于越陷越深,最后无法自拔,这 才是真正的孝!” 青山先生说不过萧御,犹犹豫豫道,“可,可王爷会让贵妃娘娘难过……” “一时之痛,换一世安乐和睦,总好过一辈子争吵闹腾,所有人都不好过吧?有些事,本就该当断则断,当解则解!不能软弱,不能含糊不清,拖泥带水!” 萧御顿了顿,神色变得黯然,“像父皇那样,顺着皇祖母,就好吗?母妃被人害死,他自己也被人害死,本王也……” 萧御默然片刻,幽道,“若当初父皇强硬一点,不许皇祖母插手后宫之事和前朝之事,也就没有后来那许多事了!本来,以皇祖母的身份,的确不适合插手父皇的后宫,她就该在寿宁宫颐养天年。而前朝之事,尤其是废立太子之事,皇祖母就更没有插手的权利,后宫不得干政本就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 青山先生默了默,“若是叶笙呢?” “那怎么一样?” 萧御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她想插手当然可以插手,她有理国的才干!不用岂不浪费?” “那王爷怎么就判定太皇太后没有理国的才干?又怎么判定叶笙就有?” 萧御脸色一沉,“青山老头,你这是非 要和本王作对吗?” “不是属下要和王爷作对,明明是王爷说一套做一套啊!” 青山先生很委屈的说道。 “你看皇祖母,死护着萧徽,到最后怎么样?萧徽和太后联手把父皇害死!这不就说明皇祖母没有那份才干,又要插手?” “那当时谁也不知道啊!更何况,王爷现在让叶笙插手,谁敢保证将来叶笙不会把大燕弄乱?” “弄乱就弄乱,本王再弄好就行了。反正,她把天下弄得再乱,本王都能收拾好烂摊子。” 听着萧御那副满不在乎的语气,青山先生都要气笑了,“属下懂了!” 萧御一挑眉,“你懂什么了?” “属下懂了,问题不在于太皇太后有没有理国才干,也不在于叶笙有没有,而在于王爷心中有两套标准,一套对别人,一套对叶笙!” 青山先生的语气那叫一个冷嘲热讽,“对别人的标准,那是条条框框,各种限定。对叶笙呢,只有一个标准:怎么都行!” 萧御长眉一挑,“所以呢?” “还所以呢?” 青山先生终于被自家王爷气笑了,“王爷,护短也不是这么护的!您为了叶笙,脸,咳咳,是非黑白都不要了吗?” 第575章 活人怎会凭空消失? 好险!差点就说出王爷您脸都不要了吗?幸好反应得快。 青山先生有些后怕的想道,拍了拍狂蹦乱跳的心口。 刚拍了两下,耳边便传来萧御幽冷飘忽如鬼魅的声音,在这万籁俱寂,血气浓郁的深夜里格外瘆人,惊得他刚刚还狂跳不已的心脏,差点就要停止跳动。 “你刚刚是想说本王连脸都不要了吗?” 青山先生死死按住狂跳的心脏,故作镇定的冲萧御一笑,“属下没有这样说。” “嘴上没有说出口,心里呢?也没有这样想吗?”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生死关头,青山先生年逾六十,半点不见老态龙钟,头摇得比年轻人还有力。 萧御目光深深的盯了他许久,无声的勾了勾嘴角,“没有最好。” 青山先生暗中松了口气,松懈下来后,才感到脖子隐隐作痛,不知道是不是刚才扭到了。 青山先生也不敢在萧御面前露出什么异样,好在一个影卫无声无息的出现在院墙之上,又悄无声息的落在萧御面前,影一看见他,脸色微微一变,“影七,你怎么来了?” 影七冲萧御拱手行礼,“王爷,出事了。” 萧御目光一闪,“说!” “影二失踪了! ” “失踪?怎么失踪的?他怎么会失踪?什么时候失踪的?失踪的时候他在做什么?” 萧御还没发话,影一便连珠发炮的问道,一脸焦急之色。 影七询问的目光看向萧御,萧御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影七这才答道,“昨夜失踪的,当时影二和属下分头做任务,约定时间集合,可到了约定时间,影二却没有出现,属下与其他影卫去找,才发现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人却消失了。” 影七默了默,又添了一句,“半点痕迹也没留下,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影一一双剑眉拧成了川字,“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凭空消失?” “属下也觉得不不可能,可影二消失的地方,的的确确什么痕迹也没有,既无人曾经活动过的痕迹,连鸟兽的痕迹都没有,若不是影二的任务确实已经完成,属下都要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参加这次任务。” “不是没有痕迹,而是有人清除了所有痕迹。” 萧御淡淡道。 影七摇了摇头,“这怎么可能,发现影二失踪后,属下带着人以他的任务地点为中心,寻找了数十里,依然寻不到蛛丝马迹,对方若要清除如此大范围的痕迹,那得耗费多少工 夫,就为了一个影二?值得吗?若说是为了老大,属下还觉得有可能!” 萧御看向影一,“影二最近如何?” 影一想了想,说道,“自从上次输给罗钊,影二觉得丢脸,就回了影卫营苦训,功力提升得很快,他有悟性,又肯吃苦,将来的成就不会低于属下。” “上次本王是让他故意输给罗钊,别让叶笙和本王闹脾气,谁知他竟然真的打不过罗钊,也确实是丢脸!” 听着萧御的语气说不上好,影一小心的为影二说情,“罗钊是个武疯子,影二输给他也是情有可原……” “情有可原还是自大又无能?” 萧御冷笑着打断影一的话,“影二在影卫营呆了多久了?不下十年!罗钊被叶笙收归,又是多久?几个月?影二号称影卫营里你第一,他第二,若本王的第二影卫就这点本事,那影卫营不要也罢!” 影一冲影七使了个眼色,影七想了想,说道,“王爷息怒,影二的确大有进益,性子也稳重了许多,因此,统领这次才让他与我们一起出任务,谁知……” “等等!” 萧御微微蹙着长眉,打断影七的话,“你是说,这次影二出任务,是偶然的?” “可以 这么说。” 见萧御的脸色有些凝重,其余几人面面相觑,青山先生率先问道,“王爷是否看出什么不妥?” 萧御沉吟道,“先生觉得,谁有这么大的能力带走影二,还把所有痕迹清除得干干净净?” “一直针对王爷,且有这等能力的……” 青山先生脸色一变,“皇上?” 萧御沉默不语。 “可影二之前并未离开影卫营,这次出任务,只是偶然事件,难不成皇上一直派人盯死了影二?还是说……” 青山先生脸色猛地一变,“皇上找到了影卫营!这该如何是好?!” “慌什么?” 萧御淡淡然的扫了他一眼,“若是萧徽真的找到了影卫营的所在,会只抓影二不说,还打草惊蛇?他只怕会让人带兵铲平了影卫营!萧徽还没那么傻!”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御答不上来。 影二不过是影卫营里的一个影卫,功力尚可,但不算顶尖,若对方想要高手,抓影一便是,若对方想要从影卫身上探听他的消息,抓影二也毫无用处,影二又没贴身跟随他,远不如抓影一管用。 说来说去,无论是从利用价值,还是从折损他的臂膀,打击他来说,抓影一才是 正理! 萧御想不通。 其他人也想不通,影一皱着眉头,“难道跟王爷无关,只是私仇?” 影七立马否决,“影二天天呆在影卫营苦训,能得罪谁?上次他出影卫营,还是因为王爷让他去大将军府保护叶小姐,与他有过接触的人,就只有叶小姐,以及叶家那些铁卫,还有罗钊!总不可能说是罗钊打败他一次,不过瘾,又把他抓走来打一架吧?” “有能力做这件事的人少之又少,就算是萧徽,他的人也没办法把所有痕迹消除得一干二净,这样的手法一看就是经过特别训练的人做的。” 众人不约而同的看向萧御,见他双眼亮得逼人,脸色兴奋得诡异,跟中邪了似的,纷纷在心里咯噔一下,脸上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王爷的意思是?” “是叶笙!” 其他人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眼中看见了四个大字:王爷疯了。 “王爷,叶笙跟影二往日无仇近日无冤,她抓影二做什么?难道真把人抓去给罗钊练手?” 说到这,青山先生暗中撇撇嘴,“王爷就算为了叶笙疯魔了,白天想夜里想,每时每刻想着叶笙,也不该在这种事上也想着她吧?这又不是什么好事情!” 第576章 本王正常得很! “本王不是无的放矢,也不是为着叶笙疯魔了,本王正常得很!” 看着萧御两眼放光,激动得嘴唇微微发抖的样子,众人纷纷在心里下结论:喝醉的人,都说自己没醉! “你们想想,两个多月前,叶笙消失时,谁回了京城?罗钊!到现在本王也没有查出来,叶笙到底什么时候离开的京城,又是从哪个城门出的城,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罗钊把本王和影一牵制住了!还摆了本王一道!” “后来,本王发现上当,找遍了四个城门,以及出城的要道,一直沿着四大城门出城后的各种官道小道,甚至是山路,都找不到蛛丝马迹。这说明什么?” 听到这里,其余人的脸色渐渐变得凝重,青山先生低声道,“说明叶小姐手里有善于清除痕迹的高人!” “没错!” 萧御的声音愈发激动,“这些日子,本王一直在找叶笙,不仅寻不到半点痕迹,就连叶笙和大将军府,以及萧桦之间的联系渠道都找不到,要么,他们之间根本没有联系,要么叶笙的人极其善于隐匿行踪,消除痕迹。” “大将军府有一个疯子,极其善于制造兵器,大将 军府的人叫他何鬼手,意思是他的双手堪称鬼斧神工,名义上这人呆在叶二的院子里,好像是叶二的人,但本王知道,他是叶笙的人,还是李沧带回来的。” “你们再想想,自从迎亲事件后,叶笙心性大变,她的身边突然多了一些人,这些人都很年轻,但在各自的领域都非常出色,而且这些人的本领都是不可或缺的!周清,医术,何鬼手,兵器,李沧,谋士,罗钊,武疯子,还有唐斯,他的感官敏锐到了独步天下的境界!就连本王,若非全力收敛气息,都逃不过他的感知!叶笙搜罗这些人,到底是心血来潮,还是早有谋算?” “大将军府的那些铁卫,凭空就出现了,他们从哪里来,又是怎么训练的,无人知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这些人绝对是和叶家军分开的,叶笙有自己的一个铁卫训练基地,平时不见踪影,关键时刻才出现的罗钊,想来平时也在这个训练基地训练。” 说到这,萧御的目光亮得吓人,“本王有影卫营,叶笙定然也有铁卫营!甚至于,她的铁卫营训练的东西,比本王的影卫营更多,更全,也更精细!本 王的影卫更多的是作为暗卫的存在,杀人,刺探消息,护主,叶笙的铁卫营怕不单单只有这些。” 青山先生震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她一介女子,搞这些做什么?更何况,叶家已有叶家军了!” “既是利刃,也是退路!” “王爷的意思是——” 萧御眼里的光,又亮又热,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进可攻,可化为一柄直入对方心脏的利刃!退可守,若有朝一日君恩不在,天子要走兔死狗烹那一套,叶家军一定会被严防死守,而一直隐秘存在,不为外人知晓的铁卫营便能突然杀出,杀得敌人措手不及,护着叶家退出京城,潜藏起来,以待来日!” 青山先生一直张得老大的嘴巴,终于面前合上,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感慨万千道,“叶笙真不愧是……” “真不愧是本王看中的女人,就是厉害!” 萧御一脸与有荣焉的表情。 青山先生默了默,“属下本想说,叶笙真不愧是大将军的女儿,有勇有谋,雷厉风行。” 冷不丁感觉到两道杀气腾腾的目光落在身上,青山先生一个激灵,立马改口,“王爷真有眼光!” 萧御收 回目光,看向影七,“去,按影二失踪的地方,扩大搜索范围,一定要找到蛛丝马迹,循着痕迹找到叶笙的铁卫营!” 影七刚走出几步,又听见萧御叫住他,“等等!” 影七回头,“王爷还有什么吩咐?” 萧御沉吟良久,摆了摆手,“算了,不用找了。” 三人一愣,影一问道,“为何不找?若能找到叶小姐的铁卫营,对王爷大大有利!” “叶笙精明,她的铁卫营不是那么容易找的……” “大不了多派些人手,多花些精力,多……” 影一心急的说道,萧御面无表情的睨了他一眼,影一被看得头皮一麻,下意识的闭上嘴。 “本王的意思是,既然难找,就一定要花很多人手,时间,精力……” “属下不怕!属下愿为王爷出生入死!万死不辞!” 自从被萧御威胁赶去玉仙楼后,影一逮到机会就表忠心。 “你再不闭嘴,本王就割了你的舌 头!” 影一一把捂住嘴,只剩一双眼睛,直愣愣的看着萧御。 萧御懒得看他,他现在越来越觉得,影一除了功力好,其他的真是半点也比不上罗钊,又啰嗦又贪色,还傻不愣登 的,他的谋士比不上叶笙的谋士,他的护卫也比不上叶笙的护卫。 作为男人,真没面子啊! “花费的人手时间太多,动静就不会小,动静一大,萧徽就会注意到,叶家已经够树大招风了,又何必再惹来萧徽的眼?” 青山先生满脸不赞同,“王爷,皇帝猜忌叶家,对叶家动手,对安乐王府有百利而无一害,王爷何不冷眼旁观,坐享其成?” “萧徽不傻,本王还好端端的呢,他不会在这个时候对叶家动手。” “不管他动不动手,总之,叶笙私造铁卫营养兵,皇帝就会猜忌叶家,用起叶家来就会束手束脚,不再如从前那样信任,他们双方互相猜忌,互不信任,这对王爷来说,再好不过了!” 青山先生观察着萧御的脸色,“王爷从前一直想离间叶家和皇帝,如今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做到,何乐而不为呢?” “先生觉得,铁卫营一事曝光,萧徽第一个问罪的人是谁?不是叶兆,不是叶大叶二,不是叶家,而是叶笙!只有叶笙!” 萧御一双眼睛冷得刺骨,一眨不眨的盯着青山先生,“所以,先生是想要本王,害死自己未来的王妃?” 第577章 从始至终,我想要的只有她 青山先生脸色一白,“王爷息怒,属下没有想到这一层,属下只想到皇帝和叶家生了嫌隙,只会对王爷有利。” “你若是真的不懂,那本王细细说与你听!你且给本王听好了!一个字,一个字的听好了!” 萧御落在青山先生身上的目光似蒙上了一层霜雪,冷得青山先生几乎冻僵,“本王还在,为了牵制本王,萧徽不会动叶家,但会动叶笙,而且叶家还无从辩解!只因养兵是谋逆大罪,只问罪叶笙一人,已是对叶家的极大开恩!叶家若是还要为叶笙求情脱罪,只会招来天下人的非议和不耻!叶兆的战神之名,也会蒙上污点!昔年神圣勇猛的叶家军,也会被流言蜚语淹没!” “叶兆会左右为难,一边是叶家军几十万人,一边是心爱的女儿,而叶笙不会让叶兆为难,她会老老实实认罪,伏法,一个人扛下所有的罪名。到那时,谁还一个王妃给本王?你吗?” 萧御的目光,从脸色煞白,站都站不稳的青山先生身上移到影一影七身上,“还是你们俩?” 两人连头都不敢抬。 萧御收回目光,下了定论,“此事到此为止,就当没有发生过。” 影一蓦然抬头,“那影二怎么办?不管他吗?王爷知道叶小姐不会无缘无故抓走影二,也知道叶小姐的手段,影二在叶小姐手里能有活路吗?” 萧御冷冷一笑,“技不如人,死不足惜!” “若是抓走影二的人,不是叶小姐,王爷会说这样的话吗?会这般的无动于衷吗?” 青山先生和影七脸色大变,不停的用眼色阻止影一,影一浑然不顾,大声嚷道,“王爷难不成要为了一个女人,弃忠心耿耿的下属不顾?王爷这么做,就不怕整个影卫营的影卫心寒?” ‘轰’的一声,影一如断线的风筝般倒飞了出去,重重砸在地上。 萧御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脸色阴沉,眸光冰冷,“影一,本王往日是太纵容你了吗?竟纵得你这般目无尊卑,以下犯上!” 影七一个箭步向前,噗通一声跪在萧御和影一之间,“王爷,老大只是一时激动,加上担心兄弟,才会如此,并非有意冒犯王爷,还请王爷饶了老大!” 影一只手撑着地面,死死瞪着萧御,“王爷对属下动手,是因为属下说中了王爷的心思,王爷心虚了吗?” 青山先生吓得去捂影一的嘴,“你别 说了,没见王爷大怒吗?” 影七也苦口婆心的劝道,“身为影卫,命都是王爷的,为王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影二就算身死,也不会有怨言的,更何况往日里影二对您也不太尊敬,您又何必为了他开罪王爷?” 影一一把甩开青山先生,直勾勾盯着萧御,“就算王爷一怒之下要我的命,我也要说!若是旁人,王爷会这般束手无策吗?抓她的家人,扫荡叶家,利用朝臣和皇帝对叶家施压,逼她把影二还回来,多少种手段使不出来?可为何王爷只当此事没发生过,什么也不做?” “王爷现在就被叶笙压制得死死的,将来怎么办?我不仅仅是担心影二,更担心的是王爷!明明追查铁卫营,对王爷有百利而无一害,王爷为了叶笙放弃了,明明有无数个法子把影二要回来,王爷却束手束脚,百般顾忌。” “若是叶笙也对王爷有心,那属下就不说什么了,王爷终有一日能苦尽甘来,可叶笙有吗?她对王爷只有狠心,杀心!就算王爷想捂热她,她也是一条冷冰冰的毒蛇,不仅捂不热,还会反过来咬王爷一口,要王爷的性命。” 影一的情绪变得低落, 声音也低了下去,“王爷又何必呢?王爷想守得云开见月明,守得到吗?人家愿意让王爷守吗?王爷金尊玉贵,天下无双,这天下的女子,哪个不是眼巴巴的望着王爷?又何必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自己找罪受!” 四周死一般的寂静。 青山先生和影七紧张的盯着萧御的一举一动,生怕他一怒之下一掌拍碎影一的脑袋。 影七甚至偷偷摸摸的往后挪,不太明显的将影一护在身后,如此一来,就算萧御出手,他也能挡一把。 可让众人不解的是,萧御什么也没做,他只是静静的看着影一,顷刻之后,平静的移开目光,道,“你的话真的很多,还都是废话。” 众人一愣。 “言多必失,话还是少说些为好。” 三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萧御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刚刚风太大,你说了什么,本王也没怎么听清,只是大约知道都是些废话,既是废话,以后就不要再说了,等到叶笙嫁进来,本王希望你们都能寡言少语,不要让她听见不该听的,刺心,若都能当个哑巴就更好了。” 影一愣住了,呐呐道,“王爷,属下……” “影二的事,到此 为止。你们只当不知道,也不要有任何动作,免得惹来不相干的人的目光。余下的,本王会去解决,本王答应你们,五日之内,无论影二是死是活,本王都会把人找回来。” 影一脸上的表情,从震惊,疑惑,转为羞愧,不安,“是属下误会了王爷,属下……” “就这样吧,本王累了。” 萧御淡淡道,语气说不出的寂寥,失望,伤感,黯然。 说罢,毫不留恋的转身,抬脚往院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萧御迈出去的脚微微一顿,“本王一直都知道,你们都不喜欢她,觉得她心狠毒辣,不像个女子,又不守妇道,更觉得她配不上本王!可配不配得上,本王自己才有资格决定!你们又有什么资格呢?” “你们喜欢也好,不喜欢也罢,她都会是你们的主子,是这座王府的女主人,是本王未来的妻子!你们若实在不乐意,就走吧!” 萧御的目光穿过重重黑暗,层层屋宇,望向一个方向,那是叶家的方向,“从始至终,我真正想要的,只有那一个人,其他的,全都可以失去!” “唯有她,不可失去,不可忘怀。” “我只恨自己,明白得太晚。” 第578章 萧御,我诅咒你没女人要! 影一和青山先生大概猜到他要去哪里,却不敢阻止,也不忍阻止。 这两个多月来,无数个夜晚,彻夜难眠的王爷,都不在王府,而在叶家青云院的屋顶上。 或许王爷一直在期盼着,突然哪一天,叶笙的屋子亮了灯,他等的那个人,回来了。 一开始,影一会陪着萧御,大半夜在青云院的屋顶上吹冷风,有时候遇上下雪天气,还要淋雪,从夜深到天亮,一整夜下来,人仿佛成了雪人。 到后来,萧御就不要他陪了,嫌他扰了自己的清静。 一开始,萧御一出现在青云院的屋顶上,叶家人就会来驱赶,叶家三兄弟跟萧御打过的架,更是不计其数,当然,都是萧御胜,叶家三兄弟败。 渐渐的,叶家人见他并不打算做什么,只是静静的坐在青瓦上,喝酒吹风,也懒得理会了。 在叶家人眼里,一个疯魔了的人,跟他计较什么?更何况,赶也赶不走,打也打不过,想计较也没法计较。 偶尔,萧御会从旁边的献王府偷来一把琴,弹弹琴,惹得爱琴如命的献王府世子爷,半夜三更砸叶家的大门。 到后来,大概觉得琴弹得再好,也无人听,萧御也不弹琴了,只安安静静的喝酒赏月,吹风淋雪 ,也免了叶家人半夜三更被琴声搅得睡不着不说,还要被献王家小世子把门砸得哐当响,大吵大闹,吵得都要精神衰弱了。 见萧御终于不弹琴了,叶家人简直想放鞭炮庆祝,只求他别再半夜三更发疯,一弹弹一两个时辰,不带停的,是,安乐王六艺俱全,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他的琴自然也弹得极好,可半夜三更的,谁想听啊?大家伙都只想睡觉!睡觉! 他要愿意安安静静的呆着,随便他呆!呆多久都行!哪怕他就在青云院的屋顶上住下都成! 萧御姿势慵懒随意的歪在高高翘起的檐角上,一双长腿垂在空中,左手撑着身子,右手拎着一壶酒。 他微微合着眼皮,一动不动,像是醉了。 夜风一吹,三千青丝连同锦衣袍角,被一同吹起,恍如谪仙,欲乘风归去。 今儿是元月十五,上元佳节。 京城有灯会不说,还不宵禁,整个京城热闹非凡,大将军府的人都跑出去玩乐观灯凑热闹了,偌大的府邸冷冷清清的。 只是,热闹是别人的,与他无关。 他只愿一个人,静静的守在这里,等着那个消失了两个月二十一天四个时辰两刻钟的人。 他知道终有一日她会回来,这里是她的家。 他不知道的是,她什么时候回来,以何种样貌,何样心情回来。 她是一如既往的恨他,还是冷漠以待?还是视他为陌生人? 随着时日推移,他已不像当初她刚离开时那样疯狂,恨不得把全京城的人都抓起来,一一拷打,问出叶笙的去向。 他渐渐变得平静,平静之中藏着不安,期盼,忐忑。 昔日的疯狂,绝望,无助,都被压了下去。 他的情绪不再大起大落,也不再喜怒无常,他很平静,不再发火,连重话都不再说一句,只是安乐王府的人,却比从前更小心更谨慎,似乎如今的他,比从前暴怒易怒,频临失控的他更可怕。 半个月前,就是除夕宫宴那天,发生了两件事。 一是刺客刺杀,他让人把所有刺客的脑袋砍下来,扎在宫墙上,据说第二天进宫朝贺的人中,有不少被满墙的人头吓病了,至于宫里,静悄悄的,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马院使又被叫进宫了,在宫里呆了三天三夜才出宫,出来时,老了至少五岁。 二是影二失踪,他猜到人或许是叶笙带走的,承诺五天之内,无论影二是死是活,他都会把人要回来。 可还没等他向叶家挑明此事,影二就被人扔在他当初失踪的地 方,一身是伤,奄奄一息,好在命还在,伤势虽重,但关键部位伤势还不算太严重,有完全恢复的希望,只是需要的时间非常久,至少一年之内,影二别想拿剑。 和影二失踪时一样,他出现时照样半点痕迹也寻不到,让人觉得影二凭空消失,又凭空出现。 后来,他仔细询问过影二,影二说他被人迷晕,醒来后,眼睛上蒙着黑布,身上的气力全部消失,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有人坐在他旁边,他虽看不见,但能感觉到那人看他的目光,杀意浓烈,寒光万丈,周身蔓延的气息冰冷狠绝。 那人在他身上落刀无数,刀刀狠厉无情,影二记不清有多少刀,只知道对方恨毒了他,他曾以为自己死定了,却不知为何,对方要落下最后的致命一刀时,犹豫了,那一刀久久不曾落下。 再后来,他又晕了,再次醒来时,便发现自己浑身是血躺在当初被人劫走的地方。 萧御轻轻晃了晃手中的酒壶,酒壶已空了大半,萧御喝尽最后一口,随意将酒壶一扔,懒懒的靠在檐角上,双手枕在脑后。 “哎呀!” 一声痛呼传来,紧接着一个人影爬上献王府的墙头,冲着萧御的方向,大声嚷嚷,正是献王 府的世子爷萧如归,“九叔,你喝了酒能不能别乱扔酒壶,就算要扔,能不能别扔那么远,大将军府那么大,还不够你扔吗?非要扔到我家来!您算算这都砸了我多少次了?” 献王一脉,本就出自太祖一脉,算得上是血缘比较亲近的王族了,过世了的老献王,是先帝的堂兄,如今的献王,也是萧御的堂兄,只是又远了一点,按皇族宗亲的族谱来算,世子爷要叫萧御一声九叔。 萧御拿手挡着耳朵,“风太大,听不清!” “九叔您能不能别耍赖?” “真的风好大啊,听不清楚,抱歉了,如归侄儿……” 萧御装模作样的喊道。 萧如归气得窒了窒,才扯着嗓子喊道,“九叔,哪有您这样做长辈的?偷小辈的东西不说,还乱扔东西砸小辈,事情做了便做了,作为小辈,我也认栽了,您还死不承认,我告诉你,我……” “聒噪!” 萧御随意一甩衣袖。 “噗通!” “哎哟!” 远处传来一声沉重的闷响,像是有人摔下墙头,随即痛呼声响起。 顷刻之后,萧如归的怒吼声响彻献王府和大将军府。 “萧御,你竟使这样的下作手段,我诅咒你,这辈子没有女人要……” 怒吼声戛然而止。 第579章 她回来了? 紧接着,下人们的惊叫声响起。 “世子爷,你怎么倒着飞出去了?新练的功夫吗?好厉害!” “啊!世子爷,你怎么晕了?还吐血了?” “快,快禀告王爷,世子爷要死了……” 好不容易醒过来的世子爷萧如归,听见这最后一句话,气得吐了好大一口血,再次昏过去。 萧御懒得理会自己惹出来的祸事,他出手有轻重,萧如归竟敢诅咒没有女人要他,就得做好躺三五个月的准备,没要了这小子的命就不错了! 虽然他不在乎别的女人要不要他,不仅不在乎,还很不喜欢别的女人靠近他,可叶笙也是女人,萧如归这混小子说话口无遮拦,说他没有女人要,不就把叶笙包括进去了吗? 这可不行! 夜风袭来,萧御只觉得一股睡意连同酒意一同涌上来,他打个了哈欠,半眯着眼,似睡非睡。 影二不知道掳走他的人是谁,对他动手,想要他的命最后却放弃的人是谁,连被掳到了何处都一无所知,可萧御很清楚。 是叶笙! 叶笙这次出手,完全是针对影二,与他无关,与安乐王府也无关。 可萧御不清楚的是,叶笙为何对影二有那么大的恨意,她明 明只见过影二两次,两人之间也完全没有交集,更遑论仇怨。 就像叶笙对他的恨,同样来得突兀。 萧御有一种感觉,若是能弄明白叶笙为何这样恨影二,叶笙恨他的问题也能迎刃而解。 萧御这样想着,心情却并未轻松一分。 他长长的叹息一声,刚要在檐角上换个姿势眯一会,耳边便传来车轮子滚过路面的声音。 车轮?轮椅? 萧御猛地睁开双眼,朝院子里望去,果然看见唐斯被人推了进来。 叶笙回来了? 萧御目不转睛的盯着唐斯后面的人,那人隐没在黑暗里,但能从身形看出来是个女子,推着轮椅的手出现在月光下,白皙细长,柔韧有力。 是叶笙?! 萧御激动的一颗心都被蹦出胸腔,从屋顶上跃下,朝那女子飞奔过去,跑出几步,又硬生生的停下脚步,直勾勾望着对方,心中忐忑。 在这一瞬间,萧御的脑海中浮现了无数个念头。 叶笙看见他的第一眼会怎样? 会痛斥他为何出现在她的青云院,让他滚?还是直接抽出鞭子,直击他的命门?还是无视他,只当他不存在?还是…… 无论叶笙是什么反应,怎么对他,他都愿意接受,只 是即便算到了即将面临的所有可能性,萧御的一颗心还是七上八下的,忐忑不已。 无论如何,她回来了。 她回来了! 萧御一眼不眨的盯着推着唐斯的轮椅,缓缓从黑暗里走出来,走到月光下的女子。 萧御的目光从不安,到期待,到激动,最后是……失望。 他眼中的光,也从最初的闪耀,到沉寂。 不是叶笙! 只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少女! 萧御难掩心中的失望,冷冷盯着对方,“你是谁?为何出现在这里?” 听他一副质问的语气,又见他一副主人的姿态,阿秀吓了一大跳,结结巴巴道,“我,我是阿秀。” “叶笙呢?为什么不是叶笙?为什么是你?” 萧御的声音更冷。 什么阿秀?听都没听说过!哪里钻出来的? “公子是,是说叶姑娘吗?” 见这位容貌出众,俊美得叫人移不开眼睛,一身气质更是高贵出众的公子,一听见‘叶姑娘’三个字,冷冰冰的脸色便缓和了许多,阿秀的胆子大了点,老老实实说道,“是叶姑娘叫我照顾唐公子的,还说以后都由我来照顾唐公子。” 萧御的脸色更好了,语气却依然冷冰冰的,“早该如此!” “什么?” 阿秀没听明白。 萧御懒得跟她解释,他也懒得管这个阿秀是什么人,从哪里冒出来的,冷声追问,“叶笙呢?叶笙没跟你们一起回来吗?” “叶姑娘她……” “咳咳。” 阿秀刚要回答,便听见唐斯连声咳嗽,注意力立马被转移,“唐公子怎么了?可是着凉了?” “推我去歇息吧,坐了这么久的马车,浑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 很久吗?不过几个时辰而已。 阿秀满头雾水的想道,再一想,许是唐公子身子不好,容易累吧,也就没多想唐斯话里的深意,推了他离开。 经过萧御身边,见萧御挡住去路,便乖巧的笑道,“这位公子,麻烦你让让路。” 她若是知道萧御的身份,只怕吓得走不动道,哪里还敢让堂堂安乐王让路。 “叶笙呢?” 萧御仿若未闻,一动不动,跟座山一样。 阿秀刚要回答,又听见唐斯咳嗽了一声,她是很机灵的姑娘,很快便明白了唐斯再三咳嗽的真正用意,乖乖的闭上了嘴。 “不说?” 萧御冷笑一声,右手快如闪电般伸向阿秀的脖子。 阿秀被吓傻了,连躲都忘记了。 唐斯冷眼看着这一幕,语 气淡淡的说道,“这些日子,都是阿秀在照顾大小姐,大小姐很喜欢她,带了她回叶家长长见识,王爷若是想惹怒大小姐,尽管动手便是。” 萧御的手指在离阿秀脖子寸余的位置停下,阿秀一张小脸吓得煞白如纸,浑身抖得不行。 等等,她刚刚听到了什么? 王爷? 阿秀不敢置信的看向唐斯,见唐斯神色淡淡的,便知她没听错。 眼前的男子是王爷? 那她刚刚叫人家公子…… 阿秀脸色又白了几分。 难怪李先生和周大夫他们都说叶姑娘比公主还尊贵,能随意见到王爷的人,能不尊贵吗?不尊贵,能见到王爷吗? 想到这,阿秀又偷偷看了一眼萧御。 只觉得这人虽然好看得过分,可那张脸冷冰冰的,怪吓人的,眼神也凶得很,一副动不动就要杀人的样子,比村里的屠夫凶多了,多看几眼命都要被吓掉一半,不像唐公子,虽然待人冷淡,但温和有礼。 心念转动之间,阿秀慢慢的往后退,躲开了那只离她的脖子近得不能再近,再往前一点点就能掐住她的脖子的手,往唐斯的方向又挪了挪,离萧御更远。 萧御面无表情的收回手,看向唐斯,“叶笙呢?” 第580章 她可曾为谁心动过? 唐斯感官敏锐,知道此时此刻,萧御身上并没有杀气,只有焦灼和不安,也不惧他,冷冷淡淡的丢出两个字。 “不知!” “不知?你会不知?” 眼看唐斯推着轮椅要离开,萧御脸色一沉,快如闪电的捏住阿秀的脖子,“你再不说,本王扭断她的脖子!” 唐斯神色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王爷要威胁我,好歹身上散发点杀气吧?” 萧御呼吸一顿,脸色变换不停,慢慢的松开阿秀的脖子。 他的确不可能杀了阿秀,没听唐斯说吗? 阿秀第二次死里逃生,飞快的躲到唐斯身后,把自己藏了起来。 唐斯叹息一声,叫来铁卫,“送阿秀姑娘去歇息。” 阿秀没有走,就算抖成了筛糠,连看萧御一眼都不敢,依然坚持着不肯走,死死抓着唐斯的轮椅,“唐公子,这个人有点凶,你双腿不方便,万一他要对你动手……我陪着你,至少能帮你挡一挡……” “不用!他不会对我动手!” 阿秀还要再说什么,见唐斯神色冷淡中透着拒绝,只能忧心忡忡的跟着铁卫离开。 才走出几步,便听见一声‘站住!’,吓得阿秀脚一软,差点摔在地上。 一 回头,一枚玉佩砸在她怀里,一看便知是价值不菲的好东西,阿秀下意识的便想把玉佩丢出去。 “赏你的!” 阿秀不敢要。 爹娘说过,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能要。 “赏你照顾叶笙尽心尽力。” “罗大哥给了银子的,我……” 萧御冷冰冰的眼神射过来,阿秀到了嘴边的话便被吓了回去,求助的看向唐斯。 “安乐王尊贵无双,手里的好东西多得很,既赏了你,你拿着便是。” “可,可是,村里的私塾先生说,礼什么往来,我收了这玉佩,还不出礼……” 阿秀还是不敢要,只觉得手里的玉佩烫得很。 “这是赏赐,贵人的赏赐,不用还。” 见唐斯这么说了,阿秀这才战战兢兢的收下,可心里还是想着等叶姑娘回来了,把玉佩交给叶姑娘,让叶姑娘帮她还回去。 不是她的东西,她不要。 看着阿秀一步三回头的跟着铁卫离开,萧御似笑非笑的扫了唐斯一眼,“唐公子艳福不浅。” 唐斯神色一暗,沉默不言的推着轮椅回房。 萧御目光一闪,追了上去,一把扣住唐斯的轮椅,唐斯冷冷的看着他,“王爷还是要问那个老问题吗?” “是!” 唐斯无声的笑了笑,“王爷的问题照旧,我的答案也照旧。不知!” 萧御的脸色一下冷了下来,周身气息冷得骇人。 “想杀我?王爷尽管动手。” 唐斯仿佛没感觉到萧御身上强烈无比的杀气,语气轻松,神态悠然。 萧御居高临下看着唐斯,身上的杀气渐渐散去,“本王不杀你。” 唐斯嘴角上扬,露出一抹得意愉悦的笑容。 萧御盯着那抹笑容,双手抓着轮椅的扶手,慢慢弯下腰,面对着唐斯,眼睛紧紧锁住唐斯的双眼,“你以为本王是因为叶笙才不杀你的吗?” 唐斯目光一闪,“不然呢?” 萧御盯着唐斯脸上的神情变化,勾唇一笑,邪气狂妄,“已经没必要了。” “什么没必要?” 唐斯的声音微微发紧。 萧御放开扶手,直起腰,高高在上的看着唐斯,“那个叫阿秀的姑娘,喜欢你。” “那又如何?喜欢王爷的女子更多。” 萧御唇边的笑容扩大,“叶笙知道她喜欢你。” 唐斯脸色微微一变,只一瞬又恢复如常,声音亦平静如常,只是萧御却听出平静之下的发紧和干涩,“那又如何?” “她知道阿秀喜 欢你,还把人带回来,还言明让她照顾你。唐斯,你还要本王说得更明白吗?” 唐斯脸色惨淡如纸,双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叶笙真是个好主子,这样费心下属的终身大事。” 唐斯狠狠瞪了萧御一眼,推着轮椅便要离开,刚一动,再次被萧御拦住去路。 “本王早就知道你喜欢她,人心不足,做个假面首当幌子还不够,还想弄假成真,怎么?被叶笙发现你的心思了?” 唐斯狠狠盯着萧御,一字一顿,咬牙切齿道,“王爷说的那些心思,我从来没想过!我自知她如天上明月,我不过是地上尘土,配不上她,我也从来不敢想!我不过是想追随她,在她身后守护她,为她的宏图伟业尽一分心力!可……” “可你喜欢她,就注定不能在她身后守护她!” “为何不能?” 唐斯的声音猛地拔高,身上气息起伏,“先生说我逾矩,果真如此吗?” “人若动了感情,就会受感情影响,被情绪左右,就会像你现在这样,失去冷静,判断也会出错,甚至还会生出私心。所以,李沧说你逾矩,你的确逾矩!你忘了,下属只能是下属!心腹下属只能有 忠心二字!其他的心,真心也好,私心也罢,通通不能有!” 唐斯脸上的神情变幻不停。 萧御默默的看着他,不知为何,心中竟然生出一丝怜悯。 说是说,心腹下属只能有忠心二字,可感情的事谁能掌控? 叶笙真的很残忍! 可萧御知道,叶笙的做法虽然残忍,却是最正确的,难不成放纵唐斯对她的情意? 一方面,她无法回报唐斯的感情,拖下去只会让他陷入感情的泥沼之中,越到后面越难以自拔,不如趁着情意尚浅时趁早斩断,长痛不如短痛。 另一方面,就如他所说,人动情,就会被感情左右,叶笙身边是最危险的,唐斯身子残疾,自保能力本就弱于旁人,若是危险出现时,他的心思都在叶笙身上,性命堪忧。 叶笙狠心斩断他的情意,才是最正确的决定。 道理人人都知道,可有几人能做到呢? 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都会心软,都会不忍。 那叶笙的心呢?可是一直都这般冷硬,冷静? 她可曾心软过,不忍过?可曾……为某个人心动过?情不自禁过?失控过? 萧御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冲 动,他想立即见到她,问问她。 第581章 萧御被女人盯上了 “唐斯,你告诉本王,她在哪?或许,有朝一日,本王能成全你的心意。” 听着前面的话,唐斯一脸的无动于衷,待听到后一句,唐斯沉寂黯然的双眼,陡然一亮,不过片刻,他眼中升起的光芒再次沉寂。 “我的心意用不着王爷来成全,王爷也成全不了。” 唐斯冷冷淡淡的说道,推着轮椅朝屋子里走去。 “唐斯!” 萧御大声叫住他,唐斯推着轮椅的手一顿,缓缓回头,“更何况,我不信王爷,真能成全另一个男人对自己心仪的女子的心意!” “你想要的,无非是守护叶笙,为她略尽绵薄之力,让她不至于太过辛苦,心力交瘁,只要你不妄想别的,就这么一份心意,本王还不至于成全不起!” 见唐斯嘲讽一笑,便要反驳,萧御率先开口,“唐斯,本王也不怕跟你交底,喜欢叶笙的男人不会少,如果每个人本王都要计较,计较得过来吗?本王说句心里话,也不怕你不高兴,在本王心里,其他的男人都是过眼云烟,唯一能称得上是对手的,只有萧桦一人!你,唐斯,还没有资格做本王的对手!” 唐斯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看向萧御的目光有 些冷。 “所以,只要你不妄想别的,有你这样的人才守护叶笙,本王更安心。叶笙担心你的心意会让你在面对危险时,因她分了心送命,本王不在乎,甚至于,如若危险来临,千钧一发之际,拿你的命,去换叶笙的安全,更是本王喜闻乐见的事!” “叶笙不想拖着你,想快刀斩乱麻,她不想拖累你的幸福,可在本王眼里心里,叶笙的安危才是最重要,区区一个下属的幸福,本王不在乎!” 唐斯眼里的冷意缓缓散去。 “本王把话说透了,只要你安分守己,不要心存妄念,本王会成全你想守护叶笙的心意!可若你敢动心思,哪怕只有一星半点,本王照样要你的命!” 唐斯陷入了沉默,许久之后,拖着轮椅进了屋子,房门砰的一声关上。 萧御愣了愣,大声道,“你还没告诉我,叶笙在哪?” 屋子里静了片刻,才传来冷冷淡淡的两个字。 “不知!” “你!” 萧御恨得牙根痒痒,感情他说了那么多,都是白费唇舌? 想不到唐斯看起来文文弱弱的,性子这么固执!简直是油盐不进! “你不说,本王自己去找!本王就不信了,今儿还找不着 她了!” 萧御恨声丢下一句,迈开一双长腿,转身出了青云院。 一走出青云院的院门,萧御顿时有些茫然,京城这么大,该去哪里找? 更何况,他都不知道叶笙有没有回京。 其实,若是叶笙回了京城,他在青云院守着才是最稳妥的,不论今晚叶笙去了哪里,她总要回叶家回青云院的。 他就在这里等着,总能等到她。 可萧御等不了了,连一分一秒都等不下去了。 若是没看见唐斯还好,他再在青云院的屋顶上等个三五个月,等成了望妻石,都没什么问题,可一见了唐斯,想到叶笙极有可能已经回京,他这颗心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很,又像有猫爪子在挠,片刻也不安生。 想了想,萧御一跃上了大将军府的最高处,一株足有十来丈高的百年榕树上。 站得高,看得远,萧御站在榕树的顶端,将整个大将军府,以及前后左右的达官贵族的府邸,周边的大街小巷全收入眼中,并未看见叶笙的身影,以及任何要驶入叶家的马车。 再更远些,便是今夜被设为花灯区的东门八巷,八条街道纵横交错,熙熙攘攘,各式花灯映衬得这几条京城最热闹的 街巷,亮如白昼。 萧御孑然一人高高立于榕树顶端,默默的看着远处的花灯巷,花灯巷的热闹繁华,和他此时的寂静冷清,形成鲜明的对比。 萧御静默的看了片刻,足尖轻轻在榕树的枝叶上一点,如飞鸟般往前掠去,几个起落之后,萧御的身影便出现在今夜最美最大最高最亮的一盏花灯上。 他站在花灯上,居高临下看着底下来来往往的人群,人人脸上都是喜气,眉开眼笑的,身上都穿了最好的衣裳,戴了最好的首饰。 恰好有人在此时抬头,欣赏这盏高入云霄的花灯,眼尖的发现站在花灯之上的萧御,衣袂纷飞,飘然欲仙,容色无双,气度高华,这人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再看,忽而爆发出一声惊叫。 “神仙!快看啊,神仙下凡了!” 人群沸腾,无数人往这边涌来,嘴里大喊着神仙下凡。 人群太激动,挤得萧御站立的这盏花灯的灯架子不停的晃动。 萧御眉心一簇,一跃而起,眨眼间便消失在夜幕之中,远远的还听见老百姓们大喊着神仙下凡。 神仙?世上哪有什么神仙? 萧御勾了勾嘴角,轻嗤一声。 他不是神仙,他也不想做 什么神仙,只想找到他想找的人,等到他等待许久的人。 再次回到花灯巷时,萧御吸取了经验,没有往最热闹的地方钻,也没有站在高处,而是选了八条花灯巷,相对来说最冷清的一条落地。 就算是最冷清,也热闹得很,萧御刚一落地,一个香气扑鼻的身子就撞了过来。 萧御脸色一变,身形一闪,有惊无险的避开了那人,连衣角都没被对方碰到。 只是,即便如此,萧御的脸色依然很不好,下意识的捂住了鼻子。 “公子,真是对不住,人太多了,我也是被人撞过来的。” 少女娇滴滴的说道,一双眼滴溜溜在萧御脸上打转。 萧御沉默不言,转身便要离开。 那少女居然胆大包天的拦住了他的去路,笑盈盈道,“公子,有没有撞伤你?若撞伤了你,我家就在前面,不如去我家歇会脚,我让下人请大夫来给公子看看。” 一股浓郁的香气直扑入鼻,萧御眉心紧拧,死死捏住鼻子。 “滚开!” “公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扶公子去歇息。” 少女仿若未闻萧御的呵斥,满脸笑容的来抓萧御的手。 这样好看的男子,世间少有,她可不能白白放过! 第582章 他等待的人,回来了! 萧御脸色一沉,周身气息顿时一变。 那少女顿时感觉浑身像被冻住似的,动弹不得,全身上下只有眼珠子能动,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目瞪口呆的看着萧御,脸上满是恐惧。 这人是人是鬼? “你说有人撞到了你,你才朝本王撞过来,是吗?本王怎么没看见有人撞了你?” 少女眼珠子瞪得滚圆,本,本王?什么意思? “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本王也是你能设计的?本王今日心情好,喜欢的人回来了,不与你计较,若是平常,你这条命早就没了。” 说罢,萧御一甩衣袖,“滚吧!” 少女当即发现自己能动弹了,立马慌不择路的逃命。 只是多少心有不甘,一跑到巷尾便停了下来频频回头望,大概觉得已经够远了,萧御要不了她的命,多看两眼也不会有事。 萧御今日的心情的确很好,加上心急去找叶笙,被人这样盯着看,也没怎么动怒,只是皱着眉头随手从旁边的小摊上,拿了个鬼脸面具。 这张脸太好看,招人,拿面具遮了脸,总不会再有女人故意往他身上撞了吧? “公子,五文钱。” 小摊贩满面笑容的说道。 萧御拿着面具看了片刻,又 扫了一眼摊子上的所有面具,最后还是把面具放了回去,抬脚离开。 才刚走,身后便传来小摊贩鄙夷的嘟囔。 “穿得那么好,人长得也好,怎么是个穷鬼?连五文钱都舍不得,装什么阔气,看那样子,是把全部家当都穿到身上,去骗姑娘了吧……” 萧御脚下一个踉跄,回头,冷冷的刺了小摊贩一眼。 小摊贩瑟缩了一下,装作不曾背后说人坏话的样子,把头扭到一旁招呼着客人,“面具,五文钱一个,实惠又好用,买一个呗,姑娘!” 萧御也不想跟一个小摊贩计较,轻轻在心底叹息一声,他不过是嫌面具太丑,不想戴而已,哪里是舍不得五文钱? 这话要被知道的人听见,也不知该笑小摊贩没见识,还是笑他安乐王空长一副好皮囊,却被人以为是穷鬼一个。 萧御勾了勾嘴角,无声的笑了笑,回头,继续前行。 脚步刚迈开,萧御便猛地停住了,双眼死死盯着一个地方,确切的说,是盯着一个人。 好似在那一瞬间,耳边的喧嚣通通消失,身边的人来人往也通通消失,世间的一切都消失了,他的眼前只有那一个人,他能听见的声音,也只有胸腔里疯 狂跳动的心跳声。 萧御贪婪的盯着她,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眨了眼,她就会凭空消失,就如两个多月前一样,从他的眼前消失,叫他再也寻不到。 那是一处花灯摊子,卖的花灯都很别致,与别处追求美轮美奂的花灯摊子截然不同。 一个女子,脸上戴着一张精巧别致的凤尾面具,面具通体以金色为主,凤羽上还点了红,蓝,青,紫等色,更显得流光溢彩,修长白皙的手指指着花灯架上一盏朴实无华的花灯,正笑盈盈的和摊主说着什么。 摊主将花灯取下,递到她手里,女子微笑着拿出一小块银子,一盏花灯不过几文钱,哪用得上银子。 “姑娘,这花灯只要几文钱,您这银子,我找不开啊。” 摊主为难的说道。 “不用找了。” “这,这怎么使得……” “千金难买心头好,使得的。” 叶笙微微一笑,提着灯笼便要离开,一转身,便对上了一双眼睛。 深邃如幽海,璀璨如星河。 那双眼,盛满世间所有的光芒,藏着世上所有的深情。 如有魔力一般,叫人只看上一眼,便会便拖入其中,永世沦陷。 所谓的一眼万年,大概如此?只一眼便 似蹚过千山万水,度过往世余生。 耳边人声喧嚣,人群熙熙攘攘,她在街头,他在街中央,两人之间人来人往,人潮不知来去了几波。 叶笙没有动,萧御也没有动。 不知过了多久,萧御的神智终于归拢,大步朝叶笙走去。 他刚一动,叶笙也动了,却不是朝他走来,而是转身离去。 “叶——” “瑟瑟?” 耳边一道带着一丝不确定的惊呼声响起,继而一道颀长身影如疾风般从萧御身边掠过,朝叶笙飞奔而去,那声惊呼也从不确定变得确定,“瑟瑟!” 萧桦? 萧御脸色一变,萧桦什么时候来的?他居然没发现? 是萧桦功力又暴涨了,高到能无声无息出现在他身后的地步,还是他的全部心思都在叶笙身上,才忽略了别的? “你怎么来了?” 见到萧桦,叶笙只能按捺住纷乱不已的心绪,微笑着和萧桦说话。 她没想过会在此时此地见到萧御,今晚回了京城,她之所以没有回叶家,就是知道一旦她出现在叶家,萧御立马就会得到消息。 她不想见到萧御,她也不知该以何种心情面对萧御。 之前让罗钊抓了影二,她是想杀了影二以报前世之仇, 可当要落下最后致命一刀时,她却犹豫了。 的确,前世是影二杀了父亲和哥哥们,可这一世,影二什么也没做。 她一直都抱着,宁可杀错绝不放过的念头,去寻找前世的仇人,她也一直认为,就算这些人这辈子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要被她斩尽杀绝,对他们来说,并不公平,可公平是什么?她不想谈什么公平不公平,她只想把前世害叶家的那些人,一个一个的送去地狱! 可当要杀影二时,她却不由自主的犹豫了。 她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 杀一个人而已,她杀过的人还少吗? 就算冤杀了一个影二,又有什么要紧?她还怕影二的鬼魂来复仇不成?笑话! 在那一夜,叶笙看着被蒙着双眼,浑身是血的影二,无数次举起刀,又无数次放弃。 尽管她不想承认,但她很清楚,内心深处有一丝恐惧。 恐惧什么? 恐惧被她杀死的人回来复仇?错! 恐惧冤杀了影二?错! 恐惧萧御查到真相后,出手对付她?错! 她知道萧御会查到是她的人抓走了影二,也会查到她对付影二纯粹出于私仇,她从不担心萧御知道她对他的人动手。 可她到底在恐惧什么? 第583章 当他自家人 叶笙不知道,或许她知道,她只是不想承认,不敢承认。 害怕一旦承认了,有些东西会决堤而出,再也控制不住。 “我知道你今夜回来,想着你大概是为了上元节的花灯才会选在今日回来,因此便来花灯巷寻你了。” 萧桦笑盈盈道,一眼不眨的凝望着叶笙,眼睛里全是叶笙的倒影。 叶笙心绪烦乱纷杂,没有听出萧桦话里的似是而非,别有所指,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哦。” 萧御远远的看着这一幕。 萧桦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叶笙对萧桦温和的态度,他也看得一清二楚。 她见到他,转身便走,见到萧桦,便笑颜以对。 她就这般厌恶他吗? 不仅如此,听萧桦所言,他们的确有联系,他知道她今晚回京。 她离京两个多月,只暗中联系萧桦和叶家,联系叶家不难理解,毕竟是自家人,可萧桦凭什么?难道叶笙也把萧桦当成自家人了吗? 自家人?哼! 无亲无故的,算什么自家人?难不成真动了让萧桦做她夫婿的心思? 萧御心痛得连呼吸都仿佛在痛,每吸入一口气,都像吸入了一把刀沫子,磨着他的喉管,磨着他的 心脏,磨着他的五脏六腑,全身骨肉。 太痛了! 萧御死死捂着心口,大口大口的喘气,犹如频死的鱼。 他不想去看叶笙和萧桦面对面站着,言笑晏晏,其乐融融,这一幕太过刺眼。 不仅刺眼,更是刺心,诛心! 可他又忍不住去看。 “那是一对小夫妻吧?真配!” “可不是吗?简直是天上一对,地上一双!” “就是就是,男的好看,女的也好看,两个人都好温柔好有情,好羡慕啊。” “真是一对璧人!” “……” 耳边传来游人,商贩议论纷纷的声音。 萧御死死盯着远处被人议论而不自知的一对‘璧人’,璧人?呵—— 若其中一人死了,还是不是璧人? 萧御的目光只落在叶笙一人身上,他看见萧桦去接叶笙手里的灯笼,却无意间碰到了叶笙的手,不知萧桦低声说了句什么,叶笙微微垂下眼帘,一副害羞柔情的模样。 萧御只觉得一口气差点上不来,转身便要走,可两只脚却似钉在了地上似的,怎么也动不了。 若是叶笙知道自己为了避开萧桦丝毫不加掩饰,热力逼人的目光,而垂下眼帘,微微侧着脸的举动, 落在萧御眼里就成了‘害羞柔情’,她也会一口气上不来。 “一只灯笼而已,我自己提便是了。” 叶笙轻声道,不着痕迹的拂开了萧桦的手。 萧御在远处盯着她,萧桦也目光灼灼的盯着她,她避无可避,只想尽快逃走,一个人静静的呆着。 “瑟瑟不用跟我见外,我们之间,也用不着这么见外。” 萧桦微微笑道,便要去提灯笼。 谁知,叶笙优雅的一转身,就这么状似无意的错开了他的手。 萧桦不动声色的收回手,唇边依然含笑,眼睛深处一缕寒芒一闪而逝。 他不傻,怎么可能看不出叶笙这次回来,对他生疏了许多。 难道,叶笙是气他自作主张,欺骗萧御? 这件事叶笙可怪不得他,一开始就是九皇叔自己找上门来的,非说他和叶笙有联系,他不过顺手推舟,全了九皇叔的心思而已,也免得九皇叔悬着一颗心,连年都过不好。 他这可都是好心! “既如此,那我陪瑟瑟逛逛吧。今年的花灯,虽与往年大体相同,来来去去都是那些花样,但多多少少还有些可看之处。” 叶笙眉心微蹙,“萧桦,你若有事,就自去忙吧, 我自己逛就行了。” 萧桦笑容满面,柔声道,“我没什么事,左右都是闲着,不如陪你好好逛逛,说起来,对我来说,陪你游玩也是一桩大事。” 叶笙眉心蹙得更深,望了萧桦一眼,见他满脸笑容的走在一旁,为她挡去拥挤的人潮,一副要陪她逛一整夜的架势,叶笙在心中叹息一声。 她不信生在深宫,长在深宫,最擅长察言观色,听音辨意的萧桦会听不出她的真正意思。 今夜回京,之所以不回叶家,一方面不想面对萧御,另一方面,她也不想面对萧桦。 她只想一个人静静的走一走,看看这京都的繁华热闹,听听这满城的喧嚣人声。 那些热热闹闹,欢欢喜喜的说笑声,或悠扬婉转,或高亢激荡的唱曲声琴瑟声,饭馆酒楼里酒客们的呼喝声划拳劝酒声,甚至连街头巷尾里的争吵声喝骂声,呼儿唤女的声音,都格外的真实,格外的动人。 只有听着这些声音,感受着扑面而来的人潮,闻着四处飘来的饭菜香气,甚至是她不甚喜欢的浓郁的脂粉香气,她才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她已经重生,这一世,跟上一世终究是不同的。 她不 需要人陪,她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呆着。 “萧桦,我一个人就好。” 叶笙第二次婉拒道。 萧桦目光一闪,装作听不出叶笙的意思,笑吟吟道,“走吧,我真的没事,今日上元节,又不宵禁,京城里的百姓大半都出来了,大街上人太多了,我在边上护着,也省得你被人撞到了……” 叶笙停下脚步,目光落在萧桦脸上,沉静中透出不容拒绝的坚决,“我一个人就好。” 萧桦眼中的光芒暗了暗,唇边的笑容变得苦涩,“瑟瑟是不想要任何人陪着,还是单单不想我陪?” 叶笙定定的看了他片刻,回头看向一直不远不近跟着他们,始终一言不发,只用一双杀气腾腾的眼睛盯着萧桦的萧御,“请王爷不要再跟着我!” 萧御神色一黯,这是今晚叶笙跟他说的一句话,若不是一开口就是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他一定心花怒放。 “为何?” 叶笙眉心微微一簇,只一瞬,眉心便舒展开来,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半点情绪起伏,“没有为何,只是不喜。” “不喜本王在这?” 萧御一指站在叶笙一旁的萧桦,声音凌厉冰冷,“那他呢?” 第584章 你越不高兴,我越高兴 叶笙没有言语,深邃的目光从萧桦脸上掠过。 萧桦不愿从她口中听到‘他亦如此’的话来,勾唇一笑,朝萧御走去,“走吧,九皇叔,瑟瑟想一个人呆着,你不要扰了她的清静。” 萧御冷哼一声,纹丝不动。 “请吧,九皇叔,别在这站着了,省得——” 萧桦在萧御身侧站定,嘴唇往他的耳边凑近,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省得碍了瑟瑟的眼,扰了瑟瑟游乐的心情。” 萧御猛地转过头来,目光锋利如刀,萧桦丝毫不惧,一把揽住他的肩膀,暗中施力,“请!” 萧御冷眼感受着萧桦施加在他肩膀上的力量,唇角上扬,勾出一抹讥诮的冷笑。 怎么?还想强行带他走?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水平! 自不量力! “我劝九皇叔乖乖跟我走,这里人太多,九皇叔一出手,定然死伤无数,恰好今晚的安防,由巡城营和京畿营负责,若我没记错的话,叶大除了是四品威武将军,还兼京畿营的副统领,虽然只是个副统领,京畿营的副统领就有三个,若京城出了事,主要职责在统领身上,可副统领就逃得了责任吗?多多少少要被牵连吧?” 萧御脸色一冷 ,“你在威胁本王?” “我哪敢威胁九皇叔,不过是把利弊得失,个中关系都和九皇叔说清楚而已,若九皇叔不听,我又有什么法子呢?九皇叔是长辈,我不过是个小辈,向来只有长辈说话,小辈乖乖听从的,哪有小辈说话,长辈必须得听的道理?” “知道就好!” 萧御冷声道。 萧桦眼睛深处,一缕寒芒一闪而逝。 见萧御依然纹丝不动,一双眼睛只盯着叶笙,半点没有要走的意思,而叶笙也静静的望着这边,不知在看谁。 总之,不是看他! 这个认知,让萧桦心中不安丛生,他有种直觉,今晚宁愿让叶笙一个人呆着,也绝不能让萧御留下。 想到这,萧桦手中猛地施力,手指几乎捏碎萧御的肩膀。 萧御仿若未觉,目光微微垂下,嘴角缓缓上扬,勾出一抹嘲讽的冷笑。 下一瞬,萧桦便被一股强悍无比的力量弹开,手腕被震得剧痛不已,想必已然伤了,这股力量,强悍霸道,一般人难以控制,但萧御收放自如,只震伤了萧桦一人,连旁边经过的游人都没受到半点影响。 萧桦不动声色的将手背在身后,看似神色如常,实则心中震动不已。 这 样控制劲力的本事,他刚刚威胁萧御的话,就成了笑话了! 萧御完全能做到只伤他一人,丝毫不波及旁人。 就在萧桦以为有恃无恐的萧御,会继续无视他,坚持不走时,萧御忽而似笑非笑的盯了他一转,转身离开。 萧桦一怔,连忙跟了上去。 虽然疑惑萧御为何会突然改变主意,但萧御愿意走,他自然求之不得。 萧御走得极快,萧桦不敢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一直跟得很紧。 等到到了街巷尽头,萧御的脚步略慢了下来,萧桦才有时间回头朝叶笙之前站立的地方看去,却发现叶笙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萧桦睁大双眼,找寻了片刻,依然寻不到叶笙的踪迹。 “四侄儿在看什么?” 萧御的声音幽幽传来。 萧桦不动声色的回过头,淡淡道,“没看什么。” “看叶笙吗?她早就走了。” 萧桦面无表情的看了萧御一眼,“九皇叔貌似很开心?” “你越慌张,本王就越开心。” 萧御意味深长的说道。 萧桦目光一冷,只一瞬,便恢复如常,冷冷道,“九皇叔在说什么?侄儿听不懂。” “听不懂?” 萧御勾唇一笑,笑得高深莫测,“那便不 懂吧。” 说罢,他一跃而起,飞上屋顶,朝前飞掠而去。 萧桦神色一敛,连忙追了上去。 越往前飞,萧桦便越困惑。 这是往皇宫的方向! “九皇叔!你去皇宫做什么?” 萧桦高声说道。 萧御的足尖轻轻落在一处屋宇的檐角之上,身姿优雅的停了下来,“本王不去皇宫,你去!” “什么?” 萧桦还没明白萧御这句话的意思,便感觉一股霸道强大的气息扑面而来。 再一看,萧御原本站立的檐角之上,已经空无一人。 人呢? 萧桦找不到人,只能看见漫天的残影,心中顿时一凛,刚要闪避,却震惊的发现避无可避。 那股气息铺天盖地,无处不在,如泰山压顶般朝萧桦压下来,压得萧桦差点连腰都直不起来。 怎么可能?! 萧桦大惊,脸色隐隐发白。 两个多月前,他在叶家和萧御对上时,萧御的功力根本没有这么可怕,单单是气息就几乎将他压垮。 要知道,他后来服用了父皇的神药,养好伤后,功力更上一层楼,跟两个多月前,早就不可同日而语。 他原以为,此时的他能和萧御一战。 可萧御一出手,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不 可能!也许萧御在虚张声势!想逼得他不战而降! 萧桦心思定下,蓄起全身气势,立即迎战。 正在此时,萧御的身影落在萧桦面前,一掌朝萧桦打来。 萧桦勾了勾嘴角,无声的冷笑,出手迎击,一出手,便倾尽全力。 两掌相击,萧御纹丝不动,萧桦也纹丝不动。 萧御冷眼看着萧桦,嘴角慢慢上扬,勾出一抹嘲讽不屑的冷笑。 下一瞬,萧桦便如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 一个黑衣人,从黑暗中快速闪出,伸手去接萧桦,却被萧桦的退势逼得节节后退,直退了十几步后,才勉强站住脚跟,只是唇边却溢出了一抹鲜血,可见受了内伤。 萧御站在屋脊上,衣袂纷飞,飘然欲仙,他居高临下睨了一眼突然杀出的黑衣人,勾唇一笑,“萧徽给你的这个人,还不错,这个时候还能站着。” 方锐顾不得去擦唇边的血丝,沉默着搀扶着萧桦。 萧桦推开他的搀扶,却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方锐顾不得萧桦不悦,忙再次扶住了他。 “四侄儿又何必逞强?站都站不稳了,就乖乖让下属扶好了吧。” 萧御淡淡道。 萧桦死命压下胸腔里的血气翻涌,死死瞪着萧御。 第585章 送死也要看时间 “九皇叔不是最看不起我们这些服用秘药,提升功力的人吗?怎么今儿个,九皇叔自己打自己的脸了?” 萧御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谁跟你说本王吃了那些东西?” 萧桦一怔,“没吃?怎么可能……” 他的声音猛地顿住,不敢置信的看着萧御,“从前你展现出来的功力,都是假的?你在隐藏实力?” “那倒也不是。至少两个多月前,本王要在叶家的冰湖里杀你那一次,就用了全部实力,只可惜,叶笙救了你。” “那为什么……” 为什么功力提升得这么可怕? 只是一掌,就一掌,就重伤了他。 萧桦有些没办法接受。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萧桦,不进则退,这个道理不只你一个人明白,本王也明白,本王不仅明白,还践行得很好。” “可你这两个多月来,明明在四处寻找叶笙,为了叶笙失魂落魄,浑浑噩噩,功力能保持不退就不错了,怎么可能暴涨?” 萧御唇边的笑容扩大,嘲讽之意不言而喻,“为什么你们只能看见本王夜夜在青云院的屋顶上,喝酒买醉,弹琴扰人,却看不见,萦绕在本王周身的内息呢?也听不见本王弹出来的那些琴 声,有安抚躁动的内息的功效呢?本王光明正大在你们眼前,运转内息,提升功力,你们都看不见的吗?” “还是你们以为,本王为了叶笙失魂落魄,就会沦落到自暴自弃,任人宰割的地步?” 萧御轻嗤一声,轻轻摇了摇头,不知是在嘲笑萧桦,还是自嘲,“萧桦,连你都知道,叶笙的身份太特殊,叶家的位置太重要,很多人虎视眈眈,想要得到她很难,要护住她不被人抢走就更难,你得要更强大,不,是最强大才行!这个道理,连你都懂,本王会不懂吗?” 萧桦说不出话来。 萧御轻轻叹息一声,微微昂了昂下巴,“本王不仅懂这个道理,还知道,不只要最强大,还要强大到让所有人都无法企及的地步!要绝对的,碾压性的强大!” “可才两个多月……” 萧桦仍是有些不敢相信。 “两个多月又怎么了?时间太短吗?谁叫本王天资傲人,千百年只此一人呢!有些东西,别人是怎么羡慕也羡慕不来的。” 看着萧桦瞬间惨淡如纸的脸,萧御勾唇一笑,笑得肆意邪气,傲然睥睨的目光在萧桦惨白的脸上略一停顿,便移了开去,望向花灯巷的方向,“本 王今晚还不想要你的命,乖乖回宫去吧。” “我不走!” 萧桦挣扎着朝萧御走去,萧御冷冷一笑,“这可由不得你!” 下一瞬,他右手一翻,一股霸道狂妄的无形力量,朝萧桦的方向袭来。 方锐脸色一变,稍一犹豫,便向前一步,硬生生为萧桦挡下了那股力量,整个人被掀飞出去,重重砸在地上,一张口,一口鲜血喷出。 见萧桦还一步一步,疯了般朝萧御走去,方锐一咬牙,挣扎着爬起来,拦住萧桦的去路,“王爷,来日方长!” 萧桦推开方锐,却再次被方锐拦住,“王爷,只要保住命,何愁没有来日?可若连命都没有了,其他的也就没了!” “你很不错。” 萧御带着一丝欣赏的目光落在方锐身上,“比赵鹰聪明机警多了,不是个死脑筋。” 方锐不敢接话,怕萧桦怀疑他的忠心,一心一意劝说着萧桦。 “你聪明,萧桦却跟赵鹰一样,蠢笨得很,他不会听你的。” 萧御淡淡道,长眉一挑,神色嘲讽不屑,“若是拼着性命能达成目的,多少能担得起一个勇字,也算让人有几分钦佩,可若明知拼尽性命也达不到目的,还要不顾将来,不管筹谋 ,一头撞过去送死,那就是有勇无谋了!” 他说着,居高临下的睨了萧桦一眼,“本王从前还当你是个对手,如今才发现是本王高看你了。技不如人时,还不知隐忍蛰伏,卧薪尝胆,以求来日,只知道蛮撞的往前冲,迫不及待的要去送死。萧桦,这样的你,如何配得上叶笙?” 萧桦脚步一顿,身影僵硬,死死瞪着萧御,半晌没有言语。 “再说了,本王只不过是想去陪叶笙逛逛街巷,看看花灯而已,又不是今夜就要与她洞房花烛,你急什么呢?又怕什么呢?” 萧桦沉默不语,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萧御。 萧御看了他片刻,忽而勾唇一笑,“原来,你真的在害怕。” “也是,你越慌张,本王越高兴,你越害怕,本王越得意。” 说到这,他的语气愈发的得意,“就算叶笙消失时,除了叶家人,单单与你联系,那又如何呢?你以为这样一来,叶笙就把你当成了自家人?就算她当你是自家人,又如何?” 萧御话锋一转,“她又不喜欢你!” 萧桦的脸色变幻不停,从听见萧御说叶笙与他联系时,脸上一闪而过的心虚,到萧御这句‘她又不喜欢你’,脸色 一下苍白如纸,眼中一点光都没有。 萧御并未看见萧桦目光躲闪,心虚不已的那一幕,只看见他面色惨淡,万念俱灰的模样。 他幽幽叹息一声,并未乘胜追击,一举击垮萧桦,只淡淡道,“你要本王走,本王也如你意,走了,可本王没有说过,走了就不回去了。” 说罢,他不再理会萧桦,便要去往花灯巷。 萧桦脸色一变,便要追上去。 萧御早已失去了耐性,一掌打出,这一次依然是方锐替萧桦挡了,但方锐被打飞出去时,撞上了萧桦,两人一同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地上。 方锐已然爬不起来,萧桦的情况也没好到哪去,张口一口鲜血喷出。 就算萧桦勉强爬起来,身子也摇摇欲坠。 萧御冷眼看着他这幅摇摇晃晃的样子,嘲讽道,“就算要送死,也得等到本王娶叶笙过门,洞房花烛那一天吧?!这么急着送死,让本王说你什么好?” “不会有那一天的!” 萧桦目光发狠,咬牙切齿道。 萧御居高临下看着他,片刻之后,勾唇一笑,语气温和得让人心惊胆战,“你放心。” 萧桦一怔,放心什么? “会有那么一天的!并且,那一天很快就会到来!” 第586章 前世的萧御 花灯巷。 在整个花灯区正中央的一大块空地上,建了一座高大如山的花灯楼,上面挂满了花灯。 这些花灯除了正中间,最美轮美奂,最精巧别致的那一盏是宫中赏赐的,其他的,要么是官府制作,要么是京城里的商户做了来,挂在上面出出风头,顺便吸引客人增加人气。 因此,这些花灯的右下角,总会出现诸如刘记裁缝铺,王记胭脂铺等字样。 这也是多年来的旧例了。 无数人围在花灯楼下,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点评今年哪家的花灯做得最好,心思最巧。 一般来说,排名前三的,会得到官府的一点奖品,奖品不多也不算贵重,也就讨个好彩头,让上元佳节更热闹喜庆。 叶笙远远的站在外围,耳边听着百姓们议论纷纷,唇边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 她对花灯并无多大兴趣,她只是喜欢听这些喧嚣人声,感受着人间的烟火气,前世萧桓登基后,她成为大燕皇后,什么样的花灯没见过? 不说别的,单单是每年上元节前,各地为了讨她欢心进贡的花灯就不计其数,有些花灯的心思甚至巧到了极致。 只是这些花灯,都比不得有一年 收到的一盏花灯,那花灯由一整块玉雕刻而成,这也就罢了,身为皇后,再大的玉石也见过,偏偏玉的意境极难得,颜色纹路出自天然,仿佛一整副水墨画,灯火一燃,玉面上的水墨画便似活了过来,鲜活灵动,水墨晕染,仿若烟雨江南。 她对这花灯爱不释手,原以为是萧桓送的,后来才知不是,这花灯也不知从哪来的,就混入一堆进贡的花灯里,再后来,她本想看看是哪位地方大员这般有心思,若是所求之事比较小,无关朝政也无关天下,她也就给他办了,可这么大的功劳居然无人认领。 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夜风袭来,一缕熟悉的气息若隐若现,叶笙心中一动,缓缓回头,正看见萧御站在离她数步远的地方,静静的凝望着她。 两人之间,人来人往,人潮如流水般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不知来去了多少回。 唯有二人,一个静静的站在这头,一个静静的站在那头。 四目相对,却又一言不发。 这样的场景何其熟悉? 叶笙情不自禁的想到前世,正好是收到玉石花灯的那一年上元节,她提着那盏玉石灯,独自一人在御花园闲 逛。 萧桓本说要陪她,却临时有事去了御书房,说是边关急报,不得不处理。 她并未强留,一个人面对御花园里数不清的,做工精美却花样古板陈旧的花灯,只觉得寂寥无趣。 “都撤下吧。” 宫人们虽然不解,但还是依言撤下了花灯。 虽然这些花灯都是萧桓吩咐工匠,为她做的,初时她感动不已,后来看着这些花灯,却不知为何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最初的感动欣喜也淡了许多。 如今才知,那时,她就隐隐感觉到萧桓待她过于敷衍,却不得不表现出宠爱她,钟情她的模样,就连送她满园花灯作为上元节礼物,讨她欢心,也丝毫不上心,他什么也没做,不过是吩咐工匠一声,可连工匠做出来的花灯是什么样,他也许都没看过。 他若是看了,便知这些花灯的式样都很陈旧,都是几年前的式样,早就不时兴了。 她那时候已经感觉到不对,可心中仍然不愿意相信。 就是这么一丁点心存侥幸,最后才葬送叶家,葬送她自己! “在想什么?想得这般出神?” 耳边传来萧御看似平静,实则微微发颤的声音,叶笙抬眼看去,才发现萧御 已经穿过拥挤热闹的人群,朝她走过来。 那张脸,昳丽无双,如霜似雪,俊美得让人心荡神驰。 叶笙眼前浮现出同样一张脸,同样的朝她走来,同样的说了这样一句话。 那张脸与现在相比,依然俊美如昔,动人心魄,将近十年的光阴在他的脸上,竟然不曾留下半点霜尘。 唯一不同的是,他不是在热闹喧嚣的街巷里,而是在寂寂无人的御花园中,朝她走来。 月华如水,撤去了所有花灯的御花园,只有银白月光铺洒大地,让夜色不至于太过昏暗,也让叶笙能看清来人的脸。 “安乐王?” 年过三十的萧御,行了一礼,微微一笑,笑容温柔如水,全无在旁人面前的冷漠倨傲,漫不经心,“皇后娘娘在想什么?想得这般出神?” 他看她时,不知是眼中本就有星光璀璨,还是月光投洒在他的眼眸之中,才让那双漆黑幽亮的瞳孔,光芒亮得让人心颤。 “没想什么。多谢王爷挂心。” 叶笙语气温和有礼,不亲不疏,不远不近,是一个皇后对皇帝夫君的叔父该有的态度。 萧御眼中的星光略微黯了黯,环视了御花园一眼,微微笑道,“听 说皇上给娘娘布置了满园的花灯,作为上元佳节的礼物?怎么不见?” “撤下了。” 叶笙的语气显得寡淡如水,情绪也平静得很,没有该有的激动和信息。 萧御怔了怔,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心微微一簇,只一瞬,便恢复如常,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淡淡道,“皇上呢?怎么不陪着娘娘?” “边关急报,他去御书房了。” “边关急报?” 萧御的语气有些奇怪。 叶笙困惑的打量着他的脸色,“怎么了?可有什么不妥?” 萧御默默的看了她片刻,微微一笑,“没什么,边关一向常有急报,娘娘不必担心。” 叶笙想说我没有担心,终究还是没说。 萧御似乎也寻不到话来说,两人之间就这么静了下来。 叶笙略有些不自在,毕竟安乐王对于她来说,属于外男。 但见萧御神色自如,叶笙也不好做出小家子气的姿态,只得努力放轻松,与萧御一同欣赏月色。 渐渐的,两人之间的气氛不那么僵硬,叶笙也不再感到不自在,反而觉得把萧御当成普通朋友,就这样安静无言的欣赏月色,也不错。 似乎,比萧桓陪着她,心情还要更宁静平和。 第587章 前尘旧事 “皇后似乎很喜欢这盏玉石花灯?” 萧御的目光落在叶笙手中的玉石灯上,叶笙提近了一点,看着花灯的目光极其柔和,“也不知是哪个地方的官员进贡的,本宫喜欢得很。” 萧御唇边露出一抹温柔至极的浅笑,似是欢喜,又似是欣慰,又似是带了点别的难以言明的情愫,“皇后喜欢就好。” “本宫的确喜欢,那人有心了。” “一点微薄心思而已,算不得什么。” 萧御的语气淡淡的,似乎丝毫不觉得这心思有多别致,叶笙诧异的看向他,语气有些不悦,“王爷这样背后说旁人,不太好吧?” 萧御目光一闪,微微垂下眼帘,“皇后所言极是,本王不该在背后说人,本王错了。” 见他这样郑重其事的道歉,叶笙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本宫只是随口一说,王爷不必放在心上。” 萧御勾了勾嘴角,看向玉石灯,“皇后的这盏花灯,能给本王看看吗?” 叶笙有些不愿意,最终还是拗不过萧御望着她时,眼中的光华熠熠,犹豫着把花灯递给他,“王爷小心些,莫要弄坏了……” 见萧御一拿到花灯,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立马上手按来按去,摸 来摸去,见叶笙一脸紧张的盯着自己的手,唇角止不住的上扬。 叶笙眼睛都在花灯上,一颗心都快提起来了,没有注意到萧御的神情,“王爷千万小心!玉石易碎!” 萧御唇角上扬的弧度扩大,随即又压了回去,手下的动作果真轻了不少,也不知他按到了哪里,花灯发出一声细微的咔擦声,随即裂出几道细纹。 叶笙大惊失色,一把抢过花灯,“你看,被你弄坏了吧!” 话一出口,叶笙便知自己失态了,想要道歉,却见萧御唇畔笑容浅浅,看着她的目光温柔如水,半点不像生气的模样,反倒像…… 叶笙忽然心中一慌,不敢去看那双投进了月光,更光泽璀璨,眸光温柔的眼眸,集中心思检查手里的花灯,却见玉石花灯缓缓绽开,如花朵绽放一般,最后竟开成了一朵玉石莲花。 玉质温润细腻,是上等的美玉,火光一透,这朵玉莲花栩栩如生,似乎都能闻见它身上散发出来的莲花清香。 “这,这是怎么回事?” 叶笙又惊又喜,双眼发亮,萧御凝视着她,眼中的光芒更柔和更动人,他微微一笑,再次接过了花灯,“本王也不知怎么回事,好像不小心 碰到了什么机关。” “那你再看看,还有什么机关。” 惊喜交加,又被勾起了好奇心的叶笙浑然忘了对萧御的称呼,可以是王爷,也可以是九皇叔,唯独不该是‘你’。 萧御貌似也不介意,甚至他似乎很喜欢叶笙这样随意的与他说话,目光愈加温柔,轻轻说了声‘好’,便在花灯底部摸索了一遍,也不知又按到了哪一处,花灯的花瓣不停的变换位置,等停下来后,花瓣再次阖上,成了原来的花灯模样。 这次的灯面上的图案,依然是一副水墨画,也依然是山水图,却不是之前的江南烟雨,而是云深山高,隐隐的可见云海翻腾,山意高远。 明明是同样的纹路,只是变换了秩序,就变成另一幅样子。 叶笙不由得啧啧称奇。 “我试试。” “好。” 激动急切的叶笙,根本没听出萧御语气里的宠溺和温柔,花灯一到了她手里,她立即迫不及待一通按一通摸。 可明明都按过了,摸过了,花灯就是没半点反应,叶笙不由得有些泄气,“是不是已经变完了?” “也许,有规则的,不是随意乱按。” “什么规则?” “你看。” 萧御想要把花灯翻过 来,又担心火星子溅出来,滴到叶笙身上,只得边摸索着花灯底部,边讲解道,“底部有一些细微的突出来的点,很难察觉,得要仔细摸索才能感觉到,这些点的分布应该是有规律的,得按着规律来花灯才会发生变化。” “在哪在哪?” 叶笙心急的把手伸过去,摸了一通,萧御本该把手撤回来,不知为何没有动,当叶笙胡乱的摸过去时,正好摸到了萧御的指尖。 指尖微凉细腻,犹如一块上等美玉。 叶笙吓了一跳,着急忙慌的想收回手,却听到萧御极其平静的说道,“就在这里,摸到了吗?” 见萧御神态自若,半点没有被冒犯到的样子,叶笙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了,从小到大,她常去父亲的营中,经常和士兵们对战,肢体接触是常有的事。 只是嫁给萧桓后,萧桓想要的是优雅端庄的妻子,又时时在她耳边念叨着皇族礼仪,皇家规矩,她这才按捺住幼时的跳脱心性,弃了那些武艺,学习琴棋书画,礼仪女红,慢慢变成如今的模样。 端庄优雅,高贵得体,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都没有丝毫不妥的大燕皇后! “好像是有规律,摸得不清楚,我翻过来 看看……” 叶笙心急的便要把花灯翻转过来。 火星子飞溅出来,萧御目光一沉,衣袖随意一甩,那些火星子便被无声无息的扫飞。 与此同时,灯火熄灭。 叶笙并未看见萧御扫开火星的那一幕,见灯火熄了,这才想到自己做了什么,顿时有些后怕,“幸好火灭了,不然火星子掉出来,可就糟了。” 萧御微微一笑,“皇后娘娘是福泽绵长之人,自然有上天庇佑。” “若是上天能庇佑本宫得个孩子就好了。本宫嫁给皇上都快十年了,膝下依然空虚。” 提及此事,叶笙的神色变得黯然,全无之前的欢喜激动。 萧御眼中的光芒暗了暗,“会有的!你一定能心想事成。” 叶笙听不出他声音里的落寞和五味杂陈,只当他好心祝福自己,微微一笑,“多谢王爷,本宫心领了。” “怎么坐在这吹冷风呢?灯笼也不打一个,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 温柔含笑的声音传来,叶笙一脸欢喜的起身,连玉石花灯都忘在一旁,“皇上。” 萧桓冲她笑了笑,不知是不是叶笙的错觉,萧桓看似温柔完美得无懈可击的笑容,在月光下显得有些阴冷,令人毛骨悚然。 第588章 你怎么哭了? 只一眼,萧桓便移开目光,向着萧御行礼,恭敬到了极致,“九皇叔。” 萧御坐在石椅上,一动不动,只抬了抬眼帘,淡漠的应了声,以作回应。 当时叶笙只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却不知哪里不对劲,如今仔细一想,才知是萧桓对萧御的态度太过恭敬,明明萧桓才是皇帝,萧御再尊贵,也不过是一个王爷。 “九皇叔今夜入宫,是有什么要事吗?” 萧桓笑道,笑容一如既往的无懈可击。 “听说来了边关急报,本王进宫看看。” ‘边关急报’四个字,从萧御口中说来,颇有些意味深长的意味。 萧桓脸色微微一变,“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一小股流匪作乱,已经剿灭了。” “是吗?” 萧御勾了勾嘴角,目光深深的看了萧桓一眼,萧桓脸色微微泛白,嘴唇抿得紧紧的。 叶笙看着这一幕,面露不解。 “夜深了,既然没什么大事,本王也该回王府了。” 萧御站起身,将花灯递到叶笙面前,“皇后娘娘的花灯。” 叶笙连忙接过,恭敬的道谢,“多谢九皇叔。” 有萧桓在,叶笙怎么都要顺着萧桓的,萧桓待萧御恭敬,她也得照做,不让 萧桓丢脸。 萧桓唤萧御九皇叔,她也得叫一声‘九皇叔’。 萧御似乎极其不喜欢从叶笙口中听见‘九皇叔’三个字,也不喜欢她这幅恭敬有礼的态度,脸上的笑容凝了凝,“举手之劳而已,皇后言重了。” 叶笙冲他展颜一笑,萧御似乎因这一笑再次变得开怀,唇边笑容灿烂。 顷刻之后,他的目光转向萧桓,眼中的温柔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冰冷凌厉,“皇上登上大位已有四年,中宫无子,文武百官以及天下百姓,都多多少少有些不安。” 叶笙面露愕然,不知萧御怎么突然提起这一茬,怕萧桓心中不悦,忙说道,“这是本宫的问题,与皇上无关,太医说过,本宫的身子难以有孕,这才……” “不是皇后娘娘的问题。” 萧御的语气,平静淡然中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和心痛。 “不是本宫的问题?那是谁的问题?” 叶笙一怔,心中的疑问,不由自主的问了出来。 萧御目光一落在萧桓身上,就温柔尽去,只余冰冷,“大概是天意吧。” “若是天意如此,本宫强求也强求不来。” 叶笙有些心灰意冷的说道。 “本王说过, 皇后娘娘福泽绵长,上天必定护佑皇后娘娘,天意不过是想让皇后娘娘先苦后甜,本王心想,苦了这么些年,也该到了甜的时候了。” 萧御说着,目光转向一旁沉着脸,沉默不语的萧桓,淡淡道,“皇上你说是不是?” 萧桓沉默片刻,才冷冷道,“九皇叔所言极是。” “如此甚好。” 萧御满意的收回目光,“本王记下皇上今晚所说的话了,皇上也要时刻记在心里,并付诸行动才行。” 叶笙觉得自己似乎听懂了两人之间的这些对话,又似乎没有听懂。 那一夜,萧桓留宿长秋宫。 自从萧桓坐上龙椅以来,其实很少留宿长秋宫,叶笙以为他因国事繁重,没有心思进后宫,也就随他去了,只叮嘱宫人好生伺候萧桓。 萧桓能留宿长秋宫,叶笙自然又惊又喜,全然没发现萧桓在床榻之上时,目光阴厉如恶鬼。 “叶笙,你怎么了?脸色这样难看!可是身子不适……” 耳边传来萧御紧张担忧的声音,将叶笙从前世的回忆中拽了回来。 无数的花灯的灯火投映在萧御脸上,这张脸,昳丽如昔,却比月华下那张俊美却冷清寂寥的脸,多了一丝烟火 气,也多了一丝暖意,让叶笙心中生出恍如隔世之感。 “无事。” 叶笙摸了摸脸上的面具,萧御到底是怎么从这张遮住大半张脸的面具下,看见她脸色难看的? “你的脸色真的很不好……” 萧御伸出手,似乎想去轻抚叶笙的脸。 叶笙下意识的后退,不知为何看见一旁的一盏莲花花灯,脚步不由自主的停下。 若到了此时,她还不明白那盏她爱不释手的玉石花灯是谁送的,那她就是天下第一蠢笨之人! 能得到那么一整块价值连城的玉石,又能做出那样巧夺天工的花灯,接着悄无声息的把玉石花灯混入进贡的贡品之中,还能毫不惹人注目的送入她的手中,有几人有这样的能耐? 更何况,除了制作者本身,谁能知道花灯底座有机关,谁能知道那些机关的排序? 就连她自己,在萧御出现之前,把花灯拿在手里把玩了好几日,也没发现花灯底部有机关。 原本很多事情,就像零零散散的珍珠,东一颗西一粒,看似毫无关联,可当有了串珍珠的丝线,所有的事便都能串起来。 萧桓当初说的边关急报,可见是谎言,因此萧御才是那副奇怪的神 色。 萧桓不想她生下子嗣,萧御也是知道的,许是以为她也默许了此事,许是别的原因,他一直没有戳破此事。 可在听见她想要一个孩子,无论男女都行的时候,萧御脸色变了,并因此暗中向萧桓施压,说出中宫无子,朝臣不安,百姓不安这样冠冕堂皇的话来,摆明要萧桓给她这个中宫皇后一个子嗣。 萧桓无奈,只得答应。 萧御却还不满意,说出要萧桓时刻记着这话,并付诸行动的话来。 就这样,因着萧御的施压,萧桓才会破天荒的留宿长秋宫。 可即便是留宿,也临幸了她,记了档,依然在翌日一早,赐了她一碗名为补身汤药,实则是避子药的东西。 他只是在做给萧御看! 想到此,叶笙心中满是难过。 她也说不清是为了谁难过,为了一直被蒙在鼓里的自己?还是为了在得知她母子俱亡的消息时,吐血昏死,却一直远远的凝望着她,从不曾表露过半点情意的萧御? 叶笙不知,那时候的萧御是抱着何种心情,向萧桓施压,要萧桓给她一个孩子的。 她也不敢去想,怕想得深了想得透了,有些东西会决堤而出。 “你,你怎么哭了?” 第589章 谁觊觎你了? 叶笙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她已是满脸的泪水。 萧御的手指停在半空中,指尖与她的脸颊不过一线之隔。 他原本是见她脸色不好,这才情不自禁的想轻抚她,谁知却在要碰到她的脸颊时,看见她的眼泪悄无声息的滚落,瞬间便湿 了满脸。 是因为厌恶他吗? 厌恶到看见他想要碰触自己,就伤心得落泪? 萧御想要为她拭去泪水,又没有勇气,徘徊不前。 他从不曾这般胆小怯懦过,好像自从她消失之后,一切都变了。 从前,也不是没有遇到她心不甘情不愿的时候,那时候,他是怎么做的呢? 霸道强悍,狂傲倨傲的控制她,强迫她,无视她的不情愿。 在他心中,只要能将她掌控,她情不情愿又有什么关系? 只要将她留下,终有一日,她会心甘情愿的。 可如今,都变了。 见不得她难过,见不得她委屈,见不得她不情愿,从前自以为能掌控一切的狂妄,全都烟消云散,只剩下满心满眼的小心翼翼,怯懦不安。 若是从前的他,此时一定霸道的将她揽入怀中,强势的擦去她的泪水,可如今,他只敢默默的望着,等着。 本已经到了她的脸 颊边,只需要往前伸上一点,就能碰到她的脸的手指,只敢僵硬的停在半空中,不敢向前,又舍不得后退。 “许是风太大,迷了眼睛吧。” 叶笙微微别开了脸,摘掉脸上的凤尾面具,拭干泪水。 萧御停在半空中的手指,修长白皙的指尖微微蜷缩着,顷刻之后,若无其事的收回了手,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叶笙?” “叶笙!” “叶小姐。” 三道女子声音不约而同的响起,三人的语气有些不同,一人疑惑中带着丝确定,一人惊愕中透着不满,一人恭敬又温顺。 随即,三道声音又不约而同的响起,一律的恭敬万分。 “王爷!” 声音刚落下,钟琪,汪茹和唐婉婉三人便出现在叶笙和萧御面前,看来是相约出来看花灯的。 钟琪的声音,自然是半疑惑半确定那一道,汪茹则是惊愕不满的那一人,至于唐婉婉,当仁不让恭敬温顺。 叶笙先是有些不解这三人怎么玩到一处的,转念一想,又有些明白了。 上次青芙山庄的事,钟琪和汪茹肯定对林清媛心灰意冷了,后来应该都退出了林清媛的圈子,这俩人抱团取暖不奇怪,而唐婉婉帮助过钟 琪,钟琪虽然刁蛮任性,但为人还算大方坦荡,恩怨分明,肯定愿意接受唐婉婉做朋友。 唐婉婉是聪明人,和钟琪汪茹交好,对她大大有利,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之前叶笙身受重伤,匆匆忙忙离开京城,并未把事情交代清楚,但以叶家人的能力,将当时叶笙的话仔细一想,便能回过味来,不用叶笙交代,便能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 身陷牢狱之灾的唐云志,没过多久便洗清了冤屈,不仅如此,忠厚老实,兢兢业业,不懂吹捧上司,只知埋头做事的模样,还得了皇帝的青眼,连升两级,一下从八品升到六品。 如若这一世的唐云志,没有换芯子,他还得再升,并且升迁的速度不会慢。 至于出现在唐家书房的那十万两银票,查到工部一个员外郎的头上时,员外郎在牢狱里畏罪自尽,还写下了遗书,把一切罪责都揽到了自己身上,此事就这么草草了结。 员外郎自然也是工部蛀虫窝里的一只,十万两银票安在他头上,也不算冤了他,只不过他只是个小蝼蚁替罪羊,工部最大的蛀虫并没有被挖出来。 此事,叶笙知道,皇帝想必也知道。 只是 此事不能再深挖,再挖下去,不知会挖到谁的头上,说不定到最后,不只工部,六部都得出问题。 至于汪茹…… “叶小姐这盏花灯着实特别,这画着的狐狸不是漂亮可爱的小狐狸,倒显得有些老,微眯着眼,半歪着身子,一副慵懒怠惰的模样,这幅神态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随手买的。” 叶笙将花灯放在身后,隔断了唐婉婉的目光,也隔断了萧御闻声投过来的目光。 她瞥了躲在钟琪背后的汪茹一眼,话锋一转,“汪公子身子可好些了?” 汪茹之所以往后躲,就是怕被叶笙拎出来,结果还是没躲过去。 提及体弱多病的弟弟,汪茹脸色一下就变了,一股火气直往脑门上冲,怒道,“你又想对我弟弟做什么?” “汪姐姐。” 唐婉婉暗中拉了拉汪茹的衣袖。 被唐婉婉一拉,汪茹这才回过神来,又拉不下脸跟叶笙道歉。 “你对她倒是不错,还提醒她注意分寸。” 叶笙微微笑道。 唐婉婉也笑,虽然恭敬却不含谄媚,说话时不卑不亢,进退有度,“汪姐姐人很好的,是个热心肠的人,之前爹爹的事,汪伯父还帮了一把。” “ 哦?是吗?” 叶笙的尾音微微拉长,慵懒迷人,别有风情,好似久睡刚醒的猫儿发出的低喃声,听在萧御耳里,只觉得心头一阵发热,看着叶笙的目光愈发的温柔似水,热烈如火。 就连唐婉婉三人,也听得耳朵里一阵痒痒,“是的,汪姐姐知道叶小姐面冷心热,之前军姬一事只是和汪姐姐开玩笑,吓唬她一下而已,叶家并没有什么要送女囚去边关的车队。汪姐姐都知道的,也感念叶小姐的恩义。” “谁感念她的恩义了?她对我哪有什么恩义?明明就是她做的坏事,到头来她还假惺惺的装好人,要不是她觊觎我弟弟,我岂会被她威胁去做,去做……哼,别以为你一天到晚打我弟弟的主意,就能得逞,我告诉你,你别想对我弟弟做什么,我弟弟可是……” 唐婉婉一门心思帮汪茹说好话,汪茹自己却跳了出来。 她自己也知道叶笙是故意吓唬她,并不是真的打算对她做什么,可知道归知道,心里那口气还是咽不下,就想刺叶笙几句。 “我听着汪小姐这话,倒不像是我觊觎汪家公子,反倒是你们汪家在觊觎我?” “谁觊觎你了?叶笙你要不要脸?” 第590章 你是说本王年纪大吗? 汪茹气得脸红脖子粗,跳起来嚷道,唐婉婉生怕她惹怒叶笙,拼命去拉她,就是拉不住,钟琪也在一旁拦着,两个人都拦不住一个暴怒失控的汪茹。 “我不过客气问了一句汪公子身子可好,就算是遇见别家的公子小姐,我也会问一句他家身子弱的家人,身子可好些了,这不过是世家之间的礼节而已。” “我不过随口一问,汪小姐就念念不忘,只一句话,就提了四次汪公子!我怎么听着汪小姐这么频繁的提汪公子,像是生怕我忘了汪公子,要时时刻刻在我耳边念着,好提醒我?” 说到这,叶笙脸上露出震惊又委屈的模样,看着楚楚可怜,“这还不是觊觎我吗?我告诉你,我虽是个弱女子,无依无靠,家世微薄,可你们汪家也别想在天子脚下,就干出仗势欺人,强抢民女的事来,就算你们汪家把我抢去,我也绝不会从的……” 看着叶笙这样不要脸,颠倒是非黑白,汪茹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再次爆发,一把甩开拉着她的唐婉婉和汪茹,跳起来吼道,声音尖锐得如河东狮吼。 “谁抢你了?谁仗势欺人了?仗势欺人的到底是谁?你们叶家还无依无靠,家世 微薄?到底谁才是真正的无依无靠,家世微薄啊?我们汪家抢得过你们叶家吗?叶笙,你这是恶人先告状,反咬我们汪家一口,明明是你对我弟弟……” “姐姐。” 一声轻柔的叫唤,伴随着几声咳嗽声响起。 原本正在破口大骂的汪茹,一下就哑了火,回头扶住突然出现的一个纤瘦少年,“你怎么出来了?外面人这么多,风这么大,天儿也冷,冻着了怎么办?被人撞到怎么办?被花灯的火星子溅到怎么办?你怎么就这么让人不省心呢?” “姐姐……” 汪亭刚一开口,就被汪茹厉声打断,指着跟着汪亭的两个小厮骂道,“还有你们,也不劝着点公子,就这么由着他胡来,若是公子出了什么事,你们那根脖子上有几个脑袋?” “姐姐别怪他们,是我非要出来的,天天闷在家里,哪也不能去,这样的日子跟死了有什么区别?还不如轰轰烈烈的做一番事情,有一番经历,就算明日就死了,也没有遗憾了。” “胡说什么?你只是身子弱,好好休养就没事的。” 汪茹到底心疼这个龙凤胎弟弟,也可怜他自幼就被关在家里,什么都没看过,反正人都已经出来 了,再发火也于事无补,倒不如让他好好开心开心,让小厮小心照顾便是了。 见汪茹松口,汪亭立即开心得跟个孩子似的,苍白清秀的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多谢姐姐。” 汪茹勉强笑了笑,一面让跟着她的丫鬟照顾汪亭,一面把两个小厮叫到一旁一通叮嘱。 “叶小姐。” 汪亭冲叶笙弯腰行了一礼,一直起身子,又开始咳,怕汪茹听见要他回去,便紧紧捂着嘴,死命将咳嗽声压了回去,如此一来,他那张苍白的脸,便被憋得通红。 叶笙轻轻叹息一声,右手放在汪亭后背,替他平息顺气。 汪亭原本在叶笙要碰他时,脸色一变,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待到感觉到后背一股清凉的气息如水般袭来,肺里喉管里的那些痛痒,躁动,全都变得服服帖帖,他只觉得身体从未有过的舒适,轻快。 看见他脸色好转,叶笙这才松开手,“你若是从小习武,强健体质,休习内息,这病早就好了,可惜了。” 汪亭瞪大双眼,好一会才喃喃道,“如今可还来得及?” 汪家是文人,自然没想到这一层,身子弱,只知道用药休养,越喝药身子越差,越休养,整日 不动弹,就越病弱,风一吹就倒。 “来得及。” 汪亭面露喜色,谁知叶笙话锋一转,“可我不想管。” “为何?若是叶小姐想要诊费,汪家还是出得起的。” 汪亭轻声道。 他语调温和,声音柔软,一方面是性子本就柔和,没有一丝火气,另一方面也是身子孱弱的原因,让他的声音听起来中气不足。 叶笙一抬眼皮,淡淡道,“诊费算什么?我只怕被人说觊觎你。” 汪亭脸一红,“姐姐性子直,有时候说话会有些口无遮拦,但都是为了我才如此,叶小姐不必放在心上。姐姐不是有意冒犯叶小姐的,还请叶小姐见谅,我代姐姐向叶小姐赔罪。” 他说着,弯下腰,行了个十成十的大礼。 一直起身子,又要开始咳。 叶笙皱了皱眉,再次伸手帮他平息顺气,这一次萧御抢先一步出手了。 叶笙诧异的看向萧御,只见他神色如常,似乎并未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不对。 连叶笙都这么诧异,其他人就更惊诧了。 唐婉婉,钟琪和汪亭,全都嘴巴张大,眼睛瞪圆,一脸不敢置信的震惊表情,看起来有点好笑。 唐婉婉和叶笙最熟,在其他两人的示意下, 询问的目光看向叶笙,叶笙挑了挑眉,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也许这位往日里高高在上,冷漠倨傲,就算有人死在他面前,他也会面无表情的踏过去的安乐王,突然善心大发乐于助人了呢? 不知是不是被萧御吓到了,萧御的手一碰到汪亭,汪亭立马就不咳了。 只是看到他憋得通红的脸,叶笙着实不忍心,等萧御撤了手,便帮汪亭平息顺气。 萧御的脸色当场就沉了下去,盯着汪亭的目光那叫一个杀气腾腾。 “王爷为,为何这样看着我?” 汪亭战战兢兢的问道。 “哼!你自己清楚!” 汪亭瞪大双眼,他真的不清楚啊。 “可是我的咳嗽声,吵到了王爷?” 见叶笙和唐婉婉等人,都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萧御抿了抿唇,岔开了话题,“没什么。你知道本王是谁?” 汪亭的目光在叶笙和萧御之间打了个转,斟酌着词句,小心翼翼的说道,“家姐说过,叶小姐性子高傲,一般人难入她的眼,常和叶小姐在一处的只有两人,一是英王殿下,二是安乐王,看着年纪,您应该是安乐王。” “看年纪?” 萧御的脸色一下阴沉得滴水,“你是说本王年纪大吗?” 第591章 安乐王的痛点 汪亭很少出门,也很少见到外人,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本就苍白的脸,被吓得更白,刚刚叶笙帮他顺气平息,让他脸上好不容易出现的那一抹血色,也被吓没了。 正在此时,汪茹训完小厮回来了,一见汪亭脸色苍白,浑身在抖,萧御脸色阴沉,就知是怎么回事了,忙小心翼翼的说道,“王爷,弟弟年轻不懂事,若冒犯了王爷,还请王爷看在他年纪小的份上,原谅他一回。” “他年纪小,本王就年纪大吗?” 萧御的脸色更黑了。 汪茹被萧御莫名其妙的火气,弄得不知所措,“王爷,我不是这个意思……” “哼!年纪小就得让人让着?年纪小,就可以说本王年纪大?年纪小,就可以仗着年轻不懂事为所欲为?” “王爷,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英王殿下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王爷风姿勃发,实在不像个少年郎,因此才猜测您就是安乐王。” 汪亭陪着小心道。 一帮人都搞不懂这位主儿的火气,怎么来的,怎么突然就这么大火气?莫名其妙的!比女人还难懂! “所以,十七八岁了不起吗?本王也不过二十五岁!” 钟琪很小声的插 了句嘴,“是我记错了吗?去年安乐王就二十五了,怎么今年还是二十五……” 萧御声音一窒,阴恻恻的盯着钟琪,冷声道,“本王二十六岁的生辰还没到,难道不是二十五!” “可习俗是翻了年,就长了一岁呀。比如叶小姐,去年十六,今年十七。” 钟琪说着,看向叶笙,“叶小姐,我说的可对?” “嗯。不错。” 叶笙随意点了点头。 “你十七,本王二十五。” 萧御猛地看向她,目光灼灼,“所以,本王现在比你只大了八岁,对不对?” 对……对什么对? 差点就被萧御绕进去了。 叶笙不想说话。 可萧御偏偏不放过她,一直不停的追问对不对,对不对,看那架势就要叶笙承认他比她只大八岁。 钟琪看不下去了,“王爷,不是这么算的,我记得王爷是在天启八年七月出生,叶小姐是在天启十七年四月出生,王爷比叶小姐大了九岁九个月,差不多十岁,这跟八岁也相差太大了吧……” “哪有十岁?明明是九岁半!” 萧御恼怒的纠正钟琪的说辞。 钟琪不想说话了,九岁九个月,跟十岁有什么差别?要这么较真那三个 月吗?再说了,明明十岁跟九岁半,同样都和九岁九个月差三个月呀,自己就不能凑个整了? 可萧御就是较真了。 他一直觉得萧桦哪方面都比不上自己,唯一能压过他的就是年纪。 萧桦跟叶笙的年纪更接近,他只比叶笙大了一岁,两人单论年纪来说,远比他合适。 唐婉婉眼珠子滴溜一转,“王爷风华正茂,风姿绝代,不必在意年岁这种小问题,依我看,王爷的风采不亚于任何男子……” “什么叫不亚于?” 唐婉婉一愣,下意识的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 “不亚于的意思是差不多,不输,本王的风采单单是不输给旁人吗?难道不应该是远胜过其他人吗?不输?在你眼里,本王和萧桦萧栋那些人,不相上下吗?” 唐婉婉也不想说话了。 萧御还不肯放过她,怒气冲冲的说道,“更何况,你刚刚是在吹捧本王,你吹捧本王,都用一个不亚于的字眼,可见你心里的真实想法,是觉得本王比不过萧桦那些人的!你们觉得本王年纪大,风姿寻常,是吗?” 唐婉婉很后悔,她为什么要说话?她为什么管不住自己的嘴? 萧御一抬下 巴,语气倨傲,“也罢,本王才不管你们心里怎么想,本王又不在乎你们心里的想法!” “就是,王爷又不在乎,何必那么大火气?” 钟琪撇撇嘴,小声嘟囔道。 “你!你敢对本王不敬?!” 萧御被噎得脸色发青,他是不在乎这些女人怎么想,可他在乎叶笙怎么想啊! “王爷到底想说什么,王爷的年纪大也好,小也好,风姿如何,旁人怎么觉得,有什么要紧?您未来的王妃不在意就行了呀!” 汪茹受不了了,也不想看见好友被自家弟弟连累,没好气的嚷道。 周围的空气一下就安静下来。 萧御突然就不说话了,也不骂人了,眼睛不时的偷瞄着叶笙。 少女们一下就明白了。 原来,这位大燕最尊贵的王爷,啰啰嗦嗦,莫名其妙发了一通脾气,又生拉硬扯的把自己年纪变小,是怕叶笙嫌他年纪太大?还有,安乐王已经认定叶笙是他未来的王妃? 少女们只觉得她们从前似乎认错了人,从前认识的那个高高在上,高傲冷漠,目中无人,狂妄不羁的,不是真的安乐王,不过是个冒牌货。 又或者,从前的是真的,眼前的才是假的! 萧御偷瞄叶笙,少女们也纷纷看向叶笙。 “叶小姐介意未来的夫君,比自己大十岁……左右!” 感觉到萧御射过来两道凌厉骇人的目光,汪茹打了个冷颤,硬生生加了两个字‘左右’,末了,又添了一个字:吗? 叶笙一直在场,萧御的话她也全都听在耳里,聪慧如她,又岂会听不出萧御左顾右盼,七弯八拐的心思,以及众人的弦外之音。 “不介意。” 萧御顿时一脸喜色,嘴角止不住的上翘,怎么也压不下去,就算艰难的压下去了,又一下就翘了起来。 他目不转睛的望着叶笙,目光又亮又热,漆黑发亮的瞳孔里全是叶笙的倒影。 众人松了一口气,个个一脸如释重负的笑容,看着萧御望着叶笙的目光,少女们心中隐隐的有些失落,黯然,又有些羡慕,嫉妒。 不过瞬间,那些失落黯然,羡慕嫉妒,通通都没了。 “我不会嫁人,不会有什么未来夫君。” 叶笙不敢去看萧御亮得让人心颤的眼眸,微微别开脸去,避开了萧御的目光,话锋一转,“自然,不会介意!” 人都没有,介意什么年纪? 萧御眼里的光,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592章 继续,别停! 众人突然觉得周围热闹的空气一下冷得瘆人,气压也低得不行,沉甸甸的压在众人的心上,压得众人心跳都快停止了。 不知过了多久,萧御长长呼出一口气,众人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彼此递了个眼色,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三个字。 赶紧走! 再不走,怕今晚要死在这里了。 汪亭身为男子,感情方面本就迟钝,又甚少与人打交道,心思单纯到了极致,根本看不懂萧御和叶笙之间的弯弯绕绕,见姐姐和她的好友们一副拔腿要跑的架势,面露不解,道,“姐姐们要去哪?这里是花灯区的中心,正是看花灯最好的地方。” “喝茶!” “吃饭!” “逛街!” 三人不约而同的开口,说出三个不同的答案。 见汪亭还要再问,汪茹生怕自家弟弟今夜要命丧此处,一把拽住汪亭的胳膊,把人拖走。 汪亭边被汪茹拖着走,边回头朝叶笙大声道,“叶小姐,你刚刚说的习武健身一事……” “你明天来叶家,我再与你细说。” “多谢叶姐姐。” 他心思单纯,见叶笙人这么好,便把她当成了自家姐姐。 汪茹脸色大变,立马扑上去捂住汪亭的嘴,“ 闭嘴吧你,不要乱叫!” 汪亭不停的唔唔唔,根本不懂自家姐姐为什么这么凶,他叫钟琪,唐婉婉,也都是叫钟姐姐,唐姐姐的。 直到一行人消失在街尾,叶笙才收回目光,耳边传来萧御幽幽的声音,神出鬼没的,恍如鬼魅。 “为什么对他这么好?” 叶笙恍若未闻,沉默着提着灯笼,往花灯楼走了几步,抬头欣赏密密麻麻的花灯。 萧御跟在她身后,嘴里念念叨叨的,“又给他输入真气,平息顺气,又叫他去叶家,是打算亲自帮他调养吗?” 叶笙依然沉默,好像没有听见萧御的话。 “你跟汪亭才见一次面,就对他这么好,对我呢?从不见你对我这么好,我哪里不如他,论容色,我强他不是一星半点,论才干,呵,他有才干吗?论身子,就那么一个病秧子,走两步就开始喘个不停,说几句话就开始咳……” 萧御浑然不觉自己啰啰嗦嗦抱怨的语气,活像一个被丈夫冷落的怨妇,不停的质问丈夫,自己貌美,身子好,有才华,哪里不如那个新来的小妾? “你很好。” “拿我自己和他比,我都觉得丢脸,你却……” 萧御的絮叨戛然而止, 目光灼灼的看着叶笙的背影,满脸的不敢置信,“嗯?你刚刚说什么?” 叶笙一直维持着抬头的姿势,目不转睛看着那些光华璀璨的花灯,无数的火光在她眼中跳跃,却驱不散那双眼眸中的哀伤,悲凉和寂寥。 “安乐王萧御,倾国倾城,颠倒众生,风华绝代,精才艳绝,无人能与之匹敌。” 萧御用力压下不停往上翘的嘴角,尽管心里已经乐开了花,嘴上还要故作谦虚的说道,“其实,本王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好。” 本王就是你说的那么好! 不,比你说的更好! 继续说,别停! “你是这世间最好的男子,千百年难得一见,可这么好的你,” 叶笙缓缓回过头来,深邃微凉的目光落在萧御笑容满面的脸上,“为何要喜欢我?” 萧御还沉浸在被叶笙夸赞的喜悦里,并未听出叶笙说这话时语气有些不对劲,也没发现她看他的目光,复杂如许,似藏着万千无法言说的情绪。 “喜欢就喜欢了,哪有那么多缘由?” “是吗?” 不待萧御回答,叶笙便回过头去,继续痴痴的望着那些花灯,有光的地方,便会觉得黑暗都被驱散,有火的地方,便会觉 得温暖,好像心里的坚冰都被火光融化了似的。 “我记得两个多月前,你虽然喜欢我,但貌似没有现在这么喜欢。” 她能感觉得到,这次回来,萧御变了,变得小心翼翼,变得胆怯。 若是从前,他一见到她,就会对她动手控制住她,然后逼问她去了哪里,两人之间爆发冲突是免不了的,到最后,不是她受伤,就是他受伤,最大的可能是两个人都受伤。 可这一次,他什么也没做,只是不远不近的跟着她,也不说话,更没有质问,逼问,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她,跟着她。 甚至,连碰触她的面颊都不敢,伸出去的手指,到最后依然犹犹豫豫的缩了回来。 明明想要靠近她,却又不敢靠近,一直徘徊,犹豫,期期艾艾。 就像……前世的那个人。 前世第一次见到萧御,也是在萧御代替萧桓迎亲的那日,之后的整整十年,她见到萧御的次数,在她看来并不多,可如今仔细想想,却发现他的气息无处不在。 在萧桓被封为太子,入主东宫时,她以太子妃的身份入住东宫,他在。 在萧桓登基,她被封为皇后,母仪天下,穿着华丽隆重的皇后礼服,与萧桓 一同踏上金銮殿,接受臣民叩拜时,他在。 三哥战死沙场,棺椁被送回京城,她在城门口伤心欲绝,摇摇欲坠,他在。 到后来,她在深宫之中沉沉浮浮,艰难挣扎,悍妒之名人尽皆知,百官都要求皇帝纳妃时,他也在,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到底是皇后悍妒不容人,还是皇上情深不愿纳妃,诸位要搞清楚。 萧桓那样虚伪的人,自然要戴好了他情深意重的假面具。 萧御轻飘飘一句话,便堵死了他想纳妃嫔的心思。 从什么时候开始,萧御不在的呢? 大概是她有了身孕,温如雪趁机爬了龙床。 从那时起,萧御就不再出现在她的面前。 他依然会进宫,甚至进宫的次数比以前多了不少,却总是有意无意的与她错过。 也许是心虚吧,不敢面对她。 叶笙心想,也许从那时起,他就要对叶家动手了,一旦制住叶家,萧桓就要乖乖交还皇位。 也许,萧御一直在不紧不慢的进行着计划,可不知什么事催化了事态的发展,他一下加速了计划。 叶笙想不明白,也懒得去想明白,终究是异路殊途的两个人,想得再明白,又有何用? “人总是会变的。” 第593章 求你放过我 萧御走到叶笙身边,学着叶笙的样子,抬起头,与她一同望着花灯楼。 他不明白这些花灯有什么可看的,但他愿意陪着她,这对于他来说,也是一种幸福。 “你若是喜欢看花灯,我让人给你做一些,这些花灯都过于普通了,做工不够精美细致,式样也不够新巧别致……” “不必了。” 萧御还没说完,叶笙就轻声道。 萧御抿了抿唇,不再言语,他也不知该说什么。 好像不知从何时起,每当他要帮叶笙做什么,或是给她什么东西时,她来来去去只有那几句话。 不用了,不必了,不劳王爷费心了。 连找个借口敷衍一番的心思都没有,直截了当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很好看吗?” 不知过了多久,萧御再次轻声开口,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 叶笙微微眯着眼睛,似乎是被花灯的光芒刺到了,即便如此,她依然痴迷的望着那些花灯,“很亮,很温暖。” 萧御一颗心不知为何像被针刺到似的,若隐若现的痛。 他转过脸来,望着叶笙。 叶笙的侧脸很好看,线条立体,分明,长眉如墨,鼻子精致挺拔,有男子的英气,又不失女 子的细致。 花灯的光投在她的脸上,洒落了一层薄薄的光晕,让她面部的棱角淡去,英气的线条变得柔和,整个人有一种朦朦胧胧,如梦如幻的美。 “你喜欢它亮,它温暖?” 萧御的声音不知为何温柔得像浸了水,语气中有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怜惜。 叶笙没有回答。 萧御再次说道,“你怕黑,怕冷?才会喜欢这样温暖明亮的东西?” 萧御清楚的感觉到,他这句话一说完,叶笙周身的气息仿若凝固了,身子也一下绷紧。 萧御目不转睛看着叶笙,不肯放过她脸上的任何变化,“你怕黑,怕冷,所以,才会喜欢这样温暖明亮的东西!” 这一次,他的语气极其肯定,他在陈述一个事实,而不是在询问叶笙。 叶笙依然沉默不言。 “你为什么怕黑,怕冷?是经历过又冷又黑的……” “够了!” 叶笙猛然打断萧御的话,两人之间的气氛,刹那间变得冰冷压抑。 萧御张了张唇,想要说点什么,却见叶笙轻轻摇了摇头,凌厉锐利的语气,变得寂寥缥缈,“萧御,够了,我不想听,你也不必再说。” “我只是,” 萧御抿 了抿嘴唇,解释道,“我只是想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只是……” 喜欢你。 因此,想要了解更多的东西,想要解决那些问题,想要得到能和你在一起的机会。 “知道了又有什么意义呢?是能改变过去,还是能抹平所有的东西,忘记发生过的一切?都不能!” 萧御哑然。 叶笙幽幽叹息一声,收回痴痴仰望着花灯楼的目光,眼帘微微垂下,不知在想些什么。 萧御有心打破两人之间僵硬沉默,冰冷压抑的气氛,又不知如何开口,嘴唇几度张开,又几度合上。 “影二是我让人抓走的。” 萧御一怔,不知叶笙为何突然提起这一茬,抿了抿唇,“我知道。” “也是我伤的他。” “我也知道。” 叶笙再次陷入沉默之中,顷刻之后,才缓缓开口,“我恨他。” 萧御默然片刻,“我猜到了。” “我曾恨他恨到想要他的命,可到了最后关头,我却犹豫了,是害怕他死后变成厉鬼来找我报仇吗?不是!是下不了手,不忍心吗?也不是!我不知自己为什么犹豫了,到最终,我选择放过他。” 叶笙默了默, 声音变得怅然,“其实,也在放过我自己。” 萧御目光一闪。 “恨一个人太累了,没完没了,无边无际,永远看不到尽头,也不知何时能停止,就算是人死了,恨意就能消失吗?不可能的。我不想恨了。” 她目光迷茫,声音怅惘而充满了疲惫,“萧御,我不想恨了。无论是谁,我都不想恨了,就让那些事都过去吧,我想放过我自己。我真的太累了,提着一口气撑到现在,真的好累。” “叶笙——” 萧御刚开口,便见叶笙打了个手势,萧御到了唇边的话,立即被堵了个严严实实。 “我不想恨影二了,也不想恨你。就这样吧。” 说完,叶笙再次深深看了一眼花灯楼,转身便要离开,却被萧御紧紧抓住胳膊。 “你这话,什么意思?” 叶笙沉默的望着他,眼中满是伤感,寂寥,怅然,复杂难言。 萧御一颗心,仿佛被一双冰冷的大手死死攥住,很痛,很冷,很煎熬,他稍微放松了力道,却没有放开叶笙,“你告诉我,你刚刚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你说,你不想恨影二了,也不想恨我了,就这样吧。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的心莫名的发慌,总感觉他的生命中,最珍贵的最重要的最不可失去不可忘怀的那个人,要彻底的离他而去。 再也抓不住,再也挽回不了。 “萧御,我不恨你了,还不好吗?” 不知过了多久,叶笙沉沉的叹息一声,幽道。 “你不恨我了,自然好。可,可我想要你清清楚楚的告诉我,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萧御,萧御。” 叶笙喃喃的一遍又一遍唤着萧御的名字,不知唤了多少遍,每一次的语气都不同,有时怅然,有时缱绻,有时落寞,有时不甘,若是从前,萧御定然欣喜若狂,可此时此刻,萧御心中只有恐惧和慌乱。 他有种直觉,叶笙一遍遍唤着他的名字,不是因为喜欢他留恋他,而是在做最后的告别。 他有种直觉,他要失去她了,彻彻底底的失去她。 恨意的另一面是爱,是在乎,可若连恨都不想恨了,没有力气恨了,那便是离开,抛下,割舍。 “萧御,” 最后一遍,叶笙的语气是抛下一切的决绝,释然,以及忧伤,“你放过我可好?” 萧御的心,一下痛得像被人硬生生剜掉一块,“明明是你不肯放过我!” 第594章 不想让人看笑话 叶笙张了张唇,欲言又止,她目光怔忡的望着萧御,眼睛里像蒙上了一层水雾,雾蒙蒙的。 萧御的心,忽而又痛了,却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叶笙,他慢慢松开叶笙的胳膊,“你不要哭,我没有凶你,我只是,我只是……” 只是什么,萧御说不出来。 只是不舍,只是不愿? 可世间的事,尤其是男女之事,哪有不舍不愿,就能事事顺其心意的呢? 人间事,十之有九,都是不随人愿的。 “我没有哭,我只是……” 只是什么,叶笙没有说出口,或许是觉得说出口也没有意义,或许是不想说了。 她默默的别开脸去,避开了萧御的直视,也杜绝了萧御看透自己的双眼的可能,“萧御,你放过我吧。” “明明,明明是你不肯放过我。说喜欢的人是你,说恨的人是你,到最后,连恨也不恨了的人,还是你。一直以来,都是你在牵动我的情绪,我想做什么,可曾由得我自己?” 叶笙沉默不语。 萧御心中升起一丝微薄的希望,目不转睛看着叶笙,想让她回头。 可让他失望的是,叶笙始终没有回头。 萧御的一颗心,不停的往下坠落 ,他默默的向前,迟疑着探出手指,犹豫了许久,才轻轻扯住叶笙的衣袖,“你恨我吧。” 卑微吗? 求着一个人恨自己,卑微吗? 萧御不知道,他也不在乎。 与彻底失去叶笙,和叶笙形同陌路,再无瓜葛的恐惧相比,卑微又算得什么? 从前,他嘲笑萧桦在叶笙面前的低眉顺目,卑微乖顺,如今才知,能有机会低眉顺目,乖巧顺从,都是一种难得的福气。 他快连这种福气都没了。 “我累了,不想恨了。” 萧御的心痛得像要裂开,抓着叶笙衣袖的手指,紧得不能再紧,指节都发白了,可他却连抓住叶笙的手的勇气都没有,只敢抓着一截衣袖,就连这么一截衣袖,都生怕失去。 “你怎么恨我都好,哪怕恨不得杀了我,我也不反抗,只要……” 只要别离开。 叶笙缓缓转过头来,默默的凝望着萧御。 萧御的心,忽而就痛了,一发不可收拾收拾的痛。 他看不太清楚叶笙的脸色,叶笙的脸被凤尾面具挡去了大半,但他能清清楚楚的看见叶笙的眼睛,眼眶泛红,水雾弥漫,可哪怕水汽蕴蕴,她也不曾让泪水掉下来。 