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绝天下》 第1章 诈尸了! “不知哪个山旮旯里钻出来的土丫头,以为顶着永宁侯府嫡女的身份就能当王妃了?真是痴人做梦,今日就让你知道知道这镇北王的王妃是不是那么容易当的!” 大燕皇朝四十七年,秋分。 秋后的烈日依然炙烤,镇北王府的后花园中却聚了一堆的丫鬟婆子,花花绿绿围成一圈。 王婆子挥舞手中的马鞭,朝着地上早已狼狈不堪的女子打下去。 鞭子打在身上,传来钻心的痛。 “林洛锦,你看到了吗?”女子托着自己身怀六甲的肚子,不可一世道:“我肚子里的就是镇北王府的小世子,只要没有你,小世子出生之时便是我成 为正室王妃之日。” “你休想!我是皇上圣旨赐婚的王妃,你要为此付出代价……” 可她话还未说完,啪啪几个耳掴子就扇了过来,她只感觉嘴里腥甜,艳红的血顺着嘴角流出来。 “那我就看看你这个圣旨赐婚的王妃到底能不能活过今日!” 怀孕的女人媚眼中闪过一丝狠毒。 “来人,把她给我扔下去!” 顿时就看着几个婆子上前,抓着林洛锦就往井口边上拖。 眼看自己就要被拉入井口了,林洛锦拼命挣扎,可她先前已经被叶银朱下了软骨散,又被丫鬟婆子围着打了一顿,这时候已经功力散尽,任她如何拼命也只是 徒劳。 几个婆子拖拽着一身狼狈的林洛锦,死命往井口边拽,因为林洛锦的挣扎,在拉扯之间,她的头撞在了古井的石盖上,晕了过去。 叶银朱似乎只是在看一场有趣的好戏,白皙的手指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扑通”一声,整个人被扔进了古井。 一股强烈的窒息感袭来,冰凉的井水从鼻腔、嘴巴里灌进喉咙,周围一片漆黑。 林洛锦想呼叫,可她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嘴巴被麻布塞住,手脚也被绑着,无论她如何挣扎也挣扎不开。 难道自己就这样屈辱的死去吗?叶银朱、容烨、还有七年前险些让她丧命 的那场阴谋……她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做…… 不知过了多久,挺着肚子的女子打了个哈欠:“把她捞上来。” 几个婆子拉动捆着的绳索,不一会儿林洛锦便浮出了水面。 把她捞上岸,探了探鼻息,王婆子回话道:“侧妃放心,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叶银朱恶心又嫌弃的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赶快处理了,王爷回来问起就说王妃不小心自己掉井里淹死了。” “是。”几个婆子盯着林洛锦的尸体,有些怕得慌,这怎么说也死了个王妃,还是她们亲自下的手,心中无端害怕起来,可是又想想王爷对侧妃的宠爱,似乎没有那么 害怕了。 “来人,拿张草席子卷起来扔乱葬岗去,别脏了侧妃娘娘的眼。” 叶银朱在两个婆子的搀扶之下从人群中走出来,随后围在一起的丫鬟婆子也都随着散去。 这群人走得匆忙,竟没看见这个他们以为已经死了的人,手指微微动了动。 不远处的屋顶上,不知何时立着一抹黑色的身影,手指嵌入掌心捏得掌心净是血痕,他刚要下去看看林洛锦,便听见两个家丁拿了张草席子过来,他们是打算将“死人”搬走。 刚躬身下去,死人竟然睁开了眼睛。 “鬼啊!” “诈尸了!……” 大声叫喊出来,其中一个便已经吓昏过去了。 第2章 复活 痛,很痛。 林洛锦只觉得自己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肤都在痛,说不清的痛,令人窒息的痛。 她拼着毅力使劲儿睁开眼睛。 入眼是一幕花团锦簇,另一个家丁在看到她完全睁开眼睛之后,也妥妥地昏死过去。 这是哪里? 环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林洛锦只觉得陌生,奇花异草,亭台楼阁,还有……穿着古装的男人…… 还没缓过神来,只听见一群人匆匆的脚步声。 没走多远的叶银朱听见家丁的呼叫,不放心转身回来,正从花圃转角处转过来,便看见已经站起来的“死人”。 林洛锦听见声音也抬头望去。 “……你、你……啊!……”一句话没说完整,只见叶银 朱抱着肚子一脸痛苦的狰狞,片刻之间就倒在了地上。 而周围的丫鬟婆子,早已经吓得不见了人影。 许是在井水中浸泡得久了,她身上的绳索自然断开,她扯下嘴里塞着的麻布,疑惑着,脑袋中一阵刺痛袭来,她突然抱头蹲下,一点点破碎的片段撞进她的脑海中,有她在研究室的画面、做手术的画面、维和的画面,还有……凤冠霞帔上花轿、被丫鬟婆子围攻扔古井…… 一个个片段在她脑海中拼凑、重组,像电影放映一般。 她作为首席医导被组织派往国外维和,同时暗中查探一年前潜逃间谍藏身之所,在查探中被识破身份,忠勇殉国。 原以为她就这样死去了, 可却意外以另外一个“林洛锦”的身份复活。 大燕皇朝永宁侯府嫡女,镇北王府刚刚过门不足一个月的正室王妃,林洛锦。 “痛……来人……” “好痛……” 女子虚弱的呼救声传入耳际,林洛锦回神,看见躺在地上,身下一片殷红的女子。 出于医者的本能,没来得及多想,林洛锦便拖着同样疼痛的身子挪过去。 “你怎么样了?” 不问还好,林洛锦这一问,叶银朱瞪大双眼,再一次吓晕过去。 林洛锦看着被自己吓晕的几个人,皱了皱眉头,但她还是为叶银朱检查了一下,她在叶银朱的腹部摸触,看产妇的肚子,应该已到临盆时间,可是她检查之后发现叶 银朱肚子里的孩子胎位异常,也就是胎儿横位,加上产妇已经昏厥,子宫收缩力太弱,产力不足,难产。 这时,几个胆大的婆子跪爬到她面前,又是作揖又是磕头的。 “王妃娘娘,求您饶命啊。” “饶命啊王妃,侧妃母子若有万一,老奴一家也就没有活路了,求王妃饶命!” 林洛锦听着几个婆子的哭念,只觉得头更疼了。 “她要生了,你们快去找稳婆。” 听到她发话,几个婆子使出吃奶的劲儿把叶银朱给抬走了,林洛锦缓了一会儿,顺着脑海中的记忆,回到了她的寝院——一揽芳华。 踏进门槛的那刻,林洛锦以为自己眼花了,她看见八仙桌上竟然摆着她 的药箱,她忙跑过去打开。 手术刀、麻药、产钳、弯钳、止血带、缝合针线…… 这跟她在二十一世纪的医药箱一模一样。 她的思绪很混乱,这具身体明明不是她的,却又有着她的记忆,二十一世纪林洛锦的记忆和大燕皇朝永宁侯府林洛锦得记忆都在她脑海中。 这就是传说中的“穿越”?林洛锦觉得越发荒谬,这样没有根据的事情竟然发生在自己身上。 “主子,您回来了?奴婢还以为她们把您……”还没完全缓过神来,一个女孩的声音便传了来。 黑影随着林洛锦进了一揽芳华,见她的丫鬟跑了回来,转身如一阵风般瞬息之间消失了踪影,没有人看到他眼眸中的不舍。 第3章 孩子何辜? 门外踉跄着跑进来一个年轻的女孩,十七八岁的模样,见到她额头的伤,哭得梨花带雨的。 “她们真是太过分了,您好歹也是圣上金口赐婚的正室王妃,她们怎么能这样对你……” “即便他们不认您这个王妃,可您还是堂堂永宁侯府的嫡女啊。” “主子,您就这样任他们欺辱您……” 许久,林洛锦靠着脑海中的记忆,知道了面前的女孩是谁。 林洛锦的贴身婢女半夏,十岁便跟在她身边,是个忠心护主的,叶银朱为了对付她,担心半夏跑回侯府告状,索性将她锁在了柴房,看她狼狈的模样,恐怕是刚 刚从柴房逃出来的。 “主子,奴婢在外边听王婆子说叶侧妃难产,恐怕是要母子难保了。” “外边都传言,是因为主子您还魂,吓坏了叶侧妃……” 半夏的话让林洛锦回忆起了这具身体的许多记忆。 她虽然是正室王妃,却从入王府至今都没见过镇北王本人的面儿,而叶银朱又是镇北王的宠妾,如果真的母子难保,镇北王肯定是不会饶过她的。 况且,她是医者。 战场上她可以对敌人杀伐果断,可这是一对母子,即便叶银朱有错,孩子何辜…… 想到这里,她顾不得自己额头的伤,提起医药箱便吩咐 :“半夏,快带我去看叶银朱。” “主子,您这是?” “她还不能死。” 看自家主子一脸镇定,半夏也不敢多问,头前带路去了。 只是,她蓦然觉得自家这个主子,好像哪里不太一样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 翎烟阁,叶银朱的寝院。 两个丫鬟接连抬出两盆殷红的血水来,半夏受不住跑到一旁吐起来。 翎烟阁的丫鬟婆子看见林洛锦这个时候出现,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们都知道这位王妃娘娘之前是装死的,这个时候也没那么怕她。 叶银朱的陪嫁王婆子率先站出来堵在门口,一双老眼阴狠的 盯着她。 “王妃娘娘这个时候过来干什么?难道是来看看侧妃母子有没有被你害死吗?” “侧妃母子可是王爷心尖上的肉,若是有个万一,别说是区区永宁侯府了,即便是圣上面前,也保不了你!” 这王婆子太过聒噪,林洛锦不想再听下去,抬眼对着王婆子。 “让开。” 王婆子一怔,这林洛锦突然过来,肯定是对侧妃母子不利的,况且她已经被下了软骨散,功夫也没那么恢复的快,反而叉腰堵住门口。 “王妃娘娘若是想进去,就踏着老奴的尸体进去。” 说得是字正腔圆,抬头挺胸。 她似乎忘 了在后花园,叶银朱昏死在地上时,谁是跑得最快的。 “再说一遍,让开!” 林洛锦加重了语气,双眸中一抹寒光闪过。 王婆子先是一惧,随后扬起手来指向屋内:“王爷已经在回府的路上了,你若执意进去对侧妃母子不利……啊!” 话还没说完,只听王婆子一声惨叫,一把锋利无比的手术刀破空飞来,刺穿王婆子的手掌心,将她连手带人一起钉在了门旁的柱子上。 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没有人看见林洛锦是怎么出手的,只是一个瞬间,一个呼吸吐纳之间…… 速度之快,刀锋之厉,出手之狠绝。 第4章 镇北王回来了 没人敢再上前阻拦,林洛锦背着医药箱,踏入门槛。 “全部出去。” 一声令下,里面的丫鬟婆子稳婆尽数被遣了出来,门被从里面反锁,只传来林洛锦冰冷的声音。 “谁若是试图闯入,王婆子就是前车之鉴!” 半夏这时觉得,主子的确变了。 按照她之前的检查,叶银朱是绝不可能顺产的。她仔细检查了一下叶银朱现在的状况,若不及时剖腹取出孩子,母子都会没命。 从医药箱中取出手术工具,她熟练的将麻醉剂推入产妇身体,片刻之后,她再次检查产妇的指标情况,虽然目前产妇的情况有些糟,但别无他法,只能冒 险一试。 “若你想靠着这个孩子飞黄腾达,就请你争气一点,一定要撑住,我会尽力的。” 二十一世纪的林洛锦作为特派维和的首席医导,在国际上享有知名度,不止因为她在外科手术上的精湛,还因为她在中药学领域的研究成果,已经得到了国际中医界泰斗的认可。 若是在平常,这只是一个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手术,可是今天,她身受重伤,她是靠着仅剩的毅力和理智支撑着头脑的清醒和身体的力量。 即便最终她没能救回这对母子,那她也无愧于心了。 剖腹产手术是个费体力活的,她得头脑足够清醒,额头的汗珠滴 落在防护服上,她顾不得擦去。 …… 一个时辰之后,“哇,哇,哇……”婴儿的啼哭声响彻整个翎烟阁。 镇北王容烨踏入翎烟阁院门的同一时刻,听见了这声啼哭,他猛地呆住。 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一身血污的林洛锦出现在众人眼中。 丫鬟婆子见门已经打开,顾不得害怕就冲了进去。 婴儿的啼哭声未停,只听得一个婆子惊喜的叫喊声传来。 “呀,是个小世子,镇北王府有后了!” 容烨箭步如飞,在经过林洛锦身旁时,他顿了一下脚步,迈进门槛。 林洛锦体力已经透支,眼看就要撑不住了,半夏赶忙 过来扶住她。 “主子,你怎么样?” “扶我回去。”林洛锦虚弱的声音气若游丝。 屋内传来丫鬟婆子齐齐跪地恭贺的声音:“恭贺王爷喜得爱子,小世子富贵安康!” 半夏搀扶着林洛锦,屋内的喜悦于她们主仆二人,无丝毫相关。 刚迈出脚步,只听屋内又传来惊叫声。 “王爷,您快过来看,侧妃娘娘的肚子被人剖开了!” 容烨放下怀里的儿子,过去一看。 叶银朱的肚皮上被人用利刃剖开又缝合,伤口像一条巨大的蜈蚣,蜿蜒在肚皮上,血迹斑斑,触目惊心。 “一定是王妃娘娘!” 王婆子不知什么时候跪在了 容烨面前,哭诉道:“今日若不是因为王妃娘娘装死吓着了侧妃,侧妃母子也不至于遭这样的罪,小世子还险些命丧她手,她竟然对侧妃下得了如此毒手,可怜小世子刚出生就要经历丧母……” “求王爷做主,我家侧妃是被林洛锦给害死的!” 容烨扫了一眼王婆子,目光定在王婆子被利刃刺穿的手掌。 如果没有足够的力道和准头,是绝不能将这利刃精准的刺穿一个人的手掌的。 如此狠厉的手段,让他不由得想起了一个人,可那个人已经在昭狱关了七年,这难道是林洛锦所为? 带着这样的疑问,容烨开口了。 “站住!” 第5章 我是在救人 在容烨一声令下的同时,林洛锦面前出现了两个手持兵器的侍卫拦住了她的路。 林洛锦已经没有力气说话,她在半夏的搀扶下转过身来,看着朝她迈步而来的男人。 一身藏青色锦袍,衣袖上绣着精致的图腾,丰神俊逸,潋滟无双,无名指上一枚羊脂白玉扳指平添了几许独有的英朗之气。 大燕皇朝首屈一指的美男战神,的确玉华盖世。 可她林洛锦也不是花痴怨女,她现在只想回去收拾自己的伤,舒舒服服的休息一会儿。 在林洛锦三尺之外站定,冰冰凉的声线响起。 “侧妃,是你下的手?” 林洛锦不置可否,他亲眼看着她一个人从屋里走出来的,不是多此一问是什么? 见林洛锦不否认,容烨又问道:“王婆子,也是你下的手?” 林洛锦依旧没有吐半个字,王婆子见状,急速跑到容烨面前跪下,哭得稀里哗啦。 “求王爷做主,老奴一心护主,谁想到林洛锦竟蛇蝎心肠,对老奴下手不说,还对侧妃和小世子……” “你胡说!分明就是我们王妃救了小世子,门口那么多双眼睛难道没看到吗?”半夏忍不住为主子辩解。 容烨不听她们任何一人,只看着林洛锦。 “你说。” “我是在救人。”林洛锦虚弱的说出几个字。 “一派胡言,侧妃娘娘的肚子都被你剖开了,有这样救人的吗?你分明就是想加害侧妃!” 林洛锦实在没有力气再与王婆子 辩解,可是看眼前的局势,若是不讲个清楚明白,恐怕她们主仆二人也不能安然离开,再看容烨,他像个铁血无私的审判者,等待着她的答案。 “叶银朱原本就胎位不正,加上她已经昏厥,子宫收缩力太弱,即便强行灌药下去让她苏醒,她也失血过多,产力不足,如果不及时剖腹取出孩子,他们母子都将不保。” “老奴活了几十年闻所未闻,哪有这种生孩子的?况且侧妃娘娘一直有请平安脉的大夫,老奴从未听他说侧妃娘娘胎位不正,你说的那些,老奴一个字也听不懂。”王婆子极力狡辩。 “叶银朱难产,她胎位正不正,问一下当时为她接生的稳婆就知道了。” 王婆子顿时 有些心虚,她记得稳婆当时的确说侧妃难产,但到底是不是胎位不正,她也记不清了。 很快,稳婆便跪在了容烨面前,全身都在颤抖。 王婆子目光射向稳婆,示意她注意说辞。可是,她面前的可是镇北王啊,平日里市井对他的传说她害怕极了,可是王婆子这边……两难之际,她怯怯抬头看了一眼镇北王。 一双阴鸷的深眸,如千年寒冰,无形的威慑之力压得稳婆心神不稳。 “回、回王爷的话,民妇当时确实给王婆子说过,侧妃娘娘胎儿是横位,难产,让她赶紧去请大夫来,可是大夫还没来,王妃娘娘就……就闯入了,吩咐谁也不准进去,民妇干接生这行一辈子了,也的确没见 过剖腹取子的……” 稳婆这翻话既没有为王婆子隐瞒,同时也没站在林洛锦这边。 林洛锦心底冷戚一声,这不知几千年前的古代,当然没有听说过“剖腹产”这一说法咯,可是她不能这么解释。 “我到底是救人还是害人,让大夫进去看看就见分晓。”林洛锦在人群中看到一个背着药箱的男子,想必是她还在为叶银朱剖腹产的时候就已经来了的。 “安大夫,还请你为我家侧妃娘娘看看。”容烨身旁的亲随将离对那人恭敬道。 看来这个大夫也不是一般的大夫,否则容烨的亲随不会对他如此恭敬。那么他说出来的话一定最有信服力,只是,林洛锦不知道这位安大夫会不会照实说话。 第6章 好人做到底 在安大夫进去为叶银朱诊脉的这段时间里,容烨第一次开始认真审视他的这位王妃。 他常年征战在外,对燕京城里的权贵之女知之甚少,这个叫林洛锦的名字,在赐婚圣旨上是他第一次见到。 只偶尔听得传言,永宁侯府的嫡女早年因为犯错,险些丢了小命,是老侯爷在乾坤殿门口跪了三日三夜方才换回一条命来,从此便被送出了京,直到被赐婚方才归京。 容烨对林洛锦不了解,所知道的也都是听外界传言,此刻他凝视着眼前的女子。 很明显,她受伤不轻,额头甚至还磕破了,凝干的血迹还留在她的额头,苍白没有血色的脸像是长期 的营养不良,可即便是这样,那双明亮而冷厉的眸光依旧那般倔强。 如果不是因为她是林洛锦,他或许会对这样的女人产生点兴趣。 不一会儿,安大夫从内室走了出来,在容烨面前作揖道:“王爷,侧妃娘娘虽然失血过多暂时昏迷过去,但是她生命体征平稳,下官看过,伤口处理得很好,被感染的风险极小,只是……” “只是什么?”将离追问。 “只是侧妃娘娘她伤口太大,为防止她夜晚发烧,一定要有人夙夜守着才行。” 听完安大夫的话,林洛锦终于松了口气。 在场所有的人再也说不出一句王妃加害侧妃和小世子的话来,全 场鸦雀无声。 容烨看着林洛锦,她似乎跟市井传言的不一样,甚至是,神秘。 同时,安大夫也看了一眼林洛锦:“王妃娘娘好巧的手,那么大的伤口竟然被你处理得如此完美,恕下官眼拙,不知王妃娘娘师从何处?” 林洛锦这时候哪里还有力气和他聊天,但安泽方才的话明显帮了她。 “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 “下官安泽。” 安泽话落,林洛锦已经再也撑不下去,晕厥过去。 “主子!” 半夏被吓得快哭出来了,主子被伤成这幅模样,她可心疼死了。 没有经过容烨的准许,安泽擅自拉起了林洛锦的手为其把脉。 “我家 主子怎么样了安大夫?”半夏哭着问道。 安泽皱了皱眉,起身才觉得自己方才的举动有些不妥。 “王爷,下官方才……” “无碍,她如何了?”容烨并没有太在意安大夫方才的举动,扫了一眼林洛锦惨白的脸。 “王妃她受伤不轻,我们目前肉眼能看见的只有额头,不过,她的脉象显示她应该还有伤在身,索性没有性命之忧,额头的伤也只要小心处理,七日便可结痂,不会留疤。” 容烨原想放过林洛锦,可转念之间,他突然想看看这女人能倔强到什么地步,那双清冷明亮的眸子,到底会不会有向他妥协的时候? 如果她能熬过去, 也算她命不该绝,如果熬不过去,或者是叶银朱出事,那么这桩赐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也挺好。 “无大碍就好,既然侧妃母子是她救回来的,那她就好人做到底,今夜就让她守着侧妃。” 容烨的话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安泽也有些意外,可这是镇北王的家事,他不便插嘴,他方才私自为王妃把脉的举动,镇北王没有追究并不代表他不介意,想到这里,安泽只能默默的站在一旁,祈祷着这位王妃能够凭己之力自救。 半夏则是更慌了:“王爷,主子都已经这样了,您……” “若侧妃有个闪失,她就陪葬吧。” 丢下这句话,容烨扬长离去。 第7章 尽力照拂 半夏欲哭无泪,她想跑回侯府找救兵,可是她不放心主子在这里,如果可以,她只希望她和小姐从未回过燕京城。 燕京城中锦衣华服、珍馐美味,可也步步危机、动辄斩首抄家,日日过得胆战心惊,活得好累。 安泽走在人群的最后,趁人不注意往半夏手里塞了个小瓷瓶。 “早晚各一粒。” 半夏只觉得耳边一热,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手里已经握了一个碧色的瓷瓶。 泪珠夺眶而出,这或许是半夏入燕京以来,第一次感到温暖。 “小姐,你有救了。”半夏哭着拿出一粒药塞进林洛锦的嘴里。 “咽下去啊小姐,你咽下去就能好了,小 姐……” 许是昏厥得太沉了,竟连口中的药丸她也咽不下去,这可急坏了半夏,她又急又慌的哭着:“小姐,你咽下去,快咽下去……” 泪珠掉落在林洛锦的额头,混着已经凝干了的血迹,林洛锦喉咙动了动,竟然咽下去了,半夏又哭又笑,拿着帕子为她不停擦拭额头的血迹。 屋外,雷霆闪电,风雨欲来。 燕京城内最繁华的倚红楼后院一处极为幽静的小院,小院被高高的院墙围住,与倚红楼隔绝开来,无论前面的倚红楼如何纸醉金迷,这座小院依旧如世外桃花源。 小院里种满了松竹,秋海棠的香气飘散在空气中。 容桓站在窗前, 电闪雷鸣下,这座小院散发着沉冷的气息,他盯着门外的秋海棠看了许久,磁性凉薄的声音响起:“北海安静得太久了。” “是。”一个面蒙黑巾的黑衣人站在他身后。 “她终是藏不住了。”手中摆弄着一块瓷玉,修长的指腹摩挲着玉佩上的“锦”字。 黑衣人沉默,他不知道主人说的“她”是指谁。 夜空中的雷霆似乎只是故作威慑,一阵秋风拂过,月光乍现。 素锦青衫,缓袍轻带,敛了几分清艳,白净修长的手指摩挲着瓷玉,明黄的流苏给它的主人平添了些玉华气韵。 容桓回首,看着黑衣人,心情忽然愉悦:“传信给安泽,让他 尽力照拂。” “是。”黑衣人颔首。 …… 林洛锦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可是在她的睡梦中全是一些她不认识的名字在脑海中翻来覆去的转,她猛然惊醒。 “小姐,你醒了!”半夏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家主子到半夜,看到林洛锦睁开眼睛高兴的叫起来。 醒来,林洛锦仍然觉得自己头痛得厉害,不过身上的痛似乎减轻了。 “这是哪里?” “这是翎烟阁。” 半夏正想着该如何解释她们现在在翎烟阁,如果照实说,主子会不会被气得再次病倒?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王、王爷说……是您救了侧妃,今夜就让 主子您守着侧妃,若是侧妃有事……”半夏实在不想继续说下去,堂堂一个王妃,来为一个妾侍守夜,这传出去主子还要不要活了? 林洛锦听出半夏的迟疑,侧头望着她。 半夏觉得,今日的主子变化很大,尤其眼中的冰冷和狠厉。 就像现在,主子目光注视着她,她便没有了说谎的勇气。 “若是侧妃有事,王爷说,就让主子你陪葬。” 林洛锦此刻也顾不得这句话有多滑稽,是不是在侮辱她,她镇定的回想着梦中的那些名字。 “长乐坊……倚红楼……容……” 半夏眼睛瞪得铜铃一般,使劲蒙住林洛锦的嘴巴,生怕她再说出来一个字。 第8章 俎渊上岸了 “不能说小姐,您忘了吗?您说的这些是禁忌!”半夏只觉得自己快要心率不济了,小姐这才从阎王那里捡条命回来,又胡乱说起来。 “若是被别人听了去可不得了,您可莫要再说了。” 半夏缓缓松开手:“小姐您今日是要吓死奴婢吗?” 正说着,听见了轻微的声响,寻声望去,金丝帷帐上的人似乎醒了。 半夏忙跑过去探了探额头,转回身看着林洛锦:“侧妃没有发烧,不过她好像很痛的样子。” 林洛锦休息了半夜,安泽的药丸也让她的伤势恢复的很快,她走过去摸了摸脉象道:“麻醉已经过了时辰,伤口是肯 定会疼的。” 说罢,她走过去桌子旁边,开始写药方。 “半夏,你拿给外面值夜的人,即刻煎服。” …… 次日凌晨,容烨便问起了林洛锦。 “王爷,末将这就找个人来问问。”将离躬身道。 “不必,去请安泽。” 容烨墨黑的眼眸深如寒潭,他会亲自过去问。 “是!” 容烨和安泽到的时候,林洛锦正在拟写新的药方。 经过一夜的休整,林洛锦换了一身素白的衣服,腰间一条青色的腰带显出她苗条的身姿,她的头发很简单的用一直海棠步摇束起,因为气血不足脸色而略显苍白。 明明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的装束,却让安泽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镇北王妃,她垂首写字的模样,仿佛一幅画像。 “安大夫,还请您为侧妃娘娘瞧瞧。” 王婆子受伤,换了一个大丫鬟来伺候叶银朱。 林洛锦拟写药方的这段时间,安泽已经在大丫鬟的引路下为叶银朱问了脉。 “王爷,叶侧妃已经度过了危险期,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好好静养便可。” 安泽话落,容烨抬头看向林洛锦。 放下笔毫,林洛锦拿着药方走到容烨面前。 “三日后可下床适当走动,七日之内伤口不要沾水,饮食清淡营养为主,保持心情愉悦,半月后可正常下床走动,此 药一日三服。” 言简意赅,在场的人听得清楚。 没等容烨开口说话,林洛锦便带着半夏出了翎烟阁。 容烨突然有些恼怒,这个女人也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就这样离开了? 正欲开口叫住她,安泽立即大赞道:“王妃的这个药方配得太绝了,不仅可以让伤口快速愈合,还可以固本培元,对产妇的身体极有好处。” 容烨眸光深了几分,他这位王妃的确太过神秘了些。 …… 皇帝的圣旨也在这天的午后送到了镇北王府,因为北海海寇头子俎渊上岸了,皇帝令容烨亲自出手抓捕。 俎渊,北海一带最猖獗的海寇,游荡 于大燕、天祁和苍岳三国交汇处,常年居于海上,行踪不定,极难找到他的踪影。 这次是俎渊自上次北海大战后第一次上岸,容烨铁了心要将其正法。 因此,林洛锦的事情在俎渊面前就显得不够瞧了,当下他毫不犹豫的前往北海。 殊不知,这将是他此生做过最后悔的一件事。当然,这是后话。 容烨前往北海了,叶银朱也还下不来床,林洛锦舒坦的休息了几日,也将这永宁侯府林洛锦的所有记忆理顺了。 多日以来,萦绕在她心头最重的一件事便是七年前,她被冤为盗取国库的同伙案犯一事。 既然回来了,总要查个清楚。 第9章 暗查长乐坊 初阳洒落在整座燕京城,巍峨坚实,华光耀目。 晌午过后,林洛锦慢悠悠的从闹市走过几条街,顺着记忆中的路线来到了一座破落的楼房门口,透过厚重的蜘蛛网和灰尘,依稀还可以看出大门口牌匾上的字——长乐坊。 这条街与其他街巷不同,没了昔日的繁华,破落衰败,门上的封条都已看不清字迹,已荒废了许久。 半夏小心翼翼的环视了一圈周围,拉了拉林洛锦的衣袖。 “小姐,您怎么走到这儿来了?我们快点离开吧。” 林洛锦嘴里吃着颗糖葫芦看了一会儿,并没有理会半夏的胆怯,反而抬脚往里走。 半夏赶紧拉住她:“小姐,这上面贴的是监察司的 封条,进不得。” 林洛锦看着门上的封条,又咬了一颗糖葫芦含在嘴里:“太子如今还在监察司的昭狱里面关着吧?” “是啊,您离京多久他就在昭狱关了多久了。”半夏没想到小姐返京后去的第一个地方竟然是这里。 林洛锦若有所思。 “小姐,当年之事所有人都以为你是小国舅的同伙,如今你刚刚回来,还是别去沾染这些事了。” 是啊,林洛锦记得。 一个“同伙”的帽子扣在她头上,她不知道在监察司里呆了多久不见天日的日子,她的爷爷林老侯爷在乾坤殿跪了三日三夜,请出了当年先皇御赐的丹书铁卷方才救下了她的命。 林老侯爷从监察司将她接 出来,连侯府都未来得及回去,就直接将她连夜送出了燕京城。 一晃七载,她跟随师父在瑶池山学了不少救人的本事,原以为她会逍遥的过一生,直到皇帝的一纸赐婚圣旨,将她召回了燕京。 这燕京城中,想必有些人是不愿意她回来的。可她既然回来了,也就不愿糊涂的活着,说不定哪一日就会来一出刺杀,她不想当一个糊涂鬼。 “仅凭私设赌坊敛财一项罪名,便能让堂堂太子殿下在昭狱待了七年?”林洛锦嗤笑一声。 半夏听不明白自家小姐这句话什么意思,寻思着。 “小姐的意思是太子爷还犯了其他的罪?” 没听见声响,半夏转过身看见林洛锦已经撕 掉监察司的封条。 “小姐!” 来不及阻拦,林洛锦脚步已经迈了进去。 “小姐!”半夏立即追上去:“即便要进也翻墙悄悄地进啊,怎么能这么大摇大摆的走进来呢?门口贴着监察司的封条,就是明令所有人不得踏足,太子被关了七年,至今没有结案,恐怕是还有余党或者其他事情没有查清楚,小姐你在这个时候踏足这里,要是被有心人知道了,恐怕又会告你一个同谋啊!” “如你所说,这里从七年前就被封闭,哪里还会有什么其他人来?” 林洛锦不慌不忙,一脚踢开大门,走了进去。 入眼之处皆是破瓦颓垣,桌椅没有一张完好,地上、楼梯、每一处都 是厚厚的尘土,昭示着时间的痕迹。 里外看了一圈,就连机关暗道也走了一遍,一丝有用的信息也无。 正打算要离开这里,林洛锦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 半夏看着自家小姐站在原地屏气凝神,一动不动,可她不会武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 “小姐,怎么了?” “还真被你说中了,除了我们,竟然还有人对这间破屋感兴趣,出来!”林洛锦嘴角浮动着浅笑,眼眸却如前年寒潭般冰冷。 秋风沙沙作响,林洛锦目光扫过四周,静得出奇。 忽然,她手中串糖葫芦的木签如脱弦的利箭,朝着一个方向疾驰飞去。 “咚!”只听见木签插入柱子的声响,一切如常。 第10章 遭遇刺杀 半夏跑过去早已没了人影,房梁上却是留下了痕迹。 林洛锦盯着房梁上的痕迹,这个人应该是尾随她而来的,她搜寻着脑海中的记忆,在燕京城中,对她林洛锦感兴趣的人也数不出几人。 她看了看头顶的日头,突然觉得今日的日头太烈了些。 “半夏,你去顺亲王府给苏折染递个话儿,就说我约他……在东贵楼用午膳。” 半夏难为情的凑近林洛锦小声道:“主子,这不太好吧,您现在是镇北王妃啊,若是让别人知道你私自约见染世子……”后面的话半夏都不用说了。 “我并未私自约见他,我是光明正大约的他,东贵楼乃燕京城排名第一的酒楼,每日进出的人没有一 千也有八百,约他在那种地方怎么能算是私自约见?” 林洛锦说得头头是道,半夏却觉得自家主子是疯了,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茬吗?现在叶侧妃正愁找不到她的错处,她竟然还主动送上门去! “我不去!”半夏皱着眉头。 林洛锦一愣,盯着她:“为什么?” “主子,即便您从前与染世子青梅竹马关系再好,可你现在已经嫁人了,镇北王对您本就有偏见,虽然他现在去了北海,但奴婢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再次跳入火坑啊,您别忘了,王府里还有一位叶侧妃呢!”半夏语重心长的劝解。 林洛锦咯咯笑了笑:“你这小脑瓜里一天想些什么呢?我只是让你给他送信,至 于他来不来那就另说了。” “什么信儿?”半夏半信半疑,自家主子自从几日前被叶侧妃欺负过一番之后,整个人变化很大,她跟在主子身边十年了,竟是猜不透她的心思。 “好让他知道,我林洛锦从来不曾忘记他。” 半夏觉得这句话有些暧昧,尤其是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如此说,可是她从主子眼中并没有看见分毫类似暧昧的意思,反而看出了主子眼底的冷绝。 “对了,你送完信就直接回去吧,不用来找我了。” 半夏去了顺亲王府送信,林洛锦则是在东贵楼选了个临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一壶明前龙井,磕着瓜子儿,悠哉的看着热闹的街市。 林洛锦这一呆就呆到 了日落黄昏,临近东贵楼的地方正有一条河流,不知今日是什么特别的日子,河流上飘着无数花灯。林洛锦站在高楼之上,一时间,竟生出一种莫名的怅然之感。 到这个时候苏折染也没有出现,看来市井传言不虚,他当真不在燕京城内。 “小二,结账。” 走在人际寥落的街道上,林洛锦感觉有些凉飕飕的,她加快脚步朝着镇北王府的方向走去。 她的脚步有些快,安静的街道上只听得见沙沙的脚步声,突然,她猛然停住脚步,屏住呼吸。 一阵冷风吹过,莫名带着一股肃杀之意。 林洛锦警惕起来,望向黑黢黢的夜空。 数道黑影突然出现,手执长剑,周身杀气的朝 她冲了过来。 她身上并未带任何兵器,眉头一皱,一脚踢飞脚下的碎石,碎石朝着黑影飞去,顿时有黑影从空中直直砸落到地上。 其余的黑衣人见此,手中的长剑变换着招式,飞快朝她杀来。 黑衣人刀刀凌厉,毫不留情,一心只想取她性命。即便林洛锦功夫不弱也抵不过杀手车轮战,一番打斗下来,林洛锦胳膊上被刺了一剑。 疼痛感传遍全身,林洛锦越来越感觉头脑昏沉,她低头看了一眼,胳膊上的伤口在夜色之下泛着黑紫。 “卑鄙!”竟然在兵器上喂了毒。 她握住手中的药粉,扫视着前方数十名黑衣人,这些药粉根本不足以将黑衣人击退,这是她逃命的唯一筹码。 第11章 再见神秘人 在黑衣人再次朝她冲来之际,林洛锦趁风将药粉撒出,打前的四个黑衣人被药粉撒中,顿时倒地吐血而亡,黑衣人一时无法靠近她。 看着地上痛苦死去的同伴,其余的黑衣人萌生退意,却看林洛锦手中已无毒粉,且已受伤,立刻再执剑,以致命之势破空而来。 林洛锦头脑越发沉痛,腿脚也不听使唤,眼前出现多重幻影。 活了两世最终要以这种方式死去吗?林洛锦不甘心,可是已经中毒的她身体已不由她自己支配,她全身无力,眼看着带血的长剑朝她刺来。 下一秒,带血的长剑掉落在 地,一支羽箭从她身后飞来,刺穿了黑衣人的胸口,黑衣人抽搐一下便倒地身亡。 林洛锦回头看到凌空落地的青衣男子,银色面具下看不清容颜:“你……” 容桓扶起已经晕厥的林洛锦,看到她胳膊上已经浸满血迹,嗅到一丝恶臭的血腥味,他心头一跳,这刀上有毒。 他俯身看着脸色惨白的林洛锦,将他抱起。 “去查,是谁派的杀手。”暗夜之中,他凉薄的声音中带着怒意。 “是!” 安珀看着主子怀抱着受伤的女子焦急离去的背影,这位镇北王妃还真是不简单,才回到燕京不过 月余,竟然有刺客暗杀。他看着满地的尸体,这些都是训练有素的专业杀手,为了对付她居然在兵器上喂毒,可见要她死的心有多强烈。 将林洛锦带回他的院子里,毒医圣手上官隐早已经等在了那里。 “她中毒了。” 上官隐查看了林洛锦的伤口,号了号脉象,翻看她的眼皮,眉头越皱越深。 上官隐只有在遇到棘手的事情时才会有这样的表情,容桓忍不住问出口:“如何?” “是离魂散。”上官隐有些疑惑:“这种毒在蛇姬死后就已经绝迹江湖,现在又为何会出现在燕京城内?” 上官隐再看着林洛锦惨白的脸:“她到底得罪了什么人?” “安珀已经在查了,当务之急先给她解毒。” 上官隐再一皱眉:“离魂散没有解药是不可能解毒的……” “不是还有冰蟾在吗?”容桓想也没想就抢先道。 上官隐一惊:“你疯了,冰蟾珍贵……” “冰蟾可以再寻,可她却只有一个。”容桓从未有过的担心,眸光一刻不离林洛锦。 上官隐第一次见容桓这样担心一个人,他不知道此女是谁,但他知道他劝不了。 …… 已是深夜,容桓将上官隐叫回去休息,自己一个人守在 林洛锦床边。 他在盆中将汗巾拧干,在林洛锦额头上擦拭起来。 他该是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动作生涩而别扭。 似乎是伤口痛了还是梦到了什么,林洛锦扭过头眉头皱得很紧,额头冒着细汗。 他的动作轻了许多,一点一点擦着额头,十分专注而认真。 慢慢的,林洛锦紧皱的眉头稍微放松了一些。 容桓过不了多久就给她擦一次汗,整夜没有合眼。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容桓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将敷在林洛锦额头上的冷帕子拿下来,又探了探她的额头,确定烧已经退了,方才走出去。 第12章 回忆杀 林洛锦醒来已经是三日之后了,睁开眼睛看着白色的帷帐,陌生的屋子,她想起身,却碰触到了胳膊上的伤口。 “哧!”痛得她龇牙咧嘴。 坐在书案前的容桓听见了声响,放下手中的笔毫起身走过去。 “醒了?” “这是哪里?”林洛锦看见银色面具的男子,想起她中毒晕倒之前就是这个人救的她。 “安全的地方。” 容桓过来,顺手端过了桌上熬得浓浓的汤药给她:“还热着,喝了它。” 林洛锦接过汤药,在鼻边嗅了嗅,不自觉的再次皱了皱眉头,这只是一些消炎,帮助伤口愈合的药,她记得她被伤之时血是黑紫色的。 “ 我中的是离魂散之毒?” “嗯。” “离魂散是苗疆剧毒,没有解药你是如何帮我解的毒?”林洛锦问。 “自然是用冰蟾吸的毒。”容桓说得坦然。 林洛锦目光锁住男子,似乎想穿透这银色的面具,查看面具后的真容。 “冰蟾要在洛子雪山的山巅寒潭中才有,且这世间仅存的也不超过十只,你竟舍得用它救我,你到底是谁?” 她清晰的记得,七年前她悄悄翻墙出侯府,与苏折染去了燕京城最繁华的宽窄巷子,那是她第一次踏足这样的地方,确实热闹非凡,看得她眼花缭乱。 她把猜灯谜送花灯的铺子挨个猜了个遍,苏折染只看 着她咋舌:“这大燕的第一才女该是你才对。” 就在他们玩耍得兴起的时候,一批黑衣杀手凭空出现,接着就是带刀侍卫鱼贯而入。 她被乱哄哄的人流硬生生挤进了倚红楼,看见苏折染在一个拐角处被黑衣人挟持而去,她什么也没想就追了过去,她以为苏折染被黑衣人挟持为人质了。 她追着黑衣人挟持苏折染的方向而去,进入了一座独院。 正懊恼着该从哪边走,长剑破空的声音响起,只觉得脖子凉飕飕的,一柄长剑已经横在了她脖颈处。 “你是什么人?”男子的声音凉丝丝的,她侧头看见了一个银色面具的男子,持剑对她的另 有其人。 “你又是谁?”她反问一句,丝毫没点自己小命握在别人手中的自觉。 男子戴着面具,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口吻却是令人不寒而栗。 “那便杀了。今夜乱得很,多死一个少死一个没有区别。” “我叫林洛锦。”她在黑衣人杀机大动前的一瞬间迅速报出大名。 面具男似乎有一瞬间的意外,随后目光猛然盯住她:“你为何跟踪我?” “我……”如果他们真的挟持了苏折染作为人质,而她自己又说是来救苏折染的,那不就弄巧成拙,说不定死得更快! 她目光扫见面具男深沉而明亮如黑曜石一般的眼眸,顿时灵光一闪:“ 我是看你眼睛那么漂亮,比我们大燕太子的还美,所以被你吸引了才跟上来的,你要怪只能怪你眼睛生得这般好看。” 无论好人坏人,总是喜欢听好话的。 可是男子并没有因为她的夸赞而饶过他,眼神反而顿时弑杀般盯着她:“你认识大燕太子?” “我……我刚刚不是说了我叫林洛锦,好歹也是个小郡主,太子我当然见过,不过……”她想了想,突然冒出一句:“你比太子好看多了。” 下一秒,面具男想也不想发出指令:“杀了。” 马屁拍在马蹄上了,眼看自己就快身首异处了,马上灵机一动:“你们不能杀我!” 黑衣人长剑一顿。 第13章 交易 “我是永宁侯府的小郡主,若是被杀了,我爷爷定会亲自敲登闻鼓告御状,到时候事情闹大了,皇上肯定会派人彻查,你们得不偿失的。” 她的话似乎给面具男提了个醒,在听了这番言辞之后,面具男下了一个决定:“既然你如此为我考虑,不如你替我死。” 话落,她只感觉脖颈酸痛,眼前一黑,没有了知觉。 等她醒来,她已经在监察司的刑房了。 罪状铺在她面前,说的是国库被盗,是她在宽窄巷子制造混乱,阻拦带刀侍卫追击盗匪,致使此次抓捕无功而返。 自此,她成了盗取国库的同伙。 一晃七载,她被迫离 京,永宁侯府也因此被皇上冷落。今日一切的一切,无不归咎于面前此人。 “因为你,我被冤枉为盗窃国库的同伙,因为你,永宁侯府到现在无翻身之地,因为你,我险些葬送了性命,如今又这般不惜代价救我,如果你是想借机再对永宁侯府做什么,劝你早日收手,我即便是死,也绝不任你驱策。”她现在身负毒伤,性命也捏在此人手中,她依旧傲气凌然,视死如归的回敬着男子。 “你把它喝了,我就告诉你。”男子只淡淡的瞥了一眼她,并没有一丝生气。 凭她敏锐的嗅觉,早就知道这汤药中没有问题,她有些迟疑, 最后还是喝了下去。 药,很苦。她眉心紧紧皱在一起,苦不堪言的样子,突然她看见旁边的凳子上摆着一盘蜜饯,想也没想就拿了一颗塞进嘴里,入口瞬间,苦味消散,她眉心这才慢慢舒展开来。 见她已经把药喝了下去,男子才缓步走回案牍边去:“我不过想跟你做笔交易。” “哼!”林洛锦冷哼一声:“我还不至于蠢到拿自己的命开玩笑,我是不会同意的,就算你再杀了我,也休想我对你感恩戴德!” 男子嘴角轻轻拉了一道弯弧:“你都不想听听这笔交易你能得到什么好处就拒绝了?” “天大的好处我也不想要 !” “若用你与容烨的和离书来交换呢?” “什、什么?”林洛锦觉得自己耳朵会不会听错了,他怎么会知道她想离开镇北王府? 他扫了一眼林洛锦迟疑的脸,继续说道:“你不如再考虑一下,我保证你不会吃亏。” 林洛锦越加疑惑的盯着男子,这个人为何会如此洞悉她的想法?如今的永宁侯府早已不复当初,能攀上镇北王府这棵大树是极好的前途,谁还会想要离开? 可她即是林洛锦,又不是真的林洛锦,她不想要自己一生都困在一场政治联姻中,更不想一生与大宅院中的那些女人争风吃醋、枯等着容烨想起自己 来看一眼,最主要的是容烨对她无情,她也并不爱这个男人。 “这几日你便在此修养,伤好了再离开。”话落,男子收拾了桌上的几本书便要离开。 “喂,我话还没说完……” 不等林洛锦话说完,他已经跨门离去。 这个人实在神秘,如果真的想要她死,又怎么可能用冰蟾为她解毒?若不想要她的命,七年前的那场陷害,她差点就死了,还有这七年来,瑶池山上不断出现的那些杀手,她以为就是面具男子派去的。 想来想去反而觉得头疼,既然他现在不想她死,那就有她存在的价值,不如等养好了伤,再想办法慢慢探查。 第14章 障眼法 接下来的几日,林洛锦就住在了这个不知名的院子里,经过上官隐的精心治疗,她的剑伤已经大好。 走在院落中,她第一次认真的观察园中的花草。 林洛锦发现这里的一草一木皆不普通,她曾在《药经》和《毒谱》上见过这园中的花草,有的是治病救人的良药,有的是见血封喉的剧毒之物,就连草丛里养的小蛇,也是世上难寻的剧毒蛇王。 她转身看见身后跑出来一只仓鼠,觉得很可爱,可仔细一看,仓鼠的尖牙上泛着绿光,这是一只毒仓鼠,一旦被它咬伤,必死无疑。 林洛锦不禁在想,面具男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竟 然将这些剧毒之物养在院子里,要是园丁仆人不小心碰到了毒草或者被毒仓鼠咬到一口……不知他这院子里多久新增一次奴仆! 七日之后,一个面蒙黑巾的男子将林洛锦带出了院子。 “主子让我转告小姐,与小姐所谈交易一事,还望小姐能仔细斟酌,作为诚意,主子也会先送小姐一个见面礼。” “见面礼?”林洛锦有些不明白,她并没有答应与他做任何交易。 “不出七日,小姐定会得偿所愿。请!”蒙面男子顺手递了一个锦盒给她,打开一看,竟然是自己七年前掉在倚红楼的那枚玉佩。 她伸手摸了摸瓷玉上刻着的“锦 ”字,眸中晦暗不明。得偿所愿指的是什么?她一时并没有想起,她看向蒙面男子:“虽然我不知道你和你的主子救我、帮我有什么目的,但他破费冰蟾为我解毒,还有这几日的照顾,谢谢。” 话落,她顺着唯一的通道离去。 看着林洛锦离去的身影,安珀扯下了蒙面的黑巾。 林洛锦跟着自己的直觉拐了几道弯,竟然回到了朱雀大街上,此时已经傍晚,朱雀大街依旧热闹非凡,林洛锦仿佛突然之间从幽静的天界回到了繁华的人间。 所谓大隐隐于市,真是好高明的障眼法! 安珀回到容桓身旁:“殿下放心,人已经送回去了 。” 容桓低头看了一眼已经冷却的茶汤,翻手将它倒掉:“苏折染在哪?” “一个月前从皇帝赐婚圣旨下达那日,染世子便连夜往九华山上赶,说是奉了皇后娘娘的谕旨,到九华山为芸昔公主祈福,今日刚好一月期满。” 容桓顿时有些好笑:“顺亲王爷想必也是费了翻脑筋的,能让苏折染在九华山上呆足一个月也不容易。” “可不是。”安珀也笑了一声:“听说普玄大师整日把染世子带在身边,就连晚上睡觉也是同寝一屋的。” “待他回来之后佛性会有所提高也说不定。”话落,容桓起身:“即刻飞羽传书给九华山, 苏折染是该回来了。” “是!” “记仇记了七年,真是个不好得罪的。”容桓突然笑了笑,须臾,又收起了笑容,一个人呓语:“若当初真想要你的命,这些年前往瑶池山的杀手我又为何替你拦下……罢了,我也该回去了。” 夜深了,除了宽窄巷子的繁华,燕京城中依旧灯火鼎盛,霓虹闪烁。 容桓出了倚红楼,沿着暗道朝着监察司而去。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打更的声音渐渐远去,这座繁华的帝都燕京,也陷入了沉睡。 监察司昭狱的后门,早有人等在那里,身穿监察司侍卫服,见容桓回去了,便打开门将他迎了进去。 第15章 梁上君子 夜里,下起了一阵秋雨,凉风吹进窗棂,林洛锦拉紧了被褥。 从那个神秘的院落回来她就一直没有睡意,脑海中不断出现银色面具的男子,陷害他,又不惜代价救她,现在还要与她谈交易,她实在想不明白此人究竟想干什么。 苏折染在她回京之后就不知所踪,她想要问清楚七年前的事情也无从问起。源头都在苏折染身上,他这个时候玩失踪,不得不让她怀疑七年前的事情与他有关。 实在睡不着,林洛锦干脆起床来掌了灯,将白日里蒙面人给她的锦盒拿了出来,打开盒子,刻有“锦”字的玉佩躺在盒子里,玉质晶莹剔透,触手生温,一面 刻着她的名字“锦”,一面刻着精巧的图腾。 她仔细看着玉佩上的图腾,看着像是文字,又像只是精致的图腾,她不认识。 林洛锦盯着玉佩上的图腾发呆,不小心手肘将锦盒碰掉了地上。 “哐当!”一声,锦盒顿时被打成两半,从里面掉了一个扳指出来。 林洛锦捡起来仔细研究着,锦盒中怎么会无缘无故有一个扳指在?他们不可能不知道,那么毫无疑问,这个扳指是他们故意放进去的。 她将灯挪近,仔细研究着这枚扳指,发现在扳指的红宝石下方有问题,她从药箱中翻出一根金针,在红宝石下方捣腾几下,“叮!”一声,红宝石竟 然被打开了,一纸信笺出现在眼前。 打开,这竟然是联络苍岳国师的信笺,而落款处却是怀章,信笺的另外一面,写着的是一些名字,有的是她熟悉的,有的是她不认识的,有的是朝中权臣,有的是边关守将。 林洛锦震惊。 镇南王容透,字怀章,大燕十万龙腾军的主帅。 她倒吸了一口冷气,镇南王作为一军主帅,还做出此等卖国的行为……那么能查到这件事情的人必然也不简单。 七年前,也就是大燕皇朝四十年,懿宁皇后病逝,现在的和熹皇后上位,紧接着有大臣上鉴太子私设赌坊敛财,并陈上证据,次日国库失窃,太子容桓被幽 禁昭狱,和熹皇后的栖梧行宫也停建了。 戴着面具的男子,到底会是谁? 林洛锦一夜也没睡好,翻来覆去全是信笺上的内容和名字。 天已经大亮,她反倒是瞌睡虫附体了,沉沉睡去,半夏抬着洗漱的水进来,看见主子正睡得香浓,便也没有打扰,关上门守在门外,等着她睡醒。 日头向西的时候,王婆子抱着小世子从后花园中晒太阳回去,突然看见一个身影从房顶上跳下来,她吓得险些大叫,端看四周无人,她捂住自己的口鼻抱着小世子躲在廊柱之后,发现那个男人的身影竟然朝着一揽芳华去了。 …… “不得了了小姐!小姐!” 半夏匆忙跑进屋,林洛锦早已经睡醒,盯着玉佩上的图腾继续发呆。 她盯着大喘气的半夏道:“你这一惊一乍的毛病得改了,否则我早晚被你吓出心脏病来。” “不是主子,叶侧妃来了。”半夏很着急,上次主子险些被叶侧妃害了性命,她不知道这次叶侧妃又会用什么法子对付小姐。 林洛锦一愣,似乎听见了什么声音。 她起身慢慢走至窗棂前站定,鼻尖传来淡淡的君子兰的味道,清明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幽暗:“苏折染,难不成顺亲王府世子当腻了,想做梁上君子了?” 话落,房梁上落下一紫衣男子,正是方才王婆子看到的男人身影。 第16章 找茬儿 男子张扬的俊颜上带着一丝桀骜,眸中柔和的笑看着林洛锦:“听说你回燕京城了,我一路上骑死了三匹马儿,跑断了腿从九华山上赶来的。” 林洛锦冷戚一声,她回燕京一个月了没见到苏折染,原来是躲在了九华山。 “为了躲我,你还真苦虐了自己。” 苏折染皱眉:“我真不是自愿去的,你相信我。” 林洛锦看了一眼苏折染一脸认真的样儿,继续讽道:“跟着普玄那神棍一个月,悟出点什么没有?” 苏折染深深叹了口气,随即又凑近林洛锦的脸,狗腿的笑道:“不知道是九华山太高我有高原反应还是想你想的,总是喘 不上气,如今见到你,我呼吸也顺畅了,估计是太想你了,你想我没……” 刚说到这里,苏折染似乎听见了什么动静,方才半夏说的话他在房梁上也是听见了的,顿时知道来的人是谁。 “小锦儿,看来今日我是不能在这多呆了,这样吧,明日午后在临渊阁我请你品茶听书。” 林洛锦不相信的看着他:“你还会品茶?” “你就别酸我了行不行,我答应你,明日你想知道什么,我言无不尽。” 昨日那人说要给她的见面礼,难道指的就是苏折染? 她想着叶银朱若是闯进来看见苏折染也的确不好处理:“还不走?等叶银朱请你 吃饭吗?” 说话间,门外已经传来了多人的脚步声。 苏折染跳出窗外,又不舍的停住,转回头凝望着林洛锦,目中神思不明,他原本也在想应该如何向她解释七年前和他知道容桓计谋的事情,如果他告诉她七年前他就已经知道真相,小锦儿会不会与她从此断绝往来?可是现在他们也没有时间继续讨论此事,转身便没了身影。 能查到镇南王卖国之事,又能让苏折染服服帖帖,那个人…… 一群杂乱的脚步声在这一时刻踏入了一揽芳华。 “小姐,怎么办?叶侧妃真的来了。”听脚步声来人一定不少,半夏声音都有些发抖了。 “走,我们出去迎迎叶侧妃!”林洛锦镇定的抬头向外走去。 半夏握紧袖中的短匕,尽管她双手都在发抖,她还是快步随在林洛锦身旁而去。 刚走到房门口,就见院子门口气势冲冲的走来一群人。叶银朱打前,形容貌美,一身珠光宝气,头发高盘,金贵钗环随着她的步履晃动,拖地的裙摆,这副派头比足了林洛锦这个正室王妃。她身后随之而来的丫鬟婆子小厮有二十余人。 林洛锦看着气势冲冲而来的叶银朱,一个剖腹产刚才半个月的产妇竟然能有这个精神头,不由得心中叹道:年轻生娃的确是恢复得快。 叶银朱在丫鬟婆子 的簇拥下走到院中站定,一双美眸盯着林洛锦,红唇轻启:“来人,给我搜!” “是!”丫鬟婆子小厮二十余人听她一句吩咐,立即散开,并没有把她当成这个王府的女主人对待。有的朝院子内外侧去搜,有的在院子里各个角落里搜,王婆子带头直朝着林洛锦的屋子走来。 “小姐……”半夏有些紧张,看着满院子满屋子乱搜的人,皱紧了眉心。 林洛锦回头扫了一眼屋内乱翻乱砸的王婆子,这哪里是在搜东西,跟抄家似的。 “叶侧妃这劳师动众的做什么?你知道你现在站的是什么地方吗?”林洛锦嘴角轻轻拉开一道弧度,并未阻止。 第17章 妾不侍主 “多此一问!这不就是一揽芳华吗?”叶银朱不屑道。 林洛锦点了点头,继续问:“那你可知这一揽芳华是谁人住的?我又是谁?” “一揽芳华不就是你住的嘛,林洛锦。” 林洛锦肯定的点了点头,突然一巴掌打向叶银朱,“啪!”一声,叶银朱整个人被她的力道打了站不稳,一个蹑趄险些栽倒在地。 叶银朱捂着被打的脸,双瞳震颤的看向林洛锦,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巴掌吓到了,又似乎太过愤怒。 “林洛锦,你竟敢打我!” “我打你算轻的了,若是此事让皇上知道,你一个妾侍不敬嫡妃,你 们更是以奴欺主。”林洛锦指向叶银朱身侧的丫鬟婆子:“你说,按照大燕皇朝的律法,该如何处置?” “按照律法,妾不侍主,以奴欺主全族受株连之刑,轻则流放蛮荒之地,重则处予车裂。”半夏此时跳出来护主道。 “我家主子是皇上钦定的镇北王妃,你们胆敢不敬她就是不敬皇上,违逆圣上之意可是大不敬之罪,你们最好想一想,自己担得起还是担不起这个罪名!” 大不敬这顶帽子扣下来,众人都被吓住了,顿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半夏突然说话调理顺畅,林洛锦不禁欣慰的看了一眼她,进 而眼神凌厉的扫视了一圈正翻箱倒柜的丫鬟婆子们,目光最后定在叶银朱惊异的脸上。 “叶银朱,你为容烨生下小世子,原本可以坐享一世荣华,你若就此罢手大家还可相安无事,你若执意找茬,我也奉陪到底。” 叶银朱愣住,随即像是想通了什么,又嚣张起来:“你刚刚也说了,我为王爷生下了小世子,又是王爷最最宠爱之人,而你林洛锦,虽然是皇上赐婚,但说白了你不过是跟一柄剑拜了个堂,王爷也并不待见你,否则也不会让你为我守夜侍疾,拿着鸡毛当令箭也该看是对谁,今日我就是把这一揽 芳华给拆了,王爷也不会多说我一句,更何况…… “你嫁进王府才月余,便在王府中与男子私通,做出此等不知羞耻之事,传出去恐怕连累了王爷名声,即便我今日处置了你,他日在殿前也自有我的说辞。”叶银朱横眉对着林洛锦,说话间已经带着人来到了林洛锦面前。 “继续搜!” 得了叶银朱的命令,丫鬟婆子继续在一揽芳华中翻箱倒柜起来,不断传来花瓶砸碎,东西摔烂的声音。 叶银朱如此笃定有贼人在屋内,想必也做好了万全准备。 林洛锦也想利用机会立威,毕竟她现在还是镇北王妃,一 时半会儿不可能离开这,总要让自己往后的日子过得清静点。 不一会儿搜屋子的嬷嬷走了出来,领头的张嬷嬷附在叶银朱耳边小声道:“侧妃,屋内什么也没有。” 紧接着搜索院子各个角落的各自有人来报,什么都没有搜到。 叶银朱明显愣了一下,随后对着身后一挥手,眸中狠厉:“来人!将这个不知廉耻,辱了王府名声的贱女拿下!” “是!”后面的丫鬟婆子小厮听到指令一窝蜂的朝林洛锦挤上来,似要把她分食了一般。 半夏挡在林洛锦身前,尽管她不懂武功,这次也做好了鱼死网破的打算。 第18章 隐卫 林洛锦早就想好了会有这一出,即便没有今日的苏折染,叶银朱也会找出别的理由来对付她。嫁入王府月余,她万事小心谨慎,也没让叶银朱找到她的错处,但仍然三天两头上门找茬。今日这一出,叶银朱想必等了好久了,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谁、谁敢动我家小姐一根毫毛,我就跟她同归于尽!”半夏突然拔出藏在袖口的短匕,冲着围上来的人吼道。 冲过来的人顿时脚步戛然而止,望着半夏手里的短匕,显然被惊了一下。 “没听到我的话吗?给我将她拿下!”叶银朱的声音又厉了几 分:“我倒要看看一个不得宠的贱女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叶氏,你知道污蔑王妃,对皇家不敬是何罪名?会受到何种刑罚吗?”林洛锦的话此时已经起不了任何作用了,丫鬟婆子们都记得,上次险些要了她的命,王爷回来知道后也没责怪过侧妃一句,他们早就看清了形势,这镇北王府的当家主母,该是叶侧妃。 叶银朱近身伺候的几个婆子互相对看了一眼,冲上前来抓林洛锦,配合默契,像是多年练就出来的,半夏手里的短匕被王婆子抢去,一把推在了地上。 “你们不能动我家主子 ,她可是……!” “啪啪啪!”半夏话没有说完,便被几个耳光打懵了。 几个婆子刚刚才抓住林洛锦,只感觉自己手腕吃痛,整个人被悬空到半空中,头晕目眩之间直接被重重摔倒在地。 林洛锦出手快狠准,几个回转之间,院中响起一大片惨呼,围上来的几个人都齐齐栽倒在地,抱头抱脚抱着身子扭曲。 叶银朱一脸震惊,显然没想到林洛锦竟然这么厉害,但随即她脸色越加沉郁:“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伤了我的人!”她早就知道林洛锦会武功的,今日她是无论如何也要借此机会让林 洛锦翻不了身的。 “隐卫何在?” “属下在!”顿时从院墙上跳下数十黑衣人,齐齐跪在叶银朱身后。 林洛锦一愣,没想到容烨竟然将隐卫都给了她,看来两人的确“鹣鲽情深”。 “将这贱女拿下,家法处置!”叶银朱双眸中闪过狠辣,方才林洛锦眼中的惊讶看在了她的眼中,这批隐卫是她父亲派来保护她的,现在用在林洛锦身上,定要她半条命。 叶银朱话落,那些隐卫立即得令,冲上前去拿林洛锦。 林洛锦扫了一眼面前的黑衣隐卫,阴冷一笑,飞身一脚,便将前来的一个黑衣 人踢飞。 这一幕,惊了众人,也惊了叶银朱。 “今天我就免费教教你们,什么才是一个合格的隐卫!” 林洛锦身上已发出浓浓的杀气,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柄长剑,紧紧握着,一声冷喝,举剑,朝着黑衣隐卫刺去…… 黑衣隐卫面对一个年轻女子根本就不足为惧,反而心生蔑视。 但就因为他们的轻视,没有做及时防备,给了林洛锦下手的最好机会。 “哧!”一声,长剑穿透了黑衣人的喉咙。 根本来不及防备,没有任何前兆,突然之间重重倒地,殷红的血如涓涓泉水,流淌开来。 第19章 打一顿再送回去 一时间,众人都傻眼了,特别是叶银朱,根本无法用震惊来衡量,她在害怕! 林洛锦虽然是个医生,但她同时也是特派的维和医导,身手可见一斑。她出手向来都是速战速决,在黑衣隐卫怔愣之际,又给了她下手的好时机。 只见女子娇小的身躯在黑衣隐卫中迅速穿梭,看不清楚她是如何出手的,只见血花飞溅。 众人来不及过多反应,待到林洛锦停下来之时,剩下的黑衣隐卫便在一瞬间倒下,这才看清,他们的喉咙都已经被刺破,一招致命。 整个院子血色笼罩,尸体横陈。 所有的丫鬟婆子已经被眼前 的一幕吓得面色发白,双腿发抖,眼瞪瞪看着林洛锦一步一步朝叶银朱走过去。 “啊!救……” 呼救声尚未传出,叶银朱已经倒在血泊之中。 隐秘在暗处的男子将一切尽收眼底,一阵微风划过,院墙边的银杏叶微微动了动,仿佛在诉说风划过的痕迹。 …… 第二日,林洛锦按照约定的时辰来到了临渊阁,苏折染早已经等在这里了,看他面前摆着剩下半盘子的坚果和桌上一堆瓜子壳,他应该到了至少半个时辰。 林洛锦在苏折染对面坐了下来,苏折染殷勤地给她递了一杯清茶。 “这是临渊阁最有名的 君山银针,你喝喝看。” 林洛锦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清香怡人,入口淳厚回甘,齿颊留香久久不散。 “七年来你倒是学的东西不少,对茶的品味也高了好几个段位。” 苏折染呵呵一笑,他知道要面对的迟早要面对,该她知道的真相她也一定会知道。 容桓的飞羽传书只告诉他,小锦儿已知真相,可她到底知道了多少,他不敢试探。 他端着面前的茶盏不停往嘴里送,不知如何来开这个口。 “苏折染,我若是将你打一顿再送回去,你说顺亲王会怎么样?”林洛锦突然开口。 “什、什么……”苏折染 一惊:“你别冲动,你听我说……” 他话音未落,林洛锦已经从腰间抽出一条鞭子来,真相早已被她猜得七七八八,她突然又不想问了。 林洛锦抬起腿就踢翻了面前的桌子,顿时临渊阁内的客人受了惊,都看向林洛锦这边。 可是不等他人反应,她扬起马鞭已经朝苏折染挥了去,苏折染措手不及只得到处闪躲。林洛锦出手狠准,都被苏折染一一躲了过去。 “行啊,这七年功夫长进不少嘛。”林洛锦继续挥舞着马鞭,越加紧追不放。 原本热热闹闹的临渊阁更热闹了,客人全被吓跑了,周围却聚了不少看 戏的观众,不少人都在猜疑。 “这人是谁啊,竟然追打染世子!” “这染世子平日在外好拈花惹草,别不是沾惹了哪家姑娘……” “看着模样像,不过这姑娘出手也忒狠辣无情了。” “谁说不是呢,好歹是个世子,这般不留情面,大庭广众之下,要是让顺亲王知道,绝讨不了好。” …… 人群中议论了好久,苏折染也被林洛锦追打得如过街老鼠,他不能还手只能闪躲,身上的锦袍也被马鞭抽破了,好不狼狈。 “天呐!这染世子怕是要被她打死了,都跑不动了。” “快!快去顺亲王府报个信儿去!” 第20章 不会赖账 不知打了多久,苏折染被她打得躺在临渊阁大堂中的说书台上动不了身,苏折染朝着林洛锦控诉:“你真要我的命?咱两可是青梅竹马同生共死过的。” 听到这,林洛锦越加生气,又一拳头把苏折染右眼打成了熊猫眼:“你还有脸提什么同生共死?我没被你害死算我命硬,今日我不过找回点利息,你还觉得自己吃亏了?” 苏折染这才恍然,原来林洛锦这是要报仇啊!可她分明就一句话也没问过呀。 见打得差不多了,气也消了不少,林洛锦终于罢手。 手中的马鞭往苏折染身上一扔,挽着袖口走向临渊阁掌柜的面前。 “顺亲王府家大业大,这里的损失掌柜大可多算点儿,拿着账单上门找顺亲王要账,他不 会赖账的。” 说完,她活动着手腕向外走去。 她刚走两步,苏折染忽然开口:“近几日你就莫要出门了,好好在家呆着就好。” 林洛锦脚步一顿,回头看着她。 这个时候还想着保护她,七年前他去哪儿了? 林洛锦看了他一会儿,没把他说的话当回事儿:“在这燕京城大庭广众之下把你打成这副模样,你爹若是这都能忍气吞声,也太废物了。” “……” 苏折染气绝,昏死过去。 顺亲王听到家丁来报,顿时火急火燎地带人出了王府。 这小子不好好在九华山上呆着,下山来也不通知他一声,还擅自去找林洛锦!他可是在九华山的普陀寺捐了两万两香油钱才求得普玄大师收留他的,为的就是能躲多久 算多久,他如此煞费苦心的为他筹谋,不想这小子遇到林洛锦就方寸大乱,连小命都不顾了。 他心知林洛锦冤枉,所以这些年对永宁侯府都暗中照拂,甚至还向皇上举荐侯府二公子林啸为林家军主帅。他也默默在为儿子赎罪,林洛锦若当真下手不留情,也休怪他无义了。 林洛锦在揍完苏折染之后,扔下一堆债务,不负责任的拍屁股走人了。 …… 容桓听了安珀的禀告,嘴角轻轻拉起一道弯弧。 她这是想把自己的名声搞得有多臭? 昨日才废了王府侧妃的双腿,今日便又将顺亲王府世子当众打成重伤,还口出狂言,这般不把自己的小命放在眼里,若说是胆子大,这诺大的燕京城中她认第一,绝无人敢认第 二。 七年后的林洛锦,似乎让容桓越加惊喜。 然而让容桓惊喜的还在后边。 林洛锦刚刚踏进王府,半夏便惊慌的朝她跑了过来。 “小姐,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看半夏张皇失措的表情,林洛锦知道,有人又想“耐不住寂寞”了。 “怎么了?” “是、是监察使大人来了,这会儿正在院里等着呢。” “监察使大人?是哪位?”林洛锦一时想不起来,疑惑问道。 “就是叶侧妃的父亲,位同一品君候的监察使大人。” 林洛锦这才被提醒起来,她昨日断了叶银朱的双腿,这会儿想必是来找事儿的。 没想到仅只过了一天的时间,叶银朱的娘家人就找上门来了,她看了一眼门口停着的车架以及门边 站着的侍卫,这位监察使大人并未将监察司的侍卫带进王府,避是避不过去的。 快入冬了,风有些凉,半夏忙把手中的披风给林洛锦披上,主仆二人一前一后走去了一揽芳华。 一进院门,林洛锦就看见石桌旁坐着一个身穿官服的男子,山羊胡须,表情严厉。 叶海昌上下打量了一眼林洛锦,眼底略过一丝嫌恶,简单的行了个礼:“老臣见过王妃!” 林洛锦今日只是随意的穿了一件碧色的常服,发髻也只是简单的挽起,连支贵重的发钗也未佩戴,全身上下也就只有她腰间佩戴的羊脂白玉算得上身份了。 她将叶海昌眼底的嫌恶尽收眼底,径直走到院中的石桌旁边坐下:“不知叶大人到我院中,是有何事?” 第21章 讲礼教讲规矩 “老臣听闻王妃昨日将小女打成重伤,更伤及双腿,想来是哪里得罪了王妃,今日老臣过来问个清楚,若当真是小女有过在先,老臣亲自替小女道歉。” 林洛锦看着叶海昌冷着一张脸,与其说是来道歉的,不如说他是来兴师问罪的。 说得这般冠冕堂皇,这大燕朝堂中的一品朝臣竟然这般虚伪,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林洛锦点了点头:“既然叶大人如此有心,我也不好驳了面子不是,半夏,上茶。” “老臣不敢。”叶海昌作揖站着,未与林洛锦一同落座,但是他的一双老眼,却是闪过不屑。 堂堂王妃,竟然就在这院中与他相谈,果然是山野长大的土丫头,不知礼数 ! “既然叶大人这般识礼数,我也不勉强。”林洛锦对着半夏道:“去拿些吃食来,我现在有些饿了。” “是。” 叶海昌看了一眼朝小厨房走去的半夏,登时露出气恼之色,仗着身份说道:“老臣好歹也是两朝元老,王妃如此不将老臣放在眼里,难道镇北王府的规矩就是这样的?” “规矩?”林洛锦缓缓抬起眼皮来,脸上的笑也在一瞬间收敛。 “我原以为叶大人不是重礼数规矩之辈,既然你这时候提起了,那我们就来好好论一论。” 说罢,她收起脸上的善意,眼神闪烁出极致的阴冷。 “大燕皇朝立国百年,历朝历代更是重礼教,遂每三年太学开坛论礼一次, 却不知哪条礼教规定外男可不经传召,私自进出王府内院?” 一句话问鳖了叶海昌,私自进出别家内院,即便他位同一品君候,也无此特权,更何况这是王府的内院。 如她所言,大燕是以礼为教,若是传入言官耳中,免不了被皇上一顿责罚。 “你……” “你刚刚对我行礼也就是承认我是圣上钦定的镇北王妃,既然叶大人方才说是来替女道歉的,那就该拿出点道歉的态度来。” 林洛锦一改先前和善的姿态,让叶海昌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回应。 “叶银朱以侧妃的身份欺辱正妃,唆使府中仆人打伤本妃,欲取本妃而代之,叶大人觉得我废她一双腿,亏还是不亏 ?”林洛锦轻轻勾唇,寒眸射向叶海昌。 “单凭王妃一人之口,休要叫老夫相信你的话。”叶海昌一甩衣袖,满脸不屑,显然他并不是真的来替女致歉的。 林洛锦看着叶海昌:“那么叶大人是觉得我冤枉了你的女儿?” “荒谬!”叶海昌抵死不认。 在他看来,镇北王妃的位置原本就该属于他的女儿叶银朱,他面前的这个王妃不过是个山野长大的卑贱女子,即便顶着永宁侯府嫡女的身份,也休想与他的女儿比肩相提。 “银朱乃我叶府独女,从小进出太学,诗书礼仪无一不通,而你虽是王妃,从小长在乡野,与白丁为伍,你觉得你说的话有几分可信?老夫会相信你说 的话吗?” 叶海昌刚刚才说出一句条理清晰的话来,以为他定能让这个女人无话可说,却听林洛锦突然冷声掷出一句:“放肆!” 叶海昌猛然一瞪眼:“老夫乃两朝元老,难道还会惧你不成?” 林洛锦赫然冷笑道:“两朝元老就可置大燕礼法于不顾?两朝元老就可纵女欺辱正妃?两朝元老就可枉顾圣意,倚老卖老,不将镇北王放在眼里了?” 叶海昌顿时脸色清白交加:“你!……” 林洛锦一连串的质问,让叶海昌瞬间语塞。他纵横官场四十年,如今竟然被一个小丫头压制得无言以对。 叶海昌被激得恼羞成怒,瞪着林洛锦:“你想怎样?” “跪下!”林洛锦掷地有声。 第22章 慢走不送 “你、你休得欺人太甚!”叶海昌指着林洛锦,老眼中愤恨难当。 “跪下!”林洛锦再重复了一遍。 “我叶海昌上跪君王,下跪高堂,你一介贱女,有何资格要我跪你?” 林洛锦并不着急生气,她站起身来拍拍手:“叶大人说上跪君王,那这镇北王你跪是不跪?” “镇北王乃先皇之孙,又是我大燕战功赫赫的战神,自然要跪。”叶海昌说得正义凛然。 林洛锦继续道:“我乃镇北王三书六礼明媒正娶的王妃,更是圣上金口钦定的镇北王妃,按照大燕礼法,臣公命妇皆该跪拜,你跪是不跪?” 叶海昌气得额前青筋暴起,老脸涨红,身体笔直的站定。 见叶海昌迟迟不跪,林洛锦不紧不 慢的再次说道:“叶大人好大的架子,先是不顾镇北王的颜面,私闯王妃内室,其次又枉顾我大燕礼法,刚才还出言讽刺镇北王妃为卑贱之女,这会儿又面对大燕礼法、皇上圣旨于不顾,此乃以下犯上大不敬之罪。” “你!” 昨日听了家丁的禀报还觉得银朱无用,竟被一个乡野丫头欺负,如今一见,方才觉得是自己轻敌,这哪里是什么没有见识的乡野丫头,她分明就比那些唇枪舌剑的御史台言官还厉害! 他历经两朝,皇上对叶府也礼待有嘉,何曾受过这样的气,更何况还是在一个小丫头这里。 叶海昌阴沉不定,挣扎了半晌,最终还是一撩衣袍,极不情愿的跪在了林洛锦面前,行叩拜之 礼。 “王妃好厉害的一张嘴巴,你断了小女双腿,不给我个说法,还搬出礼法、王爷,甚至是皇上的名头强迫老夫跪你,简直欺人太甚!老夫一定会到圣上面前讨回公道!”叶海昌膝盖沾地就站了起来,他悲愤难当,不想再与林洛锦说一句话。 “那我等着叶大人的公道,慢走不送。” 叶海昌冷哼一身,甩袖愤然离去。 看着叶海昌踏出了一览芳华的院门,林洛锦这才收回目光,还懒懒的打了个哈欠:“困死了,半夏你在门口守着,谁也不许打扰我,我需要睡个午觉。” “主子,您今日把监察使大人气成那样,他要真告到皇上面前怎么办?”半夏忧心忡忡的看着自家主子,教训人的时候 倒是过瘾了,可没来得及考虑后果。 林洛锦并不以为意,她起身朝屋内走去,边走边说道:“天塌下来有个儿高的顶着,你怕什么?” “奴婢是担心你……”半夏觉得主子这些天以来,惹的麻烦太多了,这要真有人认真算起来……她都不敢想象结果会如何。 林洛锦将半夏的话听在耳朵里,并没再回复她。 半夏担心她她很感激,可为了离开镇北王府,还她自由之身,她别无选择。 她从午后睡到了子夜,听到“嗡嗡”的声响林洛锦才睡眼惺忪的转醒。 窗棂边上出现了一个黑色的人影,她立刻提高警惕,从枕头下摸了一把小巧的手术刀握在手里。 “锦小姐!”突然,黑影开口叫她了。 “你是谁?”林洛锦紧盯着窗前的黑影,做了准备攻击的姿势。 屋内的烛光一闪,黑影已经进了房间,他揭开蒙面的黑巾,露出俊朗的面容。 林洛锦觉得这张脸有些熟悉,但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不过这声音…… “是你!你来这里做什么?”她已经认出此人就是戴着银色面具男子的手下,锦盒也是他还给她的。 安珀顿时朝她跪地:“我家主子命在旦夕,恳请锦小姐看在他曾经以冰蟾为你吸毒的份儿上,出手相助!” 他的主子?面具男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了。可她记得,他身边有顶好的毒医,为她解毒的那位年轻公子的医术并不在她之下。 “他身边高手如云,还用得着我救?” 第23章 舍命一博 “上官公子去了北海办事,原想着在主子发作之前就能赶回来,没想到这次毒发提前了。”安珀跪地不起:“求锦小姐救命!” 看安珀的样子也的确不像有假,他的确害过她,但也救过他。既是功过相抵她也没有义务一定要救他,可她是医者,人都求到了她面前,况且他不是别人…… “罢了,我随你走一趟。”她转身背了自己的医药箱:“带路。” 随着安珀出了王府,顺着朱雀大街一路东行,林洛锦记得她上次走过的路,与现在的路线有些不对。 很快,他们便进到了一道院门,院门前只是简单的农户,进入院内却别有洞天。 幻影桃花阵,机关术司马家的绝技。 林洛锦 对面具人的身份已经心知肚明,但是在连翻见到毒医圣手上官隐和司马家机关术的时候,她还是不免一惊。 他的实力超乎了她的想象。 推门进入的瞬间,林洛锦便嗅到了浓浓的药草味儿,蒲团上坐着的男人依旧戴着银色面具。 命都快没了还玩这套! 林洛锦突然发恼,还真当她无脑吗? 伸手过去,一把扯下了面具。 “容桓。”林洛锦盯着一脸病容的容桓:“真的是你。” 容桓似乎早就料到了她会这样,并没有一丝恼怒,明明已经被毒折磨得痛不欲生了,却偏还装作没有大碍的样子,他抬头看着林洛锦稍有震惊的模样,轻轻一笑:“你果然已经猜到了。” 如若不然, 她不会直接动手将苏折染打成重伤。 气息紊乱,呼吸凝重。 她看着端坐在自己面前的容桓,面无血色,双眸充血,颈部血管凸起,她低头看到就连他的手臂上的血管也是暴突,双手指甲成暗黑色。 这是很明显的中毒症状。 她迅速伸手在容桓的颈部号脉,进而拉起手腕摸脉,察看他的眼睑,口鼻、胸口,拿过安珀递过来的药丸嗅了嗅,接着塞进了容桓嘴里,这药丸只能压制一时,并且不能长期服用。 容桓喉结一动,把药丸吞了下去,很快他便开始好转。 “你是不是中的七尸噬神丹?” 安珀一怔,着急的看着林洛锦:“锦小姐可有法子解?”主子所中之毒即便是安泽和 毒医上官隐都是在多次试毒之后才判断出来的,而林洛锦,第一次见主子毒发,仅凭着摸脉察看表象就能断定,先前他都看轻了这个女子。 “七尸噬神丹中有七种尸虫,服食之后的七年之内无异状,七年之后开始发作,且发作周期渐次缩短,若不及时服用克制尸虫的解药,尸虫便会脱伏而出,一经入脑,中毒者便如鬼似妖,必须见血方能停歇。” “锦小姐既然知道,那就一定有办法解毒,是不是?”安珀满怀希望。 “虽然有七种尸虫,但是这七种尸虫到底是用何种毒药喂养的,只有制毒之人才知道,如果喂养尸虫的一味药有差错,解药就会变成致命毒药。” 这其中的风险 可想而知,若没有十足的把握,他身边不乏顶级的医者,不可能拖到现在。 “你是何时开始发作的?” “年前便开始了,连上这次已经是第三次了。”安珀直接又问道:“锦小姐可有办法解此毒?” 她脑海中对容桓的记忆停留在了七年前国库失窃的那日,抛去其他不说,容桓总算是救过她,林洛锦向来有仇必报,有恩也必还。 “我可以尝试着配置解药,不过我并无十层把握。”她凝着容桓:“你愿意舍命一博吗?” 博一博还有活命的机会,不博则饱受毒发噬心之痛,总有一日也会精力殆尽而亡,与其这样,不如放手一搏,更何况面前的是林洛锦,即便失败了,他也无憾。 第24章 不可强求 接受了林洛锦的提议,安珀吩咐人去准备林洛锦需要用到的工具和药材。她要为容桓做一个全面的检查。 林洛锦欺身而上的那一刻,容桓全身都僵硬了。 属于女子特有的馨香和林洛锦身上独有的药香味传来,容桓有一瞬间的怔愣。 有一种久违的熟悉感。 他身边从未出现过女子,更没有丫鬟伺候,对于女子的靠近,他从来是不喜的。 他耳根微微泛红,却故作镇定。 鼻尖不断传来林洛锦的气息,耳边传来她平稳有序的心跳,有那么一刻,容桓希望时光能停住。 眉目如画,眼神清澈,脸颊微圆,有着浅浅的梨涡,长发垂下,轻扫 过他的唇角,容桓不由得放轻松了。 还记得多年前他被送往苍岳国为质子时,她将母亲唯一的遗物梅花匕塞在他怀中,倔强的向苍岳使臣警告:“容桓他只是暂时住在你们苍岳国,总有一天他会回到大燕,你们苍岳若敢亏待他一分,我必不饶恕。” 苍岳使臣嬉笑着看她:“你一个指头尖大的小娃娃,如何不饶恕?” 她当即拔下头上的金步摇,对着使臣的坐骑马蹄射了过去,由于力道太小,只是射伤了马蹄,但是马儿吃痛受惊将使臣重重摔伤了。 容桓恍神的时间,林洛锦已经为她检查完毕。 果然不出她所料,尸虫在容桓的体内已 经开始繁衍,也就是说如果不尽快配制出解药,他体内的毒每发作一次便会多繁衍出一倍的尸虫。未发作之前,他体内的七只尸虫还只是幼虫,从第一次发作开始,七只变成了十四只,十四只变成了二十八只,二十八只变成了五十六只…… 现在是他第三次发作,也就意味着他体内已经有五十六只尸虫,待到幼虫长大开始繁衍,他就会第四次发作。 这世上竟然会有这样的毒药,下毒之人不仅想要控制他,还想要他的命。 世人之心怎么会有如此险恶? 林洛锦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知道皇室纷争腥风血雨,世道人心叵测,她历经两 世也从未遇见过如此泯灭人性的手段。 林洛锦眉头紧皱,眉宇之间满是愁苦和愤懑。 看着她的表情,安珀也跟着皱起眉头,先前脸上的期待变成了绝望,他很想开口问林洛锦到底怎么样,可看主子一动不动端坐在这里,他也开不了口,只能等着林洛锦开口说出来。 “如何……”半晌过去了,林洛锦还紧紧拉着他的手,容桓如玉的眸光注视在她白皙修长的手指上。 “我……”林洛锦回神,赶紧收回了自己的手。 林洛锦抬头,容桓的双眼似乎能洞悉一切。 “锦小姐……” “安珀。”容桓叫住他:“不可强求。” 容桓倒是对自 己的毒心中有数,虽然说他的毒解起来有一定的难度,就如先前所言,可能只有万一的机会,那也只是可能。 “容桓,告诉我你在哪里中的毒?”只有弄清楚毒源,才能制定下一步的方案。 “九年前主子从苍岳回燕京时就已经中毒了。”安珀替容桓答道。 也就说明他是在苍岳中的毒,那这个追寻范围就太广了。 容桓是大燕太子,他在归国之际被苍岳皇族下了此毒也说得过去,九年前的大燕皇朝同样权力倾轧、暗潮涌动,想要那至尊之位的人大有人在,自然不愿看到他回燕京。 “这么些年,你该是查到了些线索才对,可有什么指向?” 第25章 让我看看 容桓收回目光,服下丹药之后他已恢复如常。 “除我之外,这世上还有一人与我中了一样的毒,他就是燕绥,苍岳王子。” “不错,这些年我们一直在暗中查探,但是线索到了苍岳王子那里便断了,如果说是苍岳皇族下的手,他们不可能连自己的王子也下手,但若不是苍岳人下的毒,线索又只追踪得到燕绥身上。” “况且燕绥此人生性暴虐,自大且狂妄,几次派人接近他想要查探都以失败告终。” 林洛锦有些头疼:“目前我只能以金针刺穴之术替你延缓毒性发作,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若是找不到此毒的根源,我也没法子配制 解药。” 林洛锦的话即是给了容桓希望,又同时封住了通往希望的路。 从容桓的院子里出来,已经是第二天正午了,路上她一直在想容桓身上的毒,她对自己的医术足够自信,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不知不觉回到了镇北王府,王府门口停了一辆马车,门口的守卫也比往常多了几个。 “参见王妃。” 门口的守卫见她行礼。 “是王爷回来了吗?”林洛锦问道。 “是。” 跨进门槛,林洛锦发现地上有血迹。 是谁受伤了? 怀揣着疑惑,他顺着血迹留下的痕迹找过去,到了歧枫园,容烨的寝院。 丫鬟婆子忙进忙出,刚刚出 来的丫鬟端着的盆里是红殷殷的鲜血,顿时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传来,让人忍不住发呕。 她拉住一个丫鬟问道:“是谁受伤了?” “回王妃,是王爷。” 从丫鬟惊慌失措的表情里,林洛锦猜想容烨该是伤得不轻。 她虽是镇北王妃,可容烨也从未将她当成为王妃对待,甚至纵容叶银朱对她狠下杀手,在她身体虚弱至极之时还要她为叶银朱守夜,甚至放出侧妃有事要她陪葬的话来。 想到这里,她毅然转身,还是回自己的一揽芳华去。 “你们都是太医院首屈一指的医界圣手,若连你们都束手无策,难道王爷就这样等死了吗?” “ 安太医,你可是院判大人呀,你怎么能摇头呢?” “侧妃,下官是院判不假,可是王爷的伤深可见骨,又伤在了大动脉上,现下已经失血过多,若不及时止血,恐怕……截肢是唯一的办法……”这是安泽的声音。 “王爷乃大燕战神,若是截肢岂不是成了废人,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没有。”安泽肯定说道。 “出去!全都出去!要本王成为废人,那跟杀了本王有何区别?滚!”容烨暴怒的声音传来。 这个男人脾气还真是差,宁愿死也不要截肢成为废人。 “王爷……”叶银朱悲戚的哭声传来:“您就听从安太医的,您要 是没了,臣妾和小世子可怎么活?” “本王纵横沙场半生,你要本王最后落得一个废人的下场,整日看他人脸色苟活吗?滚!”容烨暴怒的声音再次响起。 容烨,十八岁披甲上战场就一举夺下被天祁攻占多年的壶口关,十九岁单骑作饵引敌军入流沙,以敌军一半的兵力智取西沙,令天祁的虎师退守西沙三十里,二十岁时被派往北海驻守,与水寇俎渊的北海水战最为出名。 撇去他差劲的脾性,就他个人战绩来说,他的确算得上一个忠君为国的良将,担得起大燕战神的美名。 “让我看看。” 鬼使神差的,林洛锦掉转头走了进去。 第26章 和离奏书 众人抬头看她,除了安泽表情稍微自然之外,每一个人都露出不屑,叶银朱更是仇恨的盯着她。 “你还敢回来?来人!”叶银朱坐在轮椅上,目光凶狠的瞪着她:“将这个水性杨花不知羞耻辱没王爷名声的贱女押下去,乱棍打死!” 她恨林洛锦,不仅羞辱了她的父亲,更废了她的双腿,令她往后的人生只能与这破轮椅为伍。 “我乃圣上钦赐的王妃,谁敢动我?”林洛锦一声喝住。 “叶银朱,你想找茬也请挑个时候,你男人都快没命了还有心情找我的麻烦!”林洛锦同样不屑于与叶银朱这样的女人耗时间。 容烨在回燕京之前就已经收到过叶银朱告状的书信 ,在她的添油加醋之下,林洛锦成了十恶不赦的罪人,更辱没了镇北王府的名声,给容烨这个名震天下的大燕战神戴了绿帽子。 若不是因为收到叶银朱的告状书信,一怒之下赶回燕京,疏于防范,又怎么会让俎渊有了可趁之机,他也不至于伤成这般严重。 “林洛锦!”这声音容烨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咬牙切齿的瞪着林洛锦:“来人!” 容烨似乎早已经安排好了,将离手拿一纸书册递到她面前。 打开一看,竟是上奏皇帝的请求和离的奏书。 她期待了许久的自由这就到手了?林洛锦顿时觉得心情大好,突然觉得她该感谢容烨才对。 林洛锦嘴角满意 的笑更刺痛了容烨的眼,他原本已经失血过多,加上伤口撕裂的痛,再突然见到林洛锦怒火攻心,“噗!”一口血喷了出来。 “王爷!”众人着急上前扶住容烨,叶银朱只恨自己的双腿已废,只能在旁边眼看着王爷痛苦,却什么忙也帮不上。 “全都让开!”林洛锦过去,仿佛她刚才脸上的笑容只是幻影。 “林洛锦你想干什么?来人,不许她接近王爷!”叶银朱大喊道。 林洛锦冰冷的目光射向叶银朱,如果不让这个女人闭嘴,为容烨治疗必定会受到影响:“叶银朱,如果你想让他活命就闭嘴,马上滚出去!” “你凭什么?” “就凭我现在还是容烨的王妃 ,虽然他写了和离的奏书,但圣上还尚未裁断,我也还尚未在和离书上签名画押,我仍然还是镇北王妃。” 说罢,她冷声继续开口:“将离,如果你想救你家王爷,就立刻前往一揽芳华取我的药箱来,其他所有人全部出去!” 将离这时候不知该听谁的,王爷已经虚弱得说不出话来了,一众太医束手无策,叶侧妃……至于林洛锦,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他。 她大致检查了一下容烨的身体状况,再次对将离说道:“他现在全身冰冷,供血不足,你若是再犹豫,即便是救活了也是个废人,这偌大的燕京,若连我都救不了她,恐这世间也无人有本事救他。” 林洛 锦口气大的近乎狂妄,可她并非是妄言,她只想将离能够给他信任。 这时,安泽走了出来:“我曾经见过镇北王妃开的药方,我相信王妃既然说她能救王爷,就一定有能力将王爷救活。” 转而对着林洛锦作揖道:“下官就等在门外,王妃若是需要帮忙,唤安泽即可。” 从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到现在,无论在她狼狈落难之时,还是现在恢复自由之时,安泽都是一直给予她信任的那个人。 她向安泽递去一抹感激的眼神。 安泽转身出门之后,其余的太医也都相继提着药箱出去,将离也听从她的指令去了一揽芳华为她取药箱。 只有叶银朱还定在房间里不肯挪动。 第27章 专业治疗 “来人。”林洛锦朝外喊了一声,门口的几个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走进去应道:“王妃有何吩咐。” “将这个女人抬出去。” 正如她所言,现在王爷命悬一线,侧妃也成了废人,而林洛锦则是圣上金口钦定的王妃,即便王爷写了和离奏书,但在皇帝批准和离之前,她仍然是王妃,在镇北王府中,她仍然是女主人。 几个下人过去,在叶银朱的叫骂声中将她抬了出去。 在将离取药箱的这段时间里,她重新为容烨检查了一遍身体。 情况比她想象的还糟糕,伤在容烨的胸口和胳膊上,尤其是胳膊上的伤口长且深,深可见骨。 林洛锦不 禁有些佩服容烨,受了这样严重的伤,竟然没有被痛晕过去。 没多久,将离提着药箱回来了。 她打开药箱,将她研制的麻醉散在杯中化水,捏住容烨的嘴巴灌了下去。 将离想要开口问给王爷吃了什么,但是又没有问出口。 容烨饮下麻醉散之后,暂缓了伤口的疼痛,凭着强大的意志力,容烨转醒了过来。 刚一睁开眼睛就看见林洛锦一手拿着手术刀,一手将烈酒倒在手术刀上清洗,随后在火焰上消毒。 或许因为伤重的原因,或许因为麻醉散的原因,容烨虽然清醒了过来,但是却连开口说话的力气也没有。 林洛锦看了一眼全身散发着冰冷之气 的容烨,眼瞳中净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绝,她没有理会容烨身上的拒绝之意,径直扯开了容烨身上的衣服。 这个女人竟敢脱他的衣服,容烨想发火,想发怒,想把林洛锦扔出去,可是现在的他犹如刀俎上的鱼肉,只能任林洛锦在他身上“胡作非为”。 将手术刀消毒完毕之后,林洛锦严肃地对容烨道:“你放心,在这封和离奏书未上表到圣上面前之前,我是不会让你死的。” 容烨不可思议的看着林洛锦手中的刀,在他的意象中,刀是用来杀人的,而不是救人。 似乎看出容烨的怀疑和担心,林洛锦最后解释道:“你的伤口已经化脓,刀是用来割 腐肉的,至于针线,则是用来缝合伤口用的,我知道你见过的大夫或许从来没有用针线缝合伤口一说,不过我正要告诉你的便是,请你不要将我等同于你见过的那些大夫。只要你保证好好听我的医嘱,我保证,一个月之后,你的胳膊便能恢复如初。” 容烨看着认真与自信的林洛锦,竟然不再挣扎,眼神也温和了许多,先前的拒绝与疏离也不见了。 容烨躺在正厅的软塌上,林洛锦熟练的握着手术刀,将血肉模糊的伤口切开,又拿起另外一把更精小的手术刀在他的伤口上切来切去,将发脓的腐肉割下来,看着一块块血肉模糊的腐肉被林洛锦切割下来, 又看着她拿着闪闪发亮的手术刀,挖开他的伤口…… 林洛锦整个人透着一股专业和专注,她将医者的严谨展露得淋漓尽致。 这个时候,容烨不知不觉已被林洛锦的专注、自信、冷静给吸引了,眼中的愤怒和狠厉也化为平静,他开始认真的打量起林洛锦来。 不知过了多久,伤口的腐肉已经被清理干净,林洛锦拿着针线开始为他缝伤口。 容烨看着林洛锦熟练的手法,想起叶银朱肚皮上像蜈蚣一样的伤疤,他的确是第一次见有人这样治伤的,其他的大夫都是在清理了腐肉之后,用烫红的刀面贴在伤口上让伤口凝结起来的,林洛锦的治疗手法的确不一样。 第28章 证据确凿 伤口缝合好之后,林洛锦用自己研制出来的伤药涂在伤口上,而后缠上了绷带。 林洛锦拿着绷带朝容烨扑下身的那一刻,他只觉得自己脑子嗡一声,全身绷得紧紧地,他从未对一个人如此紧张过。 他睁大眼睛看着林洛锦扑在他身上缠绷带,闻到林洛锦身上独有的药味。 容烨觉得自己应该是受到林洛锦麻醉散的作用,脑袋晕晕沉沉的,他怎么会对林洛锦有那样的感觉?他索性闭上眼睛,试图将方才林洛锦的模样从脑海中删除。 林洛锦再次检查了一下,在确定没有问题之后,才打开门让外面的人进来。 将离是第一个冲进屋 子的,看见自家王爷已经醒了,惊喜的问道:“王爷您感觉如何?” 在得到容烨肯定的眼神之后,方才转向林洛锦,还不等他开口,林洛锦已经将一张药方递到了他面前。 “按照这副方子,每日三服,七日之后我会送新的药方过来。” 将离知道自己以前都误会了王妃,这时不知如何开口致歉和道谢,一时语塞:“王妃,谢谢你……” “不用。”林洛锦一边收拾着自己的药箱,一边给他递奏书:“尽快将东西送到圣上面前就是对我最大的谢意了。” 将离越加看不懂王妃了,在这个时代,即便是“和离”,女人也是弱势的 一方,更何况皇上若是同意和离,那么将来也无人敢再要她。 收拾好了将药箱背在身上,跨出了门槛,林洛锦又回头交代道:“将离,你一会儿找几个人把他抬到床上去,一定要注意不能扯动到伤口,否则伤口再次裂开会很麻烦。另外,麻醉散药效过了之后伤口一定会痛,所以我给你的药方尽快给他煎服,可以减轻一些疼痛。夜里最好有人近身守夜,发烧属于正常现象,多喂些温水给他喝,饮食尽量清淡就好。” “属下知道了王妃。”将离听得很认真,他突然发现,林洛锦做镇北王府的王妃是最好的。 只是…… 他握着手 中和离的奏书,王爷回到王府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写了这封奏书,并且吩咐他立刻送进宫去,若不是因为王妃突然出现,这会儿他或许已经送入皇宫了。刚才王妃虽然为王爷治伤,但是…… 被戴绿帽子的痛,没有哪个男人能忍,况且,叶侧妃证据确凿。 他惋惜,吩咐了院里的下人去准备汤药。 几日没有回一揽芳华,也就没想起半夏这丫头来,直到她回了一揽芳华后,总觉得院子里太安静了些,才想起来是少了半夏的叽叽喳喳。 里里外外找了一圈,她的房间里也不在。 这丫头去哪里了? 或许是街上找她去了,给容烨处理 伤口花费了她不少精力,她现在最想的就是躺下来休息一会儿。 再说容桓这边,探子第一时间来汇报了容烨上奏书和离之事,容桓先是一愣,随后便写了一封书信,安珀亲自送出去的。 要把皇上的赐婚和离,就必须经过皇帝的准允。 子夜,飞云殿。 乾陵帝坐在案牍前,对着手中的奏书已经思虑了许久。 内侍卫陈林跟在乾陵帝身边三十年,对他极为了解。 这桩赐婚不仅是因为要均衡镇北王和镇南王两边的势力,同时也是稳定当前朝局最理想的办法。 容烨这个时候请旨和离,分明就是变着法儿的说皇帝的赐婚是错误的。 第29章 皇宫来人 乾陵帝很恼怒,可若是镇北王奏书中所言属实,他便没有理由不允,所以他一直没有将恼怒发泄出来。 作为帝王,他能主宰一切,但同时也受制于多方辖制。 就如傍晚的时候,顺亲王进宫来与皇上下棋,向皇上吐了一肚子苦水。 其中就包括林洛锦将染世子打成重伤,直接下不来床了,还把在临渊阁里打坏的桌子椅子杯碗茶具的损失算在了顺亲王府头上,林林总总算了两千多两黄金。 满街的人都围观临渊阁伙计上顺亲王府讨账的场面。 监察使叶大人前几日就上书表奏,林洛锦打断了叶银朱的双腿,并以王府权威逼两朝元老朝 她下跪…… 屋外,陈林的小徒弟小春儿脚步急匆匆的走了进来,送上了八百里加急的急报。 陈林接过来不敢耽搁,赶紧送到了乾陵帝面前来。 陈林没有看到这封急报里写了些什么内容,只看到乾陵帝脸色一阵阴沉,一阵叹气,又一阵舒眉。 “陈林,拟旨。” 良久,乾陵帝盯着陈林已经拟好的圣旨叹了口气,最终递给了他:“明日一早便去镇北王府宣旨吧。” 直到不久之后,陈林才知道,那封八百里加急的急报,说的是天祁太子南君屹就要来访了。 林洛锦一睡下去便就是到第二日天亮了,按照往常,半夏肯定早早就准备 好了洗漱的水。 “半夏,半夏!” 朝外叫了两声,依然没有听见任何回应,她觉得有些不对劲,昨日回来就不见那丫头,这过了一夜她还没回来? 她放下茶杯推门出去,正迎上过来找他的将离。 “王妃,言统领来了,皇上宣召您入宫。” “言统领?”皇宫一等侍卫,皇帝身旁的近身侍卫,她第一时间想起昨日容烨给他的和离奏书,皇上怎么会派一个武将统领来宣旨? 暂时将半夏的事情压在一旁,随着将离去了正堂。 林洛锦对言珣并不熟悉,只知道他是乾陵帝身旁的第一带刀侍卫,皇帝的性命都交托在他手上,可见皇帝 对他的信任非同一般。 来到正堂,林洛锦看见门口排排站了两排皇宫侍卫,这派头不像是来宣旨的,倒像是来捉拿犯人的。 将离过去,朝一身铠甲的男子报道:“言大统领,我们王妃到了。” 金黄的铠甲傍身,许是常日在太阳下巡视,皮肤略显黝黑,年纪长她十来岁的样子,仔细看上去他年轻时该是生得俊朗的少年郎。 言珣转身,对上尚未梳妆打扮的林洛锦,一身素杉,粉黛未施,倒不像一个皇室贵妻的样子。 “请王妃跟我进宫一趟。” 没有多余的赘述,一个手势,旁边的侍卫便欲上前。 “言统领,不知我犯了何事, 竟会劳动你亲自上门?”林洛锦看眼前的阵势,似乎确实把她当成了犯人。 “王妃自己做的事情该是心知肚明,我只是奉皇上之命将你请入皇宫,还请你尽快梳洗换装,皇上还等着。” 以她目前的穿戴,不宜面见君王。 林洛锦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面见君王该盛装打扮,昨天太累了躺在床上就和衣而睡了。 现在问言珣是问不出什么的,只是她与言珣并无仇怨,他这一脸的嫌恶来自哪里? “好,那请言统领等我一会儿。” 半夏不在,她便自己洗漱梳妆,她不喜欢太过艳丽的颜色,便换了一件稍微有点色彩的蜀绣素锦衣裙。 第30章 十恶不赦 她对着镜中自己涂唇脂,现在的她二十芳华,多好的年岁,若是在二十一世纪就还是大学时代,那是一个人一生最宝贵的时光,可是现在,她被困于王府之中,一辈子就要在这王室妻妾的互相妒忌算计中度过,她不愿意。 想到这里,她猛然想起刚才并没有看到叶银朱,按照她的性子,得知她被言珣亲自押送皇宫,一定不会错过看热闹的好时机。并且,将离的表情也有些不对劲,似乎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的样子,镇北王府里每个丫鬟婆子看她的眼神都畏畏缩缩,像她会吃人似的。 一盏茶的时间不到,林洛锦已经梳洗完毕。 “言统领,可以走了。” 一 身烟青色素锦轻纱,墨发以玉质发簪挽起,面上轻施粉黛,端的是淡定自若,云淡风轻的姿态。 言珣眼中闪过一抹差异,看着眼前的女子,眼中清澈如潭水,容貌清丽。他见惯了宫墙内外的浓妆艳抹,姹紫嫣红,如林洛锦这般的女子倒是第一次见。 偏瘦的身形走在一行金黄铠甲中尤其醒目,脊背挺直,身姿秀雅。 言珣有些怀疑乾坤殿上的控告会是这样一名女子所为。 林洛锦是第一次进入乾坤殿,这里是皇上和大臣商讨国事的地方,大燕皇朝严禁后宫嫔妃干预政事,即便是宫妃也不能擅入。 此时正是早朝时间,满朝大臣都在。 “宣,林洛锦入宫 觐见!”陈林尖细的声音传来。 步履踏入大殿,旦见前方担架上用白布盖着什么。林洛锦目不斜视,直直走到台阶前方三尺之外站定,以大燕皇朝之礼下跪。 “林洛锦奉旨入宫觐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满朝文武皆注视在这一抹身影上。 乾陵帝一双犀利的老眼盯着林洛锦,半晌之后才开口:“林洛锦,可知朕宣你所为何事?” “不知,请皇上告知。” 乾陵帝指了指旁边跪着的叶海昌:“叶卿,你说。” 林洛锦侧头这才看见她左前方跪着满脸泪痕的叶海昌,叶海昌旁边跪着一中年女子,也哭成了泪人,已说不出话来。 此时的叶海昌 双目猩红的盯着她,犹如一头发怒的老狼,恨不得将她撕裂。 “林洛锦,即便小女对你有所冒犯,她也罪不至死,何况她才产子月余,你怎能下此狠手?” 林洛锦面对叶海昌无端的控诉有些发懵。 这时,旁边的女人恶狠狠朝她扑了过来:“你还我的女儿……你还我的女儿……” “老夫纵横沙场数十年,沙场的刀光剑雨尚且比不上此女的凶狠恶毒,杀了人还能这般淡定自若。” “皇上,此女手段残忍狠毒、十恶不赦,杀人之后还将尸体悬挂在叶府大门前,分明就是挑衅权威,不杀之不足以平民愤!” 林洛锦彻底懵了。 杀了人?将尸体挂在叶府 门前? 林洛锦起身一把掀开了担架上的白布。 叶银朱的尸体,死状可怖,七窍流血,面色发黑,死不瞑目。 “永宁侯府怎能养出如此恶毒之女!” “太过分了,人都死了还如此羞辱!” “实在该杀!” 更有几个文臣见不得如此血腥场面,竟在金銮大殿上呕吐起来。 先前还觉得叶银朱为何没有来看她热闹,将离的欲言又止,王府上下对她的畏畏缩缩,言珣对她无端的嫌恶…… 原来叶银朱昨夜被杀,尸体被挂在了叶府门口,值夜的更夫发现,着实吓坏了叶府的人,叶昌海带着夫人,抬着尸体,不等天明就敲了登闻鼓告御状。 所有人都认定她是凶手。 第31章 力证清白 她没有理会叶昌海夫妇,对着乾陵帝跪道:“皇上一早命言大统领将我带至早朝,难道也认定是我杀了叶银朱?” “你休得狡辩!银朱一向与人和善,唯独你容不下她,王婆子的手就是你伤的,全王府的人都见过你武功非凡,不是你还能是谁?”叶海昌指着她怒道。 “可怜我的女儿才刚刚诞下小世子,这才刚刚满月……” “我没有杀人!”林洛锦为自己辩解。 “我女儿至死手里都撰着它,你敢说这不是你的东西?”叶昌海说着就扔出了一支海棠步摇在她面前。 这的确是林洛锦的发钗,她记得在她从古井里被捞出来醒来后戴的便是这支发叉,这支钗从那 次之后她便再未佩戴过,如今竟然出现在了叶银朱的尸体上。 有人想要对付她,自然做戏做全套的。 “叶大人想凭这一支朱钗就定罪舍妹,难道不觉得太草率了吗?” 就在林洛锦想要反驳的档口,一个慵懒的男人的声音传了过来。 抬头看向声音的主人,是个身穿武将的年轻男子,剑眉星目,轮廓分明,眉宇之间与林洛锦有些相像。 若不听见这个声音,林洛锦都要忘记她是永宁侯府的嫡女,她还有娘家,还有兄长。 林啸从朝臣队列中走了出来,从他的深情面色上看不出他为妹妹担忧的神色。 “舍妹自小跟在鬼医身边长大,拳脚功夫也全出自鬼医,这 一点只要稍加打听都会知道。”林啸朝叶海昌走了几步:“除了舍妹会武功,还有这支发钗之外,不知叶大人可还有其他的证据证明你女儿是林洛锦所杀?是谁亲眼看见了?还是有杀人的凶器?” 这一串连问,让叶海昌不知如何回话。 的确没有人亲眼看见林洛锦杀人,杀人的凶器也并非这支步摇,可是…… “林帅这话什么意思?小女临死还紧紧撰着林洛锦的朱钗,难道还不足以证明吗?”这林啸与林洛锦并非一母所生,自小也非一起长大,论兄妹感情,不过是做给外人看而已。这时的叶海昌如是想。 林洛锦也被林啸的话提醒,她再走到叶银朱的尸体旁边 仔细的检查。 “林洛锦你还想干什么?她都已经被你杀死了,你还想让她不得安宁吗?”叶夫人朝她大声吼道。 不顾叶海昌和夫人的诋毁,林洛锦继续检查着叶银朱的尸体,片刻后她再次跪到殿前:“皇上,叶大人口口声声说叶银朱是被我所杀,可我刚才看过她的尸体,七窍流血,全身皮肤呈黑紫,指甲有出血点,这是典型的中毒而亡,她应该是先被毒死,再被人悬挂到叶府门口的。” 叶夫人听到林洛锦说的话,顿时哭得更伤心了。 满朝文武也议论纷纷,无不是说凶手残忍变态的。 “凶手杀了人之后还要把尸体挂到叶府门口,说明凶手痛恨的不止是叶 银朱,还有叶府,他想羞辱叶府。叶大人一心将嫌疑指在我身上,只会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 “我嫁入镇北王府一个月,多次被叶银朱陷害,我与她的确有不合,但我自小在瑶池山长大,除去叶银朱之外,我与你叶府素不相干,何来如此大的仇怨呢?” 林洛锦说到这里,林啸又接了一句:“叶大人,你还是好好想一想,谁与你叶府和叶银朱有深仇大怨?说不定此人才是真正的凶手。” 林洛锦和林啸的话让叶海昌陷入短暂的沉思,叶夫人也在想着他们的话,突然叶夫人表情亮了一下,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但是被叶海昌立马按捺住,却没能逃过林洛锦的眼睛。 第32章 无话可说 “你休想用这样的借口逃脱嫌疑,我方才说过,银朱自小与人为善,待人亲和,根本没有仇人,至于我叶府更没有得罪过任何人,若一定要说有仇怨的,也只有你林洛锦了,你嫉妒银朱为镇北王诞下世子,气恼我前几日私……找你理论,于是想要报复银朱与我叶府,你休要狡辩。” 叶海昌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一定要将这杀人悬尸的罪名往她身上推。 “叶大人!”林啸着实有些听不下去了,语气加重了些:“既无人证也无凶器,仅凭一支步摇就想定罪舍妹,是真当我永宁侯府无人了?” 这句话给了叶海昌一记重击。 永宁侯府是什么地方? 那是三朝元老,祖上乃是大燕的开国功臣,历经三代无不是忠臣良将,永宁侯府的掌家主母南宫氏为保大燕的锦绣山河图才被敌国杀害,长子林献官至皇宫侍卫长,官居二品大员。虽然永宁侯府七年前因林洛锦被皇上冷落,但是几日前皇上将林家军的兵权交到了他的手上,现在的林啸乃是林家军主帅,掌二十万兵权。 即便林洛锦是永宁侯府不受宠的女儿,但始终是嫡长女,关系到永宁侯府的门楣。 他们争论的这些时候,乾陵帝只在一旁听着,未发一语。陈林从殿外进来,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他才开口:“既然你们双方各执一词,这件事朕 就下旨让刑部主审,一定给叶大人一个交代。至于林洛锦,虽然目前没有确凿证据指向你,但也不排除你的嫌疑。” 说到这里,乾陵帝又从陈林手里拿过一个奏本:“这是昨日镇北王府送进宫的折子,镇北王请求朕允准你二人和离,对于此事,你有何说法?” “和离?” 整个大殿因为皇帝的“和离”二字再次沸腾了。 林啸揉了揉眉心,觉得脑仁有些疼。 他这个长在外府的妹妹今日是撞邪了吗?一桩接着一桩的事情,还都不是小事。 不过要说她这面子也不可谓不大,还件件都闹到皇上面前来了,敢情今天的早朝都成林洛锦的问罪大会了。 而林洛锦本人,在听到“和离”二字的时候,眉宇间忍不住的雀跃,同时也让她没想到容烨都伤成那样了还不忘派人将奏书送到皇上面前,足可见他是多么不待见她。 “回皇上,我无话可说。” 她的确无话可说,这原本就是她想要的结果。 “好,既然你无话可说,朕也该再听听烨儿的说法,毕竟这桩姻缘是朕亲自赐婚的,若当真你们有缘无分,朕也不会勉强你们。” “传镇北王觐见!” 林洛锦一惊,容烨什么时候进了宫的? 陈林话落,容烨在将离的搀扶下缓慢走了进来。 他看上去恢复的不错,虽然他伤得严重,但他本身就是武将, 身体素质极强,伤口已经被她完美的处理了,也对症下药了,恢复得快也是自然。 容烨在将离搀扶下走到殿前刚要行礼:“参见皇……” “不必了,烨儿伤得这样严重,不必行礼了,赐座。” 乾陵帝对容烨的确不错,在满朝文武面前为他赐座。 “烨儿,朕昨日收到你的奏书,请朕允准你与林洛锦和离,此事……当真?”乾陵帝有些不确定的望向容烨。 容烨迟疑了瞬间,继而说道:“是,还请皇上成全。” “为何?”乾陵帝再问。 容烨再次迟疑了,理由是什么?难道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儿说林洛锦给他戴绿帽子?那他大燕战神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第33章 一别两宽 “回皇上,我与林洛锦成婚至今二人脾性相悖,且她作为王府主母善妒,屡次与侧妃冲突,甚至出手重伤侧妃,王府上下皆是惧她,畏她,长此以往,王府不得安宁,遂请皇上允准和离。”容烨坐着朝乾陵帝行礼作揖。 林洛锦看了看容烨,昨日她还在帮他治伤,今日却一点情面不讲,说她善妒?哼! 不过为了那纸和离书,她忍了。 这时候,叶夫人再次哭出了声音:“我可怜的女儿啊,不知在王府受了多少欺负,先是被废了双腿,现在竟连性命也葬送在王府了,你让为娘的心疼死了……” 容烨的话百官自然也是听见了的。 “启禀皇上,林洛锦虽然是永宁侯府的嫡女,但是她为妇不仁,下手狠辣无情,这样的女子实在不堪担当王妃,请皇上允准镇北王所请。” “启禀皇上,臣附议。” “臣也附议。” …… 一时之间,满朝文武跪成一片,她成了众人口中的恶女。 余光扫见站在一旁的林啸,他没有与朝臣一道下跪,却也没有站出来为她说过一句话,她这位兄长,将中庸之道学得渗透至极。 乾陵帝再问林洛锦:“你当真无话可说?” 她看了一眼容烨,他应该早就等在了殿外,对叶海昌夫妇和满朝文武的指摘和定罪,他能够一直在门口缄 口不言,他能在她昨日为他治伤之后还派人将奏书送进皇宫,可见容烨对她林洛锦确实深恶痛绝。 “是,林洛锦无话可说。” 容烨自始至终没想到林洛锦对他们和离之事这般坦然自若,要知道在礼法严苛的大燕,一个女人被休,即便是和离,也是永无出头之日的,更何况此事还闹到了朝堂上,当着满朝文武大臣,由圣上亲口允准和离的。 他对叶银朱说不上多喜爱,她为他生下孩子他自然欣喜,但也只是把她当做对付林洛锦的一把利器。如今叶银朱被人谋害,他觉得叶银朱也只是完成了她的使命,有些惋惜罢了。 能够借此 机会将林洛锦甩开,他并不觉得有所损失。 “好,既然你们当事人双方都无异议,朕今日就当着满朝臣子宣布:朕允准镇北王容烨与林洛锦和离。” “谢皇上。”容烨先开口道谢。 林洛锦见一旁有内侍端着笔墨纸砚,便走过去提笔写了起来。 “大燕皇朝四十七年冬,林洛锦与容烨二心不合,难归一意,于金銮大殿经百官见证和离,自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她在落款处签上“林洛锦”三个字,再将和离书递给容烨。 字体娟秀,倒不像她平日里飞扬跋扈的气势,恍惚间有种利落的洒脱镌刻在字里行间,一勾一划清 隽有力,很有股子别致的味道。 凡为夫妇之姻,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之夫妇,若结缘不合,比是冤家,故来相对。 这是古人在书中所言,今日他与林洛锦终于和离,回想他们作为夫妻的一个月,连今日也只不过见了三次面。 仔细想来,若林洛锦没有与外男私通,他或许还可以勉强让她继续留在王府,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林洛锦面对他提出的和离,竟然会欣然同意。 他有些意外,同时心里某个地方还有那么一点……不舒服。 他说不清楚内心的那点儿不舒服是因为什么,直到很久之后,他才知道,那种不舒服,叫做不甘心。 第34章 永宁侯府 两人在众人注视之下签下了和离书,林啸走了过来。 “既然从此以后你与镇北王府没了关系,那就跟我回永宁侯府吧,你是嫡女,永宁侯府永远有你的院子。”话落,又对着容烨说道:“今日折腾这么久也累了,舍妹我先领回去了,至于她的东西,明日自会有人过来收拾。” 朝,散了。 叶银朱的案子,交给了刑部。 无论叶海昌有多恨林洛锦,无论他多肯定是林洛锦下的手,这时候他也只能咬碎牙齿和血吞。 林洛锦跟在林啸身边,对于这位二哥哥,她并没有多少了解。 出了皇宫,林啸牵了自己的马儿出来,身后随着过来一驾马车。 千年修得共枕眠,她与容烨这段短暂的婚姻,谁也没给谁留下什么,如今他 们都各自得偿所愿,和平分手,也好过日后怒目相见。 林洛锦站在宫门口,并没有着急上马车,而是朝着宫里面看去,似乎在等谁。 林啸以为林洛锦对容烨还有些不舍,顿时说道:“无缘无分莫强求,我永宁侯府的女儿也该有云端高阳的气节,回去了,上车!” 容烨远远看见林洛锦站在宫门口,眼睛不时的朝他看来,他心想,这个女人在大殿之上对和离之事如此坦然,倒是出乎了他的意料。现在又在门口等他,不知又要说什么。 在将离的搀扶下,他走到了林洛锦三尺之外,林洛锦朝他走了几步,将一纸药方递过去:“这是我提前拟好的方子,再过几日就换这个方子服用。另外,请镇北王回府后让半夏回永宁侯 府找我。”她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那丫头了。 将离接过药方,朝她躬身行礼:“谢王……锦小姐。”他叫王妃叫习惯了,这一改口还有些不习惯。 容烨扫了一眼将离手里的药方,对着林洛锦道:“好歹夫妻一场,我奉劝你一句,往后多学一些闺阁礼仪,对你没有坏处。” 这还是说她是个没礼教的小丫头! 林洛锦这次并不生气,反而淡淡笑道:“这就不劳镇北王操心了。” 话落,她转身上了马车。 车夫收了马凳,在马车起步的片刻,林洛锦拉开了马车的门帘,最后对容烨道:“容烨,无论你信不信,我没有杀叶银朱。” 门帘放下,马车朝着市井的方向驶去。 容烨看着离去的马车,其实他更偏信于林洛锦 的话,因为林洛锦确实没有杀人的理由。 林洛锦坐在马车里面,想着林啸是武将,向来都是骑马上朝,怎么今日会捎带了一架马车呢?难道他已经未卜先知她今日会与容烨和离? 想着想着,她又突然想起半夏来了,不知道那丫头得知她已经脱离苦海会不会很高兴?应该不会,以那丫头传统的思想,肯定觉得她与容烨和离,以后肯定没人敢要她了,说不定还要哭上一场呢。 想着想着心情就慢慢好了些。 这时,马车缓缓停下了,车外恭敬的声音传来:“大小姐,到王府了。” “这么快!”林洛锦自己掀开门帘,利索的跳下了马车。 巍峨的候府门前,门的两边各有四个手持长戟的士兵把守,大门口两对大大的石 狮彰显着侯府的贵气。 林洛锦抬头看着赤金色的牌匾上赫然刻着几个鎏金大字“永宁侯府”。 她知道,就在上月,皇上将林家军的军权交还给了永宁侯府,这意味着永宁侯府扬眉吐气了,所以在大殿上,当林啸提起永宁侯府的时候,叶海昌才不敢嚣张。 她回头看着翻身下马,朝她走来的林啸。 “往后,谁若敢对你说三道四,尽管拿出侯府嫡女的气势来与他对掐,知道了吗?” 林洛锦觉得有些突然,自她从古井里被捞起来,到刺杀,到叶家父女找茬,她都是独自应对,她都忘了她身后还有一个永宁侯府,林啸在朝堂对她的维护,虽然说得不多,却也是句句到位,此刻又对她说这句话,到让她一时有些不适应了。 第35章 不待见她 刚踏进永宁侯府大门,一个中年男人便匆匆走了过来,恭敬道:“二公子,家宴已经备好了,夫人和三小姐都已经到了,就等您和大小姐了。” 林洛锦扫了一眼说话的中年男人,就听林啸介绍道:“福伯是侯府的管家,以后有事找他就可以了,其他的人,一会儿进去再给你介绍。” 林洛锦越加迷糊,连家宴都已经备好了,听福伯刚才说的话,敢情他们早就知道今日她会回来? 跟着林啸进了正堂,里面花花绿绿的坐了一群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她大都不认识。 “二哥。” “二弟。” “二表哥。” …… 刚一跨进门槛,大家就都跟林啸 打招呼,一个个嘴甜得跟抹蜜了一样,但是每个人似乎都不怎么待见她,索性将她忽视了。 也对,林啸现在是林家军的主帅,也就是永宁侯府的当家人,自然人人尊敬。 “来。”林啸突然拉过林洛锦站在她身边:“相信福伯已经告知各位了,今日是锦儿重回侯府的日子,把大家召集起来,就是要告诉各位,林洛锦她永远都是永宁侯府的嫡女,她自小不在侯府长大,兄弟姐妹之间感情有疏离可以理解,但往后谁要敢对她不敬,就是对我林啸不敬。” “二哥,消息都已经传遍了,林洛锦被镇北王休了,一个下堂妇,你就不怕辱没了我们侯府的名声吗 ?”一个身着粉色衣裙的女孩跳出来指着林洛锦说道。 如果她记得不错的话,说话的女子就是侯府三小姐,也就是现在掌家的秦夫人之女,林双雪。 “就是啊二哥,咱们侯府好不容易才能在圣上面前露脸,你在这时候把她接回来做什么?”说话的是一个穿蓝色衣服的女子,永宁侯府的二小姐林华沅。 一个身穿白衣的年轻男子也走了出来:“二弟,你把她接回来,可有禀报过老侯爷?”这个人林洛锦记得,是林家的旁支林景天。 其余的人虽然没有站出来说话,但都窃窃私语,看她的眼神也并不友好。 “还有谁有话要说?”林啸问道。 “啸儿 。”说话的方向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道,走出一个富态的女人。 正黄色的蜀锦缎衣裳,头上的朱钗均是珍珠玛瑙一类的,就连两个耳环也是两颗硕大的夜明珠雕制的,脚上穿的鞋子也是用金线绣成,侯府贵妻也不过如此了。 秦夫人直直走到林啸面前,甚至没有看一眼林洛锦,面带微笑道:“你也别怪你弟弟妹妹们说的话。”她看了一眼林洛锦,脸上笑意不减,倒是颇有些尴尬的说道:“并非大家不欢迎锦儿,实在是因为七年前那件事,连累了侯府上下,献儿也因此送了性命……”说到这里,秦夫人突然掩面而泣。 片刻后,她抹了抹眼角挤出来的泪 ,收住哭声:“罢了,自老爷走后,啸儿便是主家人,既然啸儿已经把锦儿接回来了,那大家也就别多言了。”说罢,又难受的擦了擦眼泪。 这时,林双雪突然过来扶住秦夫人,不屑的冷瞥了林洛锦一眼,压根不把她放在眼中:“二哥,当年若不是林洛锦,大哥又怎么会死?永宁侯府又怎么会被皇上夺了兵权,冷落了那么多年,你如今把她带回来,不是存心让母亲难受吗?”林献是侯府庶长子,也是秦夫人亲生的。 林洛锦静静听着他们的说辞,当年的事的确因她而起,永宁侯府也因为她没落了这么些年,林家所有人把她看成“灾星”,她也不是不能想通。 第36章 林老侯爷来了 “林洛锦,你给我滚出去!”突然,一个男人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接着一个不明物体便朝林洛锦砸了过来,林洛锦正准备躲闪,林啸赶在她之前挡在了她面前。 “砰!”一声,东西砸在了林啸肩膀上,顿时传来一阵恶臭。 林洛锦抬头看去,竟然是一个臭鸡蛋! 周围人震惊的瞪大了眼睛,秦夫人一见,顿时站出来朝门外进来的男孩吼道:“展儿,不得无礼!”转而赶紧用手上的帕子为林啸擦身上的臭鸡蛋。 “啸儿,你弟弟他不是针对你的,你别与他计较。” 林洛锦转头看着怒气冲冲进来的男孩,十四五岁的样子,模样生得俊俏,稚嫩的脸上带着怒气, 恶狠狠的盯着她。 “展儿,跪下!” 秦夫人一副当家祖母铁面无私的模样,对着进来的林展骂道:“你刚刚才进太学几日,先生就教了你不尊敬长辈吗?还不快过来给你二哥哥磕头赔罪!” 林展也没想到自己原本砸向林洛锦的臭鸡蛋为何会砸在林啸身上,一时怔住,被秦夫人这一通骂,他也知自己理亏,但还是不肯低头屈服。 见状,秦夫人越加生气,继续吼道:“才做了八皇子几日的伴读,为娘就教育不了你了吗?你以为你大哥还能再护着你吗?……” 说到林献,林展膝盖一弯,跪了在了林啸面前,但一双墨黑的眼眸却依旧恶狠狠的瞪着林洛锦。 “林洛锦!”接着,另外一个不友好的声音传了来。 回头看过去,林双雪毅是红着眼眶朝她走了过来:“这下你满意了?七年前因为你,我大哥死了,侯府上下被你连累,我娘用了多长时间才从失去儿子的痛苦中走出来,现在侯府刚有点起色你又回来了,你不把这个家害到抄家灭族你不罢休是吗?” 字字句句针对林洛锦,林双雪细数的这些理由和罪名让林洛锦无话反驳,她离开了七年,永宁侯府对她来说也早已没了家的感觉,这里没一个人是欢迎她的。她不知道林啸为何在这时候将她带回府,但无论出于哪种理由,她也不想在这样一个地方住下去。 “七 年前那件事监察司没有查清楚,我也没有理由要你们相信我没有做,既然大家都不欢迎我,我走便是。” “锦儿!”林啸叫住她。 “老侯爷到!”几乎同一时间,门口又传来了一个声音。 闻声,众人同时朝门口看去。 一个腰间佩剑的中年男子推着木质轮椅缓慢而来,轮椅上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脸上布满皱纹,但一双老眼阴鸷而精明,手中抱着一个木匣子,面无表情。 看着来人,方才还气势如虹的众人顿时没了声音,林展转了个方向继续跪着。 秦夫人抹着泪也顿时没了声音。 林洛锦看着来人,国库被盗事件,她被列为同伙案犯,整个大燕皇 朝唯一救她的人,她的爷爷,林万洲。当年叱咤沙场,令苍岳雄师闻风丧胆的大将军王,如今变成了一个坐在轮椅上,连出行都要人伺候的老者。 中年男子将轮椅推到正堂中间,背手站在一旁。 林啸恭敬的朝爷爷躬身行礼道:“爷爷。” 秦夫人也走到前面,面色带笑的恭敬道:“老侯爷,您怎么来了?” 其他人均是不敢出声,只听得林老侯爷一哼:“老夫是不是在碧落庄园呆得久了?这永宁侯府如今是尊卑不分,嫡庶不分,长幼不分了?”他说话的声音不大,但话语中的威慑之力却不减,方才还滔滔不绝的林双雪在听了这番话后,顿时身子抖了一抖。 第37章 皇后懿旨 林啸余光瞟了一眼林双雪和秦夫人,开口道:“今日是锦儿回家的日子,爷爷就别说了,家宴已经备好了,爷爷请入席吧。” 秦夫人也一脸舔笑道:“是啊老侯爷,小辈们不懂规矩是我教导有疏,回头……” “若老夫今日不来,你们大伙儿是打算将侯府嫡女撵出去吗?”林老侯爷根本不听秦夫人说话,冷着脸扫着众人。 林洛锦一动不动,静静听着。毕竟这个家,她离开的太久了,这些亲人,也早已不是她熟悉的模样了。 被林老侯爷扫了脸面,秦夫人也只悄悄退到一旁,不敢露出生气的神色。 林啸看了一眼低头不敢出声的众人,再说道:“爷爷放心,锦儿是永 宁侯府的嫡女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无论她曾经历过什么,只要有啸儿在一日,这府内就永远有她嫡女的院子。”说到这里,林啸似乎暗暗叹息了一声,继续道:“这是我对母亲南宫氏的承诺。”他所说的母亲,是当年的侯府主母南宫凌,林洛锦的亲生母亲。 林啸的话让林老侯爷满意的点了一下头,他再次扫着众人,最后将目光定在林洛锦身上:“这是你母亲的遗物,我保管至今,如今你既然回来了,就交由你手上。” 林洛锦不知自己该不该走出去接着,一个愣神,林啸转头叫了她一声:“锦儿,爷爷交给你你就接下。” “是。”林洛锦朝前几步,从林老侯 爷手中接下了木匣。 就在这时,门外又响起了一个尖细的声音:“皇后娘娘懿旨!” 众人回头,皇后的贴身内监白公公已经高举皇后懿旨走了进来,身后还跟了两个带刀的侍卫。 白公公走近发现林老侯爷也在,顿时收敛起高昂的气势,轻笑谦虚道:“林老侯爷也在,请待咱家宣了皇后懿旨再行礼。” 林老侯爷面色稍缓:“白公公客气了。” “皇后娘娘懿旨,永宁侯府嫡女林洛锦接旨!”白公公气势十足,扫了一眼面前的众人,拿不准哪个是林洛锦。 谁也没想到皇后的懿旨是给林洛锦的,一惊之后,众人跪地:“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本宫多 年头疾缠身,宫中太医亦束手无策,闻林洛锦妙手医术,曾为镇北王疗伤,宣林洛锦明日进宫为本宫请脉。”阖上懿旨,白公公扫着众人:“林洛锦接旨吧!” “林洛锦接旨!”站起身来接过皇后懿旨,正对上白公公犀利的眼神,白公公认真的打量着眼前的林洛锦,细小的眼中看不出什么。 待众人起身之后,白公公才走到林老侯爷面前,恭敬道:“多年不见,老侯爷依旧健朗如昔,老奴这厢有礼了。” “白公公不必客气,劳烦你走这一趟,不如与老夫用了晚饭再走?” “多谢老侯爷厚情。”白公公摆手道:“老奴还赶着回宫复命呢,改日再来给老侯爷请安。” “白公公走好。”林老侯爷对林啸道:“啸儿,送白公公。” 白公公抱手行礼,转身离去,林啸也跟着送出门去。 林洛锦拿着手中的懿旨,只觉得沉甸甸的。 没一会儿林啸就从门口回来了,扫着众人道:“锦儿与镇北王是经圣上亲口裁决和离的,她没有犯错,如今皇后娘娘懿旨在此,往后若谁敢再拿从前的事来闹,决不轻饶!” 林老侯爷对林啸的安排似乎很满意,点了点头:“时辰不早了,入席吧。” 林双雪不屑的瞪了林洛锦一眼,不就是皇后请她入宫看病吗?连宫中太医都没法子,她林洛锦难道是能通天了?明日去了若是治不好皇后,当场格杀了才好! 第38章 侍女青芜 风刮得有些大,突然之间就星月无光。 繁华掩盖的独院内,容桓听着属下的汇报林洛锦的情况,不由得轻轻一笑,眼神顺着窗棂望出去,只见一颗松柏在大风中摇晃,却屹立不倒,无法撼动,别有一番景致。 倏忽之间,他似乎又看见了那个在春猎宫宴上指着他说得熠熠生辉的样子:“我长大后要找一个像太子一样的男子,生得这般好看,养在家里每日看着,饭都得多吃两碗。” 底下的文武大臣宫廷嫔妃哈哈大笑,高座上的皇后嫣然笑道:“不必着急,当年你还在你娘亲肚子里的时候,多少世家夫人都争着抢着要与南宫夫人定娃娃亲,说将来若都是男孩,便就结为兄弟,若是一男一女,就结为夫妻。” 皇后话落,底下几位高官命妇都点了头。 稚嫩的孩童眨巴着明亮的眼睛,好 奇得问道:“那娘娘可知是谁抢赢了?”…… 往事如烟,林洛锦,你是忘了吗? …… 隐卫继续汇报道:“殿下,镇南王怕是等不及了,刘将军率领的龙腾军的小股力量已经抵近燕京城。” 安珀接着也说道:“是,镇南王在朝堂活动频繁,东城和西城的守备力量都被他暗中调换了人马,镇南王派系的朝臣光这个月在东贵楼的聚会就超过了五次。” 容桓回神,轻轻闭上眼睛:“七年了,是该结束了。” 安珀和隐卫对看一眼,似乎明白了容桓的意思。 大燕北风将起,又是一年寒冬雪夜。 家宴之后,林洛锦在青芜的引导下来到了清浅阁。 青芜是林老侯爷带来的,见她身边没有丫鬟,便临时让青芜伺候她。 清浅阁位于侯府东侧,是她从前居住过的院子,只是离开的时间久了 ,再次回到这里还是有些不习惯,她环视了一圈整个院子,发现这院子里一草一木皆还是从前的样子,踏进屋内,就连床幔帷帐,花瓶摆设,茶桌用具,一切都跟从前一模一样。 青芜静静跟随着林洛锦,一路默不作声,只应话。 这个院子若没有人长期打扫修整,不会是现在的样子。 她刚入府,全府上下便都不欢迎她回来,所有人都将侯府的寂落归咎于她,她所能想到的就是她的爷爷林老侯爷,无论是七年前还是现在,在她被众人唾弃的时候,他都会出现,没有多余的关心问候,却句句维护于她。 望着屋内的种种,突然一股热流涌入心中。 这该是她在这个暗潮涌动的燕京城中,第一次有了被人默默关心的温暖。 “青芜。” “青芜在,大小姐请吩咐。”青芜低头允道。 林 洛锦回头望着她:“你跟在爷爷身边多少年了?”她记得当年她离开燕京城的时候,没有青芜。 “回大小姐,等过了冬至就满七年了。” 林洛锦目光一凝,上下打量着青芜,青芜是她离开那年的冬天被带进府的。青芜的穿戴不同于府内其他的丫鬟婆子,她穿得素净,衣服的布料却是蜀锦,这不是一个丫鬟能穿得起的。 “你是怎样进入侯府的?” 这个问题似乎问倒了青芜,她似乎在找措辞来说,一下陷入沉默。 林洛锦也不强人所难,见状,便问了下一个问题:“你一入府便跟在爷爷身边吗?” “是,大小姐。” 林洛锦点点头,将手中的木匣放在桌上,青芜也立刻为她倒了一杯水。 “没事了,你下去休息吧。”林洛锦坐下吩咐道。 “奴婢就候在门口,大小姐有事便唤我 。”说完,便恭敬的退了出去,还识礼的将门带上。 林洛锦看了看老侯爷给她的木匣,木匣子不知是哪种木料制成,外表涂了一层特制的漆料,木匣子被密封得很好,上面有一个特殊的锁孔,没有钥匙应该是打不开的。 林老侯爷交给她的时候并没有钥匙,那么钥匙在哪?这里面会是什么东西? 她研究了一会儿未找到窍门,打了个哈欠:“青芜。” 青芜进屋,端来了洗漱用的水和帕子,林洛锦一惊,她原本叫青芜进来就是准备洗漱了休息的,没想到青芜已经准备好了,顿时对青芜的好感度上升。 躺在床上她便又想起了半夏,这个新的环境她尚且还要小心应对,不知半夏那丫头过来会不会习惯?还有容桓身上的毒,不知他的大夫回来没有? 想起明日一早便要入宫,她心里有些不踏实。 第39章 入宫 对于大燕皇室内部各派系的斗争她多少了解一些,现在的和熹皇后膝下无子,早年将容透收养在身边,七皇子容峥封地青海,人称青海王,鲜少在京。容峥与镇南王容透是皇朝争斗最激烈的两大派系。 容峥虽鲜少在京,但是她的母族是顺亲王府,这些年也为她拉拢了不少大臣,且他驻守边疆,手中兵权在握,而容透掌握10万龙腾军,身后有皇后一族,在朝中又身居要职,且口碑人缘都不错。 皇后在这个时候让她入宫,该不是真的让她治病。 所谓兵来将敌水来土堰,想得太多不益于睡眠。想到这里,林洛锦便把所有事情丢在一边,沉沉睡去。 翌日一早,青芜就为她准备好了进宫穿的衣裙和配饰,并且为她梳头上妆。 青芜的手法很轻,而 且熟练,梳的发髻也好看,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在青芜的稍加打扮之下,与往常有别,却又更加像一个侯门贵女的模样了。 她取了常佩戴的玉佩别在腰间,青芜为她背着药箱,这便出了门。 侯府门口,早已经备好了马车,刚要上马车,又转身对福伯说道:“麻烦福伯派人去镇北侯府取我的东西,我的侍女半夏也一并带回清浅阁。” “大小姐放心,老奴这就吩咐人去。” 林洛锦马车刚走,从侯府中便走出一行人,正是林双雪和林华沅。 林双雪恨恨的盯着远去的马车,不忿道:“这个傻子,还以为皇后娘娘召见她就上了天了,这永宁侯府有我无她,有她无我!” “二姐小心祸从口出,爷爷可还在府里呢。”林华沅指着林老侯爷住的东厢合 院小声提醒道。 林双雪也瞥了一眼府里,冷哼一声:“我就不信那个老头能一直在府里为她撑腰!” 林华沅继续道:“即便爷爷一直在府里又如何?只要有正当的理由,谁又能拦得住呢!”说到这里,林华沅像是想起了什么,说道:“妹妹听说镇南王过几日要举办云胡诗会,世家贵女皆在受邀之列,二姐可别错过了。” 听到这个消息,林双雪很是兴奋,立刻转身回府,说是要准备诗会上穿的衣服和佩戴的首饰。 林华沅看着离去的林双雪,眸中闪过一抹算计。她是侯府庶出的女儿,母亲只是侍女出身,在她不满十岁时便死了,留她一人小心翼翼的生活在这侯府,如今她长大了,不想永远这样生活下去。 这边林洛锦的马车在皇宫门口停了下 来,等在宫门口的内监轻轻走了过去。 “锦小姐,这就随奴才入宫吧。” 她不是第一次进宫,却是第一次认真的看清皇宫的模样。 红墙黄瓦,青廊石柱,金碧辉煌,无不透露着皇宫的巍峨与雄壮。 “公公该如何称呼?”林洛锦礼貌问道。 “奴才不敢,锦小姐唤奴才小祥子便可。” 林洛锦点点头,随着小祥子走进了皇宫,青芜跟在她身后。 小祥子不时的用眼角的余光瞄着身侧通行的林洛锦,他从小在宫中长大,见惯了各类贵人,大多颐指气使,却没见过像林洛锦这般清丽可人,待人温和有礼的贵家小姐。 他只是从传言中听到过这位锦小姐的事件,都说她还是镇北王妃的时候手段残忍,传言镇北王侧妃叶氏也是被她所杀,还把顺亲王 府的世子打了卧床半月,又在金銮大殿上与镇北王和离……总之传言都是说她如何不好的,今日他第一次见,却有些怀疑这些传言了。 林洛锦发现小祥子总是偷偷看她,莞尔一笑道:“公公为何这样看我?”她觉得青芜亲自为她准备的衣饰应该不会有问题。 被发现的小祥子有些尴尬,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笑道:“锦小姐见谅,奴才只是觉得您与传言中的不一样。” “传言中的我是怎样的?”林洛锦倒是有些好奇了。 小祥子正要说话,便先看见了前方走来的一男一女,顿时匆忙拉着林洛锦跪在一旁:“奴才见过镇南王和王妃。” 林洛锦也朝来人行礼道:“王爷王妃安好。” 容透暗黑的双眸打量着林洛锦,面色含笑的开口:“免礼。” 第40章 蹊跷 “这位就是进宫来为母后问诊的锦小姐?”容透目光不离林洛锦问道。 出于礼貌,林洛锦并没有抬头直接与容透对视,只不做声站着。 容透再打量着林洛锦,笑道:“锦小姐确实与传言中的不太一样。”这话中带着三分戏谑,七分认真。 “多谢王爷夸奖!”林洛锦也不含蓄,附身道谢。 闻此,容透似乎对她刮目相看了:“锦小姐如何就知道本王是在夸你不是骂你?” 林洛锦抬头与容透对视,这副面容与容桓像极了,只是他们眼中的神色不同,容桓过于清冷,而容透却很温和。难怪在皇帝的几个皇子中,他的声望比其他人都高。 “我与王爷王妃初次相见,权当王爷是在夸我,这应该没有曲解王爷的意思吧?” 初次相见,无仇 无怨自然没有理由骂人。 容透顿时哈哈大笑起来:“锦小姐真有意思。”话落,没有再说一句话,笑着离去了。 小祥子却是吓出了一身的汗,只见他擦汗的袖口都已经湿了。 刚刚转身欲走,不远处就传来了一阵嘈杂声,似乎是女子大声哭闹的声音。 林洛锦和小祥子都同时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几个带刀侍卫拖着一名女子,女子挣扎着不断大喊:“父皇,求求你收回成命!求求你收回成命!” 走得近了些,林洛锦才看清这名女子,穿着华贵,配饰皆是金玉之器,美艳的妆容已经哭得破碎凌乱。 “父皇,芯儿不愿出嫁,求父皇收回成命!” 林洛锦看向小祥子,似在询问。 “是五公主,皇上要将她送去天祁和亲,都已经 闹了好几日了。”小祥子叹息着摇摇头。 天祁与大燕年年打仗,将公主送去和亲也是因为现在的大燕已经外强中干,期待一场和平。可天祁与大燕连年的战乱,天祁民众对大燕人早已经深恶痛绝,这五公主嫁过去估计也不好过。 古往今来,国与国之间建立和平的方式如出一辙,皇帝先是把她嫁给容烨,平衡了镇北王和镇南王之间的势力,现在又把自己的女儿嫁去敌国,以换取短暂的和平…… 林洛锦皱着眉头,微愣片刻,再抬头五公主已经被侍卫拖着走远了。 早朝已散,列位的臣公都朝着宫门口的方向来,林洛锦与几位大臣擦肩而过。 “咦,那不是镇北王妃吗?哦,昨日他们已在大殿和离了,她现在不是镇北王妃了。” “她进 宫来作甚?” “有内监领着入宫,应该是宫内贵人召见吧!” 三三两两的议论声同时传进了容烨的耳中,他抬头看去,不远处林洛锦由内监领着,朝着内宫中走去。 伤口处还传来隐隐的疼痛感,林洛锦为她割腐肉疗伤的场景仿佛在眼前,专注、认真、自信,那的确是林洛锦。 再抬头,已不见了身影。 进入皇后的翊坤宫后,嬷嬷将她带到了偏殿之中,送来了茶水点心,说皇后现下正在接见镇南王妃,请她稍候。 这一等便等到了中午,宫女端着饭食送到偏殿来,说镇南王妃送了些皇后的家乡特产给皇后,皇后心情大好,还留了镇南王妃一同用膳,现下不适合召见她。 到了天刚刚黑的时候,林洛锦听见外面传来了嘈杂的声音,皇 后也匆匆忙忙出了翊坤宫,一时之间似乎所有人都忘了她。 青芜趁着外面杂乱,出去探查了一番。 “大小姐,听说是圣上突然病重了,所有的人都去了正阳宫。” 乾陵帝虽然年逾半百,但是一向身体健朗,每年的秋猎都会亲自上马骑射,她昨日也才面见过,不像是有病的样子。 林洛锦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但是这时候皇后宫里除了几个洒扫的低等宫女和内监之外,没有其他人了。 “我方才经过正阳宫时,发现周围的禁卫军居然一个也没有,大小姐,我们要不要趁现在出宫去?”青芜也觉察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正阳宫,皇帝的寝宫,周围无论何时都是重兵把守的,怎么会连一个禁卫军都没有? 想到这里,林洛锦当机立断:“出宫。” 第41章 天人之姿 从翊坤宫到宫门口他们一路顺畅,遇到了几波人马,都没有拦她。就在距离宫门口不远的地方,林洛锦看见宫门口比往日多了几队侍卫把守,顿时调转头来朝西门走去。 她们心里都明白,皇宫有大事发生了,她们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赶紧出宫,决不能牵扯皇宫任何事情。 “青芜,我们得分开来走,目标太大很容易被发现。” “小姐,青芜有一计。”林洛锦停下脚步看着青芜,等她说下去,但见青芜将她带至一个角落,脱下自己的外杉。 “青芜与小姐互换衣服,小姐走西直门,我走北门。” 林洛锦一怔,青芜这是要替她掩护,顿时摇头:“不行,这里是皇宫,一旦被抓随便一个罪名就是死罪,我不能连累你。” 青芜紧紧握住 林洛锦的手:“青芜存在的意义就是保护好小姐,请小姐相信青芜。”青芜说着扯开了自己的衣领,衣领下是一个火红的印记。 “你是侯府隐卫之首?”林洛锦一惊,她没想到爷爷居然把隐卫之首派到她身边,为的就是保护她。 “是,青芜从小在隐宫长大,七年前老侯爷把我带在身边,让我成为隐卫首领,把我派到小姐身边也是老侯爷的安排,为的就是护你周全。” 爷爷!那个从始至终没跟她说过几句话的老者,居然默默的为她安排得如此周全了。 与青芜互换了衣服之后,她便朝着西直门的方向而去。但是她发现西直门也是重兵把守,她静静在暗处观察了一会儿换班的时机,发现她没有机会渗透出去,于是换了方向朝北门而去。 她接连换了几个城门,都没有找到出去的机会。 此时已经临近深夜,天空依稀下起了薄薄的雪花,她发现前面有一队巡逻士兵朝这边走了过来,顿时掉转头转过一条回廊躲避,却看见一道圆形的拱门隐隐透着光亮。 眼看着巡逻士兵又朝着她这边过来,她一着急就躲了进去。 突然之间,林洛锦只感觉一片刺眼的白光登时恍入眼帘,一股清新的香气传入鼻尖。 在层层薄雪之下,满园白梅竞相绽放,如兰似雪,层叠环绕。 林洛锦一时之间被眼前的一幕震撼到了,没想到在这深宫之中还会有这么个地方。 不知不觉就走了进去,满树梅花开得绚烂,梅香萦绕扑鼻,雪似乎越下愈大,显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无论外面如何乱、如何吵 ,这里依旧静谧得犹如一个仙境。正在她放下戒备,开始欣赏这满园美景的时刻,突然一阵剑锋破空而来,她本能的闪避,身子陡然朝后一转,随即一个灵巧的侧翻,躲过了刀锋划破风声的凌厉剑气。 来人没有刺到她似乎也很惊讶,不服气的再次调转剑锋,转眼间又追了过来。 “住手!”一阵熟悉的声音传来,黑影像是得了命令一样,顿时收住剑气。 林洛清被逼到梅树下,抬眼望去,只见黑影已经收起了兵器,面蒙黑巾,只露出一双眼睛,凌厉冰冷的眼神像是一个绝命的杀手。 黑影让开两步,容桓缓步朝她走了过来。 他犹如从画中走出来,天人之姿,如诗似画,端雅秀华。 每一次见他,林洛锦都忍不住多看几眼,感叹这造物 主竟然造出了如容桓这般人。 短暂的怔愣之后,她回过神来盯着容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自然是带你出去的。”容桓的声音缓缓响起,带着一丝让人心安的神韵。 林洛锦长长舒了一口气,重重的点了一下头:“是啊,整个大燕都在你的掌控之中,谁又不在你的算计之内呢?” 容桓对林洛锦的这番冷嘲并不介意,嗓音轻柔的说道:“今夜之后,燕京城将有大事发生,你就好好呆在你的清浅阁,少出来晃悠。” “我并未答应与你的交易,可你先是以冰蟾为我吸毒,此番又为我涉险入宫,容桓,你对我究竟有何企图之心?”林洛锦目光凝着容桓,她不明白这个男人不计成本的几次救她,难道也是因为她是永宁侯府的嫡女? 第42章 心悦于你 容桓眉梢扬起,意味深长的看向林洛锦,淡淡说道:“只因我心悦于你。” 林洛锦怀疑自己听错了,好一会儿才从容桓的话语中理清头脑。 心悦于她?那为何七年前要陷害于她?他们原本就是水火不相容的两个人,可是容桓刚刚说出的答案再明确不过了。 林洛锦再次确认:“你说你喜欢我?” “是,容桓喜欢林洛锦。” 林洛锦心里猛地抖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她想过很多个理由,这种情况她没料到啊,她只想着容桓救他是为了利用她,没想过容桓是喜欢她的。 她心里琢磨了一阵,尴尬地开口:“你确定你是在清醒的情况下说的这句话?” “我肯定。”容桓热烈的 眸光浇筑在她身上,说的肯定而认真。 林洛锦凌乱了,直到容桓将她带出了皇宫,她还没理顺思绪。 她心中十万个为什么? 七年前他化身暗夜面具人,要她替他死,于是她莫名其妙的成为了盗取国库的同伙。她在瑶池山的七年中,不断有杀手出现,她一度以为是当年的面具人要灭口派来的,七年后她回到燕京一心想查清楚当年事件的真相,她刚刚踏足长乐坊便遭遇刺杀,他横空出现在危急时刻救下她,如今又冒着被人发现的危险进宫寻她。 如今容桓却说他喜欢她,林洛锦实在难以想通,这容桓是如何喜欢上她的? 难不成是多次派人刺杀她,杀着杀着就杀出感情来了? 出了皇宫,容桓停下脚步望着林洛锦:“你的侍女就在前方等你,回去之后在大乱平息之前莫要出府。” 话落,他调转头沿着来时的路走了回去。 “容……”林洛锦想叫住他,开口却不知自己为何要叫他,“桓”字到了嘴边却没有叫出口。 “记住我的话。”容桓的叮嘱再次传来。 “小姐!”青芜从远处急匆匆跑过来,她身上带伤,好在伤得不重。 “青芜,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在北门与巡视的侍卫动了手,一个黑衣人出现救下我并且带我出宫,让我在这里等你。”青芜看了一眼远去的身影:“小姐,他们……” 林洛锦也看了一眼已经远去的容桓:“我们马上离 开这里,走!” 第二日,林洛锦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身。 洗漱之后,青芜在帮她梳头,青芜说福伯昨日派人去镇北王府取东西,并没有带回一个叫半夏的婢女,她想问清具体情况,收拾好之后就去找了福伯。 福伯正在厨房里查看情况,见林洛锦来了,就朝她走了过来。 “大小姐怎么过来了?想吃什么菜式吩咐下人便是,这里油污脏乱,恐污了您的衣裙。” 福伯虽然上了年纪,留着山羊胡须说着话一翘一翘的,一双老眼也很是精明。 “我从小在瑶池山长大,下雨天在泥地里挖药也是常有的,我没有那么娇气。” 这话被刚巧过来的林双雪听了去,嫌弃的鄙视着她:“不 过乡下长大的土包子,还以为自己真能高贵到哪里去?没有老侯爷和二哥哥,你什么也不是!” 面对林双雪的挑衅,林洛锦并未理她。 “福伯,我来是想问问我的婢女半夏,为何没有带回来?是不是容烨……” “哼!”林双雪冷哼一声:“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婢,现在连婢女都不愿意跟随你了,你还有什么好得意的?” 林洛锦目光转向林双雪,福伯见状怕她们二人争吵起来,先一步开口道:“我怕派去的丫鬟婆子有什么遗漏,所以亲自去的,我问了镇北候府的管家,张管家说半夏已经失踪了好些日子了,小姐您还在镇北王府时就已经不见了,本以为您晓得这件事。” 第43章 逼宫造反 “失踪?”自她为容桓治疗那次回来之后就没有见到半夏,她原以为半夏是跑出去找她了,这些日子她一刻也不得空,竟然没留意半夏失踪这件事。 “是,张管家是这样说的。” 半夏跟了她十年,无论在瑶池山多么辛苦,遭遇了多少危险,半夏依旧衷心护着她,她却连半夏何时失踪了都不知道! 这个消息让林洛锦感觉身上所有的力气霎时被抽离的干干净净,默数着半夏失踪的时日,眉头渐渐紧皱起来。 她自以为她能掌控许多事情,能保护好身边的人,没想到连自己最亲近的人失踪了这些日子她竟然不知。 雪天日头,更显寒凉,双眼朦胧了起来。 “哈哈哈……真是报 应不爽啊!”林双雪顿时笑了起来,对着林洛锦开始冷嘲热讽:“你那婢女说不定不愿继续跟着你,自己收拾细软跑了也不一定。”言下之意说林洛锦是个不让人待见的主。 转而,林双雪又想出了一出:“又或许是你平日得罪了太多人,她被人杀死了也可能……” 林双雪压根没注意林洛锦纤细的手指已慢慢握成拳头,骨节发白,而她还在发挥想象想着半夏是如何被人杀死的。 “呃!”只感觉脖间一紧,喉咙一股腥甜味,自己已喘不过气来,快要窒息了。 林洛锦的手已经扼住林双雪的喉咙,只要她稍再用力,立刻就能拧断她纤细的脖子。 “二小姐!” “大小姐!” 福伯也被这突然的一幕惊住了,二小姐嘴巴确实欠收拾,可是…… “大小姐手下留情,二小姐说错了话也罪不至死,请大小姐手下留情。” 半夏对她忠心耿耿,绝对不可能不告而别的,除非她确实遇到了什么麻烦或危险……林双雪的嘴巴太聒噪,也确实令人讨厌,可她刚回侯府不久,不能树敌太多。 手缓缓一松,林双雪顿时瘫坐在地上,浑身发抖,她害怕极了,方才只要林洛锦稍稍用力,她就会立时毙命。 林洛锦转身,未说一句话便回了清浅阁,她本打算自己出府取寻半夏,走到门口却被拦了下来,说是二公子的命令,内乱平息之前,不准任何人出府。 随后,镇南王 逼宫造反的消息就传了来。 一连数日林啸都没有回过家门,整个侯府,甚至整个燕京城都人心惶惶。 林洛锦知道镇南王野心勃勃,早就勾结了外邦,可是却没想到他居然会选择逼宫这招,还做的悄无声息。 她回想着容桓出现在皇宫的时间,他进宫应该不止是为了找她,如他那般的计谋,恐怕是早就有了应对之策。 爷爷给她的木匣子摆在床头,她盯着锁扣的纹路看了许久,越看越觉得有些眼熟,咋一眼看上去是奇怪的图腾花纹,可仔细一看,那居然是一个用蒙古文篆刻的键盘一样的东西。 她伸手摁上去,是固定的,不是键盘。 大燕皇朝怎么会出现这么现代的科技?据 爷爷所说,这是她母亲南宫凌留给她的东西,当时就只给了她木匣子,并未提及到钥匙之类的。 如果这真是一个摩斯密码键盘,那么只需要破解密码,就能解开这个木匣。 难道她的母亲南宫凌也是来自现代的? 想到这里,她好奇心就越重。 破解摩斯密码并非难事,她在特战队训练之时,其中有一门学科便是破解密码。 想通了这些,她开始尝试着输入密码。 一连试了三次都不对,她断定设置这个密码的人绝对是高手。一般摩斯密码管用的技术她都尝试过了,都没用。若不然再用特种队里秋凌教官教她的方法试试。 她输入密码,“叮!”一声,木匣在瞬间被打开了。 第44章 林啸重伤 里面放着的是一只玄金打制的簪子,还有一张绢帛。 她打开一看,顿时震惊。 “硝石、硫磺、木炭、马兜铃”,这些都是早期炼制黑火药的必备之物,下面居然还有制作黑火药的配方:硫二两,硝二两,马兜铃三钱半,右为末,拌匀,放于罐内,将熟火一块,此为伏火。 这不就是火药吗? 原来她的母亲南宫凌真的来自现代,还带来了火药,难怪曾经的永宁侯府被大燕皇帝异常看中,他的爷爷林老侯爷会只认她的母亲为侯府唯一的夫人。 在这个冷兵器时代,拥有了火药就等于拥有了一切,这永宁侯府不朽的军功并非平白来的。 这支玄金打造的簪子看着外表普通 ,实则暗藏玄机,她摸索着按动了簪子上的凹凸处,顿时飞出一根牛毛金针,带着凌厉之气破空钉在门上。 她不得不佩服母亲南宫凌的智慧,在技术如此落后的古代,不仅制作出了火药,还制作出了如此精美的暗器。 她将发簪插在发髻上,朝铜镜里照了照,别有一番气韵。 簪子她随身携带,如若再遇到像上次一样的刺杀,也能再危急时刻救命。 绢帛她叠好,完好的放入木匣中,继续用摩斯密码上了锁。 这个木匣子,不知道密码的人是没办法打开的。 又过了两日,林啸回来了,青芜说二公子受了重伤,是被士兵抬回来的。 她匆匆赶回去,见林啸满身是血,胳 膊和腿上都还流着血,胸口还插着一支羽箭,因为失血过多已经昏迷过去,他应该是与叛军正面冲突了。 “你们快去准备水,汗巾和烈酒,青芜,你立刻取我的药箱来。”林洛锦有条不紊的吩咐着。 “啸儿,啸儿……”不见其人先闻其声,林洛锦听见了秦夫人和林双雪匆匆而来的声音。 “福伯,快关门!” 福伯一愣,不知道林洛锦这是何意。 “二哥现在急需处理伤口止血,我需要安静。” “哦。”福伯利落的过去将门关上,还打好了门栓。 “开门,福伯你什么意思?快开门啊,快让我见见啸儿。”门外传来秦夫人着急的声音。 “福伯你关门做什么?金大 夫我已经带来了,你快开门啊!”林华沅也在门口叫道。 “夫人不必担心,大小姐正在给二公子止血,请诸位稍后。” “什么?福伯你是不是老糊涂了,居然真的相信林洛锦懂医?”林双雪怒道。 “就是啊福伯,你怎么能把二哥的性命交在她手上呢?二哥可是林家军的主帅啊?若是出了什么差池,你如何交代?”林华沅吼道。 “聒噪!”林洛锦听着外面七嘴八舌的女人有些心烦。 “快来人,撞开门!”秦夫人命令道。 “大小姐……”福伯顿时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想问林洛锦的意见,却看见她正专心认真的为林啸清理伤口,也开不了口问。 而外面,秦夫人 叫了几个健壮的守卫,正准备破门而入,青芜提着药箱回来了:“住手!” 所有人回头,看着青芜。 “青芜,你跟在老侯爷身边应该知道,啸儿现在是侯府的主心骨,若是他出了事情,这侯府的天可是会塌下来的。”秦夫人义正言辞道。 青芜大步走上前来挡在门口:“那夫人也该听说过,镇北王回京途中遭遇刺杀身负重伤,是大小姐治好的,就连太医院院判安泽大人也夸赞大小姐的医术,夫人在这个时候应该相信大小姐才是。” “给我药箱。”屋内传来林洛锦的声音。 随后福伯从里面打开了一道门缝,青芜将药箱递进去,人依旧挡在门口,她倒要看看谁再敢破门。 第45章 谁敢破门? 青芜是老侯爷的人,秦夫人知道自己不好得罪,况且眼下老侯爷也还在合院里住着,她不能轻举妄动。只是,若林洛锦这次真的治好了啸儿的伤,那恐怕以后在侯府中的地位就不一样了。 她朝林双雪使了使眼色,林双雪顿时会意,立即就要上前推门:“那都是传言,是不是真的只有林洛锦自己知道,我不放心二哥哥,我得进去看着,你让开!” “我如今是大小姐的婢女,那就只听大小姐的,只要大小姐不发话,我看谁敢闯进去!”青芜气势也不输林双雪。 “你!”林双雪气得脸色铁青,硬闯她是闯不进去的,可也不能任着林洛锦这般得势,否则往后这侯府中哪里还有她的地位? 林华沅也站出来帮腔道:“青芜,因为你 是爷爷身边的人,大家也都敬着你,但是你最好看清楚些,谁才是这院中的当家人!” 这话一出,秦夫人和林双雪气势就越加嚣张。 可青芜只是淡淡扫了一眼请夫人和林双雪,开口道:“二公子是林家军主帅,自然是侯府当家人,夫人和众位小姐莫不是忘了,大小姐是嫡长女,论嫡论长都为尊,二公子也说过,谁要是与大小姐过不去,便是与他过不去。”说到这里,青芜再看着秦夫人道:“夫人莫不是要与二公子过不去?” “放肆!”秦夫人被青芜的话激怒了:“我好歹也是侯府的掌家主母,你这样跟我说话,你太放肆了!” 青芜放下眼睑,并不说话。 她死死拦在门前,谁也近不了身。秦夫人一时也是无辙了,气愤 的站在门口,现在她更不能离开了。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门终于开了。 只见福伯拿着药方匆匆走出来,吩咐小厮立刻煎药,秦夫人和林双雪见状立刻闯了进去。 “啸儿……” 直接冲到林啸床边,这时候林啸已经转醒,看着突然涌进来的一众花红柳绿,只觉得心烦。 “你们在门口吵什么?秦夫人,这个时候你应该管好院中的人才是,怎么能跟着起哄?锦儿医术卓然,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瞎闹些什么?” “啸儿,我们也是关心你的身子,你若是有……我怎么给邻家列祖列宗交代呀?” “是啊二哥,并非我们不相信她,实则是因为我们对她不了解,这才起了误会。”林华沅顿时圆场道。 “我已无大碍,你们回去吧 。”此时的林啸还很虚弱,想要休息。 “二哥,我留下照顾你吧!”林双雪踊跃报名。 “我也留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林华沅也说道。 林洛锦扫了一眼殷勤的两位妹妹,皱了一下眉:“你们要是再这么吵下去,二哥的伤口该又要裂开了。” 林双雪顿时不依了,指着林洛锦吼道:“林洛锦,你什么意思啊?” “我们也是一片好心,想尽绵薄之力而已。”林华沅附和道。 林洛锦不以为意:“没什么意思,二哥本就失血过多需要静养,你们却争相留在这里,还吵闹不止,影响了病人休息,伤口自然难以愈合。” 就在林双雪和林华沅争辩的岔口,林啸虚弱的发出一句话:“你们都回去,有锦儿在这里就好。” 见 没有一个人挪动脚步,林啸又说道:“难道还要我去请示爷爷吗?” 一提起林老侯爷,所有人顿时都默默退了出去。 林洛锦不由得挑眉一笑,这些人还真是怕老侯爷怕得紧。 林啸看见林洛锦的笑,也没了问询的力气,闭上眼睛养神。 过了一夜,经过林洛锦的精心照料,林啸精气神恢复得很好,只是伤口在胳膊和腿上,他还不能下床走动。 这一夜,林洛锦就住在旁边的偏房内,下人已经准备好了洗漱用品和早餐,她简单的洗漱之后便坐在桌子旁边吃了起来。 今日准备的早点有包子、馒头、窝窝头,有配菜,还有精致的点心,她顺手拿了一个窝窝头吃起来。 林啸看着林洛锦吃得正香,笑道:“看不出来你胃口这般好。” 第46章 自伤八百 林洛锦挑眉,轻笑一声:“我胃口一向很好,你是担心我胃口太好了,养不起吗?” 林啸笑了起来,却牵动了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的:“你尽管放心吃,你若在侯府一辈子,二哥便养你一辈子。” 好暖心的一句话,林洛锦觉得自己的运气似乎在转好了,林老侯爷,林啸,青芜,安泽,还有容桓…… “你是遭遇了伏击吗?”他身上既有箭伤又有刀伤,最严重的是当胸一箭,再深入半寸,即便是大罗神仙也难救,应该是被人伏击,激战中被人背后射伤的。 谈到此事,林啸脸上的笑倏然消失,眼神霎时阴冷起来。 “没想到护城军也被换成了镇南王的人,我在朱雀大街与他们正面对上,根本就没想到我 差点会死在自己人手上!”看得出林啸很愤怒,他眼中布满恨意。 “要不是殿下来得及时,我这条命恐怕就交代在自己人手里了。” “殿下?”林洛锦一怔,林啸说的难道是容桓。 “是。”林啸艰难的从衣衫里掏出一块令牌来递给林洛锦:“这是殿下让我交给你的,他说若镇南王攻破了宫门,让你拿着令牌,举家迁徙。” 林洛锦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容桓不是韬光养晦的准备了七年吗?他能拿到容透暗通敌国的书信名单,他不是该掌控着一切吗? 把令牌交给她,让她举家迁徙,他这是抱了鱼死网破的决心? 突然之间,林洛锦心烦意乱起来。 “他掌控了一切,算计了一切,我们还有举家迁徙的必 要吗?” 这时,门外走来了青芜。 “小姐,老侯爷请你到合院一趟。” 她看着青芜,似乎有很多事情只有爷爷才能为她解惑,从七年前到现在,她懵然的过了七年,每一次当她要接近真相的时候,就会发生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就像她与容烨的和离,这本是皇帝金口赐婚,再由皇帝允准和离,一位帝皇,如此轻易的就将自己的圣旨推翻,他难道就不担心人言可畏,言之凿凿伤了他皇家的威严? 她随着青芜来到了合院,林老侯爷正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整个院子里没有一个洒扫伺候的小厮。 老侯爷眯细着眼睛,看林洛锦已经走到面前,开口道:“坐吧。” 林洛锦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桌上正 有一盏热气腾腾的茶水。 “你守了啸儿一夜,没有休息好吧?”老侯爷问道。 “二哥是侯府的支柱,我回到侯府也是他左右护着我,守他是我该做的。”林洛锦道。 “嗯。”老侯爷点了点头,老眼睁开看着她:“你母亲的遗物你可看过了?” 林洛锦点头,不过,爷爷怎么就知道她一定能打开木匣? 老侯爷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悠长的叹了口气。 “我知你此番回来定是疑窦重重,现在也是该让你知道真相的时候了。” “真相?”林洛锦看着老侯爷,她心中明白爷爷所说的真相,或许是关于容桓,或许是关于她的母亲南宫凌,又或许是关于她的…… “七年前,和熹皇后上位,要皇上为她修建 一座行宫,而当时西边的苍岳虎师进犯,南镜水患过后又遇蝗灾,国库空虚,民不聊生,朝中皇后的连襟大臣甚至克扣军资以修筑皇后行宫,太子殿下自请上战场,在他凯旋而归时,途中遭遇数次暗杀,他带着苍岳国师与朝内重臣的往来密信负伤回京,本想在朝堂上举报,却发现了更大的阴谋。” “紧接着国库被盗,你就被抓进了监察司,对外未宣告任何罪名,我几番打听之下才知道你被定罪为盗窃国库的同伙,若不是当时献儿追捕时被贼人所杀,永宁侯府也就次湮灭了。” “你被抓的第二天,太子殿下暗夜来访,要我救出你之后就送你出燕京城,可是很快,殿下也因为被人举报私设赌坊敛财被幽禁昭狱……” 第47章 损敌一千 “后来我才明白,太子设局不止陷害了你,陷害了永宁侯府,还陷害了他自己,为的就是保存实力,保住忠良。” “您的意思是,当时已经有人在设局陷害永宁侯府,容桓先于他人一步,陷害我是为了保住侯府?”林洛锦一惊。 “不错,太子知道,我只要请出丹书铁券就一定能保住你,他是算好了救你有转圜的余地方才对你下手的,这些年,不断派往瑶池山上的杀手、刺客,他都逐一为你挡住了……” “那些救我的黑衣人不是爷爷您派去的吗?”