萧御忽然 想起,就在之前不久,叶笙忽而就泪流满脸,没有缘故的泪流满面。 “萧御,谢谢你爱我。无论是前……还是现在。” 她用的是爱,不是喜欢。 叶笙很明白什么是爱,什么只是喜欢,从前的萧御对她只是喜欢,还够不上爱的程度,可如今已然是爱了。 只是喜欢,便想着控制,想着得到,哪怕伤到对方也无所谓,喜欢的时候,不在意对方的喜怒哀乐,只在意自己的心情。 而爱,才会小心翼翼,会胆小怯懦,会想靠近又不敢,生怕冒犯了她。 喜欢的时候,胆子总是大的,而爱的时候,才会变得胆小。 就像前世,她爱上萧桓,明明胆大妄为的她,便会变得胆小不安,时刻担心自己哪里不够好,担心哪里做得不好,萧桓不喜欢。 喜欢的时候,无所顾忌,爱的时候,反而会畏首畏尾。 喜欢的时候,会计较利益得失,权衡轻重,爱的时候,眼里心里只有那么一个人,除了她,什么都不再重要。 萧御,谢谢你爱我,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 “叶笙——” 这就是爱吗? 萧御有些明白,又不是特别明白。 但他更明白的是,这份 爱来得似乎太迟了,他明白的也太迟了。 他用力抿了抿唇,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发干发紧,想说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后说出口的只有三个字,“不用谢。” 不伦不类,莫名其妙的三个字。 萧御感到有些羞惭,为自己的笨拙。 好在叶笙脸上并未露出丝毫或不满,或嘲笑,或不屑的表情,她只是望着他,眼里的光忽明忽暗,浮浮沉沉。 她就那样安安静静的望着他,用一种似有千万种心情,却无法与人言说的目光望着他。 明明她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只是望着他,萧御却莫名的感到一阵哀伤,凄然。 这哀伤凄然不知从何处起,又要去往何处,只让萧御的一颗心,整个人,都置于若隐若现,忽浓忽淡的伤感中,无处可逃,也无处可退。 赶不走,驱不散,避不开,直叫人满心绝望。 “萧御。” 不知过了多久,叶笙终于开口,声音轻而飘忽,好似风一吹就要散尽了。 萧御定定的望着她,等着她继续说。 “萧御,你放过我吧。” 萧御清楚的听见自己的心,低低的发出一声闷响,碎了。 萧御用力吸了一口气, 他只觉得那口气,像混着刀沫子,从嘴巴,到喉咙,到气管,再到肺部,那些刀沫子磨出了无数伤口,鲜血淋漓,血肉模糊,“我放不开,我没办法,我做不到,对不起。” “做得到的,你不要爱我,也不要再记得我,就当从不曾见过我,从不曾认识我,与我有过交集,有过纠缠。就当,就当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萧御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一字一顿,字字用力,“叶笙,你是不是也想这么做?当不曾见过我,认识我,不曾与我纠缠不清过,也不曾喜欢过,恨过。你是不是也想当一切都不曾发生,抹平过去的一切?” 他说这话时,眼眶通红,眼中隐隐有泪光闪动,嘴唇一直在发颤。 话一说完,他便像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一向挺直的腰背,微微垮了下去,不过一瞬间,便又挺得笔直如松柏,风姿半分不坠。 终究,是不愿让人看了笑话去。 他可是萧御,安乐王萧御! 风华绝代,天下无双的萧御! “是。” 轻轻的一个字,便叫萧御双眼通红,泪水逼上眼眶,可他并未发怒,也不曾发狂,只是克制的问了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 第595章 想杀我,就来啊! 叶笙沉默的望着萧御,久久不语。 “为什么?!” 萧御的声音猛地拔高,又一下回落,周身的气势变得锐利磅礴,只一瞬间又弱了回去。 他通红的双眼,直勾勾望着叶笙,喃喃的问了一遍又一遍,“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我想恨你,偏偏不忍心。 不恨你,我又心中煎熬。 想杀了你,偏偏舍不得。 无视前世的恩怨,就这么轻轻放过,当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与你言笑晏晏,交好纠缠,我也做不到。 我心中纠结,为难,一颗心犹在油锅里翻腾,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爱也不是,恨也不是,左右为难。 你虽无心要叶家人的性命,可叶家那么多条人命,都与你有着千丝万缕的干系,子不杀伯仁,伯仁因你而死。 要我彻底放下,我做不到,要我将所有的人命归在你的头上,我不忍心。 进退两难,不如就算了吧。 不进也不退,无爱也无恨,只当你我从不曾有过交集。 我将前世的恩怨一笔勾销,也将今生的纠缠一笔抹平。 只当,前世你不曾爱过我,今生你亦不曾来过。 可这些话,如何说出口? 就算能说出口,谁人能懂 ?旁人只会当成是疯言疯语。 “没有为什么,只是累了,就这样吧。” 从留下影二那条命开始,她就已经决定,将萧御从前世的恩怨里彻底拔除,就当回报他在前世十年的光阴里,曾默默的守护过她,真心待过她的家人,对叶家的孩子温言细语过吧。 “我要知道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让我死心。” 萧御赤红着双眼,目不转睛盯着叶笙,一遍又一遍的要叶笙告诉他为什么。 他陷入了执念,非要为这个执念求一个原因。 “世间的事,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叶笙微微垂下眼帘,避开萧御执拗的目光,幽道。 “我不管其他事,我只管这一件,我只要知道这一件,为什么?是因为恨吗?” 萧御的声音变得干涩绷紧,“你只管恨,我不怕,我宁愿你恨我,也不愿……” 叶笙吃力的扯了扯嘴角,似乎在笑,又似乎没有,“萧御,恨一个人很累,我不想恨你,也不想恨影二了。再者,被人恨很痛苦,日子过得好好的,你又为何非要别人恨你?” “有恨,就会有牵连,就不会忘怀。我不怕你恨我,我只怕你我之间再无牵连,我只怕你 忘了我。” 叶笙落寞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别人都求着盼着旁人都爱他,你却求着别人恨你,真不怕别人恨着恨着,就取了你的性命吗?” “你恨我恨到想要我的命,那就来啊!” 萧御胸中升起一腔孤勇,疯了般抓住叶笙的手腕,声嘶力竭的吼道,“你想杀我,就来啊!动手啊!” 他双目赤红,脸色惨白,额上青筋直跳,犹如一个疯子,全无往日高贵冷傲的模样。 周围的人全都看了过来,人人都一脸兴致勃勃,仿佛在看戏。 叶笙用力甩开萧御,冷冷的扫视了众人一圈,“很好看吗?” 围观群众被她冰冷凌厉的眼神一扫,个个缩回了脑袋,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看花灯的继续看花灯,谈天说地的也继续随口胡扯。 “你不能这么对我,不能!” 萧御失魂落魄的望着叶笙,他想要来抓叶笙的手腕,又像是之前的勇气已经用尽,犹犹豫豫的缩回了手,喃喃道,“从前你问我,天下和你,我选谁,我一直都说天下我要,你,我也要。我一直都相信一切尽在我的掌控之中,这世上的人和事,没有能让我害怕的,也没有能超出 我的掌控的。可如今才知,我错了,错得离谱。” “我错了,大错特错。我以为天下和你同样重要,甚至,天下比你还要重要一点,如今才知……” “不要说了!” 叶笙神色复杂的打断萧御的话。 她隐隐有种感觉,自己能猜出萧御接下来要说什么,而那些话不是她想要听的。 确切的说,她不敢听。 “我要说!叶笙,你从前问我的问题,我想重新回答你,天下与你,只能选一样,我选……” “够了!” 叶笙厉声打断萧御的话,“安乐王,你想说,别人就一定想听吗?我告诉你,你接下来要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想听!” “就算你不想听,我也要说!叶笙,你给我听好了,你要的答案我给你!在你消失的这两个多月里,我想了很多,心里的很多疑问,也渐渐确定了答案,我可以失去任何人任何东西,唯独你不能!我无比的确定,这辈子,我唯一想要的,只有你!其他的,包括天——” “够了!” 叶笙冷冷的打断萧御的话,“我不想再听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萧御目不转睛望着叶笙,目光深邃温柔,专注执着,他望着她 ,更加确定了心里的答案。 “从始至终,我真正想要的,只有那一个人,其他的,全都可以失去!” “唯有她,不可失去,不可忘怀。” 叶笙突然头痛欲裂,脑子里疼得像要炸开一样,无数画面在眼前飞速掠过。 前世的那个人,与眼前的这个人,完完全全重叠在一起。 霸气的,狂妄的,漫不经心的,是他。 深情的,温柔的,静默无言的,也是他。 倨傲的,高贵的,睥睨天下的,是他。 胆怯的,犹豫的,徘徊不前的,也是他。 “叶笙你怎么了?” 萧御惊恐的看见叶笙忽然抱住头,一脸痛苦的模样,顿时被吓到了,下意识就要去安抚叶笙。 “别碰我!” 叶笙厉声喊道,声音尖利如厉鬼,萧御脸色一白,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中。 “离我远一点,算我求你了,可好?” 叶笙哀声道,脸色惨白,眼眶泛红,眼里满是水雾。 萧御一颗心疼得像要裂开,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哑着嗓音低低说了声‘好’,便默默的缩回手,默默的后退了一步,两步,三步…… 每退一步,他都要默默的看向叶笙,无声的询问她,可以了吗?够远了吗? 第596章 叶笙吻了他? 直到退到五步的距离,叶笙才缓缓松开抱着脑袋的手,隔着人潮,神色复杂的望着萧御。 就在刚刚头痛欲裂的那一瞬间,她突然明白自己为何这般痛苦。 爱而不得,人间八苦之一。 更苦的是,这不得,不是得不到,而是不得不远离,不得不失去,不得不故作冷漠,当自己没有爱,只因前尘往事恩怨情仇,无法忘怀,无法抛却。 简简单单的一个‘爱’字,上面染满了鲜血,她的家人的鲜血。 这些鲜血,就算有千万种不得已,非所愿的理由,也抹不去。 她望着萧御,萧御也望着她。 两人隔空对望,目光交汇之间,似有火光闪耀,不过一瞬,叶笙眼中的所有火光尽数熄灭,只余一片灰暗,晦涩。 而萧御眼中的火光,不减反增,亮得刺目。 不知过了多久,萧御试探着迈出修长笔直的右腿,见叶笙并未阻止,萧御脸上飞快闪过一丝喜色,右脚慢慢的落到地面上。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 退时退了五步,回来时却只敢走出四步,在离叶笙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 见叶笙神色如常,并未露出或厌恶,或痛苦的表情,萧御暗中松了口气, 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叶笙的脸色,轻声道,“刚刚是我不好,不该逼你,我只想把心里的话说出来,没顾及到你喜不喜欢,是我的错,以后不会了。以后你不想听的话,我都不说,一个字都不说,不会像今天这样逼迫你……” “你觉得是你的错?” 叶笙的声音很轻,轻得要随风飘去。 萧御没料到叶笙会如此反问,微微一愣后,点了点头,坦然道,“是我的错。” 叶笙定定的望着萧御,忽而扬起嘴唇,笑了。 萧御见她笑了,心中一松,刚要笑,便见叶笙唇边的笑容变得有些不是滋味,渐渐的,她的笑容缓缓凝住了。 她望着萧御,轻轻摇头,泪水渐渐迷了眼睛,“怎么会是你的错呢?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也什么都没做,所有的事情都与你无关,你半点错处都没有,本就不是你的缘故,你何苦要把错处担在自己身上?” “叶笙……” “错的不是你,是天意,是……” 是谁呢?是前世的你吗? 谁都有错!前世的我有错,引狼入室!萧桓有错,忘恩负义!前世的萧御有错,机关算尽却算漏算错了萧桓和下属! 唯独今生的你没有半分错处! 我能怪很多人,唯独不能怪这一世的你。 正是因为想得太清楚,道理明白得太透,无法对你迁怒,无法对你怨怼,心中才这般煎熬,沉重,痛苦万分。 若是能迁怒于你,能恨你,也许这颗心就不会这般难受了。 “叶笙,我,我……” 萧御觉得自己和叶笙之间,似乎隔了一层薄膜,这其中有很多东西,叶笙知道,他却不清楚。 他有千言万语想说,却深怕他所说,与她所想,并不一致。 “就这样吧,我不能怨你,也不能恨你,不能迁怒你,更不能……” 爱你。 太痛苦了! “我不想就这样,我——” 萧御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瞪大双眼,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的叶笙。 唇上的柔软触感清楚的告诉他,他没有在做梦,叶笙吻了他? 叶笙吻了他! 萧御先是被一股狂喜席卷全身,随即浑身僵硬,一动也不敢动,脑海中闪过了无数个稀奇古怪的念头。 叶笙为何吻他?心血来潮吗?还是脑子一下昏了? 他要不要回应她的吻? 若是回应了,惊醒了她,她退回去怎么办? 若是不回应,她觉得自己太冷漠无情,也退回去怎么办? 好为难 ? 到底该怎么办? 还是回应吧。 不行!万一回应得不好,技巧不够,叶笙不喜欢怎么办?她会不会嫌弃他的技术,从此看见他就躲? 那就不回应吧。 也不行! 叶笙身为女子,都主动了,他作为男人若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岂不是明晃晃的告诉叶笙,他对她没有半点感觉?这叫叶笙怎么想? 更何况,他怎么可能没感觉?他的感觉都要爆炸了! 说起来,两人不是没亲吻过。 只是那时候与现在,情况不同,感觉不同,心态也不同。 他那时候对于叶笙的感情,喜欢是有,利用也有,他坚信自己能掌控一切,因此并没有那么惊慌失措。 可如今不同了。 他很慌。 精才艳绝,风姿卓绝,容色无双,千百年难得一见的天之骄子,堪称天下第一的安乐王萧御,很慌!慌得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 就在萧御心慌不已,不知所措,因过于紧张而不受控制的胡思乱想时,两滴冰凉的泪珠落在他的脸上。 萧御的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将所有的古怪念头炸得四分裂,灰飞烟灭。 叶笙,哭了? 那滴冰凉的泪珠沿着他的脸颊一直往下坠落,直落到他的 唇边,又冷又湿,并不是他的错觉。 萧御的心,一下痛得几乎窒息。 叶笙,哭了! “就这样吧。” 叶笙缓缓放开萧御的唇,低声道。 她的声音沙哑干涩,凝滞发紧,隐隐的像是在哽咽,而不是在说话。 “就这样吧,好吗?算我求——” “你不要求我。” 萧御睁大双眼,他想去看叶笙的神情,叶笙的眼睛,可是他看不见,叶笙低垂着脸,他只能看见她乌黑的发髻,长而浓密的睫毛,尖得让人心疼的下巴。 他这才发现,叶笙瘦了很多。 不过两个多月,她就瘦了一整圈,下巴尖得让人心疼,面具下的脸颊,不见什么肉,纤长的后颈很白,没有血色的白,瘦得血管都凸了出来,原本虽然紧致柔韧的腰肢,更是细得好像一掐就断。 她的身姿原本高挑修长,纤秾合度,随意一站,腰背笔直如松柏,神色睥睨,目光流转,风姿气度皆傲然,让人不由自主心下臣服,与时下追捧的弱不禁风的弱女子姿态截然不同,可如今竟也瘦得有了弱柳扶风,楚楚动人的姿态。 为何会如此? 还能为何?都是他的缘故! 是他伤了她。 他一直都在伤害她!一直! 第597章 最没资格的就是他自己 说什么一生无所求,只求她一人。 说什么一切皆可失去,可忘怀,唯有她不可失去,不可忘怀。 说什么天下与她,只选其一,他只选她。 都是谎言! 明明伤害她最深的人,就是他自己! 明明她的所有的痛苦,伤痛,绝望,无助,都是他给的! 萧御,你是这世上最虚伪,最自私,最自以为是的人! 你有什么资格挽留她,又有什么资格要她给你机会? 没有! 就这样吧。 如她所愿,就这样吧。 萧御低头望着叶笙乌黑的发顶,艰难的后退了一步,一眼不眨的看着叶笙。 他其实看不见什么,她的脸被凤尾面具挡去了大半,眼帘微微垂下,他能看见什么呢?不过是她的耳朵和下巴。 可即便如此,他依然贪婪而痴迷的望着她,一点一点的将她刻在心上,刻入脑海中,刻进灵魂里。 他看着她,又后退了一步,停住片刻后,又继续后退。 直到后退了五步,萧御才停了下来。 五步的距离,已经足够远,远道就算他伸出手,也无法将她抱入怀中,就算叶笙转身离开,他想要后悔,也来不及追上她,困住她。 这样远的距离,他才能抖着嘴唇,艰难的 说出一个‘好’字。 叶笙抬头看向他。 萧御移开目光,空落落的目光不知落在何处,总之,他不敢去看叶笙,怕看了,就会后悔。 “如你所愿,就这样吧。”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几乎耗尽了萧御的全部气力。 话一说完,他便感到自己连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站稳的力气都没有了。 叶笙目光怔忡的望着他,漆黑的眼眸中,隐隐的有微弱的光芒一闪而逝。 “本王已经给了你你想要的东西了,还不走吗?难道还等在这看本王的笑话吗?” 萧御直勾勾的望着一旁的花灯,厉声道。 你看,就算声色俱厉,故作若无其事的呵斥,他也连看都不敢看她。 萧御,原来,你竟这般的无用。 叶笙慢慢扬起嘴角,笑了。 只是那笑容,却苦涩得让人心酸,无奈得让人心碎。 水光慢慢浮上她的眼眶,让她的眼前变得模糊不清。 她就这么睁着一双水光点点的眼睛,维持着那一抹笑容,高高昂着头,腰背笔直如松柏,迈开一双长腿,往萧御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 五步! 叶笙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前行,就这么与萧御擦肩而过。 擦肩而过时,叶笙眼 中的水光,一下如洪水般蔓延,大颗的泪珠悄然滚落,滴入尘土之中,也滴在萧御一侧的衣袖上。 “多谢。” 多谢?谢什么?谢我放过你,远离你,不再纠缠你?谢一个一直伤害你的人,从此不再伤害你? 这样的‘大恩大德’,真是要好好谢一谢呢! 萧御想笑,可嘴角刚扬起,就再也扬不起来。 他努力了好久,可那个笑容,就那么停在半空中,无论他怎么努力往上翘,嘴角就是不肯往上走。 他不由得想起,就在今晚的不久之前,从叶笙口中听到那些夸他的话时,怎么用力也压不下去的上翘的嘴角。 对了,叶笙怎么夸他的?她说—— “安乐王萧御,倾国倾城,颠倒众生,风华绝代,精才艳绝,无人能与之匹敌。” “你是这世间最好的男子,千百年难得一见。” 可是这么好的他,却只给她带来痛苦,让她只想逃离,可她还觉得他好。 真是讽刺! 讽刺的又何止这一点,人就是矛盾,想笑的时候笑不出来,不想让人看见他笑的时候,偏偏笑得合不拢嘴。 直到叶笙离开许久,萧御才放弃为难怎么也不肯往上翘的嘴角,极慢极慢的转身。 他的 心底有一份隐隐约约的祈望,暗暗盼望着叶笙没有离开,她在巷尾远远的,偷偷的看着他,就像当初他远远的望着她一样。 可是,人群熙攘,人潮如海,那么多人,那么多张脸,唯独没有她。 唯独没有她。 他唯一想要的,再也得不到。 唯一不可失去的,永远的失去了。 萧御忽而悲从中来,情绪如决了堤的洪水,排山倒海,逼得他想要放声大哭。 可最终,他只是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两滴眼泪无声无息的从眼角滴落。 他忽而发现,原来人到最悲最痛时,不会歇斯底里,声嘶力竭,而是悄无声息的,连哭都这般安静。 这两滴眼泪,沿着之前叶笙落在他脸上的那两颗眼泪的轨迹,一直往下坠落,落到他的唇角,再沿着唇角落入口中。 萧御慢慢的将那两滴混合了叶笙的泪水的眼泪咽下。 很咸,咸得发苦,很苦,苦得发涩,很涩,涩得发酸,也不知是谁的泪水如此苦涩,许是他的,许是叶笙的,两人的眼泪混在一处,哪里还分得清,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 除了咸,苦,涩,酸,没有别的滋味,说起来,并想象中那么难以下咽。 只是,不知为何, 这咸苦涩酸的滋味,并没有止步于口腔,而是一直往下蔓延,直到裹住了胸腔里的那颗心,再从心脏往四处发散,不过瞬间,只觉得整个人从头到脚,从内到外,每一条经脉,每一块骨肉,每一条血管,每一处肌肤,都染上了那种滋味。 说起来,那滋味并没有难受,不过是让人浑身无力,摇摇欲坠而已,也不过是让人眼前的色彩光亮全部消失,只余灰蒙蒙的一片。 也就仅此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是吗? 萧御慢慢站直身子,腰背挺得笔直,一如既往的高贵从容,气度傲然。 “影一。” 影一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他身后。 “去找辆马车来,本王突然想坐马车了。” 影一沉默片刻,低声道,“王爷,这里人太多,马车不好进来,不如属下去找顶轿子来?” 萧御无力的摆了摆手,“去罢。” 很快,便有人抬了轿子来,普普通通的二人抬的青布小轿。 “一时之间找不到好的,委屈王爷了。” 萧御扯了扯嘴角,想要笑,却笑不出来。 一进轿子,萧御便脱力的倒了下去,再也维持不住之前的优雅从容。 轿子一离开,巷尾的拐角处,叶笙走了出来。 第598章 你别碰,本王自己来 她目不转睛望着轿子离开的方向,过了许久,这才终于收回目光,慢慢摘下凤尾面具,低头打量着面具。 一低头,眼泪便大滴大滴的落入面具里,不过须臾,泪水便在面具里淌成了无数小河,再从面具的一双眼睛里,流了出来,流入叶笙手中。 人潮从叶笙身边来来去去,却无人发现这个不如别处明亮,略显昏暗的角落里,有人在哭。 不知过了多久,叶笙慢慢抬起头,眼圈都是红的,可眼里再无眼泪,她最后望了一眼萧御离开的方向,将面具随手一掷,转身离开。 异路殊途,本就不能在一起,不如早早分开,如此,也省得将来痛不欲生。 她很清楚两人之间的结局,更清楚趁现在就斩断一切,才是最好的法子。 重生以前,她活得太盲目,太糊涂,重生以后,她又活得太清醒,太冷静,利弊得失都算得清清楚楚。 有的时候,她真的想让自己不要那么清醒,糊涂一点,有些事情就当看不见,就当不知道。 可是,她做不到,她忘不了。 就这样吧。 痛着痛着也就麻木了,麻木着麻木着,也就习惯了,人嘛,都是这样过来的。 凤尾面 具落在地上,转了几个圈后才停了下来,可刚一停下,又被一只脚踢开,接下来,它不知被多少人踢来踢去,最后踢到了路边。 原本金灿灿的面具,在被泪水浸湿后,又在地上裹了不少尘土,变得灰扑扑的,再无之前的光彩。 天快亮时,人潮散去,原本热闹拥挤的街巷,变得冷冷清清。 一道修长的身影,提着一盏朴实无华的花灯,从街头走来。 那盏花灯做得很简单,素白的绢布上,画了一只有点老的狐狸,微微眯着眼,半歪着身子,一副慵懒随意的模样。 他走得极慢,好似每走一步都要费尽力气似的。 从街头走到巷尾,短短的一段路程,他走了足足小半个时辰。 都这么慢了,到了巷尾时,他还停了下来,目光发怔的望着路边那一个灰扑扑的面具。 “王爷?” 影一循着萧御的目光看去,看见了那个面具,略一思索,便要去捡。 无论是捡花灯,还是捡面具,影一都知道为什么。 “你别碰它,本王自己来。” 影一当即便停了下来,半点犹豫和疑问都没有,只因这样的事,今早已经发生了第二次。 第一次是那个花灯,他昨 夜一直暗中跟着萧御,自然知道那个花灯的原主人是谁。 想想也是,王爷怎么会让别人碰叶笙的东西呢? 萧御艰难的弯下腰,等到捡起面具时,已过了好一会,刚直起身,他便晃了晃,似要往前栽倒。 “王爷!” 影一忙去扶他,却听见萧御哑声道,“不用扶,本王无碍。” 当真无碍吗? 影一暗暗在心底叹息一声,却什么也没问,只往前迈了半步,离萧御更近了些。 见萧御双手死死捏着那张脏兮兮的面具,力气大得指节都发白了,影一再次叹息一声,“王爷,属下去打盆水来吧。” 萧御没有说话。 这便是允了。 影一很快就打了水来。 萧御蹲在路边,一遍又一遍的清洗着面具。 天快亮了,路上已有了行人,和推着板车,赶着去开早点摊子的小贩,每一个路过的人,都一脸看傻瓜的表情,朝萧御看来。 可不是个傻瓜吗? 穿得这么好,人也生得好,看起来像是贵族公子,却毫无形象的蹲在路边洗一张面具? 萧御仿若未觉那些或嘲笑,或鄙夷,或同情的目光,专注的洗着面具,好像对于此时此刻的他来说,天塌下来,也 没有他手里的东西重要。 不知洗了多少遍,换了多少盆水,萧御才终于满意了,慢慢站起身,低头凝视着面具。 “王爷如今的状态不太好,属下担心一个人护不住王爷,不如回王府吧?” 影一小心翼翼的说道。 不是担心自己护不住萧御,是不想看见萧御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不愿自家主子再这么沉溺下去。 萧御仿若未闻,凝视了面具许久,缓缓将面具戴在脸上。 面具很冷,如今虽过了立春,可冬雪未融,洗过的面具就更冷了。 萧御却似感觉不到冷,通过面具的眼睛看着影一,无声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好看吗?” 影一默然片刻,幽道,“王爷,这是凤尾面具,凤凰的尾巴!凤凰是指女子,王爷是男子,自然是龙!戴凤尾面具着实不妥,不如等回了王府,属下陪王爷去库房找找,说不定能找到真龙面具,更适合王爷这样身份的人佩戴……” “好看吗?” 影一说了一大串话,萧御却似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王爷,属下刚刚在说……” “好看吗?” 此时此刻,萧御满心满眼里只有这一个问题。 影一抿 了抿唇,良久,幽幽叹息一声,“好看。” 不顺着王爷,还能怎么办呢?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三魂七魄跑了大半的王爷,就剩下那么一小半魂魄,也跟着没了吧? 更何况,本来就好看,人生得好,配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好看。 戴了女子才戴的凤尾面具好看,提着一盏画了老狐狸,画工和做工都不怎么样的花灯也好看。 只是那老狐狸懒洋洋的模样,怎么看着看着有点眼熟?似乎在哪看过…… “王爷有没有觉得那狐狸的神态,有点像王爷自个?” 萧御跑丢大半的魂魄,似乎回来了一点,光芒涣散的双眼,也聚起了一点光,提起灯笼看了片刻,“是有点像。” 影一眼珠子飞快一转,“王爷您说,叶小姐是不是看见这狐狸的神态像王爷,才买了这盏花灯?” 反正自家王爷都这幅要死不活,行尸走肉的样子了,不如死马当活马医。 说不定王爷知道叶笙对自己也有那么点意思后,会回魂呢? “这是一只老狐狸,唐家小姐说老狐狸的时候,她也没有否认,所以,” 萧御眼中好不容易聚起的微弱光芒,再次涣散,“她的确嫌本王老了。” 第599章 皇上对您不太满意 皇宫,乾宁宫的侧殿。 萧桦幽幽醒转,眼里的迷蒙在睁开双眼的那一瞬,立马褪去,只余一片清明。 “天亮了?” 赵鹰低低应了声,伸手去搀扶萧桦,“王爷昏迷了一整夜,马院使来过了,说王爷的伤势看起来凶险,但并未伤到要害处,只会让王爷昏迷一段时间,还说安乐王下手下得极精准,就算皇上也不能说什么。” 萧桦就着他的搀扶坐起身,暗暗调动内息,果然发现没什么大碍,内息通畅得很。 萧桦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他吃了那么多秘药,拼尽全力,片刻也不敢松懈,原以为终于能和萧御站在同一条线上,谁知人家轻飘飘的又上了几层楼,一下又把他甩开。 难道,他这辈子再怎么努力,也追不上萧御的脚步吗? 他不甘心! “父皇呢?” “皇上去上早朝了,皇上貌似对王爷……” 正在此时,方锐走了进来,赵鹰瞄了他一眼,到了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方锐看见这一幕,只当没看见,走到萧桦面前,恭恭敬敬的行礼,“王爷。” “有事?” “有……” 方锐刚开口,萧桦便淡淡道,“且等一等,本王这里和赵鹰还有 话要说。” 说着,他睨了赵鹰一眼,“继续!” 赵鹰和方锐同时一愣。 赵鹰心性耿直,并不明白萧桦的用意,浓眉拧成了川字,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而方锐则心中一喜,王爷这话的是意思是把他当自己人了,让赵鹰不必防备他。 “怎么不说了?父皇对我怎么了?” 萧桦催促道,语气平静如水,波澜不兴。 “皇上貌似对您,”赵鹰又偷瞄了两眼方锐,这才犹犹豫豫道,“不太满意。” “哦?” 萧桦的神色依然很平静,嘴角微微上扬,勾出一抹讥诮的冷笑,“怎么说?” “属下听到皇上和马院使说,说吃了那么好的东西,王爷还远不是安乐王的对手,浪费了。” 赵鹰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萧桦的神色,却见他的脸色没有半分波动,依然平静得好像早就知道了。 “是浪费了。” 萧桦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丁点情绪,“在他看来,本王的性命还没有一颗药重要。” 当初,的确是算计了父皇手里的好东西,可那样重的伤,若无神药,他要么死,要么从此成了废人,那比死还难受。 可父皇却说,浪费了。 没有问过他一声半语, 就断绝了他的香火,逼着他更上一层楼,就为了对付他自己对付不了的心腹大患,如今却说,浪费了?! 在这帝王之家,父不父,子不子,兄不兄,弟不弟的,当真可笑。 “王爷不必难过,皇上只是略微有些不满意,但还是心疼王爷的,也让马院使尽心救治王爷,要什么样的珍贵药材,尽管去库房取,去上早朝之前,还来看望过王爷,还……” 萧桦打了个手势,阻止了赵鹰的絮叨,扫了垂手站立在一旁的方锐,“你有何事?” “今日一早,大将军府便放出话来,紧闭府门,谢绝一切拜访,说是大小姐回京,身子孱弱,需要静养,受不得吵扰。” 萧桦脸色微微一变,“昨晚看见瑟瑟,虽然瘦了些,但精神还不错,怎么就孱弱到了需要静养的地步了?”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坐直身子,目光如刀,“可是本王昏迷后,九皇叔和瑟瑟起了冲突,又伤了她?” 方锐摇了摇头,神色变幻不停,欲言又止。 “有什么不能说的?说吧!” 见叶笙并未受伤,萧桦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见方锐犹犹豫豫的样子,眉心微蹙,语气也有些不悦。 “ 据属下安插在大将军府和安乐王府附近的暗卫来报,不只大将军闭门谢客,安乐王府同样如此。” 萧桦目光一闪,“九皇叔也闭门谢客了?” 方锐点了点头。 “为何?” 方锐脸色变得有些古怪,好一会才回道,“说是安乐王心情不好,不想见人,凡是有不长眼的,敢踏上安乐王府门口的台阶的,就算还没踏入安乐王府的大门,通通一律打断腿!” 萧桦目光微闪。 方锐继续说道,“今儿一早,有个刚入京叙职的小官,不知听信了谁的哄骗,说京城最有权势最不能得罪的是安乐王,便备上了厚礼去拜见,果然刚踏上安乐王府门口的台阶,便被打断了腿,扔在路上。” “昨天晚上叶笙才和安乐王见过面,怎么今儿一早,叶家和安乐王府就来了这么一出?难不成这俩人闹了什么矛盾?” 赵鹰一头雾水的说道。 萧桦看向方锐,赵鹰循着萧桦的目光看去,也直勾勾的望着方锐。 方锐来了后,接管了暗卫,凡是打探消息,盯人,刺杀,灭口,扫除异己,诸如此类的不太见得光的事,都由方锐打理。 “从暗卫递来的消息看,昨晚上,叶笙 和安乐王并未有矛盾。” 方锐皱着眉头道。 “瑟瑟回京,九皇叔都要心花怒放了,怎么可能心情不好,更何况,昨晚他还陪着叶笙看了半夜花灯,若换做本王,都快欢喜得昏过去了,心情不好?矫情!做作!虚伪!” 萧桦还记恨着昨夜萧御打伤他,害得他错过了和叶笙上元佳节同游的好事,一连骂了三声。 他骂得太快太急,气息一下没上来,忍不住干咳起来。 赵鹰连忙给他倒了杯茶,萧桦刚接过,便听到方锐说道。 “是啊,属下也觉得奇怪,叶笙还主动吻了安乐王,怎会心情不——” 一声闷响。 萧桦手中的茶杯被硬生生捏碎,碎瓷片四处飞溅,茶水流了他一手。 他缓缓转过头来,森然的目光死死盯着方锐,直叫方锐头皮发麻,“你刚刚说什么?” 方锐按捺住心中的惊惧,小心翼翼道,“属下说,属下也觉得奇怪,叶笙……” “瑟瑟吻了九皇叔?” “是!” “瑟瑟主动?不是九皇叔强迫?” 方锐摇了摇头,“安乐王根本没动,是叶笙凑上去吻他的……” 赵鹰突然发出一声惊呼,打断了方锐的话。 “王爷!你的手!” 第600章 谁规定她必须喜欢你? 萧桦端着茶杯的那只手,攥得极紧,紧到指节发白,手背上青筋凸现,原本比雪还白的手被鲜血染红,浓稠鲜红的血液从指缝中一滴一滴往下坠落。 赵鹰扑过去,用力分开萧桦的手指,才发现他的手心里躺着一枚碎瓷片,瓷片刺进了肉里,裹着鲜血,早已没了原来的样子。 赵鹰小心翼翼的拔掉碎瓷片,拿了烈酒来给萧桦处理伤口。 烈酒浇在伤口上时,那灼痛非常人所能忍,可萧桦从始至终,没有半点反应,仿佛受伤的人不是他,被烈酒浇伤处的人也不是他。 “王爷以后不要再这样了,王爷身上的伤,养好了又添新的,就没有彻底好全过。” 赵鹰低声说道,语气关切。 “你放心,本王死不了。” 萧桦的语气淡淡的,却透出一股莫名的颓丧,仿佛了无生趣的厌世之人。 赵鹰想了想,说道,“王爷受伤,叶小姐会心疼的。” “她会吗?” 萧桦勾了勾嘴角,笑容嘲讽,“她喜欢的人是九皇叔,本王从一开始就知道,不过是心存侥幸而已。” “王爷不要这么说,叶小姐对王爷是真心的。” “此真心非彼真心,她待我的真心, 是待友人,待亲人的真心,而非男女之情的真心,本王不想要这样的真心!” 萧桦眼中光芒森森,“本王想要的是,她对九皇叔那样的真心!情不知何所起,一往情深的真心!情不自禁,用情至深的真心!你看她,和九皇叔纠缠了这么久,互相伤害了这么多次,口口声声说她和九皇叔不可能,到头来,还不是情不自禁的靠近九皇叔,主动去吻他?从前说过的那些话,通通都是谎言!虚情假意!” 赵鹰皱了皱眉,“王爷这样说,对叶小姐不公平。” “赵鹰,本王才是你的主子!你记好了!” 萧桦森然的目光,掠过赵鹰的脸,如锋利冰冷的刀子般,似能割下赵鹰的一层脸皮。 “正因为王爷是属下的主子,属下才要说!王爷,属下不聪明,不懂那些计谋啊谋略啊,属下只知道谁对属下好,谁对王爷好。叶小姐,才是真正对王爷好的人!也是唯一一个,不计较得失利益,对王爷好的人!王爷说这些话,是要让她心寒吗?王爷是要把这唯一真心对王爷的人,也赶走,从此孤家寡人吗?” 萧桦沉默不语。 其实,刚刚话一出口,他便知道自 己过分了。 可他忍不住。 他受不了! “王爷有什么资格指责叶小姐?叶小姐一直清清楚楚的告诉王爷,她能给的只有那些,她给不了王爷想要的,她对王爷并无男女之情,她一直都让王爷娶王妃!叶小姐从没给过王爷希望,是王爷自己心存幻想,这能怪到叶小姐头上吗?” 见赵鹰越说,萧桦脸色越难看,方锐忍不住开口,“赵鹰,王爷是主子,这些话不是你该说的……” “你闭嘴吧你!” 赵鹰毫不客气的吼道,瞪着一双虎眼,“就是因为有你们这种人,整日里奉承献媚吹捧,才哄得王爷看不清事实。” 方锐感到很委屈,他才来王爷身边多久?这也能怪到他头上? “王爷,你不能因为你对叶小姐求而不得,就怪叶小姐不给你机会吧?还怪叶小姐喜欢别人吧?谁规定叶小姐必须喜欢你?她又没说喜欢你!” 最后这句扎心了。 萧桦脸色难看到了极致,却只是紧紧抿着唇,没有叱骂赵鹰,也没有打断赵鹰的话。 “我还喜欢隔壁的阿玲姑娘呢,可阿玲喜欢她的未婚夫,难道我能逼着阿玲喜欢我?阿玲不喜欢我,我就说她虚情假 意?这不是笑话吗?人家阿玲都不曾说过什么情什么意,哪来的虚情假意?” “王爷这一路走来有多辛苦,王爷都忘记了吗?难道真要逼得叶小姐也放弃王爷,王爷才甘心?到那时,王爷身边只剩下属下一人,独木难支,就算属下想,也护不住王爷啊!” 方锐撇撇嘴,暗暗腹诽道,赵鹰,你当我是死的吗? 赵鹰说得慷慨激昂,真情流露,把他自己感动得都快哭了。 可萧桦只是冷淡的睨了他一眼,什么反应也没有。 赵鹰刚涌到眼眶的泪水,被萧桦这一眼,又给逼了回去,呐呐道,“王爷,属下说了这么多,你不说点什么吗?” “本王若是你,就一刀把阿玲的未婚夫杀了,把阿玲抢过来,好好待她,终有一日,她会明白天底下唯有你才是真心喜欢她,爱护她的人。” 赵鹰愕然,结结巴巴道,“王,王爷,这样做阿玲会很伤心的……” “也就伤心几日而已,几日跟一辈子相比,自然是一辈子更重要。” 听着萧桦那副理所应当的语气,赵鹰张口结舌了半天,才幽道,“所以,王爷是想杀了安乐王,把叶小姐抢过来吗?” 萧桦冷 冷的哼了一声。 “那属下希望王爷明白两点。一,就目前的实力差距来说,王爷杀不了安乐王。” 萧桦的脸色一下阴沉得滴水。 “二,就算王爷有朝一日能杀掉安乐王,叶小姐不愿意的话,王爷抢得过来吗?” 萧桦的脸色更阴沉了。 “属下不是非要给王爷泼冷水,而是希望王爷看清楚,有些事,不是王爷想,就能做到的。” 赵鹰苦口婆心的说道,一门心思想要打消萧桦不切实际的念头。 在他看来,自家王爷已经钻了牛角尖而不自知。 “这天下的事,无论大小,只要本王想,就能做到!” 萧桦冷冷道。 赵鹰撇了撇嘴,见自家王爷就是非要往南墙上撞,都撞得头都快裂了,还不肯回头,没好气的说道,“王爷想却做不到的事,太多了。” “一,王爷当初想要皇贵妃待王爷之心,等同诚王。没成!” 萧御脸色如常,无半分异样。 “二,王爷想要皇上待王爷之心,如民间父子。没成!” 萧御的脸色依然平静如昔。 “三,王爷想要叶小姐待王爷之心,如待安乐王之心。结果如何,不用属下说!” 萧御的脸色一下沉了下去。 第601章 乘胜追击 “王爷,很多事想想也就罢了,又何必非要强求?” 赵鹰语重心长的说道。 萧桦目光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若本王非要强求呢?” 赵鹰一愣。 “母妃和父皇,本王不强求。可叶笙,本王若非要强求呢?” 赵鹰浓眉拧得几乎滴水,“王爷何必呢?这种事,就算王爷强求,就能求得的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 赵鹰一双浓眉拧得更紧,“王爷就不怕得不偿失?到头来不仅没求得王爷想要的,反倒失去如今拥有的。” 萧桦原本坚定不移的神色有了一丝裂痕,片刻之后,脸上的神情重新变得坚定,沉声道,“就算最后落得这样的结果,本王也不后悔!” 见萧桦如此,赵鹰也不好再说什么。 “叫宫人进来服侍本王梳洗!” 赵鹰边唤人进来,边说道,“快到下早朝的时辰了,王爷是要去见皇上吗?王爷醒来第一该见的,的确是皇上,毕竟皇上是天子,亦是王爷的父亲……” “去叶家!” 萧桦面无表情的张开双手,任由宫人给他打理衣饰。 赵鹰闻言,脸色有些不好,和方锐对了个眼色,方锐想了想,开口说道,“叶家 闭门谢客,王爷此行,怕是会落空。” “瑟瑟不会连本王也不见的。” 萧桦信心满满的说道。 方锐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道,“不关叶笙的事,是大将军下的严令。大将军脾气直,性子傲,难缠得很。属下来的时候,听闻皇上知道此事后,派李成英带着珍贵药材去探望叶笙,都被大将军挡在将军府的门口呢,连大门都进不去。” 说到这,方锐暗中打量着萧桦的脸色,见他的脸色虽然难看,却还不算太吓人,继续说道,“属下觉得,大将军连皇上的面子都不给,恐怕……” 也不会给你面子! 萧桦脸色冷了冷,“就算大将军拦人,瑟瑟也不会不见本王的。” 见萧桦主意已定,方锐也不好再说什么,暗中给赵鹰递了个眼色,叮嘱他见机行事。 方锐心知肚明,这种时候,跟着萧桦去叶家是,肯定是赵鹰,不会是他这个暗卫统领。 赵鹰浓眉紧锁,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与赵鹰相比,萧桦这个正主反而一脸轻松惬意,等宫人为他系上最后一枚代表英王身份的六龙玉佩,细细打量着铜镜中的自己,见没什么不妥,一切都很完美, 便抬脚出了侧殿。 刚出了乾宁宫,便撞上了皇帝的轿撵,跟在轿撵边上走着,正和皇帝说话的正是太子萧栋,父子二人皆面带笑容,气氛极好。 看见这一幕,萧桦眼睛深处一缕寒芒一闪而过,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后,低着头退到路旁。 见到萧桦,皇帝双眼一亮,“桦儿醒了?” 萧桦依然低垂头,姿态恭敬万分,“是,儿臣醒了,多谢父皇关怀。” “你,可有大碍?” 皇帝深沉锐利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萧桦。 萧桦低垂的眼帘中,飞速闪过一缕寒芒,等到抬起头,双目一片温柔平静,哪有什么寒光,“儿臣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内息也平稳顺畅,身上也没有伤,马院使的医术极好。” “再好的医术,也扛不住四弟胡来呀,父皇,您可要好好管管四弟,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到处惹祸,平白的让父皇劳累。” 萧栋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抓住机会给萧桦上眼药。 他好不容易趁着父皇对萧桦有些失望,讨了父皇的一点欢心,一定要乘胜追击。 “我也不想给父皇惹麻烦,让父皇劳心国事的同时,还要关心我的安危,可谁让我没个 精明强干,有勇有谋有决断的兄长,父皇没个能靠得住,使唤得上的儿子呢?兄长无能,只能由我这个弟弟代劳了!” “你!” 萧栋温雅俊美的脸,狰狞扭曲,感觉到皇帝的目光扫了过来,立马换上平时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我这个兄长无能,本该我做的事倒让四弟代劳了,我很感激,只盼着四弟不要太能干了才好,把父皇的事也代劳了。” 皇帝眸光沉了沉。 想在父皇跟前进谗言?做梦! 萧桦冷冷一笑,“父皇的事都是国事,我又不是国之储君,我代劳什么?储君者,未来的君王,才该代劳国事!” “又比如宰相,文臣之首,朝堂的中流砥柱,自然要为父皇多代劳一些国事。我听说林相就很懂事,不仅舍不得父皇辛苦,代劳父皇的事,连吏部的事都代劳了,官员的升迁贬谪,外放内迁,吏部尚书竟做不得主,事事要问过林相,得了林相同意,才敢做事。” “林相也体恤下属,吏部的事,事无大小,都要一一过问,生怕吏部尚书年老体弱,太过辛苦,这般体恤下属,真让人感动啊!” 吏部尚书贺之山,比林相还年轻了 好几岁,要说年老体弱,也是林相年老体弱。 萧桦明着说林相体恤吏部尚书年老体弱,实则在嘲讽林相越俎代庖,手爪子伸得太长。 “只是不知,林相这般体恤下属,是自己的意思,还是得了谁的授意?” 皇帝深不可测的目光落在太子脸上。 太子脸色一白,二话不说跪在地上,“父皇,儿臣绝无此意!” “绝无此意的意思是,你没有授意林相插手吏部的事,林相纯属自作主张,还是说你不觉得林相插手吏部,是僭越之举,而是真心为朕做事,以免朕辛苦太过?” “父皇,儿臣,儿臣……” 太子结结巴巴说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的确没有明着授意林相插手吏部,可总归是暗示了一两句的,再说了,就算林相此举完全跟他无关,皇帝也不可能信的! 毕竟他是太子,是储君,林相又是他的岳丈,跟东宫是撇不开的。 “父皇也不必责问太子,毕竟父皇前些日子病了许久,看一会奏折就浑身乏力,头晕眼花,太子和林相,也是为了父皇的龙体着想,想让父皇少些劳累,龙体才痊愈得快。” 萧桦指的是,除夕那夜的事。 第602章 到底谁丢脸? 当时,萧御的人将几十个暗卫的脑袋,钉在皇城大门两侧的宫城上,这么大的一件事,守卫皇城的将士居然毫无察觉。 可想而知,大年初一进宫朝贺的那些官员宗亲及其家眷们,看见两面墙都是血淋淋的脑袋,会吓成什么样,好几个女眷当场就吓晕过去了。 至于皇帝,也当场就病倒了。 提到萧御,皇帝的脸色一下难看了起来。 “九皇叔那件事做得,也太胡闹了些!” 萧栋皱眉道,“若不是他,父皇也不会病倒多日。” 皇帝倒不是被吓病的,而是被气病的,萧御这么做,是明晃晃的在打他的脸,当着文武百官,皇族宗亲的面打他的脸! “九皇叔胡闹,又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他一向胡闹惯了,不知太子可有好法子,治一治九皇叔的胡闹?” 萧桦笑吟吟的给萧栋挖坑。 萧栋不是不清楚萧桦的险恶用心,一旦回答得不好,皇帝就会对他不满,可他又不能不答,只因皇帝最忌惮安乐王,他若是不答,便会被皇帝认为他和安乐王一条心。 萧栋冷冷的刺了萧桦一眼,这才小心翼翼道,“九皇叔爱胡闹,就像小孩子爱闹 腾,只要晾着他,不要搭理他,他觉得无趣,他便会自己偃旗息鼓了,若是搭理他的人越多,他只会越兴奋,越爱闹腾,非要闹出什么新花样来。” “原来如此,太子高见。” 高见? 萧桦在心底嘲讽道,算什么高见?既愚蠢,又懦弱,又无能! 他就让父皇看清楚,他非要保着的太子是个什么样子! 萧桦能理解为什么太子资质平庸,他的资质远胜于太子,可父皇就是不肯改立太子,之前或许动摇过,可最后又改了主意,无非是太子是元后嫡子,而他是庶子! 父皇是想到了自己,当年他也是元后嫡子,可皇爷爷却想改立天资出众的安乐王为太子! 父皇怎么可能让当初的事,又发生一次? 他最忌惮安乐王,最不能容忍出现第二个‘安乐王’,哪怕这所谓的第二个‘安乐王’是他自己的亲生儿子,对他并无威胁,他也受不了。 不过没关系,终有一天,父皇会看清楚的,他受不了也得受,只因他死保着的太子,根本保不住江山。 “算不得高见,不过是一点平庸之见而已。” 萧栋谦虚的说道。 皇帝眼里闪过一丝失 望。 “原来太子也知道自己平庸啊,我还以为太子自个不知道呢。” 萧桦似笑非笑道,萧栋脸色一下变得极其难看,若不是皇帝还是一旁,只怕他要以太子的身份,威压萧桦了。 当然,他的所谓太子威压,根本入不了萧桦的眼。 就跟如今皇帝明里暗里的威胁警告,安乐王也根本不放在眼里,照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照样干脆利落的皇帝派去的暗卫全部杀了,砍了脑袋钉在墙上给人欣赏。 这一次是钉在皇城外墙,下一次,怕是要把人头钉在乾宁宫的墙上了,再下下次,说不定那些人头就钉在父皇的龙床上了。 也难怪父皇会病了。 不知为何,萧桦心中竟莫名的觉得痛快。 也不知九皇叔是跟谁学的,也喜欢用这么简单粗暴,却直接有效的法子。 下一瞬,萧桦突然想到,把人头钉墙上,当初叶笙也做过,此事闹得沸沸扬扬,还有人来父皇跟前告状,说叶笙太嚣张太跋扈太疯狂,要父皇问罪叶笙。 父皇怎么可能因为叶笙斩了劫亲的匪徒的脑袋,就问罪大将军府的独女,此事自然不了了之。 萧桦心中的痛快,一下跑 得一干二净。 从前不愿多想,如今仔细一想才知,安乐王和叶笙之间,早就有了瓜葛不说,一直以来,千丝万缕的关系就没断过,就算偶尔断了,那也是藕断丝连。 “四弟这是要出宫吗?” 见萧桦的脸色突然就变了,萧栋心中一动,立马猜到了点东西,微笑着问道。 萧桦面无表情的扫了他一眼,冷冷淡淡的应了声。 “是去叶家吗?” 萧桦面色转冷,沉默不语。 “本宫听说叶家放出话来,要闭门谢客,不许任何人打扰叶笙调养身子,连李成英都吃了闭门羹。四弟去了,就不怕被大将军扫地出门,丢脸丢到大街上吗?” 萧桦冷冷一笑,“太子的意思是父皇的脸丢到大街上去了?” 萧栋脸色一变,怒道,“你别攀扯本宫,本宫可没这么说!” “不是太子自个说的吗?我被大将军扫地出门,丢脸丢到大街上,那父皇身边的李成英也没进得去叶家的大门,岂不是也丢脸丢到大街上?李成英可是服侍了父皇几十年,一直对父皇忠心耿耿,李成英去叶家,也是奉了父皇的旨意,太子说李成英丢脸丢到大街上,岂不是在说 父皇丢脸丢到大街上?” 若是平时,萧桦不会把话说得这般尖锐直白,点到即止便可,可今日他心情太糟,也就懒得给萧栋脸面了,不仅如此,连皇帝的脸面都没怎么给。 因此,此话一出,皇帝的脸色便有些不好看,“桦儿!” 萧栋说话是不过脑子,说出的话,把他这个父皇也带进去了都不知道,害他丢脸,可萧桦聪慧过人,最会察言观色,也最善言辞,照样把话说得那么直白,半点没想给他这个父皇留脸面。 “父皇叫我做甚?我又没说错什么。” 萧桦不冷不热的把话挡了回去,“父皇该叫的不是太子吗?” 皇帝皱了皱眉,“桦儿,你今日是怎么了?说话太冲了!这不是皇子该有的说话之道!” “还能怎么了?为了叶笙呗!谁不知道叶笙和九皇叔昨夜一同逛街赏灯,同游了半夜,那叫一个花好月圆,鹣鲽情深,真叫本宫羡慕!” 萧桦脸色倏地沉了下去,森寒的目光死死盯着萧栋,盯得萧栋头皮发麻,正心神不宁时,萧桦忽而勾唇一笑,邪魅横生,“太子知道得这么清楚,不知是派了人跟着叶笙,还是跟着九皇叔呢?” 第603章 那是你无能! 无论跟的是谁,太子这么做,都免不了意图勾连肱骨大臣和权贵王族的嫌疑。 他和叶家交好,是皇帝暗中授意的,他盯着安乐王,也是得了皇帝暗示的,为了对付安乐王。 可太子呢? 萧栋一下就明白了萧桦的用意,脸色倏地变了,下意识反驳,“你胡说什么?本宫根本没有派人跟着他们,本宫的人跟的是——” 萧栋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不能说他派人跟着钟琪,却恰好遇上了叶笙和萧御,便顺道跟了一下叶笙和萧御。 皇帝心思深沉,又疑心甚重,一定会逼问他为何派人跟着钟琪。 他总不能说是因为他暗中查探到钟琪之父,钟远正升任吏部侍郎的消息已经定下了,只待正月十六,也就是今日早朝就公布消息。 他的消息并没有出错,钟远正的确在今日早朝升任了吏部侍郎,原本此事半年前就能确定,却硬生生拖了半年多,害得他的侧妃之位也空悬了半年之久。 钟远正做不了吏部侍郎,萧栋自然不能把他的侧妃位置给钟琪,还得留给更有用的人。 萧栋这次之所以派人跟踪钟琪,是因为钟琪原本一门心思嫁入东宫,可自从两个多月前的 青芙山庄梅花宴后,钟琪便不再在太子妃举办的各类宴会里出现,他几番故意试探,可钟琪要么装傻充愣不回应,要么找借口遁走,和从前想方设法往他身边凑的做法判若两人。 他担心煮熟的鸭子飞了,这才派人跟踪钟琪,想看看钟琪是不是跟别人有了私情。 可这些话,他不能说,也不敢说。 见萧栋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皇帝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最终,他还是没有在众目睽睽之下让萧栋难堪,不动声色的岔开话题,“叶笙要调养身子,你去了叶家也见不到人,不如陪朕用早膳,用完早膳再陪朕去御书房坐坐,正好朕也有些事情想与你说。” 太子的脸色一下变得极其难看。 御书房是皇帝批阅奏折,以及和大臣们私下商议国事的地方,他是储君,要学习看懂奏折,处理朝政,才有资格出入御书房,萧桦算什么? 难不成父皇真打算改立太子? 萧桦的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一抹怪异的笑容,笑得皇帝有些毛骨悚然,“桦儿笑什么?” “父皇让儿臣以什么身份出入御书房呢?储君,还是朝臣?若是储君,父皇把太子置于何处?若是朝臣, 那儿臣还真不是。” 萧桦把话说得太直白,皇帝的脸色变了又变,“朕不过是想……” 想拿点小恩小惠勾着我,让我误以为您真会改立太子,拼死办事,为太子对付安乐王,又能激得太子奋发图强,一箭双雕! “儿臣知道父皇疼爱儿臣,想让儿臣进御书房长长见识,但儿臣不忍父皇为难,也不愿让太子不悦,还请父皇收回成命。” 萧桦说着,膝盖一弯跪了下去,额头咚的一声磕在地上,姿态那叫一个恭敬。 皇帝直勾勾盯着萧桦乌黑的头顶,以及弯下去的脊背,眼中光芒浮沉,顷刻之后,道,“是父皇欠考虑了,你起来吧。” 萧桦一起身,耳边便传来皇帝不冷不热的声音,“既如此,那你就陪父皇用早膳吧,对了,太子也来。” 言下之意,不用去叶家了。 萧桦猛地抬头,却见皇帝连个眼色都没给他,摆了摆手,宫人们便抬起轿撵,踏进乾宁宫的宫门。 萧栋并未跟上去,而是走到萧桦身边,微微笑道,“走吧,四弟。” 萧桦一动不动。 萧栋继续拿话激他,“再说了,你去叶家做什么?又见不到叶笙,不如去九皇叔的王府,哦, 对了,九皇叔也不见人。四弟你说,叶笙和九皇叔昨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两人同时都不想见人呢?难不成,这俩人身上发生的事情太激烈,脸上,身上留了痕迹,怕被人笑话,这才躲着不见人?” “四弟你说,” 萧栋的脸猛地在萧桦眼前放大,“到底什么事,竟如此激烈?洞房花烛?巫山云雨?露水情缘?” 萧桦脸色冷得骇人,冷厉的目光射向萧栋,萧栋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双腿微微发软,强撑着笑道,“四弟你别这么看本宫,本宫又没有说错,叶笙和九皇叔都是年轻男女,说不得一个干柴一个烈火,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发生了什么,你会不知道?还在这里污蔑瑟瑟?!” 萧栋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本宫怎么会不知道?” “太子殿下的人,跟了瑟瑟和安乐王一路,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没有发生什么?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词!满口污言秽语!” “哼,就算现在还没发生,将来也会发生,叶笙那个贱女人,在本宫面前装得那么贞洁烈女,还敢设计本宫,害得本宫栽了好大一个跟头,沾上了一个毫无用处又甩不掉的温如 雪不说,还被父皇训斥责骂!可在安乐王面前呢?哼!就跟换了个人似的,比花楼里的花娘还主动,还风搔——” 萧栋的声音戛然而止,恐惧的瞪着脸色阴厉如鬼魅的萧桦,腾空的双腿不停踢打着,却碰不得萧桦分毫。 “算计人,却反被人算计,那是你无能!” 萧桦只手掐着萧栋的脖子,将人提了起来,无视萧栋被掐得发白发青的脸色,冷冷道,“这样无能的你,还活着做什么?不如死了算了!” 萧栋拼命拍打着萧桦的手背,嘴里发出唔唔唔的声音。 “刚刚话还那么多,怎么现在哑巴了?说不出话来了?哦,我忘了,太子殿下这会子没办法说话,都是我的错。” 萧桦一脸讥讽笑容,饶有兴致的欣赏着萧栋被掐得开始往上翻的眼睛。 听到动静的宫人们和侍卫们都围了上来,大声叫着要萧桦放开太子殿下。 李成英也赶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脸急切紧张的皇帝。 “桦儿,你在做什么?快放开太子!” “放开这个不会说人话的东西?” 萧桦转过头来,长眉微微一挑,笑容冷酷,“放开他,让他胡说八道,大放厥词,满口喷粪吗?” 第604章 皇帝的杀心 “太子只是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桦儿你何必如此?” 皇帝皱眉道,“桦儿,你这样不知轻重,太让朕失望了!” “这样就让父皇失望了?那这样呢!” 萧桦脸色一沉,手上猛地用力,掐得太子一阵猛翻白眼。 “桦儿!” 皇帝又急又怒,“你再喜欢一个女人,也不该为了她对自己的兄弟下手!朕还在,你就玩手足相残这一套,你叫朕情何以堪?” “父皇说错话了。” 皇帝一愣,下意识的反问道,“错在何处?” “不是手足相残,相残嘛,得互相残害才算,可这明明是儿臣单方面残害太子,哪里算得上手足相残呢?可见父皇说错话了!” 见到了这个时候,萧桦还在话里打机锋,根本不在意太子的生死。 皇帝一张脸变了又变,又见太子脸色已经由青转紫了,也没力气挣扎了,一副即将死过去的模样,暗中朝李成英使了个眼色。 李成英悄然无声的绕到后面,一掌打向萧桦。 萧桦早将皇帝和李成英的动作看在眼里,李成英一动手,他便察觉到了。 但他仿若不知,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处,等着李成英那一掌打过来,与此同时,他掐着 太子的右手猛地松开。 太子重重跌在地上,捂着脖子大口喘气。 见太子没有大碍,从后方攻击萧桦的李成英询问的目光射向皇帝,皇帝脸色变幻不停,最终沉默着移开目光,不再看萧桦。 李成英了然,皇上这是要放弃英王了,暗中将十成功力凝于掌心,狠狠打向萧桦的后背。 一掌击中,非死即残。 英王殿下,可惜了。 李成英暗暗叹息,也怨不得皇上心狠,谁叫英王和太子的关系,越来越像当年先帝还在时,安乐王和皇上的关系呢?本来英王就招皇上忌惮,偏英王还对太子下死手,更是招了皇上的杀心! 安乐王,就是皇上心里的一根刺!欲除之而痛快! 就算英王是皇上的亲生儿子,也算是皇上照顾长大的,皇上待他也有几分真心实意,也曾不喜过太子的懦弱无能,偏爱过英王,可这几分真心和偏爱,远远比不上皇上心里的那根刺。 皇上生怕英王变成第二个安乐王!他对当年的事太过恐惧,生怕历史重演,哪怕英王只是他的儿子,不是跟他争储君之位的兄弟,他也早已不是当年岌岌可危的太子,照样心存忌惮。 想到这,李成英对英 王的惋惜又更重了些。 可即便心中惋惜,手中的劲力依然半分不减。 就在李成英那一掌要打中萧桦时,却像被无形的屏障挡住,再也无法前进。 李成英面露困惑,紧接着,他便看见萧桦缓缓转过头来,唇角噙着一抹讥诮不屑的浅笑,目光寒意森森。 李成英的瞳孔一点点收紧,脸上的困惑转为愕然。 萧桦看着他,嘴角的弧度扩大,眼中的寒意化为杀气。 李成英心中一凛,想要撤手已经来不及,下一瞬,他便如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地上,张口吐出一口黑血,两眼一黑昏死过去。 变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皇帝还没看清楚萧桦是怎么出手的,李成英已倒地不起。 “桦儿,你怎么能对李成英动手?你要知道,你小时候到乾宁宫来,朕国事繁重,很多时候都是他在照料你,你就是如此回报他的照顾之恩的?” 皇帝很快回过神来,厉声质问。 “父皇又说错话了,父皇今日是怎么了,接二连三的说错话,可是还没养好病?儿臣真是担心父皇的龙体,还望父皇注意龙体,早日痊愈。” 萧桦笑吟吟道,皇帝阴沉着一张脸,“桦儿, 你不要再狡辩!” “儿臣哪有狡辩?父皇一直在这里,可曾见过儿臣对李成英动手?儿臣可是站在这里一动也不动,连根手指都没抬起来,明明是李成英自个年纪大了,脚下打滑,这才摔出去把自个给摔晕了,与儿臣无关。” 萧桦的确没动手,可高手对决,哪用得着动手? 这个道理皇帝懂,萧桦更是明白,却依然明晃晃的拿这样的话做借口,连哄人都不上心,摆明不给皇帝脸面。 皇帝气得一口气直往上冲,又硬生生的压了回去,使了个眼色,一旁的护卫杀气腾腾的朝萧桦走去。 “哎。” 萧桦一脸无奈的叹息一声,就在皇帝奇怪他为何叹息时,萧桦一抬手,一掌打出,那些护卫便被一道强大无比的气浪掀飞出去,如李成英一样,重重砸在地上,人事不省。 萧桦冷眼看着倒了一地的护卫,慢条斯理的说道,“为什么总有人不懂不自量力的意思呢?” 他说着,笑盈盈的看向皇帝,“父皇,你懂吗?” 皇帝脸色阴冷,深不可测的眼睛里寒光浮沉,右手缓缓抬起,萧桦目光一闪,脸色也微微一变,“父皇是要倾尽全力取儿臣的性命吗?” 皇帝沉默不语,阴冷深沉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萧桦。 萧桦叹息一声,“父皇,何必呢?” “不是朕非要杀你,是你非要逼朕!” 皇帝眼中杀气浮沉,一股无形的气势凝聚于右掌的掌心。 “儿臣什么时候逼过父皇?儿臣不过是看不惯太子给叶笙泼脏水,才出手教训一下他,儿臣此举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父皇着想啊!父皇为何就不明白?” 皇帝冷笑一声,“巧言令色!” “父皇如此执迷不悟,看来,儿臣有必要提醒一下父皇几件事。” 萧桦脸上的神情渐渐变得凝重肃然,“一,叶家掌二十万兵权,占了大燕兵权的三分之一!二,叶家军威名赫赫,颇得人心!三,叶兆威震边关,战神之威,令关外鞑子闻风丧胆。” “或许父皇忘了,关外安稳,则大燕安稳,关外不稳,则大燕战祸频发,再无宁日!” 皇帝的脸色变了又变,重重的冷哼一声,没有言语。 萧桦知道他已经被自己说动了,无非是身为天子,没有台阶下,觉得丢了脸面,心中不悦而已,“太子出言侮辱叶笙,儿臣若是不给出点反应,岂不是让叶家以为,父皇也是那样想的?” 第605章 殿下觉得我要做什么? “太子可是大燕的储君!太子的一言一行,很容易让人想到都出自父皇授意,父皇是在借太子之口,表达对叶家的不满。” “朕知道你就是为了叶笙才如此,又何必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来哄朕?” 皇帝冷声道。 “是啊,儿臣就是为了叶笙,那又如何?” 让皇帝惊讶的是,萧桦坦然承认,“可儿臣为了叶笙出气之余,就没有帮父皇收拾烂摊子吗?父皇就这么一点也不念着儿臣的真心实意,和功劳?” “祸从口出,太子可是储君,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大赤赤的当着宫人的面说那些污言秽语,就算乾宁宫的宫人再忠心寡言,也难保有些话会传出去,传到叶家耳朵里去,父皇真想让叶家心寒?” 皇帝冷哼一声,没有言语。 “儿臣知道父皇心中觉得,自己是天子,天子还要看臣子的脸色不成?是啊,父皇是天子,可这天下靠的是无数的忠臣良将,才能安邦定国,父皇再尊贵,能亲自领兵上阵,苦守边关?” “就算心底再猜疑,再想削叶家的兵权,面上也得和和气气,君臣和睦,表面功夫做足了,让人抓不到把柄,不是吗?否则, 叫人家起了防备,岂不是打草惊蛇了?” 皇帝脸色缓和了些许,依然阴沉冰冷,冷冷的扫了萧桦一眼,“说来说去,你都是在为叶家说话!桦儿,你是朕的儿子,不是叶家的儿子!不要为了一个女人,就忘祖忘宗了!” “父皇放心,只要父皇当儿臣是儿子,儿臣永远是父皇的儿子,永远跟着父皇姓萧,不改姓。” 萧桦这话听得怪怪的,具体哪里怪,皇帝一时之间说不上来。 此时,之前被掐得半死不活的太子已经完全恢复过来,听了萧桦这话,顿时双眼一亮,大声质问道,“四弟是说,若父皇不拿你当儿子,你就要背叛父皇,忤逆父皇吗?你这是大逆不道!论罪当诛!” 太子好不容易抓到萧桦的把柄,自然要往死里整萧桦。 皇帝神色一冷,难怪他之前觉得怪异,原来如此。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儿臣也是臣,就算父君对儿臣百般不好,儿臣也得乖乖受着,岂能有别的心思?既是不忠,又是不孝!不忠不孝之徒! 萧桦居高临下看着太子,勾唇一笑,笑容森森,“是啊。” “是啊?你还敢承认?!你这个……” “我 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萧桦鄙夷的扫了太子一眼,目光转到皇帝脸上,神色变得郑重肃然,隐隐中透出一丝孺慕,孩童对父亲的孺慕,“父皇你说,桦儿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他不再自称儿臣,而是跟从前一样,自称桦儿。 儿臣,对应是的父君,既是父,更是君。 而桦儿,对应的是父亲。 皇帝脸上的神情在这一刹那,变得极其复杂,良久,他沉沉的叹息一声,语气变得温和,“朕刚刚只是一时气恼,并不是真的想要你的性命,李成英跟了朕多年,深知朕的心意,他不会对你痛下杀手的,不过是做做样子,吓吓你而已,你却……哎!” 萧桦脸上的神情也变得极其复杂,气怒,内疚,自责,不安,兼而有之。 良久,他似是有些不安的看了皇帝一眼,便移开目光,“父皇放心,儿臣只是震晕了李成英,他不会有事的。” “如此甚好。以后,你可不要再这般蛮撞了,朕在一日,能护着你一日,若朕去了呢?谁来护着你?你这性子,总要吃大亏的。” 他说着,又幽幽叹息一声,一脸的忧心忡忡。 太子看着这突然之间父慈子孝 的场景,眼中一缕寒光一闪而逝,略一思索,说道,“父皇,儿臣……” “朕累了,今日不想议事,太子回东宫吧。至于桦儿,想去哪就去哪,趁着朕还在,就让你顺心几日,等哪日朕不在了……哎!” 皇帝语气沉重,摇头叹息一声。 正在此时,李成英醒了过来,神色复杂的看了萧桦一眼,低着头走到皇帝身后。 皇帝扫了他一眼,“回来了?” “回来了。” 李成英恭恭敬敬道。 “可有什么大碍?” 李成英沉默片刻,沉声道,“老奴没有大碍,英王殿下下手极有轻重,并未伤到老奴的要害处,只是看着吓人而已。” 就跟安乐王一样! “都这把年纪了,就别再动手动脚的了,省得折了自己的老胳膊老腿。” 皇帝意有所指的说道。 李成英低低应了声是,“多谢皇上挂怀。” “随朕回去吧。” 李成英忙上前一步,扶着皇帝的胳膊,进了乾宁宫。 “恭送父皇。” 太子和萧桦同时说道。 临走前,皇帝回头,目光深深的望了萧桦一眼,萧御依然是那副惴惴不安的模样,眼中流露出一抹若隐若现的孺慕之情。 皇帝 的身影一消失在门口,萧桦眼中的孺慕之情,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刺骨的冷意。 太子的脸色难看到了极致,看向萧桦的目光阴恻恻的,“四弟真是好手段!对储君动手,残害手足,父皇都能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太子不必羡慕,羡慕也羡慕不来的,谁叫父皇疼我呢?” ‘疼’这个字,萧桦说得寒意森森,可惜太子没听出来,嘲讽道,“今日四弟能残害手足,不知来日是否会弑君弑父呢?” 萧桦冷冷扫了太子一眼,“太子殿下胆子真大。” 太子一怔,随即便听见萧桦语带讽刺的说道,“弑君弑父这样的话,都敢在乾宁宫的门口说!” 太子猛地想到当年的传言,脸色顿时煞白如纸,心惊胆战的四周,见似乎无人听见他刚刚说了什么,这才暗中松了口气。 谁知那口气还没完全吐出来,萧桦的脸猛地在他眼前放大,吓得太子下意识的后退,却被萧桦死死按住双肩,动弹不得。 “你,你要做什么?本宫告诉你,这里可是乾宁宫!” 太子战战兢兢的说道,声音发颤,两腿发软。 萧桦勾唇一笑,“太子殿下觉得我要做什么?” 第606章 赐婚圣旨 萧桦那双妖娆魅惑,风情万种的桃花眼,直勾勾望着太子,太子却感觉不到丝毫愉悦惬意,只觉得被这双眼盯着的滋味,很不好受,浑身直冒鸡皮疙瘩。 “其实,太子殿下用不着这么紧张,我不过想问太子殿下一个问题。” 太子不太相信的皱了皱眉头,见萧桦不像在骗人,才反问道,“什么问题?” 萧桦的脸微微前倾,又靠近了太子一些,弄得太子浑身寒毛都竖起来,“太子殿下,死亡的滋味如何?” “本宫怎么知道?本宫又没死过。” 太子下意识的反驳道。 “是吗?” 萧桦勾了勾嘴角,笑而不语。 太子被他笑得毛骨悚然,头皮发麻,正要壮着胆子细问时,萧桦却忽然放开他,扬长而去。 太子愣愣的望着萧桦颀长挺拔的背影,有些回不过神来。 就这么走了? 他原以为皇帝离开了,萧桦会抓住机会残害他,就在萧桦抓住他的双肩时,有一瞬间,他几乎感觉自己就踩在阎罗殿的门口,差点要破口大喊救命,若不是还顾及着太子的颜面,恐怕早就喊出来了。 太子不信萧桦就这么放过他,等着萧桦回头找他继续算刚才的账,谁知萧 桦真的就这么一去不复返。 “皇上,英王殿下看样子是要去叶家?” 乾宁宫的正殿里,李成英接过小太监端来的茶,呈到皇帝面前。 皇帝接了茶,喝了一口,才觉得堵得发慌的心里舒畅了些许,不轻不重的将茶盏往桌上一放,冷笑道,“他可是叶家的儿子,自然要去叶家的。” “老奴看殿下的样子,心里还是惦记着皇上的,殿下去叶家,无非是为了叶笙。” 李成英轻声说道,他对皇帝忠心不二,一言一行都为皇帝考虑,这也是皇帝留了他这么多年的原因。 但凡他有一点私心,皇帝早就不留他了。 “一个女人而已!” 皇帝嘴角微微一撇,语气鄙夷,末了,又似想到了什么,声音冷了几分,“跟当年的兰贵妃一样,都是红颜祸水,兰贵妃迷惑父皇和……” 皇帝硬生生将未说完的那个字吞了回去,冷冷道,“她就迷惑桦儿和萧御!” “安乐王为了叶笙如痴如狂,对皇上来说,不是更好吗?” 李成英只当没听见关于兰贵妃的那句话,说道。 “自然是好的,可桦儿也被她迷成这样,就不好了。” 皇帝皱眉道,语气极其不满。 “老 奴觉得,此事要分两面看,有利有弊。” 皇帝睨了他一眼,李成英低垂着眼帘,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有话就说吧。” “若不是英王殿下对叶笙真心,叶家又怎么会愿意,全力扶持英王殿下呢?若叶家不扶持英王殿下,又岂会和英王联手,对抗安乐王?皇上的计划又怎么能成功?叶家从前可是号称万事不沾的,当初皇上用了那么多法子,想让叶家当先锋,对付安乐王,可大将军看似粗鲁耿直,却滑得跟泥鳅一样,每次都能让事情不了了之。” 皇帝长长的叹息一声,“朕用了十年的时间都除不掉萧御,还不得不眼睁睁看着他一步步坐大,越来越难对付!朕竭尽全力才把他困在京城,可朕心里很清楚,他看似人被困在京城,可私下的的动作可没少做,到目前为止,朕都摸不清他有多少势力,多少人马,着实让朕寝食难安!尤其是……” 皇帝欲言又止。 李成英知道他想说什么,劝慰道,“皇上不必心急,英王殿下和叶家联手,一定能拔除这根刺,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老奴看叶家这样费尽心力扶持英王殿下,是存了再博一把 从龙之功的念头的。” 皇帝冷冷一笑,“从龙之功哪是那么好博的,一次已是祖坟冒青烟,还想有第二次?” 他略一停顿,话锋一转,“也难怪他们会存着这样的心思,是朕让他们误会了。” 李成英默了默,低声道,“其实,老奴也误会了,老奴也以为皇上存了改立太子的心思。” “你并没有误会,朕的确存了这样的心思,可后来你也知道了,萧御太强大,朕拿了一颗神药才救回了桦儿的命,可桦儿从此再不能有子嗣,朕如何能立一个绝了香火的皇子为储君?” 不是你让英王绝了香火的吗? 这样的话,李成英只能在心中腹诽,不敢有半个字说出口。 “而且,看见桦儿,朕总忍不住想到当年的萧御,也是这样的出色,这样的把正宫皇后所出的太子逼得节节败退,朕这心里就不太自在,你懂吗?” “皇上的心事,老奴懂的,当年安乐王逼迫皇上的情景,老奴也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李成英恭恭敬敬道。 “可不是吗?” 皇帝一脸欣慰的表情,“再者,朕也是为了江山着想,为什么桦儿就不能乖乖的替朕拔除萧御这颗眼中钉,与 此同时,不要肖想储君的位置,朕会给他一个好封地,让他做一辈子的逍遥王爷,不好吗?为什么偏要让朕为难?” “英王殿下会理解皇上的苦心的。” 能理解才怪! 就算皇上您愿意让英王做个逍遥王爷,将来的新帝愿意吗?这个道理,英王比谁都清楚。 只怕英王,已不是从前那个英王了。 甚至于,从前的那个英王也不过是假象。 天家无父子,那个如同寻常百姓家,儿子孺慕父亲的英王,可能存在吗? 可这些话,李成英一个字也不敢说。 “罢了,年轻人总是自以为能掌控一切,等撞了南墙,把头撞得头破血流就知道错了。” 皇帝幽道,“就好比今日,桦儿非要去叶家,等吃了闭门羹,他就知道回来了。” “那,可要等英王殿下回来再用早膳?” 皇帝想了想,“不用等了,传膳吧,你且等着瞧吧,朕估摸着,早膳还没用完,他就得回来了。” 谁知,早膳用完了,萧桦依然没有出现。 到了午膳,晚膳,萧桦依然没有回宫。 直到月上三更,皇帝正要就寝,萧桦猛地闯了进来,双目赤红的盯着皇帝。 “求父皇赐儿臣一道赐婚圣旨!” 第607章 你娶她做什么 皇帝被吓了一大跳,差点大叫‘有刺客,护驾!’,看清是萧桦,这才硬生生的把到了嘴边的叫声吞了回去,皱眉道,“赐婚?你想娶谁?” “叶笙!” 这两个字一出,皇帝原本稍微好转的脸色立马沉了下去,“桦儿,你可知道自己在胡说什么?” 萧桦目不转睛盯着皇帝,脸上没有半点表情,阴沉沉的,骇人得很,“父皇早前不是暗中纵容儿臣和叶笙来往吗?儿臣娶叶笙为妻,不是如了父皇的意?” 皇帝的脸色变幻不停,他总不能说那是他故意的吧,就为了引得叶家上钩,帮他对付安乐王。 见萧桦目光森森的盯着自己,那双眼睛里的光,荧荧发绿,跟野兽鬼魅一样,吓人得很,皇帝心一横,厉声道,“这样的话,朕不想从你口里听到第二遍!” “父皇为何不让儿臣娶叶笙?” 萧桦步步紧逼,皇帝一咬牙,怒道,“叶笙根本不能生育!你娶她做什么……” “儿臣也不能!” 皇帝脸色大变,目光闪烁,“桦儿你胡说什么?谁说你不能生育的?” 萧桦面无表情的看着皇帝,没有正面回答皇帝的问题,冷冷道,“父 皇,叶笙不能生育,儿臣也不能,这样的天赐良缘去哪里找?还请父皇成全!” “桦儿,你究竟听谁胡说八道了,你不要信那种无稽之谈,你的身子好得很,朕还等着你娶妻生子,儿孙绕膝呢。” “娶妻生子,儿孙绕膝?” 萧桦勾了勾唇,嘲讽一笑,“恐怕父皇永远也等不到了。” “孽子!你敢诅咒朕?” 皇帝大怒道,脸色阴沉得发黑。 “儿臣哪敢诅咒父皇?” 萧桦幽道,声音变得落寞,苍凉,眼睛里半点光芒都没有,暗沉沉的,“儿臣诅咒的是自己。” 皇帝一怔,脸上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沉默良久,道,“桦儿,你不要自己咒自己,这又不是什么好事情。” 萧桦勾了勾嘴角,笑容苦涩至极,“父皇是在骗儿臣,还是在自欺欺人?若是骗儿臣的话,就不必了。若是自欺欺人,父皇请自便。” 皇帝张了张唇,欲言又止,最终长叹一声,“你都知道了?” 萧桦沉默不语,默认了。 皇帝的目光闪了闪,“如何知道的?” 萧桦没有回答。 皇帝眉心微蹙,脸色也变得阴沉起来,“可是马院使?” 当时就皇 帝和马院使在,萧桦处在昏迷之中,难怪皇帝会怀疑到马院使身上。 萧桦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语气淡淡的说道,“父皇不必管儿臣怎么知道的,总之,儿臣对自己的身子状况很清楚。” 他这样避而不答,反而让皇帝疑心更重,他开始怀疑马院使是不是已经背叛了自己,投向了英王的怀抱。 再往前一想,之前他暗示过马院使,会把他留给新帝用,难不成马院使已经觉得英王就是未来的新君了吗?这么急着对他示好? “从今往后,父皇不必再费心费力的瞒着儿臣,或是找什么理由来骗儿臣,瞒骗的人累,受骗的也累。如此一来,父皇轻松,儿臣也轻松。” 萧桦自然知道自己刚刚的态度,会让皇帝猜忌马院使。 但那与他有什么相干? 这天底下的人,除了叶笙,谁都不与他相干,他谁都不在乎。 皇帝眉心拧得更紧,暗中打量着萧桦的神色,见他神色平静如水,根本看不出什么异样,想了想,试探着问道,“你知道了多少?” “该知道的都知道了,父皇不想让儿臣知道的,都知道了。” 萧桦的语气平静至极, 仿佛说的是别人的事,不是自己的事。 皇帝眼睛深处一缕光芒一闪而逝,同一瞬间,脸上露出心痛无奈的表情,语气沉重的说道,“桦儿,你不要怪父皇,父皇也是没办法,才……” “父皇!” 萧桦面无表情的打断他的话,“儿臣从没怪过父皇,不敢也不愿。儿臣是臣,臣对君上岂敢有怨怼之心?儿臣又是子,子对父,亦不愿怪责。” 皇帝目不转睛的盯着萧桦脸上的神情变化,语气有些怪异,“不敢也不愿,终归心里还是不舒服的……” 萧桦俊美苍白的脸上,闪过一抹痛苦,“父皇还想要儿臣怎么样呢?儿臣不敢怪责父皇,父皇最近身子也不好,儿臣也不愿让父皇难受,儿臣一句怨言也没说过,自个默默难受着,这还不行吗?难不成还要儿臣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欢天喜地的向父皇谢恩?儿臣做不到,父皇就不要为难儿臣了。” 皇帝盯着萧桦,脸色变幻不停,最后,眼中的锐利深沉消失不见,沉沉的叹息一声,“父皇为难桦儿了,是父皇不对。” “父皇是君,是父,父皇怎会有错。” 萧桦这句明显是气话,说 出口之后,便觉得不妥,又不想认错,便转过脸去。 他越是这幅小儿姿态,皇帝越不会生气,脸上露出和气慈爱的笑容,“这么晚才回宫,可用了晚膳了?” 萧桦摇了摇头。 “你呀,都这么大了,还这般任性,父皇还在时,能护着你照顾你,等哪一日父皇去了,你该如何是好?谁来护着你,照顾你呢?” 皇帝说着,叫李成英去吩咐小厨房做点萧桦爱用,又容易克化的吃食来。 “太子会护着儿臣,照顾儿臣的。” 萧桦幽道,眼睛深处一缕冰冷刺骨的寒芒一闪而逝。 从年幼时,他就知道皇帝爱听什么话,爱看见什么表情,他将皇帝的弱点捏得死死的,可他这位父皇呢?怕依然以为他还是从前绕他膝下的那个孩子吧? 就算是孩童时,那幅天真无瑕,赤子孺慕的姿态,也是九分真一分假。 孺慕之情,不假,利用之心,也不假。 他从前不过是把这份利用的心思,用在能在深宫之中活下来,别无他想,可如今,就不仅仅如此了。 从前是九分孺慕,一分利用。 如今是一分孺慕,九分利用。 从什么时候开始转变的呢? 第608章 谁都可以,唯独他不行 第一次转变,是在皇帝没有问过他,就绝了他的香火,第二次转变,是今日,他清楚的认识到,皇帝根本不想改立太子,太子还是那个太子,而他,只是一把刀,一把对付萧御的刀! 就等着看这仅剩的一分孺慕之情,什么时候也没了吧。 想想应该也快了。 他的父皇,根本不在乎要成为一把能对付萧御的刀,他需要付出什么代价,也不在乎到头来他的下场是什么,他的父皇,既然到了这时候,还要演着父慈子孝的戏码,那他就好好陪着,总不能让一个天子至尊,一个人演着独角戏吧? “你,刚刚说了什么?” 等到李成英领了吩咐,退下后,皇帝才按捺住内心的波动,装作若无其事的问道。 父皇,忍到现在才问,真是难为你了,恐怕在刚听见那句话时,就想问了吧? 萧桦心中冷笑不已,脸上露出怅然落寞的表情,“父皇知道的,我绝了后嗣,根本不可能继承大统,父皇在世时,父皇护着我照顾我,待到父皇百年之后,太子成了新君,会像父皇一样护着我,照顾我的。” 皇帝脸上闪过一丝不信,“你相信太子?” 萧桦摇了摇头。 “那为何还……” 还口口声声说什么太子会护着儿臣,照顾儿臣? 皇帝皱着眉头,脸色有些不虞。 萧桦抬起眼帘,目光复杂的望了皇帝一眼,沉默不语。 皇帝心中一动,“你若有话,直说便是。” “父皇,不是儿臣相不相信太子的问题,而是儿臣不得不相信。不然还能怎么办呢?儿臣和康王都丧失了竞争能力,未来的新君定然在太子,宣王,诚王之间出现,若让儿臣选,儿臣第一想选宣王,第二选太子,第三选诚王,可儿臣知道,宣王和太子之间,父皇只会选太子。” “可太子和诚王二选一的话,儿臣宁愿未来的新君是太子,也不愿是诚王!” 说到最后,萧桦的语气变得凌厉阴冷,皇帝皱了皱眉,“诚王是你同父同母的弟弟!” “那又如何?他何曾视过儿臣为兄长?有用时是踏脚石,无用时只想着扔了毁了,谁都可以当新君,唯独他不行!” “桦儿!” 皇帝厉声呵斥,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是你的弟弟!这样的话,岂能从你的口中说出!身为兄长,你该爱护他,照顾他,疼爱他!” 萧桦冷笑一声,“儿臣从前是怎么爱护他,照顾他,疼爱他的,难道父皇没看见?他又是怎么对儿臣的,难道父皇也没看见?在他心里,儿臣不是他的兄长,地位甚至还比不上他身边得用的奴才!父皇,儿臣也是您的孩子,为什么您就不能替儿臣想一想?为何您就非要为难儿臣?” 皇帝拧着眉头,脸上神情凝重,“朕没有为难你,只是朕不希望你们手足相残。” “父皇尽管放心,只要他别来招惹儿臣,儿臣是懒得搭理他的。” 皇帝目光一闪,“他若是非要来招惹你呢?” 萧桦目光深深的望了皇帝一眼,“那儿臣会给他一个教训!” 皇帝刚要开口,萧桦已经说到,“父皇放心,儿臣再怎么样还记得手足两个字怎么写,不至于要了他的命。” 皇帝皱着眉,嗫嚅着嘴唇,似乎想要说什么,萧桦看着他脸上的神情变化,脸色渐渐沉了下去,“父皇总不会要我以德报怨,宽宏大度吧?” “桦儿——” “请恕儿臣做不到!” “可……” “儿臣留着他的性命,已经是看父皇的面子了,还请父皇莫要再为难儿臣!” 萧桦 面无表情的说道,语气冰冷。 皇帝长长的叹息一声,“你对待一母所出的同胞兄弟尚且如此,万一……” 万一招惹你的人是太子呢? 萧桦眼睛深处,一缕寒芒一闪而逝,脸上神色如常,半点异样也无,“正因为他是儿臣一母所出的兄弟,血脉相连,手足情深,本该和儿臣同进退,同甘苦,可他却……” 萧桦抿了抿唇,脸上露出一抹沉痛失望的表情,“父皇知道的,从小到大,儿臣是真的很疼爱这个弟弟,他想要什么,儿臣都尽力为他寻来,从不曾说个不字,哪怕他大逆不道的想要东宫那个位置,儿臣也一心一意为他铺路,为他谋划。儿臣自认做到了兄长该做的,可他呢?他又是怎么对儿臣的?” “儿臣的心真的伤透了,也寒透了,往后余生,只希望他离儿臣远一点,儿臣不愿再跟他有任何的牵扯!” 皇帝眼睛里的怀疑,猜忌渐渐退去,默然片刻,沉声道,“朕知道了。” 爱之深,责之切,一旦闹翻,恨也更深。 若无爱,自然不会失望。 他对一母所出的诚王有爱,真心付出过,才会那么恨,他对太子没有感情 ,便想得开看得开,就算太子有什么错处,他也不会反应过大过激。 这是萧桦想让皇帝知道的,皇帝也的确听出了他的意思,这才卸下猜忌。 至于这意思,是真心还是假意,谁知道呢? 萧桦抿了抿嘴角,笑容浅浅,眼中却寒芒飞逝。 还有,看似生气中的一句无意的话,他就把诚王打下了地狱。 他已经和安阳侯接触得差不多了,可安阳侯一族的其他人,还对诚王贼心不死,既如此,他就让他们看看,诚王到底有没有机会! 别说他踩着亲弟弟的尸体往上爬,这帝王之家,哪有什么手足之情?诚王踩了他那么多年,也该还回来了! “还有,你刚刚为何……” 皇帝欲言又止。 萧桦一脸困惑的看着他,心中无半点疑虑。 皇帝叹息一声,“你既知道将来的新君极有可能是太子,为何刚刚还那样对他?你对他动手,岂不是得罪了他?万一他将来……” 有些话,不必说得太明白。 皇帝这话,明着是担心萧桦得罪太子,将来的日子不好过,实则还是在怀疑萧桦。 萧桦心中冷笑不止,面上不露分毫,“既是得罪,也是震慑。” 第609章 我不抢那个位置! 皇帝目光一闪,缓缓道,“朕不太明白。” “父皇明白的。” 萧桦幽道,见皇帝沉默不语,一副要装傻到底的模样,叹息道,“父皇,儿臣不是任人宰割之人,有父皇在,儿臣一心依靠父皇便是,也懒得去搞那些手段。可……” 可一旦你崩天了呢? “父皇就当儿臣未雨绸缪吧。不过,儿臣也知道自己命不长,若有幸走在父皇前头,这些未雨绸缪,百般算计就可以通通丢开了。” 说到这,萧桦的语气变得轻松,脸上还露出开心的笑容,只是眼睛里一片黯淡,暗沉沉的,一点光芒也无。 看着他这幅强颜欢笑的模样,皇帝心中一痛,心痛中隐隐的有一丝内疚。 怎么说都是自己亲手带大的孩子,对他的疼爱胜过对其他孩子,虽然是为了江山大业,才牺牲了他的后嗣子孙,这也是不得已的事,可皇帝心里多少觉得有点对不住萧桦。 “你放心,父皇会安排好的,定不叫你让人欺负了去。” 皇帝信誓旦旦的说道。 萧桦笑了笑,笑容未达眼底,“父皇说的安排,是指给儿臣一块富饶广阔的好封地吗?让儿臣做一个天高皇帝远的逍 遥王爷?” “你放心,朕会给你大燕开国以来,最好的封地!再给你七龙的亲王品级!” 萧桦脸色平静如水,半点喜色都没有,皇帝皱了皱眉,“你不喜欢朕的安排?” 萧桦幽幽叹息一声,“父皇知道儿臣想要的根本不是什么封地,也不是什么七龙品阶,在儿臣心里,七龙跟六龙并没有多大差别。” 皇帝没有问那你想要什么,他很清楚萧桦想要的是什么。 今夜萧桦闯进他的寝宫,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便是他真正想要的东西! “父皇。” 萧桦低低唤了一声。 皇帝没有回应。 “父皇。” 萧桦的声音略微提高,语气变得哀求无助。 皇帝依然没有回应。 “父皇!” 萧桦再次唤了一声,声音里满满的央求,殷切期望的目光,目不转睛望着皇帝。 皇帝叹息一声,“桦儿,叶笙朕给不了你,换点别的吧,除了东宫那个位置和叶笙,别的朕都可以给你。” “为何给不了?只要父皇写下赐婚圣旨,叶笙就是儿臣的王妃!” 萧桦仿佛没听见东宫两个字,心思只在叶笙身上。 皇帝陷入了沉默。 萧桦一双央求的眼睛,死 死盯着他,“父皇你说啊!为何给不了?是给不了,还是父皇根本不想给!” 皇帝脸色微微一变,嘴唇抿了抿,最终什么也没说。 萧桦像是发现了什么,脸色变得阴沉冰冷,“父皇就那么看重太子?连叶笙都想留给他?他都已经有了林相的女儿做太子妃!父皇还要给他大将军的女儿做侧妃吗?” “朕什么时候说过,要让叶笙做太子的侧妃?” 皇帝的脸色难看得很,冷声道。 萧桦仿若未闻,继续说道,“父皇想得倒很美,可有问过大将军愿不愿意?叶笙愿不愿意?” “那你可曾问过大将军愿不愿意,叶笙愿不愿意?” 皇帝面无表情的把萧桦的话还了回来。 萧桦怔住了,良久才迟疑道,“大将军自然是愿意的,不管怎么说,做儿臣的正妃,都比做太子的侧妃好吧?大将军绝不可能让叶笙去做妾的,侧妃也是妾!” “叶兆或许愿意,叶笙愿意吗?朕可是记得很清楚,你不止一次向她表露过真心,她可有回应?” 萧桦的脸色一下难看到了极致,久久说不出话来。 见他这样,皇帝的语气变得和软了些,“桦儿,你看,不 是朕不肯给你赐婚圣旨,而是朕没办法给,牛不喝水不能强按头,更何况,就算朕想按下叶笙的头让她答应嫁给你,也按不下去。” “父皇是天子,是大燕的皇帝!只要父皇想做的事,没有做不到的!明明就是父皇不想让叶笙嫁给儿臣,怕儿臣有了叶家,会肖想东宫那个位置,对太子构成威胁,直说便是,又何必拿话来搪塞?” “孽子,你在胡说些什么?” 见被萧桦扎中心事,皇帝的脸色仿佛开了染料盘,好看得很。 萧桦涨红着脸,一副气恼愤恨的模样,“难道不是吗?父皇到底在担心什么?若是从前,儿臣有生育能力,父皇担心儿臣口口声声说今生今世,只叶笙一人这样的话,不过是哄人的,将来有了机会,就会纳妾生子,可如今呢?儿臣纳一百个妾侍,也生不出一儿半女!父皇还担心什么?” 皇帝沉着一张脸,沉默不语。 “儿臣没有后嗣,去抢那个位置做什么?闲得慌吗?” 他一眼不眨的望着皇帝,语气悲哀,目光苦涩,“父皇为何就是不愿相信桦儿?难道太子是父皇的儿子,桦儿就是捡来的?既如此,当初为何 要把桦儿捡到乾宁宫养,何不让桦儿继续养在母妃宫里,是死是活,还是被宫人糟践死去,都是桦儿自个的命!” “与其如今万念俱灰,倒不如那时候就死了的好!早死早投胎,下辈子投个好人家,父母慈爱,兄弟友爱,不要投生到这样的人家里,父憎母厌,手足相残,受尽苦楚,一辈子没一点欢愉的事!” 萧桦越说越激动,眼圈一点点变红,眼中泪光点点。 皇帝脸色变了又变,最后沉沉的叹息一声,“桦儿说这样的话,是要扎父皇的心吗?父皇何曾憎过厌过你?” 萧桦瞪大双眼,张了张唇,似乎想要解释,又一下抿紧嘴唇,别过脸去,一声不吭,一副逃避的模样。 皇帝见他这样,情不自禁想起萧桦年幼时,每次做错事说错话,又不想认错,就会这样别过脸去,谁也不看,也不让人看见他,以为这样躲着藏着,就能逃避所有事情。 皇帝的心不由得柔软了些许,“你为何非要叶笙呢?换别人可好?” 一提到叶笙,萧桦立即把脸转回来,“父皇明知故问!” 皇帝皱了皱眉头,沉默不语。 萧桦眼睛深处,一缕光芒一闪而逝。 第610章 你发现了什么? 看来,他就算说一千道一万,再刻意示弱,刻意勾起皇帝的回忆,皇帝也不想让叶笙嫁给他。 他这个父皇,根本不放心他! 也对,就算他没有后嗣,那个位置也是他的!刚刚的那些话,都是哄人的。 父皇虽然资质平平,在探查人心方面,还算合格。 “父皇是怕叶笙不答应,父皇面上不好看吗?” 皇帝目光一闪,模棱两可的说道,“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萧桦仿佛没听出皇帝语气里的推托之意,双眼闪闪发亮,“若是儿臣能让叶笙松口答应呢?父皇是不是就愿意赐给儿臣赐婚圣旨?” 皇帝脸色骤然一变,不过瞬间,又恢复如常,不动声色的岔开了话题,“你今晚是怎么了,为何突然问朕要什么赐婚圣旨?可是出了什么事?” 生在深宫,长在深宫,从小到大深谙人性,最是擅长听声辨音,察言观色的萧桦,此时此刻却仿佛失去了往日的敏锐通透似的,半点没听出皇帝一直在刻意的转移话题,一双眼只望着皇帝,眸光亮晶晶的,一个劲的追问道,“父皇,是不是只要叶笙答应了,您就愿意给桦儿赐婚圣旨?是 不是?” 皇帝眉心拧紧,脸色极其不好。 “是不是呀,父皇?” 萧桦仿佛没看见皇帝阴沉沉的脸色,不停的追问,非要皇帝给一个明确的答案。 皇帝始终沉默不语,沉郁的目光掠过萧桦满是祈望的脸,他就不信这个以聪慧着称的儿子没有看出他的真正意思。 萧桦自然看出了皇帝的意思,但那又怎样呢? 他就是要一个答案,一个让他彻底死心的答案!他要这个答案从皇帝的口中说出! “父皇说呀,桦儿等着您说话呢,是不是只要叶笙答应了,您就会给桦儿赐婚圣旨?” 萧桦目光殷切,语气急切激动,隐隐的有些紧张不安,完全符合一个儿子,向父亲央讨一样珍贵心爱之物的模样。 当萧桦想要拿寻常人家的儿子对父亲的孺慕之情,打动皇帝时,就会自称桦儿,当他无意时,就会和其他皇子一样自称儿臣,是儿,亦是臣。 皇帝始终沉默不语,看着萧桦的目光,由沉郁变得失望。 萧桦眼睛里的亮光,也一点点散去,他看着皇帝,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道若有若无,似笑非笑的弧度,看起来瘆人得很。 父子俩 相互对望,一个面色阴沉,目光里掩不住失望和不悦,一个似笑非笑,神情诡异,眸光深幽如海,海面之下藏了什么东西,谁也看不真切,看不透,包括皇帝。 “儿臣明白父皇的意思了。” 不知过了多久,萧桦收回目光,勾了勾嘴角,清浅的笑容透出些意味深长,“父皇是仁君,疼爱幼弟,想为九皇叔迎娶叶笙做王妃,儿臣也不能说什么,总不能逼着父皇置九皇叔于不顾吧?那岂不是坏了这么些年来,父皇兄友弟恭,手足情深的好名声?” 皇帝瞳孔一缩,“什么意思?朕何时说过,要为安乐王迎娶叶笙做安乐王妃?” 萧桦笑而不语。 皇帝目光深冷的盯着他,盯了片刻,见萧桦神色如常,半点看不出异样,这才收回目光,脸上露出慈爱和气的笑容,语气温和,“桦儿,告诉父皇,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萧桦依然笑而不语。 皇帝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凝固,“桦儿!” 萧桦沉沉的叹息一声,语气有些故作的无奈,“父皇非要知道,儿臣不能不说,否则便是不忠不孝!要不然,一旦父皇恼了,要治儿臣的罪,那 儿臣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皇帝本就凝固了的笑容,一下就有了裂缝,薄唇抿紧,目光幽冷,“说吧!” “父皇之前不是问儿臣,为何突然求赐婚圣旨吗?” 皇帝沉默不语。 萧桦也没想让他接话,继续说道,“想来父皇疑惑的,不只是儿臣突然求赐婚圣旨这事,还有儿臣早上出宫去叶家,却深夜才回,连晚膳都没用,这一整天到底在忙什么吧?” 皇帝目光闪了闪,默认了。 他原以为萧桦出宫不到半个时辰,就会碰壁回宫,没想到他居然在外面呆了一整天。 他本来怀疑叶家是不是前倨后恭,又或是没将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却将萧桦放在眼里,让萧桦进了叶家,才耽误到这么晚,可暗卫传回的消息,萧桦的确在叶家门口就被挡了,叶家并没有特别对待萧桦。 “儿臣先去了叶家,父皇放心,叶家对父皇忠心耿耿,并不会挡了李成英,却让儿臣进门。” 萧桦一语就说中了皇帝的疑心,冷眼看着皇帝微微变换的脸色,继续说道,“儿臣进不了叶家,便去了安乐王府,发现了一点东西。” 皇帝猛地坐直,目光如 电射向萧桦,“什么东西?” 萧桦没有回答皇帝的问题,继续说道,“为了证实儿臣发现的东西是真是假,儿臣便去了花灯巷,问了很多人。” “是真是假?” 皇帝的语气绷得紧紧的。 萧桦勾唇一笑,笑容冰冷骇人,“真!” 皇帝目光微闪,“桦儿,你到底发现了什么?” 萧桦依然没有正面回答皇帝的疑问,仿佛没听出皇帝语气急切,已经快失去耐性了,继续不紧不慢的说道,“之前儿臣去叶家时,叶家直言拒绝,说叶笙要养病,不见任何人,儿臣便绕过叶家正门,偷偷翻过院墙,潜入大将军府,又潜到了叶笙居住的青云院,却发现青云院药味浓烈,刘太医和叶夫人都在。” 皇帝原本很不高兴萧桦绕来绕去,又绕回叶家,听到这里,目光一闪,“你的意思是,叶笙真的病了?” 萧桦点了点头。 “看来,叶兆没有骗朕,叶笙的确在养病。” 皇帝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话锋一转,“可昨晚叶笙还好端端的,在花灯巷看了半夜的花灯,还……” “还和安乐王有了交集!” 萧桦面无表情的接过皇帝的话。 第611章 叶笙病了,萧御也病了? 他不想说叶笙主动吻了萧御,只愿意用交集二字代替。 昨晚的事,就发生在人来人往的花灯巷,众目睽睽之下,谁都瞒不住,怎么可能瞒得了一直盯着叶家和安乐王的皇帝? “交集?” 皇帝睨了萧桦一眼,语气有些意味深长,“桦儿说得对,就是交集,不是别的乱七八糟的。” 萧桦如何听不出皇帝话里的揶揄,满脸不悦的瞪了皇帝一眼,“父皇!” “你冲父皇发脾气有什么用?又不是朕和叶笙有了交集!你要发脾气,冲和叶笙有交集的人发脾气去!” 萧桦拧着眉头,很不高兴的瞪着皇帝,“父皇再说,我生气了!” “好了好了,朕不说了。你来说。” 皇帝心情极好,连笑容都灿烂了许多。 若无利益算计,皇帝与萧桦,的确很像寻常人家的父子,只可惜,这动人至极的脉脉温情,就如昙花一现,一旦遇上利益冲突,也只能烟消云散。 这一点,皇帝清楚,萧桦更是清楚,两人都在刻意维持着父慈子孝,温情脉脉的面纱,生怕一不小心,这面纱就裂了,就算能缝合,也会留有痕迹,再也回不到最初。 萧桦仍有些不太高兴的瞟 了皇帝一眼,才继续说道,“叶笙病了,安乐王也病了,父皇不觉得太巧合吗?昨晚两个人还好好的,神采奕奕的一起逛花灯巷,赏花灯……” “萧御病了?” 皇帝皱眉打断萧桦的话,萧桦点了点头。 “你刚刚说,你去安乐王府时,发现了一点东西,是指萧御病了?” 萧桦再次点头。 皇帝面露怀疑,“你确定?” 这一次,萧桦没有点头,而是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一副‘你为何不信任我’的语气,“父皇,儿臣非常确定!安乐王的确病了,还病得很严重!” 皇帝嗤之以鼻,语气满满的不信,“他怎么可能会病?他昨晚还好端端的……” 皇帝的声音戛然而止。 叶笙昨晚也好端端的,可叶笙病了。 萧御为何不可以? 人吃五谷杂粮,就会生病,萧御为何不可能生病? 是从前的经历给他造成了,萧御强大到连病都不会生的错觉了吗? 都过了这么多年了,萧御给他留下的阴影,还挥之不去吗? 皇帝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 萧御没什么可怕的! 从前,他能毒杀父皇,把太子之位抢回来,把差点被萧御抢走的江山抢回来,就 说明萧御根本没那么强大。 他若是真的那么强大,十年的时间,早够他把江山抢过去了! 可他没有。 萧御会生病,会动怒,会伤心,会爱上一个女子,就说明他根本没强大到无所不能,无所不惧的地步。 既然有所惧,就可以利用。 皇帝的嘴角缓缓上扬,露出一抹高深莫测,成竹在胸的笑容。 萧桦目光一闪,心中隐隐的有些不安,他深吸一口气,将那丝不安驱散,这才说道,“儿臣为了证实这一点,特意走了一趟花灯巷,问了很多人,得知安乐王今早天色刚亮时又去了一趟花灯巷,脸色很差,走路极慢,走一步就要歇一会,好似走快了就会倒下,全不似从前那个意气风发,高高在上,睥睨一切的安乐王。” “他去花灯巷做什么?” 萧桦脸色沉了沉,“他去捡了两样东西,一个灯笼,一张面具。” 皇帝唇边的笑容扩大,目光闪烁,“都是叶笙的?” 萧桦沉着脸点了点头。 皇帝唇边的笑容愈加灿烂,笑得萧桦极其不安,他能感觉到皇帝此刻的心情很好,是因为萧御病了吗? 像是,又好像不是,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他有 心了。” 有心? 萧桦眉心微蹙,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皇帝这句话听起来怪怪的,就在他还没想明白哪里怪时,皇帝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还有呢?” 萧桦收敛飘远散乱的思绪,“安乐王是坐轿子去的,亦是坐轿子回的。” 皇帝一怔,“这有何不妥?” “大大的不妥!” 萧桦话锋一转,“父皇可曾见过安乐王坐轿子?” 皇帝一下瞪大双眼。 是啊,从小到大,萧御什么时候坐过轿子? 萧御会骑马,坐马车,但从不坐轿子,在他看来,轿子太慢悠悠,不利于赶路,空间又逼仄,人挤在里头憋得慌。 安乐王最喜欢享受,就连马车,都要宽大至极,奢华至极,里头茶具果品,玩乐器具,应有尽有,比皇帝乘坐的撵车,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样的一个人,什么情况下会坐轿子? 身体虚弱至极,无法行走,连马车的颠簸都承受不住,才会选择坐他最不喜欢的轿子! “而且,暗卫查探到,今早上,安乐王出王府时,是自己走出王府大门的,可回去时,安乐王却没下轿,一直坐在轿子里,让轿夫从侧门把人抬进去。” 皇帝瞳孔 骤然一缩。 萧御看似云淡风轻,万事不在意,实则心性高傲,要强得很,就算身体孱弱被逼无奈要坐轿子,哪怕只剩一口气,也会在进出家门时下轿,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身姿笔直的踏上安乐王府门口的台阶,一步步走进去。 可他却让人直接抬进王府? 可见他连那口气都不剩了! 皇帝心中止不住一阵狂喜。 “还有,今日的安乐王府戒备极严!” 皇帝不以为意的一笑,“安乐王府一向戒备森严!有什么奇怪的?” 萧桦目光闪了闪,没有言语。 皇帝看了他一眼,眉心微微一簇,“又怎么了?” “今日的安乐王府,不仅仅是戒备森严,而是极严!” 见皇帝似乎还有些不解,萧桦叹息一声,“这么跟你说吧,父皇。往日儿臣潜入安乐王府,能轻轻松松进到三门以内,可今日,儿臣在一门外就被挡了。” 皇帝目光一闪。 “还有,往日儿臣潜入安乐王府被人发现时,安乐王总要跳出来嘲笑儿臣一番,可今日却半点动静也没有!” 说到这,萧桦冷笑一声,“儿臣可不觉得,安乐王会突然变得善良大度,放过这么好的嘲笑儿臣的机会!” 第612章 互相算计 “若不是暗卫亲眼看着安乐王在花灯巷上了轿子,轿子一路被抬进安乐王府的侧门,在此期间,安乐王并未下轿,回府后,安乐王也并未出门,否则儿臣真要怀疑他是否在府里。” “这么说,萧御的确病了,还病得很重?” 皇帝目光发亮,心中的狂喜就算极力压制,也情不自禁的在脸上露了一分痕迹。 萧桦蹙着眉头,用力点了点头,冷冷一笑,语气嘲讽,“叶笙病了,安乐王也病了,非要病得这么齐整吗?” 皇帝一直绷紧的身子,像是松懈了下来,微微往后仰,舒服的靠在椅背上,微微笑道,“萧御病了不好吗?” 萧桦瞥了皇帝一眼,“父皇是不是误会了病重,和病死两个词的区别?九皇叔只是病重,又没有病死,再重的病也能痊愈,以九皇叔素日的身体状态,要不了多少日子,他就能完好如初了吧?到时候父皇还像现在这样高兴吗?” 皇帝笑而不语。 他心中已有了成算,只是不能对萧桦说明。 萧桦盯着他唇边成竹在胸的笑容,目光一闪,“父皇是不是已经有了什么打算了?” “他不是病着吗?那朕就趁 他病,要他命!” 萧桦勾了勾唇,笑得有些讥诮,“父皇是不是把事情想得太容易了?” “不是朕把事情想得太容易,是桦儿把事情想得太难。情种是会遗传的,你皇爷爷是个情种,你九皇叔也是,还比你皇爷爷更情种。当年,” 皇帝略一顿,脸上闪过一丝怪异复杂的神情,只一瞬,便恢复如常,清了清嗓子,说道,“当年,兰贵妃香消玉殒,你皇爷爷也一下就病倒了,若不是他还念着他和兰贵妃的儿子,就是你九皇叔,生怕他也跟兰贵妃一样死在深宫之中,恐怕你皇爷爷就要追着兰贵妃去了!” “父皇的意思是——” 萧桦心中一动。 皇帝勾了勾嘴角,笑得深不可测,“朕的意思是,既然你那么想要叶笙做你的王妃,那朕答应你,只要叶笙和叶家同意,朕就把她赐给你做王妃!” 萧桦面露狂喜,不过片刻,他就硬生生压下了狂喜之色,目不转睛盯着皇帝,面露狐疑,“父皇为什么突然……” 突然就改口了! “朕说了,朕要趁着你九皇叔病重,要他的性命!朕虽然不知道昨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之前叶笙 消失了两个多月,你九皇叔为了她差点疯了,朕是看在眼里的,昨夜叶笙回来,萧御明明该欣喜若狂,却一下病重,可见他和叶笙之间发生了,对他来说无法承受的事情,也许是叶笙说了什么绝情绝义的话,也许是别的,终归差不离,都是爱恨情仇,痴男怨女的那些东西。” 说到这,皇帝不屑的撇撇嘴,“这叶笙还在呢,没死也没嫁人,他就病成那样,当真是个痴情种!比你皇爷爷还痴情!” 萧桦目光微闪,“所以,父皇觉得若九皇叔得知叶笙要嫁给儿臣,有可能会雪上加霜,病上加病?” “不是有可能,是一定!” 皇帝信心满满的说道。 萧桦脸上的神情由最初的狂喜,渐渐变成失望,“原来父皇是想拿叶笙和儿臣做幌子,次激九皇叔,父皇心里根本不想……” 萧桦没有说下去,有些话用不着说得太明白。 皇帝目光一闪,目不转睛的盯着萧桦,“桦儿,你之前说你绝了后嗣,对东宫的位置没了念想,是真的吗?” 被皇帝这样盯着,萧桦目光没有半分闪烁,脸上的神情也没有半点变化,语气真挚,神情坦荡, “真的!” 皇帝目光深沉的看着他,片刻之后,扬唇一笑,“如此,就够了。” 他说着,亲昵的拍了拍萧桦的肩膀,“你不骗父皇,父皇自然也不会骗你。” 萧桦眼睛深处,一缕光芒一闪而逝,微微垂下眼帘,一副温顺乖巧,毕恭毕敬的模样,“儿臣真的没有骗父皇,儿臣当真对东宫那个位置没有想法,从前或许还有,如今是半分也没有了,若能娶叶笙为妻,儿臣愿为父皇和太子殿下守护大燕的江山,赴汤蹈火,万死不辞!若有违此誓,儿臣死无葬生之地,死后灵魂下十八层地狱,永世受苦!” 皇帝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见萧桦肩膀的衣裳有了丝皱褶,仔细的抚平了,“你放心,你对父皇忠孝有加,父皇也不会亏待你的,就算太子不太喜欢你,父皇也会提前给你安排好一切,定不叫你吃了亏去。” 萧桦脸上露出一丝困惑,随即双眼睁大,一脸的不敢置信,“父皇的意思是,是答应儿臣了?” 皇帝笑而不语。 萧桦双眼发亮,一脸狂喜激动,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额头重重磕在地上,语无伦次的说道,“儿臣多 谢父皇,儿臣多谢父皇……“ 他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知不停的谢恩。 皇帝扶住萧桦的胳膊,将他搀扶起来,“还得叶家和叶笙答应才行,若叶家不乐意,朕总不好逼迫臣子的。” “儿臣明白的,儿臣不会让父皇为难,此事就包在儿臣身上,叶家对儿臣的态度还算可以,只要叶笙松口便是,儿臣会让叶笙松口的,父皇只需要等着下赐婚圣旨便是……” 萧桦激动得说个不停,原本白皙如玉的脸,胀得通红,一双眼睛亮得耀眼。 皇帝握了握他的胳膊,神色慈爱,声音温和,一派慈父的模样,“那父皇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萧桦用力点了点头,后退半步,朝着皇帝行了个大礼,“那,而儿臣先退下了,不打扰父皇安寝。” “去吧。” 皇帝慈爱的摆摆手。 萧桦一转身,皇帝脸上的慈爱之色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一双眼森然阴冷。 而萧桦直到出了皇帝的寝殿,回自己的寝殿的路上,脸上的激动狂喜依然不减半分。 直到回到房间,等到赵鹰关上房门,屋子里再无旁人,萧桦的脸色立马沉了下去,冰冷刺骨。 第613章 英王最在乎什么? 良久,萧桦的嘴角一点点上扬,勾出一抹冷酷至极,阴森至极的笑容。 父皇,多谢您算计儿臣利用儿臣欺骗儿臣,将儿臣心中那仅剩的一分孺慕之情,磨成了半分! 父慈子孝?呵,父慈子孝。 只是,您这样算计,就不怕儿臣将计就计,反过来把您架在火上烤,让您骑马难下? 您拿儿臣和叶笙的婚事,次激九皇叔,想让九皇叔悲伤心痛之下,一命呜呼,或是一病不起,对您再也够不成威胁,可是,您难道不怕儿臣真的和叶笙成就良缘,让叶家再也不受您的控制? “王爷不要这样笑,太诡异了,笑得属下心里发毛。” 赵鹰搓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皱眉道。 萧桦淡淡的睨了他一眼,笑容里的冷酷阴森褪去了大半,赵鹰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晃晃的牙齿,“多谢王爷体恤,属下感激不尽。” 萧桦轻哼一声,敛了笑容。 赵鹰没有看出萧桦神色里的不耐,拱手行了个大礼,“属下恭喜王爷,得偿所愿!” 这乾宁宫的消息传得很快,萧桦还没出皇帝的寝殿,消息就传进乾宁宫上上下下的耳朵里。 虽然方锐说什么,乾宁宫的消息传得这样快,一定 是有人暗中动了手脚。 他可不在乎有没有人动手脚,只要王爷心愿达成,他就高兴。 萧桦目光微微一闪,目光深深的扫了赵鹰一眼,“你早上不是才口口声声要本王认清事实吗?怎么现在就改口了?” 赵鹰这才想起早上说过的话,大眼一瞪,理直气壮的说道,“属下没有改口!皇上不是说了吗?叶小姐愿意,他才下赐婚圣旨!叶小姐松口了,就说明她心里也有王爷嘛,王爷就不是强迫她。” 萧桦冷哼一声,“话都是你说的。” 赵鹰辩解道,“属下的意思从没变过,叶小姐愿意,王爷才能与她琴瑟和鸣,否则,便是强逼民女!叶小姐愿意了,皇上才会赐婚,叶小姐若不愿意,皇上也不会赐婚。意思一样呀!” 萧桦重重哼了声,不再言语。 赵鹰观察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道,“王爷不高兴吗?” 萧桦沉默不语。 “王爷即将得偿所愿,怎么还不高兴?” 赵鹰不解的说道。 萧桦有些无力的看了他一眼,“方锐呢?” 赵鹰不太高兴的撇撇嘴,“在外头呢?说什么要守着门窗,以防有人偷听,还说什么,若是他在外头听见属下和王爷说话的 声音传了出去,说的话又不对劲,不是该说的,就敲窗户提醒,奇奇怪怪的。” 萧桦蹙着眉头看着赵鹰,良久,沉沉的叹息一声,“有时候本王真不知,留你在本王身边是好是坏,会不会害了你。” 赵鹰神色一震,抿了抿嘴唇,语气无比的郑重严肃,“王爷放心,属下只在王爷面前胡说,也压着声音,外头听不见的,在外人面前,在别的地方,属下一个字也不会多说!” 说到这,赵鹰垂下脑袋,“属下知道自己笨,很多东西想破头也想不明白,也很容易说错话,让人抓住把柄攻讦王爷,所以,属下不去浪费精力去想那些想不通的东西,只要听王爷吩咐就行了,也不多嘴,不说话,自然就不会说错话!” 萧桦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再说什么,“让方锐进来吧。” 赵鹰领命而去。 很快,方锐跟在赵鹰身后进来,朝萧桦拱手行礼,“王爷!” 萧桦看了赵鹰一眼,“去外头守着,别让人靠近这里。” 赵鹰有点犹豫的看向方锐。 萧桦循着他的目光看去,“本王有些事和方锐商量,怕被人听了去坏了大事,别人去守,本王不放心。” 一听最后一句 ,赵鹰二话不说就去了。 方锐看着赵鹰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房门关上,意味深长的说了句,“王爷待赵统领真好。” 若是别的主子,只管下命令就是了,哪会费心思给下属解释?还会顾及下属的心情,好心的哄着他? 萧桦目光深深的瞥了方锐一眼,“他对本王忠心!对本王忠心的人,本王都会待他好!” 方锐神色一敛,单膝跪地,“属下定当对王爷忠心耿耿,万死不辞!” “这样的大话,空话,就不必再说了,本王刚刚才说过,知道这样的话有多虚伪。” 萧桦慢悠悠的说道。 方锐脸色微微一变,只一瞬,又恢复如常,“属下知错。” “总之,本王把话放在这里,对本王忠心的,本王绝不会亏待他,若是三心二意,那本王会成全他的三心二意!” 说到这,萧桦身子前倾,目光森然的盯着方锐,“人只有一颗心,一个脑子,若一颗心变成了三颗心,一个脑子变成了两个脑子,会如何?” 死! 不只是死,而是死得极惨,极痛苦! 方锐后背直冒冷汗,恐惧的吞了吞口水,“属下记住了。” “真记住了才好。” 萧桦没有在这个话题上 穷根究底,身子微微往后仰,一只胳膊撑在榻上的小几上,姿势慵懒的歪在榻上,拿了一把松子慢条斯理的剥着,“起来吧,跪着做什么?” 方锐缓缓站直身子,擦拭着额上的冷汗。 “刚刚本王对赵鹰说的话,也不算骗他,本王的确有事要问你。” 方锐的目光落在剥松子的那双手上,白皙如玉,骨节分明,修长如竹节,漂亮得过分,一下一下的剥着松子,姿势优雅,行云流水,简简单单一个剥松子的动作都做得这般漂亮。 只看了一眼,方锐便不敢再看,慌忙收回目光,沉声道,“王爷想问什么?” 萧桦的目光掠了过来,剥松子的动作未停,“你觉得呢?” “属下觉得?” 方锐一下就反应过来,英王这是在考验他。 自己不算英王的心腹,赵鹰才是,什么样的事英王要问他,而不是问赵鹰? 不能摆在明面上的事! 阴谋算计,肮脏污秽的事! 英王最在乎什么? 方锐不用多想,就知道了答案,“可是安乐王?” 萧桦剥松子的动作一顿,只一瞬,又继续剥着松子。 方锐心中一动,“王爷可是想趁着安乐王病重,让属下带着暗卫杀掉他?” 第614章 早死早超生 萧桦抬起眼帘,扫了方锐一眼,“你杀得了吗?” 明明他的语气中并无嘲讽之意,只是在陈述事实,方锐的面皮却一下就红了,呐呐道,“从前不能,如今安乐王不是病重吗?连走路都难,属下心想,趁着安乐王虚弱,要杀他也不是难事。” “如若安乐王真的病重到这步田地,杀他的确不是难事,可你进得了安乐王府的大门吗?” 萧桦冷冷道,“连本王都过不了一门,你怕是还没到墙根下,就被人发现了吧?” 方锐好不容易恢复正常的面皮,一下又胀得通红,“属下无能!” 萧桦轻哼一声,目光落在手中的松子上,继续剥着松子,专注而认真。 方锐看着一粒粒剥了壳的松子,被萧桦放进一旁的白玉小碟子里,很快,便堆成了一座小山,萧桦只在不停的剥着松子,却一粒也没吃,方锐一肚子疑惑,却也不敢问。 等了好一会,也不见萧桦开口,这是在等着他开口呢! 看来,这位主儿的考验还没有结束。 从前,是考验他的忠心,这一次,是考验他的能力。 他今夜若是给不出英王想要的答案,他这暗卫统领的位置,怕是坐不安稳 了。 方锐沉思片刻,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说道,“进不了安乐王府也没事,把人引出来就行了。” 萧桦剥松子的动作半点停顿也没有。 这是不满意他的答案? 是觉得这个答案本身就是错的,还是太过简单,不够详细? 方锐皱着眉头,想了想,继续说道,“虽然要把安乐王引出来不是件容易的事,可若是拿叶笙做幌子……” 萧桦剥松子的动作猛地一顿,缓缓侧过脸来,目光森寒的看着方锐。 方锐心中一凛,想起自家王爷的逆鳞,忙解释道,“也不是真要对叶小姐做什么,就是个借口而已,王爷放心。” 萧桦盯了他片刻,冷笑一声,嘲讽之意明显得很,“就算把安乐王引出来,你就能杀了他吗?” 方锐一愣。 “他身边有影一,你不是影一的对手。” 方锐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道,“属下的确不是影一的对手,可影一也不是王爷您的对手。” 萧桦唇边嘲讽的笑容扩大,似乎在嘲笑方锐的不自量力,也似是在自嘲,“他身边有影一,可又不只影一。这一次,本王连安乐王府的一门都进不去,如果只有影一,本王就算被人 发现了,也会硬闯进去的,区区一个影一还拦不住本王,只可惜……” 萧桦将手中那颗剥好了的松子,轻轻一抛,松子便稳稳当当的落在白玉碟子里,“至少有十个影一这样的人,守在安乐王府,虽然其他人没有影一本领高强,可也不是好对付的。” 方锐愕然,“从前没听说过这些人呀,也没打过交道,属下从前也听皇上吩咐,暗中潜入过安乐王府,并未遇上这些人,安乐王身边一向只有一个人,就是影一。” “影一,影一。” 萧桦低声重复着影一的名字,忽而一笑,“有一,就有二,就有三,就有成百上千!从前看不见,是因为没必要,一个影一就足够了,如今形势变了,本王那位九皇叔为爱憔悴,病重难起,这些人自然也就出现了。” “所以——” 萧桦再次剥着松子,他今夜好像就和这些松子拧上劲了,“本王说,安乐王府这一次守卫极严,并没有骗父皇。” “可王爷也没告诉皇上,那些和影一同类的人。” 方锐小声道。 萧桦转过脸来,目光幽幽的望着方锐,半晌,勾了勾唇,露出一抹璀璨耀眼的笑容,“忘了。” 忘了? 这么重要的事怎么可能会忘? 方锐不信。 萧桦哪管他信不信,真忘也好,假忘也罢,忘了就是忘了。 他不紧不慢的剥着松子,用一副闲聊的轻松随意的语气,说道,“影一可真厉害呀,除夕那晚,一个人就杀了父皇二十个暗卫,听说还是在极短的时间内,父皇手底下的那些人,竟没一个有用的,半点还手之力没有不说,连逃命回来报个信都做不到。如今又加了十个影一这样的人,你说,父皇这次要折损多少人马?” 方锐心中一凛,脸色微微发白,后背直冒冷汗,好一会才道,“属下不知。” “你在父皇手底下那么久,对他的暗卫大致有个了解,你觉得呢?” 方锐噗通一声跪地,他要是现在还看不出英王在试探他的忠心,试探他会不会给皇帝暗中报信,那他就是天下第一大傻瓜! “属下,属下——” 方锐结结巴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听说父皇的暗卫里,有不少人曾经和你并肩作战,感情深厚,情如手足,你想救他们的性命,也算情有可原,本王也不能说什么。” “属下不敢。” 方锐额头上冒着豆大的汗珠,一 颗一颗往下掉落,滴在毯子上,瞬间融入毯子里,只留下一点濡湿的痕迹。 通风报信他肯定是不敢的,可他也没办法眼睁睁看着昔日的兄弟们去送死。 上次皇帝派去行刺安乐王的那二十个暗卫,就有两个是他同过生死,交情过硬的兄弟。 “想救他们?不想眼睁睁看着他们送死?” 方锐猛地抬头,目光灼灼的望着萧桦,眼里满是祈望和哀求。 “救得了一次,又能救几次呢?” 萧桦慢悠悠的剥着松子,“父皇最喜欢做些以卵击石的事,这些年折在安乐王府的暗卫还少吗?可父皇还要一批一批的往安乐王府填人,这是生怕安乐王府地缝里的血流不成河吗?除夕夜钉在宫墙的那几十个人头,虽然人头取下来安葬了,那些血迹还历历在目呢,父皇啊,又要忍不住想往那上面钉一些人头了。” 说到这,萧桦幽幽叹息一声,抬起眼帘看向方锐,“本王若是你,就别想着救他们了,反正救了也白救,终归是要死的,早死还早超生,你呀,就提前给他们备一副好棺材,到时候,好好的给他们收尸,也算是兄弟一场!” 方锐一张脸唰的白成了纸。 第615章 她是在可怜本王吗? 他如何不知英王是在故意吓他,他也知道英王说这些话的真正目的,可英王说的的确是事实,他才能被吓到,若是假的,哪怕英王说得再吓人,他也无动于衷。 “若是银子不够,你尽管去内务府拿,就记在本王的账上。” “王爷!” 方锐的头重重磕在地上,“属下愿为王爷肝脑涂地,至死效忠,求王爷为属下指一条明路。” 白玉碟子里的松子已经满得快要溢出来,萧桦终于不再剥松子,拿了一个碗,把松子都倒进去,又盖上盖子,叫进来一个小太监。 “拿去小厨房,让王御厨做成琥珀松子,明儿一早送去叶家。” 小太监什么也没问,恭恭敬敬应了声‘喏’,便双手捧着碗,退了下去。 方锐这才明白这些松子都是为叶笙剥的,他忽然想起今夜英王叫他进来,一开始就说了有事要问他,后来说着说着,总也说不到正题上,又或者,不是到不了正题上,而是他的答案一直没让英王满意。 他之前的答案,一直围绕着安乐王。 他原以为英王最在意的是安乐王,最想做的是除掉安乐王,如今看来,并不是。 英王想要的是什么答案? 方 锐的脑子飞快运转着,只要回答出英王想要的东西,证明自己的能力,就能给往日的兄弟们求一条生路。 他要是答不出来,英王当真会给他银子让他给兄弟们备好棺材,他若是敢去通风报信,英王会把他的棺材也备好。 今天发生了哪些事?从白天到晚上…… 有了! 方锐双眼一亮,激动的看向萧桦,见他神色平静的看着自己,一双眼又深又冷,黑沉沉的,彷如冬日里的深海。 “王爷是不是想知道,怎样让叶笙松口答应?” 方锐清楚的看见那双黑沉沉的眼中,一抹光芒一闪而逝。 猜对了! “叶笙对王爷并无男女之情,要她松口答应嫁给王爷,难于上青天。” 方锐小心翼翼的说道,边说边目不转睛的观察着萧桦的脸色。 果不其然,听到这话,萧桦眉心一簇,脸色有些不好。 方锐忙道,“不过,也不是没法子。” 两道冰冷森然的目光扫了过来,如刀子般刮过方锐的头皮,让方锐刹那间觉得头皮都像被刀锋削掉似的,辣辣的疼。 “不要在本王面前耍心眼,该赏你的,本王会加倍赏你,不该赏你的,你耍再多心眼也无用,只会送 掉自个的性命!” 方锐脸色一白,“属下明白了,属下再也不敢了。” 萧桦面无表情的盯了他片刻,这才移开目光,冷冷道,“说吧,只要本王能得偿所愿,你自然也能。” 方锐定了定神,向前两步,附在萧桦耳边压低声音说了几句话。 萧桦的脸色渐渐变了,“这样就可以了?这么简单?” “王爷和叶笙相识的时日也不短了,王爷难道还看不出叶笙对王爷的态度吗?叶笙怜惜王爷。” “怜惜?” 萧桦冷笑一声,“你是说她在可怜本王吗?” “属下知道,王爷身份尊贵,又是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可能愿意被一个女子可怜?若是属下告诉王爷,王爷要得偿所愿,只能靠着可怜两个字成事,而且,绝对成事,王爷还不愿意吗?” 萧桦沉着一张脸,沉默不语。 方锐知道,他这是心动了。 “只要王爷能将这一分可怜,变成两分,甚至十分二十分可怜,就不愁不成事。” 萧桦依然沉默不语。 方锐知道他在思考,便闭上了嘴,不发一言,以免打扰到萧桦。 不知过了多久,萧桦终于开口。 “明日,给你的那些兄弟透个声气,让他 们接个又难又耗时还需要离开京城的任务吧。” 英王这么说,是接受了他的建议?! 方锐心中狂喜,脸上也带出了一点激动喜悦,恭敬万分的行了个大礼,“多谢王爷!” 忽而想到什么,方锐心中的狂喜褪去了大半,小心翼翼的看了萧桦一眼,“可一时之间,哪有那么恰巧的事情?” 萧桦淡淡的睨了他一眼,“无巧不成书。” 无巧不成书,无巧不成书…… 方锐在心中默默念着这几个字,双眼顿时一亮,“王爷是不是收到了什么消息?” 第二日一大早,天还没亮,一道江南传来的八百里加急,让刚过完年,才开朝一日的朝堂一下炸了锅。 前几日,朝廷派驻江南清查盐务的钦差大臣曹克,在赴江南某大家族的宴会时,遇刺身亡,江南官场一下动荡不安。 对了,那个某大家族,就是嘉盈公主的男宠拂云公子所在的江家。 此刻,虽然方锐还不知道第二天发生的事情,但他对英王的能力还算信得过,见自己问出这个问题后,英王笑而不语,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心里便有了谱。 “属下多谢王爷赏赐!” 方锐单膝跪地,郑重的 行了个大礼。 英王说了,该赏的自会加倍的赏,留了他那几个兄弟的性命,又不逼着他们改弦易辙,投向英王,便是大大的赏赐了! “就算他们能避过这一回,下一回呢?” 萧桦语气淡然随意,仿佛在和方锐谈天说地,“你比本王清楚,父皇手底下的人换了多少批了,你的那些兄弟们命大,才能活到现在,可他们能命大到活到父皇驾崩,或是安乐王倒下吗?” 只有皇帝死了,或是没了安乐王,皇帝才不会疯了般不停的派人刺杀安乐王。 那些杀手,暗卫,才能留得性命。 方锐垂下脸,沉默许久,才低声道,“身为暗卫,本就该把生死置之度外。” 萧桦勾唇一笑,语气嘲讽,“你说得没错,身为暗卫,刺客,是该把生死置之度外。不惧生死,才能勇往直前,才能所向披靡,可不惧生死,不表示要自己去送死,还送得毫无价值,送成了笑话!” “王爷——” 方锐眉心拧成了川字,脸色有些不好看。 “难道本王说的不对吗?” 萧桦冷笑一声,语气更加嘲讽,“你们排着队往人家面前送,最大的价值,也不过是给人家练手而已。” 第616章 把筹码摆出来 方锐再次陷入了沉默,过了许久,才闷闷的开口,“既然接了任务,就要抱着必死的决心。” “是吗?” 萧桦笑得肆无忌惮,说出的话更是刀子一样,直往方锐心上扎,“本王怎么记得,暗卫的第一要则,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完成任务!关键点是最后的四个字:完成任务!不惜一切代价完成任务!那些死在安乐王府,有些甚至连安乐王府的高墙都没踏过去,就倒在墙根下的暗卫,包括你之前死在影一手里的那两个兄弟,完成任务了吗?” 方锐说不出话来。 萧桦身子微微后仰,舒适的靠在腰靠上,摊了摊双手,“毫无价值!真的是毫无价值!你们的尸体就算是给人家垫脚,人家都嫌咯得慌!” “王爷不要说了。” 方锐小声的哀求道。 萧桦怜悯的看了他一眼,叹息一声,“罢了,本王不说了。” 他目光里的怜悯,让方锐的心被狠狠刺了一下。 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 他们这些暗卫,虽然比不得朝堂上的文武大臣本事大,能安邦定国,可也是从小拼死训练,才学了一身本领,就算干的都是见不得光的活,杀人灭口,放火灭门,掳人讯问,手上都沾了不 少的人命,可心里多少都有一杆秤,或者说是念想。 谁不想干出一番大事业,光宗耀祖? 就算他们这些人,都是孤儿,连父母宗族是谁都不知道,无宗可光,无祖可耀,就算他们做的事,没办法暴露在阳光下,自然也成不了大事业,可心里还是隐隐的祈望一些东西的。 比如说……价值。 哪怕是死,也要死得其所,死得有价值,哪怕就一点点。 不得不说,英王真的很擅长窥探人心,说出的每一句话,都重重击打在他的心头上。 方锐心里很清楚,英王是故意的,他也很清楚英王的目的,他明明该把耳朵封起来,不去听英王的教唆,可他忍不住不听。 你看,英王就是有这样的本事,让你明知道他在给你设陷阱,你万分清楚跳下陷阱的后果,还是会不受控制的往下跳。 “你的神色不好,今晚不用守夜了,早点下去歇着吧。” 萧桦淡淡道,浅淡的语气中隐隐约约透出一丝关心。 方锐没有动,萧桦也不催他,自顾自的拿了一本书册翻看着。 不知过了多久,方锐才神色呆滞,脚步僵硬的朝门口走去,走了不到五步,又慢慢的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萧桦,“王爷 你说,背主的人有好下场吗?” 萧桦翻书的手一顿,片刻之后,放下书册看向方锐,他并没有回答方锐的问题,而是淡淡的说了句,“方锐,本王从前只有赵鹰。” 方锐一怔,一时之间没明白萧桦话里的深意。 很快,他就想明白了,双眼一下瞪得老大。 看着他的神色变化,萧桦便知他想通了,眼里闪过一丝欣赏,若是赵鹰,心思哪有这样通透? 若是方锐真的彻底投向他,他不介意好好重用。 “背主的人,自然是没有好下场的,从古至今都这样,可本王也不怕告诉你,有很多事情,本王都无人可用,不得不仰仗你和你带来的人,你可以赌一把,看背主的人最后落得惨死的下场,还是荣华富贵,功成名就。” 若是萧桦跟他说,投向他的人,他都会珍之重之,好好对待,绝不计较这些人之前背主的事,也不怕这些人将来会不会同样背叛他,那方锐半句话也不会信。 可萧桦,就是明晃晃的把自己的底牌告诉他,英王没有暗卫,英王只有赵鹰,只有明面上的人,很多事赵鹰根本处理不了,英王无人可用,不得不仰仗他。 英王自然也不喜欢背主的人,也会担心 这些人将来会不会也背叛他,但他明晃晃的把所有东西都摆出来,让方锐选择。 方锐可以选择博一把,也可以选择什么也不做。 搏一把有风险,并且风险极大,可回报也大。 “本王的话就这么多,你可明白了?” 方锐垂下头,语气恭敬,“属下明白了。” “那你可想好了?” 方锐默然片刻,“属下需要回去好好商议一番。” 萧桦的唇角微微上扬,勾出一个极细微的弧度,跟聪明人说话就是好,不像赵鹰,经常对牛弹琴,说不到一起去,“不急,你慢慢商议,等他们从江南回来,再给本王答案也不迟。” 若是一个人,光杆司令,商议什么?跟谁商议? 要带着人来,才会说商议。 “本王相信,你们不仅会给本王想要的答案,还会带来本王想要的江南的消息!” 萧桦已经猜到这件事的结果了,他连方锐都能收拢,何况旁人? 父皇恐怕到死也想不到,他这个儿子,会从亲生父亲的手里边挖人,还不只挖一个。 真是不孝啊! 谁叫这些年,父皇借着宠爱的名义,盯他盯得那样死,让他只有明面上的护卫,一个暗地里做事的暗卫都没有呢? 这个后果 本就是父皇造成的,由父皇亲自来弥补,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他的一切都是父皇给的! 父皇不肯给的,他也不能拥有!如此,才能一直牢牢的占据父皇的宠爱!才是父皇心中,最依赖他最信任他最仰慕他最敬仰他的儿子! 如今父皇终于愿意给他暗地里的人手了,他若是不好好利用这个机会,岂不是暴殄天物? 说起来,还得多谢九皇叔。 若不是九皇叔,父皇怎么舍得给他神药? 若不是九皇叔,父皇又怎么肯让他拥有暗卫? 若不是九皇叔,他又岂会逼着自己变强大,强大到令父皇和太子都开始忌惮? 最近,连他那位从小鼻孔朝天,从不将他这位同胞兄长放在眼里的弟弟,在他面前都开始赔笑脸了,就连极度厌恶他,从不给他好脸色的母妃,居然也和颜悦色的对他说话了。 不过,这些都是小事。 最应该感谢九皇叔的是,若不是他,自己岂能娶到叶笙? 叶笙,瑟瑟。 萧桦喃喃唤着这两个名字,眼中的森然冷厉褪去,只余温柔。 她是他心底唯一的温柔,唯一的光,唯一的暖。 若失去了这唯一,他将生不如死! 若有人夺走了这唯一,他定让那人生不如死! 第617章 英王遇刺 翌日一早,一道来自江南的八百里加急,震荡了朝廷,与此同时,一道被压下去又浮上来的秘密消息,震荡了宫廷。 英王遇刺,昏迷不醒! 朝堂上为着江南的事,闹了十多天,而后宫也为着英王昏迷不醒的事,折腾了同样多的日子。 江南的事迟迟定不下来,英王也迟迟醒不过来。 英王遇刺的消息,十日后才传到叶笙耳朵里。 之前叶笙一直在养病,精神极差,叶家人生怕她为了英王的事,病上加病,便瞒住了英王的事。 直到叶笙的身子有了很大的好转,也慢慢从低落萎靡的情绪中走了出来,叶家才敢让英王遇刺的消息进了青云院。 “遇刺?” 叶笙微微蹙着一双墨黑长眉,“萧桦身手拔尖,天底下没几个人是他的对手,怎么会遇刺呢?又怎么会因此昏迷这么多天,还醒不过来?” 刘太医正在检查叶笙的药,桌上密密麻麻的放了几十味药材,刘太医思索良久,仔细小心的把其中几味药减了几分,这才抬头看向叶笙。 养了数日的病,叶笙的脸色虽然还是有些苍白,眼睛里的光芒也比往日黯淡了许多,一副大病初愈 的模样,但还是比当初看见叶笙的第一眼好太多了。 那一夜,正是上元佳节,他正陪着夫人逛街看花灯呢,才看到一半,就被风风火火赶来的叶家铁卫抓到了叶家,害得他事后和夫人赔了好长时间的罪。 当时一进青云院,一看见叶笙,刘太医都吓了一大跳,骨瘦如柴就不说了,脸色差到了极致,眼里一点光芒都没有,摇摇欲坠,撑着最后一口气等到他,他一到,叶笙那口气便散了,当下便昏了过去。 他用尽毕生医术,才让叶笙在昏迷一天一夜后,清醒过来。 叶笙的状态那么差,要不是刘太医给她仔细诊过脉后,发现身子并无大碍,他都要以为叶笙是不是又受了重伤,或是得了绝症。 其实,只是心病而已。 都说心病只需心药医,可若是没有心药呢?又要如何医治? 刘太医只能尽力调养叶笙的身子,没办法医治她的心病。 “不是遇刺,是中毒。” “中毒?什么毒?可有解?解了吗?萧桦可醒过来了?身子如何?” “叶小姐一连串问了这么多问题,叫我先答哪一个好呢?” 刘太医微微笑道,又检查了一遍药材 ,才叫来立春,让她拿药材下去煎药,“四碗水煎成一碗水,煎得浓浓的,药效才好。” “这么多黄连,还要煎得浓浓的,那这药可不是得苦得掉眼泪?” 谷雨凑过来,看了一眼药单子,好像闻到了苦味,立即拧起了眉头,“不过大小姐如今都不怕苦了呢,以前每次喝药都要吃蜜饯的,如今都不用吃了,三爷寻来的那些蜜饯,都进了我和小丫头们的肚子里。” “就你嘴馋,还有脸说。” 立春没好气的点了点谷雨的额头,说道。 谷雨鼓着腮帮子,活像一只又白又胖的青蛙,“反正大小姐都不吃,放着不是浪费吗?放坏了岂不可惜?我把蜜饯都吃了,也算行善积福。” “真是服了你了,歪理一大堆。” 立春丢下这句话,便拿了药材下去煎药。 “歪理也是理呀。” 谷雨看向叶笙,一脸求表扬的可爱表情,“大小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叶笙笑了笑,沉默着摸了摸谷雨的脑袋。 谷雨感觉到叶笙心绪不佳,她不知道叶笙为何心情不好,她只知道自从上元节大小姐回家,精神就一直很差,总是很难过的样子,病恹恹 的,谷雨不知怎么让叶笙开心起来,便总是不停的凑在叶笙身边说话,叽叽喳喳的,像一只闹人的麻雀。 她心里想着,热闹一点,人就会开心一点吧? 叶笙只是时不时的笑一笑,从始至终,都没怎么说话。 “好了,你这丫头也太吵了,吵得我耳朵疼,出去吧,让你家大小姐清净清净。” 谷雨不想走,亮晶晶的眼睛望着叶笙,叶笙捏了捏她胖乎乎的脸,“去跟小丫头们玩吧,你们最近不是学了一个叶子牌的新打法吗?” 谷雨脸上露出羞赧的神情,支支吾吾道,“那个没什么好玩的。” “没什么好玩的?我早上还看见你和几个小丫头在耳房里玩呢!那声音,闹腾得都飞出青云院了。” 刘太医一句话就戳穿了谷雨的谎言。 谷雨扭着衣角,嘟囔了一句‘哪有,你胡说’,就不吭声了。 叶笙见她这样,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不是不想玩,是输光了。 “去跟立春拿一吊钱,就说我说的。” 谷雨顿时双眼一亮,眉眼都活了起来,那叫一个眉飞色舞,只一会,又平静下来,仔细的给叶笙拢了拢盖在身上的薄被,“我不 去,立春姐姐煎药去了,我要在这里守着大小姐,等立春姐姐回来,我再去,我和立春姐姐,总得要有一个人守着大小姐。” “她煎药得半个时辰呢,你去吧。我也用不着人守,再说这里还有刘太医呢。” 无论叶笙说什么,谷雨就是不走,叶笙这次病倒,谷雨跳脱的性子竟是沉稳多了。 叶笙叹息一声,摸了摸谷雨的脑袋,不再说什么。 “我跟你家大小姐有话说,你这胖丫头出去一会行不?” 刘太医没好气的说道,这些日子只要立春不在,这个叫谷雨的胖丫头就来守着叶笙,盯他盯得跟个贼一样,一会说‘大夫你这药里怎么还有黄连呀’,一会说‘这不是莲子吗?莲子也能做药?’,又一会说‘大夫你的药对吗?你这药方对吗?这味药会不会少了?这味药会不会多了?’。 第一,他不是一般的大夫,他是太医! 第二,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太医,开过那么多药方,叶笙的身子也一向是他看的,该写什么药方,开哪些药,开多开多,他能不知道吗?用得着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小丫头,在旁边啰啰嗦嗦,念念叨叨,叽叽歪歪? 第618章 杀人灭口 “我不胖,大小姐说我这叫福相!我很有福气的。” “行行行,福气,你这个福气丫头能不能出去一会?” 刘太医被谷雨都快弄疯了。 他只想安安静静的做个太医,开方配药,怎么就那么难? “立春姐姐不在,我要守着大小姐。” 得嘞! 不只啰嗦,还死心眼! 刘太医心里直翻白眼,嘴上毫不客气的说道,“我就在这里,我不会对你家大小姐怎么样的,我是大夫,只会治病救人,不会害人,我不会害你家大小姐!你不用防我防得这么死!从前也没见你这胖丫头这样?最近是中邪了吗?” 谷雨低着头捏着衣角玩,不吭声。 叶笙摸了摸她的脑袋,“去吧,我已经好多了,就算有人要害我,也害不了我。” 谷雨还是没动。 叶笙叹息一声,“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的确有事要和刘太医商量,你在这里不方便。” 谷雨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临出门前,还瞪了刘太医一眼。 “你看,你家丫头居然瞪我!” 刘太医瞪着眼睛,跟叶笙告状。 叶笙笑了笑,没有言语。 “罢了,知道叶小姐护短,自家人再怎么闹腾,您 都不会说半个字的。” 刘太医告状无门,没好气的说道。 他也不是真的生气,不过是随口一说而已。 叶笙笑了笑,“你也是自家人呀。” 刘太医心跳猛地顿住,好一会才重新恢复跳动,脸上露出礼貌得体的笑容,“我哪里配做叶小姐的自家人。” 叶笙微微一笑,“萧桦怎么样了?” 见她没有继续之前的话题,刘太医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隐隐的有些失落,清了清嗓子,说道,“不太好,虽然性命无碍,但人还没醒。” 叶笙脸色一变,“什么毒,这么霸道?” 刘太医瞄了叶笙一眼,欲言又止。 叶笙心中一动,“有话直说便是。” 刘太医想了好一会,才犹犹豫豫的说道,“其实,这毒名为肖魂。名字很特别,药性就更特别了,霸道凶险不说,还异常难得,不是常见的毒药,但总算是解了。” 听说解了毒,叶笙长长是呼出一口气,见刘太医神色有些凝重,目光一闪,“难不成,连你也没见过?” 刘太医摇了摇头,“皇上一开始并不想让此事声张,给英王解毒的只有马院使一人,要说也足够了,马院使的医术在 太医院要说第二,无人敢说第一,可马院使居然也没见过这种毒,没法子,召集了整个太医院的太医一同想辙,连我也被叫了去。” “所有太医,连同医工,女医,药童,足足上百人,翻阅了不知多少古籍医书,才从一本犄角旮旯的破旧古书里找到这肖魂毒药。” “这东西的可怕之处,中毒者先是昏迷一日一夜,然后跟没事人一样醒过来,身体毫无异样,精神如常,大家就会以为不过是虚惊一场,或是太累了,睡了一天一夜而已。” “半个月后,毒性才会慢慢显露,中毒者的身子日渐虚弱,可又查不到缘由,且药石罔效,不出三个月,就会瘦成皮包骨头,形同脱相,就好像被女鬼吸干了精血,肖魂致死,到了这一步,不出三日,便会一命呜呼。” “是由前朝一位懂医术的妃嫔配置的,就为了报复背弃她,转宠他人的皇帝,那位皇帝也是这么死的,事情暴露后,那妃嫔服了鹤顶红,当场就死了,而这肖魂毒药,也被人抹平了痕迹,后世无人得知,只是不知道怎么就被记了下来,也许是这东西太特别,有医工舍不得它自此被忘掉 ,偷偷摸摸记录下来吧。” 说到这,刘太医脸上露出复杂的神情,“也不知害英王的人从哪搜罗了这样的东西,这一次,对方下了死手,想要一举要了英王的命,当真是心狠手辣呀。” “可查出了是什么人下的毒?” 这一次,刘太医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是意有所指的说道,“这几日,乾宁宫的地砖上,杖毙了很多宫人。” 叶笙冷冷一笑,是为了查出真相严刑逼供,还是为了保住谁灭了这些人的口? “都是乾宁宫的宫人?” 刘太医笑了笑,笑得有些瘆人,“大部分是,还有几个是东宫的,不过,这个消息很隐秘,没几个人知道,李成英放出的消息是,这些宫人都是乾宁宫的,做事不仔细才被杖毙。” 说到这,刘太医看向叶笙的目光里流露出几分感激,“若不是大将军留在宫里的人,偷偷递消息给我,让我小心些,别沾到了脏水被人拉了当替罪羊,我都注意不到。” 叶笙笑了笑,“你若出了事,我用谁?” “以大小姐的身份,想用谁,谁不是感激涕零的主动上门?就怕大小姐不用呢。” “终归是不同的。” 叶笙叹息道,唇边笑容依旧,只是眼睛里没有多少笑意,茫茫的一片,显得空空落落的,好似被风吹着飘来飘去,不知飘向何处,落在何方的柳絮。 “有些心事,大小姐能放开就放开吧。” 上元夜的事,他也听说了。 叶笙和安乐王同时病倒,叶笙是心病,安乐王想来也是,为何双双如此,这其中有什么恩怨纠缠,刘太医多少也能猜到几分。 “东宫做事不会如此激进吧?” 听着叶笙僵硬的岔开话题,不肯回应,刘太医在心里长长的叹息一声。 有些事,越躲,就越逃不掉,越不肯去面对,就越被它一直缠着,如影随形,不死不休。 “按理说不会,可谁说得准呢?毕竟英王最近太耀眼了,将太子的光芒都压得快看不见了,太子坐不住也是应该的。再说了,英王被下毒的前一天,就在乾宁宫的宫门口,众目睽睽之下,英王和太子发生冲突,太子丢了好大的脸,恨不得英王死也是正常的。” “什么冲突?” 叶笙想起,那日好像就是上元节第二天,她正病得昏昏沉沉,迷迷糊糊,一天里绝大多数时间都在昏迷,外面的事半点也不知道。 第619章 不是太子还能是谁 “太子言语之间对叶小姐不敬,说了些不干不净的话,英王对他动了手,当着皇上的面,差点就扭断了太子的脖子,太子被英王掐得身子悬空,两眼翻白,昏死过去,却毫无还手之力。” 最后一句才是重点,毫无还手之力。 说是冲突,其实是萧桦对太子单方面的碾压,太子的脸面相当于被人踩在脚底下碾磨,难怪刘太医说太子恨不得英王死是正常的。 这还是当着皇帝的面,事后皇帝也没对英王有任何处罚。 太子又恨又怒又失望,一时想不开给英王下毒,也说得过去。 只是,真这么简单吗? 叶笙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下毒残害手足这样的事不被查出来还好,若是被查了出来,群情愤涌,就算是皇帝,也没办法颠倒是非黑白,装聋作哑的将此事抹平。 可只要做了,就会留下痕迹,被查出来的几率十成十,端看皇帝想不想查,若下毒之人换了别的皇子,不是太子,恐怕此事早就被爆出来了吧? 再者,纸终归是包不住火的。 即便皇帝将一切压在乾宁宫里,依然有指向太子的风声传了出来,刘太医虽是借着叶家在宫中 的暗棋猜出了点东西,可其他人在宫中的暗棋就一无所知了呢? 比如林相,比如宣王,诚王,再比如……安乐王。 想到那个名字,叶笙的心一抽一抽的痛,她奋力把那三个字从脑海中驱赶出去,勉强让浮动不安的心绪平静下来,说道,“你也认为是太子做的?” “不是太子还能是谁呢?谁那么想要英王的命?且有这个能力?那可是皇宫!除了皇上,便是太子,总不可能是皇上吧?” 见叶笙露出若有所思的样子,刘太医继续说道,“无风不起浪,虽然东宫最近这些日子平静得很,可我听说太子身边伺候的人,无声无息少了好几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我估摸着是皇上动的手,大概还想保太子,不想让人看出点什么,明面上才没对太子做什么,可暗地里对那些怂恿主子,或是无力阻拦主子犯傻的身边人,杀的杀除的除,一个不留!” “你听说?” 叶笙目光一闪,“你如何听说的?” 刘太医习惯性的环视了四周一眼,这才想起这是青云院,比皇宫还防卫森严的青云院,这才说道,“是绿衣姑娘说的。” “绿衣?我怎 么不知道?” 叶笙双眼微微一眯,周身的气息骤然变冷。 刘太医冷得打了个哆嗦,忙解释道,“绿衣姑娘给您送了消息来,可您病着,大将军不让消息传到您的耳朵里,怕您劳心,绿衣姑娘左等右等等不到您的回信,便故意吃了些不该吃的东西,肚子痛了一夜,当时太医们都不愿去看一个连位份都挣不到的东宫侍妾,一门心思往乾宁宫冲,想挣个大功劳,便推了我去,我知道她是您的人,便顺水推舟去了。” 感觉到周边的气息褪去冷意,刘太医暗中松了口气。 “当时绿衣送来的消息是什么?” “好像是说她发现太子貌似有动作,具体针对谁,怎么做,她不清楚,问您该怎么办,要不要她去打探一下。对了,她递来消息那天,正好是上元节第二天,也是英王和太子在乾宁宫宫门口发生冲突的那天。” 叶笙蹙着眉心,狐疑道,“第二日,萧桦便中毒了?” “是!” 叶笙眉心蹙得更深,“怎么事情都赶在了一日?难不成太子在被萧桦折辱一番后,真的动了杀心,找人来商量怎么弄死萧桦?然后就被绿衣察觉到了?绿衣 想递消息给我,我却因病没有回应,然后太子的计划无人察觉,也无人阻拦,就这么顺顺利利的给萧桦下了毒?” 说到这,叶笙皱眉看向刘太医,“你不觉得太巧了吗?太子的计划也太顺利了吗?好像冥冥中有老天在帮着他一样!” “也许就是天意呢?” “天意?那可是乾宁宫!” 叶笙冷笑一声,“住在乾宁宫里的人,若这么容易就被人下了毒,皇帝早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而且,” 叶笙顿了顿,“我始终不相信太子会这么蛮撞,这些年,他在皇帝的猜忌下,活得战战兢兢的,一直很能忍,怎么突然就忍不了了?” “也许,这其中有我们不知道的缘由吧?” 见叶笙揉着太阳穴,一副头疼的模样,刘太医忙道,“您还在养病呢,就别管这些破事了,终究与您无关,让别人头痛去,您就好好调养身子。” “就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您可不是任人宰割的池鱼,就算这把火烧到您这里,叶家也能让这把火改了方向烧回去,别人想算计您,也得掂量掂量会不会引火自 焚,没烧着您,反倒把自个烧成灰。” 叶笙无言的笑了笑。 见她眉心依然微微拧着,难以舒展,这样整日忧心忡忡的,又有着无法开解无法放开的心病,哪里能养好身子? 刘太医对叶笙这个病人最是心疼,也最是无奈,刚要说点什么开解叶笙,便听到叶笙问道,“萧桦当真性命无忧?” “无忧!肖魂的毒解了后,英王的脉象平稳得很!” “那他为何还不醒?” 刘太医思索良久,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按理早该醒了。说起来,英王服用了太多秘药,这些秘药有的来自宫廷,有的来自民间,有的来自江湖,甚至还有来自异域塞外的,乱七八糟,又吃过皇上给他的神药,英王的身子状况,太怪异太复杂,已不能用平常人的情况来理解了。更何况——” 刘太医欲言又止,脸色变得有些怪异。 “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刘太医微微蹙着眉头,语气有些犹疑不定,“真要论起来,也算不上什么发现,就是觉得有点奇怪,似乎哪里不对。” 一叶知秋。 叶笙有种感觉,刘太医感到的这点奇怪之处,说不定会是个大发现,情不自禁的坐直身子,目光炯炯,“你说!” 第620章 我不允许有人这样害他! “当初,弄清楚英王中的毒是肖魂后,很快,太医们找到了肖魂的解毒方法,那解药配起来很繁琐,需要的药材千奇百怪的,工序也很复杂,单靠马院使一人,颇为吃力,马院使又年纪大了,太医们便想帮着一同配药,可——” 刘太医面露困惑,“马院使却寻了个借口遣散众人,一力承担此事。” “可是怕人抢功?” “我觉得不是。” 刘太医摇了摇头,“马院使都是院使了,身为太医,这都已经到顶了,又深得皇上信任,还怕什么抢功?更何况,马院使别的不说,对于功劳,他还是挺大方的,能分给别的太医的功劳,他都会分。” “那是什么原因?” 刘太医再次摇头,“我也不知,只是单纯的觉得有些奇怪。更奇怪的是,马院使配药都是背着人的,好像生怕被人看见什么似的。” 叶笙目光一闪,“马院使开的方子可有问题?” “更奇怪的就在这,马院使开的方子,就放在太医院记档,我也偷偷去瞧过,并无任何问题,可我却发现,药有问题。” “什么问题?!” 叶笙的声音绷紧,目光如电射向刘太医。 “太医院的药房里的 药,都是分门别类放好了的,每日诸位太医的方子里开了哪些药,开了多少,药工都有记载。可我却发现,实际剩余的药量,跟记载有出入,出入很小,一般人发现不了,就算发现了,只会以为哪位新来的药童,笨手笨脚,多称了药,或者少称了药,不会当回事。” “你的意思是说,马院使实际用的药的药量,跟他开出的方子不同?” 叶笙微微蹙着眉,沉声道。 刘太医沉吟道,“也许是他,也许是别的太医,也许真是药童称错了药,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敢确定,药童称错药的事从前也不是没发生过。” 叶笙想了想,“这样吧,我们先假设的确是马院使做的,你把马院使开的方子写出来,再按实际用药开个新方子,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刘太医一想,觉得可行,立即研墨写字。 两刻钟后,他便写出了两张方子,细细端详查看,一味药一味药的对比。 一开始,刘太医神色如常,甚至还颇为轻松,渐渐的,他脸上的轻松之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凝重,捏着药方的手指发紧,越往后,他的神色越凝重,凝重之中,还有一丝震惊和不敢置 信。 到了最后,刘太医连药方都像是拿不稳了,整个人一副如遭雷击的表情。 “怎么了?” 叶笙被他弄得心里发憷,忙问道。 刘太医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冲着叶笙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像是要以此来缓解内心的震惊。 “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叶笙深吸一口气,稳定心神,说道。 她有种感觉,刘太医接下来要说的东西,会颠覆她的想象。 刘太医定定的望着叶笙,久久不语。 叶笙被他弄得快没了耐性,声音也凌厉了些许,带了丝命令,“说!” “哎。” 刘太医沉沉的叹息一声,“叶小姐您是知道的,人体的潜能是有定数的,再高也有一个范围,没办法一直高上去,高到巅峰之后,哪怕再努力,也只能维持原样,更多人则会走下坡路。一般情况下,只要用功修炼,内力和内息都会慢慢增加,可若是想要哪方面的能力快速增加,就必须得用一些非常手段,比如服用秘药,而这么做的代价是,折损寿元。” “说重点!” 叶笙已经不耐烦听刘太医啰啰嗦嗦说一大堆,她早已知道的东西。 “重点就是此长彼消!” “我说了 ,说重点!” 叶笙已经快要失去耐性了,按捺住火气,冷冷道。 刘太医长长的叹息一声,“叶小姐,英王能力暴涨,是有代价的。” “我知道,寿元折损,将来很可能会英年早逝。” “非也!” 刘太医摇了摇头。 叶笙长眉一蹙,眸光一闪,“不是这个?那是什么?一直以来,他不都是服食秘药,拿寿元换取内劲突飞猛进吗?” “从前是,现在不是了。” “这东西还能改的吗?” 叶笙的眉心拧得更紧,直觉有些不对劲。 “也不是说改了,而是增加了代价。” 叶笙脸色一变,“增加了什么代价?” “从前只需要拿寿元换取能力,如今是拿寿元和,和……” 刘太医欲言又止。 “到底是什么?难不成还有比寿元更珍贵的东西?” 刘太医叹息一声,那声叹息无比沉重,落在叶笙耳朵里,令她格外的难受。 她突然有些不想听了。 可又不得不听。 “你说吧,我能承受得住。” 刘太医犹豫再三,附在叶笙耳边低低说了两个字,叶笙的双眼猛地瞪大,不敢置信的反问刘太医,“当真?” “当真!” 刘太医用力点头,生怕 头点得轻了,叶笙不信。 可即便他把头点得都快掉下来了,叶笙依然不信,或者说,她不愿意相信,喃喃道,“这不可能,不应该是这样的……” “我知道您不信,可我把两张方子细细对比过了,马院使真正用的药,有几味的量加到了最大,有几味却减到了最少,甚至直接没用上。” “加大药量的那几味药,效果都是激发潜能,提升内劲的,而减少药量的那几味药,却是调理身子,补阳气强精血的,马院使在拿英王的精血阳气做为代价,来增加英王的内劲,人的身体里各种能量是平衡的,不能失衡,失衡会造成严重的后果,长此以往,英王必绝后嗣。” 叶笙霍的起身,“我要进宫!” 刘太医一把拦住她,“您进宫又有何用?” “不能让萧桦服下这些药。” 叶笙说着,抬脚要走,刘太医死死拦住她,“大小姐,您且想一想,英王吃这些东西已经吃了快十天了,说不定已成定局,您现在做什么都于事无补了,又何必去趟这趟浑水。” “说不定,又不是一定!就算当真成了定局,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有人趁着萧桦昏迷,就这样害他!” 第621章 想死?我成全你们 叶笙说着,一把推开刘太医,大步往外走。 刘太医往前一扑,死死抱住叶笙的大腿,整个人如块抹布般拖在地上,“大小姐三思!” “你放手!” “不放!死也不放!” 叶笙无语,“你再不放手,我动手了啊!” 刘太医就是不放,反而抱得更紧,整个人都快挂在叶笙的腿上了,“就算您打死我,我也不放手!大将军不在,您的身子又不好,去了宫里,那就是任人宰割!不仅帮不了英王殿下,说不定还会被人一起害了去!” “我可是叶家女,谁能害得了我?” 叶笙傲气的说道。 “皇上!” 刘太医大声喊道,叶笙一怔。 “大小姐您想想,马院使听谁的?皇上的啊!这件事的背后之人就是皇上啊!难不成您要进宫和皇上对质?质问他为何要这样对英王?原因您心里比谁都清楚,都是因为那位啊!” 刘太医现在连‘安乐王’三个字都不敢说出口,生怕叶笙心里难过,指着安乐王府的方向,用‘那位’代替。 “皇上想要孙子,多的是儿子替他生,太子,宣王,诚王,还有好几个皇子,包括还小的十皇子,更何况,宣王已经有了子嗣了,还不只一个,皇 上没了英王这一脉,却能保住其他的子子孙孙,这笔生意太过划算,我要是皇上,我也干啊!” 叶笙低头看了一眼抱着她的腿不放,犹如抱树树熊的刘太医,神色有些怪异,“你真干?” “我,我随口一说而已。” 刘太医被叶笙那一眼看得心里发毛,连忙解释道,见叶笙又要走,刘太医整个人趴在地上,拿全身的重量拖住叶笙,“可那个人是皇上啊,帝王之家,哪能像寻常人家一样?帝王之家,为了大局,为了江山,什么都可以牺牲的,区区一个儿子的香火算什么?” “他可以随便牺牲萧桦,我不能!” 叶笙说着,就要用力甩开刘太医,刘太医看出她的意图,抱得更紧,口里大声喊道,“大小姐三思!” 门外守着的谷雨听见动静,推门进来,看见屋子里这一幕,惊得张大了嘴,“大夫,你要对大小姐做什么?” “谷雨,把他来开!” 谷雨刚要动,刘太医大喊道,“别拉我,你家大小姐要进宫找死!大将军不在京城,我不能让她进宫!出了什么事,谁也救不了!” “别听他的,快拉开。” “不要啊,胖丫头,你别——嗯?” 刘太医鬼吼鬼叫的声 音戛然而止,看着和他并排趴在地上,抱住叶笙另一条腿的谷雨,哈哈一笑,“胖丫头,你不傻呀,知道拦着你家大小姐去送死。” 谷雨白了他一眼,“你才傻!你又傻又丑又老!” “喂,你这丫头要尊老!不能这么说老人家!再说了,爷老吗?爷还不到四十,正值男人最好的年华,事业有成,又成熟有魅力,不知多少小姑娘喜欢爷这样的……” 谷雨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嘴里鄙夷的说道,“在美男如云的大将军府,你也敢说自己有魅力,真够不要脸的,你问问大将军答应吗?大爷答应吗?二爷,三爷答应吗?退一万步讲,都是大夫,你连周清周大夫好看都没有吧?” “那怎么一样,周清还是个一事无成的毛头小子,哪像我成熟优雅,有名有利,男人的魅力十足,胖丫头你不识货呀你!” 叶笙低头看着仿佛当她不存在,聊得热火朝天的两只树熊,叹息一声,“你们俩放手吧,乖。” “不放!死也不放!” 谷雨二话不说,脸蛋紧紧挨着叶笙的腿,整个人都快粘到叶笙腿上去了,刘太医虽然不敢那么做,抱着叶笙腿的手也紧了紧,以示自己死也不放手的 态度。 叶笙双眼微微一眯,周身温度骤然直降,冷得刘太医和谷雨同时打了个哆嗦,“真的死也不放?好!我成全你们!” 话音刚落,叶笙高高举起双手,同时朝刘太医和谷雨打去。 刘太医脸色一白,无比麻利的松开手,往旁边滚去。 “你这怂蛋!” 谷雨破口大骂,死死抱着叶笙,闭上双眼,一副认命的样子。 “喂,胖丫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先保住命再说呀。” 刘太医大声喊道。 谷雨不停的摇头,抱得更紧。 “你呀!” 叶笙语气颇有些无奈,谷雨有些诧异的睁开眼,抬头看向叶笙,只见叶笙的手掌落下,不轻不重在她后颈一拍,谷雨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刘太医手脚并用的爬过来,探了探谷雨的鼻息,顿时松了口气,“还好,只是昏过去了,我还以为……” “你还以为我杀了她?” 叶笙阴恻恻的说道,盯着刘太医的眼神,阴森骇人如鬼魅,“她我是不会杀的,毕竟是自家人,你就难说了,呵呵——” 刘太医想说‘我也是自家人’,终究没那个脸说,只得干巴巴的笑了笑。 叶笙深知他也是为了自己着想,也不跟他计较,丢下句 ‘让人照顾好谷雨’,便抬腿往门口走。 刚走到门口,便发现刘太医不知何时跟了出来,叶笙诧异的看向他,“又想拦我?拦得住吗?” 刘太医摇了摇头,“拦不住!” “那你为何还……” “拦不住,所以不拦了。” 刘太医看似一脸诚恳老实的说道,语气却透出一丝无奈。 “那你追出来是想做什么?” 刘太医并没有急着回答叶笙的问题,而是仔细整理衣裳,拍掉刚刚在地上滚了那么一遭,衣裳上沾到的尘土,这才清了清嗓子,沉声道,“我陪您走一趟吧!” 叶笙目光一闪。 “若能补救,我会竭尽所能。” 叶笙目光微闪,沉默良久,轻声道,“我先替萧桦谢过你。” 她声音虽轻,语气却颇为郑重。 “不用替他谢,我本来就是为了您趟这趟浑水,不是为他。再说了,关于英王的身子,我心里也有疑问,得要见见英王才能弄明白……” 叶笙刚要问‘什么疑问’,一个铁卫进了青云院,朝她快步走来,“大小姐,宫里传来消息。” “说!” “英王醒了。” 叶笙勾了勾唇,笑容冷酷嘲讽,眼睛深处一缕冰冷骇人的寒芒一闪而逝。 “进宫!” 第622章 你动了什么手脚? 乾宁宫,偏殿。 萧桦的声音冰冷漠然,却又平静得波澜不兴。 “父皇是觉得儿臣在撒谎?污蔑太子?” 皇帝沉默不语,深不可测的目光,落在萧桦苍白如纸的脸上。 萧桦勾了勾嘴角,无声的笑了笑,笑容讥诮,“父皇是觉得儿臣绝了子嗣还不够,还要把自个的命也给绝了,来污蔑尊贵的太子殿下?” 皇帝依然沉默,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目光森然深沉。 萧桦似乎也不在乎他说话与否,疲惫的靠在腰枕之上,垂下眼帘。 皇帝眉心一拧,脸色一沉,“桦儿!你把话说清楚!” “父皇心里已有了定论,还要儿臣说什么呢?再说了,儿臣一直都在说话呀,反而是父皇一言不发,看起来,不想把话说清楚的人是父皇您,不是儿臣,父皇就算要降罪,也不要拿这种莫须有的罪名,扣在儿臣身上,儿臣不服。” “不服?你不服,朕倒是对你服气了!” 皇帝冷笑一声,声音冷酷无情,“英王,你可对自己可真狠得下心,那样消失了数百年的毒药,你都能翻出来,用在自己身上,你就不怕太医们没有找到那本医书,也没有找到解毒 的方子,聪明反被聪明误,就这么被毒死了?” “也是,英王殿下算无遗策,满腹谋略,怎么可能算不到这一点?就算太医们找不到那本偷偷记录‘肖魂’毒药的医书,你的人也会把书扔出来,放在太医们能看见的地方。对吧?” 萧桦沉默不语,嘴角微微上翘,勾出一个讥诮的弧度,看向皇帝的目光,嘲讽意味十足。 皇帝只当看不见,继续说道。 “当初连太傅都说你聪颖过人,天资出色,是朕的十位皇子中第一人,只可惜非嫡非长,再聪明出众将来也只能做个藩王,若真心归顺朝堂,还能做个贤王,若不能,也只能远远的打发了,或是困于京城,做个闲王。闲与贤,念起来一样,意思却大不相同。” “想做闲王,还是贤王,都取决于你自己!从前,朕想让你做个贤王,辅佐新君,可惜你不想,你的野心大到朕都压制不住!难不成你就不怕朕让太医院撒手,不管你身上的毒,让你就这么死了?” 无论皇帝说什么,萧桦都始终沉默着,唇边挂着讥诮的笑容,笑得皇帝越来越说不下去,最后,终于没了声音。 直到此时,萧 桦才幽幽开口,“父皇说这么多,是想说服儿臣,认下自己没有做过的事,没有起过的心思,还是想说服自己,您亲自册立的那位太子,没有下毒残害手足,你死命扶着的太子,不是扶不起来的阿斗!您没有看错人!信错人!” “太子本来就没有做这些事!明明是你……” 皇帝厉声喝道。 “父皇!” 萧桦的声音很轻,虚弱无力,却一下就让皇帝住了口,“这样的话,您自个信吗?您自个都不信,怎么说服文武百官,王公贵族?乾宁宫的院子里,被捂着嘴打死,尸体不知扔在哪里喂了野狗的宫人,有多少是太子身边的人?您可还记得?” “那些人,不过是旁人安插在太子身边的棋子!为了陷害太子……” 萧桦噗呲一声笑了,硬生生让皇帝的话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 “是啊,太子做的坏事,都是别人陷害的,他什么也没做过,就是纯洁无瑕的一朵白莲花。像什么青芙山庄梅花宴,给女眷下迷欢药,用那种让人看不起的下三滥的手段去得到一个女子,那个人也不是他,说不定他也是受害者,是被人打晕丢上那张床 榻的,也是别人逼着他宠幸了那个可怜少女的,我们这位太子殿下多可怜啊,多惨啊,这样被人算计,惨得我都要流下同情的泪水了……” “英王!” 皇帝额上青筋直跳。 梅花宴那件事,很多人都知道是太子做的,不过在他的威压下,不敢多说而已,太子是洗不掉的,事后他也责罚了太子,温家也被封了口,萧桦现在又拿出来说,不是打他的脸吗? 再怎么说,他也是皇帝,是君父! “父皇叫儿臣做什么?觉得丢脸了?” 萧桦笑盈盈的睨了皇帝一眼,“这样的丑事又不是儿臣做的,父皇要发脾气,朝让您丢脸的人去啊!” “无论如何,太子是你的兄长!是大燕的储君!你要敬重他!爱戴他!扶持他!” “他都要毒死儿臣了,还要儿臣敬重他,爱戴他,扶持他?父皇你是不是把儿臣的心胸想得太开阔了?儿臣不反过来拿‘肖魂’毒死他就不错了,还要儿臣敬重,爱戴,扶持他?岂不可笑!” 皇帝脸色变幻不停,好一会才沉着一张脸,冷冷道,“‘肖魂’一事尚无定论……” “尚无定论?刚刚父皇不是说是儿臣给自 己下毒,污蔑太子吗?怎么现在又改口了?君无戏言啊,父皇!您可是皇帝!还是父皇忘了自己说过的话了?要不要儿臣好心提醒您一回?” “不需要!” 皇帝咬牙切齿的说道,“太子也许真的有错,朕会责罚他,但朕不相信以乾宁宫的防卫,太子行事能如此顺利!” 说到这,皇帝锐利如刀的目光直直的射向萧桦,像要割下他脸上的面具,看穿他的内心。 “父皇是指乾宁宫有内贼?” 萧桦勾唇一笑,神色如常,任由皇帝盯着,“就算乾宁宫有内贼,那也是父皇和太子之间的事,与儿臣无关。” “不仅仅是内贼!” 皇帝目不转睛的盯着萧桦,不错过他脸上的任何变化,“英王,朕要知道,这其中你可曾动什么手脚?” 萧桦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父皇觉得儿臣能动什么手脚?是儿臣跟太子商量,要他来毒杀儿臣的?还是那味‘肖魂’毒药,是儿臣给太子配置的?抑或是,是儿臣抓着太子的手,让他往儿臣的汤里下毒?” “朕没有这样说,你不必这样对朕说话,冷嘲热讽,阴阳怪气!朕好歹是你的父皇!” 皇帝皱眉道。 第623章 你想过继?! 萧桦冷笑一声,“父皇都觉得太子纯洁无瑕,儿臣阴谋算计,栽赃陷害了,再加一条阴阳怪气,对父皇态度不好的罪名,又有什么关系?” “朕不过是问你一句,这其中你可曾动过什么手脚,并没有问罪你……” 萧桦唇边噙着一抹清浅的笑容,看皇帝的目光却不含半分笑意和暖意,冰冷漠然,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皇帝心中一痛,声音渐渐消失。 萧桦就那么看着他,目光复杂难言,困惑,失望,嘲讽,悲哀,愤怒,兼而有之,他似乎想要重新认识这个人,他的亲生父亲! 这样的目光,让皇帝有些无地自容,他不自在的偏过脸去,避开萧桦的目光。 “父皇想必还有折子要批吧?要不赶紧去批,等会父皇又要熬到三更时分才能安寝,父皇为了国事这般辛劳,儿臣看在眼里,心中不忍,就不留父皇喝茶了。” “桦儿,朕,朕……” 皇帝‘朕’了好一会,声音渐渐消失。 他不知该说什么,他想说的,萧桦不想听,萧桦想听的,他不想说,他也不能说。 太子给桦儿下毒,这件事千真万确,太子无法低赖,可若说桦儿这其中 没有做点什么,他不信! 如果桦儿这么容易就被人下毒,他活不到这时候。 更何况,这里是乾宁宫!皇宫中最戒备森严的地方! 在皇帝心念流转之间,萧桦已经阖上双眼,像是不想再和他交谈。 皇帝在心底叹息一声,说了句‘你好好休息,朕批完折子再来看你’,见萧桦没有任何回应,皇帝皱着眉头,起身离开。 走到门口,皇帝又缓缓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萧桦,见他依然双目紧闭,对外界的一切毫无反应,也毫不关心,皇帝抿了抿唇,迟疑着开口。 “桦儿,有句话朕知道你不喜欢听,可朕还是要说。” 萧桦轻嗤一声,嘲讽意味十足。 皇帝最看不得他这个样子,眉心拧成了川字,“桦儿,你何必如此?” “父皇知道儿臣不喜欢听,还非要说,还问儿臣何必如此?这也就罢了,说便说了,到了这一步,儿臣也知道自己在父皇心里是什么地位,彼此都心知肚明的事,父皇还做出一副慈父的模样,假惺惺的来这么一句,不觉得虚伪吗?不觉得讽刺吗?” “你!” 皇帝大怒,一张脸胀得通红,他拼命压下胸中剧烈起伏的 心绪,用尽量听起来平静沉稳的声音说道,“这件事是太子对不住你,父皇也有点对你不住,可父皇是有苦衷的。” 萧桦冷哼一声,没有言语。 “桦儿,算父皇求你,这件事你就认下了,太子承担不住下毒谋害手足的罪名,史官的笔,御史台的上谏,民间的议论,都会把他整垮的!” “承担不了,就别去做!凭什么他做的事,要我来认?明明我才是被下毒的人,明明一脚踩进鬼门关的人,是我!不是他!父皇要偏心,我管不了,可我能不能也求求父皇,偏心可以,不要偏心太过!我都忍了父皇不责罚他,忍了父皇灭口压下此事,可父皇您就不能心疼我一点,哪怕是一点点?” 萧桦越说越激动,眼眶通红,眼睛里泪光点点,“父皇,你想怎么做,怎么帮太子洗清罪名,那是您的事,我不管,我也管不了!可您能不能替我想一想,不要让我自己站出来,去给太子证明清白!由受害者,去给施害者证明清白,您不觉得可笑吗?” “是可笑!可朕有什么办法?” 皇帝哑声道,眉心紧拧,语气无奈沉重,“他可是太子,是朕册立的 储君!他有污点,朕也不能干净清白!” “那就废黜他!改立旁人!废立储君这样的事,哪朝哪代没有?怎么到他这里就不行了?” “不可能!他是嫡子,又是长子!嫡长子!难道要朕立一个庶子吗?像当初先帝想改立萧御一样?让庶子爬到嫡子头上去?!不可能!” 皇帝声嘶力竭的吼道,脖子上青筋直跳。 话一出口,皇帝便知坏了,看着萧桦平静得可怕的面孔,没有一点光芒的双眼,皇帝下意识便想解释,“桦儿,朕不是指你,你知道朕一向疼你,朕只是太生气了……” “所以,父皇是把太子当成了自己,把儿臣当成了九皇叔?能与九皇叔平起平坐,是儿臣的荣幸。” 萧桦淡淡的打断皇帝的话。 皇帝张着唇,欲言又止。 “父皇,儿臣刚醒过来,太医说了,还需要多静养,若父皇没什么事的话,儿臣恭送父皇。” 萧桦说着,就要下床拜别皇帝。 皇帝连忙走过来,按住他的双肩,感觉到手下的肩膀瘦骨嶙峋,似乎稍一用力就会碎掉,皇帝心中也有些难过,长叹一声,“桦儿,你何必抓着朕话里的一丁点错漏不放呢 ?朕也是不得已。” “父皇有不得已,太子有不得已,人人都有不得已,儿臣没有。” 萧桦低垂着眼帘,平静漠然的说道。 “桦儿,你没有后嗣,不能继承大统,朕再疼爱你也不能立你为储君,你听朕说,朕都是为了你好,你帮太子一回,他将来会回报你的,朕年纪大了,身子又不好,能护你几时?你将来还是得靠着新君……” 萧桦闷闷的开口,“不是可以过继吗?” 皇帝一怔,像是没听清楚,又像是不敢相信,“你说什么?” “儿臣说,” 萧桦抬起头,神色平静的直视着皇帝的双眼,语气轻松随意,仿佛在说着家长里短的闲话小事,只是那双眼睛里,寒津津的,瘆人得很,“不是可以过继吗?前朝景文帝,膝下无子嗣,过继了兄弟之子,立为太子,就是后来开创贞元盛世,将前朝疆域扩充到塞外,令周边小国俯首称臣,让前朝得以万国来朝的武帝。父皇你看,就算景文帝没有后嗣,他依然能慧眼识武帝,让前朝繁盛了数百年!” 皇帝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目光冷得如蒙上了一层霜雪,“原来,这就是你的打算?过继!” 第624章 给那个女人一个下马威 皇帝冷笑一声,“你看好了谁的儿子?如今有儿子的,只有宣王,你早就和宣王勾结了吗?” “父皇,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皇帝目光一闪。 “父皇说来说去,给儿臣加了那么多罪名,不就是想逼着儿臣站出来,给太子证明清白吗?不就是想让儿臣,当着文武百官,和天下百姓的面,亲口承认,是儿子自己给自己下毒,污蔑太子的吗?” 皇帝目光闪烁,一副被猜中心思的模样。 “父皇想要儿臣做什么,直说便是,儿臣没有不允的,又何必迂回曲折的玩这一套呢?难不成七弯八拐,七绕八绕,穷尽手段的逼着儿臣痛哭流涕,自认罪责,对父皇来说,会比较开心?” 皇帝双唇抿得紧紧的,一言不发。 萧桦幽幽叹息一声,神色间说不尽的疲惫,“父皇,儿臣累了,不想再争了,都依父皇的吧,父皇说怎样就怎样,明日早朝,儿臣会上金銮殿,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亲口承认太子绝没有给儿臣下毒,都是儿臣嫉恨太子,栽赃陷害。” 皇帝目光一闪,狐疑的目光盯着萧桦,片刻,皱眉道,“你怎么突然愿意了?刚刚不是还… …” 萧桦勾唇一笑,笑容嘲讽,“父皇在担心什么呢?担心儿臣出尔反尔,或是到时候倒打一耙,揭露太子残害手足的罪责?父皇放心,这点信用儿臣还是有的,答应了就不会反悔。” 皇帝还是有些不信,但见萧桦已经躺了下去,背对着他,表明了态度,皇帝默了默,说道,“桦儿这样顾全大局,朕很开心,桦儿喜欢什么,朕都赏你。” “儿臣不需要父皇的赏赐,只希望父皇不要忘记答应过儿臣的话就行。” 皇帝目光一闪,“你想要什么,朕都记得的。” “那就好。” 萧桦说着,闭上了眼睛,不再言语。 皇帝等了片刻,见他不再有任何反应,长叹一声,起身离开。 一转身,皇帝唇角微微上扬,勾出一抹计谋得逞的快意的笑容。 只一瞬,那抹笑容消失,皇帝威严十足的脸上,换了一副表情,眉心紧拧,神情复杂。 房门轻轻关上,屋内屋外两个世界。 萧桦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漆黑的瞳仁中寒光浮沉。 顷刻之后,他轻轻叹息一声。 那半分孺慕之情,风雨飘摇,摇摇欲坠,只剩一根细细的线连着,只等着什 么时候落下一把刀子,将这细线一刀斩断。 到那时,这幽深宫苑,跟他再无瓜葛!这萧家皇族的任何人,也跟他毫无关系! 等到那一日,他萧桦,无父无母,无兄弟姊妹! 皇帝一出萧桦居住的侧殿,便看见李成英急匆匆朝他跑来,“皇上,叶笙来了。” “她来做什么?” 皇帝的脸色有些阴沉,“帮着萧桦兴师问罪了?” “奴才不知。” 皇帝不想迁怒对自己忠心耿耿的李成英,“来了多久了?” “来了有一盏茶的时间了。” 皇帝的脸色一下变得极其难看,凌厉如刀的目光射向李成英,“为何不早早来禀告朕?” “奴才,奴才走不掉。” 皇帝狐疑的扫了李成英一眼,“走不掉?你怎么可能走不掉?谁不知道你是朕的人,叶笙竟敢拦你?简直胆大包天!” “倒不是叶小姐拦着奴才,而是,哎。” 李成英皱着眉头,说道,“叶笙脸色苍白,瘦成了皮包骨头,看着就要随时晕过去的样子,跟奴才说了几句话就喘不上气来,她倒是恭敬识趣,让奴才去禀报皇上一声,说她来给皇上请安,顺便看望英王,可奴才刚出 了门,就听见里头传来一阵急促的咳嗽声,夹杂着小宫女慌乱的叫声‘叶小姐你怎么了’,奴才进去一看,叶笙咳得都快背过气去了,地上好大一滩黑血。” “奴才一看她这幅样子,哪里敢走?万一叶笙在乾宁宫出点什么事,叶家可就……奴才没辙,只得一面守着她,一面让人去请太医,这不,马院使刚来,正给叶笙听脉呢,奴才才能脱身。” “装模作样!” 皇帝冷哼一声,加快脚步,往正殿去,却被李成英叫住,“皇上,不是正殿,是另一处平时没什么人的小偏殿,叶笙说她身子不好,不能去正殿,免得把病气过给了皇上。” “装腔作势!” 皇帝再次冷哼一声,刚要往李成英说的小偏殿去,又停下了脚步,看了李成英一眼,“她不是要给朕请安吗?去传!” 说罢,转身往正殿走去。 李成英先是一怔,随即明白过来。 这是要给叶笙一个下马威?! 想起叶笙那副摇摇欲坠,比英王还虚弱的样子,李成英咬了咬牙,小心翼翼道,“皇上,可要备个小轿子?” 皇帝的脸色一下阴沉得滴水,“来给朕请安,还要坐轿 子?是朕太宠叶家了吗?才纵得叶家女不知天高 地厚!” 李成英赔着小心,说道,“叶笙什么也没说,只是奴才想着她一直在养病,身子虚弱,万一……总归要看着大将军的面子的……” “都能从叶家跑到乾宁宫了,能虚弱到哪去?装模作样!” 话音一落,皇帝已拂袖而去,丢下李成英一人站在原地。 李成英忧心忡忡的回头望向叶笙所在的小偏殿,叹息一声,一面让腿脚快的小太监去传叶笙,一面快速行了几步,追上皇帝。 皇帝足足等了一盏茶的时间,等得都快失去耐性了,才等到一步三晃,摇摇欲坠的叶笙,身后还跟着马院使,马院使居然还伸出双手,做出随时搀扶叶笙的准备。 皇帝不解的看向马院使,马院使脸色很不好,暗中朝皇帝递了个眼色。 皇帝目光一闪,难不成叶笙真病到了这种地步? “叶笙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叶笙有气无力的说道,短短一句话,她停顿了好几次才勉强说完,一说完,就上气不接下气,脸色煞白如纸,一副要晕过去的模样,还没跪下磕头呢,整个人直直的往前栽去。 第625章 你行你上 一旁早有准备的马院使,眼疾手快的扶住叶笙。 偏偏他年纪大了,叶笙又无半点力气,整个人栽到他身上去,连带着马院使也往前栽去,幸好李成英反应极快,一手扶住叶笙的胳膊,一手捞了马院使一把。 “赐座。” 皇帝的脸色难看到了极致,看叶笙这幅随时要去见阎王爷的样子,皇帝哪敢为难她,忙让李成英扶她坐下。 “多谢皇上。” 叶笙一开口,又开始大口喘气。 “你身子这样不好,进宫怎么不带个人?刘太医呢?他不是一直在照料你的身子嘛,照料成这个样子,他怎么做事的?该杀!” “刘太医很尽心,今日就是他陪我进宫,谁知太医院临时有事,需要他去一趟……” 短短的几句话,还没说完,叶笙剧烈咳起来,那声音仿佛是要把肺都要咳出来了。 “这是怎么了?马院使!” 皇帝给马院使递了个眼色。 马院使刚要去给叶笙把脉,只见叶笙口一张,一口黑血喷了出来,正好喷在马院使的衣袍上,马院使的脸一下就黑了。 “对不住……” 叶笙虚弱的道歉。 皇帝看着那口黑血,脸色比马院使还难看,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你不是要 看望桦儿吗?桦儿已经醒了,你去吧,来人,送叶小姐去英王那里!” “叶笙谢过皇上。” 叶笙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刚起身,又要倒下去,皇帝看了马院使一眼,用眼神示意马院使送她去,以免出什么意外。 马院使被叶笙那口黑血弄得心烦意乱,只想着尽快沐浴更衣,把这沾了血的衣袍烧了。 叶笙脸色这样差,又瘦成这样,又咳,还咳血,万一是肺痨…… 他刚刚给叶笙把脉,叶笙的脉象虚弱至极,混乱至极,一副久病不愈的脉象,他正想细看是什么病,来传话的小太监就来了,他只好作罢。 万一正好是肺痨呢?肺痨可是会传染的! 想到这,马院使就恨不得马上脱下身上那件衣服,扔进火盆里烧成灰,再好好拿药草沐浴,祛除病气和晦气。 正在马院使天人交战之时,刘太医急匆匆进了乾宁宫,给皇帝请过安后,便听见马院使端着腔调说道,“刘太医,你来得正好,速速陪叶小姐去见英王。” 皇帝只是奇怪的看了马院使一眼,并未说什么。 见刘太医半点也不推诿的答应下来,毫不顾忌的搀扶着叶笙的胳膊,马院使目光一闪,“刘太医,叶小姐这 身子怎会这般虚弱?可是得了什么了不得的病?” “叶小姐没病呀。” “没病?” 马院使一脸不信,低头看向衣袍上的那块血渍。 刘太医一看便明白了,笑道,“叶小姐是没病,她只是旧伤未愈。” “这么久还没好?刘太医的医术,貌似没什么长进呀。” 马院使语气有些不善。 “安乐王出手,能活下来就不错了。” 刘太医意味深长的说道,一副‘你行你上,不行别叽歪’的神情,马院使被噎了一把,不再说什么。 当初英王受伤,要不是皇帝那颗神药,现在的样子跟叶笙想必,估计也好不到哪去,更何况,叶笙和安乐王正面对上了两次。 “可朕听说,上元佳节,叶笙还去赏灯了。” “不提那个还好,一提那个微臣就来气,皇上您说说,哪有那样做大夫的,明明病人内伤未愈,还由着病人到处乱逛,这不是乱来吗?本来微臣当初留下的方子,都快把叶小姐治得差不多了,这下好了,又要重头开始。” 刘太医越说越激动,最后又拍桌子又拍大腿的,差点没跳起来,“微臣问他,他居然还说什么,我看我家大小姐的精神挺好的,挺好的?笑死人 了!那么重的内伤,两个月能好?吃的是仙丹吗?那不过就是个皮子而已,内里虚得很,要真好,能瘦成皮包骨头?能走半条街,一回府就晕死过去?怎么就不动动脑子呢?院使大人,我跟你说,叶家那周清,就是个庸医……” 刘太医越说越能说,看他那架势,像要说上一两个时辰,皇帝皱着眉头,看了马院使一眼。 马院使清了清嗓子,打断刘太医的话,“刘太医,你快送叶小姐去见英王吧,英王等会还要吃药。” “院使大人,我还没说完呢……” “行了,正事要紧!” 马院使再次打断刘太医的话,他第一次发现这个刘太医年纪不老,居然比他这个老头子还啰嗦。 刘太医这才怏怏的闭上嘴,搀扶着叶笙离开。 “叶笙告,告……” “去吧。” 叶笙一有气无力的开口,皇帝立马打断叶笙的话。 直到叶笙和刘太医消失在门口,皇帝才看向马院使,皱眉问道,“真病了?” “脉象的确很虚弱很乱,气息乱窜的感觉,微臣一开始以为得了绝症,如今看来,的确如刘太医所说,是旧伤未愈。” “旧伤未愈。” 皇帝低声念着这几个字,脸上的神情有 些说不清道不明,“你说,安乐王当初出手,为什么没有再重一点呢?可是在故意手下留情?” 马院使心中一凛,“再重一点,叶小姐没命了。” 皇帝笑了笑,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朕倒是忘了这一茬。” 马院使笑不出来,干巴巴的附和了两声,便低下头去,心绪起伏不已。 忘了? 怕不是忘了,而是很失望安乐王没有杀了叶笙吧? 叶笙死于安乐王之手,叶家怕是要和安乐王拼命! 到那时,两个心头大患同归于尽,上面这位主儿,才叫真正的舒心且安心。 不知为何,一丝若隐若现的恐惧,浮上马院使的心头。 叶家为皇帝立下汗马功劳,从最初的助皇帝稳定宫廷,平定京城,到后来的打垮鞑子,驱除敌犯,镇守边关,以叶家军的威名,替大燕撑着江山。 结果呢? 皇帝现在就按捺不住卸磨杀驴的心思了,要不是安乐王还没倒,皇帝早就忍不住磨刀赫赫向叶家了吧? 还有英王,皇帝当初把年幼的英王养在身边,要说多宠爱就有多宠爱,让人看着都以为太子之位要换人了,结果呢? 为了把这把刀磨得更锋利,照样绝了英王的后嗣。 那他呢? 第626章 你不想的话,我不逼你 侧殿。 房门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有人走了进来,还不只一人,随即,门又被轻轻关上。 门一关上,来人便朝着床榻走来。 “父皇又来做什么呢?儿臣都已经答应父皇的要求了,父皇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儿臣已经没什么能给父皇的了,父皇若还不满意,就拿走儿臣这条命吧。” 萧桦躺在床榻上,朝里睡着,声音落寞沉重,“若无父母,哪来子女的性命,父皇想要尽管拿去,儿臣无半句怨言。反正儿臣活在这个世上,也没什么乐趣,倒不如死了干净。”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不就中了一回毒,鬼门关走了一遭,怎么就变得这样垂头丧气,要死要活的?” 萧桦猛地回头,一脸狂喜激动,“瑟瑟!” “抱歉,病了许久,现在才来看你。” 叶笙微微笑道。 “是我不好,疏于防范被人下了毒,刚刚才醒过来,你病着我也没去看你。” 萧桦从床上坐起身,一双眼睛只望着叶笙,恨不得把叶笙刻进他的心里去。 “瑟瑟,你瘦了,脸色也不好,是病没养好吗?” “无妨,旧伤而已。” 叶笙笑得云淡风轻,萧桦心中却倏地一沉。 旧伤? 怎么可能是旧伤 ?明明是…… 见叶笙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萧桦也不想叶笙再想起萧御,便顺着她的心意换了个话题。 “瑟瑟来了多久了?外头冷,积雪刚融,倒春寒的天气,冷到了骨头里,可有吹到风?” 萧桦说着,握住叶笙的手,立马感觉握住了两块冰,冷得他打了个哆嗦。 叶笙连忙收回手,给他掖了掖被子,“别冻着你了。” 萧桦想要再去握叶笙的手,却再也寻不到机会,不由得有些懊恼刚刚没控制住身体的反应,若他就算被冻僵,脸上也装作若无其事,叶笙就不会抽回手了。 “对了,我刚进来,听到你在说什么答应了皇上的要求,什么要求?” 萧桦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凝固,“没什么,小事而已。” “小事?” 叶笙一直观察着萧桦的脸色,将他那一瞬间的失神看在眼中,“若是小事,你会这样垂头丧气的?到底是什么?” “瑟瑟,真的只是小事!” “你……” “瑟瑟,你饿不饿?可要吃点什么?你的手这样冷,喝杯热茶吧,我给你倒,喝了暖暖身子,就不冷了……” 萧桦东拉西扯的说道。 见他真要下床给自己倒茶,叶笙看了刘太医一眼,刘太医 连忙去搀扶萧桦,手指恰到好处的扣住萧桦手腕,刚要听脉,萧桦便察觉到了他的意图,一把甩开他,佯怒道,“本王还没弱到要人搀扶的地步,你可别瞧不起本王!” 刘太医暗中冲叶笙递了个眼色。 叶笙略一沉吟,“好,我不让他扶你,但你要答应我两件事。” 若是从前,萧桦定然信誓旦旦的说道:“别说两件,就是两百件,我也答应你。” 可今日,萧桦猜到叶笙要说什么要做什么,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叶笙猜到他的心思,叹息一声,“一,你告诉我,你答应了皇上什么要求?二,让刘太医给你把脉,我想知道你的身子如何。” 萧桦始终一言不发。 他不表态,刘太医也不敢贸然向前,最后,在叶笙的眼神示意下,刘太医才小心的朝萧桦伸出手,刚一动,萧桦凌厉无比的眼神如刀子般射过来,吓得刘太医一个激灵,缩回了手,再不敢轻举妄动。 叶笙一双墨黑修长的眉,微微拧着,“萧桦,你的身子是不是出现了问题?怕我知道?才这样防备刘太医?” “瑟瑟放心,我的身子没问题,身上的余毒都清干净了,功力不减,精神也好,一点问题也没有。 ” 萧桦信誓旦旦的说道。 叶笙半个字也不信,锐利的目光目不转睛盯着萧桦,想要通过他平静如常的面孔,看透他的内心。 萧桦任由她看,脸色,眼神都无半点变化,坦然得很。 叶笙目光一闪,“既然你不愿意告诉我,那好,我问一些问题,你可以选择答或者不答。” 萧桦目光微微闪烁,迟疑良久,才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你中的毒名为肖魂?” 萧桦没有迟疑,道,“是。” “是太子下的?” “是。” 依然没有半分迟疑。 “皇上想保太子?” 萧桦眼里的光芒暗了暗,“是。” “皇上的要求是要你帮着保太子,洗清太子的罪名,你答应了?” 萧桦眼里的光芒更暗了,沉默着望了叶笙一眼,抿了抿唇,轻声道,“是。” “你的身子出了问题?” 萧桦刚要下意识的回答是,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改口道,“没有!” 叶笙目光一闪,仿佛没听见萧桦的否认,继续问道,“你再也不能有子嗣了?” “你怎——” 你怎么知道的? 萧桦瞪大双眼,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叶笙,硬生生吞回要说的话,迅速敛去脸上的震惊之色,故作冷静从容的 说道,“没这回事。瑟瑟,你可别咒我。” 叶笙盯着他的神情变化,“你刚醒来,就知道了这件事,却没有半点因为此事该有的震惊愤怒伤心,只是很震惊我怎么会知道,这很反常。” “咳咳。” 刘太医捏着嗓子咳了两声,叶笙看了他一眼,“说吧。” “我觉得此事不是此次中毒才发生的,而是早就有了,马院使用那些东西熟练得很,且没有半点犹豫,在查出英王殿下中的是肖魂毒药,需要配置解药时,马院使便立即遣散了太医,开始配药,在这其间,马院使并没有让人去请示皇上,可见,皇上早就知道了此事,马院使才不需要请示。” “此事早就发生了,什么时候?” 萧桦紧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一副打算闭嘴到天荒地老的姿态。 “皇上早就知道了。” 叶笙目不转睛盯着萧桦,“你是不是也早就知道了?” 萧桦依然一言不发,无论叶笙怎么问,他就是不开口。 叶笙幽幽叹息一声,“罢了,你不想说,我不逼你。” 萧桦双眼一亮,暗中松了口气,那口气还没完全吐出来,便见眼前一道光影一闪。 下一瞬,萧桦颈后一痛,眼前陷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第627章 我舍不得! 萧桦缓缓睁开双眼,第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头顶的青色帐幔,他忽而想到什么,刚要扭头,便听见温柔软的声音传来。 “醒了?” 萧桦目光直直的望着叶笙,她就坐在他的床边,目光温柔的望着他,似乎一直在守着他。 萧桦心中五味杂陈,感动,欢喜,内疚,兼而有之,他想从叶笙的脸上看出点什么东西,却什么也看不出。 叶笙很平静,平静得让萧桦不安,他撑着床榻坐起来,“瑟瑟,我不是有心瞒你的,我只是……” “只是什么?” 叶笙的声音平静如水,听不出一丝起伏,却让萧桦慌了神,“瑟瑟,你别生气。” “我没有生气。” 叶笙幽幽叹息一声,眉心微蹙,她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快到宫门下钥的时辰了,我该出宫了。” 叶笙刚起身,就被萧桦一把抓住胳膊,“别走!” 叶笙低头看着萧桦,她看得很认真很仔细,似乎想要看清楚眼前这个人。 脸还是那张脸,只是苍白消瘦了许多,眼睛也还是那双眼睛,看着她时,目光澄澈见底,充满温柔信赖,并未有别的变化,只是添了许多难以言说的忧 伤怅然。 “你为什么要瞒着我呢?你告诉我,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不好吗?到了这一步,什么办法都没用了!” 萧桦死死抿着嘴唇,沉默不语,眼睛深处闪过一抹绝望的痛楚。 “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 无论叶笙如何逼问,萧桦始终一言不发,一句解释也没有。 “罢了,你什么也不愿对我说,我逼你又有什么意义?你好好歇着吧,我以后再来看你。” “以后?以后又是什么时候?” 萧桦死死抱着叶笙的胳膊不放,固执的非要一个答案。 叶笙沉默不语。 萧桦眼里的光芒渐渐熄灭,最后暗沉沉的一片,他更紧的抱着叶笙的胳膊,用力到手背上的青筋都凸了出来,仿佛在抓着仅剩的一根救命稻草,“瑟瑟不要走,我知道的,你走了就不回来了,我只有你了,只有你了,你不能走……” 叶笙沉沉的叹息一声,摸了摸萧桦头顶乌黑的头发,柔声道,“我不会不回来的,我只是需要回去冷静一下,想想还有什么补救的法子。” “没有补救的法子了,就算有,父皇也不会让我用的……” 叶笙的目光一点点冷 了下去,“你是说是皇上……” “不是!” 萧桦厉声打断叶笙的话,阴厉如鬼魅的目光死死盯着叶笙,“瑟瑟,不是父皇,你什么也没有听见!知道吗?” 叶笙沉默着。 萧桦用力摇了一下她的手臂,声嘶力竭的说道,“瑟瑟,你什么也没有听见,什么都不知道,听明白了吗?” “萧桦!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知道!” 萧桦猛地一拉,将叶笙拉得跌坐在床沿上,他用力抱住叶笙,压低声音说道,“瑟瑟你听我说,父皇不会改立储君的,父皇只想拿我当一把刀,去对付九皇叔,所以,他绝了我的后嗣,只为让我的功力更上一层楼,他再宠爱我,他也介意我庶子的身份,因为他自己是嫡子,他被当年的庶子九皇叔逼得差点无路可走,所以,他绝不会让一个像九皇叔一样的庶子当储君!” “以后的新君会是太子,我绝了后嗣,没有入主东宫的机会了,我护不住叶家和你。瑟瑟你什么都不知道,叶家什么都不知道,将来太子登位,只要叶家低调,不挑战皇权,他懦弱又无能,绝不敢轻易对叶家下手的,只要 叶家给他面子,他也愿意维持着表面的和睦。” “瑟瑟,你听明白了吗?” 见叶笙始终一言不发,萧桦轻轻摇着她的双臂,心急如焚的问道。 叶笙沉默着望着他。 萧桦死死抓着叶笙的双臂,力气大得指甲几乎掐进了她的肉里,“你在父皇面前要乖巧,叶家要低调,父皇多少还念着叶家这些年来的功劳,再说了,九皇叔不倒,父皇就不会动叶家。只是在太子那边,你,你稍微忍一忍,不要得罪他太深,泥人也有三分脾气的。” 他忽而又想到什么,脸上露出痛苦纠结的神色,“罢了罢了,你不用忍他,我舍不得你忍他,我还没死呢。父皇要用我,总不会亲手折断他自己炼出来的刀的,有我在,太子还不敢怎样,就算他将来登位,我也会撑着不死的,只要我不死,就没人敢对你怎么样,对叶家怎么样。” 说到这,萧桦又变了,“还是忍一忍吧,我终归是要走在太子前头的,说不得连父皇都比我长寿,我若走了,你又得罪他太狠,到时候他报复起来,又有林清媛在旁边使坏,你怎么办呢?谁来护着你?” “不不,我舍 不得,还是不要忍…… 萧桦不停的语无伦次的说着自相矛盾的话,叶笙只是静静的听着,既不出声打断他,脸上也没有半点不耐烦的表情。 直到萧桦第五次改口要不要忍时,叶笙轻轻叹息一声,轻柔的拍了拍萧桦的肩膀,安抚着他焦躁混乱的情绪,“我不会有事的,你别担心。” 萧桦抬头,目光发怔的望着叶笙,眼里满是迷茫,好似一个迷途的孩童,叶笙温柔的把他抱进怀里,把他的脑袋轻轻按在自己的肩膀上,柔声道,“你不用担心,太子也好,皇上也好,你都不用担心。我会护着自己,护着叶家,也会护着你。” 萧桦安静的靠在叶笙怀里,没有半点反应。 就在叶笙以为他是不是睡着了的时候,萧桦终于有了反应,却是让叶笙意想不到,却又觉得情理之中的反应。 他哭了,极小声极小声的抽泣着,就连身子,他都控制着不让它发抖的动作太大,生怕惊扰到旁人。 细小压抑的哭声,钻入叶笙的耳朵里,那些哭声,从她的耳朵,一直往里走,钻过她的脑海,再一路往下,钻到她的心里。 叶笙的心,忽而抽痛不已。 第628章 不如你嫁了我? “我以为父皇真心疼爱我,到头来才发现,疼爱或许是有的,可也敌不过太子,敌不过嫡庶之别,敌不过万里江山。” 萧桦将头埋在叶笙的肩头,滚热的泪水湿透了叶笙肩头的衣裳。 “他若是告诉了我,让我自己选择,我也会如他所愿,做他手里的刀,反正我这一生也没想过生儿育女。可他不该问也不问一句,就擅自替我做了决定。” “马院使问他:若想要英王殿下的功力更上一层楼,就得绝了香火。他听了,只是轻飘飘的说了一句:香火断了便断了吧。” “你听,多轻松多随意的一句话,断了就断了吧,有什么要紧的呢?一个儿子的香火断了,他还有九个儿子,孙辈也已经有了,他的香火是不会断的,一个儿子的香火,哪里比得上除去心腹大敌重要?能成为他手里的刀,也是这个儿子的荣幸,不是吗?” “从来就是我的错,我早该知道帝王之家,哪有什么骨肉亲情,偏偏还盼着像寻常百姓之家一样,父慈子孝,骨肉至亲,真可笑啊!连十月怀胎生我的亲生母亲,都那样憎我恨我,我居然还期盼着有无数宫妃无数子嗣的父皇,真心疼爱我?” “ 这皇宫深苑,看起来富丽堂皇,华丽无比,可生在这里,长在这里才知道,太冷了!这偌大的皇城,就是一个偌大的冰窟窿,要生生的把人的心冻僵,冻硬,冻得麻木无情。” “很快,我也会变得和他们一样,和这宫里的每一个人一样,快了……” 萧桦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叶笙红着双眼,看了刘太医一眼,刘太医走到叶笙身后一看,朝叶笙压低声音道,“睡着了。刚醒身子还虚着呢,就折腾了这么久,也该累了。” 他说着,便要来帮着叶笙把萧桦放下去,却见叶笙轻轻摇了摇头。 等了足足有两刻钟,叶笙感到萧桦已经睡实了,才扶着萧桦的脑袋把人放了下去。 她刚把手从萧桦的脑后撤出,萧桦就睁开双眼,死死抓住叶笙的手,眼神迷茫,光芒分散,像是还没清醒,只是睡梦中感到叶笙要离开,就下意识的抓住了叶笙,“瑟瑟别走,我只有你了,别走,别离开我……” 我没有父皇,没有母妃,没有兄弟姐妹,也没有朋友,我只有你了。 叶笙没有动,任由着萧桦抓着她的手。 “瑟瑟,瑟瑟。” 萧桦含糊不清的唤着叶笙的名字,像是在做梦 ,可眼睛却是睁着的,只是目光却没有望着叶笙,而是放空的,不知望向何处。 “我绝了香火,你也不能生育,我们算不算天作之合,谁也别嫌弃谁,不如你嫁了我可好?” 叶笙目光一闪,没有言语。 萧桦迷迷糊糊的笑了一声,慢慢松开叶笙的手,阖上眼皮,嘴里含混不清的嘟囔着,“是我睡糊涂了,胡言乱语了,你别恼我,我不说了,再也不说了。” 直到萧桦彻底沉睡过去,叶笙才把萧桦的手放进被子里,替他掖好被子,起身离开。 一出门,叶笙立马变成那副孱弱不堪,摇摇欲坠的模样,刘太医默契的扶住她,“叶小姐小心。” 李成英一脸笑容的迎了上来,“下头的人已备好了轿子,请您上轿。” “多谢。” 叶笙道了谢,在刘太医的搀扶下,往停在乾宁宫宫门口的宫轿走去,李成英也一路送到轿前,直看着叶笙跨过轿拦,掀起轿帘子,才状似不经意的说道,“您和英王殿下多日未见,想来有许多话要说吧?这才耽误了出宫的时辰。不过您请放心,我已让人前去知会一声了,守皇宫正门的御林军,知道您会晚些时辰出宫,不会拦着您的。” “也没说什么话,英王刚醒,身子虚弱,没说几句就累得睡着了,我等他睡沉了才走,这才耽误了时辰,麻烦李总管了。” 说上这么几句,叶笙又开始咳了起来,咳得脸色发青,浑身发抖。 李成英怕出什么事,忙把人扶进轿子里坐下,让小太监赶紧起轿,送叶笙出宫。 “慢着。” 一双苍白瘦弱的手,撩起了轿帘子,露出了叶笙的脸。 李成英目光一闪,身子微微前倾,笑眯眯道,“叶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哪敢有什么吩咐,不过多嘴说句话而已。” 李成英心中一动,“您请说。” “人都爱看热闹,也爱凑热闹,热闹越折腾,就越热闹,可若没人折腾,慢慢的,热闹也就淡了,等到新的热闹出现,谁还记得旧的热闹呢?” 说罢,叶笙放下轿帘子,隔断了李成英狐疑不定的目光。 “走吧,出宫。” 一路无言。 直到出了皇宫正门,上了守在外头的叶家的马车,憋了一路的刘太医终于忍不住开口说话。 “叶小姐,您刚刚跟李成英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我不是说给他听的,是说给皇上听的。” 折腾了大半日,叶笙也有些累了 ,靠着软枕,半合着眼。 刘太医想了想,还是想不明白,厚着脸皮问道,“请您赐教。” “皇上越折腾,越让萧桦跳出来,去给太子洗清罪名,文武百官和百姓就越认定太子有罪,这事就越难以平息,相反的,若皇上就这么揭过此事,不用特地去做什么,萧桦和太子都安静不言,这事也就无声无息的过去了,反正京城里热闹多的很,很快又会有新的事情,把大伙的目光吸引过去。” 刘太医恍然大悟,见叶笙脸色不太好,忙捏住她的手腕,给他听脉。 “我没事,就是累了。” 刘太医仔细听了一会,这才松手,只是神色依然有几分凝重,“您心绪不宁,心思繁杂,不利于养病。” 叶笙勉强笑了笑,没有言语。 刘太医知道她没听进去,安乐王的事还没解决,英王又掺杂进来,没完没了的,怎么安心养病? 叶笙再不恢复,整个太医院的人都要怀疑他的医术了。 “英王殿下说的都是梦话而已,您不必放在心上,更不必多思多虑。” 叶笙目光一闪,良久,幽幽叹息一声。 “他说的不是梦话,他当时是清醒的。” 刘太医一怔,“那您为何不回绝呢?” 第629章 现在的英王太不对劲 为何不回绝? 后来,叶笙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她也不知当时怎么就没有像从前那样,直接拒绝,彻底绝了萧桦的念头。 许是说不出口,许是不忍心在他如此绝望痛楚的时刻,还狠心的给他沉重一击。 乾宁宫,偏殿。 叶笙一走,萧桦就睁开了双眼,但他没有动,也没有出声,依然静静的躺着,直勾勾的望着头顶的帐幔。 直到天色全黑,萧桦才算着时辰起身,让人叫了方锐进来。 “属下参见王爷。” 方锐进来的时候,屋子里没有点灯,萧桦的身影淹没在黑暗里,若不是方锐眼神好,几乎看不见他。 萧桦坐在黑暗里,一动不动,也不言语,方锐也不敢有任何不满,静静的站在一旁等着。 不知过了多久,萧桦终于有了反应,声音说不出的怅然。 “去吧,把消息传出去,不用动作太大,漏一点风就行了,宫里铁定有九皇叔的人,只需一点风声,他就能知道本王和瑟瑟说了什么。” 方锐面露不解,“可叶小姐不是还没答应吗?” “可她也没拒绝。” 方锐越发不解。 “瑟瑟不会轻易答应的,没有直接拒绝,已经是 她对本王最大的怜惜和妥协了,安乐王也知道这一点,他如今在病中,又和瑟瑟决裂了这么长的日子,早就忍不了了,一听到这个消息,为了问明答案也好,为了一了相思之苦也好,他都一定会闯进叶家,和瑟瑟对质。” “本王要的,就他是控制不住去逼问瑟瑟,只需要他推一把,一把就好,瑟瑟就会被他推到本王怀里。” 方锐听得满头雾水,“属下不懂,叶小姐自己不想的话,谁推都没用呀。” “别人推,自然是没有用处的,可安乐王不同。” “有何不同?” 黑暗中,萧桦勾起嘴角,笑容森森,“瑟瑟爱他呀。” 方锐被那个森然的笑容,弄得毛骨悚然,头皮发麻,他还是没听明白,但他已经不想问了,只想尽快离开这里,去做事。 现在的英王,太不对劲了。 “本王一直都知道的,瑟瑟爱的人不是我,而是安乐王,尽管她口口声声说着,从前归从前,那些情意早就没了,她跟安乐王永远没有可能。可我知道的,她和安乐王之间,旧情复燃太过容易,只要安乐王付出真心,不再像从前那样,七八分情意里总夹杂着两分 利用算计,而是一心一意,全心全意,瑟瑟就会被他打动。” “从瑟瑟消失,安乐王几乎疯魔,我就知道,安乐王动了真心了,我要彻底输了。” 萧桦的声音变得黯然,一向笔直挺拔的身姿微微佝偻,一股压抑沉重的气息扑面而来,压得方锐呼吸不畅。 “我一直悬着一颗心,等着这一日到来,我盼着瑟瑟回来,又害怕她回来,她回来那一日,就是我彻底失去她的那一日,可是,老天可怜我,不愿意看我失去一切,让瑟瑟和安乐王决裂了。” 萧桦黯然沉重的声音,一下变得欢欣雀跃,甚至有些得意,微微佝偻的身姿一下坐得笔直,黑暗中,他的那双眼睛亮得让人心惊,好像狼群里的狼王的眼睛,发绿发亮发冷。 “我不知他们因何决裂,可这是我唯一的机会了,我必须要抓住,好在连上苍都助我,父皇为了次激安乐王,应允我只要瑟瑟答应,便给我赐婚,太子被我激怒,要对我下毒,一切都那么完美,我只要成全了太子,让他下毒成功,父皇对太子的偏心,就会彻底暴露。” 萧桦眼里的光愈发的骇人,声音森冷,好像野兽在 磨着牙齿,听得方锐浑身发冷,只想转身逃跑,可脚下却被钉住似的,动弹不得。 “父皇一直在逼问我做了什么手脚,他问错话了,我根本什么也没做,怎么承认呢?我什么也没做,什么也不知道,笑着喝下明知下了毒的汤。” 方锐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王爷此举太过冒险,万一无人查出这是什么毒药呢?又万一解不了毒呢?” “风险越大,收益越大,不赌一赌怎么知道不行?” 萧桦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好在,本王赌赢了。其实,父皇在本王身上下了血本,他会拼尽全力救本王的性命的,为了瑟瑟,大将军也不会眼睁睁看着本王死。” 方锐沉默良久,才幽道,“王爷英明。” 算尽人心,运筹帷幄,却让人莫名的心里发寒。 “英明不英明,本王不在乎,本王只知道,本王赢了。父皇和太子,成功的让瑟瑟知道,我什么也没有了,只有她,我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姐妹,没有亲人朋友,连后嗣都不可能有,只有她,失去她,我将一无所有,生不如死。” “你说得对,瑟瑟可怜我,怜惜我,那我就让自己更可怜一点吧 ,可怜到没有她,我就会死。” 说到这,萧桦唇边的笑容扩大,在黑暗里露出诡异的轮廓,“我知道,她不会让我死的。” 看着萧桦这幅已经有些魔怔的样子,方锐说不出话来。 当初,建议王爷利用叶笙的怜惜之心,得到叶笙的人是他,可事到如今,看着英王这幅模样,方锐却不知当初的建议是对是错。 为了得到叶笙,英王可以说是自己设了个局,把宫中仅剩的温情打碎,若不走到这一步,英王和皇上的父子之情,还能维持,英王心中还存着一点幻想,一点温情,可走到了这一步,双方不过是维持着父慈子孝的假面具而已,再也回不到过去。 若得不到叶笙,英王真的可以说是一无所有。 到那时,英王会不会彻底疯魔? 方锐不敢往下想,为今之计,只能让王爷得偿所愿,否则,后果谁也承受不了。 “方锐,你在想什么?” 耳边突如其来传来萧桦冷酷至极,波澜不兴的声音,惊得方锐差点跳起来。 他定睛一看,这才发现萧桦不知何时已从角落里走过来,站在他面前,目光森森的盯着他。 方锐顿时出了一身白毛汗。 第630章 她和他都逃不过 电光火石之间,方锐随口扯了个谎,“属下在想等到王爷大婚,该送什么贺礼?属下愚钝,一时之间想不到。” 这个谎言如此拙劣,萧桦却没听出来,又或许是听出来了并不介意,眼中的森寒褪去,嘴角一勾,露出一丝笑容,语气也变得温和,“那你要快些想了,去做事吧。” 方锐暗中松了口气,幸好赌对了,一旦涉及叶笙,英王总会格外宽容。 “是。” 出了偏殿,方锐才感觉到后背全湿透了。 他回头看向黑沉沉,如黑洞一般的偏殿,萧桦的身影完全融进黑暗之中,可那双眼,却亮得可怕。 那一对漆黑深幽的瞳孔里,绽放出来的光芒,冲破层层黑暗,格外耀眼,那也是那团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中,唯一的光芒。 方锐知道,那唯一的光芒来自哪里,因谁存在。 若连这唯一的光芒都熄灭了,英王怕是会…… 方锐不敢想下去,收敛激荡起伏的心绪,抬脚离开。 夜色深沉,无星无月。 天色如一块偌大的黑布铺满整个天空,沉沉的朝京城压来,即便是万家灯火,也驱不散这浓烈沉重的黑暗。 更何况,随着时辰推移,临近子夜时分,灯火 一盏接一盏熄灭,最后偌大的京城,只剩零星几点灯火,在黑暗中摇摇晃晃,似乎下一秒就要被黑暗吞没。 “大小姐安寝吧,都已经三更天了,过不了两个时辰,天又要亮了,刘太医叮嘱过,您要好好调养,切不可费心劳神,像这样大半夜还不安寝,刘太医知道了,又要唠叨了。” 看着在灯下坐了半夜,一动不动的叶笙,立春面露担忧,温柔关切的说道。 叶笙微微一笑,“不必理会他,还不到四十岁的人,比六七十岁的老头子还啰嗦。” 立春欲言又止,“他也是为了大小姐好。” “我知道。” 见立春张唇,又要劝她去安歇,叶笙笑了笑,“你先去睡吧,我马上就睡。” “一个时辰前您就这么说了。” 立春一脸忧色。 “这一次不骗你。” 立春仍旧不动,一双眼只望着叶笙。 叶笙叹息一声,“看来,我不歇下,你也不肯去歇着,我呀,拗不过你。” 她站起身,伸展双手,回头朝站着不动的立春挑了挑眉,“还不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来服侍你家大小姐?” 立春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忙上前来为叶笙更换寝衣。 也难怪她一时 之间没反应过来,更换寝衣这种比较近身的事,叶笙一向很少让人服侍,除非是病得起不来身,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才会让人帮她换。 换上寝衣后,立春刚要帮叶笙系好衣带,叶笙忽而出手,飞快抓住她的手腕。 “怎么了?可是奴婢手粗,划到了大小姐的肌肤?” 叶笙锐利冰冷的目光掠过窗前,只一瞬,眼里的锐利褪去,面带笑容,轻轻摇头,“不是。就是不习惯而已,好了,接下来的事我自己来就行,你下去歇着吧。” 立春见已经换得差不多了,点头退下。 门一关上,叶笙立即走到屏风后头,再出来时,衣裳齐整。 “王爷既然来了,就请进来坐坐,喝杯茶吧,免得别人说我叶家不懂待客之道,任由贵客三更半夜在外头吹冷风。” “贵客?” 门无声无息的打开,一道身影一闪而入,门再次无声无息关上。 “叶小姐也没说错,本王怎么说也是七龙亲王,自然算是贵客了。” 萧御所站之处,灯火尽数熄灭,一片昏暗。 昏暗之中,萧御的身影模糊不清,叶笙只能大概看见个轮廓。 就这么一个模糊得难以辨认的轮廓,叶笙也 能看出萧御瘦了许多,一向挺拔如松的身姿,居然有些佝偻。 她病了多久,萧御就病了多久。 这些日子,没有人敢在她面前提起萧御或安乐王这几个字,可她知道,自从上元佳节,安乐王府府门紧闭,防卫加重了好几倍,森严到了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的地步,这一切动作只因为一件事,安乐王病了,病得很严重。 有人想趁着萧御病重,要了他的性命,却连安乐王府的外墙都跨不过去,安乐王府的外墙下,每天早上都会出现很多尸体,有人想去搬走这些尸体,结果连自己的命也留了下来。 日复一日,尸体越堆越多,安乐王府的外墙,尸体堆积如山,血流成河,臭气熏天,无人敢靠近,哪怕有人必须得从安乐王府门前经过,也加快速度,逃命一般的冲过去,不敢有片刻停留。 这些尸山血海,成功的震慑了很多人,从一开始,一个晚上总有无数批死士扑向安乐王府,到后来,一整夜都不见一波人。 有人不信安乐王会突然病重,认为这是安乐王的诱敌之计,想把暗处的敌人引出来,一网打尽。 就连叶兆也这样认为。 可叶笙知道,他是真的病 了。 可那又怎样呢? 病总会好的,该忘的都得忘却。 就像她一样,再怎么严重的心病,最后都会养好的,再多刻骨铭心的感情,最终也会淡忘的。 时光,会抹平一切。 她和他都逃不过。 她也不想逃,只想让时光尽快的抹除一切,情也好,恨也好,爱怨纠缠都好,一切的一切都抹除了,不复存在,干干净净。 如此,才好。 “王爷请用茶。” 叶笙倒了杯茶,轻轻放在茶几上,做了个请的姿势。 萧御的目光落在那盏冒着热气的滚烫的茶上,怔怔望了片刻,这才迟疑着走过来。 所到之处,灯火一盏接一盏熄灭,他的身影从始至终,淹没在黑暗之中。 等到他离叶笙只有两步之遥时,屋子里的灯火,只剩叶笙身侧那一盏。 莹莹灯火,微弱至极,似乎只要来一点小风,就能将它吹灭。 无人看见,叶笙拢在宽大的袖子里的手,已攥成了拳,全身绷紧成了一根弦,似乎只要稍微推一把,那根弦就断了。 萧御抬起右脚,轻轻放下。 最后的一盏灯火,灭了。 屋子里黑暗如墨。 ‘噗——’的一声。 叶笙一直勉强绷着的那根弦,彻底断了。 第631章 萧御变了 “好茶!” 萧御浅浅喝了一口,便将茶盏放下,却没听见叶笙的回应。 他诧异的朝茶几那一头的叶笙看去,只见她依然做得端正笔直,并无任何异样,只是她的呼吸声,似乎停了。 “叶笙?” 萧御轻轻唤了一声,叶笙没有回应。 “叶小姐?” 萧御又唤了一声,叶笙依然毫无反应。 “瑟瑟?” 这一次,萧御唤了叶笙最厌恶从他口中叫出的两个字,可叶笙依然毫无动静。 萧御的心猛地提了起来,小心翼翼的朝叶笙伸出手,想要碰触她,“瑟瑟?瑟瑟。” 当他的手指碰触到叶笙的脸颊时,指尖一片冰凉,仿佛摸到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座冰雕,毫无生命气息,死透了的冰雕。 “瑟瑟!” 萧御刚要飞扑过去,屋外传来一声焦灼万分的大叫,“不好!大小姐屋子里的灯都熄灭了!” 下一秒,门被人踹开,几道人影飞扑而入。 萧御身形一闪,闪到了屏风后面,屏风上放着叶笙的衣袍,正好挡住了萧御,让他不曾被人发现,得以透过屏风看见屋子里发生的一切。 先进来的是铁卫,他们身形极快,手中的动作更快,眨眼之间就同时点 亮了好几盏灯。 比铁卫慢上一步的是立春和唐斯,唐斯的轮椅推得极快,轮子都快要废出去了。 铁卫刚点上灯,唐斯就已到了叶笙面前,一把将僵直不动,面无表情,双目发直的叶笙抱在怀里。 “大小姐,没事了。” 叶笙依然一动不动,好像连呼吸声和心跳声都听不见了。 唐斯脸色大变,更紧的抱着叶笙,厉声道,“不够亮!快把灯全点上!” 很快,屋子里的灯都点亮了,偌大的屋子亮如白昼。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不过一秒两秒,可在众人心里,却像过了上百年那么久,久到所有人都快撑不下去了。 终于,叶笙猛地抖了一下,终于缓过气来,她用力吸了一口气,又长长的吐了出来,轻轻叫了声,“唐斯。” 唐斯摸了摸她的脸,见不再是冷如冰雪,有了一丁点暖意,这才算彻底放下心来,但还是有些不满的看向立春,“都知道大小姐屋里不能不留灯,你离开前,没关好门窗吗?怎么灯火全被风吹灭了?” “我,我关好门窗了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立春有些委屈的说道。 “不关立春的事,是我自己吹熄的,我嫌这么多灯,太刺 眼了,就想着只留一盏就够了,谁知呼气的时候动静大了点,一不小心就把它给吹熄了。” 叶笙轻声为立春辩解,立春感激的看向她,眼中泪光点点。 唐斯看向那盏琉璃灯,为了防风,叶笙屋子里的灯,都加了琉璃灯匣,大风吹来都吹不熄,只能把整个灯吹倒,怎么可能呼气大一点,就把灯给吹熄了。 他刚才也是一时情急,错怪了立春,就算立春忘了关门窗,夜风也不可能把这么多灯吹灭,除非…… 唐斯的目光,落在那架画着四君子图的四联屏风上。 他刚一动,便感觉到叶笙拉了拉他的衣袖,“我没事了,你去歇息吧。” 唐斯眉心一簇,叶笙冲他笑了笑,神色坚定,语气坚决,“去吧。” 她知道瞒不过唐斯,她也没想瞒他。 若是从前,萧御压制着气息,唐斯难以发现,可现如今,萧御病了这么久,气息紊乱虚浮,就算竭尽全力压制,也逃不过唐斯的感知。 “真的没事?” 唐斯眉心蹙得更深。 “真的没事。” 叶笙摇了摇头,微微一笑,“去吧!” 她说着,环视了众人一眼,“都下去歇着吧。” 众人这才退下。 离开前,唐斯的目 光有意无意的落在屏风上。 房门再次关上。 叶笙听了片刻,听着外头没有人守着,才朝屏风轻声道,“人都走了,王爷可以出来了。” 萧御迈出一只脚,不知为何,迟迟的没有迈出另一只脚,反而问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你怕黑?” 叶笙没有回答萧御的问题,只淡淡道,“王爷还喝茶吗?” 她说着,又倒了一杯茶,轻轻放在萧御的位置上,接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萧御站在屏风后头,怔怔的望着那两杯茶。 同样的青花瓷茶杯,底下垫着的也是青花瓷的杯盏,茶杯里泡着的是同样的武夷山大红袍,不远不近放着的两盏茶,就好像一对互相对望的人儿。 叶笙把茶杯端起来,紧紧的捧着,丝毫不觉得烫手,只恨不得将茶杯的热量全汲取过来。 捧了茶杯片刻,叶笙只觉得手心暖了,身上也暖了些,这才捧着茶慢慢喝了起来,热茶下肚,驱散了周身的冷意,只觉得整个人重新活了过来。 在她低头喝茶时,一双绣着金色云纹的黑色靴子出现在她眼前。 那云纹绣得极好,精美别致,风雅潇洒,叶笙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那双靴子在叶笙眼前略 微停了停,便折了个弯,在茶几另一侧的椅子上坐下,带起了一阵细微的风,风中隐隐传来一股药味。 叶笙目光一顿,一颗心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攥住了,只一瞬,又松开。 当萧御坐下时,两人之间只隔了一张不到两尺的小几,那股药味再次钻入叶笙的鼻子里,比之前更清晰,更浓烈,像是这个人在药罐子里泡过许多日子,药味渗进每一寸肌肤,每一滴骨血,怎么都去不掉。 叶笙一直捧着那杯茶,余光瞥见萧御的袍角,他今日穿的衣袍,腰间垂下的玉佩,一如既往的风雅精美,巧夺天工,干净平整得像新裁制的,一丝皱褶也没有,只是那上面的金线,却隐隐的有些黯淡,不如往日光芒熠熠。 只一眼,叶笙便收回目光,默默的望着手里的茶水。 两人之间默然无言。 不知过了多久,叶笙手里的茶水已经凉透了,再也给不了她想要的温暖,只得放下。 刚一放下,一杯茶便被轻轻推到她手边,正是萧御的那一杯。 叶笙只望了一眼,目光便一下怔住了。 那只手已无往日肌肤润泽,修长如竹,完美如玉的光彩,只能用‘瘦骨嶙峋,恍如鬼手’八个字来形容。 第632章 想让她心痛内疚?做梦! 叶笙想要去看萧御的脸,想看看他到底瘦成什么样子了。 可眼帘刚抬起来,她便硬生生的压了回去,低着头,一动不动的望着那杯茶。 她在恐惧! 恐惧什么?叶笙自己也说不清。 好像只要看不见,就可以装作不知道,就可以完全无视。 无视什么? 无视萧御的真心?无视她对他的伤害?无视她曾冷酷残忍的将他捧到她面前的真心,狠狠丢在地上,再一脚踩碎? 她过不去心里的槛,忘不掉前世的一切仇怨,忘不掉那些死不瞑目的头颅,忘不掉大将军府的血海,忘不掉她被活生生溺死在水里的孩子。 可这一世的萧御又有什么错呢? 什么错处都没有! 可她又有什么错呢? 她已经放弃向萧御报复了,她只想抹平一切,从此当一个陌生人,既无瓜葛,也无恩怨。 她只是想静静的呆着,当从不曾见过他,从不曾认识他,从不曾与他纠缠,争斗,爱怨交织,他们之间从不曾有过交集,就连萍水相逢都不曾有过。 是,她是在自欺欺人。 可是唯有如此,她的心才能勉强得到片刻的宁静。 夜色静谧,时间一点一点往前推移。 那杯原本已经凉透了,被萧御推过来时,却冒 着热气的茶水,冒出的热气越来越少,最后没了。 那只瘦骨嶙峋的手再次伸了过来,大刺刺的钻入叶笙的视线里,握住那杯再次变凉的茶水,片刻之后,茶水再次冒出热气。 “不会很烫,捧着暖手正好。” 萧御的声音与过去相比,低沉暗哑了不少,中气也没从前那样足,显得有些虚浮无力。 叶笙没有动那一杯茶,而是又倒了一杯热茶,捧在手里,余光瞥见萧御放在茶几上的那只手,瘦骨嶙峋的手指微微缩紧,好一会才缓缓松开。 “王爷自个的茶,自个用吧。” 萧御沉默了片刻,沉沉开口,只落下一个‘好’字。 叶笙看着那只瘦长苍白的手,安静无声的伸过来,端了茶盏,又安静无声的缩了回去,不曾留下半点痕迹。 两人就这样默默无言的坐着,默默无言的捧着茶,叶笙喝茶的时候,萧御也会与她一起,喝上一口,叶笙捧着不动的时候,他也一动不动。 不知为何,只坐了片刻,叶笙心中便涌上一股莫名的郁气。 她不轻不重的将茶杯放在小几上,抚了抚被热得红彤彤的手指,淡淡道,“夜深了,王爷请回吧。” 萧御一动不动,仿若未闻。 “王爷精神好,不用 歇息,我可是要歇息的,还请王爷莫要再深更半夜吵扰旁人!” 叶笙猛地起身,冰冷漠然的目光射向萧御。 当目光一落在萧御脸上,叶笙的呼吸猛地一窒。 萧御瘦得脱了相,脸上的肉一下就没了,只剩颧骨嶙峋,眼窝深陷,眼睛下一片青影,眼睛里都是血丝,不知多少个日夜不曾合过眼,唇色苍白惨淡,一丝血色也没有。 从前的无双神采,绝世风华,半点不剩。 这样的一张脸,和叶笙梦里,前世她被萧桓害死后,萧御的脸丝毫不差的重合。 我还没死呢。 叶笙在心里喃喃道,我还活得好好的呢,你何必一副与挚爱之人阴阳相隔,生不如死的模样? 当她的目光射来时,萧御下意识的往后躲,与此同时,手提起来往脸上遮掩,又硬生生的收了回去,做出若无其事,云淡风轻的样子,任由自己的模样一览无遗的暴露在灯火下。 “病了十多日,瘦了些,也丑了些,若是不小心污了叶小姐的眼睛,还请见谅。” 萧御微微笑道,笑容勉强,嘴角刚一扬上去,便维持不住垮了下来。 叶笙收回目光,淡淡道,“夜深了,王爷也该安歇了,请回吧。” “睡不着。” 叶笙狐疑 的眼神扫了过来。 “我说,” 萧御垂下眼帘,有一搭没一搭的转动着无名指上的玉指环,“回去也睡不着,‘安歇’两个字没有意义。” 叶笙见过这枚玉指环,从前正好戴在萧御的无名指上,不大不小,刚好合适,如今却大了许多,空落落的挂在手指上,一碰就掉。 叶笙的心犹如被什么堵住了,连呼吸都变得有些不顺畅,她别过脸去,目光却不知落往何处,空落落的,寻不到落脚点。 她用力吸了一口气,让胸腔里不那么闷得慌,堵得慌,这才一脸平静淡漠的看向萧御,冷冷淡淡的说道,“王爷睡不着是王爷的事,与我何干?难不成王爷睡不着,就要来吵得我也睡不着吗?” 萧御默默的望了她一眼,低低说了声‘抱歉’。 这低沉暗哑的两个字,如一盆冰水般,将叶笙浇了个透心凉,心头莫名涌出的那股郁气,被这盆冰水压至心底,无处宣泄,更让叶笙的一颗心不得安宁。 她宁愿他反驳,发怒,喝骂,甚至与她生死相斗,也不愿他就这么默默的,平静的,坦然的道歉。 他有什么歉可道呢? 从头到尾,都是她在挑起无名火,故意说些刺耳又刺心的话,想要赶他走。 他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反复,这么喜怒无常,不知道她为什么如此无情,也不知道她的恨从何而来,她的怒火从何而来。 不都说不知者不罪吗? 不知者不罪,前世发生过什么,他根本不知道,他那样无辜,那样可怜,从头到尾都是她在无理取闹,不是吗? 可是,她就是心里不痛快,她也要他的心里更不痛快! 她痛苦万分,她便要他痛苦一千倍! 她都已经说过,就当从不曾相识,当什么也没发生过,抹平过往的一切,从此再无纠葛,不好吗? 为什么还要出现? 还要这幅憔悴不堪,万念俱灰,痛不欲生的模样出现? 怎么?存心要她内疚,要她心痛吗? 做梦!她绝不会内疚,也绝不会心痛! 本就是毫无干系的两个人,她有什么可内疚可心痛的?! 他再憔悴不堪,再万念俱灰犹如一具行尸走肉,又跟她有什么关系? 叶笙的手指紧握成拳,又缓缓松开,过了好一会,再次紧握成拳,指尖掐进肉里去,辣辣的痛,她甚至能感觉到温热的鲜血粘在指尖上,很不自在。 “王爷有什么歉可道呢?王爷又没有对我做过什么,何必拿‘抱歉’二字讽刺我?” 第633章 乖,听话 “我没有讽刺你,我只是……我……” 只是什么,萧御没有说下去,剧烈的咳了起来,字不成字,句不成句。 叶笙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藏在袖子里的手握得更紧,指尖从本已经被刺破的手心里,再次刺进血淋淋的肉里,可她却像感觉不到疼,眼睛只看着萧御。 她想装作若无其事,想装作一点也不在乎,她的脸上也的确做到了她想要做到的,可一颗心,随着萧御越来越剧烈急促的咳嗽声,越揪越紧,也越来越痛。 “我去叫周清来。” 萧御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叶笙再也听不下去,起身要去叫人。 “不……要!” 萧御一把抓住她的衣袖,仰头望着她,眼睛里满是央求,“我……我不想让人知道……别去……” 短短的一句话,他说得断断续续,吃力得很。 叶笙忽然想起她今日在宫中,也是这样的咳,吓人得很,可那时她是装的,吐出来的黑血也是之前病了数日,郁结难解,有些淤血积压在身子里许久,看着吓人,实则吐出来之后,身子反而松快了许多。 可萧御是真的。 他没有假装,他连抓着他衣袖的手都那样无力,只要她稍微一用力,便能挣脱他。 叶笙没有动,低头 看着萧御,尽力让自己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自持,波澜不兴,“叶家人嘴严,王爷放心,不会有旁人知道王爷的病情的。” “我说了……我,我不想让别人知道……你别去……” 叶笙皱了皱眉,“周清不会乱说,除了我和他,绝没有第三个人知道,我跟你保证!” 话音刚落,叶笙便抬脚离开,果然如她所料,她稍一用力,便挣脱了萧御的手。 “别去!” 萧御的声音猛地拔高,语气激动,叶笙不解的回头,她不懂萧御到底在怕什么,却看见萧御朝她伸出的手,猛地收了回去,死死捂住嘴,低着头猛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 一丝红色无声无息从指缝间溢出。 叶笙脸色一变,大步朝萧御走去,“你怎么了?” “别过来!” 萧御厉声喝道,叶笙下意识的停下脚步,一眼不眨的看着萧御。 “我没事,咳一会就好了,你先不要过来,听话。” 听着萧御边说边咳,叶笙本来已经迈开了脚步,等到听到最后那两个字,另一只脚就像被钉在了地上似的,再也抬不起来。 听话? 前世似乎有谁对她说过这两个字。 谁呢? 爹爹说过,娘亲说过,大哥二哥三哥都说过, 对了,还有萧桓,萧桓说的次数也不少。 他总是故作无奈,语气温柔的对她说:笙儿,听话。 一般这句话后面,总会有另一句:别闹了。 在他还是康王时,曾外出应酬,身上有女子的脂粉香气,他解释说是蹭到的,拿甜言蜜语来哄她,她若是还不高兴,他便是这一句:笙儿,听话,别闹了。 好像,一切都是她在胡闹,他行得端坐得正。 在后来,他成了太子,住进了东宫,无数人向东宫送重礼,有人送来江南瘦马,她看见时,那对姐妹花一样的江南瘦马,一个给他捶腿捏肩,一个给他倒酒夹菜。 那时,他的理由是什么呢? 哦,对了,他说他只是想见识见识江南瘦马伺候人的功夫,并不是真的想做什么,他也什么都没做。 她再闹,他便沉下脸,比她更不高兴:太子妃,本宫并无妻妾,也无别的女子,只你一人,不过是叫她们俩来看看,碰都没碰她们一根手指头,你吃的哪门子干醋? 见她呆住了,他立马放柔声音,又是那一句:笙儿,听话,本宫只爱你一个,你知道的,乖,别闹了。 最后一次,是温如雪成了温贵妃。 这一次,她没闹,只是冷冷的看着他,听着他温柔款 款的说着:再怎么是贵妃,也只是个妾,你是正妻,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她怎么都越不过你去的,你放心。 顿了顿,他的声音愈加的温柔,温柔中夹杂着碎刀子,笙儿,听话,别闹了,再闹下去对你没有好处,对叶家也没好处,只要你听话,你永远是皇后,只要生下皇子就是太子,叶家也永远是大燕最显赫的家族。 她那时其实已经感觉到不对了,只是心存侥幸。 就这一丁点侥幸之心,葬送了叶家,葬送了她和孩子。 对了,还有一个人,也曾经对她说过这两个字。 不止一次。 第一次是在迎亲那日,有人劫亲,她在花轿里坐立不安,正要杀出来,耳边便听见来迎亲的安乐王语气淡淡的说了一句。 “新娘子不能离开花轿,不然不吉利,乖乖坐在里头,听话!本王很快就能把这些没带眼睛出门的废物处理干净!” 只可惜,她还是没有听话,老老实实的坐在花轿里,等这位尊贵无比,替侄子迎亲的九皇叔处理掉那些没带眼睛出门的废物。 还有一次,是他送三哥的棺椁回京,她等在城门口,一看见三哥的棺椁,便疯了般伏在三哥的棺椁上哭得死去活来。 那时候,他站在她身侧,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就正好站在了上风处,替她挡住了冰冷刺骨的数九寒风,听她哭得怎么也停不下来,便低声说了句。 “叶夫人身子不好,白发人送黑发人,听闻叶夫人已卧床不起数日,大将军他们又在战场上,不曾归来,皇上国事繁重,日理万机,抽不开身来,娘娘该撑着才是,若连您也倒下,谁来料理叶三将军的后事?” 见她还是哭得不肯停歇,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几乎晕死过去,他轻轻叹息一声,声音沙哑低沉,干涩发紧,好像幼时随着父母兄长镇守西北,曾在大漠黄沙里听见的,大风吹过沙漠,沙山沙海里传来的声音就是这般沙哑。 乖,听话。 若是那时候她能回头,看一看他,大概就能发现他眼中的心痛隐忍,无奈悲哀。 “你那时候没有对我说这两个字。” 叶笙目光发怔的望着萧御,喃喃道。 萧御的咳嗽声顿了顿,抬头看向叶笙,“什么时候?” 叶笙望着他,沉默不语,眼圈微微泛红,眼中似乎隐隐约约可见泪光点点。 萧御的心,不知为何倏地一痛,随即狂跳起来,声音一下绷得紧紧的,“哪两个字?” 叶笙依然沉默,没有回答,却扬起嘴角,笑了。 第634章 纯属自作多情! 这一世,萧御替萧桓迎亲时,还是遇上了劫亲的人,但这一世,萧御没有对她说同样的话,没有叫她乖乖坐在轿子里。 也许是因为,这一世,她早就掀开了轿帘子,和萧御对上,丝毫不管吉不吉利,以萧御的聪慧,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她绝不会乖乖坐着,将命运交到别人手里。 且劫匪第一支箭射来时,她便已一跃出了花轿,萧御就算想阻止,也已经来不及。 命运的齿轮,从一开始就变了,不再按着前世的印记来走。 “什么时候?哪两个字?” 看着叶笙唇边似怅然又似释然,似欢欣又似哀伤的笑容,萧御莫名的心慌,连声发问,语气焦急如焚。 叶笙依然没有回答,她目光深深的望了萧御一眼,迈开脚步朝萧御走来。 “别过来!” 叶笙仿若未闻。 “停下!” 叶笙毫无反应。 “别……别过来……” 萧御捂着嘴再次咳了起来,身子不停的往后面缩,后背贴住了椅子的靠背,紧得一丝缝隙也无,似乎这样就能躲得远些,鲜红的血从他的指缝中滴落。 叶笙置若罔闻,一步步朝萧御走近。 萧御一只手死死捂着嘴,压抑不住的咳着,另一只手微微抬起,似乎要扫灭周边的灯火,却不知想到了什么, 突然顿住了,毫不犹豫的收了回去。 就在叶笙离他只剩一步之遥的时候,萧御猛地起身,踉跄着往屏风后面逃窜。 “你别过来!” 