林洛锦越听越震惊,这一切的真相出乎了她的意料。 老侯爷捋了捋他花白的胡须,一双老眼 中晦暗不明:“若不是太子殿下智计过人,有了先见之明,自伤八百,恐怕我们侯府早在七年前就已经……覆灭了。” 林家祖上乃是大燕的开国功臣,世代功勋,到了林老侯爷这一代,更是以伏火守卫了大燕国土,更助先皇在五子夺嫡中顺利登位,先皇御赐府邸,“永宁侯府”的牌匾还是先皇亲笔所书,她的母亲为救先皇后而死,先皇再御赐丹书铁券,届时,林老侯爷手握二十万林家军。 那个时候的永宁侯府,在整个大燕无可撼动。 到了她父亲这一辈,靠着祖辈父辈积攒下的军功,显得庸碌起来,她的父亲也英年早逝,全府上下由母亲南 宫凌掌家。 而南宫凌与先皇后又是儿时的玩伴,闺中密友,永宁侯府自然是站位太子一侧的。 想要削弱太子的羽翼,首当其冲的便是永宁侯府。 到这里,林洛锦总算理清了思绪。 她被陷害,送养山林中,侯府被削权冷落……一切的一切都在容桓周密的计谋之内,可偏偏对这个陷害她和她家族的主谋者,她不能有恨,甚至该结草衔环的报答他。 林洛锦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从合院中走出来的,她在清浅阁中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不睡。 已是深夜,她握着容桓给她的令牌,回想着在皇宫里质问他的话。 “……容桓,你对我究竟有何 企图之心?” “只因我心悦于你。” 他说:“容桓心悦于林洛锦。” 她的心,乱了。 青芜告诉她,容透亲自带人杀入了监察司,却没能找到容桓,便下令直接开始攻打皇宫。 这个时候他当然不可能还呆在昭狱中等容透去找他,多年来容桓一直是容透心头的一根刺,容透当然不可能放过他。 容透的十万龙腾军已经直逼燕京城,五千护城军也听他统帅,将整个皇宫四门围得水泄不通。同一时刻,苍岳虎师在青海边境虎视眈眈,容峥无暇赶来驰援。 整个燕京城,现在都掌控在了容透手中。 二十万林家军也远在北镜,光凭护卫的两千林 家军军士,根本解不了燃眉之急。 她看着母亲留给她的木匣子呆住了,爷爷选择在这个时候将母亲遗物交还给她,又告知了真相,她知道爷爷的意思。 国将不保,毛将焉附? 以镇南王阴晴不定的性格和对容桓、对永宁侯府的忌惮,他一旦逼宫成功,恐怕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永宁侯府。 可她仅有黑火药的配方也不行,必须有一个足够有分量的人站出来领导,还要足够有经济实力和隐卫高手暗中相助才行,这个人还必须对大燕忠心可信。 突然,她眼前一亮,顺亲王虽然也被困在皇宫,可是苏折染还在王府。 “青芜,我们去一趟顺亲王府。” 第48章 伏火之法 趁着夜色的掩护,林洛锦和青芜顺利到了顺亲王府,此时的顺亲王府被容透的人团团围住,府内的人进出不得。 凭着记忆中的路线,她找到了苏折染的寝院。 “清泉,你轻点啊,疼!”屋内传来苏折染的呼叫声。 “哎呀世子,我已经很轻了,这伤原本就快好了,你偏偏要跑去硬闯,这不,刚刚结痂又裂开了。” “如今皇上和我爹被困在宫里,我又怎么能安心在府里养伤呢?”苏折染郑重其事说道。 为他上药的清泉哀叹了一声:“这林洛锦下手也太狠了些,都一个多月了还下不来床,若非王爷这些日子军务缠身,恐怕一定会去永宁侯府替世子讨个公道的。” 苏折染一听,顿时皱眉:“你懂什么!哎,你轻点儿……她虽然下手是有点重,可也确实是我亏欠她的,若不是因为我,这些年她也不会在瑶池山吃苦了。” 说到底,苏折染还是理亏在先。 林洛锦挑了挑眉,看来苏折染的确被她打得不轻。 青芜也听着屋内主仆二人的对话,忍不住看了一眼自家小姐,她只听说小姐在临渊阁将染世子打了,却没想到打得这般严重,竟然月余了还下不来床,看来她这位主子确实不是位好得罪的。 “你倒是还有些自知之明,知道是你害我不浅的。”苏折染退下的衣裳还没穿好,林洛锦就推门而入。 苏折染穿衣不急,又扯动了几处伤 口,他也顾不得疼了,吱着嘴吧慌忙披上衣裳。 “你怎么来了?”显然对林洛锦的出现非常意外。 林洛锦自然的走到椅子上坐下,拿了块精致的点心放到嘴边:“我自然是来探你病的。” 苏折染防备的看着她:“这夜深霜重的,我才不信呢。”莫不是她还没消气,还想来找他出出气? 天呐!当年的事他也是不知情的呀,是后来他暗中查到了一些眉目,容桓才对他说出实情的,他也是被逼的呀! 看苏折染一脸的丧气,林洛锦皱眉看着他:“你放心,咱两的账以后再算,我这次找你,是为了别的事。” 她使了使眼色,暗示苏折染屏退左右。 苏折染看林洛锦一 脸凝重,顿时心里也有了底:“你们全都下去吧。” 清泉领着屋内几个下人出了房间,还关上了门。 “我想问你,你们顺亲王府的隐卫,你能驱使的有多少人?”林洛锦直接开口问道。 苏折染一怔:“你问这个做什么?” “如今容透逼宫,燕京城都被他掌控了,如果我们不想办法反击,你还想着等他逼宫成功,你们顺亲王府还能屹立不倒吗?” 他原本也一直在想办法,只是他身上的伤未愈,也没有想到更好的办法。 “小锦儿,你是想到了什么计策吗?” 林洛锦抬起头,认真说道:“黑火药,也就是伏火,你听说过吗?” “伏火?”苏折染记得:“你是 说当年助皇上五子夺嫡,攻破苍岳天祁联军进犯的伏火?”他小时候听他的爷爷老顺亲王说过,当年苍岳和天祁联合了五十万大军攻打北镜,所到之处烧杀抢掠,仅一个月就攻打到了燕京城外三十里,眼看城门将破,永宁侯亲率一万兵士带足伏火,突袭敌军阵营,引爆伏火,敌军败退,永宁侯和他的爷爷老顺亲王乘胜追击,三个月便将城池收回。 只是,自从永宁侯退隐,南宫夫人过世之后,这伏火之术便成为了一个传说。 “不错,现在的燕京城就如当年一般,城池被围,帝君朝臣被困,若我们再不反击,恐怕这天下就要改朝换代了。” “不错,这境况与当年如出一辙。” 第49章 内乱平息 林洛锦把自己的计划全盘说与苏折染,听着林洛锦的计策,他的脸色一再变换,眸中布满震惊,他有些不敢相信面前的女子会是在山野长大的,太学里最优秀的学生怕远不及她。 “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暗中准备好材料,并制作成不引人注目的样子,想办法把这些黑火药送进城外的军帐中,其次要做的就是准备一批好手,于夤夜偷偷潜入敌营,引爆黑火药,这些人必须在引爆后能够安然脱身,必须有人通知宫里,在黑火药引爆的同时内外夹击,方才有胜算。” 苏折染连连点头:“准备材料制作成成品这些你交给我,我府中隐卫尚且剩余千余,要把黑火药送进敌营并引爆,他们能够做到,只是,皇宫 守备过于森严,若是我去胜算更大些,只是……”他现在有伤在身,定然是不可能完成的。 “我去皇宫。” “小姐,让我去。”青芜即刻道。 “不行,容透一旦发现自己胜算不大,为了保命他定然会找人质,二哥现在又受了伤,爷爷年迈,一府的人等你护卫,只能我去。” “小锦儿……”苏折染也有些不放心,可眼下确实没有更适合的人选了。 “放心吧,顺亲王府尚有隐卫护卫,你自己也小心些。” 大燕皇朝四十九年冬,消失了数年的伏火之术重现,太子容桓亲率五千精兵杀出城门,诛杀了领兵副帅,镇南王仓皇逃亡,和熹皇后被幽禁冷宫,一众党羽被捕昭狱,被围困半月的燕京城在太 子容桓的休整之下恢复了安宁。 在审问叛军同伙之时,有人为了保命减刑,道出了七年前陷害太子的实情。 乾陵帝于冬至日下旨颁布诏令:太子容桓被奸人构陷,现已查清,又亲率精兵缴平乱党,功在社稷,今恢复其太子之尊,入主东宫。 至此,内乱平息,而林老侯爷也在皇帝诏令颁布之日启程回了碧落庄园,林洛锦随行。 容桓得知这个消息,一个人在书案前沉思了良久,或许该给对方一些时间。她能在危急时刻舍命入宫传递消息,说明她已知真相。 恨了七年的人,突然之间变成了自己和家族的救命恩人,她的确需要时间消化。 内乱平息之后,大燕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重整军务,并且 做好准备迎接天祁太子的到来。 碧落庄园位于燕京城外七十里外的云中城,城镇不算大,却四面环山,又有九华山上的冰雪融水流淌下山,汇聚成了碧海,起到了调解地区气候的作用,因此云中城四季如春,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初到云中城,林洛锦便很喜欢这里的环境,听爷爷说暖冬时节碧海上开满了莲花,市集上更是有贩卖药材的山民,药草新鲜,这日,她便只身出了碧落庄园,想到碧海边上一览风情。 大燕经济制度开放,各方商旅之客络绎不绝,在市集她甚至看到了北境才有的牦牛和南境独有的海贝。 她挑了些自己需要的药草买下,又去了最出名的嘉华园买了糕点,在碧海边寻了一 个小亭子休息,她悠哉的欣赏着风景。 在这里无拘无束的日子,她极为自在。 “公子,你怎么了公子?” “救命啊!救命啊!” 突然不远处的人群中传来一阵疾呼,循声望去,有人倒地了,身边几个人焦急的围着,旁边有女孩被吓得大叫“救命”。 两个壮汉将倒地的男子扶起来,慢慢朝她在的小亭子里走来。 人们将他扶到亭子里倚靠在柱子上,也有跟着前来看热闹的群众,整个小亭子顿时热闹起来。 透过人缝,林洛锦看到那人口吐白沫,脸色带青。 她不喜欢这种热闹的场景,刚起身打算走,却看见那人脚上穿着的竟然是军靴。用的布料是天祁独产的鲛绡纱,这个人应该跟天祁有关。 第50章 死马当活马医 在天祁太子来访之前,燕京城附近就出现了天祁人,如果这个时候有天祁人在大燕出事,那么两国之间的邦交就会出现裂痕。 经过多年的战乱,百姓已经涂炭生灵,大燕又刚刚平了内乱,亟待整顿,让百姓休养生息,所以这场和平来之不易。 想到这里,林洛锦掏出一块纱巾蒙住自己的脸。 “他是中了蛇毒。”听见声音,众人闻声抬头看去,林洛锦提着一篮子药草从人群中走过来:“我是大夫,让我为他看看。” 南君岐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见了一个模糊的身影,他想用力睁开眼睛看清楚来人,防备的将女子推开,可是他已经没有力气。 南君岐的两个收下原本不想让林洛锦靠近,但看她手中拎着药草,又只身一人,这才让她过来为主子探脉。 林洛锦搭上他的脉搏,查看了他的手和腿,在他的小 腿处发现了被蛇咬过的伤口。 “你们可曾走过山路?”林洛锦问道。 “我们今日便是从毕罗山上下来的。”其中一个人说道。 “哎哟,那肯定就是被山上的毒蛇咬了。”旁观的一个老者说道:“这毕罗山上盛产毒蛇,一般的人都是不敢去的,只有一些武功高深的大夫才会上去采药。” 林洛锦点点头:“这便是没错了,他中了蛇毒。” 其中一人急忙问道:“请问姑娘可有解毒之法?” 只见林洛锦从随身携带的挎包里面取出一个普通的小盒子,拿出一粒丹药来:“这是我最近刚刚研制出来的百毒丸,理论上是没问题的,但目前还没有试过效果,你们若是同意我便给他吃,若是不同意,你们便另请高明。” 两个护卫紧皱眉头,拿捏不定。 主子的生死岂是他们能够决定的,可是在这他国之乡,又 不能暴露身份,目前唯一的救命稻草就是这位女子。 “小伙子,他就快不行了,你就死马当活马医,给他吃了吧,至少还有一半的机会能救活他。”旁边的老婆婆劝道。 林洛锦拿着药丸,并不强迫他们选择,生死有命,她做了自己应该做的,剩下的就看天意如何了。 “好,请姑娘喂药吧。” “给我一杯清水。”他现在已经完全晕厥了,吞咽药丸恐怕是不行,要是被卡在喉咙里面更是麻烦,只有把药丸化成水给他灌下去。 药下肚了,林洛锦将盒子交给其中一人:“若是他醒过来了,就说明这百毒丸是成功的,剩下的就当是谢礼。” 话落,她提起篮子,消失在人群中。 这时候的林洛锦不知道,她方才救的男子,将会是她波澜壮阔的一生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容桓每日都会留出一些时间来对着窗 外的梅花白雪发呆,算算日子,她也该回来了。 天祁太子选在新春之际来访,大燕皇朝的皇亲贵胄及世家公子嫡女皆在其列,林洛锦收到林啸的书信,赶在宴会前一日回到了永宁侯府。 林双雪本想着林洛锦在碧落庄园,她就会代表永宁侯府参加皇宫宴会,她还为此精心准备了好些日子,没想到在宴会前夜,林洛锦竟然回来了。 “娘,都怪林洛锦那个丫头,她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在这个时候回来,她这不是存心不让我出头吗?”大晚上的,林双雪还在秦夫人屋里哭诉。 而林华沅,即便林洛锦不回来,她也去不了宴会,倒显得没那么气愤。 “是啸儿通知她回来的,你与其在我这儿哭诉,不如主动与她修好,黏着她带你一起参宴。” 秦夫人一改往常对林洛锦的态度,这令林双雪莫名震惊:“娘 ,你说什么?让我去求她?这怎么可能!” 秦夫人拉着林双雪的手,认真说道:“到现在你还看不清楚吗?你爷爷,啸儿,他们都只认林洛锦这个原配夫人生的嫡女,在这次平乱中,她又冒险入宫为太子传递消息,身份地位早已经不一样了,想要对付她越来越难了。倒不如我们主动向她示好,与她和平共处,只要你赢得她的信任,这燕京城里的贵公子,甚至是皇子王爷,谁又会不认识你呢?” 听秦夫人这样一说,林双雪也觉得甚是有道理。可她与林洛锦自小就是冤家,见面就掐惯了,现在让她向林洛锦低头,还主动示好,她心里怎么也低不下这个头。 “雪儿,不是娘难为你,你大哥走了,娘现在只剩下你一个人了,自然希望你嫁得一个好人家,有一生的依靠,娘也能扬眉吐气。” “可是娘……” 第51章 宫宴1 在秦夫人的一番劝解之下,林双雪勉强的答应了主动与林洛锦交好。 翌日一早,林双雪床上精心准备的锦衣华服,还特地梳妆打扮了一番,想到清浅阁与林洛锦喝早茶,可她刚到清浅阁门口,青芜就拦住了她的路。 “青芜,我怎么说也是侯府二小姐,你何必咄咄逼人?我不过是来找锦姐姐喝早茶的,你为什么要拦我?”林双雪不满的盯着青芜,一个婢女而已,还真觉得自己有多了不起。 青芜面色不变,沉稳道:“二小姐过滤了,青芜不过是奉老侯爷之令保护大小姐,只要对大小姐有威胁的人,青芜都有义务管。” 青芜扫了一眼今日打扮特别招摇的林双雪,继续说道:“况且,大小姐一早便被太子殿下的车架接走了,此刻她并不在院子里,二小姐这早 茶来晚了。” “什么?她已经入宫了?”林双雪顿时气恼,尤其还听见是太子殿下的车架亲自接走的。 她错过了什么?是光明的前程,荣耀的夫婿,享不了的荣华富贵。想到这里,她气愤的将丫鬟手里端着的早茶一把掀翻,心里把林洛锦恨透了。 林洛锦没想到容桓会派安珀来接她,青芜进来禀告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此刻坐在这副车架中,打量着这车架的构造和用料,不由得感叹,皇室奢靡,容桓之最。 马车是用前年檀香木打造,车里构造奇特,仅她目光所及之处都有几处机关,可抵御外敌入侵,座椅之下就有两个暗格,一个是品茶的开关按钮,另外一个是看书写字的按钮。 小小一架马车,外能御敌,内里能喝茶看书,若是累了,还能把所 有暗格打开,拼成一张床榻。 容桓的脑子到底是什么构造?连这样的车架都能设计得出来。 容桓的马车直接将林洛锦送进了皇宫,按照礼制,入宫的女眷都应该先到主事贵妃那里跪拜。 在宫门口等着迎各位世家夫人小姐的宫女看到太子殿下的车架到了,顿时齐齐跪下:“奴婢拜见太子殿下。” 从旁边入宫的臣公及各府世子公子闻声也停下了脚步,忙着跪下行礼。太子殿下重回东宫之后,声势更是如日中天,比从前的声望更旺。 林洛锦在心里把容桓骂了千万遍,若是她此时从马车里走出来,那么多人看着,恐怕往后的流言蜚语是少不了的,可都到了宫门口了,马车是不得入宫的,她必须下车的。 众人紧等着太子殿下的一声“免礼”,却迟迟不见动 静,已经有人抬头偷偷瞄着马车了。 安珀扫了一眼众人,为林洛锦拉开车帘:“锦小姐,请下车。” “锦小姐?”众人闻声抬头,正看见了从太子车架上下来的林洛锦,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在场的人还有一些不认识林洛锦的,只听过她的名字,知道她是被镇北王和离的下堂妇,压根把眼前紫衣飘然,容貌绝美,气质如玉的女子联想不到一起。 安珀看见所有人惊愕的神情,不由得佩服起殿下来。 如此简单的一招,向所有人宣誓了主权。 看往后谁还敢对锦小姐不敬?谁敢打锦小姐的主意,就是和太子不对付,安珀暗暗称赞。 林洛锦看着跪了一地的王公大臣,命妇贵女,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得尴尬一笑,快步向前走。 安珀赶紧看向一位领 路的宫女:“还不快去给锦小姐领路?” “是!”宫女立刻起身,朝着林洛锦小跑了过去。 远处,一抹颀长的身影立在廊下,手中一把折扇似有似无的摇晃着,一双邪魅至极的眼眸带着玩世不恭,寡薄的唇角扯起一丝笑意:“那姑娘是谁?” “她从大燕太子的车架里走下来,估摸着是容桓未来的太子妃吧。”身后的墨言说道。 男子饶有意味的看着林洛锦远去的背影:“你去查查,本太子倒想看看他容桓看上的女人是个什么模样的。” “是!” 说罢,他手中拿出一个小盒子,回想着在云中城遇到的那名女子,她竟敢把自己当成她试验百毒丸的小白鼠,这盒子中装着的就是他的“谢礼”。只可惜那女子蒙着面,突然,南君岐觉得,这大燕的女子颇为有趣。 第52章 宫宴2 内乱之后,和熹皇后因为参与镇南王的叛乱而被监禁于冷宫,当下主理后宫事的是静贵妃。 今日的朝霞殿很是热闹,已经有不少命妇贵女在这里了,各自坐在茶桌前,三三两两的聊着。 “永宁侯府嫡女林洛锦到。”门口传来内监尖细的声音。 静贵妃身边的嬷嬷似乎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只见静贵妃放下手中的茶盏,正襟坐在凤殿上,等着这位传言中的女子进来,其余不少人也都停止了闲聊,都朝门口看去。 一袭淡紫色云锦软烟罗裙,头发简单的挽了一个样式,戴的发簪看似简单却不是凡品,右手食指戴了一枚晶莹剔透的玉质戒指,容颜剔透如无暇美玉,更像一株雪莲,清澈纯然。 林洛锦迈着轻扬的步伐,跨 进门槛,一步步走进来,以恭敬之礼下跪拜道:“民女林洛锦,拜见静贵妃娘娘。” 静贵妃看着眼前仪态端庄淑雅的林洛锦,恍惚之间觉得自己见到了当年的南宫凌。那是一个让众人仰望的女子,她天生就不属于平凡,而眼前的女子,双眸中的神态,明显比南宫凌更加明丽。 难怪太子殿下会让安珀亲自驾车去接,这样的女子,是该有容桓这样的人来配。 “免礼。”静贵妃笑容潋滟,沉静的散发着温润的光华。 在林洛锦的印象中,她似乎是见过静贵妃的,只是小时候的事情经过时间的洗礼,早已模糊不清。 “谢贵妃娘娘。”她站起身来,抬头与静贵妃沉静的目光对上。 “你与当年的南宫夫人确实有几分相 似,你可还记得七岁时那年,你母亲带你入宫,要你向我行礼,你却偏嚷着要叫我姨娘,你还记得吗?”静贵妃言笑晏晏。 那么多年前的事情,静贵妃居然还记得,只是她早已不是从前的林洛锦,对小时候的事情也都只有模糊的影子,静贵妃这样一说,倒让她有几分尴尬。 “小时候不懂事,还请娘娘莫要记着了。” 静贵妃呵呵轻笑了几声:“如今你已经长大了,小时候的事情恐怕也不记得了,我与你的母亲南宫凌可是表姐妹,你唤我一声姨娘理所应当。” 林洛锦愕然,小时候不懂事的乱说话,居然还真是亲戚,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是断然不能这么叫的。 她正要开口,静贵妃的声音已经响起了:“来 人,看座。” 在众人浇筑的目光下,林洛锦走入了自己的座位。 她刚坐下,对面坐着的一个命妇便说道:“听说永宁侯府的嫡女自小便送出去养了,前些日子皇上赐婚了才回来,又与镇北王在金銮殿和离的,可是你?” 林洛锦淡淡一笑:“夫人说笑了,难道在这燕京城中,永宁侯府的嫡女还会有两个不成?” 话一出,有人掩嘴笑了起来,这不是多此一问吗? “如今永宁侯府不是续娶的秦夫人掌家吗?我以为来的是秦夫人的女儿呢。”刚才问话的是兵部侍郎的刘夫人,她脸色红一阵白一阵,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另外一个夫人也开口说道:“原配夫人生的嫡女自然比续娶的夫人生的女儿高贵,既然原 配嫡女在,哪儿轮得到续娶的嫡女参宴。” “再高贵又如何,说得好听是与镇北王和离了,说得实在点儿,不过是镇北王的下堂妃,有什么得意的?”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响起。 话落,在座的夫人小姐们窃窃私语起来,有的还偷偷瞄着她。 林洛锦扫视了一圈在座的,除去上面坐着的静贵妃,她一个也不认识,这些人都是在深闺大院里边憋坏了吗?全都拿别人当谈资笑料。 静贵妃也皱起了眉头,敛下笑容:“都别说了,在座的都是世家贵族,妄议他人是非,这与市井村妇有何异?况且,此次内乱,林洛锦冒着生死入宫传信,这才使得太子与染世子内外夹击,平息了战乱,光是这份勇气和胆魄,在座的谁敢与她比肩?” 第53章 宫宴3 静贵妃的一席话让所有人雅雀无声,静贵妃向来与人和善,极少这样训人,此次说明这几位夫人的话过分了些,说的太不合时宜,因此令她生气。 林洛锦还没来得及怼回去,这场命妇贵女之间的嘴上博弈便已经结束了,倒是这位静贵妃让她生了几分好感。 东宫,容桓正坐在靠窗的桌边悬笔写着什么,他身姿笔直,浑身散发着一股端雅秀华之气。 在他的旁边,站着安珀。 “殿下,天祁太子已经入宫,不过他遣开了领路的宫女,说要自己逛逛,顺便观赏一下百花园中的美景。” “可有派人暗中跟着?” “原本是流风跟着的,但是方才流风回来禀报,南君岐把他甩开了,看来是早 已发现了流风。” “这位天祁太子阴晴不定,听闻性情更是纨绔风流,真不知是大智若愚还是假装的。” 容桓没有说话,而是看向窗外,东宫的院子里没有松柏,只有一颗海棠树,在这冬日里,花叶早已凋零,只剩下了枝丫,那是殿下年少时亲手栽下的。 “算时间,锦小姐应该见到静贵妃了。”安珀也看向那海棠树:“不知锦小姐顶不顶得住那些命妇贵女的聒噪。” 北风轻轻吹动,带来了一丝清新恬静的空气,海棠树在风中屹立不动,容桓看着那海棠树久久没有说话。 林洛锦实在受不了那些女人们七嘴八舌的聒噪,想了个借口终于从静贵妃那里出来了。 她随意在皇宫里转悠 ,许是因为今日宫宴隆重,所以连宫女内监都极少遇见,找个问路的人也没有。 林洛锦想顺着长长的回廊找过去,刚踏入台阶,眼前就出现了一双蛟绡纱面料的鞋子,充满磁性的声音响了起来:“姑娘留步。” 林洛锦抬头,见到了南君岐,一怔:“公子叫我有何事?” 南君岐仔细地盯着蔺洛锦看了片刻,见她脚步悄悄转移方向,显然是想躲避她。他字太随意,笑了笑:“想跟姑娘打听打听,这青云殿怎么走?” 林洛锦闻言皱了皱眉头,她也想知道这青云殿怎么走,可她离开燕京城太久了,这些年宫里也添了不少宫殿,她早已不记得了。 她挑眉,淡笑道:“公子问错人了,我也 是来参加宫宴的,从静贵妃宫里出来便迷了路,正在找宫女问路呢。” 南君岐叹息的点点头:“那还真是不巧。” 但看他已经扭头转身了,霎时又回转了身,将林洛锦仔细的打量了一遍,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压低了声音说:“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林洛锦的防备看在了南君岐的眼里,他哈哈一笑:“开玩笑的,既然姑娘也迷了路,不如你我结伴同行如何?这样遇到了问路的人,问一次便好了。” 林洛锦腹诽,南君岐这跟撩妹的方式老套至极,当她是什么人了?于是她压住心里的不快,依旧勉强笑言:“多谢公子好意,不过不用了,男女有别,还是各走各的吧。” 说罢 ,不待南君岐再开口,便转身往花园的方向快步走去。 到这个时候她还猜不出面前男人的身份她就是傻子了,没想到在云中城碧海边意外救的人会是天祁太子,那人穿着蛟绡纱的鞋子,身份定然不会普通。 “这大燕的女子真是奇怪,不过一起问路罢了,像要吃了她似的。”墨言觉得这个女子逃也似的,消失的这样快,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看着林洛锦快步离开的身影,南君岐轻轻皱起了眉头。 “墨言,你有没有觉得她的背影有些熟悉?”面对此女子,他总有一股莫名的熟悉。 墨言再抬头,已不见了林洛锦的身影,只觉得自家太子风花雪月的故事已经太多了,摇头:“属下不觉得熟。” 第54章 五公主灵汐 南君岐似乎仔细的在脑海里过滤了一会儿,点头自言自语道:“嗯,估计是在梦里见过。” 墨言满头黑线,这天下的美女似乎太子都见过,不是在现实见过就是在梦里见过,实在是……令人佩服! 林洛锦不知自己是怎样七拐八绕的,问路人没见一个,反倒是误入了东宫。 听见有女子说话的声音,她朝前探了过去,在正点的窗户缝里,她看见一身华丽大红喜袍的女孩站在容桓的书案下面,突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重重的朝容桓磕了一个头:“太子皇兄,求您让父皇收回成命,灵汐不愿嫁给天祁太子!” 林洛锦一愣,这就是她前些日子在宫里见到被侍卫拖走的五公主,大燕的这场内乱并没有将乾陵帝用和亲 换和平的手段平息下来,五公主一直在为自己的婚姻大事不断央求,只可惜帝王无情,即便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在国家大义面前,也提不起分量来。 “灵汐,你跪求父皇多日,他可有松口的意思?”容桓放下手中的笔毫,看着面前已经哭成泪人同父异母的妹妹。 灵汐摇了摇头,擦着眼泪:“若父皇松口了,灵汐就不会来求太子哥哥你了。” “你身为一朝公主,享受了常人不能享的富贵荣华,自然也要担负起相应的责任,这才不负你公主的名头?父皇选你和亲是为大局考虑,你若执意如此,惹得父皇心烦,便谁也替你求不了情了。” “如换在从前,我定义无反顾的嫁,可是……可是我遇见了泓深……” 话语一出,容桓眉间紧皱,盯着灵汐。 “他是太学里唯一出身贫苦的学子,但他文采卓然,志向远大,不因出身贫寒而屈居于人,不因才学而贻笑同窗,我敬他,仰他,思慕他……” “皇兄,如若你有了心中爱慕的女子,你可还愿娶她人为妻?”五公主一双眼睛水雾盈盈,望向容桓, 灵汐的话问住了容桓,他原以为灵汐是因为害怕嫁过去受委屈吃苦头,却没想到她早已有了自己心仪的人。 容桓缓缓抬起头来:“罢了,你回去把衣服换了,照常参加宫宴,父皇那里,我自会去想办法。” “谁在外面?出来!”林洛锦正打算静悄悄离去,不想却被容桓发现了,顿时有侍卫从四面八方围了出来,看来她是躲 不掉了。 “别误会,我没有恶意。” 熟悉的声音传来,容桓眉头一舒,忙起身走出去。 见到容桓,林洛锦尴尬的笑笑,朝他摆了摆手:“太子殿下,好久不见。” 多日不见,她依然笑意娆柔,如临水花颜。 灵汐也顿时追了出来,看见林洛锦面露疑惑:“你是谁?为何偷听我与太子讲话?” “五公主误会了,我只是不小心误入了这里,关于你与容桓的对话,我什么也没听见。”林洛锦连忙摆手,就差指天发誓了。 “灵汐,你先回去。”容桓目光浇筑在林洛锦脸上。 灵汐从太子的眼神中似乎看懂了一些东西,她只是疑惑这个女子是谁?竟然入了皇兄的眼。 她当下不便多问,便听从容桓的话。 刚 下了门口台阶,林洛锦又叫住了她:“五公主。” 灵汐停步回头,疑惑的望向林洛锦,只见林洛锦从身上取下一只香囊送到她手中:“公主回去可将香囊打开,在里面加入些许黄檀香和白芨,入宴时将香囊随身佩戴,定能心想事成。” 灵汐看着手中一个简单的香囊,不解的抬头看向容桓。 容桓点了点头:“你照做便是。” “好,那灵汐便先回去了。” 院子里的侍卫退去,灵汐也出了东宫,容桓一把扯过林洛锦,将她纳入怀中,紧紧将其抱住,入骨的相思已让他毫无顾忌。 只觉得耳边传来温热的气息,整个人陷入一个男人的怀抱,鼻尖传来淡淡的青竹香味儿。 “锦儿。” 林洛锦脑袋顿时陷入一阵空白。 第55章 一辈子的仇敌 “殿……”安珀刚要通知殿下时辰差不多,应该起身去宴会了,转过廊角就见到殿下怀中紧紧搂着一名女子。 非礼勿视,安珀顿时抬手蒙住自己的眼睛,转身。 林洛锦回过神来一把将容桓推出去,用力从他的怀抱中挣脱出来。 “男女授受不亲,太子请自重!” 容桓被推得一个趔趄,目光沉郁的看着林洛锦,声音低而冷:“你打算把我当成一辈子的仇敌吗?” 这七年,她被送离燕京,他的心也随之去了七百里之外的瑶池山,父皇下旨为她和容烨赐婚,他的心更如烈火煎熬了百次千次一般,如今终于各归各位,她却仍旧恨着他。 他知道他的计 策让她生怒。 她也的确该怒!她有权利怒! 可即便如此,即便千帆过尽,即便她是人人口中的下堂妇,他仍旧放不下她,他更在意她对自己的态度,不止因为她是母后为他好不容易争抢来的媳妇儿,更因为她是林洛锦。 “你曾问我,这天下谁人不在我的算计之内?现在我就回答你,我从未想过要算计你,幼时,你说长大后要嫁一个像我这样的男子,如今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再也看不见我了吗?”容桓看着林洛锦,声音缓和,一字一句的道。 林洛锦身体猛地一震,抬头看着容桓。 “锦儿,七年真的改变了你,改变了你的初心,让你将我永远 排斥在你的心门之外吗?即便得知了真相,你也不愿意原谅?” 林洛锦忽然转过头,不再看容桓。 “那你想怎样?” “罢了!”容桓突然将目光转向别处,不看林洛锦,淡淡说道:“入宴吧!” 容桓步履很快,转眼就出了东宫。 林洛锦原本就不认识路,她随之也赶紧跟了上去,皇帝亲自主持的宫宴,若是迟到了,怕是又会有别有居心的人拿来说事了。 容桓自然是发现了跟在身后的林洛锦,也便随她罢了。 安珀反而是挑了挑眉,这殿下与锦小姐之间,哎!真是往事不堪回首! 青云殿上,人大都已经到齐就坐了,容桓作为太子殿下,在皇 上驾到之前赶到就可。 “太子殿下到!” 紧随其后,太监又扯高了嗓门报道:“永宁侯府嫡女锦小姐到!” 无数双眼睛顿时齐刷刷的朝大殿门口看来,容桓一身月白锦袍,通身除了腰间一块晶莹红润的血色玉佩之外,再无多余点缀,身子秀雅,步履闲适的出现在众人眼中。 随着内监尖细的声音之后,一袭淡色紫烟罗的林洛锦也出现了,她原本容貌就绝佳,在青芜的一番打扮之下,完全褪去了往日的不修边幅,周身透着一股子洒脱而自然的明艳的丽色,端就是站在容桓身边,也是一副极美的图画,怎么也和传言中的搭不上边儿。 自然,也有看 到这一幕之后心情不舒畅的。 几双鄙夷的目光看在容桓身侧林洛锦的身上,林洛锦自然也是感受到了。 “小锦儿,你终于来了,我可是找了你半晌呢。”说话间,苏折然已经从自己坐席上起来,跑到了林洛锦身边。 顺便也酸酸的看了一眼容桓:“太子,你怎么会跟小锦儿一起出来?”苏折然心里自然有些不乐意,原本今日想到侯府约着小锦儿一同入宫的,没想到等他去了,侯府的管家却说太子的马车一早就将她接走了。 现在看他二人一同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还不知道又会被传成什么样子。 容桓余光扫了一眼苏折然,径直朝着台阶上的坐席走了去。 第56章 飞花令1 人群之中早已经有人开始议论起来了,同样坐在台阶坐席上的南君岐目光从林洛锦身上收回,望着朝他走来的容桓,顿时也起身。 “君太子久候了。” 南君岐同样回礼,笑道:“桓太子客气了,这大燕风景别致,人物也有趣得很,本太子虽然比你早到,却一刻也没闲着呐。” 容桓不紧不慢的的轻轻笑了笑:“君太子请坐。” 下面,苏折然指了指前方空着的坐席:“那儿就是你的位置,快过去坐吧,皇上估计也快到了。” “你的位置在哪?”林洛锦侧头望着苏折然。 苏折然又指着她前面的位置说道:“我就坐你旁边。” 林洛锦有些不信,堂堂顺亲王府世子,怎 么可能跟她一个侯府嫡女坐在一块儿? “你不信啊?”苏折然似乎看出林洛锦心里的想法,立即道:“我本来在前边儿几个位置的,可我想跟你坐在一块儿,所以便和你旁边的淑云郡主换了位置,我聪明吧?” 苏折然得意的说道,似乎还希望听到林洛锦的夸赞之词。 她今日没带青芜一起来,有苏折然坐在身边也好,至少比那些摆弄是非的贵女好多了。 “那我们快入坐吧。” “好,走吧。” 两人刚走到坐席上,还没来得及坐下,便传来内监尖细的声音:“皇上驾到!贵妃娘娘驾到!” 林洛锦看着众人立刻跪地,也跟着跪了下去。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恭迎 贵妃娘娘!” 一身明黄色龙袍,顶戴皇冠,步履稳健的走在红地毯上,尽显一国之君的威严,静贵妃走在乾陵帝的身后,容颜如美玉翡翠,端然生华。 走至高阶之上,乾陵帝站定,扫了一眼跪地的一众臣民:“平身!” “谢皇上!” 众人落座之后,依旧有人不时的把眼光递到林洛锦身上来。 自从她回燕京之后,她还是第一次出现在正式的社交场合,尤其还有她与容烨成亲一个月就和离的事情,一众夫人小姐们都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 林洛锦也任由她们打量,苏折然看在眼里,觉得七年后的小锦儿变了些,若是换在从前活泼的性子,恐怕早就与她们理论起来了。 按照惯例,乾陵帝与天祁太子打过招呼后,便开宴了,坐席中央,一出换着一出的歌舞。 林洛锦吃了几口桌上摆着的吃食,竟然都是凉菜,随后宫女又上了几道热菜,品种很丰富,鹿肉,雪燕,稀奇的海鲜,南方新鲜的时令果蔬,菜式很好,这味道却是欠佳,她随意吃了几口便就放下了筷子,没有兴趣继续品尝。 旁边的苏折然原本正吃得开心,看着她放下筷子,皱着眉头,小声问道:“怎么了?” 林洛锦低低叹了口气:“不太合胃口,你先吃吧。” 苏折然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这种菜式都不合胃口,这丫头是不是病了?这么想着,便抬手过去探了探她的眉头,嘟囔 着:“没病啊!” “你才有病呢!”林洛锦顿时反驳:“瞧你这样子是没吃过什么叫山珍海味,改天带你去见见世面。” 苏折然一听,顿时展颜笑开了,一双丹凤眼神采奕奕的映着林洛锦的脸:“你说真的?不许耍赖!” “谁跟你耍赖了?哪天有空带你见识见识什么叫重庆火锅。” 从容桓坐的方向看去,林洛锦和苏折然两个人正聊得兴致盎然,两人脸上都笑的极为灿烂,似乎在聊着什么精彩而有趣的事情,容桓眸光微微一沉,清澈的眸底涌出一抹黑色。 “诸位!” 歌舞散去,一位身穿华服的世家公子站了起来,在吃东西的众人都停下了筷子,一时间殿内十分安静。 第57章 飞花令2 “贵客临门,鼓瑟吹笙。春色飞花,扶柳携令,今日有天祁太子驾临,这飞花令的第一令请君太子来选如何?”那人话音落,就有宫女端着木盘便呈在了南君岐的坐席前。 林洛锦瞥了一眼,看见木盘上摆着几个木牌子,看不清楚木牌子上面的字迹,只见南君岐扫了一眼木牌,便挥退了宫女。 “既然让我开这个头,我们就来个更有意思的。”嘴角露出一抹邪魅的笑意。 “渭北春天树,江东日暮云。令为春树暮云,此令不限于字词,只限于所出诗句携带四字成语。” 南君岐话才方出,底下便是一片哗然之声,他们往常接的飞花令都是以某个字为令的,从未听过以字数组词的玩法,大多开始讨论起来,也有的在肚子冥思苦想。 林洛锦并不以为意,大不了她不接就是了。 这时候苏折染又凑过来说道:“要说玩这些花样儿,南君岐可是一点也不输本世子,他在天祁那纨绔的名声可是响当当的。” “你对南君岐还挺了解嘛。”林洛锦目光看向上面的南君岐,能出这么个飞花令的,怕不止是纨绔那么简单,扮猪吃虎的可能性更大些。 “若限定时间内没有接令人,那下一个接令之人可由上一个接令人指定。” 南君岐的话说完,林洛锦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没兴趣参与这种游戏,更不想因此而出什么风头,便对苏折染说道:“这些老套的游戏霎是无聊,不如我们去外边院子里透透气。”带着苏折染出去,总不至于再迷路了。 苏折染几口酒下肚,脑袋也 晕晕沉沉,林洛锦的提议正对了他的意,两人一拍即合:“好啊!这飞花令本世子也没什么兴趣。” 两人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这时,一个悦耳的女子的声音响起了:“君太子出的这飞花令新奇有趣,臣女愿一试。”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接令:两小无猜。” “妙!”南君岐顿时拍手称赞,顿时有趣的看着接令的女子:“这位贵女才华横溢,不知是哪家小姐。” “臣女王姝与。” “君太子可能不知,王小姐乃我大燕第一才女。”旁边的一名男子站起来补充道。 “静女其姝,与人为善。好名字,好才情,王小姐可指定下一位接令人。”南君岐口中说着赞美之词,余光却是已经瞥见快要踏出殿门的林洛锦。 “如果 王小姐无合适人选,本太子为你选一个接令人吧。”话落,他手中的折扇合拢,指向前脚已经踏出大殿门槛的林洛锦:“就那位吧!” “林洛锦!”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林洛锦踏出门槛的一只脚收了回来,回头。 “对,就是你,请小姐接令!”南君岐用折扇指着她道。 是祸躲不过,这样都能被拽回来!林洛锦在心里把南君岐骂了七八遍,这不是存心与她过不去吗?就因为她没有答应与她同路便这般报复?堂堂一国太子,也太小气了。 容桓盯着蔺洛锦,一瞬不瞬。 “洛锦,宴会尚未结束,你与染世子这是要去往何处?”静贵妃开口问道。 蔺洛锦讪笑的脸僵硬的又笑了笑,苏折染快速反应道:“回贵妃娘娘,酒有些上头 ,想出去透透气。” 南君岐朝林洛锦的坐席上扫了一眼:“染世子的确饮了两盅酒,可那位……林小姐,桌上并没有酒杯。” 众人也都朝林洛锦的坐席看过去,确实只有一只茶盏,没有酒杯。 这就尴尬了,正当她在想如何回答的时候,南君岐的声音又响起了:“林小姐不会因为胸无点墨,故意躲这飞花令的吧?” “呸!狗嘴吐不出象牙来!”林洛锦是想这样骂回去,可她忍住了:“君太子,我好像没有得罪你,何必出口伤人?” “就是!”苏折染也道:“堂堂天祁太子,难为一个小姑娘算怎么回事?” 南君岐皱了皱眉,王姝与突然笑道:“虽说这飞花令可指定接令人,可也不能强求,锦小姐既然不愿意,指定别人便是。” 第58章 令人惊喜 苏折染听了王姝与的话,小声道:“小时候就爱与你过不去,常常抢你的东西,现在都过了这么多年,还这么会装。”说完,顿时冷戚一声。 林洛锦对这王姝与的印象并不深刻,听苏折染这话,小时候她们就是死对头。 “既然你们都想听听我接令,那我接便是。” 众人没想到林洛锦会突然转变想法,更有甚者,觉得从小在山野长大的土丫头能有什么学识?想得出一两句诗就算好的。一般的飞花令也就罢了,这君太子选的飞花令可不同一般。 大伙儿都在怀疑林洛锦能不能接得上,毕竟在场的众多贵女公子中不乏有才学之人,能接得上的不过尔尔。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接令无可奈何。”就在众人都在嘲笑她连一句诗也 想不出来还逞强的时候,林洛锦已经脱口而出。 众人有短暂的愣神,片刻后却暗自点了点头,虽然这林洛锦的确有故意躲飞花令的嫌疑,但她毕竟接住了,而且字句工整,成语也接的正确无误。 “娉娉袅袅十三馀,豆蔻梢头二月初,接令娉娉袅袅。”王姝与很快便又接了上来。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接令寻寻觅觅”。不等众人反应过来,林洛锦又接了一句。 王姝与的眉头不易察觉的皱了皱,她略一思忖接道:“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接令万紫千红。” 两人你来我往,所有人都发现林洛锦接令的速度越来越快,只要王姝与一说完,她立马就接上下一句,接得王姝与心慌气乱。 她拿着绣帕擦了擦额头, 思索了片刻,继续接道:“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阳花木早逢春,接令近水楼台。”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接令春风得意。” “风衾寒,鸳帐冷。好梦无端,好梦无端醒。” “掩纹纱,开宝鼎。一树梧桐,一树梧桐影。” 王姝与顿时被林洛锦接得涨红了小脸,她看着林洛锦一脸的自信淡然,一时来气:“你!……” 正当王姝与要开口的瞬间,高阶上传来了南君岐鼓掌的声音:“此次飞花令是林小姐胜。”说罢便从台阶上缓步走下来,目光一刻不离林洛锦:“没想到林小姐竟然胜过了第一才女,真是好才学!” 南君岐这话不说还好,只见他话刚刚出口,王姝与的脸色就愈加难看起来。她是燕京城里大家公认的第一才女 ,今日竟然败在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林洛锦身上,她怎可能服气? 不少人看向林洛锦,眼中已增添了些许赞赏。 容桓脸色淡淡的看着林洛锦,手指撵着白玉酒杯,似乎并没有被眼前发生的事情所惊扰。 王姝与觉得周围充满了嘲笑和讽刺的目光,让她这位“第一才女”无地自容,她从未受过这样的委屈。 原以为她被镇北王和离之后,便会遗臭万年,没想到这么快就翻了身。 她目光所及,瞥见镇北王目光灼灼的看着林洛锦,心里无端地更加难受起来。 “皇上,锦小姐今日着实令人惊喜,臣女也是佩服得很,既然大家兴致这么高,不如我们继续换一个游戏为皇上助兴如何?”王姝与突然一转脸色,朝着龙椅上的皇帝请求道。 “王姝与 ,方才你已经是小锦儿的手下败将了,继续下去你就不怕你第一才女的名头不保?”苏折染哈哈笑道,林洛锦方才给他的惊喜实在让他觉得痛快。 王姝与脸色有瞬间的迟疑,片刻便道:“第一才女的名头不过是诸位看得起我罢了,若我今日当真败在锦小姐手中,这第一才女的名头我让给她又何妨?” 人群中议论纷纷,有的在为林洛锦担心,有的在为王姝与打气,毕竟在众人眼中,觉得林洛锦胜出不过是运气好了些而已,而王姝与是王丞相的独女,师承太傅门下,又是太学里首屈一指的女学生,想要完全胜过她,也非易事。 “姝与,你可想好了?不得反悔。”皇帝也开口道。 王姝与索性一跪在地:“臣女绝不后悔,请皇上准许我二人比试。” 第59章 广陵散曲 从方才的“游戏助兴”变成“比试”二字,王姝与早已下了必胜的决心,而林洛锦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她要玩她奉陪便是,若不让众人知道,还以为她当真是个软柿子,任人拿捏。 容桓突然从坐席上起来,抬步向林洛锦走来,他面色清淡,脚步平缓,月白的锦袍随着他的步履划动出清浅的弧度,众人目光移向他。 林洛锦忽然垂下头,不看容桓。 走下台阶,在距离众人三尺之外站定,容桓目光转向王姝与:“王小姐,第一才女的名声得来已久,切莫逞一时之能,不过是与大家助兴罢了,何来下如此大的赌注?” 容桓话落,周围也有不少人劝导,可越是有人劝导,她便越是不肯放弃,况且现在已是骑虎难下。 “是啊王小姐,听说这次宫宴是太子殿下亲自操办的,表演的歌舞都 是精选之作,不如你与锦姐姐握手言和,一起看看歌舞如何?”坐在苏折染原本位置上的女子突然站了起来。 林洛锦抬头,苏子宁盈盈走了过来,脸上带着笑,如咋然怒放的蔷薇,有一种超然绝尘的气韵,她走到容桓身侧站定,先是看了一眼容桓,接着才道:“今日皇上、贵妃,天祁太子在此,还是看一些悦目赏心的节目令大家觉得舒畅,殿下觉得呢?” 容桓朝着林洛锦走近几步,丝毫不受苏子宁的影响,更没有直接回她的话,只是交代道:“新奇的游戏固然能让人耳目一新,把握分寸就好。”话落,容桓转身走回了坐席。 苏子宁热脸贴了容桓的冷屁股,未露出一丝尴尬的神色,极有风范的走到林洛锦面前:“多年不见,锦姐姐不会不认识我了吧?” 苏子宁嘛,明王府嫡女,她 怎么会不认识?她们之间没有瓜葛,只是从小就被人拿在一块儿比,林洛锦就是被讥讽得最多的那个。 林洛锦一直觉得,她与苏子宁不是一路人,她刚才说了一通话,不过是和稀泥而已。 “苏小姐客气了,我娘亲只生了我一个孩子,你这声姐姐折煞我了,唤我锦小姐便可。” 林洛锦有意的疏远,让苏子宁面露一丝尴尬,但很快她便恢复如常,看不出一丝异样,大家闺秀的风范展露无疑:“是子宁冒失了,请锦小姐见谅。” 这反倒让人觉得林洛锦不知好歹,苏子宁是王府嫡女,屈尊称她一声“姐姐”是看得起她,竟然如此不识时务! 苏折染倒是颇懂其中的深意,有些不悦道:“我看大伙都别劝了吧,既然当事人都能下得了决心,旁人再劝也是无用,倒不如一块儿来押一把,游戏 嘛,何必当真!”说完便从怀里掏出了一锭亮铮铮的金子。 众人皆是一惊,顺亲王恨不得前去把这不孝子打个地洞塞进去,国宴上他还想“押一把”,真是把顺亲王府的脸面都丢到天祁去了! 顺亲王突然站了起来,脸色不是很好:“折染,还不快退下!” 林洛锦见状,也朝苏折染递了一个眼色,苏折染抖了抖眉,悻悻地走到一边。 林洛锦继续说道:“既然是助兴,那就请王小姐先选吧,你想比什么?” 众人再是一惊,她居然让王姝与先选,这就已经失了先机。 王姝与心中冷哼一声,这次她一定要让林洛锦颜面扫尽。 “好,请染世子写几张字条来,我们二人随机抽取,琴棋书画皆可,这样对你公平些。” 很快,苏折染便写好了抽签的字条,由宫女端着木盘走到二人面前。 林洛锦先选了一张,随后王姝与也选了一张,宫女将二人抽到的纸条念了出来:“锦小姐抽到的是舞蹈,王小姐抽到的是画作。” 作画对王姝与这个第一才女来说实在不能再简单了,反倒是林洛锦抽到的舞蹈,在天子面前展示的舞蹈,绝非泛泛。 可是林洛锦并没有露出一丝难色,而是说道:“跳舞自然是需要伴乐,我这里有师傅给我的广陵散曲,不知哪位能奏?” “广陵散曲?”众人一声嘘嘘,那可是绝世孤本,竟然会在她手中。 “锦小姐说的可是嵇康所作的《广陵散曲》?”苏子宁第一个站起来问道。 “不错,正是。” “《广陵散曲》最初流行于轩辕太初年间,因其风格独特,具有传奇色彩而为世人所赞,乃是当世琴师求之而不得的绝世琴谱,不知可有机会为锦小姐伴奏?” 第60章 技惊四座 林洛锦取出曲谱,递给了苏折染:“既然苏小姐踊跃,那便请吧!” “皇上。”林洛锦转向乾陵帝说道:“我自小长在瑶池山,没有舞娘教我跳舞,只是我师父教了我几招剑舞,还请皇上赐剑。” 此话一出,众人又是一阵嘘嘘。连跳舞都没有学过,仅凭师父教的几招剑舞,真的不知道她是哪里来的勇气,还敢在公众场合献丑! 乾陵帝同样也有些为林洛锦担忧,毕竟今日的场合还有天祁太子在,若最终难以收场,丢的也是大燕的脸面。 “锦丫头,你真的想好了吗?” “多谢皇上,不过……或许不会让圣上您失望。” 口气很大,而且很有自信。 “来人,赐剑。” 白公公捧着一把利剑,到了林洛锦面前。 她抓起剑,同一时刻琴声咋响。 伴随着幽 幽的琴声,只见她抽出剑鞘里的青剑,手腕转动剑柄剑锋也如同闪电一般快速山东,青峰剑光闪闪,衣袂随她曼妙的身姿翩寰,轻盈如月光下飘落的素女,太液波翻,与她纤瘦的身影相融合。 青锋破空一斩,手中的青剑挥洒自如,苏子宁手中的曲调与林洛锦的姿态渐行渐远,“咚!”一声,尽是琴弦断裂之声。 仓促间不及多想,顿时一缕清越的萧声昂扬而起,夹杂着冰泉之气,如层层海浪推进,又如忘川银河静静流淌,又如穿山之旋风急剧而下,又如千军万马之奔腾气势,将这一曲《广陵散曲》吹奏得舒朗大气。 华筵九秋暮,飞袂拂云雨。青色的剑锋在空中化成一道弧,柔软的腰肢顺着剑光倒去,却又在着地那一刻跃然作飞仙之状,手中的青剑甩出,正 中剑鞘,萧声止,淡紫色的身影一同落下。 抬头看去,萧声正来自容桓。 他坐于坐席之前,没有多余的动作和表情,端就是一个纯粹奏萧的姿势,苏子宁精致修饰的容颜顿时红成一片。 南君岐更像是看痴了一般,迟迟反应不过来。坐席中无不赞叹着这场惊艳绝伦的剑舞,看惯了水袖浮动、轻盈婀娜的舞蹈,第一次看这剑舞,柔中带钢,从骨子里便镶嵌着一股倔傲之气。 “这位锦小姐今日给的惊喜,让本太子真是耳目一新啊!”久久,南君岐才冒出一句话来。 只见苏子宁忙起身走到殿前,着急忙慌的下跪:“是子宁琴艺不佳,还请皇上、太子和锦小姐恕罪!” 从小到大这位苏子宁就擅长耍弄心机,好在对她并没有过多影响,无数双眼睛看着的,何须 她多此一举。 “苏小姐主动为我伴曲,我本该感谢你的,今日出错的是古琴,又不是谈琴的人,自然是不必恕罪的。”林洛锦云端高阳的说道。 今日她弹奏的古琴乃是皇宫里宫学里保养得当的古琴,就恰好在她跳得兴起时弦断了,只要懂琴的人,必然是瞒不过的。 皇帝连连点头:“锦丫头,你确实让朕刮目相看,今日的飞花令及剑舞让朕很是欣喜,说吧,你想要什么奖赏?” 静贵妃也说道:“是啊,往常只听闻永宁侯府的嫡女从小长在山上,一出手却是这样不凡,往日还真是看走了眼,皇上既然说了要赏,你只说便是。” 林洛锦灵机一动,跪下道:“多谢皇上和贵妃对洛锦的看重,既然皇上都说了要赏,我若是推迟到显得做作了。”她似乎思考了片 刻,继续说道:“听说每年春天皇上都会亲自上猎场,能不能今年将我一同带去?” 林洛锦话落,乾陵帝竟哈哈大笑起来,旁边的静贵妃说道:“如今林啸统领二十万林家军,永宁侯府也是位列皇朝的一品侯爵,你作为侯府嫡女自然是要参加的,这不用你请求,你再说别的吧。” 乾陵帝也点了点头:“是啊,往年你不在燕京城,如今你回来了,自然要参加的,再说别的吧!” 林洛锦感觉身上有无数双目光浇筑,余光扫到容桓,容烨,南君岐,他们无比眼神炽热。 “皇上,那我要说出来,你都能应允吗?” “朕乃一国之君,难道还对你一个丫头失信?”乾陵帝又哈哈笑了起来。 “既然如此,那就请皇上赐下一道诏令,往后我的姻缘由我自己来选择,可否?” 第61章 与你何干? 话落,乾陵帝顿时收住笑声,试探道:“你觉得朕为你赐婚不好吗?” 林洛锦磕了一个头:“皇上,若有一日洛锦遇到了自己心仪之人,必定到皇上跟前请您亲自赐婚,可否?” 众人都对林洛锦提出的这个要求意外,皇朝的最高领导人赐婚,是为家族门楣增光,林洛锦既然提出了自己择婿的要求,无不让众人惊异。 容桓目光静静的看着林洛锦,在整个大燕,恐怕也只有她林洛锦能提出这样的要求。 容烨眸光一沉。 “好,既然这是锦丫头的心愿,朕自当承诺你!” “谢谢皇上。” …… 从宫宴出来之后,林洛锦始终感觉到有一束目光在追随着自己。 “林洛锦!”身后一个男人的声音叫住了她。 停步回头,一身藏青色锦袍的容烨朝她走了过来。 “是你。”林洛 锦面色冷冷:“你我和离时日不久,还是少见面为好,若是被传出什么不好的言论,对你对我都不好。” 容烨在距离她三尺的地方停住脚步:“这么快就急着和本王撇清关系?本王就这么让你讨厌?” “镇北王言过其实了吧?你在身受重伤的时候都还不忘将奏书送到皇上面前,此刻在这里说这种话,镇北王就不觉得有辱你王爷体面吗?” 容烨眸光一寒,语气微沉:“你若不做出越矩行为,本王又如何会弃你如敝履?” 林洛锦冷冷讽道:“我竟不知自己竟然辱没了镇北王的门楣,罢了!如今你我已各归各位,纠结从前有何意趣?只是,为了让你我之间两厢清白,还请镇北王往后尽量避免与我出现在一处,我自然也会主动避免,未免有人又指鹿为马,平白揣度出不必要的麻 烦。” 林洛锦转身欲走,容烨却突然拉住了她的手腕。 目光扫了一眼容桓有力的手臂:“容烨,你这是为何?” “你在皇上面前请求婚姻自行做主,是故意针对本王吗?” 林洛锦有些无语,他们之间已经没有半毛钱关系了,这与他有何相关? “容烨,你不觉得你管得太宽了吗?你怕是忘了,和离是谁先提出的?我在金銮大殿上被众人审问逼迫的时候,你可维护过我半分?此刻来纠缠,倒让人觉得你虚伪至极。” “林洛锦!”容烨握住她的手腕一紧:“大燕从上至下都知道你曾是镇北王妃,你曾是本王的王妃,你莫不是忘了?” “那又能说明什么?你也说了,是‘曾经’。”林洛锦挑眉,看着容烨:“现在的林洛锦是永宁侯府嫡女,待字闺中,与你何干?” “是 啊,今日的林洛锦待字闺中,与你何干?”容桓在这时缓缓走来。 “‘曾经’两个字能说明什么?标榜着她曾经是你的王妃,而你又是如何待她的呢?放任侧妃加害于她,还是纵容府中下人随意欺辱?” 容烨眸光再一沉。 “即便她从小在山里长大没见过世面,也固然知道谁对她好,谁适合与她过下半辈子,既然你们已经在父皇面前签下和离书,便就说明你们二人从此两不相欠,各自安好,她今日的确有些风头过剩,也不至于让容烨你这般来纠缠吧?父皇刚刚答允了她,往后她的姻缘全凭自己做主,莫非容烨你觉得林洛锦此生只能在你一棵树上吊死吧?” 容烨眸光闪过寒绝,沉声说道:“这是我与她的私事,太子殿下也没有理由插足吧?” 容桓目光静静的转向林洛锦: “你说,我有没有理由?” 林洛锦没想到当下的困顿局面会被容桓几句话就堵住了嘴巴,她心中松了一口气,感觉自己的手腕被容烨攥得生疼。她看着容烨,运了内力走到手腕处,霎时震开了被容烨紧攥的手腕,朝容桓靠近。 看眼下的局势,怕是少不了容烨的纠缠,不如一次处理干净了,省得日后还要去找“挡箭牌”。 她即刻伸手扯下腰间佩戴的玉佩,交由容桓手中。 容烨目光一寸胜过一寸的寒,似乎在警告她。 可林洛锦当做没看见一般,索性牵住了容桓的手。 “容烨你可看清楚了,那块刻有我名字的玉佩我今日交到了容桓手中,我此刻牵着的也是他的手,无论我往后在皇上面前请旨赐婚的人是谁,都不会是你容烨。” 话落,容桓看了林洛锦一眼,抿着唇转身大步离开。 第62章 晴天霹雳 容烨离去,林洛锦回头看着容桓。 他们一前一后的出了青云殿,她与容烨说了那么久,容桓最后才出来,他在暗处看热闹倒是看得过瘾。 “松开!”她声音微沉。 容桓不松手,抿唇低头与她目光对视。 “容桓,我说松开,没听到吗?”林洛锦声音中带了几许不耐。 容桓不说话,握着她的手纹丝不动。 “还我玉佩。”林洛锦另外一只手伸到容桓面前。 容桓依旧不说片语,握着她手腕的力道加重了些。 “刚才不过拿你挡容烨的,你难道真的以为我会将定情信物给你?” 容桓忽然一把推开她,目光沉郁的大步离去,至于玉佩,林洛锦只有扼腕,那可是她身上最值钱的一个物件 。 林洛锦被推得一个趔趄,勉强站稳了看向容桓,刚想开口叫住他,便已经发现苏子宁和王姝与结伴走了来。 她眼看着容桓将她的玉佩明晃晃的当着别人的面挂在腰间,忽然心中升起一股恼怒,转身朝着宫外走去。 容桓回头看了一眼,见林洛锦已经跑得不见了踪影,墨黑的眼眸浮上一抹笑容。 不就是想躲开他吗?那他就让她无路可躲。 林洛锦一夜都在想,应该想个什么办法来把玉佩要回来?直接开口断然是行不通的,若是容桓一直将玉佩挂在腰间示众,过不了多久这燕京城就会谣传满天飞,她这个谣传的女主角自然也不会好过的。 不过当过一回容桓的王妃,就引得不少痴男怨 女来敌视了,要是再传出她与容桓的谣言来……她简直不敢想象。 青芜得知林洛锦今日在宫宴上的表现,原本不想扫兴,但又觉得若此事不禀报,或许她往后知道了更生气。 “大小姐,半夏的事情,我已经查到了一些眉目。” 说起半夏,林洛锦顿时来了精神,回头看着青芜。 “大小姐可还记得镇北王侧妃叶银朱死的那晚?” 她点了点头,那晚她睡得很沉,也是从那晚之后,便没有见到过半夏。 “半夏她已经……死了,我们在镇北王后花园的石井中找到了她的尸体……” 犹如晴天霹雳,林洛锦不敢相信的盯着青芜:“你说什么?你说半夏……死了?” “应该是半夏先发现了 刺杀叶银朱的刺客,为了灭口,刺客把她也杀了,抛尸古井,在那么隐秘的地方,若不是存心想找,估计化成一具白骨也不会有人发现。” “半夏她是被拧断脖子窒息死亡,她死得很快,没有受罪。”青芜道。 她曾想过半夏是因为遇见了什么危险,或是别的什么原因,从来没想过她会死在自己眼皮底下,还过了那么久她才知道。 “查到是什么人干的吗?” “是镇南王,容透。” 叶银朱一死,必然会牵扯到她林洛锦。所以第二日她就被带到了乾陵帝面前,叶海昌及其夫人指控她为杀女凶手,而容烨那个笨蛋,也只听一面之词便认定她是凶手,请求和离。 他们二人和离之后,容烨 自然也就失去了永宁侯府的支持。 这一切的一切,目标是容烨,她和半夏都只是“陪葬品”。 在逼宫兵败的那晚,容透便易容逃走了,乾陵帝的追兵一路追了去,至今也没有结果。 容透,这笔血账,你迟早要还的。 因着极度伤心,她睡得极晚。整个永宁侯府一早就开始张灯结彩,而她的清浅阁却始终如静谧得很。 “蕊儿,你觉得我穿这个颜色怎么样?”一大早林双雪便开始兴致盎然的打扮自己了。 “二小姐穿什么颜色都极好看,听闻那天祁太子生得很是俊逸,与二小姐很是相配呢。”丫鬟蕊儿在一边恭维道。 “可别乱说话,圣上已经把五公主赐给了君太子。”林双雪故意说道。 第63章 蓬荜生辉 “虽说如此,可谁人不知君太子最是爱美人,五公主赐给他做正妃不假,再从大燕带一个侧妃回去也不是不可能啊!” “况且,我今儿一早就听说了,昨日在宫宴上,君太子正眼都没瞧过五公主几眼呢,靠近五公主都得捂着鼻子,说不定是因为五公主最近吃错了东西,往茅房跑的次数多了些吧。” “你这丫头……”一主一仆说得咯咯直笑。 这时,门外又来了个丫鬟:“二小姐,君太子已经到门口了。” “什么?快!快!”林双雪忙不迭的在丫鬟的搀扶下急匆匆出了闺房门。 永宁侯府大门口,林啸、秦夫人、福伯早就等在了那里。 一辆华贵的紫金打造的马车停在了门口,小厮将脚蹬搬下来,林双雪终于是赶到了, 她气息不稳的站在最前面,余光撇着车帘处,等待那个尊贵男子的出现。 墨言将车帘子掀开,一双蛟绡纱的鞋履出现在众人眼中,越过马凳,一袭紫红色的身影直接从马车里面跳了下来。 林啸走上前,躬身行礼道:“君太子光临弊府,真是蓬荜生辉!” 秦夫人跟在林啸后面也是笑脸相迎,南君岐扫了一眼面前迎接他的几个人,对着秦夫人第一个开口:“想必这位雍容华贵的贵夫人便是侯府夫人了,南君岐有礼了。” 秦夫人顿时受宠若惊,连连赔礼:“君太子折煞臣妇了!” 南君岐并不以为意,继续笑着道:“你是侯府主母,又是林洛锦的母亲,这样算下来无算是晚辈,行礼是应该的。” 南君岐话落,秦夫人一怔 ,林啸和林双雪也顿然一愣。 “怎么?您难道不是林洛锦的母亲?”南君岐疑惑道。 这时,林双雪赶紧凑上前来,巧笑嫣然。 “君太子,这是双雪的母亲,侯府的掌家主母。” 南君岐的笑哑然停在嘴角,热络了半晌,竟然找错对象了。 林啸似发现不妥,顿时解释道:“君太子方才所问洛锦的母亲是南宫夫人,早在多年前便已故去,现在的掌家主母是秦夫人,双雪的母亲。” 这算是弄清楚了,原来林洛锦自小便没了娘亲。 “原来是这样。”他扫视了一圈侯府门前站着的人,最终看着林啸问道:“林洛锦呢?为何没有来迎接本太子啊?” 林啸赶紧看向青芜,先前已经让青芜去通知洛锦了的,现在还没看到人影, 得罪了这位天祁太子,怕是不好交代。 青芜身姿站得笔挺,恭敬说道:“二公子,大小姐昨夜睡得晚了些,是以现在尚未起身。” “这个时候还在睡觉?你是怎么服侍的?不知道叫起来吗?今日君太子第一次到访就这般失礼,就不怕殿下怪罪吗?”林双雪一听林洛锦尚未起身,顿时来气,尤其这君太子一来,将精心打扮的她晾在一边问也不问一声,反倒一直在问林洛锦。 南君岐顿时扬起手中的折扇:“没关系,既然她不来迎本太子,那本太子就去迎她。”随后看着青芜:“带路。” 青芜一愣,看了看林啸。 “君太子,不如先请到正堂用茶点,洛锦随后便来。”林啸转弯道。 南君岐想了一想:“也好。” 所以, 当青芜将林洛锦硬生生叫起床的时候,林洛锦心中十万个不乐意。 “这南君岐不是别国太子吗?私自到大燕臣公家中做客,这样合适吗?”林洛锦看着铜镜中那张睡眼惺忪的脸。 “听说一大早是皇上身边的陈林公公先来了一次,亲自交代的,所以府中才开始打扫修整,只是没想到君太子会来得这般早,一来便指明要找大小姐你。”青芜说道。 “这南君岐是不是有毛病?”林洛锦嘟囔了一句。 青芜挑了挑眉,权当没听见,她也觉得这君太子有毛病。 “青芜,用不着怎么打扮,随便梳洗一下就好了。”她就坐在铜镜前面,都快瞌睡了。 “是。”青芜听她的,将手中刚刚拿着的金玉步摇放下,拿起她常用的紫金发簪。 第64章 严加管教 再见林洛锦,南君岐只觉得突然耳目一新,与昨日宫宴上紫衣华贵,强势反击的女子不同,一袭素白纱裙,青丝简单的挽起,整个人如出水芙蓉般超脱出尘,又如水般沉静,宠辱不惊,去留无意。 林双雪则是在心里冷哼一声,面见太子竟然就穿得这般肃静,当真是山里长大的,不知礼数,没有见识。 “君太子,这位便是我的姐姐林洛锦了。”林双雪故意上前,与林洛锦站在一起。 这两姐妹站在一起,眉眼之间看不出有多大相似之处,衣物穿戴上却是差别极大,一个金玉钗环,丝绸帛缎,恐不能将所有金贵的首饰戴上,散发着一股浓重而俗气的脂粉味;另一个素衣白衫,不施粉黛,站在那里便如 一株雪莲,清澈纯然,容颜如月,令人眼前一亮。 南君岐站起身来,慢慢走到林洛锦面前,环视一圈细细打量,最终站定在林洛锦面前,手中的折扇“啪!”一声收在手掌中握住。 “好,果然不愧是本太子看上的女子,走,我带你去个地方!”说罢,便牵起林洛锦的手,林洛锦顿时一把将他甩开。 “男女授受不清,君太子还请自重!”对于南君岐,林洛锦实在没有兴趣多与之纠缠。 南君岐先是一怔,随后似乎了解了些道理,居然也没有生气。 “刚才是本太子莽撞了,今日你跟着本太子走,本太子带你去个地方。” “我今日约了别人,不可爽约,还请君太子见谅。” “约了人?谁啊?” 南君岐皱眉,这大燕皇朝,除了容桓,似乎没有谁能比他的邀请有分量吧? 林洛锦原本就不打算与南君岐一起出去,随便搪塞了一个理由,没想到南君岐竟然打破砂锅问到底。 “苏折染。”林洛锦急中生智,拉苏折然出来垫背:“顺亲王府的世子爷。” 霎时,南君岐的脸色不太美丽了。若是容桓也便罢了,苏折然也能比他有面子? 正当他要开口的时候,福伯又从外面匆匆而来:“大小姐,染小王爷来了。” 真是无巧不成书,林洛锦心中大赞苏折然是她的救世主,顿时看着南君岐,挑了一下眉:“我并没有骗你吧君太子,我与苏折然约了今日要去赛马,那种项目怕是不太适合君太子,那就失 陪了。” 不等南君岐接话,她转身一溜烟便出了正堂。 林双雪见状赶紧上前站到南君岐面前:“君太子,我们侯府的后山上种满了百花,引了温泉水来滋养的,如今正是花开正盛的时候,不如我陪你去赏花如何?” “本太子没兴趣赏花!”南君岐焦灼的摇着扇子,林洛锦方才的反应让他顿生挫败感,自他生下来,还没有谁敢这样驳了他的面子。 林啸也赶紧说道:“小妹性子是野了些,往后定会严加管教,请君太子莫要记挂在心,若君太子不嫌弃,由二妹、三妹来陪您赏花如何?”林啸深知,南君岐,是他们得罪不起的人。 林洛锦飞奔到侯府门口,见苏折染正要下马,立刻从门口牵了一匹马 儿,飞身上马:“快走,我们赛马去!” 苏折染一听“赛马”二字,顿时兴高采烈,没想到他与小锦儿想到一块儿去了,这种有默契的感觉令他无比兴奋。 “驾!等等我!”朝马背上狠狠抽了两鞭子,马儿疾驰而去。 待南君岐从侯府出来,早已不见了林洛锦和苏折染的背影。 “你知道他们上哪儿赛马去了吗?”南君岐转头问林啸。 “应该是去了西郊马场。”燕京城最为出名的赛马场就是西郊马场,那里马匹的品种良多,场地也宽阔,都是为了燕京城中富贵子弟们开设的。 “那我们也去西郊马场。”他今日一定要找林洛锦问清楚,在云中城里把他当小白鼠的那名女子究竟是不是她? …… 第65章 赛马涉险 林洛锦觉得南君岐就像是一块牛皮糖,一旦沾染了就很难甩掉。她和苏折然刚刚选了马匹,南君岐便就到了,还指着她选的马儿偏要。 她从未见过如此傲娇的男人,真是把傲娇两个字推演到了极致。 “林洛锦,本太子今日与你赛马,若是赢了你,你便要答应我一件事,如何?” 她根本就不屑于与他比赛马,来西郊马场也不过是因为骑虎难下了,没想到反而弄巧成拙。 “我可没答应与你赛马。”林洛锦一撇。 “本太子今日就要与你赛马。”话落,南君岐指着苏折染:“你们全部让开,本太子今日与林洛锦赛马,谁也不得参合,一局定输赢。” 苏折染无奈的看了看林洛锦:“你是 不是得罪他了?”堂堂一国太子,也太不要脸了。 林洛锦吐吐舌头,摆摆手,一脸无辜。 “那他怎么像跟屁虫似的,黏着你就不放啊?” “我怎么知道,估计是这人有病吧!”林洛锦也表示很无语。 在众人无奈的见证下,林洛锦重新选了一匹枣红色的马儿,南君岐则骑上林洛锦先选的一匹精壮的马儿。 “滴!”一声号令,马儿疾驰而出。 林洛锦自小在山间长大,骑马、赛马于她而言不过家常便饭,她双脚踏在马鞍上,马儿稳健而极速的奔驰着。 南君岐虽是一国太子,可天祁国海域面积比陆地面积广阔,天祁人更擅水性,对于骑马却不是十分精通,南君岐也是一样。 眼看林 洛锦的马儿就快要冲过终点了,南君岐心下一横,拔下头上昝发的发簪,狠狠朝着马背扎了几下,马儿吃痛,顿时长啸着拼命往前奔去,很快便超过了林洛锦的马儿,抢在林洛锦之前冲过了终点。 正当众人扬声叫好的时候,发现南君岐骑着的马儿已经失常,任凭如何拉马缰都无用,完全脱离了掌控。 “前面可是悬崖了,君太子……”林双雪顿时急了,可她又没有任何办法。 林啸见状,顿时扯过旁边苏折染的马匹来,纵身跃上马背,在马背上变换着不同的姿势,高超的训马技术让在场的人无不嘘嘘。 赶在南君岐马儿跃下悬崖前一秒,将马儿从悬崖边上拉了回来,马儿前蹄扬得很高, 长啸一声,南君岐便从马背上滚落下来,马儿也在同一时刻虚脱过度,倒了下去。 “君太子!” 林洛锦也赶紧上前查看情况,她拿起南君岐的手腕便开始问脉,片刻之后放下,放心的说道:“只是受惊了,一点皮外伤,没有大碍。” 可就是她拉腕问脉的一瞬间,南君岐已想明白了所有。 那个在云中城中救他,又拿他当小白鼠试药的女子,就是眼前的林洛锦。 “我确定,就是你。”南君岐艰难的吐出几个字。 “你不要命了?为了赢我险些赔上性命!”林洛锦有些恼南君岐,他若是在马场上有什么差池,她可背不起这样的罪过。 “是你。”南君岐伸手入怀,手中握了一个小木盒 子,正是她在云中城碧海边送出去的百毒丸。 林洛锦皱着眉头,原来他一心想求证的就是这个,她也从没想过南君岐竟然会为了求证这一件事情如此冒险。 再看南君岐,已然完全昏死过去。 林双雪忽然拦在林洛锦面前:“君太子身份贵重,你竟然……你竟然……” 林洛锦冷眼瞥了一眼面前聒噪的女子,没心思与她斗嘴,索性直接将她无视了,轻轻从她身旁走过。 林双雪很是恼怒,转过身来又对着林洛锦已经走远的身影大喊:“林洛锦你太过分了!” 接下来,他们也没了继续赛马的兴致,林洛锦跟着林啸回了侯府,而苏折染也被前来寻人的王府管家带回了王府,据说是顺亲王病了。 第66章 酒醉真言 林洛锦回到清浅阁,刚刚踏进门槛,眼前便出现了两个丫鬟装扮的女孩,她眨巴着眼睛看着二人。 “奴婢彩云。” “奴婢忍冬。” “见过大小姐。” 林洛锦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两个突然出现在她院子的女子,青芜端着两盘点心正从小厨房出来,见状忙过去介绍道:“她们两个是从碧落庄园里调拨过来伺候您的,是老侯爷的意思。” “爷爷的意思?”林洛锦再是一怔。 “原先是因着你还有一个丫鬟半夏,可现在……这燕京城中纷繁复杂,侯府也并非风平浪静,彩云机灵,忍冬武艺高强,小姐您可放心用着,也让老侯爷安心。” 原来半夏的事情爷爷已经知道了,知道她身边除了 青芜便没有可以信赖的人,便送了两个婢女过来,什么叫爷孙福,想必这就是了,总能想到她所想的,顾及到她没有的,想着法子的为她准备一切。 心中一泓暖流流进心扉。 “好,你告诉爷爷,这永宁侯府我会替他守好的,也请他老人家保重身体,等开春得空了,我便去看他。” 因为半夏的事情,林洛锦难过了好些日子,福伯从镇北王府收来的包袱中,找到了一些半夏的衣服和用过的饰品。从她睁开眼睛看见这个时代的第一眼开始,半夏就一直守在她身边,无论是叶银朱的暗害,还是府中恶奴的刁钻捉弄,半夏都对她不离不弃,就连她最后被人杀了,也是因为她。 或许于半夏而言 ,十年的相伴成长,早已超越了主仆情谊。 她带着半夏的骨灰和衣物饰品出了城门,在城郊西山脚下选了个风水极佳的位置,将她葬在距离自己近的地方,有空便可过来看一看。 无论是二十一世纪的林洛锦,还是大燕皇朝的林洛锦,她们活的肆无忌惮,无拘无束,没有亲情束缚,没有任何人能辖制她们,可是现在,她决心守住永宁侯府,守住她母亲的心血和爷爷的期盼。 极少饮酒的她在半夏的坟包前饮了一口又一口,发觉眼前出现了幻影也没点酒醉的自觉。 “半夏,若有来世,不要再投身于王侯之家了,即便是丫鬟婢女也不要了,选一户平凡普通的农户,做父母的心尖肉,过一过 有人疼,有人爱的日子。” 她昏昏沉沉的说了些醉话:“无论是真的林洛锦,还是假的……林洛锦,从睁开眼睛看到这个世界的第一眼,身边全是算计……全是利益……全是虚情假意……可是我有个爷爷,他是天底下顶好的爷爷……他有想要守护的东西,可是……可是他老了,没有精力了,我想替他守护……” “可是……在这风云诡谲的燕京城里,除了身边几个丫鬟,我没有人可以相信……” 越说越感性,一滴清泪从眼角滑落,掉入枯黄的杂草中,眨眼便没了踪迹。 喝了些酒,警惕也放低了,就连身后站着一个人她也没有察觉。 “你若无人可以相信,便相信我吧。”身后传来一 道熟悉的声音,醇厚低沉,又充满磁性,光是听这声音便觉得悦耳极了。 转身,回头,一抹颀长的月白顿然映入眼帘,顺着月白色的衣角往上看去,看到了容桓如诗似画的容颜。 “你若有想要守护的东西,我便与你一同守候,可好?” 冬日的阳光照得人心暖暖,她坐在地上仰头看着容桓,日光在他的身上撒上了耀眼的光华,竟是让人移不开眼睛。 他那般耀眼,那般高高在上,可他只愿意牵着她的手向前走。 “容桓,是你吗?”她恍然觉得自己是出现幻觉了,容桓怎么会出现在这荒郊野地里? “即便是幻觉我也认了。”她忽然抱住容桓的双腿,眼泪不停的往下落,沾湿了月白的衣袍。 第67章 真心 “是我。”墨黑的眸中浮上一层薄雾。 “从前的事我忘了很多,甚至不愿意想起被你陷害的那些往事,七年了,我入燕京三次,自然查到了蛛丝马迹,我原以为你我会是一辈子的仇敌……可爷爷告诉我,当年那场布局,你是为了保住永宁侯府,保住我……” “我不能怨你,更不能恨你……可你为何眼看着我嫁给容烨……容他欺我……辱我……” 半晌不见她再说话,容桓俯身一看,林洛锦早已经沉沉睡着了。 将她揽入怀中,像是护着稀世之宝,久久不愿松手。 “你入王府那日,我比你更锥心蚀骨,我从未打算将你让给任何人。” 修长白皙的手指覆在皙白如玉的容颜,指腹轻柔的抹去眼角的泪痕。 “你是我母后亲手为我争抢来的媳妇儿,我怎可能将你拱手他人……况且, 你不是别人。” 容桓抱着怀中的至宝方才走到马车旁边,便发现不妥,安珀也觉察到了杀气。 “殿下,你带锦小姐先走。” “恐怕走不了了。” 话落,一群黑衣人蒙面人便从四面八方跳了出来,想来自他出城便一直尾随而来的,他低头看了一眼怀中正睡得沉的人儿。 安珀顿时拔剑相对:“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跟到这里来。” 只见安珀手指在嘴边一吹,“吁!”一声,周遭立时出现了一批隐卫,黑衣人被突然出现的隐卫吓懵了,无论他们退还是不退都是死路。 领头的黑衣人扬起手中的长剑指向容桓:“兄弟们,只要杀了他我们就有活路。” 顿时,斩杀之声四起。 容桓抱着怀中的人儿自若的上了马车,车外血肉横飞,砍断手脚的声音,吃痛狼嚎的声音,丧命之时惨叫 的声音…… 他只顾着怀中人儿能睡得安稳,按动了座位扶手之下的隐形按钮,整个车轿顿时里外包裹了一层如蚕丝一般的密集笼子,如一个蜂巢一般将车轿包裹得严丝合缝,无论外面再惨烈,车轿内也静谧如夜。 她睡得香甜,睡梦中还舔了几下嘴巴,娇嫩红润的唇瓣让人忍不住欲望。不知梦见了什么,眉梢一会儿皱得紧紧的,一会儿又笑得清甜,手莫名其妙的伸到了容桓的胸口,摩挲着。 这时候的她倏然不知外面正杀得血流披靡,惨状连连。 安珀和隐卫联手,活捉了两个黑衣人,长剑逼在脖颈上:“说,是谁派你们来的?” 两个黑衣人暗中对视了一眼,忽然朝着长剑抹了脖子。 “死士!” 安珀收了剑,吩咐道:“将这里收拾了。” “是!”隐卫齐齐收了剑,开始搬 运尸体,挖坑。 马车之外的蜂巢也在这时候自动收了起来,华贵的马车在这一地残尸血地之中未沾染半分污迹。 安珀走至马车边禀报:“殿下,派来的是死士,没有指向。” “回去吧。”车轿内传来静默的声音。 刚到城门口,正面便迎来了几匹马儿长啸的声音,听声便知是紧勒马缰紧急停下的声音。 很快便传来了安珀的声音:“不知君太子这是要去往何处?” 南君岐看了一眼安珀,又看了一眼容桓的马车:“林啸说林洛锦今日出城去给她的丫鬟埋坟了,你们见到了吗?” 安珀不知自己应该如何回答,迟疑起来。 车价内,容桓闭着的眼睛幽幽睁开来,似乎能透过车帘看到外面的南君岐。 “燕京城郊范围宽广,君太子要找锦小姐恐怕要花些功夫了。”等了半晌没等到 殿下的声音,安珀便知道殿下的意思了。 南君岐面露一丝难色,又看了看容桓的马车:“你们太子殿下也在马车里吗?” “是。”安珀也回头扫了一眼毫无动静的车架,继续道:“我们殿下夙夜处理政务,现在恐怕是睡着了,还请君太子见谅。” 南君岐抖了抖眉:“这玉华盖世的桓太子也会睡得这般死?” 安珀赔笑:“君太子要出城可要趁早,耽误了时辰就可能与锦小姐错过了。” 一听到会与林洛锦错过,南君岐顿时就有些心急起来:“那好吧,本太子先走了,等你们太子殿下睡醒了给本太子传句话,就说本太子今日在使臣驿馆宴请他。” “安珀定会如实转告。” “驾!”南君岐绕过车架,马蹄亟亟的离去。 安珀抹了一下额头的细汗,刚才还真担心君太子会过去掀轿帘。 第68章 醒来 马车内,容桓抱着怀中的人儿,又闭上了眼睛。 鼻尖传来一阵扑鼻的香味,林洛锦咽了咽沫子,缓缓睁开眼睛。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床铺。 她不是在西山下面半夏的坟前喝酒的吗? 猛然起身,环视了一圈整个房间的布局,虽然不似侯府的华贵,设计布置却是不失优雅。 循着香味,她起床绕过珠帘,看见桌上正摆着一只烧鹅,酒酿青鱼,还有几盘其他的菜式,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冲了过去。 她酒醉之后便睡了一日,现在已经是傍晚,她一日没有吃东西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出于警惕,她还是看了一眼屋内,容桓竟然就坐在窗棂边看着她。 她顿时收 起食欲,朝容桓走了几步过去:“是你把我从西山带回来的?” “我若不将你带回来,由着你这酒鬼醉倒在荒野之地,若是遇上豺狼虎豹什么的,可还有命在?”。容桓轻悠悠说道。 林洛锦皱眉,小声嘟囔:“你比豺狼虎豹危险多了!” “你说什么?”容桓似乎没听见,问了一句。 她连连摇头:“没什么!” 既然是容桓带她回来的,心下放心许多,再也忍不住美食的诱惑,转身到了桌前,拿起筷子便吃了起来。 “味道不错,这是谁做的菜?比御膳房的师傅做的好吃多了。” 