叶笙的脚步缓缓停住,默默的望着那道屏风,屏风有四块,联在一起,分别画着梅兰竹菊四君子。 叶笙一眼不眨的望着屏风,也不知看的是屏风上的画,还是屏风后面的萧御。 “你也别去叫人来。” 萧御的咳嗽声略微平息了些,又大声说道,生怕叶笙趁他不注意,又要出门去叫周清来给他看病。 叶笙默了默,“叶家人的嘴很严实,绝不外泄王爷的任何事情。” 话题又回到最初。 “我知道。” 萧御低声道,“我也知道你说话一向守信,说不外泄就不会外泄,说……” 与我一刀两断,就真的一刀两断!一点念想都不留给我! 这些日子,他病得浑浑噩噩,昏昏沉沉,总做梦梦见叶笙来看他了,有时候,一睁眼就发现叶笙坐在床边,笑盈盈的望着他,令他欣喜若狂,病都好了大半,可这欣喜不过须臾,鸡鸣声传来惊醒了他,才发现,那不过是梦中梦。 叶笙没有来,她也永远不会来。 她说走了,就真的走了,再也不会回头。 她说算了,就真的彻底算了,绝不怀念 ,也绝不给旁人挽留的机会。 有时候,他忍不住会想,他若是就这么病死了,叶笙会不会想他?会不会有一丁点后悔? 就像萧桦说的,死人因为已经死去,所有的缺点和不足,曾犯下的过失和错误,都会抹去,只留下好的东西,所以,活人永远争不过死人。 他若是死了,在叶笙心里,会不会也只留下好的回忆? 可是,他没有死,他也知道他不会死。 他也不能死。 母妃死了,父皇死了,他还有很多事情都没有完成,他不能死。 母妃要他安乐一生,平安终老的心愿,父皇要他守住江山开创盛世,保大燕国泰民安的叮嘱,他全都没有完成。 这些年来,他怨过母妃软弱,天真,太过深情,错信他人,怨母妃在深宫之中没有好好保住自己的性命,丢下年幼的他香消玉殒。 他一直都在怨着母妃,可他也一直都在怀念母妃,想念母妃。 他也怨父皇懦弱,无能,对太皇太后唯唯诺诺,不够杀伐果决,护不住母妃,还让他数次被人暗害,差点活不下来,最后连自己都被害死在深宫之中。 他埋怨父皇,冷落父皇,疏远父皇,明明是父子血脉,却始终对父皇心怀芥蒂,就连父皇留下的这万里河山,他也曾抱着这 锦绣山河就算毁了灭了都跟他无关,他只要抢回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就行的念头,可他也同样的想念父皇,无数次在寂静无人的深夜里,坐在允详宫的屋脊上,怀念着那些曾与父皇一同坐在这里,怀念母妃的深夜。 有时候,他忍不住心想,活着如此痛苦,倒不如死了一了百了,死了也许就能见到父皇母妃了。 可更痛苦的是,生不如死,却不得不生,父皇不愿他死,母妃更不愿他死,对于他来说,连死都是一种奢望和不负责任。 “那王爷在怕什么呢?” 叶笙波澜不兴,平静如水的声音,拉回了萧御飘远的思绪。 萧御突然觉得很难过,他在这里胡思乱想,痛不欲生,可她呢? 她毫不在意! 她不在意他病得半死不活,也不在意他为了她辗转反侧,整夜整夜的合不了眼睛,就连他的那张脸,现在变得那样的难看丑陋,她也是毫不在意的,不过是在第一眼看见时,稍微的有些惊讶,很快便神色如常。 他原以为,她一向喜欢美男子,身边的人至少都是相貌俊秀,五官端正,就连那个何鬼手,虽然看起来疯疯癫癫,可五官还是很俊秀的,收拾收拾也是个美男子。 他以为,一旦她看见他这幅模样,会很介意很 失望,甚至很愤怒才对,他心里甚至对她的反应抱有一丝隐晦的期待,似乎她的反应越大,就能证明他在她心里的位置。 可他的期待落空了。 她根本不在意他是美是丑,是胖是瘦! 她心里没有他的位置,一点都没有。 他在她心里,连一个何鬼手都比不上。 萧御越想越难过。 他不知道自己今夜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就为了一个答案吗? 可那个问题的答案,今夜她看见他之后的反应,不就已经清清楚楚的告诉他了吗? 他还在等什么? 等着奇迹出现?还是等她心性大变,突然换了一个人,给他另一个答案? 别做梦了! 这些日子,他做的梦还不够多吗? “王爷?” 叶笙略带疑问的声音传来。 萧御没有回应,沉默着拿开掩着嘴的手,手上都是黏糊糊的血,想起今夜的各种表现,他突然觉得很没有意思。 怕她发现他变丑了,特意用内劲熄了屋里的灯。 一路朝她走去,一路用内劲熄灯,也是够无聊的。 怕她看见他咳出血的模样,更加心生厌恶,便拼了命的遮掩躲藏,还藏到屏风后头。 他这般矫揉造作,殊不知人家半点也不在意他变得有多难看,有没有咳出血。 堂堂安乐王,纯属自作多情! 第635章 口是心非的安乐王 “王爷?” 叶笙的声音微微提高。 萧御拿出素白的手帕擦拭着唇边的血渍,和手上的血迹,淡淡道,“本王无事。” 叶笙默了默,轻声说道,“王爷若不想叶家的人来,我也不勉强,王爷随意就好。” 萧御眉心一挑,“你不就是叶家的人吗?” 话一出口,他便后悔了。 他这话是要逼着她离开吗?还是逼着她赶走自己? 走就走,反正她又不在意他,何必杵在这里讨人嫌? 萧御心中如是想道,可脚上却被钉子钉在地上似的,动弹不得。 若是叶笙恼了,赶他走,那他一定会走!死乞白赖的,人家更嫌弃! 这点骨气他还是有的。 “夜里冷,王爷来喝杯热茶吧。” “好。马上来。” 一听见叶笙的话,萧御全然忘了之前的那些念头,不迭的应道,快步从屏风后头走出。 叶笙端坐在之前的位置,手里正捧着一杯热茶,低头喝着,茶几上萧御坐的那一边,放了一杯热茶,仍在冒着热气,想来是刚刚沏好的。 萧御的脚步顿了顿,随即干咳一声,加快速度,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坐了下来,学着叶笙的样子,端起茶杯慢慢喝着。 “王爷多喝两口,压压血腥味。” “嗯。” 萧御乖得跟私塾里面对先生的学生一样。 叶笙微微抬了抬眼帘,余光瞥见萧御的模样,目光不由得一黯,口中原本甘香醇厚的茶也变得苦涩绵长。 她不知道今夜萧御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看他的情况,大病未愈,身子虚弱得很,她不懂,到底有什么样的紧急大事,让他拖着病体,不顾一切的突破叶家的重重防卫,无声无息来到青云院。 跟安乐王府一样,叶家最近的防卫极度森严,难闯程度丝毫不亚于安乐王府,可病成了这幅模样的萧御,硬是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闯了进来。 她有心想问问他,可话到嘴边,却不知为何问不出来了,就那么卡在嘴边,继续沉默。 “刚刚的话,你有没有听见?” 萧御看似平静,实则忐忑不已的声音,打断了叶笙的思绪,她捧着茶杯的手微微紧了紧,“什么话?” “就是那一句,你知道的,那句……” 萧御支吾了半天,也没有说清楚,他微微转过脸来,一双眼直勾勾望着叶笙,用力抿了抿唇,很小声的说道,“你别生气,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 “没听见。” 叶笙淡淡的打断他的话。 萧御一怔,“我还没有 说是哪一句……” “我说了,没听见!” 叶笙抬起眼帘,定定的看着他。 其实她听见了,可听没听见又有什么关系呢? 四目相对。 一个平静冷淡,波澜不兴,一个忐忑难安,小心翼翼。 “哦。” 萧御轻轻应了声,用力咽了咽口水,垂下眼帘,避开了叶笙的目光,乖巧小心的模样,仿佛一个受气小媳妇。 叶笙莫名的感到烦躁。 她不知道萧御怎么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她只觉得,如今的萧御跟换了个人似的,往日的狂妄不羁,高高在上,睥睨傲然,霸气强悍呢? 眼前的这个萧御,就好像娘亲养的那只白色长毛小犬,你只需要摸摸它,给它顺一顺毛,它就开心的冲你摇尾巴,你不理它,它也不敢有任何不满,只知乖巧温顺,可怜巴巴的望着你,若你凶凶的瞪它一眼骂它两句,它便一脸受伤的躲到角落里去,嘴里呜咽着,似乎很难过,可你这时候再冲它招手,它立马摇摆着尾巴,不计前嫌的朝你跑来,冲你吐舌,你再稍微的示一下好,它便高兴疯了,一个劲的朝你怀里钻,湿漉漉的舌不停的添你的脸。 叶笙自嘲的摇了摇头,她怎么会觉得萧御像一条忠 诚听话的小犬,萧御明明是龙,翱翔九天,睥睨天下的龙! 她一定是病糊涂了,才会误以为萧御是一条小犬。 “你瘦了。” 萧御小心翼翼的声音传来,叶笙眉心微微一簇,到了嘴边的那句‘王爷若无事,请回吧,不要没话找话’不知为何又吞了回来,轻轻‘嗯’了一声。 “我那里有些药材,我让影一回去拿。” 他说着便要叫影一进来,叶笙眉心一挑,“影一也进来了?” 藏在树影之后,屏住呼吸的影一,听见自家王爷一下就把他暴露了,无奈的叹息一声。 他已经做好铁卫们从四处杀出来,将他团团围住暴打一顿的心理准备,可等了片刻,四周依然静悄悄的,毫无动静。 铁卫们就像没有发现他的存在,唐斯也像没感知到他的气息一样。 太诡异了! 难道他的身手又高了? 还是唐斯退步了? 可能是后者,毕竟王爷都在叶笙的屋子里这么久了,说的话连他都听见了,唐斯都没反应。 “嗯,进来了,他就藏在青云院西北角的墙角下,那一丛柳树下,我去叫他。” 王爷! 影一欲哭无泪。 自家主子这是嫌他暴露得不够彻底吗?就差没直接带人过来抓捕他了 ! “不必了,药材叶家有。” 萧御刚起身,听见叶笙这话,嘴里‘哦’了一声,又乖乖坐了回去。 屋子里再次安静下来。 影一等了一会,也没见任何铁卫出来抓人,唐斯也毫无反应,终于明白,不是他进步了,也不是唐斯退步了,是叶笙放了他一马。 他暗中松了口气,老老实实的呆在树下,一面吹着冷风,一面听着他家主子一直没话找话,东拉西扯,说的都是些没营养的废话,就是说不到正题上,暗暗心急却又无可奈何。 主子的事,主子自个解决,他一介下属,能做什么? 说到底,答案都明摆着了,是主子自个不肯死心,非要拖着病体来见叶笙,谁又能劝得住呢? 这不,连青山先生都没辙了,让他带齐了除影二之外的十大影卫,护着王爷深更半夜潜入叶家。 只是,王爷拼尽全力才潜入青云院,费了这么大力气,说的都是些什么鬼东西? 他没听错吧,他家主子一整夜都在和叶笙争论叶家的药材好,还是安乐王府的药材好? 更让人哭笑不得的是,叶笙都顺着王爷的话说安乐王府的药材好了,王爷还非要揪着这个话题不放! 眼看着天快亮了,影一愈发心急。 第636章 强求 探子传来消息大将军和叶大叶二今早回京,有军务要禀告皇帝,大将军疼爱女儿,叶大叶二疼爱妹妹,说不定进宫之前会赶来青云院一趟,到那时,病歪歪的王爷哪里是叶家三人的对手? 想到这,影一再也忍不了了,几个起跃之后,落在窗前,轻轻叩了叩窗格子。 “王爷!没时间了!” 和叶笙东拉西扯闲聊了一晚上,该说的话,能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正发愁找不出话说了的萧御,听见影一的声音,心中顿时一松,随即想起此次夜探叶家的目的,刚放松的心又猛地一沉。 “你,听见什么声音了吗?” 萧御忐忑的问道。 叶笙望了一眼紧闭的窗户,语气淡然如水,“听见了一点。” 萧御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不过我也听不太真切,许是风声吧。” 萧御的心,又噗通一声落回肚子里,谁知叶笙下一句话,又叫他的心一下提了起来。 “王爷既然有事要做,没什么时间逗留,我就不留客了。” 萧御张了张唇,欲言又止,正在此时,窗外又传来影一刻意压低的急切声音,“王爷!天快亮了!” 萧御眉心一簇,忐忑不安的看向叶笙 ,却无意间发现叶笙正在看着他,眉心微蹙,目光深邃。 萧御心中的忐忑,不安,失措,犹豫,都在这一刻化为破釜沉舟的勇气。 是生是死,总得有个答案! 能拖过这一夜,那接下来的无数个日夜呢,也能拖过去吗? 他若真是这么犹豫不决的拖延着,只怕结局会让他后悔不已,又无力回天。 萧桦不会等他,叶笙也不会等他,萧徽就更不会等他了! “瑟瑟。” 叶笙眉心一簇,望了萧御一眼,语气略有些不满,“王爷!” 萧御眼里的光芒暗了暗,这是他今晚第二次唤叶笙‘瑟瑟’,可第一次叶笙毫无反应,那时候她不知是被吓住了,还是神志不清,可这一次她是清醒的。 她清醒的时候,果然厌恶‘瑟瑟’两个字,出自他的口中。 她厌恶他这样唤她的小名,是否也表示她厌恶他? 一定是的! 答案都明摆着了,他还要问什么呢? 自取其辱吗? 可不问出口,不听她亲口说出那个他万般不想听见的答案,他不甘心!心里也总会存着一丝侥幸! “瑟瑟。” 萧御再次唤了一声,叶笙皱了皱眉,抿了抿唇,最终没有出言反驳, 大概知道她再反对也没用。 “瑟瑟。” 萧御一连唤了十几声,似乎在害怕将来不会再有机会唤这个名字,拼着命也要一次唤个够。 瑟瑟,瑟瑟。 萧御的声音越来越温柔,语气越来越深情,可眼里的光芒却越来越黯淡,眼神越来越绝望。 叶笙始终沉默,既没有应声,也没有任何不满。 直到萧御的嗓音渐渐变得沙哑干涩,声音也越来越低,最后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不像在说话,倒像是哽咽着发出‘瑟瑟’两个字的声音,叶笙终于沉不住气,幽幽叹息一声,“王爷。” “我唤你瑟瑟,你能不能唤我一声萧御?” 萧御目光发直的望着叶笙,声音沙哑悲哀,“哪怕就一声也好。” 叶笙微微蹙着眉,默默的望了他一眼,沉默不语。 萧御目不转睛望着她,安安静静的等着,可等到最后,也没等来一声‘萧御’,只有无言的沉默。 随着时间推移,屋外的光越来越亮,萧御眼里的光芒却一点点熄灭,最后,一片黑暗,半点光芒也不剩。 “是我强求了,抱歉。” 可不是强求吗? 强求叶笙给他留一点念想,强求叶笙对他有一丝一毫的 心软。 可那又有什么意思? 就算叶笙真顺从了他的心思,又有什么意义呢? 难不成,一声‘萧御’就能改变叶笙对他的厌恶,憎恨? 一声‘萧御’,就能欺骗自己,叶笙愿意唤他的名字,就表示她对他有情? 痴人说梦! 当真是痴人说梦! “王爷病体未愈,不能受累,昨夜一夜未眠,也该回去安歇了。” 顿了顿,叶笙又添了句,“就算睡不着,合上眼皮歇一会也是好的。” 从始至终,她的语气淡然如水,平静得半点起伏也没有,生疏,僵硬,客气,机械,就好像一个已经快要失去耐性的主人,在客套的打发客人。 她这是一刻钟也待不下去了,想要赶紧把他打发走吗? 他偏不走! 他就不走! 他就要死皮赖脸待在这里! 有本事,她让人把他抬起来丢出去! 萧御赌气的想道,心里又苦又涩,难过得很。 他哀伤的望着叶笙,眼圈微微泛红,目光里充满控诉,“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要赶我走吗?我告诉你,我偏不——” ‘走’字还没说出口,就被人打断。 “大小姐!” 铁卫恭敬低沉的声音,自门外传来,萧御立即 噤声。 叶笙扫了萧御一眼,沉静道,“何事?” “大将军和两位少 将军已经进了北城门,让先行兵快马回府,告诉管家一声,大将军今日要上早朝,上早朝之前,他会先折回府中,看看大小姐身子可好些了。” “原本,大将军是不想吵着大小姐的,是属下自作主张,看大小姐还没歇下,便来禀告。” “知道了,退下吧。” 门外再次安静无声。 窗外再次传来‘咚咚咚’的声音,影一又在敲窗户提醒萧御了。 “够了!本王知道了!” 萧御低声喝道。 窗外的声响,立马停止。 “王爷有话就直说吧,折腾了一整夜,王爷不累的吗?” 叶笙皱眉道。 看着萧御的脸色比昨夜刚看见时,又白了一分,眼里的血丝也加重了,整个人愈加的憔悴,仿佛风一吹就要倒下去,叶笙心里有些不好受,语气也变重了,面无表情的下了逐客令,“就算王爷不累,我也累了,王爷若是无话可说,就请回吧!” 萧御的脸色,一下白成了纸,一脸受伤的望着叶笙,眼中甚至隐隐约约闪着泪光。 见他这幅模样,叶笙只觉得莫名的烦躁,一股郁火直往上冲。 第637章 她实在受不了了 现在的萧御,格外的脆弱,格外的容易受伤,动不动就用这种‘你伤害了我,你怎么忍心’的眼神看她,让她的心发堵。 偏偏她不能解释,她也不能示好。 可要她冷酷无情的把人赶走,她也做不到。 更多的时候,她只能沉默,压抑着内心的情绪,故作云淡风轻,冷漠疏离的沉默着。 这一整夜,她心里受到的煎熬,不比萧御少。 “罢了,王爷不想走,随王爷心意,我走便是了。” 叶笙说着,抬脚便要离开。 她实在是受不了了。 她怕再和萧御待在一处,她会失控,会暴露真正的情绪,让之前的所有努力都付诸流水。 “别走!” 叶笙刚一动,便被萧御抓住手腕。 他抓得很紧,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只一瞬,他便反应过来自己抓得太紧了,叶笙还没感觉到疼,便感觉到萧御的力道已经放松,但还是紧紧的抓着她的手腕。 “我有话要说,你别走!” “王爷说便说,先放手。” 萧御的手指太凉了,凉得叶笙很不舒服,让她觉得自己的手腕像被冰块环住。 “不放!我偏不放!” 萧御的声音忽然拔高,情绪有些失控,“叶笙,你不是很 厉害吗?有本事你甩开我,或者打死我!否则,我绝不放手!” 叶笙皱眉望着萧御,一言不发。 她的沉默,让萧御愈加失控,声音也更大了些,“你不是一直都想杀了我吗?你杀呀!我就在这里,病得半死不活,你想杀我易如反掌!杀呀!反正我现在也生不如死,倒不如死了一了百了,还全了你的心意,一举两得!也算做了件好事!” 萧御越说越激动,抓着叶笙的手,却始终没有再加大力道,虽然很紧的扣住她的手腕,却不会伤到她分毫。 叶笙低头一瞥,目光落在萧御苍白消瘦的手上,一颗心突然堵得难受,一股泪意直涌上眼眶。 “大小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门外传来铁卫的声音。 叶笙压下翻涌的心绪,以及涌上眼眶的泪意,平静的道,“没什么,和人聊天而已,我没有叫你们,你们不必过来。” “是,大小姐。” 铁卫口中恭恭敬敬的应着,但还是有些担心叶笙,在外头停留片刻,见屋子里的确没有发生真刀真抢的冲突,这才离开。 “好死不如赖活着,王爷堂堂男子汉,何必像个闺中怨妇一样寻死觅活的?” 叶笙叹息道,萧 御哀怨的望着她,仿佛在控诉他如怨妇一般行径,通通都是因为她。 叶笙被他哀怨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转头看向窗户,略微提高了声音,说道,“影一,带你家王爷回去!” “我不回去!” 萧御幽道,眼睛里光芒幽幽。 叶笙皱了皱眉,刚要开口,便听见萧御咬牙切齿道,“你别想赶我走!” 折腾了一整夜,叶笙终于彻底失去耐性,猛地抽出自己的手,冷冷的丢下两个字‘随你’,抬脚朝门口走去。 她宁愿面对从前杀伐冷酷,与她剑锋相对的萧御,也不愿面对眼前这个脆弱不安,哀怨张皇,如同被遗弃的孩童的萧御。 她不知道萧御为何会变成这幅模样,她只知道这样的萧御让她一颗心揪得紧紧的,难受得很。 不该是这样的! 安乐王萧御,精才艳绝,龙章凤姿,绝世风华,天下无双! 他就该站于巅峰之上,低头凝视着众人,睥睨天下,傲然尊贵,如高高在上的神祗一般,这才是他!而不是眼前这具憔悴不堪,形如枯槁的行尸走肉! “瑟瑟!” 叶笙脚步未停。 “叶笙!” 叶笙无动于衷。 下一瞬,叶笙手腕一紧,被人一把拽 住,她刚要抽出手,却被人用力拽了过去。 其实,那股力量并不算强大,以叶笙的功力,不至于被对方拽走,但不知为何,她并未反抗,任由着那股力量把她拉过去。 下一秒,叶笙便噗通一声撞入一个消瘦冰凉的怀抱之中,一股浓烈的药香扑鼻而来。 许是被这股药香晃了神,叶笙犹豫了片刻,才想起来要挣扎,双手刚撑上萧御的胸膛,叶笙便愣住了。 手下一片冰冷生硬,掌下的部位微微鼓起,不是肌肉,而是骨头。 肋骨! 萧御的身形是极完美的,尽管他并未完全在她面前显露过身姿,但她就是知道,从前两人相拥在一起亲吻胡闹时,她的手指,曾隔着衣物,抚过他身上的每一处肌理。 她敢肯定,尽管未曾亲眼看见,但萧御的身形,绝对完胜世上所有的男子。 他的身姿修长挺拔,宽肩窄腰,胸膛宽阔结实,线条完美,肌理恰到好处,不多不少,增一分则虎背熊腰,少一分则稍显羸弱,腰上一点赘肉也没有,一双长腿更是修长有力,笔直如松柏。 不看那张脸,单看这身姿,也能迷倒万千女子。 可不过短短十多天,他便瘦得肋骨都冒出来 了。 叶笙心头一酸,泪意涌上眼眶,又被她强行压了回去。 从始至终,他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处,被她突然冷落,突然怨恨,又被她无情的抹去两人之间的过往,变成最熟悉的陌生人。 他本来也没有任何错处! “瑟瑟?” 见她低垂着眼帘,双手撑在自己的胸膛上一动不动,萧御试探着唤了一声。 叶笙沉默不语,双手依然安安静静的撑在萧御的胸膛上,并未有别的动作。 萧御眼中光芒一闪,小心翼翼的环紧了双臂,将叶笙往他的怀里圈拢。 他的动作极小心,极轻柔,生怕惊着了叶笙。 “瑟瑟,瑟瑟。” 他喃喃的唤着她的小名,一声又一声,温柔到了极致,深情也到了极致。 叶笙始终一动不动,任由着萧御将她圈入怀中,骨瘦如柴的手护着她的后脑,让她的脸轻轻靠在他的胸膛上。 她的眼帘低垂着,长而浓密的睫毛将她眼中的情绪遮挡得严严实实。 “我错了。” 上元佳节,灯火如昼,驱散了她脸上的苍白惨淡,却驱不散她眼中的悲凉。 她说,算了吧,萧御,就这样算了吧。 他说,好,如你所愿。 是他错了! 第638章 不放手,你会死的! 他以为男女情爱,不能如愿以偿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顶多难过个十天半个月,也就过去了,难不成还能连命都丢了? 如今才知,他错了,错得离谱。 命也许还在,可魂已消散。 数不尽的名贵药材,吊着他这条性命,不让他的另一只脚也踩进阎罗殿,可魂呢?魂魄早就没了吧? 如若同样的话她再说一次,他绝不会故作大方潇洒的说什么‘好,如你所愿’,他只会冷笑着说道:“算了?这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永生永世都不可能算了!你想算了?除非我死!” “你别叫我放手,我不会放手的,死也不会。就算是死,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也要拽着你一起!” 萧御的声音突然变得激动起来,胸膛剧烈起伏,话音刚落下不久,他便平复了激荡起伏的情绪,声音也变得低落沙哑,“我知道自己很自私,可这辈子我也只能自私这么一回,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都得容忍我这般自私!生,你得在我身边,死,你也得在我身边!若有朝一日,我不得不先走一步,也绝不留你独自活在世上,哪怕是去阎王殿,我也要拖着你一起去!” 叶笙始 终沉默不语,双手安安静静的撑着萧御瘦骨嶙峋的胸膛。 见她这般安静,不像从前的那个叶笙,萧御忽而不安起来,刚刚的勇气一泻千里,忐忑道,“瑟瑟,你,你是不是生气了?我刚刚是太激动了,我不是真的说死也要先要了你的性命,我只是打个比方,不是真的要那么做……” “萧御。” 叶笙喃喃开口,声音轻而缥缈,似乎风一吹就散。 萧御的心猛地提了起来,“你,你叫我萧御?” 他之前求着她唤他一声萧御,她都沉默以对,怎么突然…… 片刻的狂喜之后,萧御的心一下揪了起来,惶惶不安。 “假如,我死了,你会活下去吗?” 萧御脸色唰的白成了纸,“是不是你的伤……” 叶笙清楚的听见在她说出‘我死了’三个字时,萧御的心跳停顿了,好一会才勉强恢复了跳动。 她心头一酸,一股泪意涌到眼眶,又被她强行压了回去,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淡漠,“我说的假如,假如而已。” 话音落下好一会,叶笙才听见萧御的心跳声终于恢复了正常,她听见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像是卸下了心头巨石。 “你生,我生,你死 ,我死。” “我生你生,我死你死?” 叶笙喃喃的重复着萧御的话,忽而轻轻笑了,笑声怅然,“这样不好,萧御,这样不好。” 她清清楚楚的在梦里看见,绝代风华的安乐王,在她死后,一夜之间,两鬓霜白,目光里早已没了光芒,一片死寂,犹如一具行尸走肉,言谈举止之间,一片死气,毫无生机。 哀莫大于心死! 她不知道萧御为什么还撑着一口气,和萧桓周旋,许是为了查明一些真相,许是为了给她报仇? 她只知道,他不该是那个样子的!死气沉沉,万念俱灰! 安乐王萧御,就该意气风发,神采飞扬,高贵无双,恍若神祗! 那双深邃黑亮的眼睛里,就该齐聚了世上所有的光芒,耀眼若星河,夺目如日月,不该一片晦暗,黑暗冰冷如永夜。 “不好?为何不好?哪里不好?” 叶笙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用力推着他的胸膛,似乎想挣脱他的怀抱。 萧御察觉她的意图,圈着叶笙的双臂也随之加大力道。 一个想挣脱,却不敢太过用力,怕伤到对方,一个不想放开她,却也怕伤着她。 双方就这么僵持住了。 良久,叶笙沉沉 的叹息一声,“萧御,放手吧。” 萧御目光一暗,坚定的丢出两个字,声音沙哑,“不放!” “不放手,你会死的。” 叶笙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痛楚。 情深不寿,亘古不变的道理。 更何况,他爱上的人是她,无情,残忍,冷酷,狠心,记着过往,放不开过去,永远不会给他机会的她! 长痛不如短痛,狠狠的痛过一次,置之死地而后生,总好过温水煮青蛙,一点一点的在绝望中湮灭生机。 为什么要爱上她? 天底下的女子那么多,爱慕他的女子那么多,为何要爱她? 萧御眼里的光愈发黯淡,“怎么?忍不住要动手了吗?” 叶笙抬起头,目不转睛望着萧御的眼睛。 她可以看穿萧御的那双深邃幽亮的眼睛,看透他的内心,这是前世她忽略掉的。 可这一世,她不会再忽略他眼里的痛苦,绝望,隐忍,克制,悲哀,以及深情。 跟前世不同的是,前世的萧御能看透她,他看透了她在深宫之中的悲哀,怒火,无助,愤懑,痛心,失望。 可这一世的萧御,看不透刻意隐藏了所有心绪的她。 两个人,就这么掉转过来了。 其实也好,如此一来,也算有来有回,双方打了个平手。 “这样看着我,是想在我死之前记住我的样子吗?那真是不好意思了,这幅模样实在丑陋,你还是不要记住的好。” 萧御笑着说道,语气轻松戏谑,叶笙静静的看着他,渐渐的,萧御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之前故意演出来的轻松戏谑的气氛,也变得沉重起来。 “嗯,是不好看了。” 不知过了多久,叶笙终于开口,一开口,就让萧御的心直往下沉。 “你知道的,我只喜欢美男子,你说得对,你这幅模样,我还是不要记住的好。” 叶笙淡漠的说道,脸上的表情平静如水,像是根本不知道这些话对于萧御来说,有多残忍。 她边说,边抓住萧御的手臂,手指猛地一用力,萧御手臂吃痛,脸色都变了,却仍死死环住双臂,紧紧的把她环在怀里。 “还不放手吗?” 叶笙眉心微蹙,心一点一点的往下沉,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要下意识的松开手了,却在手指微动时,重新下定决心,一咬牙,一股强悍无比的劲力直往手指涌去。 萧御脸色发白,额上开始冒出豆大的汗珠,却仍不肯松手。 第639章 这可由不得你! “萧御,你撑得了多久?就算你能压制住我,我的父兄马上就要回来了,到那时,你又该如何?若是从前,你还能一战,可如今的你,孱弱无比,就算加上影一,也出不了青云院的门!” 叶笙的声音越来越冷,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安乐王,我劝你还是放手的好!你不要逼我,你再逼我,我真的会动杀心!” 放手吧,萧御。 我求你了,放手吧! 叶笙不停的在心里默念着,她真的快要撑不下去了,她很害怕,再加大力道,会伤到萧御的筋骨。 “想杀我是吗?” 萧御勾唇一笑,笑容璀璨如烟火,明明很美,却让人心中一片哀伤,烟火再美,转瞬即逝,“那你杀吧!” 叶笙呼吸一顿。 萧御唇畔含笑,目光灼灼的望着她,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深情,也是浓得化不开的绝望,“你杀吧!” 叶笙一动不动,手指僵硬的捏着萧御的胳膊。 萧御目光乍然一亮,一双眼直勾勾盯着她,“你舍不得是不是?你心里还有我,是不是……” 手上钻心的痛苦袭来,萧御呆呆望着不受控制分开的双臂,顷刻之后,不敢置信的望着数步之外的叶笙,“你——” 他张着唇,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只说出一个‘你’字,就再也无法出声。 还能说什么呢? 他活动着手臂,叶笙刚刚那一发力,差点捏断了他的手骨。 只要叶笙的力道再大一点点,只要一点点,他今日就得回去接骨。 她是真的想要了他的命! 她没有舍不得,一点都没有,她的心里也没有他,一点也没有。 都是他自作多情! 叶笙所在之处,灯火全熄,她站在黑暗之中,萧御看不清她的脸,也看不清她的眼睛。 他怔怔的望着她,终于能开口说话了,一开口却是一句,“那里黑,你不怕吗?” 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担心她怕黑。 叶笙心头酸楚不已,忍着泪意,努力用听起来平静如常的声音说道,“王爷你看,这不就放手了吗?放手也没王爷想的那么难,不是吗?爱上一个人很容易,忘掉一个人也会很容易的。” “对本王来说,爱上一个人很难,忘掉一个人,更难!要放手,更是难上加难!” 他目不转睛望着叶笙,想要看清她,却只能看见大致轮廓,连她的五官都看得不太清楚,想来他昨夜刚出现时,叶笙看她,也是这个模样吧? “ 叶笙,本王今年二十六岁,二十六年的时间,本王才爱上一个人,难道你要本王再花二十六年的时间,忘掉这个人吗?” “王爷说笑了,王爷认识我,还不到一年,哪来的二十六年?王爷,一年的光阴情爱,就有那么重要吗?更何况,我只是个弱女子,承受不起如此深情,王爷也别把这样一幅重担往我肩上推!这本来跟我也没什么关系!何必让我受累呢?” 两人之间的对话客气疏离,犹如陌生人。 叶笙的动手,终究让萧御有些心寒,可心寒之余,他还是担心她,念着她,让他彻底心寒的是,她轻飘飘的说着什么‘放手很容易,忘掉一个人很容易’的话。 她不 爱他,才会觉得很容易! 但凡她有一丁点喜欢他,她心里有一丁点他的位置,就不会觉得忘掉一个人很容易! 那可是要硬生生的从心上,把那个人所处的位置剜掉! 更何况,叶笙已经完全刻入他的心里,要想彻底忘记她,只能把整颗心都刨出来!挖掉!丢弃! 她能想象得到,那有多痛吗? 剜心割肝,痛不欲生!更何况那痛楚,不是一刀下去一了百了,而是犹如凌迟一般,无穷无尽 ,连绵不绝,又如跗骨之蛆,驱之不散! 随着时间推移,那痛楚不仅不会减少半分,还会成倍成倍的增涨。 “抱歉,让你受累了。” 萧御的嘴角上扬,勾出一个诡异的弧度。 叶笙心中不由得一动,看向萧御时眉心微蹙。 她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话有多残忍,相反,她很清楚那有多残忍。 可是,正因为残忍,她才要说清楚,还要大声的说,让萧御知道她有多冷酷多无情多自私! 萧御,你看,这么一个冷酷无情又自私的人,你还要爱她吗?还要抱着,她生你亦生,她死你亦亡的念头吗? 放手吧! 放手了,你才能好好活下去,如从前一样光芒万丈,耀眼无比! 不,是比从前更耀眼,更夺目! 安乐王萧御,本就该如此! “可即便受累,即便本王的深情对于你来说,是无法承受的重担,你也得乖乖担着这幅重担!本王不允许你卸下它!” 萧御霸道冰冷的说道,眼里是执拗的光芒。 她是他的执念,是他的心魔,不可失去,不可消散,也无法忘却,只能死死的把这执念,这心魔困在怀里,捧在掌心里。 叶笙目光发怔的望着萧御,良久,幽幽 叹息一声,“王爷似乎忘了,担不担这幅重担,由我,不由王爷!从始至终,你我之间的纠缠,都掌握在我的手里,我愿意纠缠,愿意和你胡闹,那我们便能缠在一处,若我不愿意了,厌烦了,安乐王便是安乐王,叶笙便是叶笙!泾渭分明,一刀两断!” 萧御愣住了。 他看不清叶笙脸上的神情,但他能看见叶笙眼中迸射的冷光。 冰冷,决绝,无情。 她一直是这样的。 她愿意,便由着他靠近,她不愿意,说散便要散了,转身便走,半点不留恋。 他们之间,从始至终,半点不由他。 萧御张了张唇,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叶笙冷冷的看着他,藏在宽大的袖子里的手,手指早已将手心掐得鲜血淋漓,血肉模糊,剧烈的痛楚才能让她保持着清醒,才能阻止她不顾一切的往萧御怀里扑去。 她爱他吗? 尽管不想承认,可她知道,爱。 她更知道,这份爱,远比她以为的深。 若没有前世的记忆,哪怕冒天下之大不韪,她也会不顾一切的扑向他的怀抱,和他在一起。 可她忘不了过去,她心里有道槛过不去,两世为人,越是情不自禁的时候,她就越是冷静。 第640章 现在你死心了吗? 她很清楚,心结解不开,就算两个人真的在一起,她也会时不时的想起前世,时不时的和萧御置气,可偏偏很多事情不能说,也说不清楚,在一无所知的萧御看来,她的置气都是无理取闹,再深的情意都会在日复一日的置气争吵中消弭,最终变成怨侣。 这样的结果,还不如没有结果。 还不如从一开始就斩断一切情丝,分道扬镳,至少不会落得个怨气丛生的下场。 更何况,她根本不会和萧御在一起,她做不到。 既如此,又何必拖着萧御不放?让他变成这幅模样?若没有她,他定然如从前一样耀眼夺目,光芒万丈! 有时候,叶笙真的很痛恨自己的这种不合时宜的冷静。 有的时候,她真的想不顾一切的冲 动一回!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算计,什么都忘掉,利弊得失爱恨情仇通通抛下,不顾一切的活一回! 可她深知,她做不到。 既然做不到,那就勇往直前吧!不要回头,不要彷徨,不要不安,也不要恐惧! 认定了这条路,就坚定的走下去吧!这条路再怎么难走,也总能走完的! 到最后,他们会两两相忘,各自安好。 他会立于巅峰之 上,继续耀眼夺目,而她会在得偿所愿之后,卸下一身疲惫,无声无息的湮没于尘世间。 如此,甚好! “王爷,我的话都说得这么清楚了,你还不肯放手吗?” 萧御沉默片刻,才咬牙切齿道,“不放!” 黑暗中传来叶笙一声轻笑,似讥诮,又似嘲讽,“那可由不得您!” “放不放手由不得我,心呢?心也由不得我吗?” 萧御朝着叶笙的方向向前一步,目光灼灼,步步紧逼,“叶笙你告诉我,是不是我的心,也由不得我?” 叶笙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却发现她本就已经在角落里,退无可退。 “放不放手由不得我,那死心不死心,也由不得我吗?” 萧御又向前一步。 “叶小姐本领通天,掌控人心,掌控诸事,就是不知你有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连别人的一颗心是死是活,都能掌控!” 说话间,萧御又向前了两步,离叶笙只剩三步之遥。 “你能逼着我放手,很好!那么现在就请你,也逼着我死心吧!” 话音一落,萧御又前进两步,离叶笙只剩一步之遥。 他看着黑暗里的她,轻缓而坚定的抬起右脚,轻轻落下,强势而霸道的踏 入叶笙的位置。 轻得不能再轻的足音,却如惊雷般在叶笙耳边炸响,炸得她眼前恍惚,摇摇欲坠,靠着手心传来的剧痛,才逼迫自己清醒过来,勉强站稳。 “来啊,使出你的手段来,逼我死心,你知道的,我不死心,就会一直跟着你缠着你,缠得你不得安宁,如影随形,如跗骨之蛆,你永远别想甩开我,哪怕是死,我也要追到地府去,就算做鬼,我也要跟着你……” 角落里没有灯火,一片黑暗,萧御的声音在黑暗中听起来愈加的咬牙切齿,似藏着无尽的恨意和愤懑,以及不甘。 叶笙抬起头,怔怔的看着萧御。 黑暗中,萧御眼中的光芒是这一大片黑暗里唯一的光。 那双眼睛比往日更亮上数倍,也热上数倍,好似只看上一眼,便会被他的目光烧成灰烬。 “是不是只要我让你死心了,你就肯放手?从此你我二人,一刀两断,互不相干?” 叶笙的声音很平静,真正的平静。 萧御愣住了,心里涌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叶笙这个样子很不对劲,非常的不对劲!好像要下最后的决定! 这个念头一起,萧御一颗心顿时慌了,刚要开口,便听见叶 笙幽道,“好,我知道了。” “叶笙,我……” “来人!” 萧御一开口,叶笙便淡淡的打断他。 门被人推开,铁卫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大小姐有何吩咐?” “派两批人出府,一批进宫,告诉英王殿下,他之前问我的那句话,我答应了。” 萧御一张脸顿时煞白如纸,“叶笙!” 叶笙恍若未闻,神色木然,冷静又机械的下着命令,“另一批去接父亲,告诉他,做好大将军府与英王府联姻的准备!” “叶笙!” 叶笙仿佛没听见萧御的咆哮,看了一眼已经被惊呆了的铁卫,“去吧!” 铁卫很快回过神来,恭恭敬敬说了句“属下领命!”,转身便走。 “不许去!” 萧御大吼一声,一掌朝铁卫打出,眼前一道人影一闪,叶笙已拦在他面前。 “该死!” 萧御怒吼道,那一掌慌忙掉转方向,掌风擦着叶笙的肩膀而过,将一旁的立柱打出一个又大又深的洞。 “让开!” 萧御再次出手,却被叶笙死死扣住手腕,铁卫趁机离开。 萧御心急如焚的喊道,“影一!拦下他!” 外头传来刀剑相击的声音,影一焦急的声音传来,“王爷,铁 卫太多了,我闯不出去!” 萧御脸色大变,刚要冲出去,却被叶笙死死捏住手腕的命门。 只需加大力道,萧御这只手便废了。 萧御不敢置信的看向叶笙,却见叶笙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眼中的光芒冰冷决绝,漠然无情,说出的话更是残忍无情,寒意森森,“王爷这么做,是要坏了我的好姻缘吗?” 萧御的心一点点往下沉,最后坠入冰窟之中,冷得他全身都要冻僵了。 “叶笙!” 萧御绝望的大吼道,“你就非要往我心上扎刀子吗?你还嫌我不够生不如死吗?为什么?” “是王爷说的,只要我让你死心了,你就会放手。现在你可死心了?” 平静漠然,泛着寒气的声音,一点一点钻入萧御的耳朵里,冷得他不仅耳朵生疼,最疼的是胸腔里那颗心,好像连跳都不会跳了。 萧御目光发直,不敢置信的看着叶笙。 叶笙神色平静如水,任由着萧御打量,只是藏在袖子里的手,一直在往下滴血,幸而角落很黑,无人看见那些鲜血在衣袖上凝结成河,不停的往下淌,也幸而地毯就是深色的,沾了血也难以发现。 萧御怔怔的看着她,一颗心死了大半。 第641章 就算是杀人,也要给个痛快 他不相信叶笙的话,他也不相信叶笙松口答应嫁给萧桦,是为了让他死心! 也不对,以叶笙的性格,她若真的不想,怎么可能为了让他死心,就松口答应嫁给萧桦呢? 也许,她从前是不想,但也不算排斥,是他!是他推了一把,硬生生的把她推到萧桦的怀里去! 她烦透了被他缠着,烦透了他跟疯子一样赶都赶不走,所以,为了甩掉他,便决定嫁给萧桦! 如此一来,她便是他的侄媳妇,一个做叔叔的,总不能再缠着侄媳妇不放吧? 是这样的吧? 若是他今夜没出现在青云院,也许一切都和从前一样。 可他出现了…… 不仅出现,他还失控了。 是他自己,亲手把叶笙送进萧桦的怀抱! 是他的错! “你不要让铁卫去宫里,我不逼你了,你让他回来,你烦透了我缠着你不放,我以后都不出现了,好不好?你快让他们回来!快!你不要这样,不要嫁给萧桦,你可以谁都不嫁,就这么维持原样,我不逼你跟我亲近,我也不逼你嫁我,好不好?你快叫他们回来!再不叫他们回来就来不及了!” 萧御语无伦次的说道,眼中泪光点点。 叶笙一颗心痛 得几乎碎裂,痛得连呼吸都变得艰难无比,脸上却没什么表情,一脸冷漠。 只是若萧御细心,就能看见她的眼睛里,一片黯然,全无要嫁人的喜悦和欢欣,只有痛楚。 “萧徽说过,只要萧桦能让你松口答应嫁给他,就给萧桦赐婚圣旨,萧桦一听到消息,就会去求萧徽给赐婚圣旨的,圣旨一来,就没办法挽回了,抗旨是大罪,叶家担不起……” “挺好的。” 萧御一怔,“什么?” “有赐婚圣旨挺好的,这也是叶家的荣宠。” “叶家还稀罕这点荣宠不成?” 萧御怒吼道,吼完看着叶笙平静淡然的脸色,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 他环视着四周,屋子里都是灯火,只有他们所在的角落,一盏灯火也没有,一片黑暗,就如他的心,陷入浓如墨的黑暗之中,被死死缠住,缠得密不透风,看不见一点光芒,也寻不到一点生机。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叶笙死死捏住他命门的手指上,平静道,“你放开手吧,我不会去追他们的,你放心便是。” 叶笙目光一闪,缓缓放开他。 两人站在黑暗中,看不清彼此的眼睛,也看不透彼此的心,相对无言。 “你是不 是很讨厌我?” 良久,萧御沙哑的声音打破了屋里的安静。 叶笙沉默不语。 萧御却像根本不在意她的回答似的,继续说道,“你是不是很恨我?” 叶笙依然沉默。 “你喜欢萧桦吗?” 叶笙还是沉默。 “想来是喜欢的吧?就算不喜欢,也不厌恶,对吗?” 听不见叶笙的回应,萧御既不气恼,也不失望,自嘲的笑了声,“总好过我,只有恨意厌烦,半点喜欢也没有。” 叶笙呼吸一顿。 “真的半点喜欢都没有吗?” 萧御的声音微微拔高,叶笙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萧御缓缓伸出双手,捧着叶笙的脸,逼着她直视着自己的眼睛,“你告诉我,你对我,真的半点喜欢都没有吗?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吗?” 叶笙还是沉默。 萧御眼圈倏地红了,眼睛里都是泪光,瘦骨嶙峋的身子剧烈的抖了起来,捧着叶笙的脸的那双手,却始终平稳轻柔,“一点都没有吗?求你给我一个答案!不要不说话!我要听到你亲口说,你一点都不喜欢我!一点都不!” 叶笙始终沉默,眼里一片晦暗。 萧御的声音沙哑哽咽,听他的声音,像是都快要忍不住哭出 来了,“你说话呀!我求你了!就算是杀人,也要让他死个痛快吗?叶笙,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怎么可以?就当我求你了,你告诉我答案,好不好……” 叶笙艰难的张开双唇,忽然发现,短短的一句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太难了! 更难的是,她已心痛得无法呼吸,心痛得浑身发冷,发抖,却要假装出一副冷漠无情的样子,去说一句假话。 叶笙,你真的是自作自受! 活该! “你说呀,是不是说不出来?你喜欢我的对不对?是我逼你太过,你才会想要嫁给萧桦,躲开我,对不对,我以后都不逼你了……” 萧御语无伦次的说道。 叶笙怔怔的望着他,用力闭上眼,将涌上眼眶的泪意逼了回去,再次睁开时,她的双眼一片冷漠无情。 “萧御,我一点也不——” 藏在袖子里的手用力握紧,又缓缓松开,轻轻落下三个字。 “喜欢你!” 原来,把这句话分开来说,就容易多了。 前面的都可以忽略,只有最后几个字,才是真心话。 “我一点也不——” “在意你!” “我一点也不——” 叶笙目不转睛望着萧御的脸,她向前一步,逼着萧御 也后退一步,她又向前一步,逼着萧御又后退一步。 如此几次之后,两人站在了灯火下。 明晃晃的灯火将两个人的脸,照耀得无比清晰,也将萧御的面如死灰,了无生气照得一清二楚。 叶笙微微抬头,凝望着他,惨淡苍白的唇一开一合。 “爱你。” 爱你! 我喜欢你,我在意你,我——爱你! 可是,我不能说,你也不能知道。 就这样吧,从今往后,俩俩相忘,再无纠缠。 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萧御死了一大半的心,在此时此刻彻底的死透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勾唇一笑,却发现笑得比哭还难看,又隐去了笑容,语气茫然,声音沙哑,“你一点也不喜欢我?一点也不在意我?一点也不 爱我?” 叶笙沉默不语。 在萧御说那些话的时候,她拼尽全力才控制住自己扑上去,吻住他的唇,告诉他那些话都是假的的忡动。 只差最后一步了,不能功亏一篑! 绝对不能! 这一步成了,过不了多久,萧御还是从前那个萧御!光芒万丈,神采飞扬,无双耀眼,恍如神祗,令天下人仰望! 安乐王萧御,本该如此! 第642章 叶笙,你别后悔! 叶笙的沉默,在萧御眼里,成了默认。 “好!好!好!” 萧御一连说了三个‘好’字,胸膛剧烈起伏,语气悲愤至极,绝望至极,每一个字都如一把刀,狠狠扎入叶笙的心里,鲜血直流,血肉模糊。 “叶笙,你别后悔!” 萧御冷冷的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开,毫不留恋,也绝不回头。 他的身影一消失,叶笙全身的精气神都像被抽走了,茫然四顾,盯着空荡荡的房间许久,才终于回过神来。 萧御走了! 走了也好呢,本来就是要他走,要他死心,这原本就是她的目的! 叶笙慢慢的伸出手,扶住椅子的扶手坐了下去。 一碰到椅子,叶笙整个人便脱力的瘫在椅子里。 目的达成,她该很开心才对,为什么怎么努力也笑不出来呢? 左手一直在滴血,很快就把椅子淋湿一大片。 可叶笙感觉不到痛,因为心痛已经掩盖了身上的一切痛楚。 可是,再痛又如何呢? 这是她选择的路,既然选好了,就得走下去。 如此也好,世间总会冲淡一切的。 萧御会忘了她。 他会娶一个温柔贤淑,貌美如花的王妃,他们会恩爱相守,夫妻情深。 往 后的时光,他的目光只会在王妃身上,再不会多看她一眼,从前的温柔,深情,专注,通通都会给另一个女子。 只是想想,就痛不欲生,就想要反悔。 可这样才是最好的选择,对他和她都是最好的。 不是吗? 是的吧? 叶笙的心突然很迷茫。 她开始怀疑自己做的这一切到底是对还是错。 萧御临走前说,叶笙,你可别后悔! 她已经开始后悔了,很后悔,很后悔! 可是,她不能回头,她也回不了头。 时间是最好的药,所有的伤,所有的病都会治好。 叶笙心想。 要不了多久,萧御会恢复,她也会恢复。 叶兆听见铁卫送去的消息,大惊之下,带着叶大叶二马不停蹄的回府,赶来青云院时,便看见叶笙的房门紧闭,叶三李沧唐斯立春谷雨等人,一脸焦急的守在门口,却不约而同的不发一言,安静得诡异。 “怎么都在外头?瑟瑟呢?” 叶兆心中涌起强烈的不安,压低声音问道。 谷雨性子急又嘴快,本就急得不行了,看见叶兆犹如看见了救星,忙道,“大小姐不许我们进去,说想一个人静一静。” 叶兆看向李沧,李沧点了点 头,压低声音说道,“自从安乐王走后,大小姐便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许任何人靠近。” “安乐王!又是他惹的!” 叶兆脸色顿时沉了下去,“上次上元佳节,他招惹了瑟瑟,瑟瑟便病了许久,这才刚好些,他怎么又来了?阴魂不散的吗?阴魂不散就去地府报道,赶紧去投胎啊!老跑来我们叶家做什么?我家瑟瑟又没招他没惹他!” 叶兆越说越激动,尽管拼命压着声音,但众人的耳朵还是被震得嗡嗡嗡的响。 “父亲!” 叶二眉头紧锁,出声提醒叶兆。 叶兆重重冷哼一声,犹自愤恨不平,忽而想到什么,语气变得温柔,“夫人可知道了?” “夫人最近为着大小姐的病食不安,寝不宁,瘦了一圈,昨夜快五更天才睡着,因大将军马上就回府了,因此大小姐这边的事,并未告诉夫人,只等着大将军回来做主。” 立春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说得一清二楚。 “你做得很好!就该这样!” 叶兆赞赏的点了点头,看见一旁安静不语的叶三,刚压下去的火气又上来了,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叶三的肩头上,“没用的东西!人家都欺上门来,还 不护着瑟瑟?怎么做哥哥的?老子和你大哥二哥不在家,不就靠着你保护你娘和瑟瑟,你就这么保护的?” “爹!我才刚回来,就比你早了几步!” “你还顶嘴?又跑去哪里鬼混了?一晚上不回?” 叶兆怒气冲冲的说道,就要一拳打向叶三,叶大叶二连忙去拦,叶三趁机闪开,解释道,“我刚去了一趟冀州,小妹让我去的。” 大家都知道冀州代表什么,叶笙的铁卫营所在地,重中之重! 叶笙让叶三去,是打算培养磨练叶三。 叶兆放下拳头,狠狠瞪了叶三一眼,吐了口唾沫,又骂了声“小兔崽子!”,这才解下冰冷的铠甲,推门而入。 “瑟瑟,爹爹回来了,想爹爹了吗?” 叶家三兄弟,不约而同想往门里挤,被叶兆狠狠瞪了一眼,门再次关上,将其他人都挡在外面。 “瑟瑟?” 没听见叶笙的声音,叶兆又唤了一声,依然没听见叶笙的回应。 叶兆一颗心直往下沉,环顾了四周一眼,见屋子里亮着灯,才稍微的放下心来,往前走了几步,穿过帘子,这才发现叶笙双臂抱着膝盖,脸埋在膝盖里,蜷缩在椅子里。 其他地方都亮着 灯,就这一处,灯火熄灭,一片灰暗,叶笙就蜷缩在黑暗里,犹如一只受伤的小兽。 “灯都被风吹灭了,爹爹帮你把灯点亮。” 叶兆说着,就要去点灯,却听见叶笙突然大喊道,“不要点灯!” 叶兆眉心一跳,笑着顺着叶笙的话,“好,瑟瑟说不点灯,那就不点灯。” 叶兆故作轻松的话,并未让叶笙的情况好转,她依然把脸埋在膝盖里,紧紧抱着自己,蜷缩着身子,这是一种自我保护的姿势,胎儿在母亲的肚子里,就是这样的姿势。 叶兆目光一暗,走过去,张开双臂将叶笙连同她蜷缩的姿势,全环在怀里。 叶兆强大温暖的气息,环绕着叶笙,似乎给了她安全感,让她抱着自己的双臂不再箍得那么紧。 叶兆感觉到她的身子不再崩得那么僵硬,浑身的气息不再那么压抑,似乎放松了一些,才以一副轻松随意的语气,如闲话家常一般,微微笑道,“我听你娘说,她当年要嫁给我时,也是很紧张很不安,还有些害怕。你娘说,每个要出阁的女子都会如此。” 他顿了顿,语气愈加轻松,笑容爽朗,“我家瑟瑟一向大胆,也害怕嫁给英王吗?” 第643章 有我在,谁也别想逼她 叶笙沉默不语。 叶兆似乎也不在乎她说不说话,继续说道,“小时候,瑟瑟每次害怕,或是很生气很难过的时候,总会一个人躲起来,不让人看见,每次都把你娘急死,幸而爹爹知道你喜欢藏在哪些地方,一个个的找过去,总能找到我的小囡囡。” “这一次,瑟瑟是因为害怕,还是生气,还是伤心难过,才想一个人躲着不见人,也不和人说话?告诉爹爹好不好?” 叶兆温柔的揉了揉叶笙的头,如小时候她每次躲起来,他找到她后,都会这样揉揉她的小脑袋,问她:哎哟喂,谁惹爹爹的小囡囡生气了?爹爹打他去! 叶笙依然沉默,不过,腰背崩得没之前那么紧。 叶兆也不催她,只温柔的笑道,“瑟瑟不想说也没关系,爹爹陪你呆着。” 他征战沙场一生,铁血丹心,豪情万丈,粗粝如西北黄沙,人生壮阔如无边大漠,但在爱女面前,真当得起四个字:铁血柔情。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叶笙始终沉默不言,把脸埋在膝盖里,叶兆也不说话,就这么安静的陪着她。 滴答—— 沙漏发出轻微的声响。 听见这一声响,叶笙像是被惊醒似的,忽 而从膝弯里抬起头来,目光发怔的望着叶兆,哑声道,“爹爹,该去上早朝了。” 叶兆揉了揉她的头发,“不急。” “若误了上早朝的时辰,皇上……” “瑟瑟。” 叶兆柔声唤着她的名字,低沉粗犷的嗓音莫名的让人觉得安心,“放心。” 一句‘放心’,让叶笙再次绷紧的腰背,稍微放松了一些,她慢慢的将脸贴在膝弯上,怔怔的望着叶兆,“爹爹,真的不要紧吗?” “瑟瑟,相信爹爹,爹爹还不至于误了个早朝,就惹得龙颜大怒,爹爹有分寸的。” 叶笙彻底放松下来,目光变得涣散,喃喃道,“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叶笙嘴里不停的低喃着‘没事就好’,神色怔忡,眼神无光,像是心心念念都在记挂着叶家的安危,心头始终悬着一颗大石,无法放下,也无法放松。 叶兆眉心紧锁,他打了那么多年战,百战百胜靠的不仅仅是勇猛,更多的是智略,他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粗犷无知,实则粗中有细。 其实,自从迎亲那一日后,叶兆便发现,他的女儿便像换了个人似的,再无从前的任性单纯,快乐无忧,变得隐忍冷静,百般 谋算,为了叶家说是殚精竭虑,呕心沥血也不为过,片刻也不敢放松。 他知道这是她的女儿,上次唐家一事过后,他也确定了瑟瑟就是瑟瑟,并不是旁人假冒。 但是,瑟瑟怎么会突然活得这么累? 她在害怕什么? 叶家有了叶家军,威名赫赫,她还要暗地里创立铁卫营,她在给叶家找退路,什么情况下,叶家动不了叶家军,才需要战力恐怖,又一直隐藏在暗处无人知晓的铁卫营做退路? 只有一种情况,叶家被夺了兵权,且天子一怒,浮尸千里。 他自问还算摸得准皇帝的脉,皇帝是忌惮他,但看在当年的功劳上,对他还有两分信任,且还需要他镇着关外的鞑子,不会擅自动他,皇帝有可能为了让叶家乖顺,会打压他,暂时收了兵权,但绝不会彻底夺了叶家的兵权,一捋到底,将叶家斩草除根。 那就是新帝了? 叶家本不该搅入储位之争,瑟瑟看中英王,是不是在担心新帝对叶家下手,才想着扶英王上位,做叶家的倚靠? 在瑟瑟看来,新帝会是谁,让她如此忌惮? 太子?林相是擅长勾心斗角,拉帮结派,但他还拿不下叶家军。 宣王? 宣王就更不至于了,他不仅没那能力,为人也还算坦荡,不会动那心思。 康王?康王如今跟个废人差不多了,绝了上位的可能性。 诚王?小聪明是有,但真要真刀真抢的对付叶家,他能行吗?不过,若是加上安阳侯那只老狐狸,再加上皇贵妃,安阳侯再联合有兵权的王侯,给诚王拿到大燕的其他兵权,诸多势力联合,要对付叶家,也不是没可能。 难道真是诚王? 叶兆想不通,干脆不去想了。 在他看来,车到山前必有路,若是没有路,那就劈开一条路来! “瑟瑟,有爹和哥哥们在呢。” 叶兆爱怜的揉了揉叶笙的头发,语重心长的说道,“你不要把一切都担在自己身上,爹和哥哥们再不济,也能护着叶家周全,护你和你娘周全。爹爹不需要你为叶家做什么,只需要你开开心心的,你想做什么,爹爹都由着你。” “你要创立铁卫营,要训练罗钊他们,招揽了何鬼手,李沧那些人,爹爹都放手让你去做,只为着你能开心。可若是那些事成了你的负担,叶家成了你的负担,让你整日整夜的悬着心,那你将爹爹和哥哥们摆在哪里?” “爹爹拼 死打下这份基业,你的两位哥哥在沙场身先士卒,浴血奋战,就为了你和你娘亲能安安稳稳,快活无忧的过日子,而不是让你反过来为着叶家殚精竭虑,呕心沥血的!你想做一些事情,你不喜欢闲着,爹爹都由着你,可若是过了度了,伤身伤神伤心,那爹爹和哥哥们在朝堂里勾心斗角,在战场上拼杀,又有什么意义?” 叶笙睁着通红的双眼,怔怔的望着叶兆,喃喃的唤了声,“爹爹——” “瑟瑟啊!” 叶兆把她整个人抱在怀里,如小时候那样,每次她害怕不安时,就把她的小脑袋按在他的胸膛上,那强劲有力的心跳声,好像永远不会停歇,无端的让人倍感安心。 一股泪意,直涌上叶笙的眼眶。 “我的瑟瑟,有整个叶家做靠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需要有顾忌,不需要害怕谁,更不需要担心别人说闲话!” 叶兆顿了顿,粗哑的声音透出一股煞气,来自沙场杀伐,踏过尸山血海的煞气,“同样的,我的瑟瑟,不想做什么就不用做,有我在,谁也别想逼她!所以——” 他爱怜的揉了揉叶笙的头发,沉声道,“你若不想嫁英王,就不嫁!” 第644章 你想给他殉情? 叶笙愣住了,抬头呆呆的望着叶兆,“爹爹——” “别一副见了鬼似的,惊吓过度的样子,你爹我没那么笨,看不出你喜欢的是谁。” 叶笙神色一黯。 “英王是很好,爹爹我也看得上他,在诸多皇子中,他是最出色的一个,比之前那个,咳咳,好太多了!就不是一个档次的!” 叶兆不想提萧桓的名字,随意岔了过去。 “容貌也好,也就安乐王能与他匹敌。” 见一提到安乐王,叶笙眼里的光立马变得黯淡,叶兆在心里幽幽叹息一声,神色如常,装作没看出女儿的心事,继续说道,“爹爹知道你喜欢美男子,英王的容色应该能入得了你的眼。” 说到这,叶兆的语气变得困惑,“说起来,当初那个谁虽然长得不错,但在皇子中也不算特别出众呀,至少英王和诚王就超过了他,怎么你就看上他了呢?” “可能是眼瞎了吧。” 叶笙淡淡道,语气里的厌恶半点想要掩饰的意思都没有。 “咳咳。” 叶兆尴尬的干咳两声,跳过了这个话题,说道,“英王年轻,俊美,也有本事,若是想要上一步,挤掉太子也不是不可能,若是不想,以 他的能力,就了藩后,山高皇帝远,做个逍遥快活的藩王,也不是难事。” “最难得的是他待你一片真心,爹爹当初也是看在他的真心上,才默许了他在英王府被夷平之后,留在叶家养伤,自由出入叶家,与你来往。” “只是英王什么都好,只是他那身子,吃了太多乱七八糟的东西,爹爹总担心他英年早逝。不过,你三哥说了,他若英年早逝,你改嫁就行了,我看谁敢逼着你为他守节!” 叶笙本来心情低落,被叶兆这几句话弄得哭笑不得,“爹爹!你这说的什么胡话!” “哪里是胡话了?本来就是啊,难道他死了,你还要给他守节?” “我没说这话……” “不守节?难道还是——” 叶兆双眼猛地瞪圆,一脸惊怕交加,“你还想给他殉情!绝对不行!我不同意!我们全家都不同意!” 叶笙不想说话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爹爹,你觉得我会抛下父母亲族,为一个男人殉情吗?” 叶兆还是一脸的将信将疑,“真的不会?” “真的不会!” 叶笙无奈的说道。 “你保证?” “我保证!” 叶笙更无奈了。 叶兆还是有 一丝疑虑,“我要你发誓!” 叶笙彻底不想说话了。 被叶兆这么一搅和,叶笙的心情好了许多,哪里还顾得上去想之前的事。 见她双眼有了亮光,眼圈儿也没之前那么红了,神色也没之前那么黯然了,叶兆暗中松了口气。 他太懂这个女儿了,若是不插科打诨引走她的注意力,她会一直沉溺在心事里,很难走出来。 只是有些事,总要解决的! 不然,下一次叶笙又自己陷入心事里,他又不在,谁来解决? “既然如此,那英王身子不好这一点就不用太在意了,那你为何不想嫁他?” 叶笙眼里的光芒暗了暗,沉默不语。 叶兆看似浑不在意,实则一直暗中观察着叶笙的反应,“是不喜欢他吗?” 叶笙依然沉默。 “其实,有多少夫妻一开始就是情深不移的?绝大多数都是过着过着,日子久了,才有了感情,英王很好,待你也真心实意,日子久了,你会喜欢上他的。” 叶笙垂下眼帘,久久的沉默,不知在想些什么。 “除非——” 叶兆话锋一转,“你心里有了别人!” 叶笙抬起眼帘,默默的望了叶兆一眼。 叶兆揉了揉她的 头发,慈爱的一笑,“喜欢安乐王?” 叶笙没料到叶兆突然提到此事,面色一红,有些心虚的避开了叶兆的目光,喃喃道,“没有。” “有没有,你爹我还能看不出来?你也太小瞧你爹了吧!” 叶兆故意做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粗声粗气的说道。 “我没有小瞧爹爹,爹爹别生气。” 叶笙垂下眼帘,小声说道。 “爹爹哪有生气?和你闹着玩呢。” 叶兆的大手再次揉上叶笙的头发,用力揉了揉,把她柔顺的青丝揉得一团乱,“我家瑟瑟一向聪慧,怎么一听到安乐王就慌了神了呢,连爹爹是不是真生气都看不出来?这算不算有了心上人,就顾不上爹爹了?这样的话,爹爹可真的要伤心了!” “爹爹别闹了!” 看着跟个大小孩似的叶兆,叶笙既无语,又无奈,还有些哭笑不得。 “就要闹就要闹,我家瑟瑟就要嫁人了,就要离开家门,以后爹爹就是孤家寡人,就是孤苦伶仃形单影只的可怜老头子,吃饭也不香了,练武也不开心了,连揍新兵都不痛快了,我真是好惨一老头啊!” 叶笙无语扶额,“爹爹啊——” “瑟瑟啊——” 叶笙刚开口,就被叶兆打断,他学着叶笙的语气,装模作样的干嚎道,“你就可怜可怜爹爹吧!不要那么早嫁人好不好?你也才十七岁,干嘛急着嫁人?就算要嫁,二十岁再嫁好不好?三十岁好不好?” 叶笙无语,“爹爹,你确定真要留我到三十岁?” “这个——打个比方嘛!就是想让你在家里多呆几年,也不是真的要把你留成老姑娘。” 叶兆干笑一声,又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干嚎,“你看,你要是嫁给别人,我还能隔三差五的把你接回娘家住几日,女婿要是不同意,我就打得他同意,几拳头下来,不同意也得同意,就算他能扛住打,你爹我还能用大将军的权势,仗势欺人,恃强凌弱!可你要嫁的是安乐王,你爹我打不过他啊!不仅打不过,用权势也压不住他啊!太惨了!真的太惨了!” 叶笙一怔,愣愣的看着还在不停干嚎着‘太惨了’‘惨不忍睹’的叶兆,“爹爹,你在说什么?” “还能说什么?说你未来的夫君,我未来的女婿,安乐王呗!” 叶兆一扯嗓子,嗓门大开,震得叶笙叶笙嗡嗡作响,一颗心也被震得慌了神。 第645章 英王在利用你! “你要嫁谁不好,非要嫁安乐王?那安乐王的本事谁不知道,通了天的身手,我和你三个哥哥加起来,都打不过他,到时候,他把你关在王府里,不许你出来,也不许我们去看你,我们也奈何不了他呀,你说说,这有多惨?简直是人间第一惨事,我这是要老来丢女呀……” “爹爹。” 叶笙恍惚激荡的心神,终于稍微平复了一点,“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还是听错了什么话?我要嫁的人是萧桦,不是萧御。” “我没有误会,也没有听错,你要嫁的就是萧御,安乐王萧御!好惨啊,我真是世上第一惨的老头……” 叶兆又开始干嚎,嚎得叶笙耳朵疼,头也疼。 叶笙苦涩又无奈的笑了笑,“爹爹,你真的听错了……” “我怎么会听错?我听的可是你心里的声音!你的心清清楚楚的告诉我,你想嫁的是萧御,不是萧桦!” 叶笙一怔。 叶兆摸了摸叶笙的脸,粗粝的大手上长满了老茧,擦得叶笙的脸微微的疼,“瑟瑟,你不要为了叶家去谋算什么,也不用顾忌任何人任何事,只要你喜欢的,你想要的,尽管去争取!你用不着为了 谁,委屈自己为难自己!” “爹爹,我没有……” 叶笙喃喃道。 “你有!” 叶兆目不转睛盯着叶笙的脸,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变化,“瑟瑟,上元节那一夜,你赏灯回来就病倒,花灯巷的事,爹爹也听说了,从那时起,爹爹就知道了,你喜欢萧御,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了骨子里,喜欢到胜过你的性命。” “对了,你娘和你哥哥们也知道。我们最近都在商量,等你病好了,就帮你筹划此事,英王和皇上那边,爹爹会解决的。你放心,逼也要逼得安乐王点头娶你,更何况,哪里用得着我们去逼,安乐王远比我们以为的喜欢你,我怀疑,只要我们家漏出一点风声,他就会迫不及待去解决英王和皇上了,都用不着我们家费一点心。” 说到这,叶兆脸上露出骄傲的笑容,语气更是毫不谦虚,“想想也是,我家瑟瑟这么好,谁不喜欢呢?” 与叶兆的兴致勃勃相比,叶笙始终心事重重,半点笑容也没有。 “瑟瑟不开心,是担心之前松口答应英王的事吗?怕英王不高兴吗?其实,有件事爹爹一直没有跟你说,瑟瑟认为之前英王中 毒的事,有没有什么蹊跷?” 叶笙目光一闪,抿了抿唇,没有言语。 叶兆一见,便猜到了七八分,“看来,瑟瑟你也看出来了,那件事确实有蹊跷。” 叶笙皱了皱眉,不由自主的为萧桦辩解,“爹,萧桦什么也没做。” 叶兆笑了笑,笑容有些古怪,“他是什么都没做,他什么都不用做,事情就成了。你也不用急着为他辩解,爹爹也没说他什么,只是突发奇想,在乾宁宫下毒可真容易啊,皇上居然能活到现在,真是奇迹。” “爹爹!” 叶笙眉头拧得更紧。 “我知道他是为了你!他待你的确是一片真心!为了让你松口,这般的无所不用其极,也是用了心了!” 叶笙眉心拧成了川字,却无法反驳叶兆的话。 其实,昨天从宫里一出来,她就想明白了其中关窍。 “太子和皇上通通被他利用,也将皇上往日的宠爱弃之于不顾了,如此一来,他和皇上算是彻底有了心结,他相当于拿一切做赌注,来赌你的心软,若你心没那么软,稍微硬上一点,他将一无所有,我们这位英王殿下可真敢赌啊!真是个狠角色!你爹我纵横朝堂, 疆场这么多年,就没见过比他还狠的!” 叶笙说不出话来。 她何尝猜不出萧桦的心思? 她只是不忍心拆穿他,也不忍心看他难受。 嫁给萧桦也好,成全了萧桦的心,也让萧御死心。 两全其美。 至于她自己,又有什么要紧? 见她这样,叶兆何尝不知道她的打算,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瑟瑟,你又没有对不住他,何必事事委屈自己成全他?” “我,我的确对不住他。” 叶笙喃喃道。 叶兆想了好一会,也想不通自家女儿什么时候对不住萧桦过,干脆抛开不想了,“总之,你没有对不住他!就用不着玩什么以身相偿!你又不喜欢他,嫁他做什么?你之前让人传的话,爹爹就当没听见!” “已经有铁卫进宫传话了。” 叶笙喃喃道。 叶兆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恨铁不成钢的瞪了自家女儿一眼,“无妨,就算皇上要下赐婚圣旨,也没那么快,我等会就进宫,你爹我在皇上面前,还算有一点面子,这道赐婚圣旨,爹爹绝不让皇上写出来!” 话音刚落,叶兆就心急火燎的要进宫,却被叶笙一把拽住。 “你这是做什么? 得赶紧的,不然赐婚圣旨下了,就麻烦了!” 叶兆急吼吼的说道。 叶笙默然片刻,轻声开口,“下了便下了吧。” 叶兆一愣,面露狐疑,“瑟瑟,爹快弄不懂你的心思了,你告诉爹爹,你到底怎么想的?” “我要嫁给萧桦。” 很轻很平静的一句话,叶笙的神情更是平静如水,既无待嫁的欣喜,激动,也无不安,厌烦,好像对于她来说,嫁给萧桦也好,嫁给谁都好,都是一件稀松平常,淡然如水的事。 叶兆顿时愣住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一蹦三尺高,“胡说八道!你又不喜欢他,嫁他做什么?” 叶笙无声的笑了笑,“爹爹也说过,世上的夫妻,有几对一开始就情根深种的呢?不外乎是日子过久了,日久生情。” 叶兆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叶笙,犀利的目光像要把叶笙的脸瞪出两个窟窿,“瑟瑟,爹被你弄糊涂了,你是不是不喜欢萧御?” 叶笙张了张唇,欲言又止。 这就是喜欢了! 叶兆目光一闪,“那,你不想嫁给萧御吗?” 叶笙神色一黯,良久才轻轻开口,声音怅然。 “我不能嫁给他。” 不是不想,是不能。 第646章 男人的嫉妒心 “为何不能?” 叶兆更不解了,在他看来,喜欢就去争取,哪怕对方不喜欢,也得先把人抢过来,先占着再说,绝对不给旁人机会!更何况安乐王也有意,这可是天赐良机! “爹爹不要再问了,总之,不能就是不能。” 叶笙幽道,一双墨黑长眉,微微蹙着。 “瑟瑟可是害怕叶家和安乐王府联姻,惹来皇上猜忌?” 叶兆试探着问道,“若是如此,不必担心,爹爹会解决的,大不了交出一部分兵权去。” 叶笙一愣,立即否决,“绝对不行!这会让叶家沦为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下场!” “一部分而已,又不是全交,总得安安皇上的心,再说了,交出去的兵权,皇上要么捏在自己手里,要么交给旁人。若是皇上把那部分兵权捏在自己手里,那跟在我手里,差别不大,我还能向皇上表示忠心。” “若是皇上把那部分兵权交给旁人,大燕的武将里,还没有人能接得住,就算勉强接住了,拿去打仗还行,若想让那些将士反过来对付叶家,他们还没那本事。” 叶笙皱了皱眉,没有言语。 “爹爹对自己带出来的兵有信心,也有把握,你呀,不用担 心这个。” 叶笙眉心拧得更紧,沉默不语。 “更何况,叶家掌握重兵这么多年,皇上心里忌惮着呢,若是能趁此卸下一点兵权,以示忠心安抚皇上,利大于弊。所以,瑟瑟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你喜欢谁就去嫁谁,用不着为了叶家委曲求全,爹爹用不着你这么做!爹爹心里有数呢。” 叶兆说着,慈爱的揉了揉叶笙的脑袋,把她好不容易弄好的头发再次揉得一团乱,“想好了吗?要不要改变主意嫁真正喜欢的人?一辈子那么长,总得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心里才痛快,日子过得才舒心,不然憋屈着呢。” 叶笙轻轻摇了摇头。 叶兆微微一愣,“真的不想嫁给安乐王?爹爹真的觉得安乐王很不错……” “之前爹爹还说萧桦不错!” 叶笙没好气的白了叶兆一眼,叶兆咧嘴一笑,“在爹爹心里,瑟瑟喜欢谁,谁就很不错。英王和安乐王都很不错,只是英王那身子,爹爹心中始终有些介意,还有,他那心机也太深了些,行事也太狠,太不留后路!爹爹愈发的看不透他!” “难道爹爹看得透萧御?” 叶兆摇了摇头,“也看不透。但安乐王心性 傲气,实力超群,一向不屑于用阴谋诡计。若说光明磊落,安乐王更胜一筹。但英王……” 叶兆欲言又止。 “他只是没办法,不是有心的。” 叶笙忍不住为萧桦辩解。 “他吃定了你待他心软,吃定了你可怜他,见不得他一无所有,吃定了你待他格外的纵容,护着,他才敢用这样的招数!” 叶兆顿了顿,神色变得有些凝重,“是,他是真心实意!爹爹也从没否认过他的真心,可细细想来,爹爹却莫名的有些恐惧,生怕有朝一日,你辜负了他的真心,会招到他的报复!” “那我不负他便是。” 叶兆叹息一声,“瑟瑟,从一开始你就负了他。” 叶笙不由得一怔。 “你不喜欢他,对他没有男女之情,却答应嫁他为妻,这就是辜负了!是,他很清楚你心有所属,他现在觉得只要能娶到你,和你在一起,就得偿所愿了,不介意别的。可人性贪婪,得寸进尺不知足是人的本性,谁也逃不过,英王亦是如此!” “将来终有一日,他会不满足于现在得到的这些,他会想要更多,除了想要你陪在他身边,还想要你的心,你的情意也完完全全的属于他 !到那时,你如今的心有所属,会被他翻出来算账,他会斤斤计较,睚眦必报!” 说到这,叶兆的语气变得格外的凝重肃然,“瑟瑟,他是个男人!没有男人愿意看见自己的妻子,心里爱的是别的男人!嫉妒心,会吞掉他的理智!” 叶兆沉沉叹息一声,“瑟瑟,爹爹心里真的很不安。英王不比康王,爹爹自认能完全拿捏得住康王,所以,尽管当初爹爹也看不上康王,但觉得就算将来有一日,他对你不好了,爹爹也有办法解决。可英王不同,英王是个让人头皮发麻的狠角色,对你的喜欢又到了一种疯魔的地步,爹爹没有信心,将来发生什么不测,能从他手里把你安好无虞美的抢回来!” “爹爹,他没你想的这么可怕。他也许百般算计,可都是为了自保,并没有害过旁人。太子下毒一事,萧桦也许顺水推舟了,让太子下毒顺利,可他并没有让人怂恿太子下毒,陷害太子,他不过是将计就计而已,害人的是太子,不是萧桦,萧桦不该备受谴责。” 叶兆眉头紧锁,一脸的不赞同,“瑟瑟,爹爹不懂,你为什么对英王格外的宽容?” 为什么? 从前 ,她也不明白,她这样护着萧桦,真的是因为前世萧桦死在她怀里的缘故吗? 不,不是这样的。 她手里的人命不少,也早就过了无端良善的年纪,萧桦又不是她杀的,与她何干?她何至于心软至此? 后来,她就明白了。 有一段时间,她总会无端端的梦见被萧桓溺死的孩子,在梦里,她朝着孩子爬过去,把毫无生气湿淋淋的孩子抱在怀里,哭得撕心裂肺,浑身发抖。 她回不到前世去救下那个孩子,只能在梦里一遍又一遍的弥补遗憾,也一遍又一遍的哲磨自己,惩罚自己的无能。 而萧桦,也是死在她怀里,虽然他与她的交情算不上多深,可他的死带给她的感受,不比孩子给她的感受浅,毕竟他在她怀里一点点咽气,身体一点点变冷,她眼睁睁看着他的生机一点一点的流逝,却无能为力。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跟孩子被温如雪和萧桓溺死时,她眼睁睁看着却救不了,一模一样。 太痛了! 她护着萧桦,其实是在变相的告诉自己,只要她能护住萧桦,她的孩子,转生之后,也能遇上一个愿意护着他,且有能力护他周全的人! 就像萧桦遇到她。 第647章 英王和安乐王打起来了 叶笙知道这种想法很幼稚,也很可笑,可她控制不住自己。 哪怕可能性微乎其微,哪怕明知道孩子转生之后,能不能遇上这么一个人,跟她和萧桦毫无关系,她也没办法让自己丢掉这个念头。 她总会忍不住去想,你看,都是同样死在我怀里的人,萧桦能活得好好的,那我的孩子转生之后,肯定也会活得好好的。 他会平安顺遂的长大,无论何时何地,落到何种境地,都会有真心待他的人。 “罢了,你现在有自己的心思,爹爹也不好说什么,只盼着你将来不要后悔,人生这么长,夫妻成了怨侣,真的很难受,一辈子都是煎熬。” 叶笙微微一怔。 人人都叫她不要后悔,萧御如此,爹爹如此。 可没有人知道,她早就后悔了。 说她固执也好,犯傻也好,即便后悔,她也没想过改变主意。 她宁愿和萧桦最终变成怨侣,也不愿和萧御反目成仇。 她宁愿两个人就这么一刀两断,到最后,俩俩相忘,也好过整日怨怼,互相指责。 她不 爱萧桦,无论将来萧桦如何对她,她都能承受,也没有怨言。 可她承受不了萧御冷待她,甚至承受不了萧御稍有些 不满的只言片语。 “爹爹,有些事我忘不掉,我会一直记着,一直想着,那些事会一点点的磨掉我和萧御之间的感情。” 叶兆目光一闪,“什么事?跟安乐王有关?” 叶笙抿了抿嘴唇,没有回答。 叶兆观察着她的脸色变幻,试探道,“很不好的事?” 叶笙沉默着点了点头。 叶兆想了很久,也想不明白她和萧御之间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到底什么事,连爹爹都不知道?” 叶笙沉默良久,摇了摇头,“没什么,是我自己胡思乱想,爹爹快去上朝吧。” 无论叶兆怎么问,叶笙都始终一言不发。 到最后,叶兆无奈,只能暂且放下心中疑问,又见时辰已然很紧迫,再不进宫就来不及了,只得软语安慰了叶笙即便,便急匆匆带着叶大叶二出府。 一进宫,叶兆便快步朝金銮殿走去,原以为一定迟到了,在来时的路上已经在心里打好了请罪的腹稿,谁知到了才发现,皇帝还没上朝呢。 “怎么回事?皇上龙体欠安吗?” 叶兆一站到自己所在的位置,便朝身后交好的武将低声问道。 皇帝勤政,除非龙体欠安,从不迟到或是不上朝。 那武将摇了 摇头,“皇上龙体安好,本来都坐着撵车来上朝了,半路上被安乐王拦下了。” 安乐王?! 叶兆心头猛地一跳,隐隐的有些不安。 那武将说完,朝乾宁宫的方向努了努嘴,一脸八卦的样子,“听说英王也在,和安乐王闹起来了,在安乐王手底下还没走过五招,就被安乐王打得吐血昏死过去!安乐王也是病了太久,身手不如从前了,要换着以前,英王在安乐王手底下能走过三招都算他厉害!” 那武将说起热闹来,嘴皮子比文官还利索,越说越兴奋,两眼放光,满嘴的唾沫差点喷到叶兆脸上。 叶兆连忙避开,压住心头的不安,问道,“可知道为着什么事?” “听说是为了什么赐婚圣旨?” 旁边有人凑了过来,兴致勃勃的问道。 见大家喜欢听,那武将一脸得意,说得更加起劲,“好像是英王向皇上求了一道赐婚圣旨,被安乐王撕了不说,一掌打成齑粉,凑都凑不回来了!” “赐婚圣旨?英王求的是谁啊?哪家的姑娘?” “对啊,谁啊?” “英王一向眼高于顶,谁这么有本事,入得了他的眼?” 这下,不只武将队列里的武将凑了过来, 连文官团体的文官都凑过来了,七嘴八舌的问道。 “咳咳!” 几声干咳传入众人耳中,众人纷纷循声望去,看见安阳侯摸着刚蓄上,短得不能再短的胡须,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安阳侯保养得极好,年过五十,看起来不过四十出头,加上皇贵妃容貌极为出色,安阳侯和皇贵妃是同父同母的兄妹,容貌自然不差,年过五十的人了,居然一派儒雅,风度翩翩。 站在一旁的叶兆,跟他一对比,年纪小了差不多十岁的叶兆,居然看起来更老,毕竟西北的风沙不是那么好吹的,仗也不是那么好打的。 有心眼灵活的官员,立马惊呼道,“最近因为和安阳侯走得极近,安阳侯家还有个小女儿没有出嫁,难不成英王求的是安阳侯府的小姐?” 安阳侯一脸‘不可说不可说’的表情,可眼里的得意丝毫不加以掩饰。 最近,他和英王你来我往的过了几回招,英王想让安阳侯府不再支持诚王,改为支持他,而安阳侯府的条件则是,让英王娶安阳侯的小女儿为正妃,英王一直不肯答应。 难道英王改变主意了? 想想也是,太子忌惮英王,都敢在乾宁宫下毒了,皇上 也毫无问罪太子的意思,英王再找不到助力,只怕死在皇宫都没人知道。 之前英王一直想要拉拢叶家,也不想想,皇上还健在呢,能让一个皇子和手握重兵的叶家真正交好吗?都是故意放出来的幌子而已!英王还真以为皇上宠他宠到,愿意给他叶家的地步?! 笑死人了! 这下,英王该想明白了吧,能真正给他支持的只有安阳侯府!而且皇上还不能说什么,毕竟安阳侯府是英王的母族,不支持英王,难道支持太子,支持宣王?那才可疑! 他的妹妹坐不上皇后的位置,就换他的女儿来做! 安阳侯府被压制了这么多年,也该到了崛起的时候了! 叶家三父子隔着好几排武将,不约而同的对了个眼色,都觉得这事有些不妙。 英王求的肯定不是安阳侯府的小姐,而是他家瑟瑟! 看出这一点的不只叶家父子三人,林相高深莫测的眼神扫了过来,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听说大将军今儿天还没亮就进了城,怎么这会才进宫?” 叶兆还没说话,林相又慢条斯理的说道,“听说昨晚安乐王在大将军府呆了一整夜?今早天亮才离开?” 金銮殿一下鸦雀无声。 第648章 你陷害我! 不论是文官队列,还是武将队列,都纷纷朝叶家三父子看来。 因三人站的位置不一样,众人的目光全分散了,叶兆身为一品大将军,站在武将阵营的最前方,而叶大叶二,一个四品,一个五品,站在中间位置,文武百官跟心有灵犀似的,最后齐刷刷的看向叶兆。 “本相本以为是大将军和安乐王私底下有交情,安乐王在大将军府呆了一夜,是和大将军相谈甚欢呢,但仔细一想,不对!” 林相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大将军昨夜不在京城,两位小将军也不在京城,至于叶三公子,最近几日也离京出游去了,偌大的将军府,就只剩下两位女眷,叶夫人和叶小姐,不知昨晚上安乐王夜会的是哪一位呢?” “还能是谁,自然是叶笙那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啦!” 文官阵营里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冒出一个酸气十足的声音。 林相笑得眯了眼睛,意味深长的说道,“没想到叶小姐如此豪放!真让本相大开眼界!” “你!” 叶大刚要破口大骂,就被排在他后面的叶二一把拽住,暗中朝他使了个眼色,又朝叶兆所在的位置努了努嘴,叶大顿时清醒过来, 立马闭上了嘴。 林相比他们兄弟俩的官阶高了好几级,若是他们骂了林相,少不得要被治一个目中无人,顶撞上司,以下犯上的罪名,得不偿失。 “我家瑟瑟豪放与否,也碍不着别人什么事,相爷就别费心了。本将军若是相爷,还是先费心费心太子妃吧!听说太子这些日子病着,太子妃服侍榻前,很是贤惠得体呢,就是不知太子这一病,要病到什么时候,可别把病气传染给了太子妃,伤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低品的官员不清楚,三品以上的大员谁不清楚,太子所谓的养病,是因为给英王下毒,被皇上寻了个由头关在东宫,以示惩罚。 虽然皇上摆明了想保太子,可太子此举,人心尽失。 太子不好过,太子妃就更不好过了,皇上舍不得对太子太狠,可对太子妃,就没那么客气了,皇上没出面,皇贵妃和太后恨不得天天把太子妃叫到跟前训斥。 太后还算给林家脸面,虽是训斥,至少避着下人,皇贵妃为着诚王这个亲儿子,恨不得趁机把太子踩死,太子被关在东宫,她踩不到,只能把气出在太子妃身上,每次都要当着诸多宫人的面,把 太子妃训得跟狗一样。 最近这段日子,太子妃那叫一个灰头土脸,狼狈不堪!把林夫人叫到宫里,哭诉了好几回。 林夫人回来,又和他哭诉,哭得他心烦,拐着弯的向皇上求情,被皇上一句妻贤夫祸少给堵了回来。 听皇上这意思,太子妃不贤惠,太子才跑去给兄弟下毒?甩锅也不是这么甩的! 这话,林相自然不敢对皇帝说,只能在心里抱怨。 此时此刻,被叶兆这么大刺刺的说出来,还夹抢带棒的,林相的脸色那叫一个难看,刚要狠狠的反刺几句,和叶兆交好的那位极爱凑热闹的武将,立马笑嘻嘻的开口,一副看戏不嫌台高的模样。 “大将军就别白白的替相爷费心了,太子得的是不传人的小病,太子妃身子康健得很呢!听说昨儿个还罚了太子身边那个才掉了孩子,名唤绿衣的爱妾呢,把东宫弄得那叫一个鸡飞狗跳,生龙活虎,可热闹了!” “姓方的,你敢嘲笑我们相爷!” 文官阵营的一个官员,跳出来指着和叶兆交好的那位方将军骂道。 方将军浓眉一挑,铜铃大眼一瞪,“刘大人,你哪只眼睛看见本将军嘲笑相爷了?本将 军明明在赞扬太子妃身子康健,生龙活虎,让东宫热热闹闹的,让太子殿下养病养得没那么无聊,太子妃如此贤良淑德,一心为太子着想,你敢说不是?” 刘大人被气了个倒仰,谁说武将是粗鲁武夫,不会吵架的? “方将军此言甚是。太子妃贤良淑德,温柔端庄,三从四德,从一而终,是女子中的典范,天下的女子,都该向太子妃学习。” 一道咬文嚼字,矫情做作,酸得不行的声音响起,众人本以为是文官阵营里的哪个酸秀才,谁知循声看去,看见的却是唐骏。 刘大人眼珠子咕噜一转,大声说道,“唐将军说得对,太子妃是天下女子的楷模,可不像某家府上的那谁,妇德两个字,怕是都不认识吧?” “你这个——” 叶大刚开口,就被叶二拦住。 啪!啪! 他用力鼓掌,大声说了声‘好’,“刘大人和唐将军果然是有文化人,叶二只是一介武夫,不懂什么叫从一而终,不如请二位,为我解答一番?叶二感激不尽!” “这都不懂,从一而终指的是,丈夫死了,女子不再嫁人,为丈夫守节……” “噢,丈夫死了。” 叶二笑眯 眯的打断刘大人的话,他环视着四周,加重语气,大声说道,“丈夫死了!” “对啊,丈夫死了,女子不再嫁人,是为从一而终,叶二,你没那么笨吧?这都听不懂?” 刘大人被叶二的举动,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没好气的说道。 “这可是你说的,不是我说的,等太子殿下怪罪下来,你可别拉上我。” 叶二笑眯眯的说道。 刘大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周围的文官却一下就懂了,立马离他老远。 刘大人还是没明白怎么回事,素日与他交好的一个文官,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说完之后,立马退开,离得要多远有多远。 刘大人脸色铁青,指着叶二骂道,“叶二,你这个无耻小人,本官何曾诅咒过太子殿下?本官明明不是那个意思,你故意断章取义,弯曲事实,陷害本官!” “从一而终这个话,可不是我先挑起来的,刘大人,你似乎怪错了对象吧?” 叶二祸水东引,目光故意看向唐骏所在的方向。 文官集团中,别人都没说话,刘大人第一个跳出来,可见此人性格蛮撞,容易被激怒,被叶二一说立即中招,指着唐骏破口大骂。 第649章 你有那个脸吗 “好啊!本官就说你们武将一向抱成一团,姓唐的你怎么就帮我说话了呢,原来故意给本官挖陷阱,等着本官跳呢!” “刘大人您误会了,我只是有感而发而已,并没有别的意思,是您听岔了。” 刘大人官居四品,比唐骏高了足足两品,唐骏虽然心中不屑刘大人的愚蠢,被人两句话就挑拨了,但面上还算是恭敬有加,不敢太放肆。 刘大人半点不信唐骏的解释,越骂越起劲,“两面三刀,表里不一,三头两面,口蜜腹剑,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人模狗样,猪狗不如,狼心狗肺……” “够了啊,刘大人!犬子那句话,说的都是赞扬太子妃的话,号召天下女子向太子妃学习,并没有错处,是刘大人你自己心思不纯,才想岔了去,如何能怪得了犬子?” 唐骏的父亲,唐将军脸色很不好的说道。 今日,唐老将军没有上朝,唐家官品最高的是唐骏的父亲,正好也是四品,和刘大人同级,也只能他出来阻止刘大人继续骂下去。 若是唐家人好好说话,态度摆好,刘大人可能就顺坡下驴了,偏偏唐家人口气都不太好,尤其是唐骏一个小辈,看 见自己父亲出来撑腰了,之前藏着的不屑,立马藏不住了,露了一丝出来,恰好被刘大人看了个正着。 刘大人心头火起,一蹦三尺高,大声骂道,“都说武将坦荡,我看你们唐家人也没坦荡到哪里去,敢说不敢认,算什么英雄好汉?我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唐家,之前追在叶家后面,想要跟叶家结亲!也不看看自己有那个资格吗?” “对,本官是不喜欢叶笙,霸道凶悍,一点女子该有的贤良淑德都没有!本官也不喜欢叶家的行事,霸道,霸道,还是霸道!但人家有资格霸道呀!人家叶家,一门三将军,叶家军威名赫赫,百战百胜,把鞑子赶到大漠深处,再不敢来犯,你们唐家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还想娶人家的独女?” “靠你唐骏这张脸吗?还是靠所谓的玉面将军的名头?哎哟哟,笑死人了,还玉面将军呢!长得跟个小白脸似的,拿得动刀吗?打过仗吗?杀过敌吗?该不会想告诉我,你小子能升到六品,就靠了你那张脸吧?” “我听说你一个六品将军,堂堂男子汉,连叶笙都打不过哦,还想娶叶笙?难不成想成亲后,天天被叶 笙按在地上打?真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样的特殊癖好啊!失敬失敬!佩服佩服!” 刘大人越说越刻薄,越说越尖酸,把唐骏气得一张白皙俊俏的脸,胀得通红。 武将阵营以叶兆为首,虽然有些人不服气叶家的显赫,认为叶家的权势都是靠着好运气得来的,但对叶兆的打仗本领,还是服气的,武将们虽然粗直,但也听出了唐骏之前那话,是冲着叶笙去的,在帮林相一伙说话,明里暗里都在说叶笙不贤良淑德。 文官武将,历朝历代以来,都不对付,你看我不顺眼,我看你就烦,恨不得见面就掐,要不是文官不能打,说不定就不只是掐架,而是直接动手了。 唐骏帮林相那边说话,相当于背叛了武将阵营,武将们冷眼旁边唐骏被刘大人刺得狗血淋头,没一个想要帮忙说话的。 若是唐家的定海神针,唐老将军在,很可能就不是这么一个局面了,只可惜唐老将军年纪大了,一场风寒,居然病了好几日,连早朝都来不了。 “当初叶唐两家的确有结亲的意思,不过不是犬子和叶笙,而是四房的侄女和叶家三公子……” “那就更有意思了, 人家叶三公子,是配得起金枝玉叶的少年俊才,你们唐家四房,一个有官身的都没有,这样的人家所出的女儿,还想高攀叶家三公子?怎么那么大的脸呢?不害臊的吗?” 刘大人和唐家杠上了,为了刺唐家,连连拔高一向看不顺眼的叶家。 林相一直微微眯着眼,看刘大人跟只恶狗一样,逮着唐家就咬,也不阻止,也不火上添油,跟个没事人一样。 反正唐家不肯顺服太子,咬一咬给点脸色看也好。 林相知道唐家人的心思,自恃子孙多,想振兴唐家,让唐家将来能取代叶家成为第一显赫家族,暗搓搓的想扶持哪位皇子,也捞个从龙之功。 也不想想,配吗? 叶兆多少念着唐老将军当年的情义,见唐家父子被刘大人追着骂,皱了皱眉,说道,“也不知皇上何时上朝,本将军还有军务要启奏。” 武将们知道叶兆这是在帮唐家解围,纷纷附和叶兆的话,将话题带了过去。 武将们的嗓门大,这么多武将一说话,震得金銮殿都有回声了,这么一搅和,刘大人也骂不下去了。 唐将军感激的看了叶兆一眼。 唐骏却低下头去,垂下眼帘, 无人能看清他眼中的情绪。 叶二站在唐骏前面一排,正好是斜上方的位置,余光看见唐骏垂在身侧的那只手,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暴露,目光倏地一冷。 乾宁宫外,宫道深长。 皇帝穿着一身明黄龙袍端坐在撵车上,居高临下看着站在撵车旁,瘦骨嶙峋,脸色苍白的萧御。 初春的阳光打在宫道 上,宫道 上好几滩黑血,分散在各处,触目惊心。 “九弟瘦成这样,真叫朕心痛。” 皇帝一脸慈爱和气的笑容,语气也关切得很,尽职尽责的扮演着一位心疼幼弟的兄长。 萧御面无表情的睨了他一眼,尽管皇帝所在的位置高过他,他又病了许久,两人之间的气势和威压依然打了个平手,“这话,皇兄刚刚说过了。” “哦,是吗?” 皇帝尾音上扬,一副‘不好意思,忘了’的表情。 萧御勾了勾苍白如纸的唇,似笑非笑,“碍事的人已经不在了,皇兄,谈谈正事吧。” 皇帝的目光落在那几滩黑血上,眼睛深处,一缕冷意转瞬即逝,他面带微笑的看向萧御,脸上的神情颇有些意味深长。 “你跟朕之间,有些事是该好好谈一谈了!” 第650章 你敢诅咒我? 萧御的目光落在金光灿灿,华贵至极的撵车上,勾唇一笑,“那就请皇兄下撵车吧!” 皇帝一脸的无动于衷,“为何?” 萧御眉尖一挑,冷冷淡淡道,“累得慌。” “朕不累。” 皇帝唇角一扬,露出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笑容,他居高临下看着萧御,“九弟若是累了,不妨就坐一会。” 皇帝的目光落在离撵车最近的一滩黑血上,唇边的笑容冷了几分,“宫人们刚打扫过宫道,挺干净的,九弟不要嫌弃就好。” 萧御循着皇帝的目光看去,看见那滩黑血,唇角一勾,笑得意味深长,“可惜了。” 皇帝目光一闪,“可惜什么?” “可惜了皇兄的一个好儿子。” 萧御笑得愈加灿烂,“臣弟说错话了,不应该说可惜了皇兄的一个好儿子,而应该说可惜了皇兄最好的儿子。” 皇帝脸色沉了沉,语气冰冷,“九弟不疼爱子侄,下手狠绝,打得桦儿重伤昏迷,朕有什么法子?” “皇兄这话就错了,臣弟伤的只是英王的身子,而皇兄伤的可是英王的心呐!身上的伤再重,总有痊愈的一日,而心里的伤,就算能痊愈,终究留下了伤痕,这 心若有了伤痕,父子之间就有了裂痕,有了隔阂。哎——” 萧御长长的叹息一声,颇有些故意的意思,“臣弟真为皇兄担心。” “九弟还会担心朕?九弟的好意朕心领了。” 皇帝笑得阴冷无比。 “皇兄为君为父,当年父皇也是为君为父,臣弟担心的是,不知皇兄会不会落得父皇的下场!” 皇帝脸色大变,厉声道,“你敢诅咒朕?” “诅咒?” 萧御笑吟吟道,“臣弟怎么诅咒皇兄了?臣弟不懂,还请皇兄详细明说。” 皇帝无法明说,脸色阴沉的瞪着萧御。 有些话,彼此之间心知肚明,就是不能说破,总要遮遮掩掩的盖上一层窗户纸。 先帝是怎么死的,皇帝比谁都清楚。 萧御说他会落得和先帝一样的下场,不是在诅咒他最后会被亲生儿子下毒手害死吗?看萧御的意思,在指英王最后会弑父弑君吗? 萧御笑得愈加放肆,“皇兄怎么不说话了?还是说皇兄无话可说?或是无言以对?皇兄莫要气恼,臣弟真没有诅咒皇兄的意思,父皇虽然算不得特别长寿,可也是将近花甲之年才驾鹤西去,在历朝历代的君王里,也算寿元长 的了。” 皇帝绷着一张脸,薄而凌厉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盯着萧御的目光阴沉冰冷。 “皇兄这样看着臣弟,是有话要说吗?” 萧御笑容放肆,语气更是放肆,“还是说皇兄对父皇的驾崩,有另外的看法?父皇驾崩时,臣弟不在京城,什么都不知道,皇兄若是知道点什么,不妨和臣弟说一说,臣弟感激不尽。” “萧御,够了!” 皇帝冷冷道,“你若嫌弃宫道冷硬,朕赐你一张椅子便是,何必拉三扯四的,尽说些不知所云的话!” 皇帝说着,给了李成英一个眼色。 很快,李成英便亲自端来了一张椅子,放在萧御身后,“王爷,您请。” 萧御看也不看,一双眼似笑非笑的望着皇帝,“皇兄身居高处,臣弟居于低处,和皇兄说话时,臣弟总得要抬着头仰着脖子,实在累得慌,还请皇兄下撵车吧。” 皇帝眼中光芒浮沉,微微笑道,“人生在世,哪有不累的?九弟就不要较真这些小事了,早早把正事说完,九弟也好早早回府里歇着,既然病了,往后就好好养病,不要再出来吹风了。虽然冬日已过,积雪也正在融化,可春寒料峭, 这倒春寒的冷,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住的,若冻着了九弟,朕和太后又要心疼了。” “如此说来,皇兄是不想体恤臣弟了?” 萧御的声音微微冷了几分。 皇帝的声音高高在上,“不是朕不想体恤九弟,而是君臣有别,九弟既然自称一声臣弟,就该谨守君臣之礼。仰望天子,本就是臣子该有的礼仪,怎能叫苦叫累?又怎能因着你脖子酸乏,就叫天子下撵车?这岂不是大逆不道,以下犯上?” “大逆不道,以下犯上?” 萧御低声重复着这几个字,唇角缓缓上扬,勾出一抹诡异得近乎瘆人的笑容,“既然皇兄都说臣弟大逆不道,以下犯上了,臣弟若是不真正的来一回大逆不道,以下犯上,岂不是无视君心,抗旨不尊?那才是真的大逆不道,以下犯上!臣弟担不起这样的罪名!” 皇帝心中一凛,隐隐的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只觉得萧御的态度太过古怪,话里话外,阴阳怪气的,让人莫名的发冷。 李成英也看出不对,向前一步,拦在萧御面前,“王爷不要做傻事!这可是在宫里!” “本王知道这里是皇宫,李 总管放心,本王不会做你以为的傻事的。” 见萧御言笑晏晏,似乎真不打算做什么,李成英暗中松了一口气,谁知那口气还没吐出来,便见萧御的右手,微微举起,轻轻在撵车的横梁上一拍。 就那么轻轻一拍,足足有男人胳膊粗,实心铁制外头刷了一层金漆的横梁,就这么断了?! 众人都还在震惊之中没反应过来,少了一边横梁的撵车失去平衡,往一边翻去,皇帝刚要大叫‘护驾’,话到嘴边,想起萧御还在一旁,又硬生生的把惊呼声吞了回去,冷静的唤了一声:“李成英!” 只是若要细听的话,还是能听出皇帝的惊慌。 李成英一跃而起,扶着皇帝的胳膊,将皇帝带下马车。 皇帝脚刚站稳,偌大的撵车便轰然倒地,惊起一片尘土。 “灰尘这么多,都快迷了眼睛了,皇兄刚刚还说宫人刚打扫过宫道,宫道干净得很呢,不知是皇兄在糊弄我,还是底下的宫人们糊弄了皇兄?” 皇帝正惊魂未定,萧御笑吟吟的声音传来,听在皇帝耳里,格外的刺耳,就好像在嘲笑他一样,皇帝正要发火,却感觉到李成英扶着他胳膊的手,力道陡然增加。 第651章 不想演戏了 “皇上!” 皇帝心中顿时一凛,不动声色的看向李成英,只见李成英暗中冲他摇了摇头。 等皇帝冷静下来后,李成英才笑盈盈的朝萧御说道,“是底下的小兔崽子们偷懒耍滑,做事情马马虎虎,让王爷您见笑了。” “本王见笑倒不要紧,不要让尘土扑着皇兄,脏了皇兄的脸,迷了皇兄的眼睛就行。” 萧御笑得比李成英还要灿烂。 李成英脸上的笑容不变,“王爷说的是,这些小兔崽子是该好好治一治了,不然,一个个都跟孙猴子似的,要闹上云霄宝殿了,简直是反了天了!” 李成英话里有话的说道。 谁是孙猴子?萧御! 谁反了天了?还是萧御! 萧御一脸笑容,仿佛没听出李成英话里的另一层意思,只拿眼睛看着李成英,一副等着他治一治底下人的神态。 李成英眼里光芒一闪,心里知道躲不过去,只得叫来一个小徒弟,“去!把今儿打扫宫道的那几个,都打二十个板子!若有下次,打四十!再有,打八十!平日里偷懒马虎不要紧,没看见今天安乐王进宫吗?皇上仁厚大度,不计较这些小事,可若冲 撞了安乐 王,就不是小事了!” 言下之意,安乐王斤斤计较,不仁厚不大度。 萧御勾唇一笑,意味深长的扫了皇帝一眼,“皇兄如此仁厚,真让臣弟大开眼界!臣弟自愧不如啊!” 皇帝目光一凛,他可不认为萧御真的夸赞他仁厚,一定是话里有话。 果不其然,萧御话锋一转,“连身边的总管太监,都说什么平日里偷懒马虎不要紧,这帮刁奴,都踩到皇兄头上来了,皇兄还半点不计较,臣弟有心为皇兄出气,又怕坏了皇兄仁厚大度的美名,真真是左右为难啊!” 李成英一张老脸,变了又变,他明明没这个意思,被安乐王一歪曲,就成了这个意思了。 李成英不安的朝皇帝看去,只见皇帝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色,见皇帝并未被萧御挑拨,李成英这才把一颗心放回肚子里。 “九弟的话,可真多。” 皇帝语气嘲讽的说道。 萧御笑得愈加灿烂,“臣弟是话多,不比皇兄手段多。” 皇帝脸色沉了沉,“九弟这话从何说起?” 萧御却半点没有要和他细说长谈的意思,从怀里掏出一束卷轴,朝皇帝所在的方向一掷,差点砸到皇帝的 脸。 皇帝眼疾手快的抓住卷轴,满脸怒容,“萧御!” “抱歉,皇兄。臣弟病久了,手软脚软,差点砸着您,皇兄没事吧?” 皇帝重重的哼了声,脸色依然难看得很。 “皇兄别急着发火,先看看那是什么再决定是发火,还是发疯吧!” 说到这,萧御挑了挑眉,添了一句,“高兴得发疯!” 挑眉的动作,若换旁人做来,十个有九个显得轻佻,可萧御做来,却是优雅中带了一些邪气,狂妄中带了一丝潇洒。 他如今瘦得脱相,风采减了不少,若是从前,风姿更甚,更令人侧目。 皇帝目光一闪,抓着卷轴的手指陡然收紧,顷刻之后,神色恢复如常,声音也恢复了平静从容,“这是什么?” 萧御只当没听见他故作平静淡然的声音里,透出的激荡紧张,忐忑难安,勾唇一笑,邪魅横生,“皇兄自己看嘛!就跟猜谜一样,得自己揭开谜底才有趣,若靠着旁人解答谜底,岂不是失了趣味?” 皇帝抓着卷轴的手指再次收紧,他目光如炬的盯着萧御,“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是皇宫,在皇兄您的地盘,臣弟能做什么?刺杀 您?还是毒杀您?还是把您掳走?绑出宫去?” 萧御的语气有了些许的不耐烦。 皇帝眉心拧紧,狐疑的盯着萧御不放,“你不说清楚,朕是不会看的。” 萧御彻底失去耐心,冷冷的丢下一句‘你爱看不看!’,身形一闪,朝皇帝飞掠而去。 “护驾!” 李成英大叫一声,便要向前来拦萧御,刚一动,就被一股强大至极的无形力量扫飞出去,比当初英王扫飞他的那股力量,还要强悍数倍。 皇帝还没看清楚事情是怎么发生的,李成英便重重砸在地上,吐出一口黑血,昏死过去。 “李成英!” 皇帝脸色大变,刚要朝李成英奔去,却感觉手中一空,大惊之下,哪里还顾得上昏死倒地的李成英,朝轻而易举拿走卷轴,人已在几丈之外的萧御吼道,“还给朕!” “皇兄又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这么着急做什么?” 萧御勾唇一笑,嘲讽道。 皇帝的脸色变了又变,目不转睛盯着萧御手里的卷轴,厉声道,“萧御,把它还给朕!这可是圣旨!你敢抗旨不尊?” “抗旨不尊的事,本王做得还少吗?” 萧御冷冷笑道。 演了 这么久的戏,他已经不想演了。 “安乐王!你竟敢在朕面前自称本王?!你好大的胆子!身为臣子,就该有臣子的礼数!在朕面前,你只能自称为臣!” 皇帝大声道,因为过于激动,脸上的肌肉微微抖动着。 萧御嗤的一声,笑出声来,“萧徽,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本王面前端着天子的架子吗?你也不想想,这么大这么沉的架子,你端得住吗?你就不怕把自个的腰压垮了?” “萧御!你竟敢口出狂言,大逆不道,以下犯上,不敬天子,信不信朕要了你的性命!” 皇帝咆哮道,脸上的肌肉抖得更厉害。 萧御仰头大笑起来,笑得皇帝脸色发沉,冷厉阴沉的眼睛,死死盯着萧御,一副恨不得要将萧御千刀万剐的神色。 笑过之后,萧御直勾勾的望着皇帝。 皇帝正被他看得心里发虚时,只见一道光影闪过,萧御站立的位置空无一人。 人呢?人去哪里了? 皇帝瞳孔骤然一缩,正要四处搜寻萧御的身影,下一秒,萧御从天而降,玉树临风的站在皇帝眼前,离皇帝不过半步之遥,正笑盈盈的看着皇帝。 “皇兄是在找我吗?” 第652章 你生得出儿子吗? 皇帝脸色发白,下意识的后退,却惊恐的发现根本退不了,身后像有一道无形的墙堵住了他的退路。 不仅如此,一股强悍霸道的威压铺天盖地压下来,如泰山压顶般将他压得动弹不得,两只脚像被钉死在地上似的,怎么也抬不起来。 “九,九弟,你想,想做什么?” 皇帝结结巴巴的问道。 尽管他很想保持着天子该有的冷静从容,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萧御离他这么近,只要他一伸手,就能拧断自己的脖子。 “皇兄这会子想起来我是您的弟弟了?刚刚不还一口一个萧御吗?那凶狠的语气,不像在叫弟弟,倒像是在叫杀父仇人一样。” 萧御笑盈盈道。 只是他那笑,看在皇帝眼里,充斥着满满的恶意。 皇帝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九弟在胡说些什么?你自然是朕的弟弟!刚刚朕只是有些恼怒,语气激动了一些,并无别的意思,你别多心。” “果真?” 萧御疑问的语气恰到好处,脸上露出的困惑表情,更是完美无瑕。 尽管皇帝对他的装腔作势,装模作样心知肚明,但还是忍了怒火,勉强笑道,“果真!” “其实,皇兄怎么叫我都没 什么要紧,毕竟直呼其名,还是叫安乐王,九弟,都没什么差别,只要不像从前那样,叫什么孽种,野种,狗东西,王八羔子,就好了。” 皇帝的脸色变了又变,如开了染坊一般,五颜六色,那叫一个好看。 “从前是朕不懂事,九弟见谅。” “是吗?” 萧御勾了勾嘴角,笑容古怪,“太后也不懂事吗?” 皇帝脸色骤变,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萧御笑吟吟道,“太后说的不比皇兄少呢,不过,至少臣弟从没听见皇兄说什么贱婢,下贱坯子,狐媚子,妖孽,臣弟很感激皇兄对母妃的宽和。” 皇帝一张脸难看到了极致,嗫嚅着嘴唇,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皇帝咬着牙道,“九弟突然说起旧事,是想彻底翻脸吗?” “皇兄跟我之间的脸面,不是早就翻了吗?还能再翻?” 皇帝说不出话来,惊恐交加的目光死死盯着萧御。 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动弹不得,李成英倒在不远处,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其他宫人都跟傻了似的,只知道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也不知道去叫御林军。 还有,暗中保护他的那些暗卫呢?也是死的吗 ?都这个时候了,他没有大喊‘护驾’,这些人就不知道出来护驾吗? 都是一些蠢货! “不是翻脸,那是想翻旧账吗?” 皇帝咬牙道。 “从前我无时无刻都在想着翻旧账,报仇,亲手从皇兄手里夺回当年被皇兄抢走的东西,让皇兄好好感受一下,我当年是什么感觉。” 皇帝脸色变了又变,眼里的惊恐更加浓烈。 “不过,刚刚我改主意了。” 皇帝脸上闪过一丝狂喜,转瞬间,又恢复了冷静,狐疑的看着萧御,“改什么主意了?” “皇兄这么快就忘了,就是我刚刚跟皇兄说的呀。” 萧御身子前倾,瘦削苍白的脸在皇帝眼前放大,苍白干涸的唇一开一合,声音平稳无波,语气平静淡然,说出的话却叫皇帝浑身都冷透了。 “臣弟很担心,皇兄会落得跟父皇一样的下场。” 说罢,萧御的脸退后,唇角上扬,那张苍白如纸,却不见倾城容色的脸挂上一抹怪异诡谲的笑容,莫名的瘆人。 皇帝死死瞪着萧御,眼里杀气腾腾。 若是眼神能杀人,恐怕萧御此时早已去见了阎罗王。 萧御仿若未见皇上眼里的杀气,笑吟吟的开口,轻松随意的姿态, 仿佛在和皇帝闲话家常。 “皇兄的这十个儿子里,太子表面温文尔雅,实则虚伪至极,手段颇多,只可惜狠劲不足,酷爱算计,可又看不清格局,每次都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算计别人,总反过来掉进别人的陷阱里而不自知,就这么一个蠢货,还贪心不已,有了林相这个文臣之首还不知足,还想着武将之首。” “宣王呢,品性尚可,还算磊落,只可惜打战可以,争那个位置就免了吧。” “康王,不必提了,唯一聪明的一回,就是骗到了叶家大小姐,只可惜,自以为是,自作聪明,想给人家一个下马威,装腿受伤不去迎亲,简直蠢得不能再蠢!” “诚王,小心眼那么多,都是小聪明而已,想扮猪吃老虎,偏偏扮得不像,底子都被人看光了。” “至于其他几个,不用我说,皇兄也知道,都上不了台面,不是身子不正常,就是脑子不正常,唯一一个正常的就是十皇子,偏又年幼,又无母族护持,什么也做不了。” 说到这,萧御抿了抿唇,长叹一声,一副忧心忡忡的语气,“皇兄啊,我真是日夜为您悬心呀。” 皇帝冷哼一声,“有话直说!” 他算 是看出来了,萧御没打算现在就要了他的性命,纯粹在耍弄他玩。 既无性命之忧,皇帝的冷静从容,威严尊贵就回来了。 “您的十个儿子,最拿得出手的就是英王,只可惜……” 话到这里,萧御偏就不说了。 皇帝眉头紧锁,很不悦的瞪着萧御。 萧御任由他瞪,话锋一转,“皇兄觉得,英王比您如何?” “桦儿……” “在我看来,英王远胜于你。” 皇帝刚开口,就被萧御打断,脸色立马就有些不好看,冷笑道,“你这样抬举他,不知道的是还以为他是你的儿子,不是朕的儿子!” 萧御嗤的一笑,笑声嘲讽至极,“做本王的儿子,他还不够格!” “萧御,你也太狂妄了!桦儿的天资,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皇帝怒道。 “一般人?” 萧御笑容扩大,“本王又不是一般人,本王的儿子就更不是一般人了!” 皇帝忽然笑了,看着萧御的目光充满同情。 萧御被他笑得眉心微蹙,“皇兄在笑什么?” “朕在笑,九弟你多虑了。” “多虑?” 萧御目光一闪,“什么意思?” 皇帝笑容收敛,声音冷酷倨傲,“萧御,你生得出儿子吗?” 第653章 萧御输了 萧御神色一冷,忽而勾唇一笑,璀璨如春光的笑容将他脸上的冰冷冲散,端的是笑意盈盈,风采潋滟,叫人移不开目光,只是那双深邃漆黑的眼中,一缕杀意腾腾的戾气一闪而逝。 “皇兄,臣弟不过随口一句英王远胜于你,皇兄就恼了?竟拿生不出儿子这样的话,来诅咒臣弟!再说了,皇兄气什么呢?英王再远胜于您,他也是您的儿子,难不成皇兄连容下儿子胜过自己的这气度都没有?皇兄富有四海,胸怀也该容纳百川才是!切勿让人觉得,皇兄堂堂天子,心眼竟比女子还小!” 若是平时,被萧御这么一顿抢白,皇帝一定怒不可揭,可此时此刻,皇帝不仅毫无怒气,反而脸色愉悦,心情极好的样子,“九弟该不是忘了一件事?需要朕提醒你吗?” “什么事?” 萧御不以为然的说道,半点也不认为他有什么事忘了,还需要皇帝来提醒。 皇帝勾唇一笑,笑容讥讽,“叶笙生得出儿子吗?” 萧御的脸色一下沉了下去,一张脸冷得骇人,杀气腾腾的目光,死死盯着皇帝。 皇帝唇边的笑容扩大,看着萧御这幅样子,真是太痛 快了! 他这辈子,只有一次像今天这么痛快!那就是当初成功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看着萧御风尘仆仆,一身是血的从江南赶回来,眼里满是不甘,愤怒,和恨意,却只能乖乖在他面前跪下,高呼万岁。 从那次以后,整整十年,他都没有像今天这么痛快过。 自从登基后,他和萧御斗了十年,无数次刺杀萧御,每一次都无功而返,杀不了萧御,反而手底下的高手折损得所剩无几,越到后面,萧御越狂妄,越难以压制,他就越憋屈。 面对萧御,别说痛快,就连稍微轻松些的感觉都没有。 他真的很怀念这整整消失了十年的感觉。 真是要多谢叶笙那个小丫头了。 “叶笙伤了身子,无法生育,九弟你哪来的儿子?又哪来的不是一般人的儿子?” 皇帝笑容满面的说道,眉梢眼角的得意藏都藏不住。 看着萧御越来越阴沉冰冷的脸色,双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一言不发,皇帝心中愈加痛快。 父皇,你看见了吗? 你最宠爱最看重,心心念念想让他取代朕的萧御,他有软肋!他再强大,再天资千万年难得一见,又如何?只要 一捏到他的软肋,他就痛不欲生! 萧御冷眼看着皇帝得意的脸,冷冷道,“皇兄很开心?” “开心!朕从不曾像今天这么开心!还得多谢九弟你,牺牲自己的后代子嗣让朕开心,九弟舍己为人,朕要好好赏赐你!” 皇帝嘲笑道。 萧御冷哼一声,抿着双唇,静静的看着皇帝。 被他这样看着,很快皇帝就笑不下去了,装模作样的干咳一声,说道,“九弟若是想要儿子,也不是没法子。” 萧御面无表情的睨了他一眼。 皇帝就等着他问‘什么法子’,然后就故意吊他胃口,折腾他,谁知等了好一会,萧御依然半点反应也没有。 皇帝还不想让这出戏散场,自己接了话,笑盈盈的说道,“九弟是不是很想知道什么法子?” 萧御轻哼一声,冷冷淡淡的丢出两个字,“不想!” 皇帝只当没听见,继续说道,“纳妾呀!是叶笙不能生,又不是九弟你不能生,纳妾就行了!想生多少生多少!不过,叶笙悍妒,手段又凶残,杀人不眨眼,九弟你要小心护着后宅的那些娇花,要不然,一个没注意到,就通通折在叶笙手里了,到时候, 九弟你可要追悔莫及了。” 萧御漠然的扫了他一眼,不言不语。 皇帝兴致勃勃的继续说道,“不过,朕教你一个法子,瞒着叶笙养外室,不接入府里,不上玉牒,等生了儿子,再告诉叶笙,到时候叶笙就算再生气,也只能乖乖接受孩子的存在。再者,九弟还可以留子去母,杀了孩子的生母,把这个孩子养在叶笙膝下,叶笙一定会很乐意的。她自己生不出,有个儿子傍身,求之不得。” “皇兄为臣弟想了这么多法子,臣弟真是感激不尽。” 萧御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他说着,弯腰行了一礼,“臣谢主隆恩!” “免——” ‘礼’字还没说出口,萧御便直起了腰。 皇帝原本想摆一摆天子的威风,却被萧御这一举动,硬生生的憋了回去,脸色当时就有些不好看了。 萧御懒得管他的脸色好不好看,朝皇帝一伸手,“拿来!” 皇帝目光一闪,“九弟想要什么?” “皇兄想给臣弟的东西!” 皇帝目光闪烁,脸上挂着一丝公式化的微笑,“九弟是在讨要刚才朕说过的赏赐吗?九弟想要什么?直说便是,金银珠宝?良田美人? 还是店铺屋舍?九弟不明说,朕怎么知道呢?朕又不是九弟肚子里的虫子,不用说也能知道九弟的心思……” 萧御双臂抱胸,冷眼看着皇帝装模作样。 渐渐的,皇帝的声音低了下去,最后消失。 两人四目相对,谁都不再开口,气氛安静得压抑。 宫人们恭恭敬敬跪在宫道两旁,脑袋低垂着,肩膀垮塌,不知是不是被萧御和皇帝之间看不见的气势相斗吓到,全都瑟瑟发抖。 天底下最尊贵的两个男人,不知僵持了多久,萧御幽幽叹息一声,率先打破了静寂,“皇兄知道我要什么,设了这么大一个局,不就是为了引我上钩吗?我已经如皇兄所愿,上钩了,皇兄又何必惺惺作态?” 皇帝的嘴角,缓缓上扬,露出一个得意至极的笑容。 在他看来,两人对峙,谁先开口就表示示弱了,而谁先示弱,就表示谁输了。 萧御输了! 叶笙这个软肋,真是太好用了! “九弟还是明说吧,九弟不明说,朕不好确定九弟的心意,万一弄错了,岂不尴尬?” 萧御冷眼看着皇帝得意洋洋的脸,良久,勾唇一笑,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皇帝傻眼了。 第654章 你们俩合伙戏弄我? “萧御!你不想要赐婚圣旨了?” 怔愣片刻后,皇帝终于反应过来,朝着萧御的背影大声喊道。 萧御的脚步顿住,半转过头来,冷冷道,“是皇兄不想要父皇留给我的遗诏,不是我不想要赐婚圣旨。” 遗诏! 皇帝眼里闪过一丝狂热的光芒,飞快朝萧御走去,走出几步之后,立马反应过来不能让萧御看出自己有多急切,下意识的停下脚步。 