容桓也从窗边走了过来,在林洛锦对面坐下,看着林洛锦一口接一口的往 嘴巴里塞菜,清泉般的眼眸中浮上一丝喜悦。 她干脆扔了筷子,拧下一只鹅腿就拿着啃了起来,那个吃相可不像是一个侯门贵女该有的样子,容桓看着如此粗鲁进食的女子,竟然觉得分外可爱。 “这是什么地方?”林洛锦边吃边问道。 “东贵楼的客栈。”容桓答。 “客栈?”林洛锦再环视了一圈,环境清幽,算是比较良心的客栈了,难怪东贵楼的生意在燕京城内无人能比,厨师烧的一手好菜,更是对了她的胃口。 正吃得香,安珀从门外推门进来:“殿下,君太子请你到驿馆赴宴,现下已经请了第三遍了。” 容桓反倒继续看着林洛锦:“南君岐也约 了你,去还是不去?” 林洛锦连连摇头:“自然是不去。”南君岐此人并不普通,只为了求证一个简单的答案就敢拼命,这样的人太危险,还是离得越远越好。 况且,即便是她曾经救过他,他们之间的关系也还达不到过府叙旧的交情。 “是,属下这就去回绝。”安珀了然,殿下将锦小姐带在身边,还选了这么个安静的所在,既然锦小姐不会去,他便也不会去的。 容桓看着林洛锦,仔细问道:“你与南君岐可是旧识?”若非如此,在宫宴上南君岐便就不会故意针对她,昨日还向父皇请旨亲自拜访侯府了。 林洛锦迟疑了片刻,继而说道:“谁跟他旧识了 ?不过是在宫里迷路了见过而已,估摸着他记仇我没给他指路吧,所以几次三番想找我麻烦。” 这一桌子的美味菜肴,容桓没吃上两口,倒是被林洛锦一个人收拾得干干净净。 所谓饭饱思淫欲,林洛锦靠在躺椅上,这房间的炭火烧得正旺,烤得浑身暖洋洋的,容桓正拿了一本书坐在窗边安静的看书,窗外天空碧蓝,偶有几朵棉花似的云朵飘过,好一副绝美的画作。 起身往桌案边走了过去,拿起笔毫便开始作画。 没听见林洛锦的声音,便抬头去看,她正站在桌案前仔细的描摹,见他抬头,顿时开口:“你别动啊!” 听从林洛锦的话,容桓便又埋下头去看书。 第69章 抵账 时光沙沙的流走,外头的天空也早被黑暗所替代,只听把放下笔毫爽朗一声:“好了!” “我这人向来有恩必还,今日吃了你一顿饭,就拿这副画抵账吧,永宁侯府嫡女的亲笔丹青,还是值几两银子的。” 容桓放下手里的书,朝她走了过来。 纸上一幅素描丹青,清泉般的眼眸,如画的容颜,发髻上戴着的紫金玉冠却是表明了身份,是他无疑。 这幅画无论从五官棱角,还是姿态神韵,都像极了容桓,若非熟悉之人,断然画不出其中神韵。 容桓盯着画中人,每每出神。 “怎么样?可抵得一顿饭钱?”林洛锦抱手,自信道。 容桓回神,清眸中沾满愉悦:“自然抵得。” “ 不过,你可还差我一次救命的恩情。”容桓转而又说道。 林洛锦不知所以,疑惑的望着他,不会是要提帮她处理了上瑶池山那些杀手的事吧? “什么救命的恩情?” “安珀,你告诉锦小姐,今日都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安珀将她今日西山上醉酒遇刺客的事情完完整整的说了一遍,还将在城门口遇见去寻她的南君岐的事情说了一遍,听完之后,林洛锦还有些不可思议的怀疑。 不过容桓左右也没有理由诓她,姑且就算是还欠他一个恩情吧。 “那我改日再请你吃顿饭把这救命的恩情还了便是。”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堂堂侯府嫡女,救命的恩情一顿饭便还了?”容桓道。 虽然是有些说不过去,但是她也实在想不出什么别的报恩法子。 “那你想如何?” 容桓故作凝思,说道:“算起来我又替你挡了南君岐,你该是欠了我两个人情,我今日还没想好,改日想到了再告诉你。” “什么?你这分明就是让我签了一个无字契约,上面的内容随你书写,我若答应,你哪日将我卖了,我是不是还得帮你数钱啊?不行!绝对不行!”她林洛锦有恩是要报的,但也不能因此把自己给卖了。 “那你可还有别的法子?”容桓问道。 林洛锦又想了想,她确实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来。 “那我便应允你一个要求,但是你也不能因此提出过分的要求!” “好。” 两人就此达成协议,林洛锦心里面总觉得又上了容桓的贼船。原本打算要隔他越远越好的,现在看来是不现实了。 “咦!”林洛锦盯着窗外看,突然跑了过去:“你看那个方向,似乎是驿馆的方向。” 容桓朝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使臣驿馆的方向浓烟滚滚,火烧得正旺,隐隐似乎能听见救火的嘈杂之音。 安珀这时候匆忙进来:“殿下,是使臣行宫着火了,今夜君太子宴请众人,现在已经乱起来了。” “京兆尹的人可去了?”容桓问道。 “已经到了,但是……火势太大,恐有人员伤亡。” 这个时候,作为太子的他不能在此旁观,可是身边的林洛锦,也不能让她一个人 回去。 “安珀,派人送锦小姐回府,我们过去看看。” “不必派人送我,我自己回去便是。” 容桓回头看着她:“如今燕京城里并不太平,使臣驿馆重兵把守都能失火,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 容桓说的是事实,今日在城外又遇到了刺杀,这燕京城中,到底是谁一再的想要她的命? “那好,你们去吧。” 许是因为这段时间接连发生了许多事情,这两天休息起来就睡得比较沉。 门口彩云和忍冬都有些着急了,大小姐从昨夜睡到了午后,一点转醒的迹象也没有,青芜也刚好出去办事不在府内,二公子也一早上朝了,现下还没回府,至于秦夫人,她们知道找了也没用。 第70章 吃相得讲究讲究 “忍冬,你说可怎么办呀?小姐都睡了那么长时间了,要不你去侯府门口迎一迎二公子,再不然,你飞鸽传书给老侯爷……” “先别担心,我刚才给小姐看了脉象,不像是生病的。” “可我还是担心,老侯爷让我们好生伺候小姐,这才多久,若是生病了,我们可如何交代?” “我再进去看看。” 忍冬又去为林洛锦探脉,彩云则在外面着急上火,急的团团转。 一个身影从清浅阁院门口走过,片刻又折了回来。 “你如此惊慌,可是出了什么事情?”来人是永宁侯府的四公子,也是林洛锦同父异母的兄长,虽然排行第五,可年龄却刚好比林洛锦长了一岁。 彩云慌乱之下也顾不得许多:“四公子,我家小姐……昨夜睡下之后就一直不见醒,奴婢是担心……” “我 与安太医也算相熟,你即刻带上信物到太医院寻他,他定会来的。”说罢,林榭便将身上的一个锦囊交给了彩云。 “可是小姐……” “放心,在你回来之前,我会守在这里,除了二哥,没人能进来,你快去快回。” 彩云原想着让忍冬去寻安太医的,毕竟她会武功脚程也快些,可眼下青芜不在,万一小姐未醒来,秦夫人或者二小姐来了……有忍冬在,毕竟她们不敢动小姐。 想到这里,彩云朝林榭行礼谢恩:“奴婢这就去,请四公子一定帮我照看好小姐。” 不知过了多久,林洛锦终于醒来,却是被饿醒的。 她睁开眼睛看着床边的彩云、青芜和忍冬齐齐担忧的看着她,见她睁开眼睛都顿时惊喜出声,彩云便是喜极而泣,拉着她的手,激动道:“您总算是醒了,小姐 ,您可吓死奴婢了!” 她不就睡了个觉嘛?这是发生了什么? “怎么了?发生了何事?”她疑惑的扫着几个丫头,好像她刚刚死而复生了一样。 “小姐,现在天都已经快黑了,你这一睡可是睡了一日一夜,把彩云和忍冬都吓坏了。”青芜说道。 “是啊,还好四公子去请了安太医来给您把脉,说您因为疲累过度以致气血两亏才会如此嗜睡的,只要往后好生将养着,月余便能恢复。”忍冬也说道。 彩云则立马站起来:“小姐一定是饿了,整日都没吃东西了,奴婢马上就去准备。” “奴婢去给小姐准备梳洗。” 看着高高兴兴出去的彩云和忍冬,一股暖流不自觉的流入心间。她不过是睡觉睡得时间长了些,她们竟然着急到去请大夫,彩云更是急哭了,这让她不自觉 的想起了半夏,若是那丫头还在,估计也如彩云一般。 在忍冬和青芜的伺候下,她很快便换了衣服,梳洗了坐在桌前,彩云也将准备好的饭菜端上了桌,她立即拿起筷子狠吃起来。 吃得狼吞虎咽的,无半分侯门贵女的文雅,桌上片刻就只剩下残羹冷炙,将三个丫鬟看得目瞪口呆。 “小姐,您如今已经回到了侯府,这吃相还是得讲究讲究,否则被其他贵女看见了,怕是要说你粗鲁不堪了。”彩云小声试探着说道。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她摸准了林洛锦的脾气不会生气,这才如此说的。 “吃饭而已,这跟粗鲁有什么关系?”林洛锦不以为然。 “可是小姐,您往后可是时常会受邀到各种场合参加宴会、诗会什么的,在那些场合是非常讲究文雅礼仪的。”彩云凑近林 洛锦耳边小声道:“不然,明日开始我教小姐一些礼仪如何?” “不要!”林洛锦顿时拒绝。 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她尚且不讲究这些虚的东西,从前的林洛锦也是将礼仪大而化之的,现在要她学习礼仪,光听着就知道是多么枯燥,多么无聊,多么折磨人的功夫了。 “可是小姐,这些东西您是迟早要学的呀,总有一日你还是要嫁人的,以如今咱们侯府的地位,无论嫁给哪位皇亲贵胄都是当家主母,这当家主母……” “停!”林洛锦不想再听下去了,顿时手比了一个“停”的动作:“我已经嫁过一次了,这辈子即使还有机会再嫁一次,也定然会选一个不约束我规矩的人嫁。”她从饭桌上起来,想出院子里透透气,眸光扫见桌子上放着一个锦盒,她指着问道:“那是什么?” 第71章 又来了 这个锦盒一看就不是普通的东西,也不是她屋里的东西。 “那是太子殿下刚才派人送来的血参,说是给小姐你进补用的。”彩云说道。 “他倒是消息灵通!”林洛锦说着便走过去打开了锦盒,确实是一株难得一见的佳品,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东西,容桓出手还真是阔绰。 她答应了他一个要求,现在也不知道他会提什么过分的要求,这个血参他既然送来了,不要白不要。 “那便收起来,明日就炖了。” 几个丫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明白了点儿什么。 第二日,林洛锦因着头天睡得极好,便起了个大早,已经许久没有锻炼了,身子骨都有些生锈了,她拿着剑在清浅阁的海棠树下边舞起了剑。 风吹过,卷起素净的 衣袂。 伴着呼呼风声,随心起剑,记忆中的一招一式自然衔接,银白的剑身随臂舞动,女儿家的柔婉又带着震敌的煞气,剑气如虹,破风身形随着招式游走。 三个丫鬟看着自家主子的身手,即便是作为隐卫之首的青芜,也无不叹服,若是与之单打独斗,她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都说小姐在深山长大,可是她眸光中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睥睨天下的威慑,御敌之时沉稳自信的气势,还有这一身的绝世武功难道真的是深山里能教养出来的? 青芜不知,忍冬不知,彩云也不知。 她们只知道她们面前的是她们一生的主子,而这个主子,是值得她们付出生命代价的。 这时候,清浅阁门口跑来了一个仆人。 青芜走了过去,看着小厮 跑得气喘吁吁,想是事情紧急,问道:“发生了何事?” 仆人喘了口粗气,道:“青芜姐姐快请大小姐到门口,天祁太子到了。” 青芜回头看了一眼尚在舞剑的主子:“知道了,你先去。” 青芜走回来,林洛锦也刚好收住剑:“怎么了?” “回小姐,是君太子来了。二公子到议事厅议事了,不在府中,福伯说请您去迎接。” “又是他!不见!”林洛锦想也不想便将手中的剑扔给忍冬,坐在石桌旁喝起热茶来了,等她喝了几口,见青芜还站在面前,又说道:“彩云,你和青芜一道出去,无论他说什么都不能让他进府,听见没?” 若是让他进了侯府,这朝堂上恐怕又要热闹了,皇帝那颗原本就猜忌很重的心怕是要夜不 能寐了,永宁侯府方才从沉寂中走出来,断不可在这个时候走上风口浪尖,她相信林啸也是懂得这点的,否则也不可能恰巧不在府中。 估计林啸早就算准了,所以事先交代了福伯先禀告的她,否则这侯府主母秦夫人怕是巴不得有这样的贵人光临。 没过一会儿,彩云手捧着一个锦盒到了林洛锦面前。 “人轰走没有?”林洛锦头也不抬的问道。 “小姐,君太子说他今日若见不到你便不走了,他还派人送了好些礼物来呢,说小姐您看了这个一定会出去见他的。” 林洛锦抬头,打开锦盒一看,就是她在碧海边上装百毒丸的盒子,难不成还想演一出恩人相认的戏码?她可不想。 “扔出去还给他,就说我不认识。” “可是小 姐……”彩云有些为难道:“您还是亲自出去看一看的好,秦夫人和二小姐不但收了礼物,还把君太子迎进了府门。” “什么!”林洛锦怒了,这对母女想攀龙附凤想疯了吗?也不看看对象是谁! 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便出了清浅阁,一边走一边吩咐忍冬:“赶紧去看看那些礼物都收在哪儿了,全部给我扔到门口去。” 忍冬虽迟疑一下,但也不敢质疑主子的决定。 林洛锦没有去正堂,也没有主动去找南君岐和秦夫人母女,她站在侯府大门口,指挥着府中仆人将刚才收进去的礼物尽数搬出来。 这时青芜又来禀报,说南君岐已经朝着清浅阁的方向去了。 于是,林洛锦不待所有的礼物搬出来,便让人将礼物尽数扔了出去。 第72章 被打脸 果然,没过一会儿,南君岐和秦夫人母女便匆匆的赶了出来。 “林洛锦你干什么?这可是君太子送给我的礼物,你有什么权利扔了它?”林双雪撕着林洛锦便不放,认定是林洛锦要故意搞破坏。 秦夫人也是一脸怒容:“你往日放肆些也就罢了,在君太子面前也敢这般无礼,怪我这个掌家主母平日太娇惯你了!” 林洛锦根本没把秦夫人母女的话听进耳朵里面,而是直接看向南君岐:“你告诉她们,这些礼物是送给林双雪的还是永宁侯府?” 南君岐终于见到林洛锦,心里正高兴,也不在乎扔他礼物的事情,手中的折扇“啪!”的收起来,对着林洛锦欣悦道:“这些礼物 全都是送给你的,你若是不喜欢,扔了便是,本太子重新再给你准备新礼物。” 南君岐的话让秦夫人母女顿时尴尬至极,脸色一阵红一阵青,尤其林双雪顿时就恨透了林洛锦,不仅抢了她的风头,更是连那些礼物都……她先前偷偷看了一眼,全都是很值钱的金贵珠宝和绫罗绸缎。 林洛锦扫了一眼无话可说的秦夫人母女,看着南君岐:“你去我清浅阁做什么?” “自然是找你去啊!”南君岐想也不想就回答。 “那我邀请你了吗?” 南君岐摇摇头。 “那是你经过我同意了吗?” 南君岐再摇了摇头。 林洛锦点了一下头,指着台阶下:“你下去!” 南君岐也没多 想,便真的走下了永宁侯府门口的楼梯,只见林洛锦背过身去,缓缓问道:“福伯,家里养狗吗?” 福伯答道:“宠物犬没有,后院的菜园子里倒是养了一只。”后院的看门狗。 只听林洛锦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响起:“他要是再敢来,就放狗咬他!” 福伯一怔,不敢声张,顿时压低了声音:“大小姐,他好歹是天祁的太子,这样怕是不妥?” “妥!怎么不妥了?他是太子就能私闯女子闺房了?” 全场哑口无言,南君岐顿时觉得自己是上了林洛锦的恶当。私闯女子的闺房,说小事也可忽略不计,要被放大了说成大事,也无不可,毕竟他代表的是天祁,若连累了天祁的 名声,他是得不偿失的。 他终于知道,这些对付寻常女孩的方法,对林洛锦这样的女子不奏效。 原以为林洛锦定然惹怒了君太子,可没想到南君岐只是片刻的阴沉之后,又恢复了神采,他“啪!”的打开折扇,在手中摇曳,好不风流。 “果然是个特别的女子!林洛锦,本太子记住你了,终有一日,你或许会主动来找我。”南君岐说得自信十足,自诩能魅惑万千少女,就算七十岁的老妪也会对他心驰神往的南君岐,他就不信林洛锦能犟到何时? 这件事很快就在燕京城里传来了,现下正是人们口口相谈的谈资笑料。 “你说这君太子是不是真的看上了那林洛锦啊?她可 是嫁过一次的人了,不过一个下堂妇,已非完璧之身。” “怕是这君太子与常人不同,见惯了身边娇媚柔弱的贵女小姐,想尝试一下下堂妇的滋味罢了!” “是也倒是,堂堂天祁太子,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偏偏对林洛锦这般上心,等他玩腻了,还不是被扔得远远的。” “可我听说这永宁侯府的嫡女与太子殿下关系匪浅啊。” “这怎么可能?虽同样是太子,可是天祁的君太子与我们的桓太子还是相差甚远的,桓太子一出生就被封为太子了,早年还在苍岳当过质子,功在社稷,况且他五岁能诗,七岁便能画乾坤图,十岁开始排兵布阵,可是扬名于四海九州的奇才呀!” 第73章 太子妃人选 容烨刚刚从演武场练兵出来,走在大街上便听见了百姓们的议论。 “王爷,王妃她……”将离开口便发现自己说错了话,忙改口:“属下是说锦小姐,听说她将君太子送去的礼物尽数仍在了大街上,还……还让管家放狗咬……” 将离觉得,这位前王妃的胆子实在有点肥得肆无忌惮了。 “若是别人,本王或许会觉得奇怪,但是她……”容烨的话没说完,但是将离似乎已经听明白了话里的意思。 “王爷,您说百姓口中的传言,有几分可信?”将离问道。 容烨思考了片刻,说道:“所谓捕风捉影,没有风,哪来的影?”既然能传得这般火热,必定是有根据的。 “王爷,属下去探听一下情况。”将离发现自从王爷与王妃和离之后,性子反 而更加冷漠了,只是偶尔提及前王妃的时候,能从他眼中看到类似“柔情”之类的目光,或许对于王爷来说,与前王妃和离之后,他还是心有所念的。 “不必了。” “可是王爷……”将离原本还想说些什么,毕竟他们曾经是夫妻,从某些情面上来讲,如果多加沟通联系,或许还有复合的可能。 然而容烨的脸冰冷得犹如冰窖中的万年寒冰,将离便不敢再说话。 在临渊阁里听书喝茶的王姝与和苏子宁听到了同样的传言,台上说书先生的戏说得再精彩,旁边观众的掌声再热烈也难消她王姝与的心头之恨。 自从上次宫宴之后,她被林洛锦压了一头,原先与她交好的几位官家小姐明着不敢说什么,背地里却是各种讥讽嘲弄她,说她“第一才女 ”的名头 名不副实,该换人了。 她很生气,可是好端端她也不能找上门去找林洛锦,只能一个人生闷气。 苏子宁最是了解王姝与的个性,纤细的手握住王姝与早已握成的拳头,宽慰道:“姝与妹妹不必生气,来日方长,还愁找不到时机再与她一较高下吗?” 另外一个贵女也说道:“对呀,眼看这开春的花田宴就要到了,与其在这里气恼,不如多做些准备,也好重新树立起你第一才女的名声。” “田妹妹说得对,在我心中始终是认同你王姝与是我大燕第一才女的,你要相信自己。” 苏子宁的几番说辞让王姝与顿时有了信心,同时对林洛锦的恨意也越加明显。 “多谢你子宁姐姐,在我心里,你也是唯一的太子妃人选,只有你这般温 柔贤淑,德才兼备的女子才能配得上太子殿下。” 王姝与的话说到了苏子宁的心坎上,她仍旧掩饰的极好,不露声色道:“快别说了,太子妃人选岂是你我可以妄论的?皇上和殿下,他们自会斟酌。” “我们不过闲谈罢了,难道像林洛锦那样山里长大的野姑子,粗俗不堪,不识礼教的女人太子殿下会看得上吗?” …… 开春之后,人容易犯懒。 听说顺亲王病了一段日子,苏折染日夜不离的守着,已经有了好转。 南君岐忙着在燕京城里各皇亲贵族家游走,还时常在花间酒肆里流连。 而容桓,因着兵政改革的事情,整日也忙在朝堂中,也常到燕京城附近的屯兵点视察暗访。 因此林洛锦这一个月的时间算是过得非常清净且清闲,她原 本也喜欢看书,便问林啸要了侯府藏书阁的钥匙,在藏书阁中一呆就是半个多月。 春天来了,林洛锦换了身清雅的服饰,前些日子满大街都是她和容桓、南君岐的谣传,这几日谣传逐渐平息了,她打算出门逛逛,在书里呆久了,感觉浑身不舒服。 不过让林洛锦不明白的是,南君岐是因为她当街把礼物扔出去,当时有不少人看见,这才有了传言,可是容桓呢?她不记得她与容桓什么时候在人前有过亲密的举动,这传言中说容桓亲自将她抱下马车,还进了客栈,想了许久,她终于想起了她为半夏埋坟买醉的那日,该就是那日留下的话柄。 但是容桓是不是脑袋被门挤了?竟然当街抱着她,还进了客栈那种令人想入非非的地方……越想越是头疼。 第74章 尸虫 快到午饭的时候,彩云和忍冬一起去小厨房给她准备饭菜,还想着今日要给小姐做荷蕊糕吃的,等她们准备了一桌子的饭菜时,满院子却找不到了林洛锦的身影。 而林洛锦这时候,已经被安珀请到了倚红楼后面的独居小院中,说是殿下毒发了。 算一算日子,距离容桓上次毒发已快三个月了。 还好她在这清净的一个月里将自己行医用的许多工具画成图纸,让青芜找了最好的匠人打造了,即便是现在要为容桓拔毒,也是没问题的。 林洛锦摸了摸容桓的脉象,七尸弑神散算得上毒中之王了,尸虫潜伏的时间越长,病人受的痛苦也就越大,毒根也就越难排除。 她拿起随身携带的手术刀,掀开容桓的衣服便在他的胸口上 划开一道极深极小的口子,鲜血立马涌出来,安珀看得心惊胆战,忍不住惊呼:“锦小姐……” 殿下的命就在林洛锦手上,此时此刻安珀心中也没底,他曾经见过林洛锦将殿下救醒,可是这次都在身上动刀子了,他不敢多问,只看着林洛锦眉宇间专注、认真的神态像极了当年的南宫夫人,只可惜他出生得晚,并不能将南宫夫人的容颜神态完全记在脑海中。 他的父亲是当年的太医院副院判,他曾经跟着父亲在皇宫里见过一两次南宫夫人,那时候的林洛锦应该还没出生,众人都说南宫凌是天之娇女,出生便是王府嫡女,及笄之后便由太后赐婚嫁到了当时名声大噪的永宁侯府,一手绝世医术救了多少人。 思及此,安珀觉 得自己应该要相信她,毕竟她也是殿下愿意全心信赖之人。 很快,林洛锦便从容桓胸口处的伤口中小心翼翼的夹出了一只蠕动着的尸虫出来,安珀不可思议的看着,对林洛锦更多了一分认可。 接着第二只,第三只…… 整整七只尸虫,林洛锦将这些尸虫放在自己的标本罐里边,然后手法熟练的缝合了伤口,并且立刻寻穴施针,体内的毒素在一点一点被逼出来。 安珀从未见过如此神奇的解毒之术,竟然能从人体中取出活体尸虫,同时又能通过金针之术逼出毒素,就连伤口止血也是以金针刺穴来止的。 做完这一切,林洛锦早已经满头大汗了,她松了口气,拂去额头的汗珠。 “今夜他怕是不会醒了,也不必给他灌药 ,他心脉上的尸虫被我取了出来,暂时无碍,伤口虽然不大,但也要注意修养,晚些我再来给他行针。” “那锦小姐,这些尸虫如何处置?”安珀指着透明标本罐里蠕动尸虫,觉得无比恶心。 “这可是为容桓解毒的关键,我要靠着它们,找到豢养它们的毒草毒花。”林洛锦说道。 “您是说您要养着这些尸虫?”安珀震惊莫名,这些尸虫看上去就很恶心,但又不敢轻易处置,毕竟这是毒物。 “自然,我倒要查一查这些小东西吃的是哪方的粮,饮的哪地水!”林洛锦面对这些尸虫,竟然表现出了无比的兴趣,还叫它们“小东西”。 安珀觉得,这位锦小姐果真是与常人不一样,跟他们殿下一样……变态! 到了夜里 的时候,容桓依旧没有转醒的迹象,林洛锦再一次过来给他施针。 在不同的穴位上布下针,她拿出一个香炉来点燃了一支熏香,只看着熏香的烟雾竟然无风自动,全都钻进了金针的穴道里面去。 熏香燃毕,穴道上的金针尚未取下,容桓已经幽幽睁开了眼睛。 第一眼看见的便是林洛锦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他伸手想摸一摸那洁白如玉的脸颊,刚抬起手来就被林洛锦打断。 似乎觉察到了容桓的动作,林洛锦转身便走到桌边,把熬得浓浓的汤药端了过来。 “你现在还很虚弱,这是最好的益气补血的汤药,喝下去过了今晚,明日你便能行动自如,只是还不能着急运功。” 浓烈而苦涩的汤药味传来,容桓瞬时就闭上了眼睛。 第75章 就是诚心的 “良药苦口利于病,更何况你这可不是一般的病,我还在汤药里加了枸杞,大枣之类的去味的药材,已经没有原来的苦涩了。”林洛锦故意说道。 容桓又睁开眼睛,看着黑黑的汤药,鼻尖传来浓重的药味儿,他实在是下不去口喝。 林洛锦索性伸手扶了一把容桓,趁他皱眉的档口,将汤药灌到了容桓嘴边。 “咕噜咕噜”喝药的声音,让旁边站着的安珀都觉得浑身发寒。 一口气将又苦又涩又难闻的汤药喝了下去,为防止容桓开口骂她,索性立马塞了一颗甜枣在他嘴里。 一股甜丝丝的味道顿时从舌尖传到全身的每一个味蕾,方才喝大苦药的那些不快似乎瞬间消失不见了。 容桓目光沉沉的看着林洛锦:“你是故意的? ” “你该感谢我才是。”林洛锦挑了挑眉:“若不是我及时赶到,今日你不被尸虫弑心而死也要被弑心的痛苦折磨到半死不活。” 她一边收着金针,一边继续说道:“我这人仗义,即便今日救了你也不会找你要什么好处,或者提什么要求的,毕竟我是医者。” 容桓就这样静静的听着她叨念,觉得这一刻岁月静好。 安珀见状,识相的出了房门,林洛锦收拾好了药箱,端坐在桌旁饮起茶来,一时间屋内极为静寂。 林洛锦回头看着容桓,他依然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又似乎没有,不知道心里想着什么。她抿唇看了他片刻,突然问道:“市井关于我和你的传言,是不是你干的?” 容桓不答话,似乎真的睡着了。 “ 问你话呢,别以为装睡着就能躲过去!”林洛锦语气依旧平静。 容桓依然不答话,睫毛都没有动一下。 “真睡着了?”林洛锦放下手里的茶杯朝容桓的床榻走了过来,站在床边,她只听见均匀平稳的呼吸声,她不相信容桓这么快就睡着了,俯下身凑近那张病容中依旧绝代风华的脸。 林洛锦从未如此近距离,仔细认真的看过容桓的脸,皮肤细腻得如牛奶一般,一个毛孔一个斑点都看不见,犹如天之神作,洁白无瑕,又带着与身俱来的矜贵清冷,她看着容桓没有血色的唇瓣,一个男人,即便是毒发至此了,躺在床榻不能动弹半分,也如九华山颠的玉山,秀雅、清贵。 咫尺之间,她似乎能听到容桓略为跳得快的心跳声, 眼皮也微微动了动。 容桓猛然睁开眼睛,四目相对,咫尺之间便能唇齿相依。 林洛锦突然的慌神,忙直起身子,把脸转向一边,不再看容桓。 即便没有看到她的脸,容桓也看到了她的绯红到了耳根后方。 如诗似画的容颜突然绽开一抹悦色,清泉的眸光也晕染了惊喜。 “传言而已,你会如此在意?”容桓看着林洛锦的身影,缓缓道。 “自然在意。”林洛锦说道:“我好端端的一个侯府小姐,你让人散播传言,污了我的名声,你是诚心的!” “我就是诚心的。”容桓丝毫不掩饰。 林洛锦一听,果然是他故意毁坏她的名节,顿时来气,瞪着容桓:“我还救过你的命,你就这般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吗?况且,永宁 侯府似乎也没有得罪你,为什么?” “你是永宁侯府的嫡女没错,但这名声似乎也没有多好吧,即便我不散播那些谣言,你的风评也好不到哪里去。”容桓倒是说得直接。 即便他说的是事实,可是被人这般说,尤其这个人还是容桓,没想到他跟所有人一样,认为她的名声太臭,他没有借机落井下石,她似乎还得感谢他。 她恨恨的瞪了容桓一眼:“就让那些尸虫把你分食了算了,我若是再救你,我就是小狗!” 气冲冲的拎起药箱便出了门,外面的安珀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刚刚还水月静好的,这才几刻钟的时间,像是仇人一样。 “林洛锦!”走在街上,突然一个声音叫住了她。 她回头看了一眼,没有发现熟悉的面孔。 第76章 怡人风光 “我在这,往上看。” 林洛锦抬头,看见了从窗口探出头来的南君岐,还有他身边的跟班墨言。 正愁找不到泄火的人,林洛锦想也没想就走进了临渊阁。 自她上次在临渊阁内把苏折染给打了之后,这儿的伙计对她林洛锦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她一进门,伙计就给怔住了,正在柜台算账的掌柜也顿时魔怔了一般。 上回虽然从顺亲王府要回了损失,但是当时她打人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林洛锦也没点自觉,她径直上了楼梯,来到了南君岐的桌子旁边。 南君岐早就为她准备好了茶点,忙笑盈盈的开口:“咱两认识这么长时间了,这还是你第一次赴约,本太子实在高兴。”转身对着墨言道:“你快下去让掌柜的把所有好吃的好喝的全都端上来。” “是。”墨言觉得自家太子是中了这位锦 小姐的毒了,自从知道在云中城是锦小姐救了他之后,便开始四处打听锦小姐的喜好,可这位锦小姐刚回燕京不久,认识她的人倒是不少,知道她喜好的却是极少,名声更是烂得一塌糊涂,他实在想不通这样的女子,太子竟然当成了宝贝,无论人家怎样拒绝他,甚至当街被扫地出门,也没有一丝恼怒,真是把他天祁太子的气节都给败光了。 南君岐似乎也发现今日的林洛锦状态不是很好,只是不知道在跟谁生气,看了一眼她手边的药箱,找到了话题。 “我知道你懂医,可这燕京城中能请得动你去看病的也不是一般人,不如让我来猜一猜。”说着,南君岐便开始冥思苦想起来。 “皇宫里面有太医,自然用不着请你,一般的官宦之家也请不动你,无非就是皇亲贵胄了,是容桓还是苏折染?” 林洛锦不回话,仿若未闻。 南君岐见状又说道:“听说你曾经在这里把苏折染打了一个月下不来床,他是怎么得罪你了?” 林洛锦还是不说话,端起面前的茶杯牛饮了一口茶。 南君岐发现林洛锦确实不开心,又想了想说道:“既然你心情不好,本太子带你去个地方你敢不敢去? ” 这次,林洛锦目光转到他脸上了,他顿时觉得有戏,也不管正在鱼贯上菜的伙计,仰口就喊道:“墨言,你把这药箱送回永宁侯府去,结账吧!” 墨言更加无语了,他刚刚吩咐了伙计把店里好的吃食都给上了一遍,菜都还没上完就结账了?虽然天祁的国库还算充裕,也止不住这般挥霍呀! 南君岐带着林洛锦牵了两匹马出来,二人一人一匹骑着马儿出了城门。 马儿在林间奔跑,耳边穿过呼呼的风声,马速 飞驰带来的畅快让她郁闷的心情顿时舒缓了不少,她发现这南君岐的马术比上次好了许多,在这崎岖的山路上奔跑,可比在马场里有难度。 不知跑了多久,终于在一个山涧停了下来。 南君岐指着满涧的潭水山色说道:“如何?这景致不错吧?” 所谓蓝天白云千山绿,湖光山色观白鹭的景致也就是眼前的风光了,春日的午后,这湖面的薄雾还尚未散尽,仍旧飘着几许寒烟,隔着碧潭,湖水那边隐约的山色缥缈如在幻境一般,令人神醉! “我来燕京的路上,绕走了云中城的小道,无意中发现了这一处风景,看着这里的美景,即便心中有再多不快,也都能烟消云散了,你觉得怎么样?” 林洛锦看着满眼的翠色,心旷神怡,有一种久违的亲近之感。这或许是因为她从小在瑶池山长大,与山水 为伴习惯了的缘故。从回到燕京,她便再也没有亲近大自然的机会,满心满脑想的都是谋算。 “很美!”林洛锦忍不住赞叹了一句,这时,肚子不合时宜的咕咕叫了起来。今儿还没吃午饭就被叫去给容桓抑毒,忙活了大下午也没正经吃顿饭,到现在确实是饿了。 南君岐笑笑:“你等等,我去给你找点美味的吃食。”突然他把身上的披风解了下来,在旁边树上折了根枝丫,挽起裤腿就朝着湖水过去。 到了湖边上,他突然凌空飞起,在湖面上来回旋转,似乎是发现了猎物,手中的树枝扔出去,片刻就看见一条大鱼飘在了湖面上,如此演示了三四回,湖面上飘起了三四条大鱼。 再运聚掌力,朝着湖面的大鱼推掌出去,“砰!”一声巨响,湖水被巨大的掌力冲击,几条大鱼也顿时出现在了林洛锦面前。 第77章 飞花摘叶 南君岐从湖面上飞回来,看着自己的战果很是满意,他指着大鱼道:“你去找些柴火来,我先处理它们。” “好。”眼下能果腹的也就只有烤鱼了,她曾经在野战队的时候也常常在大山森林里野外求生,只是到了二十一世纪的时候,生态已没有现在的好了,至少在野外的河湖之中,找不到这样的野生鱼了。 她捡了不少的干柴放在一起,南君岐也已经把几条鱼处理干净了,只看着他不知从哪里找了一些荷叶来,将处理好的鱼放在荷叶上。 “你在旁边休息一下,接下来看我的了。” 林洛锦寻了个阴凉的地方坐下,看着南君岐忙着生火,又忙着找粗枝来搭烤架 ,看样子是熟手了,没一会儿就搭起了一个像模似样的烤架,柴火也燃得正旺。 南君岐得意的朝林洛锦看了看:“你先等会儿,很快就有美味可以吃了。”就在南君岐忙得不亦乐乎的时候,距离林洛锦不远处危险袭来。 一条剧毒的眼镜蛇吐着长长的舌息,朝她蜿蜒而来,而她专注于看南君岐烤鱼,丝毫没有察觉。 “别动!”南君岐突然出声,神色凝重。 只见南君岐指间射出一枚暗器之类的东西,划破风声飞向她身侧。 听见声音,南君岐也顿时跑了过来,林洛锦回头,在她身后距离不到一尺的地方,一条成年眼镜蛇正中七寸,已被折成两段,而将眼镜蛇 拦腰砍断的,竟然是一片树叶。 这招飞花摘叶她只听师父说起过,能把招式练得收放自如,把握力道,杀人于无形,需要有强大的内力,没想到南君岐居然会有这般功力。 “你没事吧?”南君岐紧张的看着林洛锦问道。 林洛锦起身,摇摇头:“我没事。”再看了一眼尚还在滴血的叶片,她眼中惊讶的看向南君岐:“你有这般功力,为何还要在人前扮演一个纨绔不化的太子?”南君岐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这样年轻就能将功夫练到出神入化,可见他平日里十分用功,一个对务工尚且能如此勤快的人,又怎么会真的纨绔不堪呢? 似乎不知道怎样回答林洛锦 ,南君岐转身继续回到火堆边上烤鱼,林洛锦也跟着她走了过去。 刚才情急之下露出了真功夫,南君岐知道他瞒不住林洛锦,但他清楚,有些事情不必解释得太清楚。 然而,在他想着如何给林洛锦解释的时候,林洛锦的注意力却已经不在他的武功上了,而是他手中翻动的烤鱼。 鱼的肉香味伴随着荷叶的清香飘散开来,看荷叶包裹着鱼肉已经被火势烤的有些焦了,林洛锦一双圆登登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这种香味太冲击人的味蕾,她舔了舔嘴角:“可以吃了吗?” “还得等一会儿。”但见南君岐从怀里掏出了几个香包一样的东西,在鱼肉上洒了些,然 后继续专心的翻动烤鱼。 山涧的春风夹杂着青草的味道拂过,鱼的香味飘散在空气中。 又过了大约半盏茶的时间,南君岐挑起其中一只鱼递给林洛锦,她立即伸手去接,南君岐立即拦了一下她的手:“小心烫着!” “没事儿。”林洛锦灵巧的躲开他的手,拿过烤鱼来就撕了一块儿塞进嘴里。 很烫,但是鱼肉香滑鲜美,齿颊留香,吃了一口想吃第二口,第三口…… 南君岐看着林洛锦吃得很有代入感,也拿起了另外一只鱼开始吃起来。 “南君岐,你这么会烤鱼,还随身携带配料,难道使臣驿馆的饭菜不合你胃口?”林洛锦吃了满嘴的鱼肉,话都有些说不清楚了。 第78章 山中美味 南君岐却还是听得清楚,也满嘴的鱼肉就说道:“我自小也算是在山林里长大的,有时候练功练得晚了,就会在山里找些虫鱼鸟兽什么的杀了烤来吃。” 林洛锦吃鱼的动作一滞,看向南君岐:“你堂堂一个太子,练功晚了就没得吃?” “可不是,我母后和师尊看管我很严,每日在山林里练不够时辰,就出不去林子,只有在林子里歇息了。” “你母后和师尊也太铁血了!”林洛锦忍不住说道。她在瑶池山的时候,虽然师父也管得严,但是每次被训之后,师父都会给她准备热腾腾的饭菜,与南君岐相比,她幸福得多。 南君岐吃鱼的速度突然慢了下来,嚼着口中的鱼肉,说道:“我是天祁太子,将来 是要掌管整个天祁国的,自然要比常人用功些。” “你倒是想得通透!”林洛锦说着又啃了一大口鱼肉。 南君岐侧头看向林洛锦,她嘴巴边上都沾上了油渍,吃鱼的动作姿势也不如寻常姑娘家含蓄,皱眉道:“你一个姑娘家,吃相也忒难看了,就不能文雅一点?” 话刚刚说完就遭到林洛锦的一记白眼:“嫌难看你别看呀,我又不嫁去你家,你着急个什么劲儿?” “这个可说不准。”南君岐小声嘀咕道。 “你说什么?” 南君岐连连摇头:“没什么,今日跟着本太子出来,没让你失望吧?” “嗯。” 见林洛锦点了点头,南君岐心中满是雀跃。 肚子被填得饱饱的,心情似乎也豁然开朗起来 ,林洛锦抬头看看快要落山的日头,感觉在这山涧里时间过得真快。 “走吧,回去了。” 南君岐似乎还没玩够,皱了皱眉:“这就回去了?我好歹给你烤了鱼吃,你不会这么快就过河拆桥了吧?” “瞧你那点小心眼。”林洛锦瞥了一眼南君岐:“你是天祁太子,我是侯府嫡女,这燕京城中多少双眼睛盯着你我,你以为咱两在这里真的无人知道吗?若是有人存心安排个刺杀什么的,我们都没带护卫,任凭你武功再好,你就自信你能抵得住?” 南君岐扫着周围:“想来尽管来便是,本太子才不惧任何人,这招飞鸟投林,飞花摘叶也许久没练手了。”说罢,手中立即飞出一个叶片,瞬息之间划破风声 ,插在了精干的树干上,内力深厚得令人叹为观止。他继续说道:“况且,今日难得心情这般好,天气也如人意,到了晚上,躺在这草地上看星星,别有一番意趣。” 这周围的草丛树林里少说也藏着数十人,并不是他们之前没有发现,只是对方没有动作,他们也就装作不知道,否则在刚入春的时候,在一片空阔之地上又如何会突兀的出现毒蛇?南君岐刚才运功使用飞花摘叶,实则就是给藏在暗处的人看的。 林洛锦想着,自她来到大燕,时刻都绷紧了弦,如今日这般自在快活的日子也实在难得,顿时也同意了南君岐的提议。 她寻了个合适的树干,轻功一跃就上了树梢,两手枕着头斜倚在树上:“既 吃了你的鱼,就陪你看一次星星吧,不过先说好了,若是真有刺客,你可得保护好我咯,我功夫可没你的强。” “自然,我即便是伤了自己也不能让人伤了你。” 南君岐也选了一颗大树,如林洛锦一般躺在树枝上。 天很快就黑了,夜色来临,除了地上的柴火烧得旺旺的,这山涧再无半点星光。 林洛锦皱眉说道:“南君岐,这天都黑了,哪里有星星?” 南君岐不慌不忙说道:“再等会儿。” 两人又耐心的等了片刻,期间二人也乱七八糟的聊了些话题。 “南君岐,你见过五公主了吗?我们皇帝可是把他心爱的女儿嫁给你做太子妃了。” 南君岐皱皱眉,想着在宫宴上见到的容灵汐:“见过了。” 第79章 医尊姜白 “你觉得她如何?” “也就那样吧,所有的女子都一个样,除了你。” 林洛锦闻言侧头去看南君岐,听这意思是对容灵汐没有感觉。 “她可是天之骄女,我自小便认识她,虽然没有与她一同长大,但是她的脾性我还是了解一些的,有没有兴趣听一听?” “没兴趣!”南君岐似乎不想多提容灵汐的事情,他身子侧向林洛锦这边,饶有兴致的说道:“不如你说说你吧,听说你也是在山林里长大的,那你的师父是谁?” “我有什么好说的?不过我师父的名讳嘛,你估计也听说过。” “是谁?” “姜白。” 南君岐一惊,猛然盘腿坐起来:“就是十五 年前突然消失于世间的医尊姜白?” “嗯。”林洛锦点了点头。 南君岐不可思议的盯着林洛锦:“姜白已经遁世多年,找他求医的人白骨都堆成了山也不见他踏出山门半步,更别说拜师了,你是用了什么法子让他收你为徒的?” 林洛锦伸出一个手指比划道:“很简单,只需要一句话。” “什么话?”南君岐非常好奇,这个人他只在师父那里听说过,世间流传的都只是他遁世之前的事迹。 “我娘是他的师妹。” “原来如此。”南君岐恍然大悟:“难怪听闻你医术了得,这回我相信了。” 停顿了片刻,南君岐又看向林洛锦问道:“那往后我找你看 病,应该不用排队预约,不收诊金吧?” 林洛锦若有所思:“排队预约倒不用,至于这诊金嘛……你一个天祁太子,难道还想赖账不成?” “大不了我再烤鱼给你吃。” 林洛锦回味着刚才吃进肚子里那肥美鲜嫩的鱼肉,顿时应道:“一言为定。” 得到林洛锦的答案,南君岐很是开心,靠在树枝上翘着二郎腿,惬意的看着黑黢黢的天空,似乎从这一片黑幕中能看见美景一般。 等到漫天繁星的时候,南君岐激动的叫林洛锦:“看见没有?本太子没有骗你吧?在这里看星星可比皇宫里看得清楚多了。” 没等到林洛锦的声音,他索性飞到了林洛锦那棵树 上去,林洛锦两手枕着头,靠在巨大的枝丫上已经睡着了。 他放慢了动作,生怕将林洛锦吵醒。 南君岐静静的看着身侧女子的睡颜,似乎怎么也看不腻,他自诩见过世间不少美人,或是冷艳妖娆,或是娴静善良,或是温柔可人,或是活泼俏皮,却不如眼前的女子这般灵气逼人,她身上自带着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冷傲,可是一旦与她相交,就会发现她如同一个宝藏,源源不断的给人惊喜。 对林洛锦的喜欢他从不掩藏,这份喜欢无关她侯府嫡女的身份,无关她身后的二十万林家军,更无关她是医尊姜白的关门弟子,只是因为她是林洛锦。 就如今夜,周围 埋伏着不少杀手,她却能坦然的与他一同赏星星,即便是现在,她也能放下防备之心,全身心的信任他,沉沉睡着。 如此有趣,又如此有胆魄的女子,在他南君岐的人生中,是第一次遇见。 他守在林洛锦身边,抬头看着明朗的月色,突然在心里下了一个决定。 第二日,一束温暖的阳光洒进窗棂,射到林洛锦的脸上,她缓缓睁开眼睛,刺眼的白光让她睁不开眼睛。 “小姐,你醒了?奴婢今日煮了银耳米露,快起身吃吧。”耳边传来彩云的声音。 她不是在山里跟南君岐一起看星星吗?什么时候回的侯府?她在脑海中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第80章 林双雪被陷害 忍冬进来,见她用手挡着阳光,顿时走过去将窗帘拉上。 “我怎么回来的?”林洛锦问道。 忍冬和彩云面面相觑,反而疑惑的看着她:“不是小姐你自己回来的吗?” 见她也一脸的疑惑,彩云又说道:“昨儿下午太子殿下身边的安侍卫来过了,说你是跟殿下在一起,所以到了晚上小姐没回来,我们也就以为你和殿下在一块儿,快到子时的时候奴婢又进屋来看,就看见小姐你已经躺床上睡着了。” 说到这里,彩云突然一惊:“莫不是太子殿下送小姐回来的?” 忍冬也看着她:“小姐,您与殿下……你们……” 林洛锦拉开被子起身,没有回答彩云和忍冬的问题,直接坐在了梳妆台前。 她记得她是躺 在一棵大树上等着看星星,但是眼睛皮越来越重,没熬到星星出来,她就睡着了,应该是南君岐将她带回来的。 昨日,埋伏在周围的人并不少,不知又会传出什么花样来。 她看着铜镜中如玉的容颜,问彩云:“今日可在外头听说了什么?” “小姐指的是二小姐入昭狱一事吗?”忍冬问道。 “什么?林双雪怎么了?”林洛锦着实一惊,昭狱可是关押重刑罪犯的地方。 “昨日二小姐受邀去往王丞相家做客,今日一早监察司的人便来了,说二小姐毒杀了丞相府大公子,王丞相还敲了登闻鼓,二公子一早就被皇上宣进了皇宫。” 毒杀丞相公子?这可是要被处以极刑的,林双雪平时虽然蛮横不讲理,脑袋也 不好使,但也还不至于拧不清楚事态的严重性,况且,她也没那个胆子。 “咱们这永宁侯府也真是不太平,被皇上搁置了这么些年,这才刚刚有点起色又麻烦不断,您说府中是不是该去请个风水先生看看呀?也太倒霉了。”彩云一边给她梳头,一边说道。 忍冬站在一旁道:“别胡说!永宁侯府的府宅可是大燕开国皇帝所赐,怎么可能随意请先生来看!” 彩云叹叹气:“这也倒是,别传到皇上耳朵里又起风波。不过这二小姐胆子也太大了,她跟相府公子有多大仇怨,竟然下的了那么大决心!” 林洛锦却不这么想,以林双雪一心想嫁入皇家,又怎么会与相府公子又深仇大怨?即便真的恨极了那人,也不会 蠢到自己下手,这恐怕针对的不是林双雪,是她身后的永宁侯府。 她梳洗好了正在喝彩云做的银耳米露,福伯突然来到了清浅阁。 “大小姐,丞相府的小公子来了,说要见……” 不等福伯说完话,一个男子便闯了进来,忍冬立刻护在林洛锦身前。 那人一身青色长袍,眉目清秀,身上未带兵器,站在福伯面前,对着林洛锦行了一礼:“锦小姐请恕在下无礼,实在是因为情况紧急,我兄长已命在旦夕,听闻安太医说锦小姐你毒术精湛,还请您圣手救我兄长。”说罢,便撩袍跪在了林洛锦面前。 忍冬站回林洛锦身旁,福伯这才上前介绍道:“大小姐,这位是丞相府的小公子王凌霄,在太学任太傅,也是咱 们侯府展工子的夫子。” 林洛锦这才知道,传言说林双雪毒杀了丞相府大公子,原来还没有死。 听说了消息的秦夫人也在这时匆匆赶了过来,她双眼通红,面容憔悴,与往日金玉其表的当家主母判若两人,想来这个女儿在她心中位置十分重要。 她在门口刚好听见了王凌霄跪求林洛锦的话,当下顾不得林洛锦有没有那个能耐,顿时对林洛锦哭求道:“洛锦,双雪虽然平日你与你不睦,但是她毕竟是侯爷的亲生女儿,也是你的妹妹,我求求你救救她,求你看在同是侯府女儿的份上伸出援……” 彩云在一旁说道:“求人的时候知道有大小姐了,平日里也不见你们对这嫡女有多恭敬!”彩云的话听在了所有人耳中。 第81章 剧毒 他们心里都明白,即便林洛锦不愿意出手,也无人敢说她无义。侯府弃她七年,回到燕京后也遭到各方陷害挤兑,秦夫人口口声声的侯府并没有给她作为娘家的屏障,这个时候来求她,不知仗的是什么? 福伯也在一旁不敢出声,王凌霄见状,又说道:“凌霄知道自己鲁莽,可事急从权,我从未有不敬锦小姐的意思,既然你能被安太子举荐,凌霄相信您定有本事让兄长醒来。” “你们如何就认定是林双雪下的毒?”林洛锦问道。 王凌霄叹了口气:“昨日我并不在府内,只是听府中下人说看见林双雪慌慌张张的从我兄长的厢房出来,随后我兄长便中毒了。” “ 也就是并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林双雪下毒,只是臆断而已?” 林洛锦这话一出,王凌霄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但是现在这些都不重要,如果兄长救不回来,那唯一进出过兄长厢房的林双雪也是主要嫌疑人。 秦夫人也是竖起了耳朵听林洛锦说话,似乎从二人的对话中能听到一些希望,她顿时抹去眼角的泪花。 “锦小姐,现在并非追究这些的时候,我兄长命在旦夕,如果他死了,即便没有确凿证据,她也是唯一进过我兄长厢房之人,你觉得她能逃得过?这永宁侯府又能逃得过干系吗?” 王凌霄的话说到了点子上,这出针对永宁侯府的戏码,无论是救林双雪还是永 宁侯府,她都得淌一淌:“那还等什么?走吧。” 王凌霄没想到林洛锦居然答应的这么爽快,他立刻起身:“锦小姐,请。” 到了侯府门口,停着一架马车,是王凌霄带来的,是给林洛锦坐的,车夫掀开车帘,王凌霄对她道:“锦小姐,请上车。” “既然赶时间还坐什么马车。”她转身对着福伯道:“福伯,牵我的马来。” “是!” 片刻之后,仆人牵了一匹枣红色的马儿出来,林洛锦利落的翻身而上,动作如行云流水,看得王凌霄眼睛直愣愣的盯着他。 王凌霄在前面带路,一路策马而来。 从丞相府门口到大公子的寝院,一路见到丫鬟仆人都连连跪拜 行礼,林洛锦顾不得许多,加快了步伐。 安泽早就等在了门口,见林洛锦一来,立刻迎了过去:“锦小姐,大公子中毒颇深,我用汤药暂时护住了心脉,只是大公子所中何毒尚未查出。” “进去看看。”踏进门槛,林洛锦看见床榻上躺着的男子清俊干净,温文尔雅,与王凌霄有五分相似,只是年纪略长些。他脸色惨白,唇色发紫。 林洛锦立刻放下药箱,取出一支银针,从男子的大拇指指尖插进去,再拔出银针,只见原本白亮的针尖已经乌黑暗紫。 是剧毒! 林洛锦当下顾不得许多,开始着手解男子的衣服,寻找中毒的根源。 在场的人中王姝与顿时出手阻 止:“林洛锦你干什么?我大哥命在旦夕,你脱他衣服做甚?” “出去!”林洛锦扫了一眼王姝与,一脸冷峻道。 “你说什么?”王姝与不服,弟弟怎么会找林洛锦来替大哥解毒,她明明就是个村姑、土包子,她能懂什么医术? “出去!”林洛锦再是一声冷喝,吓得王姝与身子一震。 “你……” “姐姐你还是先出去吧,不要影响锦小姐施救,既然安大夫说她能救大哥,我们就暂且相信她。”王凌霄赶紧将王姝与拉出了房门。 “林洛锦,我告诉你,如果救不回我大哥,别说是你,就连你们永宁侯府也别想脱了干系……”王姝与的声音越来越远,却是清晰无比。 第82章 金针之术 林洛锦将王西城的上衣褪开,并没有在身上发现有异样,可他的腹部肿胀,明显就是有不明物体在里面。 她再扳开眼角膜,查看口舌,最后在王西城的右耳后面发现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出血点。 一时并不能查清王西城所中之毒,她从药箱里拿出一粒百毒丸:“倒杯水过来。” 王凌霄看着她将药丸化成了药水,灌进了兄长的嘴里。 王西城所中之毒是烈性毒药,她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去研究毒源,既然查不到独院,就只有用金针刺穴的方法来解毒。 “安太医,我要用金针之术,你在旁边帮我。” 安泽一怔,似乎没想到林洛锦竟然会金针之术,但现在也不是他细问的时候,他立即道:“好。” 只见林洛锦从药箱里拿出了一块小石头, 放在王西城的右耳后面的出血点附近,像在引什么。 “锦小姐这是?”安泽还没弄明白,突然看见磁石上面冒出一根极其细小的牛毛针,王凌霄顿时大惊,看着林洛锦的眼神中多了一份认可,这位锦小姐真是好灵巧的心思,竟然用磁石将毒针吸出,那么剩下的就是解毒了。 时间一刻一刻的过去了,王西城的腹部、头部、双手扎满了金针,点燃的熏香烟雾顺着金针一点一点的沁入人体,她不停的在各个穴位之间捻针。 额头已经布满细汗,她依旧神色专注,十分认真。 安泽早已经见过了她的手法,对此并不惊讶。 王凌霄却是一瞬不瞬的盯着林洛锦,似乎传言中并没有说她医术超群,有悲悯之心。他转而轻轻走出屋子,吩咐门外的管家 :“你即刻通知父亲,大哥是被毒针所伤,并非林双雪下毒。” 管家领命而去,他转身又进了屋子。 林洛锦已经第三次换针了,她轻轻捻着肚脐两寸的玄灵穴和冥幽穴,把握时机用力拔出。 “噗!”一声,王西城顿时喷出一大口黑血,黑色的血喷溅在白色的幔帐上,触目惊心。 安泽立刻拿湿帕子擦去嘴角的血渍,脸上忽然笑道:“毒血已经排出,锦小姐你看!” 王凌霄也看过去,兄长原本肿胀的肚腹已经鳖了下去,与正常人无异。 林洛锦开始收针,眼前突然出现一块洁净的手绢,王凌霄的声音传来:“擦擦吧。” 她抬头看了一眼王凌霄,从他手中接下手绢,在额头上擦了几下:“谢谢。” 经过这次的金针解毒,安泽对林洛 锦更是佩服,他似乎明白了殿下对锦小姐用情的原因,这样的女子,很难让人从她身上移开目光。 林洛锦将拟好的药方递给王凌霄,交代道:“他体内还残存部分余毒,只能通过汤药将毒素逐渐排出,这副方子不仅可以助他排出余毒,还可帮他迅速恢复体力。” 王凌霄接过药方,扫了一眼上面的草药,对着林洛锦再次行礼:“多谢锦小姐,凌霄已经派人通知父亲大人,想必侯府会没事的。” 林洛锦手里拎着药箱,郑重的对王凌霄道:“我永宁侯府无端卷入你侯府纷争,王丞相更是闹到了圣上面前,我二哥现在还在宫里,如今大公子剧毒已解,我希望丞相府也能给我永宁侯府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是自然。” 林洛锦踏出门槛,被 拦在门外的王姝与却突然冲过来挡住了她的去路。 “在我大哥醒来之前,你休想踏出府门半步!” 王凌霄皱眉,忙上前拦着王姝与:“姐,不可对锦小姐无礼,我亲眼看着她为大哥解毒,别胡闹了!” “王凌霄!你到底是不是姓王的?怎么事事都护着这个女人?你难道忘了是谁给大哥下毒的?即便不是她林洛锦,林双雪也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她休想把自己摘干净了!” “只要大哥醒来,自然会真相大白,若是冤枉了锦小姐和永宁侯府,岂不是让世人说我丞相府不辩是非吗?”王凌霄说道。 可王姝与挡在林洛锦面前仍旧丝毫不让:“那好,只要大哥醒来说不是林双雪害的她我就亲自送她回府,但在大哥醒之前,她必须留在这里!” 第83章 被困丞相府 王凌霄还试图劝解王姝与,林洛锦突然说道:“好,既然如此,我就等着王小姐亲自送我回侯府。” 话落,她转身走进了王西城的房间。 王凌霄顿时拉住王姝与,表情很是不悦:“大哥是被人在体内打入毒针中的毒,林双雪哪来的本事?” 王姝与顿时一滞,她知道在人体内打入毒针是需要内力的,而林双雪压根就不会武功…… 而另一边,王丞相将林啸告到了乾陵帝面前,大早上过去了,仍旧没有断出个结果来。王丞相带着府中仅有的一个人证,指认林双雪是唯一进出过他大儿子厢房的人,而林啸也以没有确凿的证据指明是林双雪下毒,况且眼下王西城并没有死,现在就来判林双雪有罪,于理于法皆说不通。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陈林从殿外走了进来。 “启禀皇 上,丞相府刚刚派人来说,永宁侯府的嫡女林洛锦从大公子体内取出了毒针,并已经为大公子解毒。” 此话一出,在场的文武百官面面相觑,王丞相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耳朵听错了,于是侧身望着陈林:“请陈公公再说一遍,老臣没有听错吧?你说林洛锦为我儿解了毒?” “正是。”陈林道:“王丞相,您府上的管家现在就在殿外,丞相是觉得咱家传错话了吗?” “不敢!”王丞相顿时觉得打脸,老脸青红交加。他在这里状告侯府之女毒杀他儿子,侯府嫡女却又救活了他儿子…… 林啸开口道:“我二妹从小养在深闺,别说是内力了,就连一招半式她也不会,哪里有这个本事将毒针打入相府大公子体内?况且,仅凭下人的一句话就想定罪于人,丞相大人会不会太草率了? ” 文武百官无不觉得林啸说的话在理,当场就有个大臣站出来说道:“若相府管家所言不差,那丞相大人的确是冤屈了侯府二小姐。” “皇上,如今真相既白,是该给林帅一个公道。”另一人站出来说道。 “老臣以为,丞相虽然冤枉了侯府二小姐,可侯府嫡女却能不计较,将人命看得比声誉重要,仍对相府大公子出手相救,此等品德高洁的女子实在难得。”说话的是御史台的言官。 乾陵帝听着朝臣们言辞中皆是对林洛锦的赞赏,也点了点头:“丞相,既然此事与侯府无关,朕判林双雪无罪立即释放,至于令公子被毒杀一事,朕交由大理寺一并查办,爱卿觉得如何?” 王丞相顿时羞愧的垂头跪下:“老臣无话可说。” “那便散了吧。” “恭送皇上。” 乾陵帝从龙 椅上起来,走下了台阶又回头说了一句:“这登闻鼓乃是为重要国事所设,往后不要随便敲响了。” “谨遵圣喻!”王丞相头也不敢抬一下。 林啸嘴角不经意的笑了笑,他这位妹妹,总能给他省不少心。 从金銮大殿到宫门口有一段距离,不停有人来找林啸说话,无不是都在打听林洛锦的情况,这位曾经在众臣见证下与镇北王和离的前王妃,从前他们并未真正的审视过,最近市井传言却是把她抬到了风口浪尖上,有人说她与天祁太子关系不错,也有人说她是太子殿下心尖上的人,如今又为丞相公子解了奇毒,众人对她的好奇度与猜度更甚。 王丞相走早距离林啸不远的地方,不停的从管家那里核实情况。 到了宫门口,福伯派来通讯的下人将林洛锦被困丞相府的事情原原委 委的讲了一遍,林啸挑了一下眉,等了等身后的王丞相。 “王相,本帅这回得随您去一趟丞相府了。” 王丞相原本脸色就不佳,见林啸说要跟他回府,顿时一怔:“林帅,老夫已经答应了皇上无罪释放林双雪,只要待老夫回去看见犬子确实无碍,自会给你一个交代,你莫不是不相信老夫?” “非也!”林啸一本正经道:“府中家丁刚才来禀报,令爱将我侯府嫡女留在了相府,既然现在事实已清,我去相府接舍妹,该是合理的。” 王丞相侧头问身侧的管家:“他说的可是事实?姝与真的把林洛锦困在了府内?” “是,小姐说……大公子一日不醒她便不放锦小姐出门……” 宫门口的大臣很多,听见相府管家这话,无不觉得这丞相府实在欺人太甚,对恩人尚且如此无礼。 第84章 一语中的 王丞相胡子一翘:“孽女!就会给老夫找事儿。” “林帅放心,请这就随老夫回去,老夫定让小女亲自护送锦小姐回府。”如今他若不在众人面前给出个交代,姝与往后的名声恐怕就要葬送了。 “好,本帅相信王相教女有方,定能给舍妹和侯府一个公道。” “本宫与你们同去。” 一行人刚要出发,一道磁润的声音响起,几人回头一看,顿时行礼:“拜见太子殿下。” “免礼。”容桓迈着轻而浅的步伐走来:“永宁侯府与丞相府皆是我大燕皇朝国之重臣,眼下天祁太子也尚在燕京城,若是闹出我大燕文臣和武将之间不合,恐有损国威,是以,父皇将此事交由本宫监理。” 林啸眸光一动,没想到皇上对这次的事情这般看重,竟然让太子监理!不过也好,有殿下在,王丞相更不可能徇私。 “ 老臣听从殿下安排,殿下请。” 这时,容桓的马车已经停在了宫门口。 另外一边,林洛锦被困在丞相府,暂时住在了王西城寝屋旁边的偏房里。 王凌霄让下人准备了时令水果和精致的茶点端了上来。 “锦小姐,我姐姐她是太过关心大哥,并非存心困住你,我已经派人快马通知了父亲大人,这个时辰父亲大人应该已经在回府途中,还请锦小姐稍待。” 林洛锦回头看着王凌霄,这位相府年纪最小的小公子,从始至终对她恭敬有加,在清浅阁中求医之时也不卑不亢,有主见、有见地,可惜在这相府之中,他做不了主。 “无妨,大公子被毒杀事件看似针对丞相府,实则也把永宁侯府牵扯了进来,这一石二鸟之计实在高明,小公子与其在这儿与我说抱歉,不如想办法查清事情原委,既还了你大哥公 道也还了侯府公平。” 王凌霄眉心一皱:“锦小姐提醒的极是,这背后之人心思歹毒,不仅要我大哥的命,还要连累了永宁侯府也一并遭殃,可见此人对我大燕朝廷内部纷争极为了解,文臣与武将之间若出现嫌隙,小则是两府之间撕破脸,大则可影响到朝堂,用心不可谓不险恶。” 王凌霄一语中的,突然之间,林洛锦对他刮目相看。 他年纪轻轻却能透过现象看本质,说话又极有见地,王丞相能教养出这样的儿子,的确不错。 “那小公子心中可有嫌疑之人?” 王凌霄摇摇头:“镇南王虽然兵败逃匿,内乱也总算平息,可这燕京城中暗潮汹涌,并非三言两语能够评得清楚的,或许是我大哥平日得罪了人,林二小姐只是受了连累,又或许确如所料,背后有一只大手在操控,妄想混乱朝局……谁又 说得清楚呢?” 林洛锦再是对王凌霄点头,他不仅眼光犀利,极有见地,又处事圆滑,方寸不乱,即便是在朝几十年的王丞相怕也不及他。 说了一些话,外面有下人来禀告,说丞相大人回府了,太子殿下和林帅一同来的。 林洛锦有些不解,林啸来她可以想通,容桓来做什么? 王姝与听说太子来了,心下有几分慌乱,但又想着自己有理由将她留下,这才收拾了妆容准备出去迎接。 还没到大门口,就看见一群人已经进府了,领头的是容桓,林啸和王丞相各在一边,已经进了府门。 “拜见太子殿下。”王姝与和王凌霄领着府中一众丫鬟仆人跪地迎接。 林啸扫了一眼跪地的众人,开口问道:“舍妹在哪?” 容桓同样没在人群中看见林洛锦,等待着王姝与姐弟的回答。 王姝与心下一跳,先前 想好的理由竟也说不出来了。 王丞相看着跪地的女儿和儿子也实在生气:“还不快说!你们把人困在哪儿了?” “父亲,殿下,姐姐也是为大哥,如今虽然说大哥身上的毒解了,可至今没有苏醒,姐姐她……也是情有可原的,还请殿下,林帅不要怪罪。”王凌霄说道。 王丞相余光扫了一眼太子殿下,他容颜淡淡,并未说一句话。 “既然真相已经查清,你大哥被毒杀与我永宁侯府无关,于你相府来说,舍妹不计前嫌出手相救,是你相府的恩人,可如今你们却说你大哥不醒就不让舍妹出府,敢问相爷,这堂堂相府,就是这般对待救命恩人的吗?”林啸一番话令丞相一家无话可说,更令王丞相无地自容。 “啪!”王丞相当着众人上前便一耳光抽在王姝与脸上:“孽女!还不快去把锦小姐请出来?” 第85章 满意便可 “不必了。”王丞相话落,林洛锦已经自己走了出来。 抬头便对上容桓清泉般的眸子,她有一瞬间的愣神,但很快便回神。 王姝与跪在地上捂着被打的脸颊,脸色青白交加的看着林洛锦。 林洛锦冷脸以对,一双清澈的眼眸半丝温度也无。 “大公子已经醒了,丞相大人觉得我现在可以回府了吗?” 林啸余光扫到容桓,发现他一双眼眸映满了林洛锦,心下顿时一惊。先前还觉得皇上在朝堂上都大事化小了,怎的会突然交由太子监理,想来应该是太子主动提议来的吧! 王丞相一张老脸只想遁地,若不是姝与这般放肆,他也不会在太子面前这般抬不起头来,终究是强忍着 恼怒,对林洛锦好言道:“是老夫教女无方,老夫这就派人送锦小姐回府。” 只见林洛锦看向地上的王姝与:“王小姐先前说待大公子醒来,便亲自送我回府,可还算数?” 王姝与悲愤交加,先前一怒之下说出的话,如今要她兑现……她也是相府嫡女,如果亲自送林洛锦回府,这若是传出去,恐怕就要成了整个燕京城的笑柄。 林啸这时又添了一把柴火,说道:“的确,王相在宫门口也是如此说的,要让王小姐亲自护送舍妹回府,当时众位大臣都是听到了的。” 王姝与若是不送,岂止是关系到她个人名誉?更会连累她丞相父亲的脸面。这时候即便王凌霄有心想要代替姐 姐也只有把话重新咽进肚子里去。 眼泪顺着脸颊滴落在地,王姝与极力隐忍着怒意,沉沉说道:“父亲,女儿这就送锦小姐回去。”她吩咐道:“来人,准备车架。” 王丞相这才对着容桓道:“殿下觉得如何?” 容桓目光淡淡,看向林洛锦:“锦小姐满意便可。” 林啸心思一动。 “起来吧。”容桓话出口,跪地的王凌霄和王姝与这才敢起身。 “既然大公子醒了,我们也就不打扰了,洛锦,我们走。”林啸开口,林洛锦也朝他走了过去。 “老臣恭送太子殿下!”王丞相心下恼怒,可更加心急,目送着太子出了府门,赶紧起身朝着王西城的寝院跑去。 王姝与跟在 林洛锦身后,脸上的巴掌印还泛红,一双眼睛幽怨的盯着林洛锦的背影。 按照尊卑,容桓的车架在前,安珀掀起车帘,众人等着太子上车,却听见他对着林洛锦开口道:“还不上车?” 林洛锦一怔。 “我有事情要与你说,我送你回去。”容桓再说道。 众人皆是一惊。 林洛锦看了一眼容桓的马车,又看了一眼后面王姝与的马车,径直上了容桓的马车。 见林洛锦这般自觉,清泉般的眸子里染上满意的蕴意。 王姝与听着太子亲自开口送林洛锦回府,想着自己是不是就不用送了。 林啸似看出了王姝与的小心思,开口道:“王小姐,请吧!” 送就送,反正坐在马车里 面,也没人看得见她,大不了过了今天她把马车一换,别人也就不知道了。 “王小姐,既然诚心相送,还是走路送的好,否则倒要让殿下和本帅怀疑相府的诚心了。”林啸再说道。 “你!”王姝与想反驳,张口却找不到一句反驳的理由,她顿时越加气恼。 林洛锦,今日之辱,总有一日要让你偿还! 马车缓缓行走在街道上,传来车外喧哗之声。 林洛锦抬头看着容桓,他既然闭着眼睛睡着的样子。 “你不是说有事要与我说吗?” 容桓淡淡的声音响起:“无事。” 林洛锦一滞,顿时明白了容桓这是故意说给别人听的,好让别人觉得她与太子真的关系匪浅。 容桓! 第86章 居心何在 林洛锦顿时脸色不好的看着他:“这样诋毁我的名节,你居心何在啊?” “我说过了。”容桓依旧没有睁开眼睛。 “什么?”林洛锦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对你的企图之心。”容桓睁开眼睛看着林洛锦:“容桓喜欢林洛锦,这便是我对你的企图。” 林洛锦也不知怎地,突然脸红起来,语塞:“你……容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自然知道。” 林洛锦别过脸去:“你不该对我有这种心思。” “该与不该的我都做了。”容桓道。 林洛锦无奈道:“可我不会喜欢你。” “会的。”容桓肯定道:“你会的。”只是因为你忘了。 这一路,林洛锦与容桓就谈了这一个不欢而散的话题。 而王姝与,从丞相府到永宁侯府,全程徒步跟在容桓的马车后面,算下来 该是有三公里左右,这对于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来说简直是要了半条命,在到达永宁侯府门口时,王姝与立刻坐在了侯府的台阶上,也不在乎地上脏不脏,街上有没有人看见了。 林洛锦起身要下车,容桓突然一把拉住她,她一个站不稳就扑在了容桓身上,清凉的唇瓣重重落下,吻上她的唇。 她身子一软,整个人陷入容桓的怀抱。 这些日子,燕京城里关于她的谣传满天飞,一会儿与南君岐有关,一会儿与容桓有关,真真假假她已分辨不清。 可是无论是南君岐还是容桓,她都不想与他们扯上过多的关系,她决心守护永宁侯府就注定会卷入大燕的纷争中去,她不愿意连累身边任何一人,所有要卷入朝局,卷入争斗,卷入黑暗的,她一人承受便可。 她突然一把推开容桓,目光 沉郁的看着他,冷声道:“想要当你太子妃的人满城皆是,我做不了你的良配。” 话落,她掀帘走出马车。 王姝与看着林洛锦下了马车,现在她已经累得没有力气生气了,心里只想着能赶紧回府休息休息。 林洛锦下了马车后,发现秦夫人以及林华沅、林展等几个侯府旁支的公子小姐都已经站在了门口。 秦夫人率先迎了过去,满是笑颜道:“府中下人先前就打听了消息,说太子殿下亲自送你回来。”秦夫人再看了一眼马车,继续说道:“洛锦,这次谢谢你……”才刚说着眼泪就掉了出来,看样子像是想通了悔改了,要跟她讲和一样。 林啸谨记君臣之礼,下马到容桓马车旁开口道:“殿下若不嫌府中简陋,入府歇歇脚再回宫如何?” 众人也看向马车。 “多谢林帅美 意,本宫还要回宫向父皇复旨。” 话落,马车已缓缓启动。 就在马车走起来的片刻,容桓的声音再次传来:“相府嫡女行为鲁莽,有失体统,这一个月就不要出门了。” 在场的人无不倒吸了一口冷气,王姝与则是坐在地上欲哭无泪。 一个月不出门,那岂不是意味着几日后的花田宴她无缘参加了吗? 林洛锦突然走到王姝与身旁:“女子如花,若只媚于言语,以他人之痛换取自身之利,即便再披罗衣,珥瑶碧,也是锦绣其外败絮其中,没有本事却还要一味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那便是愚蠢。”林洛锦顿了顿:“王姝与,你与我从小争到大,如今我们两不相欠,希望往后你能学得聪明点儿。你该回去了。” 秦夫人也走过来说道:“王姝与,我女儿双雪与你也算从小一 块儿长大,在一块儿识字习礼,这次你们相府这般冤枉她……往后,你们还是不要再往来了。” “就是,这次险些害了我们整个侯府……” “好了!”林啸见大家都开始挤兑王姝与,不想再将事情闹大,开口道:“既然洛锦和双雪都已经回来了,这件事就过去了,往后任何人不得再以此事与相府任何人过不去。”说着,林啸转身对王姝与道:“既然王小姐已将舍妹送了回来,你也快回去吧。” 众人跟着林啸进了侯府,不再理会地上的王姝与。 开年的第一场春雨不合时宜的来了,王姝与走在雨中,将所有的屈辱归结于林洛锦,眼泪混着雨水从脸颊流到嘴角,她想哭,可她不能哭。 她回头看了一眼巍峨的永宁侯府,大门口的石狮子在雨中显得越加狰狞可怖。 林洛锦! 第87章 我倾慕他 众人将林洛锦迎进了正堂,秦夫人一改往常对林洛锦的态度,和善起来。 “洛锦,我知道我无法取代南宫夫人在你心中母亲的地位,这些年我对你也确实有疏忽,我嫉妒你的母亲,即便去世那么多年,世人却都还记得她,爱戴她,双雪也妒忌你原配嫡女的身份,事事想要和你争,可是关起门来,我们都是一家人,这次双雪被无端陷害,若不是你,或许她现在还在昭狱遭受刑讯。” 秦夫人长长叹了口气。 “如今我也想明白了,皇上冷落了侯府这些年,如今再启用,朝中定然有人把侯府当成眼中钉肉中刺,这个时候任何一人出事就是整个侯府有事,我们不能再互相猜忌,互相挤兑下去了,我们只有团结成一家人,方能抵御风暴。” 林洛锦静静的听着秦夫 人说话。 “其实双雪这个孩子她本性并不坏,胆子也小,只是心高气傲了些,她知道是你救了她,而你还被困在丞相府,在大家面前哭着叫你“姐姐”,嚷着要去丞相府接你回来,无奈她在昭狱受了皮肉之苦,才出了房门就晕倒了,洛锦,你能不能原谅她?原谅我?” 秦夫人这番话说得真心实意,语重心长,至少林洛锦从她的话语或神态中没有发现虚假的成分。 她一心想要守护侯府,仅凭她一人之力固然艰难,一只筷子轻轻被折断,十只筷子折也折不断…… 林啸点了一下头:“夫人你能想到这层自然再好不过,如今世人都知洛锦是侯府嫡女,我希望夫人既然有这般觉悟,往后也能约束好儿女,父侯若是知道,也会含笑九泉的。” 如果往后侯府中都 能和睦相处,从前的往事又有什么可计较的?更何况,从始至终她林洛锦都没想过要计较。 “好了,我从前没计较过什么,往后也不会计较,既然都是姓林,就谁也不能置身事外,夫人将自己方才说的话记住便可。” 林洛锦没有说多余的话,虽然秦夫人说得情真意切,可这世事难料,人心更是难猜度,到底是不是真心想修好,日久才能见人心。 以身体乏累为由,林洛锦回了清浅阁。 另外一边,王姝与淋着雨回了丞相府,因此生了一场病。 伺候的丫鬟说她已经好几顿没有吃饭了,连汤药也不喝,王凌霄亲自端了饭食进来。 “姐,你还生着病,为何要折腾自己?” 王姝与瞪了王凌霄一眼。 “今日父亲进宫前让我劝劝你,已经过了的事情就别想了 ,未来才是我们可以期待的。” “哼!”王姝与冷哼一声:“我的好父亲,好弟弟,在你们眼里都认为我不如林洛锦是不是?” 那日在太子面前,在永宁侯府门口,她所受的屈辱只有自己能体会。 听到王姝与提到林洛锦,王凌霄叹了口气:“从小到大,你为何总跟林洛锦过不去?她是嫡女,你也是嫡女,她在山林长大,你在相府的暖娇阁长大,她懂医术,你也是第一才女,你们互不干涉,互相没有交集的利弊,你却为何总是要针对她呢?” 说起这些,王姝与似乎越加生气,她眼中掉下两行泪。 “在你们眼里,我事事比她强,可嫁入镇北王府的人为何会是她而不是我呢?” “你……姐……”王姝与的话让王凌霄瞬间明白了什么,同时也令他意想不 到。 “是,我从小就爱慕镇北王容烨,他是我大燕战神,威名赫赫,神采奕奕,我倾慕他……” 王凌霄没想到自己会从姐姐口中听到这样的答案,他原本以为她们只是女子之间的争奇斗艳妒忌罢了,没想到竟然是因为镇北王。 “可她嫁给镇北王是皇上赐婚……再说,他们现在已经和离了,林洛锦她已经不是镇北王妃,姐姐你若是真心喜欢镇北王,大可靠自己去争取……” “不可能了……”王姝与目光绝望的望着窗外:“已经不可能了。” “为何不可能?你未嫁他未娶。” “宫宴上,他看她的眼神……”王姝与永远记得那一幕,容烨黑亮的双眸中慢慢装的都是林洛锦,她明白得很,那样的眼神骗不了人。 王凌霄不明白她说的,只狐疑的看着她。 第88章 惊鸿剑 “为什么所有的人都喜欢她?”王姝与想不通,明明她才是养在深闺,识学教礼的贵女,而林洛锦只是长在山林,连礼乐也无人教授的乡野之人,可是所有的人都最喜欢她,就连她一直引以为傲的“第一才女”的名号也让她夺走了…… 王凌霄看着失魂落魄的王姝与,知道他劝解太多也是无用。 从王姝与的房里出来,王凌霄又去了王西城的院子里,看见王西城已经开始下床走动了,他没有过去打扰,只是远远的站在院门口看着。 不过一日,大哥恢复的却如此快。想起在昨日之前,大哥好恶毒在身,就连太医院安大夫也束手无策,所有的人都以为大哥难过此劫,惋惜他少年英才…… 如果没有林洛锦,或 许此刻的丞相府的确已经挂了白灯笼。 王姝与说“为什么所有的人都喜欢她?”世人多有循循从善之心,像林洛锦这样的女子,高洁矜贵、自信而专注,像极了冰山之巅的雪莲,她俯瞰世人,又悲悯世人,这样的女子,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呢? …… 第二日一大早,苏折染便来了永宁侯府,按照规矩,先让顺亲王府的下人先过来通报了一声,因此等他策马到永宁侯府门口的时候,福伯早已经候在那里了。 “福伯!”还没下马,苏折染就咧着嘴叫了一声。 “染世子,许久没见你了,可还好么?”福伯也笑意然然的对着苏折染。 从前大小姐还在永宁侯府的时候,染世子也是永宁侯府的常客,后来出了事 情,大小姐被送出了燕京城,染世子也就再没来过侯府,如今大小姐回来了,染世子也就再出现在了侯府,想来这染世子与大小姐关系果真不同一般。 “我好着呢,这么些日子不见,福伯怕是想我了吧?”染世子骑在马上,看着福伯笑哈哈道。 “是啊,一晃就七年了!”福伯叹气道。 苏折染从马背上跳下来,将手中拎着的其中一个包裹递给福伯:“这是栗子酥,我记得福伯你最喜欢吃,这回来得匆忙,就随便带了点儿。” 福伯笑弯了眉眼:“老奴何德何能劳动染世子记挂。” “没事儿,往后我往府里跑的次数不会少,就当是给福伯的贿赂。”苏折染嬉笑着跑进了侯府。 福伯在后面说道:“大小 姐估摸着还未起身,染世子可要去正堂喝杯茶等等?” 他话才说完,苏折染便跑了不见踪影,只听见传来他渐远的声音:“锦丫头,太阳都照屁股了,你还不起来?” 正在后院练剑的林啸听见这声音,手中的长剑一滞,俊秀的眉心紧紧皱在一起。 青芜、彩云和忍冬在院子里也听见了,顿时身子一震,染世子怎么这个时候就来了?还这般不顾忌男女之别! 苏折染雀跃的跑到清浅阁门口,刚刚踏进一只脚去,面前便突然横了一把长剑,直抵他的脖颈,顺着长剑看过去,看见了握着剑的忍冬。 “染世子,这是我家小姐的闺阁,外男不得入内。”忍冬冰冷的声音响起。 苏折染一愣,手指试图弹开眼前的 剑,却发现忍冬这招运了内力,他动弹不得。 “没必要对我如此绝情吧?我与你家小姐可是青梅竹马两小无……” “染世子慎言,损伤了我家小姐的名节你怕担不起这责任。”忍冬一脸冰绝,对苏折染没有一点忌惮。 苏折染再是一愣。 “忍冬,你什么意思?” 彩云这时候走了过来:“染世子,忍冬她的意思是让您到正厅先用茶点,待奴婢们伺候小姐起身了再过去请你。” 苏折染瞥了一眼彩云:“本世子若是偏要进去呢?” “除非染世子把奴婢打得起不了身,踏着这惊鸿剑进去。”忍冬丝毫不让。 “你!”苏折染扫了一眼面前寒光闪闪的惊鸿剑,没想到四大家族的晋家的传世名剑竟然会在忍冬手里。 第89章 女子名节比天大 青芜从小厨房里出来,也开口道:“染世子,你与我家小姐打小的情谊再好也男女有别,自小姐回燕京后就一直谣传不断,即便小姐平日再看得淡也始终关系到女子名节,染世子若当真为我家小姐好,就该想得明白忍冬之所以拦着你,并非是存心与你作对。” “是啊染世子,小姐往后可还要嫁人的,女子的名节可比天还大。”彩云继续说道。 忍冬突然收回了手中的长剑。 苏折染犹豫了一瞬,终是将踏出去的脚收了回来。 林洛锦其实早就已经醒了,门外三个婢女和苏折染的对话她也一字不漏的听到了。 爷爷给她的这三个婢女确实不错,武艺绝佳,口舌也不弱,最重要 的是对她忠心不二,事事都以她为中心。 见苏折染被劝住了,彩云咧嘴一笑:“奴婢做的莲花羹小姐最爱吃了,奴婢也给你端一碗吧?” 苏折染“嗯”了一声,点点头,转身出去了,而彩云也朝着小厨房快步走去。 “忍冬。”林洛锦的声音响起。 青芜端起早已经准备好洗漱的水和忍冬一道进去。 “小姐醒了。” “染世子来了,被忍冬拦在了门口。”青芜一边拧干擦脸的汗巾,一边说道。 “嗯,你们刚才的话我都听到了。” 青芜和忍冬互相看了一眼,一直没听到小姐说话,她们以为小姐还睡着。 林洛锦擦了把脸,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忍冬的身影,又转 向青芜:“好些日子不见爷爷了,明日我想去看看他。” 青芜为她梳头的手一滞:“可明日就是花田宴,今年与往年不同,是静贵妃亲自主持的,月前就已经发了帖子,燕京城里所有的名门贵女都要参加,小姐您可是上宾。” 林洛锦突然皱了皱眉,这古代联谊最惯用的方式就是举办宴会,这种公共场合女人多,是非也多,她就是不愿意去才想避开的。 青芜从铜镜中看到林洛锦,说道:“今年的花田宴不止邀请了名门贵女,就连一些贵公子也在其列,这燕京城里的裁缝铺、胭脂店、金店等从年前就开始忙碌了,各府小姐可是牟足了劲儿要在这场宴会上露脸的。” 没一会 儿,彩云跳着脚从苏折染那儿回来,见林洛锦已经洗漱好了。 “小姐,染世子在正堂等您一会儿了,还好二公子今日不用上朝,陪了染世子一会儿,不至于对他失礼了。”彩云说着把手里的包裹放在桌上打开:“染世子说这是他从玉宝斋带来的七巧点心,特意带给您尝尝的。” 忍冬开口道:“这玉宝斋的点心闻名燕京城,想要买到这七巧点心恐怕天不亮就要去排队,染世子对小姐也算用心。” 林洛锦心思一动。 彩云拿了一块点心递到林洛锦嘴边:“小姐,您快尝尝看。” 林洛锦看着面前精巧无比的点心,每一块都做成不同的花,口味也不一样,张口咬了一嘴。 点 心入口酥软,满口清香,甜度适中,不干不腻,有一股淡淡的桂花香味。 “好不好吃?”彩云期待道。 林洛锦点了点头:“还不错。”看着彩云那丫头嘴馋的模样,林洛锦开口道:“剩下的你们几个分了吧。” “真的?”彩云兴奋极了,立刻捡了一块塞进嘴里,一脸陶醉的表情:“也太好吃了吧!” 青芜和忍冬对视一眼摇摇头:“真是个小馋猫。” 从清浅阁出来,林洛锦就直接去了正堂,走近了,听见说话的人就是林啸。 “你是顺亲王府唯一的世子,顺亲王府的重担将来都在你身上,你还是莫要浪费精力在洛锦身上了,她是侯府嫡女,皇上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你们。” 第90章 免费饭票 “你又不是皇上你怎知他不同意?我与锦丫头自小的情谊,打小我就把她当成未来的媳妇儿,大不了我请出爷爷去求情,再去碧落庄园请林爷爷一道去,本世子就不信皇上能不答应。” “你若当真如此,恐怕皇上对你顺亲王府就不是生气那么简单了,怕是该忌惮了。” 苏折染后知后觉,竟然被林啸堵得开不了口。 林洛锦这才知道苏折染对她的心思,在门卫稍稍整理了思绪,装作刚刚才到的样子,打着哈欠走了进去。 “苏折染,你大清早扰人清梦,找我有什么事情快说,我还想回去睡个回笼觉的。”她斜靠在正堂椅子上,完全没有一个大家闺秀该有的仪态端庄。 看到林洛锦,苏折染顿时又把林啸的话扔在脑后 了,看着她笑道:“你也太能睡了,如果举行个睡觉大赛什么的,你排第一估计没人敢排第二了。” “那是自然。”林洛锦还故作骄傲的说道,说完又看了看林啸:“二哥今日不用上朝吗?” “我今日正好休沐。”林啸道。 林洛锦点了下头,来了点精神:“那正好,你陪我去街上逛逛吧?” “不去。”林啸想也不想就拒绝:“你若是缺什么告诉福伯一声就好,近日城中人多,你还是呆在府中的好。” “我这不也是为了爷爷嘛?下个月爷爷寿辰,今年又是我回府给他过的第一个寿辰,想给他准备一个特别的生辰礼物,你就陪我去帮我参谋参谋嘛。” “林啸不去我陪你去啊,本世子时间多得是。”苏折染插嘴 道。 林洛锦瞥了一眼苏折染,挑眉:“你的眼光还是算了吧,再说了,你也不知道我爷爷喜欢什么样的礼物。” 遭到林洛锦的鄙视,苏折染皱了皱眉,自言自语道:“人人都夸本世子眼光好,就你嫌弃我。” 林啸听着二人对话,开口道:“罢了,我今日就陪你一道去,事先承诺好不许惹事。” 林洛锦点头如捣蒜:“我发誓今日我只挑礼物,别的一概不管。” “那我呢?”苏折染忙说道:“我可是天没亮就给你排队买点心的,你不会过河拆桥吧?” 林洛锦看了一眼委屈的苏折染:“那你就一块儿去。” 出门的时候,林啸将林洛锦拉到一边:“我与苏折染的对话你听到了还让他去?” 林洛锦一愣,她以为 自己伪装的很好。 没想到林洛锦脱口而出:“有免费的饭票,不要白不要。” 敢情她是把苏折染当成了免费的饭票?带他一起是为了让他买单的?林啸顿时觉得自己这个妹妹……有时候正经八百、久经世事,有时候狠绝果断、智慧无双,有时候又古灵精怪、妙计百出。 为了掩人耳目,林洛锦听了林啸的话坐马车,三个人坐在一架马车上,林洛锦坐正中间,彩云与她坐在一块儿,林啸和苏折染分别坐在窗口的两边,只带了彩云一个婢女出门。 彩云对苏折染的印象极好,觉得他对自家小姐用心,他家世好,人也长得好,心里将他认定为小姐良婿的第一人选。 她发现从上马车开始,染世子的一双眼睛就不离小姐, 开口道:“染世子,你家可有兄弟姐妹?” 苏折染摇摇头:“我父王只娶了我母亲一个女子,我母亲也只生了我一个孩子,我父王上头旁支的兄弟姐妹倒是有,不过都不与我们住在一起,你问这个做什么?” 彩云又继续问道:“那你父母可为你定下过婚约或者世子你可有心仪的女子?” 苏折染扫了一眼面色淡然的林洛锦,摇摇头:“听老一辈的人说过,当年我母亲本想给我定个娃娃亲的,只是没抢赢,只有作罢了。” “没抢赢?这是哪家的小姐?连顺亲王妃都能抢输!”彩云好奇道。 苏折染摇摇头:“我也是这样问的,只可惜没人告诉我,说让我知道了也只是徒增伤感。” 林啸突然用余光扫了一眼林洛锦。 第91章 凌烟阁 燕京原本就是大燕的经济政治文化中心,人员密集,商旅不绝,平日就可见繁盛,近日因为一年一度的花田宴举办在即,又因为此次花田宴不仅邀请了燕京城内的皇亲贵胄,各地分封的诸侯王将也在其列,甚至还有三大世家,可谓是空前隆重,这燕京城中一时涌入诸多外来人员,街市自然也空前繁华。 他们的马车虽然有侯府的标识,但仍然在摩肩擦踵的大街上寸步难行,因此他们只到了朱雀大街的街口就下了马车。 街上各种商铺林立,人群中有鲜衣怒马的王孙贵人,有满街叫卖的商户,有布衣钗裙的寻常百姓……在这人潮中各个衣衫华丽,车水马龙。 跟着人流,他们沿着街道慢慢的边 走边看,也欣赏着燕京城中的热闹。 在燕京城中哪里买礼物最好,苏折染比谁都了解。 “瞧见没有?凌烟阁!”苏折染指着前方一家店铺的招牌说道:“在这燕京城里买礼物,凌烟阁绝对排第一,无论是古玩首饰还是胭脂妆品,或者金贵玉器,你所能想到的这里全都有。” 林洛锦走到门口停下,看着人迹寥落的铺面,皱眉道:“你确定这是燕京城中最好的店铺?” “当然确定了,凌烟阁可是皇商。”苏折染明白她的质疑,说道:“你别看这门口人少啊,进去你就知道咯。”说着就往凌烟阁走了进去。 “公子,请。”刚踏上台阶,立即就有店员过来招呼。 林洛锦也随着他走了进去 ,林啸紧随其后。 入眼一幕,让林洛锦知道“别有洞天”四个字的含义了。 这凌烟阁内统共三层,在大堂正中央吊着一挂巨大的水晶琉璃灯,装修也奢华贵气,不辱皇商名气。每一层楼都分门别类,一层是各类摆件金贵玉器,二楼大多是女子用的首饰妆品,三楼据说是价值连城的珍馐古玩。 这每一层楼都挤满了人,敢情这儿的金贵玉器全都不要钱一样。 这时,另外一个店员走了过来,微笑问道:“请问几位公子小姐想选些什么?” 林洛锦还未从凌烟阁内的繁华景象中回过神来,苏折染立即道:“锦丫头想给她爷爷送生辰礼物,再给自己置办点儿衣服饰品什么的,你们尽管拿出顶好 的货品来,要是藏着掖着,本世子就把你们家楼给拆了。” 店员依旧笑意然然的摆出手势:“原来是世子爷,请。” 店员直接将他们引到了二楼,但是人依旧很多,嘈杂声不绝于耳,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只觉得耳朵一直嗡嗡响个不停。 意识到来人身份尊贵,店员将他们引进了一间私人会客厅,立即有人上来送茶点。刚才引他们上来的店员立即手里端了几本图册摆在他们面前。 “外面客人实在太多,我按照各位的要求将册子选到世子爷面前了,你们可根据册子上的图样选取,选过之后我再引各位前去看实物。” 林洛锦一愣,这种看图选物的营销方式原来在古代就有了。 这对林 洛锦来说最感兴趣的已经不是这几本图册了,而是外面喧闹的人群,她站在门边,看见了几张熟悉的面孔,是在宫宴上见过的,只是不能一一对号,都是官家女子,正在相约着佩戴各式首饰。 大致扫了一眼这一、二层楼的人,她又坐下,随意翻看着小册子。 突然,从窗外飞进一个不明物体,直直朝着苏折染的头飞去。 林洛锦和林啸敏锐的闪避开,苏折染也同时往林洛锦这边躲闪,店员更是吓得倒在地上。 “砰!”一声,桌上的茶盏被碰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碎裂之声。 一只女子的鞋履赫然出现在桌上。 接着外面又响起吵闹之声,一粒蜜饯也被扔了进来,正正砸在苏折染手中的小册子上。 第92章 遇旧友 “怎么回事?谁这么大胆子!”苏折染眉心聚拢,顿时扔了小册子,到窗口看出去。 店员则赶紧从地上爬起来道歉:“世子爷请息怒,小的这就带你们到楼上的贵宾室去,立即去查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晚了!”苏折染生气了:“本世子自己下去看看。” 从地上抓起那只鞋履,苏折染从窗口直接就跳了出去,林洛锦也跟了下去。 这时,从逍遥柜坊里扔出了一个人,重重砸在地上,随后在几个彪形大汉的“护送”下,被撵出了一名女子。 女子发饰简单,身穿粗布衣裳,脚上穿着的唯一一只鞋与砸在他们桌上的一模一样。 “就你们还敢闯七大赌神摆的擂台,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多少分量! ”“护送”女子出来的大汉一把将女子推下楼梯,女子没站稳,一个趔趄倒在了地上。 “小姐你没事吧?”刚才被从里面扔出来的女孩忙爬过去扶住。 粗布衣裳的女孩倔强的站起来:“我娘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你们逍遥柜坊,你们居然还拿来当擂台赌注,你们……” 不等女子话说完,大汉就打断了她:“你自个儿回去问问你那兄长,他早就将东西抵押给柜坊了,轮得着你来这儿瞎闹腾!” 女子依旧倔强的要往里闯:“我不管是谁抵押给你们的,那是我娘留给我的东西,还给我!” 女子根本不会武功,被大汉稍微用力一推,整个身体就朝林洛锦这边撞来,大汉扬起拳头就要挥下来。 “住手 !”林洛锦一声喝,林啸伸手接住了撞过来的女子。 天旋地转之间,南萱儿只感觉身后一只有力的臂膀将自己托住,眼前赫然映入一张英挺俊朗的面容,鼻息之间偶能嗅到一股淡淡的幽兰花味道。 “小心!”林啸将南萱儿扶稳,轻声开口。 “她不过一名弱女子,你这一拳打下去是想要她的命吗?”林洛锦向来看不惯此类欺人的事情。 那大汉看她也是名女子,扫了一眼她身侧两个身量平平的男子,喝道:“少管闲事!这女子每日都来闹上一出,一连三日都是如此,我们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林洛锦闻言,转向南萱儿:“你为……” “小锦!”话未问出口,女孩便将她一把抱住,“哇!”的 一声哭着叫出了她的名字。 林洛锦皱眉,看向苏折染和林啸。 “她是南府的小姐,南萱儿。”苏折染说道。 南萱儿赫然放开林洛锦,哽咽的看着她:“小锦,你……不记得我了?” 苏折染又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南将军与你父侯曾经在一个军队供职,小时候你两关系也处得不错,不过你后来被送出燕京,也就从此没了联系。” 南萱儿从林洛锦眼睛里看出了不熟悉的神色,或许她和其他人一样,觉得她不过是一个废物罢了,不想与她扯上关系。 本能的朝后退了两步,双眸中带着怯懦:“对……对不起。” 林洛锦看着南萱儿,一个将军府的小姐,怎么会穿着粗布衣裳?连一个府中下人的穿 着都不如。 “哎!南将军常年在边境驻守,南府掌家是一个姨娘,这位嫡出的小姐过得还不如府中下人,上个月我还在街上看见她卖绣品为生……本世子大人不记小人过,罢了,不找她麻烦了。”苏折染说道。 看着林洛锦的疏离,南萱儿很有自知之明的跟丫鬟两人相互扶着想要离开,她眼中掩不住的伤感失落。 七年前的很多事情她都忘了,对于一些人和事也早已没了感觉,可就在刚才,她从南萱儿眼中看到了欣喜之后的失落,那种感觉让她感觉尤其强烈,或许如苏折染所言,她们曾经是好朋友,既然是朋友,就不该放任不管。 “萱儿!” 南萱儿身子一震,以为自己听错了,迟疑的回头去看。 第93章 按规矩来 林洛锦上前拉住她的手:“既然是你母亲的遗物,当然不能被摆在赌场给人当赌注,我带你去拿回来。” 南萱儿略显苍白的脸色顿然抿出笑容:“小锦,原来你还记得我!” “自小的情谊,我怎么会忘。”林洛锦浅浅笑道。 苏折染点了一下头,似乎对林洛锦和南萱儿的相认并不奇怪,林啸则是稍有些担心,说好出来不惹事的,看来这下不可能了。 南萱儿看了一眼还守在门口的几个壮汉,摇摇头:“可我不想让你为了我跟他们打架,况且他们身后是兰陵世家……算了,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谁说我要跟他们打架?”林洛锦扫了一眼几个壮汉:“既然他 们设了擂台,我们就可以按照他们的规矩来,只要我赢了七大赌神,赌注自然就归我。” 南萱儿一惊,连连摇头:“小锦,还是不要了。” 苏折染也说道:“这逍遥柜坊在燕京城开了多年,至今无人胜过七大赌神,你确定你要跟他们赌?” 林洛锦侧头看着他:“怎么,不行吗?” 苏折染一皱眉:“不是行不行的事儿,这无论输赢……你知道萧彧是什么人吗?” “管他什么人,只要我赢了,他还能当着天下人的面儿耍赖不成?”林洛锦不放在心上,白净的手往苏折染面前一摊开:“银子,拿来。” 看样子他也是拦不住的了,从怀里掏出一袋银子放她手 上,看林啸一脸淡然的模样,他觉得自己是皇帝不急太监急,索性……不管了,车到山前必有路! 几个大汉看着林洛锦手中沉甸甸的一包银子,咧嘴冷笑一声,他们只管闹事儿的,断不可能把银子往外推。 方才一踏入逍遥柜坊的大门,就有小厮上前迎客:“不知几位小姐公子是玩点什么?六博、樗蒲、双陆、掷骰子,赌棋、赌禽虫、赌钱币、赌关扑应有尽有。”看见林洛锦身边的南萱儿脸色有一瞬间的变化,但很快就收敛了不见,既然门口的打手放进来的,他只管招呼就好。 “七大赌神的赌局怎么赌?”林洛锦问道。 小厮一愣,扫了一眼南萱儿,原来是 找了帮手来的,但看他们身后的苏折染和林啸,皆是身着不凡,该不是普通人,顿时换上笑意:“姑娘是想玩大庄还是小庄?七大赌神各有擅长。” “那就从小庄开始玩,依次挑战七大赌神。” 小厮接着就带他们来到了一个玩小庄的场子,这是最普通的掷骰子,赌注一两起,上不封顶。围着的人不少,有穿布衣的平民,也有穿锦缎的公子,都将注意力投在桌上的赌局里。 林洛锦扫了一眼周围,从钱袋子里掏出了一锭银子,足足有十两,众人看她一眼,一来就押大注,其余人也随后纷纷下注。 第一局,林洛锦押小,赌对了,加上庄家赔的,赢了十两。 第 二局,林洛锦依旧押小,又赌对了,再赢了十两。 第三局…… 第四局…… 陪着林洛锦几人的小厮眼见着林洛锦赢了一局又一局,从先前的一小袋银子到现在一抱银子,不知道是这位小姐手气好次次押中还是有别的窍门,越看越上劲儿。 到第七局,林洛锦已经换到了中场,众人将赌注下好了,盯着林洛锦的钱袋子,她索性将一袋子银锭子下注押宝,十拿九稳的道:“继续押小。” 庄家就快开局了,众人围着喊大,唯独林洛锦的是小,在众人的浇筑声中,庄家揭开谜底,众人哀嚎一声,有的甚至当场气晕过去。 林洛锦以一赢十,光是这一局就赢了上千两。 第94章 七大赌神 小厮再次讶异,趁着搂银子的空隙,他叫了一个添水送茶的伙计过来,在他耳边小声道:“快去找掌事儿的,此女七场连赢,恐怕是来了个顶事儿的。”说完,又扫了一眼南萱儿,又说道:“就说是南府小姐找来的帮手,快去!” 那伙计连连点头,匆匆而去。 苏折染搂着一抱银子,笑得合不拢嘴:“锦丫头,没想到你还有这手,你可别告诉我这也是在瑶池山上你师父交的。” 林洛锦没答他的话,观察着柜坊里的一人一物,顺手扔了一锭小的银子给小厮:“小哥陪着我们一路也辛苦了,算是给你的茶水费。” 小厮掂量着手里的银子,怎么也得有四五两,点点头,笑哈哈的 问道:“小的谢小姐赏,小姐可还玩儿?” 林洛锦点头:“我今儿是指着你们七大赌神来的,面儿还没见着呢,当然要玩。”随即便指着不远处:“那是玩牌九的吧?” 小厮附和着笑道:“是,小姐还对牌九感兴趣呢?” “过去看看。”林洛锦说着就拉起南萱儿走了过去。 这时,王掌事从二楼处看了过来,手中捻着一串珠子,不以为意的扫了扫林洛锦:“一个柔柔弱弱的姑娘家,不过是运气好了些罢了,如果这场子里全是她能拿得住的,我还开什么赌坊,盯着点儿就行。” 伙计又指了指南萱儿和她身边的苏折染和林啸:“王掌事,是南府的小姐请来的帮手,真的不用 管?” 王掌事又看了看几个人:“顺亲王府的世子爷折在这场子里的银子也不在少数了,这燕京城里也就他敢在这地界撒野,公子早就放了话,不用管他。” 小厮点点头。 王掌事从这逍遥柜坊开业至今十余年了,执掌赌坊一切事务,从来就没出过大事,他的眼光向来毒辣,既然他说无事,那便再观察观察。 林洛锦去到了玩牌九的桌子旁,见刚才去禀报掌事儿的伙计回来,在小厮耳边小声嘀咕了什么,小厮点了点头,似乎并不以为意。 大概是觉得她先前玩的都是过家家,提不起他们的警惕来。 林洛锦嘴角弯起一抹不易擦觉的笑意,连这些都搞不定,维和期间她还如何 混迹于国际赌场,并顺利引起赌场大佬注意? 不过两盏茶的时间,她便将苏折染怀里的一抱银锭子赢了翻倍。 这样的减压方式挺好,银子有了,气也撒出去了。 她笑吟吟的看了一眼苏折染:“世子爷,烦您去换成银票,我先去吃口点心垫垫肚子。” 苏折染顺从的去了。 林洛锦寻了个稍微安静点的地方坐下,拿了块点心塞进嘴里,又拿起一块递给南萱儿:“萱儿,你也吃点儿。” 南萱儿迟疑的接过点心,却迟迟没有下口去吃。 “小锦,我看还是算了,这里太复杂,我不能连累了你。” “那你母亲的遗物就不要了?”林洛锦看着她反问。 “自然是要的,我们再想 别的办法。” 林洛锦嘴里塞着点心,四下环视一圈:“你看看这儿,落在这地方的东西,除了赌赢他们,就只剩硬抢,或者去偷,你可有把握?” 南萱儿顿时摇头,她本就是南府弃了的小姐,又不会丝毫武功,无论偷抢还是赎,她都不可能做得到。 “那不就是了。”林洛锦看着她:“放心,我对他们这七大赌神很感兴趣呢,刚好借此机会见识见识。” 林啸也看着林洛锦,问道:“你今日打算玩多久?” “见到七大赌神,拿回萱儿娘亲的东西。” 林啸浑身顿时打了个寒战,有一种被林洛锦卖了的感觉,今日的事情若是传到朝堂去,估计永宁侯府又得出名一段时间了。 第95章 看走了眼 从她回燕京到现在为止,虽然市井说她被容烨和离下堂,可这一步一步在后面算着的不就是她林洛锦本人?从和离书到太子平反,又从宫宴到救丞相大公子,她步步为营,算准时机。 林啸突然觉得,今日这逍遥柜坊的金字招牌怕是保不住了。 林洛锦吃了几口点心,又喝了两盏茶,继续一桩桩,一桌桌的玩过去,每隔两盏茶的时间她就换一个地方,她从最小的庄家玩到了中庄、大庄,也从一楼一路玩到了二楼,坐庄的庄家也换了一批又一批。 苏折染将所有的银锭换成了银票,但仍旧已经塞不下了,他扔了几袋给南萱儿,又扔了几袋给林啸。 身后三个人每人抱着几袋银票跟着 ,逐渐引起了人们的注意。 她直奔三楼,这里统共就只设了一桌,但是没有庄家。 从一楼到二楼,这柜坊内绝顶的赌局玩技她都一一见过,每一庄都赢,算下来她现在的银票一百万两应该只多不少了。 三楼没有庄家,却有端茶送水的小厮,即刻为她送上了茶点,她端了一盏茶喝了一小口,看见王掌事的上了楼来,显然是没想过林洛锦能一路杀到这里来,眼底闪过惊异之色,随即便疾步走了过来。 看着王掌事走到她面前,林洛锦也不开口。 王掌事来到她面前,脚步一顿,拱手笑起来,胖墩墩的脸上堆起一堆肥肉:“请小姐赎罪,先前眼拙不知小姐赌技如此高超,怠慢了小 姐。” 林洛锦也伸手不打笑脸人,笑道:“掌事儿的客气了,我这妹妹有件东西在你们这儿落下了,今日我带她来取回,既然出来混的迟早要还,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您就说说我如何才取得回我妹妹的东西?” 王掌事的看了一眼一身粗布衣裳的南萱儿,暗想着她一个被将军府赶出门槛的女儿能找来什么帮手?没曾想今日竟然看走了眼,小瞧了她。 他呵呵赔笑道:“小姐说得可是那一斛东珠?” 林洛锦看向南萱儿,只听她说是她母亲的遗物,具体是什么并未说明。 南萱儿顿时点了点头:“嗯,还有一株八角玄冰草。” 王掌事道:“既然小姐今日如此给我逍遥柜坊脸面 ,那一斛东珠我可做主给你们,但那玄冰草是我家公子从南府公子手上赢来的,我一个掌事儿的,做不了主。” 到了此刻,王掌事已经不能将面前的女子视为运气好了,为防止闹出大事,如果能拿东西让她们走人,也无不可。 林洛锦突然站起来,在这牌桌上转悠起来:“既然如此,那就按照你们柜坊的规矩来,请出你们的七大赌神,我赌赢了他们,自然就能把玄冰草拿回来,王掌事也便不会为难了。” 王掌事点点头:“既然小姐如此有兴致,那好。”他转身对身后的小厮道:“去将七大赌神请过来。” 不一会儿,七个高矮胖瘦不一的男子从三楼牌桌后方的屏风后面走了出 来,出场自带赌神的气场。 这时,一楼二楼的许多人索性将手上的赌注停下,都想亲眼看看能与七大赌神一较高下的女子。 林洛锦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去,第一位赌神走到了庄家位置,这是一个山羊胡须的老者,上了点年纪,一双老眼中却满是精明与算计,他笑呵呵的看着对面的林洛锦:“姑娘,我且先说说规矩,你想拿走宝物就必须通关赢满,我们的玩法与下面的也有些不同。” “而且,三楼的庄家,一万两起下注,赢满则一赔十注。” 林洛锦点点头,挥挥手,苏折染便自觉的将一万两银票摆在了面前。 山羊胡须的老头看了一眼银票,眼底闪过一抹志在必得,开始摇晃起骰子。 第96章 玄冰草可否还我? 虽然玩法不同,但都大同小异,林洛锦先是试了一把,随后便顺畅自如的玩了起来。 第一局,林洛锦赢满,稳赢了十万两。 第二局,再赢满,十万两。 第三局,仍旧赢满,十万两。 王掌事在看过三场之后,面上挂着的笑容已渐渐消失。 这七大赌神虽然不是赌坊赌技之巅,但也有着最强的赌技,这十余年来多少人都败在了他们手下,至今没有一个人能通赢的,可如今她已经赢了三个。 他忙招了招手,唤了一个小厮过来,小声吩咐道:“快去禀告公子,这擂台怕是要垮了。快去!” 小厮不敢耽搁,立刻就跑下了楼去。 林洛锦余光扫见已经跑下楼梯的小厮,继续下着赌注,这逍遥柜坊能在燕京城里 屹立数十年依然门庭若客,除了噱头引人注意之外,这些赌技也实在有趣,心中对这逍遥柜坊后面的主人有了肯定。 第四局,赢满,十万两。 第五局,赢满,十万两。 第六局,赢满,十万两。 第七局,赢满,十万两…… 王掌事眼看着林洛锦将一局又一局的赢过,被她赌输了的庄家都面如土色的退了下去,自己的脸色也挂不住了。 她竟然……通赢了七大赌神。 他不可置信的瞅着林洛锦,整个逍遥柜坊内静悄悄的,她身后站着苏折染、林啸还有南萱儿,她似乎早就算准了一切,有了必胜的把握,更像一个掌控一切的大佬,坐在牌桌面前。 林洛锦面色带笑的看着王掌事:“七大赌神我已通赢,玄冰 草可否还我了?” 王掌事看着面前的女子如花一般,实在难以想象她是如何将七大赌神在这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里通赢的,可是他就站在她旁边,眼睁睁看着她赢的。无论是庄家还是赌徒,出老千是他们惯用的手法,可是他一直守在她身边,却丝毫没有发现她出老千的痕迹。 此女子,是他生平仅见。 见王掌事的还没从惊愕中缓过神来,林洛锦又是一笑:“愿赌服输,玄冰草可还我了?” 王掌事一时说不出话来,赌注的确如此,可他没想到真的有人能把七大赌神通赢之人,玄冰草是有市无价至宝,他如何能做得了主? 半晌,他面色带苦的笑笑:“按照规则小姐通赢了七大赌神,可以将宝物带走,可是 擂台摆了多日,一直无人攻破七大赌神,所以,这宝物并不在柜坊之内。” 林洛锦点点头:“既然是认账的那便好了,我们在这里等着便是,你派人去取吧。” 见王掌事说完了话也不见吩咐人去取,苏折染忍不住说道:“怎么?刚刚还说按照规矩我们可以将宝物带走,转头又不想认账了?还是这逍遥柜坊只是对外打着招牌,实则是糊弄人的幌子?” “不不不。”王掌事连忙摆手赔笑:“我这就派人去取。”于是转身招呼了一个伙计:“快去请公子出来,快去!” 见着掌事的已经吩咐了人去,林洛锦左右也玩得累了,已到了吃晌午的时候,摸着肚子:“苏折染,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你先去预定一桌,要 顶好的厨子顶好的饭菜,今儿我请客。” 苏折染拎着一麻袋的银票,笑哈哈的跳窗而去。 看热闹的人都在下方交头接耳的议论着,有的在猜测这名通赢七大赌神的女子身份,有的在讨论她的赌技。 “姑娘连顺亲王府的世子爷都能指使,想来这身份也甚是高贵,能否有幸得知小姐芳名?”二楼一个手摇折扇的公子哥开口道。 林洛锦站在楼梯边看了一眼说话的人:“等我取回我妹妹的东西,你们自然就知道我是谁了。” “你的妹妹?”那位公子看了一眼她旁边身穿粗布衣裳的年轻女孩,据说她是南府的小姐,这位女子又叫她妹妹,难不成也是南府的小姐? 他与周围的几位公子讨论了一番,依旧没有得出结论。 第97章 彧公子来了 “小姐说笑了,南府只出了一位小姐,便是你身旁这位,若说是旁支的,我倒是信。”那位公子又说道。 林洛锦点了一下头,能将燕京城里哪家有几位公子小姐说得清楚的,想必也常在市井混迹。 “谁说我叫萱儿妹妹,我就一定姓南了?”林洛锦索性坐会牌桌上,刚才吃剩的点心还有最后一块,她拿起来吃了一口。 容桓不是一直非她不可吗?今日她在逍遥柜坊扬了名,明日的花田宴上估计又是一番热议,等到他在皇上面前提及此事,乾陵帝顾及天家颜面,再加上御史台言官的唇枪舌剑,是断然不会让她入东宫的。 今日她既帮了萱儿,也是帮了她自己。 她对着身侧的南萱 儿道:“萱儿,你算算今日我们赢了多少?” 南萱儿顿时将身上背着的一麻袋银票摆在她面前,笑盈盈道:“我早就算好了,我身上一共有三百八十五万两银票,染世子身上的也有三百五十万两呢,林啸哥哥身上的有一百多万两呢。” 林洛锦瓣了瓣手指,算道:“三百八十万加上三百五十万再加上一百万两,等于八百三十万两,嗯。” 人群中一阵嘘嘘,虽说这逍遥柜坊开在这天家富贵之地,日进斗金,但照她这般赢法,逍遥柜坊这三五年的进账可全在她这里了。 林洛锦突然叹了口气:“这银票虽然是比银子轻巧得多,但这太多了也不好,我总不能将这些银票全都放在家里 吧,时间长了长霉长斑不就毁了?” 林啸看着眼皮下自己这位妹妹,真是比传言中还令他信服。往日只听得外间传言,听从殿下吩咐将她带回侯府,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她让他叹服的事真的太多了。 没出一会儿,苏折染便从窗口跳了回来。 “锦丫头,东贵楼最好的雅间我已经订好了,菜式包你满意。” 林洛锦看着一头汗的苏折染,指了指他身上拎着的大麻袋银票,开口:“你不累啊?” 说到此,苏折染顿时将麻袋子往她牌桌上一推:“锦丫头,你今日可算是出名了,一会儿拿了东西就赶紧走,可别倒霉遇见萧彧那斯就行。” “染世子这是在恭维在下吗?”苏折染话落 ,一个清绝阴凉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众人闻声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楼梯口,伴随着极轻的脚步声,一名青黑色锦袍的男子踏着楼梯而来,身后跟着两名随从,衣着劲装,身配长剑。 林洛锦感觉一阵寒意逼人,透过人群看到了萧彧。 来人面容清俊冷艳,一双凤眸微微一动,闪着寒光。 苏折染顿时身子一侧,挡在了林洛锦面前:“萧彧,我们是按着你们逍遥柜坊的规矩来的,如今你们七大赌神尽数输了,难道还想不认账?” 被苏折染拦着,萧彧没有看到林洛锦的脸,顿时从苏折染那儿移开视线,转向林啸:“没想到林帅也在,实在是巧了。” 林啸礼仪性的淡淡 一笑:“今日陪舍妹上来选礼,不想能遇见彧公子,确实是巧了些。” 萧彧转动了一下手指上戴着的玉扳指,目光突然射向苏折染身后的林洛锦,目光微微一沉,声音透着几分寒意:“小姐真是好本事,通赢了我逍遥柜坊七大赌神,这是自从开坊以来,从未有过之事。” 林洛锦慢慢的侧过身子,从苏折染旁边的人缝中看了看来人,抬手将苏折染挪开。萧彧一身青黑色锦袍劲装,身影清瘦而修长,据传言兰陵世家的公子萧彧武功卓绝,但是眼前的男子却带着病容,或许别人看不出来,却没能逃过林洛锦的眼睛。他一张面容秀逸绝伦,一双凤眸清澈而明亮,却无半丝温度,带着一股冷傲 第98章 兰陵府 萧彧在打量林洛锦的同时,林洛锦也在打量着他。 除了世家的钱势之外,定还有其他令人叹服的本事,否则在天子脚下开赌坊,也罩不住这龙蛇混杂之地。 侯门贵女从来养在深闺,懂得拈花弄草、女红女德的常有,懂得武功、刁蛮任性的极少,如眼前这般能将他逍遥柜坊掌控在鼓掌之间的,唯有她一人。 林洛锦指腹摸索着腰间的灵透玉佩,面容淡淡浅笑的看着萧彧走了过来:“我这妹妹有东西在彧公子的地盘,就只有遵守你地盘的规矩来拿了,只是不曾想惊动了彧公子大驾,林洛锦荣幸之至。” 大燕三大家族,兰陵世家萧彧,锦绣世家庄清瑶,陇西世家李塬,可与太子容桓相提,数 十年前就已经名扬天下。 林洛锦想着,如果萧彧遇上容桓,不知是个什么样的场景?不过这萧彧虽然手伸不到朝堂上,在江湖中却地位非凡,况且兰陵世家以有钱闻名天下,所谓皇商,从萧彧爷爷辈开始就是了,无尽的财富尽归兰陵府。 这样的人物可不好得罪。 如今六宫之主的静贵妃就出自兰陵府,正是萧彧的小姑姑,因此,在今年的花田宴上,他也是座上宾。 萧彧看着走到他面前的女子,容光潋滟,清丽绝伦,容颜剔透如无暇美玉,笑意如明媚的春光,看她不急不缓,不畏不惧的眸光,凤眸中瞳孔猛地一缩,嘴角划过一抹冰冷的笑意。 林洛锦依旧笑着,扫了一眼周围的人,净都 被萧彧吓得大气不敢出,看来兰陵萧氏狠辣的传言不虚。 萧彧冰冷的笑划过唇角,走过林洛锦身侧,缓缓丢出一句话:“原来是永宁侯府锦小姐,是我这逍遥柜坊蓬荜生辉了才是。” 林洛锦轻轻一笑:“既然今儿人也见了,客气话也说了,那就开门见山把宝物给我吧?” 顿时,全场一片静寂。 兰陵萧彧狠绝的名声在外已久,就连皇宫贵族都无人敢招惹其,先前掌事儿的就已经说过,八角冰玄草是公子亲手赢回来的,她虽然赢了赌局,但就想这么把宝物拿到手,恐怕也不是一件易事。 突然,静寂之中响起三声清脆的掌声,随后传来萧彧清绝的声音:“来人,去取东西来。” 林洛锦 没有一点儿得罪人的自觉,仍旧笑吟吟的看着萧彧:“彧公子果然守信。所谓诚信赢天下,做生意嘛,在舍在得,不舍哪有得呢是不是?” 萧彧瞳孔猛地一缩,周身泛着寒意看向林洛锦:“锦小姐说是便是。” 没一会儿,王掌事手捧着两个锦盒送到了萧彧跟前:“公子。” 萧彧扫一眼,便道:“把东西给她。” “是!”王掌事迟疑了片刻,将锦盒捧到林洛锦面前:“锦小姐,这是你们要的东西。” 林洛锦朝南萱儿使了使眼色,南萱儿上前打开锦盒,查看了锦盒里面的东西,朝林洛锦点了一下头。 得到答案,林洛锦一挥手,让南萱儿将东西收了起来。 “如此,就谢过彧公子了。 ”林洛锦作势要走。 萧彧的声音突然又响了起来:“锦小姐从我这里带走了两件宝贝,又赢了我赌坊的所有进账,难道就想这样走了?” 林洛锦一愣,早想到没这么容易了。 “不知彧公子还有何指教?” “在下想与锦小姐赌一把。” 这话一出,众人又是一惊。 王掌事的却嘴角弯了弯,七大赌神并非是逍遥柜坊的赌技之绝,而是公子。 林洛锦却是皱了皱眉:“今日我本是来为我爷爷选生辰贺礼的,现在已经耽误了时辰,彧公子要赌,改日可好?”说着,林洛锦从腰间扯下她的玉佩,递给萧彧:“这是我的随身玉佩,彧公子若是哪日想赌了,可凭此玉佩到侯府找我,我定奉陪。” 第99章 难以招架 林洛锦的玉佩,一面刻画着稀奇古怪的图腾,一面刻着一个“锦”字。 萧彧又仔细的看了一眼林洛锦,这是她随身佩戴之物,按照北境习俗,女子将此物赠予男子,则为定情之物,传言永宁侯府嫡女自小被送出燕京,在山林长大,她是当真不懂? 林洛锦突然捂着小腹的位置,脸色微微一变。 见萧彧迟迟不见去接,林洛锦突然凑近他,耳语道:“我今日葵水来了,你若再不放我回去,恐怕就要血淹你这逍遥柜坊了。”说完,她又大声道:“这些银票也暂存你逍遥柜坊了,反正这么多人证,也不怕你跑了,我这玉佩你到底要是不要?” 只见她刚刚说完话,萧彧清绝的容颜顿 时红到了耳根后,接下她的玉佩就慌忙走进了屏风后面。 没等到萧彧与林洛锦的对决,众人哄散而去,有的继续手上的赌局,有的已经没了继续的兴趣,缓缓离去。 林洛锦一行人从三楼下来,出了逍遥柜坊,无人敢再拦着她。 苏折染上前拉了拉林洛锦的衣袖:“锦丫头,你刚刚给萧彧说了什么?他居然就真的放我们走了。” “我跟他说我葵水来了,他再不放我走,我就血淹他逍遥柜坊了。” 话落,苏折染和林啸顿时石化在地,南萱儿一脸羞红,尴尬的扯了扯林洛锦:“小锦,你怎么能跟他说这种话,羞死了。” 林洛锦看着石化的几人,脸色发白,皱眉道:“我又没 骗他,我是真的……唔……” 南萱儿顿时上前捂住林洛锦的嘴巴:“大庭广众之下,不能说。” 林啸摇摇头,他这个妹妹,有时候觉得她聪慧睿智,有时候又这般……实在不好形容! 至于苏折染,满脸涨红的掉了队,他不能再跟在林洛锦后面了,指不定她一会儿还能说出更骇人的话来。 难怪萧彧的脸当场就红到了耳根后面,还一言不发就匆匆离开,是个男子听到这样的话恐怕也难以招架。 七年后的锦丫头,实在令他应接不暇。 走到了马车旁,南萱儿拉着她道别:“小锦,谢谢你为我娘赢回这些东西,七年了,我以为你都不记得我了。” 林洛锦从南萱儿眼中看到了 晶莹的泪花。 “萱儿,你是南府的小姐,先前我听苏折染说他见过你在市井卖绣品,还有你现在穿的衣服……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被问到这些,南萱儿的眼泪止不住的就掉了出来,她丫鬟替她说道:“锦小姐不知,我们将军老爷已经驻守了北荒三年了,府中是钱姨娘掌家,他们母子早就想把小姐撵出府了,就寻了个由头,说小姐偷了她儿子的东西,借故就把小姐赶出府了,还把夫人留给小姐的嫁妆全都扣了,小姐也是没有办法,若不想办法谋生,恐怕都活不到今日了。” “竟有此事,堂堂将军府嫡女,竟被姨娘庶子欺辱至此!”林啸当即为南萱儿抱打不平。 南萱儿擦 了眼角的泪水,摇着头:“没关系,我现在生活虽然清苦一些,但是我生活得很好,现在又遇到小锦你,你还是把我当成好朋友,这就够了。” 的确是个善良的好姑娘,可是善良不该被恶毒的人当成欺负他们的理由。 “你们现在住哪儿?”林洛锦问道。 “就住在东街那边的巷子里。” “我想去看看。” 南萱儿连忙摇头:“还是不要去了,你不是肚子疼吗?快回府去让丫头们伺候你休息吧,你不用去的。” 南萱儿越是阻拦,林洛锦就越是好奇。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将军府小姐,从小双手不沾阳春水,被赶出来为了谋生,不惜抛头露面去卖自己的绣品,她能生活得有多好? 第100章 人,不该窝囊的活着 拗不过林洛锦,南萱儿带着她来到了自己现在住的地方。 巷子又深又窄,到了夜晚定是伸手不见五指,就连打更的人估计都不会走到这里。 院子有些破败且窄小,但是被收拾得干净整洁,只有两间屋子,一间用来当厨房,主仆二人就同睡一屋。 进到屋子,一眼就将全屋看尽,只有一张床榻,被褥也是粗布的,上面居然还打了两个补丁,一张风雨飘摇的桌子,应该是被修缮过多次了。 看着这些,林洛锦突然眼睛酸胀,这居然是一个将军府嫡女的住所! 看着林洛锦难过,南萱儿反倒安慰起她来:“小锦,你不必为我难过,我现在很好。刚开始是有些难以接受, 不过时间能治愈一切,现在有了你,我很满足。” 丫鬟站在一旁,想说什么又忍住。 “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林洛锦忍不住落泪。 南萱儿也陪着她落泪:“别说我了,你那么小就离开了侯府,在山林之中肯定比我还苦,听说你被皇上赐婚给了镇北王,我替你高兴了好久,还曾到王府门口等过你,可惜从没等到你,后来便听说你与镇北王和离了……小锦,这些年你过得又何尝容易。” 林啸看着南萱儿,都说养在深闺的女子娇弱任性,可是眼前的女子即使柔弱,却比任何人都更坚韧、坚强,更难得的是,在她经历过不幸之后,还能以善良之心看待一切,更 能感同身受,如此善良的女子,令林啸很是钦佩。 “明日就是花田宴会,凭着南将军的军功,你身为南府嫡女,也该是座上宾,届时,你如何出场?”林啸开口道。 南萱儿淡然道:“那样的场合,钱姨娘定会带着南寻策去的,我如今的模样,是没有资格进入那里的。” 说到此处,丫鬟突然对着林洛锦跪地:“求锦小姐帮帮我家小姐,我家小姐善良文雅,知书识礼,她是将军府嫡女呀,她不该是现在的样子!” 南萱儿连忙拉着丫鬟:“小秋你在说什么?不能为难小锦,我这样很好,我本也不适合去那些场合的……” 丫鬟反拉住南萱儿的手:“难道小姐你就甘 心一辈子被钱姨娘母子撵到这种地方过下半生吗?难道你就甘心她以南府夫人的名义出现在任何场合?那本该是你和夫人的位置!” 丫鬟的话似在提醒着南萱儿,她目光一滞,不知如何作答。 林洛锦开口道:“萱儿,小秋说得有道理,明日的花田宴,整个大燕的皇亲贵胄都在,你若真想把属于自己的位置抢回来,今日就与我回去,明日我们一同去。” 南萱儿并不是一个贪恋权势富贵的女子,可是小秋的话如醍醐灌顶,她可以忍受被钱姨娘母子赶出府,但钱姨娘想要取代她母亲的位置,那不可以! “南小姐,不锱铢必较是为人大度,被人欺辱而不懂反击,则为 懦弱,人一旦懦弱,就会失去斗志,失去原本的气节,你真的想就在这三寸不毛之地生活一世?”林啸道。 南萱儿看着林啸,从他的眼中,她看到了现在的自己,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而面前的男子,一军主帅,丰神俊朗。 突然,她下了决心:“小锦,我跟你回去。” 南萱儿没想到,就是她自己的这一决定,改变了她的一生,往后她这一生的荣华,一生的荣辱,一生的幸运,都在这一人身上。 回到侯府的时候,太阳都快下山了。 林洛锦将南萱儿带进了清浅阁,看着院中的景致,屋内的名贵摆设,南萱儿似乎想起了她往日在南府的日子。 人,的确不该窝囊的活着。 第101章 天生的利弊 林洛锦将南萱儿安排在了清浅阁旁边的偏院住下,并派了彩云和几个婢女过去伺候。 这葵水来的第一日,小腹实在涨疼得难受,她现在只想好好躺在被窝里睡一觉,她原本算了日子应该在后两天的,这月提前了两日,难道是因为最近烦心事太多的缘故? 想着想着,林洛锦又叫了忍冬进来。 “小姐,您有什么吩咐?” “你去准备一套衣裙,要漂亮、华贵、气质、优雅的……总之就是要让人一看就觉得身份非同一般,又显得人及其漂亮的。” 忍冬一愣,小姐终于想通了要好好打扮自己?明日正好是花田宴,难道小姐春心萌动…… “按照萱儿的尺寸去做,还要准备一些朱钗玉环首饰,把我的给她一些,不够再去买些来。”忍冬刚 才想着小姐要为自己考虑了,咋然听她后一句话,原来都是为南府小姐准备的。 “小姐,你今日出去一样礼物没选着,反而带了两个人回来,现在还要为她们添衣服首饰,你难道不为自己考虑吗?”忍冬道。 林洛锦浅浅一笑:“在遇到南萱儿之前,我觉得自己生活得挺苦的,但是遇见她之后,我觉得我身边有你和青芜、彩云很幸运,当然,还有一个事事为我考虑的爷爷,和护着我的兄长,既然我有那么多的幸运,分一点儿给她有什么关系?况且她曾经是我最好的朋友,虽然小时候的许多事情我都不记得了,但是萱儿她还记得很清楚,这就够了。” 忍冬了然,小姐平日里什么都不说,却全都记在了心里。 对待朋友,一片赤诚。 对待她们,如姐如母。 星空下,月光伴着月影徐徐洒下,萧彧站在窗前,看着窗台上的一株蔷薇,已经含苞待放,即便在这暗夜之下,依然能闪出明艳的丽色。 白日里,林洛锦的话语言犹在耳,明明一脸的天真明媚,却刁钻古怪,让他琢磨不透。 修长的手中握着那块刻有“锦”字的玉佩,一遍又一遍的摸索着那个字眼。 永宁侯府的这个嫡女,的确有几分意思。 无论她是故意或是无意,生在了侯府,就天生带着利弊。如今小姑姑距离后位仅差一步,差的正好就是前朝的支持。 永宁侯府,他今日算是给了面子。 身后的随从不解的问道:“公子,那一斛东珠也就罢了,那八角玄冰草可是治疗你顽疾不可缺的一味,你为何轻易就 给了那女子?” “那么多年了,找不到药引,即便有玄冰草又有何用?于我而言不过一株普通的草药,给了她,至少与永宁侯府,算是有了会面的机会。”萧彧冰冷的声音响起。 “可是,属下听闻,前几日太子殿下亲自把她从相府送回侯府的,相府那位小姐也因此失去了明日花田宴的机会。” “太子殿下?容桓!”萧彧轻轻念着,嘴角慢慢划出一抹弧度:“看来这位锦小姐,实在有意思得紧。” “是啊,能在被镇北王和离之后,又迅速找到太子殿下这个靠山,的确不是个简单的角色,这永宁侯府屹立百年,仿佛有一只大手在后面操控着,竟然在沉寂了多年后被皇上重新启用,实力断然不可小觑。”随从说道。 “你去准备一下 ,明日的花田宴,我会准时出席。” “是!”随从领命下去。 萧彧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玉佩上的“锦”字,今年的花田宴,将因为她而变得更加有意思。 翌日,林洛锦睡了个自然醒,因为她头天晚上的吩咐,彩云一早就去偏院给南萱儿梳头上妆了,因此清浅阁中就剩下忍冬和青芜两个清冷的性子,便也无人去催她起来梳妆打扮。 彩云将梳妆打扮好的南萱儿引到清浅阁,看见忍冬还守在门口,顿时一惊:“小姐起床没有?” 忍冬清淡的答道:“没有。” “天呐!这都什么时辰了……小姐!小姐!” 林洛锦刚睁开眼睛就听见彩云这着急忙慌的声音,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觉得肚子有些饿,这才想起来昨夜她没用晚饭就睡着了。 第102章 侯府马车坏了 从起床到梳妆,林洛锦接受到彩云叽里呱啦的一通话痨。 “小姐,您也太不把自己当回事儿了,满燕京城的小姐们可是从年前就开始准备着,您倒好,一点不上心……”说到这里,彩云又瞥了一眼忍冬和青芜:“忍冬姐和青芜姐你们两个也是,小姐不把自己当回事儿,你们也不能这般放任着呀。” “这下倒好了,这会儿别家小姐说不定都已经快到,您却还在家里梳妆……” “老侯爷常说整个侯府就您的性子最像他了,可奴婢瞧着是一点不像,就您这慢吞吞的性子,要别家小姐抢了先机,您哭都没地方哭去。” “奴婢就指望着您这次在花田宴上能遇到个如意郎君,那老侯爷也就放心了…… 哎!哪家的丫鬟有我这般操心……” “闭嘴!”忍冬实在听不下去了,一口喝停了彩云。 彩云一愣,反而瞪着忍冬:“你还有理了?要是小姐今日遇不到如意郎君,你可要负责?” 青芜也皱眉道:“彩云,小姐她不慌着出嫁,你省省吧,我耳朵一直嗡嗡响,都快起茧子了。” 彩云手上的动作一滞,盯着铜镜里林洛锦的脸:“小姐,你看她们两个,算什么丫鬟?一点不为主子操心,每月领着月例银子可舒心得很?” 林洛锦默默的点了点头,第一次见识到彩云的话痨功夫。 她向南萱儿投去求助的目光,南萱儿点了点头,笑着走了过来:“好了彩云,你要是继续这么啰嗦下去,我们就真赶 不上宴会了。” 彩云看了一眼外面的阳光,这时辰的确是不早了,顿时闭了嘴巴,手上的动作更麻利了些。 林洛锦从铜镜里面看到南萱儿的装扮,她今日一身淡蓝色的锦绣衣裙,衣领上绣着蓝紫色的鸢尾花,与衣裙的颜色交相辉映,腰间配着淡色的腰带,挂着一个精致的香囊,佩戴的首饰也十分得宜,名贵却不咋眼。 福伯在这个时候来到了清浅阁,看着装扮得美丽动人的南萱儿先是一怔,想着这南府的小姐确有其母当年的风姿,而后对着林洛锦说道:“大小姐,太子殿下的车架在门口已经等候多时,问您是否准备好了?” 众人一怔,彩云手上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 林洛锦一皱眉:“容 桓他来做什么?还怕本小姐迷路不成?”嘟囔了一句又道:“你去回了他,我今日与萱儿同去,不用他接。” 南萱儿震惊的同时,也看了福伯为难的面色,说道:“小锦,我没关系的,你与殿下同坐,我坐你的马车就好了,太子殿下一番心意,你莫要辜负了。” 福伯也继续说道:“是啊小姐,而且府中的马车突然出了点问题,还未修缮好呢,为此殿下还多准备了一辆马车给南府小姐的。” 彩云继续为林洛锦上妆,刚才不悦的脸色也突然轻快起来,有了殿下的车架,论谁也抢不着太子殿下这个先机了。 林洛锦则是一筹不展:“他倒是算得准,竟然还知道侯府的马车今日坏了……福伯,他来 多久了?” “约莫一个时辰了。”福伯道。 南萱儿再是一惊,太子殿下竟然来得这般早。 这下,她再不想坐容桓的马车也是没得选择了,即便她今日不去花田宴,也不能误了萱儿。 看着铜镜里彩云为自己的妆容,她扬手将头上两支略为咋眼的朱钗取了下来。 众人为她这一动作一愣,随后听她说道:“彩云,你今日梳的是什么发髻,加了这么多朱钗,你想把你家小姐脖子都压断吗?” 彩云方才还觉得自家小姐准备的首饰太少了,恐怕被别的小姐给比下去,小姐竟然说还给她戴多了。 林洛锦从旁边的锦盒里拿出一支紫金簪,那是爷爷给她的她母亲的东西:“重新换一个发髻,用这个簪子。” 第103章 三人成虎 拗不过林洛锦,彩云只好听她的,换了一个简单些的发髻,配上紫金簪,居然有一种清丽脱俗的美感。 南萱儿看着装扮好的林洛锦,忍不住赞道:“小锦的眼光总是最好的。” 今日林洛锦带了青芜出门,在那种人多嘴杂的场合,青芜更为稳妥,忍冬遇事容易冲动,彩云嘴巴不饶人,她不想参加一个宴会还闹出点别的事情来。 可是,即便她再如何小心,有些事情注定还是会发生。 林洛锦领着南萱儿出侯府的时候,门口确实停了两辆马车,在最前方的是容桓的车架,后面还有一辆车架。 见到林洛锦出来,安珀先是为她今日的妆容一惊,随后拉开车帘:“锦小姐,殿下等你许久了。” 同时,福伯也指引南萱 儿道:“南府小姐,这边请。” 南萱儿朝林洛锦微笑着点了一下头,跟着福伯上了后面的一辆马车。 林洛锦长叹一口气,上了容桓的马车。 许是葵水期间状态不是很好的缘故,上个马车还晕眩了一阵,险些没站稳,一股温热覆在她的手臂上,传来容桓温凉的声音:“小心!” 扶她坐好之后,容桓侧头看着她,或许是擦了脂粉的缘故,脸色比平日更白皙,长长的睫翼如扑闪的蝴蝶,淡红的唇瓣娇嫩红润。 她比往日增添了几分女子特有的妩媚。 容桓心神一动,喉咙亦动了一下,忙将眼睛转过去。 马车缓缓启动,林洛锦余光扫了一眼容桓寡淡的面容,暗想着昨日她在逍遥柜坊大杀四方的事情应该传到他耳 朵里了呀,怎么还能如此平静? 既然容桓不说话,她也闭目养神。 一时间马车内一阵沉寂,就连对方心跳的声音也能清晰听见。 另一辆马车里,南萱儿与小秋坐在里面,小秋放下车帘子,收回容桓马车上的目光道:“小姐,太子殿下竟然亲自来接锦小姐,您说他们的关系……” “切勿多言,太子私事岂是你我能够妄议的?不过殿下与小锦……他们很好。”南萱儿脸上露出温暖的笑意。 “先前只听传言说锦小姐困于丞相府,是太子殿下亲自将她接回侯府,还以为只是市井传言。”小秋说道。 南萱儿似乎想了一会儿,说道:“无论是不是传言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小锦她现在就在殿下的车架中。” 小秋 点了点头,对于林洛锦她印象是极好的,从前只从小姐口中听过她唯一的好朋友林洛锦,后来她成为了镇北王妃却从未找过小姐,她以为林洛锦和其他人一样,早就忘了小姐,没想到昨日的重逢,不仅让夫人的遗物失而复得,如今又帮助小姐参加花田宴,她对林洛锦心存感激。 林洛锦闭着眼睛装睡着,可是这马车里实在太安静,尤其身边的容桓,只听得到他极轻的呼吸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快没气息了呢。 实在安静得怪异。 她睁开眼睛,长吁一口气。 “一会儿在路口我先下车。” 容桓缓缓问道:“为何?” 林洛锦看着容桓的脸,忍不住皱了一下眉,明摆着不想跟他同时出现,还假装不知道。 “你是 大燕太子,而我已经嫁过一次人了,你我同时坐一架马车出现,我恐怕那些流言蜚语和唾沫星子会把我给淹死。”林洛锦白了一眼。 容桓突然侧头看着她:“哦,我竟不知洛锦小姐竟然还怕流言?” “三人成虎你不知道?”林洛锦盯着容桓这张容色倾城的脸:“容桓,你故意的是不是?” “什么?” “我家的马车那么凑巧就坏了?还有,你明知道我与你一同出现定会引起轩然大波,你却偏偏一早就来接我?你不是故意是什么?”林洛锦一串质问。 容桓缓缓闭上眼睛:“的确是故意的,你的马车我让安珀拆了个轱辘,顺便在你的马料里加了点儿巴豆。” 容桓一点不为自己做的事情遮掩,反而说得光明正大。 第104章 南府姨娘 林洛锦眉头皱得更深了,刚要开始骂人,容桓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知道是我故意的你还是上了我的马车,你明知道你我同时出现会引起热议,你却还是来了。” “你!”林洛锦恨恨的瞪了一眼容桓。 南萱儿在她府中,她能不来吗? 容桓这厮算准了一切,偏还让她无话反驳。 林洛锦有些恼恨这样的自己,在容桓面前,好像所有的阴谋阳谋,有意无意都被他变得理所当然。 只见容桓又淡淡的说道:“关于昨日你大杀四方的事情,也不会有一人提起,你大可放心。” “你做了什么?”林洛锦不可置信的盯着他。 “只是让安珀去各府打了个招呼。”容桓道。 林洛锦真是无语问苍天,原本想借着那件事情让容桓在皇帝面前提及她之时多些反对的声音,没想到他又棋高一着。 林洛锦被他气得小腹一阵阴痛。 距离行宫还有一里地,林洛锦就自个儿下了车,她是不会如了容桓之意的。 因为距离行宫不远,道路也是宽敞,以青石板铺就。 没走几步,身后传来哒哒的马蹄声。 “林洛锦!” 她停住脚步回头,看见了坐在高头大马上的南君岐。 南君岐勒住马缰,即刻下了马,朝周围看了一圈:“你是徒步而来?” “你管我!”林洛锦不悦道。 南君岐也不生气,顺手就把自己的马缰递给她:“要不骑我的马?” 林洛 锦摆摆手:“不用了。” 南君岐将马缰扔给墨言:“那行,我陪你走。” 林洛锦蹙眉,先是大燕太子,现在又是天祁太子,她今日当真是走了“桃花运”? 罢了! 花田宴是在燕京城郊的一处行宫举行,这里月前就已经开始着人布置,引了九华山上的温泉滋养,才刚刚入夏,一湖的莲花便已经花叶扶疏,园中更是五彩缤纷,繁花似锦,正是应了“花田”二字的意境。 进入行宫,苏折染早就等在了那里,见到林洛锦,顿时一双眼睛闪着亮光,朝她跑了过去:“锦丫头,你怎么才来?我可等了你许久。” “你等我做什么?”林洛锦问道。 “自然是有好东西给你 看,跟我走。”苏折染说笑着就伸手来拉林洛锦的手,林洛锦有意闪避开来。 “你带路就是。” 苏折染眼中的难堪一扫而光,顿时带着她饶了几个回廊。 今日的宴会的确空前隆重,行宫里的宫女内监到处都是,手中端着瓜果盘子来回穿梭。 南萱儿在花园中恍惚看见林洛锦的身影,刚要跟上去却又突然不见了,心里有些不安。 这时,一双犀利的眼睛射向了站在花圃之中的南萱儿。 “这不是我们南府的小姐吗?没想到被赶出去了竟然还能有本事出现在这种地方?”一个男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南萱儿知道这声音的主人是谁,顿时转身,看见了一身锦缎的南寻 策,还有正朝她走过来的钱姨娘。 “南萱儿……”钱若云轻声唤着她的名字,浓厚的妆容之下,一双犀利的眼眸直直射在她脸上,仿佛要射出一团烈火,将这张饶柔的容貌烧成灰烬。 小秋侧身挡在南萱儿身前,南萱儿握着的手绢戛然掉在地上。 站在南萱儿面前,钱若云仔细的打量着她这一身的装扮,穿的是上好的软烟罗,上面还有精妙的蜀绣,那一身首饰却更是价值不菲。 “哼!好一个水性杨花不知羞耻的贱婢,脏了我南府的牌面,还有何颜面用我南府的姓氏!”钱若云对着南萱儿就是一顿怒喷。 “我没有!”虽然对钱若云有畏惧之心,她还是第一时间反驳道。 第105章 不反击不代表懦弱 钱若云再细细打量着她,一双眸光狠毒的盯着南萱儿:“你若是不入那烟柳瘴地,这一身行头又是哪里来的?你可别告诉我是哪个好心人见你可怜送你的。” “我的好姐姐,南府小姐你不当,偏要跑去花楼当窑姐,你能否告诉弟弟,你栖身于哪家花楼?弟弟有机会还可给你带几桩生意去,是倚红楼还是春风阁?还是群芳院?” 突然,“噗!”一声,一盆池水从南寻策头顶泼下来,同时溅了钱若云一身的水渍,南萱儿被一道力量拉开,顺利躲开了水渍。 “谁?是谁?”南寻策慌乱中拧开双眼的水,眼前赫然站着几个人。 还没看清楚来人,南寻策就忙着自报家门:“混蛋!你知道我是谁吗?我爹可是南府将军, 镇守北荒多年,手握十万雄兵。” “我还道是哪里跑进了一只野狗在此乱吠,原来是南府的庶子。” 钱若云忙着帮南寻策擦脸上的水渍,听说话声才看清来人,一袭淡紫色软烟罗,与南萱儿身上穿的是同一种布料,发簪首饰虽然简单,却丝毫不减她绝色风姿,她看着眼前的女子有些眼熟,却不记得她是谁。 “南寻策,平日真是小瞧了你,对自家长姐居然是这种态度,竟然在公众场合污蔑自己姐姐,你还是人吗?” 这声音耳熟,南寻策擦了擦眼睛,看清了刚才说话的人之后,顿时一愣:“染世子!” 南萱儿抬头看着将她护在身后的林啸,一股暖流从心底而起。 林洛锦看向南萱儿:“你没事吧?” 南萱儿 摇摇头,眼睛定在林啸紧紧握着她手腕的手上。 南寻策再看了一眼手上还提着木盆的林洛锦,感情刚才就是她泼的水,虽然长得不错,但是惹了他,也不会就这么算了。 “你谁啊?竟敢拿水泼本公子,你知道我是谁吗?”对着林洛锦就是横眉怒眼道。 林洛锦默然扫了他一眼:“你刚才已经自报家门了,刚巧我兄长的官比你爹高一级,手上带的兵也比你爹多一倍。” 南寻策一愣,回想着朝中哪个人比他爹官大,带的兵比他爹多的。 钱若云却是不傻,眼前的女子与南萱儿关系匪浅,两人又穿了同样质地的衣裙,想来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姐。 “南萱儿是我南府的人,我作为她的母亲自然有管教之责,轮不到一个 外人来置喙,还请这位小姐莫要插手我南府家事。” “若我非要插手呢?”林洛锦一点不让。 钱若云一双美眸中顿时一片黑压压的云雾。 “小姐出生高贵,我自然不能拿你怎样,但是静贵妃在此,自然会为我们做主。” 林洛锦淡淡一笑,随之转向南萱儿:“正好,这庶子诽谤诋毁嫡女,而府中姨娘更是趁家主不在,将嫡女赶出府门,此事,的确该请贵妃娘娘做主。” 钱若云一怔,她居然知道南府的事情。 “你到底是谁?我南府之事与你何干?”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她是永宁侯府的嫡女,林洛锦。”苏折染站出来说道。 钱若云突然冷哼一声:“我道是谁,原来是被和离的前镇北王妃,不过一个 下堂妇,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永宁侯府嫡女昨日在赌坊大杀四方的事情众所周知,有哪个高门贵女会整日抛头露面,混迹于市井?”说到这里,又看了一眼南萱儿:“难怪你会跟着学坏,真是跟谁像谁,这南府的牌面如今也就毁在你手上了,看你还有何颜面见你父亲!” 钱若云骂她可以,但骂小锦不行。南萱儿突然从林啸身后走出来:“钱姨娘,我尊重你叫你一声母亲,你却处处打压我,陷害我,更将我赶出南府,我不反击不代表我懦弱,我只是不想在前线的父亲担心,可你不该骂小锦,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最难时候的依靠,若你执意要去贵妃娘娘面前理论,我陪你去便是。” 南萱儿突然的反击让钱若云一怔。 第106章 怒吻 南君岐摇着折扇幽幽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怎么你们大燕的律法不当数吗?区区一个姨娘竟能欺负了嫡女,这在我们天祁,可是要被处刑的。” 钱若云也并不傻,此人气质矜贵,口中提着天祁,定然就是月前来访大燕的天祁太子了。染世子、天祁太子,都是他们得罪不起的人,偏偏这些人还帮着林洛锦和南萱儿,今日花田宴上名流显贵众多,若是事情闹大了,对她母子不一定有利。 “既然是家事,自然是回到府中再议,今日这等场合,静贵妃娘娘又岂会有空管你我的家事。”说完,就带着南寻策要走。 南寻策回头对着林洛锦深处食指指着 :“你给本公子等着,定饶不了你。” 话落,刚要提脚走人,一把短匕凌空而来,只听一声凌厉的风声,传来南寻策杀猪般的哀嚎:“啊!” “策儿!” 众人寻声看去,南寻策方才指着林洛锦的食指,竟然被飞来的短匕从指根割断,再看向短匕飞来的方向,太子容桓站在那里。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南寻策痛得在地上打滚,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流到脸颊,滴落在地上。 钱若云抬头看着容桓,脸色突然黯淡下去:“殿下,你……”她想不明白,太子殿下为何会对策儿下手。 在众目睽睽之下,容桓从青石子路上缓步走来,走到林洛锦面 前停下,拉起她的手:“对本宫的人有了不该有的心思,断你一指算是轻的。” 众人再是一声长吁。 本宫的人?太子刚才亲手拉的是林洛锦? 不少贵女已经掩面而泣,有的呆呆的看着容桓将林洛锦拉出众人的视线。 苏折染手指动了动想从容桓那里拉回林洛锦,却看见林洛锦的一双眼睛里,全是容桓的影子,他木然的垂下,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 南君岐手里的折扇越摇越慢,目光追寻着林洛锦离去的方向,忽然收紧折扇,自言自语道:“看来有些事情是拖不得了。” 容桓一路将林洛锦拉到了行宫中他的屋子里面去,反手将门栓锁上。 林洛锦甩开他的手:“容桓你是不是疯了?”他居然当着众人的面称她林洛锦是他的人。 “我是疯了,我竟不知你居然把自己的随身玉佩给了萧彧,你可知在北境,那就是男女之间的定情之物?若我所知不差,你昨日第一次见他,就这般看得上眼?”容桓失去理智一般轻吼出声。 林洛锦一怔,她当时肚子疼得厉害,只想着尽快离开那里,根本没有细想把玉佩给萧彧会有别的意思,只想着萧彧下次来找她,她再拿回玉佩便是,哪里是容桓说的那个意思? 怔愣之间,一道力量将她拽入怀中,双手被扣在身后,另一只手将她锁在身上,容桓的 唇迅速精准地覆上了她的唇,冰凉的触感直抵心扉。 林洛锦身子一震,一双眸子睁得老大,直直的看着容桓。 她脑中一片空白,所有恼怒顿时消散,她想将容桓推开却被容桓死死钳制住,唇齿之间隐隐萦绕着淡淡的青赤莲香气。 “你对我到底有何企图之心?” “容桓喜欢林洛锦。” “你若无人可以相信,便相信我吧。” “你若有想要守护的东西,我便与你一同守护……” “我从未打算将你让给任何人……” …… 脑海中一句又一句他曾对她说过的话,原来他对她说过那么多次“喜欢”了。 林洛锦一动不动,似乎石化了一般。 第107章 注定是我的人 许久,容桓才放开林洛锦,对着她挑了挑眉:“这是你欠我的。” 容桓的声音响起,林洛锦方才回神,她一瞬不瞬的看着容桓,眸光中的焦距一寸寸缩紧,突然她一耳光扇在容桓脸上:“你混蛋!” 清泉般的眼眸猛然间蒙上一层雾气,他声音低沉:“你说什么?” “我说你无耻,你……唔……”林洛锦勃然大怒,打算将容桓大骂一通,可话还没骂出口,唇瓣再次被深深吻住,将她的唇堵得严严实实,呼吸间都是他灼热的气息。 脑海中再是一阵空白,身体似乎瞬间变成了一具躯壳,三魂六魄不知飞去了哪里,她几乎忘了呼吸。 “林洛 锦,你是母后为我争抢过来的媳妇,注定是我的人,休想再看别的男子。”容桓突然放开林洛锦。 林洛锦身体被放空,顿时被甩在座椅上。 容桓从未有过外露的怒色,从未有过的强势,从未有过的争抢之意,从未有过的嫉妒。 林洛锦半天没回过神来,被容桓甩在座椅上,她直直盯着容桓,灵魂慢慢回体,无限恼怒和恨意涌上心头,可气自己刚才为何不抽他一耳光。 她猛的坐起身来,指着容桓:“大燕的贵女何其多,你为何偏偏选我?你喜欢我,我却不喜欢你,你再为我阻拦朝臣言论,也困不住我想逃离之心,容桓,你放过我,也当放 过你自己。” 容桓声音极低,冰凉如水:“放心吧,这一生我都不会松手的。” 扔下这句话,容桓摔门而去。 容桓前脚才刚出门,门“哗啦!”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传来女子的声音:“皇兄!” 容灵汐推开门,没看见容桓,却看见林洛锦坐在里面,一愣:“你怎么会在太子皇兄的房里?” 林洛锦淡淡扫着她,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裙,起身:“五公主还是自己去问容桓吧。” 要踏出门槛了,容灵汐突然叫住了她:“林洛锦!” 停住脚步,回头。 容灵汐朝她走过来,脸上带了淡淡的笑:“宫宴那次谢谢你了。” 林洛锦看着容灵 汐,听她说道:“我将你给我的香囊系在身上,天祁太子刚刚靠近我就即刻远离,之后也再未找我说过一句话,你那香囊里装的什么东西?” 原来容灵汐说的是这件事情,林洛锦道:“不过是一些百濯香,有的女子会用来香衣,即便水洗百次,香气也不会消失。” “可是天祁太子为何会因为这个香囊就不敢靠近我?”这是容灵汐一直没有想通的地方,她仔细研究过,也找宫里的太医看过里面的香料,对人体并无害处。 “遇见你之前,我先在花园里遇见过天祁太子,花园里百花绽放,他却故意隔得老远,手腕处却有花粉过敏引起的红斑, 而这百濯香是花中香气最持久的,只要他一靠近你,定然引起不适,试过了一次,自然就不会再靠近你。”林洛锦解释道。 容灵汐仔细看着林洛锦的脸,笑言:“都说你在山林里长大的,我却觉得你比这燕京城中的世家贵女还懂得多,难怪太子皇兄对你不同。” 林洛锦挑了一下眉,容桓的名字此刻听在她的耳朵里,让她平添怒意。 “公主误会了,我与容桓没有任何关系,从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容灵汐看着林洛锦气鼓鼓离开的背影,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整个大燕,除了父皇,恐怕只有她林洛锦敢直呼太子皇兄的名讳。 第108章 活不过二十五岁 凤殿中,静贵妃静静听着侍从禀报着花园中发生的事情,听完之后,身旁的嬷嬷开口道:“娘娘,这位锦小姐自从回了燕京城,关于她的传言就从未停过,真真假假估计连她自己也糊涂了。” 静贵妃坐在梳妆台前,端详着自己今日的妆容,闻言淡淡一笑:“上次的宫宴上,我对她极有印象,很是聪慧,姿容更是这燕京城中数一数二的,镇北王与她和离,说不定将来会后悔的。” 嬷嬷不解:“这燕京的贵女何其多,姿容出众也数得出几人,虽然如今圣上重用了永宁侯府,但这位锦小姐如此不消停,指不定什么时候就闹出点什么事儿来了 。” “随她闹吧,只要她离兰陵府远远的,又关我们什么事情。” 静贵妃刚刚说完话,门口宫女就走了进来。 “娘娘,是彧公子来了。” 静贵妃一愣,显然没想到萧彧竟然会出现。 “快请进来。” 已进初夏,萧彧依旧一身绯红锦绣披风,像是从隆冬里走出来的人。他一张秀逸绝伦的面容,一双凤眸雾浓霜重,透着冰寒之气。 静贵妃看着朝她走来的侄儿,美眸中流露出对小辈的慈爱。嬷嬷搀着她从梳妆台前起来,走到凤榻上落座。 “小姑姑。”萧彧在静贵妃的凤榻前站定,微微颔首行礼。 静贵妃忙伸手过去拉萧彧:“自 家人不必客套,快坐吧。” 萧彧坐在距离静贵妃凤榻最近的位置,立即便有宫女端上热气腾腾的茶水。 “听说你前几日刚从北镜回来,以为你不会来了。”静贵妃笑言。 萧彧对这位小姑姑很是恭敬有礼,也礼貌答道:“今次的宴会与往年不同,况且小姑姑你在前朝也需要助力,父亲也再三嘱托过。” 静贵妃闻言笑道:“兄长总是这般顾及我,他近来可好?” “老毛病是肯定有的,不过没有大碍。” “那么……你呢?你的身体?”静贵妃美眸一瞬不瞬的看着萧彧。 修长白皙的手指端着的茶盏一滞,眼睑微微下垂:“我也很好 ,小姑姑不必担心。父王也一直没有放弃在为我寻找药引。” 提及此事,静贵妃突然一脸沮丧:“哎!老天真是不公,给了你无双的智谋,却要剥夺你的性命,自从十年前毒医断言你活不过二十五岁之后,小姑姑从你脸上便再未看到过笑容,彧儿,是小姑姑害了你。” “小姑姑,都过去了,不必再提。” 静贵妃擦着眼角的泪,萧彧突然站了起来:“时辰差不多了,我先过去了。” “彧儿……”静贵妃看着萧彧离去的身影,忍不住又掉了几滴泪下来。 嬷嬷忙劝道:“娘娘,嫂夫人去得早,彧公子待您如母,老奴相信即便再来一次 ,彧公子还是会做一样的选择。” 从静贵妃的凤殿里出来,萧彧握着的拳头方才慢慢放松,日头已到头顶,他微微闭上眼睛,想让炽热的阳光传给他温暖,他觉得冷,很冷。 来到宴会场,在侍从的带领下来到了坐席上。 苏折染抬眼便看见了萧彧,一惊:“他怎么也来了?” 坐得离他较近的林啸闻言也抬起头来,看见了坐在对面的萧彧,神思不明。 “太子殿下到!” 随着内监尖细的声音,一袭月白从大殿门口踏入,仿若月光倾洒,让人眼前一亮,众人都抬头看去,众多贵女们更是眼冒春光的盯着他,恨不能将他吸进自己的眼里来。 第109章 花田宴会 苏折染不屑的挑眉:“今日可真是热闹,万年大冰窟来了,这素来不爱凑热闹的太子爷来了,还多了个天祁太子,今次的花田宴,可是空前咯。” 南萱儿环视了一圈整个会场,转向林啸:“小锦怎么还不来?她不是和太子殿下一起的吗?” 林啸看了一眼身旁空着的位置,会场已经差不多坐满,算着时辰,静贵妃应该也快到了。 容桓走到高阶上的坐席刚刚落座,苏折染就朝他走了过去,声音不大不小:“太子殿下,你不是把锦丫头拉走了吗?她人呢?” 坐得近的几个人都能听到苏折染的声音,都静静听着。 容桓并不搭理苏折染,而是 将目光投向了他坐席下方的萧彧身上。 这时,林洛锦姗姗来迟,踏进了会场殿门。 “小锦,这里。”南萱儿赶紧站起来朝林洛锦挥手。 看到林洛锦已经来了,苏折染也回到了自己的坐席上来。 苏子宁看着今日的林洛锦,褪去了往日的不修边幅,在这场宴会上倒是有些大家闺秀的风范,她白细的手指轻轻抚着面前的茶盏,面容看不出一丝异样。 “她就是林洛锦?”在坐的还有些不认识林洛锦的人,顿时打听道。 “就是她,听说她与镇北王在圣上面前和离,竟是她自己亲手写下的和离书。”有人说道。 “镇南王叛乱之际,就是她冒 险入宫给太子殿下送的信?”又有人问道。 “看上去也没有三头六臂嘛,竟有这么大本事?怕是传言胡诌的吧!”有人不信。 “这倒是真的,当时我父亲也被困在宫里,亲眼见到了她。”有人证实道。 “我还听说她还救了丞相府的大公子呢,不过丞相府嫡女也因此被太子殿下责难,要在府中思过一个月。” “难怪今日的花田宴不见她的身影。” 众人正议论得热闹之时,内监尖细的声音再次传来:“静贵妃娘娘到!” 众人忙起身,朝着殿门口的方向躬身行礼。 “恭迎贵妃娘娘!” 今日的静贵妃一身紫红色的宫装,从妆容到发饰 首饰,无一步彰显着她一宫之主的威严,奢华中又略显低调。 缓步走到高阶上的凤榻前,抬手轻启丹唇:“诸位请起。” “谢贵妃娘娘。” 众人起身各自坐好,马上有宫女端着美食鱼贯而入。 静贵妃一一扫过座下的众人,面色含笑:“往年的花田宴都是由公主主持,今年皇上委派本宫来主理,众位不要拘礼才好,这些果蔬都是从行宫的菜园子里新鲜采摘的,众位尝尝味道如何?” 面前的果盘中,摆着柑橘、青枣等水果,确实是应季的,林洛锦塞了一个青枣在嘴里,清脆鲜甜,的确不错。 其余人也连连赞叹。 紧接着又有宫女端上 了饭前甜点,点心精致异常,用新鲜花瓣做的点心还散发着花蜜的香味,用坚果做的点心样式别致,入口香味回甘。 众人再次赞叹。 “这道蜜枣桂鱼也是别苑里莲池中养的鱼,诸位尝尝吧。” 林洛锦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肉放进嘴里,味道还不错,她突然想起带她道山涧中给她做的烤鱼,与之相比,还是差了很多。 她抬头看了一眼南君岐,见南君岐咀嚼着鱼肉,眉头微微皱起。他估计是觉得这道菜有些浪费材料了,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南君岐也在同一时刻朝林洛锦看了过来,正好看见她唇角的笑,两人目光交流,同时心领神会的轻轻摇头。 第110章 容清越的挑战 苏折染似乎觉得这菜式还不错,一边吃着一边转头和林洛锦说话:“锦丫头,宫里的御厨确实不错,比我家王府里头的手艺好,你觉得呢?” 林洛锦敷衍道:“还行吧。” 这时,琴声响起,一群身着纱裙的女子翩翩而来。 伴随着丝乐舞蹈,众人一边用餐一边观赏,好不享受。 吃得差不多的时候,静贵妃擦擦嘴角,扫了一圈会场,看林洛锦早已经放下了筷子,似乎胃口不是很好的样子。 “锦小姐,上次宫宴一见之后,本宫对你印象颇为深刻,尤其是最后的剑舞,柔中带刚,将女子的柔美与剑术的刚硬融合的恰到好处,本宫听闻,你也是擅武之人,不知今日本宫可有幸一见 ?” 林洛锦没想到静贵妃一开口就要看她的武功,顿时一愣。 苏子宁扫了一眼容色淡漠的容桓,也放下手里的杯盏道:“是啊,听闻宫乱之时,是锦小姐只身闯宫为殿下送信,这才里应外合破了叛军,想必锦小姐的武功定是不弱。” 苏折染顿时站起来说道:“静贵妃娘娘,锦丫头的武功的确很好,不过今日这种场合恐怕不宜动武吧。” 林啸也道:“今日是花田宴会,赏吟诗词更合时宜。” “染世子和林帅别不是害怕锦小姐在众人面前输了,丢了脸面吧?吟诗颂词的早已经腻了,换个新鲜点的玩法也挺好的。”人群中站起一人来,林洛锦对此女并不熟悉。 “苏意禾,你 瞎凑什么热闹?有本事你来跟锦丫头比试比试!”苏折染对着那女子没好气道。 苏意禾,顺亲王府旁支的小姐。 “折染哥哥,你明知道我不懂武功,怎么跟她比啊?我看你分明就是偏心,她是你的青梅竹马,我还是你的妹妹呢!”那女子嘴上也不饶人。 “还不快闭嘴!没本事还嚷嚷。”苏折染余光扫了一眼静贵妃,她脸色并没有变化。 突然,林洛锦下方的一个女子站了起来。 “臣女觉得贵妃娘娘的提议不错,臣女自小在军营长大,正好想借此机会与锦小姐比试一下,即便是输了,也能从中增长进益。” 静贵妃看向女子,点头:“早就听闻清越郡主随镇北王在军中历练 多年,还曾上过战场,今日一见果然英姿飒爽,有巾帼女子风范。”说着,静贵妃转向林洛锦:“锦小姐觉得如何?” 她能如何?人都逼到家门口了,况且静贵妃先提议的想要看她的功夫,即便她再刁蛮也不肯能在这种场合砸了静贵妃的脸面。 “可是贵妃娘娘,锦丫头她今日确实……”不方便,他想为林洛锦推脱,可他发现这种理由他说不出口,顿时脸色有些涨红。 一直坐在对面的萧彧棱起眼睛看了林洛锦一眼,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似乎等着看好戏。 “好!既然贵妃娘娘和众位都如此有兴趣,我怎么好拂了面子?”说着,林洛锦便从坐席中走了出来。 容清越也从自己 的坐席中走了出来。 “今日不过是为宴会助兴,点到为止即可,断不可伤了人。” 侍卫从殿外捧了两把普通的剑进来,林洛锦先拿了一把,容清越拿了剩下的一把。 今日是她葵水来的第二日,虽然比昨日的疼痛略为好些了,但始终还是不比平常,她强压下身体的不适,站在会场中央,挺直了腰背。 容清越突然飞身而起,还没等静贵妃身边的内侍说开始,她就当先出招。招式凌厉,直击林洛锦的面门。林洛锦轻轻闪身躲过,衣袖摆动间,只见她扬起手中的剑挡住接连而来的招式,身子如一道霞光闪了出去,众人惊呼一声,再看容清越扑了个空,剑锋一转,再向林洛锦击来。 第111章 背后伤人 林洛锦再次轻松闪躲开来,容清越见林洛锦一味的闪躲,显然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顿时怒道:“林洛锦你什么意思?你这是逃命,根本就不是比试。” 苏折染原先还为林洛锦紧张,可看现在的趋势,锦丫头轻松就能打败容清越。他顿时笑道:“容清越,容烨一手将你调教出来,可不是让你打架斗狠的,你就是输在锦丫头手上也不亏。” 苏子宁这时候说道:“清越小姐,无论如何锦小姐曾经是镇北王妃,是你的义嫂,即便现在和离了,也不必刀枪相见,既是比试,就不要太当真了。” 苏折染顿时想把面前的烧鸡扔在苏子宁的脸上,说得道貌岸然,实则是在激起容清越的怒气。谁都知道容清 越是容烨从战场带回来的孤女,将她认为义妹养在军中,而容清越对容烨却早已超出了兄妹之情,在得知皇上赐婚容烨和林洛锦之时,她险些出城刺杀了林洛锦,这是后来他听父王提起过的。 南君岐脸上挂着笑意,像是看一场十分有趣的戏剧。 萧彧看着林洛锦和容清越过招,将她的一招一式尽收眼底,看不出别的神色。 容桓坐在高阶之上,萧萧月白,身后的百花争艳屏风不及他半分姿容,黑眸中雾霭沉沉,让人难以琢磨。 “林洛锦,你若再是一味闪躲,我定不会客气。”很显然,苏子宁的话对容清越很起作用,她怒瞪着林洛锦,将林洛锦的忍让看成了不屑的蔑视。 林洛锦也道:“好, 我若是再退半步,便算我输了。” “好,记住你的话!”话落,容清越身形突然飞起,右手直击向林洛锦而来,这种直来直去的招式竟然是容烨手下调教出来的人,倒是让林洛锦有些意外,但她身形依旧立在原地,以不变应万变。 容清越也没料到林洛锦居然还敢站在原地不动,立即化虚为实,若这一击中了,足够她受的。容清越突然在手掌中运聚了内力,掌风忽至,林洛锦身形陡然侧开,必中的一掌落空,容清越仍朝前冲去,林洛锦侧踢一脚,容清越手中的剑“哐当”一声落地。 容清越眸光一凝,没想到林洛锦的身形竟如此诡异,扬起右手,一只袖箭顿时射出,以破空之势朝林洛锦飞来。 众人再是一声惊呼。 林洛锦提剑去挡,却不想容清越用了内力,袖箭刺穿了她的剑。她猛然向后倾倒下去,躲过了袖箭,却见容清越一脚将剑踢起,再次逼来。 林洛锦与她斗了许久,小腹忽然一阵排山倒海的痛,全身的力气像瞬间被抽干了,一身冷汗,她暗自不好,怎么会在这关键时刻痛经袭来。 眼看容清越的动作越来越近,手里的剑犹如游龙一般,银光闪闪,她抬手去挡,谁知身前突然出现一道屏障,强劲的掌风将容清越的剑震落,剑脱手而出,飞了老远落在地上。 一只有力的臂膀将她扶住。 “容烨就是教你这样背后伤人的吗?”萧彧寒凉的声音响起。 林洛锦抬头,看见了挡在 她身前的萧彧,在初夏之时他还穿着略厚的锦袍,却依旧难掩他一身的冰寒之气,一双狭长的凤眸凝着容清越,露出一丝危险的意味。 苏折染也顿时怒道:“贵妃娘娘有话在先,这是助兴,不是杀人!容清越,你也太过分了!” 容清越知道自己刚才的确不折手段了些,也不为自己辩解。 “今日是我技不如人,待我苦练三月,还会来找你的。” 容清越在众人的鄙视声中离去,萧彧转身看着脸色煞白的林洛锦,她昨日的话一直萦绕在他脑海中,他拉起林洛锦走到坐席上,突然从怀中拿出了一包蜜糖。 “吃点儿吧,会好过些。” 林洛锦看着蜜糖,有一股淡淡的姜糖的味道,弱弱说道:“多谢。” 第112章 打架吃飞醋 苏折染觉得自己一定是眼花了,他居然看见万年冰窟随身带着蜜糖。 萧彧走回自己的坐席,眼前突然出现一道月白的影子,他抬头。 “跟我打一场。”