只停了一息的功夫,皇帝终究控制不住对遗诏的执念,再次朝萧御走去,只是这次的脚步慢了许多。 “真的是遗诏?你没有骗朕?” 皇帝在离萧御仅剩一步的距离停下,低声说道,尽管拼命压制,但声音里还是透出了一丝激动和狂热。 “是不是,皇兄不是很清楚吗?刚刚皇兄不是看过了吗?” 萧御转身,面向皇帝。 看着皇帝激动得双眼通红,浑身控制不住的发抖,萧御眼底闪过一丝讥讽。 “你刚刚给朕的是遗诏?” 萧御撇撇嘴,“不然呢?” 皇帝脸上闪过一丝后悔。 他刚刚只是怀疑那是遗诏,并不敢确定,若是早知道那就是遗诏,他死也不还给萧御。 “皇兄也不用后悔成这样,我能给你,就能拿回来 ,除非我心甘情愿的给你。” 萧御语气淡淡的,平静如水,明明没什么情绪,皇帝却觉得他在嘲笑自己,嘲笑自己无能,嘲笑自己有眼无珠,拿到了遗诏又被萧御抢了回去。 “你想要什么?” 皇帝用力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勉强冷静下来,冷冷道。 “皇兄知道我想要什么,皇兄拿英王当棋子,摆了这么大一个棋局,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能算计,就为了引我上钩,会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皇帝深色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一言不发。 “皇兄准备了两道赐婚圣旨吧?一道给英王的,那只是个饵,引我上钩的饵,一道给我的,那是筹码。” 说到这,萧御的语气变得不耐烦,“拿来吧!不要再浪费彼此的时间了!臣弟倒是没什么事,闲人一个,不像皇兄,勤政爱民,卯正上朝,从不迟到缺席,十年如一日,除非病重得下不了榻,现在早就过了卯正了吧?皇兄这是要破例了?” 皇帝迟疑再三,才冷冷道,“朕要验看遗诏!” “随你!” 萧御不耐烦的哼了声,拿出之前丢给皇帝的卷轴。 卷轴刚拿出来,皇帝便迫不及待的伸手夺过,飞快展开,先是一目十 行的看完,脸上的神情一下变得狰狞无比,狠狠道,“父皇果然——”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狠狠盯了萧御一眼,再次重头翻看遗诏,这一次,皇帝翻看的速度极慢,一个字一个字的看完,看完了一遍还嫌不够,前后看了五遍才停下,包括后面盖着的玉玺,皇帝都不放过,凑过去仔细查看。 直到确认这就是先帝留下的遗诏,皇帝这才长长呼出一口气,郑重其事的收了卷轴。 “皇兄可确认了?” 皇帝抿唇不语,捏着卷轴的手暗中施力。 萧御冷眼看着,冷笑道,“我若是皇兄,就不会做出损毁遗诏这样的傻事。” 皇帝的手一顿。 萧御冷冷一笑,手一伸,“拿来!” 皇帝下意识的后退,将遗诏抓得更紧。 “皇兄用不着这么紧张,我要的不是遗诏,是赐婚圣旨!” 看着皇帝紧张兮兮的样子,萧御轻嗤一声,淡淡道。 皇帝绷紧的身子,立马放松下来,指了指翻到在地的撵车,“在里面!” 萧御二话不说朝撵车走去,皇帝大声叫住他,“九弟不怕朕骗你?” 萧御已走到撵车旁,闻言,回头朝皇帝说道,“皇兄还不明白吗?遗诏和赐婚圣旨都不是最关键 的。” “哦?” 皇帝语调上扬,“那什么才是最关键的?” 萧御没有回答,一脚将撵车踩得四分裂,从废墟里捡出一个长方形锦盒,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有一道圣旨。 萧御拿出圣旨,随手将锦盒一扔,飞快打开圣旨,一目十行的看着,脸上渐渐浮出一抹笑容。 直到看完圣旨,萧御这才有兴趣回答皇帝的问题。 “天下和叶笙才是最重要的。我拿出遗诏,相当于表明态度,我愿拿天下换取叶笙,皇兄放心,这龙椅既然被你坐了,那这天下就是你的!我在此承诺,绝不抢你的江山!” 只抢你儿子的! 反正就算有神药,你也没几年可活了,我也就多等几年而已,正好娶了叶笙后,和叶笙先过几年舒服日子,当皇帝要上早朝要批折子,太累。 皇帝没听出萧御的言下之意,眼底闪过一丝狂热,“九弟此话当真?” “真得不能再真!皇兄该明白,对于大燕江山,我的承诺才是最重要的,远比区区一道遗诏重要,我要是真心想抢皇兄的龙椅,有没有遗诏又有什么要紧?想抢照样抢!” 皇帝眼底的激动,迅速蔓延到脸上,连带着声音都激动得发抖,“九弟刚刚 说天下和叶笙才是最重要,这是天下,那叶笙呢?又有什么说辞?” “皇兄觉得,我若是非要娶叶笙为妻,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能否行得通?” 皇帝沉思片刻,这才说道,“能!” “对啊,能。但我不想。” “可叶笙不愿的话,赐婚圣旨能让你得到她的人,也得不到她的心,这跟你用非常手段强迫她嫁给你,又有什么差别?” 萧御勾唇一笑,“皇兄怎知她不愿?” 皇帝一怔,眉心一点点拧紧,“她愿意嫁给你?” 萧御笑而不语。 看他这幅信心满满的模样,皇帝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声音发冷,“你和她合伙戏弄朕?” 念头一起,皇帝立马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对!这样做根本没有必要!她若是愿意嫁你,你根本用不着拿遗诏换赐婚圣旨!” “皇兄也不笨嘛。” 萧御笑吟吟道。 皇帝的脸色一下变得难看无比,冷冷的扫了萧御一眼,“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皇兄不用管我搞什么名堂,只需要帮我做一件事!” 萧御将赐婚圣旨随手一掷,正好丢进皇帝怀里。 “我要皇兄,在今日早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宣读这道圣旨!昭告天下!” 第655章 挑刺 金銮殿。 文臣武将站在各自的阵营里,三五成群凑在一起谈天说地,言笑晏晏,堂堂金銮殿热闹得跟个菜市场似的。 唯有唐骏,像是被人孤立了似的,前后左右的武将都刻意与他拉开距离,他所站立的位置,只剩他一个孤零零的,往日交好的官员,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跟他凑太近,免得被他连累。 而文臣那边,经过刚才那一场争吵,就更不会搭理他了。 唐骏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浑身绷紧得犹如一张拉开的弓弩。 叶大叶二看见这一幕,两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的露出嘲讽不屑的冷笑。 “皇上驾到!” 李成英高昂一如往日,却沙哑不少的声音响起,金銮殿内顿时鸦雀无声,文武百官站得整整齐齐,仿佛刚才的嘈杂混乱通通都是错觉。 “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文武百官等了片刻,却不像往常一样等到皇帝的那声‘免礼’,正在众人忍不住在心里嘀咕,偷偷朝金銮殿的偏殿入口看去时,却发现皇帝今天并不是从偏殿入口踏入金銮殿,而是像朝臣们一样从正门而入。 这就奇了怪了! 这样的路径 ,皇帝要绕好大一个弯。 更奇怪的还在后头,官员们震惊的发现跟在皇帝身后的人,除了脸色苍白,步履蹒跚,貌似受了伤还受伤不浅的李成英,还有一个人。 安乐王! 真是见了鬼了! 这些年来,除了皇帝刚登基那一年,安乐王从江南赶回来,第一次上朝对皇帝行君臣之礼,三跪九叩,之后就再没上过朝。 人人都说安乐王心高气傲,不愿意如臣子一般,对皇帝跪拜磕头,这才找了借口躲懒不上朝,而皇帝巴不得他不上朝,一个不想上,一个不想对方上,就这么诡异的平静了十余年。 今天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安乐王撞了邪了?而皇帝不仅一反常态让安乐王上朝不说,还与他一同从正门而入,脸上还带着笑容,心情很不错的样子,比安乐王还更像撞邪! 文武百官们面面相觑,文臣们不约而同的看向林相,想从林相那里看出点什么来,武将们则纷纷看向叶兆,谁知这两位都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起来吧。” 皇帝一坐下,抬了抬手。 “谢皇上。” 众人纷纷起身,虽然个个 神色如常,实则眼风纷纷朝萧御扫过去,一则想从这位主儿脸上看出点端倪来,二则好奇以萧御的身份,他会站在哪边的阵营,文臣?还是武将? 以萧御的精明,自然能看出众人的那点小心思,勾了勾嘴角,无声的笑了笑,在文臣武将中间的过道站定。 这个结果,既在众人意料之中,又在众人意料之外,至于皇帝,也很满意。 他现在心情极好,不管萧御站哪里,他都不会太在意,可萧御摆明无论文臣武将,他都不沾手,皇帝就更高兴更满意了。 “不知王爷今日上朝,是为了什么事情?” 安阳侯心里惦记着自家小女儿和英王的赐婚一事,看见萧御突然出现,就有些按捺不住了。 “闲来无事,来这里逛逛。” 萧御一副轻松随意的模样,让安阳侯呼吸一凝,他摸了一把刚蓄上的短须,笑得一派儒雅,“王爷真是心大,这金銮殿也是能闲逛的地方?王爷若想逛街玩乐,不如去花灯巷逛逛?就是不知道王爷是不是和花灯巷犯冲,就去了那么一次,王爷就病了十几日,真真让人悬心。” 上元节过后,花灯巷的花灯早就撤下 了,花灯巷也早就不叫花灯巷,恢复了本来的名字。 安阳侯却揪着花灯巷不放,取笑之意不言而喻,但他言语温和,笑容儒雅,虽是取笑,但也不怎么刺耳,倒有些与萧御开玩笑的意思。 只是他这个玩笑,听在叶家人耳里,就有些不乐意了。 但皇帝还在龙椅上坐着,叶家人就算不乐意,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脸色有些不好看。 只可惜,叶家人不说什么,萧御也只是笑而不语,不接话茬,安阳侯却不知是看不懂形势,还是故意的,继续笑道,“不过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和花灯巷犯冲的人,也不只王爷一个,我听说叶家大小姐也和花灯巷犯冲,上元节赏灯回来就病倒了,到现在还病歪歪的呢。王爷可知道是怎么回事?” 听到这里,不仅身为当事人的叶家人听出了安阳侯今天是冲着叶笙来的,就连其他官员也听出了那么点意思,顿时,数十道闪闪发亮的八卦的眼神纷纷朝安乐王,安阳侯和叶兆看去。 安乐王和叶笙那点爱恨情仇,众人也有所耳闻,安乐王仰慕叶笙,追着叶笙跑,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而叶笙避安乐王如蛇 蝎,同样的,也不是一天两天,可安阳侯是怎么回事?没听说他掺和进去了呀? “侯爷此言差矣,我那闺女只是旧伤复发,兼劳碌奔波,又吹了半夜的冷风,这才虚弱了点,不是什么病了,这一点连马院使都证实过了,侯爷若不信,尽管去问马院使,我记得马院使给我家闺女把脉时,皇上也在呢,就算侯爷不信马院使,难不成也不信皇上?” 叶兆将皇帝搬出来,安阳侯眼睛深处一抹寒光一闪而逝,脸上依然挂着儒雅得体的笑容,“想来是我记岔了,大将军勿怪。” 叶兆目光一闪,安阳侯来势汹汹,他一反驳,安阳侯见势不妙,毫不恋战立马撤退,果然老奸巨猾。 安阳侯退得这么快,态度还摆得这么好,让他一口气被堵在心口,上不来下不去,又不能当着皇帝的面发作,憋屈得很。 正在此时,萧御漫不经心,暗哑低沉的声音幽幽传来。 安阳侯直觉有些不妙,想要阻止萧御说话,已然来不及。 “安阳侯年纪大了,要记的事情太多,这么一点细枝末节的小事记岔了情有可原,大将军就不要跟安阳侯计较了。毕竟——” 第656章 本王要娶王妃了 说到这,萧御略顿了顿,唇角一勾,笑得风华绝代,却莫名的让安阳侯眼皮直跳。 “王爷说笑了,我……” 萧御仿佛没有听见安阳侯的声音,继续说道,“安阳侯要记得哪位吏部要员的最宠爱的小妾生了个儿子,哪位工部侍郎的夫人的娘家侄儿娶妻,哪位地方大员的儿子刚考上了举人,哪位御史台的御史大夫的妹子刚守了新寡。” 满殿一片寂静,除了被不点名点到的那几个官员,做贼心虚低垂着脑袋之外,其他人的脸色全都古怪得很,各种目光纷纷瞟向安阳侯,或好奇,或不屑,或嘲讽,或看热闹不嫌事大,巴不得更热闹一些。 要说记得别的还好,怎么连人家的妹子守了新寡都记得这么好? 安阳侯看似脸色如常,可眼睛里一片冰天雪地,盯着萧御的目光极其不善。 萧御哪里在乎他这点眼刀子,笑盈盈的继续说道,“安阳侯要记得给吏部要员送添丁礼,给那爱妾送她最爱的江南锦缎,拐着弯的让自家夫人邀工部侍郎的夫人喝茶,再送上贺礼,还要给地方大员的儿子送上贺礼,文房四宝皆是价值千金的上品。” “最最让本王佩服的是 ,安阳侯热心得连御史大夫新寡的妹子的终生大事都要劳心,忙着给牵红线呢,听说已给安排了好几个或尚未娶妻,或丧妻的男子,只可惜御史大夫那新寡的妹子看不上,要么嫌人家长得黑,要么嫌人家家资不够丰厚,要么嫌人家后宅太闹腾,妾侍庶子一堆,真真是为难安阳侯了,还得继续帮这位姑奶奶找男人。” “安阳侯要记得这么多事情,哪里会记得叶小姐是旧伤复发,还是病了这种小事?皇兄您说是不是?” 满殿皆静。 若说刚才是一片寂静,现在便是一片死寂。 安阳侯惦记那些事情,还想方设法的送礼,摆明是有心拉拢,这虽然犯忌讳,招皇帝猜忌,可也不是什么稀罕事,站在这里的这些人里,谁没有拉拢过人,谁又没有被人拉拢过? 尤其是站在最前排的那几位,暗地里拉拢人心的手段,不比安阳侯少,做过的事也不比安阳侯少。 可怕的是,安乐王怎么知道的?还知道得这么清楚? 安乐王知道安阳侯的事,那其他人的呢?安乐王是不是也了如指掌? 从前安乐王不理闲事,也不喜欢与人结交,就是个独来独往的主儿,众人 只觉得他狂妄不羁,高傲冷漠,虽然脾气不好,高高在上,从不拿正眼看人,但因为不和他打交道,远着点便是了,也不觉得多可怕,如今才知这位爷不是诸事不理,诸事不问,而是对一切事情都了如指掌,偏偏半点不露,让人只把他当成个只知享乐,不问世事的逍遥王爷,这份心机,也藏得太深了。 皇上这些年费尽心机把人困在京城,貌似也没完全困住呀! 众人纷纷朝龙椅上的皇帝看去,果然看见刚刚还面带笑容,一脸喜色的皇帝,这会子脸上的笑容已经凝固了。 不过,让众人惊讶的是,只一瞬,皇帝脸上的笑容又活泛起来,心情貌似没怎么受影响。 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正摸不着头脑时,只听‘噗通’一声,原来是安阳侯跪下了,再‘咚’的一声,安阳侯磕头了。 “皇上,臣知罪!臣并无别的意思,只是得知了那几位大人家中有喜事,臣也为着他们高兴,便想着送一份礼,以表心意。臣一向随性惯了,出手也没个计较,也不记得给哪些人家送过礼,送出了什么礼,只是当时遇上了喜事,便随手送了,沾沾喜气,凑凑热闹,也没放 在心上。” 安阳侯很聪明,没有否认那些事情,一口应承下来。 他也知道,都被安乐王抓到点子上了,根本否认不了,只能先承认了,再拿个无足轻重的理由糊弄过去。 皇帝虽然忌讳官员私下结交,但更忌讳安乐王窥视朝臣。 他只要往皇帝心头再烧一把火,不仅能把自己的事遮掩过去,还能把火烧到安乐王身上。 “没想到,臣不放在心上的事,安乐王倒帮着臣放在心上了,臣不过是热心同僚的家事,凑个热闹拉拉红线而已,若是能成,臣也能赚个媒人红包,安乐王热心的是臣的一切事宜,恨不得替臣当安阳侯府的家,说句冒昧的话,现在安乐王想当臣的家,不知下一步想当谁的家?是不是皇贵妃娘娘,以及两位殿下的家?还是……” 皇帝的家! 言下之意,安乐王不仅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还心怀叵测意图不轨。 安阳侯字字如刀,直往皇帝心里最在意的地方捅。 皇帝的脸色,果然如安阳侯所料,微微一变。 不过,让安阳侯失望的是,只一瞬,皇帝的脸色便恢复如常,虽然之前的笑容淡了些,但脸色并没有多难看。 安阳侯心中 一动,皇帝这是改了性子?还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安阳侯多虑了,本王懒得很,自家的王府都不想打理,只等着王妃过门为本王打理,何况人多眼杂,乱七八糟的安阳侯府?你那个侯府,你自己管着吧!没人想替你管!” “你的安乐王府才乱七八糟——” 安阳侯怒不可揭的反驳道,话刚出口,便戛然而止,皱着眉头盯着萧御,“你要娶王妃了?” “是啊,本王要娶王妃了。” 安乐王要娶王妃了? 今天的怪事特别多,安乐王娶妻这件事是怪中之怪! 众人一脸被雷轰到的表情,嘴巴张大得能塞下一个馒头,震惊之余是好奇,好奇安乐王要娶的是谁? 虽然,在场的人,十个有九个都心有灵犀的猜到了一个名字,但想到这两人一直以来的爱恨情仇,血光都见了不知道多少次,又觉得不可能。 如果安乐王要娶的是那位大小姐,难不成等着洞房花烛夜,血溅新房,横尸婚床? 那可就有好戏看了! 萧御仿佛没看见朝自己射来的那些如火烧般热烈的八卦目光,身子朝着安阳侯的方向微微前倾,笑靥如花,“安阳侯,你开心吗?” 第657章 安乐王的厚脸皮 跟开始期待这场婚事,等着看热闹的其他人相比,安阳侯明显平静得多,嘴角抽了抽,“王爷娶妻,跟我有什么关系?为何要问我开不开心?” “不是安阳侯自己说的,最喜欢凑热闹,最爱往有喜事的人家家里去,最爱沾喜气吗?为了凑热闹沾喜气,安阳侯一掷千金,出手阔绰,送了礼还不记得送给谁,送了什么,那叫一个财大气粗,视金钱如粪土。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皇贵妃娘娘把宫里的私库都搬到安阳侯府去了呢,才让安阳侯这样大方。” 萧御笑眯眯的拿着安阳侯之前辩解的理由,加倍还击,打得安阳侯一张保养得当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 官员们看热闹看得很开心,比身为当事人的安阳侯开心多了。 安阳侯很快冷静下来,冷哼一声,“王爷惯会倒打一耙的,说到财大气粗,豪奢阔绰,谁能比得上王爷您?谁不知道安乐王府是诸多王府里,占地最广阔,布置最奢华的王府?可以说得上是一步一景,连假山都得从江南千里迢迢运过来,花费人力财力无数。说到生活奢靡,花费钱财,十个安阳侯府也比不过一个安乐王府。” “本王会不会倒打一耙,本王不知道,不过安阳侯会转移话题,声东击西,本王是知道的。本王明明说的是安阳侯出手阔绰,对人特别大方,不管谁家有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安阳侯都要凑上一脚。安阳侯却偏偏要扯到本王的王府花费了多少银钱,占了多少地,本王的日子过得有多奢侈。这是一回事吗?” 萧御啧啧两声,嘲讽之意毫不掩饰,“安阳侯出身军中,当年也曾领兵打战,难怪这些年再没见过安阳侯上战场,原来是把打战的功夫用在东拉西扯,胡拉乱凑上了,这样不务正业,安阳侯不羞愧吗?” “你!” 安阳侯咬了咬牙,自知争不过萧御,立马歇了心思,冷冷道,“王爷真是好口才!” “过奖过奖!” 萧御装模作样的谦虚道,话锋一转,笑眯眯道,“那安阳侯,你开心吗?” 一天到晚的问这个问题,还有完没完了? 安阳侯再儒雅稳重,也被萧御激得差点失控,冷冷道,“王爷说呢?” “自然是开心的,毕竟安阳侯是个无论谁家有喜事,都为对方开心,大方阔绰的送上一份厚礼的大好人。” 听到明显带着嘲讽意 味的‘大好人’这三个字,安阳侯再也忍不了了,朝皇帝行了一礼,“皇上!臣不过是喜爱结交朋友,行事之间没有注意到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有失礼数,臣已经知道错了,以后会多加注意,可安乐王就是不依不饶的,咬着臣不放。安乐王这个样子,是存心跟臣过不去吗?臣自问与人为善,也不知什么时候得罪了安乐王!他不咬死臣,就不甘心!” “安阳侯过虑了,本王没有不依不饶,只是本王要娶王妃了,心里开心,也希望诸位跟本王一样开心,尤其是安阳侯你,你开心了,出手就更阔绰了,本王以后要养王妃,这些年又大手大脚惯了,没攒下什么银子,实在手紧,安阳侯若是不介意的话,本王大婚那日,还请送一份贺礼?” 众人无语。 所以,安乐王追着安阳侯说了这么多,就为了一份贺礼?可能吗? 这些话,别人不信,安阳侯就更不信了。 但他不傻,安乐王摆明在给他台阶下,他要是再不顺着台阶下来,等安乐王把台阶抽回去,他就只能往下跳了,到时候是摔断腿,还是摔得半身不遂就难说了。 想到这,安阳侯挤出 一丝笑容,“王爷都这么说了,我不能不依,王爷放心,到时候一定给您送上一份重礼!” ‘重礼’二字,安阳侯说得咬牙切齿。 有这样的人吗?打秋风打得这么明目张胆,肆无忌惮,打得这么不要脸! “那本王就等着安阳侯的重礼了,不过——” 听到萧御话锋转折,安阳侯立马条件反射的想要去捂他的嘴,生怕萧御说出什么惊掉人下巴的话来,可他不能,他也捂不住。 “不过,能不能请安阳侯明日就把贺礼送来?” 安阳侯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的瞪着萧御,连气都懒得生了,话也懒得说了,往日的儒雅形象也顾不上了,就那么死死瞪着萧御,瞪得跟乌眼鸡似的。 好在有人按捺不住好奇心,插话了。 “王爷娶王妃这事这么急的吗?难道明日就要大婚了?这也太赶了吧,之前都不曾听见半点声响,一下就要举行大婚典礼了。” 正是刚刚和唐骏吵了一架,骂得唐骏头都抬不起来的刘大人。 文官八卦,这位刘大人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那倒也不是,六礼的日子都还没定,何况婚礼?” 刘大人目光热烈,语气更是热烈, “那王爷为何要侯爷明日就把贺礼送过去?” “本王不是刚说过吗?本王手紧!” 萧御白了刘大人一眼,一脸‘你是不是傻’的表情,刘大人也不生气,恭敬万分的行了一礼,笑容满面的说道,“还请王爷赐教!” 萧御叹了口气,“六礼哪样不要银子?尤其是下聘的时候,聘礼太薄,不仅本王没脸,连带着皇兄也没脸,本王没钱,只得麻烦安阳侯早点把贺礼送过来。” 他说着,环视了众人一眼,众人心里同时一咯噔,暗道不妙。 “还有诸位,也请早点把贺礼送过来!” 金銮殿死一般的寂静。 安乐王的脸皮未免也太厚了吧? 难道提前送了贺礼,婚礼那日,就不送了吗?还是要送的啊!这就相当于要送两份贺礼,还都得是重礼,看安乐王那锱铢必较,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的样子,送的礼要是轻了,他能把你昨天睡在哪个小妾的床上,用的哪种姿势宠幸小妾,都给你抖搂出来! 太坑了! “皇上——” 众人不约而同的看向皇帝,哀求道。 皇帝还没开口,萧御先开口了,冷笑一声,“本王要娶妻了,诸位不开心吗?” 第658章 我们叶家高攀不起 众人还没说话,萧御脸色一沉,周身气息一冷,“安阳侯都为本王开心,你们竟然不为本王开心?” 众人欲哭无泪,这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又被拖了出来的安阳侯,面无表情的抬了抬眼皮,一副万念俱灰,了无生趣的样子。 他现在总算明白了,安乐王有备而来,今日不让这尊大神满意了,他别想囫囵着离开金銮殿。 文武百官们全都一个头两个大。 不是舍不得两份贺礼,而是送的礼轻了,安乐王不满意,他们也别想落个好,送的礼要是重了,又招皇上的眼,左右都不是人。 文臣们纷纷朝林相看去,想让林相拿个主意,武将们则纷纷朝叶兆看去,想看看大将军是什么意思。 从始至终,叶兆一句话也没说过,一脸置之事外,万事与他无关的样子,犹如老僧入定,就在所有人都对安乐王要娶谁,什么时候娶兴奋得两眼放光时,叶兆可以说是半点好奇之心都没有。 此时此刻,哪怕被几十个武将目光灼灼的看着,叶兆依然沉稳如山,一动不动。 而林相则不一样了,略一沉吟,便开口说道,“皇上,安乐王要娶王妃一事, 皇上可知道?” “朕自然是知道的,九弟和朕报备过了。” “那……” 林相目光一闪,恭恭敬敬问道,“皇上可知道,安乐王想娶谁做王妃?” “朕,自然也是知道的。” 众人好奇的目光,齐刷刷看向皇帝,除了叶家人。 皇帝目光微微一闪,高深莫测的目光落在叶兆沉稳平静的脸上,“大将军不好奇吗?” 叶兆恭敬的行了一礼,语气平平的说道,“不好奇。” “哦?” 皇帝语调上扬,“大将军不想知道九弟想娶的是谁家女儿?” 依然是语气平平的两个字。 “不想。” 皇帝薄薄的嘴唇上扬,勾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为何不想?” 叶兆像是很奇怪皇帝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拧着一双浓眉,眉头成了川字,“安乐王娶妻,跟臣有什么关系?臣为何要想?” “为何不想?” 皇帝像是来了兴致,重申着刚才的问题。 “为何要想?” 君臣二人就同样的问题,来往了好几回。 最后,在皇帝第三次问出同样的问题时,叶兆像是失去了耐性,脸色有些不好看,却还是耐着性子,恭恭敬敬的答道,“皇上 ,一则臣与安乐王并无私交,他娶不娶妻,臣不关心,也不在意。二则,臣心里记挂的大事多的是,西北安宁,关外鞑子,之前在晋州横行的流匪,还有这一次臣要禀报的京畿大营的军防要务,臣真的没有闲情逸致去记挂一些娶妻生子嫁女儿的小事。三则,好奇心害死猫,臣不想因为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丢掉性命。” 皇帝将他的情绪变化全看在眼里,唇边的笑容和煦了些,也真挚了些,“爱卿不要不高兴,朕也是关心你嘛,这才多问了几句。毕竟,九弟娶妻一事,与你有莫大的关系,朕总得知道你心里的真实想法,才好做出决定不是?” 皇帝语气温和,态度极好,皇帝身为天子,高高在上,很少用这样和气的态度与臣子说话,可见大将军有多得圣宠,官员们纷纷一脸艳羡的看向叶兆。 叶兆却毫无深得圣宠的欢喜,脸色一下就变了,语气急促的问道,“皇上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安乐王娶妻,跟臣有莫大的关系?他娶妻跟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娶的是我的——” 女儿! 叶兆的声音戛然而止,震惊的看向皇帝,皇帝笑而不语 ,一副默认了的样子。 叶兆看着皇帝,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他像是被这个消息吓到了,半天回不过神来,只能通过这种方式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知眨了几次眼之后,叶兆终于缓过神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干巴巴的说道,“皇上不要说笑了,安乐王怎么会娶我家瑟瑟,瑟瑟明明说过,她要嫁的是——” 叶兆猛地闭上嘴,脸上露出迟疑纠结的表情。 “爱卿怎么不说了?叶笙她说,她要嫁的是谁?” 皇帝微微笑道,幸灾乐祸的目光扫过萧御,见他本就苍白如纸的脸,更是白得一点血色也看不见,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沉沉的目光死死盯着叶兆,皇帝的心情一下变得极好,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他知道叶兆为何满脸犹豫纠结,若是叶笙真的要嫁给安乐王,叶兆此刻说出叶笙想嫁给别人的话来,安乐王一定心里有疙瘩,夫妻如何能和睦? 可若是不说,就这么让叶笙嫁给了她不想嫁的安乐王,错过她想嫁的人,一心为女儿着想,堪称大燕第一女儿奴的叶兆肯定也不甘心。 叶笙想嫁谁?不就是英王吗? 要不然,以她那 心高气傲的性子,会松口答应英王? 想到英王一大早来他这求赐婚圣旨的欢天喜地,再到被萧御一掌将圣旨震碎成了齑粉的怒火冲冠,最后不敌萧御,吐血昏死之前的悲怆绝望,皇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说呀!有朕在,无论爱卿说错什么话,朕都恕爱卿无罪!” 皇帝定了定神,唯恐天下不乱的说道,语气里满是劝诱之意。 叶兆满脸哀求的看向皇帝,“皇上,臣就这么一个女儿,从小捧在掌心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怎么疼爱都嫌不够,怎么照顾都嫌不周到,只盼着她这一辈子幸福安稳,别的,臣不敢奢求。安乐王府门槛太高,齐大非偶,瑟瑟实在高攀不上安乐王,臣实在舍不得女儿去受那抬头仰望,艰难攀爬的罪,可怜天下父母心,还请皇上怜悯臣的拳拳爱女之心!” 叶兆说着,膝盖一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那声音听得众人都觉得疼。 紧接着,他伏下身子,额头咚的一声磕在地上,“请皇上三思!” 叶大叶二同时出列,跪倒在地,“求皇上怜悯父亲爱女之心,也怜悯臣等怜惜小妹之心。请皇上三思!” “胡闹!” 第659章 本王就是不讲理了,怎样 皇帝不痛不痒的呵斥道,“男婚女嫁人之大伦,婚姻之事本是喜事,爱卿这样胡闹,岂不是要把喜事变坏事?行了,你们父子三人先起来吧,这样跪着不像话,倒像是朕苛责你们似的。” 叶兆貌似也听出了皇帝并不是真心呵斥,不仅站起身子,还立马顺着皇帝递出的竹竿子往上爬,“皇上英明,婚姻之事本是喜事,以求两姓之好,若是一方一头热,另一方没那方面的意思,躲都来不及,也是不好的,再好的美事也不那么美了。不如放手,成全彼此,臣相信以安乐王的风采,一定能寻到良配。我家瑟瑟顽劣,又不懂贤良淑德,实在高攀不上安乐王。” “高攀不高攀的,得听九弟的,朕可做不了九弟的主。” 皇帝说着,笑盈盈的看向萧御,“九弟觉得呢?” 萧御冷哼一声,语气不善的开口,也难怪他语气不善,被叶家当着皇帝和文武百官的面这样下面子,泥人都有三分火气,更何况萧御不是泥人。 “大将军过谦了,以大将军的门第,还高攀不上安乐王府,谁还能高攀?” 说到这,萧御话锋一转,“更何况,就算叶笙顽劣不堪,贤良淑德一个 字也沾不上,本王也不嫌弃她。” 叶兆一张黝黑国字脸胀得通红,愤恨的瞪着萧御,“就算王爷不嫌弃,叶家也有自知之明,不敢去玷污安乐王府的高贵!” “本王不介意就行!” 萧御轻飘飘将叶兆的愤怒挡了回来。 叶兆被堵得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求助的看向皇帝,“皇上!” 皇帝装模作样的干咳两声,一副息事宁人的态度,说道,“爱卿也不必气恼,九弟一向直率,有口无心。” “他直率?” 叶兆被气昏了头,听了皇帝这话,毫不顾忌的笑出声来,“皇上就算疼爱安乐王,也不该这样糊里糊涂,不辨是非,混淆黑白吧?” “放肆!” 皇帝脸色一沉,大声叱道。 叶兆脸上露出一丝后怕的神情,咬了咬牙,闭嘴不言。 见他如此,皇帝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长叹一声,“叶爱卿,九弟到底有什么不好?你怎么就不满意他呢?你这样反对,朕的赐婚旨意都说不出口了。” 赐婚? 满殿皆惊。 “皇上三思啊!” 这一次大喊着这句话的不是叶家人,而是林相,只见他一副忠心赤胆的忠臣模样,眼含热泪,脸上的肌肉抖动着, 声嘶力竭的喊道,“叶笙绝对不能嫁给安乐王,皇上也绝对不能给这二人赐婚圣旨,皇上三思啊!” “林爱卿,你又凑什么热闹?难不成你也想把女儿嫁给安乐王?” 皇帝皱眉道,看似不太高兴,眼睛深处却光芒熠熠,余光朝萧御扫去,只见萧御脸色黑得都快滴水了。 林相被皇帝的话噎了一把,好一会才呐呐道,“皇上就不要打趣老臣了,大将军府都高攀不上安乐王府,宰相府就更高攀不上了。” “那你跳出来做什么?” 皇帝笑眯眯道,余光瞥见萧御本就难看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心里那叫一个痛快。 “臣绝无私心,臣都是为了江山社稷着想!叶笙嫁给谁都行,就是不能嫁给安乐王!安乐王娶谁都行,就是不能娶叶笙!” 林相热泪盈眶的说道,说话时声音还极其配合的发抖,一副谁都不忠心,他最忠心的模样。 “叶笙谁都不能嫁,只能嫁给本王!本王谁都不娶,只娶叶笙!” 萧御冷冷说道,邪戾冰冷杀气腾腾的目光射向林相,林相情不自禁的抖了抖,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 叶兆听了这话,脸色一下难看起来,垂在身侧的双手紧 握成拳,皇帝的目光不经意的掠过那两只青筋暴露的拳头,脸上若有若无的露出一丝笑来。 “九弟这是认定了叶笙,换了谁他都不乐意,朕也不好说什么,总得成全了他这番心意。毕竟九弟都二十六了,再不娶妻,朕有愧父皇的嘱托,诸位爱卿还是别为难朕了吧,若害得九弟娶不成妻,你们是想让朕将来去了地底下,无颜面对父皇吗?” 叶兆猛地抬起头来,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皇帝。 皇帝被他看得有些心虚,装模作样的干咳两声,避开了叶兆的目光。 虽然他拿到了遗诏,也答应了萧御会赐婚,昭告天下,可若叶家一副欢天喜地的样子,他肯定不乐意,不仅不乐意,还怀疑这两家暗通款曲,私下勾结,意图不轨。 如今,叶家摆明不想和安乐王沾上,千方百计的想让此事罢休,一向宠爱女儿,若听见谁说一句他家瑟瑟不好,就要暴揍人家一顿的叶兆,无奈之下,竟用出贬低自家女儿,想让萧御歇了心思的招来,这样的态度,正如了皇帝的意。 想想也是,安乐王都伤了他的宝贝女儿几次了?难怪叶兆不乐意!想尽办法也要甩掉安乐王。 可怜 的九弟,天纵英才,风姿绝代,当初被父皇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不照样被人嫌弃?不仅被嫌弃,还被人当众把脸面按在地上踩。 看着萧御那张隐隐发黑,咬牙切齿的脸,皇帝的心情更畅快了。 “皇上!” 叶兆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吓了皇帝一跳,不太高兴的瞪了叶兆一眼,叶兆也不管他高不高兴,呼天抢地的嚎了起来。 “难不成安乐王认定了谁,也不管人家乐意不乐意,都得把女儿嫁他吗?这跟强盗土匪有什么区别?就算安乐王身份尊贵,也不能不讲理吧?两姓联姻,讲求你情我愿……” “本王就是不讲理了,怎样?” 萧御面无表情的打断叶兆的话,叶兆被噎了一把,还没反应过来,萧御再次开口,气势汹汹,“本王就是要强娶你叶家女儿了,怎样?” “你——” “本王就是要做一回强盗土匪了,怎样?” “你!!” 叶兆气得脸色胀红,浑身发抖。 “本王不仅要做强盗土匪,强娶叶笙,还要让皇兄下赐婚圣旨,让你叶家不从也得从,让叶笙不嫁也得嫁,怎样?大将军要有本事就一刀杀了本王,一了百了,没本事,就乖乖嫁女儿!” 第660章 我不活了! “安乐王你你你——” 叶兆瞪着一双铜铃大眼,脸上青筋直跳,‘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说不出话来了?看来是没本事了!” 萧御语气不屑,神情嘲讽,“既然没本事,就老老实实嫁女儿,别仗着皇兄倚重你,就一天到晚上蹿下跳的,等叶笙过了门,本王会看在王妃的面子上,拿叶家当亲戚走动的,不过,你若想在本王面前拿岳丈大人的乔,本王劝你歇了这个心思!本王的长辈,不是谁都当得起的!大将军就算能打战,也当不起!” “安乐王你,你欺人太甚!” 叶兆忽然一跳三尺高,扯着嗓子吼道,“老子跟你拼了!”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便见叶兆高大威猛的身子,如猛虎般朝萧御扑去。 与叶兆相比,久病不愈的萧御身形清瘦,就好像一丛瘦竹,尽管大伙儿深知安乐王身手深不可测,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羸弱,蛋大伙儿还是不由自主的为他捏了把冷汗,生怕他一下就被叶兆蒲扇般的大掌给拍折了。 萧御冷笑一声,身形一闪,轻而易举避开了叶兆那一扑,“大将军再胡闹,本王要生气了!” 叶兆扑了空 ,对萧御的警告置若罔闻,二话不说转身又朝萧御扑去,这一次,他化掌为拳,刚猛的拳风将离他最近的一个文官细皮恁肉的脸,都给吹得歪曲了。 那文官见势不妙,麻溜的躲到了角落里,其他人也有样学样的躲远了,偌大的金銮殿空出一大片来,留给了萧御和叶兆。 “大将军冷静啊!” “王爷快躲啊!大将军要冲过来了!” “快快叫人把大将军拉开!这要打出事了可如何是好?” 文官们叫得热火朝天,就是没一个人动动手动动脚上前阻止,只知道动嘴皮子。 不仅不动手阻止,文官们个个一脸兴奋,两眼放光,就差没为叶兆和萧御摇旗呐喊,再开个赌局,赌谁赢了。 至于皇帝,除了一开始说了句‘爱卿不要激动,冷静一点,切勿伤了九弟’,见叶兆不听,也就随他去了,高高坐在龙椅上看戏。 至于武将们,倒是想向前,不过不是阻止双方的冲突,而是帮大将军一臂之力,把安乐王打倒,碍于这里是金銮殿,皇帝还坐在龙椅上,也只能歇了心思,目不转睛的观察着战局。 叶兆第二扑,没有扑空,确切的说是安乐王懒得再躲, 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等他扑过来。 第二次,叶兆化掌为拳,萧御却是以掌相迎。 一拳一掌,正面相击。 短暂的死寂过后,叶兆后退了好几步,直退到龙椅的台阶之下,才勉强停了下来,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愤愤不平的瞪着萧御。 而萧御,纹丝不动,神色轻松,打退了叶兆后,还掸了掸衣袖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一派优雅闲适,仿佛刚刚与他对战的不是鲜有敌手,战神一般的大将军,而是某个微不足道的小兵。 “大哥!” “二弟!” “上!” 叶大叶二对视一眼,犹如两道利箭,一左一右,快如闪电般朝萧御扑去。 “就凭你们俩?不自量力!” 萧御不屑的冷笑一声,弹指一挥间,叶大叶二连萧御的身还没近,就被震飞。 一个撞在金銮殿的龙柱上,重重砸在地上,一个居然被震出了金銮殿,砸落在院子里的青石砖上。 眼看着兄弟俩爬起来,跃跃欲试的朝自己扑来,又见叶兆同样一脸杀气的朝自己冲来。 萧御彻底失去耐性,“你们叶家还有完没完?本王看上叶笙,是你们叶家的荣幸!既是荣幸,就老老实实接着,闹腾什么 ?烦不烦?” “安乐王的荣幸,叶家要不起!” 叶兆大喝道,一跃而起,一个猛虎扑羊的姿势朝萧御扑来。 只是在众人看来,大将军的确是猛虎,可安乐王不是羊,而是龙。 猛虎再凶猛,也不过是人间猛兽,是俗物,而龙是神物,岂是凡俗之物能压制得了的。 至于叶家两兄弟,在年轻一辈里是佼佼者,可对上安乐王,那可是连人家的身都近不了的,这样三番两次的冲上去,跟送死的笨蛋没两样。 “要不起也得要!” 萧御冷笑一声,右脚轻轻在地上一踏。 这一踏之后,平静得很,什么也没发生。 众人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眼中,脸上看见了困惑不解。 这样的平静不过须臾,下一瞬,以萧御的右脚为中心,无数裂痕蔓延开来,从萧御的右脚,延伸到文武百官的脚下,以及龙椅的台阶之下。 与此同时,叶家三人就被他如秋风扫落叶般扫了出去,一个扫到了龙椅的台阶下,另外两个扫出了金銮殿。 官员们被硬生生吓出一身冷汗,好在除了裂痕,并没有别的动静,官员们暗中松了口气。 谁知大伙儿的那口气还没完全吐出来,便 听见几声细微沉闷的声音,裂痕急剧扩大,有官员站的位置不对,正好站在裂痕上,猝不及防之下,一只脚都掉了下去,吓得他惊叫不已。 旁边的官员,还算有点良心,连忙去拽他,谁知那人的脚被裂缝卡住了,加上惊慌失措不停挣扎,拽了半天也没拽出来。 拽人的官员都想放弃了,谁知手上一轻,被他拽着的人整个人飞了出来,砸落在地,摔了个狗啃屎。 “叫什么叫?吵得本王头疼。” 萧御冷冷道。 “多,多谢王爷救命之恩。” 那人吐掉满嘴的灰尘,哭丧着脸道谢。 还有天理吗?! 眼前这位爷明明是罪魁祸首,他还要谢他救命之恩? “滚!别在这里碍手碍脚!” 那人又向之前拽他的官员道了谢,两人互相搀扶着往外奔去。 此时此刻,他们俩也顾不上皇上会不会怪罪了,毕竟往外跑的人不只他们俩个,可以说,文官集团里,除了林相,御史令,太傅,六部尚书,那几个巨头,其他人都跑光了。 至于武将,倒是一个没跑。 “皇上,臣不活了!” 一声惊天动地,惨不忍闻的哀嚎响起,吓得惊魂未定的大伙一个哆嗦。 第661章 本王这样的人? 叶兆跪坐在龙椅之下,铺了厚厚的毯子的汉白玉台阶上,扯着嗓子嚎,“皇上,安乐王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臣不活了!臣活不下去了,没活路了!皇上给臣一个痛快吧!” 他嗓门大,嚎起来的时候中气十足,加上在西北吹了多年的风沙,嗓音粗哑,一嚎起来又难听声音又响,众人只觉得两只耳朵差点被震聋,耳朵里别的声音都听不见了,只能听见嗡嗡嗡的声响。 “爱卿有话好好说,不要这个样子。堂堂一品大将军,国之栋梁,大燕的肱股之臣,跟个妇人一样一哭二闹的,成何体统?” 皇帝皱着眉头,略有些不高兴的说道。 碍于皇帝的威严,叶兆止住干嚎,但仍一脸不满的抱怨道,“命都快没了,还要什么体统?皇上这不是为难臣吗?” “大将军这是怎么说话的?” 林相一抓住叶兆话里的把柄,就迫不及待的发难,“失命事小,失节事大,体统二字自然重要过性命,身为臣子,若能为君分忧,为国担责,百年之后能流芳千古,别说一人性命,哪怕全家性命,乃至全族性命丢了都没什么要紧的。” 叶兆白了林相一样,“相爷 把话拔高到这种程度,我都不敢接了,相爷大忠大义,天下无人不知,既如此,相爷眼睁睁看着安乐王欺我叶家,强娶我的女儿,毁了金銮殿,这般强盗行径,也不出手阻止的吗?就不说我叶家备受欺辱,无处哭诉了,这是我叶家无能,怨不得相爷不帮忙,可这金銮殿,这可是皇上的脸面,朝廷的脸面,相爷不是大忠之臣吗?怎么不为了金銮殿和安乐王拼命?难不成相爷不想要流芳千古的名声了?” “安乐王发疯,是你叶家招惹的,你叶家自己解决!别把本相拖下水!” “本将军是要自己解决呀,本将军不就在解决吗?是相爷自个非要跳出来说什么没命事小,失节事大,话里话外都是指责本相忘了忠孝仁义,是,相爷您最记得忠孝仁义了,一天到晚都挂在嘴上,恨不得见人就说,说上三百遍都不嫌累,你最忠孝仁义了,谁有你忠孝仁义?” 叶兆一番抢白,说得林相一张白皙面皮,胀得通红,指着叶兆刚要开口反驳几句,便听到叶兆连珠放炮又开始说起来。 “来,论忠,你得为着被毁了的金銮殿和安乐王拼命,为义,同僚受辱,你是 不是该拿出点态度来?不说和安乐王拼命,总得谴责他几句吧?怎么从头到尾都逮着本将军这个受害人咬,没见相爷说安乐王这个施暴者半句话?噢,我知道了,相爷的忠孝仁义是有特定的人特定的时机特定的事情的,对着一些人就忠孝仁义,对着另一些,就不忠孝仁义了。” 说到这,叶兆长叹一声,故作沉重的说道,“很不幸,我们叶家就是另一些人。” “哼!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本相不和你掰扯!” 林相高高昂着头丢下这一句话,便退到一边,双手抱在袖子里,作壁上观。 他都偃旗息鼓了,其他文官自然不会跳出来和叶兆争论了。 谁说武将不会说话的?谁说武将嘴皮子不利索的? 出来,看会不会挨打! 就叶兆那嘴皮子,胡搅蛮缠,东拉西扯,恶意歪曲,只要能说死对手,无所不用其极,简直无赖! 你和他论礼义廉耻,他和你哭委屈哭脆弱,你和他讲事实真相,他就把你往沟里带,给你戴高帽子,拖着你满山沟里跑,就是不和你正面理论。 若是你运气好,本事也好,不管他怎么绕,都没被他带偏,全都说赢他了 ,呵呵,接下来他就和你动拳头了! 论拳头,满朝文武谁打得过他? 无耻!无赖! 也不知道在战场上,他的战术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无耻至极,无赖至极!做他的对手真是惨啊! “皇上啊,你要为臣做主啊!你再不为臣做主,臣真的没有活路了!与其眼睁睁看着唯一的掌上明珠被恶人强盗抢走,整个叶家从此陷入悲伤,凄凉,绝望,痛苦的境地,再无欢乐,喜悦,幸福,快活,臣还不如今日就一头撞死在金銮殿上!也好过饱受儿女被欺辱,家族被欺压,老妻日夜痛哭,而自己无能为力的苦楚!皇上啊——” 叶兆嚎起来,简直可以说得上是九曲十八弯,跟唱曲似的,尾音拉高拉长,那叫一个婉转缠绵,悲戚动人,荡气回肠。 更让人目瞪口呆的是,刚刚被扫出金銮殿的叶家两兄弟,踉跄着小跑进来,一个扯着嗓子嚎了一声‘父亲啊——’,一个哀哀戚戚的唤了声“小人啊——”,两人一左一右,扎到叶兆身边,跟叶兆一同哀嚎起来。 父子三人的形态动作非常的配合,声音非常的默契,声音高高低低,此起彼伏,唱了好一出大戏。 不仅如此,父子三人嚎一会,就抱头痛哭一会,又抹掉眼泪嚎一会,又抱头痛哭一会,如此反复,不绝于耳。 萧御的脸,简直黑成了锅底。 若不是这三人,一个是叶笙的父亲,他未来的岳父,两个是叶笙的兄长,他未来的大舅子,萧御真的想像拍西瓜一样,一路拍过去,把这三人的脑袋拍得稀巴烂。 是,为了减轻皇帝对叶家的猜忌,他故意在皇帝面前对叶兆没个好态度,但他那是事出有因。 叶家这是怎么回事? 真的这么讨厌他? 对了! 叶家人的态度源自于叶笙,叶笙怎么对他,叶家人就怎么对他。 今早发生在乾宁宫外的事,叶家一定已经知道了,也知道他毁了萧桦和叶笙的赐婚圣旨。 难道这就是叶家鬼哭狼嚎的原因? 叶笙就这么想嫁给萧桦?不想嫁他? “皇上啊,求您为臣做主——” 叶兆一开口,叶大叶二立马跟上,“皇上,求您为叶家做主,为小妹做主,小妹可是您看着长大的,您怎么忍心她嫁给一个安乐王这样的人?” “本王这样的人?” 萧御冷笑一声,杀气腾腾的盯着叶大叶二,“本王怎样的人?!” 第662章 叶家看上了英王! “你——” 叶大刚要开口,就被叶兆一个凌厉威严的眼神阻止,兄弟俩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沉默。 叶兆继续哭天抢地,“皇上啊,臣的命苦啊,真的好苦啊……” “大将军先别急着嚎,麻烦还请两位小将军说清楚,本王是怎样的人?若是不说清楚,今天谁都别想得个痛快安稳!” 萧御面无表情的打断叶兆的哭嚎,冷冷道,一双眼睛只盯着叶大叶二,一副‘不说清楚就要你全家性命’的狠模样。 叶兆哀嚎的声音像被人摁住似的顿了顿,随后将萧御的威胁抛到脑后,朝着皇帝继续哀嚎。 “这么多年来,臣南征北战,打了不下百场战,砍了不下一千个人头,落下一身的伤病,就臣这身上,哪里没有箭伤刀伤?臣这么拼命为什么?臣可没有相爷的高风亮节,一心只为天下,全没有半点私心,为了个流芳千古的虚名,连全家全族人的性命都能搭上!这天底下又有几个相爷这般高尚大义的人呢?” “叶兆,你还有完没完!本相惹了你了吗?用得着时不时的把本相拖出来说一顿?” 林相恼火的嚷道。 安阳侯同情的望了他一眼,脸上 的神情颇有些同病相怜的意思。 叶兆仿佛没听见林相的叫嚷,继续嚎道,“臣也不哄您,臣一则为了江山安稳,二则为了家族妻儿,臣是有私心的!若是连女儿都护不住,臣这些年的辛苦,岂不白费了?臣不活了——” 林相不屑的撇撇嘴,“堂堂一品大将军,跟妇人一样一哭二闹三上吊,有意思吗?” 他也是不想忍了,冷嘲热讽道。 “没意思,活着没意思,护不住女儿,活着有什么意思?我不活了——” 又来了! 众人无语望天。 皇帝也是一脸无奈,“爱卿,有话好好说,不要这样,你有什么委屈你告诉朕,朕为你做主。” “那请皇上不要为小女和安乐王赐婚!” 叶兆目光灼灼的望着皇帝。 两道凌厉骇人的目光射来,跟刀子似的往皇帝身上扎,皇帝默了默,威严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失尴尬的笑来,“这个不行,换一个。” “换一个,皇上就答应臣了吗?” 叶兆眼巴巴的望着皇帝,皇帝刚要说‘是’,冷不丁看见叶兆眼里一闪而过的狡黠,心下一凛,忙改口道,“你先说说看,朕考虑考虑。” 叶兆眼里闪过一丝失望,皇帝 看见这一幕,心下又好气又好笑,暗自庆幸自己躲过了叶兆挖的坑,没如他所愿跳他的坑里去。 “说呀,你先说,若是合适,朕就应了。” 言下之意,朕不应的就是不合适的。 叶兆目光闪了闪,迟疑了好一会,这才一咬牙,高声道,“还请皇上为小女和英王殿下赐婚!” 满殿皆惊。 满殿皆静。 叶兆嗓门大,一用力说话,声音传出去老远,原本跑出去逃命的文官们,听见这话,又三五成群的跑了回来,一个个凑在金銮殿门口,探头往里看去,远远去看,只看见一个个黑溜溜的脑袋。 这些脑袋,还挤挤挨挨的凑在一起,压低声音热火朝天的议论着。 “你听见了吗?大将军说请皇上给英王和叶笙赐婚?” “当然听见了,大将军嗓门那么大,我又没聋,还能听不见?” “啧啧,大将军居然看上了英王!” 萧御听着那些议论,脸色发黑,周身气息冷得骇人,快走几步走到叶兆面前,横眉怒眼的瞪着叶兆,“你说什么?你给本王再说一遍!” 叶兆原本是跪着的,得抬头才能看着萧御,听了萧御的质问,都顾不得御前失礼不失礼了, 一咕噜爬起来,毫无畏惧的迎向萧御的目光,大声道,“说一遍就说一遍!说一百遍都一样!我要为我家瑟瑟求皇上的赐婚圣旨!” 萧御牙齿咬得嘎吱响,听得人牙疼不已,“她和谁?!你说,你想把她嫁给谁?!” “英王殿下!本将军看上了英王殿下,本将军要把女儿嫁给英王殿下!本将军要让英王殿下做我叶家的女婿!做我女儿的夫婿!怎地?王爷耳朵不好,听不见本将军说话,非要本将军再说一遍,那我就成全你!我,叶兆,请皇上为小女和英王殿下赐婚!” 说到这,叶兆不再看萧御气得发青的脸,转身朝皇帝恭敬行礼,大声重申,字字掷地有声,铿锵有力,中气十足,犹如钟鼎之音,震得众人耳膜嗡嗡作响,“臣,斗胆恳请皇上为小女和英王殿下赐婚!” 门边的议论声短暂停了停,继而爆发出一片低低的惊呼声,议论声比之前热烈了百倍。 萧御死死盯着叶兆,双手攥紧成拳,手背上青筋暴露,一副要杀人的样子,叶兆却仿若未见,一双眼睛只盯着皇帝。 “我的天,大将军真的看上了英王,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你是消息不灵通,还是忘性大?你不记得之前英王府被安乐王夷为平地,英王受了重伤时,是在哪里养伤的?叶家!我怀疑……” 那人刻意压低了声音,周边的人凑了上去,听他嘀咕了半日,不约而同的爆发出惊呼声,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各人的脸上同时露出古古怪怪的神情,还时不时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声。 其他人听不见那人说了什么,以萧御的耳力,却听得一清二楚,猛地回头,杀人的目光射向那人。 那人说的是,“我怀疑养伤那些日子,英王殿下就和叶笙有了夫妻之实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没那意思都得发生点事,更何况英王喜欢叶笙那谁不知道啊,至于叶笙,她要是对英王没意思,会让英王在叶家养伤?这就叫郎有情妾有意,一得了机会自然就水到渠成,水如交融了。” 那官员被萧御杀气腾腾的目光吓了一大跳,身子哧溜往后一缩,躲进了人群里。 萧御一时之间没空和他算账,从鼻子里重重的哼了声,冰冷骇人的目光落在皇帝面露犹豫纠结的脸上,冷笑一声,语带威胁,“皇兄可要想清楚了!可别一失足成千古恨!” 第663章 内幕 皇帝目光微不可见的一闪,脸上笑容不变,“九弟不要着急嘛,朕还什么都没说呢。” “没说没关系,不要说了不该说的就行!皇兄若说了不该说的话,下了不该下的旨意,那臣弟也会追随皇兄的脚步,以皇兄马首是瞻,说些不该说的,做些不该做的!” 若说之前还只是话语间暗藏威胁,现在就是明晃晃的威胁了! 皇帝脸上的笑容有片刻的凝固,须臾便恢复如常,语气淡淡的,“九弟这样一心一意,忠心不二追随朕,以朕马首是瞻,朕很开心。” 林相将二人之间的暗中交锋看在眼里,心中不由得一动。 叶兆仿佛没看见皇帝和安乐王之间的暗潮涌动,再次高声道,“臣,斗胆请皇上旨意,将小女赐给英王殿下为正妃!” 萧御的脸色阴沉得骇人,连带着整个金銮殿的气息冷得让人浑身发抖,好似又回到严冬时节。 他冷冷的盯着叶兆,眼里的杀气褪得一干二净,却让人感觉更恐惧更不安。 这已经是叶兆今日第三次求皇帝赐婚了,可见叶家是铁了心想把叶笙嫁给萧桦! 叶家的意思,就是叶笙的意思! 叶笙,叶笙!你宁愿嫁给一个活不了多长时间 的短命鬼萧桦,也不愿嫁我? 你想嫁他,除非我死! 但既然我还活着,你能嫁的人只有我! 凑在金銮殿门口看热闹的人群,再次热烈的议论起来。 “大将军这是一心看上了英王啊!非要英王做女婿不可!都不怕安乐王一怒之下杀了他!” “我看不是大将军看上了英王,是叶笙看上了英王,英王长得多好看呀,谁不知道叶笙喜欢美男子。” 听到这话,萧御的脸色更阴沉了。 “你这话说得不对,难道安乐王不好看?照我看来,安乐王和英王的姿色不分伯仲,甚至于英王的容貌偏女相偏阴柔,安乐王的容貌更符合寻常人的喜好,非要比出个高低的话,我觉得安乐王要略微胜那么一筹半筹。” “我也这么觉得。” “附议附议。” “同附议。” 听到这里,萧御阴沉得滴水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有暴雨转晴的趋势。 “那你说,叶笙既然喜欢美男子的话,安乐王的容貌要稍微胜过英王,为何叶笙选的反而是英王,而不是安乐王?” “我觉得吧……” 有人托着下巴,故作神秘的说道。 “这位大人,貌似知道点内幕?来,说说!” “就是 ,别藏着掖着了,说说看。” “我觉得吧,可能安乐王年纪大了吧。” 萧御原本即将转晴的脸色,唰的直接成了暴雨倾盆而下,杀气腾腾的目光射向那人,恨不得用目光在那人身上扎两个窟窿。 那人正被其他人或兴奋,或好奇,或不信的目光围绕,正情绪激动呢,再加上好几个官员一副不信的样子刺 激到了他,虽然觉得似乎有人在狠狠盯着自己,他也顾不得许多了,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说道。 “你们想想啊,英王只比叶笙年长一岁,十七八的年纪,正是花样好年华,可安乐王就不同了,他比叶笙年长了差不多十岁,这都快三十了,他再好看,还能保持几年?就算表面上保养得再好,内里的机能也会变差,叶笙可精着呢,英王还能用好些年,安乐王可用不了几年了,她当然要选英王……” 那人的声音顿了顿,瞪着同僚们瞬间绷紧的脸,瞪大的双眼,声音微微发颤,双腿发软,“诸位,安乐王是不是在我身后?” 同僚们一言不发,安静如鸡。 那人的眼泪都快下来了,“麻烦给个信啊?不能说话,给个眼神也行啊?” 同僚们全都眼珠子往一个方 向转。 那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也算机灵,边转身边双膝一弯,人刚转过去,就已经噗通一声直挺挺跪在地上,身子直接往地上一趴,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口中高呼,“王爷饶命,下官全都是胡说八道的,王爷千秋万代,寿比南山,长命百岁,犹如长青松柏,青春永驻,永无老态,就算王爷即将三十岁,也……” “本王还没到二十六!哪来的即将三十岁!” 萧御咬牙切齿的说道,要不是嫌那官员太臭,肉太粗糙,他真是恨不得一口咬断这人的喉管。 怎么说话的呢? 一个个的都嫌他老!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有资格说他老吗? 别说他还不到二十六,就算他三十六,四十六,五十六,六十六,照样风华绝代,风姿无双!岂是这些俗人能比的? “是是是,王爷您二十出头,风华正茂,正是男人最好的年纪,是下官不会说话,下官打嘴。” 他原本是随口一说,客气客气,谁知萧御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嘴角噙着一抹不屑的冷笑,眼神阴森森的,在朝堂里混了这么多年,他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位主儿,是在等着他行动呢! 那人毫不犹豫,一巴 掌往脸上扇去,紧接着,又一巴掌扇过去,萧御不喊停,他也不敢停。 金銮殿门口,响亮无比的巴掌声此起彼伏。 原本和他凑一起八卦的同僚们,全都溜远了,个个缩着脑袋,跟鹌鹑似的,生怕被连累。 不知打了多少巴掌,那人的嘴边都溢出血丝了,萧御才喊停。 “王爷,这就够了?还要不要下官再打几巴掌?下官平时从不打人巴掌,当然也不打自个巴掌,不会会用力,手生得很,这才刚刚打出感觉来,嘿嘿……” 见他如此识趣,一脸笑容,虽然谄媚,但谄媚得还算不惹人厌,萧御勾唇一笑,大度的一挥手,“滚吧!” “多谢王爷,多谢王爷,王爷手下留情,下官没齿难忘……” 那人陪着笑,弓着腰走了。 可不得多谢吗? 只让他打了自己几巴掌,没缺胳膊断腿,也没要他的性命,真是安乐王手下留情了! 那人对萧御倒没什么怨言,只怨自己嘴贱,说安乐王的闲话,也不知道换个地,被安乐王逮个正着,他那条舌 头没被割了,可真是祖坟冒了青烟,列祖列宗在保佑他。 萧御转身踏入金銮殿,面无表情的盯着叶兆,“大将军也是这么想的吗?” 第664章 你是什么东西? 叶兆微微一怔,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萧御这话什么意思。 “世人都嫌本王老,大将军也是这么想的吗?” 叶兆双目微微瞪大,张了张唇,最终什么话也没说。 “你们兄弟俩呢?” 萧御的目光从叶兆身上,转到叶大叶二身上。 叶家两兄弟暗中对了个眼色,不约而同的垂下眼帘,学着叶兆的样子,一言不发。 萧御貌似也不需要他们的回答,轻轻叹息一声,自言自语,“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这首诗怕是叶笙想读给本王听的吧?本王也不想生早,本王也想生迟几年,可世间事岂能事事如人所愿?本王也不想比叶笙年长九岁,本王也想像萧桦一样,和叶笙年纪相当,做对少年夫妻,可本王逆转不了时光,也改变不了自己的年岁。本王也不想这样……” 不知是不是众人的错觉,众人只听得萧御的语气满是寂寥。 叶兆不知该如何接话,求助的看向皇帝。 皇帝干咳一声,清了清嗓子,微微笑道,“九弟这是怎么了,突然伤春悲秋起来,这可不是朕认识的九弟!相差九岁怎么了?后宫里多的是豆蔻年华的妃嫔,比 朕年少了可不止九岁。” 叶兆大惊,情不自禁的的叫道,“皇上!” 皇上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叶兆这才勉强按捺住情绪,稍微冷静下来。 萧御抬了抬眼皮,脸色并未因皇帝的宽慰好转半分,“皇兄是天子,臣弟如何能跟皇兄相比?” “如何不能?只要你愿意,什么样的女子没有?上至……” “不愿意!” 萧御冷冷淡淡的打断皇帝的话,之前的黯然寂寥消失得无影无踪,脸色重新变得冰冷,“皇兄别试图把话题岔远,就算皇兄把话岔到天上去,臣弟可始终记得皇兄答应过臣弟的事,也记得臣弟今日来这金銮殿的目的!皇兄若如了臣弟的意,那就皆大欢喜,各取所需,若是皇兄有别的心思,哼!皇兄就等着一拍两散吧!” “安乐王这是在威胁皇上吗?” 林相再次跳了出来,“身为臣子,这是安乐王该说的话,能说的话吗?以下犯上!此为大不敬之罪!” “林相真喜欢给人安大不敬的罪名!给大将军安了还不够,还想给本王安?” 萧御冷笑道,脸色骤然变冷,“林全之,你是什么东西?凭你也配在本王面前指手画脚? 信不信你再指手画脚,本王把你的手脚都给你砍下来,剁成肉酱,一口一口喂你林家的人吃下去!” 林相脸色变了又变,终究不敢和萧御对上,转头朝皇帝摆出委屈巴巴的神色,“皇上,您看安乐王这也太狂妄了,对朝中大臣喊打喊杀的,老臣一片忠心,可鉴日月,老臣的所作所为,一言一语都是为了皇上着想,皇上您可要为老臣做主啊……” 皇帝冷冷的盯了林相一眼,林相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什么声音也没了,乖顺的垂着头,一言不发。 大殿上,静得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良久,皇帝一声叹息,打破了这让人压抑的寂静,“九弟,你叫朕说什么好呢?朕真的拿你没法子了。” “皇兄该知道,臣弟现在没什么可失去的了,能失去的也就这一条命而已,偏偏这世上无人能拿走臣弟这一条命,除非我自愿给她!皇兄您可不一样,您是天子,您坐拥江山,富有四海,真要玩什么玉石俱焚的招数,谁更吃亏一点?” “九弟火气不要那么大嘛,朕又没说反悔……” 见萧御动了真火,皇帝换了一副温和语气,微微笑道。 萧御一眼 不眨的盯着他,目光冰冷,渐渐的,皇帝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最后消失。 “皇兄,臣弟的耐心有限,皇兄还是别轻易挑战臣弟的耐心为好!” 皇帝心中一动,沉默片刻,缓缓抬起眼帘,平静的迎向萧御的注视。 萧御目光冷如冰霜,皇帝的目光则深不可测。 两人四目相对,看似对视,实则是在暗中角逐。 萧御神态轻松,嘴角上扬,浮起一抹既冷酷又从容的笑容。 而皇帝的神色,渐渐变得凝重,一张脸绷得紧紧的。 最终,皇帝微微移开脸去,错开了萧御的目光。 皇帝输了! 如萧御所说,他连遗诏都拿出来了,已没什么可失去的了,若真要拼个鱼死网破,两败俱伤,萧御敢拼,皇帝不敢拼,他拥有的东西越多,就越没有勇气破釜沉舟。 好在萧御虽然傲气,但还算守信,萧御既说过不会来他的江山,就绝对不会! 皇帝暗暗安慰着自己。 拿叶笙,换一个遗诏,这笔生意对他来说,只赚不赔,要不然他今早也不会答应萧御了。 更何况,这本就是他设下这个大局的最终目的。 为了逼出萧御的遗诏,他不惜拿亲生儿子做棋子,萧桦 大概永远也想不到,他这个父皇,从来就没想过把叶笙嫁给他,之所以说那些话,只是为了逼萧桦去利用叶笙,去哄叶笙松口,从而逼得萧御不得不跳出来。 想要叶笙不嫁给萧桦吗?好呀,她今日不嫁给萧桦,来日也会嫁给旁人,除非她嫁给你! 而想要叶家答应,只有一条路可走,赐婚圣旨。 叶家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况只是赐婚,这是莫大的荣耀,叶家不得不低头。 这一点,皇帝想得很透,萧御也想得很透,他永远不可能让叶笙心甘情愿嫁给他,只有拿皇权来压。 两人都心知肚明的是,想要赐婚圣旨,就得拿遗诏来换! 萧御看透了皇帝的局,但他没有办法,只能乖乖进了这局,如皇帝所愿,给出遗诏,给出不动皇帝的江山的承诺。 又或者,萧御看似不得已进了皇帝的局,实则不过是在将计就计。 皇帝不管萧御是不得已,还是将计就计,为了得到叶笙什么都无所谓 了,只要拿到让他坐立不安,辗转难眠十余年的先帝遗诏,目的达成,其他的又有什么要紧? 想到这,皇帝略有些苍白的脸上,浮出一抹奇特的笑容。 第665章 这天下,永远是他的! 这天下,永远是他的,从前萧御就抢不走,将来也抢不走!没了遗诏,他师出无名,拿什么来抢? “罢了,你是朕最小的弟弟,朕不疼你疼谁?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该娶个王妃好好过日子了,也省得整日东飘西荡的,心没个安定的地方,人也没个安定的去处。这些年来,也没见你说要娶谁,如今有了看中的人了,朕也不好不成全你。” 皇帝微微笑道,话里话外都透出了某个意思。 叶兆大惊失色,情不自禁的开口嚷道,“皇上!臣——” 叶兆刚开口,就见皇帝面色有些不虞的抬了抬手,叶兆到了嘴边的话,就那么硬生生的卡住了。 “爱卿,桦儿今年才十八,不急着娶妻,再说了,在他前头的老三还没有娶王妃,朕总不好不管老三,先管桦儿,怎么说都是朕的儿子,这让人看见多少有些不是,朕心想,得把老三的终身大事安顿好了,再考虑老四的。” 皇帝这话摆明是推脱之词,叶兆的脸色当时就有些不好看了,愣愣的看着皇帝。 皇帝不敢看他,心虚的干咳一声,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朕也是看着瑟瑟长大的,拿 她当半个女儿看待,她的终身大事朕心里一直惦念着呢,不会叫她受委屈的,安乐王的年纪虽然……” “臣可以等!” 叶兆沉声开口,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喜怒。 皇帝一愣,“嗯?” “臣可以等,瑟瑟也可以等,等着康王殿下娶妻之后,皇上再考虑英王殿下的婚事。英王殿下年轻,才十八岁,瑟瑟今年也才十七岁,不着急嫁人。” 见叶兆这么不识趣,皇帝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语气也冷了下来,“你就这么喜欢英王?叶兆,你想要做什么?” “臣不想做什么,英王是个好孩子,懂事,有礼貌,温柔敦厚,对瑟瑟也真心,将来会是个好夫君,若能得这么一个好夫君,我家瑟瑟不怕多等几年。” 叶兆老老实实的说道。 “难道本王就不是一个好夫君了?” 萧御冷笑道,脸色阴沉沉的。 叶兆看也不看他,央求的目光望着皇帝,语气带了丝哀求,“臣知道皇上心里在想什么,臣也不怕和皇上说实话,是,英王殿下若能登上那个位置,臣心里会更高兴,叶家到了如今的地位,靠的是什么?不就是皇上的信任倚重 吗?” 叶兆这么大刺刺的把心里话说出来,不仅皇帝愣住了,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林相甚至冷笑一声,嘲讽道,“大将军心思可真深啊!本相愣是没看出来大将军藏着这样的宏图大志!” 叶兆仿若未闻林相的冷嘲热讽,继续说道,“可一朝天子一朝臣,太子殿下有了林相,林相会给叶家活路吗?不会!文武纷争历朝历代都有,这些年来,臣靠着皇上隆恩浩荡,让武将压了文臣好些年,林相早就想把臣踢下去,让文臣一脉重振雄风!” 此言一出,武将们纷纷附和。 看来他们也知道,武将派别能有现在的风光,靠的是叶家的大功劳,大燕可以没有林相,但不能没有叶兆。 “臣一直都抱着中立的念头,心里想着不管谁当皇帝,只要臣忠心,叶家忠心,新帝总能看见臣的忠心的,可最近两年来,叶家出了些事情,逼得臣没办法再中立下去。” 说到这,叶兆的语气变得沉重,整个人的精气神也苍老了许多,“瑟瑟喜欢上了康王殿下,臣不知道瑟瑟怎么会喜欢上康王,死活闹着要嫁给他,还说出若臣怕被皇上猜忌,就把她 逐出叶家,与她断绝父女关系,当没生过这个女儿,这话不是往臣的心窝上扎刀子吗?臣和夫人生了三个儿子,才得了这么一个掌上明珠,怎么可能不要这个女儿?她这是要臣的命啊!” 叶兆说得情真意挚,眼眶通红,强行忍着眼泪,在场的人一阵唏嘘,武将们纷纷安慰叶兆,叶兆谢过同僚们,继续说道。 “后面的事皇上也知道了,臣豁出这张老脸,厚着脸皮求到皇上面前,为康王殿下求了封号,也是想让康王殿下看在臣多少帮过他的情面上,成亲后能好生对待瑟瑟,至于他对瑟瑟的真心,臣可不敢奢望,臣只是希望就算是演,他能演一辈子,让瑟瑟开开心心过一辈子。” 这算是剖心置腹的话了! 皇帝不由得有些动容,“爱卿不必难过,瑟瑟会有好姻缘的。” “什么样的姻缘才是好姻缘呢?和康王的事黄了后,臣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臣原本打着就算是演,只要康王演一辈子,也无所谓,可假的就是假的,演一天两天不累,一年两年不累,十年二十年呢?难道还不会累吗?” “想来想去,臣也就想明白了。一辈子演 同样的戏码,就算是戏子也会不耐烦,会疲乏,只有真的,才能一辈子都是真的。” 叶兆的语气变得感慨万千,“所以,皇上问臣想做什么?臣什么也不想做,只想为女儿挑一个真心待她,真心爱她的夫婿,除了英王,臣别无选择。英王若能登上大宝,臣固然开心,他若是不能,臣也没什么失望的,以英王的才华,将来去了封地做个藩王,也不会差到哪去,有他和叶家互为支撑,叶家就算没有如今的显赫,也不会一坠千里,他待瑟瑟真心,瑟瑟也能与他逍遥快活一生。” 叶兆这话,就算没有十分真,也有九分真了。 萧御的脸色极其不好看,“大将军说话也未免太偏颇了些!说什么除了英王,别无选择,难道本王不是选择?大将军这是不把本王放在眼里吗?” 叶兆扯了扯嘴角,无声的冷笑,“谁敢不把王爷您放在眼里,不是在找死吗?我叶家人命大,父子三人战场上历经生死,皮糙肉厚,被王爷闯入大将军府打伤几次,也能恢复过来,可我女儿就没那么幸运了,有些伤,一辈子也恢复不了,这些事王爷都忘了吗?” 萧御哑然。 第666章 男人吵架 良久,萧御才艰难的开口,“从前的事,是本王不对,本王向大将军保证,这样的事今后再也不会有。” “是吗?” 叶兆不置可否的说道,脸色淡淡的。 萧御眉心微微一簇,“大将军不信本王的话?” “信!” 叶兆口中说着信,脸上的神情却明晃晃的写着两个大字——不信! 萧御的脸色立马有些不好看了,讥诮道,“大将军不信就不信,何必说谎骗人?” “把女儿嫁给王爷您,从前的事就不会再发生,若不把女儿嫁给您了,那会如何?” 叶兆嘲讽道。 萧御皱了皱眉,“大将军不必拿话来激本王,就算叶家不把女儿嫁进安乐王府,本王也不会报复叶家。不过——” 萧御话锋一转,“叶家不把女儿嫁给本王?想嫁给谁呢?本王看中的人,谁敢娶本王就杀了谁!” “九弟火气不要那么大嘛,也不要说这些赌气的话,朕不信,你还真能杀人?” 皇帝微微笑道,听起来像是在劝和,实则在故意挑起萧御和叶家的矛盾。 “皇兄不信的话,不妨试一试,让太子殿下和英王娶叶笙,看本王会不会让皇兄您少两个儿子,不过,皇 兄儿子多,少两个也没什么要紧的。” 皇帝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 这可是明晃晃的威胁! “若是太子殿下和英王的分量还不够,皇兄不妨自己试试,下道圣旨,召叶笙入宫为妃,看本王会做出什么事来!” 皇帝的脸色更不好看了。 好在,萧御越喜欢叶笙,叶笙就越会成为他的弱点,就算举天下之力对付不了萧御,还对付不了叶笙一个女人吗? 更何况,爱美人不 爱江山的萧御,总好过一门心思盯着他的龙椅的萧御! 想到这,皇帝的心里舒服了些。 连皇帝都被安乐王驳了,谁还敢跳出来? 萧御环视着众人,最后冰冷刺骨的目光落在叶兆身上,冷笑道,“本王倒要看看,这大燕有几个不怕死的好男儿!大将军又打算让叶笙守几回寡!” 叶兆沉着脸,沉默不语。 叶家两兄弟刚要怒骂,也被叶兆用眼神压了回去。 看见这一幕,萧御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所以,大将军又何必再挣扎呢?反正挣扎来挣扎去,都要把女儿嫁给本王的,总不可能让自家女儿一辈子做老姑娘吧?” “安乐王,你也太猖狂了!小心——” “ 老大!” 叶兆不轻不重的一声,便叫叶大住了嘴,他狠狠瞪了一眼萧御,这才冷哼一声,扭过头去生闷气,叶二忙上去安抚他。 “王爷多虑了,叶家再没有安乐王府的富贵,也不至于连个女儿都养不起,若是这天底下除了王爷之外,没有敢娶叶家女儿的男儿,那叶家便一辈子养着这个女儿!叶家能照顾自家的女儿,不至于要劳累王爷帮着照顾!王爷尽管放心。” “你!” 见叶兆软硬不吃,萧御一肚子火,又不能朝叶家人发,愤怒的目光射向皇帝,咬牙切齿道,“今日的事,皇兄若不能解决,就别怪臣弟把这天下闹得天翻地覆了!” 皇帝神色骤然一冷,萧御哪里会惧怕他,冷冷的看着他。 片刻之后,皇帝无奈的叹息一声,看向叶兆,“爱卿,安乐王虽然年纪比叶笙大了点……” “皇兄能不提年纪的事吗?” 萧御不悦的打断皇帝的话。 皇帝的目光闪了闪,微微笑道,“这也是事实嘛。” 见萧御脸色一沉,有要发火的势头,皇帝忙改口道,“安乐王身份尊贵,有才有貌,对叶笙也算真心实意,大将军就不要这么固执了吧? ” “安乐王这么好,林相族里不是有很多未曾出嫁的女子,就把林家的女儿嫁他嘛!” “好啊——” 林相刚喜笑颜开的接话,就收到萧御一记冰冷刺骨的眼刀子,一个激灵,立马改口,“本相族里,没有适合安乐王的未出阁的女子。” 叶兆鄙夷的刺了他一眼,目光落在安阳侯身上,安阳侯暗道不妙,刚要拒绝,便已听见叶兆笑眯眯道,“我记得安阳侯不是还有个小女儿没出嫁吗?十五六岁的年纪,正正好匹配安乐王!” 安阳侯闻言,心下觉得这个主意挺不错,安乐王那可是贵婿中的贵婿,叶兆这个老东西总算肯把肉骨头分给他,转念一想,顿时出了一身白毛汗,狠狠瞪了叶兆一眼,“你可别把安阳侯府拖下水!” 先不论安乐王肯不肯娶他的小女儿,就算肯,他能嫁女儿吗? 答案很显然:不能! 皇帝忌惮安乐王这个兄弟,他的妹妹皇贵妃又有两个皇子傍身,他是昏了头了,不把小女儿嫁给两个皇子中的一个,而嫁给安乐王。 他要有这心思,皇帝第一步就会把皇贵妃打入冷宫,第二步就会把安阳侯府削爵,再削爵,然后找 个莫须有的罪名抄家灭族。 难怪叶兆那老家伙死都不肯答应,怎么也不肯沾安乐王的边,拼着拽着英王不放。那老东西精着呢! 叶兆肯定也是知道皇上忌惮安乐王,就算皇上现在花言巧语的哄着叶家嫁女儿,将来也会找借口整治叶家,削叶家的兵权,非要把叶家一削到底,安乐王沾不到一个兵,才能勉强放心。 若是皇帝疑心更重一点,或是身体更差一点,那估摸着不仅要削叶家的兵权,还要削叶家的人命,把能扛事能打战的父子三人,至少得除掉两个,要是更狠心一点,三个都除了都有可能! 想到这,安阳侯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 他死命压下心底的恐惧,装模作样的瞪了叶兆一眼,“我那小女儿年纪太小,现在还一团稚气,怎么嫁人?大将军就别拿我说笑了。” “年纪小?” 叶兆嘲讽一笑,“我怎么记得安阳侯家的小女儿,只比我家瑟瑟小了一岁?安阳侯就算要找借口,就不能找个不那么容易被人戳穿的借口?” 安阳侯脸色变了变,“就是年纪小怎么了!谁家女儿像你家叶笙一样,老气横秋的!” 金銮殿一下安静无比。 第667章 打群架 众人耳边不停的回荡着安阳侯那中气十足的四个字——老气横秋,第一反应是,安阳侯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敢说叶笙老气横秋,第二反应是,全都不约而同的往旁边退,拉开了和这俩人之间的距离,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果不其然,叶兆一听,一下就火了,破口大骂。 “你女儿才老!” 安阳侯不甘示弱的回骂,“我女儿比你女儿年轻!你女儿又老又凶!” “你女儿才又老又凶!就年轻一岁怎么了?谁不知你女儿傻乎乎的!小心被人骗!” “你女儿才傻乎乎,我女儿那叫天真可爱!哪像你女儿老气横秋,装模作样,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天天喊打喊杀的,又凶悍又霸道,还整日琢磨着算计人,不像十六七岁,倒像二十六七岁!难怪会被安乐王看上,两人看起来年纪上就差不多嘛。” 安阳侯冷嘲热讽的说道。 叶兆气得胸膛剧烈起伏,脸色胀得通红,咬牙切齿道,“安阳侯,你是不是想打架?” “打就打,谁怕谁?” 安阳侯不甘示弱的回道,说完,还白了叶兆一眼,“本侯说的都是实话,谁叫大将军把自家女儿生成这样,女子的优良 品性半点没有,一天到晚上蹿下跳,跟个男人婆一样,有个这幅鬼样子的女儿,就别怪旁人说,就算本侯不说,也多的是人说,你叶家要有本事,封了天下人的嘴啊……” “安阳侯!你再说我女儿,老子弄死你!” 叶兆叫嚣着朝安阳侯扑过去,对着安阳侯脸上就是一拳。 安阳侯没料到叶兆说打就打,脸上挨了个正着,痛得他大叫一声,继而感到脸上热乎乎黏糊糊的,一抹手里一把的血,安阳侯保养得当的脸,立马扭曲了,“叶兆,你个疯子!你们叶家都是疯子!你是疯子,你三个儿子是疯子,你女儿更是个疯子中的疯子!” “让你说我家瑟瑟,让你说!让你说!” 叶兆不由分说又是一拳过去,安阳侯这次有了防备,躲开了,谁知叶兆不按常理出牌,见没打着他,便如猛虎般扑上去,如泰山压顶般把他整个人压在地上。 安阳侯傻眼了,反应过来后,大喊道,“救命啊,皇上——” 话刚开口,脸上又挨了叶兆一拳,将他的话打断,鼻血飙射,喷溅在地板上。 “父亲,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我也来!” “我……你……老娘……” 老的打他还不够,两个小的也来凑热闹?!叶家还要不要脸?三个人打一个! 震惊气怒之下,安阳侯脱口而出一大串脏话。 叶大叶二可不管他骂得有多凶,一个接一个的扑到叶兆身上,父子三人如叠罗汉般叠在安阳侯身上,将安阳侯压得脸色发青,一双眼睛里只剩眼白,都快看不见眼珠子了。 “皇上,这……安阳侯可是国丈,这要是出了什么事,两位皇子殿下和皇贵妃娘娘脸面上过不去啊……” 林相说道。 “林爱卿说的也——” ‘是’字还没说出口,皇帝便感觉两道冷冰冰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定睛一看,萧御双臂抱胸,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 皇帝心中一凛,到了嘴边的话立马改口,“大将军是有分寸的人,是在和安阳侯玩笑呢,不会真的伤到他,再说安阳侯当年也是领兵出战的将军,体魄健壮,不至于压一压就坏了。” 这些年,安阳侯可没少为皇贵妃和诚王到处蹦跶,拉拢人心,身为皇帝,他压着皇贵妃的位份,就是不让她登上最高的那个位置,除此之外,一言不发,只当看不见安阳侯府的小动作,可不表示他心里就痛快了 。 既然叶兆体恤君心,无伤大雅的折腾折腾安阳侯,他不妨领了叶兆这个情。 “可……” 林相还想说些什么,冷不丁感觉到两道杀气腾腾,冰冷骇人的目光朝他射来,林相一个激灵,立马识趣的闭上了嘴。 他不过是为了表表忠诚大义,做做样子,才为安阳侯说话的,可不是真的想得罪人! 安乐王这幅杀人似的样子看着他,他也是万般无奈啊,只能事后和安阳侯道一声罪了。 最后,还是太傅见事态发展有些不可收拾,才摸着长长的胡须,慢条斯理的说道,“皇上,大将军的玩笑也该开完了吧?” 皇帝本想装作若无其事的岔开话题,见太傅暗中朝他摇了摇头,一脸的不赞同,皇帝这才慢悠悠的开口,“爱卿,快别这样,成何体统?” 太傅是他身为太子时的老师,当年若不是太傅一直支持他,先帝改立太子的事,恐怕早就做成了。 他当年能抓住储君的位置,一是靠着太皇太后对先帝的压制,二是靠着太后,也就是他的母后在后宫的运筹帷幄,三是靠着太傅在前朝的谋划,每次先帝一露出改立太子的苗头,太傅就带着一帮老臣要么死谏 ,要么哭太庙,逼得先帝不得不放弃。 身为天子,他不必给任何人脸面,但太后和太傅的面子,他不能不给。 太傅既开了口表了态,他依了便是,反正也差不多了,折腾安阳侯暗暗出一口气的目的达到就行,又不能真的让叶兆把安阳侯弄得半死不活。 见叶兆虽然竖起耳朵,明明听见了他的话,却一副没听见的样子,无动于衷,皇帝脸色沉了沉,语气加重,“大将军!” 叶兆不能再装听不见了,咬了咬牙,心不甘心不愿的放开安阳侯,临放开前,还报复性的狠狠压了安阳侯一把,将安阳侯压得直翻白眼。 “来人,扶安阳侯下去歇着。” 李成英拍了拍手掌,两个小太监低着头进了殿内,扶着安阳侯离开。 安阳侯脚步虚浮的跟着小太监们离开,临走前还回头凶狠的瞪着叶兆,不停的放狠话,“叶兆你个老东西,给本侯等着,有本事别叫帮手,下次你跟本侯单打独斗,看本侯不把你打得吐血……” 叶兆不屑的冷笑道,“也不挑下次了,就现在吧!” “好!看本侯不把你打趴下!” 安阳侯一口应下,推开两个小太监,张牙舞爪的朝叶兆冲来。 第668章 一窝都是疯子 谁知才跑出几步,他的脚步晃了晃,一头栽到在地。 众人面面相觑。 李成英走过去查看一番,起身,恭恭敬敬,一本正经的说道,“皇上,安阳侯晕过去了。” 他说着,若有若无的目光从叶兆脸上掠过,“可能是被大将军和两位小将军压出内伤了吧?” 皇帝长叹一声,看着叶兆面露为难,“爱卿,你这就让朕为难了。” “皇上用不着为难,臣一人做事一人当,该怎样就怎样!是打是罚,任凭皇上处置!” “罢了,原本只是玩笑,就是失了轻重而已,也不是大事,李成英,你先让人送安阳侯去皇贵妃宫里歇息,也让他们兄妹俩叙叙旧,另,请太医去给安阳侯看看,别不舍得好药,朕记得马院使今天就在宫里,就让马院使去吧。” “是!” 李成英领命,亲自带着之前搀扶安阳侯的两个小太监,把人扶起来,就要往外走,冷不丁萧御的声音幽幽传来,犹如鬼魅。 “安阳侯晕得可真是时候啊。” 安阳侯垂下的眼皮,微微抖了抖。 “不知道的还以为安阳侯是怕和大将军打架输了,丢了面子,这才装晕呢。” 萧御说着,朝安阳侯走了过来 。 安阳侯双目紧闭,软软的靠在小太监身上,耳边冷不丁听见萧御的声音越来越近,整个人不由得绷紧。 “来,本王来看看安阳侯是不是装晕。” 萧御的语气,就像是集市上买菜的妇人挑菜的语气,我来看看这菜新不新鲜,这鱼有没有精神,这猪是今天宰的,还是隔夜的猪肉。 安阳侯尽力放松身体,闭着双眼,呼吸放缓,免得被萧御看出破绽,当众挑破,那可比打架输了丢脸多了。 他之所以装晕,倒不是怕打架输了丢脸,而是怕叶兆趁机下黑手置他于死地。 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决斗场也是战场,就算叶兆趁机要他的命,或是要他一条胳膊腿的,皇上也不能说什么。 更何况,恐怕皇上也没想为他说什么,皇上巴不得他真出什么事,皇贵妃和两位皇子殿下失去倚靠。 这些年,他和皇上暗中试探,你来我往不知交锋了多少回,都是点到即止。 皇上没有对安阳侯府做什么,安阳侯府也没有在明面上真正惹怒皇上。 从前,他以为皇上压着皇贵妃的位份,是想把皇后之位留给旁人,如今他算是想明白了,皇上压根就没想让人当皇后,让嫡子 只有太子一个,这样,就没有皇子能在嫡庶上和太子争了,为了太子,皇帝真是费尽心机。 至于他的妹妹皇贵妃,不过是皇上竖起来的一个靶子,一方面以示对安阳侯府的宠信,安抚安阳侯府,另一方面,吸引了其他妃嫔和她们的背后家族的注意力。 真是好算计啊! 真不愧是能当上皇帝的人,心机非同凡响!跟他的娘,太后一样!母子俩都是心狠手辣的角色! 当年,兰贵妃那样得宠,照样被太后弄死,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安乐王那样天资出众,先帝也那样爱护他,想把江山传给他,临到死也照样没办法改立太子。 他们安阳侯一脉,做了这么多年的靶子,皇贵妃深得圣宠,掌六宫事,又有两个皇子,早就被后宫诸妃当成了眼中钉,且英王又那样得宠,等到太子登基,他能放过安阳侯一脉吗? 答案很明显:不能! 更何况,墙倒众人推,如今安阳侯一脉有多惹眼,将来就有多招怨恨。 而他安阳侯府,偏偏半点兵权也没有,可不像叶家,手握兵权,又有叶家军忠心耿耿,战斗力一等一,且在军中威望极高,真被人逼急了,反过来咬死对方不 放,谁死谁活还不一定呢,一般人没有十成的把握,也不敢真去老虎头上扯胡须。 而他们家,真到了那一日,那就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半点反击之力都没有。 因此,最终登上大位之人,必须是英王和诚王中的一人! 而且,皇后必须出自安阳侯府! 安乐王盯上了叶笙,对他来说是极有利的,不然,英王的目光老在叶笙身上不放,他就不信了,叶笙都嫁了人了,英王还能死守着不成? 若是英王就是要死守叶笙,那他也只能改弦易辙,把宝压在诚王身上了。 身为男子,一门心思只有儿女私情,眼中没有大局,就算再聪慧能力再强,也成不了大事。 就在安阳侯思绪纷飞时,萧御已到他面前,身子微微前倾,一双眼直勾勾盯着安阳侯苍白的脸。 安阳侯收敛心神,放缓呼吸,将一个晕过去的人演得惟妙惟肖,半点破绽也没有。 忽而,萧御轻笑一声,“本王误会安阳侯了,原来,他是真晕,不是装晕。” 安阳侯心神一松,下一瞬,便感觉到萧御的手掌轻轻在他肩头一拍。 安阳侯顿时感到心头血气翻涌,喉头一甜,一张口一口黑血喷了扶 他的小太监一身。 血刚喷出,安阳侯身子晃了晃,眼前一黑,彻底的昏死过去。 昏过去之前,安阳侯只有一个念头。 安乐王绝对是故意的!他为了叶笙,在报复自己! 果然跟叶家人一样,都是疯子,难怪会看上叶笙那个女疯子。 一窝都是疯子! 安乐王出手,看似轻实则重得很,安阳侯心里一阵哀嚎,这一次不知要养多久的伤才能痊愈!还不知道有没有痊愈的机会! 其他人未必能看出萧御动了手脚,可皇帝将一切看得真真切切,清清楚楚,不由得皱了皱眉,“九弟也太胡闹了些。” “臣弟哪里胡闹了?臣弟只是成全了安阳侯。”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恐惧,以及不敢置信。 安阳侯装晕,安乐王就让他真晕!这也太不讲理了吧? 若是有人请罪时说什么罪该万死,那他是不是真的要了人家的性命?以安乐王的尿性,想想真有可能! 看来,以后在安乐王面前说话,要特别的注意!死啊活啊的话,绝对不能乱说。 还有叶笙的闲话,更是绝对不能再说! 叶家只是难缠的小鬼,安乐王可是要命的阎王! 第669章 八字还没一撇 他们可不想没有安阳侯的显赫尊贵,却落得和安阳侯一样的下场,那也太冤了些! 当然,小鬼阎王的说法,单单指报复心,叶家是武将,报复心没那么重,行事也还算坦荡磊落,就算看不惯你,顶多是真刀真抢和你打一架,出手再重也看得见,不会像安乐王一样下黑手阴你,还让你有苦说不出。 若真惹怒了这两家,两家的手段和狠劲不会差到哪去,都是阎罗王!一样的惹不起躲不掉! 惹到一尊已经够可怕了,两家一旦成了亲家,那就是一惹就惹两尊阎罗王,想想就头皮发麻。 从今往后,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了。 想到这,金銮殿里的大佬们纷纷对了个眼色,在外头重新凑在门口看热闹的官员们,也都从彼此的脸上看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沉重’两个字。 哎! 只盼着这俩家的联姻一事,彻底黄了才好。 只可惜,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件事黄不了,叶家都用尽手段了,一哭二闹三上吊,加上和安乐王硬碰硬,叶家三人都受了伤,金銮殿也破成这样,皇上依然没给个准话,可见安乐王不知给了皇上什么甜头,让皇上如 此纵容他。 想想叶家这些年虽然显赫,为人也狂傲得很,恨不得在京城横着走,可要论上功劳,的确没人比得上叶家。 一家子三个男人,浴血沙场,一身伤痕,十多年来把三条性命悬在裤腰带上,这才立下汗马功劳,可到头来却连唯一的女儿,妹子都保不住,想想也真让人觉得心酸不已。 心酸之余,又有些唇亡齿寒之感。 想到这,众人纷纷同情的看向叶家父子三人,见三人都是一脸沉重肃然,而叶兆一直在看着皇帝,脸上眼里满是央求。 只是皇帝,目光飘忽,并不看他。 看到这一幕,金銮殿里的文臣团体的大佬们还好,他们见惯了勾心斗角,也见惯了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心肠比谁都硬,要是心肠不硬,也爬不到这么高的位置。 皇上只是让叶家嫁一个女儿而已,还嫁的是七龙亲王安乐王,已经算很给叶家面子了,叶家再拒绝,那就是给脸不要脸,当众打皇帝的脸!轻则杖打几十,重则下狱,再重一点,那就是抄家灭族了。 至于叶笙想不想嫁,叶家想不想攀上这门亲事,就无人在意了。 婚姻大事,连金枝玉叶的 皇族公主都不能随心所欲,何况一个臣子的女儿? 与大佬们相比,金銮殿外头的小官员们,心肠稍微软一点,纷纷面露同情,有人甚至还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爱卿,九弟到底哪里不好?你怎么就这么拗呢?瑟瑟也是朕看着长大的,难道朕会害她不成?” 叶兆沉默不语,嘴唇死死抿着。 皇帝逼得急了,叶兆只有一句话,“皇上若那么满意安乐王,把自己的公主嫁给他便是,皇上不是还有嘉盈嘉和两位公主尚未出嫁吗?” 皇帝被叶兆这无理取闹,又幼稚的话气笑了,“他们是叔侄!亲叔侄!若九弟是异姓王,不用你说,朕也会嫁个公主给他的……” “我不要!” 萧御毫不客气的拒绝道,“皇兄的女儿嫁别人吧,别来招惹我。” 皇帝再次被气笑,指着萧御没好气的说道,“你若不姓萧,不是朕的亲弟弟,是个异姓王,朕把公主嫁给你,哪里不行吗?难不成金枝玉叶还配不上你?” “配不上!” 萧御翻了个白眼,冷冷淡淡的说道。 这一次,皇帝被气得笑都不想笑了,怒道,“怎么配不上了?哪里配不上?身份 ?地位?容貌?品性?朕还有两位公主未嫁,嘉盈,咳咳,嘉盈就算了,这不还有嘉和吗?嘉和怎么就配不上了?” “皇兄真要我说!” 见皇帝较真,萧御神色变得肃然,冷冷道。 皇帝一眼不眨的盯着萧御,“你说!” 他就不信了,金枝玉叶哪里配不上萧御了。 “身份,地位,容貌,品性,通通配不上本王!” 皇帝原本只是在说笑,可见萧御郑重其事的说出这些话来,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了,恼怒道,“萧御,你用不着这么贬低朕的女儿吧?” “是皇兄非要我说的,我只是成全了皇兄而已!” 萧御漠然的说道,与皇帝的气恼相比,他显得太过轻松随意,仿佛高高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是他,站在下面的人是皇帝,君臣掉转了位置。 “成全?九弟真是大度啊,刚刚才成全了安阳侯,现在又来成全朕?朕是不是要多谢你?” “皇兄不用客气,你我兄弟,不用言谢。” 萧御的话,将皇帝堵得说不出话来。 谁说他在客气?他明明在讽刺!在冷嘲热讽! “如果皇兄非要谢,这一次本王娶王妃的聘礼,就从皇兄的私 库里出吧,听说皇兄的私库多的是稀世奇珍,本王……” 皇帝脸色微变,刚要向李成英使眼色,才想起李成英送安阳侯去皇贵妃宫里歇息了,还没回来,正为难时,太傅出手了。 “八字还没一撇,安乐王就这么急吼吼的想着聘礼的事了?” “若是八字撇了,皇上是不是就答应帮臣弟出聘礼了?” 要银子的时候,就自称臣弟,刚刚还在自称本王呢?! 皇帝暗道,心情很不好。 他知道萧御一向狂妄,从前还在他面前装出臣子的模样,如今撕破了脸,连臣子都懒得装了,心情好的时候装一转,心情不好,连个好脸也不给他这个皇帝! 难道他真以为自己拿他没办法? 从前,拿着叶家做屏障,挡着萧御。 有叶家军在,萧御就算杀了他,也没那么容易坐上龙椅。 如今,拿着叶笙这个软肋,拖着萧御。 有叶笙在,萧御就等于被人抓住了命门,拿不下萧御不要紧,只要能拿下叶笙就行,拿不下叶笙也不要紧,叶家那么多人,就算叶兆能力出众,没几个人能拿得住他,叶家三兄弟呢?叶夫人呢? 偌大的叶家,多的是软肋! 第670章 本王很感兴趣! 等到叶家三兄弟成了亲,有了妻子儿女,叶家的软肋就更多了。 捏住了叶家,就等于捏住了叶笙,捏住了萧御。 想想就觉得开心不已! 皇帝心中欢喜,脸上情不自禁的带出点笑意。 叶家可真是忠臣,从前帮他稳定宫廷,平定京城,助他登位,后来帮他南征北战,驱除鞑虏,镇守西北,牵制萧御,再到现在,不仅帮他牵制萧御,还把女儿送进萧御怀里,去当萧御心尖上的人,去当萧御的心头肉。 真是大大的功臣! 皇帝越想越开心,目光灼灼发亮,脸上的笑容愈发的诡异。 若是萧御将来敢放肆,他就剜去他的心头肉!人的心上若被硬生生剜下一块肉来,得多痛啊?就像父皇一样啊,兰贵妃死的时候,他那位萧家皇族里百年难得一见的痴情父皇,差点就跟着兰贵妃一起去西天了! 若是先帝那时候就跟着兰贵妃一同去了,该有多好! 没了母妃,又没了先帝护佑,年仅六岁的萧御,能活多久?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 就算太皇太后不喜欢看见母后在后宫里对皇子下毒手,愿意庇护萧御,可她年纪大了,精力不济,哪里能像先帝那样寸步 不离的带着萧御,护着萧御,连上朝都带着。 真是要好好谢谢叶家,生养了那样特别的一个女儿,活生生勾了萧御的魂,捏住了萧御的命! 这门亲事,叶家再不乐意,也得乐意! 不过,叶家这般不乐意,如此厌恶萧御,真让他倍感痛快! 若是能哄着叶笙,毒杀亲夫就更好了,一了百了! 想到这,皇帝眼睛深处,露出一抹恶毒阴狠的光芒。 等到萧御一死,他再让人暗中杀了叶笙,杀人灭口。 只是,怎么才能说动叶笙做这样的事呢? 一来,要利用叶笙对萧御的厌恶,二来,要利用叶笙对桦儿的喜爱,只要骗她,只要她杀了萧御,他就成全她和桦儿。 想来,叶笙是愿意的吧? 就算叶笙不愿意,皇帝相信,萧桦会让她愿意的。 他这个儿子,最大的本事便是看透人心,利用人心,从前利用他的心软,以及对皇贵妃和安阳侯的忌惮,让他把他接到身边亲自教养,那么小的年纪,就有这样深的心机,如今就更可怕了。 叶家那样不想和皇子沾边,不想涉入皇权之争的人,都被他哄得团团转,居然动了辅佐他的心思,叶笙那样冷酷无情,恩怨 分明的人,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知拒绝了他多少次,最后也居然会被他哄得松了口,答应嫁给他为英王妃。 论及手段,怕是安乐王也不及他! 可再手段高明,再心机深沉,也只是个颗棋子而已,就算在棋盘里位居将帅,也躲不过下棋的人的懆纵。 想到这里,皇帝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人人都以为自己才是下棋的人,全都错了! 他,萧徽,大燕的皇帝,才是那个下棋的人! 叶家也好,萧桦也好,太子也好,林相也好,包括安乐王,通通都是他的棋盘里的棋子。 叶家再能征善战,再百战百胜又如何?从前为他冲锋陷阵,这一次也照样得为他冲锋陷阵! 安乐王再天资出众,再精才艳绝又如何?照样被他设局拿到了先帝的遗诏。 可笑他还自以为是的说什么,遗诏算什么?本王的承诺才是最珍贵的!本王承诺不动你的江山,就不动你的江山! 是,承诺珍贵。 可萧御手里若还捏着遗诏,萧御的承诺,他不敢轻信! 可一旦萧御失去了遗诏,就算将来毁诺,他也不怕! 没有遗诏,萧御师出无名,他敢做什么,就是作乱某反 !天下人都会站出来反对他!阻止他!文人的口水将会淹没他! 身为天子,他富有天下,拿天下去挡一个萧御,何愁挡不住? 萧御,太高傲太自以为是了。 就跟父皇一样,总以为自己掌控了京城,朝堂,后宫,谋划着等太皇太后一入土为安,就对他和母后下手。 可笑!太可笑了! 生怕混乱中伤到心爱的女人为他生的儿子——萧御,还特地把人派去了江南,远离京城,这一步就更蠢了! 父皇若是留了萧御在京城,他和母后定然很难成事,只可惜父皇太自大了,又或是太疼爱萧御了。 无论哪种,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和母后成功了,连同父皇身边最受信任的太监总管,加上马院使,一碗毒汤把父皇送去陪兰贵妃,父皇不是一直梦想着和兰贵妃团聚吗? 如萧御最爱说的两个字——成全,他这也是成全了父皇,孝心可鉴日月。 你看,父皇连身边的人都掌控不了呢,都背叛他了呢,谈什么掌控后宫,掌控朝堂? 萧御和父皇一样狂妄自大,一样自以为是,也会落得和父皇一样的下场! 至于叶笙,谁叫她那么倒霉,被萧御爱上了呢?将来 的下场,定然也和父皇深爱的兰贵妃一样! 皇帝越想越得意,嘴角的笑容愈发灿烂,浑然忘了此刻金銮殿里,不只他一个人。 林相和御史令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的脸上看出困惑二字。 叶家三人,依然一脸沉重,闷闷不乐的样子。 武将们则全都一脸好奇的看着皇帝,一个人在笑,跟抽风一样。 至于萧御,他安安静静的抱着双臂,面无表情的看着皇帝的脸色变来变去,笑容越来越灿烂得诡异。 皇帝在想什么,他不清楚,但他清楚的是,皇帝想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事,而且,绝对是针对他的! “咳咳!” 太傅见情况有些不对劲,用力干咳了两声,想提醒皇帝,谁知皇帝压根没听见。 “咳咳!” 太傅加大力气,再次干咳了几声,他用力过猛,差点把肺都咳出来了。 这一次,皇帝终于回过神来,有些不自在的环视了众人一眼,“朕刚刚想到了一些趣事。” 这原本是皇帝的随口说辞,从过去的经历来看,大伙儿也知道这只是个说辞,不会较真。 偏偏今日金銮殿多了一个人,这个人还较真了。 “皇上想到了什么趣事?本王很感兴趣!” 第671章 萧御在谋划什么? 皇上?本王? 连皇兄都不叫了吗?当真是狂傲!这是要当着大臣的面,彻底和他撕破脸了吗? 皇帝的脸色僵了僵,抿了抿唇,“随便想了想,不值一提。” 萧御定定的看了皇帝一会,继而抿着嘴笑,“既然皇兄不想提,那臣弟就不问了。” 又改口了? 皇帝有些摸不着萧御的心思,不知道他变来变去是什么意思。 但皇帝可以肯定的是,刚刚萧御肯定多了些他不知道的心思,具体是什么,皇帝想不出来。 “皇兄想到了什么趣事,皇兄不想提,也就罢了,那臣弟的婚事,皇兄该好好提一提了吧?折腾了一整个早朝了,就算臣弟愿意陪着您耗,您也有朝政要处理,有折子要批吧?诸位大臣也有事务要上奏吧?” 萧御的语气淡淡的,神色也淡淡然,皇帝看不出萧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越是如此,他就越觉得萧御在谋划些什么事。 他突然有些怀疑,为了遗诏,答应萧御和叶笙的赐婚,是不是过于考虑不周? 这事,他并没有和母后,太傅商议过。 看太傅今日一听起此事时,脸上震惊的样子,一直拧着没有松开的眉头,可 见太傅是不赞成此事的。 还有,若是母后知道了,也一定会反对的吧?毕竟,当初扶起叶家牵制安乐王,就是母后的建议。 母后说过,安乐王有毁天灭地之能,若是没有叶家军,他能暗杀皇帝,暗杀所有皇子,让萧家皇族有资格继承皇位的只剩他一人,逼着文武百官不得不扶他上位,可安乐王深得先帝宠爱,又是先帝亲手抚养长大的,就连教导,也是先帝手把手教导的,安乐王对先帝看似冷漠,实则情意深厚。 先帝是真正的仁君,一心想着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因此有时行事过于仁厚,仁厚到了软弱的地步,要不然,鞑子侵扰了边境那么多年,先帝都不能痛下决心,狠狠的和鞑子打一场,生怕打不赢,战火一发不可收拾。 先帝最怕战火烧及大燕,安乐王深爱先帝,也必然不愿大燕烽火弥漫,百姓饱尝战火,妻离子散,只要有叶家军杵在前头,安乐王就算想行事,都得顾忌一二,毕竟,叶家太能打战,安乐王要是想强行登位,就一定会和叶家军对上,而大燕也必定陷入战火之中,这是先帝不想看见的,安乐王不愿先帝灵魂 不安,就必然束手束脚。 可他却要把叶笙赐给萧御做王妃,让叶家和安乐王府结合!这就相当于把他亲自扶起来的屏障,送给了萧御。 想到这,皇帝心中隐隐不安。 哪怕叶家再厌恶萧御,叶笙再排斥萧御,他也不能安心。 只是这遗诏,一直是他的心头刺肉中钉,只想拔之而后快,为了得到遗诏,把叶笙赐给萧御算什么? 大不了…… 皇帝眼里闪过一道狠厉阴沉的光芒,大不了就算赐了婚,他也让这婚事成不了! 弄不死萧御,他还弄不死叶笙吗?! 若是不成,到时候再让桦儿出手,让桦儿哄着叶笙毒死萧御! 这两人,总得死掉一个,让叶家和安乐王府的联姻形同虚设,他才能安心。 定下了主意,皇帝心中大定,嘴角一扬,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九弟急什么,你的婚事比国家大事要紧多了,朕等得了,大臣们也等得了。” “皇兄等得了,诸位大人也等得了,本王等不了!” 萧御很不客气的说道。 皇帝面上的笑容有片刻的凝固,“也罢,看你急成这样,朕若是再不如你的意,你怕是要 把朕这金銮殿拆了!” 皇帝的目光落在地面的裂缝上,顿了顿,“已经拆了,但还好,修一修还能用,再耽搁下去,朕怕这金銮殿真要化为灰烬,连修都没法子修,只能重新建一个了。” “哼!” 萧御冷哼一声,“皇兄知道就好。” “既如此,为了朕的金銮殿,和诸位爱卿来日有地方上朝,就如了你的意吧!” “皇上!” 叶兆刚开口,就被皇帝一个眼色逼了回去,“爱卿,朕不会害瑟瑟的,你就这么不信任朕吗?” “可是——” 叶兆还是不想放弃,想要说话,可一开口,就被皇帝打断,“朕知道你想说什么,无非是瑟瑟不喜欢九弟,不想嫁九弟,她喜欢的是英王,想嫁的是英王,今儿一早,英王便来向朕求了赐婚圣旨,朕原本也想成全了这对小儿女,可见九弟心诚,年纪又大了……” 皇帝一逮到机会,就在萧御和叶笙之间放刺,果不其然,一提到叶笙喜欢的是萧桦,想嫁的是萧桦,萧御的脸色那叫一个难看,强忍着没有说话,直到忍不下去了,才没有再忍。 “皇兄能不能不要提臣弟的年纪!” 萧御很不高兴的 说道。 怎么一个个的,不是说他年纪大,就是说他老,还有说他比叶笙大十岁! 哪有十岁?明明是九岁多! “咳咳!” 皇帝清了清嗓子,“朕的兄弟里,只剩九弟尚未成亲,他一向挑剔,谁都看不上,如今看上了叶笙,求到朕面前,死活要娶叶笙做王妃,朕能说什么呢?总不能任由着他孤独终老,不管他吧?” 叶兆的脸色变幻不停,“皇上对安乐王已经仁至义尽,总不能连他成亲生子都要管吧?皇上只是他的兄长而已,又不是他的父母!” “长兄如父!叶兆,你就算仗着朕的宠信胡说八道,也该有个分寸才是!” 皇帝的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冰冷,脸色阴沉得吓人。 叶兆噗通一声跪地,叶家两兄弟也慌忙跪地,三人异口同声道,“皇上息怒!” 皇帝的脸色稍微和缓了些许,语气也缓了缓,“若想让朕息怒,爱卿不能只是嘴上说说,行动上也得有所表示才是!爱卿一向自诩忠臣,既是忠臣,当为君分忧!” 说到这,皇帝顿了顿,目光冰冷,语气威严,“朕如今最大的烦忧,便是安乐王的婚事,爱卿知道该怎么做吧?” 第672章 最好一辈子嫁不出去 叶兆不敢置信的抬头看向皇帝,因为震惊,也因为激动,嘴唇微微发抖。 太傅眼见不妙,连忙开口,缓和气氛,“恭喜大将军,贺喜大将军了,皇上这也是好心,依我看,叶小姐和安乐王乃是天作之合,大将军能得此佳婿,是天意,亦是皇上的恩赐,大将军可不要辜负了皇上的一片心意啊,毕竟,叶家也不只您和叶小姐两个人不是?” 太傅这半带劝说,半带威胁的话,让叶兆渐渐冷静下来,他低垂着脑袋,沉默不语。 皇帝和太傅暗中对视一眼,太傅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示意皇帝不可太过逼迫叶家。 要逼,也得安乐王去逼,皇帝不能做这个恶人! “其实吧,这也是安乐王和叶小姐有缘,你看京城里这么多高门贵女,安乐王谁都没看上,就看上了叶小姐,谁都不要,就要叶小姐,这也是安乐王的缘分到了,皇上也不能阻了安乐王的好事。” 言下之意,是安乐王强娶,跟皇帝无关,叶家要怪,就怪安乐王强人所难。 叶兆神色微微一动,依然沉默不言。 太傅见状,又继续劝道,“大将军也不要钻牛角尖,换个角度想一想,安乐王 现在就对叶小姐如此上心,将来必定对叶小姐真心相待,女子一生所求,不就求一个真心待她的夫君吗?您与安乐王之间的恩怨,大可暂且放下,毕竟,叶小姐的终生幸福才是最要紧的。” 太傅不愧是太傅,说的话句句都说到叶兆的心里去了。 叶兆脸上的动摇之色,更明显了。 “您说叶小姐不想嫁安乐王,可世间女子,有谁能想嫁谁就嫁谁?少年心事,少女情怀,终究易变,等安乐王真心待她,过个几年,她这心呀也就软了,日子过得舒服了,哪还记得当初想嫁谁不想嫁谁?叶小姐年轻,不懂事,您可是久经沙场,历经生死,有阅历的人,可要帮叶小姐掌掌舵,不要由着她胡来,反倒误了自己的终生幸福。” “再说了,叶小姐一向善变,当初闹着要嫁康王的不也是她,小孩子心性,新鲜劲过了也就丢开了,她对英王,大抵也是如此,大将军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叶兆依然沉默。 不管太傅怎么劝,他就是不松口,被逼得急了,就一句话,“我听我女儿的!我女儿说谁,就是谁!” 最后,太傅也劝不下去了,太傅都折了马,谁 还敢吱声。 金銮殿安静得连根针落地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依臣看,既然叶家不乐意,不如此事作罢?” 萧御一记眼刀子朝说话的人射去,林相只觉得身上像被人扎了两个窟窿,隐隐作痛,却还是收敛心神,故作镇静的说道,“皇上,婚姻大事,求两姓之好,可别求成了怨侣!” 朕就是要怨侣! 皇帝冷冷的瞪了林相一眼。 林相只当没看见,他当然知道皇帝想让萧御和叶笙成怨侣,可即便是怨侣,他也不想看见安乐王府和叶家结合。 当然,叶笙要是嫁给英王,他就更不想看见了! 总之,在他看来,叶笙最好老死闺中,谁都别嫁。 既然想让皇帝收回成命,那他就要往皇上心上最痛,最在乎的点扎去。 怨侣?日子过久了,怨气也就不消散了,哪还有什么怨侣! “再者,大将军手握重兵,战功赫赫,安乐王又是七龙亲王,尊贵无匹,这两家要是成了亲家,皇上,江山不稳啊!” 此话一出,金銮殿再次一片死寂。 皇帝的脸色有些阴沉,“林爱卿,就不要危言耸听了,九弟是朕的亲弟弟,一向对朕恭敬有加,叶家亦是忠心不 二的忠臣良将!两家联姻,是一桩美事,哪来的江山不稳?” 皇帝这话,摆明赞同林相的话。 安乐王对皇帝恭敬有加?皇帝这是在睁眼说瞎话。 金銮殿里的大佬们一听,心里就有数了。 皇帝这是不得不把叶笙赐给安乐王,可又防着叶家和安乐王联手。 难道,踩死叶家的机会到了? 林相眼珠子转得飞快,“既是忠臣,就该为皇上解忧,大将军若真是忠臣,就该交出虎符才是!” 交出虎符,等同交出兵权! 皇帝目光一闪,并未言语。 皇帝的沉默,给了在场的人一个信号,林相也收到了这个信号,“毕竟安乐王的身份太特殊了,身为皇上的亲兄弟,当年也曾深受先帝宠爱,臣也不怕说句僭越的话,若安乐王得了叶家这个大助力,臣真的怕……” 怕什么? 林相没有明说,但众人都听出了他话里的深意。 “叶家既是忠臣,就该体恤上意,把虎符交出来,让皇上安心。更何况,这虎符本就是皇上赐给叶家的,叶家还给皇上,也是正理,叶家若是捏着不还,真让人怀疑叶家是否有什么图谋……” 林相故意把话说得模棱两可,含 糊不清,脏水却没少往叶家身上泼。 但不能否认的是,林相说的话很合理,但不合情。 合理之处在于,虎符本就是皇帝的,天下兵马亦是皇帝的,虎符交还皇帝,并没有什么不妥,不合情之处在于,叶家征战沙场多年,九死一生,皇帝给他虎符,是给与这个领兵西北的大将军信任,没有任何缘由就夺回虎符,相当于褫夺了对叶家的信任,这让叶家将来没办法在军中立足。 武将们一听这话,顿时有人忍不住怒道,“林相这话好没道理,突然褫夺大将军的虎符,岂不是等同于昭告天下,大将军失了皇上的信任,以后叫大将军如何统御兵马,如何服众?如何领兵作战?” 说话的正是和叶兆交好的何将军!也是最八卦最爱凑热闹的那位武将。 “怎么是褫夺呢?明明是大将军忠心耿耿,为了让皇上安心,亲手上交虎符,这是大将军的一片忠心。何将军非要跳出来阻止此事,难不成是想陷大将军于不忠不义之境地,好取而代之!” 林相一张口,就是一通刀子,刺得何将军脸色发青,气急之下朝林相扑去,被叶兆一把拽住。 “老何,冷静!” 第673章 我不干了,谁爱干谁干! 叶兆压低声音说道,“别受他的挑拨!他巴不得我们起内讧!” 何将军一咬牙,退了回来,仰头望天,只当没听见林相的那些话。 可林相却不想放过这个挑拨离间的机会,继续说道。 “想想也是,何将军和大将军年纪差不多,当年也曾一同共事,可大将军都高居一品了,何将军还只是个三品,也难怪何将军心急……” “林全之,你个老匹夫,谁跟你一样一肚子龌龊心思!” 何将军再也忍不住,破口大骂。 “何将军!” 皇帝冰冷的声音响起,何将军一个激灵,噗通一声跪地,大声请罪,叶兆也一同跪了下去,“皇上息怒,何将军只是一时口不择言,并非有意对林相不敬。” “是口不择言,还是自恃有倚仗,胆子就大了,就不把满殿的大臣以及朕放在眼里了?” 皇帝这话说得很重,何将军脸色当场就变了,额头重重磕在地上,“臣不敢!” 皇帝并未叫他起身,一双眼睛只盯着叶兆。 叶兆心知肚明皇帝口中的倚仗指的是他,皇帝不仅仅在说他是何将军的倚仗,还在说他是所有武将的倚仗,武将们听他这位大将军的,胜于听皇帝的。 这真是欲加 之罪何患无辞! 若是武将们都听他的,唐骏还敢对他家瑟瑟冷嘲热讽? 不过是在面对文臣时,武将们比较团结,还有皇帝突然想要褫夺他的虎符,还授意林相说那么多冠冕堂皇的话,让武将们生出唇亡齿寒之感,加上老何素来与他交好,才会忍不住跳出来。 可在这皇帝眼里,就是结党营私,意图不轨的大罪! 叶兆什么也没做,既没有磕头请罪,也没有大喊冤枉,只是平静的迎向皇帝的目光。 他的目光平静中,夹杂着一缕失望,痛心,难过,纠结,以及怅然,复杂如许。 他看的似乎不是皇帝,而是一个他仰望,敬重,一同经历过生死磨难,交托真心,甚至连性命都可以托付的至交好友。 而这个好友,现在在怀疑他! 四目相对之下,皇帝的目光有些飘忽不定。 良久,他轻哼一声,“爱卿不说点什么吗?” 叶兆目光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皇上想听臣说什么?” 皇帝皱了皱眉。 叶兆收回让人心虚又不安的目光,垂下眼帘,平静如水的开口说道,“皇上想听什么,臣就说什么。就如林相一样。” 林相听着前面一句还没什么,一听到后面一句,立 马说道,“大将军这是什么意思?说本相是只知奉承皇上的佞臣吗?” “不是吗?” 叶兆横了林相一眼,“相爷最清楚皇上的心思,每一句话都说中了皇上的心思,真是好手段好口才!” “大将军才是好手段好口才,明明是你不肯交出虎符,拥兵自重,还反咬本相一口……” ‘啪’的一声,两块形状怪异,像是被一分为二的玉牌被叶兆掷在林相脚下。 林相一看,脸色顿时就变了,“虎符!” 虎符一向有一对,一般来说,皇帝手里拿一块,领兵的将军手里拿一块,每一年,驻地的将军都要回京对虎符,但西北战况特殊,鞑子突袭毫无道理,也没有规律,经常大过年的都会跑来突袭,虽然鞑子的主力数年前被打垮了一次,可人没死绝,就有恢复的机会,这一两年,关外的鞑子又开始死灰复燃,总有那么几股人四处流窜,让边关烦不胜烦。 为了让叶兆便宜行事,这一对虎符皇帝都给了叶兆,别的将领都没有这个待遇,这也表示着皇帝对叶兆独一无二的信任和倚重。 “对,这就是虎符!林相不是想要虎符吗?尽管拿去!” 林相按捺住想要去捡虎符的手 ,装模作样道,“本相要这东西做什么?本相又不用领兵打战。本相只是为大将军着想,毕竟这么多年以来,军中将领,只有大将军一人是拿全了两块虎符的,也不用回京来对虎符,说起来,大将军这些年不知招了多少人的眼吧?招人眼红,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再说了——” 林相话锋一转,“再说了,皇上优待大将军,大将军也该有分寸才是,岂能仗着皇上的宠信,就拿着虎符不放了呢?” “林相年纪大了,眼神也不好了,本将军有拿着虎符不放吗?不已经放了吗?林相对皇上一片忠心,就请林相亲手捧了虎符,呈给皇上吧!” 说这些话时,叶兆一直神色平静,目视前方,既不看皇帝一眼,也不看林相,仿佛这里的任何人他都已经不放在心上。 林相悄悄看向皇帝,见皇帝的眼神朝他飘来,林相心领神会的捡起虎符,双手捧着,走上台阶,朝高高在上的龙椅走去。 林相刚走完九级台阶,走到龙椅前,余光不经意中看见叶兆解着身上的铠甲,不由得一愣,“大将军这是做什么?” 皇帝听见林相的声音,朝叶兆看去,也愣住了。 叶兆一言不发的脱着铠甲 ,叶大叶二也紧随其后。 直到把铠甲脱下来,叶兆神色郑重的把铠甲抚平,一脸虔诚的放在台阶下,这一套动作,叶兆做得肃然中不失小心。 随即,叶兆又默默的看了一会跟随他多年,不知染上他多少鲜血的铠甲,这才移开目光,垂下眼帘,恭恭敬敬朝皇帝行了个大礼,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 叶大叶二亦是如此。 这一变故惊呆了众人。 何将军率先反应过来,大喊道,“大将军这是做什么?大将军要去哪里?大将军不要冲 动……” 他的喊声里除了惊愕,更多的是不安和担忧。 脱下铠甲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解甲归田! 将军卸了甲,还是将军吗? 难道大将军的意思是:老子不干了!谁爱干谁干? 叶兆的脚步一顿,不曾转身,连头都不回,清晨的阳光洒满他全身,让他整个人沐浴在金色的光辉之中,显得高大无比,也神圣无比,就算脱下铠甲,他也是守护大燕的战神。 众人看着这一幕,心中大受触动。 片刻之后,叶兆再次迈开脚步,高大如山的身影,朝门口走去,沉稳平静,中气十足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震得众人耳膜嗡嗡的响。 “回家!” 第674章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直到叶家父子三人走出了金銮殿,众人这才回过神来,太傅恨铁不成钢的看向皇帝,“皇上!” 皇帝也没想到叶兆不仅轻易交出了虎符,还把铠甲也脱了,这就相当于当着皇帝的面撂挑子! 皇帝的脸色很不好看,一则是被叶家人拂了面子,觉得下不来台,二则又觉得叶兆气性太大,不就是一块虎符吗?交出来就是了,何至于连铠甲都脱了! 怎么?这是觉得他除了叶家,就无人可用了吗? 笑话!大燕人才济济,他就不信找不出替代叶兆的人了! 皇帝环视着满朝武将,他原以为叶兆一撂挑子,武将们定然迫不及待的毛遂自荐,可让他失望的是,除了唐家人,其他武将全都神色复杂,欲言又止。 见皇帝不仅没有派人去追回叶兆,居然还起了找人替代叶兆的心思,太傅气得又喊了一声,“皇上!” 就算要换人,也不用如此迫不及待吧? 这岂不是寒了将士们的心? “大将军的气姓也太大了,说走就走,连句辞别的话都不跟朕说,真是不把朕放在眼里!” 皇帝冷冷道。 “叶家人一向气性大,仗着过往的功劳为所欲为,谁都不放 在眼里。” 林相抓住机会就踩叶家。 “相爷若是不服气,不妨自己去博一博叶家的功劳!看看能不能博到!就怕功劳没博到,林家男儿的性命先没了好几条。” 何将军没好气的说道,在心里一连骂了好几声老东西,老匹夫,老杂毛。 太傅不停的给皇帝使眼色,皇帝无奈,只得做出一副大度仁厚的样子,说道,“罢了,朕也不跟他计较,来人,去请大将军回来。” 正在此时,李成英回来了,听明白这事,立马转身出了金銮殿。 很快,李成英便小跑着回来,皇帝朝他身后看去,见他身后空空如也,脸色一下就沉了下去,“叶兆呢?” “大将军说,他赶着回家和家人吃早饭,回来也没什么事,就不回来了。这些年来,他东奔西跑,南征北战,很少有机会和家人一同吃早饭,今儿天气晴好,又值初春时分,正好把早饭摆在院子里,架着一个小火炉,晒着太阳用早饭,当真是人生一大美事。对了。” 李成英小跑着上了台阶,走到龙椅跟前,恭恭敬敬呈上一本奏折,“这是大将军今日早朝要上呈的军务,他刚刚忘了,托老奴代为呈给 皇上。” 皇帝的脸色阴沉得骇人,接过奏折随手翻了翻,一目十行的看了一眼,便合上奏折,丢在一旁。 “说走就走,朕让李成英叫他回来他也不回来,真真是岂有此理!” 皇帝正在气头上,无人敢接话茬。 太傅看不过去,忙说道,“大将军性情直率,有什么就是什么,不藏着掖着,皇上也不必放在心上,等下了早朝,老臣去大将军府和大将军聊聊,解开大将军的心结。” “老师可是帝师,去和他聊?岂不是纡尊降贵了?” “皇上!” 太傅大声道。 皇帝猛地惊醒过来,看着下面的诸多文臣武将,暗中惊出了一身冷汗,他这是被叶兆气到了,居然当着这么多臣子的面说出这样不得体的话来。 “大将军的性情和皇上是一路的,都是有什么说什么的人,心里面没那么多七弯八绕,皇上还不明白他吗?等气消了,也就好了。” 太傅明着为叶兆说话,暗中为皇帝说话。 在太傅的努力下,殿里僵硬冰冷的气氛,缓和了一些,唐骏出列,朗声说道,“太傅身为帝师,且年事已高,还是臣毛遂自荐吧,去叶家陪叶伯伯说说话,听听 他是什么意思。” “你去叶家?你进得了叶家的门吗?” 鄙夷不屑的冷笑声传来,唐骏脸色变了变,却不敢反驳对方。 萧御懒得再看戏,径直走上台阶,朝龙椅走去,皇帝的身子下意识的往后缩,后背紧紧靠着椅背,双手死死抓着龙椅的扶手,察觉自己失态后,才慌忙松开椅背,镇定自若的看向萧御,“九弟来这里做什么?朕没有叫你,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萧御仿若未闻,朝皇帝伸出手,“拿来!” “什么?” 皇帝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要么给本王赐婚圣旨,要么把本王给你的东西还回来!” 萧御冷冷道。 皇帝脸色一变,余光瞥见下面的大臣们,纷纷竖着耳朵听着这边的动静,皇帝心中懊恼不已,萧御说话声音那么大,大臣们一定听见了,此时此刻,这些老狐狸小狐狸们,一定在猜测萧御给了他什么东西。 “九弟,不是朕不给你和叶笙赐婚,是叶兆死都不肯应允,朕也没辙,你看,闹到最后,叶家人居然一句话不说就走了,叫都叫不回来,你叫朕怎么办?” 皇帝一脸无奈的说道,心里却暗暗欢喜,他巴不得 叶笙和萧御的婚事成不了,也省得他出手了。 “若不是皇上借着本王的名义,想要褫夺叶兆的虎符,惹急了叶兆,他又怎会如此?皇上此举,等于在昭告天下,皇上怀疑叶笙嫁给本王后,叶家一定会和本王联手,犯上作乱,因此才这么迫不及待的褫夺虎符,皇上这是在狠狠的扇叶家的耳光,你叫叶兆怎么忍?” 皇帝沉默不语。 萧御冷笑一声,压低声音,在皇帝耳边耳语道,“不过这些破事通通跟本王无关,本王的王妃要是跑了,皇兄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你在威胁朕?” 皇帝怒道。 “对啊,我就是在威胁皇兄你。” “你!” 萧御轻笑一声,无视皇帝愤恨的目光,低声道,“我若是皇兄,就不会这么的懆之过急,不仅达不到目的,还适得其反。皇兄你细想想,难道此刻没了虎符,叶兆就不能号令叶家军了吗?不,现在的叶家军,认的是叶兆这个人,而不是区区一块虎符。我若是皇兄……” 皇帝心中一动,“你若是朕,你会怎么做?” 萧御唇角微微一勾,昳丽苍白的脸上,露出邪魅恣意的笑容。 他这一笑,令皇帝眉心一蹙。 第675章 你说错了 就在皇帝心生防备时,耳边传来萧御刻意压低,充满蛊惑的声音,将他的防备之心卸去了大半。 “一则温水煮青蛙,逐步削权,一点点削减兵马,不能动作太大,以免打草惊蛇,二则,暗中分化叶家军,偌大的军营,数百个将领,总不可能都对叶兆忠心不二吧?只要有人存了别的心思,叶家军就不是铁板一块!三则培植亲信,在武将中培植皇兄的人,来分化叶兆这位大将军在武将中的影响力,一个人取代不了叶兆,两个呢?三个呢?四个五个呢?” 皇帝有些犹豫,“叶兆是战神,在民间威望甚高……” 萧御唇边的笑容愈发邪气,邪气中透出一丝危险,“战神的名号,是建立在叶家军百战百胜的功绩之上,若是叶家军打了败战呢?百姓们还会觉得他是神吗?神可是不败的!败了的,就不再是神!” 萧御一双深邃幽黑的眼睛,闪闪发亮,危险十足,却让皇帝移不开目光,“九弟继续说!” “还用臣弟怎么说?皇兄还不明白吗?一旦从神坛跌落,叶家在民间的威望便去了大半,在武将里的威信,也没了大半,若是那时候皇兄已经分化了 叶家军,削弱了叶兆的兵权,叶家还有什么可惧的呢?” 皇帝目光微闪,“九弟这些话还算中听,可——” 他话锋一转,“九弟为何要帮朕?” “为何不帮?” 萧御勾唇一笑,“臣弟要的是叶笙,又不是叶家!叶家权势太过,叶笙背靠叶家,便会格外强硬,臣弟可不想落得和康王一样的下场!” “所以,” 想起康王的惨状,皇帝目光闪了闪,“你想削弱叶家,让叶笙没了倚靠,只能乖乖依靠你?” 萧御笑而不语,默认了。 众人纷纷竖起耳朵,想要听见点什么,可让他们失望的是,萧御和皇帝刻意压低了声音,大伙什么也听不见。 “想不到九弟也会自认为挟制不住叶笙,这一点,倒是在朕的预料之外。” 皇帝心情不错,居然开起了萧御的玩笑。 萧御没有笑,淡淡道,“不是臣弟能不能挟制叶笙的问题,而是有没有必要挟制,臣弟可不想安乐王府整日闹得不可开交,跟打战一样,过日子,还是安宁平静一点才好。叶家若是不复如今的显赫,叶笙自然也会变得温柔和顺,她可是个聪明人,不会自找苦吃。” “九弟对叶笙 真是了解……” 皇帝意味深长的说道。 萧御神色淡漠的睨了他一眼,一语戳穿了他的心思,“皇兄不用话里有话,臣弟若是对叶笙不了解,又怎么会喜欢上她?正因为了解她,她甚合臣弟的胃口,臣弟才费尽心机,用尽手段,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娶她为妻!” “只是这代价也未免太大了些……” 皇帝微微笑道。 萧御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这样的代价,不是皇兄希望看见的吗?怎么?皇兄改变主意了?” 皇帝避而不答,说道,“爱美人不 爱江山,历朝历代的君王里也不是没有出过这样的人物,只是想不到九弟也是这样的痴情种子。” “皇兄说错了。” 皇帝目光微微一闪,“哪里错了?” “臣弟爱美人,也爱江山,只是目前来说,臣弟反正也拿不到江山,却面临着失去美人,与其什么也没有,不如先抓着美人,江山嘛,以后再说,若是将来依然拿不到江山,至少还有美人相伴,不至于两手空空。” 皇帝无声的笑了笑,“九弟倒是坦荡。” 萧御若顺着他的话,承认自己爱美人不 爱江山,他才不信呢。 皇族中人,又 是曾被先帝给予厚望的天之骄子,差一点点就要登上那个至高位置,怎么可能不 爱江山? “臣弟心思坦荡,不怕被皇兄知道,那皇兄的心思呢?可怕被臣弟知道?” 皇帝唇边的笑容微微一凝,不过须臾,恢复如常,“九弟指的是什么?” “赐婚圣旨!皇兄到底还给不给我了?” 萧御的语气有些不耐烦,“若是皇兄反悔了,直说便是。” “九弟真不后悔?” 皇帝仿佛看不见萧御的不耐烦,慢悠悠问道。 萧御彻底失去耐性,手朝皇帝抓去,“把东西还给我!” “护驾!快护驾!安乐王要行刺皇上!” 不知道是谁,大叫起来,侍卫们尚未来得及冲 进殿内,唐骏便一跃而上,一掌朝萧御打去,口中大叫着‘誓死保护皇上’。 “找死!” 萧御脸色一沉,看也不看,随意一掌挥过去,唐骏便如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撞在一根立柱上,重重砸在地上,吐出一口黑血,却始终睁着双眼,没有昏过去。 “骏儿!” 唐父大惊失色,连忙去扶他。 “好了,闹什么?九弟在和朕开玩笑呢!” 皇帝一面安抚众人,一面扣住萧御的 手腕,“你急什么?朕说了要反悔吗?” 萧御怀疑的看着皇帝,见皇帝不像在骗他,这才慢慢收回手去,但仍是面带狐疑的盯着皇帝,一副皇帝若是敢骗他,他就和皇帝玉石俱焚的模样。 “行了!朕说了不反悔,就不会反悔!你不用拿犯人的眼神看着朕!” 皇帝没好气的说道,叫了声,“李成英。” 李成英垂着手向前走了几步,“皇上。” 皇帝从长袖里拿出一张明黄卷轴,朝李成英的方向一递,李成英还没来得及接,那卷轴便被萧御抢了去。 萧御打开卷轴,一目十行的看了一遍,脸上不由得露出一抹笑容,紧接着他又仔仔细细的一个字一个字的看过去,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简直笑成了一朵花,令在场的所有人瞠目结舌之余,又被安乐王笑得晃了眼,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原来安乐王还能笑得这么好看! 萧御看完了圣旨,也不把圣旨还给李成英,自顾自往怀里一塞,大步往外走去。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萧御喜气洋洋,突然变得无比精神的声音自门口传来。 “李成英,还不走?随本王去大将军府宣旨!” 第676章 把她的尸体挖出来 寿宁宫。 太后手里的茶盏重重搁在桌上,茶水四溅,寿宁宫的大宫女香兰朝服侍的宫人们使了个眼色,宫人们纷纷退下,屋里只剩皇帝和太后两人。 “皇帝糊涂啊!怎么能给萧御和叶笙赐婚?这不是把叶家拱手给他了吗?皇帝是嫌底下的龙椅,坐得太安稳了吗?” 太后压着怒气,皱眉说道。 皇帝低垂着眼帘,一言不发。 太后见皇帝这幅她一生气,他就拿沉默来逃避的样子,只觉得肚子里的火又旺了些,她拼命压着火气,尽量用听起来冷静平和的声音问道,“李成英带着赐婚圣旨出宫多久了?” “一刻钟。” “一刻钟,说不定还来得及……” 太后沉吟道,捏着佛珠的手一顿,“来人!” “萧御有先帝遗诏!” 皇帝飞快的说道。 太后脸色骤然一变。 一直守在门外听候差遣的寿宁宫大宫女香兰听到声音,推门而入,“太后有何吩咐?” 太后的手飞快的转动着佛珠,直把一串108颗佛珠串转了一遍,才抬了抬手,“没事了,退下吧。” 香兰什么也没问,应了声喏,恭恭敬敬退下。 “皇帝刚刚说萧御手里有先帝遗 诏?” 太后沉声问道,声音看似平静,隐隐透出一丝颤意。 “是!他拿先帝的遗诏,换朕的赐婚圣旨。” 太后目光一闪,脸上写满狐疑,“先帝的遗诏,可是废了你这个储君,改立萧御为太子的遗诏?” “是!” 太后脸上的狐疑更重,“他拿这个遗诏,跟你换一张微不足道的赐婚圣旨?” “是!” 见太后还是不信,皇帝心里莫名的闪过一丝快意,他从怀里拿出那张遗诏,呈到太后面前,“母后请看!” 太后一个字一个字,仔仔细细的看了三遍遗诏,连带着布料,花纹,卷轴的木头,玉玺,朱砂,写字的墨料,都研究了不下五遍,这才缓缓合上遗诏,“的确是先帝的字迹,墨料也是他常用的湖州墨,玉玺也没错,这的的确确是先帝留给萧御的遗诏!” “萧御生性傲气,还不至于拿个假货来骗朕。” “傲气?” 太后冷笑一声,笑声里满是不屑,“傲气有什么用?现在坐在龙椅上的照样不是他,是你!就跟当年的兰贵妃一样,宠冠六宫,生性孤傲清冷,不屑于用手段,又有什么用?照样无声无息死在深宫之中!坐上太后 之位的照样是哀家,不是她!像这些什么傲气,骨气啊,是最无用的东西,能捏在手里面的,能换取实际利益的,才是要紧的!” “就好比那什么美人,韶华易逝,这天底下最不缺的就是美人,萧御却和他那个父皇一样看不开,爱上了一个女人就认定了她,说起来,萧御比他那个父皇还更深情一些,这么珍贵的遗诏,为了一个女人,就这样拿出来了。” 说到这,太后话锋一转,“只是哀家怎么就那么不信呢?历朝历代的皇族里,千百年都出不了一个的情种,在大燕,前后不过二三十年,出了先帝一个还不够,又来一个萧御?皇帝,你不要太过轻信萧御,哀家总觉得他有所图谋!就连先帝都做不到爱美人不 爱江山呢,兰贵妃死了,也没见他放弃江山,跟着兰贵妃去死?” 提及先帝,太后的语气变得充满怨气。 皇帝沉默片刻,说道,“萧御的原话是,反正他如今也拿不到江山,可美人却即将失去,不如先抓住了美人,至于江山,以后再说,无论如何,将来就算拿不到江山,也有美人,不至于两手空空,若是能拿到江山,就两全其美 了。” 皇帝这话,成功的转移了太后的注意力,太后冷笑一声,“他倒是会想,进可攻退可守,怎么都不走空。” “也许,这就是萧御的真心话吧。” 太后修得极其精致的眉,微微一拧,“皇帝不要太天真,皇家里,哪有什么真心话?” 皇帝张了张唇,似乎想要反驳,却最终什么也没说。 太后看了他一眼,冷冷一笑,“皇帝又想起了兰贵妃那个狐媚子?当真是好手段,勾走了哀家的夫君还不够,还勾得哀家的儿子过了二十年,还对她念念不忘。” 皇帝皱了皱眉,“朕不是那个意思,朕只是想起兰贵妃说过,她并不想让萧御做什么皇帝,当皇帝太累了,她只想让她的孩子平平安安的长大,将来去了封地,做个逍遥快活的王爷,一辈子平安喜乐,她还对朕说,让朕不用担心,就算父皇动了什么心思,她也会让父皇打消念头的。朕想,她说的都是真心话吧?” “哀家看你真的是被她迷住了!那个女人最擅长花言巧语,迷惑男人,她说的话有几句真话?后宫里的女人,做了嫔的想做妃,做了妃的想做贵妃,做了贵妃的,想做皇后! 若不是哀家当年警醒,早早的哄住了太皇太后,怕是哀家的皇后宝座,早就被那个贱婢夺去了!而你的太子之位,也早被她的儿子抢走了!你信她?皇帝,你都快知天命的年纪了,怎还如此天真?” 皇帝嗫嚅着嘴唇,“母后,她没有必要骗朕……” “是吗?那这个遗诏是怎么回事?” 太后将遗诏重重扔在皇帝面前,“她不是说就算先帝有改立太子的心思,她也会让先帝打消念头的吗?打消了吗?” 皇帝说不出话来。 太后见他这幅模样,沉沉的叹息一声,“你呀,是被那个狐媚子迷得失了心智,连哄你的话都听不出来,幸好她死得早,要不然……” 太后顿了顿,“也幸好哀家跟你说透了道理,才让你下定决心换掉了她服用的药材,一点一点的毒死了她,要不然,哀家下手的话,你现在还得怨恨哀家,说不得还要跟哀家母子反目成仇呢。这个狐媚子真是阴魂不散,死了都不让人好过。” 皇帝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情绪有些低落。 太后见状,心里恨得牙痒痒的,恨不得去刨了兰贵妃的陵寝,将她的尸首挖出来,鞭尸百遍,挫骨扬灰! 第677章 他会这么好心? “罢了,事已至此,叶笙嫁给萧御已成定局,皇帝能补救的便是削弱叶家,绝不能让萧御如虎添翼!” 不愿皇帝沉溺过往,太后适时的岔开了话题。 “朕知道的,朕已经想好了,一则温水煮青蛙……二则,暗中分化叶家军……三则培植亲信……” 皇帝将萧御跟他说过的话,一字不漏的说了一遍,见太后脸上的神情变幻不停,皇帝心中隐隐的有一丝快意,故意反问道,“母后可觉得有什么不妥?” “没有不妥,反而极其妥当,即便是哀家也想不到更妥当的了。” 太后顿了顿,说出了和皇帝之前一模一样的话,“叶兆是战神,在民间威望甚高,稍有不慎,便会激起民怨,想不到当初为了牵制萧御和那些不听话的王侯老将,扶起来的叶家,如今倒成了我们的掣肘了!” 皇帝嘴角止不住的上扬,很快,又飞快的压下去,语气平静的将萧御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只要叶兆兵败,战神之名将不复存在。” 太后将皇帝的神色变化全看在眼里,心中一动,“这些话,都是太傅教你的?” 皇帝脸色微僵,只一瞬,便恢复如常,微微笑道,那笑 怎么看怎么奇怪,“母后怎么会觉得是太傅教朕的?就不能是朕自己想的?” 太后目光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言语,可脸上的怀疑毫不掩饰,皇帝脸色变得有些难看,用力抿了抿嘴唇,淡淡道,“母后一向算无遗策,堪称女诸葛,不过这一次,母亲算错了,这些话,太傅从不曾对朕说过。” “那是谁教你的?” 皇帝脸上闪过一丝难堪,片刻之后,才勉强挤出一丝干巴巴的笑容,“母后这话问的,就不能是朕自己想的吗?” 太后轻嗤一声,似笑非笑的目光在皇帝脸上掠过,“皇帝,你是哀家生的,也是哀家养大的,哀家比谁都懂你,那些话不是你能想出来的。” 皇帝脸上的难堪之色更甚,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太后见状,眉心微微一拧,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了,“皇帝,你都快五十了,还和哀家较这个劲?你是皇帝,是天子,是不是你想的有什么要紧?要是事事都要你来思虑,筹谋,底下的臣子是做什么的?养他们来吃闲饭的吗?只要有人能帮你出谋划策就行了!” 皇帝的脸色并未因太后这些话好转,语气也变得有些冷淡,“是萧御 说的。” “他?” 太后保养得当的脸上,闪过一丝狐疑,“他会这么好心?哀家不信!” “朕没有骗母后,这些话的确是萧御说的,朕一个字都没改过。” 皇帝的语气有些不悦,“母后不信的话,尽管去问萧御!” 太后蹙了蹙眉头,“哀家不是不信皇帝,而是不信萧御!不信他有这么好心,不信他真的会给皇帝这么好的建议,哀家总觉得他藏着什么祸心。” “可母后刚刚说了,这些话并没有什么不妥当。” 皇帝的语气有些不好。 “若是旁人说的,自然没什么不妥当的,可由萧御的口里说出来,便是大大的不妥!” 说到这,太后的神色变得郑重,“这天底下,最盼着你的龙椅坐不安稳的人,便是萧御!他怎么会那么好心?他之所以帮你,一定藏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以母后的聪明睿智,算无遗策,可能算出萧御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皇帝平静的问道。 太后目光沉沉的盯了他一眼,“皇帝到底在和哀家置什么气?皇帝是哀家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含辛茹苦养大的,也是哀家唯一的儿子,哀家只盼着皇帝好,绝不会盼 着皇帝不好!就算天下人都有可能背叛皇帝,哀家也绝对不会!” 太后这话说得有些重,皇帝默然片刻,缓缓开口,“是朕不对,朕不该和母后置气,母后息怒。” 皇帝这错认得心不甘情不愿,不过是迫于形势以及孝道二字,并不是真心认错,太后心口一口郁气直往上冲,堵得她难受得很。 “哀家知道你在气什么,你在气哀家当年心狠手辣,恶毒无比,逼着你亲手了结了那个贱婢的命!” 皇帝沉默不语。 太后见他这幅样子,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冷笑道,“你也不想想,那个贱婢不死,相当于后患无穷!就算你父皇暗中处死了那个侍卫以及证明兰贵妃和侍卫偷请的宫女,压下那件事,不许任何人议论,你父皇的本意是护着那个贱婢,可他这一步却是走错了,把人证都杀了,让此等丑事再无洗清的机会。可谁知道来日兰贵妃会不会生出什么幺蛾子?更何况——” 太后话锋一转,“人死了,才能彻底的一了百了,人若不死,再下了定论的事都会起波澜,你父皇那么宠爱她,她若不死,很快就能复宠,因此,她不仅要死,死时还要背着尚 未洗清的与人偷晴的罪名!让你父皇恨她,怨她,满腔怒火无处宣泄!如此,由她所出的萧御,你父皇才不会重视,说不定还会迁怒于萧御。” “可父皇不仅没有迁怒萧御,还更宠爱他,更护着他了。” 皇帝淡淡道。 太后冷笑一声,“再宠爱,再护着又如何?当上皇帝的人是你!” “兰贵妃到底有没有与他人……” 皇帝怎么也说不出那两个字,“母后和朕最清楚!” “你是觉得哀家冤杀了她吗?” 太后恨铁不成钢的瞪着皇帝,眼里都快冒火了,“她不死,你这个太子亵渎庶母的丑事一旦被发现,别说你的太子之位保不住,你父皇一怒之下把你贬为庶人,要了你的性命都有可能!连带着哀家也要受你连累,被废后,被打入冷宫,正好给兰贵妃和她生的孽种让路!你是想这样吗?” 皇帝沉默不言。 太后冷笑一声,嘲讽的说道,“皇帝当了十多年的皇帝,仁君的名头戴久了,就真以为自己仁厚了吗?就要不合时宜的怜悯一下兰贵妃,以示自己的宽仁大度吗?皇帝可不要忘了,当年哀家可没有逼你去毒杀兰贵妃!” 皇帝脸色微微一变。 第678章 太子是嫡子 “当年,哀家不过是把利弊都给皇帝分析了一遍,再给皇帝说了一下,若兰贵妃死了,很多困局就迎刃而解了,很多麻烦也就不存在了,哀家都还没说怎么做呢,皇帝就迫不及待的去杀人了。怎么?过了二十年,时间太久,皇帝就全都忘了?现在跑来装什么纯洁无辜的大好人?” “太后!” 皇帝霍的起身,大声喝道。 “你冲哀家嚷什么?难不成被哀家戳中了心思,心虚了?” 太后嘲讽的说道,慢悠悠的转动着手里的佛珠串,“敢做不敢当,明明是自己做的事,自己得了好处,还要把责任都推到别人身上去,这算什么?做表子还要立牌坊?” “母后为何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不管怎么说,朕也是您的儿子。” “皇帝现在记得自己是哀家的儿子,哀家是你的生母了?” 太后冷笑道,语气愈加嘲讽,“刚刚皇帝冲哀家大吼大嚷的样子,哀家还以为站在面前的不是哀家十月怀胎生下来,含辛茹苦养大他,又费尽心机保住他的太子之位,千辛万苦为他铲平一切阻碍的亲生儿子,而是个杀父仇人呢!” “母后——” 皇帝的语 气变得低软,语气满是哀求,“朕知道母后辛苦,也知道没有母后的筹码算计,就没有朕的今日,刚刚,是朕冲 动了,不该对母后不敬,兰贵妃之事,也是朕愚笨了,我们母子,与兰贵妃母子,本就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局面,朕不该对兰贵妃心存怜悯。” 太后本想再讽刺他几句,想了想,还是算了,只淡淡说了句,“皇帝知道便好。” “朕知道的,朕刚刚只是一时糊涂。” 皇帝轻声道,见太后的茶杯空了,不顾九五之尊的身份,给太后续满了茶水,恭恭敬敬道,“母后喝茶。” 见皇帝如此恭敬孝顺,太后脸色稍雯,“叶笙和萧御的事,皇帝怎么看?” “叶笙不喜欢萧御,喜欢的是桦儿,朕觉得可以从桦儿身上下手,让桦儿横插在叶笙和萧御之间,让他们两人即便成了夫妻,也只是同 床异梦的怨侣,心不在一处,叶家和安乐王府便成不了联盟,更何况今日萧御对朕说的那些对付叶家的话,有心人会把话传到叶家人耳朵里去的。” 太后轻笑出声。 皇帝目光沉了沉,神色却没什么变化,微微笑道,“可有什么不妥 ?” “叶笙喜不喜欢萧御,哀家不知道,但叶笙喜欢桦儿?是桦儿异想天开,还是皇帝异想天开?她之前不是劝桦儿册立王妃吗?她若是喜欢桦儿,会这样劝他?” 皇帝默了默,“叶笙答应嫁给桦儿。” “嫁娶一事,与心意无关。哀家不知道她为何松了口,但哀家看得明明白白,她对桦儿没有男女方面的情意。” “不管怎样,她很看重桦儿,从桦儿身上入手,不会错的。” 这一次,太后笑得更大声了,皇帝的脸色一下就沉了下去,好一会才勉强恢复。 “皇帝,桦儿还听你的吩咐吗?” “朕是君,亦是父,他不敢不听。” 太后无声的笑了笑,“那皇帝尽管去试试。” 见太后一副不相信自己的语气,皇帝的脸色再次沉了下去,“母后看着便是,桦儿会听从朕的吩咐的!朕虽然把叶笙赐给了萧御,但给桦儿备了一份礼物,桦儿见了一定会喜欢,也会对朕感恩戴德。” 太后目光一闪,“皇帝在谋划些什么事?” “母后放心,总之,一切都会顺顺当当的。” 见皇帝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太后不仅无法放心,心都悬了 起来,又不能明着问,免得激起皇帝的逆反心,想了想,只能走迂回曲折的路线。 “皇帝对桦儿是什么打算?无论如何,叶笙一旦嫁给了萧御,就不得不防着这两家结盟,而削弱叶家不是一天两天能办到的事,有了叶家,萧御如虎添翼,以太子的能力,对付一个萧御都对付不了,又添了叶家……” 说到这,太后话锋一转,“若是桦儿,一则叶笙对桦儿不一般,有叶笙在,桦儿和萧御之间的冲突就会得到缓冲,桦儿也能借力打力,借着叶笙牵制萧御,二则,桦儿的能力,远不是太子能比的,若是连桦儿都挡不了萧御,哀家的这些孙儿,没一个行的。” 皇帝目光闪了闪,“母后说这些,可有什么用意?” 太后转动佛珠的手指微微一顿,片刻之后,才语气郑重的问道,“储君一事,皇帝可要重新考虑?” 皇帝神色如常,眼睛深处一缕寒芒一闪而逝,“母后,改立太子,不是小事,这事母后以后不必再提了。” 这么坚决? 太后眉心微微一簇,“太子能力不足,手段不够,优柔寡断,也不够杀伐果决,比桦儿差了太多……” “太子是嫡子!亦是长子!” 太后一脸奇怪的反问道,“嫡子庶子,长子次子不都是皇帝的儿子吗?” “可母后当年不是口口声声说,嫡庶尊卑有别,尊庶子轻嫡子,是乱世之相!只有谨遵礼法,嫡庶分明,以嫡长子传承国祚,才是中兴之兆!太傅也是这么说的!每次父皇想抬举萧御,太傅就带着老臣们说一通嫡庶尊卑绝不能乱,一乱便是祸国之源的话!” 太后微微瞪着双眼,神色古怪的看着皇帝。 皇帝被她看得莫名其妙之余,又有些不安,“母后为何这样看着朕?” 过了好一会,太后神色才恢复如常,看着皇帝欲言又止。 “母后有话直说便是!” 太后默了默,这才说道,“皇帝是嫡子,是哀家这个中宫皇后所出的嫡子!” “嗯?” “哀家的儿子是嫡子,哀家才会说出嫡庶尊卑有别,选储君当选嫡长子的话来!若哀家的儿子是庶子,那哀家就会说,国之储君,事关重大,不能以嫡长论,得以贤明论!得一贤明君王,才是国家大幸!” 皇帝一点点瞪大双眼,一脸震惊过度的模样,张口结舌道,“所以,所以……” 第679章 都是戏码 “所以,孙儿们都是哀家的孙儿,不分亲疏,也不论嫡庶,在哀家看来,那个位置能者居之,反正不管哪个,都是哀家的亲孙儿,都是皇帝的血脉。” 不知过了多久,皇帝才勉强冷静下来,脸色复杂难言。 太后的脸色比他更复杂,沉吟再三,缓缓道,“皇帝有些时候,太过拘泥,也太过较真,不妨从另一个角度想一想,说不定能想开一些。” 换句话说,都快五十的人了,也是从当年的可怕争斗里杀出来的,为何还如此天真? 自古以来,储君选嫡选贤,争议不断,自然是哪个论调对自己有利,就用哪个论调了! 良久,皇帝幽道,“太子并无大错……” “并无大错?” 太后都快被皇帝的话气笑了,“对股肱大臣的爱女用下作手段不是大错?他若能成事也就罢了,偏偏没成事不说,还沾上个小门小户家的女儿甩不掉,哀家的脸都快被他丢干净了!还有,桦儿中毒那事,谁做的?太子这些日子为何会抱病?” “母后也太偏桦儿了些,下毒那事,朕不信桦儿没有动手脚。” 皇帝不悦的说道。 “桦儿能动什么手脚?他不过是顺水推舟, 将计就计而已!桦儿心思缜密,手段高明,一环扣一环,对自己也狠得下心,后路也安排得很好,可以说得上是万无一失,是个聪明又有狠劲的孩子,不错!若没有这事,哀家还未必这么喜欢他。” 皇帝默然片刻,“原来,母后喜欢桦儿这样的孩子,不喜欢太子那样的孩子,朕忍不住去想,若是母后有别的儿子,当年还会不会费尽心思的扶持朕?哪怕朕是长子?” 太后皱了皱眉,“皇帝在胡说些什么?哀家只有你一个儿子!” “如果有别的儿子呢?如果母后有一个像桦儿那样聪明又有狠劲的,或是像萧御那样天资出众的儿子,母后可还会尽心尽力扶持朕,帮助朕,为朕铺平道路?” 太后微微出神,心绪不由自主的随着皇帝的话,想到了别的,只一瞬,她便迅速清醒过来,坚定冷静的说道,“没有如果!哀家只有你一个儿子!” 皇帝扬起嘴角笑了笑,笑容古怪得很,让太后心里隐隐的发慌。 “母后为什么就不能肯定的告诉朕,就算母后有别的儿子,母后也会一心一意的扶持朕呢?” 太后张着唇,却不知该说什么。 “人人都说,父 皇深爱兰贵妃,才会那样宠爱萧御,子以母贵,可同样的,母以子贵,母后可曾羡慕过兰贵妃,有萧御那样出色的儿子?可曾幻想过,若朕也如萧御那样出色,父皇怎么也会看在朕的面子上,时常来长秋宫看望母后?不至于终年不踏入母后的宫里!堂堂皇后的寝宫,冷得跟冰窟窿一样!” “母后可曾怪责过朕资质平庸,不得父皇的喜爱,连累母后殚精竭虑,呕心沥血才能保住朕的太子之位?若是朕出色如萧御,母后一定事半功倍!” 皇帝越说越离谱,太后终于动了肝火,“皇帝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哀家的儿子是你,不是萧御,萧御是兰贵妃那个贱婢的孽种!他再出色,哀家也看不上!” “母后口口声声说看不上,可心里还是承认别人的儿子出色的。” “你!” 太后被气得差点摔了佛珠串,怒瞪着皇帝,忍着怒火冷冷道,“皇帝今儿是中了邪了,尽说些胡话!来人!去请太医来!” 香兰应声而入,皇帝阴沉沉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你来得倒挺快?” 香兰本就守在门外听候太后的吩咐,自然来得快,可她能当寿宁宫的大宫女,心思本 就比旁人警醒得多,立马听出了皇帝这话不对味,毫不犹豫的双膝一弯,重重跪在地上,恭恭敬敬道,“奴婢听见太后娘娘说要叫太医,担心太后娘娘身子不适,心急了些,没有等皇上吩咐便进了屋子,奴婢该死,求皇上恕罪。” 皇帝目光沉沉的盯着香兰,直到把香兰盯得身子害怕的抖了抖,才移开目光,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你是寿宁宫的人,朕哪有资格罚你?朕的手还没那么长,长到从乾宁宫,伸到寿宁宫。” 言下之意,太后的手伸得太长,连储君之事都要插手。 太后气得脸色发青,忍了又忍,说道,“哀家老了,管不了那么多了,也不想管,只想着怡儿弄孙,可孙儿们也都大了,不像小时候那样围绕在哀家身边,哄哀家开心,这寿宁宫整日冷冷清清的,比当年的长秋宫不遑多让。皇帝若是不介意,哀家想多召宣王妃进宫,让她带着孩子们来陪陪哀家这把老骨头。” “这是宣王和宣王妃对母后的孝心,朕岂会介意?母后多心了。” 见太后退了一步,皇帝心情极好,又笑眯眯的陪着太后说了会话,时不时的把叶家和安乐王府拉出来 ,这一次,太后始终沉默不语,只当没听见皇帝话里话外的试探,似乎真的不想管前朝的任何事了。 皇帝一走,太后便让人关了宫门和房门。 “哀家怎么生了这么个东西!” 太后将佛珠狠狠往地上一扔,佛珠掉了满地。 香兰先是给太后斟了杯热茶,让太后顺了顺气,才蹲在地上细心的捡起佛珠,放在玉盘子里,“皇上今儿像是突然变了个人似的,一个劲的盯着奴婢,从前可不曾这样,把奴婢吓得够呛。” “他哪里是突然变了个人,哀家这个儿子,一直是这样,遇到问题就头一缩,问题解决了,头就翘起来了,当年……” 太后猛地住嘴,片刻之后,才继续说道,语气嘲讽,“哀家那么多孙子,太子跟他最像了,难怪他怎么也要保着太子的位置!” “太后息怒,皇上对太后还是很有孝心的,早晚请安,风雨无阻,历朝历代哪个皇帝能有皇上这般孝顺?” “孝心?” 太后冷笑不止,“从前有孝心,是因为心头大患未除,还用得上哀家,如今,他自以为拿到了遗诏,就万事大吉了,自然也不必再在哀家面前演什么母慈子孝的戏码了。” 第680章 做假夫妻 “这些年,他心里怨着哀家呢,怨哀家逼着他害死了他喜欢的女人。当真是——” 太后不轻不重的将茶盏放下,嘲讽道,“天真!愚蠢!可笑!自以为是!又虚伪至极!” 香兰听得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一句话也不敢接。 太后跟皇帝是亲生母子,就算太后现在骂皇帝骂得再厉害,那也是爱之深责之切,母子俩没有隔夜仇,明儿就好了,可她若是敢不知轻重的附和那么一句,明儿母子俩和好了,她的下场好不到哪去,不死也得脱层皮。 “皇上是一时糊涂,不是有心的,皇上心里记挂着太后呢,你看这茶,都是皇上精挑细选,让李成英送过来的,知道太后爱喝普洱,选的都是最好的。” “你也不用帮他说好话,哀家生养的儿子是什么德性,哀家比你清楚。” “是啊,皇上终归是太后的亲生儿子,母子同心。” “同心?” 太后冷冷一笑,“不同心又能如何?皇帝的龙椅坐得稳当,哀家的寿宁宫才能安稳,因此,若是皇帝有考虑不周的地方,哀家就算不为着皇帝和孙儿们,也得为着自己帮他描补。皇帝为了遗诏,应允了萧御为他和叶笙 赐婚,并没有错,只是哀家这心里,总是不踏实。叶笙——” 太后静静的思索片刻,招手示意香兰附耳过来,耳语了几句,香兰听完之后,屈膝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她一出了门,便点了两个机灵的小宫女,两个腿脚勤快的小太监,“你们几个,随我出宫!” “香兰姑姑这是要去谁家府上?这么大阵仗!” 小太监谄媚的笑道。 “大将军府!” 叶家。 “大将军这是要抗旨不尊吗?” 李成英双手捧着圣旨,笑眯眯的说道,声音里透着一丝威胁。 叶兆带着叶家人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萧御看着一同跪在地上,低垂着头的叶笙,心疼的伸手去扶她,“先起来吧,接旨不接旨的另说。” 李成英皱眉看向萧御,却收到萧御一记冰冷凌厉的目光,只得将抗议的话吞了回去,装作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 叶笙仿若未见萧御伸出的手,一动不动。 萧御瘦削苍白的手,就这么僵在半空中。 他黯然的垂下眼帘,默默收回手。 局面就这么僵住了。 叶家人不肯接旨,李成英便得一直捧着圣旨。 萧御原本神采飞扬,春风得意的脸, 越来越黯淡无光,他落寞的看着叶笙,“你是不是还在想着萧桦?想着他从皇兄那里讨来赐婚圣旨?你不用想了,皇兄不会给他的。” 叶笙低垂着眼帘,一言不发。 萧御本想嘲讽萧桦一番,嘲笑他自不量力,嘲笑他肖想不该想,到了此时,却觉得满肚子的话,像被堵住似的,再也说不出来。 他有什么资格嘲笑萧桦呢? 至少,叶笙是真的想嫁萧桦为妻? 而他呢? 哪怕他讨来了赐婚圣旨,叶家人宁愿背上抗旨不尊的罪名,也不愿接旨。 说来,该被嘲笑的那个人,是他! “你就那么爱他吗?就那么想要嫁给他,做他的妻子,与他携手一生,相守与共吗?我不同意!” 萧御的声音微微拔高,显得有些声嘶力竭,叶笙抬起头来,平静如水的目光看向他,萧御心中的那些火气,那些无处宣泄的情绪,那些想要一争到底的勇气,就全都一泻千里,他目光发怔的看着叶笙,喃喃道,“我不同意,我不想,我不愿意……” 他声音里的脆弱,落寞,悲哀,无助,无奈,不甘,毫不掩饰,浑然不像往日里那个高高在上,尊贵无双的安乐王。 叶兆 脸上闪过一丝诧异,转瞬即逝。 叶笙静静的看着萧御,看似神色如常,可是眼睛里的光芒闪烁不定,忽明忽暗,不知在想些什么。 良久,叶笙眼里的光芒沉寂下来,她慢慢站起身,萧御下意识的便伸出手去扶她,一伸出去,忽而想到什么,又迅速收了回来。 叶笙怔怔望着那只两次伸出,两次收回去的苍白瘦削的手,抿了抿唇,“李公公且等一等,我有些话,想跟安乐王说。” 青云院。 “虽然我向皇帝求来了赐婚圣旨,可你不必担心。我不是非要你现在就嫁给我,我可以等,等多久都行,一年两年,三年五年,哪怕十年八年,我都可以等的……” 立春一奉上茶水,便退了下去,屋子里只剩叶笙和萧御两人。 叶笙半靠在美人榻上,目光透过半开的窗,落在院子里那株百年桂树上。 说是说她有话对萧御说,可一进来,她还没开口,萧御便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 “等多久都行?” 叶笙垂下眼帘,“一辈子呢?” 萧御的脸色一下白成了纸,他用力抿着嘴唇,过了好一会才缓缓松开,轻声开口,“也可。” 叶笙猛地看向萧御,“也 可?” “也可。” 叶笙缓缓勾起嘴角,笑容有些古怪,“王爷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知道。” 萧御声音暗哑,透着一丝伤感,“我知道的。” 如何不知呢? 一辈子,便是终生不嫁。 看着叶笙眉心微蹙,萧御勉强笑了笑,笑容苦涩,“我知你不想嫁我,也罢,哪怕你一辈子不嫁给我,只要不嫁给旁人,便行了。” 叶笙的眉心蹙得更深,她淡淡的瞥了萧御一眼,轻轻说了声‘我知道了’,再次转过脸去,看着哪住百年桂树,也不知那么一株光秃秃的桂树,有什么好看的。 寒冬刚过,尽管已是初春,但桂树尚未长出新芽。 屋子里再次静了下来。 萧御看着叶笙垂在脑后的三千青丝,又黑又亮又柔顺,如一湾瀑布,他拼命压下去府摸那三千青丝的悸动,“不管等多久,哪怕一辈子,都没有关系,你嫁我还是不嫁我也都没关系,就算嫁了我,我也向你承诺,我不干涉你的任何事情,也不碰你,你睡卧房,我睡书房,绝不会吵扰到你,总之,你放心。” 叶笙没有回头,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幽幽传来,“你是指,我们做挂名夫妻?” 第681章 我要做的是安乐王妃! 得到萧御肯定的回答后,叶笙再次陷入了沉默。 “这都不行吗?” 萧御的语气有些受伤,还有一丝丝委屈,“就算你嫁入安乐王府,成了我的王妃,跟你未曾出嫁,在叶家做大小姐,并没有任何改变,这样都不行吗?” 叶笙微微偏过脸来,语气平静,波澜不兴,“你刚刚说,可以等一辈子的。” 萧御瞪大双眼,脸色一点点变得煞白,“原来,你还是不想嫁给我,还是对萧桦抱着想法,是我奢求了……” 委屈吗?自然是委屈的,凭什么他就是比不上萧桦? 难过吗?‘难过’二字也太浅了,不足以形容他心中感受的万一。 后悔吗? 一点都没有。 “皇上一向忌惮王爷,也忌惮叶家,为何还给王爷和我赐婚?” 叶笙看着萧御煞白的脸色,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淡淡道。 萧御的目光闪了闪,“我用了一些手段,皇兄不得不答应。” 若不是将萧御眼睛里那缕一闪而逝的光芒看在眼里,听他这幅轻松从容的语气,叶笙真要听信他的话了。 “什么手段?” 萧御不答。 叶笙默默的看了他片刻,也没有继续追问,收回目光,继续 看着院子里的那株桂树。 萧御站在她身后,循着她的目光看去。 “王爷看出什么来了吗?” 萧御轻轻摇了摇头,忽而想起叶笙背对着他,看不见他摇头,忙道,“什么也没看见。” 叶笙微微一笑,“抽芽了。” 萧御张大双眼,仔细看了一会,仍然没看见新抽的枝芽在哪。 “烦请王爷帮我向爹爹带个画,我就不去前厅了,雪刚化不久,路上湿滑,懒得走路。” 是要叶兆拒婚吧? 萧御一颗心直坠冰窟之中,冷得他浑身都像冻僵了似的,一丝热乎气都没有了。 “烦请王爷告诉我爹爹,就说,严冬过去,初春来了,我院子里的百年桂树虽抽了新芽,但还是显得有些单薄,少了点颜色,不如挂上点红绸子,会更好看。” 萧御一颗心冷冰冰的,脑子也冻得僵硬,忘了思考,喃喃道,“挂红绸子有什么好看的?等再过些时日,满树新芽,就好看了,等到了秋日,桂树开花,就更好看了。” 叶笙回头,神色古怪的看着萧御。 萧御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忽而想到了什么,本就坠入冰窟的心,再次往下沉,“红绸子?红绸子!叶家要办 喜事?你要嫁给萧桦吗?你就那么笃定他能拿到赐婚圣旨?我说过的,他拿不到的,皇兄不会给他……” “我不做英王妃。” 听着萧御越说越激动,叶笙轻轻叹息一声,轻声道。 “不做英王妃,做什么?你,你又看上了谁?为什么萧桦和别人都可以,我就不可以?” 看着萧御语气激动,一副要杀人的样子,叶笙忽然不想说话了,淡淡道,“罢了,刚刚的那些话,王爷就当没听见吧,只需王爷为我给我父亲带一句话,接旨吧。” “接旨?接什么——旨?!你是说……” 萧御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叶笙,好一会才像回过神来,一脸惴惴不安的看着叶笙,“你是说,接旨?” 叶笙微微点头。 “接,接赐婚圣旨?” 叶笙再次点头。 “我和你的赐婚圣旨?” 叶笙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烦,看着萧御一脸忐忑不安,生怕自己听错了,明明激动得都快飞起来,却死死压着激荡的心绪,叶笙心里的那丝不耐烦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缕压都压不下去的酸涩。 她看着萧御,看着他原本黯淡无光,一片死寂的眼睛里,因她的几次点头, 而刹那间星光熠熠,璀璨如星河,皎皎如日月,夺目耀眼,流光潋滟,这所有的光芒只为她绽放,只因她存在,之前的那些纠结,忽而就不纠结了。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她能放过影二,就连温如雪,她都懒得再搭理,为什么就不能放过萧御,放过自己? 她本想嫁给萧桦,让萧御死心,也让自己死心,可兜兜转转,赐婚圣旨里的人,变成了她和萧御,这是否就是天意? 没有人知道,当听见李成英高声念着‘赐叶笙嫁入安乐王府,为安乐王正妃,择日完婚时’,她的心里不是难过,也不是悲伤,更没有激动,而是如释重负。 她背不起萧桦的深情!她无法回报他同样的情意! 爹爹说得对,这样不平衡的状态,迟早会出事。 “你不说话,是,是我听错了吗?还是我误会你的意思了?不是我和你的赐婚圣旨,是……” “你没听错,也没误会。” 叶笙轻声打断萧御的胡乱猜测,看他一副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的样子,她真怕他再胡思乱想下去,会真的晕在这。 “我不做英王妃,我要做的是安乐王妃!” 叶笙看着萧御黯淡无光的眼 睛,一字一顿,字字清晰有力的说道,她清楚的看见,这双眼睛里的璀璨星光,再次出现,甚至比之前更耀眼,更夺目,更明亮,亮得叫她的一颗心,既心酸又难过,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欢喜和感动。 “果真?” “果真。” “没骗我?” “没骗你。” “我没有听错?” “你没有听错。” 萧御一遍遍确认,叶笙一遍遍给与他肯定的回答。 萧御的双眼越来越亮,亮得让人无法直视,叶笙心中一酸,眼角无声无息落下一滴泪水。 这滴泪水让萧御亮得逼人的双眼,一下暗了许多,他目光发怔的看着叶笙,双手一点点攥成了拳头,“我知道你想嫁的不是我,你放心,我答应你的都会做到,分房睡,做假凤虚凰,不干涉你的一切事情,你别难过……” 听他这么说,叶笙便知道萧御又误会了,刚想要解释,却见萧御一低头,转身快步离开,生怕叶笙反悔似的。 叶笙到了嘴边的话,就这么卡住了。 良久,她轻轻叹息一声,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清浅愉悦的笑容。 也罢,用不着解释,到时候萧御就知道了。 他想做假凤虚凰? 她可不想! 第682章 要准备多少聘礼? 婚事一定下来,萧御一天七八趟的往叶家跑,若不是叶兆满脸不乐意,估计他恨不得连睡觉都赖在叶家,打地铺也不介意。 钦天监选的日子有四个,分别是二月二十六,四月十二,六月初八,九月初十。 叶笙原以为以萧御的急切,他会选最近的二月二十六,如今已经是二月了,若是嫌赶的话,他也会选四月十二,谁知萧御选的是六月初八。 叶笙有些恍惚,去年的六月,是她嫁给萧桓的日子,今年的六月,那时候替萧桓迎亲的萧御,却要亲自来迎亲了,迎的还是同一个人。 赐婚那日夜里,萧桦无声无息,如鬼魅般飘入青云院,问她,“瑟瑟真的要嫁给九皇叔?” 她不知如何开口,萧桦已然问出第二句第三句,“那我呢?我算什么?” 灯火下,萧桦的脸比纸还白,青白如鬼的那种白,一丝活气也没有,一双眼,却光芒幽魅,莹莹发绿,死死盯着叶笙,与其说是人,更像是鬼。 叶笙沉默许久,才轻轻开口,“对不起。” 除了对不起,她不知该说什么。 她以为萧桦会大怒,会激动如狂的质问她,谁知他只是慢慢的扬起嘴角,露出一抹古怪的笑意,“对 不起?你在跟我说对不起?明明是我在算计你,算计你心软,算计你待我好,算计你见不得我一无所有,算计你受不了九皇叔的逼迫。我算计你那么多,你还跟我说对不起?瑟瑟,你真好。” 你真好! 明明萧桦这三个字说得平静如水,一点也不咬牙切齿,明明屋子里燃了炭盆,寒冬也已经过去,叶笙却觉得浑身直冒寒气。 “瑟瑟,我祝你跟九皇叔,白头偕老,恩爱一生,生同衾,死同穴。” 说罢,萧桦便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离开了青云院。 从那以后,他再没出现在她的面前,宫中也一片平静,没有听过萧桦大闹乾宁宫的消息,也没有听过萧桦发怒发狂,萧桦太平静了。 这样的平静,太过诡异,却叫人寻不到端倪,一颗心愈加不安。 “你在想什么?” 萧御的声音拉回叶笙飘远的思绪,她冲萧御微微一笑,“我以为王爷会选二月二十六的。” 一大早,天还没亮,她还没起身呢,萧御又跑来了叶家,眼巴巴的在青云院的院子里,等着她醒来。 当然,她也没让萧御等太久,梳洗过后,连妆也没上,素面朝天的带着萧御前往叶家的饭厅吃早饭。 “ 二月二十六,太赶了,来不及准备足够的聘礼。” 人逢喜事精神爽,才短短几日,萧御的精气神便好了不少,虽然还没有完全养回来,但之前的憔悴苍白,已然不见,一双眼睛亮得耀眼。 “王爷要准备多少聘礼?” 叶笙随意问道。 “再多都不够的。” 叶笙心中一动,看了萧御一眼,“叶家的规矩是,来多少聘礼,双倍嫁妆带回夫家。” 言下之意,你的聘礼太多的话,叶家倾家荡产也还不起。 萧御没想到这一层,愣住了,好一会才道,“那我再想想。” 叶笙抿唇笑了笑,不再说话。 “你们家娶妻也是这样吗?” “那倒不是,娶妻的话,聘礼都给女方,写入女方的嫁妆单子里,并在官府记录在案。” 记成了嫁妆的话,那就只有女方才能动用,男方一文钱都不能动用。 “那叶家很亏啊。” 萧御没想到叶家是这样的规矩,喃喃道。 叶笙唇边的笑容扩大,“是啊,亏得很,还请王爷体恤叶家,不要让叶家亏损太多。” 叶家还不至于出不起嫁妆,但萧御的聘礼太多的话,也够让家里头疼。 “不如,我学你们家娶妻的规矩,把聘礼都造册,去 官府记录在案,记做你的嫁妆?” 叶笙愣住了。 她原本是想逗逗萧御,没想到萧御居然起了这样的念头,忙道,“不用……” “就这么定了!” 萧御一锤定音,无论叶笙说什么,都不肯更改。 “二十二十六太赶的话,四月十二呢?” “你是五月份的生辰,我想,你大概更希望在娘家过生辰。毕竟……” 你本就不想嫁给我! 萧御的黯然一闪而逝。 人真的是贪心,一开始,他求的是,只要她不嫁给旁人,哪怕一辈子不嫁给他,也无妨,后来,他求的是只要她嫁了他,他不干涉她的心,不去管她心尖上的人是谁,如今,他已经不满足于此了。 叶笙一眼就看穿萧御在想什么,想要解释,最后又放弃了。 说再多,不如行动,她从前说过太多决绝的话,就算她现在说明心意,他也不会信的。 日子过久了,萧御就明白了。 从始至终,她喜欢的就是他,想嫁的也是他,接下赐婚旨意,她没有半点勉强,甚至,心中暗暗的欢喜。 叶笙的沉默,看在萧御眼里却成了默认。 他的心一抽一抽的疼,突然不想去和叶家人吃早饭,每次,叶家人其乐融融的说笑 ,他总觉得自己是局外人。 尤其是叶夫人,老是用一种奇奇怪怪的眼神看他,好像在责怪他坏了叶笙的美好姻缘。 “我还有事,先回王府了。” 萧御不敢看叶笙明亮的眼睛,生怕被她看出他在撒谎。 谁知叶笙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平静得仿佛他是个不相干的人,萧御心中一股郁气直往脑门上冲,故作冷静的丢下三个字‘我走了’,便要离开。 谁知刚一动,衣袖便被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揪住。 萧御的心,突然就揪了起来,仿佛被揪住的不是他的衣角,而是他的心。 “吃过早饭再去忙,不然对身子不好。” “哦。” 直到脚步不由自主的跟着叶笙走出好远,眼看着叶家餐厅就在前方,萧御才猛地反应过来,他不是心中有郁气吗? 郁气呢? 早在衣袖被叶笙揪住的那一刹那,就烟消云散了。 她总是能轻易的让他欢喜,让他忧愁。 可他却半点也不觉得烦恼,甚至也没有生出警惕防备之心,只盼着,她让他欢喜的时候能多一些,再多一些。 早饭时,当叶夫人再次投来那种奇奇怪怪的目光时,萧御终于忍不住了。 “岳母大人为何老是这样看我?” 第683章 你不要插手 萧御对叶家人都用的是尊称,岳父大人,岳母大人,大舅兄,二舅兄,三舅兄,明明叶家三兄弟比他还小。 一开始,叶家人诚惶诚恐,直呼不敢当,萧御坚持,叶家人也就随他去了,萧御要叫,他们总不能捂住他的嘴吧? “王爷今年二十六岁了?” “是。” 萧御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难道连叶家人也在意他比叶笙大了九岁? “这么多年来,王爷身边一个女人都没有?连通房丫头都没有?” 萧御没想到是这样的问题,愣了愣,“是!” 叶夫人不说话了,脸上的表情更古怪了。 “娘,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这些日子,叶夫人的奇怪举止,叶笙也看在眼里。 “没,没什么。” 看着叶夫人躲躲闪闪的样子,怎么可能没什么? “岳母大人有话直说便是。” 在萧御和叶笙的注视下,叶夫人终于很小声的嘟囔了一句话,叶笙没怎么听清楚,萧御却听清楚了,脸色一下变得古怪,好一会才说道,“岳母大人放心,本王没有那方面的嗜好,本王只喜欢女子!” 听到这,叶笙大致明白自家娘亲说了什么胡话了,哭笑不得,“娘亲,你从哪听来这些胡言乱 语?” “唐夫人说的!” “哪个唐夫人?” “唐骏他娘!” 唐骏! 萧御凤眼一眯,周身气息一下冷了下去,他记得很清楚,唐骏肖想他的王妃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唐夫人又在他岳母面前诋毁他的名声! 该死! “她那是泛酸呢,娘别理她。” 叶笙没好气的说道。 叶夫人还是有些不信,目不转睛盯着萧御,“王爷真不喜欢男子?” “本王真不喜欢男子!” “那王爷从前为什么不近女色?” 这下轮到萧御哭笑不得了,“大舅兄二舅兄也不近女色呀!” 无辜躺抢的叶大叶二,哀怨的望了叶笙一眼。 “他们俩那是祖训,叶家的功夫,不能太早碰女人,又有我和他爹盯着,他们不能碰也不敢碰。王爷独掌安乐王府,没人盯着,也不是练的什么不能近女色的功夫,为何……” 叶夫人点到即止。 萧御觉得,这个问题不说清楚,从今往后,他这位岳母大人,都要用这种奇奇怪怪的眼神看他了,如今是碍着两家的亲事是圣旨,不敢违旨,说不定将来还会怂恿叶笙跟他和离。 “眼光太高,看不上。” 这个回答,并不能让叶夫人满意,她还想再问, 自家女儿的眼神已经频频看过来了,叶夫人撇撇嘴,这还没嫁呢,胳膊肘就开始往外拐了。 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好了,妇人之言不可听,夫人,你别听唐夫人的胡言乱语,以后也少和她来往,那就是个长舌妇,专爱在背后说人长短,议论是非。” 叶兆清了清嗓子,说道。 话一出口,叶兆便感觉到四道不那么高兴的目光朝自己射过来,定睛一看,发现是自家女儿和夫人,这才想自家夫人是妇人,宝贝女儿很快也会成为妇人,他那句‘妇人之言不可听’的话把两母女都带进去了。 叶兆不愧是见惯风雨的大将军,求生欲极强,立马补了句,“瑟瑟和夫人除外。” “谁想和她来往了?是我和何家姐姐在酒楼饮茶时,她跟个狗皮膏药似的凑上来,害得我和何家姐姐茶都没喝好。” 叶夫人口中的何家姐姐,是何将军的夫人,何将军和叶兆交好,两家放女眷关系也亲密。 “本来嘛,我也懒得搭理她,只是她那个小白脸儿子之前不是肖想瑟瑟吗?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什么德行,我家瑟瑟也是他能想的?我就想,瑟瑟如今找到了好夫婿,我要是不拿出来炫耀炫耀,激 一激那妄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岂不是明珠蒙尘,锦衣夜行?谁知,我一提起王爷女婿,唐夫人就说了那些话,现在想想,她就是嫉妒!就是见不得我家瑟瑟好!” ‘王爷女婿’四个字,说得萧御心花怒放,一脸的喜气洋洋。 “爹,我们跟唐家……” 叶二皱眉道,“您是怎么想的?” “还能怎么想?皇上这些日子,屡次召见唐老将军和唐将军,唐骏,以及其他唐家人,频频向唐家展露恩宠,皇上这是想扶起唐家,让唐家分叶家的兵权。” 说到这,叶兆的脸色有些阴沉,“唐老将军还算稳得住,唐家其他人,尾巴都快翘上天了,也不想想自己有几斤几两,就算叶家交出兵权,他们唐家接得住吗?” 自从那日叶兆交出一对虎符,皇帝派人来试探了好几次,装模作样的要把虎符赐给叶兆,叶兆坚决不收,皇帝也就不继续做戏了。 这些日子,人人都知道皇帝手里有了叶家军的那一对虎符,个个都伸长脖子争抢呢! “爹爹,不如,拿回虎符吧?省得那些人老惦记着!那本来就是父亲的虎符,就算不拿回一对,拿回一只也行呀,跟其他出征在外的将军一样。” 叶三沉声道。 叶兆瞪了他一眼,“拿回虎符?你不嫁妹子了?” 萧御顿时面露不安。 “王爷当年深得先帝喜爱,一直都有先帝要改立太子的传闻,皇上最是忌惮王爷,第二忌惮我们叶家,父亲当初之所以扔了虎符,头也不回的离开金銮殿,就是知道赐婚已成定局,父亲这样做,是想让皇上放心,没有虎符的叶家,想要带兵就不再名正言顺,诸多桎梏,这样的叶家,和安乐王府联姻,皇上才能稍微放心。” 叶三面露不解,叶二适时的解答了他的疑问,“再说了,皇上一写下那道赐婚圣旨,就抱着褫夺叶家虎符,削减叶家兵权的决心了!躲是躲不过的,不如主动交出去,博一个好姿态。” “这一切都是本王的缘故,本王会帮叶家拿回虎符的,岳父大人放心。” 萧御沉声道。 叶兆看了叶笙一眼,一脸无所谓的摆了摆手,大声道,“不用!虎符的事,叶家自己解决,王爷不要插手!王爷只需要好好准备成亲的事,其他的,都不用王爷管。” 萧御循着他的目光看去,神色顿时变得温柔如水。 “有个问题,想问岳父大人,若是不问清楚,本王心里总有个疙瘩。” 第684章 美色惑人 叶兆抬了抬手,示意萧御尽管问。 “岳父大人早知赐婚已成定局,为了能消除皇兄的戒心,还主动交出了虎符,本王想问的是,岳父大人不是一直在拒绝本王吗?还和本王动了手。怎么……” 怎么还愿意交出虎符?就为了换取亲事顺遂? “做戏而已。” “所以,岳父一开始就愿意这门亲事?后面的种种拒绝,都只是做戏?” 叶兆浓眉一挑,大咧咧说道,“是啊!” 萧御面露狂喜,“那,岳父大人口口声声,说要把女儿嫁给英王,也都是做戏?” “不然呢?” 萧御脸上的喜色再次压不住,“那,岳父大人之所以如此,是因为知道一旦本王向皇兄求了旨意,就再无更改的可能,岳父大人顺水推舟做了这些,还是说,岳父大人本就看中了本王?” “都不是。” 萧御一愣。 “王爷忘了吗?我说过,我都听女儿的,女儿想嫁谁,我就选谁做女婿,女儿看中谁,我就看中谁,不乐意的,我就威逼利诱,非让他乐意。” 萧御愣住了,半晌,苦涩的笑了笑,“大将军用不着说这些哄人的话,无论如何,本王都会让叶笙舒心畅快的,本王答应过的,也绝不食言。” 叶兆铜铃大眼一 瞪,气咻咻道,“你觉得我在哄你玩?我有那闲工夫吗?要不是……” 要不是老子的女儿喜欢你,老子才懒得搭理你! “爹爹!” 叶笙轻声打断叶兆,夹了个肉包子放在叶兆的碗里,“野猪肉馅的,比寻常的猪肉包子香,爹爹尝尝。” “我不吃!乖囡囡,他说我哄人,就是在说你哄……” ‘人’字还没说出口,叶兆便被一个大包子塞住了嘴,刚想拿掉包子说话,就看见宝贝女儿淡然如水的目光扫了过来,叶兆只觉得心口一股闷气堵得慌,用力咬了一口包子,那股劲儿跟咬仇人一样。 此时此刻,他有了跟叶夫人一样的感触。 女大不中留啊! 用过早饭,叶笙送萧御出门。 看着安安静静走在身边,素面朝天却不失明艳的叶笙,萧御突然有些后悔,早知道他就不说有事了,如此一来,今日说不定就能一直陪在叶笙身边。 察觉到萧御的目光,叶笙抿唇一笑,笑容清浅如水,却叫萧御的心,一下怒放开来,悔意更浓了。 “你待会去哪?有事吗?” 若是无事,我陪你! 萧御暗道,一脸期待的看着叶笙。 叶笙唇边的笑容不变,“我要去兵营。” 萧御脸上的笑容顿时垮了下来 ,漫不经心的应了声‘哦’。 此时,两人已出了将军府的大门,一人回安乐王府,一人去兵营,方向相反。 看着叶笙一跃上马,就要打马离开,萧御忍不住叫了声,“瑟瑟!” 话一出口,他便想起叶笙很不喜欢他唤她‘瑟瑟’,从前为着这个称呼,两人甚至动过手,萧御刚想改口,便见叶笙拉住缰绳,低头看向他,微微笑道,“王爷还有事吗?” 清晨的阳光,投洒在叶笙的脸上,她白皙的脸蒙上了一层浅金色的光晕,褪去了些许白皙,添上了一些暖色,更显明艳,尤其那两片娇美如花瓣的唇瓣,在阳光的照耀下,更是光泽点点,艳光动人,像是涂了口脂。 这些落在萧御眼中,美到了极致,可更让他心醉的望着他的那双眼睛,盛满了光芒,如点点碎金,满得几乎溢出来。 她看着他,眼里都是光。 萧御的心,刹那间柔成了水,软成了泥。 他忘了问她,为何愿意他唤她瑟瑟时,那些都不重要了。 他只是仰头望着她,唇角一扬,笑靥如花,真的是笑靥如花,惊艳了时光,也惊艳了叶笙。 “没事,我只是想问问,你什么时候回来,要我去接你吗?” 叶笙好一会才从萧御的笑容 里回过神来,眨了眨眼,让自己定定神,本想说‘不用了,这有什么可接的?都跑了叶家的兵营不知多少趟了,闭着眼都不会迷路’,话到嘴边却成了,“好啊,我傍晚回来,要在家用晚饭。” 萧御唇边的笑容扩大,此时,不再是笑靥如花,而是如花海。 叶笙只觉得眼前一片炫目,像是有耀眼至极的光芒直往她眼睛里冲,直到打马离开许久,眼前的炫光才缓缓消失,消失的理智缓缓回笼。 看着前方那道高高的城墙,以及城墙上的三个大字:南城门。 叶笙无语凝噎。 她要去的兵营,在北郊,从北城门出!她是怎么跑到南城门来的?一南一北,这方向偏得也太离谱了吧? 美色惑人啊! 美色这种东西,杀伤力堪比千军万马,历朝历代,为了美人从此不早朝的君王层出不穷,她只是跑错了城门而已,小事小事。 叶笙安慰着自己,掉转马头,往北城门奔去。 这一处兵营,只是一处小兵营,隶属于叶家军,只有三千兵力,作为拱卫京城的额外存在。 叶家交了虎符,按理说,叶家不能再管理这处兵营,可皇帝并未派别的人来,叶兆父子三人如今相当于闲赋在家,也不好再出面,免得 招了皇帝的眼,便由叶笙来照管,兵营的其他将领一切如旧,只需要叶笙隔三差五的来走一趟,看看便可。 她是女子,又是未来的安乐王妃,就算皇帝将来想找茬,也找不到问罪她的理由。 叶笙一到,李沧和唐斯,何鬼手一同迎了上来。 何鬼手改良了一款长刀,正让人练着呢。 这些只是明面上的,改良的长刀,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出众的地方,兵部多的是这些东西。 没多少人知道,这长刀是有机关的。 “如何?” 叶笙一出声,何鬼手便知道她想问的是什么。 “效果很不错,杀伤力比之前的长刀,增加了三成,大小姐要去看看吗?” “自然要去!” 懆练场上,上百个精锐中的精锐,一分为二,正在对战,喊打喊杀声震耳欲聋。 从上午到下午,只在中间花了半个时辰用饭,歇息,其他时间,叶笙都在懆练场上,看完了各式各样的兵器演练,便是空手搏斗。 所谓空手搏斗,便是双方不用兵器,赤手空拳的对战,拳拳见血。 于是乎,当萧御掐着时间来接叶笙时,便看见两个赤着膀子,露着精壮胸膛的兵士对打,而叶笙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萧御的脸,立马就沉了下去。 第685章 爱妃喜欢这样的男人? “爱妃在看什么?” 叶笙乍然听见‘爱妃’二字,下意识便想反驳,见到萧御黑沉沉的脸,又改了主意,“看兵士对打。” 萧御沉着脸,扫了对打的两人一眼,那两人立马觉得一股寒霜扑面而来,冷得他们手脚都僵硬无比。 “好看吗?” 叶笙循着萧御的目光看去,唇边露出一抹了然的笑容,“不错。” 萧御的脸色更阴沉了,冷哼一声,一股冷气直往周边扩散,“爱妃喜欢这样的?” 叶笙笑而不语,挥手让士兵退下。 没了那赤条条的胸膛碍眼,萧御的脸色这才稍微缓和了一点,“本王来接爱妃回家,现在可以走了吗?” 萧御去坐马车来的,不是骑马,那辆挂着安乐王府标记的马车,镶金嵌玉,奢华得令人咋舌,与叶家一向的低调朴素形成鲜明的对比。 叶笙什么也没说,扶着萧御的胳膊,踩着脚踏上了马车,萧御紧随其后,进了马车。 临放下车帘子前,萧御面无表情的盯了一眼刚刚对打的两人,吓得对方不约而同打了个哆嗦。 “先生,王爷为何那样看着我们?” 李沧似笑非笑的看着驶离的马车,声音不高不低,“大概是你们的身材,比某人的好,某 人眼红了吧?” “某人,谁呀?” “不可说,不可说。” 外面的对话,通通传入萧御耳里,萧御心中暗恨,李沧一定是故意的! 叶笙也听见了那些话,暗自发笑,李沧当然是故意的! 看着叶笙忍笑的脸,萧御更抑郁了,“瑟瑟也觉得本王的身材,连那两个士兵都比不上吗?” “这——” 叶笙半晌说不出话来。 见此,萧御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又恼又怒又难堪,重重的哼了声,别过头去,不再看叶笙一眼。 谁知,只坚持了不到两息的功夫,就坚持不下去了,忍不住偷偷朝叶笙瞄去,见她微微蹙着眉心,似乎有什么烦心事,萧御好不容易硬起来的心便软了下去,哪还顾得上计较别的。 “瑟瑟在愁什么?” 叶笙微微咬着唇,意味不明的目光落在萧御平平的胸膛上,只一瞬,便飞快移开,“没什么。” 萧御循着她的目光,低头看去,脸上顿时一阵红一阵白,“瑟瑟果然嫌本王身材不好!” 心思被戳破,叶笙顿时哑口无言。 萧御原本还抱着一丝侥幸,见此,顿时一阵恼怒,“你后悔了是吗?本王比你大九岁,你从前就嫌本王老,如今,你又嫌本王身材不 好!” 见萧御来了火,叶笙忙道,“我不嫌你身材不好,你别多心。” 萧御目光一亮,转瞬间又暗了下去,“少来!别以为本王听不出你口不对心!你这个口是心非的女人!” 被揭穿谎言,叶笙张着嘴,半晌无言。 萧御更生气了,想要赌气下车,不想和叶笙在一处,又怕下去了没人叫他回来,只得一个人生闷气。 叶笙笑了笑,也不想解释,留他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呆着。 萧御等了片刻,也不见叶笙安慰他,只觉得心中一股悲凉袭来。 其实,他早该想到的,叶笙不喜欢他,想嫁的也不是他,叶笙喜欢美男子,他若是完美无缺,姿容无双,她才能多看他一眼,他若是又老又丑身材又差,她眼里哪会有他的位置? 萧御越想越绝望,越想越难过。 正当他沉浸在低落的情绪中无法自拔时,一只柔软修长的手,轻轻抚上了他的胸膛,那只手落下的地方,正好是心脏的位置。 萧御的一颗心,先是猛地停顿,短暂的死寂过后,又猛地狂跳起来,几乎蹦出了胸腔。 什么绝望?什么难过?什么悲哀? 那都是些什么鬼东西? 他才不会有什么绝望,难过,悲哀那些东西, 他只有激动,狂喜和快活似神仙! 叶笙的手落下后,轻轻滑过他的胸膛,萧御心跳如鼓,喉咙发紧,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 滑了一圈后,叶笙才收回到处点火的手,微微一笑,“王爷瘦了许多,从前的好身材都不见了,王爷知道的,我喜欢美男子,何谓真正的美男子?除了有一张颠倒众生的脸,还得有肌理分明,线条完美的美好身体。” “你,你什么意思?” 萧御的声音微微发抖。 他觉得真是活见鬼了,他比叶笙大九岁,可在男女情爱上,叶笙像个老手,而他成了青涩的毛头小子。 “离大婚还有差不多四个月,不知王爷的好身材能否恢复?” “当然能!” 萧御斩钉截铁,信心满满的说道。 话才刚出口,他的呼吸顿了顿,略有些忐忑的偷瞄了叶笙一眼,“若是不能,会怎样?” 叶笙笑而不语,眼睛里闪动着萧御看不懂的光芒。 “若是不能,会怎样?” 萧御再次问道。 这一次,叶笙终于回答了,“不怎样。” “你会反悔吗?” “反悔?反悔什么?” 叶笙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婚事。” 叶笙怔住了,看着萧御小心翼翼的神情,看 她时忐忑不安的目光,叶笙的心又酸又涩又痛又胀,“你,你一直担心我反悔?” 萧御默认了。 叶笙沉默半晌,“我若是反悔,你会怎样?” “不怎样。” 萧御扯了扯唇角,“我还能怎样?舍不得打你,舍不得骂你,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对你说,除了如你所愿取消婚事,我还能怎样呢?” 叶笙怔怔的望着萧御脸上的笑容,那张脸昳丽无双,他的笑容却苦涩至极,难看至极,那样的笑容,放在那样的脸上,极不相称,却在刹那间迷了叶笙的眼。 “你放心,我不会反悔的。你也不要反悔……” 叶笙还没说完,萧御就迫不及待的说道,“我怎么会反悔?为了娶你,我付出一切在所不惜。” 江山也好,性命也罢,都不及你万一。 “好,那我们约定好了,都不反悔。” “瑟瑟,你不要哄我,你知道的,你的话我会当真,若你骗了我,我……” 我承受不起。 “不哄你,这样吧,我盖个印章,盖了印章就是契约,不能更改,不能背弃。” “好,我找找印泥在哪……” 萧御边说,边翻找着马车的各种暗格,下一秒,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翻找的动作也戛然而止。 第686章 测不出八字 他瞪大双眼,怔怔望着近在咫尺的叶笙,她的眼睫毛很长,像羽毛一样落在他的脸上,痒痒的,柔柔的,舒服得让人叹息。 可这一切,都不及唇上的温热柔软,冲到脑海里的血液,鼻间的如空谷幽兰般幽香的气息,都清清楚楚的告诉他,他不是在做梦。 叶笙撤回轻轻印在萧御嘴角的唇,看着萧御怔愣的样子,意犹未尽的抿了抿唇,勾唇一笑,“不用找印泥了,这样的印章,如何?” 萧御说不出话来,心跳如鼓。 他看似神色如常,一如既往的高贵无双,可闪闪发亮的双眸,僵硬的身体,无一不昭示着他内心的激荡。 就连这神色如常,都在下一秒破功,昳丽白皙的脸绯红如云霞。 叶笙心中一动,身子微微前倾,她清楚的看见萧御的目光一下热了起来,叶笙仿若未见,手指轻轻抚上萧御的胸膛,红唇轻启,吐气如 兰,“喜欢吗?” 萧御喉咙干渴,嗓音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不是没有被叶笙吻过,只是那时候,他喜欢她,却只是八分喜欢,两分利用,并未付出全部真心,因此能游刃有余的和叶笙交锋。 再后来,上元灯节,叶笙也吻 了他,那时候,他一颗心碎裂成片,痛不欲生,只记得叶笙滴在他脸上的那滴冰凉的泪水,哪还有什么旖 旎情绪? 可这次不同…… 他爱她成狂,她即将嫁他为妻,她的吻,是不是表示着她待他也有一两分喜欢? “为什么不说话?不喜欢吗?” 叶笙眨了眨眼睛,目光有些困惑。 “喜欢!” 喜欢得不行! 再没有比这更喜欢的了! 感觉到萧御的热切和激动,叶笙嫣然一笑,手指从萧御的胸膛一路往上,落在他的唇上,“刚刚你问我,若到了大婚那日,还不能恢复从前的身材,我会怎样?我的答案是不怎样。我不骗你。不过,若是你能恢复,你喜欢的印章,都会有,例如……这样……还有这样……” 叶笙的唇,从萧御的下巴,直到他的脸颊,嘴角,一路轻轻印下,带起一路的花火。 萧御呼吸急促,心跳如雷。 他想要狠狠的把她搂入怀里,疯狂的吻她,又不敢,生怕惊了她,惊醒这个美梦,当他终于鼓足勇气去抱她时,叶笙却如一条灵活的小鱼,退了回去,笑盈盈的望着他,不说话。 “我后悔了。” 萧御喃喃道,“我该把成亲的日 子定在二十二十六的!再不济也该定在四月十二,我怎么会那么傻,定在六月初八?!” 看着萧御后悔不迭的模样,叶笙沉浮了两世的心,在这一刻,忽而就安宁了,就好像一叶小舟,在狂风大浪里飘摇了许久,千疮百孔,心力交瘁,最终寻到了港湾,靠了岸。 成亲有六礼,即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因是天子赐婚,请期,也就是商定成亲,也就是亲迎的日子,这一步直接跳过了,由钦天监选好了亲迎的日子,既六月初八。 其他五步,除了最后的亲迎,其余四步,萧御都按足了规矩,一丝不苟的完成,生怕有任何不妥当之处。 纳彩,俗称提亲,以大雁为礼,萧御果真亲自去打了一对活雁,送到叶家,以示诚心。这大雁被送到叶家时,仍生龙活虎的,鸣叫声响得隔壁的献王府都跑来看热闹。 接下来便是问名,既男方托媒人问女方的姓名和八字,以准备合婚。将双方的八字通过占卜测定吉凶,若双方八字相合,则进行下一步。 这一步出了点岔子,钦天监居然测不出萧御和叶笙的八字是否相合。 “再测!” 钦天监监正都快 哭了,“王爷,下官已经测了十几次了,再测也是一样,又何必再浪费精力……” 萧御凉津津的目光扫了过去,监正一肚子的话卡在了嗓子眼里,再也出不来,他哭丧着脸,认命的拿起龟壳,捡起桌上的三枚铜钱放入龟壳中,再次摇动着龟壳,摇了三五下之后,铜钱从龟壳中掉出来,诡异的叠在一起,三枚铜钱跟叠罗汉一样,分毫不差的叠在一起。 “王爷您看,要么三枚铜钱全卡着出不来,要么只出来一个,两个,就算全部出来了也是这样,根本测不出您和叶小姐的八字是否相合……” “再测!测不出来,你这个监正就换人坐吧!” 萧御冷冷的打断监正的话。 监正欲哭无泪,再次开始已经重复了十几遍的步骤。 谁知这一次,三枚铜钱居然顺顺当当的出来了,也没有叠成了叠罗汉,而是整整齐齐的散落在桌上。 监正一看,顿时一脸喜色。 萧御扫了他一眼,“测出什么来了?” “大吉啊!上上大吉!恭喜王爷,贺喜王爷,您和叶小姐是天作之——” 监正喜笑颜开的说道。 谁知,‘合’字还没说出口,便见三枚铜钱,无声无息的裂开 ,裂成了好几块碎片,三枚铜钱,无一例外。 监正的声音戛然而止,一向仙风道骨,故作高深的脸上,露出惊惧交加的神情。 萧御的目光掠过监正的脸,原本欣喜不已的脸色也微微一变,“这是什么意思?” 监正怔怔的望着那几枚铜钱,好一会才像听见萧御的话,眨了眨眼,结结巴巴道,“下,下,下官不知,从没见过这种情形……” 他眼神闪躲,呼吸紊乱,不像是不知,而像是…… 萧御目光一冷,一把揪住监正的衣领,“是不知,还是不敢说?” “是,是……” 监正支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萧御一把甩开监正,监正一下摔倒在地,赶紧爬起来,跪在萧御面前,陪着笑道,“下官是真的不知,请王爷恕罪……” 萧御算是看出来了,监正不是不知,而是不敢说。 他原本欣喜若狂的心,一下悬了起来,连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居高临下的看了监正片刻,声音平静如水,却莫名的让人脊背发冷,“也罢,你既不知,本王也不好勉强你,你让本王恕罪,那本王就恕你的罪吧,也不要你受千刀万剐死无全尸的罪了,就留你一个全尸吧!” 第687章 你就是个孤家寡人的命 “王爷,下官……” 监正脸色顿时白成了纸,刚要求饶,便听见萧御继续说道。 “还有,你放心,本王知道你享受惯了,没人服侍,只怕做鬼也做得不快活,本王心善,看在你这些年统领钦天监也算得力的份上,就把你那些徒子徒孙,一起送下去伺候你!如何?” 监正原本白成了纸的脸,一听这话,立马成了面如死灰,比之前更惨淡,跪在萧御脚边,不停的求饶,“王爷开恩,下官的那些徒子徒孙,什么也没做过,此事与他们无关,都是下官无能……” “无能便是最大的罪过了!在别的事上无能,本王管不着,在本王的婚事上无能,死不足惜!” 监正哪里不知,这是萧御在逼他说实话,可那实话说了,也是死,不说也是死,真叫人左右为难。 “本王记得你有个爱徒,是你的关门弟子,天资出众,将来要继承你的衣钵的,和圆一那老秃驴的那个叫清一的弟子相比,差不了多少。你既这么疼你那弟子,将一身修为都教给了他,定然也舍不得他一人孤零零活在这世上吧?” 监正此时此刻,真的叫万念俱灰。 他知道安乐王说得 到做得到,他就算是钦天监的监正,也不过是皇家的一条狗而已,安乐王捏死他,犹如捏死一只蝼蚁,至于他那爱徒,在安乐王眼中,连蝼蚁都不如。 大燕真正受萧家皇族倚重的高人,不是他这个钦天监监正,而是国师圆一法师,只是圆一法师常年云游四海,很少在京城,国师之名对他来说就是个虚名。 想到国师,监正心中一动。 “王爷,这一卦,下官的确解不了,不过国师法力和修为,远在下官之上,不如王爷去问问他?” 萧御目光一闪。 监正一看,便知萧御动心了,继续说道,“国师能堪破国运,如此修为,占卜男女双方的八字是否相合,对于国师来说,定然手到擒来。” 见萧御神色微动,监正又添了一把火,“听闻,国师已经回京了,只是没有回国师府,而是在城外的香山寺修行。” 香山寺是千年古寺,但因寺庙破败古旧,且香山寺位于险峰之上,寻常人难以到达,因此平日里没什么香火,京城里的香客,也很少去香山寺进香的,但香山寺的住持,佛法高深,很多云游四方的僧侣,一旦路过京城,都会常去香山寺 听经。 圆一那老秃驴,和香山寺的住持交好,时常在一起论经,若他回来了,不回国师府,反而呆在香山寺,是有可能的。 萧御一想,丢下监正,转身出了钦天监,直往香山寺而去。 一踏入香山寺的山门,便看见圆一法师的那个弟子,名叫清一的和尚,一身干净朴旧的灰色僧袍,正拿着扫帚清扫寺庙。 就算是扫地,此人也一身庄严慈悲,一派高僧风姿,真不愧是圆一的得意弟子。 萧御目光不由得一闪,幸好是个和尚,不然就这幅慈眉秀目,脱俗出尘的模样,不知要祸害多少女子。 看见萧御,清一把扫帚交给一个小和尚,朝萧御走来,双手合十,“王爷可是来找师傅的?” “不找他,难不成找你?” 萧御语气有些冲,清一毫不在意的微微一笑,颇有些佛书里拈花微笑的意境,带着萧御往香山寺的后院走去。 “师傅。” 到了后院,圆一正和香山寺的住持下棋,清一轻轻唤了声,不等圆一吩咐,便熟稔的煮水泡茶。 “既然国师有贵客,那老衲先告辞了。” 住持双手合十,朝萧御念了一声佛号,转身出了院子。 “来 了?” 圆一朝萧御挤眉弄眼的,全无在外人面前的高僧派头。 萧御轻哼一声,一撩袍角,在圆一对面的蒲草佛团上坐下。 “来找老衲何事?” 圆一一副‘快说,不要浪费时间’的口吻,萧御也懒得和他废话,直接从袖子里,拿出他和叶笙的生辰八字,放在圆一面前,“帮本王和王妃合一下八字!” 圆一皱了皱眉,“王妃?安乐王妃?” “不然呢?” 萧御没好气的瞪了圆一一眼,一副‘你是不是傻’的语气,“难不成本王还要你合本王和其他女人的八字吗?” 萧御语气不善,两人是旧相识了,说话间都少了些客气,圆一神色如常,只是眉心蹙得更深。 萧御心中暗道不妙,“圆一,你这个脸色,是什么意思?” 圆一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反而看了清一一眼,“你说。” 水刚好煮开,清一提了水壶,慢悠悠的泡茶,第一道洗杯子,第二道又弃了,直到第三道,才是要喝的茶水。 从始至终,他一直慢悠悠的,浑然不管萧御的眼刀子都快在他身上捅出几个窟窿了,直到泡好了茶,他先给圆一呈了一杯,又给萧御一杯,这 才微微笑道,“师傅说过,王爷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之命,无父无母无妻无子,孑然一身,孤寂终生,是不可能娶王妃的。” 萧御脸色骤然一变,瞪了圆一一眼,“胡说八道!本王从未听你说过。” “用不着说,反正你就这个命,就算都到了临门一脚了,婚事也会黄,王妃会出事,要么死,要么重伤,要么重病不起,当然,你不会出事,你的命横得很,除非你自己找死,不然没人能硬过你。” 圆一笑眯眯道,一副高僧的慈眉善目的样子,说出的话跟寻常人却没什么两样。 萧御横眉怒目,“你这老秃驴,胡说什么?本王不信!” “信不信随你,反正这就是你的命,从前,老衲劝过你,放下执念,红尘皆是过往云烟。这执念不仅仅是江山权位,还有人间情缘。依老衲之见,王爷还是通通放下的好。” 萧御一听,气得都发笑了,“通通放下,你是要本王遁入空门,跟着你当和尚吗?” 圆一呵呵一笑,“王爷聪慧!” 萧御脸色一冷,咬牙道,“老秃驴,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本王今日就让你的法号,‘圆一’二字,变成圆寂!” 第688章 一个比一个短命 “这个怕是不能如王爷所愿了,老衲算着自个还没到圆寂的日子,王爷想让老衲的法号变一变,怕还要等上好些年,王爷若不怕等,尽管等着便是。” 圆一笑眯眯道,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加上他长得白白胖胖,下巴有两层,活脱脱一个弥勒佛的样儿,与他的高徒,清瘦颀长,慈眉秀目,容色秀丽又不失庄严慈悲的清一法师,形成鲜明的对比。 萧御冷哼一声,瞪了圆一一眼,没有言语。 他自然不会真的要了圆一的命,只是心里不爽,说两句狠话而已,这老秃驴在外人面前一派高僧样,私底下就是个老无赖。 “听说王爷和叶家的那位女施主,是圣上赐婚,想来,就算王爷不想娶,也没法子,不能不娶,否则便是抗旨不尊。钦天监居然测算不出来王爷和那位女施主的八字是否相合,也是奇了,师傅和王爷交好,不如帮王爷看看?” 清一轻声道,声音如清风过耳,格外动人。 萧御一向不太喜欢清一,听他这么说,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只觉得那张从前只觉得装模作样的脸都顺眼多了。 “他不想娶?” 圆一毫无高僧派头的翻了个白眼,“是对方不想嫁 吧?哪里是他不想娶?那圣旨可是他自个求来的!要老衲说,也难怪叶家女施主不想嫁,嫁了得没命,谁想嫁?” “圆一!别以为本王真的不会杀你!” 萧御怒道。 圆一毫无惧意的撇撇嘴,本想刺萧御几句,见自家爱徒不赞同的摇了摇头,闭上嘴不吭声了。 萧御怒气未休,冷冷道,“大师若不想帮忙,本王也不强求,告辞!” 话音刚落,萧御拂袖离开。 圆一面带慈悲的看着萧御的背影,直到萧御要踏出院门,才幽幽叹息一声,“王爷留步。” 萧御转过身来,面无表情的看着圆一。 “王爷可还记得,有一次,王爷要老衲为您测一测命,老衲说累了,测不出来,王爷还笑老衲徒有高僧的虚名。” 萧御目光一闪,“你提这事,是什么意思?” “其实,不是老衲测不出来,是王爷命途多舛,老衲不敢直言。” 萧御脸色微微一变,沉默片刻后,他肃然的朝圆一双手合十,“请大师直言!” “这些年来,老衲每一次见到王爷,都要劝王爷切勿执着,放开执念,权力红尘皆是虚妄,皆可抛却,王爷心里怕是没少怀疑老衲是圣上派来的说客吧?” 萧御沉默不语,默认了。 “王爷今年二十六,从王爷的命理来看,王爷最终会君临天下,但是……” 萧御目光一闪,“但是?” “但是,王爷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什么代价?” “性命!” 萧御脸色一变。 圆一皱了皱眉头,“对,性命,王爷登顶之日,便是王爷魂归九泉之日!这也是老衲为何时时劝王爷放下的缘故,老衲深知命途不可更改,就算老衲说破了天去,王爷的命也不会变,老衲只是……只是有一点未尽的私心而已。” 禅院里一片寂静。 初春时节,禅院里的树木已染上了新绿,看着生机勃勃。 “何时登顶?” 不知过了多久,萧御缓缓问出这么一句。 清一一怔,“王爷不怀疑师傅的话吗?” 圆一呵呵一笑,“徒儿还是太年轻了,阅历太浅,王爷乃人中之龙,真假他会判断的。” 清一不懂,但没有再多问,安静的泡茶。 萧御没有理会圆一毫无诚意的吹捧,再次道,“何时登顶?” “十年!” “十年?” 萧御轻轻念着这两个字,脸上的神情看不出情绪,眼中的光芒沉浮不定,忽明忽暗,“所以,本王只有十年可 活?” “若王爷放下红尘俗世,皈依佛门,说不定……” “十年就十年吧!” 萧御轻声打断圆一的话。 圆一双眼猛地瞪大,话说得又快又急,“萧老九,你没听见本大师说的话吗?只要你遁入空门,皈依我佛,抛却那些名啊利啊美人啊情缘啊,总之,只要你跟着本大师修行,说不定能多活……” “他是不是就是这么骗你出家的?” 萧御语气淡淡的看向清一。 清一轻轻一笑,“我是个弃儿,刚出生就被父母扔了,差点没被狼叼走,幸好师傅捡了我回来。” “萧老九,本大师是不想你短命,想救你,你别不知好歹……” “我知道。” 浅浅淡淡,不带情绪的三个字,便叫圆一大师失了声,他默默的看了萧御片刻,“你都知道?” “十年的时间,够了。” 萧御神色淡淡的拿出两张红纸,放在圆一面前,“帮本王看看吧。” “你只能活十年,还要娶人家?就算对方的命也硬,能顺利嫁入安乐王府,可十年之后,你不是要她守寡吗?你这不是害人家吗?” “她只能嫁给本王!只有本王能护住她,护着叶家!十年的时间,足够本王为她培养出 一个真心奉她为母亲的继承人,足够本王让叶家再上一层楼,就算继承人背叛,也撼动不了叶家,只要她想,她随时可以换个天子,叶家可以一直做顾命大臣,权倾天下!她可以一直做摄政太后!甚至于,哪怕她想君临天下,本王也会在死前为她铺平道路!” “培养养子?不自己生?” 圆一语气戏谑,“也是,老衲看你这命,也是无子的命。” 萧御之所以打算培养养子,只是想到叶笙伤了身子,不能生,听见圆一这么说,萧御也没有否认,将错就错。 “罢了,看王爷这么诚心,老衲就帮你看看吧,说不定对方的命跟您一样硬,这桩婚事真是天作之合呢?” 圆一笑眯眯道,拿起两张红纸细看起来,一张写着萧御的生辰八字,圆一早就知道了,只扫了一眼便随手放下,拿起另一张。 只看了一眼,圆一的脸色便变了,只一瞬,便恢复如常,“恭喜王爷了。” 萧御并未看见圆一之前的脸色,闻言大喜,“可是上上大吉,天作之合?” 圆一没有正面回答萧御的问题,笑眯眯道,“老衲要恭喜王爷的是,王爷用不着懆心身后事,叶家女施主比您还短命呢!” 第689章 你不是叶笙,你是谁? 禅院死一般的寂静。 “你敢咒本王的王妃?” 短暂的死寂过后,萧御冰冷刺骨的声音响起,杀意浓烈,“圆一,本王与你相识多年,你可以咒本王,本王不跟你计较,但你若是敢咒王妃一个字,本王不仅要你的命,还要你徒儿的性命!” 清一微微蹙眉,拿起写着叶笙生辰八字的红纸细看起来,越看神色越凝重,“王爷,我虽看不出叶施主是否是红颜早逝的命相,但从生辰八字来看,叶施主的命途,的确有点怪异,说不出哪里不对劲,但就是不妥当。” “本王的王妃是大富大贵,一生顺遂,平安终老,长命百岁的命相!哪来的不对劲?” 萧御杀气腾腾的瞪了清一一眼,冷冷道。 清一眉心蹙得更深,看向圆一,“师傅——” “你看不出来是正常的,钦天监的监正都看不出来,更何况你。之所以怪,是叶施主这命,千好万好,显贵荣华至极,父母恩宠,兄长怜爱,既有荣华富贵,又有情谊万千,世间难得一见的好命,可就是太好了!烈火烹油,鲜花着锦,过了!” “她配得起!” 圆一瞥了一眼萧御怒气冲冲的脸,“而且,她还是凤凰命!” “自然是凤 凰命!本王是龙,她便是凤!” “这一处就更怪了,她运道显赫至极的年份,在四年后,也就是二十一岁时,叶施主会在二十一岁时,攀顶成凰,母仪天下。” “老秃驴,你到底会不会看,你刚刚才说本王会在十年后君临天下!她自然也会在十年后母仪天下!怎么会早了本王六年?” 圆一默然不语,目光慈悲的望着萧御。 萧御被他看着一颗心七上八下,“为何不说话?是无话可说,还是不敢说?” “王爷心里跟明镜似的,要老衲说什么?” 圆一轻声叹息。 萧御只觉得那声叹息如千斤巨石般撞在他的心上,他别过脸去,冷冷道,“本王什么都不懂,何来心如明镜?” “师傅的意思是,她这只凤凰,匹配的不是你这条龙。” 清一一开口,便感觉到两道冷厉无比,杀气十足的目光朝他射来,哪怕他是出家人,心如止水,仍被这两道目光震得头皮微微发麻。 “他知道的,你以为他不知道,用得着你说?” 圆一开口护着爱徒,“他这个王妃,本就是抢来的,从命相上看,许是又被人家抢了回去?” ‘轰’的一声。 圆一面前的茶桌轰然倒塌,茶具摔了 一地。 茶桌倒塌之时,清一右手飞快一伸一收,将一杯茶稳稳当当的捏在指间,“师傅,茶。” 圆一接了茶,喝了一口,脸上露出回味无穷的神色,冲着面色铁青,两眼冒火的萧御挤了挤眼睛,“喏,还发火了?发火也没用,命相就是这样,改不了的,本大师也没法子。” 萧御神色冰冷的盯着他,圆一不为所动,慢悠悠的说道,“命里你父母早亡,命里你无妻无子,至于叶施主,命里她大富大贵,父母兄长恩宠,家中祥乐,命里她母仪天下,尊贵至极,却红颜早逝,福分太大,无人能撑得住,她能撑个五年,已是难得。” “你可是国师,法力深不可测,号称能看透人的前世今生,能堪国运!国运都能堪破,何况人的命途?” 萧御咬牙切齿道。 “能堪破国运,但不能改,人,亦是如此。不过……” 圆一话锋一转。 “不过什么?” “不过,也不是没法子。” 萧御目光一亮,面露狂喜,继而又黯淡下来,狐疑的盯着圆一,“什么法子?” 刚刚才说,国运,人运,可堪破,不可更改,才一句话的功夫,又变了? 圆一咧嘴一笑,“出家呀!你当和尚, 她当尼姑。” 萧御的脸色倏地冷了下来,周身气息一下冷如严冬。 清一眉心微蹙,下意识的伸手护着圆一,圆一笑着推开他的手,“无妨,为师今日死不了。” “圆一大师,有客来访。” 一个小沙弥的声音,打破了禅院里的僵冷气氛。 就这么一瞬间,圆一立马变回那个得道高僧的模样,“可是来求家宅平安的?” 小沙弥摇了摇头。 “求姻缘?” 小沙弥再次摇头。 “又错了?” 圆一掐着手指算了一会,一拍光溜溜的脑袋,“一定是求子!这才一定没算错!” 小沙弥望着圆一的崇敬目光,变得有些复杂,朝萧御双手合十,“施主可是萧御萧施主?有位女施主找您!” “女施主?” 圆一目光发亮,“王爷,虽然你的命里无妻无子,可只要不娶妻,其他的无妨的。” “其他的无妨?国师这话我不懂,还请国师释疑!” 似笑非笑的声音传来,萧御双眼一亮,“瑟瑟!” 叶笙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大步朝圆一走来,一撩袍角,在圆一对面坐下,目光炯炯的盯着圆一。 圆一一见叶笙,先是面露略有些尴尬的笑容,随即双眼一点点瞪圆,脸色也 随之变了,“你真是叶笙叶施主?” “不然呢?” 圆一拿起一张红纸,“这是你的生辰八字?” 叶笙扫了一眼,“没错。” “不对啊!” 圆一拿起红纸,目光在红纸和叶笙脸上来来回回的看,“你这面相,跟生辰八字对不上啊!” 叶笙心中一动。 她重生而来,生辰八字不能改,容貌和前世相比也没什么变化,可面色,精气神通通都变了,面相,除了看容貌,面部的骨相,骨肉线条,还看面色。 看来,圆一这个国师,不是徒有虚名。 “哪有什么对不上,是国师法力不够,看不懂而已。” 叶笙一把拿回红纸,在掌中稍微一用力,红纸化为碎纸片。 叶笙随手一掷,碎纸洋洋洒洒落下,恍如红花点点。 “王爷,走了,这八字不测也罢。” 叶笙率先离开,萧御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两人刚走到院门,便见眼前一道身影闪过,拦住两人的去路,确切的说,是拦住叶笙的去路,萧御脸色顿时沉了下去,声音微微愠怒,“老秃驴,你想干嘛?” 圆一对萧御的话充耳不闻,脸色复杂,目光如电的盯着叶笙,一字一顿的开口。 “你不是叶笙,你是谁?” 第690章 你不来见我,我来见你 叶笙瞳孔一缩,一颗心猛地提了起来,面上却不动声色,镇定道,“国师说笑了,我不是叶笙,还能是谁?” 圆一微微蹙眉,目不转睛盯着叶笙,叶笙任由他盯,神色如常。 刹那间,圆一眼中陡然间精光四射,一掌打向叶笙的头顶,“哪里来的鬼东西,就给老衲滚回哪里去!” 叶笙脸色一变,圆一这一掌威力无穷,周身隐隐的透出金光,他这是拿她当鸠占鹊巢的阴魂厉鬼打了? 叶笙目光一冷,就要迎击,谁知萧御已抢先一步,将她护在身后,与圆一对了一掌,圆一后退了两步,萧御纹丝不动。 居然只被萧御震退两步?国师这么强大的吗? 叶笙心中凛然。 “老秃驴,你在做什么?” 萧御怒道。 圆一一双眼,穿过萧御的双肩,只盯着被他护在身后的叶笙,对萧御的话充耳不闻,“你知道老衲在说什么?不管你是谁,来自哪里,生人的躯体不是你能占的?你要是速速离去,老衲还可以给你超度一番,否则,老衲定然把你打得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我就是叶笙!不是旁人!” 叶笙冷冷道。 圆一冷哼一声,“当着本国师的面 ,还敢狡辩?” “老秃驴,你有完没完?她就是叶笙,是本王未来的王妃!你再胡说八道,本王把你的国师府拆了!” 萧御怒气冲冲的说道。 圆一挑了挑灰白的眉毛,“王爷随便拆!但老衲和王爷相交多年,有一句话一定要提醒王爷,眼前这个人,不是叶笙,按叶笙的生辰八字来看,她不应该有这样深不可测,难以看透的面相。邪物占领活人的躯体,被占据者会心性大变,请问王爷,这位叶施主,可曾心性大变,犹如换了个人似的?” 萧御瞳孔缩紧,抿了抿唇,冷冷道,“没有!她一直是这样!” 叶笙目光一闪,看向萧御的后背。 她自己有没有心性大变,她很清楚,重生归来,带着血海深仇的她,和从前截然不同,就连父亲都怀疑过她的躯壳里换了个人,萧御不可能不知道。 “王爷又何必自欺欺人?” 圆一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萧御脸色微微一沉,转身,一把拽住叶笙的手腕,“走,我送你回叶家,八字没什么好合的,一定是上上大吉,天作之合,测算不出来的人,要么是嫉妒,要么是本事不够。” 叶笙没有动。 萧御不解的看 向她,却见她的目光定定的落在清一法师身上,萧御心里顿时有些不是滋味,有意无意的往中间一横,挡住了叶笙的目光。 叶笙当即就发现了萧御的小动作,见萧御抬头望天,一副我没做过,你别冤枉我的表情,叶笙忍俊不禁,轻笑出声。 “我见他有些面熟,才多看了一眼而已,并没有别的意思。” 萧御并未因叶笙这话心情转晴,反而更阴了,“面熟?你见过他吗?什么时候见的?我怎么不知道?” 前世见的! 前世的圆一,在七年之后坐化归天,清一继承了他的衣钵,成为大燕新的国师。 在此之前,萧桓登基后,曾请国师算他的帝运,清一作为圆一最钟爱的关门弟子,自然在侧,她作为皇后,也在现场。 当时,圆一的话说得高深莫测,云里雾里,含含糊糊,却怎么也不肯把话说清楚,只说什么天机不可泄露,萧桓信他这一套,她可不信,只觉得圆一就是个徒有虚名的神棍。 如今看来,圆一不仅不是神棍,还是个大能。 “没见过,就觉得面善而已。许是这位大师的容貌,太过大众化,我曾在人群里见过类似的吧。” 听了前面半句 ,萧御的脸色愈发阴沉,待到听完,那张阴沉得快要下暴雨的脸已然晴空万里,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扬,怕被人看见笑话,又死命的往下压。 不是他自傲,在他面前,其他男人的容貌通通都得变成平平无奇! 听了叶笙的话,清一只抬了抬眼帘,安静不语。 “走吧,送你回家。” 萧御柔声道,犹豫着想去牵叶笙的手,终究有心无胆,刚刚盛怒情急之下,拽了叶笙的手腕,叶笙没甩开他,已经是给他脸面了。 “你今日怎么来了?又是怎么知道我在这的?香山寺地处陡峭,山不好爬,近日又下过雨,山路湿滑,一不小心就会滑了脚,你不该来的,有什么事让人带话给我,我自会去见你——” 萧御的声音戛然而止,怔怔的望着叶笙与他相牵的手,整个人僵住了似的,连路都不会走了,开始同手同脚。 叶笙见他如此,心中一片柔软,声音也柔软如水,“我知你今日要去钦天监合八字,原以为一完事你就会来见我,可左等不来右等不来,你不来见我,我只好来见你了。” “我,我,监正无能,我想让圆一测算出来,就立即去见你的,谁知耽搁至此 ,害你要爬这么远的山路来寻我……” “我喜欢。” 叶笙的声音淡如云烟,轻如微风,却如重剑狠狠击在萧御心头,“你,你刚刚说了什么?可是我听错了?” “没什么。” 叶笙淡淡道。 萧御心中涌起一缕失望,却在下一瞬,失望化为狂喜以及不敢置信。 “走吧!” 叶笙的手从牵着萧御的手,变成与他十指相扣,紧紧相缠,就这么带着他往门口走去。 这一次,萧御同手同脚的情况更严重了,整个人都是僵硬的,脊背绷紧,直到走出香山寺的山门还没缓解。 “叶施主,萧施主,请留步。” 叶笙和萧御同时回头,只见清一徐步而来,山风徐徐,吹起他半新不旧的白灰色僧袍,更显得他超凡脱俗,不沾尘世烟火,原本五六分的容色,配上那一身气度,居然成了九分。 见叶笙面上难掩惊艳,萧御眉心一皱,不动声色的横在叶笙和清一之间。 堂堂安乐王,防京城的王侯将相,达官贵族还不够,还要防一个和尚吗? 真是心好累啊! 不过,累并快乐着。 尊贵无比,风华绝代的安乐王,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不然还能怎么办呢? 第691章 一个和尚也这么好看 可气的是,清一为何不能像圆一那个老秃驴一样,生得又白又胖,活脱脱一尊弥勒佛的样儿?那样的清一,瑟瑟一定一眼也不看! 一个和尚,也长得这么好看,还有天理吗? 不对,在他面前,再好看的男子,都得被衬得丑陋不堪!没有好看的!清一也不例外! 只是,看着叶笙笑盈盈的看着清一,和和气气的与他说话,萧御心里的酸味都快压不住了。 “两位施主,自你们走后,师傅测了一下二位的八字,发现不是钦天监的监正无能,而是二位的八字当真无法测算,不是出现算书上从未出现的情形,就是摇不出签,再或是龟壳碎裂,铜钱无故消失,师傅说,这种情况,要么大吉要么大凶,不是一般的大吉大凶,而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大吉大凶,这样的男女八字,师傅数十年来只遇到过一次。” 萧御目光一凝,“那一次,大吉还是大凶?” “大凶!夫妻二人婚后反目成仇,妻子拿刀砍杀丈夫,将丈夫砍成重伤,动弹不得后,当着丈夫的面,杀了丈夫宠爱的妾侍,以及丈夫和妾侍生的一双儿女,随后将悲痛欲绝的丈 夫一刀一刀的砍死,足足砍了一百多刀,尸体都没有人形了,刀都卷刃了,最后妻子饮毒酒自尽而亡,惨烈无比。” “后来,那一家成了鬼宅,附近的人时常在深夜听见男女争吵对骂的声音,还听见刀砍人的声响,瘆人得很,左邻右舍都吓得搬走了,自此,那一处由之前的繁华热闹,变得冷清荒芜。师傅请萧施主慎重考虑这桩亲事。” 清一说完这些话,一如来时那般,徐步而去,灰白色僧袍迎风轻扬。叶笙望着他清瘦的背影,目光微闪,“大师,何谓水满则溢?” 前世,萧桓询问圆一他的帝运那日,师徒俩出宫时,从始至终一句话也没说过的清一居然让人带了张纸条给她,上面只写了四个字——水满则溢。 她那时不信圆一,自然也不信清一的话。 清一停下脚步,缓缓回头望着叶笙,目光清澈明净,如有魔力般,让叶笙浮躁不安的心,变得安宁。 “过犹不及,水满则溢。这是叶施主原本的命道,只是如今叶施主面相与生辰八字不相配,这原来的命道,会变成什么样,我亦不知。就好像,按二位的八字来测算 姻缘,要么大吉要么大凶,极有可能是大凶,可叶施主的面相和八字都不相配了,这吉凶二字是否也有变化,亦未可知。” 叶笙的嘴角缓缓上扬,露出一抹浅笑,“大师所言极是,一切皆未可知。” 清一说得没错,前世她的命运,不就是水满则溢吗? 她拥有的东西太多太好,出身显赫,父母娇宠,兄长嫂子疼宠,母仪天下,后宫只她一人,恣意张扬了一辈子,除了温如雪那一遭,其他的都顺心遂意。 这样好的命,上天是会嫉妒的,她要是不那么张扬,收敛点,低调点,也许上天会放过她。 “过犹不及,水满则溢?” 萧御的冷笑声响起,“过了又如何?水满又如何?谁敢不服?” 清一微微蹙眉,“萧施主这话,过于狂妄了。” “本王有狂妄的资本!本王的王妃,再过也不算过,再满也不算满!就算过了,自有本王替她兜着,就算再满,溢出来便溢出来,大不了淹他个天翻地覆!也无人敢说半句不是!” 叶笙心中震动。 是啊!淹都不怕,还怕溢出来? 前世,她不是太过张扬,太过霸道,而是还不够 张扬还不够霸道,她若是够霸道的话,在她怀胎四个月,太医诊出龙胎八成是皇子时,她就该将温如雪和萧桓直接弄死!等到孩子出生,立即将孩子扶上帝位,从皇后变太后! 叶笙的嘴角一点点上扬,最后露出一个灿烂至极的笑容,笑得萧御眼前一花,差点就移不开目光,就连清心寡欲,六根清净的清一,也忍不住看向她。 萧御一见,立马严严实实的将叶笙挡在身后,一副拿清一当贼防的样子。 清一的目光微不可见的闪烁。 “至于什么大吉大凶,哪怕是大凶,本王也能将它扭转成大吉!你告诉圆一那老秃驴,本王想娶谁,要和谁相守一生,本王心中有数,用不着再考虑,他若是再危言耸听,哼!” 一声冷哼,昭告了萧御的态度。 直到萧御和叶笙的身影消失在山道之上,清一仍未离去,默默的望着空寂曲折的山道。 师傅说叶笙的面相和八字不匹配,怀疑躯壳被邪物占据,他却不觉得。 虽然叶笙的面相,如云山笼罩,浓雾深锁,连师傅都难以窥见其真相,按理说这根本不可能,这世上还没有师傅看不透的 面相,可他半点也不怀疑叶笙的躯壳里换了个人。 没有证据,单纯是感觉,感觉这就是叶笙本人,不是旁人,这样的感觉其实来得毫无道理,可他深信不疑。 而叶笙说看他面熟,以为曾经见过,其实,他也有这样的感觉。 人有转世轮回,许是前世见过了吧? 清一深深望了一眼叶笙离开的方向,转身踏入山门,半新不旧的灰白色僧袍迎风轻扬,古旧厚重,痕迹斑驳的山门,在他身后缓缓关上,隔断了山上山下两个世界,一个是繁华热闹,红尘滚滚,一个是寂静幽深,清心无欲。 “瑟瑟,你在找什么?” 下了山,萧御看着叶笙皱着眉头,四处张望,不解的问道。 “我的马不见了。” “马丢了?居然有人敢偷本王王妃的马!若让本王抓到他,定将他粉身碎骨!” 不远处的密林里,两个男子同时打了个冷颤,其中一人死死抱着马背,另一人死死捂着马嘴,不让马发出任何声音。 看着萧御怒气冲冲,杀意腾腾的模样,丢了马的当事人叶笙反而一脸平静,淡淡道,“没了马,走路回城太费时间,能否和王爷共骑?” 第692章 活要睡一起,死要葬一处 “真是胆大包天,本王还在这呢,就敢当着本王的面,偷本王妻子的马,活得不耐烦了吗?” 影一也是的,让他暗中保护叶笙,人呢?死哪里去了?连马被人偷了都不知道吗? 看来,影一最近是太狂了,做事这么不靠谱,得回影卫营折腾折腾了! 萧御不停的低声咒骂,压根没听见她的话,叶笙轻轻叹息一声,一跃上了萧御的坐骑,“走吧。” “走?回城吗?好!” 萧御看着马上的叶笙,自动自发的去牵马。 叶笙有些哭笑不得,轻轻叫了声‘萧御’,见萧御回头,叶笙拍了拍身后的位置,意思不言而喻。 萧御先是一脸不敢置信,随即恍然大悟,边走过来边说道,“是那一处的马鞍不太平整是吗?我来理理。” 叶笙无语望天,见萧御当真整理起了马鞍,那一丝不苟的样子真叫叶笙吐血,更让她吐血的是,萧御边整理边絮絮叨叨的说着话。 “瑟瑟可是不喜欢这马鞍?觉得太粗糙了些?我明日就让内制局做些轻软精美,更适合女子的马鞍来,可要绣什么花样?用金线绣可好?金线还是有点粗糙了,我听说江南新进贡了一款冰丝,极其柔软,又 韧性十足,拿来绣花既精美又不会磨人……” “闭嘴!” 叶笙忍无可忍的吼道,萧御被她一吼,神色里有些小委屈,但还是乖乖闭上嘴。 叶笙见他这幅可怜巴巴的样子,深吸好几口气,才面前压下暴走的情绪,朝萧御伸出手,“上来!” 萧御一动不动,一脸怀疑自己听错了看错了的样子。 叶笙突然有点想杀人。 “我刚刚说共骑回城,王爷没听见吗?” 萧御这才想起,刚刚似乎隐约听见了‘共骑’这两个字,但那时他一心在骂影一,加上内心深处根本不敢相信叶笙会说出这样的话,所以自动过滤了。 叶笙眼前一花,萧御所站的位置,已不见人影,后背似有坚实的胸膛擦了她一下,又飞速后退。 叶笙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和萧御说清楚一些事,不然萧御总是这样小心翼翼的,觉得她是逼不得已才答应嫁他。 叶笙很担心到了大婚那夜,萧御真的会去书房睡,至于洞房花烛夜什么的,想都不用想,难道到时候还要她把萧御拖上软榻,再主动给他宽衣解带吗? 她再两世为人,也是个女子,拉不下这个脸面。 想到这,再看见萧御的手小心的从她 身旁伸过去,接了缰绳驭马,自始至终,他的手都没碰到过她,叶笙不由得心头火气,一把抓住萧御的另一只手,死死按在自己的腰上,“这样抓紧了,你的王妃才不会掉下去!” 萧御还没从震惊狂喜中回过神来,便见叶笙往后一靠,整个人靠入他的怀里,“抱好了,别让我掉下去,不然跟你没完。” 萧御整个人被狂喜淹没,心跳如鼓,身体却僵得很,但还是凭借本能,策马离开。 两人一走,密林里的两个人,顿时松了一口气,一个放开马背,一个放开马嘴,疲惫不堪的瘫在地上。 “你说,大小姐为啥要我们把她的马藏起来?” “大小姐算无遗策,行事周全,胸中有丘壑,脑中有万谋,是当世难得一见的奇女子……” “说人话!” “……我也不知道。” “我知道。”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两人一跃而起,摆出战斗的姿势看向来人,“影一?!” 影一迎风而立,想学着自家主子摆出一幅玉树临风的样子,谁知风太大,吹起他的衣角,盖住了他整张脸。 影一手忙脚乱了一番,才把衣角拉下来,做出一脸泰山崩于前而不动于色的镇定样子 ,清了清嗓子,说道,“王妃一定是知道王爷新得了一匹名驹,想讹王爷的马!” 铁卫二人组同时给了他一记大大的白眼,“我们叶家有自己的马场,什么的好马没有,大小姐用得着讹你们王爷的马?” “你们别走啊,听我说,我没有骗你们,那真不是一般的马,是名驹!名驹!血统纯正,日行千里,马踏如流星……哎,等等我!” 官路上。 白马不快不慢的跑着,叶笙不疾不徐的声音同时响起。 “萧御,你想娶我吗?简单点,想还是不想!不要啰嗦!” 萧御刚想告白一番衷心,就被叶笙简单粗暴的堵了回去,“想。” “好,现在轮到你问我了?” 萧御一怔,“问什么?” “拿我刚刚问你的问题,问我!” 萧御以为叶笙嫌行路无趣,在找乐子,依然照着叶笙的样子问道,“叶笙,你想嫁我吗?” “想!” 萧御愣住了。 叶笙感觉到后背传来的僵硬绷紧,回头目不转睛看着萧御的眼睛,萧御刚想躲,便被叶笙捧住脸,逼他直视自己的双眼。 “看着我,听清楚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一个字一个字,都给我听清楚,并且牢牢记住了!错 一个字,忘一个字,我都要罚你!” 叶笙的双眼清澈见底,光泽如星,她撤去了所有屏障,让萧御能看透她的双眼,看见她的内心,能明白她接下来说的那些话,都出自真心,绝无虚假。 “萧御,我想嫁你,不是因为圣旨的不可违逆,也不是因为你开的那些条件,就是单纯的想嫁你,做你的妻子,与你生儿育女,携手一生,生死与共,不离不弃,活着,要与你睡在一起,死了,也要与你葬在一处,生同衾死同穴!” 若说刚刚叶笙主动靠在他怀里,让萧御被浓烈的狂喜淹没,那么此时此刻,铺天盖地袭来的狂喜,就不仅仅是将他淹没了,还让他感到自己几乎死在这突如其来的狂喜里。 很快,萧御便冷静下来,“萧桦呢?你之前说要嫁他……” “我一则想让你死心,二则想让自己死心,再无退路。” “死心?为何?” “之前,我心里有道坎过不去,我们之间发生过一些事,我知道,你不知道,本来那些事与现在的你无关,是……” 是前世的你! “你说的那些事,是不是很严重?” 萧御皱眉问道,语气里没有半点对叶笙这些含糊不清的话的怀疑。 第693章 打人别打脸 “是,很严重。” “可是涉及到了叶家家族?涉及到了生死?叶家有人因我而死?甚至,不只一个?” 叶笙震惊于萧御的敏锐和信任,“是。” 萧御沉默了,脸色看起来很不好。 难怪叶笙一开始明明很喜欢他,明明都接纳他了,却突然变了脸,甚至到了要取他性命的地步。 “其实,那不是你的本意,你并不想那样……” “我知道。” 萧御轻声打断叶笙的话,“不管是现在的我,还是,还是什么时候的我,都不会伤害你的家人,就算没有你,我也不会伤害大燕的大梁,折断大燕的臂膀。可事因我而起,人因我而死,哪怕是无意也好,失算也好,我都没什么可为自己辩解的。” 见叶笙一脸担忧的望着自己,萧御心中柔软如水,暖意融融,勾起嘴角笑了笑,“继续说吧。” 叶笙看了萧御片刻,见他没有沉溺在刚才的低落情绪里,才稍微放下心来,说道,“当你拿着赐婚圣旨来叶家的时候,我不仅没有伤心难过,反而是如释重负,还有豁然开朗,就好像一直过不去的坎,突然就过去了,一直解不开的心结,也在那一刻解开了。” 说到这 ,叶笙突然感到从未有过的放松,前世的恩恩怨怨就随着前世的她一起消亡了吧!今生,此时此刻,才是最重要的! 拨开迷雾,她彻底看清了自己的心,知道什么才是她最想要的。 “萧御,我真正想嫁的人是你,你也是我唯一想嫁的人,今生唯一爱的人,唯一想要的人。” 萧御很平静,平静得诡异。 一直在萧御面前镇定自若,掌控乾坤的叶笙,莫名的不安起来,“萧御,你听见了我说什么了吗?能不能给点反应?还是你不喜欢我了?你想要反悔?” 忐忑不安的心情,实在是太糟糕了,叶笙有些体会到之前萧御的心情。 萧御一言不发的下马,一言不发的走入旁边的密林里。 “萧御!你给我站住!是死是活,给个准话行不行?” 叶笙朝着萧御的背影,大吼道。 萧御缓缓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叶笙,目光清澈如水,却也平静得让人害怕,叶笙情不自禁的缩了缩,声音低了好几个度,“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问问你什么意思。” “我也没别的意思,只是想去静静。” 萧御说完,继续往林子里走,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看了叶笙一眼, “不许跟来!” “我知道了,我就在这里等你。” 叶笙乖巧的答道。 萧御的身影一消失在林子里,叶笙立马下马,轻手轻脚的往林子钻去。 不跟?怎么可能? 要是萧御反悔,她也能及时知道,想好对策! 实在不行,她就把他拖到榻上,提前洞房花烛夜,看他还能赖账不! 虽然有些拉不下脸,但她也顾不得许多了,总不能让萧御跑掉吧?到她嘴里的鸭子,还想飞?看她不捆了他的翅膀,把人锁起来! 叶笙这么一路打算着,一路跟到了河边。 早春时节,河水清冽,河边绿意盎然。 叶笙无心欣赏美景,收敛身上的气息,一双眼目不转睛盯着萧御。 只见他先是面对河水,像是在静静欣赏风景,忽而猛地跳起来,吓了叶笙一跳,还以为自己被发现了。 接下来的两刻钟里,叶笙欣赏了萧御欢欣鼓舞,手足舞蹈,上蹿下跳,左摇右摆的各种身姿。 整整两刻钟里,尽管萧御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真的是静静!果然静得很! 有几次,叶笙都看见他要控制不住叫出声来,可他就是能把到了嘴边的声音都压回去。 看着萧御疯魔一番后整理仪容 ,恢复那幅高贵无双的模样,叶笙便知他静完了,要回去了,立马身子一缩,轻手轻脚往回走。 果不其然,叶笙刚上马摆好之前的姿势,脸上再装出忐忑不安的神色,萧御就回来了,脸色平静如水,腰背挺直,下巴微微仰着,一副高贵凛然不可侵犯的模样,再一看,脚步发飘不说,又开始同手同脚了,叶笙心里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还在她面前装呢! 萧御在马前站定,“既然你把话说出来了,那本王有些话,也要和你说一说。” 看着他郑重其事的样子,虽明知他很可能在装模作样,叶笙还是情不自禁的坐直了身子,凝神倾听,“你说。” 见她如此乖巧听话,萧御嘴角止不住的往上翘,又飞快压了下去,干咳两声掩饰刚刚的失控,说道,“你既然真心想嫁本王,那将来就是本王的妻子。寻常人家,夫为妻纲……” 叶笙若有若无的目光飘了过来,萧御心中一凛,立马大声道,“寻常人家,夫为妻纲,安乐王府不是寻常人家,不用搞那套!” 叶笙忍住笑,故意说道,“那妻为夫纲呢?” “妻为夫纲?那本王的脸——” 往哪搁? 叶笙的目 光再次轻飘飘飘了过来。 “本王的脸不重要!王妃的脸才重要!怜子爱妻,以妻为重,才是真男儿伟丈夫!” 叶笙快要憋不住笑了,却还得死死忍着,当真难受,“王爷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有!夫妻争吵在所难免,本王不管怎么说也是你的夫君,你不能骂本王……” 叶笙看了他一眼。 “骂也行,回房里再骂,不要当着别人的面骂……” 叶笙又看了他一眼。 “当着别人的面骂也行,不要打……打也行,不要打脸……打脸也行,不要打伤本王……打伤也行,不要打关键部位……” 叶笙看了他几眼,萧御就改了几次口,条件越降越低,见叶笙又看过来,哭丧着脸道,“真不能打关键部位,打了就毁了!” “是吗?” 叶笙的目光若有若无的朝萧御腰下看去。 萧御的脸腾的红了,“我不是说这里!我说的是——” 心脏!脖子!大血管!头部!这些容易致命的地方! “难道这里不关键吗?我觉得很关键啊,夫妻和谐,繁衍子嗣,都要靠这里,还不关键吗?” 天知道,叶笙憋着笑,故作一本正经的说出这些话,都快憋出内伤来了。 第694章 你可相信人有前世? “本王不是说这里不关键,本王的意思是……罢了,妻为夫纲,王妃说什么就是什么……” 萧御认命的说道。 难不成他还能跟她计较吗?他也不舍得。 再说,叶笙也没说错,难道那一处不关键吗?自然是关键的!无比关键!无比重要! 想到这,萧御不由得挺了挺胸膛。 “萧御,有句话想对你说。” 叶笙轻声唤着萧御的名字,萧御一跃上了马,一手拉着缰绳,一手环着叶笙的腰肢,将人护得死死的,“你说。” “我爱你。” 萧御刚要策马离开的动作,一顿,好一会才轻声道,“我知道了。” 叶笙背靠着萧御的胸膛,他心脏的跳动,剧烈得都快震麻了她的后背,偏偏他的语气还这般平静,真是…… 叶笙换了个坐姿,侧坐在马上,整个人依偎在萧御怀里,脸贴在他的胸膛,听着他如鼓的心跳,心中又热又软又胀,又莫名的发酸。 “我爱你,所以你担心的那些都不会发生,我不会骂你,打你,我只会疼你宠你护着你,夫为妻纲也好,妻为夫纲也罢,都不重要,你喜欢怎样就怎样。” 萧御抱着叶笙的手,骤然收紧,紧得像要将叶笙整个人嵌入他的身体里 ,他几乎失控的吻着她头顶的乌发,语无伦次的说道,“你这个,你这个……你这个坏女人!” 可不就是坏女人吗? 忽远忽近,近时触手可及,远时远在云端,总叫他捉摸不定,一颗心被她弄得忽上忽下,时时刻刻悬着,没个落下的时候。 从前偷了他的心不说,转身便弃了,要多无情就有多无情,要多决绝就有多决绝,现在又说这样的话,害得他都快疯了,虽明知她不长性,也许过不了多久,又像上次那样将他弃了,可他还是忍不住相信,忍不住为她发疯。 他的瑟瑟,真是个坏女人!特别特别的坏,可他就是爱她,在她面前,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他也不想控制。 入夜。 夜色深沉如墨,浓得化不开。 安乐王府。 床榻之上的人,原本正在熟睡,忽而声嘶力竭的低吼一声,猛地起身,两眼发直,怔忡的目光不知落于何处。 “王爷怎么了?” 影三推门而入,他身手极快,不过一息的功夫,便到了床前。 自从影一被派去暗中保护未来的王妃,他便被调来王爷身边,顶替影一的位置,本来应该是影二来的,可影二还在养伤,虽能下床了,可连行走都成问题 ,如何来保护王爷? 见萧御满头满脸都是汗,脸色煞白如纸,目光空空落落的,影三心中一咯噔,先是想到有人行刺,再一想不可能,又想到王爷是否中毒了,又一想还是不可能,“王爷可是……做噩梦了?” “本王……梦见了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本王梦见了王妃嫁给了萧桓,成了康王妃,后来萧桓坐上皇位,她成了皇后……再后来……” 影三察觉萧御情绪不对,顺着他的话问道,“后来如何?” “后来,” 萧御扭头看向影三,脸色惨白,浑身发抖,像是恐惧害怕,又像是悲伤到了极致,“她死了。” 影三一怔,随即笑道,“王爷果真是做噩梦了,王妃怎么会死呢?再说了,王妃要嫁的是王爷,不是康王。属下觉得,王爷是太在意王妃之前和康王的婚约,才会做这样无稽的噩梦……” “婚约?对啊,婚约!” 萧御瞳孔猛地收紧,“王妃之前和萧桓是有婚约的,成亲那日,还是本王代替萧桓去迎亲的,梦里亦是如此,只是,现实里,王妃逃婚,取消婚约,梦里,王妃顺利嫁入康王府。如果……” 萧御的声音发紧,发干,发抖,“如果,瑟瑟没有逃婚 ,没有取消和康王的婚约,那么接下来的一切,都会按照梦里发生的那样!” 早有人在萧御惊醒时,去叫了青山先生来,青山先生听了两耳朵,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王爷,没有如果,王妃逃婚了,即将要嫁给王爷!可见王妃和王爷才是天作之合!康王,不过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小插曲而已。” 青山先生还是不喜欢叶笙,也怨因为叶笙,萧御竟然瞒着他,拿先帝留下来的遗诏去换赐婚圣旨,但事情已成定局,他不会再说叶笙的坏话,夫妻和睦,齐心协力,才是安乐王府的福气。 “再说了,有王爷在,准保王妃平安无事!” 萧御听了这话,脸色并未好转,反而愈加苍白了,“本王?本王才是那个罪魁祸首!那个害得叶家家破人亡,害得王妃惨死的罪魁祸首!若不是本王,萧桓哪敢对叶家下手?都是本王的错……都是我的错……” “王爷这是怎么了,区区一个噩梦而已,谁没做过噩梦呢?” 见萧御这幅模样,青山先生心焦如焚。 “不是噩梦。本王知道,那不是噩梦,而是……” 萧御悲凉复杂的目光,落在青山先生脸上,幽幽开口,“先生可信,人有前世? ” 眨眼间,便到了五月。 大将军府和安乐王府的婚事,也已筹备到了最后的阶段。 聘礼一抬一抬的抬入叶家,从三月开头,每日都有安乐王府的家丁,抬着箱笼从大将军府的侧门进去,有时是零星几趟,最多的时候,是数十趟,从早到晚都有家丁抬东西进叶家。 这样的景象,一直持续了两个多月,还在持续,看这架势貌似要抬到女方送嫁妆那一天,也不知道安乐王到底准备了多少聘礼。 与此同时,耽搁了许久的嘉陵公主和叶三爷的婚事,在嘉陵公主的生母静妃在皇帝面前几次有意无意的提起后,叶家当着外人,故意冷了这桩婚事这么久,到了此刻终于不用再装下去了,正式将婚事提上议程,大婚定在六月二十六,大燕婚俗讲究先出后入,若是一家差不多的时间里有嫁娶两桩婚事的话,先嫁女儿,后娶媳妇。 “大小姐,你看这嫁衣上的花,绣得多精致,像真花一样,听说王爷为了这嫁衣,特地千里迢迢从江南请了十名最好的绣娘回来。王爷待大小姐可真好!” 谷雨如一只百灵鸟,叽叽喳喳的说道。 其余人也纷纷称赞安乐王待未来王妃一片真心,青云院热闹不已。 第695章 瑟瑟,别闹 “姑娘谬赞了。” 今日来送嫁衣的,是一个名叫董姑姑的上了年纪的嬷嬷,礼仪举止一看便知是宫里出来的,除了她,还有十个绣娘里领头的那个,名唤春娘的。 叶笙的眼睛一落在大红的嫁衣上,立刻被精美至极,又意境高远的花纹吸引住,“赏!” 立春立即端了一个盘子出来,明晃晃的一排金元宝,晃得春娘眼花,却没有去接,连连摆手道,“当不得赏,这些绣花虽然是妾身领着绣娘们绣的,可这嫁衣上的所有花样,都是王爷亲自设计的,妾身不敢居功。” “王爷设计的?” 叶笙愣住了。 “是啊,不仅是王妃的嫁衣,绣鞋,还有王爷的婚服,大婚那日,王爷和王妃的小衣,以及当日王妃要戴的头冠,都是王爷亲自设计的,听说王爷还亲眼盯着工匠一点一点的做呢,谁敢有半点马虎,王爷可是要生气的!” 这次说话的是那位董姑姑,据说以前是伺候萧御的生母兰贵妃的,兰贵妃死后,她去了皇陵为兰贵妃守陵,后来不知为何先帝把她召回来服侍萧御,先帝驾崩前,又突然把人贬去了皇陵。 这一次,她凭空出现,和青山先生一同掌管安乐王 府的大婚事宜,她主要负责叶笙这边,青山先生则负责别的事宜。 能负责大婚之事,可见是萧御极其信任的人,想来,她当初亦是兰贵妃的心腹。 既是萧御信任的人,那么,她也会给与信任和尊重! “王爷是很好!再无人比他更好!他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人!” 叶笙轻声道。 听见叶笙这么夸萧御,董姑姑眼眶一红,虽没有说什么,但对叶笙的态度明显比之前亲近了不少。 她之前看叶笙的目光,总是带着一缕不易察觉的审视。 “对了,” 叶笙看向谷雨,“今日王爷来过了吗?” 谷雨眼睛还盯在嫁衣上,头都没回,“没来!大小姐不必等王爷了,王爷许是太忙了,最近都很少来我们家呢。” 叶笙怔住了,喃喃道,“是啊,他最近很少来,即便来了,不过说一两句话,便又走了。” 从前,他恨不得连睡觉都在叶家,如今,却是好几日都见不到人影,就算见到人,跟她说话时,也是目光飘忽,连看都不敢看她,难道…… 不会的! 叶笙拼命否定心里的那个猜想,可心里还是有些空落落的,没有着落,她深吸一口气,不让自己继续胡思乱想 ,指着嫁衣后面那一大块没有绣花纹的空白,“这里为何空着?” “王爷说,这里最后绣,说要给王妃一个惊喜。” 惊喜? “什么惊喜?” “妾身也不知道,妾身还没拿到花样子。” 叶笙不再问,摆摆手,绣娘和董姑姑弓着身退下。 “王爷在哪?” 立春和谷雨面面相觑,纷纷摇头。 “影一!” 叶笙的声音一落,影一已如疾风般闪入,自从那日出来吓了一跳藏马的两个叶家铁卫后,他所谓的暗中保护,已经不存在了,叶笙时不时就要把他叫出来,问他王爷去了哪,在做什么。 “你可知……” “不知!” 叶笙长眉一挑,“你知道我要问什么?” “知道,不就是那些老问题吗?王爷在哪?在做什么?” 叶笙被噎住了。 见影一洋洋得意的样子,叶笙咬了咬牙,“我今天要问的不是这个,而是,你家王爷是不是养了相好的?养在哪?哪里的姑娘?是小家碧玉,还是花楼里的花娘?还是江南瘦马?难道是江南瘦马?他这次让人去江南挑绣娘,难道派去的管事,不仅挑了绣娘还挑了别的?” 影一越听越头大,额上开始冒冷汗,见叶笙已 经顺着自己的思路猜下去了,影一连忙否定,“没有!不是!绝对不可能!我家王爷一直都守身如玉,坚贞不移,不近女色,呃,男色也不近,王爷身边连只母蚊子都没有,何况女人?不是我吹,朝廷要是颁发贞节牌坊,我家王爷就是第一个!” 影一说了一大堆,叶笙就是冷冷淡淡平平静静,却让人直冒寒气的三个字。 我不信! “我会找到证据的!你给我等着!” 影一撂下一句狠话,转身出了青云院。 不到半个时辰,影一归来,同归的还有已经整整六天没有出现的萧御。 叶笙看了立春谷雨一眼,两人立即退了出去,把门带上。 “我没有别的女人。” 叶笙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不说话。 “你是不是听了什么谣言?” 叶笙依然沉默。 “我不会有别的女人的,你放心。” 叶笙忽然朝他走过去,在他面前站定,抬头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一如既往,萧御不敢和她对视,眼神慌乱,不停的闪躲。 叶笙看了他片刻,萧御的目光一次也没和她对上,叶笙恼了,一把捧住萧御的脸,见他还要躲,立即捏住他的眼皮,即便如此,萧御的眼珠子还是到处 躲。 “躲什么?再躲我生气了!看着我的眼睛,听见没?” 萧御浑身一僵,眨了眨眼,缓缓对上叶笙的目光。 他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温柔深情,却多了很多复杂难言的情绪,像是内疚,心虚,不安,后悔,无助,悲凉,兼而有之。 就这么短暂的时间里,他一直想要闪躲,却逼着自己直视叶笙的双眼。 叶笙忽而不忍心逼迫他了,放开手,依偎进他的怀里,脸颊贴着他的胸膛,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清晰的传入她的耳朵里。 “我知道你没有,我只是想你了,我知道的,只要我故意和影一说那些话,你就会出现,你怕我多心。” 她边说,边伸出手,轻抚着他的胸膛。 原本只是想轻轻一抚,以示思念,谁知抚着抚着就变味了。 短短几个月,萧御的身材,已经和从前别无二致了。 这肌理线条,这肌肉起伏……啧啧。 隔着衣物这样弄,顶多算隔靴搔痒,但叶笙就是舍不得放手,越抚越上瘾。 萧御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就在叶笙的手指不知道第多少次滑过胸膛的某个点时,萧御终于忍不住,一把抓住叶笙惹祸的手,哑着嗓子道,“瑟瑟,别闹。” 第696章 你还是不是男人? “我怎么闹了?” 叶笙身子前倾,身体的重量靠在萧御身上,眉眼如丝,红唇动人,硬是把萧御五分的火,勾成了十分。 萧御又不能放手,生怕她摔了,只能沙哑着道,“瑟瑟,放过我吧。” “你说清楚我怎么闹了,我就放过你,是这样闹?还是这样?” 叶笙的指尖在萧御胸膛上滑过,忽而打圈,忽而拿指甲尖轻点,忽而指尖重重刮过某个点,萧御倒吸了一口冷气,脸色变了又变,“瑟瑟!” “说呀,我等着你说呢。” 萧御哪里还能说出话来,用尽理智才强行压着血液里乱窜的那股火。 “还是你不想说?不想说,那就做吧。” 不想说,那就做吧。 这句话彻底将萧御残存的理智烧毁,他一把将叶笙打横抱起,大步走到床边,将人往床上一掷,双目赤红呼吸急促的看着她,随即……转身就走。 走,走了? 叶笙傻眼了,这跟她想象的怎么不一样? 好在,她反应极快,一把拽住萧御的手腕,用力一拉,萧御猝不及防倒在床榻上,下一瞬,叶笙的长腿一跨,死死的压住他的腰,又飞快抓住他的两只手腕,将人压制住。 “美人,还 想跑?你跑得出本大爷的手掌心吗?还是乖乖从了本大爷吧,本大爷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叶笙一脸坏笑道,活脱脱一个欺负美人儿的色坯无赖。 萧御无语,“瑟瑟,别胡闹了。” 他稍一用力,就挣脱了叶笙的桎梏,又将叶笙的长腿拿开,坐起身整理衣裳。 叶笙顿时恼了,“萧御,你是不是男人?我都这样了,你还装什么柳下惠?” 萧御整理衣服的动作一顿。 叶笙靠过去,从后面抱住他,脸颊贴在他的背上,“萧御,你没发觉吗?你变了,从前你恨不得日日夜夜粘在我身边,可现在,你多久才出现一次?每次呆的时间可有超过一刻钟?就算你来,你甚至都不敢看我的眼睛。萧御,我心里很不安,你是不是……” 变心了?或是后悔了? 叶笙不敢问出口,生怕真的得到她不想要的答案。 她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患得患失,忐忑不安过。 屋子里一片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萧御发出一声叹息。 “瑟瑟,你之前同我说过,我们之间发生了一些很可怕的事,这些事你知道,我不知道,你指的可是……前世?” 话音一落,萧御便感觉到靠 在他后背的叶笙,整个人都僵住了,他哪还有不明白的,不由得苦笑一声。 半晌,叶笙微微发抖的声音传来,“你怎么知道的?” “我做了个噩梦,就在我们从香山寺回来那天晚上,我梦见你嫁给了萧桓,你做了他的皇后,浑身是血的死在长秋宫,我梦见叶家人都死了,无论男女老幼,甚至连刚出生不久的婴孩都……” 说到这,萧御说不出来了,沉默良久,喃喃道,“都是我的错,是我……” “是,就是你的错!” 叶笙大声道。 萧御一张脸顿时白成了纸,浑身不停的抖,头无力的低垂着,双手捧着脸,无颜面对叶笙,“瑟瑟,对不住……” “我嫁给萧桓那日,你替萧桓迎亲,为什么不干脆把我带到安乐王府去,替他娶我,替他和我洞房,让我做你的妻子,而不是他的妻子?这就是你最错的地方!” 什么? 萧御愣住了,喃喃道,“我那时候不知道后来会那么爱你,所以……” 当时,他只是觉得替侄儿迎亲很有趣,便去做了,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都是如此,不同的是今生第一次见到叶笙,目光便被她吸引,从此,他的目光,他的 心都被死死的锁在她身上,再也移不开。 这也是这辈子,最值得庆幸的事! “那后来呢?你知道了,还装什么大度,装什么替我考虑替我着想,你确定了心意,就该直接了当,简单粗暴的把我抢走!而不是搞什么,替我收敛三哥的尸骨,照顾我的子侄,给我弄什么翡翠花灯,为我的悍妒平息朝野的言论,甚至三十五岁了还不成亲!你既爱我,就要有只有你才能给我幸福,其他人都不行,不把我护在你怀里,你就不安心的信念!” “你知道萧桓对我不好,你就该把他杀了,把我占为己有!不要怕史官说什么违背伦理道德的话!” “我不是怕那些,我是怕……” 怕你不愿! “我若是不从,你就把我关着,日复一日的对我好,磨我,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再不行,你就色右我!以你的姿色,用不了多久,你就能把我拿下!再不行,你就整日把我困在榻上,宠幸我,让我身在云端飘飘然,身子都臣服了,心臣服还远吗?” 萧御愣愣的看着叶笙说得眉飞色舞,唾沫横飞,“这也行?” “为何不行?你是对自己的姿色没信心?还是对自己的 某种能力没信心?” 叶笙猛地扑了过来,如小鸟般扑进他怀里,眼睛直往下面瞅,“难道,你真的不行?” 萧御的脸腾的红了,“瑟瑟,不要这样!” 他算是明白了,叶笙这么一通胡言乱语,颠三倒四的闹腾,不是真的认为前世是他的错,而是在表明心迹,她想让他宽心,她想告诉他,只要这一世他们在一起,其他的都不重要。 她放下了,可他不会放下! 那些仇,他会替她报,前世的错,他会用今生来弥补。 从今往后,谁也别想伤她一根头发,让她有半分不快活,包括他自己! “什么地方都可以不行,那一处不能!我还要同你生儿育女,至少要两个,一儿一女,儿女双全!” 叶笙瞪着萧御,一副‘你敢不行,我马上悔婚’的气势,萧御哭笑不得,“我没有不行,只是你……” 萧御的语气变得黯然,“你的身子之前被我伤了……” 上次从香山寺回来,叶笙也提过生儿育女,繁衍子嗣的话,当时他怕叶笙伤心,便当什么也没听见,把话带过。 叶笙这才想起,她好像还没和萧御解释过此事,立即附在萧御耳边,小声道,“假的!” 第697章 那个孩子的名字,是我取的 萧御先是一喜,随即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可马院使和其他太医不是给你诊过脉?” 叶笙笑嘻嘻道,“既要造假,自然做全套,岂会让马院使他们看出来?” “所以——” 萧御心里的狂喜都快压制不住了。 “所以,只要你没问题,我们就能生育儿女,除非……” 叶笙说不清道不明的目光,再次往萧御那一处扫去,无言的说出一句话:除非你真的有问题! 萧御只觉得某个地方被她看得又凉又热,貌似还有点痛有点胀,这感觉也太怪异了! “我想好了,如若生的是儿子,就叫萧——” 叶笙一开口,萧御就接了过去,“萧珏!” 叶笙怔怔望着萧御,“你真觉得要叫他萧珏?” 前世,她怀上孩子后,想了许多名字,男孩女孩的都有,可萧桓都否了,再后来,怀胎四个月后,太医断定百分之八十会是皇子,她被萧桓否了太多次,已经不敢为这个孩子取名字了,便让萧桓来取。 可萧桓取的名字,要么寓意不佳,要么拗口得很,那时,萧桓的解释是国事繁重,他没有精力去取,又或是推脱说,等生下来了再让礼部取,礼部的官员学识渊博,一定能 取个好名字。 她知道他们能,她只是更想孩子的名字由亲生父母来取。 到怀胎六个月时,萧桓心不甘心不愿的定下了孩子的名字,萧珏。 “有人说,珏者,玉中之王,非要朕给你肚子的孩子定这个名字呢,当真上心!也不知他以什么身份来上这个心!” 那时候的她,沉浸在欢喜中,并未听出萧桦语气里的愠怒,不满,以及嘲讽。 “前世那个孩子的名字,是我取的。” 叶笙愣住了,尽管她已经猜到了,毕竟能这么尽心的为不相干的孩子取一个名字,又让萧桓气成那样却不得不听从的人,除了萧御还能有谁?可当真相确认,她心里五味杂陈。 激动?感动? 都有,可更多的是发酸,苦涩,以及怅然。 “他的尸骨,也是我收敛的。” 叶笙猛地瞪大双眼,拼命张着嘴犹如离了水,无法呼吸的鱼,萧御将她抱在怀里,轻抚着她的后背,安抚着她,“我在梦里,看完了我的前世。” 其实也没有多长的时间,从二十五岁第一眼看见她,但三十六岁去世,梦里的光阴也不过短短十一年。 原来,圆一算的都是对的! 他在三十六岁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 位置,不过三天,便离开人世,那时候,距离叶家出事,他深爱的女子死在深宫之中,也不过大半年,还不到一年。 那对于他来说,已经是极限了,他再也撑不下去了。 自从得知她去世的消息,他无时无刻不想着与她一同去了,可是,他不能! 他还有很多事要做,他要查清她去世的真相,查清叶家出事的真相,他的计划明明不是这样的! 他原本已经放弃拿回皇位,只要叶笙过得好,可萧桓冷落叶笙不说,还宠幸了温如雪,封温如雪做贵妃,扶起温家制衡叶家,处心积虑想废后,他这才动的手! 他知道直接和叶笙说,叶笙一定不会信,他让萧桓禅位,叶笙和叶家肯定不同意,到时候免不了要和叶家大战一场,他不想这样,于是,他只想先控制住叶家,坐上皇位后,再恢复叶家的权力。 至于萧桓,若是愿意与叶笙和离,他便给他一块富饶封地。 若是不愿意,那就去死吧! 可计划出了差错,他在修习内息时走火入魔伤了经脉,不得不避居养伤,影一要守护他,影二带着人去边关控制叶家人,谁知影二听信了萧桓的话,把压制内息的药,换成了毒 药,直接要了叶兆三人的命,斩草除根。 而与此同时,萧桓在京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付叶家留下的女眷和孩子,并于当夜让叶笙早产,逼死了叶笙母子。 等他收到消息,一切都已经晚了。 他不顾内伤未愈又添新伤,拖着病体赶回京城,才知那一夜长秋宫的宫人,太医,侍卫,稳婆早被萧桓处理得干干净净,一个不留。 他想死,想去黄泉之下寻找叶笙,可他不能! 他不仅不能死,还得好好活着!把害叶笙和叶家的人,一个个送去地狱!这些人里,包括他自己,还有影二! 感觉到叶笙在他怀里,情绪有些不好,萧御轻轻吻了吻她头顶的发丝,柔声说道。 “你放心,我把他的棺椁,和你的棺椁放在一处,还有……” 还有我。 生不能同寝,那便死同穴吧。 他将她的尸首,从皇陵里偷了出来,用冰棺悉心保存,到他死时,她的容貌虽死犹生。 他花了大半年的时间,查清了一切,把温如雪,温如雪和萧桓的贱种,整个温家,影二,当初参与过此事的所有人,上至官员,下至仆从暗卫,一个个的送去地狱,最后是萧桓。 千刀万剐之刑,本来 只需要三天时间,可他用了整整三十天,才让萧桓死! 随后,他拿着萧桓熬不住刑写下的禅位诏书,坐上皇位,随即又写了禅位诏书,传位给萧桓的十弟,平王萧杨。 做完这一切,他已丧失所有生志。 活着,对他只是煎熬,太痛苦了! 他把她的尸首从冰棺上抱下来,小心翼翼的放进特制的棺椁里,棺椁以一整块玉石凿成,比寻常的棺椁要大上一倍,精美无比,但四面一个字也没有,也没有绘着主人生平的壁画,空空荡荡的,这是一座无字棺。 千言万语终究不能说出口,也无人能一同言说。 随后,他也躺了进去,握着她冰冷的手,与她同棺共枕。 “封棺吧。” 影一和青山老头,双眼通红,带着诸多影卫们忍着泪水盖上棺盖。 他听着外面传来敲棺钉的声音,心中一片安宁。 母妃,你要我好好活着,我努力了,可我熬不下去了,你原谅我,可好? 父皇,我曾对着您的灵位发过誓,会拿回你给我的东西,我拿回来了,就算才拿回三天就拱手送人,也算拿回来了,你别怨我。 梦里最后的记忆,是他在黑暗的棺椁里,紧紧握着叶笙的手,阖上双眼。 第698章 无论身心,我都给你 他不知死亡何时来临,他只知去时毫无痛苦,只有盼着来生再与她相见的欢喜和期待。 上天许是听见了他心底的祈求,果真赐了他来生! 想到这,萧御心中满是感激,用力抱紧叶笙。 叶笙本来心情有些低落,被他这么一抱,差点喘不上气来,顿时恼了,握着拳头凶狠的捶他胸膛,可当拳头落下,却轻得和挠痒痒一样。 萧御低低一笑,稍微松了些力道,却还是严丝合缝的把她抱在怀里。 “所有的叶家人的棺椁,也都与你和孩子在一起。” 他并未把自己葬入皇陵,反而随着她一起,回了叶家的祖坟,并派了影卫营,世世代代守护。 叶笙的身子微微一僵,闷闷道,“我的家人的尸首,也是你收殓的?” “是。” 叶笙沉默良久,才五味杂陈的道了声‘多谢’。 再有什么怨言,也随之烟消云散了。 “前世之事,非你所愿,你不要太自责。” 见叶笙不仅不怪他,还反过来安慰他,萧御心里热乎乎的,看着叶笙柔顺依恋的依偎在他怀里,刚刚被叶笙拨起来的某些欲动,又开始有了冒头的迹象。 叶笙被他抱得极紧,自然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不 由得又羞又恼,抬头瞪了萧御一眼,殊不知那一眼落在萧御眼中,丝毫不觉得凶狠,只觉得风情万种,媚惑动人,刚复苏的欲动,如火上浇油般腾的烧了起来。 “萧御!” 叶笙大声道,作势要推开萧御,却被萧御抱得更紧,在她耳边低语,“瑟瑟,我是男人!” 叶笙脸一红,她之前问他是不是男人,他这是在报复她吗? 胡思乱想之际,叶笙突然感觉身子腾空,不由得惊呼出声,见萧御抱着她往床边走,叶笙急了,不停的捶打着萧御的胸膛,“你要做什么?” 萧御勾唇一笑,“瑟瑟觉得呢?” “我不觉得,我没有要觉得的,快放我下来……” 萧御唇边笑意更深,“好!” 叶笙先是一喜,随即觉得不对劲,下一秒,她的身子再次落空,正当她以为自己要摔在地上时,又被一双手稳稳当当的接住。 叶笙怒了,“萧御!很好玩吗?” 萧御勾了勾嘴角,笑容璀璨,绚丽至极,叶笙一时看花了眼,等回过神来时,人已被萧御放在床上,而罪魁祸首,正双手撑在她的两侧,目光灼灼的看着她,眼里的热力,几乎要将她烧成灰烬。 叶笙忽而就放松了, 安安静静的躺着,等着萧御下一步的动作。 可等了许久,也不见萧御有别的动作,他就那么看着她,像要将她看进心里去,目光专注,温柔,深情,热烈如火。 “萧御——” 叶笙拉长声音,半恼半怨半嗔半娇的唤着萧御的名字。 萧御被她唤得魂都快飞了,手指轻轻在她唇上蜻蜓点水的点了点,“瑟瑟很急吗?” 叶笙哪里看不出他在逗她,萧御这么做,完全是在报复她之前对他故意折腾,叶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急,我一点都不急!王爷自便!” “好巧,本王也不急。” 萧御笑吟吟道。 看着他脸上绚烂夺目,却又可恶至极的笑容,叶笙有点想抓花他的脸,她心里这么想,手上也这么做了,可一碰到他,抓就成了轻抚。 若仅仅是如此,也就罢了,偏偏叶笙不仅轻抚,还拿指甲尖尖轻勾萧御的嘴唇,直叫萧御倒吸一口冷气,一把抓住叶笙作乱的手,“瑟瑟,别闹。” “又是这句,真没新意,王爷精才艳绝,聪明绝顶,学识渊博,冠绝古今,怎么今儿个就词穷?” “是本王词穷,还是瑟瑟太会作妖?” “是王爷说的,不急,我只是想让 王爷收回刚刚说的话而已。” 叶笙微微仰起身子,在萧御耳边吹了口热气,“现在王爷告诉我,急,还是不急?” 萧御眼里都快起火,偏偏叶笙还不肯放过他,一只手被他扣住,另一只手又开始作乱,指尖从他的嘴唇,缓缓往下,落在他的喉结下,一时轻一时重的抚着,直叫人心痒难耐。 “瑟瑟。” 萧御声音沙哑无比,似乎在拼命压制着什么。 “王爷急了?” 话音未落,叶笙的指尖开始绕着萧御的喉结绕圈圈,萧御再也忍不住,再次扣住她的手,扣着她的两只手腕,将一双手压在枕头上。 “瑟瑟,” 萧御伏下身子,离叶笙更近了,近到他的唇仿佛已经落在她的唇上,却怎么也不肯落下来。 这将吻未吻的姿态,让叶笙心里也开始冒着火星子。 “瑟瑟,我很急,可我能等,我也想等下去,等到大婚那日,等到洞房花烛夜。” 萧御哑声道,眼里火光大盛,几乎将叶笙燃烧殆尽,却于熊熊烈火中残存着一丝理智,这丝理智让他艰难的说出这话来。 和叶笙大婚,洞房花烛,让叶笙正式成为他的妻子,这是他前世盼了一辈子,却直到死也没盼到 的东西。 “瑟瑟,我们有一辈子,你不要着急,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无论是心,还是身体……” 叶笙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听萧御这话,是她色浴熏心?是她迫不及待想要将他吃下肚?她叶笙,就是个强人所难的色坯?他安乐王,反而是死守清白,坚贞不二,在她的威逼利诱下,也绝不屈服的那一方? 有没有搞错啊? “萧御,我没有……” 萧御也不说话,只拿‘你不用说,我都知道’外加‘就算知道,我也不怪你’的目光看着她。 “萧御,我真没有……” “好好好,你没有,你没有。” 这副哄小孩子的语气,是什么意思? 哄小孩子就算了,还哄得言不由衷的样子,就不能敬业一点吗? 叶笙怒了,用力挣脱萧御的桎梏,猛地将萧御推倒在床,整个人朝萧御扑过去,嘴里还大叫着,“反正你不信,我就不装了!” 萧御极配合的一脸‘惊恐’的看着叶笙,嘴里大叫着,“不要,不要啊,求求你饶了我吧……” 叶笙一秒破功,倒在萧御身上,笑得肚子疼。 “大小姐,英王殿下求见。” 萧御脸上的温柔宠溺一下消失,冷冷丢出两个字,“不见!” 第699章 他是我的夫君! 屋外的气息似乎凝固了。 短暂的死寂过后,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缓缓响起。 “见与不见,得听瑟瑟的,这青云院还轮不到九皇叔拿主意吧?” 萧桦! 叶笙脸色微微一变,急忙从床上爬起来,见身上的衣裙已经有些凌乱,忙低头整理着。 “瑟瑟待他可真好,还特地打扮好了才去见他,也没见你待本王这样?” 萧御语气发酸的说道。 叶笙刚要解释,回头一看萧御还懒懒的躺在床上,毫无起身整理仪容的意思,忙推了推他。 “他要见的是你,可不是本王,见到你如此明艳无双,光彩照人,他就心满意足了,本王就不去凑热闹了。” 萧御的语气酸得屋子里跟开了醋缸子一样。 叶笙眨了眨眼,“真不去啊?” 萧御头一扭,格外高傲不羁,“不去!” “也好,正好我有些话要和他说,你在不太方便。” 萧御刚扭过去的头,以光速扭了回来,“我去!” “不是不去吗?” “本王刚刚改主意了,不行吗?” 萧御傲娇的说道。 叶笙忍住笑,不再说什么。 临出门前,萧御突然一把把叶笙拉入怀中,在她的脖 子上深深一吻,他吻得太用力,害得叶笙那一处灼痛不已。 “做什么?” 叶笙怒瞪着萧御,萧御只是笑不说话,叶笙正狐疑时,人已被萧御推出了门口。 很快,叶笙就知道萧御为什么这么做了。 萧桦一见到叶笙,眼中立马绽放出无限光芒,可当他看见叶笙脖子上的红色痕迹时,眼里的光芒立马变得黯淡,一双眼直勾勾盯着那点红痕,幽道,“瑟瑟和九皇叔尚未成亲呢,就这么恩爱,真是羡煞旁人。” 叶笙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忙拿手去挡,心里刚刚见到萧桦时的欣喜和激动,也散去了不少。 好几个月未见,萧桦一切如常,与从前并无两样,可不知为何,叶笙面对他时,尤其是对上他的双眼时,心里隐隐有些发毛的感觉。 许是心虚吧? 毕竟,是她对不住他,在他面前,总是做不到理直气壮。 叶笙暗道。 萧御感觉到叶笙的不自在,向前一步,挡在叶笙和萧桦中间,也挡去了萧桦的目光,“四侄儿若是成了亲,也会与侄儿媳妇恩恩爱爱,到那时,说不定本王和瑟瑟还要反过来羡慕你。” “九皇叔说笑了。” 萧桦语气如常,神色如常,甚至于,他唇边含笑,目光温和,语气中透出一分恰到好处的客气。 在就在这一瞬间,那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再次在叶笙心头冒了出来。 明明有萧御替她挡着,她用不着面对萧桦,为何还会如此? “本王不是说笑,这是本王的心愿。” 萧御在梦里看过前世,知道萧桦就死在叶笙怀里,叶笙对萧桦多有怜惜和歉疚,萧桦若过得不好,叶笙会一直挂心。 他可不希望,自己的王妃,一天到晚念着别的男人。 更何况,他还算欣赏萧桦,也不愿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那就多谢九皇叔了。” 萧桦微微笑道。 他的笑容,语气,说的话,说话的态度,都恰到好处,完美至极,挑不出任何瑕疵,可叶笙心中那股毛骨悚然的感觉,不仅没有消失,反而更强烈了。 “瑟瑟为何一直不说话?” 耳边突然传来萧桦的声音,叶笙心中一凛,朝萧桦看去。 见萧御挡在自己面前,担忧的目光一直望着她,叶笙暗中朝他一笑,示意他不必担心,萧御勉强勾了勾唇,目光里的担忧并未完全消失。 这一幕落 在萧桦眼中,萧桦眼睛深处,一缕森然至极的幽光一闪而逝,只一瞬,便恢复如常,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 “英王殿下,好久不见。” 萧桦默然片刻,“叶小姐,好久不见。” 叶笙一怔,他刚刚一直唤她瑟瑟,她却无意识的唤了他英王殿下,在她看来,这并没有什么,她之前也常这样叫他,可在萧桦看来,却是件了不得的大事。 叶小姐? 这三个字,从萧桦口中说出,温和有礼,语气柔和,却说不出的怪异。 “萧……” 就在叶笙要把‘萧桦’二字说出口时,却见萧御投来不赞同的目光,叶笙一下就反应过来,“英王殿下,别来无恙。” 萧桦眼里闪过一丝失望,唇边的笑容愈加柔和,“本王一切都好,让叶小姐挂心了。” 叶笙不是没看见萧桦眼中毫不掩饰的失望,但萧御是对的,既然两人已经没了在一起的可能,又何必再给他希望? 她越亲近,萧桦越放不下。 皇帝将她赐给萧御为妻,一举断了叶家扶持萧桦的可能,皇帝压根没有换太子的心思,这一点,叶家清楚,她清楚,萧桦想必也清楚。 可她曾答应过 萧桦,会助他登上那个位置,若萧桦还想争一争,她愿意鼎力相助。 “鼎力相助?” 萧桦脸上的笑容古怪得很,语气就更怪异了,听得叶笙很不舒服。 从她说有事要与萧桦商谈,屏退众人,独留了萧桦和萧御,萧桦就一直怪怪的。 萧御冷冷的盯了萧桦一眼,目光里暗含威胁之意。 萧桦恍若未见,笑盈盈道,“叶小姐难道不知道你的未来夫君,也有意争那个位置,叶小姐说这话,就不怕九皇叔吃醋吗?” “本来不会吃这么毫无根据的醋!” 萧御冷冷道。 “是吗?” 萧桦唇边的笑容扩大,目光在叶笙脖子上的红痕掠过。 见叶笙神色尴尬的去遮那点红痕,萧御眉心一蹙,冷冷道,“瑟瑟愿意助你,本王会尊重她的心意,绝不会阻拦,本王要争天下,自己去争。你安心便是,用不着在这挑拨离间。” “我不过随口一问而已,哪里就到了挑拨离间的地步了?” 萧桦说着,幽幽叹息一声,“瑟瑟当真信任九皇叔啊,这样的事,也不瞒着九皇叔。” “为何要瞒着他?” 叶笙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他是我的夫君!” 第700章 哪里来的横刀夺爱? 一句‘他是我的夫君’,叫萧御脸上笑开了花,看向叶笙的目光,温柔得像浸了水,痴缠得恨不得整个人粘在她身上。 萧桦看见这一幕,本就冷下去的脸,更是冰冷刺骨。 叶笙自动将萧御痴缠热烈的目光忽略掉,看向萧桦,目光里闪过一丝不忍,但还是坚定不移的说道,“他是我携手一生,生死与共的人,无论我要做什么,我都会和他商量,我也相信,他会理解我。” “只是理解吗?没有支持?” 萧桦似笑非笑的说道,眼中光芒闪烁不定,“若是我,无论我深爱的女子做什么,我都会竭尽全力支持她,为她付出一切。” “我想要做的,或许与他想要做的背道而驰,我并不需要他倾尽一切支持我,我也不会强迫他支持我,赞同我,我只需要他信任我,理解我,如此,足矣。” “瑟瑟的要求太低了些,小心九皇叔偷懒懈怠。” 萧桦笑盈盈道,一副说笑的神态,若不是语气里藏都藏不住的森冷,还真让人信了他在随口说笑。 “我心疼他,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去做,他若不愿助我,我也舍不得逼他。” 萧桦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只一瞬,笑容如常 ,仿佛刚刚的僵冷,都只是叶笙的错觉,“若是他连理解你,信任你都做不到呢?” “那我也舍不得逼他。” 叶笙看着萧桦的眼睛,语气郑重而认真,“萧桦,爱一个人,哪里舍得他有丝毫的不开心?只盼着,他岁岁年年,平安喜乐,顺心遂意,只盼着这世上的所有悲苦,辛劳,病痛,种种的不如意,通通远离他。恨不得替他挡住别人的逼迫,为难,伤害,又岂会自己去逼他?怎么舍得?怎么忍心?” 这一次,萧桦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就再也没有恢复。 叶笙心里堵得难受,但她知道她非如此不可。 有些话,一定要说清楚了,不然会害人害己。 不知过了多久,萧桦终于缓过气来,幽道,“若是他要阻止你呢?” 叶笙尚未开口,萧御已经说道,“瑟瑟刚刚才说,爱一个人,哪里舍得她有半点不开心,只盼着她岁岁年年,平安喜乐,顺心遂意。瑟瑟想要做的事,无论对还是错,也许本王会不赞同她这么做,但本王绝不会阻止她,本王只会告诉她,无论成功与否,本王都会在她身后,给她倚靠,给她护佑,她只需勇往直前,永远不必恐惧前路,也永远 不用担心后路。” 屋子里一片静默。 不知过了多久,萧桦的笑声打破了静默,“本王不过是来送帖子的,九皇叔和九皇婶怎么突然说起这么严肃的话来?什么鼎力相助不鼎力相助的,本王只想如九皇叔一般,做个逍遥王爷,其他的,本王没有想法。” 末了,萧桦又添了一句,“就算从前有,如今也没了,就像……” 就像他喜欢的那个人。 从前触手可及,如今远在云端。 可那有什么关系呢? 要么,他也爬上云端,把原本云端之上的那个男人踢下来,要么,他把她从云端之上拽下来,让她陪着他一同在泥泞里挣扎! 从前有的,如今没了,可将来,失去的人,失去的东西,终究都会回来! 他看着面露茫然的叶笙,笑得愈发和气,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帖子,“英王府修好了,三日后,本王会在英王府摆酒,还请九皇叔和九皇婶赏脸。” 说到这,他故作轻松的眨了眨眼,“没想到九皇叔就在叶家,早知如此,本王就把给九皇叔的帖子一同带来了。” “不用了,本王和瑟瑟,一张帖子就够了,多了也是浪费,更何况——” 萧御话锋一转,“那一 日,本王要出城清点田产,你的乔迁之宴,本王就不去了。” 清点田产? 叶笙看了萧御一眼,没有说破萧御的借口。 萧桦眼中一缕寒芒一闪而逝,“看来,我选的日子不太好。” “是啊!真是太巧了,不好意思。” 萧御脸皮厚得很,半点心虚的意思都没有。 萧桦唇边的笑容僵了僵,看向一旁始终沉默的叶笙,“九皇婶呢?” “瑟瑟要陪我去!” 被萧桦愠怒的目光盯着,萧御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瑟瑟以后是安乐王府的主母,本王有哪些产业,她自然要知晓,更何况,那日要去清点的产业,本就是要作为聘礼送进叶家的,她不去不行!” 萧桦唇边的笑容彻底消失,冷冷道,“看来,无论本王选哪个日子,九皇叔都要有脱不开身的要事吧?” 萧御嘴里说着‘哪里哪里’,可脸上就是一副‘是啊是啊’的神情。 “叶小姐就不说点什么吗?” 萧桦压着愤怒,冷声道。 九皇婶? 她想嫁给别的男人?做梦! 叶笙默了默,终于开了口,“夫为妻纲,我都听你九皇叔的。” 叶笙永远不可能在其他人面前,驳了萧御的脸面。 “夫为妻纲 ?好一个夫为妻纲!” 萧桦连声冷笑道。 “也是,他为了你,连天下都不要了,你自然感动,恨不得连心都掏给他,替他遮掩几句随口胡诌,又算得了什么?那我呢?我算什么?” 萧桦的语气陡然激动,声音猛地变得尖锐无比。 他死死盯着叶笙,双目赤红,声音发抖,好似要将今天一直拼命压制着的情绪,通通发 泄出来,“他为了你连天下都不要,我也可以为了你抢来天下!难道,他把手里的东西丢出去,就把我去拼死拼活抢来他丢弃的东西更高贵,更伟大,更让人感动吗?” “你说,你想要叶家有一个坚定的倚靠,你不想将来任人宰割,你不想新帝上位,将叶家一压到底!好,我去做那个倚靠,我去争那个位置!可现在呢?现在这算什么?” “叶笙,你如此待我,不觉得不公平吗?” 萧桦越说越激动,双目赤红如血,萧御向前一步,将叶笙护在身后,冷冷的看着萧桦,“你冷静一点。” “冷静?九皇叔你有什么资格叫我冷静一点?若不是你横刀夺爱……” “我从未爱过你,何来横刀夺爱?” 叶笙的话,让萧桦一张脸,顿时煞白如纸。 第701章 人贵有自知之明 他两眼发直的望着叶笙,像是不敢相信叶笙居然会说出这般冷酷无情的话来。 叶笙向前一步,逼近萧桦,声音冷酷无比,“萧桦,我到底有没有爱过你,你心里比谁都清楚,萧御从没有横刀夺爱,我爱的人一直都是他,你难道不知?你若是真不知,又岂会对太子下毒一事顺水推舟,拿捏着我的心软,让我松口答应嫁给你?” “是,是我食言了!是我对不住你!你想要天下,我会拼尽全力助你!你若不想要,我也会护着你一生逍遥平安!我只能做到这一步了,别的,我给不了!我也不想给!” 萧桦一张脸,青白交加,叶笙从未对他说过这么重的话,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叶笙,喃喃道,语气悲哀震惊,“瑟瑟,你变了。” “每个人都会变。萧桦,难道你就没有变吗?” “是,我也变了!至少,至少我对你的心意从没变过!” 萧桦声嘶力竭的吼道。 叶笙平静的看着他,“我对你的心意,也从没变过。” 萧桦犹如当头被浇了盆冰水,冷透了。 是啊,她对他的心意,也从未变过,她对他,从来就不是男女之情。 “瑟瑟,我为了你,什么都没有了,我不会 有子嗣,我也没有父母兄弟,骨肉亲情皆失去了,我只有你,你不能这么对我……” 萧桦喃喃道,整个人失魂落魄的,不停的重复着‘我只有你了’。 叶笙眼里闪过一丝挣扎,萧御眼见不妙,刚要开口,却见叶笙微不可见的冲他摇了摇头。 她看着萧桦,眼里的挣扎渐渐消失,一缕坚定浮了上来,“既如此,那我把自己赔给你吧。” 萧桦原本黯淡无光的双眼,一下亮得逼人,“果真?” “你拿你自己的那颗神药,救了我的命,我还不起,那你就把你亲手所救的这条性命拿走吧,从根切断,一了百了。” 萧桦猛地瞪大双眼,渐渐的,他的眼里绽放出奇异的光芒,嘴角浮出一抹古怪至极的笑意,“好啊,瑟瑟你别怕,我会陪着你的。” 他慢慢伸出手,却见叶笙毫不犹豫的后退一步,避开他的碰触,萧桦的脸色一下沉了下去。 叶笙看也不看他,咬牙切齿的对萧御说道,“等我死了,你要跟我配冥婚,不许娶别的女子!无论生与死,我都是你唯一的妻子!” “瑟瑟!” “还有,现在不许你跟着我去死!叶家交给你了,等叶家安稳了,才准你来黄泉路找 我,我会一直等着你的!记得来找我,否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叶笙凶巴巴的说道。 萧御的目光闪烁不停,一张脸变幻莫测,不知过了多久,他勾起嘴角,笑容清浅柔和,轻轻应了声“好!”,轻松随意的语气仿佛不是在讨论生死,而是在说今晚吃什么。 萧桦看着这一幕,脸色愈加阴沉。 叶笙只想把命赔给他,彻底了断她和他之间的恩怨,从此再无瓜葛!哪怕是死,她惦记的也只有萧御!她要跟萧御一起死,她要和萧御配冥婚! 那他呢?她把他放在哪里? “瑟瑟,你真要这么逼我?” 萧桦脸上的笑容凄然而瘆人,目光森森的盯着叶笙。 萧御一把将叶笙拉到身后护住,直视着萧桦,冷冷道,“萧桦,你以为你是谁?” “我是谁?九皇叔会不知道吗?” “本王知道,不知道的人是你自己。” 萧御冷笑道,“你为何敢一而再再而三在瑟瑟面前得寸进尺,算计她,拿捏她,在她面前故作可怜,倚仗的是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不就是仗着她待你心软?待你与旁人不一样?” “我为了瑟瑟……” “够了!又要说你为了瑟瑟付出了多少多少 的话了吗?你用不着一天到晚的提这事,让瑟瑟内疚难过,瑟瑟从来没有忘记过你的恩典!你扪心自问,难道瑟瑟就没有为你付出过?就算她待你没有男女之情,她待你,也跟待叶大叶二叶三没什么两样!你救过她的性命,难道她没有救过你的性命?你之所以愿意为她付出,不也是感受到了她的真心?否则,以你的精明,你会愿意付出?” “我——” 萧桦说不出话来。 “萧桦,别人看不透你,不代表本王看不透!你的无辜可怜,永远是七分真三分假,五分的可怜,你能表演出十分来!你以为以瑟瑟的聪慧,她会看不出来吗?她即便看出来,也纵容着你护着你照顾你,她把你当亲人一样护在羽翼里,真心相待,难道这样还不够?” “你擅长算计人心,可你更应该知道,人心是世界上最不能算计的,你算计了它,就得遭受它的反噬。你算计了瑟瑟的心,算计她松口答应嫁给你,就该清楚,她总有一天会看清楚内心真正想要的,会离你而去。赐婚一事,不过是让这一天提早到来而已。” 萧桦一言不发,狠狠瞪着萧御,恨不得要吃了他。 萧御对此毫无感觉, 冷冷一笑,“更何况,赐婚圣旨,是皇兄亲手赐的,是本王去求皇兄的,也是本王强人所难,叶家和瑟瑟只是无奈接受,难不成叫叶家抗旨?萧桦,你不去和皇兄对峙,也不来对付本王,却一心盯着瑟瑟,其中原因你比谁都清楚,不就是仗着你再怎么放肆,她也不会对你怎样吗?” “你敢对皇兄放肆,皇兄会软禁你,削你的亲王爵位,将你贬为庶民,你敢对本王放肆,本王会杀了你!从赐婚到现在,你可有对皇兄发过火?可有和皇兄闹过?没有!你一直安安静静的呆着乾宁宫的偏殿,做一个孝顺懂事,乖巧可怜,为了父亲的大局委屈隐忍的儿子!算计着皇兄对你的一丝怜悯和歉疚,以此拿到自己想要的!” “你口口声声想要真心,可却在逼迫,在算计对你最真心真意的人!” 说到这,萧御居高临下的看了一眼萧桦铁青森然的脸,勾唇一笑,笑容邪气横生,“人贵有自知之明!萧桦,你在其他时候都很有自知之明,可在瑟瑟面前,却半点自知之明也没有!你想要她做你的妻子,与你携手一生,生死与共,呵——” 萧御笑容嘲讽冰冷,语气倨傲不屑。 “你配吗?” 第702章 大婚 自从那日,萧桦丢下一句‘我是否不配,九皇叔将来会知道的’,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尽管英王府和安乐王府,大将军府就在一条街上,叶笙也时常能听到一些萧桦的消息,可萧桦就跟隐身了似的,连在路上碰到都不曾有过。 叶笙脑子里偶尔会冒出类似她对萧桦是否太绝情太冷酷的念头,只一瞬,便把这些念头赶走。 她和萧桦之间,已经回不到过去,与其黏黏糊糊纠缠不清,不如决绝一点。 也许,等到萧桦遇到他的真命女子就好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很快就到了六月初八。 与上一世出嫁的激动,紧张,忐忑,不安,又欢喜期待相比,这一次出嫁,叶笙只有欢喜期待,紧张不安之类的半点没有。 “夫人,不要哭了,再哭眼睛要肿了。” 喜娘和董姑姑轮番劝着哭个不停的叶夫人。 她们就从没见过,新嫁娘一点要哭的样子都没有,新娘的娘哭成这样的。 谁知她们越劝,叶夫人哭得越大声,外面等着的叶家三兄弟也开始哭。 偌大的青云院,都快被眼泪淹了。 “哭什么?堂堂男子汉哭成这样子,成何体统?” 叶兆喝道。 “ 爹,小妹要嫁人了,以后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就不是我们家的人了……呜……” “嫁人而已,有什么好哭的,哪家的闺女不嫁人,安乐王府离我们家也近,王爷也说过,会时常陪瑟瑟回来……” “爹,您真信王爷的话?您自己想想,您陪娘亲回了几次江南的外公家?” 屋外的哭声静了静,随即,更大的哭声响起,其中还夹杂着叶兆的鬼哭狼嚎。 喜娘和董姑姑一脸无奈,“王妃,您看这该怎么办?” “不怎么办,不嫁就是了。” 叶笙说着,让梳头嬷嬷停下。 叶夫人的哭声戛然而止,一面说着‘都到了这份上了,哪能不嫁’,让梳头嬷嬷继续,一面冲出去呵斥鬼哭狼嚎的父子四人,“嚎什么嚎?再嚎一个月不准吃肉!” 叶笙挑了挑眉。 她就知道,家人都是盼着她平安出嫁,有个好归宿的,之所以哭,无非是舍不得。 无妨,等她成亲后多回来,他们只会笑,哪还会哭。 梳好头,董姑姑随身带着的四名侍婢,端了嫁衣嫁鞋和发冠上来。 嫁衣都叠得整整齐齐,看不出来,可发冠一下就落入众人眼中。 叶夫人一见就傻眼了,好 一会才结结巴巴道,“我没看错吧?这,这是凤冠?” 凤冠并不算特别稀罕的东西,一般来说,贵族女子出嫁时,身份高的也会戴凤冠,但那都是简化了的凤冠,以免犯忌讳。 可这一顶凤冠,别说简化,甚至比历代皇后所戴的凤冠还要正式,繁复,精美,尤其是正中镶嵌的那一粒明珠,比所有的皇后受册封时佩戴的凤冠的明珠,更大更耀眼。 这,很明显是一国之后才能戴的凤冠! 萧御的心思,不明而喻。 董姑姑还好,神色如常,明显早就知道了,喜娘则是一脸快要吓晕过去的样子。 叶笙目光微闪,只说了句,“很好,我很喜欢。”便再无别的话。 萧御既然秘密准备了这样的凤冠,现在才拿出来,说要给她一个惊喜,那嫁衣之前留的那一大片没有绣花的部位,想必要绣的就是凤凰吧! 他的心意,她懂。 那一日和萧桦争吵,萧桦曾说过,萧御为了他连天下都不要了。 她一直没有问萧御,赐婚圣旨是怎么来的,以皇帝对叶家和萧御的忌惮,岂会让两家联姻?萧御付出的代价,一定很大。 这些日子,皇帝一直压着虎符,没有给 叶家,唐家上蹿下跳,想接下虎符,唐老爷子都出马了,当着皇帝和文武百官的面,上演了一场‘廉颇虽老,宝刀未老’的戏码,博得满堂彩,虽然回去后躺了足足半个月,但目的已经达到了,唐家大老爷和唐骏一连被皇帝召见了几次。 叶家和安乐王府,仿佛什么也不知道,又仿佛什么也不在意,任由着牛鬼蛇神们纷纷上场。 唐家?就他们也敢肖想虎符?简直不知天高 地厚!也不怕虎符砸下来,把唐家人的脑袋都砸开花了! 叶笙面露不屑。 无妨,皇帝拿走的虎符,叶家会拿回来,萧御送出去的天下,她也会帮他拿回来! 他想要她做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她做!他想要她戴凤冠,穿金丝绣凤凰的嫁衣,她戴,她穿! “换嫁衣吧!” 喜娘和董姑姑展开嫁衣,叶笙果然看见嫁衣的后背,绣着一只偌大的凤凰,栩栩如生,金光耀眼,凤尾绣满了长长的大红裙摆,行走之间,定然摇曳生姿,光彩照人。 喜娘也不知是麻木了,还是看多了冷静了,僵着笑脸服侍着叶笙换上嫁衣,她刚要去捧凤冠,却被叶夫人出声阻止,“我去叫你父亲哥 哥们进来。” 叶笙轻轻点头。 就算叶夫人不说,她也想让父亲哥哥们看看。 凤冠和嫁衣上的凤凰,意味着什么,父亲一眼就能明白。 果然,当叶兆看见凤冠和叶笙身上的嫁衣时,瞳孔骤然一缩,叶家三兄弟也同时眉心一蹙。 不过片刻,叶兆便恢复如常,走过去,亲手捧起凤冠,为叶笙戴上,他粗手粗脚的,做不来这精细活,戴了好一会也没戴好。 叶夫人见状,过来帮他,叶家三兄弟也过来扶着凤冠上的流苏。 五人合力,才为叶笙戴好凤冠。 叶兆看着光芒四射,恍若神仙妃子的叶笙,目光宠溺温柔,“这样的好东西,才能配我家瑟瑟!王爷有心了。” 叶笙抿了抿唇,欲言又止,“父亲,这样会不会……我……” 会不会太放肆?太张扬?太霸道?太招别人的眼? 叶兆握住她的手,轻轻在她的手背上拍了拍,他掌心的老茧粗糙得咯人,却叫叶笙格外的安心。 “别怕。放心。” 短短四个字,让叶笙瞬间红了眼眶。 别怕,该来的狂风骤雨总会来,叶家能为她扛住。 放心,她想要的,都会有,叶家会给她,萧御也会给她。 第703章 王爷来接亲了 “王爷来接亲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青云院一下热闹起来。 “王爷派了谁来砸门请亲?” 叶夫人笑着问道。 人人都知道,虽然是圣上赐婚,但皇帝忌惮叶家和安乐王,就算人人都想来锦上添花,与叶家和安乐王府交好,也没几个人有这个胆子,估计今日不会有跟着萧御来的王亲贵胄。 “是献王世子,鲁王孙,阳王世子,建王世子,淮阴侯,淮南侯世子,还有……打头的是献王世子,这会子已经带人闯过了一门,闯到了二门,大少爷他们正拦着呢,快要拦不住了。” 管家报了一串的王侯贵胄的名号,脸上笑成了一朵花。 献王府就在大将军府隔壁,老牌亲王,献王世子萧如归,之前被萧御屡次借琴,和萧御闹过几次,还交过手,当然,献王世子是被打那一个,这次叶家和萧御联姻,萧如归天天跑来叶家看热闹,还老往叶笙面前凑,气得萧御几次三番拎着他的衣领,直接把他从墙头扔回献王府。 这些都是老牌亲王贵胄,萧御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叶笙隐约猜到了点什么,又不敢肯定。 管家的话才刚落下,又有小厮来报,“二门守不 住了,那些世子王孙要吟诗作对,我们家三位爷哪是对手?直接就被人家闯进了二门。” 叶家打架还行,吟诗作对就算了。 叶夫人哭笑不得,“老大他们仨怎么不长脑子的?跟人家吟诗作对,这不是找输吗?该打架啊!来什么文,得来武的!” 小厮一脸无奈,“夫人以为一门怎么破的?就是打架啊!大爷他们三个加起来也没打过王爷,这不,一门就没守住。” 叶夫人无言以对,一张脸涨得通红。 别说叶家三兄弟,就是加上叶兆,也不是萧御的对手啊。 叶笙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招来叶夫人一记白眼,“养女儿有什么好的?这还没过门呢,胳膊肘就往外拐了。” 很快,三门也破了。 萧御一身大红婚衣,往青云院的院子里一站,比往日风华更胜,姿容更绝,端的是满院生辉,光彩逼人,惹得丫头们惊叫不已,个个眼冒火光。 “瑟瑟,我来接你了。” 叶家三兄弟排成一排,堵在叶笙的房门口。 “叫大舅兄。” “叫二舅兄。” “叫三舅兄。” 三人异口同声道,“不然,不给你带走小妹!” 来接亲的王孙贵胄们,个个一脸红光 嗷嗷叫,比萧御还激动,“九叔,打他们仨!” “不能打,还是吟诗作对吧!” “照我看,先礼后兵,先吟诗作对,再开打!” 叶家三兄弟,瞪了一眼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王孙贵胄们。 萧御笑了笑,令人 大跌眼镜的一一叫着,“大舅兄,二舅兄,三舅兄。” “啊!九叔,你这不行啊,丢面子啊……” 萧如归叫得最大声,萧御笑眯眯的看了他一眼,萧如归的声音立马消失,干巴巴的笑了两声,躲到建王世子后面。 叶家三兄弟好了伤疤忘了疼,见萧御这么听话,立马忘了刚刚才被萧御收拾,这会子尾巴又翘起来了,“给大舅兄敬茶吧。” “给二舅兄作揖。” “给三舅兄——” 叶三想了好一会,才说道,“唱个小曲吧!” 话音刚落,萧御还没说话呢,屋子里传来一声轻咳,叶家三兄弟立马变了脸色,满脸笑容道,“开玩笑开玩笑,王爷别介意。” “三位舅兄都开口了,本王岂能不依?否则,三位舅兄不给本王接走王妃,本王今日娶不到王妃,那该如何是好?” 萧御笑眯眯,文绉绉的说道。 叶大三人恼恨的瞪了他一眼,嘴上却道, “都是说笑,抬抬气氛而已,王爷别介意。” 萧御笑而不语,就是不松口,非要敬茶,作揖,唱小曲。 叶大三人哪里敢真的让他这么做,萧御可是七龙亲王,他要真这么做了,叶家要被御史骂得抬不起头来。 除了被御史骂,更可怕的是,还要被小妹骂呀。 在他们心里,小妹比御史可怕多了。 “还叫王爷呢?叫妹夫呀!” 关键时刻,萧如归喊了一声。 叶大三人立马反应过来,亲亲 热热的喊着妹夫。 果然,一听‘妹夫’二字,萧御立马松口。 “接新娘子了!快把你们的新娘子请出来!还藏着掖着做什么?不敢见人吗?” 萧如归个大嘴巴,又开始叫唤起来,话音未落,便收到萧御一记眼刀子,萧如归的脸一下垮了下去,“九叔,我这不是帮你说话吗?” “闭嘴吧你!” 建王世子把他往后头一推。 他和萧如归玩得好,萧如归再胡说八道,九叔就要连他一同记恨上了。 “吉时到,新娘子出门了!” 喜娘一声吆喝,青云院再次沸腾起来。 叶夫人红着眼眶,忍着眼泪,亲手为叶笙盖上红盖头。 叶笙眼前顿时一片红色,红艳艳的, 格外好看,这样温暖热烈的颜色,叫人看着心里也热了。 出门的时候,为着谁背叶笙上轿,三兄弟差点打了起来。 最后,叶笙发话了,“三哥来吧。” 前一世,以及这一世嫁给萧桓时,都是叶大背她上花轿,这其中有她一点小虚荣心,毕竟叶大的官阶是最高的。 可这次,她想让三哥背她上花轿。 至于二哥,对不住了,三次背人的机会他一次也没捞到。 叶二也想到了这一点,故作气恼的说道,“小妹,你什么意思,上次你嫁康王,让大哥背你,这次让三弟背你,怎么?单单跳过我这个二哥吗?我这是爹不疼娘不 爱,没人要的孩子的吗?” 叶笙知道他不是真的生气,笑眯眯的抱着他的胳膊摇了摇,撒娇道,“二哥最好了,二哥最大度了,我可喜欢二哥了。” 她可不敢说最喜欢二哥这话,不然,另外两个哥哥又要闹起来。 叶二被她一番娇声娇语弄得心软,哪里还舍得说什么,大手一挥,“三弟,去吧!” 叶三洋洋得意的横了两个哥哥一眼,一幅‘小妹最喜欢我,你们俩都靠边站吧’的嘴脸,惹得叶大叶二忍了又忍,才没一拳揍得他脸上开花。 第704章 大喜之日,他不想杀人 叶三也知道不能太得意了,只出了一招,就小跑到叶笙面前,弯下腰,等着叶笙趴在他背上,这才稳稳当当,一步一个脚印的背着叶笙迈过门槛,出了屋子。 鞭炮声声,锣鼓喧天。 从青云院到大将军的正门,路程不短,叶三走得很稳。 耳边热闹不已,叶笙心中却一片宁静。 虽然隔着红盖头,她看不清萧御的脸,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个轮廓,却知道他一直在她身边,从未离开半步,他的目光也从未离开过她。 这一世,有萧御陪着她,与她携手并肩,三哥不会死,叶家所有人都会平平安安。 花轿,就等在大将军正门的大街上,不是寻常婚嫁的八台大轿,也不是亲王娶妃用的十六台,而是三十二台,这是皇帝大婚迎娶皇后的规制。 偌大的花轿,镶金嵌玉,珠光宝气,光彩夺目,金碧辉煌,比历代皇后大婚时乘坐的花轿,更精美华贵。 萧御明显逾制了。 若说凤冠和嫁衣,寻常百姓见不到,只有参加婚礼的宾客才能见到,而有资格参加婚礼的,只有王侯显贵和朝廷大员,那么花轿,一路走过去,等于昭告天下了。 他这是要在京城掀起惊涛骇浪吗? 叶家人第 一眼看见来接亲的花轿,也吓了一跳,好在叶家早料到有这一天,很快便镇静下来,若无其事的张罗着一切。 两家离得不远,一路敲锣打鼓,花轿从大将军府到安乐王府,也不过两刻钟。 到了王府,叶笙感觉到花轿停下,片刻之后,耳边传来箭矢破空的声音,叶笙端坐着一动不动,仿若未闻那箭矢朝花轿射来的声音。 两箭齐发,将花轿前头一左一右挂着的两个花球射穿,钉在花轿上,箭矢的尾羽微微颤动,在阳光下闪动着光泽。 “九叔好箭法!” 王孙贵胄们一片叫好声。 这是婚俗,射穿两个花球,寓意着圆圆满满。 耳边传来踢轿子的声音,是萧御在踢轿门,喜娘喜庆的声音响起,“新郎官踢轿门了,踢了轿门和和美美。” 这也是婚俗。 前世嫁给萧桓,一切都匆匆忙忙,哪里有这样那样的婚俗。 可这一次,萧御做足了各种规矩,不怕麻烦,不怕繁复,不仅做,还做得极好,堪称典范,单单练习踢轿门,听董姑姑说,就不只踢坏十台花轿。 叶笙一颗心又热又胀又柔软如水。 紧接着,喜娘拉开轿帘,一只修长分明,白皙如玉的手出现在叶笙眼前。 叶笙怔怔望着那只手,迟迟没有伸出手去。 见新娘子一动不动,周围开始有人议论。 萧御淡淡的环视了人群一眼,议论声立马消失。 萧御没有催她,静静的等着。 黄昏的余晖落在他身上,让他整个人镀了一层浅浅的光晕,就连长而翘的睫毛尖上,也染了浅浅淡淡的光泽,他本就生得昳丽无双,今日又穿了一身大红婚衣,添了几分艳丽,更是惊艳夺目得有些咄咄逼人。 可在此时此刻,他静静的站在花轿前,伸出手,夕阳的余晖似乎能从指甲里透过来,从前那一身的狂妄高傲,尊贵霸道都褪去,整个人变得柔和静谧,眉眼里的温柔满足满得几乎能滴下来。 不知等了多久,叶笙终于动了,轻而坚定的把自己的手,放在萧御的手里。 我把手交给你,那便是把这一生的情,一生的信任,一生的真心,都交付与你! 她的手一碰到萧御的手,便被萧御紧紧握住。 双手交握的瞬间,萧御展颜一笑,璀璨至极,明媚无双,天地间万物都失了颜色,周围一片抽气声,无论男女。 叶笙虽看不见,但也能感觉到无数道热得不行的目光朝萧御射来,还有无数道嫉恨的目光 朝她射来,叶笙恼恨的掐了掐萧御的掌心,却被萧御握得更紧,还安抚的拿小指抚了抚她的手背。 长长的裙摆逶迤在地,嫁衣上的凤凰栩栩如生,展翅欲飞,之前的宾客们早就听到三十二台花轿的消息了,见到叶笙嫁衣上的凤凰,也都麻木了。 安乐王逾制,也不只这一桩,估计今天的婚礼,全都逾制。 皇帝一听到三十二台花轿的事,脸色当场就变了,立马派了太子,宣王,康王,英王,诚王来观礼。 原本这些人,并不在萧御的邀请名单里。 所以,当萧御牵着叶笙的手,看着站在一排的太子等人时,脸色有些不好看,看了旁边一脸不安的青山先生一眼。 青山先生无奈的做了个‘圣旨’的口型,意思是这些人是带着圣旨来观礼的,他不能把人赶出去。 想来,萧徽深知他不会放这些人进来,尤其是从未对叶笙死心的萧桦,故意让这些人拿着圣旨来压他。 也罢,观礼就观礼吧,若有人敢作乱,别怪他明日让萧徽少个儿子。 今日是他和叶笙大喜的日子,他不想杀人,只能等明天再杀。 感觉到萧御情绪发生变化,叶笙捏了捏他的手,低声道,“怎么了?” “有不速之客来了。” “谁?” “太子等人。” 萧御故意没有提萧桦的名字,叶笙也没有把此事放在心上,轻轻‘哦’了声便丢了开去。 “恭喜九皇叔,九皇婶了。” 太子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萧御淡淡的睨了太子一行人一眼,目光里暗藏警告,太子,宣王,康王和诚王,立即做出乖巧的模样,摆明不会搞事,可萧桦阴沉着一张脸,目光森冷,一看就来者不善。 果不其然,他向前一步,用不高不低,却让所有宾客都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九皇叔该带叶笙去太庙行礼了!” 本来亲王迎娶王妃,该去太庙拜天地,拜祖先,如此才叫礼成,尤其萧御的父母是先帝和兰贵妃,两人的灵位都在太庙,拜天地拜父母都得在太庙,萧御更应该如此,可他却像忘记了这一桩,完全按照民间婚俗来走,婚礼也放在安乐王府。 这很明显是自相矛盾的,他给叶笙用皇后才能用的三十二台大轿,凤冠,嫁衣,这是宫制,却用民间的婚俗来成亲。 “等大婚第二日,我再带你去给父皇母妃的灵位行礼。” 这是萧御的原话。 叶笙隐约感觉到他在担心什么,才不愿在大婚之日去太庙。 第705章 此地无银三百两 “怎么?九皇叔不愿意去太庙,是不想承认叶笙安乐王妃的名分,还是盼着这门婚事不得善终?” 萧桦一开口,又毒辣又狠绝,充满恶意,令在场的宾客纷纷皱眉。 盖头之下,叶笙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原来萧桦也来了。 他来就来了,还说这样的话,不仅在挑拨她和萧御之间的感情,还在诅咒她和萧御将来过不好! 虽然她不信邪,可大婚当日,她只想听到吉利话,不想听到这些。 “英王殿下,话可不能这么说,九叔想把婚礼放在安乐王府,那是他的事,旁人管得着吗?” 萧如归跳出来大声道,就差没直接说萧桦‘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再说了,九婶可是九叔自己求来的,还是圣上赐婚,玉牒上早写了九婶的名字,就算九叔不想认九婶这个王妃,宗亲府也不同意呀!” 萧如归一口一个九婶,叫得萧御心花怒放,心想下次去借他的琴时,要温柔一点,不要动不动把人打飞。 若是萧如归知道萧御的想法,只怕恨不得把自己的嘴缝上,这么帮九叔,九叔居然还觊觎他的琴。 九叔可以觊觎他的人,决不能觊觎他的琴! 看见萧如归 跳出来为萧御说话,再看着今日去迎亲的诸多老牌的王孙贵胄,太子脸色冷了冷,他娶太子妃的时候,也没见这些人有这么捧场! “世子这么说就不对了,继承大统这一支的亲王成婚得去太庙拜天地拜祖先,如此才叫礼成,更何况皇爷爷和兰贵太妃的灵位也都在太庙,难不成九皇叔不想拜父母了?这成何体统?” 萧桦在一旁不阴不阳的接了句,“也许,九皇叔心里有别的谋算呢?” “什么谋算?英王,你说话别说得这么阴阳怪气,叫人瘆得慌!谁不知道你一直肖想九婶,还向皇上求赐婚圣旨,只可惜皇上英明,知道你配不上九婶,普天之下,只有九叔才能配得上九婶!这才把九婶赐给九叔为正妃!输了就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你输给九叔也不算冤,何苦来这里搅事?叫人觉得你连输都输得没有风度!” 萧如归好琴,一般人都以为他沉静如水,可相处久了才知这人跟猴子一样闹腾,说话也很毒。 萧桦被激得脸色发青,狠狠瞪了萧如归一眼。 萧如归被他眼里的狠光吓到,往建王世子后面躲。 建王世子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也没阻止他。 “四弟也没说什么,世子不要这么激动,就算要讨好九皇叔,也要注意分寸嘛,别好处没捞着,反倒把献王叔给连累了。诸位世子,王孙,本宫话糙理不糙,还望诸位听进耳里。” 太子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你!” 萧如归刚要反击,建王世子扫了他一眼,幽道,“太子殿下是元后嫡子,东宫之位坐得稳如泰山,难怪这般有底气,可若是有些东西本就来路不正,那因那些东西而产生的别的东西,又当如何?”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你敢说父皇的皇位来路不正?” 其他人还没说话,诚王跳了出来,叫嚣道。 太子等人狠狠瞪了诚王一眼,蠢货! 皇帝的龙椅来路,一直都有争议,最近一股传言冒出来,说先帝临终前曾留下改立太子的遗诏,说得言之凿凿,可让人去寻,却寻不到传言从哪里冒出来的,皇帝气得在宫里摔了几次茶盏,抓了一大批传话的人,可始作俑者却一个也没逮到。 宗亲府的老牌王族,一个个进宫为那些被抓的人求情,逼得皇帝杀也不是,不杀也不是。 杀了,证明自己心虚,不杀,刹不住传闻。 有些东西,可以一直 遮着埋着,无人捅破也就罢了,可诚王这样跳出来,相当于把这件事摆在明面上了。 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我可没这么说,诚王殿下别污蔑我。” 建王世子似笑非笑道。 叶笙这才知道为何这么多老牌的王孙贵胄,会来帮萧御迎亲,这些世子王孙,都代表着背后的亲王府在亲近萧御,看来,这些最看重正统二字的老牌王族,对皇帝的皇位来路产生了怀疑。 萧御是怎么让这些人相信他的? 遗诏? 不对,萧御的赐婚圣旨一定是拿遗诏换来的,不然皇帝不会放下戒心,愿意让萧御娶她。 所以,萧桦才会说,萧御为她放弃了天下。 可没有遗诏,这些老谋深算的老亲王,为何要相信萧御的话? “都是些坊间传闻而已,不足为信。” 萧桦不咸不淡的说了句,带过这个话题,将矛头对准萧御,“九皇叔是在给自己留着后路吗?没有去过太庙,王妃的名分始终差了那么一点,不那么名正言顺的,将来若是九皇叔反悔,也有懆纵的余地。” “萧桦!” 萧御怒道,才刚开口,便感觉到叶笙抓着自己的手一紧,难道叶笙也怀疑他留了一手? 在他惊疑不定,又隐隐的感到有些委屈时,叶笙一把扯掉头上的红盖头,本就明艳无双的脸,细细上妆之后,更是长眉红唇,眸光若水,艳光四射,光彩照人,一下让整个厅堂亮了起来。 宾客们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 而凤冠上那颗偌大明珠,珠光璀璨,满室生辉,几乎闪瞎了宾客们的眼。 这也太过了吧?皇后的凤冠都没这么闪! 安乐王这是明晃晃的把野心摆出来了!三十二台花轿,凤冠,凤凰嫁衣,通通都是皇后才能用的规格!看来那些传闻九成是真的,否则萧御哪有那么大的胆子? 宾客们压下心底的惊涛骇浪,纷纷用惊艳的目光朝叶笙看去,看得萧御心里既骄傲,又有些泛酸。 萧桦双眼一亮,直勾勾望着叶笙,连眨眼都舍不得。 叶笙却连个眼尾都没给他,不高不低叫了声:“罗钊!” 罗钊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大小姐。” 听着叶家的人,还在叫叶笙大小姐,貌似还没接受叶笙即将成为安乐王妃的意思,萧御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罗钊,该改口了。” 叶笙淡淡道。 罗钊心神一凛,神色愈加恭敬,“王妃有何吩咐?” 第706章 拜堂 叶笙傲然的目光环视了众人一圈,众人只觉得那目光中透出的威势,压得他们连头都抬不起来,“今日,是本王妃和王爷大喜之日,来者皆是客!若是真心来祝贺的,本王妃和王爷欢迎之至!可若是来挑事的,就别怪本王妃不念旧情了!” “不念旧情?瑟瑟是在说我吗?” 萧桦冷冷道。 叶笙漠然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半晌之后,忽而一笑,笑容冰冷刺骨,“英王殿下与本王妃,哪来的旧情?这样的话,可不要在王爷面前说,本王妃可不想王爷误会!” 萧桦的脸色,一下苍白如纸。 宾客们都知道他对叶笙情深之至,见叶笙如此无情,都有些同情他。 “太子殿下,和几位殿下捧了圣旨来观礼,那就请依照旨意好好观礼,若不然,就是抗旨不尊!不仅皇上不高兴,本王妃更不高兴!本王妃这已经是第二次嫁人了,不想嫁第三次。” 周围一片善意的哄笑声。 “谁要是让本王妃的婚礼不顺,本王妃就让他明年的今日,变忌日!” 叶笙杀气腾腾的目光落在太子身上,“太子殿下?” 太子一脸‘我只观礼,绝不干别的’的表情。 叶笙的目光在一直没说过话的宣王身上 顿了顿,就跳了过去,落在康王,诚王身上,“二位殿下?” 康王和诚王连忙表示自己也不会胡来。 从始至终,叶笙既没看萧桦,也没有别的表示。 萧桦脸色那叫一个青白交加,“瑟瑟!” “四侄儿太不知礼数了,瑟瑟不是你能叫的,你该叫本王妃一声九皇婶!” 叶笙冷声道。 “瑟瑟!” 萧桦急了,声音拔高。 叶笙轻嗤一声,笑声透出股森然之意,叫在场的所有人纷纷头皮发麻,“罗钊,送客!” 送客?送谁? 只见罗钊大步走到萧桦面前,“英王殿下,请!” 萧桦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叶笙,叶笙看也不看他,萧桦已经用光了她的耐心。 是,她是对萧桦容忍,那是因为前世他死在她面前,也是怜惜他不得皇贵妃的喜爱,被皇贵妃和诚王利用到死。 可今天是她的大喜日子,萧桦这样咒她和萧御,可曾如他所说,真心待她? 他既无真心,那她的真心也会收回来!丝毫不剩! 欠他的,她会还,可谁敢诅咒她和萧御,除了亲爹亲娘和三位兄长,不一刀砍了他,都已经是她心慈手软了! “瑟瑟这样待我,是因为九皇叔吗?” 萧桦死死盯着叶笙,不甘 心的吼道。 叶笙没有回应。 罗钊提高声音,暗中让手下的人准备好,再次道,“英王殿下,请!” 萧桦理也不理罗钊,只盯着叶笙,说道,“若是没有九皇叔,瑟瑟就会回到我身边来的,对吗?”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透出一丝诡异,让人寒毛直竖。 凭借对危险的本能感触,罗钊直觉有些不妙,刚要动手强行把人带走,却被萧桦一掌打退好几步。 糟了! 罗钊飞快朝萧桦扑去,却见萧桦已快了一步,用尽一身功力朝萧御打去。 萧御神色如常,刚要迎战,却见叶笙向前一步,将他护在身后,威力十足,凌厉无比的一掌打出,霸气十足的喝道,“谁敢动老娘的男人?” 两掌相击,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强大无比的气浪掀飞出去,厅堂里一片狼藉,家具果品倒了一地。 等到宾客们爬起来,这才看清楚战况。 叶笙纹丝不动,萧桦也纹丝不动,嘴角却溢出一丝黑血。 他慢慢的收回手,脸上露出一丝凄然绝望,“瑟瑟,你果真无情……” 叶笙沉默不语。 “瑟瑟,你不解释一句吗?” 叶笙抬眸,看了他一眼,“没什么可解释的。” 解释了你也听不进去,何 必浪费口水? “好,好,好!” 萧桦一连说了三个好字,一字比一字绝望,一字比一字悲凉,他不再看叶笙,慢慢出了厅堂。 叶笙看了罗钊一眼,罗钊无声无息的跟了出去。 看着萧桦万念俱灰的样子,罗钊忍了又忍,终于没忍住,“英王殿下,若是大小——” 罗钊干咳一声,及时改口,“若是王妃动了杀心,你是不可能走着出来的。” 萧桦看着他,慢慢勾起嘴角,笑了。 那笑太过怪异,硬生生让罗钊出了一身冷汗,等到他回过神来,萧桦已经离开。 “九婶好威武!” “九婶好霸气!” “九婶好威武霸气!” “滚!别照抄我们的话!自己想新的去!” 王孙贵胄们围绕在叶笙身旁,一个个眼冒星星。 “你们看见了吗?刚刚九婶一把把九叔护在身后,大喝一句‘谁敢动老娘的男人?’,我的天,我要为九婶晕倒了,我也想娶个九婶这样的世子妃!娶不到九婶这样的世子妃,我宁愿一辈子打光棍!” 萧如归一脸星星眼的望着叶笙,说道。 “我也想。” “我更想!” “要不……九婶别嫁给九叔吧?嫁给我,九叔老了,我比九叔年——” ‘轻—— ’ 萧如归嘴里的最后一个字,拉得无限长,他倒飞出去的身影就更长了。 看着萧御发火,王孙贵胄们识趣的闭嘴。 叶笙握住萧御的手,安抚着他,“何必和小辈们计较呢?我就不喜欢年轻的,毛头小子,有什么味道?像你这样的才刚刚好,要有风韵有风韵。” “本王又不是娘们,要什么风韵?” 萧御气极反笑。 叶笙冲他眨了眨眼,“太嫩的,没味道,太涩,像夫君这样的,才有味道,有回味无穷。” 王孙贵胄们听得个个一脸牙酸的样子,有的大声起哄,气氛热闹非凡。 一声‘夫君’叫得萧御心花怒放,当着这么多宾客的面还得绷着脸面,实在辛苦,只得将注意力放在礼官和喜娘身上,“还不继续?吉时要过了!” “不是吉时要过了,是九叔等不及要入洞房了吧?” 刚被打出去的萧如归又爬回来了,一爬回来就开始怪叫,惹得世子王孙们个个激动得跟打了鸡血似的。 萧御狠狠瞪了他一眼,萧如归再次往建王世子身后躲,这一次,建王世子根本不想搭理他,直接把人推了出来,萧如归吓得到处乱窜,气氛愈加热闹。 “一拜天地!” 礼官清了清嗓子,大声道。 第707章 还想闹洞房?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如此,礼成。 “快,送入洞房送入洞房,没看见九叔急得眼都红了吗?你们这些人真是不识趣,九叔可是当了整整二十六年的童子鸡,今晚一定要大展身手,大施拳脚,大战三百个回合——啊——九叔你又踹我——” 萧如归再次惊叫着倒飞出去。 萧御目光森森的看了与萧如归交好的建王世子一眼,建王世子立马福至心灵,忙道,“九叔,我出去盯着他,绝不让他再来岛乱!” “世子可懂连坐二字?” 建王世子差点要哭了,“九叔,我也就跟他喝喝茶,听他弹弹琴,再跑跑马打打猎的关系,别的就没有什么了,真的不是特别好啊,连坐还轮不到我啊,这几个,鲁王孙,淮南侯世子,阳王世子,还有……” 建王世子几乎把剩下的王孙贵胄点了个遍,“这些人都跟萧如归喝过茶,弹过琴,跑过马,打过猎,不只我一个啊!” 被点到的王孙世子们纷纷拿眼睛瞪建王世子,“你被萧如归连累,是你自个倒霉,别拖我们下水啊,我们还要闹洞房的呢……” “闹洞房?!” 萧御阴恻恻的声音响起。 短暂的死寂过后…… “我出去看看萧如归怎么样了?” “我也去!” “带上我!” “前面的兄台,别丢下我啊!” 一眨眼,王孙贵胄们跑得干干净净,剩下的宾客,在萧御暗含威胁的眼神注视下,纷纷摆出‘我们只是来喝喜酒的,绝对不闹洞房’的嘴脸,生怕流露出一点想闹洞房的意思,就被萧御一脚踹出安乐王府。 新房里,早在王孙世子们和萧御闹腾的时候,叶笙已经回了新房,重新盖上盖头,等着萧御来挑盖头。 虽然这事已经没多大意义了,但该完成的步骤,还得完成。 见萧御踏入房门,早等在一旁的喜娘和董姑姑,一人拿了挑盖头的长杆,一人捧了合卺酒,迎了上来。 萧御看着端坐在床头,一身大红嫁衣,盖着红盖头的叶笙,心中既欢喜,又满足。 他拿了长杆,小心的挑起红盖头,露出盖头之下叶笙那张比之前的明艳动人,多了几分娇柔的脸,一时间竟看得痴了。 “你,重新上了妆?” 萧御也是呆了,一开口,就叫喜娘和董姑姑忍俊不禁。 萧御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神色有些羞赧。 叶笙笑盈盈的望着他,目光温柔如水,“是重新上过妆,好看 吗?” “好看。” 见两人就这么聊起天来,喜娘和董姑姑忙让喝了合卺酒,吃了生饺子,又凑趣的问了一番生不生的老话,便识趣的退了出去。 新房里只剩叶笙和萧御两人,空气里静得连彼此的心跳都清晰可闻。 说起来,经历了两世,两人已经很熟悉了,可洞房花烛夜毕竟不同于别的时候,总是叫人格外紧张的,尤其是萧御,两世加起来六十多年,第一次成亲,就更紧张了。 至于叶笙,也没好到哪里去。 她原以为成过一次亲,对这种事也算有过经验,会很放松才对,可不知是被萧御感染了还是怎么回事,她也紧张起来。 两人就这么肩膀挨着肩膀坐着,也不言语。 屋外的董姑姑听着不对,忍不住想要出声提醒,又忍了回去。 “王爷不去给宾客敬酒?” “要不,我去给宾客敬酒?” 两人同时开口道。 话一开口,两人都笑了。 叶笙给萧御整理了衣领,笑盈盈道,“去吧,我等你。” 一句‘我等你’,让萧御一颗心柔成了水,热成了火,恨不得留下来和叶笙耳鬓厮磨,至于宾客什么的,哪来的就回哪去。 可是不行,不把那些兔崽子送走 ,他和叶笙洞房也不得安宁。 “等我,我很快回来。” 萧御在叶笙唇边蜻蜓点水的吻了吻,他不敢吻她的唇,怕忍不住,他也不敢吻深了,还是怕忍不住。 “嗯。” 走到门口,萧御又停下脚步,回头望着叶笙,“你之前的那句话,我很喜欢。” 叶笙一怔,“什么话?” “谁敢动老娘的男人?” 叶笙没想到会是这句话,面露赧然,“我当时情急,才会如此……” “我很喜欢!” 萧御目不转睛望着叶笙,目光专注,温柔,深邃,深情,“瑟瑟,我很高兴,这一世,我是你的男人!” 直到萧御走了许久,叶笙卸了凤冠钗环,洗了脸上的妆,泡在温泉池里沐浴,还一直在想着萧御的话。 萧御,我也很高兴,这一世,你是我的男人。 温泉池里,水汽袅袅。 “大小姐,王爷居然在新房里凿了温泉池,听说这温泉水,还是从荔山上引下来的,都是活水,这样浩大的工程,不知要耗费多少银子?” 谷雨边给叶笙按捏着双肩,边叽叽喳喳的说道。 “你这丫头就知道银子,怎么看不见这里面藏了多少王爷的心意?还有,不能叫大小姐了,得叫王妃! ” 立春稳重,看着一旁候着的董姑姑,生怕董姑姑不喜谷雨,不动声色的说道。 “人家一时改不了口嘛。” 见立春看过来,谷雨忙道,“好啦好啦,知道了,你别啰嗦了。” 立春被噎得差点说不出话来,压低声音道,“这可是王府,不是叶家,你稳重点,别给大,别给王妃惹麻烦。” 谷雨有些委屈,眼眶红红的,“难道王府,大——” 见立春的目光投了过来,谷雨不甘不愿的改口,“难道王府里王妃做不得半点主吗?从前在叶家的习惯,都得改过来吗?” “王妃嫁了人了,哪能和从前一样?” 见谷雨闹起了脾气,立春好言好语的劝道。 “嫁了人就得什么都变了吗?那王妃是不是还得在婆婆跟前晨昏定省立规矩?伺候小姑?给王爷张罗妾侍?洗手作羹汤?懆持家务?” 谷雨越说越气,也顾不得改口不改口了,“那大小姐得多辛苦?从小到大,她哪里做过这些事?要这样,还不如不嫁人呢!” 董姑姑微微笑道,“谷雨姑娘气性挺大的,不像是伺候人的,倒像是被人伺候的。” 她如古井般平静深幽的眼神扫了过来,谷雨吓得一哆嗦,大气也不敢出。 第708章 解开萧御的心结 立春将她护在身后,笑道,“谷雨就是随口说说,不是有心的,姑姑别恼。” “王府不比别的地方,宫里更不比府里,嘴巴还是要严实些才好,免得说错了什么落了话柄。” 董姑姑笑道,眼睛里却没什么笑意。 立春和谷雨一句话也不敢辩驳。 “再者,嫁了人有些东西自然要变,不过我们王府既无公婆长辈,也无姑嫂妯娌,王妃要伺候的只有王爷而已,也算清闲。” 立春陪着笑,“如何伺候?还请姑姑指点。” “洗手作羹汤是最基本的,再者,晨起服侍穿戴洗漱,夜里伺候茶水,王爷办理公务时,在一旁研墨铺纸,端茶递水。” “我们大小姐从没下过厨,烫到手切到手怎么办?大小姐夜里本就睡不安稳,还要起来给王爷伺候茶水?我和立春当值,睡在外间,王爷若有吩咐,我和立春做不就行了?何苦劳累大小姐?还有研墨铺纸,端茶递水,这么多小厮丫头不能做吗?” 谷雨急得眼睛都红了。 董姑姑不悦的看了她一眼,“身为妻子,伺候夫君是应当的!” 谷雨气得说不出话来。 “还有,身为丫鬟,安守本分,温顺听话也是应当 的。” “姑姑的意思是,谷雨不本分,也不听话,是个刺头,要好好教导?” 听了半晌的叶笙,慢悠悠道。 “王妃若放心,可以把谷雨交给奴婢,从前兰贵太妃身边的宫女,都是奴婢教导的。” 董姑姑仿佛没听出叶笙话里的深意,说道。 “那她们如今在哪里呢?” 董姑姑一怔。 那些宫女,或死,或背叛了兰贵妃,忠心或是能力,都不够。 “我的人,我自己教导,就不劳烦姑姑了,我相信谷雨在外头会谨言慎行,她之所以不避着姑姑就抱怨,是拿姑姑当自己人。” 听见叶笙这么维护她,谷雨感动得热泪盈眶,不停的点头,保证她在外头绝对不会乱说话。 “还有,我和王爷之间,如何相处,是我和王爷的事,我知道姑姑一心为了王爷着想,想让我做个贤妻良母,可姑姑真觉得王爷娶我,单单想要一个贤妻良母?” “妻子伺候丈夫,以夫君为天,是妻子的本分,当初先帝那样宠爱兰贵太妃,兰贵太妃也没失了分寸。” 董姑姑坚持道。 “所以,姑姑以母妃为标准,想让我成为另一个母妃?” 叶笙轻笑一声,“姑姑,母妃就是 母妃,独一无二的兰贵妃,我就是我,独一无二的叶笙!我成不了母妃,母妃也成不了我!” “王妃……” “姑姑若惦记着母妃,就回皇陵陪着母妃吧。” 董姑姑刚开口,就被一道冷淡的声音打断。 萧御面色泛红,目光有些迷蒙。 也不知那些世子王孙们,灌了他多少酒,叶笙暗道。 不用叶笙吩咐,立春和谷雨已经一人捧解酒茶,一人捧帕子,细心的服侍着萧御漱口,喝茶。 随即,不用萧御开口,立春和谷雨已安安静静退了下去。 唯有董姑姑,还杵在原地,脸色有些受伤,“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姑姑要王妃做母妃那样的人,是要王妃如母妃一样,在深宫之中任人宰割,毫无还手之力吗?是要本王的孩子,也如本王一样,才几岁就失去母亲的庇护吗?” 想起旧事,萧御脸色极其不好,情绪很激动。 董姑姑脸色苍白,“奴婢没有这个意思。” “萧御。” 叶笙想要起身去安慰萧御,忽而想起自己身上没什么衣物,只得又沉回水里去,伸手去握萧御的手,“我不是母妃,你放心。我会长长久久的陪着你,陪我们的孩子长大, 看他们成亲生子,我们会一同变老,老到头发全白,老到牙齿都掉光了,老到你看见我就生厌。” “我永远不会看你生厌……” 萧御喃喃道,情绪依然有些低落。 叶笙想了想,把他的脑袋轻轻按在她的肩膀上,轻抚着他的头发。 “我知道。我知道你永远不会对我生厌,也知道母妃永远都爱着你,永远都在想办法护着你,也许她的法子在你看来,不够好,也许她在你看来不够强大,也许你觉得她太软弱,太天真,可她已经竭尽所能了,我相信,如果能用她的命换你的命,她会毫不犹豫的。你那样说母妃,对她不公平。” 萧御始终一言不发,但情绪明显好转。 “姑姑,王爷要走的路艰难万分,明抢暗箭多不胜数,说是血流成河也不为过,你真的确定母妃那样的女子,能陪着王爷走完这条路,还能安稳无虞?” 董姑姑说不出话来。 叶笙见她如此,就知道她心里赞同自己说的话,只是还拉不下面子而已。 “夜深了,姑姑也累了一天了,下去歇着吧。” 董姑姑刚要走,又被叶笙叫住。 “我爱王爷之心,不比姑姑少,也不比母妃少,也 许我不是一个贤妻良母,但能为王爷做的,我都会为他做。” 直到董姑姑离开,萧御依然没有从叶笙的肩窝里抬起头来。 “怎么了?” “瑟瑟,谢谢你,谢谢你为母妃说话,母妃爱我护我我都知道的,我只是……” “你只是太想她,才会忍不住怪她,怪她去得那么早,怪她留下你孤零零的。” 萧御哽咽着‘嗯’了声。 叶笙安抚的轻拍着他的后背,等了许久,也不见萧御起身,“心里还不舒服吗?” 没等来萧御的回答,只等来萧御在她肩窝上轻轻咬了一口,以及某个人变得粗重的呼吸。 叶笙一把推开萧御,长眉倒竖,“我费心安慰你,你却只想着这种事!” “这种事?什么事?瑟瑟说清楚一点,本王不懂。” 萧御一脸无辜道。 还装呢! 叶笙狠狠瞪了萧御一眼,就要出温泉池,想到什么慌忙又沉下水去,就这么点时间,该看的,不该看的,都被萧御看了个干干净净。 “看什么?不许看!转过身去!” 叶笙咬牙道,一张脸本就被温泉池的水汽熏得绯红如云霞,此刻羞意上来,更是面若桃花,眸如春水,看得萧御目光一暗。 第709章 以后不许乱叫 春风几度,芙蓉帐暖。 “好了吗?我受不住了……” 大红芙蓉帐里,叶笙的声音破碎成泥,断断续续。 “这就受不住了?刚刚王妃在本王面前,可没有这般柔弱。刚刚王妃是怎么说的?” 叶笙快要哭了。 刚刚她不过是看萧御第一次太过激动紧张,刚碰到她就……咳咳,总之,谁也想不到天资出众的安乐王,在这种事上会一塌糊涂。 为了让萧御别那么泄气,她嘴贱说了一句,哟,夫君这就不行了?来啊,大战到天明! 后果谁都想到了,萧御真的抓着她要大战到天明。 这才挨了半夜,叶笙已觉得浑身像被千斤巨石重重压过似的,酸痛不已,身上的骨头也像被碾碎了似的,都不听她的使唤了。 她只是为了挑起萧御的斗志,免得他将来对这种事有了阴影,才那么说,谁知道被她挑起斗志的萧御会这么可怕! 都说安乐王天资出众,千百年难得一见,别的方面她不知道萧御是否真的出众,可在夫妻之事上,萧御的天资已经不能用出众来形容了。 第一次,一塌糊涂。 第二次,无师自通,花样百出,让她难以招架。 第三次,她只觉得身子,灵魂都不像是自己的了,全 被萧御掌控,任由着他为所欲为。 第四次……叶笙觉得,好不容易重生,她可能会死在这种事情上! “我错了,夫君我错了,萧御饶了我吧,王爷……萧御……夫君……九皇叔!!” 萧御浑身一僵,眼里本就一直在燃烧的火光瞬间烧成燎原大火。 长长呼出一口气后,萧御一把将叶笙搂入怀里,状似凶狠的咬着她的耳朵,落下时却轻得连齿印都没有,“以后不许乱叫!” “我怎么乱叫了?” 叶笙故作无辜的眨了眨眼睛。 她自然知道萧御介怀的是哪一句。 九皇叔? 原来萧御怕这个呢。 “还装傻呢?” 萧御咬了咬她的鼻尖,叶笙也不觉得疼,却还是有些不满的推了推他,“不许咬!你还咬上瘾了吗?” 见萧御再次低下头来,压根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叶笙慌忙闪躲,却被萧御捧住脸,在她鼻尖上亲了亲,亲完还蹭了蹭,“不咬了。下次乱叫,再咬!” 叶笙刚要感动,听了后面这话,感动情绪一下飞到九霄云外,瞪了萧御一眼,翻过身去背对着萧御,合上眼睡去,再也不理他。 “瑟瑟。” 萧御贴了上来,轻吻着她的耳朵,两人之间不留一丝缝隙。 叶笙 被他吻得头皮发麻,慌忙往床里面藏,“不来了,真的不行了。” 萧御低低的笑声响起,“好,不来。那你与我说说话。” “说什么?” 叶笙困得不行,不停的打着哈欠。 “说什么都行,我睡不着,就想和你说说话,瑟瑟,我心里好欢喜,有了你,我这两辈子都圆满了……” 在萧御低而温柔的说话声中,叶笙很快撑不住,睡死过去。 最后听到的一句话就是,瑟瑟,谢谢你。 萧御,也谢谢你。 “王爷,出事了!” 迷迷糊糊间,叶笙耳边传来这么一句,艰难的想要撑开眼皮,一只温暖的手覆了上来,“你安心睡便是,万事有我呢!” 若是从前,她就算再累,也会立即清醒过来,可萧御这话,却让她吃了定心丸似的,居然再次睡了过去。 等到睡足了醒过来,叶笙才发现已经快到午时了。 “醒了?” 她刚睁开眼,还没动呢,耳边就传来萧御低沉温柔的声音,叶笙的心一下就又柔又暖。 看着萧御放下手上的书卷,从窗前的美人榻穿过层层珠帘朝他走来,叶笙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悸动,不顾一切的跳下床,连鞋子都没穿,如小鸟投林般投入萧御的怀里。 萧御 一把将她抱住,轻轻吻着她头顶的发丝,“怎么了?” “没怎么。” 叶笙的声音有些发闷。 萧御一下紧张起来,“可是做噩梦了。” “没有。” 不管叶笙怎么否认,萧御就是不信,还要人去把刘太医叫过来给叶笙把脉,看叶笙可是梦魇了。 “说了没有啦,就是……想你了。” 就是突然很想你。 明明你就在这里,就在眼前,一伸手就能碰到,可就是忽然很想你。 这样的思念来得太急,也来得莫名其妙,可它就是来了。 萧御抱着叶笙的手一紧,随即手指缓缓滑过她的后背,“嗯,我也想你了。” 叶笙越来越感到不对劲,一把抓住萧御作乱的手,“摸哪呢?我就是单纯的想你,可你却只想着……你只爱我的身子!” 莫名的委屈忽而涌上心头,叶笙也不知自己怎么了。 “对,我只爱你的身子!” 萧御坦然承认,让叶笙愣住之余,又有些心凉。 “别的女人的身子,我连看的想法都没有。” 叶笙这才明白自己理解错了萧御的意思。 他这是拐着弯的说,世上的女人,他只爱她,眼里只有她。 可叶笙就是不想认错,非要和萧御闹,“总之,你就是目的不纯 !你只喜欢和我做夫妻之事!” “难道你不喜欢和我做夫妻之事?” 萧御低下头,目光灼灼的盯着叶笙一下羞得通红的脸,“也不知昨晚是谁一直抱着本王,嘴里不停的唤着本王的名字,不准本王离开的,还诸多要求,重了不行,轻了不行,快了不行,慢了也不行……” “萧御!” 叶笙脸红得跟熟透的虾子似的,连脖子和耳朵都红透了。 萧御哈哈大笑,不再逗叶笙,虽然他很喜欢看叶笙这幅小女儿姿态,可若逗过头了,叶笙发了真火,那他可要被赶去睡书房了。 “好了,说正事了。” 见叶笙已经隐隐有发火的征兆,萧御忙止住笑,正色道,“诚王出事了!” 叶笙脸色一变,“早上影一来报,说出事了,指的是他?” “是!” “出什么事了?” 萧御脸色变得有些古怪,支支吾吾的不说。 “说呀!” 在叶笙的再三催促下,萧御才半遮半掩的说道,“他昨天在我们的婚礼上,说了不该说的话,回宫后被皇帝叫去骂了一顿,夜里偷偷出宫去了玉仙楼,叫了好几个花娘伺候,然后……” 萧御在叶笙耳边压低声音说了几个字,叶笙震惊得张大了嘴,“马上风?” 第710章 萧桦动手了 “死了?” 萧御摇摇头,“没死,瘫了半边身子,马院使说没用了,治不好了。” 居然能弄到马上风,叶笙无语道,“他到底叫了几个花娘?” 只见萧御伸出一只手,五根手指全张开,又伸出另一只手…… 一!二!三! “八个?” 叶笙的心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诚王好像才十七岁吧?” “下个月才满十七。” 见叶笙再次张大了嘴,萧御说道,“其实,他这方面一直挺乱的,身边服侍的宫女都沾了,就连皇贵妃宫里的宫女,也没少碰过,而且,他还喜欢去花楼,不过,皇贵妃把这些烂事都瞒住了,听说皇上今日又气又伤心,连早朝都没上。” 叶笙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当真是马上风?” “千真万确!” 叶笙皱了皱眉,“总觉得这事哪里不对!” “一切人证物证都对得上,若有不对的地方,就是当时在场的一个花娘,也不知是吓的,还是自知性命不保了,还没等人去拿呢,就一头撞死,血溅当场。” 叶笙呼吸一窒,“你的意思是?有人设局?” 萧御微笑不语。 “是谁?” 萧御叹息一声,“瑟瑟,你心里知道的,只是不 愿把他想得太不堪。” 叶笙说不出话来。 答案很明显,这件事对谁利益最大,就是谁! 萧桦! 诚王一出事,皇贵妃之前为诚王笼络的势力,都得归萧桦所用! 而且,也唯有萧桦,才能这么了解诚王,设下这样密不透风,又无迹可寻的毒计。 太子还没这个脑子,宣王没这么阴毒,康王,他没这么大本事。 “他动手了。瑟瑟,我们大婚的事,彻底激怒了他。” 叶笙脸色难看,喃喃道,“若不是那日我说的话太过绝情,他也不会……” “瑟瑟,你真以为是你说话的缘故?” 见叶笙情绪低落,萧御把她揽入怀里,安抚的轻抚着她的后背,“不管你说不说那些话,萧桦都会动手的,他要当皇帝,就要除掉其他挡了他路的人!若你不曾嫁我,也许他不会有这么大的决心,可你嫁了我,如他自己所说,他已经一无所有了,总得抓住点什么。难不成为了他,你就不嫁我了?” “我不会的……” “我知道你不会。在他看来,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一能打击我,二能把你抢回去!他以为,我死了,他就能取代我在你心里的位置了!” 萧御冷笑道。 “不许你说这样的话!我不想听!我害怕!” 叶笙仰头一眼不眨的望着萧御,大声说道。 “好,我不说了。” 见叶笙脸色苍白,身子微微发抖,萧御抱紧了她,“你放心,我不会死,我答应过你,要陪你到白发苍苍,牙齿掉光,就算你嫌弃我老了变丑了,我也要赖在你身边,不管你怎么赶我我都不走。” “就算老了,你也是老头子里最俊美的那一个。” “你也是,老了也是老太婆里最美的那一个。” 两人含情脉脉的望着对方,望着望着,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冷颤,这话也太肉麻了!鸡皮疙瘩都要冒出来了! “你觉得下一个是谁?” 萧御不假思索的给出答案,“太子。” 叶笙皱了皱眉,“什么时候?” “不会太快,也不会太慢。一旦太子出事,皇帝就能确定是萧桦在做手脚,就会对他下狠手,所以,萧桦在自己强大到能和皇帝抗衡之前,不会对太子下手,但也不会太慢,萧桦等不了太长时间。” 想到萧桦吃下的那些秘药,叶笙心中五味杂陈。 萧御一眼看出她心中所想,“你放心,我早就派了人去寻神医的踪迹,就算找不到人,也能找到他 留下的一些医书札记什么的,就算配不了之前的神药,也能找到一些配方,对萧桦的寿元也许会有帮助。” 见叶笙依然忧心忡忡的,萧御心疼得很,岔开了这个话题,“对了,午膳后,我带你去见见父皇母妃。” 用过午膳,稍微歇了一会,两人便上了马车,前往太庙。 按理,应该有礼官,宫人随侍,就连皇族宗亲,也要一同前往,可萧御却像什么也不知道似的,只带叶笙一人,而其他皇族宗亲,也在有意无意的纵容着他这样无礼的做法。 到了太庙,叶笙立马闻到了空气里的血腥气。 “这些老鼠,真是怎么都清理不完!清完一批又来一批!没完没了的!” 萧御冷声道。 叶笙心中一动,“刺客?” “嗯。” “昨天这里是不是也埋伏了不少刺客?” “是!” 难怪萧御不愿在大婚当日带她来太庙。 “原以为杀了一天一夜了,总该清净了才是,看来,是本王想错了!” 萧御牵着叶笙的手,走上长长的台阶,才走出几步,脸色就变了,“影一!” 影一一阵风般出现。 萧御指着地上的血渍,“不是叫你们洗干净吗?怎么办事的?” “王爷恕 罪,不是属下偷懒,实在是忙不过来。昨夜的洗干净了,这是上午的,刚要洗,午后又来了一批刺客,想要埋伏王爷王妃,影卫们才刚把人杀完,把尸体拖走,还没来得及清洗这些血渍。” 萧御拧着一双长眉,摆手让影一退下。 “瑟瑟,我抱你吧,别让这些脏东西脏了你的鞋子。” 叶笙轻而坚定的推开萧御伸出的手,嫣然一笑,明媚而傲然,鲜妍而霸气,“我不怕脏,相反,我很喜欢将这些魑魅魍魉杀干净,再将他们的尸体,鲜血踩在脚底下的感觉!痛快!酣畅!解气!” 午后的阳光洒满叶笙全身,这样的叶笙既美又傲,既明艳又霸气,整个人好像在发光! 萧御眼中绽放出万丈光华,痴恋狂热的望着她。 这就是他的女人! 睥睨天下,傲视万物,将一切踩在脚底!自信,明媚,狂傲,霸道,神采飞扬! 唯有她,才能与他匹配,也唯有他自己,才配站在她身边,成为他的男人! “走!我陪你一起!” 萧御伸出手,叶笙勾唇一笑,将手放入他手中。 “走!” 她和他,不只要走过太庙这一段路程,还要走过千山万水,攀过重重险峰,直至…… 顶峰! 第711章 私生子 大婚之后,便是回门。 叶家人一早就守在门口,一看见安乐王府的马车,立马迎了上来。 叶夫人一看见叶笙,立即抱住叶笙抹泪,一口一个‘我的瑟瑟受苦了’,叶笙无语道,“娘,我只是出嫁,又不是出征,哪里就受苦了?” 叶夫人的抽抽搭搭被噎了一下,又哭诉道,“我的瑟瑟受了……” “娘,我哪里瘦了,还胖了呢!你看!” 叶夫人又被噎住了,轻轻拧了叶笙一把,“你这孩子,怎么就不懂娘的心呢?” 她哪里是哭叶笙受苦受累,她是在提醒萧御,不许他待叶笙不好。 叶笙知道叶夫人的心思,但她和萧御两世纠缠的事,叶家人不清楚,她也不好说得太明白,只能插科打诨的把话岔过去,免得萧御心里不舒服。 谁知萧御没有半点不自在,反而与叶夫人一起打量着叶笙,边打量边认真的说道,“岳母大人说的极是,瑟瑟是太瘦了些,气色也不够好,是要好好调养了。” 见他这么上道,叶夫人的态度立马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变,拉着萧御的手,数落着叶笙的罪状,“可不是嘛!饭也不好好吃,觉也不好好睡,总是懆心不该 懆心的,身子能养好吗?王爷,你以后可得好好管着她,不许她胡来……” 萧御飞快瞄了叶笙一眼,笑盈盈道,“岳母大人放心,我一定好好管着她,盯着她吃饭,安寝,歇息,不许她劳神。” “一日三餐都得盯着……” 两人一路说着话,一路进了叶家大门,反倒把叶笙给抛下了。 叶笙无奈的苦笑。 叶兆上下打量着叶笙,“是胖了点,气色也好多了,看来,还是王府养人,大将军府不养人啊!” 最后一句,叶兆话里的酸味都快酸倒众人了。 叶笙哭笑不得,上前抱住叶兆的胳膊,“爹爹这说的什么话?大将军府不养人,怎么养出我这样出色的女儿?” “你出色不出色二哥不知道,脸色厚不厚二哥倒是知道一点。” “二哥!” 叶笙狠狠拧了叶二一把,叶二大声喊疼,夸张得叶笙都拧不下去了,只得丢开他,看向一旁的叶大叶三,“大哥,三哥。” 叶大一如既往的一脸宠溺的看着妹妹,叶三则脸带薄红,声音也比往日低了许多。 “三哥这是怎么了?” “还能怎么?听说今日嘉陵公主要来,羞的呗!” 叶三和嘉陵公主定 亲后,前期因为叶家和嘉陵公主都要演戏,双方基本上没见过面,后来不用演戏了,定下了婚期,可嘉陵公主出宫不易,加上皇帝对叶家心存芥蒂,嘉陵公主请旨三次,能允一次都算不错了,两人也很少见面。 这一次,还是萧御出面,才让皇帝点头。 叶笙到后不久,嘉陵公主的马车就来了,双方见过礼后,叶家人立马找借口溜了,把嘉陵公主丢给叶三一人接待,给俩人创造相处的机会。 直到午饭时,两人才再次出现。 叶三剑眉星目,俊朗不凡,嘉陵公主姿容秀美,清丽脱俗,两人并肩而行,同样的神采飞扬,当真是一对璧人。 见大家伙目光灼灼,一脸打趣的盯着他们看,叶三下意识的将嘉陵公主挡了挡,维护之意格外明显,“是不是该吃饭了?” “三哥还用得着吃饭吗?” 叶笙笑眯眯道。 叶三一愣,“我也是人,为何就不用吃饭了?” “都说秀色可餐,三哥对了一早上的佳人,还没吃饱吗?” 嘉陵公主本就面色绯红,一听叶笙的打趣,立马面红如血,羞得头都抬不起来了,叶三一见,立马维护道,“那小妹你在安乐王府 ,可省粮食了!要说秀色可餐,王爷才是天下一绝的秀色!” “哎!都说有了媳妇忘了娘,这还没娶进门呢,就护上了,将来可怎么得了啊?” 嘉陵公主闻言,略带不安的看向叶夫人,却见叶夫人丝毫不悦都没有,反而一脸乐呵呵的,很高兴见他们夫妻恩爱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 “你就别挤兑老三了,好不容易才有人愿意嫁他,他娶媳妇不容易的,你别给他吓跑了,从前那唐——” 想起唐芙,叶夫人忙止住嘴,歉意的看了嘉陵公主一眼,“公主别恼,那唐芙只是略提了一提,她和老三什么关系也没有。” 嘉陵公主温柔的笑了笑,“我知道的,我不在意,就算有什么,那也是从前的事了。” “根本就没事,什么叫就算有什么?我就见过她一面,娘亲和瑟瑟都在,连她鼻子眼睛都没看清楚,能有什么?” 叶三生怕嘉陵公主误会,急吼吼的说道。 嘉陵公主张了张唇,欲言又止。 叶三看不出,叶笙同为女子,却看出嘉陵公主似乎有什么心事,“公主是不是有话要说?直说便是。” 嘉陵公主用力抿了抿唇,像是终于下定决心,才 说道,“从前三爷是不是比较……” 嘉陵有些说不出口。 “你是指三哥从前爱逛花楼?” 叶夫人狠狠一巴掌打在叶三头上,“叫你别胡来,学学你两个哥哥,你偏爱闹腾,这下知道后悔了吧?” 嘉陵心疼的看着叶三被打,忙道,“纨绔公子贪恋花丛,本不是什么大事,我要说的也不是这个,而是……” 见叶夫人还要再打,叶兆也撩起袖子打算加入,嘉陵一咬牙,“近日,有人给我住在宫外的奶嬷嬷,递了个消息,说,说三爷在外有个私生子!” 屋里一片死寂。 须臾,叶兆的咆哮响起,蒲扇般的大掌朝叶三扇去,“我打死你个逆子!乱来还不说,连私生子都搞出来了!” 叶三被打得鬼哭狼嚎,“什么私生子?我不知道啊……” “还抵赖!人家都找到公主那里去了!敢做不敢当,你这个畜生!” 叶兆更火大了,一脚将叶三踹飞。 嘉陵公主扑过去,将叶三护在身后,“大将军息怒!” “息什么怒?公主请让开,我今日就要打死这个胡作非为,敢做不敢当的混蛋!” 叶兆吼着,又要扑上去打。 屋里一阵鸡飞狗跳。 “够了!” 第712章 要揍我来揍 关键时刻,叶夫人一声低喝,止住了叶兆的拳头,叶兆委屈巴巴的望着叶夫人,“夫人,这兔崽子太丢人现眼了,不揍不行!” “你揍他,是不把我看在眼里吗?” 叶夫人柳眉倒竖,气势汹汹的说道。 叶三感动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还是娘亲疼我,不像爹,动不动就要打死我……” 下一秒,叶三的惨叫声震耳欲聋。 叶夫人抄起一根足足有小腿粗的狼牙棒,当头对着叶三一顿打,直接将叶三打懵了,反应过来后,惨叫不止。 “老娘生下的狗东西,要揍也是老娘来揍!其他人通通闪开!” 叶夫人边打边骂,“老娘十月怀胎生了你,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你竟敢丢老娘的脸!老娘现在就把你打死,让你再投一回胎!”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嘉陵公主反应最快,也不管会不会被叶夫人打到,扑上去一把抱住叶夫人的胳膊,“叶夫人,三爷不是有意的,只是个孩子而已,接回来养着便是了。” 她之所以说出来,是以为叶家人合家瞒着她,没想到叶家根本都不知道这事。 如此一来,那个所谓的私生子一定有古怪。 其他 人也想到了这一点,劝住了暴走的叶夫人。 叶三被打焉了,缩在角落里,一个字也不敢为自己辩解。 “影一,你去……” 看着叶笙毫不避忌的用着萧御的人,叶兆略有不安的看向萧御,却见萧御一脸笑容的望着叶笙,很高兴很骄傲叶笙用他的人的模样,叶兆这才略微放下心来。 他对萧御,并没有叶笙对萧御那么信任。 萧御雄心壮志,精明强干,将来也一定会坐上那个位置,叶家作为外戚,该守的本分得守,不能逾矩,否则狡兔死走狗烹的例子,满满皆是。 在叶兆看来,叶笙和萧御,先是君臣,才是夫妻。 若是旁人,比如当初的康王,叶兆有信心掌控住他,让他不敢对叶笙不好,可萧御,谁能掌控得了他? 用过午饭后,影一便带了一个抱着襁褓的女子回来。 叶三一见那女子,眼都瞪圆了,“是你?!” 嘉陵公主脸色倏地白了,“三爷认识她?” 叶三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众人哪还有不明白的,看来,不只认识,还曾欢好过,那她怀里的孩子…… 叶夫人霍的站起身来,杀气腾腾的目光朝叶三看去,叶三吓得发抖,嘉陵公 主犹豫片刻,坚定的站在叶三面前,“叶夫人,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不如想想对策吧,这个孩子可要接回来养?” “养什么养?我叶家就算要绝户,也不要养一个不知哪个旮旯里冒出来的野孩子!” 叶夫人怒道,狠狠瞪了一眼被嘉陵公主护着的叶三,回头冷冷的看着那女子,“给你一笔银子,有多远滚多远,要让我再看见你和这个孩子,别怪我心狠手辣!” 女子眼里滴下来泪来,直勾勾望着叶三,“公子,我并不知道你是谁,我只是那夜偶然见了公子一面,心悦公子,才与公子两情欢好。生下这个孩子,别无所图,只是想着这是公子的骨血,才……” “不知我三哥是谁,却能准确无误的找到嘉陵公主的奶嬷嬷那里去!真是厉害啊!寻常人怕是连皇宫的门朝哪开都不知道吧?” 女子没想到一句话,就被叶笙抓住了痛脚,眼珠子乱转,才想要解释,反应过来后的嘉陵公主冷冷道,“你跟本宫的奶嬷嬷说,你本是清白人家的女子,只求在三爷身边做个端茶送水的奴婢,别无所求,想让本宫高抬贵手,容下你。可既是清白人家的女子,岂会 见了一个男人一面,就迫不及待的与他……” 嘉陵公主忍住羞意,“行夫妻之事!” “我,我实在是太喜欢公子了……” 女子辩解道。 嘉陵公主冷笑一声,看了一眼随行的一个一脸精明的中年嬷嬷,“奶娘。” 原来这就是那个奶嬷嬷。 奶娘向前一步,一把抢过那个襁褓,仔细看了看,对嘉陵公主说道,“这孩子刚出生不久,差不多一个月。” “一个月?” 叶三面露古怪,“我是去年九月遇见你的,那这孩子七个多月就出生了?” 叶笙这才想起,去年那段时间,叶三似乎有一次一夜未归。 “这孩子早产了。” 奶娘笑得意味深长,“早产的孩子生得这么白白胖胖,也是少见。” “我,我乃水足,孩子能吃,所以长得好……” 女子结结巴巴的说道。 叶笙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等她说完了,才冷冷道,“把人交给周清,告诉周清,我给他一个时辰,问出我想要的东西来,否则,他就不必在我身边呆着了!” 叶笙冷冷的扫了一眼那个孩子,“把孩子也带过去!” “这可是叶家的骨血!你们不能这么对他!” 女子惊恐的 大叫道。 “是三哥的孩子,还是你和别人设局,把这孽种栽到三哥的头上,你心里清楚!你和孩子是死是活,看你的嘴!” 见女子眼珠子乱转,不知在想些什么,叶笙不屑的冷笑,“别想着有人救你,进了叶家,无人救得了你,哪怕是皇上!” 女子面如死灰,如一只死狗般被人拖了出去,那个孩子也被铁卫抱了出去。 屋子里一下静了下来。 回门本该是喜事,却闹了这么一出,众人的情绪都有些低落。 无人说话,只有叶三在处理伤口时,时不时的抽气声,可见是太疼了。 叶夫人看着也有些心疼,“要不是你素日胡闹,怎么会被人下套子?” “娘,我知道错了,自从和公主定亲后,我就没有胡来过了。” 叶三委屈巴巴的说道,偷瞄了给他处理伤口的嘉陵公主一眼,见嘉陵公主垂着眼帘,不言不语的,叶三心里一阵阵的发虚。 “哼!要是你从前就和老大老二瑟瑟一样乖巧,就不会有这破事!” “你说大哥二哥我认了,小妹哪里乖巧了?她比我还胡闹好不好?你忘了她从前是怎么追着康王要死要活的……啊!公主你轻一点!” 第713章 萧桦是故意的 嘉陵公主瞪了叶三一眼,朝脸色发沉的萧御挤了挤眼睛,叶三这才反应过来,后怕不已。 “多谢公主救命之恩。” 叶三轻轻拉了拉嘉陵公主的衣袖,压低声音说道。 嘉陵公主面色一红。 叶三得寸进尺,拿手指去点嘉陵公主的纤纤玉手,一声干咳猛然响起,吓得叶三连忙缩回手,不敢去看奶嬷嬷横眉竖眼的脸。 嘉陵公主忍住笑,“本宫的帕子好像落在车上了,嬷嬷去帮本宫找找?” “公主!” 一听就是借口,奶嬷嬷如何肯去。 嘉陵公主平平静静的看了她一眼,奶嬷嬷头皮一麻,忙低头去了。 “公主真好。” 叶三讨好的说道,嘉陵公主笑而不语。 “我刚刚没有哄公主,自从和你定亲后,我就再也没在外头胡来了。那次之所以被人设计,是家里出了些事,我心里难受,才……总之,以后这样的事再也不会有了,我只守着公主过日子。” “我信三爷。” 两人甜甜蜜蜜的说着话。 叶三对娶嘉陵公主的事,一直是可有可无的,他对嘉陵公主既不喜欢,也不讨厌,娶了来好好待她便是了,别的他也没想过,如今却生了些在意和柔情,也有些体会到萧御待自 家小妹之心了。 一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 叶笙回青云院歇了个午觉,期间,萧御一直酸溜溜的说着当初叶笙闹着要嫁给萧桓的事,说得叶笙烦了,按住他吻了一通,见吻完了他还要继续念,叶笙没辙,只好把人就地正法了。 等到累得手指也不想动,看见萧御一脸餍足,神清气爽的样子,叶笙才惊觉她好像上当了? 当叶二看见这两人时,无语的说道,“我说你们俩能不能悠着点,我和大哥还没成亲呢,看完了三弟和公主亲亲我我,又要看你们俩这幅夜夜笙歌的嘴脸!真是够了!” “两位哥哥别着急,你们的姻缘也快到了。” 叶大叶二对视一眼,“你咋知道了?” “难道你们没发现,娘亲一向不愿走动的,最近却常常出门喝茶?我和三哥是小的两个,都有着落了,你们俩个大的都还没着落,你们以为爹娘心里不着急啊?” “娘亲的眼光很好,我很放心。” 叶大笑眯眯的说道。 叶笙也笑,大嫂的确是叶夫人挑中的,她和大哥虽然不像二哥和二嫂那样整日闹腾,感情热烈如火,也算琴瑟和鸣,和和美美。 “娘亲挑的虽好,可我还是想自己相中。” 叶二鬼 点子多,想法也多。 叶笙白了他一眼,“你放心,你这个想法实现不了。” 二哥你是被相中的那个! “大小姐,周清来回话了。” “让他进来。” 周清稳步进来,施了一礼,才说道,“设局的是林相,那个女人的确是小家碧玉,不过早就被林相的大公子收了,养在外面,那个孩子也是林大公子的,怀了身孕一个多月,趁着不出怀,便想栽到三爷身上,一则趁机攻讦叶家,二则若叶家躲过,则想把人安进府里,当林家的眼线。” “谁知后来发生了很多事,东宫自顾不暇,太子给英王下毒一事,让太子被朝野非议,一直到现在都抬不起头来,林相也生怕一着不慎,被叶家查出来,叶家的反击会让林家和东宫雪上加霜,这事便耽搁了下来,谁知……” 周清话锋一转,“前几日,有人找到这个女子,逼她吃了一颗毒药,告诉她这药任何人都配不出解药,只要她乖乖听话,便一个月给她一次解药,只要按时服下解药,可保性命无虞。” 叶笙看了他一眼,周清一下就知道她心中所想,说道,“属下仔细查验过了,那女子的确中了一种毒药,属下现在还解不了。” “ 那人是林相的人?” 周清摇了摇头,“那女子说不是,她说那人离开时,曾去门外的马车前跟里面的人复命,她壮着胆子看了一眼,恰好看清了马车里的人的脸。” “谁?” “她不认识,只说马车里的人生得特别好。” 叶笙脸色一冷,“有多好?” “异乎寻常的好!比女子还美!” 叶笙的脸色彻底冷了下去。 “还有,那女子说,马车离开前,马车里的人说了句:走吧,赵鹰。” 赵鹰!萧桦最信任的心腹! 果然是萧桦! 不对,以萧桦的本事,不可能任由着女子看清他的脸,还当着女子的面,说出赵鹰的名字,留下证据。 “他故意的!” 萧御淡淡道,“他在挑衅本王和叶家,他恨本王抢走了你,也恨叶家把你嫁给本王。以他的本事,他不可能查不出那个孩子不是三舅兄的,他就是要以此来恶心叶家,离间嘉陵和三舅兄的感情。” 叶笙心中五味杂陈。 一直静静听着的嘉陵公主,轻声开口,“我在宫里,听说了一件事,不知该不该说。” 见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自己,嘉陵公主微微蹙着眉心,面露犹豫。 “有话就说呀,你也是我们家的人,只要是 跟我们家有关的,你都要说。” 叶三小声催促道。 他一句‘你也是我们家的人’,让嘉陵公主面色绯红,犹豫不决的心一下就定了下来,“是我母妃服侍父皇时,偶然听见的,父皇曾赐了一个女子给四哥。” “还以为对小妹多忠贞不二了,不照样偷吃?” 叶三撇撇嘴,不屑的说道,“偷吃就算了,还整天摆出一副我为了叶笙守身如玉,不近女色的嘴脸,真恶心。” “之前父皇曾赐了不少女子给四哥,都被四哥拒绝了,还把那些女子削鼻子剜眼睛,听说是因为那些女子要么鼻子长得像九皇婶,要么眼睛像,反正,父皇赐给四哥的女子,脸上总有一两处像九皇婶。” 叶家人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嘉陵公主说的九皇婶是指叶笙。 见萧御神色如常,叶笙目光一闪,“你早知道了?” “之前的事知道,这次的不知。” 萧御如实说道。 “是九皇叔和九皇婶的赐婚圣旨下来之后,父皇赐的,四哥收下了,听说那名女子生得极像九皇婶,也叫涩涩,不是九皇婶的鼓瑟吹笙的瑟,而是羞 涩的涩,现在就养在英王府。” 