容桓如一道缥缈的影子咋然出现在他面前,听不出这声音是怒是喜,只觉得这声线冰寒入骨。 “好啊!” 瞬息之间,两人已经在会场中央,没有武器,只徒手比试内力。 “天呐!太子殿下要跟彧公子比试,这……我是眼花了吗?”苏意禾双手捂住嘴巴,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苏折染两手抱在胸前,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这名扬天下的四公子还从来没在一起比试过,锦 丫头,你说是容桓厉害还是萧彧更厉害?” 林洛锦看着已经打斗得不可交接的模样,真不明白容桓莫名其妙的发什么疯?想起他先前对自己的轻薄,顿时怒意难消。 容桓和萧彧的比试在内力,不懂武功的人很难看出他们之间的斗争,林洛锦便也懒得去看他们,将萧彧给她的蜜糖放在面前的桌上,起身便往门口走去。 只听得身后“砰”一声巨响,她回头,萧彧被容桓巨大的内力震得飞到老远,撞翻了几张桌子,萧彧顿时口吐一口鲜血,捂着胸口的位置。 众人震惊。 “住手!”静贵妃猛然叫听。 容桓朝萧彧缓步走过去。 “太子停手!他已经受伤了!”静贵妃立刻从凤榻上走下来,担心容桓再给萧聿致命的一击。 容桓走到萧聿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突然伸手将他挂在腰间的玉佩扯了下来,紧紧握在手中。 冰凉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整个大殿能听得清清楚楚:“这个东西不属于你。”话落,他径直朝着林洛锦走去。 林洛锦只觉得一道冰凉的力量覆在她手上,不由分说便把她拉走。 容桓径直将她拉回行宫的屋子。 林洛锦恼怒的瞪着容桓,一股怒火憋在心口,奈何她现在难受得紧,不能将容桓这个男人暴打一顿,只能恨恨半晌,收回视线 ,冷嘲热讽道:“堂堂大燕太子殿下,莫名其妙吃飞醋,还把人家打了一顿,这要传出去,你这大燕太子的脸面往哪里摆?估计往日里那些崇拜爱慕你的小姐贵女们都要伤心神碎咯。” 容桓回头看了林洛锦一眼,并没有言语,继续手上的动作。 须臾,容桓将一个暖炉塞进林洛锦手中,直接捂在小腹的位置。 林洛锦白净的手伸到容桓眼前:“我的玉佩,还我。” 容桓静静的看着林洛锦,似乎在观察她有没有哪里受伤,仔细看了一圈,发现并没有受伤的地方,他伸手入怀,将从萧彧身上扯下的玉佩放在了林洛锦手心。 没想到 他居然会这么容易就还她玉佩,刚要开口再讽刺他几句,却看见他手腕的位置一抹鲜红流了出来。 她猛地拉起容桓的手,把袖子撩起来,只见他手腕上一道血口,里面的衣衫早已经被血浸透了。 他和萧彧的比试根本就没用到兵器,怎么会伤那么长一道口子?除非他在与萧彧比内力的时候就已经伤了。 林洛锦忽然一愣:“你什么时候受伤的?” “昨夜。”容桓道。 “是什么人敢在东宫伤人?他不要命了?” “不是在东宫伤的。” “那是在哪里?”林洛锦一路追问。 容桓抬头看着林洛锦的脸,容色淡淡:“你很啰嗦知道吗?” 第113章 难得的和谐 林洛锦皱眉,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自己都受伤了还跟别人打架,以为自己很英雄吗?莫名其妙。 暖炉在她小腹暖了一会儿,身体的不适稍有缓解。 她从屋子里找了些伤药和纱布,先是给他清洗了伤口上了药,又轻柔仔细的包扎好,方才罢手:“你现在还是老实呆在屋子里休息,若是再轻举妄动让伤口裂开了,往后留下一道难堪的伤疤,我可不管。” 容桓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她的包扎手法很不错,处理伤口的方式也与其他人不同,这一点他是默认的。 林洛锦转身走到清水盆子里去洗手,问道:“安珀和青芜在哪里 ?” 刚一说完话,门便被人从外面推开了,安珀和青芜就站在门外:“锦小姐有何吩咐?” 林洛锦一愣,之前一直没有看见他们,还以为容桓将他们派到别的地方去了,没想到他们竟然一直都在暗处。那之前容桓在屋子里对她做的那种事情……他们不会也在暗处看见了吗? 想到这里,林洛锦脸色顿时绯红。 “哦,刚才在宴会上没有吃饱,你们去准备些东西端过来。” “是,我们这就去。”顺手将门关上。 容桓看着林洛锦一张绯红的脸,眸光中的冰冷去了一半,看她久久站在门边不愿看他的害羞模样,眸中的另一半冰冷也 瞬间消失,眸光反而越加清澈起来。 过了一会儿,安珀和青芜端着几个饭菜回来了。 昨天的晚饭她就因为睡觉耽误了,早上又起得晚了,被彩云拎起来梳妆,根本来不及吃早点,到了这行宫里,东西看着是好,吃着味道却很一般,本来肚子饿了也不挑食了,没吃两口又跟容清越比剑,到现在她早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坐在桌前,看着几个精致的小菜,与宫宴上的菜式大有不同,捡起筷子就开动。 吃了几口发现容桓就静静的坐在她对面,也不见动筷子:“有啥还客气的?快吃啊?这几个小菜看着普通,味道却比宫宴上的好吃 多了,看来这宫宴的厨师还不太擅长做那些大菜。” 容桓用左手拿起筷子,笑看着林洛锦:“这是我的地方,我的厨师做的饭菜,我当然不会客气。” 林洛锦这才反应过来,这的确是人家的地盘,她居然还客随主便了。她看见容桓用左手拿起筷子,想着这容桓也着实有点能耐,连拿筷子这种吃饭的技术活他都练了两手。 她确实是饿了,桌上就摆了四菜一汤,很快就被她风卷残云,吃得差不多了,她抬头去看容桓,突然挑眉道:“你这换了只手,也丝毫不影响发挥啊!” 容桓筷子顿了一下,也抬头朝她看了一眼:“看你吃得那 么香,我突然胃口大开,一只手也还不至于影响到我。” 林洛锦想着容桓这厮到底是有多强?一只手都瘸了,还对他没有丝毫影响?她这冷嘲热讽的说了一通,也没收到预期的效果,觉得没趣,便不再说了。 吃过饭后,林洛锦靠在这屋内唯一的一张床榻上,闭目养神。 容桓也靠在窗边的软塌上,轻轻闭上眼睛。 安珀和青芜进屋来收拾碗筷,难得看见两人如此和谐的场面,便齐齐退下了。 走到门口,青芜小声问安珀:“我家小姐的屋子被彧公子用了,我方才去找了管事的,他说目前已经没有了空房间给我家小姐,这可如何是好?” 第114章 就睡这儿 林洛锦听见青芜的问话,陡然睁开眼睛,扫了一眼容桓:“不必麻烦了,我今晚就睡这儿。至于容桓,这里是他的地盘,他自然有办法找到睡得地方。” 青芜和安珀顿时互看一眼,小姐向来和太子殿下不好说话的,吃饭时看他们和谐的样子,还想着他们估计和好了,这会儿又…… 容桓也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林洛锦,淡淡道:“若实在没有多余的房间,我也就睡这个屋子了。” “轻薄!”林洛锦顿时哧了一声。 容桓也不理会她,继续闭上眼睛养神。 “属下再去瞧瞧,挪一间房出来应该没什么问题。”安珀赶紧说道。 林洛锦不说话,兀自闭上了眼睛。 安珀和青芜等了半晌 也没等到二位主子的回应,看看容桓,又看看林洛锦,想着无论如何得去挪一间屋子出来。 已近傍晚,夕阳从窗格中洒下来,落了一地余晖。 余晖照在林洛锦的身上,暖暖的,整个屋子静谧如夜,林洛锦在这种温暖而安静的气氛中渐渐睡过去。 许久,容桓睁开眼睛看向林洛锦,见她呈大字型躺在床榻上,姿势非常不雅,但睡相却极好看,一张笑脸如无暇美玉,碧透莹润,长长的睫翼就像两只蝴蝶停在她的眼睑上,落日余晖照在她的脸上,静谧而美好。 他就这样看着,清澈的眸光微凝,许久移不开视线。 门口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静贵妃身边的嬷嬷奉命过来请容桓前去用膳 ,晚上是花灯宴,此刻所有的人都在观赏莲湖上的各式花灯。 安珀请示了容桓,在门口小声回道:“太子殿下已经睡下了,嬷嬷请回吧。” “老奴是奉了贵妃娘娘之令来请太子殿下和锦小姐的,如今锦小姐找不到,太子殿下也不去,老奴这如何去向贵妃娘娘交代?安侍卫,你就让老奴见一面殿下,若殿下当真已经睡了,老奴去回了娘娘便是。” “嬷嬷这是不相信殿下已经睡了吗?”安珀看着嬷嬷,冷声道。 “安侍卫,您知道贵妃娘娘一向看中太子殿下,他今日将彧公子打伤,如今几位太医都还守在彧公子床前,这殿下一直不出面……对兰陵府恐怕是不好交代呀。”嬷嬷为难 道。 “那嬷嬷是觉得太子殿下应该要去向彧公子道歉吗?”安珀反问道。 “老奴不敢。”嬷嬷立即道:“贵妃娘娘让老奴来请锦小姐和太子殿下,如今一个也没见着,可如何交代呀?” “嬷嬷,殿下是真的已经睡下了,你若执意进去吵醒了殿下……” “这……老奴就站在门口看一眼,也好去向贵妃娘娘复命。” “殿下向来睡眠很浅……”安珀再三说道。 “安珀,让嬷嬷进来。”正在安珀想着别的说辞之际,屋内传来了容桓疲惫困顿的声音。 “是,老奴绝不打扰殿下,看一眼便走。”嬷嬷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推门。 安珀想着锦小姐还在屋内,要是让嬷嬷看见传了出去 ,锦小姐的名声定会受损,就是对殿下也是有弊无利的,他忙伸手去帮嬷嬷推门,想走在嬷嬷前面,希望锦小姐这时候能在柜子里躲一躲。 安珀脚步快乐嬷嬷一步,先推开了房门,入眼是容桓躺在床榻上,盖着被子,而锦小姐不知去了哪里。 嬷嬷站在门口,脑袋往屋里探了探,也看见了容桓,见屋内确实只有容桓一人在睡觉顿时朝容桓行了一礼:“老奴拜见太子殿下。” “去告诉贵妃娘娘,本宫今日乏的很,就不去参加灯会了。明日娘娘要去望月山上礼佛,本宫会一路护送,至于萧彧,本宫今日的确下手重了些,改日会登门拜访。”容桓睁开眼睛看了嬷嬷一眼,眸光中晦暗不明。 第115章 同床共寝 “是!老奴一定转达到贵妃娘娘面前。”嬷嬷从看见容桓那一刻便始终没有抬头,很是恭敬的答道。 “本宫来时带了一支五百年的血参,呆会儿送过去给萧彧,让他养好了身子,攒着力量去参加今年的武状元甄选,本宫会在父皇面前为他助力。” “是,老奴一定原话转达给彧公子。” 容桓重新闭上眼睛:“去吧,别再打扰本宫。” “老奴告退!”嬷嬷低着头又给容桓行了一个礼,倒退着走了出来,安珀随之关上了门。 嬷嬷走了,容桓再睁开眼睛,看着林洛锦的睡颜,恬静酣然,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也闭上了眼睛。 容桓虽然是睡着了,但是他睡 眠极浅,外面的嘈杂声传来的时候,他敏感的猛然睁开眼睛。 “出了何事?”他开口问道。 安珀在门口答道:“是走水了,火光有些大。” “是谁的房间起火?” “是君太子和染世子的房间,不过傍晚的时候染世子没找到锦小姐,以为锦小姐回了侯府,便也离开了行宫,君太子也说要去侯府看看锦小姐,所以那两间屋子是空的。” “去看看萧彧那边,他今日被我伤得不轻。” “是。”安珀领命而去。 看似平静的大燕皇朝,背后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掌控,目的未知,目标未知。 郊外对林洛锦的刺杀,丞相府大公子被毒杀,昨夜王府井对他的 暗杀,今夜无缘无故的走水,又是南君岐和苏折染…… 背后之人的目标三心二意,让人摸不准他到底意欲何为。 外面的嘈杂渐平,可他的屋顶上,却又不平静了。 一个鬼魅的黑影趁着夜色,从房顶潜入容桓的屋子,黑影看着被褥下睡着的人,亮出白刃,在月色下泛着冰冷的寒光。 来人轻功绝顶,若非容桓早有察觉,恐怕真的会没有防备。 握着的白刃一步一步靠近床榻,扬起白刃,用力此下去。突然从被褥中发出一道掌风,将防备不及的黑影打出去,撞翻了桌椅。 听见声音林洛锦睁开眼睛,猛然坐起身来,看着已被打在地上的黑影,撇了一眼容 桓。 她从来没有睡得这般沉过,竟然连有人夜袭她都不知。她心下暗想着,若不是今夜容桓也在屋里,她会不会无声无息的就被黑影给解决了? 她翻坐起身,与容桓一同应战。 黑影虽然被掌风打出去,但所幸并没有伤在要害,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剑锋直至容桓。 原来这黑影要杀的是容桓。 闻声而来的安珀发觉不对,立即大喊:“来人,有刺客!” 立时之间,几队守卫齐齐朝这边赶来。 黑影见自己伤不了容桓,侍卫也已经发现,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朝林洛锦扔来。容桓纵身扑过去,“嘭!”一声,眼前顿时烟雾弥漫,待安珀闯进屋来,早 已不见了刺客的踪影。 林洛锦被容桓扑倒在地,烟雾缭绕中,她看见容桓寡淡的面容一副担忧的神色,心下微微一动。 “小姐!” “殿下,锦小姐,你们没事儿吧?”安珀和青芜闯进门就看见烟雾之下,容桓压着林洛锦,那姿势要让人不误会都难。 林洛锦赶紧推了一下容桓,容桓却是一动不动。 安珀识趣的立刻把青芜拉了出去,刚刚赶到的侍卫也被安珀遣了回去,自觉的把门关上。 青芜边走边回头看,可屋子帘幕遮掩,门窗紧闭,什么也看不到。 容桓看了她半晌,突然起身将她抱起,向床上走去。 “你干什么?放我下来!”林洛锦看着容桓怒道。 第116章 一夜好眠 “地上凉,还是到床上去睡。”容桓的声音里少有的温柔。 “你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林洛锦瞪着容桓,这斯就会占她便宜。 容桓就当没听见,将她放在床上躺好,又拉被子给她盖上,自己也躺了下来。 “喂!男女授受不清,你到别处睡去!”林洛锦被他这一举动一惊,顿时翻身瞪着他。 “我们早已同塌而眠了大半夜,你现在才说男女授受不清,我竟不知洛锦小姐还讲究这些。”容桓侧着身子,一瞬不瞬的看着她,语气淡淡道。 “你还有脸说!这还不全是你干的好事!”说起这个,林洛锦更是来气。 “是我让人传了一部分不假,可主要是你,你若 不闹出那些事情来,我如何会吃飞醋造你的谣?”容桓伸手过去,将林洛锦脸上的发丝捋开。 “你还有理了?”林洛锦实在想不明白,堂堂大燕太子,居然会有这种奇葩的逻辑,什么叫她不闹出那些事情来? “我与南君岐清清白白,只不过在山林里烤了一次鱼,别人不知道也就算了,你到处都是眼线,你会不知?至于萧彧……”林洛锦说着,发现容桓好整以暇的看着自己,清泉般的眸中清晰的映着自己的脸,顿时伸手过去蒙住他的双眼:“你不准看!” 说完,她翻身过去,把脸转向床的另一侧,不再看容桓。 容桓见林洛锦终于安分下来,也不说话,嘴角勾 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也闭上了眼睛。 林洛锦感觉自己的一颗心跳动不已,回想着自己刚刚说的那些话,她为何要给容桓解释那么多? 从来到这个异世,她脑海中便存在了两个人的记忆,因为爷爷,她下定决心守护永宁侯府,只要她在,就要守住家族的繁荣和至亲的平安。所以她放弃闺阁女子该有的淑仪,走出侯府,混入市井,观朝堂动向,谋君候之利,从没想过儿女私情,或者将来的哪一天,她会全身心的依靠谁。 可是容桓的出现……她不否认在容桓对她一次又一次的付出之后,她的心其实是动摇的,甚至有那么一刻也想依赖他。 可他是太子,她是出嫁过 一次的侯府嫡女,名声在燕京城早已狼狈不堪。 想着想着,她轻轻闭上眼睛,或许有些事情,从一开始错了,就会一直错下去。 睡熟后的林洛锦又翻身到了容桓这边,容桓睁开眼睛,看着熟睡的林洛锦,沉睡的她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依旧如先前一般恬静酣然,只有在这时候,他才能安静的看着她,守着她。 容桓清澈的眸光如三月暖阳,盯着她的脸看了许久,伸手捋过她脸上的发丝,指腹轻抚过她的眉眼,淡然一笑,再次闭上眼睛。 片刻之后,房间里传出两人均匀的呼吸声。 这一夜,除了萧彧的房间内夙夜灯火未眠之外,整个行宫上下皆是一片静寂。 不管昨日花田宴上刀光剑影,还是夜晚的火光漫天、刺客侵袭,而这一切事件的主角林洛锦和容桓这一夜同床共寝,一夜好眠。 翌日,天色大亮了林洛锦才醒来,好久没有睡得这般舒坦了,林洛锦躺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手肘突然碰到一个物体,她侧头一看,容桓就躺在她旁边,原本神清气爽的容色顿时努不可揭:“你怎么睡在我床上?” 容桓早已经醒了,看林洛锦这张花容失色的小脸,无奈的叹了口气,慢慢开口:“这是我的房间,我的床,你难道忘了昨日的事情?你的房间被临时来的萧彧用了,我好心收留你一夜,你不知感恩,反而对我这般凶狠,实在令人伤感。” 第117章 亲手为她梳头 林洛锦猛然从床上惊坐起来,昨日的事情逐渐映在脑海中,她脸色稍有好转,但依旧对容桓充满防备:“即便如此,男女授受……你一个八尺男儿,就不懂得怜香惜玉、绅士风度吗?即便我睡了你的床,你也不能跟我同床共枕占我便宜啊!” “堂堂侯府贵女,睡姿丑到爆,你以为我不想离开?可是昨夜的刺杀你难道忘了?我是看你身体疲乏,担心再有刺客闯入,况且,你半夜睡觉将我抱得死死的,连我手腕的伤口都被你碰裂了,我给你当了一夜的人肉抱枕,明明是你占便宜。” “活该!”林洛锦看着他右手手腕上的白色纱布 上隐隐透着血迹:“谁要你担心了?你要是不跟我躺在一张床上,我又怎会……”林洛锦耳根一红,怒斥道:“况且,昨夜的刺客明明就是冲着你来的。”林洛锦仍开被褥,从容桓身上跨过,下了床。 以前彩云说她吃相要讲究讲究,可没说她睡姿丑的,没想到头一次被容桓这么批评,胸中有怒,有怨,却怎么也发泄不出来。 “青芜,准备水我要梳洗!” 起床了林洛锦才发现,自己昨夜明明是和衣而睡的,现在却只穿了件亵衣,她回头看了一眼容桓,他居然也褪去了外杉,顿时越加恼怒。 这时,门突然被推开了,容灵汐走 了进来,透过珠帘,她清晰的看到了只穿一身亵衣的容桓和林洛锦:“皇兄,锦小姐你们……” 林洛锦也突然怔住,看清来人是容灵汐,顿时放下戒备,说道:“我的房间不是被萧彧用了吗?临时也找不到别的屋子,就借了容桓的床铺睡觉。” 林洛锦的解释并未让容灵汐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看着还躺在床上的容桓,伸手指了指容桓:“皇兄与锦小姐……你们……共寝?” 两人都只穿了亵衣,皇兄还躺在床上,这叫借床铺睡觉?容灵汐即便脑回路再大也还是反应不过来。 林洛锦赶紧过去把门关上,将容灵汐拉到一边:“五 公主,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和容桓,我们……”林洛锦着急解释,可发现自己无论如何解释,她和容桓同床共枕了一夜是事实。 在古人的思想观念里,即便是亲兄妹之间,到了一定的年龄也得男女有别,更何况她与容桓孤男寡女。 “算了。”发现自己再如何解释也是没用,便放弃了,暗叹一口气。 容灵汐看着林洛锦的小脸像泄了气的皮球,再看看自家皇兄那张眉飞色舞得意洋洋的脸,似乎想明白了。 她凑近林洛锦,小声道:“你放心,我是不会告诉任何人的,皇!嫂!” 林洛锦听到后两个字,顿时棱眼看向容灵 汐,她再想解释也是徒劳。 她突然瞪了容桓一眼,抬手指着他:“你把我的丫鬟遣走了,你来给我梳头。” “好。”容桓想也不想就应了一声,从床上起来就笑着朝林洛锦走了过去。 容灵汐站在一旁,看着自家皇兄拿起梳子,极其熟练的捋着林洛锦的头发,手腕上的伤丝毫不影响他的发挥。 除了自己的至亲,女子的头发是不能让别人随便梳的,那得是夫君。 林洛锦看着铜镜中映着容桓如玉的容颜,即便只穿了简单的白衫,发丝也还披散在身后,可依然掩盖不住他如诗似画的容颜,他手上动作轻柔,挽发髻的手法熟练自如。 第118章 她借宿在我那里 青芜在这个时候敲门进了屋子,正看见容桓为林洛锦梳头的动作,心下一惊,但面上未露出一丝破绽。她心中惊涛骇浪,她是第一次见一个男子给未出阁的女子梳头,小姐从小在山林长大,不知礼也就罢了,可太子殿下,他是大燕未来的主宰,竟然也不在乎这些,难道当真如她所料,太子殿下对小姐早已情根深种? 可是看着梳妆台前的男女,却和谐得让人羡慕。 容桓为她梳好头发,青芜伺候她梳妆洗漱一番之后,安珀已经命人端上了饭菜。 容灵汐站在外间等着容桓和林洛锦穿戴洗漱好出来,坐在桌前,容灵汐目光在林洛锦和容桓之间转换,林洛锦更是一句话也不想说了。 “一早过 来,是有什么事情?”容桓问道。 容灵汐从林洛锦身上收回目光:“今日静贵妃要上望月山,我就过来问问,皇兄你真的要跟着去?” 林洛锦拿起筷子,夹了点肉放进嘴里,似乎觉得味道不错,又夹了一块。容桓看着林洛锦吃得安然的模样,也拿起了筷子去夹菜:“父皇亲自交代过的事情,自然要做。” 那就是要与静贵妃一起上望月山了。 “皇兄能不能带上灵汐一起去?”容灵汐一早就过来,应该就是这个目的。 容桓盛了碗汤递给林洛锦:“饭前先喝汤,养胃。” 林洛锦不置可否的看了一眼容桓,舀了一勺送进嘴里,点了点头,又吃了第二口。 “望月山海拔较高,这一路也 颠簸,你去做什么?” “听说栖霞寺后山有一株千年许愿树,善男信女前往诚心许愿者皆能得偿所愿,我想……” “好,你去准备一下,早饭后就出发。” 得到容桓的准许,容灵汐非常兴奋。 “多谢皇兄,我这就去准备。”欣然起身出去,还不忘转回头来问道:“不知皇嫂是否随行?” 林洛锦一愣,五公主竟然这般称呼她! 容桓闻此,扫了一眼林洛锦的神色,道:“她随本宫一同前往。” 容灵汐笑着便没了身影。 林洛锦手中的筷子一顿:“谁说我要去望月山了?过些日子就是我爷爷寿辰,我还得回去为他张罗礼物,没功夫跟你去。” “我早已飞鸽传书问过了林老侯爷, 他的寿辰在下个月,现在还为时尚早,况且这燕京城里你不是已经逛过了,可有见到什么稀罕的物件?” 林洛锦摇头:“都是些金贵玉器,价格倒是不俗,没一件看上眼的。” “这不就是了,反正你回去也整日面对府中那些凹糟事情,不如借此机会出去游玩一番,说不定还能遇见你喜欢的礼物。” 林洛锦想了想,容桓说得也不无道理:“姑且就信你一次,要是我去了也没找到好的礼物,我就去你的东宫库房里找,我就不信堂堂大燕太子殿下,手里会没点稀罕的东西。” “嗯。”容桓夹了口菜放进嘴里,觉得味道不错,继续夹了一口递到林洛锦嘴边:“反正将来都是你的东西,你爱 怎么翻就怎么翻。” 林洛锦张口吃了容桓筷子夹的菜,这才发现容桓言语中又占了她便宜。 早饭过后,安珀来禀告,说静贵妃和五公主已经到门口了。 林洛锦和容桓一同出现的时候,除了容灵汐之外,静贵妃和苏子宁都同时一惊。 苏子宁脸色一变,极力想掩藏心中的不悦,隐忍道:“还以为锦小姐已经回府了,怎么会和太子殿下一同出来?你们……” “是啊,彧儿昨夜用了洛锦的房间,那洛锦昨夜是歇在何处的?”静贵妃也问道。 “他借宿在我那里。”容桓淡淡开口,仿佛这只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可他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震惊的望着他,再看看林洛锦,就像已经石化了的雕像。 第119章 不是白让你算计的 借宿?这每个房间只有一张床榻,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过了一夜…… 其余画面各人自行脑补,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在众人尚未从震惊中反映过来之时,容桓的马车过来了,他先上车,而后掀着车帘对木讷的林洛锦道:“还不上车?” 林洛锦也自然的跳上了马车。 苏子宁眼眶忽然泛红,藏在袖口里的手指掐破了掌心。 静贵妃虽然脸色也不太好,但还把控得比较得体,在嬷嬷的搀扶下也上了马车。 丫鬟搀扶着苏子宁上了马车,放下车帘的一瞬间,她眼泪夺眶而出,满胸的愤恨无处宣泄,丫鬟的手臂被她掐得疼痛难忍,眼泪顺着小脸滚落下来:“小姐……” 马车缓缓行驶起来,林洛锦扫了一眼 容桓寡淡的面容,忍不住开口道:“你可真是个没良心的,方才没看见苏子宁眼泪汪汪的模样?怕是对你失望透顶了!可惜了她一张绝色倾城的容貌,还一颗真心错付在你身上,也不见你对她说话多顾及着点儿。” 容桓恍若未闻。 林洛锦再继续道:“这满燕京城的人都知道苏子宁心悦于你,你却对她这般冷酷无情,就不怕伤了这位第一美人的心?” 容桓忽然凑近她:“这满燕京城的人也都知道我对你的心意,只有你自己不知。” 林洛锦瞪了他一眼:“谁让你总是算计我的?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就是个黑心黑肺黑肝黑肾的人,嘴巴里说着喜欢,心里却在算计,不知什么时候我就又被你给算计进去了。 ” “我若不算计你,这些年你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容桓淡淡道。 “你放心,我不是白让你算计的,哪日我也算计算计你,也好让你知道,如今的林洛锦已经不是从前的林洛锦了。” “嗯,我期待着。”容桓回转头,温声道:“你与从前是有些不一样了,不过,你算计些小的就可以了,那些费脑筋的事情就让我来吧。我说过了,你想要守护的东西,我会同你一起守护。” 林洛锦挑挑眉,噤了声。 马车驶出了城郊,林洛锦拉开车帘朝外面看了看,现下已经是在去往望月山的路上,来往的车辆和行人并不因山路而有减少,但是他们的车架却能一路畅通无阻。她撇了一眼这辆华贵的马车,这些行人 即便不知道这车里坐着大燕太子,端看这马车的奢侈华贵,想也不是个普通人,所以老远就让路了。 林洛锦放下车帘,以一个舒服的姿势躺下,闭上眼睛,容桓拉过薄锦被为她盖在身上。 车轱辘行走在山路之中,轱辘轱辘作响,两旁林密丛森,偶尔可听到虫鸣鸟叫之声。 林洛锦躺着睡了一会儿,忽然坐起身来,掀开帘子往外看,草木葱密,山路蜿蜒,平静得很,与先前人头遄遄的景象不同。 “咦,这是快到了吗?” “前方不远有一处小镇,今夜要在此住宿,明日才能继续上山。”容桓道。 “现在天还大亮,为何不继续赶路?”林洛锦看着日头还挂得高高的问道。 容桓不说话,只探究的看着她 的脸,仿佛要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花来。 林洛锦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脸:“你看什么?我脸上有脏东西?” “没什么。”容桓突然收回目光,懒得理会她。 没一会儿,马车就停了下来,一间客栈的掌柜笑盈盈的迎了出来:“诸位是要住店还是吃饭?” 安珀从怀中掏了袋银子扔给掌柜:“店里所有房间都挪出来,若已有住客的,赔偿房费请他们换一家客栈,再准备两桌上好的席面。” 掌柜的掂了掂手里沉甸甸的银子,笑弯了腰,连连应着:“爷放心,住店的客人今天一早就走了,你们是第一批到的客人,屋子都是刚刚收拾出来的。” 安珀掀开车帘,容桓先下车来,青芜接着便伸手扶林洛锦下车。 第120章 神奇的魔术 静贵妃换下了宫装,穿了便服,但仍旧能从这一身锦缎中看出身份富贵。苏子宁先下车过去扶静贵妃。 客栈的小厮热情的招呼着,一行人站在客栈门口,苏子宁大约是第一次上望月山,看了一眼客栈,再看看客栈周围的环境,不禁皱眉。 “殿下,我们今夜当真要在这里过夜吗?” 容意禾也一脸嫌弃道:“是啊,这地方也太偏了,屋子里会不会有老鼠啊?” “老鼠?”苏子宁一脸花容失色,仿佛眼前立刻看见了一只老鼠一般,心下顿生嫌恶。 静贵妃虽然不说话,但是苏子宁和苏意禾的话她是听了进去的。 容桓仿若未闻。 林洛锦眸光一亮,似乎也是极为苦恼的模样,说道:“老鼠还好,只是现在已经入夏,山林里时常 有蛇虫出没,我怎么就忘记了带点雄黄出来呢?” 一听“蛇虫”二字,苏子宁和苏意禾顿时脸色一黑,整个人都懵了。 容灵汐虽然没有露出害怕的神色,但一双好看的秀眉立时皱成了一个“川”字。她朝林洛锦靠近,拉着林洛锦的手腕:“真的有老鼠、蛇虫吗?” 林洛锦对她耳语一句:“唬她们的。” 容灵汐顿时脸色放松,唇角拉开一道笑容,看了一眼林洛锦,再看一眼容桓。这位锦小姐大概是看不惯苏子宁和容意禾那副高门贵女的姿态,想吓唬吓唬她们。 小厮听着几人都在讨论屋子里有蛇虫鼠蚁,再看看被吓得花容失色的几位美人,顿时开口道:“客官放心,我们客栈的屋子每日洒扫,并且都放了预防蛇虫鼠蚁的药 包,不会出现各位说的那种情况,而且我们客栈是这方圆三十里内最好的客栈了。” 小厮的话虽然让苏意禾和苏子宁脸色稍有缓和,但却未能完全打消疑虑。 “殿下,我们能不能不休息了,连夜上山可否?”苏意禾开口问道。 “意禾小姐,虽然剩下的路程不远了,但一到傍晚十分,逼近山顶的山路上会有猴群出来觅食,即便是武功高绝的高手也未必能顺利突围,诸位都是千金贵体,还是在此歇息一晚,明日一早再上山。”安珀说道。 说到这里,容桓先抬步上了台阶,林洛锦也跟了进去,静贵妃也在嬷嬷的搀扶下踏上台阶,苏子宁和苏意禾各自看了一眼,也跟了进去。 小厮直接将一行贵客引进了雅间,不多时便鱼贯送上 了一桌席面,刚要开始动筷子,小厮笑哈哈的开口道:“各位客官,小店近日来了一批杂技演员,是否需要为各位准备?” “什么杂技?”苏意禾率先问道。 “是从西岐那边来的杂技演员,与我大燕国内的不同,颇有些意趣。诸位若是看得不尽兴,小店不收诸位的费用,如何?”小厮信心十足的保证道。 林洛锦撇撇嘴,这山间小店为了做生意还当真能下本钱。 一听还可以先观赏觉得好之后再付钱,苏意禾当时就侧头对静贵妃道:“静贵……夫人,我们也点一个吧?” 静贵妃看了一眼满脸期待的苏意禾,想着她们住在这山野之中,能看到点有趣的东西也好,她看看容桓:“公子觉得如何?” “既然想看,那便点吧。” 声音寡淡,听不出情绪。 “谢谢公子!”苏意禾满面感激的朝容桓谢道。 小厮点头哈腰,匆匆下去吩咐了。 大伙赶了一下午的路也确实饿了,静贵妃扫了众人一眼,开口道:“大家动筷子吧,出门在外不必拘礼。” “谢夫人!” 在感谢之后,每个人都拿起面前的筷子动了起来。菜品很是新鲜,味道也不错。 不多时,他们桌子旁边便来了一个身穿异国服饰,金发白皮的人过来,手上来拿着些道具。 “尊贵的客人,请让在下来为您们表演一个魔术如何?”一个金发的男子说着手上就开始变换动作,刹那间就变出一朵红艳艳的玫瑰花来。 苏意禾震惊又新奇,一双眼睛瞪得老大,不停的赞叹道:“太神奇了!好漂亮的花儿!” 第121章 刺客 金发的男子原本欲将玫瑰送给林洛锦,却发现苏意禾无比兴奋,遂突转方向,将玫瑰送到了苏意禾面前来:“鲜花配美人,美丽的小姐能否接受在下送的鲜花?”飙着一口异国口音,期待的看着苏意禾。 苏意禾小脸一红,羞怯的接过玫瑰,一脸娇羞。 金发男子再变出一朵玫瑰,顺着从苏意禾这边一一送过去,接着送给了苏子宁,金发男子惊叹于苏子宁的美貌,忍不住赞叹:“我从未见过如此高贵美丽的小姐,如果在我们天竺国,一定会被国王接见的。” 苏子宁原本还有些不屑,听到金发男子对她容貌的夸赞之词也伸手接过了玫瑰,浅浅一笑:“这花很漂亮,多谢。” 接 着便要送给静贵妃,但见静贵妃一脸镇定,金发男子眼珠一转,伸手入袖,立时掏出一只雪白的鸽子站在手上,静贵妃一双美眸中露出一抹震惊。 “尊贵的夫人,鸽子在我们天竺国是圣洁高贵的象征,代表友好和荣誉,我能否将这个礼物送给您?”金发男子一瞬不瞬的看着静贵妃。 静贵妃听到金发男子的话,觉得鸽子比玫瑰更有意义,这才笑道:“多谢。” 金发男子将白鸽放飞,继续道:“在我们天竺还有一种说法,放飞白鸽象征放飞理想,夫人可向白鸽许一个愿望,白鸽会将您的愿望带给阿拉真主的。” 接着,金发男子走到容灵汐面前,只见他手上的绢帕轻轻一甩, 再用手一抓,一把精致的蒲扇就出现在他手上。 容灵汐也被金发男子神奇的魔术震惊到了,眼睛一亮,看着扇面上精致的山水画很是喜欢,扇面上还有一股淡淡的墨香。 林洛锦暗想,魔术这种东西在二十一世纪很常见,但在这古人眼中定然是新奇的,她唇角微微一弯,凑近容桓说道:“这个魔术师像会读心术一样,懂得每个人的心头所好,给苏子宁和苏意禾送了玫瑰,给静贵妃送了愿望,又给五公主送了蒲扇,你猜他会送我什么?” 容桓侧头对上林洛锦黑亮的眼眸,娇美的容颜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看你满眼冒金光的样子,说不定会给你送点金叶子之类的。”容桓道 。 林洛锦刚刚喝进一口水去,闻言顿时“噗”一声喷了出来,晶亮的眸子射向容桓,她满眼冒金光?这种低级魔术在二十一世纪很常见好不好? 正要反驳容桓,金发男子已经来到了她面前。 “这位小姐,在下给您表演另外一个魔术怎么样?”金发男子看着她问道。 林洛锦也想看看这位魔术师能不能猜到她想要的东西,眉毛一挑:“好啊,开始你的表演。” 只见金发男子退至林洛锦五尺之外的地方站定,从他身后的背包里面拿出一根火把点燃,解下腰间的牛角酒壶,看到这里,林洛锦已经猜到他想表演什么了。 果然,魔术师喝了一大口酒,对准火把猛地喷出来,一只 火苗顿时变成了一串火光,他表演的正是喷火的魔术。 “天呐!” “刚刚吓死我了!”苏意禾拍了拍被惊吓的小心肝,接着继续兴奋的看着魔术表演。 喷出的火一串接一串,就在众人都看得兴奋的时候,林洛锦突然发现火苗之后,两枚暗器朝容桓的方向射过来。 她将手中的茶盏扔出去挡,只听见“哐当”一声,茶盏落地,立时就是一地碎片。 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打断,众人皆是一怔,随后才慌乱的朝后躲去。 青芜和安珀第一时间护在前面,刚才表演魔术的金发男子双手持暗器,旋转之间身后蓦然出现多个黑衣人,就像从他的身体中分离出来一般,一个,两个,三个…… 第122章 被你害死了 掌柜和小厮早就消失了踪影,不知是跟杀手是同伙还是早已被杀,而护送的侍卫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去,定然是食用的饭菜里被下了手脚。 “好大的胆子,竟敢在这里下手,你们知道面前是什么人吗?”安珀一声喝道。 刚才一口异国口音的金发男子忽然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扯开,原来竟是乔装易容过的。 “大燕的太子殿下,我奉我家主子命令在此截杀你,若你束手就擒,其余人马我可以放过,若你抵抗……”男子露出一丝狡诈的笑:“你们方才的饭菜里已经被下了软骨散,今日这望月山就是你们的坟墓!” 容桓暗自运功,发现确实提不起内力来。 林洛锦忽然笑起来,端起 面前的一盘菜朝男子扔过去:“可惜你算漏了一点,我师父从小就带我遍偿百草,一般的毒药或迷药对我根本不起作用。”这也是她在无意中发现的,自她从二十一世纪的林洛锦变成大燕皇朝的林洛锦之后,这些普通的药对她根本不起作用,所以她才会在云中城里研究出了百毒丹。 男子不信,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她。 见林洛锦又拿出了一个小瓷瓶,塞了一颗给容桓,将其余的给安珀和青芜,静贵妃,容灵汐一个一个都吃了一颗,她说道:“我想你的主子大概是算漏了本小姐吧,他不知道我乃医尊姜白的徒弟,你们能下药,我也有解药,他们刚刚已经吃了。” 容桓再次运功, 发现确实能运起内力来。他寡薄的唇角露出一丝笑意,雾蒙霜重的眼眸中逐渐露出清澈,眸光中映满林洛锦那张桀骜不羁的面容。 安珀和青芜也很快恢复了内力,男子见情况不妙,脸色有一瞬间冷黑,随即便又奸笑道:“那又如何!”他转向其余黑衣人道:“兄弟们,完不成主子交代的任务也是回不去的,大伙儿一起上还能有一线生机!” 因为林洛锦的百毒丹有限,除了他们一桌的几人之外,其余的侍卫已经没有多余的解药,所以目前双方敌我悬殊。 林洛锦突然深深叹了口气,对着容桓埋怨道:“堂堂大燕太子,出个门也不知道多带点侍卫,还连累了本小姐,真是被你害 死了!” 容桓眉眼之间风采翼翼,一点没有被人暗杀的自觉,淡淡一笑:“知道本宫身份贵重,洛锦小姐可要将本宫照顾妥当了,若有损伤,你永宁侯府也不好向我父皇交代吧。” 林洛锦朝容桓射过一个眼神杀来,被他生生躲了过去,她脸色阴了阴,容桓这意思是吃定她了,她原本还打算带着青芜找机会溜走,不想淌这趟浑水,听容桓这话,她还当真不能让他出意外。 “哎!我从小在山上长大,日子过得清贫,以为回了侯府就能过上几日富贵日子,这倒好,三天两头不是暗杀就是被陷害,容桓,你到底得罪了多少人?这么多人巴巴地等着你死呢!你到底是杀人全家还是夺 人家妻女了?”林洛锦再叹气道。 “本宫是太子,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不入流的事情?大概是有人嫉妒本宫出生好,相貌好,又才绝天下吧!毕竟有本宫在,其他人均是陪衬。” 林洛锦震惊的看向容桓,往日她还真是小看了这斯的无耻程度了,这种话都能说得出来! “五公主,你和容桓不是一个娘亲生的吧?” 容灵汐摇摇头:“自然不是,我的母妃是愉妃。” “我说呢!五公主温文尔雅,知书识礼,可不像某人这般无耻,真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放肆,休得妄议皇室!”静贵妃顿时一声喝道。 “就是,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磨嘴皮子!”苏意禾一脸恐惧的附和道。 第123章 掉落悬崖 没人看见苏子宁脸上的表情,愤恨已经比害怕更甚。容桓在她心里一直都是云端高阳,高高在上的,她从未见过他与人这般调侃玩笑,还是在被人暗杀的档口,从一开始,他的眼里就只看得到林洛锦,对她只是客套,哪怕是一句关怀、一句问候也是吝啬。 林洛锦挑了一下眉,噤了声,侧头看了一眼容桓,依旧一脸寡淡的模样。 黑衣人也听烦了他们的调侃,手里提着剑,齐齐朝他们冲来。 林洛锦反应非常灵敏,立刻从腰间抽出匕首,与容桓一同陷入战斗中。 容桓,林洛锦,青芜和安珀四人,即便武功再高也经不住大批的杀手轮番来袭,在一番打斗之 后,黑衣人头领发现容桓始终护在林洛锦身边,忽然扔出一个烟雾弹。 顿时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清楚,带黑雾散尽,眼前已没了林洛锦的踪影,只看见几名黑衣人夺门而逃。 容桓气怒,手上的招式凌厉起来,运聚了七分内力,将蜂拥而上的黑衣人尽数打落在地,随后追随其他黑衣人而去。 “放下她!”追到一片空阔的地带,黑衣人突然停住,林洛锦已被钳制住,一柄长剑抵在她的脖颈上。 看着林洛锦白细的脖颈上露出一丝血迹,容桓一脸清寒:“你若敢伤她分毫,我肯定你们无一人能回去复命。” “哼!若是无功而返,我等也无命可活,有如 此漂亮的美人陪葬,即便是下了黄泉,也算有红粉佳人相陪,不遗憾了!” 黑衣人的话明显已惹怒了容桓,只见他掌心化力,一步一步朝着黑衣人逼近,他在寻找最佳的救人时机。 与此同时,林洛锦也在寻机脱逃,这个环境她并不陌生。 在容桓掌力朝刺客打过来的时候,她身形如一只灵巧的狸猫,没有人看见她是如何从刺客手里挣扎出来的,就在掌力打到刺客身上之时,她恰好挣脱出来,接着她之感觉到一阵强大的气流将她往前推,脚下一踩空,落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啊!”一声,容桓看着林洛锦身子往前一扑,整个人连同刺客一起,从前方 掉了下去,他急速过去想要拉住林洛锦,却最终迟了一步。 这时他才看清,原来此处竟然在一处悬崖边上,在浓重的夜色之下,竟看不清是深渊。 “小姐!”稍后赶来的青芜亲眼看着林洛锦落下悬崖,她冲过去正想跟着跳下去,却见一个身影先她一步,纵身跃下去,身后传来安珀惊叫的声音:“殿下!” 青芜震惊异常,原来刚才随着小姐一起跳下去的竟然是太子殿下。 林洛锦掉下悬崖,按着记忆中的位置,用内力将自己的身体往一侧冲过去,最后稳稳落在了一颗大树的枝干上,刚刚站稳身子,头顶上就传来一阵声响,她抬头,见一个不明物体朝她 砸下来,本能的去躲闪,却发现月白色的衣袍有些熟悉。 “容桓!”她惊叫一声,从树干上捡起一根藤条就扔了过去:“接住!” 容桓抓住藤条,控制住了往下坠落的惯性。 “抓稳了!”林洛锦使巧劲儿,用力一拉,就将容桓拉到了自己身边。 两人同时踩在树枝上,听见“咯吱”的声音,林洛锦心中暗叫不好,及时拉着容桓用轻功朝一个黑洞里跃过去。 惯性太大,二人在地上打了个滚方才稳住身子。 周围一片漆黑,可谓伸手不见五指。 容桓对环境并不熟悉,充满防备,正寻找林洛锦的方位时,一个火折子亮了起来,整个黑洞顿时有了一丝光亮。 第124章 金蝉脱壳 “你没事吧?”容桓大步上前,查看林洛锦的受伤情况。 “我没事,你……”她记得,容桓离悬崖明明就有一段距离,而且安珀和青芜都已经赶来,他不可能是被刺客打下来的,那么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自己跳下来的。 可他们此刻的处境不允许他们过多考虑这些,她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在洞的深处找到了一个火把。 点燃火把,整个山洞顿时明亮起来,容桓这才看清,这是一处悬崖上的断层处。为了让洞里的光线再亮些,林洛锦举着火把将旁边的一个柴堆点燃。 这里既有火把又有干柴,说明有人曾在这里逗留过,而林洛锦对此处环境如 此熟悉,就连哪里有火把,哪里有柴堆都一清二楚,说明在这里留下生活痕迹的人就是她。 安顿之后,二人坐在洞口的位置,透过洞口,看见天空不知何时出了好多星星,一轮上弦月挂在天空,隐隐有月光洒下来。 在她的记忆中,生活在瑶池山上的林洛锦上山采药不能当日归时,就会带着半夏在山上或者山洞里看星星。 而对于二十一世纪的林洛锦来说,她虽然也时常在野外出没,但每次都是带着任务出来,极少有闲暇的机会,更不会这样抬头看星空。 这样的场景她熟悉又陌生。 容桓看着林洛锦的侧脸,开口问道:“这个地方你来过多少 次了?” “七年间,我回过燕京三次,在这里住过两次。”林洛锦没有隐瞒任何,这个时候,她觉得她没有必要跟容桓隐瞒。 容桓点了一下头:“你掩藏的很好,守在瑶池山外的隐卫报说你跟你师父闭关去了,同时又有人闯瑶池山,应该就是你吧,你借由闭关的幌子,偷偷出了瑶池山,回到燕京城,这么多年,竟无一人察觉。” 林洛锦转过头看他:“许你金蝉脱壳,就不许我混淆视听?” 二人相视,竟无端笑了起来。 林洛锦忽然停住笑,望着容桓:“你为何跳下来?” “你掉落悬崖,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如果我真的掉落悬 崖,你跟着跳下来,你不知道这样或许会死吗?”当她看到容桓跟着跳下来的时候,她的心里很震动,没有感觉那是假的,可是……她依旧说服不了自己的心。 “没想过。”容桓亦看向她:“那时候哪里有时间考虑这个,你掉下来的那一刻,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若你死了,我绝不独活。” 林洛锦觉得,容桓他一定是疯了。 她从未答应过他什么,更从未对他允诺过什么,更确切的说,于容桓而言,她林洛锦没有任何立场要他不计生死。 如果转换一下,掉下来的是容桓,她或许就止步于悬崖边际。 她越想,心里就越觉得难受。 容桓扳过 她的身子面对着他,郑重其事道:“你不必心里有负担,为你做的任何事情都是我自愿的,我从未想过要以此来想你索要或者得到什么。” “你知道有一句话叫做‘智者不入爱河’,更何况你是大燕的太子,将来注定要走上至尊之路,你如此感情用事,非明君之选。” “那又如何?‘梧高凤必至,花香蝶自来’,这是你对我说过的,你忘了?” 林洛锦一时陷入沉思,容桓说这句话是她对他说过的,可她现在脑海里完全没有印象。况且,这句话是现代一个叫淡泊的人所写,从前的林洛锦怎么会知道? 林洛锦凝眸而视,一种不可思议的想法顿入脑海。 第125章 梦回童年 这时,剩下的刺客已经砍藤条编了绳索下来寻人,似乎已经有人发现了火光,大喊着:“他们在这儿!” 闻声,容桓手掌发出内力,顿时将一堆柴火打灭,山洞内一时之间暗了下来,可已经有箭雨射了下来。 林洛锦闪躲开来,拿着火把对容桓道:“我们顺着这条断层走,向北可走出这里。” 从林洛锦手里接过火把,两人顺着狭窄的断层往北走。 走了一段距离,容桓忽然停下来,让林洛锦往前走。 林洛锦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回头看见容桓用内力将断层里面的碎石移到了狭窄的通道上。 “断了通道,他们追上来就要费一番功夫了,走吧。” “嗯。” 临 近天明的时刻,栖霞寺主持派下山来接应的人终于到达了他们遇袭的客栈,索性刺客的目标只在容桓和林洛锦,静贵妃和其余的人只是中了软骨散,并没有大碍。 安珀发动了东宫隐卫寻找容桓的下落,青芜也跟随着一起去寻找林洛锦,他则守在静贵妃身边,他自然担心殿下安慰,但是此刻他更明白,如果殿下在一定会要他保护静贵妃等人,因此待寺中接应的人到了之后,他便只身前往寻找青芜和殿下去了。 走了大半夜的路,在确保敌人追不上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走出了断层,到了山林之中。 昏暗的月光让寂静的树林增添了几分诡异,容桓紧紧拉住林洛锦的 手,在一个较为开阔的地方停了下来。 “我们先在这里休息一下,等天亮再走,往前二十里左右就能看见护城军大营。”林洛锦道。 容桓凝眉看着林洛锦:“连这种小路你也知道,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林洛锦挣开容桓的手,在一个石头上坐下:“我早说过了,我不是从前的林洛锦了。” 容桓没有听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只以为她在瑶池山的这些年有些变化罢了。 打了半夜,逃了半夜,林洛锦一身疲累,此刻坐下来靠在树干上,没一会儿就传出均匀的呼吸声。 容桓靠过去,将林洛锦揽入怀中,鼻翼轻嗅她发丝淡淡的馨香,他仰头看着星空 ,天边已经渐渐露出了鱼肚白,星光也比先前明亮得多。 多少年来,他一直想象着这一刻,却从未想过会是在他们亡命逃匿的时候。 上苍给了他太多的考验,如今他心心念念之人就在身边,即便付出一切,他也再不会让她有离开他的机会。 从怀中掏出刻有“锦”字的玉佩,喃喃道:“你可知这枚玉佩原本是一对的?锦字在你身上,而桓字在我这里。”她从怀中将另外一块玉佩取出来,竟然与林洛锦的那块玉佩一模一样,一个刻有“锦”字,一个刻有“桓”字。 片刻之后,他将玉佩收入怀中,兀自苦笑了一声:“容桓,你竟也是会陷入魔障之人!” 二十多 年,他将自己磨练得无坚不摧,却最终败在了一个女子手中。 他低头看了一眼怀中沉睡之人,却觉得无比满足。 有那样一刻,他甚至觉得如果能这样一辈子下去,也挺好! 许是因为太累,林洛锦睡得很沉,睡梦中,她仿佛看见一个小女孩拿着一块蜜糖,递给正在哭泣的小男孩,小男孩怔怔看着她,并不去伸手去接。 “拿着吧,蜜糖很好吃的,这是我娘给我做的花生糖,别家可是吃不到的。”小女孩拉起小男孩的手,发现他的手受伤了,还流着血。 她一边给小男孩包扎,一边问道:“你是怎么受伤的?你受伤了为何不去告诉你爹爹娘亲?他们可会心疼你的。” 第126章 聘礼 小男孩依旧不说话,只哭泣。 小女孩说:“我叫林洛锦,是永宁侯府的嫡女,我娘亲是南宫凌,皇上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我娘亲医术可好了,你手上若是留了疤,我下次让我娘给你带舒痕胶来,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停止了哭泣,但仍旧不说话。 后来,小女孩的母亲叫她了,她便走了。 小男孩手里捏着花生糖,看着小女孩渐渐远去的身影,开口说道:“我叫容桓,是大燕国的太子。” 可是,小女孩已经走远了,没有听见他的声音。 画面一转,小男孩和小女孩在宫中的宴会上又见面了。 小女孩 指着小男孩对母亲说道:“我以后长大了要找个像太子殿下一样漂亮的男子做夫君,这样好看的人摆在家里面,饭都得多吃两碗呢。”小女孩的话惹得一众人哈哈大笑。 女孩的母亲愠怒的看着小女孩道:“锦儿,不可胡说,太子殿下将来是大燕国的主宰,将是大燕最尊贵的人,你不能对他无礼。” “可是娘亲,即便他以后是皇帝,即便他以后是最尊贵的人,他还是要娶新娘子的呀……” 不知讲了多久,皇后的侍女端着一个锦盒走了过来。 “锦儿,你过来。” 小女孩走到皇后面前,只见皇后将锦盒打开,里面赫 然放着一对成色极好的玉佩,皇后取了其中一块交到她手上:“当年你还在你娘亲肚子里的时候,本宫日日去侯府守着,终于守到你出生,你是本宫使劲儿争抢得来的儿媳,这块玉佩就是聘礼了,记住,往后不可将它给了别人。” 小女孩没看到皇后将另一块玉佩给了谁,她手握皇后给的玉佩,被娘亲带出了皇宫。 猛然从梦中惊醒,林洛锦一身冷汗,这时天已经大亮,清晨的日光透过树叶,在她脸上洒下斑驳的影子。 “你醒了?” 她发现自己竟然靠在容桓怀中,顿时起身从他怀中逃离。 林洛锦缓了一下心神,说 道:“我们该走了。” 发觉林洛锦脸色有些不对劲,容桓问道:“你刚才是不是梦到什么了?” “你说什么?”林洛锦假装听不懂,方才梦中的场景还清晰的在脑海中。 “你刚才一直在叫我的名字。”容桓看着她的脸,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点儿什么。 林洛锦顿时神色慌张,忙掩饰道:“这怎么可能!你听错了!就是你听错了!” “是吗?”容桓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兴起想捉弄她,遂挑眉道:“我以为你梦到我死了,舍不得我死才叫我名字的。” 林洛锦一愣:“你乌鸦嘴胡说什么?你没听说过祸害遗千年吗? 像你这种万年大祸害,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死!” 容桓忍不住笑了笑:“好,你说的都对,我们快走吧,估计那些刺客也快追上来了。” 两人启程开始继续朝着北边的小路走。 一大早,容桓和林洛锦在望月山上遇袭的消息就传回了燕京城,苏折染当即就要上望月山找林洛锦,被顺亲王拦在了府里。 “父王,你快让开,锦丫头现在生死未卜,我必须去找她!”苏折染骑在马上,对着拦在他面前的顺亲王焦急说道。 顺亲王索性让管家搬了个椅子来坐在大门正中央,放话道:“你今日若想出去,就踏着老夫的身体出去!” 第127章 阎寐阁 苏折染无奈,皱眉苦劝:“父王,人命关天,你为何要拦我?从我爷爷开始,咱们王府与永宁侯府就是至交,难道就因为七年前的事情,就要与他们绝交吗?我懂您不让我与锦丫头交好的考虑,可是父王可曾为儿子想过?我与锦丫头从小一起长大,苏家旁支的兄妹不少,却没有一个真正能与我相交,只有锦丫头,无论是七年前还是七年后,我们感情从未变过,如果是父王您,在这个时候,能否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至交好友被暗杀身陷险境而不出手相救?” 顺亲王板着一张老脸,依旧不让。 “我从小您和爷爷便教我与人为善,要敢于有所为有所不为,如今我要去救我的 朋友,我的青梅竹马,您却要阻拦,难道你们曾经教导我的那些道理都是假的吗?” 顺亲王脸色稍有转圜,说道:“宫中和永宁侯府都已经派出人去找,即便有事,有太子殿下和他身边的隐卫在,定然不会让她出事情,你去不过是多此一举。” “父王!”苏折染恼恨,无论他说什么,父王都不会让他出门。 他知道父王说的是事实,有容桓跟在她身边,可即便如此,他仍旧不能心安,甚至是更有别的担心。 容桓对锦丫头的心思,他们都看在眼里,虽然锦丫头不当回事,可是金石为开,他心中隐隐害怕的或许是这些。 七年的时间已经让他和锦丫头错过了太多,他 不能再顺从父王了。 脚一蹬,身体便飞离了马背。 “父王,请恕孩儿这次不能听您的了。”传来一阵声音,一眨眼便不见了人影。 “王爷,世子用轻功走了。”管家忙道。 顺亲王一脸失魂:“罢了,他的轻功是父王亲授的,你们追不上的。” 他从椅子上起来,管家想伸手搀扶,却被他拒绝。 落寞而萧瑟的背影缓缓朝着府里走去,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这位曾经年少的王爷也已经头发花白,背影蹒跚,他口中喃喃念着:“终是长大了,困不住了……” 容桓和林洛锦刚刚走出空地,一支锋利的箭羽朝她疾驰飞来,她反应敏捷,立刻闪身躲过去,还尚未完全反应 过来,另外两支箭羽一前一后又飞了过来。 容桓眸光一沉,催动内力将飞来的诸多箭羽一一挡下,同时飞身而过,护在林洛锦身旁。 无数的箭羽从四面八方飞来,将他们逼到了狭窄的沟缝之中,箭羽突然停下了,头顶一片阴影,抬头看去,一群黑衣杀手已将他们包围,昨夜表演魔术的领头男子出现在他们视野内。 “没想到吧?”男子哈哈大笑:“今日我看你们还如何逃走!” 容桓始终将林洛锦护在身后,眸光深寒:“你们要杀的是我,放了她。” 男子像听到了一个极为可笑的笑话一般,再次大笑起来:“大燕太子不会如此天真,当真以为我要的只是你的性命 吗?” 林洛锦眸光一转,发现男子后颈处有一个诡异的图腾,顿时一声冷戚:“阎寐阁向来收钱替人办事,看来这背后之人是花了大价钱的。” 似乎没想到林洛锦能这么快知道他的身份,男子怔愣一瞬,随后无所畏惧的盯着林洛锦:“看不出一个侯府贵女还有这般见识,我阎寐阁在江湖上威名赫赫,在京都却鲜少有人知道,既然你知道我们是阎寐阁的人,也不算冤死了!” 林洛锦再次冷笑一声:“你们阎少阁主若是知道你们瞒着他做买卖,不知会作何感想?” 此话一出,男子眸光中射出一道阴冷,怀疑的盯着她:“你是谁?你怎么会知道……你认识我们少阁主?” 第128章 接私活 林洛锦不多说话,从怀中拿出了一道铁令,上面有着复杂的图腾,清晰的刻着“阎”字。 众杀手一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顿时对着铁令单膝下跪,右手辅在胸前,颔首喊道:“参见少阁主!” 容桓一怔,回头看向林洛锦。 领头的男子仍旧不敢相信面前的少女会是他的少阁主,头脑保持着清醒,眸光一瞬不瞬的盯着林洛锦,似乎想从她身上看出点破绽来,果然,他指着林洛锦道:“你没有阎寐阁的钩吻花图腾,你不是少阁主!” 众杀手一愣,立刻起身,拿起武器警惕的看着她。 林洛锦忽然笑了起来,点点头:“你还不算太笨,我的确不是你们的少阁主,不过, 楚黎可知道你们要杀的人是我?”林洛锦顾自说道:“自然是不知的,我猜他给你们的命令是杀容桓,而杀我是你们接的私活,你们想趁乱借机将我一道杀了,是与不是?” 男子没想到林洛锦竟然能将他的计划猜得一分不差,少阁主竟然将御令都给了她,说明他们之间的关系绝不简单,既然现在已经捅破了,就断然不能让她有脱逃的机会。 “既然你已识破我们的计划,我就更不可能放过你了,哈哈哈……”男子大笑一声,尔后忽然停住笑,眸光中射出深寒的杀意:“杀!” 与此同时,林洛锦环视了一圈杀手,再次开口:“见御令如见少阁主,你们当真想清楚了要与 他一起违反少阁主命令,逆杀持令之人?” 众杀手一怔,等着她把话说完。 “你们分堂的堂主背着少阁主接私活本就是违逆之罪,你们众人不过被他蒙蔽,我现在已经报出了身份,你们若还执意同他一起违逆,按照阎寐阁的规矩,即便尔等躲到海角天涯,也会发现天下之大,无你等容身之处,若尔等悬崖勒马,我自然不会追究,孰轻孰重,尔等可要考虑清楚了。” 林洛锦的话无疑瓦解了其他杀手的意志,他们在阎寐阁训练多年,自然知道规矩。一时之间竟无人动手。 男子见状,气冲脑门:“你们可别忘了,今日杀不了大燕太子,尔等回去也难逃一死!” 杀是死 ,不杀也是死。众杀手犹豫不决,不知道如何抉择。 林洛锦趁众人迟疑的间隙,抬手按动头上的紫金发簪,顿时就飞出几根牛毛金针,直直打在领头男子的头上和胸口的地方,只见他眼珠凸出,七窍流血,片刻就栽倒在地。 见领头的堂主已经身亡,而御令又在林洛锦手上,其余杀手立刻跪地。 “你们不过是被堂主蒙蔽,你们带着我的信物回去交给楚黎,他自然不会为难你们。”林洛锦说罢,将手上戴着的一个精巧的戒指扔给其中一人。 接到信物,众人再次行礼:“多谢姑娘!” 顷刻之间,杀手已经消失。 容桓将林洛锦从沟缝中拉出来,地上只于那个男人的尸 体。他探究的看着林洛锦,突然问道:“你认识楚黎?” 楚黎,阎寐阁少阁主,出了名的狠绝无情,向来收钱替人办事,目标无论奸邪还是忠贞,只要价码合适他都接,江湖传言此人极爱奢美,只要他出没的地方,皆是鲜花铺地,美女环伺。 “三年前我上山采药,遇见了奄奄一息的楚黎,我救了他,他为了报恩,把他的御令给了我。”林洛锦轻描淡写的说道。 容桓不知是信了还是不信,也没有继续追问。 “你说是谁想要你我的命?”林洛锦问容桓。 容桓凝思想了一瞬,说道:“我原想着或许是天祁皇室,或许是苍岳人,可对方既然要连你一起杀,那必然就不是了。” 第129章 随你挑选 “是了,杀你必然是因为你拦了某人的路,杀了我必然引起党争,这个人是要搅乱大燕朝局,这其中谁得益最大?”林洛锦回头看着容桓:“你觉得是谁想要你死?” 容桓垂眸,似乎也在想这个问题。 “容透已经落败逃逸,他的党羽也清缴得差不多了,容峥远在边疆,手还伸不到朝堂上来,容烨……”林洛锦想了想:“他被称为大燕战神,军功赫赫,却无心党争,无心至尊之位,一心扑在军事上,自然也不可能是他。” 容桓忽然抬头看她。 “做了月余的夫妻,你对他倒是很了解。” 林洛锦瘪瘪嘴:“你还有脸说?要不是你在背后搅弄风云,我与他又怎么会有 这段孽缘?如今我名节尽毁,倒是称了你的意。” 容桓忽然伸手去拉林洛锦:“这不正好,万年大祸害配遗臭万年的你,绝配。” 林洛锦算是看清楚了面前这个男人黑心黑肺的嘴脸了,似乎将她名声臭出去是他甚为得意之事,还不忘时刻提醒着已经没人敢要她了。 “既然我下半辈子指望不上嫁人了,你的诊费我便十倍收取,我也好留些养老钱。”林洛锦说着就开始计算起来:“目前我一共为你诊过两次了,其中一次还用了金针,统共收取你一百张金叶子不过分吧?” 容桓淡淡点头,微微蹙眉道:“你若喜欢,我库房里的宝贝随你挑选。” 林洛锦再回头瞅了一 眼容桓,这人还当真视金钱如粪土! 她径直朝前走着,走了几步只听见背后一阵声响,林洛锦回头,看见容桓突然之间倒在了地上。 “容桓!”她往回跑去,容桓嘴角有一丝淡淡的血色,人还有些清醒,她扶起容桓,这才发现他的手上有一道创口,创口不大,流出的血却是有些奇怪。 “是刚刚护着我的时候被箭羽所伤?”林洛锦皱眉,想起在一阵箭雨之中,容桓护她的场景:“你刚刚为何不说?” “只是划破了点儿皮,我以为无碍。”容桓虚弱道。 林洛锦观察着伤口附近的皮肤,泛着淡淡紫色:“阎寐阁虽是江湖杀手组织,却光明磊落,从不干此等龌龊勾当 ,没想到他们为了杀你,竟然用了这等不入流的招数。” 容桓听着她对阎寐阁的评说,觉得楚黎为了向她报答救命之恩,告诉她的事情也太多了些。 她拉起容桓的手号脉,从他中毒到现在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毒素却已经沿着他的血液经脉游走全身,难怪他武功高绝却撑不住太久。若不能及时护住他的心脉,一旦毒素串到心脉就难救了。 可在这荒野之地,没有解药,没有金针,她该如何为容桓解毒? 忽然之间,林洛锦心乱如麻。 “你沿着小路去找护城军驻地,再搬救兵过来救我。”容桓道。 “不行!”林洛锦立即反对:“你身中剧毒已经不能挪动,我不可能 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儿,既然你有陪我跳崖的决心,我为何就没有陪你死的勇气?” 容桓忽然淡淡一笑:“原来你也会紧张,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你如此。” 林洛锦看着容桓苍白的脸,忽然有些生气:“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功夫笑?容桓,你就是一个麻烦精,你若当时不带我上望月山,你若没有随我一起跳崖,你若没有只身为我挡箭,你现在就还活得好好的,你为什么……我林洛锦何德何能让你为我一次又一次冒险?” 容桓依旧淡笑望着她:“如今你还生龙活虎在我面前,这就够了。” “容桓!”林洛锦心里那块最坚硬的磐石,终于在这一刻瓦解,碎成一地残片。 第130章 心急如焚 容桓依旧看着她,手慢慢抚上她的脸颊:“现在我可能随时会死去,在最后的时刻……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么久了……你的心里可曾有我?” 眼前忽然浮现出七年后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他如暗夜之神戴着诡异的面具出现在她面前。 “不如你我谈笔交易如何?” 她被人袭击中了离魂散,他毫不犹豫将冰蟾给她用了。 爷爷告诉她,容桓之所以设计陷害她,是为了保住整个永宁侯府,更是为了保住她,这些年杀上瑶池山的杀手他一一为她排除。 马车上,她问他到底对她有何企图之心,他说:“我确有企图之心,皆因我心悦于你。” “容桓心悦于林 洛锦。” …… 他们之间经历过的种种,如电影一般忽然在眼前放映,泪水不经意的夺眶而出。 她以为自己才回燕京城半年,原来他们已经经历了那么多事。 一件件,一桩桩,抹不去,忘不了,早已清晰的印在脑海里。 “从一开始,我对你只有恼恨,直到爷爷告诉我真相,你算计我的原因是为了保住永宁侯府,我才逐渐对你放下戒备,后来发生的种种,我以为我对你本没有情分,可是就在刚才……”泪滴落在容桓的手背上:“我看见你受伤中毒,我心急如焚,恨不能以身替你……难道这就是情吗?” 听到林洛锦说的这翻话,容桓嘴角露出欣慰的笑 意。 林洛锦忽然低头下去帮他吸手上的毒血,容桓笑容僵在脸上,一刹那慌乱无比。 “别吸,你也会中毒的。” 林洛锦不管,一口接一口的吸出黑紫的毒血。 容桓只怪自己现在全身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林洛锦奋不顾身的为他吸毒血的女子,眼前越来越模糊,他强制自己一定要好好看着她,可是…… 不知吸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吸了多少口毒血,直到伤口的毒血呈现正常的血红,林洛锦这才停下来。她用袖口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容桓已经失去了意识。 她再次为他号脉,脉象已经趋于稳定,可他体内的毒素并未完全清除,这只能暂时保住他的性 命,他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这里距离护城军大营已经不远了,可是照他们现在的速度,想要徒步带着一个中毒的人前行,恐怕还没到护城军大营,他们就会毒发身亡。 环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林洛锦用尽全身力气将容桓扶到一个平坦的地方,在周围捡了一堆柴火堆起来,现在她只能用这个办法把护城军引过来了。 青芜和安珀各带着一队人马从悬崖底下开始寻找,已经快找了一天,却依然没有一点消息,一种不好的预感逐渐浮上心头。 “青姑娘,这山下都找遍了,没有大小姐的一点痕迹,大小姐会不会……” “住嘴!”青芜立刻喝停禀报的侍卫, 她不是没有想过,可是她不敢想,不能想。 另一边,安珀带着东宫侍卫从另外一边搜寻过来。 “安侍卫,没有找到太子,不知永宁侯府那边有没有消息了?”侍卫禀报道。 “他们若是有消息,会在第一时间通知我们,继续找。” “是!” “快看!那里有烟雾!”忽然,一个士兵大喊了起来。 安珀抬头一看,看见山腰间有一处正浓烟滚滚。按理说,锦小姐和太子是被追杀的,不可能放出这种引人注目的信号,可是,这山野中无人居住,谁又会在哪里放烟雾求助? 安珀再看了看烟雾的位置,忽然眸光一紧。 “来人,所有人立刻上去看看情况。” 第131章 获救 林洛锦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两日之后,她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棚顶,熟悉的环境,想起中毒的容桓,她猛然坐起身来。 “小姐,您终于醒了,吓死奴婢了!”见她醒来,彩云恹恹的小脸上终于露出了惊异的笑容。 忍冬和青芜听见彩云的声音,也立刻从门外闯了进来,看见她已经坐在床上了,脸上顿时露出一抹安慰的笑容。 她看着青芜:“我是怎么回来的?容桓呢?” “自己小命都差点没了,还有闲情关心别人!”门外忽然传来林老侯爷的声音。 林洛锦一怔:“爷爷!” 接着,林老侯爷在林啸的搀扶下,杵着拐杖从外面 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身深色的锦袍,白花花的头发和胡须,皱纹布满一张老脸,一双不大的眼睛从未有过的担心。秦夫人和林双雪也跟在后面走了进来。 她从床上起来,连鞋子也没穿就朝林老侯爷跑了过来:“爷爷,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爷爷听闻你在望月山上遇袭,还掉落悬崖,连夜从碧落庄园赶回来,你睡了多久,爷爷就守了你多久。”林啸说道。 秦夫人也说道:“是啊洛锦,父侯在门口一直守着你,谁也劝不动。双雪也说她还没有跟你道谢,也一直守在门外。” 这时,林双雪从秦夫人身后走了出来:“洛锦姐姐,从前是我不 懂事,你不但没有计较,还救了我,从今往后,我一定好好听你的话,不再与你为难了,求你原谅我。”林双雪说着就朝林洛锦跪了下去。 秦夫人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儿道:“洛锦,经过这一次我也想明白了,我们侯府好不容易才被皇上重新启用,断不能因为自个儿作践了前程,我已将掌家之权交还给了父侯,并在父侯面前立誓,从今而后,我们永宁侯府就只能拧成一根绳索,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双雪这次也是诚心悔过,希望你能原谅她。” 林洛锦看向林老侯爷,只听他说道:“你们之间的恩怨自然要你自己来了结,你原谅或是不原谅都 全在你自己。” 她再看着林啸,林啸朝他肯定的点了一下头。 她目光凝在林双雪身上:“起来吧。” 林双雪一听,顿时惊喜的抬头望着她:“洛锦姐姐,你原谅我了?” “从前的事情我可以一概不追究,但不是因为我大度,而是因为你我身上都流着父侯的血,同是永宁侯府的子孙,往后无论处得好或不好,若是让我知道你在背后耍什么阴招,就别怪我不念及同脉之情。” 林双雪立即扬手立誓:“是,双雪从今往后绝不再犯。” 林老侯爷老眼看着林洛锦,满意的点点头:“起来吧,往后若是再犯,谁也保不住你。” 林双雪激动的 站起来:“是,爷爷放心,双雪记住了。” 林洛锦再看向林老侯爷:“爷爷你两日两夜没合眼了……孙女让爷爷担心了。”说着便垂下了头。 林老侯爷看着眼前低眉顺眼的孙女,顿时一阵心疼:“回来就好了,今日起,我就住在合院了。” 林洛锦忽然抬头问林啸:“你们既然能找到我,那容桓……他怎么样了?” “是安珀看到狼烟先找到你的,殿下已被送回东宫治疗,你不必担心。” “他中了毒,二哥,你能找到安泽吗?”林洛锦依然一脸紧张。 林啸极少在她脸上看到这种焦急的神情:“安太医应该在东宫为殿下诊治,你找他做什么?” 第132章 只有我能解 “容桓所中之毒并不能以常法去解,必须要用……” “二公子,太子殿下的近身侍卫安珀在门口求见。”林洛锦话还没说完,门口就传来了福伯的声音。 林啸眉头一皱:“安珀这时候过来……可说是因为何事?” 福伯摇头:“并未言明,只问大小姐醒了没有。” “请他进来。” “是。”福伯听了吩咐出去。 林洛锦转身对彩云道:“快帮我更衣。” 林啸和老侯爷对看了一眼,她似乎知道安珀来的目的。 很快,福伯就将安珀带进了清浅阁,林洛锦已经在侍女的伺候下换了一身碧色的衣裙,头发刚刚梳好,还来不及洗漱妆容。 “锦小姐醒了太好了!”安珀 见到林洛锦,像是见到了救世主一般,眼睛中闪着光。 “安侍卫此话何解?”林啸疑惑的看向安珀。 “容桓身上的毒只有我能解。”还不待安珀说话,林洛锦就先出了声,她看向忍冬:“去将我养在偏房里的尸虫带上,跟我一起入宫。” “可是小姐,你现在的身体……” “丫头,你不要命了!”林老侯爷和忍冬同时出声。 林洛锦看了一眼忍冬,看了一眼林老侯爷:“我虽然还有些虚弱,但还不至于要了我的命,可是容桓身上的毒没有我就很有可能触发体内的剧毒,到时候两种毒素一并发作,即便是师父在也回天无力。” 林老侯爷和林啸虽然担心她的身体, 可如果情况却如她所言,他们的确不能拦着。 安珀顿时朝林洛锦跪地:“多谢锦小姐!” 青芜拎上林洛锦的药箱,跟在她身后。 “快走吧!” 刚走到门口,一架马车也停在了侯府门前,小秋从马车上下来,将马车里的南萱儿扶下了马车。 见到林洛锦,南萱儿满脸惊喜,忙过去拉住她的手:“小锦,我听说你在望月山遇袭,掉下了悬崖,我吓死了,你没事吧?”刚听到消息的时候她险些气晕过去,可是现在看到林洛锦好生生的站在面前,她忽然感激上苍。 林洛锦朝她淡淡一笑:“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倒是你……”林洛锦看了一眼她刚刚乘坐的马车:“你现 在已经回到南府了?” 南萱儿点头,含羞的看了一眼林啸:“这还得多谢小锦你那日教训了南寻策和钱姨娘,从花田宴回来之后,林帅亲自将我送回了南府,钱姨娘和南寻策自然不敢再为难于我。”南萱儿说着便朝林啸行了一礼:“萱儿还未多谢林帅送我回府。” “萱儿小姐不必客气,不过是顺路罢了,况且你是洛锦的好友,应该的。”林啸也礼貌的道。 林洛锦从南萱儿的眼中,看到了林啸的身影,心中顿时了然,只是现在还不是她可以用心想这些的时候。 “萱儿,我现在着急入宫,你要不先回南府,待我有空了就去南府看你。” 南萱儿这才发现太子身边的 安珀也在这里,她看向林洛锦:“小锦,可是太子殿下他?” “此事不便在这里说,你且先回去。” 南萱儿是个识大体的女子,见林洛锦脸色凝重,知道事情必然很重要,顿时点头:“那你快去吧,千万不能因为我耽误了事情。” 林洛锦下了台阶,飞身上马,勒紧缰绳:“驾!” 看着策马离去的林洛锦,南萱儿满脸羡慕道:“小锦真厉害,若我也能学会骑马就好了。” 林啸收回目光看了一眼南萱儿:“萱儿小姐出身将军府,学骑马并非难事。” 南萱儿目光转向林啸:“萱儿知道林帅军务繁忙,不敢叨扰,只是……待我学会了骑马,林帅能否应我一个要求?” 第133章 东宫女主人 林啸一噎,没想到南萱儿顺坡下驴,还给他提了要求,但看在洛锦的面子上,他点了点头:“好。” 得到林啸的回复,南萱儿兴高采烈地上了马车。 南萱儿的马车刚刚走,林啸转身欲回府中,突然听见疾驰而来的马蹄声,停住脚步回头去看。 “吁!”一把勒住马缰,南君岐看向林啸,纵身一跃便下了马来。 “我听说林洛锦找到了,本太子来看看她,她怎么样了?没事吧?” 林啸从南君岐的神色中看到了一些焦急,他一怔,难道这位天祁太子也…… “舍妹已经无碍了,多谢君太子关心。” “小事儿,不必道谢,我进去看看她。”南君岐 说着便要进府。 林啸不敢拦他,忙说道:“舍妹并不在府中,君太子可能要白跑这一趟了。” 南君岐的脚步一顿,回头看向林啸:“她这刚被人暗杀,不在府中呆着又去哪儿了?” “刚刚桓太子急招她入宫了,现在估计快到宫门口了。”林啸说着又紧凝着南君岐,试探的问道:“君太子与舍妹?” 只见南君岐俊眉一挑,道:“传言有真有假,至于我和林洛锦,林帅还是亲自去问她吧。既然她不在府中,那本太子就回去了,待她回府了,还请林帅转告,就说本太子来看过她了。” “林啸替舍妹谢过君太子,我一定会转达的。” 林啸说完话 ,南君岐已然飞身上了马背,“驾!”一声,人已经远去。 林啸若有所思的回了侯府,福伯老眼细眯着,像是觉得有什么好事一般。 “福伯笑什么?”林啸问道。 “老奴在想,咱们这永宁侯府已经许久没这么热闹了,自从大小姐回来之后,这前后染世子,太子殿下,这回连天祁的君太子都来了,这都是大小姐带来的福气呀。” 林啸默默一叹:“被这么多重要人物关注未必是件好事情。” 从永宁侯府到东宫,林洛锦只用了一盏茶的时间。 脚刚踏进东宫门,一股浓重的中药味铺面而来,她不经意的皱了皱眉。 安泽正从屋内出来,看见林洛 锦眼前顿时一亮,迎了过去:“锦小姐。” “他怎么样了?”林洛锦边走边问。 安泽也同她边走边说:“殿下情况不太稳定,今晨已经吐了两次血,呈黑色。” “意识有没有清醒?” “没有。” “你们给他喂的什么药?” “甘草、豆蔻、肉松蓉、防风、败酱草……”安泽一边走一边说,未看前方的路,突然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被前方的人墙撞到。 竟是林洛锦忽然停住了脚步,他撞上了林洛锦。 抬头,一个粉衣女子从屋内走出来,正在吩咐内侍去准备换洗的衣物,正是苏子宁。 苏子宁也看见了林洛锦,一愣,随之朝林洛锦走了下来 :“听闻安太医曾经亲眼见你不用解药为丞相府大公子解奇毒,我特去皇上面前跪求,这才让安珀过府请你为殿下解毒,锦小姐,请你不遗余力一定救回殿下!” 苏子宁这一番话,似乎将自己当成了东宫的女主人。 安泽戛然失声,不好插嘴。 安珀看了一眼苏子宁,要不是殿下晕过去之前再三交代不许打扰锦小姐,他早就去永宁侯府请人了,今日殿下情况实在不乐观,安泽才开口他便去了,这会子却变成了她苏子宁在皇上面前跪求才将她请来的。他实在看不上这样的女子。 “锦小姐,殿下还等着您,请吧。”安珀走到林洛锦前面,拉开珠帘。 第134章 解毒之法 从苏子宁脸上收回目光,林洛锦只字未语抬脚走进了屋内。 苏子宁盯着林洛锦的眸光一紧,手在袖口中握成拳头,林洛锦也太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林洛锦将其余的太医尽数撵出了房间,只让安泽在里边帮忙。 她为容桓认真的检查了一遍,他体内的余毒引发了七尸噬神散的毒性,两种剧毒在他体内乱窜,这才导致他吐血,昏迷不醒。 她从药箱中将豢养的尸虫取出,打开盖子,安泽看着在盒子里不断蠕动的尸虫,浑身一个激灵,他自小学医,也算见过诸多毒虫毒物的,却都没有眼前的这种毒虫让人毛骨悚然。 “锦小姐 ,这……” “这是从他体内取出来的尸虫,我豢养了有一段时日。”林洛锦说道。 安泽不可思议的看着林洛锦:“锦小姐豢养这种毒物做什么?难道……” “你是太医署的院判大人,对容桓的身体情况想必比我更加清楚,他体内的七尸噬神散之毒已经到了非解不可的地步,尸虫在他体内不断繁衍,如此下去,他很快就会被尸虫吞噬。” 安泽点了一下头:“不错,毒医上官隐用了多日才将殿下所中之毒试出来,却一直没有解毒的法子。” “我豢养它们的这些日子,试了上百种剧毒之物,如今也算是弄清楚了这些尸虫 的毒源。” 安泽再是一惊:“这么说锦小姐已经有了解毒的法子?” “嗯。”她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一张药方递给安泽:“按照上面的方子准备好,现在就缺一味药引了。” 安泽看了一眼药方上的药草,发现全都是剧毒之物,他明白林洛锦是想要用以毒攻毒的方法将殿下体内的毒虫杀死,再通过排毒血的方法将毒虫排出体内,此法虽然冒险,但确是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 “锦小姐,殿下体内现存两种剧毒,你如何断定这个药方对他在望月山上所中之毒同样管用?”安泽再问道。 “无法断定。”林洛锦一口否决,继 续道:“所以接下来就要麻烦安太医了。” 林洛锦走向书案前,将一张经络图铺在桌上写了一会儿,再将所写的东西交给安泽:“按照上面的行针顺序,每半个时辰行一次针,直至毒血排清为止。” 安泽看了看林洛锦为他标注好的经络图,顿时疑惑道:“锦小姐对金针之术已是非常熟练,为何不亲自为殿下行针?” “我……”林洛锦顿了一下:“我要为他准备另外一味药。” 安泽这才想起来她刚才说过,还差一味药引:“锦小姐说的药引可是冰蟾?” “嗯。”林洛锦应了一声,眸光忽然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容桓。 “冰蟾可解世间奇毒,可冰蟾罕见,殿下手上的那只也不知他用在了哪里,其余的更是不知下落。”安泽忽然看向林洛锦:“难道锦小姐知道那只冰蟾的下落?” 林洛锦目光浇筑在容桓脸上,喃喃道:“我当然知道,那只冰蟾,在我体内。” 安泽一惊,原来殿下是用在了锦小姐身上,接着他再是一惊:“冰蟾已经溶于锦小姐的骨血之中,难道锦小姐你是要……” 剩下的话安泽没有说出口,他已经明白林洛锦接下来要做什么。 他拦不住,他也不能拦,只因为现在躺在他眼前的人是大燕的未来之主,更是他效忠的主子。 第135章 狐假虎威 林洛锦朝容桓走过去,眼眸一瞬不瞬的看着容桓苍白的脸,即便是现在,这张绝世惊才的容颜依旧看不出半分落魄和狼狈,他像是睡着了,只是有些虚弱而已。 手不自觉的抚上那张绝世的容颜上,从眉眼到鼻翼,再到唇瓣,到下颚,她将他一点一点记在心里。 “其实我想起来了,我尚未出生之时,先皇后便每日到永宁侯府陪我娘亲,那时候到府上为我定亲的人家很多,最终是先皇后抢到了我娘亲为我择婿的木牌,所以你说得都是对的,我是你母后为你争抢而来的媳妇,注定会牵扯一生。” 她忽然笑了笑,容颜如盛开的彼岸花,绝 美凄然:“你算计了我那么多次,护了我那么多次,为我付出了那么多,现在,也是时候还你了。” “锦小姐……”安泽想说什么,可是开口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他没有立场劝导她,更不能开口去劝。即便他知道锦小姐即将付出的可能是自己的性命,即便他知道殿下醒来一定会怪罪。 “安太医,你快去准备吧,我想跟容桓说几句话。”明白林洛锦的意思,安泽默默出了房间,将门顺手关上了。 门口,太医署一众太医、太子近臣、安珀、忍冬、苏子宁主仆都在焦急的等待着,见安泽出来,苏子宁即刻迎上去:“安太医,殿 下情况如何了?”其他太医和朝臣也都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他微微摇头,不想说一句话。 众人以为容桓无救,几个近臣顿时就跪倒在地,沉痛喊道:“殿下!” 苏子宁一慌,甩开侍女就要闯进去,安泽伸手一把将她拉住:“苏小姐,殿下现在情况不稳,锦小姐正在全力救治,你进去会打扰到她。” “可是……”苏子宁亦是着急,她暗暗倾慕了多年的男子现在命悬一线,她不想再等了:“我进去不出声,在一旁看着便是。” 安泽没有一点松手的意思,脸色冷然道:“苏小姐这是对锦小姐不够信任,还是对安某不信任?”林洛锦 是他举荐的,苏子宁不相信林洛锦,也就是不相信他。 苏子宁一怔:“安太医这话是何意?我不过是担心殿下罢了,与信任或不信任无关。”苏子宁打开安泽的手,眸光中染上怒意:“是皇上允准我来东宫为殿下侍疾,安太医拦我是想驳圣意吗?” 一开口就将皇上抬了出来,这令安泽对苏子宁顿生恼意。 苏子宁以为她的话成功将安泽唬住了,转身伸手去推门。可手还没碰到门,眼前就又出现了一个人,她抬头,看见了安珀挡在她面前,她皱眉:“安侍卫,你也要拦我?” “苏小姐不必再将皇上抬出来,安珀是殿下的近身护卫, 只知道向殿下尽忠,若有谁对殿下不利,便是我安珀的敌人,苏小姐大可前去皇上面前告状,皇上若当真因此怪罪安珀,安珀也受着。但是现在,没有锦小姐的吩咐,谁想进去,除非把我撂倒!”安珀的话铿锵有力,让苏子宁怔在当场。 几位太医和朝臣都开始议论起来,从前只听说明王府嫡女苏子宁贤淑识礼,落落大方,在几年前的花田宴上,一舞倾城,被和熹皇后赞为“大燕第一美人”,因此得名。这些年她也美名在外,原以为是个顾大局识大体的女子,却不想如此蛮横! 眼下太子殿下生死未卜,她却抬出皇上来压人,当真是狐假虎威。 第136章 叛逆容透 苏子宁发觉自己刚才的确冲动了些,现在这里的人都开始议论她,虽然因为她的身份,没人敢直言她的不是,但从各人看她的目光中,却多了一分鄙夷。而自始至终守在殿下身边,没有说过一句话的林洛锦在此刻与她似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无疑给这些人留下了好的印象。 她持重了多年的端庄淑雅,知书识礼的形象一朝毁了,想到这里,她心中愤懑无比。 而此刻城郊的雅苑中,萧彧在修养了几日之后,伤势也有了好转。墨言将账册抬到他面前的桌上摆放好,开口道:“公子,贵妃娘娘身边的桂嬷嬷刚才来过了,说是奉了贵妃娘娘的命令来 看望您的伤势。” 萧彧拿起一本账本,打开第一页细细查看,闻言他连眼皮都未抬一下,只懒懒问道:“你是如何回她的?” “我家公子这次着实伤得不轻,该用的珍贵药材也都用上了,却仍不见好转,昨夜还吐了一口血,大夫说半月之内恐怕不能下床。”墨言用回复桂嬷嬷的语气回答道。 冰冷的唇角微微拉开一道弯弧,却不见一丝温度:“很好,若之后她再派人送来什么珍贵药材,尽数收下便是。” “是!”墨言领命而去,走到门边又欲言又止,他迟疑了一会儿,觉得还是不要告诉公子了。 天空渐渐暗下来,似乎有一场暴风骤雨 就要来临,安静的屋内突然响起一阵铜铃的声音。 萧彧放下手中的账册,起身拉开身后的书架,一道暗门赫然出现在眼前,紧接着暗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个黑衣劲装男子从里面走了出来,男子步伐极轻,朝萧彧走了过来。 屋内不知何时点了烛光,昏黄的烛光慢慢点亮朝萧彧走来的男子的脸。 剑眉星目,容颜俊逸,温和中透着寒凉之气,与容桓像极了,正是年前逼宫失败逃逸了的镇南王容透。 容透对萧彧的房间似乎很熟悉,径直走到茶桌旁边坐下。 萧彧随他走过来,似有些不悦:“不是说了无事不要联络吗?你来干什么?” 容透 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轻轻抿了一口,温润的眉宇之间看不出一点儿叛臣的气息,他慢慢说道:“本王来自然是因为有事。” “何事?”萧彧有些不耐烦的问道。 “我听说容桓中了剧毒,群医无策,这是真的吗?”容透抬头看向萧彧问道。 萧彧冷冷道:“是真的又如何?” 容透顿时笑道:“你不觉得这正是除掉他的大好机会吗?你不是在东宫安排了眼线吗?只要在他的汤药中加点别的东西,到时候毒发身亡,别人也只会以为他是在望月山上中毒而死的。” 萧彧侧头看向容透:“望月山上的暗杀是你的手笔吧?” 容透忽然挑眉:“你 为什么觉得是我?想要容桓死的人可太多了,可能是南君岐,可能是燕绥,就连你萧彧公子,你不也是希望他死的吗?” 萧彧冷笑一声:“因为只有你才会用在兵器上喂毒这等下作的手段,也只有你最不愿意看见太子与永宁侯府联手,无论容桓死不死,只要永宁侯府嫡女一死,林啸势必会把账算在容桓头上。” “啪!啪!啪!”容透忽然鼓掌,眉毛一挑:“不错,阎寐阁的杀手是我找的,虽然没能达到我想要的结果,不过,现在的状况也不至于太差,至少,容桓现在命悬一线,已经离死不远了,我对这个结果也甚为满意,你觉得如何?” 第137章 注定的轮回 萧彧自然是看不上容透这等无耻的举动,他冷嗤一声:“我现在正式通知你,你我之间的合作到此为止,往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互不相干!” 容透似乎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并不惊讶道:“现在想散伙,晚了。” “和熹皇后母族已被清缴,而你的党羽该杀的该流放的该充奴的都已处理完了,你现在不过抓了一根救命稻草,还妄想东山再起。”萧彧朝容透走近一步,冰冷的眸光定在他脸上:“容透,你不觉得你是在异想天开吗?” 萧彧的话直戳容透的伤痛之处,他脸色忽然一变,阴狠道:“眼下天祁太子不是还在燕京城吗?灵汐那丫头早就对太学里那个顾泓深情根深种了,又怎 么会听从父皇的赐婚?那丫头平日看上去文弱,实则性子却刚强得很,如果父皇强逼,到时候花轿里出现的是一具尸体,两国和亲,新娘却守贞自尽,你说这多有意思?” 说到这里,萧彧看他的眼神中却更加鄙夷和厌恶:“她可是你的亲妹妹!” 只见容透无所谓的挑挑眉:“那又如何?为了本王的大业牺牲,她也死得其所,等本王登上大位那日,自然会为她封赏厚葬。” 萧彧实在不想再听他说话,冰冷的声音从牙缝中挤出:“滚!” 觉察到萧彧手掌中运聚了内力,容透将手中的茶杯往后一扔,“砰!”一声碎了一地:“萧彧,别忘了你我之间的约定,这世上从来都是胜者为尊败者为寇,只要 我赢了,谁又会在乎用了什么手段,下作还是卑鄙!” 话落,容透从刚才出来的暗门走进去,片刻就消失不见。 萧彧忽然捂住胸口的位置,墨言即刻冲进屋内扶住他:“公子!公子!来人,传大夫!” 很快大夫就为萧彧把了脉。 墨言焦急问道:“公子如何了?” 大夫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深深叹了口气:“公子是气怒攻心,若再是这样下去,可熬不了多久。” 墨言明白大夫说的话,公子的心於之症不能动怒,可偏偏他又是个清冷的性子,极少有人和事能让他抒怀畅然的。 按照往常的惯例,大夫开了药方,侍女将汤药送来喂他喝下,见他还未苏醒就悄悄出了房门。 没过一会儿,萧彧便睁 开了眼睛。他摸了一下胸口的位置,早已习惯了方才的情形。大夫的药虽然管用,却只是暂时的。 感觉胸口还是有些闷,便走到了门口,两个侍女正在院子里扫地,不知讨论着什么。 “今天章管事让你进城采买了,可遇到点什么有趣的事情说来听听?”粉色衣裙的婢女问道。 “有趣的事情倒是没遇见,不过啊,我听说了一件事情。”绿色衣裙的婢女忽然小声凑近粉色衣裙的婢女说道:“我在城里听说永宁侯府的嫡女为了救太子殿下,取了自己的心头血给殿下做药引,现在已经不知生死,被送回侯府去了。” 粉色衣裙的女子大惊:“真的吗?她可真厉害!取自己的心头血救人,那不是用自己的 命换别人的命吗?” “那可不?我原先还以为只是传言,还特意绕到了王府街去,看见永宁侯府的门口摆满了马车,这城里数得上名号的大夫都被请了去。” “取了心头血,恐怕是没命活了!”粉色衣裙的女子摇着头叹道:“我曾经听我爷爷说过,当年的南宫夫人是为救懿宁皇后才死的,现在南宫夫人的女儿又为了懿宁皇后的儿子,太子殿下送了性命……你说这不是注定的吗?永宁侯府真是一门忠烈啊!” 萧彧本也没有在意两个婢女的谈话内容,可他忽然听见“南宫夫人的女儿”几个字,眸光突然猛的一缩,这偌大的燕京城中,南宫夫人只有当年的南宫凌,她的女儿正是如今的永宁侯府嫡女,林洛锦。 第138章 命数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萧彧眨眼便到了绿色衣裙的婢女面前,冷寒的凝着婢女:“将你方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婢女着实被吓坏了,手中的扫帚乍然被仍在地上,跪地:“公、公子……” 萧彧一把抓住绿色衣裙的婢女的手臂,眸光凶狠的盯着婢女:“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一个字也不准漏!” 婢女不知道自己是哪一句话得罪了公子,吓得哭了起来:“公、公子说的是……什么话?” “你刚才说你今日在城里听见了什么?”萧彧冷寒的声音再次响起。 “奴、奴婢今日进城采买,听、听说了永宁侯府的嫡女为救太子殿下,取了自己的心头血为药引 ,尸身已被送回了侯府。”婢女一字也不敢漏的说完,俯首在地上扣头,眼皮也不敢抬一下。 半晌没听见声响,婢女悄悄抬起头,看见萧彧离去的脚步。 林洛锦死了?萧彧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觉得这不是真实的。 “墨言!”走到门口,他突然将自己的近身侍卫叫了过来。 墨言不知从哪里冒出,立刻就出现在他身后:“公子。” 萧彧背着身,手指指着跪地的婢女:“她们说的可是真的?” 墨言自然知道公子问的是什么事情,他先前本就想禀告,但又想着似乎没有这个必要,公子与这位锦小姐本就没有过多交集,与永宁侯府也没有往来,便也就没有 禀告。 但看公子现在的反应,他好像料错了,他有些小心的道:“是,属下也是刚刚听闻。” 心中有一个地方,轰然倒塌。说不清楚是什么,为什么,萧彧只觉得自己胸口难受得紧,甚至快喘不过气来了。 许久,他才捂着胸口的位置扶着门框站稳。 “公子!”墨言想过去扶住他,却发现萧彧的唇角忽然扯出一抹冰凉的笑容,眸光闪烁了几下。 公子这是怎么了?他从未见过公子这般伤神,难道是因为锦小姐?可是他与锦小姐从相识至今不过也才见过两次面,连话也没说过几句…… 可他明明从公子眼中看到了伤痛,他一定没有看错。 “备车,我要入城 。” 墨言迟疑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属下这就去准备。” 而这个时候的永宁侯府已经翻了天。 忍冬和青芜持剑守在清浅阁门口,不允许一个外人进入,彩云在院中的银杏树下跪着祈祷。 “侯爷,夫人,你们一定要保佑小姐度过难关,求你们一定要保佑小姐……” 林老侯爷和林啸守在屋内,看着一批又一批进来的大夫诊脉之后摇着头走出去。 “难道老天就这么容不下这丫头吗?”林老侯爷悲痛欲绝,一双老眼中含着泪,却始终不忍落下。 林啸想出言安慰爷爷,可他知道现在的情况,即便是安慰之语,他也说不出口了。 平日只觉得洛锦对 殿下冷淡,却没想到在生死关头,却是她愿意放弃自己的性命去换殿下的命。 所有请来的大夫都走光了,偌大的侯府中没有一人敢大声说话,放声哭泣。 永宁侯府门前,马车走了一批又一批,倒是聚了不少围观的群众。 “这锦小姐还当真有魄力,连自己的命也舍得给了太子殿下。” “是啊,永宁侯府满门忠烈,她的母亲当年也是为了救皇后而死,这是命数!” “哎!可惜了这么年轻的孩子,花朵般的年纪,她的母亲若是知道,恐怕要心疼死了。” “老天还真是不公,好人也不长命!” ……门前哀叹连连。 一匹烈马疾驰而来,围观群众远远就让开一条路。 第139章 天香豆蔻 南君岐紧急勒住马缰,不待马儿站定,人已经如一阵风一般进了侯府,守卫甚至没有看清楚他是如何走进去的,想要去拦却又不见了他的身影。 片刻就到了清浅阁门口,忍冬和青芜守在门口,见他来了,两人对视一眼,绝对不能让他闯入。 二人刚想拔剑拦着他,却见他从怀中拿出一个药瓶,焦急道:“这是我天祁皇室至宝天香豆蔻,虽没有起死回生之效,却能延缓人的气息,快带我进去。” 青芜忍冬二人相视一眼,这天香豆蔻他们只在说书先生那里听过,以为只是话本里虚构的,却原来真的有这种东西。 青芜当前便让开道:“君太子请随奴婢来。” 彩云跪在门口,早已经哭成了一 个泪人,见青芜带着君太子进去,也赶紧起身追了进去。 南君岐带着天香豆蔻出现,无疑给永宁侯府的人带去了希望。 看着床上躺着毫无生气的林洛锦,她胸口的衣服上甚至还有鲜红的血,他的心猛的疼了一下。 “快,拿水过来!” 林啸立刻端了一杯水过去,他将天香豆蔻拿出来塞在林洛锦嘴巴里面,但现在的林洛锦连吞咽也不会了。 “这可怎么办?小姐不能把药吃下去,这可怎么办?”彩云焦急的哭了起来。 “让我来!”南君岐将林洛锦扶了坐起来,交代青芜将她扶好,他忽然将全身的功力运集起来,林啸忽然明白,他是要用内力帮洛锦打开喉咙,助她吞下天香豆蔻。 从来 没有人见过南君岐露过武功,因此也无人得知他的武功究竟是高还是低,可就在这一刻,青芜、林啸、林老侯爷都惊住了。 火红的星魂之力从他掌心处发出,他将所有力量都集中在掌心中,运用强大的力量将天香豆蔻送入林洛锦的口中,所有人不可思议的看着林洛锦的嘴巴张开,接着喉咙动了一下,天香豆蔻已成功被她吞下。 “天罡决!”林老侯爷认出了南君岐刚刚所用的武功,不觉一惊:“重轩是你什么人?” 南君岐收回功法,这才看向林老侯爷:“您认识我师父?” “师父?”一双老眼中晦暗不明,让人猜不透他此刻所想。 林啸为林洛锦摸了摸脉象,依然皱眉道:“虽然暂时 稳住了她的心脉,可一旦这颗天香豆蔻被她身体吸收完毕,她也就……”剩下的话他不用说,每个人也都明白。 彩云轰然倒在地上,拉着林洛锦的手不停哭泣:“小姐,你怎么忍心丢下彩云呢?您每次出门都不带彩云出去,我知道您是怕我没有武功,在外面受伤,可是小姐……彩云真的把您当成了姐姐……” 看着彩云哭得一通,所有人心中都顿生悲戚之感。 南君岐凝着林洛锦的脸,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他说:“林洛锦,本太子还有许多话没对你说,你可不能死!你收了我的天香豆蔻,此生就都是我南君岐的人,本太子命令你不准死,你听见没有?” 他的话令屋内的几人再是一惊。 天香豆蔻的确是天祁皇室的至宝,只此一颗,传言当年的天祁国开国皇帝亲上九倇山向陈传老人求取了世上唯一的一颗天香豆蔻,本想拿回来救他心爱的女子,但那女子却没等到他,天祁开国皇帝痛失挚爱,将天香豆蔻留为遗念,一代一代传下来,成了天祁皇室的至宝。 方才情况紧急,也没有人想起这颗天香豆蔻的来历,想着只要能救命,便什么也管不得了。 床上的人没有一点清醒的意思,气息微弱得像随时可能消失一样。 “君太子,你用天下唯一的一颗天香豆蔻只不过延缓了她几日的性命,这几日她也不可能苏醒,更不可能听见你说话,你可后悔?”林老侯爷一双老眼看着南君岐问道。 第140章 医尊姜白 南君岐忽然转头看着林老侯爷:“林洛锦她到处闯祸,给您和永宁侯府带来无尽的麻烦和灾祸,您可曾后悔有这个孙女?” 林老侯爷一愣,随之点了一下头:“果然是重轩的徒弟,重情重义这一点倒是跟他一模一样。放心吧,老夫是不会让这丫头死的。” 这话让林啸、南君岐、青芜和彩云都齐齐看向他,他看了一眼门外的日头,说道:“他应该就快来了。” 果然,林老侯爷才刚说完话,福伯就匆匆走了进来,禀报道:“老侯爷,二公子,门外有一老翁说他是大小姐的师父,要我将此物交给老侯爷。”福伯说着手上就捧了一支木簪送到林老侯爷面前。 几人都齐齐看着福伯手里的木簪,不知道是用哪种木料刻出来的簪子,簪子上似乎是刻着一朵花儿,但又更像一片银杏叶,手工实在说不上“好”字。 林老侯爷拿过木簪看了一眼:“快请他进来。” “不必请了,我自己已经进来了。”话落,一个老翁就出现在了清浅阁的院子里面,他似乎是从院墙上跳下来的,看他一身西域人的打扮,穿着粗布衣裳,一个流浪老汉的模样,花白的头发凌乱的披散着。 林老侯爷对此人的声音极为熟悉,顿时冷哼了一声:“你徒儿性命都快没了,现在才来!” “林老头,要不是收到了洛丫头的手书,你以为这辈子我还愿 意见你吗?还得寸进尺了。” 南君岐记得,林洛锦曾经跟他说过,她的师父是医尊姜白。 他仔细的打量着面前这个不修边幅的老头儿,实在难以将他与“医尊”两个字联系在一起,医者无不是对自身要求极高,清高自持的,而眼前这个老者,不知道他多久没有洗澡了,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乞丐的味道。 姜白直直走向林啸:“你是侯府的二公子,当今的林家军主帅?” “是,前辈……”林啸恭敬的回答,看他与爷爷的对话,他们之间似乎有着某种渊源。 “快带我进去看她。” “前辈,请!”林啸领着姜白进了屋。 看着林洛锦了无生趣的模样,姜白 老眼一凝,耷拉着脸过去为她把脉,看他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放下林洛锦的手,眸光射向林老侯爷,似乎是生气了。 “这些年我尽心尽力教她护她是尽你我朋友之谊,将她送回你身边也是因为她母亲的遗愿,七年来,我与这丫头日夜相处,与其说是师徒之情,不如说是祖孙情更贴切,不过才半年,林老头,你可想过要如何向她母亲交代?” 林老侯爷面色冰冷,沉着脸,微微闭上眼睛。 “南宫凌用她毕生心血和性命延续了永宁侯府的荣华和安宁,大概想不到有一日她的女儿也会步她的前程。”姜白忽然冷哧一声,对着林洛锦说道:“丫头,你还是跟老夫 回瑶池山去吧,你养的那些毒虫毒蛇可都想你了,老夫也想念你酿的桃花酒了。” “前辈是要带洛锦走?”林啸双眉一皱,立即问道。 姜白看了他一眼,道:“想要她活,她就必须跟我走。她丢了心头血,我得重新给她养起来。” 彩云立即跪在姜白面前:“求您将我带上吧,我是小姐的侍女,她需要人伺候的。” 姜白看了一眼彩云,挑眉道:“你会酿酒做饭吗?” “酿酒我不会,不过我会做饭。”彩云道。 这时,南君岐忽然开口:“前辈不如带上我,酿酒做饭我都会,除此之外,打猎烤肉更不在话下,闲暇时还能陪你下棋练武打发时光,你觉得如何?” 第141章 本太子方便得很 姜白抬眼看南君岐,一双老眼眯细着,似在打量他,片刻后问道:“天香豆蔻是你喂给她的?” 南君岐点头:“除了本太子,这天下恐怕没有人有天香豆蔻了吧。” 姜白继续打量着南君岐,这天香豆蔻可是天下独一份的至宝,此人居然舍得将天香豆蔻给了洛丫头,倒是对洛丫头不错,点了点头:“行,那就你了。” 彩云猛然拉住姜白的衣袍:“前辈,求您也带上我吧,我得照顾我家小姐。” 姜白原本不打算把彩云带上,但是看这丫头忠心侍主的份上,答应了她:“去收拾收拾洛丫头的衣物,一炷香之后出发。” “前辈,求您也带上我,我会武功,路上 也有个照应。”青芜也说道。 姜白扫了青芜一眼,指着南君岐道:“你能打得过他吗?” 青芜之前已经见过南君岐天罡决强大的内力,自然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摇头道:“我虽不是君太子的对手,但……” “没有但是。”姜白打断道:“我带洛丫头是去救命的,不是游山玩水,随行的人不宜太多。” “可是……”青芜还想说什么,却被姜白扬手阻止。 “我知道你们几个对洛丫头忠心不二,但是我瑶池山庙太小了,容不下这么多人,短则半年,迟则三年,到时候我一定把洛丫头活蹦乱跳的带回来。” 林老侯爷也走了过来:“就听他的吧,只是君太 子随行,恐有不便。” 南君岐立即说道:“老侯爷多虑了,本太子方便得很,况且我来大燕也有一段时间了,这燕京城也呆腻了,换个地方看看正合本太子心意。”说罢,他又郑重的对林老侯爷说道:“您尽管放心,林洛锦我自然会照顾好的,说不定等下次回来,本太子就要改口了。” 屋内的人一阵皱眉,这位君太子开玩笑还当真没有下限。 距离永宁侯府不远的地方,停了一架马车,没有人注意到这辆马车已经在此处停留了许久,车帘始终没有被掀开过,马车里偶尔传出一声轻微的咳嗽。 墨言赶着马车,没有得到主子的命令不敢擅自离开。 直到天黑了 ,马车才缓缓启动,朝着出城的方向离去。 而永宁侯府的后门也在落日的最后一抹余晖下打开了,一辆简朴的马车从侯府侯门匆匆赶出来,若不仔细看去,根本没人发现这位赶车的车夫,竟然会是天祁的君太子。 马车里,彩云过会儿就拧干汗巾为林洛锦擦拭额头的汗,姜白一直以金针吊着她的气息。 南君岐做梦也没想过自己这辈子竟然会混到当车夫的地步,他还甘之如饴。 马车赶了一夜的路,彩云全然不会武功竟然也没有一点困倦,她掀开车帘朝外面看了一眼,见南君岐赶车专业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一下,放下车帘说道:“没想到这君太子为了小姐竟能 放下太子的身段。” 姜白也朝外面看了一眼,“嗯”了一声。 马车行驶在安静的小路上,轱辘轱辘作响,不时传来虫鸣之音。 天刚露出鱼肚白的时候,容桓幽幽转醒了。 眼前有些模糊,身上许多地方都有些痛,头也晕沉沉的。 “殿下,您终于醒了!”安泽匆忙放下手上的活计,大步迈过来:“殿下,您现在感觉如何?” 他撑着身体坐起身来,眼前逐渐看清了安泽的模样,整个屋子也渐渐看清楚了,他虚弱的开口:“我想喝水。” 安泽立刻从床边的床柜上倒了一杯温水递给他:“殿下,水。” 一口将水饮尽,他仍不解渴:“再倒一杯。” “是!” 第142章 昧着良心 一连喝了三杯水,他的意识才逐渐清醒,屋内充斥了浓重的中药味,他微微皱眉,看到桌上放着一碗浓黑的汤药,问道:“是她来过了吗?” 安珀忽然怔了一下,不知如何回答。 “安珀,是不是她来过了?”容桓又问了一次。 “是。”安珀将面部情绪悄悄隐藏,装作一脸镇定:“看您睡得还沉,就回去了。” 安珀将自己的情绪和不安隐藏的很好,容桓一点没发现他的异样。 想起在望月山上,她为自己吸毒血,又问道:“她身上的毒没事了吧?” 安珀不敢抬头看容桓,担心自己一不小心露出异样,他压制着自己内心的不安说道:“殿下忘了,锦小姐从小遍尝 百草,一般的毒对她是没用的。” 安珀的话成功让容桓放下了心里的担忧,他轻轻点了点头:“我差点忘了,她是医尊姜白的徒弟,望月山上若不是她舍命相救,恐怕我也难过此关,她的确该好好休息一下。” 安珀再也不想听到有关锦小姐的任何事情,这几日他一直在心里提醒自己,即便是昧着良心,也不能让殿下现在知道锦小姐出事,为了殿下的安危,他也只能对不起锦小姐了。 “殿下,安泽说汤药您要按时喝,属下这就换一碗热的来。”安珀说着就将桌上的汤药端了出去。 容桓看着安珀急着出门,微微察觉到一丝不对,那碗汤药明明还冒着热气。 安珀夺 门逃也似的离开,站在厨房门口的檐角边,沉下头去,将心中的悲痛生生扼制。 一脸三日,容桓都没有见到林洛锦,安珀说林老侯爷的寿辰将至,锦小姐到云中城去为老侯爷拜寿去了,中途还顺道去了一趟章丘,据说那里的太守得了件宝贝,她过去瞧瞧。 安珀的谎言编织得天衣无缝,容桓一点没有怀疑。 转眼一个月就过去了,容桓的身体已经恢复大半,开始处理朝中事务。他养病的这段时日,积累了许多公务,他在书案前埋头看了许久,快到午膳的时候,安珀来禀告说明王府的苏小姐来了。 他放下手中的奏本,抬起头,觉得似乎好久没见到林洛锦了,耳边少了 她叽里呱啦数落他的声音,反倒觉得有几分闷。 “殿下,苏小姐说她是代贵妃娘娘来看望你的,还带了一个食盒,说是她亲手做的羹汤,邀请殿下与她一同用膳。”安珀站在门边,语气中没有半点温度。 苏子宁在东宫的客室等了许久,秀美的眉微微皱起,半个时辰都快过去了,殿下却还没有过来,但转念一想,又将心里的这点不悦压了下去,一个月来,她故意不入宫,就是想等殿下把林洛锦忘掉,现在殿下身体已恢复得差不多,正是她入宫的好时机。 停见脚步声,苏子宁心下一喜,猛然转身:“殿下!” 安珀从门口走进来,苏子宁没有看见容桓,娇美的容颜顿 时收住笑意,皱眉道:“殿下呢?” “苏小姐,我家殿下公务繁忙,无暇顾及他事,请你先回去吧。”安珀说道。 “再是公务繁忙也总要用膳呀,只要殿下用完膳,我绝不耽误他。” 安珀面色不变:“我家殿下已经用过膳了,苏小姐还是请回吧。” 苏子宁看着安珀那张从容不迫的脸,知道他是殿下的近身侍卫,不好得罪,只好作罢,甩袖离去。 她跨出门槛,安珀又叫住了她:“苏小姐,您的食盒。” 她一怒,进屋将带来的食盒拎着,出了东宫。 目送苏子宁出了东宫,安珀冷嗤一声。这传言中的燕京第一美人,也不过如此。 午膳过后,容桓在宫里遇到了顺亲王。 第143章 为他拔毒的人是谁? “殿下!”顺亲王朝他行了一礼。 容桓虚扶了一下,淡淡道:“顺亲王不必拘礼。” 顺亲王抬头看了一眼容桓:“殿下气色看起来不错,是我大燕之福。” 容桓淡淡一笑,忽然问道:“有些日子没见到染世子了,是又到哪里游历去了?” 顺亲王深叹一口气,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那小子,从前年少也就由着他了,如今老夫年迈,处理起军务来也有些力不从心,是时候磨炼磨炼他了,前些日子护城军军尉一职空缺,老夫在皇上面前举荐了他去。” “染世子虽然性格洒脱了些,但到底是王府嫡系,将门之风骨是在的,现在身上担了重任,想必也不会辱没将门虎子的门楣。” 听到容 桓对苏折染的夸赞,顺亲王老脸上顿然欣慰一笑,客气道:“多谢殿下抬爱,希望他这次不会让殿下失望。” 容桓接着问道:“他现下该是在护城军大营练兵吧?” “是,已经去了快半月了,前日有换防的军尉长回京,老夫特意问了一句,据说他在那里表现还不错。”顺亲王欣慰道。 “是了,将门无犬子,顺亲王戎马半生,又岂会教养出一个不成器的儿子。” 顺亲王赞同的点了点头,又仔细看了一眼容桓,说道:“听说殿下身上的余毒尽数清了,就连上官毒医都束手无策的事情,安大夫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将您体内余毒尽数拔清,真是不可思议,他立下如此大功,改日老夫定会 在皇上面前举荐,这医正的位置,非他莫属。” 这话让容桓一愣,为他拔毒的是安泽?不是……林洛锦? 他没有直接问出口,心中却是存下了疑虑。 几番寒暄之后,顺亲王出了宫,容桓朝着昭阳殿走去。 到了昭阳殿,守门的内监说皇上去了后宫,他转身便走了。手上的事情也并非急在一时,这皇宫内院是他极不喜欢沾染的地方,走在出宫的路上,心头忽然想起顺亲王先前说过的话,还有安珀这几日的不对劲。 马车停在东宫门口,刚刚拉开车帘便看见门口站着两个女子。 见容桓归来,苏子宁喜悦之色溢于言表,站在原地等他下车。 苏子宁身后的丫鬟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见容 桓已下马车,她立刻接过食盒,朝容桓走了几步,恭敬的俯身行礼:“未经传唤便私自来访,还请殿下见谅。” 容桓扫了一眼苏子宁精致的妆容,淡漠开口:“苏小姐找本宫有何事?” “殿下身体初愈,小女奉贵妃娘娘之命前来探望。”苏子宁直接将静贵妃抬出来,想着殿下总不能拂了娘娘的面子。 容桓目光淡淡:“本宫恢复得不错,多谢贵妃记挂。”话落,容桓抬步欲走。 “殿下!”苏子宁顿时一怔,忽而大喊出声。 容桓脚步一顿,连头也未回:“苏小姐还有何事?” “我……”容桓的冷漠让苏子宁无法将心中的爱慕宣之于口,她看着容桓清隽的背影,忽然觉得他离自己好遥远 。 停顿片刻,不见苏子宁说话,容桓抬步踏入东宫,身后苏子宁那莫纠缠的目光于他而言恍若虚无。 安珀挑了一下眉,上前对苏子宁道:“苏小姐,殿下朝务缠身,无暇欣赏您的手艺,请回吧。” 丫鬟接过苏子宁手里的食盒,但听她冷嗤一声,盯着安珀道:“我如果没猜错的话,殿下还不知道林洛锦的事情,可他早晚会知道的,安侍卫就不怕殿下知道后雷霆之怒吗?” 安珀看着苏子宁,脸色冷然道:“不劳苏小姐担心,请吧!” 苏子宁愤然离去,安珀也转身进了东宫,刚踏上楼梯,一个侍卫便来传道:“安大人,殿下请你即刻去书房。” 安珀眼皮忽然跳了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袭遍全身。 第144章 雷霆之怒 书房内,容桓盯着仆人刚刚送进来还冒着热气的汤药,浑身笼罩着一股冷寒之气。 安珀站在门口顿了一下,方才跨进门槛:“殿下,您找我?” 容桓盯着浓黑的汤药有些出神,半晌方才抬头对着安珀道:“去库房里把那支老山参拿来,本宫要去一趟永宁侯府。” 安珀的心咯噔一声,极力掩饰道:“殿下是想去看望锦小姐吗?” “嗯,她不来看我,我便去看她。”容桓淡淡道。 安珀脚下生了根一般,怎么也挪不动脚步。 容桓将手上的奏本看完,批注,放下,抬头却见安珀还站在原地,忽一皱眉:“怎么还不去?没听清楚本宫的话?” 安珀“扑通”一声跪在地板上,发出一 声闷响。 清泉般的眸光中隐隐萦绕着一层薄雾,凝着安珀,等他回答。 “殿下,锦小姐她……”安珀知道,殿下一定是察觉了什么,即便不是今日,也可能是明日,后日,或者是不远的某一天,殿下他早晚会知道,心一横,闭眼道:“锦小姐她不在燕京城。” 容桓眸光中再添一抹墨色:“她不在燕京城去了哪里?你说清楚。” “锦小姐豢养了从您体内取出的尸虫,以此查出毒源,而为您拔毒,必须以冰蟾为引……” 安珀的话说到这里,容桓眸中已是风云席卷。 冰蟾他早已经给她用了,经过几个月的时间,早已经与她的骨血融为一体了。 容桓眸光微闪,极力克制内心奔腾 翻涌之气,开口道:“她在哪里?活着还是……”他说不出那个“死”字,眸光紧紧盯着安珀。 安珀额头磕地:“属下不知,医尊姜白把她带回了瑶池山。” ……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转眼已是三个月之后。 瑶池山药鬼谷的竹楼前,一个碧色衣裙的女子倚靠着一株桃花树干坐在地上,手里还拿着一节竹支,一动不动。 彩云从菜园子里回来,竹篮中装满了新鲜的瓜果蔬菜,进门就看见林洛锦坐在地上,忙将竹篮子放在旁边的石桌上跑过去:“小姐,小姐……” 叫着没有回应,跑到她面前才发现她睡着了,手里还拿着逗蚂蚁的竹支。 正要把林洛锦扶进屋里去睡,南君岐就从 竹楼上跃了下来。 彩云看着面前的男子,皱眉道:“君太子,你可是保证过不让小姐乱跑的,你到底怎么看人的?” 南君岐手指揉来人揉太阳穴的位置,有些尴尬的道:“我刚刚也就写了封信笺送出去,一不留神她就……” “哼!”彩云生气的冷哧一声:“好歹也是一国太子,这般没信用,将来你若是当了皇帝,不知道这天祁国能兴盛几年!” 话落,彩云熟练的扶起林洛锦就朝屋内走去。 为林洛锦养心头血,姜白可谓耗尽毕生心血。林洛锦在昏睡了两个月后方才转醒,可每日醒来的时间都只有一刻钟,前尘往事似乎也都忘了,现在的她弱不禁风,即便是旁人的一个喷嚏,也 能让她立时晕倒过去。 而南君岐并没有因为彩云的不敬生气,反而觉得这丫头说得挺对。 他守了林洛锦两个月,日夜不休,只希望她醒来的第一眼看见的是他,可就是那么不凑巧,那日他守夜趴在桌上睡着了,她醒来时看见的第一个人是正在为她擦脸的彩云。 她忘了自己是谁,甚至忘记了自己的名字。那一阵,他还在心中窃喜了一番,现在她的脑海一片空白,他是不是就可以将自己种在她心里,慢慢的生根,发芽,直至长成参天大树。 午饭之后,姜白再次为林洛锦诊脉。 “医尊,小姐情况如何?她今日醒了大概有两刻钟的时间,是不是意味着小姐她正在恢复?”彩云迫不及待问道。 第145章 前往北陵城 姜白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眯细着眼睛略微点了点头:“是有些好转了,慢慢的她苏醒的时间会越来越长,只是要恢复到从前,只怕是不容易的。” “医尊,那她的记忆会随着身体的恢复而慢慢恢复起来吗?”南君岐问道。 姜白摇摇头:“这个老夫也不敢保证,但愿吧。” 每一次诊脉,彩云都会难过一阵,她不明白小姐那么惜命的一个人,竟然会为了太子舍了自己的性命。 她跟在小姐身边的时日不长,对她的了解却是三个婢女中最深的,她没有青芜和忍冬那样厉害的武功,因此在对小姐的生活起居上她尤其上心。 她记得在碧落庄园的时候,老侯爷总是对着 院子里的贴梗海棠叹气,喃喃自语着:“你的女儿我没有为你守护好,让她小小年纪远遁他乡,本是侯府贵女,却被人视为祸害,你若在天有灵,可会怪为父?” 从前她想不明白,后来老侯爷将她送到小姐身边,她方才明白老侯爷口中“你的女儿”指的是这位锦小姐。 …… 极北之地北陵城,四国之外,九城之一。 容桓的名帖已经是第三次送进去了。 在紧闭的城门口站了许久,头上、披风上都已经堆了一层厚厚的雪花,城楼上一个娇小的身影正垫着脚尖向下看,一身侍卫的铠甲与她的身形极为不称。 “公主,咱们快回去吧,城主若是知道您又偷跑出来肯 定又关你禁闭,还是快……!”话还没说完,嘴巴就被一只手掌捂住了。 叶离一手捂着丫鬟铃儿的嘴巴,一手作了一个“嘘”的手势:“你就不能安静点儿?我就只看一眼!” 铃儿眨巴着眼睛,意思想要说话,叶离不松手,又垫着脚尖朝城楼下看了一眼,但是因为距离有些远,又是从正上方往下看,根本看不清楚城楼下容桓的面容。 她有些泄气,嗔怪道:“哥哥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让人家进城又怎么样?” 可是转念一想,虽然叶澜是城主,可她叶离是北陵城的公主,放一个人进城也不是什么难事。 想到这里,她立即拉着铃儿下了城楼,铃儿反倒有些摸不 着头脑,公主这么快就被她劝住了? 叶离拉着铃儿一路跑回房间去,褪去一身铠甲,立即吩咐道:“你快去门房报一声,让他们把人放进来。” “啊!”铃儿一惊,不敢相信的看着叶离。城主亲自下令不准把人放进来,她若是违背了城主诏令,不是寿星公上吊,嫌命太长了吗? 铃儿立即摇头:“奴不敢去!那可是城主下的命令,奴不敢违抗。” 叶离瞅了一眼铃儿,恨铁不成钢道:“你跟着本公主身边什么大事小事你没见过?还怕叶澜吃了你不成?大不了我帮你顶着!” “您是城主的亲妹妹,他最多也就让您禁足,奴要是悖逆了城主,恐怕要被处死的!” 铃儿继续摇头,说什么也不去。 叶离皱眉:“你知道那城楼下站着的是谁吗?” “知道啊,大燕太子啊!” “好!”叶离没辙了:“你不去,本公主亲自去!”说着就朝门口大步走去:“我倒要看看,谁敢拦本公主的路!” 可叶离还没踏出门槛,就停了下来,盯着门外的人半晌说不出话来,她硬生生挤出一个笑容:“哥,你怎么来了?你什么时候来的?” 一身黑色烫金蟒袍的男子提脚踏入门槛,逼得叶离一步两步往后退。 狭长的丹凤眼配着入鬓的双眉,眸光中的阴鸷给人一种窒息的威压,他凝着叶离开口道:“从你说要把人放进来开始本君就来了。” 第146章 他为何而来? 叶离眼前一阵黑晕,脸上僵硬而难堪的笑容交替出现,她对这位亲哥哥很多时候是怕他的,可是想见容桓的心战胜了心里的那点害怕,她稳了稳心神,仰头对上叶澜:“哥哥,容桓他是这四国九成中第一人,我就想见见这样他,为什么不行?” “见容桓?”叶澜凤眸微微一眯:“你知道他为何而来?” 叶离目光定定看着他,一脸疑惑。 “他是为了厌龙草来的,为救他心爱的女子。” 叶澜的话让叶离一怔,心里某个地方被人泼了一盆凉水。 半晌,她才又抬头看着叶澜:“你是说,他已经有了喜欢的女子?” 叶澜扫了一眼叶离,从她身侧走过:“林洛锦,大燕皇朝永宁侯府的嫡女, 她为救容桓取了自己的心头血,容桓来我北陵城,也是为取厌龙草。”他回头看着呆愣的叶澜:“现在你还想见吗?” 叶离从小就听城里的说书先生说过容桓,慢慢的,她就将容桓设想为自己理想中的伴侣,她收集所有关于容桓的消息,想着等她及笄之后便去燕京找他,下个月就是她的及笄之日,容桓却亲自来了北陵城,她喜不自禁。 可是他来,不是为她。 “一国太子,亲自上门求取,被驳回三次仍不改初心,心智之坚,可想见那名女子在他心里的分量。”叶澜看着失落的妹妹,劝道:“离儿,为兄岂会不知你对这位大燕太子之心?只是,他立于云巅之上,处在波云诡谲之中,我不愿 你涉身其中,如今他又已经有了所爱之人,更愿为那人舍弃他大燕太子的气节,你又何必一定要见他?为他自苦,值得吗?” 叶澜的话一字一句的映在叶离心里,哥哥说的一点不错,可是…… “我想见他。”叶离看着叶澜,斩钉截铁说道:“我心里偷偷念了他那么多年,如今他就在城门口,我总要渐渐我喜欢了那么多年的男子,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哥哥你难道不想知道吗?” 狭长的凤眸微闪,有些摸不透叶离的心思。 “哥哥,你不也为了嫂子孑身守着吗?离儿并不认为这样的专情有多掉价,我反而觉得这样的人可敬得多,你和嫂子的佳话在城中被百姓传颂,为何到了容桓这里, 你反而觉得他丢了一国太子的气节呢?” 叶离的话让叶澜一怔。 “哥哥不让容桓进城,为的是离儿还是厌龙草?”叶离问道。 叶澜长袖一挥,背过身去,一城之主的王者之气显露无疑,说道:“你是本君的亲妹妹,北陵城的公主,而厌龙草是我北陵城的镇城之宝,自然是两者都重要。容桓他想要厌龙草,绝不可能!” 叶离眼珠一闪,拉着叶澜求道:“那哥哥就允许他进城吧,一面之后我一定亲自送他出城,行不行?” 叶澜看着一直不放弃的妹妹,觉得她与熙儿颇有些相像,可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将这种不馁的精神视为无物,甚至觉得看轻了? “你当真不后悔?” 叶离点头:“ 不后悔。” “好!”叶澜应道:“两个时辰,我给你两个时辰时间,若两个时辰之后他还没有出城,本君便动手,亲自将其逐出北陵城。” 叶离原想着自己只是见容桓一面,也没有想过违逆哥哥的诏令,可是当她真的亲眼见到容桓之时,她将所有思虑完全抛出九霄之外。 最是凝眸无限意,似曾相逢在前生。 一袭月白的锦袍被宽大的毛领披风裹在里面,容桓踏进殿门,揭下帽檐,锦带玉冠,带着些风尘仆仆,眉目淡淡,容颜无双,黝黑的眼眸中像是下起了雾,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这世上有一种人,无论处于何种境地,都自有一股淡漠姿态,令人闻之不能忘怀,而容桓就是这样的人。 第147章 厌龙草 叶澜以一城之主的威仪坐在上位上接见容桓,踏入门槛,叶离终于见到了她念了多年的人。她只觉得真人比说书先生的故事里更好看,眉毛很黑、很浓,鼻子很挺,容颜白净斯文,有着温润的气质,却又让人难以接近。 容桓踏入殿门,走到中央:“见过北陵城主,多谢城主接见。” 话语掷地有声,叶澜扫了一眼旁边早已看呆了的妹妹,开口道:“容桓殿下客气了,请坐吧!” 叶澜看容桓已落座,心知肚明的道:“燕京城距离北陵千里之遥,又恰逢冬寒时节,不知容桓殿下前来所为何事?” 安珀从他身后走出来,跪地:“城主,我 家殿下前来……” “安珀!”刚开口容桓便叫住了他,随后解下身上的披风,亲自走到殿中站定,开口道:“容桓贸然前来只为求药,请城主将厌龙草让给容桓。” 此话说得干净利落,直白而直接。 叶澜一愣,明显是没想到容桓一开口便说出来由,连一句寒暄和拐弯都没有,如此爽利又胆识过人之人倒是让他有些出乎意料。 叶离目光定定看着容桓,他不愿属下为他开口,自己亲自求取,单是这份赤子之心他人已然不及。 “容桓殿下可要慎言。”叶澜面色冷凝,坐于高阶之上的主位,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大殿中央的男子,开口道: “厌龙草乃我北陵城的护城至宝,千百年来百姓靠着厌龙草的信仰世代繁衍生息,若本君将厌龙草给你,本君又该如何向这城中百姓交代?” 其实说白了,叶澜不过想用这招婉拒容桓。 而容桓也早已料到叶澜不会轻易将厌龙草给他,所以早已做好打算。 “城主也不必急着拒绝,容桓并非空口白牙来的。” 叶澜早已打定主意无论他提出什么样的条件,他都不可能将厌龙草给容桓,所以容桓的这句话并没有提起他多少兴致。 “那本君便听听容桓太子想说什么。” 容桓身子笔挺的站立,眸光看着叶澜,淡淡开口:“城主觉得容桓一 诺可值得一谈?” 这话明显让叶澜一惊,他虽掩饰的极好却还是落在了容桓的眼底。 年少便享誉四国九城的大燕太子殿下的一个承诺,谁都听得出这其中的分量,叶澜一双阴鸷的眸光盯着容桓,问道:“容桓殿下这是何意?” “若还有其他办法,容桓也不会亲上北陵城求取这厌龙草,在城主眼中,这株厌龙草是至宝,是信仰,而在容桓眼中,它是救命的稻草,是希望。容桓不会白白拿了去,只要城主同意,只要不违背人伦道德,往后有用得着我容桓的,只需书信一封,万死不辞。” 叶离眸光从未离开过容桓半刻,就在容桓刚才这 句话落,她眸光微微闪烁,转而看着主位上的兄长。 北陵城地处极北之地,只有春夏之时冰雪融化后可放牧,隆冬时节很长,一旦遇到风暴或其他天灾人祸便举城难保,北陵城因为城中矿产丰富,城内富庶,但是觊觎者众多,早前便有苍岳国进犯,天祁也有不少暗探藏身城内,处处危机,得容桓此诺,等于是给了整个北陵城上了一重保险。 作为一城之主的叶澜不会想不到这其中的厉害关系。 “容桓殿下觉得本君只有依附大燕这一条路可走吗?”叶澜反问道。 容桓凝着叶澜:“城主此话言重了,友盟之间,谈何依附?” 叶澜再是一怔。 第148章 北陵城公主 友盟?大燕幅员辽阔,国力最为强盛,而北陵城虽然富庶,却地势狭小,且觊觎者众,各国无不是抱着依附或者囊括的目的而来,只有容桓说的是友盟,独立与依附之间,相距太远。 可是……他撇了一眼怔怔盯着容桓的妹妹,胸腔中一股怒气自燃。 “容桓殿下的条件虽然令人心驰,可如果想凭借‘友盟’二字就拿走我北陵的护城至宝……” “哥哥!”叶离忽然叫住他,他瞪了一眼叶离,从主位上站起来。 “城主有其他条件尽管提,只要容桓能够做到,定不会吝惜。”容桓紧接着说道。 叶离并非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公主,她知道容桓提出的条件对北陵城是最 好的,换了天祁或者苍岳,都绝不可能有这样的条件,她也知道哥哥已然心动,再三拒绝不过是想难为容桓。 叶澜看向容桓,沉吟片刻忽然说道:“听闻容桓殿下武功卓绝,不知能否在本君手下接过三掌?” “哥哥!”叶离一惊,立刻从坐席上站起来:“你不能对殿下动手!” 可是叶离的话明显对叶澜起不了作用,他已经从高阶上飞了下来,站在容桓的对面。 叶澜师从无极宗师,这世上能胜得过他之人屈指可数,更何况是在不动武力的情况挨他三掌,不殒命也残废了。 安珀立刻拦到容桓面前来:“属下接这三掌便是,城主尽管来吧。” 叶澜冷笑一声,讽 道:“堂堂大燕太子,救自己心爱之人要用属下的性命?” 安珀一怒:“城主不必用激将法,我家殿下身系大燕天下,况且锦小姐危在旦夕还需要殿下,殿下切不可听他激将了去。” 叶离也立刻跑了过来,拉过叶澜:“哥哥,你何必要为难殿下,你明知他对厌龙草势在必得,况且殿下他已经开了条件,你难道不为自己留条后路吗?若是大燕太子在我北陵城有个万一,你确定我们能抵挡得住吗?” 叶离头脑清晰,理智明朗,她拉着叶澜继续道:“我知道哥哥是为了我,可我不要哥哥为难他,为心中所爱,他不畏艰险,不失信念,不输气节,这样的男子世间有几人 ?即便我成不了他心中所念之人,我也为我曾经爱慕这样的男子而自豪,铮铮男儿不过如此!若哥哥今天为我难为了他,当真打出这三掌,传言出去世人也只会说你利用时局欺人,这等小人行径哥哥当真要做?” 从进门开始,容桓便没有真正看过这位叶离公主一眼,直到她将这一席话说完,他才开始正视眼前的女子。年纪该比锦儿还小两岁,可这见识却不输巾帼二字,她的话语中提到她曾爱慕他,女子大胆的表白他这一生只见过两个,一人是儿时的林洛锦,一人是眼前的叶离。 叶离的身影映在容桓眼中,她转身对着容桓说道:“殿下,或许你我是第一次见面,也 或许是最后一次见面,可我还是想吐露对你的爱慕之情,从十一岁开始,我便在说书先生的故事中听到了你,觉得这世间的英雄唯你这般,我无数次的幻想过与你见面的场景,或是在皑皑白雪中,或是在辽阔的苍穹草原上,或是在热闹繁华的街市里,却唯独没有想过是今日这般的场景。” “每年的乞巧节我都会许同样的愿望,就是能遇见你,与你白首共渡,我正思量着下个月我的及笄礼上,向哥哥说出我的新愿望,让他允许我到燕京城去找你,可是你突然毫无预兆的来了,为了你心爱的女子……” 叶离话说到这里,已难掩心底的失落,她垂下头去,似抹了一把泪。 第149章 心爱之人 叶澜最见不得的便是他握在掌心里长大的妹妹伤心流泪,顿时一阵怒火:“容桓殿下若要拿走厌龙草也不是不可以,娶我的妹妹为正妃即可。如此一来,厌龙草也不算落入外人之手。” 容桓刚要说话,叶离猛地回头盯着叶澜:“哥哥,父亲大人临终前说过,若我有朝一日出嫁,厌龙草便是嫁妆,那么这厌龙草也就算是父亲留给我的嫁妆是不是?” 叶澜不可置信的点了一下头,眸中的阴冷咋然显露:“离儿,不可胡来!” “既然是我的东西,我自然有权处置。” “离儿!” “哥哥,请你出去!” 叶澜惊诧的瞪着叶离,他了解自己妹妹的脾性,只要她做 了决定,没人能拦住她。只是他没想到妹妹竟能对容桓这般宽恕。 “离儿……” “你出去吧哥哥,我能处理好!” 待叶澜出去,叶离转身对铃儿道:“去为太子殿下斟茶。” 虽然她与容桓不可能,但她却不愿让容桓对北陵城的印象差一点点。 她以北陵城接待贵客的礼仪面对容桓站定,行礼:“殿下,请坐!” 容桓顺着她拘礼的方向走到坐席前坐下,抬眸看向叶离。 铃儿端了一壶茶水过来,叶离提起茶壶,亲自为容桓斟茶,礼仪姿态比之燕京城的大家闺秀毫不逊色。 倒好了茶,叶离坐在容桓的对面,沉吟片刻方才开口:“哥哥对我从来溺爱,他方 才的条件不过是为了不想让我难过,殿下千万别放在心上。” 容桓同样朝她颔首,礼貌性的回道:“若非逼不得已,容桓也不会为难城主,只是容桓心中满满装着的都是锦儿,若当真应了城主的条件将你收入东宫,恐怕才真是委屈了公主。” “我知道,你心里早就有了心爱之人。”叶离将心中的失落和悲伤强压住,面上带着一抹淡淡的笑容看着容桓:“作为厌龙草的交换条件,殿下可否跟我讲一讲那位锦儿姑娘?” 容桓一愣,没想到叶离竟然会提这样的要求。 片刻之后,容桓答道:“好。” 他与林洛锦的故事,该从哪里说起呢?七年前的栽赃陷害?还 是七年后的暗杀再遇?又或者该从更远之前说起,从他的母后为她争抢媳妇开始…… 时间又往后推了一个月,这时候的林洛锦每日苏醒的时间已经达到了两个时辰。 连姜白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他预料着怎么也得一年左右的时间,如今才用了五个月。他看着药架上摆着的两个锦盒,半晌后,闷笑起来。 彩云刚刚把饭菜端上桌子,看见姜白自个儿在笑,问道:“您老在笑什么呢?” 姜白起身走到药架前,看着另外一面墙的药架上摆满了各种锦盒,各种名贵药材,笑道:“老夫在笑你家小姐有本事呢,人都在这快躺了半年了,燕京城里也没人忘记她,三天两 头就有人送礼上来,老夫在这瑶池山上住了几十年,头一次有这般热闹。” 彩云呵呵一笑:“我家小姐虽然回京时间不长,不过人缘可好了,她还曾妙手救过镇北王和丞相府大公子,太子殿下就更不必说了,如今小姐正在康复之中,从前受了小姐恩惠的人自然投桃报李了。” 姜白瞟了一眼彩云:“你这丫头性子倒是像主子,比半夏那丫头倒是爽利得多。” “你们谈什么呢?”南君岐围着围裙从外面走了进来。 “在说我家小姐呢,前些日子太子殿下派人送来的药材中夹带了书信,说等秋闱结束就会来瑶池山,君太子,到时候可得烦劳您去接我们殿下啦?” 第150章 从前的事 南君岐刚刚拿起筷子,肚子饿得咕咕叫也忽然没了食欲,皱眉问:“容桓要来?你怎么不早说?” 彩云看着他道:“那日殿下派人送来的药是你下山接的,书信就在其中,你自己大意没看,怪我什么事儿?” 姜白带笑看着两人争辩的模样,拿起筷子开吃起来,彩云也开始动起筷子来,南君岐看着这一老一少吃得不亦乐乎的模样,眼看着盘里的饭菜就见底了,也拿起筷子跟着吃了起来。 午饭过后,林洛锦也醒了。 这时候的林洛锦虽然还很虚弱,但说话是没有问题的,只是她的记忆里,没有了从前那些人的影子。 来到她亲手播种的药田,林洛锦看着抽出的细芽咯咯笑起来,露出两 个清浅的梨涡。南君岐看着那张清丽无双的容颜,不自觉的跟着裂开唇角,如现在这样过着恬静安宁的日子,身边有她在,每日与彩云那丫头斗嘴说笑,姜老头偶尔的埋怨,他觉得这样的时光更真实,质朴而充实。 林洛锦拿着葫芦瓢舀水浇向细苗,日光透过密密麻麻的树叶在她身上洒下斑驳的影子,她专注而认真。 “他就要来了,见到他你会高兴吗?”南君岐自言自语,像是在问林洛锦,又像是在问自己。 林洛锦顺着把幼苗都浇了一遍水,手里的葫芦瓢还没放下就朝南君岐跑了过来。 他看着跑向自己的女子,嬉笑之间带着一种让人沉醉的魔力,他有些呆愣。 “君岐,我肚子饿 了。”在他面前站定,女子娇嗔的说道。 南君岐唇角拉开一道长长的弧度,双手抱在胸前笑问:“今日你想吃什么?” 林洛锦想了一瞬,开口道:“你带我去林子里猎鸟吧,我想吃烤肉。” “好,我们今日就去猎鸟。” 南君岐带着林洛锦从药田的方向进山,他们找了一个宽阔的山坡停下,南君岐嘱咐林洛锦坐在原地不动,自己择去准备猎鸟的工具。 不一会儿,南君岐手里就拿着一个竹编的笼子过来了,笼子里放着他不知在哪里找到的诱饵,他在周围的丛林中观察了一阵,最后将竹笼放在了一个猎物经常出没的地方。 做好一切,他抬头四周看了一眼,将手指中一片竹叶忽地飞 了出去,只听见一声鸟的惊叫声,一只雉鷄便掉在了地上。 林洛锦跑过去看了一眼,立刻在旁边收集木柴,动作熟练。 “君岐,你今天是不是又跟彩云斗嘴了?”林洛锦一边捡拾柴火,一边问道。 南君岐在不远处的溪流里处理雉鷄,听见林洛锦的问话他忽然皱眉:“你调教出来的丫鬟可不简单,不过跟从前的你比起来,还是不敌你的。” 林洛锦手上的动作一滞,盯着地面的杂草陷入一阵沉思。 她知道自己身体虚弱,每日清醒的时间极短暂,偶尔从彩云和姜老头那里会听到关于她从前的事情,可是她一点印象也没有。 刚刚南君岐说彩云的嘴巴厉害,但是不及她从前。 从树林 里摘了几片香草塞进已经处理干净的雉鷄肚腹之中,用准备好的竹竿架好,待火苗燃起来才架上雉鷄去烤。 不出一会儿,鸡肉已被烤得滋滋作响 ,热油顺着饱满的肉的纹路慢慢滑下。 林洛锦沉醉的嗅着烤肉的味道,肚子里的馋虫早就被勾起。 南君岐侧头看着林洛锦细细的嗅,慢慢的闻的模样,不禁笑道:“想不到你这侯门贵女也这般嘴馋,这烤肉你都吃了百八十回了,总也不见腻。” 说到“侯门贵女”,林洛锦身体猛然一僵,转头看着南君岐:“我是谁?从前的我是什么样子我都不记得了,你们总说我是侯门贵女,说从前的我纨绔又刁蛮,你跟我仔细说说,说一些我从前的事情。” 第151章 容桓的威胁 南君岐看着林洛锦期待的神色,幽幽叹了口气:“要说你的从前,我所知也并不多,从你我相识至今,也不过一年的时间。你想听,我便从我们认识那日说起吧。” “一年前,我奉命来大燕和谈,为防止有心之人截杀,我避开官道走山路,却不料被毒蛇所伤,墨言将我带到云中城求医……” 姜白在药架上翻看着这些日子从燕京城里送来的珍贵药材,啧啧称叹:“只怕是皇宫里的御药房也比不得这里的一半吧,你说这锦丫头回燕京城也不过一两年的时间,就结交了这么多权贵?彩云,你家小姐脾气有这么好?” 彩云正帮着他整理药材,听他一问,停下手中的活计道:“小姐是您老一手带大的,武功医术也是您教的,她脾气好不 好谁还能比您老更清楚?” 姜白不置可否的点了一下头:“确实,锦丫头虽然性格拧了点儿,不过脾气很好。” 彩云一怔,不可思议的盯着姜白:“您老当真觉得我家小姐脾气好?” 姜白点头:“嗯,她是挺好嘛,毕竟是我亲自调教出来的。” 彩云深叹口气:“是啊,您亲自调教的能不好吗?自吹自擂。”后面的几个字说得极小声,姜白并没有听见。 “咦,厌龙草!”姜白忽然惊叹了一声。 彩云抬头去看,他紧盯着一只锦盒里的药材,老眼瞪得铜铃大小,须臾之后方才从惊愕中回过神来。 彩云忙朝他走了去:“您老是看见什么了?这般惊愕。”她不认识草药,只见这锦盒中放着一只琉璃瓶,瓶子里面养着一株深绿色 的须草。 “这等宝物竟然也有人舍得送来!”姜白的惊愕和惊喜之情溢于言表,布满皱纹的手拿着琉璃瓶左看右看,像是绝世珍宝一般。 彩云看了一眼锦盒,上面并没有注明是谁送的。 “这厌龙草难道也是解毒圣物?”彩云疑惑问道。 “不,它不能解毒,但却能促进骨血迅速再生,这个时候厌龙草出现,对锦丫头无疑是天大的好事。” “真的?”彩云立即眉飞色舞,比中了百万大奖还兴奋。 “您老说得是真的吗?您的意思是,有了这厌龙草,小姐就能迅速恢复,是不是这样?”彩云惊喜的问道。 姜白同样惊喜的盯着手中的琉璃瓶子,这株与天香豆蔻并称四国九城双姝绝的至宝竟然会在这关键时候出现。 在一阵惊诧 过后,姜白和彩云二人开始猜测这株厌龙草的主人是谁? 天香豆蔻握在天祁皇室手中,至于这株厌龙草,多年前就已经失去踪迹,无人知道在哪里,可是却突然夹带在送给锦丫头的药材之中,说是无意谁也不会相信。 而这时候的林洛锦在吃完烤肉之后,便坐在旁边听南君岐说她的从前。 “在花田宴上,容桓将萧彧打成重伤,谁也不知道他们之间什么时候有了何种恩怨,可是本太子却明白得很,萧彧护着你,便是对容桓最大的威胁,你要知道那可是萧彧啊,四国九城最狠绝之人,当年与他亲兄长的擂台比武,他可是一点亲情都没念,众目之下直接废了对方双手双脚……” “洛锦,你说若当时护着你的人是我,容桓会不会也把 我打成重伤?” 南君岐自顾说着,却半晌不见回应,他侧头去看,林洛锦不知何时已经靠着树干睡了过去。 他无奈的自嘲一笑,随后伸手过去将林洛锦揽到自己怀中,呼吸声很沉,却很均匀。 南君岐盯着滋滋作响的柴火,再低头看着怀中的女子,她的睫翼很长,像两只扑闪的蝴蝶停在眼睑上,来到瑶池山的五个月,他仔细的看过她的脸,那段时日他日夜守着,日日看着,却总也不会厌倦。 太子之位,权力争夺,野心利益,阴谋算计……那些所谓他应该承担的责任在他现在的眼中,不值一提。即便是大位之争,他也并没有那么想要。 时光静谧,秋阳和煦,在他南君岐的一声之中,或许就在这片刻之间,是他最清甜的间隙。 第152章 顺亲王的谋算 林间一匹快马奔腾,马蹄阵阵,急促而有力。 “锦儿,我来了,等我。” 连日赶路风尘仆仆,容桓却顾不得休息,他离开林洛锦已经很久了,心情切切。 安珀策马从后面赶来,身上背了一个行囊。 “殿下,您休息一下吧,这里距离瑶池山已经不远了,今夜一定能到。” “驾!”容桓马缰打在马背上,马儿疾驰而去。 “殿下!” 安珀也立即追了上去。 “叶离传信说厌龙草已经送到了瑶池山,殿下……” “你私瞒我锦儿的消息,此罪本宫还尚未跟你清算。”风声中传来容桓淡漠的声音,听不出有几分怒意,却让人浑身一个寒颤。 “殿下!”安珀怔愣之间 落后了很远一截。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确实不适合在现在让殿下休息,距离瑶池山越近,殿下的心情就越是急切。 容桓只身上北陵城的消息传回了燕京城,苏折染刚刚从西山的练兵场换防回来,关于林洛锦的消息竟然是跟着容桓取厌龙草的消息一块儿知道的。 为了瞒着他,顺亲王煞费苦心,动用了在军中的威权,更阻断了燕京传往西山的消息通道。 顺亲王正在正堂接待客人,府中侍卫匆匆跑来禀报:“王爷,世子他……您去看看吧。”见有客人在此,侍卫没有说明,但看凝重的神色,想来不是小事。 顺亲王正在接待的是刚刚新上任的监察使李齐,李齐的祖母是皇 家庶出的公主,为官一直很低调,如今被老皇帝看重,扶持为监察使,上任来第一要务便是查探太子容桓在望月山遇刺一事,顺亲王是主审之一,故而来访。 苏折染虽然性子顽劣,但是顺亲王府礼教甚严,若非事情严重,也不会冲撞了来府的客人。 李齐开口道:“王爷府中有事去忙便是,余下的事下官明日再报。” 顺亲王心知杜明苏折染定是因为瞒了他林洛锦的事情而生气,从小到大一发脾气就拿府里的侍卫出气,再过分也是没有的。他也早知道染小子早晚得知道,让他发发脾气,把心里的不痛快撒出来也就好了。 想到这里,顺亲王对侍卫道:“他要闹就让他尽 管闹去吧,只告诉他,如今他已经是护城军的军尉,是有军职在身的,要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人的,去吧!” “可是……” 侍卫原本还想说什么,却被顺亲王一喝:“没看到本王在接待客人,处理公务吗?还不快去!” 侍卫见王爷脸色铁青,不敢再多说一句话,领命而去。 李齐淡然笑道:“染世子如今履了军职,虽说是第一次前往西山练兵,却能在众多资历尚老的军尉中拔得头筹,可见他并非是市井传言那般纨绔,到底是将门虎子,王爷教导有方啊!” 听到李齐的夸赞之词,顺亲王的笑容在脸上僵硬的停了一下:“李大人谬赞了,若他争气些,本王也不会为他 操碎心了。” “练兵场虽是最好磨炼人的地方,但始终远离朝堂,对朝中、京中的事务还是隔的远了些,既然染世子此次换防回来了,又在练兵中拔得头筹,也算是立了军功,王爷不如上书皇上,将他留在京中述职,禁卫军的将蔚一职尚有余缺,巡防宫城,保卫皇宫安全未尝不是一种历练。” 李齐的话顺亲王听在了耳朵里,他幽幽叹了口气,说道:“李大人所言本王并非没想过,只是如今的朝局……太子不思朝政,朝中百官无所依托,本王也禀奏过皇上将青海王召回燕京,皇上却……” “王爷是觉得皇上是在猜疑您和青海王?所以为了避嫌这才让染世子到西山练兵?” 第153章 怒杀巨兽 顺亲王再叹一口气道:“说到底,青海王是本王的外侄,皇上有所猜疑也属正常,只是,本王一心为国,从未想过站位哪一边,即便是青海王当真想去争那太子之位,本王也不会加入他或是太子任何一方,让他回京不过是想给太子殿下提个醒,这些年他这个太子之位做得太安稳了些。” 李齐赞同的点了点头:“王爷思虑周全,下官佩服。” 接待完李齐之后,顺亲王才想起去看看苏折染。 踏进他的寝院枫林苑,却见里面干净整洁,并未有一丝打斗过的痕迹,走到他的演武场也不见任何踪迹,顺亲王皱眉,问身旁的 管家:“那小子在哪儿?” 管家一直跟在他身边伺候,自然也不知道世子在哪,赶紧招了个守门的侍卫过来问道:“世子在哪里?” “禀王爷,世子他……他……” 侍卫吞吞吐吐,看得顺亲王脸色再是一变,冷厉道:“在哪里?快说!” 侍卫垂头,不敢看顺亲王的脸上,说道:“世子他去了地牢。” 顺亲王的脸色顿时雷雨震怒,额头青筋暴起:“逆子!” 侍卫悄悄抬起头来,看见顺亲王大步朝地牢的方向走去。地牢是顺亲王府无令不得擅入的,据说那里关了一只巨兽,是当年初建西山练兵场的时候,老王 爷亲手在西山上抓来的,凶猛无比,不知为何却将此巨兽豢养在了地牢。 刚走到地牢门口,就传来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儿,顺亲王顿时就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地牢的门大开,守卫早已不知道去哪里了,顺亲王顺着台阶,走下地牢。 “嗷呜!”刚踏下台阶,便传来一声老虎的撕叫声,顺亲王脚步一顿,管家身子都颤了一颤。 “呀!——”还没下完台阶,又传来苏折染怒吼的声音。 顺亲王再也停不下脚步,三步并作两步,急速跨下台阶,地牢口所有的守卫都聚在了一起,见王爷来了,顿时跪成了一片,顺亲王扫 了一眼跪地的众人,眸光闪了又闪,大步走进去。 地牢内室,手臂粗的铁栏之内,一人一虎厮打在一起,苏折染用巧劲儿将老虎踢得老远,自己也被反弹的力道弹得撞到墙壁上,再掉下来,嘴巴里顿时吐出一口殷红的血来。 一人一虎呈对峙之势,老虎身躯虽然庞大,借着灯光却能看出已被打得不轻,精神状态已不济。 而苏折染也浑身是血,不知是他自己的血还是老虎的血,嘴角牙齿上都是血,面目狰狞,竟然连兵器都未使用。 顺亲王盯着铁笼里的苏折染,一双老眼中晦暗不明。 铁笼里的人和老虎明显都已经 打红了眼,不顾来人,老虎咆哮着,磨着爪子再次朝苏折染猛扑过来,而苏折染一步不让,毫不闪避,迎着虎腹便是一脚,老虎吃痛,骤然掉在地上。 接着此间隙,苏折染迅速骑到老虎背上,抡起拳头便对着虎头捶下去。 一拳,两拳,三拳,四拳……涓涓血水从虎口里流淌下来,老虎的撕叫声也慢慢减缓,变成了哀鸣,直到老虎再也爬不起来,苏折染方才罢手。 管家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世子,如此巨兽即便是当年的老王爷也是利用了捕兽笼才抓住的,世子竟然徒手将老虎打死了,他不敢置信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第154章 没什么好顾及的 顺亲王看了一眼躺在血泊中的老虎,目光阴沉的看向苏折染。 苏折染早就发现了进来的父亲,他就是要证明给父亲看,他已经不是从前的孩子了,他有能力,有权利自己做主。 顺亲王扬了扬手将管家挥退,待苏折染在地上喘了一会儿气方才走进铁笼。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顺亲王看着苏折染问道。 苏折染充耳不闻,喘着气,幽幽将眼睛闭上。 “你以为你爷爷这世袭的侯爵只是因为你祖父是太傅,姑祖母是皇后便可轻易得来吗?”顺亲王扫了一眼苏折染紧闭的双目,看着地上的老虎尸体说道:“世人只知道顺亲王府里豢养的 巨兽是你爷爷从西山上抓捕回来的,却不知它曾经攻击过当今皇上,若非你爷爷救援及时,恐怕当今的大燕会是另外一番天地。” 苏折染缓缓睁开双眼,入目是血泊中的老虎尸体,它的眼睛瞪得老大,尖利的虎牙上还滴着鲜血。 “当年皇上还是幼子之时,随着先皇到西山考察,遇到了这只觅食的老虎,身边的守卫尽数被咬死,当年还是右威卫大将军的你的爷爷及时赶到,虎口之下救回了当时的太子,也就是如今的皇上,未满四十就封了世袭侯爵,虎口救太子便成了当时人们交口称赞的佳谈,这只老虎就是顺亲王府从前光耀的象征。” 顺亲王说着旧事,却见苏折染艰难的从地上站起来,晃了三晃,走出了铁笼。 “为父跟你说这些,是想让你知道我顺亲王府的荣誉得来不易,你身为王府唯一的嫡子,往后王府的一切荣辱皆在你身上,你没有权利肆意妄为,更没有权利躺在祖辈的功绩荫封上蒙头大睡!” 苏折染脚步猛然一顿,转身看着顺亲王:“在父王眼中,除了王府的荣辱功绩,恐怕没有其他了吧?我是不是过得好,我是不是幸福,我想要什么,恐怕父王也从来不关心。”苏折染看着顺亲王的脸色从始至终没有一点变幻,从头至尾都冰冷刺骨,心头一阵寒意:“顺亲 王府嫡系只我一人,但旁支的儿子却多得很,父王不妨考虑考虑其他人,我这个嫡系的儿子说到底也不是理想的接班人,从前我顾念得多,如今……我也没什么好顾及的了。” 话落,苏折染朝着地牢出口走了去。 顺亲王脸色一阵阴沉,瞪着苏折染的背影再是一喝:“你难道当真为了一个女子跟为父反目?她又不是真的死了!” 苏折染再停下脚步,但却再未回头,说道:“父王你一心为我,把我跟锦丫头越推越远,如今一切遂了你的愿,该是你满意的结果了。” 顺亲王眸中一阵阴霾,紧盯着地牢出口,看着苏折染一步三晃的走出去。 片刻,管家走了进来,见王爷脸色煞白,轻声说道:“王爷,此处阴暗且血腥味儿重,还是出去吧。” 顺亲王未接管家的话,顾自问道:“难道本王真的做错了吗?拦着他是不想让他做傻事,不想他做无谓的挣扎,若他有胜算,本王也不会为此煞费苦心,可林洛锦是太子看上的人,他要去跟太子争,他当真争得过吗?” 管家默默听着王爷自言自语,自己也并说不上话。 同月,老皇帝下旨,将远在青海的青海王容峥召了回来,理由是让他主持封后大典。 继和熹皇后之后,老皇帝将原来的静贵妃擢升为皇后,封后大典一个月之后举行。 第155章 上天的眷顾 永宁侯府大门不远处,有几个蹲守的暗线,手上漫不经心的做着活计,眼睛却一刻不离永宁侯府的大门。 不多时,南萱儿便从里面走了出来,面上带着喜色,直直上了马背,如今她学会了骑马,来往永宁侯府都是骑马,再也不像从前坐马车了。 秋儿跟在她的马旁,看自家小姐欣喜的模样也开心道:“今日当真是得了个好消息,下个月锦小姐就回来了,你说这太子殿下是用了什么办法把锦小姐这么快给救了回来的?” “不管太子用了什么办法,总之小锦康复了,这就是天大的好消息!”南萱儿说着就更开心了。 “是啊,也不枉费小姐三天两头的往侯府里面跑,如今不仅学会 了骑马,还与林帅情意相投,等锦小姐回来,一定会感觉惊讶的!” “别胡说!”南萱儿娇嗔的道,心底却是乐开了花。林洛锦康复自然于她是好消息,可是最让她心底泛涟漪的还是林啸,脑海中回想着林啸教她骑马,握着她的手抚琴的场景……一幕一幕出现在眼前,她的脸颊不由得一阵绯红。 一主一仆的对话一字一句都传进了蹲守的暗线耳中,见南萱儿主仆走远了,转身便没入了人群之中。 随后,青芜从侯府门后走了出来,看了一眼暗线的位置,转身回了合院。 林老侯爷坐在院中的桂树下面饮茶,秋桂飘香,整个合院中都飘满了桂花的香气,青芜走到老侯爷身旁,禀报 道:“一切如老侯爷所料,门口的暗线听到小姐即将归京的消息立马就撤走了。” “嗯。”老侯爷微闭的双目缓缓睁开,目无焦距的道:“臭丫头离京,君太子随了去,而后殿下也前往北陵城去了,这燕京城安静了几个月,也该热闹热闹了。” 青芜不明白的问道:“老侯爷为何不让青芜跟踪那些暗线?也好知道这些日子是谁如此关注侯府。” “对咱们侯府关心备至的也不过就是那几个人,有什么好跟的?皇后的位置他们已经得手,青海王也如愿即将回京,新的朝局就要开始了。” 瑶池山,阁楼上,彩云端上一盘菜来,转身刚要再去端菜,却听见身后有声音,她猛然回头, 容桓和南君岐二人对面坐着,手中的筷子早就比起了武。 她暗叹一口气,这都一个月过去了,殿下与君太子互不相让,在小姐面前倒是表现得和睦。 厨房里,姜老头围着围裙正埋头炒菜,菜香味弥漫,林洛锦靠在阁楼外的一株大树上,一本书打开了盖在脸上,似乎睡着了。 彩云进厨房,摇头道:“您说这上面的两位,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在这儿呆了那么久,日日都打架,就不会厌烦?” 姜老头炒菜的勺子未停,冷哼了一声:“他们也打不了几日了,等锦丫头过了最后一关,全部都给我滚出瑶池山去!” 彩云抬头,从厨房的窗口望出去,正看到靠在树上的林洛锦,又 问道:“小姐现在虽然是恢复得差不多了,可这记性……您老当真没有法子了吗?”一个没有记忆的小姐,彩云不能想象回到燕京城后她还能不能适应。 这话一停,姜白手中炒菜的动作顿时停下,幽幽的转过头看盯着彩云,那双老眼中是读不出的幽怨,彩云忙摆手,赔笑道:“既然您老说没法子就是真的没法子了,嘿嘿……” 姜白再转头看向窗外的林洛锦,叹气道:“年纪轻轻就经历过世间冷暖,大起大落,忘记对她来说不一定是件坏事,现在的锦丫头内心干净纯粹,没有那许多波云诡谲的算计,单纯只是永宁侯府的嫡女,以此来开启她新的人生,这或许是上天对她的眷顾。” 第156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彩云点点头,转身朝外面走去,站在桃树下仰头对林洛锦喊道:“小姐,小姐!” “喊什么?”脸上的书没有拿下来,响起林洛锦懒散不耐的声音。 “吃饭了小姐。” “不想吃。” 彩云一愣,皱眉:“今日可是有您最爱的桂花酥呢,你当真不要?” “不要!”树上的人猛然坐起身来,刚要开口说话却一个没坐稳,从树上掉了下去:“啊!” “小姐!”彩云惊呼一声,但见眼前飞过一个影子,一个臂膀便成功将林洛锦揽入怀中,定睛一看,是容桓。 林洛锦惊魂未定,抬头看了一眼容桓这张惊才绝艳的脸,前一秒还呆愣着,后一秒“啪!”一声,一巴 掌呼在了容桓脸上。 “哈哈哈……”阁楼上传来南君岐大笑的声音,笑了许久才停下来,指着容桓道:“想不到堂堂大燕太子也有吃瘪的时候,小锦儿可是一点儿都没念你的情啊!活该!” 南君岐刚刚还在幸灾乐祸,没想到下一秒林洛锦不知从哪里端来一盆水,对着南君岐就劈头泼过来。 “哗啦!”一身,南君岐顿时变成了一只落汤鸡,彩云“噗嗤”一声笑出来:“这就叫幸灾乐祸了吧!” 南君岐无辜的看向林洛锦:“小锦儿,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即便不以身相许,也不该对我如此态度啊。” 林洛锦面色坦然,抱手站在他对面 ,淡淡道:“我从树上掉下来险些摔死了,你居然还哈哈大笑,你觉得你不该被教训吗?” 这话问得南君岐哑口无言,他知道在武功造诣上比不过容桓的速度,所以他索性就没去争,想着容桓一定能接住她的,这才稳坐阁楼等着看戏的。 彩云也赞同的点点头:“就是啊,君太子,虽然你救过我家小姐,可这次你当真不该在此看戏,你知道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吗?” 南君岐皱眉,瞪着彩云:“这句话可以用在这个地方吗?偷鸡不成蚀把米这样的典故怎么能用在本太子和小锦儿身上?彩云,你这文采到底是跟谁学的?你这师父也太敷衍了,竟然教你胡乱用典 故,这不是误人子弟吗!你告诉我,到底是谁教你的?” 林洛锦在这个时候从他身侧走过,彩云手指指向林洛锦走去的方向,嘿嘿道:“君太子,你今天真的死定了!” 话落,南君岐就感觉自己浑身上下像是有一万只蚂蚁在啃噬,又痒又疼,他控制不住开始抓挠起来。 “小锦儿,你刚刚对我做了什么?”南君岐盯着林洛锦远去的背影问道。 “没什么,只是给你下了点痒痒粉,你最好控制着点儿别挠,否则毁容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半个时辰之后药效自然失效。” 南君岐这回算是真真的体验了一次什么叫“祸从口出”,他要是知道是小锦儿教的彩云,就 是刀架在脖子上他也不会说她半个字不好的。 彩云看他抓挠得实在难受,好心的过去道:“君太子,后山的泉水常年不见阳光,想来冰凉得很,您不如进水里泡一泡,或许能减缓症状。” “还是彩云你心疼本太子。”南君岐来不及感激彩云,即刻就往后山跑去。 阁楼的楼梯口,容桓抱手站在那里,清亮的眸光中染上层层笑意,潋滟无双。 最后剩下姜白一个人坐在饭桌前,看着桌上他亲手炒的几个小菜,挑眉道:“正好!你们都不吃,全都归老夫一人了。”说着便从腰间取下一个酒壶,仰头饮了一口酒,顿时大赞:“这桃花酿果真还是小丫头酿的地道。” 第157章 最后一道难关 南君岐听了彩云的话当真泡在了后山的泉水里,顿时觉得浑身舒爽,唇角拉开笑弧:“彩云这丫头嘴巴厉害,到底还是心疼本太子的。” 林间有鸟儿扑哧的声音,他抬头看去,一只乌鸦朝他飞了过来,他伸手出去,乌鸦稳稳落在了他手掌上。 取下绑在乌鸦腿上的信函,打开,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字:“五路藩王大军齐聚国都,以清君侧为由欲行造反之举,速归!” 