容貌像她,名字同音,萧桦这是什么意思? 养个替身吗? 第714章 一娶娶三个 眨眼间就到了六月二十六,叶三和嘉陵公主的婚礼办得中规中矩的,既不像叶笙嫁入安乐王府那般让人瞠目结舌,也不寒酸,一切都刚刚好,极符合叶家的身份。 唯有叶家人知道,叶家给嘉陵公主的聘礼,并不像表面上那么普通,不知静妃和嘉陵公主说了什么,嘉陵公主过门后,并没有住在她自己的公主府,而是住在叶家,她待公婆兄长恭敬有礼,待丈夫温柔体贴,半点公主的架子都没有,叶家上下都很喜欢她。 而嘉陵公主一出嫁,静妃立即请旨去皇家的千安寺修行,皇帝允准。 叶笙知道,以静妃的聪慧,怕是察觉到了什么,她离宫修行,为的是避开皇宫这个漩涡,以免带累女儿。 再者,静妃这些年在宫里挣扎,为的就是嘉陵公主,如今嘉陵公主有了好归宿,她已别无所求。 叶三的婚礼过后,叶大的婚事也提上了议程。 如前世一样,叶夫人相中了国子监司业刘朴之的女儿,司业为五品,叶大就已经是四品了,国子监又是清得不能再清水的衙门,虽然掌握着太学,可司业只是个副职,上面还有祭酒呢,这让那些一直盯着叶大叶二的人家大跌眼镜,更何况这刘家的女儿年过二十,还被退过 亲,突然被这么大一个馅饼砸中,京城里的名门闺秀们嫉妒得眼都红了。 就连皇帝,也很意外,生怕叶家后悔,立即就派了官媒上门。 叶大见了刘家小姐,双方都很满意,两家的婚事,就这么定了下来,一套程序走下来,婚期就定在九月,金秋时节,秋高气爽,极适合婚嫁。 原本没必要这么赶,但叶大已经二十六了,比萧御只小一岁,刘家小姐也二十一了,堪称古代的大龄剩女,双方都急得很。 如今,叶大叶三和叶笙,都有了归宿,只剩一个叶二。 虽然他口口声声说一旦成亲就各种束缚,哪有单身一人快活,但看着别人都出双入对的,就他孤家寡人,他这心里,也颇有些不是滋味,开始隔三差五的在叶夫人面前晃。 “老二,你军营里没事吗?怎么整日在我跟前晃?晃得我眼晕!” 叶夫人好奇的问道。 叶二素日口齿伶俐,整个叶家唯有叶笙能和他打平,可此时此刻,却支吾了半天也说不出句完整的话来。 “结结巴巴连句话都说不清楚,干脆别说了!” 叶夫人没好气的说道,丢下叶二就要走,叶二一咬牙,大声喊道,“娘,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什么?” “你的二儿媳妇! ” 给叶二选媳妇,比叶大难多了。 叶二鬼心眼多,又挑剔,这个嫌矮那个嫌高,这个嫌瘦那个嫌胖,就连皮肤太白也不行,说看起来没血色,好不容易有一个各方面都符合他的标准的,对方一开口,他又嫌人家声音不够好听。 最后,叶夫人撂挑子不干了,“老二,你就等着一辈子打光棍吧!娘有两个媳妇了,也不差媳妇孝顺!” 叶笙听到这话,笑得差点被噎到,萧御一边给她拍后背,一边瞪了跑来安乐王府向叶笙诉苦的叶二一眼,“照本王看,哪怕是天仙,二舅兄也能挑出不好的地方来。” “我保证这次再也不挑剔了。” 叶二信誓旦旦的说道。 听了叶二的保证,萧御很不给面子的翻了个白眼,“本王记得上次你也这么说过!” “不好的地方还不能说了?” “世上本就没有完美的女子,就像你小妹——” 两道幽幽的目光扫了过来,萧御打了个激灵,话锋硬生生一转,“那么完美的人,世上仅此一个,生得如你小妹,我王妃那么完美,本就违背天理,你还想出现第二个?” 这次轮到叶二翻白眼了,堂堂安乐王,这马屁拍得也太没边了! “二哥,你别找了,找是找不到的。” 叶笙微微笑道。 “小妹,你不能自己捞到饭吃了,就不管二哥死活吧?” 叶二很不满的说道。 “你不用去找,她会来找你的!” 很快,叶二的命中天女,前世的叶二少夫人就找上门来了。 九月一到,叶大的婚事进入到最后的关键时刻。 叶家一年办了三次喜事,一年到尾都热闹非凡,但这一次的热闹,被英王府压得渣都不剩。 叶大的婚礼一办完,英王府迎来了空前的热闹。 英王萧桦迎娶正妃,安阳侯家的小女儿。 诚王一出事,安阳侯府完全倒向英王,皇贵妃之前为诚王拉来了不少的势力,在得知诚王康复无望,只能一辈子瘫在床上,再不可能去争储位时,也只能把这些人马一一交给英王。 英王的势力,发展迅速。 太子见势不妙,和林家放下一切恩怨,联起手来打压英王,只可惜,如今的英王已经不是他能打压得了的。 就连皇帝,也在皇贵妃的一哭二闹,加安阳侯府联合无数老臣的一通唱做下,不得不把安阳侯的小女儿赐给英王为正妃,眼睁睁看着安阳侯府和英王府结盟。 不仅如此,还不得不给英王赐了两个侧妃,一个是吏部尚书的孙女,吏部尚书原本是中立的,不知怎么 被英王拉拢过去,成了英王的马前卒,一个是兵部侍郎的妹子。 “历代安阳侯,都在军中打拼,自我朝开朝以来,安阳侯府在军中颇有威信,后来皇贵妃得势后,萧徽为了平衡,就一直在打压安阳侯府,即便这些年安阳侯府不如从前,可烂船还有三斤钉,安阳侯府不可小觑,萧桦这一步走得既稳又狠。” 萧御微微笑道,“加上吏部,兵部,萧桦的胃口不小呀,也不知他是怎么逼得萧徽答应的……” 见叶笙听着听着,眼皮开始打架,脑袋也开始鸡仔啄米,萧御住了口,扶着她的头放在自己胸膛上,“困了?” 叶笙含糊不清的应了声。 “是我昨夜放纵了。” 不过是听到萧桦的婚事时,叶笙出了会神,他这心里便冒了酸味,折腾了她大半夜。 他有心想问她是不是还记挂着萧桦,才会失神,又不敢问。 萧桦和他一样,都与叶笙有两世的纠缠。 “明日就是婚礼,你要去观礼吗?” 萧御的话还没说完,叶笙的呼吸已变得绵长,人已睡了过去。 萧御自嘲的笑了笑,将萧桦的事抛之脑后,打横抱起叶笙朝床榻走去。 两世也好,三世也罢,有什么要紧的? 要紧的是,此时此刻,她就在他怀里。 第715章 王妃闹够了吧? 翌日,萧御本以为叶笙会去英王府观礼的,谁知她用过午膳后歇中觉,一下睡到了晚上,观礼自然是不成的了。 萧御本就不想去,乐见其成。 皇子亲王大婚第二日,早上进宫给皇帝,太后,皇贵妃请安,回府后便要带着新人见皇族宗亲。 萧桦早就放出话来,萧御若是不带着叶笙去英王府,他便带着新人上门拜访。 “给九皇叔,九皇婶请安。” 英王妃容色娇艳,气质高贵,一身大红正装,行礼时优雅翩跹。 屋子里坐了一圈的皇族宗亲,英王妃带着两位侧妃,一路给宗亲行礼。 萧御和叶笙来得晚,他们来时,人已经快认完了。 “九皇叔真是贵人事忙,都快晌午了才来。” 萧桦一脸笑容,却叫人莫名发凉。 皇族宗亲全都知道他和萧御的过节,有的等着看热闹,有的面带担忧,生怕闹起来,场面不好看。 “瑟瑟起得迟了,本王也就来迟了。” 萧御淡淡道,扶了叶笙坐下。 “原来九皇婶小名叫瑟瑟呀,跟王爷的爱妾一个名字呢。” 英王妃笑盈盈的说道。 萧桦脸上的笑容一僵,冷冷的盯了她一眼,英王妃仿若未觉,一脸笑容的望着叶笙,等着叶笙接招。 “同名 而已,总不能本王妃用了这个小名,就不许别人用了吧?” 叶笙神色淡淡的。 “不只是同名,连容貌都有五成相似呢,涩涩妹妹当真好福气,不仅名字和九皇婶同音,容貌都那般相似。” 英王妃步步紧逼,叶笙眉心微蹙,只觉得腻烦得很。 “王妃累了,来人!扶王妃回去歇息!” 萧桦冷声道。 英王妃一把推开来扶她的丫鬟,笑道,“王爷宠爱涩涩妹妹,想必将来也是要给她一个侧妃之位的,妾身为王爷着想,今日已把她请了过来,提前让大家伙见一见。进来吧!” 话音刚落,便见一名粉衣少女,低眉顺目的走进来。 “抬起头来,让九皇叔九皇婶看看。” 那少女缓缓抬起头来。 屋里众人同时倒抽一口冷气。 英王妃还说少了,那少女的容貌足足有六成像叶笙,只是气度和叶笙截然不同。 萧御的脸色当场就冷到了极点。 叶笙倒是没多大感觉,有人这么像她,她还挺好奇的。 英王妃得意的看着大家的反应,“九皇叔九皇婶觉得如何?” “王妃闹够了吧!” 萧桦阴沉着脸,看了涩涩一眼,“还不退下!” 涩涩瑟缩了一下,便要退下,却被英王妃一把拽住胳 膊,笑盈盈道,“不就让人多看两眼嘛,又不会少块肉,瞧王爷心疼成那样。” 萧桦的脸色已经不足以用阴沉来形容,盯着英王妃的目光像要杀人一样。 英王妃脸上闪过一丝恐惧,却仍强笑道,“也是,王爷一向心疼妹妹,就连昨夜大婚,也因心疼妹妹一个人无法安寝,去了青云居陪妹妹。” 敢洞房花烛夜丢下她一个人,连圆房都不跟她圆,跑去一个连名分都没有的侍妾房里去,就别怪她把这些烂事都抖出来! 她早就知道英王心里有别人,原以为叶笙嫁了人,英王会慢慢淡忘,谁知…… 青云居,青云院。 涩涩,瑟瑟。 容貌还相像到这一步。 萧御的脸色冷得结了一层冰霜。 在场的都是人精,哪里看不出这其中的暗潮涌动,个个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出,就连原本想看热闹的,也怕热闹没看成,命先丢了。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安乐王一怒,胜于天子。 萧桦的脸色也没好到哪去,暗中偷瞄向叶笙,却见叶笙一副神游太虚的模样,半点也没把英王妃的话放在心上。 萧桦松了一口气之余,一股恨意浮上心头。 她果真对他没有半点情意! 他为了她不肯和英王妃圆房 ,她不在意,他夜夜宠幸极像她的女子,她也不在意。 “涩涩,过来。” 叶笙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萧桦叫的不是她,尴尬的笑了笑,不知是不是她看错了,涩涩听见萧桦的话时,浑身一抖。 难道是激动得发抖? 激动也好,恐惧也好,都跟她无关。 萧桦搂了涩涩入怀,状似无意的碰开了她衣裳的领子,露出肌肤上的斑斑红痕。 萧御被激怒了,刚一动,就被叶笙拉住。 “王爷别……呕……” 叶笙刚开口,胃里就一阵翻涌,干呕不止。 “怎么了?可是着凉了?” 萧御哪还顾得上萧桦的惺惺作态,一颗心全在叶笙身上。 “我没事……呕……” 萧桦一把推开怀里的少女,朝叶笙奔去,却被萧御一把拦下,冷冷道,“四侄儿可不要忘了,这是你九皇婶!” 萧桦脸色唰的沉了下去,但还是止住脚步,大声道,“来人!去太医院请太医!” “要……呕……” “行了,知道你只信得过刘太医!” 见叶笙干呕成这样,还记挂着这点小事,萧御心疼的一面抱怨,一面让影一去请刘太医。 与此同时,萧桦也让人去请马院使。 在太医来之前,叶笙一直干呕,却又呕不出东 西来,只能勉强吐出一些酸水,一张小脸苍白得不行,萧御又急又心疼,“有没有什么法子止吐?” “安乐王妃这个月的月信可来了?” 一道娇俏轻灵的声音响起。 叶笙浑身一震,循声望去,正对上一张娇俏可人的脸,不由得勾起嘴角,二嫂,你好! 二嫂是永阳伯秦家的女儿,闺名秦粟,永阳伯和一般的王公贵族喜爱享乐不同,最喜欢种田,他们家的子女,名字都是粮食,秦粟最爱看热闹,难怪会来英王府。 永阳伯虽只是个闲散伯爵,但永阳伯极宠女儿,把二嫂养得胆大率性,难怪当初敢追着二哥跑。 见叶笙盯着秦粟看,萧御眉心微蹙,“瑟瑟,可是她说错什么了?” “她没说错,还说得极好极对,提醒了我一些事。王爷,你要给她送一份大礼!” “为何?” 叶笙抿着嘴笑,笑得眉眼弯弯。 “看来,我猜对了。” 秦粟脸上的笑容真诚又灿烂,笑得人心里高兴,“安乐王妃,不知你要送我什么大礼,作为我出言点醒你的感谢?” 叶笙很喜欢她的性格,“我送的大礼,你一定会喜欢的!” 秦粟来了兴趣,“是什么?” 叶笙勾唇一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第716章 叶笙怀孕了 萧御听得满头雾水,本想问个清楚,却被叶笙轻飘飘一句‘等太医来了你就知道了’给挡了回来。 萧桦亦是一脸困惑。 英王妃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嘲讽又意味深长的笑容。 很快,刘太医和马院使同时到来。 萧御先让刘太医给叶笙把脉,刘太医听了片刻,双眼一亮,保险起见,他又细细问了许多问题,叶笙一一回答。 “恭喜王爷,恭喜王妃,王妃已有身孕一月有余。” 萧御面露惊喜,却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果真?” “千真万确!” 听见肯定回答,萧御大手一挥,“赏!重赏!” 众人凑上来,恭喜之声不绝于耳。 “九叔,我们有没有赏?” 有萧家的子侄,凑趣问道。 “有!通通都有!见者有份!” 一片欢声笑语中,萧桦的脸色冷得吓人,“刘太医的医术哪有马院使好,还是让马院使先看看再说吧,免得空欢喜一场!” 一片死寂。 萧御冷冷的看了萧桦一眼,萧桦迎向他的目光,屋子里的气息一下变得剑拔弩张。 众人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纷纷找了个借口告退。 唯有秦粟,担心的望着叶笙,一直不肯离开。 叶笙心里感激又感动 ,却还是让她先走,免得被波及。 “你若实在担心我,就去叶家找我二哥,给他带个口信,说我有事找他,让他去安乐王府等我。” 二嫂,我已经做到这一步了,接下来能不能搞掂二哥,就看你的了! 秦粟一走,叶笙便拉了拉萧御的手,“我想回家了。” 她一发话,萧御身上冰冷骇人的气息,立马烟消云散。 两人脚步刚动,就被萧桦拦住去路,“请九皇婶让马院使诊脉!” 短短一句话,萧桦说得咬牙切齿。 他已经猜到了事情真相,但他还是不敢相信。 不敢相信她一直在骗他,不敢相信她不是真的不能生育。 “不用看了,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 叶笙蹙眉道。 “所以,” 萧桦的声音发冷,浑身发抖,“你一直在骗我?!” 叶笙想要解释,又不知该怎么解释,只得沉默。 “其实,王妃并未骗你,王妃身子受过重创,之前的确难以有孕,后来一直用药调养才稍有起色,但也不易有孕,微臣也没想到王妃会这么快怀孕,想来安乐王对王妃的照顾极为周到,才会如此。” 刘太医半真半假的说道。 开玩笑,若叶笙撒谎,那他也撒谎了。 所以,他得 把这事圆回来。 “是吗?” 萧桦目光森森的盯着刘太医,刘太医头都大了,“是!” 萧桦森然冰冷的目光从刘太医身上,落到叶笙身上,最后落在她平坦的腹部,久久不曾移开。 叶笙下意识护着肚子,防备的看着萧桦,见她如此,萧桦瞳孔骤然一缩,唇角缓缓上扬,勾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你说是便是吧。” 他这话像是在接刘太医的话,实则他的目光一直盯着叶笙。 叶笙被他盯得毛骨悚然,正以为萧桦有下一步的动作时,他却让到一旁,冷冷道,“本王乏了,就不送九皇叔九皇婶了。” 叶笙怀孕的消息一传回叶家和安乐王府,两家一片喜气洋洋。 几家欢乐几家愁。 宫里,皇帝狠狠砸了一杯茶,“不是说不能生吗?” “当初微臣给叶笙诊过脉,她的确是难以有孕的,许是,许是调养好了吧?” 马院使的脑门都快贴在地上了。 “滚!一个个的,都是废物!” 一个砚台砸过来,正中马院使的额头,顿时鲜血如注。 马院使顾不得头上的伤,爬起来退下。 李成英追了出来,软硬兼施的说道,“皇上近些日子头疼病又犯了,国事又繁重,皇上心里不顺才会 如此,院使大人别往心里去。” “不会不会。” 马院使笑眯眯道。 一出了乾宁宫,马院使脸上的笑容立马变成苦笑。 皇帝这次的头疼病,为何格外严重,他比谁都清楚,可他能怎么办呢? 他不做,他的小孙子就会毒发身亡,那种毒他连听都没听过,堂堂太医院院使,居然连一味毒药都解不了,真是可笑又可悲! 最毒的不是那味毒药,而是英王的心! 弑父弑手足,只有他能做得出来了。 英王府,青云居。 屋子里只点了一盏灯,萧桦坐在灯光找不到的角落里,周身的气息冰冷阴郁。 涩涩尽力压缩着自己的存在,生怕招来萧桦的目光。 “过来!” 涩涩抖了一下,艰难的迈开脚步。 “你怕什么?你叫着她的名字,又长了跟她那么像的脸,本王只会好好宠爱你,你不喜欢本王宠爱你吗?” “喜,喜欢。” 涩涩都快哭出来了。 “不要哭,要笑!像你对着安乐王那样的笑,那样的开怀那样的肆意,好像你的眼睛里只有他,再也看不见旁人。” 涩涩艰难的扬起嘴角,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萧桦却像看见了最美的东西,笑了。 下一瞬,他脸上的笑容消 失,阴郁的目光死死盯着涩涩,“你为什么要骗我?” “妾,妾身没有骗王爷……” 涩涩浑身发抖。 萧桦却像是听不见她的声音,微微扭动着脸,面容狰狞,“你为什么不要我?” “我没有……” 涩涩面白如纸,一脸恐惧,浑身抖成筛糠。 萧桦盯着她,手指慢慢移到她的脖子上,涩涩抖得更厉害了,想要求饶,不知想到什么令人害怕的事,又把求饶的话硬生生吞了回去。 萧桦的手指一点一点收紧,涩涩的眼睛开始翻白,“你在骗我,你一直在骗我,你不要我,为什么?我只有你了,你为什么不要我,他有什么好的……” 就在涩涩以为这次熬不住时,萧桦猛地松开手,涩涩跌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萧桦居高临下看着她,目光冰冷,“你不配叫她的名字,也不配长着跟她相似的脸。” 涩涩缩成一团,一个字也不敢说。 直到萧桦转身出了青云居,往正房去,涩涩才敢确定她又活了下来。 她掩住脸,压抑的哭出声来。 初见英王,他是那般的俊美高贵,她以为他是良人,心中暗自欢喜,第一夜之后,她便知道,他不是良人,而是噩梦,一辈子醒不了逃不掉的噩梦。 第717章 先斩后奏 叶笙怀孕之后,安乐王府本就严密的防卫,又严密了好几倍,影卫营的影卫悉数出动,无人知道在暗处里有多少高手在保护叶笙。 不知是否被安乐王府的紧张感染,整个京城的局势也陡然变得紧张起来。 皇帝一直在病,大半年过去了,皇帝的病不仅没有起色,反而更严重,十日里有一日能爬起来上朝就不错了,无奈之下,皇帝下诏让太子监国。 东宫气势大涨,连带着太子妃林清媛的下巴抬起来就没落下过。 英王好像接受了这个局面,在太子面前既配合又恭谨,赢得朝野上下一片赞誉。 “听说英王答应过安阳侯,绝不让别的女子生下他的子嗣,难怪就算萧桦大婚之夜那夜胡闹,安阳侯也没一句话。我好奇的是英王是怎么安抚英王妃的,她怎么也不闹了?” 萧御看了叶笙一眼,“你想知道?” 叶笙凑了过来,“你知道?” “男人哄女人,无非是那几招,一,花言巧语,二,各种礼物,三……” “三是什么?说呀!” “三嘛,” 萧御对着叶笙耳语了几句,叶笙的脸腾的红透了,狠狠拧了萧御一把,“不要脸!” “本王说什么了,爱妃觉得不要脸?” 叶笙的 脸更红了,狠狠瞪了萧御一眼。 萧御被她瞪得心痒难耐,凑过去要亲她,却被叶笙高高鼓起的肚子挡了一下,不由得咬牙道,“到底什么时候生啊?我吃素都吃得嘴里发苦了。” “你才吃了多久的素就叫苦?三个月胎气一稳你就碰我,一直到上个月你还在碰我,要不是刘太医说肚子大了怕早产,你说不定还不肯停手。” 萧御撇撇嘴,“那能怪我吗?我守身如玉二十六年,好不容易开荤了,才开荤几个月你就怀孕了,你叫我怎么熬?” “你还说你还说!不要脸!” 叶笙又羞又恼,对萧御又拧又捶,萧御一把将她抱入怀里,隐忍的亲了又亲,“生了这个就不生了吧!太难熬了!” “总要生个儿子继承皇位的吧?” 叶笙开玩笑道。 “女儿也可以,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女帝。” 见萧御说着说着,居然真的考虑起女儿继承皇位的事来,叶笙忍不住道,“停!我要生两个,一儿一女,儿女双全!” “还是一个吧……” “两个!” “一个!” “两个!” 屋外春暖花开,屋内春意融融。 数位将领连同兵部官员,地方大员贪污军饷一事,如春日里的惊雷炸响,将京城 炸得人仰马翻,人心惶惶。 叶家也在其中! 军饷这事,叶家早有准备,并没有太当回事。 没想到唐家咬死了叶家,竟有要趁机把叶家整死的势头,太子一派也一同攀咬。 “唐骏得了太子青眼,迫不及待想为太子立功,加上唐家之前拿到叶家的虎符,却驱使不动叶家军,早就想除掉叶家,没了叶家,叶家军自然是他的囊中之物,有这么好的机会自然要咬住不放。” 叶笙扶着肚子,懒懒的靠在美人榻上,漫不经心听着萧御分析局势,“你说那本账册到底是谁做的,记得那么详细。” “怀孕了人都傻了,还能是谁?本王那位好皇兄呗!” 叶笙一想便明白了,难怪前世军饷的事出来得那么巧,原来皇帝是幕后主使,他想什么时候打压叶家,军饷的事便什么时候闹出来。 “皇上不是病了吗?现在是太子监国。” “病了又不是死了。看样子,他的病又加重了,迫不及待想为太子扫清障碍,第一个便是叶家,下一个便是本王,只可惜他病糊涂了,出的都是昏招。” 萧御不屑的说道,半点没把这些事放在心上,“本王若是他,第一个要弄死的是萧桦,萧桦不死,他不仅江山 保不住,连其他儿子的命都保不住,至少本王对他那些儿子的命没兴趣,就当养几个废物好了,萧桦可不一定,不,确切的说,萧桦是一定要那些人的命!” 萧御一跃成谶。 就在军饷之事闹得沸沸扬扬时,太子被东宫的属官告发谋逆。 事情发生时,皇帝正病得昏迷不醒。 等他清醒过来时,太子已被萧桦一剑斩下脑袋,备受太子倚重的唐骏,也被萧桦的人一箭射死。 林家和唐家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冠上谋逆同党的罪名,不到一个时辰,林唐两家就被满门诛杀,血流成河,就如前世的叶家一样。 先斩后奏! 萧桦压根不在意史官会怎么写这一段,他只在意最终的胜败。 皇帝看着血淋淋的太子的脑袋,再看看所谓的谋逆证据,从东宫搜出来的一些兵器,几封太子和唐家林家密谋行事的书信,一件龙袍,这些东西都新得不能再新,一看就是伪造的,他这个儿子压根不在意他会不会看出这些东西都是假的。 皇帝又怒又痛,喷出一口黑血,直挺挺往后倒。 “皇上!” 李成英大叫一声,朝皇帝飞扑。 萧桦并未阻止李成英,甚至在李成英扶不住皇帝时,伸手帮了一把。 “多谢英王殿下。” 李成英咬牙切齿的说道。 他没有叫侍卫,萧桦敢这么做,可见已经控制住了宫里的侍卫,恐怕连太后都被他控制了。 更何况,那些侍卫哪里拦得住萧桦。 “你若真心想谢本王,就把父皇的好东西当做谢礼吧。” 李成英猛地瞪大双眼,不敢置信的看着萧桦,“你,你怎么敢?那是皇上保命的药!” “父皇都病成这个样子了,还要那好东西做什么?” “那英王殿下呢?那样的好东西,对英王殿下又有多大用处?” 李成英咬牙道。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见李成英就是不松口,萧桦彻底失去了耐性,拍了拍手,一个年轻男人被拖了进来,一见李成英便大叫,“二伯救我!” 李成英一见他脸色就变了,他不看那人,冷冷道,“老奴不认识此人!不知英王殿下什么意思!” “不认识吗?可本王听说他是你老家仅剩的男丁,你生怕被人发现拿来要挟你,一直把他藏得严严实实。很可惜,被本王找到了。” “老奴老家的人都死绝了,哪有什么男丁?” “是吗?” 萧桦勾唇一笑,笑意森然,一道剑光闪过,那人惨叫一声,地上赫然一根血淋淋的断臂。 第718章 你想要她? 李成英脸色大变,眼看萧桦的剑朝那人另一条手臂砍去,忍不住大喊,“住手!” “说吧!” 萧桦脸上的笑容,犹如勾魂的恶鬼。 李成英脸色变幻不停,最后一咬牙,打开一处暗格,从暗格里拿出一个盒子,捧到萧桦面前。 “这就是您想要的好东西!英王殿下不想要了吗?” 萧桦直勾勾盯着李成英,忽而一笑,“打开!” 李成英瞳孔一缩,迟疑着打开盒子。 萧桦就这么一步步让他打开所有机关,露出最后的神药。 “只剩一颗了,看来,父皇的身子当真不行了。” 萧桦笑吟吟的朝那颗药伸出手,李成英紧张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就在萧桦要碰到那颗神药时,他停住了。 李成英面露失望,耳边传来萧桦似笑非笑的声音,“这个时候还想算计本王,当真是想让你们李家绝后呀!” 李成英大惊,与此同时,一道剑光闪过,又一声惨叫响起,那人裤裆处鲜血直流,人已然昏死过去。 李成英摇摇欲坠,下一瞬,如猛虎般扑向萧桦,“我和你拼了!” “和本王拼命?你有这个资格吗?” 剑光闪过,血光飞溅。 李成英的身子重重砸在地上,脖子处一道刺目的血 痕,双目睁得大大的。 “王爷,李总管死不瞑目呢。” 赵鹰看着李成英的尸首,说道。 萧桦轻嗤一声,长剑一挥,两颗血淋淋的眼珠子落在一旁,“没了眼珠子,就不会死不瞑目了。” 当皇帝再次醒来时,没看见时刻随侍一旁的李成英,忍不住四处搜寻。 “父皇在找什么呢?李成英吗?乾宁殿有逆贼的余党,意图行刺父皇,李成英为了父皇,已和贼党同归于尽。” “你,你,你这个逆子!畜生!你害了诚王,杀了太子,现在又杀了李成英!” 皇帝的声音如破败的风箱。 “一个太监而已,杀了便杀了,父皇要为了一个太监和自己的儿子翻脸吗?” 萧桦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和失望。 皇帝见他这幅样子,更是气怒攻心,又吐出一口黑血,不过这次撑着没有昏厥过去。 “父皇可要保重身子啊,就剩了这么一颗好东西了,可救不了父皇几次。” 皇帝这才发现萧桦手里捏着一颗神药,上面掺了毒的蜡层已经融掉了,皇帝用尽全力朝神药伸出手,“还,还给朕!” 萧桦将一样东西丢了过来,却不是神药,而是一道圣旨。 传位圣旨! “父皇看看这道圣旨有没 有什么遗漏,若没有,还请父皇盖上玉玺。” “朕年老体衰,病重日甚,无力国事?愿,愿传位于皇四子萧桦……逆子!你竟敢……竟敢……” “看来,父皇不想盖上玉玺,那本王只好自己动手了。” 皇帝喷出一口黑血,再次昏死过去。 当萧桦在早朝上公布传位圣旨时,群臣议论纷纷,太傅吵着要去见皇帝,谁知刚出了金銮殿,就踩了个空,滚下金銮殿门口的九十多级台阶,当场死掉。 “还有谁要去见父皇的?” 萧桦环视了文武百官一眼,笑眯眯的问道。 与叶兆交好的何将军,刚要开口,就被同僚拉了回去,“老何,大将军不在,你出头就是送死,还是等下了早朝,去找大将军商议吧!” 传位圣旨和太傅身亡的消息同时传出,整个京城人心惶惶的,唯有康王萧桓欢欣雀跃。 自从叶笙嫁给萧御后,萧桦便找到他,与他结盟,答应将来拿到天下后,与他隔江而治,他做南皇帝,萧桦做北皇帝。 无论之前对诚王下手,还是这次弄倒太子诛杀唐林两家,他都帮萧桦出了不少力。 当听到萧桦深夜叫他入宫时,萧桓满心以为萧桦是有好处要给他,一见面就狮子大开 口,“之前你送我的美人我都玩腻了,听说你身边有个叫涩涩的,容貌极像叶笙,就把她给我吧。” “你想要她?” “四弟不会舍不得吧?一个替身而已,天底下容貌相似的人多了去,没了这一个,还有更好的。” 萧桦慢慢勾起唇角,笑意森然,萧桓打了个冷颤,刚要打个哈哈调节一下气氛,却听到萧桦轻声道,“是啊,一个替身而已。” “可不就是了,替身而已……” “三哥,我带你去见父皇吧。” 萧桦淡淡的打断萧桓的话,率先出门,朝皇帝的寝殿走去。 萧桓不假思索的跟了上去,一踏进皇帝的寝殿,便见萧桦往后一退,退出寝殿,萧桓正疑惑不解时,只见萧桦笑意盈盈的望着他,缓缓开口。 “护驾!康王行刺父皇,快来人护驾!” 原本空无一人的院子,一下涌出无数的侍卫,冲入寝殿,将萧桓拿下。 中计了! 萧桓怒瞪着萧桦,“萧桦,你栽赃陷害!” 萧桦根本不理会他,慢悠悠的走进寝殿,面上淡然,嘴里的声音焦急如焚,悲痛欲绝,“父皇你怎么了?三哥你怎么敢行刺父皇?父皇——” “萧桦,明明是你——” 萧桓的声音戛然而止,最 后一眼见到的是从自己脖子里喷出的血柱。 安乐王府。 叶笙睡得极不安宁,翻来覆去的。 “怎么了?可是小兔崽子又闹你了?” 萧御从身后环住她的腰,叶笙摇了摇头,“不是孩子,是我心神不宁,总觉得要出事。” “左右都是宫里那摊子烂事,他们狗咬狗斗来斗去,随他们去,你放心,牵连不到叶家的。” “萧桦他……” “他会坐上那个位置,但是,”萧御欲言又止。 “怎么了?” “他之前服用太多秘药,很可能英年早逝,萧徽撑了这么多年,能撑多久谁也不敢肯定,会不会比萧桦活得还久,萧桦心狠,又恨萧徽为你我赐婚,他很可能真的弑君弑父。” 叶笙瞪大双眼,“不至于吧?终归是生他养他的父亲。” 她的情绪渐渐变得低落,“他若是弑父,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历朝历代,为了争那个位置残杀手足的不少,可弑父?从未有过! 若萧桦做了,他便是第一人,会被史官永远钉在史书上翻不了身。 “也许是本王想多了。” 萧御怕再说下去,叶笙更睡不安稳了,忙岔了过去,哄叶笙入睡。 第二天天还没亮,一个骇人听闻的消息传遍京城。 第719章 皇后之位一定是她的 康王行刺皇帝,皇帝受到惊吓,驾崩了,而康王也被英王当场拿下,一剑斩杀。 同样的一剑斩杀! 同样的阴谋密布! 史官下笔如刀,就算萧桦坐上皇位,他活着史官不敢说什么,他死后,谥号定然少不了戾,暴,虐,逆,之类的,可萧桦连活着的事都不在乎,哪里会在乎死后的事。 “别想太多了,也许皇帝的死与英王没有直接关系。” 萧御不能说皇帝的突然驾崩跟英王无关,这话说出来,谁会信呢? 他只能拐着弯的安慰叶笙。 叶笙的情绪依然低落,闷闷道,“下一个是不是就是宣王?他这是要把所有对他有威胁的皇子都杀干净吗?” “宣王远在边关,萧桦想杀他没那么容易。” 早在诚王出事的时候,宣王就感觉到了危险,借口要为过镇守边关,带着宣王妃和几个孩子趁机躲到了边关,就连去年过年都没回京。 “十皇子呢?” 其余几个,要么身子有残疾,要么脑子有问题,都够不成威胁,只剩才几岁的十皇子。 若是从前,萧桦不会对一个孩子下手,可现在叶笙已经不敢确定了,对她来说,萧桦越来越陌生,陌 生得从前那个萧桦仿佛不曾存在过。 “放心,我派了人暗中保护他。” 皇帝一驾崩,太后也病重不起,是病重还是被软禁,无人得知,只知寿宁宫看似一切如常,可一旦有人靠近,便会被不知哪里射来的冷箭射死。 皇帝的葬礼办得很隆重,萧桦带着其他皇子伏在皇帝的棺椁面前哭得死去活来,数次昏厥,让一部分怀疑他弑君弑父的人,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错怪他了。 停灵七日,无论是皇室宗亲还是文武百官,都要带着家眷入宫哭灵,有人之前和英王产生过矛盾,生怕在宫中遭遇不测,想让萧御出手护着他们,萧御只让他们放心,他们对英王没有威胁,英王不会在这时候对他们动手。 事实证明,英王只顾着哭灵,根本没管这些人。 哭灵七日,叶笙挺着七个多月大的肚子,虽有萧御护着,宫里也有人细心照顾着,但还是累得腰酸背痛。 停灵结束后,皇帝的棺椁送往皇陵安葬。 等皇帝下葬,宣王才从边关急匆匆赶回来,边关距离京城三千里,这已经是他最快的速度了。 此时,一切已成定局。 就算宣王有心改变局势,也 无力回天,更何况,他根本就不想掺和进去,任由着一众大臣说得口干舌燥,他全左耳进右耳出,到最后,实在是被大臣们烦得受不了,就紧闭宣王府的大门,躲起来一个人也不见。 安阳侯带着一众党羽,拿着传位诏书,拥萧桦上位,萧桦装模作样的推辞,说要为先帝守孝三年,安阳侯唱做一番,说国不可一日无君,最后定了守孝三月代替三年,但要尽早登基,处理国事。 在安阳侯的授意下,礼部急匆匆拟定了登基之日,就定在葬礼结束十日后的四月初六。 这日子,可真是迫不及待! 无数人在背后冷嘲热讽,可当议论过安阳侯和英王的人,被一一请进宫里,听着说书人将他们说过的话,一句一句的重述一遍时,所有人都傻眼了。 “皇上饶命,微臣是无心的。” 尽管萧桦还没登基,可整个皇城都捏在他的手心里,所有人的性命也捏在他的手心里。 “听书而已,不必放在心上。” 萧桦笑吟吟的说道,午后的阳光洒在他那张俊美至极,也苍白至极的脸上,莫名的生出几分妖孽之感。 无人敢不放在心上。 这一日春风和煦 ,春光明媚,本该是暖意融融的天气,可跪在乾宁宫院子里的青砖上的臣子们,无一不感到寒冬冷冽,浑身都像要冻僵了。 “你们不必怕朕,朕不是手痒就要杀人的暴君,只是闲来无事,叫爱卿们进宫来听听民间的说书而已,也省得你们有话不在朕面前说,非要三五成群凑在一起说悄悄话,朕想要知道你们心里有什么话,还得过几张嘴巴,实在浪费时间。” 春日里,萧桦的声音不疾不徐,不高不低,如涓涓流水,比说书人的嗓音还要清怜动听,听在跪了一地的人耳里,却如追魂索命的恶鬼魔音。 从午后跪到晚上,萧桦仍没有放过这些人的意思。 他也不打他们,也不骂他们,只慢条斯理的和他们说着话,如闲话家常一般。 “皇上,该用晚膳了。” 英王妃走进乾宁宫,看见跪了一地的臣子,眼珠子一转,笑盈盈道,“皇上,明日就是登基大典了,让他们回去吧,不然明日他们站不稳晕倒了,也不吉利。” 英王妃本想卖弄一下她在萧桦跟前的面子,谁知萧桦仿若未闻,目光落在跟在英王妃身后那名低眉顺目的女子身上,冷冷 道,“你来做什么?” 英王妃脸上的笑容僵了僵,“臣妾带妹妹来服侍皇上用晚膳。” 要不是这些日子她求见萧桦,十次有八次碰壁,而这个贱婢又得宠,萧桦夜夜宿在贱婢宫里,她怎么会带这贱婢来乾宁宫?就算萧桦不想见她,看见这贱婢也不会拒绝。 等她怀上皇子,坐稳后位,她再弄死这贱婢!现在,就先忍下这口恶气! “不必了。” 萧桦收回目光,神色冷漠,“都退下吧!” 英王妃脸色一白,勉强笑道,“那让涩涩妹妹留下服侍皇上?臣妾先回永秀宫!” 她现在住的是永秀宫,而不是皇后居住的长秋宫,这也成了她的心病。 她几次三番试探萧桦,何时让她搬进长秋宫,萧桦只说皇后才能住长秋宫。 父亲让她别心急,皇后之位一定是她的,两个侧妃根本没资格和她争,那个叫涩涩的贱婢连玉牒都没上,更没资格。 凭借女人可怕的直觉,她担心的根本不是两个侧妃和那个贱婢,而是…… 不!不可能! 叶笙都嫁人了!还是萧桦的长辈! “朕说了,都退下!” 萧桦一字一顿的说道,一股森然之意扑面而来。 第720章 安乐王妃早产了 英王妃浑身发冷,等到出了乾宁宫,才感觉身子暖了过来,狠狠剜了涩涩一眼,没用的东西! 乾宁宫内。 眼尖的人早已看出那个涩涩,就是传闻中容貌极似安乐王妃,闺名也与安乐王妃相似的英王爱妾,小心翼翼的试探道,“微臣听说了一件事。” 见萧桦无动于衷,那人又添了一句,“是关于安乐王妃的。” 萧桦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 都是人精,哪还有不明白的,为了活命,一个赶一个说了一大堆有关叶笙的消息。 有些是真的,有些不过是道听途说。 不过,无论他们说的是什么,说的消息有多无趣,萧桦都静静的听着。 众人见状,说得愈加起劲,还趁机拿话踩压彼此。 “你们说的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我听来的才是大事,之前先帝赐婚,安乐王拿了他和叶笙的八字去钦天监合八字,结果合不出来,便去了香山寺让圆一大师合,谁知也合不出来,听说这样的八字不是大吉就是大凶,圆一大师这辈子只合过两次,一次是十几年前,一次便是这次。十几年前那一次是大凶,这一次怕也是大凶!” 众人纷纷表示不信。 萧桦却面色微沉,“怎样的大凶? ” “之前那次夫妻都死了,妻子先杀丈夫再自杀,惨绝人寰,安乐王夫妻就不知道了,总归也逃不掉这样的结局。” ‘砰’的一声。 萧桦手中的茶杯,碎了。 “皇上,出事了。” 一个宫人飞奔进来,跑得太快还摔了一跤,人还没爬起来,就大声喊道,“安乐王妃——” “瑟瑟怎么了?” 众人眼前一道身影闪过,萧桦已冲到那宫人面前,揪着他的衣领把人提起来,“快说!” “安乐王妃要生了!” 萧桦一怔,“她不是才刚刚怀胎八月吗?怎么就要生了?难道,她又骗我?” “是刚八个月,安乐王妃早产了!” 萧桦怔愣在原地。 跪在地上的大臣们低声议论,“民间都说七活八不活,突然早产,怕母子都难保,难道真是大凶?” 萧桦的身子猛地一晃,一旁的宫人眼疾手快的扶住他,萧桦定了定神,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更是苍白如金纸,他目光怔忡的望了扶着他的宫人片刻,片刻之后,才像是终于回过神来,抓着宫人的手陡然用力,“快!快传朕的旨意!让太医院的太医都去安乐王府!快!” “王妃说近日身上不大爽快,要不要留个太医当值?” 英王妃还没有册封的旨意,宫人们还是称呼她为王妃。 萧桦的目光陡然冰冷无比,阴恻恻的盯着宫人,宫人哪还敢再多嘴说半个字,领命而去。 “赵鹰呢?赵鹰!” 赵鹰很快赶来,“皇上有何吩咐?” “你知道的,朕最信任你。” 萧桦一双眼直勾勾盯着赵鹰,“你去安乐王府守着,盯着太医们,确保她平平安安。” “那,” 赵鹰默了默,“孩子呢?” “孩子?孩子……” 萧桦目光涣散,喃喃道。 赵鹰用力抿了抿唇,“可要留母——” 去子! 萧桦微微瞪大双眼,眼中光芒浮沉,明灭不定。 跪了一地的大臣们,个个瘫软在地,听到这些话的他们,还能活着走出皇宫吗? 良久,萧桦用力闭上眼睛,等到睁开时,眼里的光芒已经沉寂下来,环视众人一眼,“你们都退下吧。” 退下? 众人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确认萧桦真的让他们退下后,连忙谢恩退下,一出了乾宁宫立马撒开腿朝皇城大门狂奔,生怕慢一步就被逮回去杀人灭口。 安乐王府。 看着床榻上面如金纸,满头大汗的叶笙,萧御的心都要碎了。 “我记得那个孩子也是刚刚八个月的 时候早产的,萧御你说,这是不是就是我的命,就是那个孩子的命……” 叶笙喃喃道,目光空空荡荡的,浑身的精气神涣散殆尽。 萧御忍着心痛,强笑道,“胡说什么?若按着命运来,你不会嫁给我,这个孩子也不会这个时候来,只是巧合而已,刘太医也说了,你只是前段时日守灵太累了,才会早产,你的身子骨也养得很好,胎气也一向稳固,不会有问题的。” 这些话,刘太医当着叶笙的面说的,背着叶笙,刘太医的话是:“王妃当年受过重伤,就算养了许久,身子也不如从前,能怀孕是运气使然,再者,王妃怀孕得太早,母体尚未养好,若一直顺顺当当的也就罢了,可偏偏不顺当了……总之,王爷要做好准备!” 做什么准备? 萧御不敢问,他也不想问。 他只知道,他不会去做什么准备,刘太医担心的事永远不会发生! 若,若真出了什么事,也用不着准备,他会陪着她一起。 生也罢,死也罢,终归是要一起的。 “若是守灵太累,怎不是当时发作,却拖了快十日才发作?” “这种事怎么说得准呢?” 萧御微微笑道,尽管心如刀割,他面上仍一派轻松 ,生怕叶笙多思多虑,“也许,他就是想这个时候出生呢?四月初多好的天气啊,不冷不热的,你坐月子也舒服,等到六月里就热起来了,到时候坐月子一身都是汗闷得慌,真不愧是本王的儿子,就是懂事,知道体贴娘亲。” 见他一脸憧憬的盼着孩子到来,叶笙原本低落的心情也随之好转,身体里再次燃起斗志。 萧御说得对,若真按着前世的命来,她就不会嫁给萧御,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怀上这个孩子! 就算是命,她也要逆天改命! 圆一大师说过,看不透她的命,这是否说明她的命并不在天道轮回里,而在自己的手里! “王爷去别处歇息吧,产房不吉利。” 稳婆陪着笑道。 “有什么不吉利的?” 萧御微微挑眉,“你们做你们的事便是,本王又没碍着你们。” 稳婆说得口都干了笑得脸都僵了,仍送不走这尊大神,做事愈发的束手束脚。 叶笙见状,忙道,“你先出去吧,头胎生产需要的时间本来就长,你现在守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处,等真正要生时再来陪我便是。” 萧御想了想,在叶笙额头上深深一吻,这才笑着离开。 一出门,萧御脸上的笑立马消失。 第721章 听王妃的话 “王爷,马院使带着太医院的太医们来了,说是皇上让他们来的。” 影一低声道。 萧御冷笑一声,“来做什么?找机会动手脚吗?” 他心里憋了一股火无处发,若不是萧桦最近的动作太多,叶笙心情低落,夜里时常睡不安稳,又加上为先帝守灵累到了,怎会突然早产? “马院使的医术的确在刘太医之上,而王太医于妇人生产方面有独到之处,不如留下他们?” 青山先生小心翼翼道。 萧御脸色微沉,顷刻之后,面无表情的扫了影一一眼,“让人盯好了!若有可疑动作,不必来禀报本王,直接杀了!” 萧桦最好别这个时候搞阴谋诡计,否则,他会让他生不如死! 正在此时,得到消息的叶家人也赶到王府,乌泱泱的一群人,连怀有身孕的嘉陵公主和叶家大少夫人,和刚刚嫁入叶家的叶二少夫人秦粟都来了。 到了夜里,嘉陵公主和叶大少夫人不得不去客房歇息。 “老大老三也去吧,你们俩个大男人守在这里也没用。” 叶夫人轻声道。 “就让三爷守在这里吧,不然他心里不踏实,我有丫头们照顾。” “是啊。” 叶大少夫 人也附和道。 叶夫人想了想,同意了。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夜色渐深。 产房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只有稳婆和丫鬟们的身影在穿梭忙碌。 “几个时辰了?瑟瑟为何不出声?” 萧御不停的在院子里走了走去,时不时在产房的门口往里张望。 刘太医满头汗水,“王爷别急,王妃不出声一则是还能忍,二则是为了节省体力,免得到生时没了力气。” 刘太医的话并不能让萧御安心,掀起门帘就要进去,叶笙的声音猛地想起。 “站住!” 萧御停下脚步,“瑟瑟,是我。” “我知道,你别进来!不许你进来!” “为何?” “没有原因,出去!” 萧御委屈的朝里面张望,却什么也看不见,只能乖乖退了出来。 “王爷,你就别去岛乱了,瑟瑟那么辛苦生孩子还要分心管你。” 叶夫人没好气的说道。 萧御更委屈了,可叶夫人是他的岳母,叶夫人说他他也不敢还嘴。 从头天傍晚发作,一直到第二天天亮前夕,叶笙都没什么动静。 天一亮,叶笙的阵痛突然剧烈起来,压抑不住的叫声一声接一声传到产房外,听得叶家人个个一脸 揪心,脸色发白。 萧御再也忍不住,连门帘都没掀,直接闯了进去。 “瑟瑟!” 叶笙脸上都是汗水,牙齿死死咬着嘴唇,拼命忍着身体传来的剧痛,实在忍不住了才发出喊声。 她咬得太用力,嘴唇上已经有了伤口。 萧御一颗心疼得都快裂开,紧紧抓住叶笙的手,“瑟瑟别怕,我在,若是疼得受不了,你别强忍。” “我知道你在,我不怕。” 叶笙冲着萧御笑了笑,感觉到他握着自己的手不停的抖,反手握住他,“生孩子是会痛的,你别担心。” 萧御忙别过脸去,拼命将快要落下来的眼泪咽了回去,再转头面对叶笙时,一副说笑的语气说道,“我没有担心,只是有点烦这小子了,等他出来,我一定要揍他一顿,这样折腾他娘亲。” “他很乖的,他没有折腾我,只是时间到了……” 又一股剧痛传来,叶笙疼得话都说不出来。 两个稳婆,一个不停的揉着叶笙的肚子,一个观察下面的情况。 两人对视一眼,都一脸凝重不安。 萧御给领头的稳婆一记眼色,回头冲叶笙温柔一笑,“我出去看看其他东西可有准备好。” 出了产 房,萧御冰冷凌厉的目光落在稳婆身上,“说!” 稳婆抖了抖,“王妃的宫口已经开了,可,可孩子的头还没完全掉过来。”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现在孩子是横着的!” 精通妇人生产的王太医接过话道,“这可比头上脚下倒着出来还要严重!头上脚下,孩子虽然脚先出来,但一般情况产妇还是能把孩子生出来,只是容易产后大出血,保得住小的保不住大的。” 萧御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叶夫人低呼一声,直接晕了过去。 “那,那横着呢?” “横着,孩子根本出不来,宫口已开,孩子若是长时间出不来,会活生生憋死,母亲也会……也会……” “也会什么?说!” “也会保不住。” 萧御眼前阵阵发黑,硬撑着没有晕过去,杀气腾腾的目光射向稳婆,“为什么现在才说?” 稳婆吓得差点没昏倒,战战兢兢道,“王妃突然早产,孩子还没入盆,本就是头上脚下倒着的,这种情况很常见,只要用特殊手法不停的揉肚子,孩子就有可能倒过来,奴婢和何稳婆轮着揉了一夜,一切都很顺利,孩子一直在动,可半个时辰前, 孩子突然就不动了。” “蠢货!为何不来禀报本王!” 稳婆吓得直接跪在地上,“是王妃不许奴婢说的!怕王爷和家人担心!王妃说她想赌一把,她不仅想要孩子活,她也想活,她想和王爷和孩子长长久久的在一起,她不想丢下王爷和孩子,所以,王妃让奴婢们先瞒着王爷,只管做事便可,她说,若,若真到了那一步,她曾听刘太医说过,医书里记载过剖母腹取子的事,让刘太医尽管动手。” 刘太医瞪大双眼,喃喃道,“可,可那对母子,只有孩子活下来了,母体……” 萧御的身子晃了晃,青山先生连忙扶住他,“王爷撑住,王妃还要靠您呢!” “这事王妃也料到了,说不揉肚子,照样活小不活大,揉了肚子,最糟糕的情况也是活小不活大,可若顺利,母子都能活下来,何不一试?” 稳婆小声说道。 萧御一张脸苍白如金纸,目光涣散,哑声道,“既然是王妃的吩咐,你继续做吧。” “你们说,” 萧御的目光朝着太医们一个个看过去,“若真到了只能保一个的地步,能不能保住王妃?” 马院使一震,“王爷的意思是……” 第722章 请封皇后 王太医思索片刻,“若是一开始,还是有机会的,可如今已经骑虎难下,只能继续下去,到最后要么母子均安要么子留母亡。稳婆擅长接生,定然也知道,想来一早就和王妃说清楚了,可……” 可王妃想搏一把,要么母子均安,要么她死,孩子活下来,她从来没考虑过那个只活她一人的机会。 院子里一片死寂。 叶家人全都双眼通红,却都强忍着泪水,生怕不小心哭出声来,让叶笙烦忧。 “哭丧着脸做什么?王妃敢赌,就一定能赢!她可是……” 她可是连命途都能逆转的女子! 她的命,不在天道,在她自己手里! “本王相信她!你们也要相信她!” 萧御双目炯炯有神,脸上露出信心满满的笑容,这样的笑容和目光,感染了在场的所有人,大家燃起斗志重拾信心,有条不紊的做事。 萧御深吸一口气,又长长的吐了出来,大步迈进产房。 她和天斗,和命争,他都会站在她身边,陪着她,护着她。 皇宫。 “皇上,该换衣服了,等会该去大典了。” 乾宁宫新上任的太监总管王全,小心翼翼的说道。 他原本只是乾宁宫的一个不大不小的管事,总管的位 置怎么轮也轮不到他,可不知为何入了新主子的眼,直接点了他做总管。 天降大馅饼,王全接得胆战心惊的,好在新主子还算好伺候,只要不多事不多嘴,新主子都不会为难宫人。 萧桦默默的收回望着窗外的目光,起身张开双臂。 王全连忙带着宫人,给他换新制的礼服,忙里偷闲时偷偷朝窗外张望一眼。 四月里,虽然春景明媚,可大晚上的有什么好看的,皇上怎么就坐在窗前看了一夜? “安乐王府,可好?” 萧桦问得很慢,王全小心答道,“一切如常,可见是好的。” 萧桦轻轻哦了一声,不再言语。 这是不满意他的回答? 王全心念一动,“只是安乐王妃似乎还没生下孩子……” 见萧桦的目光投了过来,王全便知自己赌对了,“听说孩子是横着的,太医们都束手无策,王府和叶家正派人四处搜寻民间的大夫和稳婆,阵仗闹得很大,连宫里都听到消息了。这样下去,怕是……” “怕是什么?” “孩子和大人都保不住。” 萧桦身子猛地一晃,服侍他戴玉冕的小太监没注意,玉冕将他的额头蹭出一道红痕。 萧桦周身气息一下冷得骇人,“拖下去, 杖毙!” 小太监跪在地上浑身发抖,却不敢开口求饶,求助的目光朝王全看去。 这个小太监是王全新收的小徒儿,深得他的喜欢,王全一咬牙,小声道,“安乐王妃生产正值难关,这个时候见血腥怕是不吉利,不如让他去佛堂为安乐王妃祈福。” 萧桦沉默半晌,抬了抬手。 这是允准了! 王全大喜之下,也对安乐王妃在新主子心里的地位有了重新认知。 英王妃和那个叫涩涩的主子的事都是小事,安乐王妃的事才是一等一的大事! 就算英王妃能册封皇后,她在皇上心里,也比不上安乐王妃一根手指头。 更何况,英王妃能不能坐上凤坐,难说! 在宫里做事,就得心活眼招子亮,尤其他服侍的是皇上,皇上的心意他得要看准了。 若会错了意,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文武百官跪在地上,高呼万岁。 金銮殿内外,呼声震天。 萧桦坐在龙椅上,平天冠的十二道旒垂下来,让他的视线变得不如从前清晰,大臣们的身影被十二道旒分隔成一块一块的。 萧桦的目光从殿里一 直望到殿外,下意识的想要寻找什么,他望了许久,看了许久,却发现这么多人的面孔,没有一张是他想见到的。 他想见的,从头到尾只有那个人。 可那个人,如今怕已是不想再见他一眼。 一股孤寂悲哀,苍凉寂寥之感,从萧桦的心头涌了出来,怔忡的目光穿过金銮殿的门,落在皇城的尽头,那里是金碧辉煌的宫城,在上午的阳光映照下,更显得金光璀璨,美不胜收。 他就这么默默的凝望着,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他不开口,臣子们也保持着跪地磕头的姿势,一动也不敢动。 “皇上。” 王全低低提醒一声。 萧桦终于回过神来,“她,生了吗?” 臣子们一下就明白萧桦话里的‘她’指的是谁,纷纷在心里腹诽,昏君!登基大典上,任由着文武百官跪着,不叫起身,却惦念着王叔的妻子! “貌似还没有消息。” “朕去……” 看看二字尚未出口,萧桦已将它们吞了回去,“朕乏了,回宫!” 王全朝跪了一地的臣子们努了努嘴,萧桦脚步一顿,“都平身吧!” 萧桦一走,臣子们立即围住安阳侯议论纷纷。 “皇上这也太放肆了!那可是王叔的妻子 !” 安阳侯扫了那人一眼,似笑非笑道,“皇上有说什么吗?不过是关心问上一句而已,这也是体贴皇室宗亲!” 那人顿时噤声,其他人也不敢再说什么,纷纷散去。 等到周身无人,安阳侯的脸唰的沉了下去,“立即让礼部上折子,请封皇后!本侯担心迟则生变!” 他早就知道女儿不受宠,到现在居然还没和皇上圆房,可当时诚王成了那个样子,他不上皇上的贼船还能怎样? 只能先拿到皇后的宝座,圆房和子嗣的事以后再慢慢磨。 只要有了皇子,一切都好说,就算女儿生不出皇子,别的妃嫔生下皇子也能抢过来养! 他早就查探到,皇上吃多了秘药根本活不久,皇上一死,他就扶持一个傀儡小皇帝,他做摄政王! “赵鹰呢?” 萧桦一回乾宁宫,就问道。 话一开口,他就想到他把赵鹰派去安乐王府外头守着,“立即宣赵鹰回宫!” 不到一刻钟,赵鹰就马不停蹄的回宫。 此时快到晌午,阳光极好,屋子里一片明亮,萧桦坐在窗前,目不转睛望着窗外,手里拿着一个精致小巧的檀木盒子。 赵鹰一见那盒子,目光一闪,“皇上。” “那边怎么样了?” 第723章 母子平安 “还没生下来。叶夫人哭得昏过去两次,马院使偷偷传了消息出来,说,说过半个时辰还生不下来,就要按叶笙之前的安排做最坏的打算了。” 赵鹰观察着萧桦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说道。 萧桦微微侧过脸来,声音不由自主的绷紧,“她安排什么了?” “她说,若到了那一步,就让刘太医按医书里记载的,剖腹取子!” 萧桦浑身一震,长而翘的睫毛微颤,“那样,她就能活了吗?” “她不能,孩子能。” 屋子里一片死寂。 短暂的死寂过后,萧桦把那盒子轻轻放在赵鹰面前的小几上,“拿去给她。” 话音一落,萧桦的目光再次落在窗外,似乎在看风景,又似乎在看别的。 赵鹰猛地抬头,一脸震惊,“皇上,这可是——” 赵鹰噗通一声跪地,“这是最后一颗了,马院使说只有它能给您续命!您不能把它给叶笙!给了她,您就没有活路了!” 萧桦仿若未闻。 赵鹰眼眶倏地红了,大声道,“皇上!属下不愿去!属下不赞同您的决定!” “你会去的,你不赞同朕的事多了去,最后你都照做了。就像你不赞同朕拿女人和孩子下手,不赞同朕残杀手 足,不赞同朕袖手旁观先帝去死,可你都照做了,这次也会一样。赵鹰,你很忠心,忠心到愚忠!” 萧桦回头,怅惘飘忽的目光落在赵鹰身上,嘴角缓缓上扬,露出一丝笑容,“你放心,朕在死前会安排好你的出路的。”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去吧。” 说完这两个字,萧桦再也没有回头,静静的望着窗外。 这是心意已决,无人可逆转的意思! 赵鹰心中一片酸楚,沉默着拿了盒子,临出门前他忍不住循着萧桦的目光看去,看见的是乾宁宫那株百年桂树,可如今不是秋季,桂树尚未开花,只有绿油油的叶子,有什么可看的呢? 赵鹰心想。 出乾宁宫时,他忽然想到叶家叶笙居住的青云院貌似也有这么一株百年桂树。 前年皇上在叶家养伤时,就时常在那株桂树下和叶笙喝茶下棋,那时候正值金秋,满树金黄,花香扑鼻,青云院那个叫谷雨的白胖丫头,时常摘了桂花拿去厨房做桂花糕,再捧来给主子们配茶,桂花糕捧来时总会少几块,不用说定是被那丫头偷吃了。 对于皇上来说,那或许是最美好最难忘的时光吧? 安乐王府。 萧御看着被人 领进来,红着双眼的赵鹰,神色冰冷不耐,“萧桦又要耍什么花样?” 叶笙还在生死关头,他没空也没心情和萧桦斗。 若不是赵鹰闹着要见他,还说若是不见他一定会后悔的,他才懒得理会。 赵鹰很想转身就走,藏下那颗药将来给主子续命,可…… 赵鹰一言不发从怀里掏出盒子,朝萧御一扔。 “这是什么?” 萧御接住盒子,冷冷道。 “救叶笙命的东西!王爷知道是什么!” 赵鹰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 萧御捏着盒子的手一紧,刚要打开盒子,青山先生扑了过来,“王爷不可!万一萧桦想趁着王妃性命攸关之际,设计王爷,在这盒子里埋了机关和毒药……” 轻轻一声。 萧御已然打开盒子,青山先生的声音戛然而止。 盒子里躺着一颗药丸,散发着淡淡药香。 “王爷,王妃快撑不住了,还请王爷下决定,是否要剖腹取子?再不下刀,孩子也撑不住了。” 刘太医急匆匆跑来,满头大汗的说道。 萧御啪嗒一声合上盒子,往刘太医面前一递,“拿去给王妃服下!” “王爷!小心中计!皇上一向诡计多端……” 青山先生大喊道。 萧御看 也不看他,大步朝产房走去。 刘太医边追着他的脚步,边打开盒子,“这是什么……” 刘太医的声音猛地拔高,惊喜交加,“这,这是哪里来的?” 萧御脚步未停,“皇上让人送来的!” 刘太医小心翼翼的捧着盒子,喃喃道,“皇上待王妃真是一片真心,从前他自己那颗就给了王妃,如今这颗,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的,这可是能续命的好东西,又给了王妃……” 萧御的身影缓缓停下,声音听不出喜怒起伏,“是啊,一片真心。” 可不就是一片真心吗? 他既嫉妒这一片真心,又感激这一片真心,连他自己都觉得矛盾。 一刻钟后,一声嘹亮的啼哭响彻安乐王府。 赵鹰回宫时,发现主子依然是他离开时的模样,静静的坐在窗前,静静的望着那株百年桂树。 “皇上。” 赵鹰轻轻唤了声。 萧桦缓缓回过头来,扬唇一笑,“回来了?” “叶笙生了,母子平安。” 萧桦唇边的笑容扩大,明媚绚烂如春光,赵鹰鼻头一阵酸楚,“安乐王说,多谢皇上。” 萧桦轻嗤一声,继续回过头去,望着那株桂树,“朕用不着他谢,朕现在依然盼着他去死。 ” 赵鹰沉默片刻,“安乐王还说,洗三礼想请皇上出席。” 萧桦呼吸一顿,良久幽道,“他的心可真宽,他就不怕朕咒那个孩子吗?” “那皇上要去吗?” “去干什么?看一个婴孩洗澡?” 半个时辰后,礼部尚书和两位礼部侍郎,礼部的三巨头都被召进宫,却半晌也没听见皇帝问话,只看见皇帝一直在翻找着一些小小的金银钱锭,乾宁宫的大总管王全带着几个小徒弟,被支使得团团转。 “皇上,这么多了想必够了吧?” 萧桦蹙了蹙眉,“够了吗?” 王全爬上爬下老腰都快断了,陪着笑道,“礼部的三位大人都在呢,不如问问三位大人?” 三人同时一凛,问什么? “洗三礼,要准备什么东西?” 洗三? 哪个后妃生了孩子? 不对!后宫没有孩子出生,这两日有孩子出生的人家,只有……安乐王府! “原来是洗三礼啊,臣还以为皇上召臣等进宫,是为了册封后妃的事呢。” 礼部尚书趁势说道。 “册封后妃?朕何时说过要册封后妃?” 萧桦原本欢欢喜喜的脸色,一下冷了下去。 王全暗恨的瞪了一眼礼部尚书,真是挑事也不看时候! 第724章 你是不是把我忘了? “英王妃是皇上的原配发妻,皇上已经登基,也该册封皇后了,还有两位侧妃,也该给她们应有的位份,后宫安稳,前朝才能安稳。” “朕上午才登基,下午你们就急着后宫的事了?” 萧桦冷笑道。 礼部尚书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两位侍郎早就缩成了鹌鹑。 “也罢,既然你提了,就传朕的旨意吧,英王妃封淑妃,两位侧妃一个是贤妃,一个是德妃,就这样吧。” 就这样吧? 这么随意的吗? 众人一脸的不敢置信。 见皇帝将此事抛下,转头继续挑着给安乐王的儿子洗三的礼物,可见是真随意! 在皇帝心里,他的后宫还没有安乐王妃儿子的洗三礼重要。 还有,英王妃坐不上凤座也就罢了,连个贵妃都没捞着? 封妃的旨意一出,几家欢乐几家愁。 两位侧妃的家里自然是欢喜的,安阳侯家除了愁,便是震怒。 安阳侯当场掀翻桌子,破口大骂,“狗皇帝!翻脸不认人!自以为翅膀硬 了,就想过河拆桥吗?你以为本侯的桥,是你想拆就能拆得了的吗?” 不管外面为着册封后妃的事闹得有多厉害,安乐王府一片安宁欢喜。 洗三礼很快就到了。 叶笙在床上躺了三天,靠着萧桦 那颗神药,气色已经好了许多,不再像刚生产时那样吓人。 “你那时把我吓坏了。” 萧御望着叶笙已经有了血色的脸,想起当时的场景,仍止不住的后怕。 “这不是好好的吗?” 叶笙微微一笑,轻抚着萧御的脸,萧御轻轻把她揽入怀中,“就生这一个吧,再也不要了,好吗?” “可珏儿要有兄弟帮衬……” “让大舅兄他们去生,他们的儿子也是珏儿的兄弟。” 见萧御把叶家人也当成了家人,叶笙心中一暖,温顺的依偎在萧御怀里,轻轻落下一声,“好。” “王爷,王妃,吉时到了。” 门外传来谷雨喜气洋洋的声音。 萧御携手叶笙来到洗三的屋子,偌大的屋子挤得满满当当的,除了叶家人,还有叶家两位少夫人的娘家人,还有上次帮着萧御接亲闯门的世子王孙们,以及这些王族家的女眷,都是比较亲近的人。 “还没开始的吗?我都等不及了。” 献王世子萧如归一如既往的闹腾,建王世子白了他一眼,“你急什么?又不是你的儿子!” 萧如归回了个更大的白眼,“我是没儿子,你有?” “你!” 建王世子眼珠子一翻,笑嘻嘻道,“我是没有,不过我很快就会有儿 子了。” 其他世子王孙凑了上去,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来。 “你养外室了?” “你外室有身孕了?” “还是花楼里的姑娘?” “通房丫头?” “停!” 建王世子大喊一声,“你们都瞎猜什么呀?我们这样的人家,哪里能让庶子先出生?是我娘在给我相看媳妇啦!” “霍世英!” 萧如归大吼一声,扑上去死死掐住建王世子的脖子,“说好了成亲没自由独身才快活,大家一起快活到死的呢?你竟敢背着我偷偷去相看!我掐死你!” 等到其他人把萧如归拉开,建王世子脖子上已被掐出一条红痕,萧如归狠狠瞪了他一眼,扭头离开。 建王世子犹豫片刻,追着他离开。 其他世子王孙也纷纷追了出去,生怕他俩打起来。 屋子里的人一下少了一小半。 献王妃小声的和建王妃赔礼道歉,建王妃大度的让献王妃不用放在心上。 叶笙扫了一圈,没见到萧桦,心里有些失望。 “皇上驾到!” 萧桦一踏进屋子,便对上叶笙闪闪发亮的目光,心里的忐忑不安飞到九霄云外,一颗心一下就被欢喜涨满。 “参见皇上!” 众人还没弯下膝盖,萧桦便飞快道,“免礼!” 洗三礼开始, 大家排着队往大铜盆里扔银钱,轮到萧桦,众人满心好奇的想知道他扔什么。 只见萧桦看了王全一眼,王全拍了拍手掌,两个小太监吃力的抬了个沉甸甸的箱子进来,一打开,一阵光芒几乎闪瞎了众人的眼。 居然是一箱子的金银钱锭! 见小太监抬着箱子就要往铜盆里倒钱,叶笙吓了一跳,忙道,“太多了!” 萧桦一愣,“太多不好吗?” “孩子人小,撑不住太多福气,太多折福,一个就够了。” 萧桦温柔的望着叶笙,柔声道,“你的孩子,再多的福气也能承受。” 话虽如此,他还是听叶笙的,亲手拿了最大的一个金锭放进铜盆里,期期艾艾的看着叶笙,“这样就可以了吧?” “可以了。” 听了叶笙的回答,萧桦苍白消瘦的脸上,立即露出灿烂至极的笑容,原本幽冷无光的双眼闪闪发亮。 除了叶家人,其他人都震惊了,这是就那个残杀手足,弑君弑父,屠戮臣子,一言不合就让人血溅当场,暴虐狠绝阴郁怪异的新帝? 这明明就是个温柔美少年! 察觉到众人的注视,萧桦的目光幽幽扫了过来,冰冷刺骨,深幽漠然。 大伙立马懂了,温柔美少年什么的,那得看人! 对 着安乐王妃,那是温柔美少年,对着他们,那就是暴戾阴郁,喜怒无常的皇帝! 洗三礼结束后,看着除了叶家人,其他宾客都已离开,萧桦恋恋不舍的起身。 “我也该回宫了。” 叶笙正逗着孩子,闻言抬起头来,“回宫有事?没事的话吃了饭再回去吧,厨房今日炖了野鸽子,我记得你爱喝……” 萧桦毫不犹豫的坐了回去,无视萧御频频瞪过来的目光,“没事。” 怕叶家人和萧桦坐在一起吃饭不自在,叶笙设了两桌席面,叶家人一席,在外厅,她和萧桦一席,在内厅。 饭菜刚端上来,萧御便跑进内厅,坐在叶笙身边,刀子般的目光射向萧桦,萧桦恍若未见,怡然自得的喝着野鸽子汤,“九王叔不去陪客人?那可是你的岳父岳母舅兄们!” “自家人不讲那些虚礼,皇上是贵客,本王自然要来陪贵客!” 萧御咬牙切齿的说道。 见萧桦被一句‘自家人’噎得脸色发沉,萧御心中暗喜,谁知下一秒却见叶笙看着萧桦的汤快喝完了,又给他添了一碗。 “国事太繁重了吗?你看你都瘦成这样了。” 萧桦双眼闪闪发亮,“还好。” “王妃!” 萧御咬牙喊道,“你是不是把一个人忘了!” 第725章 给人铺路 “谁?” 叶笙只皱着眉头盯着萧桦看,眼尾都没给萧御一个,萧御气得拂袖而去,“本王去陪岳父喝酒!” 见自己都走了,叶笙还只是漫不经心的‘哦’了声,心思都在萧桦身上,萧御就更气了。 萧桦嘴角的笑意止都止不住,“洗三礼不够热闹,不如抓周礼办得更隆重一些吧?” “抓周礼还早着呢,急什么?” 萧桦嘴角的笑容有片刻的凝固,“我怕我等不到那个时候,先打算着也好。” 叶笙的眼圈一下就红了,泪水涌上眼眶。 萧桦愣住了,“瑟瑟——” 叶笙猛地将勺子扔在汤盅里,汤水溅在桌上,也溅在了她和萧桦的衣裳上,她红着眼睛瞪着萧桦,冷冷道,“你若是再说这样的话,就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我不想看见你!” 内厅的动静太大,坐在外厅的叶家人忍不住想进去看看,却被萧御一个眼色阻止了。 萧桦捏着汤匙的手微微一紧,温柔的笑了笑,“我不说了,瑟瑟你别恼。” 叶笙目光怔忡的望着萧桦,不知想到了什么,瞳孔骤然一缩,两滴大大的泪珠滚落。 “瑟瑟——” 萧桦慌了。 他不知道她为何突然这般伤心,束手无策之际,却见萧御冲了进来,揽 了叶笙入怀,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慰,“不会跟上次一样的,会改变的,我快找到神医留下的医书了……” 上次? 什么意思? 改变什么? 萧桦听不懂,从前只觉得萧御和叶笙在一起的画面极其碍眼,如今见她在萧御怀里渐渐停止哭泣,他心里的滋味变得有些复杂。 他不得不承认,他和叶笙在一起时,一直是他在仰望着叶笙,叶笙是他触不可及的梦,是他高不可攀的神,可萧御和叶笙在一起,是并肩而立的。 “我没事了,你去陪我爹喝酒吧。” 叶笙擦净眼泪,轻声道。 萧御点了点头,转身去了外厅,没有半点让妻子和一个喜欢她的男子独处的嫉妒和疑心。 萧桦心想,若是他,他做不到。 他不想承认,可又不得不承认,无论心胸,气度,能力,和对叶笙的信任,他都比不上他这位九王叔。 “那药还有吗?” 对上叶笙关切担忧的目光,萧桦柔柔的笑了笑,“还有一颗。” 见叶笙眼里的担忧褪去了些许,萧桦的目光更温柔了,“这最后一颗我想留着自己用,下次你再遇到生死攸关的事,我可帮不了你了,所以,你要保重。” 他最擅长演戏,这一次,他演的戏连 叶笙都看不出来。 真好! 这是他这辈子演得最好的戏了! 洗三礼过后,前朝后宫再次掀起了血雨腥风。 先是安阳侯暗中授意礼部和御史台,逼着皇帝封贤妃为皇后,再有皇太后,先帝的皇贵妃,以孝道之名逼着皇帝册立皇后,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安阳侯兄妹,一心想让安阳侯府出个皇后。 皇帝一直置之不理。 忽而有一日,安阳侯听召入宫,半个时辰后血溅乾宁宫,原因是不满皇帝不愿册封贤妃为后,行刺皇帝被当场斩杀! 朝堂内外哗然,又是行刺?半点新意也没有!皇帝就不能想个新借口吗? 翌日,皇太后就被病重了。 前有太皇太后还在病重之中,现在还出不了寿宁宫,现在皇太后也病重了,恐怕到死她都得在宜春 宫养病了。 “逆子!哀家可是你的生母!你竟敢对哀家下毒手!” 皇太后躺在床榻上,浑身无力动弹不得,只能用眼睛瞪着萧桦。 “母后可从没有把朕当成你的儿子,在母后心里,只有一个儿子,不是吗?” 萧桦凉凉道。 皇太后牙齿咬得嘎吱响,“皇帝既然不认哀家这个生母,为何又要给哀家太后的名分?” “你以为朕是为了你?朕是为了父皇 呀!父皇死都不想封你做皇后,那朕就要让你做太后,恶心父皇!等你死了就让你和父皇合葬,说不定能把父皇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想想就有趣!” “萧桦,你果然是个畜生,你以为你能活多久?你一定会死在哀家前面!到时候哀家一定要将你这个孽子挫骨扬灰!” “母后放心,朕在死之前,会先把母后送去见父皇的!” 萧桦微微俯下身子,饶有兴致的欣赏着皇太后脸上的震惊恐惧。 “哀家可是你的生母!畜生,你会遭天谴的!” “弑父都已经弑过了,加上弑母正好齐全了。” “畜生!疯子!孽子!” 皇太后身子动不了,骂人的声音倒是很大。 萧桦勾了勾嘴角,愈发苍白消瘦的脸上笑容怪异得瘆人,“你,诚王,太皇太后,还有那几个上蹿下跳,包藏祸心的藩王,朕都会通通铲除掉,为他清干净障碍。” “他,他是谁?” 皇太后声嘶力竭的问道,却听不到任何回答。 出了宜春 宫,赵鹰默默的跟在萧桦身后。 “皇上真要弑母?” “你觉得呢?” “属下不知道。” 赵鹰如实答道,“属下只知皇上并未弑父,只是拿走了先帝的神药,让先帝无法续命。” “这跟弑父有差别吗?” “不一样的……” 赵鹰喃喃道。 萧桦停下脚步,望着赵鹰一笑,“你呀,太痴太愚!袖手旁观是杀,夺人续命之药是杀,亲自动手也是杀,没有区别。” 皇太后被病重之后没多久,西北王青州王联合几个藩王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反了。 皇帝又把虎符给了叶兆,一给就给了一对。 明眼人都看出来了,叶家这是要强势崛起了。 就在叶兆要领兵出征时,那几个藩王均被人无声无息暗杀,树倒猢狲散,所谓的反军都没和朝廷打上一场战,就这么烟消云散了,一场即将到来的战祸也随之消弭。 这个结局真是谁也没料到! 只是看这一言不合就杀人的手法,不用想,又是皇帝的杰作。 这位新帝,心思阴狠毒辣,根本不管死后会不会遗臭万年,也不管民间对他的骂声有多高,软硬不吃,好话赖话都不听,只凭着喜好行事。 不服吗? 杀! 老臣忠臣要去哭太庙? 哭吧! 要撞死在金銮殿,死谏? 撞吧! 在撞死了三个老臣皇帝依然无动于衷之后,大家也就看清楚了就算文武百官全撞死了,皇帝也不会放在心上。 至此,再无人去撞金銮殿,顶多去太庙哭一哭。 第726章 小玩意而已 春去秋来,冬去春又来,一年就这么过去了。 今日是安乐王的独子抓周的日子,厅堂上的气氛本该其乐融融,热闹非凡,谁知却是一片安静,宾客们纷纷垂着脑袋,大气也不敢出。 “诸位都随意些,今日没有君臣之分,你们把朕当成寻常宾客就是了。” 萧桦坐在主位上,微微笑道。 众人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谁敢啊? 若是一年前的洗三礼,大家还可以壮着胆子把他当普通宾客,可这一年里,萧桦把暴君的名头坐得实实的,文武百官都换了一茬了,不是被杀就是被贬谪,金銮殿的柱子上撞死的大臣们的血还没洗掉呢,藩王们死的死,被软禁的软禁,剩下几个不成气候的,都缩得跟鹌鹑一样。 这位圣上,可是连亲生父母都不放过的,何况旁人?要知道皇太后和太皇太后现在还被病着,出不了宜春 宫和寿宁宫的门。 萧御脸色有些不好,刚要发火,叶笙拉了拉他的衣袖,萧御只得把火气压了回去,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吉时已到,开始吧。” 叶笙说着,冲萧桦笑了笑,萧桦回以一笑,眼睛里光泽点点,柔情如水。 萧御一见,脸色唰的沉了下去,不动声色的挡住萧桦 的视线。 看什么看? 这是他老婆! 萧桦仿若未见萧御的不满,起身朝抓周的桌子走去。 刚满一岁的萧珏被放在桌子中央,周围都是抓周的东西,笔墨纸砚,刀剑弓弩,珠宝玉器,应有尽有,可萧珏只安安静静的坐着,一双凤眼微微转动,目光把那些东西来回扫了三遍,就是不去抓。 “抓呀,珏儿快抓呀!来,抓兵器!以后从军,当大将军!” 叶兆朝萧珏拍手掌,想要吸引萧珏的目光。 “从什么军,从军多辛苦,还是抓笔墨纸砚吧,以后从文!诗词歌赋无一不精!” 叶夫人一把挤开叶兆,笑容满面的对萧珏说道,“好珏儿,乖珏儿,听外婆的,别听你外公的,你外公就是个大老粗!” “从文有什么好?弱不禁风,文绉绉的,还是从军好!” “从文好!” “从武!” “从文!” 眼看着叶兆和叶夫人争得面红耳赤,差点就要打起来,擅长调节气氛的萧如归笑眯眯道,“大将军,叶夫人,照我说,从文或是从武都不好……” 四道杀气腾腾的目光猛地射向他,萧如归吓得一个激灵,忙道,“九叔的儿子,那自然得像九叔一样,文武双全,天下无双!” 众人闹哄哄 的,可萧珏依然安稳如山,一动不动。 “怎么不抓呢?” “就是,是不是不知道怎么抓?” “也许是……” 宾客们低声议论着。 叶笙和萧御也有些奇怪,重新检查了一遍抓周的东西,都很精巧别致,都是小孩子喜欢的模样,按理说萧珏应该会被某件东西吸引才是。 “也许,是没有看得入眼的东西吧?” 萧桦浅淡如风的声音响起。 “抓周该有的都在这里了呀。” 叶笙不解道,再次检查桌子上的东西。 “还差了一样。” “什么?” 萧桦勾唇一笑,笑靥如花,美不胜收,闪得叶笙微微一怔,至于屋子里的女宾,个个被闪得两眼冒光,直勾勾盯着萧桦看,浑然忘了此人可是满手血腥,暴虐无常的暴君。 萧御的脸色更难看了,可碍于叶笙,又不能说什么,只能再次挡在叶笙和萧桦之间,这一次他挡的是叶笙的视线,咬着牙道,“很好看吗?都看得呆住了!” 醋坛子又打翻了! 叶笙忍住笑,点头道,“是很好看。只比我家夫君稍微逊色了一点。” 听到前半句,萧御的脸一下就垮了,待听到后半句,那张脸立马阴转晴,得意的一抬下巴,“算你有眼光。” “我当 然有眼光了,若是没眼光,岂会选了世上最好看,最能干,最伟岸,最情深意重,最温柔体贴的男子做夫君?” 萧御被夸得两眼放光,下巴都快抬到天上去了,脸上还要做出满不在乎的样子,当真是难为他。 萧桦沉默着看着这一幕,唇边笑容依旧,只是刚刚还光芒四射的双眼,一下变得黯然无光。 “皇上刚刚说差了一样,差了啥?” 萧如归跳了出来,满脸笑容道。 也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正好挡住了萧桦看向叶笙的视线,萧桦目光骤然变冷,若有若无的落在萧如归脸上,萧如归打了个冷颤,却还是笑眯眯的杵在原地,仿佛不知道自己有多碍眼,“皇上您说呀,到底差了什么?让九叔九婶赶紧补上,不然吉时就要过了。” 萧桦冷冷的盯了他几瞬,这才解下腰间系着的一个香囊,从香囊里拿出一个白玉雕件放在抓周桌上,“缺了这个。” 这白玉雕件巧夺天工,小巧精致,上面环绕着五条龙,下面方方正正。 众人一见,同时倒抽一口冷气,屋子里顿时鸦雀无声。 叶笙也愣住了,“这是……” 玉玺? 也不对,玉玺没有这么小,可这明明是玉玺的形状,小号玉玺? 萧 桦拿一个小号玉玺放在萧珏的抓周桌上,意味着什么? 叶笙想也不想,就想把小玉玺拿下来,却被萧桦拦住了,“小玩意而已,瑟瑟别较真。” 小玩意?这叫小玩意?谁敢拿玉玺当玩具? 说话间,萧珏已经一把拿了小玉玺,双手紧紧抓着,闪闪发亮的眼睛瞪着众人,一副谁敢跟他抢,他就咬谁的模样。 “你看,朕就说其他的东西珏儿看不入眼吧?” 萧桦微微笑道。 屋子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皇帝这幅与有荣焉的语气是什么意思?这可是玉玺!就算不是真正的玉玺,也是个玉玺,除了皇帝谁敢用? 还有,一口一个珏儿,语气这么亲昵,又是什么意思?萧珏貌似是安乐王的儿子,不是他的儿子吧? 看着萧桦一脸笑容,毫不在乎被萧珏拿了玉玺的模样,萧御眉心微蹙,目光微微闪烁。 抓周礼结束,叶笙本想送萧桦出府,却被萧御找了个借口阻止了,“刚刚岳母好像有些不适,瑟瑟你去看看,我来送皇上出府。” 叶笙不疑有他,转身去了。 萧桦一直目不转睛望着她的背影,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依然没有收回目光。 这一次,萧御没有阻止,也不曾出言催促。 第727章 禅位 “九叔刚刚可真大方,差点让朕以为九叔的皮囊里换了个人。” 两人一前一后往正门走去,萧桦淡淡道。 萧御没有接话,沉默的往前走,萧桦微微蹙眉,扫了他一眼,也不再言语。 直到萧桦上了回宫的车驾,萧御才轻声开口,“皇上刚刚是什么意思?” 萧桦上车的动作一顿,“九叔知道什么意思。” “你怕本王辜负叶笙,早早的为她铺路?” 萧桦缓缓回头,勾唇一笑,颠倒众生,“九叔会吗?” “自然不会。” “那九叔怕什么?” 萧御抬起眼帘,深邃的目光在萧桦俊美而消瘦苍白的脸上顿了顿,没有言语。 萧桦又是一笑,在宫人的搀扶下,进了车驾。 “起驾回宫!” 随着王全一声吆喝,车驾缓缓启动。 “皇上,安乐王回府了。” 赵鹰策马走在车驾旁,压低声音道。 他的声音刚落,原本坐得笔直,神色如常的萧桦,喷出一口黑血,直挺挺往后倒去。 “皇上!” 赵鹰惊呼出声,“快,快回宫!” 抓周礼上发生的事情,并未大肆传扬出去,但王公贵族,朝廷大员之间,还是略有耳闻。 尽管都在 心里腹诽皇帝也太胡闹了,居然拿个小玉玺给小孩子抓周,但无人敢把这些话说出口。 皇帝手段狠辣,又喜怒无常,还不在意死后声名,谁敢逆他心意?不想活了吗? 君不见安阳侯死后,安阳侯之女贤妃,皇帝的原配发妻不过在皇帝面前哭诉了一句,就被打入冷宫,吓得剩下的两个妃子对皇帝的行为再不敢置喙一句,至于皇帝登基一年从未踏入后宫,令后宫形同虚设,两个妃子守活寡,就更没有人敢说半个字了。 皇帝想怎样就怎样,他们不敢管也不想管。 毕竟,命只有一条。 自个死了也就罢了,可别把家人给连累了。 抓周礼过后,皇帝又开始发疯了。 先是一道圣旨,遣散后宫,虽然他的后宫只有两个妃子,但遣散后宫可不是闹着玩的,大臣们惧于皇帝的血腥手段,迟疑了一下才想起要阻止皇帝的胡作非为。 就迟疑了这么一下下,皇帝又公布了第二道圣旨,说两位妃子还是完璧之身,若愿意出宫,则赏银千两随意婚嫁,若不愿意,那就去冷宫陪贤妃吧。 两位妃子迫不及待的出了宫,生怕晚上那么一步,就被皇帝 丢去冷宫了。 遣散后宫是小事,大事是……妃嫔居然都是完璧?那皇帝在干嘛? 难道皇帝不行? 还是只喜欢男子,不喜欢女子? 怎么可能?!没看他一直追在安乐王妃后面跑? 那就是不行! 就在众人被这个惊天发现震得发懵时,又一道晴天霹雳劈下来,把大家都给劈傻了。 太皇太后薨了! 被病了一年多,困在寿宁宫的太皇太后突然就薨了! 这一下,宗室坐不住了,不管皇帝在朝政上如何暴虐,如何专横,但一年前先帝突然驾崩,说是康王行刺,吓死了先帝,皇帝言之凿凿,乾宁宫的所有宫人侍卫也言之凿凿,就算宗亲起疑心,也无人能抓到皇帝的把柄。 可这次不同了! 就在宗亲计划做点什么时,宫里又出事了。 同样被生病,被困在宜春 宫的太后薨了!距离太皇太后薨,还不到三天! 这次,不仅宗亲坐不住了,文武百官也坐不住了。 皇帝如此暴虐,又没有伦常,这样下去,大燕是要亡国的,以献王为首的宗亲,纷纷找上安乐王府,谁知从前对他们和和气气的安乐王,突然就紧闭王府大门,谢绝一切 访客。 而朝臣们则找上了叶家,谁知大将军府也是紧闭大门,谢绝一切访客。 宗亲和大臣们都想废掉皇帝,另立新君,但宗亲和大臣起了分歧,大臣想扶十皇子为新君,宗亲则想推安乐王上位。 当初流言四起,都说先帝并不名正言顺,安乐王才是真正的继承人,宗亲信了几分,才和安乐王走得比较近。 但大臣们就不那么想了。 更何况,大臣们也有私心,十皇子年幼,更容易掌控,他们都被皇帝吓怕了,只想弄个温顺听话的小皇帝,可不想走了一个暴虐血腥的皇帝,又来一个更可怕的安乐王。 就在宗亲和大臣们争执不休的时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葬礼有条不紊的结束了,差不多同时葬入皇陵。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事一了,早朝一开,宗亲和大臣们刚要发力,数出皇帝的罪状逼皇帝退位,不管最后是谁上位,先把皇帝赶下皇位再说,谁知一道圣旨又把他们砸懵了。 “两位太后薨逝,朕心痛欲绝,龙体每况愈下,无力处理朝政……于即日起,朕禅位于安乐王世子萧珏,令萧珏之母叶笙为摄政太后,萧珏之父萧御为摄 政王,共同辅佐幼帝,若摄政王和摄政太后意见相左,以摄政太后为主,钦此!” 偌大的金銮殿,上百位臣子,鸦雀无声。 禅位给萧珏? 他才一岁,只是个婴孩啊! 为啥要禅位给萧珏?难道是因为萧珏是叶笙的孩子吗? 皇帝是不是真的不行?只要是个男子,怎么可能把偌大的江山送给别人的孩子?他自己不能生吗? 难道萧珏是叶笙和皇帝的私生子? 这个念头一起,立马熄灭。 若是叶笙的男人换一个,还有可能,她男人可是安乐王啊!谁敢抢他的女人?就连皇帝也不行! 短暂的死寂过后,宗亲和大臣同时开口,“皇上,不——” ‘可’字还没说出口,皇帝已然起身,宽袖一甩。 “退朝!” 等到众人回过神来,才发现皇帝居然就这么走了。 丢下一个爆炸消息,炸得大家人仰马翻,就这么轻飘飘的走了? 大家面面相觑,个个脸色煞白。 这个消息也太令人难以接受了! 对于宗亲来说,比十皇子还小的小皇帝!忍不了! 对于大臣来说,可怕的安乐王要上位了,虽然是摄政王,可有区别吗?小皇帝是他儿子啊! 第728章 都是一家人 不过,宗亲接受能力明显比大臣们强,他们本想推安乐王上位,现在上位的是安乐王的儿子,安乐王也是摄政王,至于摄政太后,本就是安乐王的妻子,都是一家人,肉都留锅里。 大臣们哀嚎了一阵,也接受了这个事实,不管怎么说,小皇帝总比暴虐无常的皇帝好,他们不用担心哪日皇帝的剑就砍过来了,害他们血洒金銮殿,要知道皇帝弑父弑母弑手足弑祖母弑叔父长辈,他们这些臣子算什么?被砍了脑袋,说不定皇帝还嫌他们的脖子太粗,害得他的剑卷了刃。 再者,小皇帝总会长大,总会脱离摄政王的掌控,到时候朝堂就是他们这些大臣的天下了。 消息传到安乐王府的时候,萧御目光闪了闪,脸上并无太大惊讶,“本王知道了。” 送信的宫人一走,萧御看向一旁服侍的下人,“王妃呢?” “王妃在花园里看小世子学走路呢。” 萧御站起身,“本王去看看。” 花园里,百花齐放,春意盎然。 姹紫嫣 红里,叶笙正半蹲在花丛中,朝不远处的萧珏拍手,“珏儿,来娘亲这里。” 萧珏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四处张望,目光最后 落在一朵盛开的牡丹花上,伸着胖乎乎的手去摘,就是不去叶笙那里,就在叶笙即将泄气时,萧珏拿着刚摘下的牡丹花,朝叶笙飞扑过去,一头扎进叶笙怀里。 “娘,给,花。” 萧珏已经能说简单的字句。 “原来珏儿是要给娘亲摘花呀,珏儿真乖。亲一个!” 叶笙笑容满面的在萧珏脸上亲了一大口,周围一片赞扬,都称赞小世子有多乖巧多聪明多可爱。 萧御静静的看着这一幕。 萧桦的决定,他并不惊讶。 抓周那一日,萧桦拿了小玉玺给珏儿抓周,珏儿还真抓了这小玉玺,他心里就有了怀疑。 等到送萧桦回宫,萧桦又说了那样的话,他的怀疑就成了猜测。 这一个月以来,萧桦雷厉风行,将宫里清得干干净净,猜测就成了确定。 萧桦动作这么快,遣散后宫,逼死两位太后,下禅位圣旨,只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完成,想来他的身子已经油尽灯枯,再也撑不下去了。 萧桦服用秘药过多,他早就知道萧桦撑不了几年,可没想到他居然只撑了这么点时间。 一个月前,萧桦拿出小玉玺给珏儿抓周,萧御就察觉不妙,加快寻找神 医留下的医书的动作,甚至把影一都给派了出去,和叶笙的蛇卫一同寻找。 这一年多以来,他的人已经确定神医早就不在了,但留下了一部医书,找了这么久,扑了无数次空,如今终于有了确定的线索,不出三日,就能把医书带回京城。 希望萧桦还等再等三天! 不管萧桦双手沾了多少血腥,他从未伤害过瑟瑟,当初夺储时,也没对叶家下过手,相反唐家和萧栋拿着军饷一事对付叶家时,他一出手就血洗了唐家和东宫。 如今,萧桦禅位给珏儿,又封瑟瑟为摄政太后,摆明了拿整个江山给瑟瑟做倚靠,生怕他将来负了瑟瑟,瑟瑟无力自保。 他怎么可能负了瑟瑟?但萧桦一片真心,他也能理解,对于萧桦的做法,他毫无异议。 反正,他在父皇牌位前发的誓是拿回被萧徽夺走的东西,他的儿子拿回,不就相当于他拿回? 更何况,瑟瑟对萧桦是不一样的,在瑟瑟心里,萧桦就像她的亲人,如若萧桦去世,瑟瑟一定会很伤心。 他不想瑟瑟伤心。 想到这,萧御突然不敢把圣旨的事告诉叶笙,以叶笙的聪慧,一下就能想通其中关窍。 “ 王爷,站在那里做什么?过来呀!” 花丛里,叶笙的笑靥胜过满园繁花,萧御心里一软,面露笑容,嘴里应着‘就来’,大步朝叶笙和孩子走去。 皇宫,乾宁宫。 偌大的宫殿静悄悄的,宫人们全都轻手轻脚的,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生怕惊扰了主子。 赵鹰大步踏过宫门,朝正殿走去,王全守在门口,看见赵鹰过来,忙迎上来压低声音道,“主子正睡着呢。” 赵鹰心里一沉,这个时候既不是午休的时辰,也没到晚上,主子从不在午休和夜晚安寝之外的时辰小憩,今儿是怎么了? 想起刚刚路上听到的种种,比如马院使最近都住在宫里,一天都没回过家,到最近几天,连御药房都不住了,直接住在乾宁宫的偏殿,还有早朝那道圣旨,赵鹰心中更不安了。 主子怎么突然要禅位? “赵鹰来了?进来吧。” 皇帝的声音一如既往,平静如水,并未有什么异样,但赵鹰还是听出了一丝强行压制的虚弱,脸色一变,忙踏入殿中。 “怎么样了?” 萧桦靠在窗前的小榻上,脸色苍白,上午的阳光那般灿烂,居然没让他的脸有一点暖色。 “ 主子!” 赵鹰心中一痛,他离开京城不过一个月,主子怎么虚弱成这样了? 抓周礼那日一回宫,主子一醒来,就给了他特殊任务。 “朕无事,事情如何?” 赵鹰忍着心痛,沉声道,“一切顺利,剩下的几个藩王都很老实,和各地封疆大吏也没有勾连。镇守海域的几个侯爷,也都很乖顺。苗疆和江南,都很平静。” “是朕多心了,江南在那次大案后,四大家族名存实亡,整个江南早就捏在江拂云手里,而江拂云是瑟瑟的人,至于靖海侯,瑟瑟之前救了他的孙女,他是不会给瑟瑟添乱的,只要那几个藩王和封疆大吏不起异心,天下会很太平。” “皇上之前故意让人挑动他们反乱,又以血腥手段暗杀了参与的藩王,将他们的家族灭门,皇上一招杀鸡儆猴,不仅除了猴子,也镇住了剩下的藩王,他们不敢的,再者,就算他们起了异心,安乐王和叶家也能解决,皇上又何必再劳心劳力?” “是啊,有萧御在呢,朕多管闲事了,朕那位九叔,会护得她一世周全的,再不济还有叶家呢,哪里轮得到朕做这些有的没的。” 萧桦的语气落寞而感伤。 第729章 陪葬 赵鹰不敢再说下去,怕皇帝的情绪更低落,忙笑道,“听说主子要禅位?禅位也好,当皇帝太累了,主子正好歇一歇,养养身子。” 萧桦笑了笑,没有言语。 他的脸色太过苍白,笑起来时如同一朵即将开败的花,看得赵鹰心中一阵酸楚。 正在此时,方锐来了。 “处理干净了?” 方锐点了点头。 赵鹰面露困惑,“处理什么?” 方锐看了皇帝一眼,见皇帝点头,才道,“冷宫里那位。” 贤妃! 赵鹰瞪大双眼,遣散后宫,逼死两位太后,如今连冷宫里的人都要清干净,主子这是要做什么? “退下吧。” 方锐一走,皇帝看向赵鹰,“去把后殿那位叫来。” 赵鹰一怔,“主子连她也要处理干净?” 皇帝不语,赵鹰无奈,只好把人请了过来。 跟几位妃嫔不同的是,这一位并未封妃,也没有自己的宫殿,一直住在乾宁宫的后殿,一开始人人都以为这位深得圣宠,才能住在皇帝才能住的乾宁宫,后来才发现大家都想错了。 自从这一位住进乾宁宫的后殿,就再也没有出过后殿,皇帝也从踏足过后殿。 涩涩亦步亦趋的跟在赵鹰身后,阳光 直射下来,有些刺眼,涩涩忍不住伸手去挡,手刚抬起又放了下去。 这恐怕是她最后一次看见阳光了吧? 皇帝处理了那么多人,终于轮到她了吗? 涩涩心中并无多少恐惧,只有无尽的恍惚。 这几年的时光,好像都是一片混沌。 记忆变得模糊不清,就连一开始侍奉当时还是英王的皇帝,遭受了什么,她也记不清了。 伤也好,痛也罢,在一年前戛然而止。 自从她住进乾宁宫的后殿,皇帝就像完全忘了她。 “把脸洗干净。” 皇帝冷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涩涩一言不发,任由宫婢服侍她洗脸。 洗净铅华,也洗净了伪装。 涩涩跪在地上,脸上还滴着水珠。 “眉毛淡了,眼睛不够有神,嘴唇少了颜色,下巴太尖,额头太窄,鼻梁不够挺。” 涩涩听不懂皇帝在说什么。 赵鹰却是明白了,皇帝在说涩涩和叶笙容貌的区别。 “不过三分的相似,上了妆容,刻意的朝着瑟瑟的容貌去画,便成了五六分的相似,先帝真是有心了。” 涩涩不敢接话,垂着眼帘安静温顺的听着。 萧桦却不说了,居高临下看了她片刻,忽而道,“你叫什么名字? ” 涩涩一怔,“涩涩。” 萧桦冷笑一声,再次道,“你叫什么名字?” 短短的一句话,冒着寒气。 涩涩浑身一冷,脑子瞬间清醒,迟疑道,“奴婢本名罗云依。” “小名呢?” “小名,小名依依。” 萧桦笑了,笑声讽刺,“原来你的小名并不叫涩涩。” “涩涩是先帝取的。先帝说,只有叫这个名字,并且照着嬷嬷描绘的妆容日日上妆,才能活下来,如若不然……” 罗云依欲言又止。 “先帝没有骗你。” 萧桦淡淡的打断罗云依的话,“你走吧。” 直到被赵鹰带出皇宫,从赵鹰手里接过沉甸甸的包袱,罗云依依然心神恍惚。 她活下来了? 她出宫了? 她能回家了? 罗云依在皇城广场上站了片刻,终于相信眼前的事实,她抱紧了包袱,朝着家的方向跑去。 两匹快马从前方驶来,罗云依正想避让,其中一匹快马突然在她身旁停下,马上的女子朝她看来。 阳光璀璨,却不及女子周身的光华,春华明媚,却不及女子明艳无双。 罗云依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她描绘的容貌再像这一位,皇上的目光也从未在她身上停留过。 而皇 上,又为何那么厌恶她的脸,却又留下她的性命,如此矛盾。 “涩涩?” 罗云依抬起头,眼里闪动着倔强,“民女叫罗云依!小名依依!” 叶笙微微一怔,继而笑了,“罗小姐。” 不知是不是罗云依的错觉,这位贵人的笑容里透着一丝悲伤。 “他若对你做过什么,你不要怨他。” 罗云依一怔,“皇上并未对民女做过什么。” 真的没有做过吗? 那段噩梦已经过去,她不想再记起来。 叶笙笑了笑,“如此,多谢。” 明明是明媚灿烂如春光的笑容,却莫名叫人心中酸涩。 罗云依目光怔忡,直到叶笙的身影消失在皇城门口,她才回过神来。 皇帝昏迷了! 早上,朝堂内外才被皇帝要禅位的消息炸得发懵,不到中午,又被皇帝昏迷不醒的消息炸晕。 太医院的太医全守在乾宁宫,用尽手段也没让皇帝醒过来。 赵鹰两眼发红的站在门口,他刚送了涩涩出宫,一回来就发现主子晕迷过去,地上一大滩黑血,触目惊心。 他知道主子身子不好,但没想到已经衰败至此。 主子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撑不住了,才在短短一个月里,雷厉风行的除 掉任何对叶笙母子有威胁的人,又偷偷让他去苗疆,海域,边疆,剩下的几个藩王的封地,这些有可能威胁到大燕安稳的地方? 哪怕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主子也满心为叶笙打算,那他自己呢? 主子可有想过,如此殚精竭虑,只会让他本就孱弱不堪的身子,加速衰败吗? “偌大的太医院,都想不出让皇上醒来的法子吗?” 叶笙一直守在龙榻前,从三天前入宫到现在,她未曾合过眼,一双眼睛熬得通红。 她坐在床边,一直握着萧桦的手,听着那弱得几乎感觉不到的脉搏,一颗心越来越冷,越来越往下沉。 “回禀王妃,皇上的身子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臣等实在没有法子。” “如此无能,皇上养你们有何用?” 叶笙霍的起身,大怒道。 “王妃息怒。” 太医们伏在地上,不停的请罪。 “息怒?若皇上安然无恙,本王妃自然息怒,若皇上……” 叶笙眼圈通红,到了嘴边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她不想说出不好的字眼,那不吉利,她面无表情的盯着跪了一地的太医们,声音冰冷刺骨,冷酷无情,“那你们也陪着皇上一起吧!” 陪葬?! 第730章 瑟瑟,别哭 太医们浑身发抖,却不敢置喙半句。 屋子里一片死寂。 “就算王妃要臣等为皇上陪葬,臣等也无力回天。” 老了像有十岁的马院使,喃喃道。 “无力回天?你什么意思?” 叶笙一双眼睛冷得骇人,太医们纷纷低下头去,不敢和叶笙对视,马院使却像毫无所觉,抬起头来看着叶笙,“皇上的身子早就破败不堪,今日的结果,皇上一个月前就已经料到了,能撑一个月已是奇迹,就算神医在这里,也不过如此,王妃又何必强人所难?” 叶笙的身子晃了晃,萧御忙扶住她,“瑟瑟。” “他早就知道了?” 叶笙定了定神,哑声道。 “是,皇上早就知道了。” 叶笙怔怔的望着马院使那张苍老许多的脸,好一会才缓缓扭头,看着一脸担忧关切,却无半点讶异的萧御,瞳孔一点点缩紧,“王爷也早就知道了?” 萧御抿了抿唇,“本王不知道,但本王猜出来了。” 叶笙的眼泪一下落了下来。 萧御心中剧痛,用力将她抱入怀中,“瑟瑟你别这样,他不想看见你如此,不然也不会费尽心机的瞒住你,还要在人前装得一切如常。” 叶笙一滴一滴往下落的泪水,听了萧御的话, 立马如决堤一般,不过瞬间,她已满脸泪水。 “我该猜到的,他拿玉玺给珏儿我就该猜出来的,我只是不敢往那方面想,他告诉过我,还有一颗神药,就算真的到了那一步,他也不会有事,服了药怎么也能再延续一段时日的寿命……” “早就没有了。” 叶笙猛地抬头,直勾勾盯着马院使,“你说什么?” “那药早就没有了,王妃难产时用掉的那一颗,就是最后一颗。” “可,可萧桦告诉过我,他还有一颗,也只剩一颗了,他想留着自己用,让我好好保重,他再也没有神药给我了……” 叶笙的声音戛然而止,脸上一点一点变得煞白惨淡。 她怎么忘了,他最擅长演戏。 可是,从前她都能看出来,为何那一次看不出来? 这一年多以来,萧桦做了很多事,杀了很多人,连御史和言官都杀,甚至让暗卫监视朝中大臣,雷霆手段铁血心肠,朝廷内外风声鹤唳,朝臣百姓全都心惊胆战,萧桦的有些做法她并不赞同,太急了!急就容易生乱! 萧桦去看珏儿时,她会说上几句,可萧桦只是笑笑,说他就是喜欢快刀斩乱麻,不喜欢磨磨唧唧的,如今才知不是他喜欢快刀斩乱麻,是 他等不了了。 时间对他来说,太过奢侈。 回想这一年多发生的大事小事,再想想三天前萧桦公布的禅位圣旨,叶笙的眼泪再次狂涌而出。 他拼着最后一口气,为她和珏儿铲除所有的阻碍,拼着留下千古骂名,也要除掉任何可能威胁到她和珏儿的人,连冷宫里的贤妃都不放过。 什么皇太后,太皇太后,宫中妃嫔,她怕吗? 她不怕!这些人对她根本够不成威胁。 萧桦知道吗? 他知道的,可他就是做了。 他为她做了他能做到的极致,就连一道禅位圣旨,封了摄政太后和摄政王,也要加一句,若两人意见相左,以她为主。 “别……哭……” 微弱沙哑的声音传来,叶笙整个人一下就绷直了,缓缓回头,正对上萧桦苍白如金纸,却温柔含笑的脸。 “皇上醒了!皇上醒了!” 太医们欣喜若狂,这下子他们的小命可保住了。 “马院使,快给皇上诊脉。” 叶笙醒过神来,大声催促道。 萧桦吃力的摇了摇头,“不必了。” “什么不必了?” 叶笙一怔,心里隐约猜到了什么,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再次涌上眼眶,失控的吼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皇上诊脉! 还要我来请你们吗?” “瑟瑟,别这样。” 萧桦温柔含笑的望着叶笙,声音轻得像要随风而逝。 叶笙睁着泪光点点的双眼,勉强挤出一丝笑来,“让他们诊一下脉,很快的。” 萧桦无声的笑了笑,望着叶笙的目光纵容而宠溺,“也罢,都随你。” 叶笙忍着泪意,杀气腾腾的扫了马院使一眼,马院使叹息一声,手指探上萧桦的手腕。 “如何?” 马院使脸色灰败的看了叶笙一眼,沉默不语。 ‘轰’的一声。 叶笙的心直坠谷底,碎裂成片。 她凌厉的目光射向刘太医,声音冰冷刺骨,“我不信他,你来!” 刘太医依言探上萧桦的脉搏,许久之后,缓缓松开,欲言又止的看向叶笙。 “说!” “王妃有什么话就快说吧,这次不说,怕是没机会了。” 油尽灯枯的身子,昏迷了三天三夜突然醒来,本就是回光返照的征兆。 叶笙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幸好被萧御一把扶住。 “瑟瑟,我想跟你说说话,你,你让他们都出去吧。” 短短的一句话,几乎耗尽了萧桦仅剩的气力,话一说完,他眼里的光开始涣散,萧御脸色一变,一把握住他的手,将一股劲力输了进去 。 萧桦的身子四处破败,如漏风的屋子,强大的内劲输入其中,一下就漏得干干净净。 萧桦努力撑开双眼,朝萧御微微一笑,“多谢九皇叔。” “都退下吧。” 萧御一挥手,太医和宫人们纷纷退下,萧御看了一眼双眼通红,痛不欲生的叶笙,也出了门去。 屋子里一片静寂,除了叶笙的眼泪滴落的声音,再无别的声响。 “瑟瑟,别哭,陪我说说话吧。” 叶笙拼命忍住眼泪,握住萧桦的手,“你想说什么?” 萧桦朝她眨了眨眼睛,神色轻松随意,好似从前在叶笙面前说笑凑趣的模样,可脸色苍白灰败,一点生机也无,叶笙的眼泪再次涌上眼眶,用尽全力才压了回去,“我也不知道,好像有很多话想说,到了嘴边又不知该说什么了。” “那就随便说点。” 叶笙艰难的牵起嘴角,露出一个灿烂的笑颜,“要不我来说,你听?” 萧桦望着她,眼里似有星光闪耀,“好。” 说完这一个字,他的眼皮再次往下落,叶笙一惊,慌忙为他输入内劲,不知过了多久,萧桦才再次吃力的撑开眼皮,牵起嘴角,笑容如即将开败的花,美得令人心惊,也令人心酸,“瑟瑟,不用了。” 第731章 皇上驾崩了 “什么不用?不用什么?我听不懂!” 萧桦脸上的笑容愈加绚丽,就如烟火盛开,美到极致的同时,生命也即将走到尽头,“瑟瑟,疼。” 叶笙眼圈一红,小心翼翼的将他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怀里,“这样会不会舒服一点?” 萧桦吃力的抬起头来,朝她眨眨眼,“嗯,一点也不疼了。” “刚刚骗了你,你没发现。” 萧桦语调轻松,叶笙心痛如刀绞,脸上笑容如春风,“骗了我什么?” “骗你说疼,其实我不疼,我只是想让你抱着我。” 说完这句话,萧桦开始大喘气。 叶笙忍着眼泪,给他顺气,笑盈盈道,“你演得太好了,我的确没发现,以后不许再骗我了。” “好啊,以后不骗你了。” 萧桦说了这话,又歇了许久,才能继续说道,“这是最后一次骗你。” “拉钩!” 萧桦吃力的抬起手指,叶笙一把勾住他的尾指,“拉钩了,一百年不许变。” 萧桦笑了笑,缓缓阖上眼皮,叶笙一惊,“萧桦!” 萧桦睁开双眼,“我没事,只是想眯一会,歇一歇。” “那就好,我以为……”、 “砰”的一声,门被推开,萧御大步走进来,“拿到了!” 拿到什么? 叶笙的 目光一落在萧御手中的书册上,瞳孔骤然一缩,“这是?” “神医留下的那部医书!” 叶笙脸上惊喜交加,朝萧桦大声道,“你有救了!” 萧桦笑了笑,脸上并无多少喜色,一派平静。 狂喜中的叶笙并未发现萧桦的异样,一把夺过书,飞快的翻起来,越翻她脸上的狂喜一点点淡去,转为震惊和暴怒,“为什么是空白的?” “空白的?怎么可能?” 萧御拿过书,飞快翻阅,脸色唰的沉了下去,“这本书是影一找到的,他绝不会拿本假书来骗本王,难得有什么机关?” “用火烤!” 接下来,无论是用火烤,用油浸,冲水,用尽法子,医书上依然一个字都没出现。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不可能!” 叶笙频临失控,拼命翻着空白医书。 “瑟瑟,就是这样的。” 萧桦微弱得几乎随风而逝的声音传来,叶笙目光发怔的望向萧桦,见他神色平静淡然,脑海中一个激灵,“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这本书就是我让人做的。” 萧桦温柔含笑的望着一脸震惊的叶笙,“神医从没有留下什么医书,当年神药一炼成,他就被父皇杀了,我逼着父皇写下传位诏书后,父皇亲口 告诉我的。他说:萧桦,你如此忤逆不孝,朕要在地底下看着你怎么死!父皇如愿了。” 说完这一大段话,萧桦瘫软在叶笙怀里,大口喘着气,整个人如一只将死的鱼。 叶笙用力抱紧他,泪如泉涌,“所以,你知道我和萧御在找神医,就伪造了线索,让我以为神医留下了医书?” “我不想你难过。” 心怀希望,就不会那么绝望那么难过了。 “萧桦你为什么那么傻,你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 叶笙再也忍不住,泪如决堤。 萧桦吃力的抬起手,轻轻为她拭去泪水,“别哭了。别让我去得也不安生。” “不许你说这样的话!” “九皇叔还在呢,他误会了如何是好?” 见他到了这一步还在安慰她,叶笙一颗心碎成了齑粉。 萧御默默的望了两人一眼,转身出了屋子,门缓缓关上。 “九皇叔真是让人挑不出一点不好来,我想趁他不在诋毁他几句,都找不到由头,真让人不爽啊。” 萧桦笑盈盈道,与刚才说一句话就要歇很久相比,此刻的他说完这么多话,依然神采奕奕。 叶笙心里涌起不详的预感,将萧桦抱得愈加的紧。 萧桦冲她挤挤眼,“瑟瑟你这样会让我误会的。” “随便你,你想怎么误会都行,只要你……” 好好活着! “不要了,太累了,误会累人,就算不是误会,也累人。如果有下辈子,最好你不认识我,我不认识你,我可不想一辈子这么追着你,仰望着你,太累了。” 叶笙的泪水大颗大颗滚落,“好,下辈子我们不相识,做个陌生人。” 萧桦笑了笑,笑过之后他定定的望着叶笙,“抱歉,我又骗了你。我还是想见到你,认识你,跟在你身后,哪怕你从不曾回头看我,我也心甘情愿。” “不是说会累吗?” “累也甘之如饴。” 叶笙红着双眼看着他,笑容清浅,“那好,下辈子我们相识,相知,一直到老。” “相识相知,就是不能相守。你下辈子还是想和九皇叔相守一生,对吗?” 萧桦突然睁大双眼,语气有些凌厉。 叶笙张了张唇,欲言又止。 她想骗他,哄哄他,可是,她开不了口,说出违心的话来。 “我知道了。” 萧桦直勾勾盯了叶笙片刻,忽而笑了。 他一笑,漆黑幽亮的双眼顿时星光璀璨,流光万千。 这一笑,盛丽无双,炫目至极,世间任何的词语都不足以形容。 美到了极致,便是…… 叶笙怔怔望着他脸上 的笑容,心痛得窒息,可到了此时此刻,眼泪却再也流不出来了。 “瑟瑟,若是下辈子没有他,你可会选我?” 叶笙的心猛地提了起来,沉默良久,缓缓开口,“会。” 萧桦笑了,“瑟瑟,你真好。” 我知道你会,可我知道无论哪一世,九皇叔都会找到你,夺走你的目光,占据你的心,生生世世,永生永世,我都没有和你在一起的机会。 真令人绝望啊。 “瑟瑟,我累了,我想好好歇一歇,可好?” 叶笙心中一痛,怔怔望着萧桦,他的眼睛里满是祈求。 他看着她,一如既往,那双眼睛里只有她,她是他的整个世界。 他在向他的世界告别。 叶笙眨了眨眼,到了眼眶的泪水又转了回去,心痛如潮水涌了上来,密密麻麻,如凌迟一般割着她的心。 她默默的扶着他躺下,让他的头枕靠在她的腿上,轻轻抚着他变得干枯无光的发丝,良久,艰难无比的吐出一个字。 “好。” 萧桦缓缓阖上双眼,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 从夜深到清晨。 屋子的门再次被人推开,无数的人涌了进来。 紧接着,惊呼声响起。 “皇上驾崩了!” 叶笙噙了一夜的眼泪,无声无息落下。 第732章 天底下最尊贵也最无耻的夫妻 朝堂上,闹哄哄的。 各种字眼钻入叶笙耳中,叶笙漫不经心的牵起唇角,笑容冰冷,“戾?暴?殇?这就是你们给先帝选的谥号?当真是忠心耿耿!” ‘忠心耿耿’四个字,从叶笙口中说出,那叫一个杀气腾腾。 史部尚书被推了出来,朝垂帘听政的叶笙看去,珠帘垂下,他压根看不清叶笙的脸,但能感觉到情况不妙,史部尚书斟酌着词句,小心翼翼的说道,“先帝在位一年多,满手血腥,诛杀王叔,残杀朝臣,残害手足,弑父弑母弑祖母……” “弑父弑母弑祖母?” 叶笙从珠帘后走了出来,珠帘被甩得叮当响,冷笑一声,“这般言之凿凿,爱卿亲眼所见吗?” 吏部尚书抖了抖,“虽未亲眼所见,可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实吗?” 他说着,不停的朝龙椅旁边的萧御看去,却见萧御一脸的无动于衷。 “也罢,没有证据怎么说都行,这样吧,哀家倒是有一个好法子,可以找到先帝弑父弑母弑祖母的证据,那就是——” 叶笙冷酷无情的目光落在吏部尚书身上,吏部尚书暗道不妙,求助的看向摄政王,“王爷!” “来人!送吏部尚书去见先帝,当面问明先帝有没有做过那 些事!” 两个铁卫如鬼魅般出现,等到吏部尚书被拖下去,朝臣们才反应过来,“太后岂可如此?太后是要残害忠臣吗?” “诸位不是说先帝弑父弑母吗?哀家给吏部尚书一个机会,让他去找证据,找到了证据,哀家就如诸位所愿,这是哀家给他的体面!” “摄政王!” 朝臣们朝萧御大声道。 萧御漫不经心的抬了抬眼皮,“先帝有旨,若本王和太后意见相左,听太后的。更何况,本王对太后之言,毫无意见!” 朝臣们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沉默良久,才有人哼哼唧唧的说道,“王爷岂能这般没立场?再者夫为妻天,王爷该振振夫纲才是,要不然将来的朝堂之上怕是没王爷站的地了。” “朝堂之上没本王站的地又如何?太后的寝宫有本王站的地就行了。” 萧御的恬不知耻,把朝臣们一个个噎得脸都红了,红着红着就发紫了。 叶笙没好气的瞪了萧御一眼,朝臣们立马跟打了鸡血似的,目不转睛盯着萧御脸上的神情变化。 就在大家都以为摄政王被太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瞪会恼怒时,摄政王居然笑盈盈的飞了一记眼波过去,一副讨好献媚的模样,哪有半点恼怒的意思 。 朝臣们不死心,“夫为妻纲,天经地义,亦是人之大伦,先帝的旨意不通人情,王爷可以不守的。” “不不不,本王要守!先帝的旨意很合本王心意的。” 见大臣们还要再说什么,萧御长眉一挑,不高兴的说道,“诸位啰啰嗦嗦说这么多,难不成是在挑拨本王和太后的夫妻情谊?” 大臣们忍不住在心里翻白眼,你才知道啊? 被看破归被看破,面上还得死不承认。 萧御指着大臣们,咬牙切齿道,“居然抱着这样的心思,其心可诛,其心可诛!看来,本王要给诸位的后宅添几个‘美’人了。” 大臣们同时脸色大变。 上次有人偷摸给摄政王送美人,摄政王转头就给那位大臣的后宅塞了一个凶悍如虎,肥胖如猪的‘美’人,这位‘美’人最厉害之处,就是无论男主人歇在哪个小妾的院子里,她都能一脚踹开们闯进去,强行把人拖到她的院子里去,宠幸男主人。 若男主人有异议,‘美’人就一句:俺是摄政王送来伺候你的,你敢不从? 不到半个月,那位大臣眼窝深陷,瘦得不成人样,不到一个月,那位大臣就爬不下床了,不得不告病辞官。 这样的‘美’人,他们 不想要啊! 一个已经无福消受,几个?他们不想提早去见先帝! “臣等绝无这般大逆不道的心思,臣等恭祝摄政王和太后夫妻和美,恩爱相守,白头到老……” 大臣们被吓到了,嘴里的好话跟不要钱似的往外蹦。 见萧御歇了给他们送‘美’人的心思,大臣们的心思又开始冒出头了,“可先帝做的那些事……” 萧御似笑非笑的盯了冒头的大臣一眼,盯得那位大臣瑟缩了一下,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叫你多嘴! “诸位没有证据,就在这里空口白牙的诋毁先帝!焉知以后不会诋毁皇上,太后和本王?太后说得对,若诸位找到了证据,证明先帝的确做过那些天理不容的事,本王和太后就依诸位所言,给先帝一个诸如戾此类的谥号!” 众人忍不住在心里大翻白眼,若他们有证据,早被先帝暗中处理了,哪能活到现在?摄政王这话不是在乱放屁吗? 本以为摄政王表面上看似云淡风轻,心里一定会介意先帝和太后的那些传言,毕竟只要是个男人,谁不介意?除非不是男人!可摄政王不仅是个男人,还是男人中的男人!怎么可能不介意呢? 只要摄政王介意,就一定会顺水推舟 的给先帝不好的谥号,谁知…… 是他们失算了! 拿一个吏部尚书杀鸡儆猴,又威胁要给他们的后院塞‘美人’,他们还能说什么? 见过无耻的,没见过像这一对这么无耻的! 至于这一对夫妻,谁更无耻一点,就不好说了。 大臣们在心里不停的腹诽道。 只盼着皇上别继承了父母的无耻,要不然他们就没活路了。 只是想到皇上才一岁,还要十几年才能亲政,他们还得面对摄政王夫妻的丑恶嘴脸十几年,大臣们就心生绝望。 叶笙居高临下的环视了面如土色的朝臣们一眼,冷冷开口。 “既然拿不出证据,那说明先帝没有做过那些事,那谥号就由哀家来定了。先帝忠孝仁义,温厚可亲,体恤臣民,高瞻远瞩,心怀天下……” 叶笙每说一句,臣子们就在心里翻一次白眼。 太后,你说的这是先帝?不是别人? “定谥号为——” 睿! 燕睿帝萧桦,在位仅一年多,即以铁血手段铲平大燕诸多隐患,在史书上九毁一誉。 这还是武帝萧珏在位时,焚烧了无数诋毁睿帝的史书,杀了不少咒骂睿帝的史官,以血腥手段为睿帝正名,才勉强为睿帝在史书上留下了只言片语的好话。 第733章 大结局 十四年后。 皇城的城楼上,一道颀长提拔的身影迎风而立。 天色将暮,夕阳的余晖落满他全身,将一身绯色衣袍映得熠熠生辉。 乾宁宫总管何满喘着气爬上城楼,“皇上,皇上!” 那道身影不曾回头,少年独有的青涩嗓音响起,“可找到人了?” “回皇上,没有。” 少年猛地转身,直勾勾看着何满,何满一看清对方的脸,立马吓了一大跳,“皇上你怎么哭了?” “朕能不哭吗?朕才十五岁,父王母后就丢下朕跑了,让朕一个人面对朝堂上那些豺狼虎豹,他们也不想想,朕如此柔弱,如此年幼,如此胆小,朕一定会被那些大臣吞得渣都不剩的!” 萧珏伏在城墙上,一手撑着城墙,一手捂着心口的位置,一脸孱弱的模样。 柔弱? 年幼? 胆小? 萧珏每说一个词,何满就忍不住在心里翻个白眼,皇上,你确定你说的是自己? 柔弱?是谁以一人之力,把大将军府的三个舅舅打得一个月爬不起床?又是谁一对二,打飞摄政王手底下的第一影卫影一大人,和太后手底下的第一高手罗钊将军? 皇上,你确定你柔弱? 年幼? 皇上,你已经十五岁了,为何从你口中听着像 是四五岁的幼儿? 还有,胆小? 对此,何满只想说两个字:呵呵。 “何满,你说,有这样做父母的吗?他们就不担心他们柔弱,年幼,胆小的孩儿被人欺负,被人践踏,被人侮辱吗?他们简直,无情,残忍,冷酷!何满,你说难道朕不是父王母后亲生的?难道,朕是他们捡回来的?” 何满心里的白眼,已经控制不住的翻到脸上来了,“皇上,您是真龙天子,谁敢欺负,践踏,侮辱您?” “朕的心好痛,朕对他们一片真心,真心一片,一片深情,深情一片,朕日日牵挂他们,夜夜惦念他们,朕恨不得把这颗心掏出来给他们,他们却丢下一封书信就一去不复返,就这么残忍,无情,冷酷的把朕丢在这座冰冷,华丽,充斥着阴谋诡计,暗害血腥的宫殿,啊——” 萧珏扑到墙上,大声哀嚎,“朕的心真是太痛太痛了……” 何满:“……” 奴婢的眼睛也好痛!奴婢眼睛快要瞎了!皇上,求求您不要再演了!放过奴婢吧! “皇上,摄政王和太后只是出去游山玩水,并没有一去不复返,更何况他们今早才出发的呢,这还不到一天……” “你懂什么?你难道没听过,一日不见如隔 三秋,朕已经三年没见过他们了,朕想他们想得心都要碎了,这种心痛,你如何会懂?你若不懂,又如何能体会?” 何满默默的看着这位九五之尊,又开始演了起来,直到他演得没完没了,何满实在受不了了,才笑盈盈道,“皇上放心,摄政王临行前告诉了奴婢此行的目的地,既然皇上如此想念摄政王和太后,那奴婢就飞鸽传书给摄政王和太后,请他们马上回宫。” 萧珏的控诉戛然而止,漆黑的眼珠子滴流乱转了好一会,猛地一拍何满的肩头,差点将何满拍到地上去,“何满呀,你这不是要陷朕于不孝之地吗?父王母后为朕辛苦了十几年,如今好不容易能出宫一趟散散心,朕岂能随随便便就把他们召回来?还是让他们尽情的玩上几日吧。” 何满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幸好摄政王临行前教了他这个法子,只要皇上演什么父子情深心痛如绞的戏码,就把这招使出来。 真是知子莫若父啊! “走了,吃饭去!” 话音未落,萧珏已下了好几级台阶,何满连忙追了上去,“皇上,今儿去哪吃?” “外公家!” 三年后。 十八岁的皇帝即将大婚,一去三年不回京的摄政王夫妻终于优哉 游哉的回来了。 “父王,母后,你们到底是出去游山玩水的,还是生孩子的?” 萧珏看着亲生父亲萧御,脖子上挂着一个,怀里抱着一个,腿上还挂着一个,脸色发黑,咬牙切齿道。 怀里那个明显是刚出生不久的婴儿,脖子上挂着的和腿上挂着的容貌一模一样,明显是双生子。 叶笙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们也不想的呀,出了宫没多久,娘就怀上了,一怀还怀了两个,喏,就你那两个弟弟!生了这俩小子一年后,娘亲又怀了你 妹妹,所以……” 妹妹? 萧珏目光一亮,萧御还没反应过来,手里的襁褓就到了萧珏手里。 萧珏低头看着又白又嫩又软乎乎的妹妹,一颗心软成了水,浑然忘了这个妹妹比他小了十八岁。 他的妹妹,将来会是最尊贵的长公主!他要把天底下的美男子都送给妹妹做面首!嗯,就像当初三舅舅为母后做的那样! “所以,娘亲你是老蚌生珠,一生生得停不下来吗?” 再喜欢妹妹,萧珏也没忘记这对把他一扔扔三年的父母,没好气的说道。 照娘亲这么生下去,说不定他将来的儿子就得有一个比他还小的叔叔或是姑姑,不过,这种事让臭小子自己去 发愁吧,又不是他多了个比他小的叔叔姑姑。 “珏儿,再敢对你娘胡说八道,看老子不揍你!” “来啊,怕你啊,父王你都快五十岁了吧?还这么能生!是吃了什么大补丸吗?” 萧珏知道他这位父王,最介意年纪,一开口就出刀子。 “胡说八道,老子明明才四十五岁十个月,还不到四十六!” “还不到四十六,好年轻哦。” 萧珏捏着嗓子嘲笑道。 “找打!” 萧御把脖子上和腿上的两个儿子扯开,交到宫人手里,如狼似虎的朝萧珏扑过去。 萧珏也依依不舍的把妹妹往母亲怀里一塞,迎了上去。 父子俩你一招我一招打了起来。 一个时辰后,双方还没收手,乾宁宫早已一片狼藉,连院子里那株几百年的桂树都被削去了半边。 大总管何满一脸平静。 拆家而已,习惯了,摄政王没离宫前,乾宁宫每个月都要被这对天底下最尊贵的父子拆一次,那株桂树三年前就被削去了半边,好不容易长了三年长出新枝,又被削了。 真惨! 叶笙抱着刚出生的小女儿,笑盈盈的望着那两道飞来飞去的身影,眼中温柔如水,一颗心温柔而满足。 春日明媚,春光正好。 一切,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