清隽的双眉顿时聚成一个“川”字,眸中阴沉不定。 这是,隐在暗处的墨言从树上跳下来,跪在他身后:“太子,寒鸦传信已是第三封,国都告急,陛下和王后还等着您,请即刻出发吧!” “明日一早出发! ”南君岐说道。 墨言皱眉:“可是,当前局势一触即发,如若我们晚到一步,只怕乌金卫抵挡不住啊!” “今夜是小锦儿最后一次入药,光靠容桓一人的功力恐怕不行,我得等她度过这最后一关才能走。” 墨言知道,在林洛锦这件事情上,无论他说再多也是无用,他虽然心里着急,但也只能听从主子吩咐,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再开口劝导。 子时一刻,所有人聚在了林洛锦的房间里面,姜白早已经将厌龙草最后的汁液准备好了,他们必须把沉睡中的林洛锦身上的七经八脉打开,将厌龙草的汁液以强大的内力融入她的血液之中,促进心脉血液再生。 彩云双手合十, 对着窗外的半轮月亮祈祷着。 已经快一个时辰了,那仅剩的厌龙草汁液却尚未完全融入,这让南君岐开始有些着急,他额头上挂着汗珠,用尽全身内力催动着厌龙草汁液。 “姜老头,怎么回事?前几次不都是半个时辰就融了,今次是怎么回事?” 容桓也皱眉,一双黝黑的眸光看在林洛锦的脸上,看她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也开始担心起来。 彩云听见南君岐说的话,立刻跑到床边,看自家小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焦急问道:“姜老,我家小姐不会有事吧?她现在脸色好难看。” 姜白为林洛锦号脉,片刻后凝眉道:“经过前两次的治疗,她体内已经开始对厌龙草的药性 产生抵抗,若是再有一个内力强劲的高手就好了。” 话落,只听容桓和南君岐的声音同时响起。 “安珀!” “墨言!” 两道黑影齐齐从窗外跳入,跪地:“在!” 姜白看了一眼安珀和墨言,露出欣喜:“太好了,小丫头能不能成功,全看你们的了。” 有了这二人内力相助,仅剩的厌龙草汁液很快便被融入,几人开始收力。 此刻林洛锦的脸色尚有些泛红,额头上有汗珠滚落,彩云忙拧干汗巾为她擦拭。 一刻钟之后,姜白再为林洛锦摸脉,但见他挑了一下眉,脸色没有了先前的担忧,几人目光都浇筑在他脸上,听他开口道:“成了!三日之后,你们全都走吧!” 彩云惊呼:“姜老,您的意思是,从此以后我家小姐就跟从前一样了?” 姜白皱皱眉:“除了武功和记忆没有之外,其他的都跟从前一样。” “谢谢您,姜老!”彩云即刻跪在姜白面前,磕了三个头,姜白也并没有伸手去扶的意思,接着她又朝容桓和南君岐磕了一个头,郑重道:“若是没有几位相助我家小姐,说不定这世间就再也没有她这个人了,如今我家小姐能够安然无恙,全赖诸位鼎力相帮,老侯爷让奴婢转告各位,永宁侯府虽不参与朝中党政,但诸位的恩情永宁侯府不会忘记,往后若有需要,还请诸位不要忘了还有永宁侯府这个朋友。”说完,彩云再重重磕了一个头。 第158章 南君岐回国 姜白伸手扶起她,叹气道:“这丫头原本就是老夫的徒弟,师父救徒弟天经地义,难不成还问她要回报不成?你回去告诉那林老头,老夫承的是南宫夫人的情并非是他林侯爷,让他就不要自作多情了!” 南君岐干笑了一声:“姜老头,说告别的话也不知道说点感性的。” 姜白瞪了一眼南君岐,突然冷下脸来:“废话少说!老夫只给你们三天时间,三日之后,你们全都给老夫滚出瑶池山去,这山里的鸟儿、泉里的鱼,林子里的猎物都被你们糟蹋得差不多了。” 话落,姜白转身就要走出屋子。 容桓对着姜白的身影,深深鞠了一躬。 他从彩云手里接过汗巾, 轻轻的为林洛锦擦脸,她的脸色已经变得正常,呼吸均匀,酣甜入梦。 几人出了房门,南君岐又回头看了一眼林洛锦,喃喃道:“小锦儿,等你明日醒来恐怕是见不到我了,国都有难,我必须立即赶回去,不过我给你留了东西,你日后若是有兴趣可来天祁找我,到时候我一定大礼相迎。” 南君岐从怀里掏出一块御令,递给彩云:“等她醒了之后交给她,就说本太子家中有事,就不陪她回燕京了。” 墨言跟在南君岐身后,两人的身影很快就没入了夜色之中。 彩云看了一眼手中的御令,上面有着天祁皇室的图腾,还有代表南君岐身份的“君”字。在瑶池山的 这些日子,彩云亲眼看着南君岐对自家小姐的付出,堂堂太子,能放下身段来亲力亲为的打猎捉鱼做饭,甚至有时候还想方设法哄小姐,只为得她展颜一笑,可始终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站在不同的对立面,此一别,或许此生不见了也说不定。 待她回过神来,发现容桓不知何时已经守在小姐的床前。 整个大燕的人都知道殿下对小姐的心意,可是小姐却并没有回应殿下,她不知道在小姐心里如何看待殿下,但是这份情也看在燕京城所有人的眼中。 京中所有人都说小姐对太子殿下是有情的,否则也不会取了自己的心头血给他。 彩云也有些想不明白,这男女 之间的情爱,她尚未经历过,不懂其中的矛盾与纠结,她兀自回房间写了一张信笺,将信笺绑在笼中的白鸽腿上,乘着夜色将白鸽放向天空。 微风徐徐吹起,阁楼外的树林沙沙作响,这座隐秘的阁楼在经历了多日的喧嚣之后总算要恢复平静了。 容桓从林洛锦屋子里出来,见药房的灯还亮着,便走了下去。 姜白一人坐在药房里,扫着满屋子名贵的药材,手中的酒壶不停地往嘴里送。 他从药架上取出两本书,放下酒壶,掸了掸上面的灰尘,老眼中晦暗不明。 容桓的脚步很轻,直到他站在姜白的身后声音响起了,姜白才发现他。 “她明日就要回去了,您还 是舍不得她吧?”容桓说着就顺着姜白坐了下来。 姜白斜眼扫了一眼容桓,半晌才开口道:“老夫在这瑶池山上住了几十年,来过身份最尊贵的便是锦丫头的娘亲南宫夫人,如今却一下来了两个太子,真是蓬荜生辉!不过,你们也快走了,也就没有人再来搅扰老夫的安宁了!”姜白说着,又往嘴里倒了口酒。 容桓看了一眼姜白手里拿着的两本医经,开口道:“瑶池山是个好地方,若有朝一日我与锦儿厌倦了世俗,想回这山上来坐看云卷云舒,您老可还欢迎?” 姜白一双老眼幽深的看着容桓:“你是大燕太子,将来更是这天下之主,说这样的话不觉得违心吗?” 第159章 此生鸿愿 “或许您不信。”容桓回看了姜白一眼,说道:“我此生鸿愿唯此一个。” 姜白不明就里,疑惑问道:“什么?” “携子之手,闲坐庭院,云卷云舒听雨声,星密星稀赏月影,花开花落忆往昔,有岁月可回首,有深情共白头。”容桓喃喃道。 姜白一愣。 容桓淡笑一声,笑道:“姜老是否觉得,堂堂大燕太子,却是这般没有出息?” 姜白仿若还未从呆愣中回过神来,只听容桓又道:“不知从几岁开始,我心中便认定了她林洛锦,七年前……不,已经过年了,应该是八年前了,我亲手设计了她,也设计了我自己,为的是大燕朝廷,更多的却是为了她。这些年来,林林 总总,尽是我对她的算计,所以她不愿接受我,不愿爱我,可却愿意取了自己的心头血,那时我就知道,她只是嘴硬罢了,如今她又没了记忆……”说到这里,容桓也不知道失忆对于林洛锦来说是好还是不好。 “如今的天下是你们年轻一辈的天下,老夫不懂你们这些感情,只一点,锦丫头自小是我带大的,医术武功也都是我所授,尽管如今的她没了武功,可她骨子里对医学的天赋不减,这些日子,她看完了老夫的所有医书,就连一些手札她都没落下,没有武功的林洛锦未必会比从前的差,此一去燕京城凶险难料,你若当真爱她,护她,就请你履行好自己的承诺。” “这 是自然。” 姜白忽然叹了一口气,似乎想起了遥远的过去。 “你知道老夫为何不惜一切救她护她吗?” 容桓一愣:“不是因为您与林老侯爷私交颇深吗?” “嘁!”姜白冷嗤一声:“他林老头算什么?若是没有当年的南宫夫人,只怕如今早就没了永宁侯府了,若是没有她,老夫也不会是现在的样子。” 容桓没有听出姜白话中是好是坏,只是“南宫夫人”这个人他的确听过,是林洛锦的生母,当年为救他的母后才丧命的,所以父皇赐了一块丹书铁劵给永宁侯府。 回忆从前,姜白感叹连连,可他并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转头对容桓道:“若往后遇到了解决不了的难 事,就去玉山上找一个叫凤爵的人,只要说出南宫凌的名字,他一定会帮,当然,前提是一定要事关锦丫头,记住了吗?” 容桓点头,看着姜白起身朝着屋子走去。 身后安珀走了出来:“殿下,密令上说青海王不日就到燕京城了,我们……”何时启程? “准备一下,天亮出发,这次,我们不能和锦儿一起走。” …… 翌日,林洛锦被一耀眼的阳光晒醒,她睁开眼睛,听见窗外传来鸟儿鸣叫的声音,清新的空气让人感觉浑身都是劲儿,她起身走到窗前,见一只百灵鸟正在啄食她养在窗棂上的一株石莲花,见她一靠近,立即展翅飞走了。 彩云也在这个时候端着洗漱的 热水走了进来,见她已经醒了,忙开口道:“小姐,太子殿下他们一早就启程了,说不与我们一道回燕京,奴婢正想问问您,咱们再休息几日再走,还是今日就走?” 难怪觉得一早这么安静,原来是容桓走了。 林洛锦展颜一笑,不以为意道:“爷爷书信中不是让我尽快回京吗?既然我现在已无大碍,今日便走吧。”她转身望着彩云又问道:“南君岐也走了吗?” “是呢,君太子昨夜就回天祁去了,对了,他让奴婢转交您一件东西。”彩云说着放下水盆,将南君岐昨夜给她的御令拿了出来递到林洛锦手中:“君太子说若小姐您日后有兴趣,可到天祁找他,他一定大礼相迎呢。” 第160章 师徒告别 林洛锦接过御令,这是一块上好的瓷玉,与所有玉佩一样,上面刻了主人的名字,还有代表身份的图腾。 她没有多想,便收入怀中:“既然是他给的,本小姐也不好意思不收,说不定日后我还当真有兴趣到天祁一游呢。” 彩云拧了汗巾递给林洛锦擦脸之后,便坐在梳妆台前等着彩云给她梳妆。 “咦,小姐,这怎么会有绢帛?”彩云说着手一个不稳就将桌上明黄的绢帛打开了,上面鎏金大字清楚的映在她眼中,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圣、圣旨……” 林洛锦转身,见彩云一副呆愣愣的表情,喊道: “什么东西让你这样惊讶?拿过来给我瞧瞧。” 当明黄的圣旨捧在林洛锦手上,上面的鎏金字体一字一句都映入眼帘,这是一道赐婚圣旨,而被赐婚的一方是容桓,另外一方是她林洛锦。 她怔住了。 这一切来得猝不及防。 自她醒来就忘记了所有事情,她现在所知道的事情也都是彩云和姜老头告诉她的,容桓和南君岐偶尔也会说起她的过去,在得知自己是为了救容桓取了自己心头血之后,她内心有过震惊,但已经没有了记忆的她听着自己的从前,仿佛是在听别人的故事一样,再见到容桓,她的确有被容桓 的美色动容过,可那种心动的感觉,她已不再记得。 她与容桓在瑶池山上相处了一个月的时间,竟不知道自己已经是钦定的太子妃。这道赐婚圣旨居然在现在才出现,这绝不可能是容桓忘记了。 “彩云,把它收好!”她将圣旨递给彩云,镇定的坐在梳妆台前,铜镜中映着她清丽的容颜。 本就已经打算好了今日启程,所以彩云老早就开始收拾东西,待主仆二人从阁楼上走下来的时候,姜白正靠在桃树下喝酒,林洛锦放慢脚步,朝姜白走了过去。 在姜白面前站定,林洛锦整理了思绪,开口道:“师父……我 走了……” 姜白潇洒的朝她挥挥手:“走吧走吧!你们走了老夫也就清静了,快走吧!” 林洛锦忽然鼻头一酸,燕京酸胀,她将脸转向另外一边,伸手抹去眼角的泪花,转而换了笑脸道:“师父,您若在这山上呆得烦了,就来燕京找我,听彩云说燕京城内好酒好肉多得很……” 姜白老眼朦胧起来,他使劲眨了眨眼,将眼中的湿润硬生生憋住。 “即便不在瑶池山,我也会在每年四月,桃花开得最好的时候酿上一坛桃花酿,等着师父您来品。” 说到这里,姜白再也忍不住心中的不舍,一行老泪纵横,将准 备的两本医经塞在她手上,撵道:“走吧走吧!” 林洛锦目送着姜白进了药方,直到看不见身影才转身离去。 入夜,官道旁的客栈座落于穷山僻壤之地,这是通往燕京城的必经之路,今夜的客栈出奇的安静,连雅雀之声也听不到一丝。 几十名肃杀十足的黑衣杀手确认了客栈庭院里的两匹骏马,紧握拳头比了一个手指,说明她们要杀的人找对了。 一群夜行高手趁着夜色从客栈的各个出入口进入,见人便杀,一个活口也没有留,最后还点了把火。 这一夜,距离燕京城不到一百里的山野客栈失火了,无一生还。 第161章 山匪打劫 临安城并不是瑶池山通往燕京城的必经之路,彩云也觉得有些奇怪,小姐带着她多绕了一百多里的山路去临安城,到底是为了什么。 路的前方是一个三叉口,一主一仆停下脚步,彩云迷茫的看着岔路口:“小姐,咱们这是往哪边走啊?” 正巧,前方走来了一个扛着锄头的老汉,林洛锦上前问道:“伯伯,请问您通往临安城应该走哪边?” 老汉指了指面前直直的山道:“顺着这条道直走,一个时辰之后你们就会看到一个村庄,你可可在村子里买两匹马儿,骑马往南再走半日就到临安了。” “多谢老伯。” 顺着老汉说的路线,主仆二人又向前直走了一 个时辰,果真看见了一个村庄,这村庄看起来有些萧瑟,刚刚才入冬却见不到一个人。 “小姐,你觉不觉得这里阴森森的?”彩云拉着林洛锦衣袖小声道。 林洛锦也赞同彩云的话,可是按照老汉说的路线,这里是他们必经的地方,即便是再阴森森的也得走。 “青天白日的,肯定不会闹鬼之类的,我们只要赶在天黑之前买到马匹,离开此处就好了。” 带着这样的想法,她们二人走进了村庄,可直到走了半个村子也不见一户人家,甚至一个人影都没看见。 林洛锦在一户农家门前停下来了,她吩咐彩云道:“你去敲门。” 彩云猛着胆子上前敲门:“请 问……”手才刚碰到门,这道门就张开了一条缝,一眼看进去也不见有人生活的迹象。 林洛锦带着彩云直接推门走了进去,庭院里还晒着孩子的衣物,石磨上还推着豆子,就连厨房门口的饭桌上还摆着尚未收拾的碗筷,林洛锦走近一看,晒着的衣服上面已经有了一层灰,石磨上的豆子也都已经腐烂,只剩下一些渣子,盘子里的饭菜也早已经被老鼠偷吃干净了,流血几粒老鼠屎,昭示着痕迹。 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只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会让这家人连孩子的衣服都来不及收,石磨上的豆子,吃的碗盘都来不及收拾就走了? 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 她走出这户农家,进入旁边的庭院里,这里跟旁边一样,院子里的簸箕里还晒着豆角,地上还摆着孩子玩的木马、弹弓。 一连走了三家,皆是一样的场景。 林洛锦越发觉得不对,不管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现在她和彩云都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带着彩云,快步走出村庄。 刚走到村口,林洛锦只觉得脚下一空,两人就齐齐掉下了地洞。 “啊!” “小姐!” “好痛!”林洛锦摔得浑身疼痛,皱眉,抬头看了一眼。 “小姐,这是怎么回事啊?”彩云立刻爬到林洛锦身边,心神不稳。 林洛锦抬头看了一眼这个地洞,很快就得出了结论:“刚 才我们进村的时候并没有陷阱,可是现在……说明一直有人盯着我们,这个陷阱就是为了抓我们……” 果然,林洛锦刚刚说完,洞口就出现了几个壮汉。 “这小娘们还挺聪敏的,不错,从你们入村开始,我们就盯上你们了!” 彩云慌神了:“小姐,这可怎么办?” 林洛锦保持着镇定,抬头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我们?我们只是路过这里,跟你们无冤无仇!” 壮汉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老子还第一次听说山匪打劫还要找有仇有怨的人。”壮汉忽然停住笑:“老子管你是什么人,掉进了老子的陷阱里,不出点血休想从里面活着出来。” 第162章 不知者无罪 原来是打劫的山匪,这村子附近山高林密,又有官道小路,村庄极少,的确适合山匪在此盘桓。 “快把你们身上值钱的物件全都交出来,放在陷阱里面,我们只求财,只要你们乖乖听话,老子就饶你们不死!”壮汉在洞口喊道。 现在她们为鱼肉,山匪为刀俎,只有听从他们的话才有机会出去。 当下,林洛锦便应道:“好,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希望你记住自己的话,拿了钱财就放我们走。” 她出门身上就只带着银票和金叶子,两人将身上所带钱财尽数放在陷阱的地上。 林洛锦仰头对壮汉道:“银票和金子都已经给你们了,该放我们出去了吧?” 壮汉一 挥手,立刻有人扔了一条手臂粗细的绳索下来。 林洛锦让彩云先上去,自己随后上来。 山匪蒙着面,看不清楚容貌,在看清楚林洛锦的相貌之后,眼中闪过一抹惊艳,顿时改变了主意。 “没想到这女子居然长得这么漂亮,若是带回去给大哥,大哥一定会重赏我们。” 林洛锦面色一冷,盯着山匪:“所谓盗亦有道,你们即便是山匪也该讲讲信用,我们已经听从你们的话把钱给了你们,你们却言而无信,不觉得丢脸吗?” 山匪像是听到了另外一个笑话一样,哈哈大笑起来。 “你这姑娘说话真是有意思,信用能让我们吃饱肚子吗?言而有信又能让我们多得到些银子吗?不 能!你们这些有钱人家的小姐,估摸着是好日子过腻了,偷跑出来体验人间疾苦的,既然你们走到了这里,就是我们的猎物,猎物是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的。” 林洛锦从山匪中认出了在路口为她们指路的那个老汉,他在山匪中间显得格格不入。 老汉也发现了她,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林洛锦和彩云二人被山匪蒙着眼睛,带上了山。 一路上,林洛锦听见麋鹿出没的声音,闻到鱼腥草的味道,还有樟木的气味,山寨应该是在一个阴暗潮湿的地方。 “大哥!大哥!看咱兄弟给你带回来什么了?”一进山寨,壮汉便大声宣布着他的功绩。 听见声音,一个身姿伟岸的男子从吊 脚楼里面走出来,眯着眼睛看向寨门口。 看到牛二带了两个女子上来,男子面色一冷,问道:“怎么回事?你怎么把人给我带回来了?” 牛二笑哈哈的迎上去:“大哥,您先看看人怎么样呀?”说着,他示意收下把林洛锦蒙着眼睛的黑巾拿了下来。 眼睛被黑巾蒙了一个多时辰,突然见光刺得她睁不开眼睛,她慢慢睁开眼睛,看见山寨周围站着许多粗狂的汉子,都是粗布素衣,正用一种震惊的眼神看着她。 “小姐!”彩云从山匪手中挣脱,忙跑到林洛锦身侧。 男子仔细看着林洛锦的脸,慢慢的从淡漠变为惊讶。 为了看得更清楚一些,男子慢慢的走近她,待完全看清了 她的容貌之后,顿时跪在她面前:“属下冒犯了锦小姐,请锦小姐恕罪!” 一行匪众惊诧的看着老大,他竟然对着一个被抓上来的女子下跪。 牛二忙跑过去,疑惑的问道:“老大,您怎么了?此女不过……” “跪下!”牛二话未说完,就被男子一声厉喝。 “大哥!” “跪下!” 牛二膝盖一弯,也跪了下去。 林洛锦已经没了从前的记忆,可看眼前的情形,这个山匪头子是认识她的。 当下她也不能先泄露自己失忆的事情,装作一副淡然的模样,开口道:“不知者无罪,你们起来吧!” 男子没想到林洛锦这么容易就绕过自己,惶恐之下一个响头磕在地上:“多谢锦小姐!” 第163章 荒村之谜 男子将林洛锦迎进大堂之中,奉在主位上,小心翼翼问道:“锦小姐怎么会突然来到临安?阁主一点儿信息也没送来,否则就是给顾斐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对锦小姐不敬。” 阁主?林洛锦脑海里没有一点印象,但她还是伪装得极好。 “听说临安是座花城,无论春夏秋冬满城都能闻到馥郁花香,正好从瑶池山过来,就顺道过来看看了。” “锦小姐是要入城?” “嗯,这里距离临安城还有多远?” “翻过前面两座山就是了,骑马的话半日就能到。”顾斐的话倒让林洛锦想起了给她引路的老汉。 她扫视着正堂里的众人,在人群的最后面,老汉眼神躲躲闪闪,见林洛锦已经发现了 他,心头猛然一惊,原本想着躲远一些,又觉得没有躲的余地,遂蹒跚着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跪在正堂中央。 他不知道林洛锦是何身份,但是既然老大都对她毕恭毕敬,想来身份不一般。 “老汉有罪,小姐要打要杀老汉不敢求饶恕。”老汉头磕在地上,不敢抬头。 顾斐不明就里,看了牛二一眼。 牛二吞吞吐吐道:“这位小姐……之所以……会走进村子,就是张老汉为她指的路。” 话落,顾斐眼中立刻浮上弑杀之意。 “来人,将此人带出去杖打二十大棍,逐出山寨!” 在听到杖打二十大棍时,老汉还松了口气,但听到随后的逐出山寨,顿时吓得面无血色,立刻磕头求道 :“求老大开恩,您对老汉是打是杀都没有怨言,可千万不能将我逐出山寨啊,老汉还有孤儿寡母要养活,要是被逐出去了,您让他们去哪里讨生活?” 顾斐虽是有些可怜他,但得罪了阁主的人,谁也保不了他。 “打完之后去账房领二十两银子,走出山寨,你一家人便与我无名寨无关了,是饿死还是另寻他路,都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了。” 很快便有人进来将张老汉拖了出去,林洛锦从他们的对话中听出些不对劲的地方来,问道:“顾寨主,这山下的村庄是怎么回事?” 顾斐叹了口气,他身侧的牛二为他解释道:“小姐不知道,这寨子里大半的人都是山下的村民,这里地势低洼 ,夏季遭了水涝,官府也派了人前来救灾,可是后来又闹起了瘟疫,那些官府的人害怕瘟疫传染,便下令封村,整个村子的人都被困在了村子里,只进不出,后来,为了防止瘟疫蔓延,官兵甚至要放火烧村,以此来阻断疫病,好在大哥带着寨子里的弟兄及时出现,将那些丧了良心的官兵打走,可那时候疫病肆虐,全村仅有的一名女大夫也死了,没有大夫,没有药材,老弱病残和妇女孩子大都在疫病中丧生,最后存活下来的人已不足三层,那个村子已经不能待人了,幸得大哥收留,全村仅剩的一点儿人口便都搬来了无名寨。” 顾斐说道:“锦小姐知道,阎魅阁虽然做的是杀人的生意 ,但也不会枉杀无辜,我带着几十名弟兄在这里蛰伏,从来只劫不良商旅富贾,劫富济贫。” 原来顾斐说的阁主,就是阎魅阁的主人,可她脑海中还是没有一点印象。 顾斐突然跪在林洛锦面前:“顾斐知道锦小姐与阁主关系非同一般,求锦小姐千万不要将我们在此处为匪的事情说出去,顾斐只身一人生死不惧,但是很多弟兄都有妻儿老小,若让阁主知道,按照阎魅阁的规矩,恐怕他们……” 后面的话,顾斐不说出来林洛锦也能想到是什么结果。 念在这群山匪并未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她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不会多事。 顾斐给了她们两匹骏马,还派人亲自为她们引路。 第164章 天下第一楼 从无名寨到临安城整整骑了半日,到城里的时候,已经是灯火通明。 “锦小姐,我们已按寨主之命送你们到临安城了,属下这就回山寨去了,小姐一路顺风!”两人给林洛锦简单告别之后,便策马出了城门。 鼻尖传来淡淡的梅花香气,令人心神荡漾。 半日的旅途劳顿并没有打消她对这座花城的兴致,她牵着马儿走在临安城热闹的街上,耳边不时传来小贩的叫卖声。 “彩云,你知道临安城最出名的酒楼是哪里吗?” 彩云牵着马,摇摇头:“奴婢从未来过临安城,不知道这里什么出名。” 林洛锦记得,她在姜老头的一本手札里看到过,说临安城有个天下第一楼,这里菜色丰富,且以药膳最 为出名,里面有一种叫“梅花三弄”的酒极为好喝。 她现在饥肠辘辘,想起姜老头手札里记载饿药膳和美酒就差点留口水了。 “小哥,天下第一楼怎么走?”她找了一个年轻小伙问道。 小哥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指着前方的路道:“往前走,尽头右拐就到了。” 林洛锦上前兴致盎然的走着,后面彩云一个人牵着两匹马无辜的跟着。她现在已经累死了,只想找个地方吃顿饭,再好好休息一下,可小姐非要去那什么天下第一楼。 顺着打听的路线找来,果然看见了天下第一楼的牌匾。 她站在门口,看着霓虹闪耀的楼宇,里面不时传来众人喝彩的声音。 小厮热情的将她二人迎了进去,原来这天 下第一楼不止可以吃饭,还可以一边吃饭一边听曲赏舞。 舞台中央两人正唱着戏,琴曲波澜起伏,故事似乎演到了热潮部份。 她历来喜欢靠窗的位置,不仅空气流畅,还能看到窗外的风景,她朝着窗边一个空位走过去。 面前突然横出一把长剑,剑未出鞘,拦在她面前。 她抬头,一个冷面男子挡住了她的路,冷声道:“这里已经被我家主子包场了,闲人免进!” 林洛锦皱了一下眉,朝里头看了一眼,只看见一个黑色锦袍的男子坐在里面,因为背对着她,所以看不清楚容貌,端看这架势,也非富即贵。 彩云见此人竟然对自家小姐不敬,上前怒道:“你这人好生奇怪,这场子若当着被你家主 子包了,又哪里来这么多人看戏的?难不成都是你家主子的客人吗?” 男子冰冷得目光看着彩云,手指滑动手上的利剑,有要出鞘的意思。 林洛锦不想在这个地方惹事,顿时拉住彩云:“算了,我们到那边去。” 彩云狠狠瞪了一眼冷面男子,骂道:“有钱了不起啊!” 坐在里面黑衣锦袍的男子听见吵闹之声,转身回头,只看见了林洛锦走开的背影和彩云的鬼脸。 小厮将他们带到另外一个空位上去,笑容满面的问道:“两位想用点什么?” 林洛锦没先忙着点菜,开口问道:“你们这儿住店吗?” 一听客人还要住店,小厮立马回道:“我们天下第一楼不仅菜式是整个临安城最丰富的,就 连住宿也是这城里最好的,小姐真是有运气,这梅开时节临安城是客栈供不应求的,恰好今日有位客人提前几日退房,因此当下正好空出一间上房来的。” 林洛锦一听,立马说道:“那就立马给本小姐安排上,再上一桌上好的席面过来,银子不用担心。” 林洛锦暗示了一下,彩云立即从钱袋里拿出了几张银票来,每一张都是一千两的,看得小厮眼睛一花。 “小姐放心,小的这就给您去准备。” 无论是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还是遥远的古代王朝,只要身上有钱,一切事情都好办。 没过一会儿,小厮便将菜式上了一遍,大都是天下第一楼的招牌菜式。彩云看着满桌子好吃的菜式,止不住的咽口水。 第165章 烽火戏诸侯 在瑶池山上的几个月,虽然伙食也不算是差,但总归比不得眼前这些美味佳肴,色香味俱全,让人忍不住这美食的诱惑。 顾不得女子的矜持,林洛锦拿起筷子便牟了劲儿的开吃,一主一仆全身心都在这一桌子美味佳肴上,关于场中唱的什么戏文,戏唱得好还是不好完全没有留意到。 戏文唱完了,场子里也闹了起来。 方才在坐席上看戏的人也都围到栏杆边上去,林洛锦当下也吃得差不多了,也围了过去,只见下面的舞台上,有一个醉酒熏熏的男子跳到了舞台上闹事,听他说话的大致意思是戏文唱错了。 林洛锦抱着继续看戏的态度,双手环在胸前,好整以暇的看着下面的争吵。 那醉酒的男子说道:“你们这戏文根本就是胡诌的,《吕氏春秋》里面记载,当年周幽王为博褒姒一笑,不是点燃烽火,而是击鼓。西周的都城靠近戎人,周幽王与诸侯约定在大路上修筑高达的土堡,上面设置大鼓,远近都能听到鼓声,戎兵一旦入侵就击鼓传告……你们说周幽王点的是烽火台,可有凭据啊?” 林洛锦听着壮汉的话,觉得有几分意思。 周幽王烽火戏诸侯的故事传颂千百年,就连教书先生说的也是周幽王点燃烽 火台,诸侯率兵赶来救援,褒姒看到诸侯惊慌失措的样子,大笑起来。可是下方的男子却能将这一典故推翻,而且还能有理有据的说出来,可见他虽然喝醉了,头脑却还是清醒的。 这时,台上的戏子拿他没办法,只说道:“我们只是按照先生写的戏文演的,阁下若是有其他高见去跟班主说便是,找我们说算什么事儿?” 醉酒男却是不听,索性一屁股坐在了舞台上,耍起赖了:“我不管,你们若是不将戏文改了,我今天也就不走了!” “哈哈哈……” 围观的众人大笑起来,或许觉得这醉酒男子的无赖 之举引人讥笑。 这时,小厮将班主请了出来,班主是个留着胡须的老者,身旁跟着一个文人模样的青年,几人匆匆赶到台前。 班主好言说道:“这位先生对我们的戏文有指教,不如到台下去仔细说来,这里的诸位都是出了银子来看戏的,我们下去说可好?” 班主身边书生模样的男子站在一旁,不卑不亢,对醉酒男子的举动嗤之以鼻,甚至不愿意多看一眼,浑身上下一股清高自傲之气。 醉酒男抬头看了一眼班主,醉醺醺道:“你就是班主啊?赶紧让写戏文的先生把这故事给改咯,历史是用来记录真相 的,不是让你们这些戏子拿来胡诌的!”看他那模样,今日若是不当着他的面把戏文改了,他是不会罢休的。 班主回头与书生商量改戏文的事,书生似乎极不情愿,班主说了几句反而引起他的恼怒,他越过班主,对醉酒男说道:“不管是点燃烽火还是击鼓,周幽王为博她一笑,戏弄诸侯,导致西周灭亡,褒姒红颜祸水,贻误国家,她是西周的罪人,更是历史的罪人,这戏文改还是不改都改变不了她亡国的事实!” 书生慷慨激昂的说了一番,围观之人大部分都赞同的点了点头,还有些开始小声的讨论起来。 第166章 见解独到 这时,醉酒的男子挣扎着站起来,他艰难的揪着班主的衣袍,好容易才站稳身子,他看向书生,忽然喝道:“胡扯!褒姒母亲怀孕四十载方才生下她,当时的周宣王视她为妖女,将尚是女婴的她扔进河中,后被一买桑男子所救,到周幽王继位之时,褒姒已出落得冰肌玉骨,后被周幽王的手下带回宫献给了幽王,两人朝夕相处,和睦恩爱,常常数十日不早朝,申后大怒,几番陷害褒姒,后来竟派人将褒姒的生母养父杀死,褒姒自此心怀仇恨,入宫十年从未一笑。后来,申后被废,申国联合邻国帅兵攻破镐京,褒姒被擒,她不甘受辱,自 杀殉国。” “如此有情有义,有气节的女子,却被你们说成是国难的祸水!”醉酒男子似乎比先前清醒了一些,他环视着众人,再道:“试问各位,一个后宫女子就能影响国运,导致一个建国数百载的王朝灭亡,那还要我们这些饱学之士做什么?朝廷还培养百官、学士做什么?不如花更少的经历来培养两个褒姒,送到敌国去就好了。” 虽然他的言论让人惊愕,但却有理有据有说服力,人群中已经有人开始赞同他。 “所谓红艳祸水,不过是统治者为自己推脱责任的做法,试想一下,在立法严苛地位低下的社会背景下,一个女人如 何能够干预一个庞大的王朝,甚至让其覆灭呢?褒姒为此被骂了几百年,却不知褒姒才是那个最可怜之人!” 听到这里,有人赞同,有人摇头。 书生想要辩驳几句,突然响起了一阵掌声。 众人寻声望去,一个锦袍男子从楼梯上走了下去,站在舞台之下,颇为欣赏的看着醉酒男。 “先生见解独到,可谓是一针见血,将一切过错或失败归结在女人身上,这话其实说得并不聪明,此话平白的让女子背了黑锅,同时也将男子的‘色性’放大了,如果红颜真的有如此本事,不过是反过来说男性无能罢了。” 林洛锦仔细看去,此人正是 先前冷面男的主人,之前没有看清楚他的相貌,此刻她却是看清楚了的。 林洛锦觉得,“龙姿凤章”四个字用在此人身上再合适不过,剑眉凤目,鼻正唇薄,唇色绯然,如鹰一般锐利的双瞳有着洞察人心的威迫。 林洛锦觉得此人的面相有些熟悉,但是又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 锦袍男子说完这一席话便出了天下第一楼,书生似乎被他们的话震动到了,竟也找不到一句话来应对,而醉酒的男子似乎觉得此人与他颇为相像,追着出了第一楼。 人群渐渐散去,林洛锦也回到了预定好的房间。 虽然已经入冬,但是临安城偏南,又 有九安山作为屏障,挡住了肆虐的北风,气候倒还暖和些。 房间的窗子还开着,林洛锦朝外看了一眼,整座临安城灯火渐灭,已经是入眠的时候。 “都说临安城市出风流才子的好地方,今日这一见不外如是。” 彩云一边清点着手上的盘缠,一边算着她们离京的距离。 “小姐,您打算在临安城呆几日啊?” 林洛锦退去外杉,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寻思道:“约莫两三日吧,听说临安有一种树叫蓝桉树,有毒且霸道,会杀死身边所有植物,但只允许一种鸟栖息在上面,我倒要去看看,这世上只有独一份温柔的树到底长什么样儿。” 第167章 外强中干 彩云起来把窗户关好,觉得有些冷了。 “可是小姐,现在都已经入冬了,管他什么树还是植物,叶片怕是早就落光了,那光秃秃的树干有什么好看的?” 林洛锦一听,挑挑眉:“那就去看梅花吧,刚进城的时候就闻到了一股梅花的香味,这个季节正是赏梅的好时节。” “临安地处南方,气候温和,连雪都不会落一片,恐怕只有白梅和绿梅吧,这两样梅花也是梅中的下品了,香气自然是有的,可要说养眼嘛,要数咱们燕京城的傲雪红梅了。” 林洛锦瞥了一眼彩云,皱眉:“姜老头的手札里记载,临安有一个千倾池,种满了莲花,值得一观。” 彩云幽幽叹了口气,无奈的盯着床上翘着二郎腿一副纨绔模样的女子说道 :“小姐,您忘了老侯爷信上说的了?大年那日正是册封皇后的大日子,距离现在可没几日了,再这样耽误下去,恐怕过了元宵我们也不一定赶得到京城!”彩云说道。 “那个册封大殿有什么好去的?不去也罢。”林洛锦毫无兴趣的说道。 彩云恍然大悟:“奴婢总算是明白了,还以为您当真是对临安城感兴趣才特意绕过来的,原来是不想那么快入京。” “如你所言,现在临安城里值得一赏的花也没什么,只是如今的林洛锦记忆里一片空白,一旦入了燕京城,恐怕就没有如今这般清闲的日子了。”林洛锦仰头望着棚顶,似有千头万绪涌上心头。 彩云看着她:“如今皇上的赐婚圣旨已下,您已是钦定的太子妃了,如果 在皇后的册封大典上您不出现,恐怕某些心怀不轨的人又要说咱们侯府的不是了!二公子如今掌家,对军政倒是熟悉得很,但对于内室后宫的这些招数还是不太上手,老侯爷又多年不入宫,如今的永宁侯府说到底也是外强中干的,若当真有人图谋不轨,恐怕二公子招架不住。” “这到是。”林洛锦揉揉眉心,埋怨道:“你说我父侯和娘亲当初怎么就不给我多生个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也行啊!我只要一想着回侯府就要接过掌家主母之权,我就一个头两个大!” 彩云一时无言:“侯爷和夫人的事情奴婢可不清楚。” 林洛锦扫了一眼彩云,闭上眼睛,似乎有些困倦了。 “明日就把房退了吧。” 彩云眼睛一亮:“小姐是 同意明日回京了?” 林洛锦没有回答彩云,只拉了被子盖在身上,确实是困倦得很了。 从临安一路策马入京,在路上驿馆歇了一晚,赶在天黑前到了燕京。 还没入城,林洛锦就闻到了燕京城里红梅的香味,这傲雪红梅果真比临安的白梅香味怡人,她吸了吸鼻子,牵着马儿踏入了城门。 她的身后,跟着丫鬟彩云,一主一仆满身风尘。 燕京的气候比临安城和瑶池山都冷得多,乌云黑压压的,雪花却不见飘一朵下来。因为已近年关,这压抑的气候也拦不住年节时的喧嚣,街道上形形色色的人物络绎不绝,茶坊、酒肆、脚店、肉铺、公廨,各处悬挂市招旗帜,招揽生意,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林洛锦牵着马儿进了一处 茶寮,并不着急回府,而是听着旁边百姓的议论纷纷。 燕京城里近日来最热门的谈资便是皇帝年迈,太子容桓摄政之事。 除了此事之外,青海王入京第一日在东大街与林啸大打出手,还放出话来,年初的武举擂台上,二人决胜负。 至于二人矛盾的起因,有两个说法。 一个说法是因为二人早年在军中磨炼时就不对付,如今因为南府小姐,矛盾升级。 另一个说法是因为青海王的表妹在茶馆里大放厥词辱没侯府嫡女,林帅护妹心切,青海王也是护短,二人因此动手。 一个是威名赫赫,军功在身的皇族子弟;一个是皇帝当红宠臣,侯门帅才,二人身世皆显赫。 不管是因为南府小姐还是侯府嫡女,总归两人是水火不容了。 第168章 再回燕京 百姓口中各式各样的揣测,闲人墨客也忍不住添油加醋。 林洛锦喝完一盏茶,将林啸和容峥二人打架的始末听了个大概,刚要掏银子走人,就听见楼上一个女子的声音颇为讥讽的说道:“就凭她林洛锦,一个乡下长大的下堂妇,也配让本郡主辱没她?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仗着救了太子哥哥一回,还当真以为自己当定了这个太子妃。” 抬眼看向楼上,只听声音是从一个雅间里面传出来的,雅间的门开着,帘幕挡住了视线,依稀能看到几个红红绿绿的身影,围桌而坐,轮廓模糊,看不清说话之人的模样。 这时,有人接话笑言:“郡主何必在意,不过是市井乱传的,就让他们说去,难道您还怕那林洛锦不 成。” 先前那个女子讥讽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说得也是,如今我表哥也回京了,看谁还敢看轻了我许家。再说了,太子妃哪里是这么容易当的?除了皇上的赐婚之外,还要钦天监拿了阴阳八字相合,更要与大燕国祚相合,光有太子殿下的喜欢可不够!” “郡主说得极是!”有人接话道。 “郡主自小在五公主身边伴读,身份自然比那林洛锦高贵,要说这太子妃之位嘛,争上一争也是可以的。”另外一人说道。 彩云听着那些人说话,有些恼,但看自家小姐并未在意,她也未开口。 林洛锦收回视线,将手上的茶盏放下,彩云掏出银子放在桌上,主仆二人起身。 这时,那女子又大声道:“听说那林 洛锦至今尚未回燕京城,若皇后的册封大典上她赶不回来,太子殿下身边的那个位置,本郡主也就当仁不让了。” “今日她都还没赶来,估计是赶不上了,姝与就提前恭贺太子妃了。” 她话音一落,顿时迎来一阵附和。 雅间里的女子也并没有在茶馆里长待,见时辰已经不早,便回府去了。 皇后的册封大典上,她想要艳压群芳,早就准备好的衣裙首饰今日送来,她要回去看看。 林洛锦和彩云牵着马儿回了永宁侯府。 永宁侯府派在城门口的暗卫早就将她回京的消息传到了侯府,林老侯爷亲自迎了出来,秦夫人对着她左看右看,见她无伤,松了口气。 林啸看着眼前的林洛锦,点头道:“原还以为你 是怕我们担心,故意在信中将你的情况往好了说,如今见到你已然安好,我们也就放心了。” 林洛锦看着眼前的男子,根据彩云告诉她的情况,眼前的人应该就是林啸,她莞尔一笑:“二哥,师父亲自出手,我还敢不好吗?” 林啸笑着摇头,她的声音那般真实。 林双雪从人群中挤出来,上下打量了她一圈,迟疑的问道:“锦姐姐,你当真完全好了?你的心头血,当真都养回来了?” 对于林双雪,她是听彩云说起过的,自林双雪从昭狱出来之后,比以前收敛了许多,对她也甚是尊敬客气。 她扫了一眼站在门口迎接她的家人,她现在记忆里一片空白,甚至不能将面前的家人一一对上号,她开口道:“ 如今,我是真的完全好了,诸位就放心吧。” 林老侯爷一直盯着她的脸,从始至终尚未问一个字,林洛锦走上大门台阶,对着老侯爷道:“孙女让爷爷担心了,这些日子您还好吗?” “除了担心你,别的一切都好。”秦夫人开口道。 林洛锦垂下头,鼻尖酸酸的。 半晌,林老侯爷才问道:“你当真都好了吗?” 林洛锦抬头,一笑:“除了武功和记忆之外,其他的和从前一样。” 众人顿时无言。 林老侯爷不再多问,拉着林洛锦进了合院。 待林洛锦风卷残云的吃完了晚饭,才抬头问她:“赐婚圣旨,你可是收到了?” 林洛锦倚着热炕,昏昏欲睡的模样:“收到了。” “你做何打算?”老侯爷问道。 第169章 不中意自然要退 “彩云告诉我,老皇帝曾经在百官面前答应我的姻缘由我自己做主,他盲目的给我赐婚,我若是不中意定是要找他退了的。”林洛锦随意说着,轻轻闭上眼睛。 “皇帝的圣旨岂是那么好退的!”老侯爷叹了一声,再问:“那你可还中意?” 话问出口了,半晌不见回应,老侯爷细看之下,她竟然睡着了。 他这才发现林洛锦一身风尘,鞋上还沾着泥土,衣服像是几日没换洗了,头发上还沾着一片干枯的细小的叶子。 他起身走出屋子,青芜已经等在门口。 “老侯爷。” “消息送出去了吗?” “是,按照老侯爷 吩咐,给各府送例礼过去的时候,故意说起小姐今日回京的消息,明日一早整个燕京城就会知道小姐回来了。” 老侯爷点了一下头,望着黑压压的夜空,捂紧身上的貂毛大猹:“风雪就要来了,希望那丫头顶得住。” 屋内,林洛锦早已睡得很沉。 夜里,下了一场大雪,整个燕京城银装素裹,给这个特殊的年夜增添了别样的气氛。 彼时,容峥带了一群人到北郊去打猎,说这雪天是抓白狐的最好时机。 大雪方停,寒气逼人,将一群贵家公子冷得叫苦连天,容峥军旅出生,又在青海驻守多年,雪中打猎对他来说不 算什么,一身锦绣披风迎风飘扬,他正追着一只觅食的雪豹猛杀不罢。 端肃侯府的廖定钰皱眉大喊:“王爷,已经追了大半日了,休息一下吧?” 国舅府的二公子萧炎也跟着喊道:“是啊王爷,您是军旅之人,我们可比不得您的体力啊!” 十皇子容靖也嘟囔道:“照这样猎下去,就是跑到明日我们也比不赢他,不好玩!本皇子不玩了!”说着就将手里的弓弩扔在了雪地上。 萧炎看了一眼地上的弓弩,言道:“十皇子这是要认输了?” 容靖看着萧炎:“你觉得我们有胜算吗?” 萧炎皱眉,摇头:“没有。” “那不就得了,我们都是陪跑的,早点儿认输还能攒点力气。” 一群人互相看看,赞同十皇子的话。 打定了主意认输,他们便索性走进亭子里去,松枝也都被雪覆盖,捡拾不到柴火,只能干站着吹北风。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他们已经在北风中站不住了,容靖冻得脸色发青,后悔道:“早知道是跟来吹风,我还不如跟太子哥哥去永宁侯府算了,晚些回去,我母妃又要心疼我了。” 廖定珏转身看着十皇子:“昨日永宁侯府送例礼来的时候,我恰好从外面回来,听见院子里丫头们在议论,说那林洛锦昨日回府了, 这是真的?” 萧炎也颇感兴趣,凑过来问道:“真的假的?前两天听说人还在临安城的,昨日就赶回来了?” 容靖、廖定珏齐齐看向萧炎:“你们国舅府对林洛锦也这般关注?” 萧炎自觉自己说漏了嘴,但又想着这也没什么,挑挑眉道:“我也是从我哥那里偷听来的,你们可别把我卖了!” 容靖疑惑的盯着萧炎:“我跟母妃在普国寺住了两年,虽然没见过这个林洛锦,但是能被我太子皇兄看上的人,想必也不会差,既然她都已经是圣旨钦定的太子妃了,你们国舅府盯着她做什么?你哥对那林洛锦到底有何企图之心?” 第170章 雪地训豹 萧炎连连摆手:“你们都看着我做什么?又不是我让人打听的,你们也知道国舅府的事情都是我哥做主,我就是个闲人。” 廖定珏半信半疑的收回目光。 容靖瞥了一眼萧炎:“你们国舅府如今是越来越神秘了,连未来太子妃都敢染指!” 几人说着,就听见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齐齐望过去,容峥已经擒到了那只雪豹,精神焕发。 几人看着他,面露惊异之色。 廖定珏小声道:“还好我们有了先见之明。” 萧炎泄气道:“王爷,我们认输。” 容峥大笑,放开雪豹,雪豹浑身无伤,却是已经累得疲软跑不动路了,被他放开后,蔫蔫地躺在雪地里。 容峥飞身下马,瞥 了雪豹一眼:“你是这雪地之王,我是青海之王,本王今日不动你分毫,日后你就得听本王差遣。” 雪豹微微闭上眼睛,乖顺的俯在容峥脚下。 廖定珏啧啧称叹:“王爷竟能将这牲畜训得乖顺!” 容峥从马背上解下一只野兔扔到雪豹獠牙之下:“吃吧,本王定不会亏待了你。” 休整了片刻,一行人策马回城,雪豹吃完了兔子,跟着容峥的马匹后奔跑起来。 青海王驯服雪地之王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燕京城。 林洛锦在清浅阁中悠哉的烤着炉火,听着青芜说这几个月燕京城里发生的事情,大都是她需要知道的。 说得差不多的时候,忍冬推门进来了,带进一身寒气。 她 在炉火边上暖了暖手,才对林洛锦说道:“小姐,太子殿下在合院与老侯爷下棋,您当真不过去了?” 林洛锦塞了一口栗子酥在嘴里,不清不楚道:“他是来找爷爷的,关我何事?” 忍冬看了一眼青芜,青芜给了她一个眼神,她便不再多问,而是说着外面正热火朝天的消息:“青海王今日去北郊猎了一头雪豹,让人没想到的是他竟然将那雪豹驯服了,那雪豹就跟在他身后,一起进了燕京城,场面可是壮观得很!” 容峥是谁她没见过,可从她尚未回京就听过了这个名字。 青芜看了一眼林洛锦面无表情的神色,开口道:“明日就是册封典礼了,青海王这个时候去打猎训豹, 心思确实玲珑。” 林洛锦觉得今日的栗子酥比瑶池山上的好吃些,又拿了一块塞在嘴里。 “忍冬,你去小厨房瞧瞧,彩云的饭菜做好了没有?” 忍冬一愣,小姐对这些消息完全不感兴趣,这跟从前的她差别有些大。 忍冬出去一会儿,彩云就端着热腾腾的饭菜进来了,按照她的吩咐,彩云做了几道在瑶池山常吃的菜式。 她拿着筷子开始吃起来,看样子似乎当真饿了。 没吃几口,她就皱眉道:“彩云,你手艺怎么退化了?这首乌鸡丁味道淡了些,还有这明珠豆腐,盐味又重了点儿。” 彩云也同时皱眉:“可是奴婢就是按照从前的做法做的。” 林洛锦索性不再动筷, 身子往软塌上一靠:“忍冬,你一会儿去厨房里准备一只雉鷄,还有一些调料,本小姐要亲自动手做烤肉。” 她想吃南君岐给她做的烤雉鷄了。 按照她的要求,小厨房里支起了烤肉的架子,杀好的雉鷄和各种调料都准备好了,三个婢女站在一旁,围观林洛锦为她们表演令人垂涎欲滴的烤肉。 小火慢慢的烤着,有下人来禀报说南府小姐来了。 南萱儿,彩云说过,那是她在燕京城中最好的朋友。 她看了一眼还未烤熟的鸡肉,吩咐道:“彩云,把你早上做好的点心端过去,青芜,你去门口接一下人,忍冬,快帮我换身衣服。” 她浑身一股柴火的味道,的确不适合接待客人。 第171章 烤肉点燃了院子 她刚刚换好衣服,青芜就将南萱儿接进了清浅阁。 见到林洛锦,南萱儿激动难抑,还没开口说话就上前一把抱住了她,眼含热泪道:“小锦,你终于回来了,这几个月我日日为你烧香祈福,就盼着你能早日康复。” 南萱儿放开林洛锦,又立刻左右观察她,见她身上没有伤痕这才放心,但仍旧拉着她的双手不肯放下,脸上已经滑下泪痕。 “小锦,你以后可千万不能再冒这种险了……” 南萱儿关切的说着,林洛锦浅笑看着她,南萱儿忽然顿了一下,盯着林洛锦的脸道:“小锦,青芜都告诉我了,你……不记得过去了,那你是不是也不记得我了 ?” 她目光灼灼的盯着林洛锦,有些迟疑,有些探究。 林洛锦微微浅笑:“我的确不记得过去你记得你了。”说到这里,南萱儿眼神黯然,眼眸中闪过一抹心疼。 只听林洛锦继续说道:“但是彩云告诉了我很多从前的事,我知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即便我现在记不得从前也不打紧,人总该往前看不是?” 南萱儿终于展颜笑道:“小锦你说得对,从前如何不重要,尚未开始的以后才是最重要的。” 两人在屋内畅聊起来,几个丫鬟也忙前忙后端茶送点心。 容桓与林老侯爷在合院中已经下了两盘棋,一局老侯爷胜,一局容桓胜,刚刚开盘这 一局尚在厮杀中,看不出胜负的苗头。 安珀站在旁边,看了两局,至今也没看出头绪来。 容桓执黑棋落下一子,林老侯爷眉头一皱,一双老眼看向容桓,手中的白子迟迟不落。 “殿下走这一步,是想让老夫胜这一局?” 容桓黑眸浇筑在棋盘上,容颜淡淡,看不出别的神色。 “不走到最后都论不出输赢。” 林老侯爷挑了一下眉,把手中的白子落下,手捋着花白的胡须,似乎想要看看容桓如何扭转败局。 安珀更加看不明白了,这盘棋从一开始殿下每走一步都是死局,眼下的局势明眼人都能看出,正如老侯爷所料,怕是要输了。 青芜从 外间走进来,看了一眼容桓,走到林老侯爷身旁轻声道:“萱儿小姐过来了,正在清浅阁与小姐相谈甚欢,小姐让婢子来禀告殿下和老侯爷,她正在接待好友,就不过来了。” 容桓闻言,将手中仅剩的一颗黑子落下去,嘴角拉开一道笑弧,摇曳生花:“林爷爷,如何?” 林老侯爷皱眉,盯着期盼看了良久,最终将白子放回面前的棋龛,扬长叹道:“殿下果真下得一手好棋,棋局颓败至此,却能以一子之力,力挽狂澜,好棋!” “朝局如棋局,呈颓败之势并非已经颓败,只要把握住关键,并非不能反败为胜。” 老侯爷点头:“的确如此。” 青芜看了一眼安珀,殿下和老侯爷两个似乎没听见她说话一样,自顾说着下棋的事情。 半晌,老侯爷抬头看了看青芜:“锦丫头当真不过来了?” “是,眼下她与萱儿小姐两人正相谈甚欢。”青芜说道。 老侯爷对容桓道:“那今日这顿饭恐怕只有我这个老头子陪殿下吃了。” “着火了,着火了!” 几人正说着话,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喧闹之声。 抬头看去,清浅阁的方向浓烟滚滚。 青芜忙出去拉住一个仆人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是清浅阁,小姐的院子里着火了!”说完,也匆匆朝清浅阁跑去救火了。 青芜一怔,烤雉鷄! 第172章 贪嘴的丫头 他们先前与小姐在小厨房烤肉,萱儿小姐来之后她们便听从小姐吩咐去准备水果茶点了,几乎忘了小厨房里还烤着一只雉鷄! 这怎么得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朝着清浅阁走去。 秦夫人和林双雪也匆忙赶过去,见容桓和林老侯爷已经到了,忙过去向容桓行礼:“拜见太子殿下!” “免礼。”容桓应了一声,立刻又开始搜寻林洛锦的身影。 秦夫人再朝林老侯爷问道:“父侯,这是怎么回事啊?洛锦的院子里怎么会走水了?” 林老侯爷看见忍冬扶着林洛锦从浓烟中走出来,忙迎了上去,秦夫人一愣,随后也跟了上去。 “锦丫头!” “锦儿,你没事吧?”林 老侯爷还没走到林洛锦身边,容桓便先一步扶住了林洛锦。 “咳咳……咳咳……” 南萱儿被仆人扶着出来,已经被浓烟呛得说不出话了,一个劲儿的咳嗽。 林洛锦连连摆手,转身去看南萱儿,艰难开口道:“萱儿,你没事吧?” 南萱儿说不了话,对她摇摇头。 永宁侯府的这场火发生在傍晚十分,天色虽暗却也还大亮,滚滚浓烟弥漫了整条王府街,有府邸外聚了许多看热闹的,有几个府邸还来人询问。 终于在天黑之前将火势扑灭了,只是整个清浅阁被烧得七零八落,是不能再住人了。 侯府所有人都聚在了正厅里边,林洛锦也将她在小厨房烤雉鷄的事情 说了一遍,这场大火就是因此发生的。 林老侯爷皱眉看着林洛锦:“你娘英明一世,如何就生了你这么个贪嘴的丫头!” 林啸闻风赶回来,进门就听见老侯爷责骂林洛锦的声音。 他扫了一眼整个正厅,林洛锦一身灰头土脸的模样,低眉顺眼的听着责骂,半个字也不敢回。 秦夫人也深深叹了口气:“恐怕明日整个燕京城都会传遍了。” 后天就是大年夜,皇后的册封大典,他们侯府今日上演了这么一出,恐怕又会变成众人的谈资笑料了。 林双雪忙拉了一下秦夫人的衣袖,示意她不要说了。 林老侯爷说了几句,看着她低头顺眼的模样,似乎当真认错了,也 翘着胡子走了。 林啸本想问问南萱儿的情况,见所有人都走了,眼前就殿下在洛锦身边,于是也识趣的出了正厅。 林老侯爷在门口停了一下,待青芜出来吩咐道:“将瑶光院收拾出来,让她暂时去哪里住一住吧。” “是,奴婢这就是安排。” 青芜领命而去,林啸跟上去叫住青芜,见周围无人才问道:“萱儿小姐怎么样?” 青芜一愣,随后回道:“萱儿小姐只是被浓烟呛了几口,没有大碍,已经送回南府去了,二公子不必担心。” 林啸顿时松了口气,这才发觉自己竟然关心起南萱儿来了,顿时觉得有些尴尬的离去。 青芜看着林啸离去的身影,忍不住笑 了一声,看来小姐说的不错,永宁侯府怕是喜事将近了。 整个正厅里就剩下林洛锦和容桓,她瞅了一眼容桓,见他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皱皱眉:“你要想笑就笑吧,反正我今日也没有比现在更丢人的了!” 她刚说完话,容桓“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如芝兰玉树,朗月清风。 林洛锦只觉得一股暖人的春风拂面,眼前是容桓无双的笑靥。 她有一瞬间的愣神,觉得此男真是个祸世的妖孽,长得这么好看做什么?翩翩还对自己笑! 眼中的呆愣慢慢变成幽怨,容桓许久才慢慢停住笑。 “有这么好笑吗?”林洛锦一双幽怨的眼瞳盯着容桓,恨不得把她撕碎一样。 第173章 一国太子的颜面 容桓点了一下头,将她眸中的幽怨忽略了,继而拿出一块雪蚕丝的洁白手绢递给她:“擦擦吧,认识你这么多年,的确没有比今日更丢脸的了。” 她怨毒的瞪了容桓一眼,夺过他手中的雪蚕丝手绢来,入手升温,触碰到脸上有一瞬间的冰凉质感。 在瑶池山的时候她已经用过了容桓的雪蚕丝手绢,当时还骂他“朱门酒肉臭”、“穷奢极恶”,如今她觉得这雪蚕丝的确是个好东西。 她擦了擦脸,却总也擦不到额头上的污迹。 容桓自然的接过手绢,为她擦拭额头和嘴角的污迹,很是专注。 两人相隔距离咫尺之间,林洛锦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的清香味儿。 “容峥在北郊猎兽训豹,你却在府中烤肉烧房子,今年大年夜还真是热闹。”容桓道。 林洛锦抬眼看他,只看到他温润的下颚,她忽然问道:“你为什么向皇上请旨说要娶我?” 容桓手上的动作有瞬间的停滞,随后道:“你原本就是我母后为我争抢来的太子妃,我向父皇请旨赐婚,是名正言顺的公告天下。” “可我已经嫁过一次了,我和容烨已经成过一次亲,也是皇上赐婚的。”林洛锦追问道。 “那又如何?”她的脸已经擦得白净,容桓凝着她的目光,认真道:“锦儿,你虽然没有了过去的记忆,但是我有,我记得这么多年我们经历过的种种,记得我们儿时的 承诺,也记得你我之间的情谊,这道赐婚圣旨就是交代。” 林洛锦轻轻敛下眼睑,复又抬头对上容桓的双眸:“若我不想要这道赐婚又如何?” 容桓一怔。 “容桓,如果我不想要这个赐婚,我不想嫁给你,又如何?”林洛锦又问了一次。 他并非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即便是林洛锦没有失忆的时候,也从未答应过他什么,更何况她现在记忆里边已经没有了他,他的一切对于林洛锦来说是全新的、陌生的。 “父皇曾在众臣面前允诺过你,你往后的姻缘全由自己做主,若你当真不想要这桩赐婚,不想嫁我,自然可向父皇请求废了这道旨意。” 林洛锦眨了眨眼睛,似 乎开始想容桓的这句话。 半晌之后,她再看向容桓问道:“若我求皇上废了这道赐婚圣旨,你大燕太子的颜面也就丢尽了,你就一点不担心吗?” “颜面这种东西,看重的人自然觉得重要,于我而言,却比不上你重要。” 林洛锦认真看着容桓的眉眼,他坦然又认真。 堂堂一国太子的颜面何其又不重要? 第二日,林洛锦烤肉烧了自家院子的事情经过一夜的发酵,人气竟然超过了容峥训豹的事件。 茶寮里,说书先生正唾沫横飞,说得起劲儿。 “要说这永宁侯府的嫡女,她的母亲当年也是享誉四国九城的名角色,她发明的伏火之法,为我大燕国开疆拓土立下不 世之功……” “侯府被皇帝雪藏了多年后被重新启用,太子不知用了何种办法,求皇帝下了一道赐婚诏书,眼看着太子一人独大,老皇帝这不把青海王给诏了回来,为的不就是平衡朝中局势……” “这林洛锦从小在山林里长大,过惯了打鸟捉鱼的逍遥日子,侯门闺秀的这些礼仪规矩哪里能够束缚得住她?” 说到这里,听众当中有人高声问道:“可是,听说这位锦小姐医术超群,还曾救过丞相府的大公子呢!” “是了,我也听过此事,她虽与镇北王和离,但原因也不在她身上啊,听说两人成亲月余,从未圆房。” “难道是这位锦小姐容貌丑陋,镇北王厌弃她?” 第174章 比不上林洛锦 “非也,锦小姐容貌绝美,要说是这燕京第一美人也不为过。” “那就奇了怪了,难道是镇北王……”那人猜测之语尚未出口,侧面便飞过来一只茶杯,正正砸在其脸上。 “啊!” 惊叫声和茶盏破碎的声音同时响起,众人寻声望去,一位劲装女子手中的长剑已经抵在那人的脖颈上。 女子眉眼清冷,透着寒意。 “若让我再听见你说镇北王坏话,我就废了你!”容清越长剑入鞘,清冷的目光扫过茶寮中众人,警示的意味明显。 “朝中政事,并非是尔等可以评判的,若再说一些没有依据的评判,我就一把火烧了这茶寮!” 话落,容清越转身走出了茶寮,留 下惊愕失色的一众人等。 许久才有人问出来:“这是谁啊?” “不认识!” “她句句维护镇北王,这除了曾经的镇北王妃林洛锦,还能是谁!” “是了,她刚才还说要烧了这茶寮呢,她昨日不是刚刚烧了自已的院子吗?” …… 市井百姓们口耳相传,无不是在说永宁侯府嫡女如何不体统的事情,而“林洛锦”三个字也因为容清越未报名的茶楼这一闹越加出名了。 从茶寮里出来,容清越便越加觉得是林洛锦连累了容烨的名声,她握紧手中的长剑,嘴里哼出“林洛锦”三个字。 跟她一起出来的将离劝道:“小姐何必为那些市井传言恼怒?即便是王爷听见 那些传言也只当没听见罢了。” 容清越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将离:“你是烨哥哥的近身侍卫,他的事情你最清楚,你告诉我他这些日子为何总是避着不见我?” 将离目光闪躲了一下,说道:“清越小姐,王爷的脾性您还不知道吗?只要他不想说,谁问也是枉然,况且,王爷心思深沉,也不是我等可以妄加揣测的。” 容清越面色一凛:“自从上回我在花田宴上挑战了林洛锦,他便斥责我,慢慢疏远我,难道我还比不过一个林洛锦吗?” “清越小姐,您多想了,若是王爷当真在意前王妃,也就不会与她和离了,他斥责你也是保护你,太子那么维护她,你当时若 当真伤了她,恐怕太子不会轻易放过你。”将离说道。 将离日夜跟在容烨身边,也是最了解容烨的人,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定然是可信的。 容清越这才脸色有了些好转,说道:“最好是这样,你回去告诉烨哥哥,明日的年宴我与他一同入宫,也免得有些不知分寸之人打扰了他。” “知道了。” 两人很快就在夜色中消失。 大年三十,皇后的册封典礼,老皇帝大摆国宴,将朝中显贵世家都招入皇宫。 林洛锦一早就被彩云叫起来梳妆,光是沐浴洗漱就用了半个时辰,更衣选衣服又用了半个时辰,上妆用了半个时辰,梳头用了半个时辰,整整两个时辰过去了, 林啸在正堂茶水都喝了几大壶了。 “福伯,你去催催,都两个时辰了,三个婢女还伺候不了她一个小姐吗?”林啸着急道。 福伯倒是见怪不怪,笑道:“今日不比平常,参加封后大典,小姐起床就要沐浴更衣,衣着、妆容、首饰都是有讲究的,二小姐不也还没出来吗?” 林啸端起茶盏,见茶盏里面茶汤都喝干了,索性放下茶杯,又道:“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把双雪也带去,真不知道是祸是福。” “二公子这您可就错怪小姐了,并非是小姐要带二小姐去的,昨日下午秦夫人去找过小姐,大概是觉得今日是难得的机会,如今二小姐也已到了出阁的年纪。” 第175章 马不知脸长 林啸不再说话,秦夫人的这份心思虽说有些不妥当,毕竟这是封后大典,若是严格按照礼制,庶出的不能参加的,所以秦夫人并不在列,她只能通过洛锦把双雪带进去,但是作为母亲的爱子之心……况且洛锦也已经答应了。 正想着,林双雪已经出来了,她今日打扮得光彩照人,衣裙首饰都是月前就开始准备的,如今的林双雪经历过昭狱一事,性子变得沉稳了许多。 她缓步走到林啸面前,礼貌的开口:“二哥哥。” 林啸看了一眼盛装打扮的林双雪,还是叮嘱道:“今日不同往常,皇宫也不比别处,安分的跟着我和洛锦,莫要惹麻烦 ,知道吗?” 林双雪恭顺的道:“我娘已经叮嘱过了,双雪会注意分寸。”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青芜来禀告道:“二公子,小姐她直接去了门口,请您和二小姐赶快过去吧。” 林啸挑了一下眉,放下手中的茶盏,叹道:“这时候又知道时间紧迫了!” 林啸是武将,习惯了骑马,马车里坐着林洛锦和林双雪。 大清早就被彩云拎起来,她现在眼睛还睁不开,她挑开车帘看了一下外面,天气虽然寒冷,却抵不住年底春节的节气,街上很是热闹。 为了让马车畅通无阻,车夫特地在马车上挂出了永宁侯府的牌面,因此她们的马车在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畅通无阻。 林洛锦靠着马车侧壁上,又闭上了眼睛。 林双雪也对外面的热闹好奇,不时的挑开车帘去看,心情无限好。 “嫡姐……”像是看到了有趣的事情,林双雪正打算跟林洛锦说,才刚开口就发现她竟然睡着了,她眉头微微一蹙,并未打扰。 她看着林洛锦的容颜,片刻后低下了头,从前她从未发现这位嫡姐的姿容竟然这般美。 皇宫门前,南萱儿的马车早早就等在了那里。 “小姐,您看,是林帅他们到了。”秋儿眼尖,率先看到了林啸。 南萱儿一双秋眸中映着林啸的身影,直到林啸行至宫前,下马将 马缰交给守卫,她才迎了上去。 还没走到林啸面前,林洛锦和林双雪也就下了马车,她原本要去跟林啸说话,见林洛锦下了马车,她朝林啸微微一笑,越过他朝林洛锦走了过去。 “小锦,你怎么现在才来?我在门口等了你们许久。”南萱儿嗔怪道。 林洛锦一副尚未睡醒的惺忪模样,又打了一个哈欠,懒洋洋道:“这种年宴来早了也就跟着跪拜,有什么好看的?” 南萱儿笑着道:“是是是,我的锦小姐,什么都是你说得对,眼下仪典也快要开始了,我们快进去吧。” “是啊嫡姐,去晚了恐怕会被怪罪。”林双雪也说道。 南萱 儿看了一眼林双雪,二人相视一笑,南萱儿拉着林洛锦的手就往宫门走去。 “哟,我道是谁,原来是扫把星回来了!”身后突然响起一道不和谐的声音。 林洛锦脚步一顿,回头去看说话的女子,王姝与正从一架马车上下来,目光很不友好的瞅着她们一行人。 南萱儿皱眉,紧紧拉着林洛锦的手:“我们走吧,别管她!” 林洛锦也没太在意,毕竟那女子并没有指名道姓骂她,或许是说的别人吧! “真是人不知自丑,马不知脸长,林洛锦,你不知道我刚才就是在说你吗?” 脚步猛然停住,这都被人指着脸骂了,她还能装作听不见吗? 第176章 教训王姝与 林洛锦拉开南萱儿的手,转身,朝着王姝与走了过去。 “小锦……”南萱儿手上一空,林洛锦已经走到了王姝与面前,她赶紧跟上去。 “你刚才说什么?”林洛锦站在王姝与面前,目光冷静。 王姝与很是嚣张的看了一眼林洛锦,浓艳的妆容之下,是对林洛锦的不屑一顾。 “林洛锦,你从前武功好我不敢惹你,如今你武功全废,已然是个废人了,你以为本小姐还会怕你吗?”王姝与讥笑了一下,继续道:“你以为你有了赐婚圣旨,我就不敢得罪你了?你我之间的恩怨,除非你死了,否则是永远不会了结的!” 林洛锦一双黑眸微微眯起,眼前 的女子穿着华贵,也有三分姿容和气质,说话却带刺,让人听着很是不舒服。 眼下,入宫的人围了不少看热闹的。 林洛锦朝王姝与走了两步,姿态优雅,清眸对上面前的女子,轻启凌唇:“你敢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吗?” 王姝与丝毫未将林洛锦眸中的寒意看在眼中,自顾说道:“说了又怎么样?你昨日不是还烤肉把自己的院子给点着了吗?从前我只觉得你嚣张跋扈,却没想到如今的你更是脓包一个,说你纨绔也算抬举你了!” “啪!”王姝与话落,一个耳掴子就扇在了她脸上,整个人顿时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她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 “你竟敢打我!”王姝与捂着自己被打的左脸,目光阴狠的射向林洛锦。 林洛锦撇着她,淡笑道:“纨绔想要欺负谁,不用讲道理吧!” 南萱儿了林双雪顿时捂嘴笑起来,围观之人也有人讥笑起来。 王姝与扫着围观众人,仿佛自己成了那个被众人唾弃的废物,顿时心头一阵怒火:“林洛锦,我今天一定要收拾你!”说罢,就朝林洛锦冲了过来。 “啊!” “放开我!” 王姝与人还没冲到林洛锦面前,就被一个人影“啪啪”的打了两个耳光,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悬空了,被人高举在头顶,待她看清楚自己的处境之后,心中一阵害怕 ,她天旋地转的看着地面:“放我下来!林洛锦!” 她没想到林洛锦没了武功,身边却带了个武功极好的婢女。 林洛锦慢吞吞的走过去,抬头看着王姝与的脸。 王姝与双眼中倒映着林洛锦的脸,不服输的警告道:“林洛锦,我告诉你,你今日若伤了我,丞相府不会放……啊!” 一声惨叫,王姝与被忍冬远远的扔了出去。 忍冬这一扔,正好脸着地,牙嗑在了坚硬的地面上,一颗白花花的牙齿从她嘴里掉了出来,随后淌出血色来。 众人震惊。 林洛锦又朝她走了过去:“我是失了武功,不是失了脑子。你大哥的命是我救回来的,我好歹也是 你们丞相府的恩人,你作为丞相府嫡女,只有这点德行?那你们丞相府的家教可真是令人失望!” 林洛锦的声音不大,却足够能让在场的人听得清楚。 是啊,当初丞相府冤枉永宁侯府二小姐毒杀相府大公子,后来也查清了此事与林双雪无关,林洛锦更是在危急关头救了大公子的性命,林洛锦以德报怨,就是在皇帝面前也是得了夸赞的。 众人的指点转向了地上的王姝与。 她看着地上碎了的牙齿,听着众人对她的指摘,只觉得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林洛锦而起,在场的人没有谁上前扶她一把,一束束鄙夷讥讽的目光不加掩饰的刺在她的身上,让她羞愤。 第177章 御花园一见 林洛锦也并没有继续落井下石,转身和南萱儿、林双雪进了皇宫。 围观之人也渐渐散去,眼看仪典的时辰就快到了,宫门口的人越来越少。 王姝与艰难的想要从地上站起来,却感觉全身疼得厉害,方才林洛锦的婢女将她从头顶摔下来,是真的伤到了。 这时,眼前忽然出现一只白细的手掌,她抬头,看见了容清越。 “需要帮忙吗?”容清越看着王姝与问道。 王姝与迟疑片刻,把手伸到了容清越的手掌中,借着容清越的武人之力,她从地上站了起来。 容清越拿出一块手绢,说道:“你伤成这样,今日的仪典你还要去吗?” 王姝与眸光中忽然露出一丝凶狠:“当然要去,今日之仇, 我绝不会忘!” 容清越冷眼看着王姝与:“的确,同样是嫡女,同样身份贵重,将你重伤至此,若不讨回点公道,让世人如何说你丞相府?” 这话成功激起了王姝与对林洛锦的愤恨。 南萱儿侧头看了看林洛锦,因为宫门口王姝与闹那一出,她一直皱眉不语,林双雪也不知道如何开口与她说话。 倒是林啸,看了一眼林洛锦,说道:“你和王姝与从小就不对付,去年你回燕京后也没少教训她,她心里对你不服气罢了,有什么好生气的!” “我倒是没生她什么气。”林洛锦目光看着前方,吐气说道:“我只是觉得王丞相纵横朝堂数十载,竟然教养出了这么个蠢钝的女儿。” 南萱儿也接 道:“是啊,在宫门口找你麻烦,无论最后是她欺负你还是你欺负了她,若皇上追究下来,挑事儿的都是她,这个罪责她怎么也逃不掉。” 林双雪跟在林洛锦身侧,低头道:“若不是因为我,王姝与也不会事事针对嫡姐,是我连累了你。” 林洛锦脚步一顿,看着她说道:“你也是永宁侯府的女儿,她言语中虽然骂的是我,却是提着永宁侯府的牌面的,没有谁可以随意欺辱我永宁侯府的人。” “况且,你没听二哥刚才说的话吗?我从小跟她就有仇有怨,即便没有你,我与她也不可能成为朋友,所以,不要往自己身上扣连累的帽子了,家人何谈连累!” 林双雪笑了,眼中噙着泪花。 南 萱儿忙递了块手绢过去:“双雪,从前的事情都过去了,你只要记得小锦她永远是你的嫡姐,她就会永远在人前护着你的。” “嗯。”林双雪点头。 林啸赞喜的看着南萱儿,她总是能在别人最需要的时候说一些暖人心的话。 册封大典在太和殿举行,他们已经隐约能够听见从太和殿传来的乐章。 “锦小姐,锦小姐!”身后传来叫唤林洛锦的声音。 转身,一个宫女打扮的女子朝她匆匆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对着他们几人行了一个简单的礼,就对着林洛锦说道:“锦小姐,这是太子殿下让奴婢交给您的。” 接过宫女递来的纸条,她打开一看,上面写着:御花园一见,勿带旁人。 林洛 锦皱了一下眉,容桓神神秘秘的做什么?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让旁人知道的? 想了一想,她还是决定去看看。 转身对林啸和南萱儿说道:“你们先去吧,我去去就来。” 这时,太和殿传来鸣鞭的声音,南萱儿说道:“可是,仪典马上就要开始了。” “你们先去。”林洛锦坚持道:“双雪你跟在萱儿身边。” 几人看着林洛锦走开,林啸说道:“她有分寸,我们先过去吧。” 从太和殿到御花园,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若不是有小宫女领路,林洛锦估计要找许久的路。 走到一个拐角,小宫女停了下来,恭敬道:“锦小姐,殿下在里面等着您,请。”说完,小宫女就朝着来时的路折了回去。 第178章 背后冷箭 失忆之后,林洛锦第一次进宫来到御花园,燕京城地处偏北,冬季寒冷,昨夜下了霜雪,此时的御花园中花草都还凝着霜雪,尤其美妙。 转过拐角,一片雪色,真是一片好风景。 走了半晌,却没见到半个人影,林洛锦心下有些疑惑,又觉得能在这里安静的欣赏一会儿风景倒也不错,总比在太和殿跟着跪拜磕头强。 或许,容桓是知道她的性子,所以特意演了这出,让她躲清闲的。 御花园里有一株腊梅花,花色黄艳,梅香扑鼻。 她走过去捻了一瓣花瓣放在鼻尖,顿时一股沁人心脾的馨香,让人心情好极了。 忽然,一支利箭朝着林洛锦的身影飞去,可她如今没了武功,全然不知。 一 个墨色的身影在利箭刺到林洛锦前一秒挡在了她身后,她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陷入一个温热的怀抱,身体也跟着转了个圈,随后传来利箭刺穿衣袍的声音。 抬头,萧彧的一张俊脸映入她的眼帘。 惊魂未定,萧彧目光凝着她:“你没事吧?” 她摇着头,眸光里清亮无比,方才的惊险并未让她大惊失色。 殷红的血从萧彧手臂上流出来,滴在雪地上,在一片白茫茫中尤其扎眼。 皇后仪驾从御花园旁边的南静门御道上走过,随行护卫内监和宫女嬷嬷皆目视前方,并未发现御花园的腊梅树下的男女。 皇后心情甚佳,嗅到腊梅的香味便抬头去看,好巧不巧就看到林洛锦和萧彧在一起,萧 彧穿着黑色的锦袍和披风,并看不出来血迹。 只是从皇后的角度看上去,两人动作暧昧,萧彧搂着林洛锦,而林洛锦同样一手挽在萧彧的脖子上。 所有的好心情在看到这一幕之后,顿然消散。 林洛锦,太子用了多少心力才求得一道赐婚圣旨,如今婚期未定,竟然与萧彧在御花园不清不楚,若是让他人看了去,萧彧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楚的。 发现皇后的仪驾,林洛锦忙从萧彧的怀中挣脱出来,他们前方正有一些花草遮住了他们的身影。 林洛锦看到雪地上的血,问道:“你受伤了?” 萧彧原本并不觉得有什么,凤眸中映着一张清丽的容颜,胸口隐隐有痛感。 林洛锦没有问萧彧是 谁,只是看着他手臂上的伤,从怀里拿出雪蚕丝的绢帕来,犹豫一下又塞了回去,索性从自己裙角扯了一块布下来,为萧彧包扎伤口。 萧彧看着她的动作,如行云流水,熟练利落。 “好在箭上无毒,回去涂些药,很快就会结痂的。” 萧彧从林洛锦脸上收回目光,又忍不住再抬眼看了一眼:“你都未曾问脉,如何就知道这箭上无毒?” 林洛锦一愣,这人难道还期待着这箭上有毒吗? “伤口血色殷红,周围皮肤也没有发黑发紫,不用诊脉也能断定无毒。”林洛锦说道。 萧彧忽然笑了一下:“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话自然是可信的,只是,这皇宫内院为何会有暗箭?你作为永宁侯府的嫡女 ,现在不是应该在太和殿参加皇后仪典吗?” 萧彧的话提醒了林洛锦,她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确实是不对劲的。 容桓与她在瑶池山上处了一个月,做任何事情都光明磊落,从不曾隐秘,今日这出戏码,到当真不像是他的一贯做风。 而且,她来到御花园也有一会儿了,也并未见到容桓的身影,反而等来了一只冷箭。 她抬头看着萧彧,这个突然出现在她身边的男子,又为了保护她受伤,明明就是一场被人步好的棋局。 萧彧的脸色越来越白,额头甚至还有细汗冒出。 林洛锦发觉有些不对劲,问他:“你怎么了?” 萧彧已经说不出来话,猛然倒在地上,呼吸沉重,每吸一口气都很辛苦。 第179章 到底得罪了多少人? 她立刻摸上萧彧颈动脉的拨动,检查他的意识,脸色顿时沉重起来:“你有心疾之症!” 病发突然,可是她没有带任何行医工具,眼下,她只能采取紧急措施。 她将萧彧扶了平躺在地上,立刻为他松解身上的衣服,随后进行专业的心外按压,半刻中之后,人的意识开始模糊,渐渐的陷入昏迷,呼吸心跳骤然停止。 糟了,他的气道被堵塞了! 必须要让他保持气道开放,否则便会窒息而亡。她左手手掌按住病人的额头,右手食指和中指抬起下颌,可是林洛锦却发现他此时牙关紧咬,完全判断不了他是否还存在自主呼吸。 此时的她身边没有任何工具,在萧彧身上也并未发现任何可以使用的工具,她尝试着在萧彧耳边说话,意图让他仅存的意识来自我控制。 “如果你还能听见我说话,就尝试着让自己放松,松开你的牙关,让我看看你的呼吸情况。” 没有反应。 “你方才不顾自身危险来救我,无论是出于医者仁心的道义或者是救我的恩情,我都会救你,可是你也得自己争气,配合我,让我知道你现在的情况到底如何了?” 没有反应。 林洛锦也并未放弃。 “不知这是谁导演的一出好戏,时辰倒是算得刚刚好,却不知道是要用你来算 计我,还是要用我来算计你,我估计要不了一会儿,就会有一群人来了,可能是说我杀了你,或者是其他的,总之你我今日是绑在一起了,你若不快点醒来,这冤屈可没人为我言说了。” 仍旧没有反应。 林洛锦扬眉长叹一声,她到底是得罪了多少人了?时时都有人算计她! “若今日注定你我要一同丧命在此,那也是天意了!” 话落,萧彧的嘴巴忽然张开了。 林洛锦一惊,他此刻还能自主呼吸,她检查了一下气道还有气流,胸廓也有起伏,可是他的呼吸吐纳太微弱了,吐出的多吸进去的少,必须要做心肺复苏术。 这时候,在林洛锦脑海中只有“救人”两个字,她所有的意识中也只想到“救人”,并未顾及到古代“男女授受不亲”的事情。 捏闭鼻孔,口对全口,自然吸气,适力吹入。 一次、两次,间歇,重复。 半刻之后,萧彧缓缓张开了眼睛,只感觉到自己唇瓣传来温热,鼻尖有着淡淡栀花的馨香。 他从未与一个女子如此亲近的接触过。 他呆住了,神情呆滞的凝着林洛锦的脸。 见人已经苏醒,林洛锦也赶紧停下来重新摸脉,检查之后松了口气:“人算是救回来了。” 她靠在腊梅树下,刚才救人耗用了不少力气。 这时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朝着御花园走来了,林洛锦抬头看见不远处走来的人群,懒得挪动自己。 她眼睛看向人群来的方向,说道:“你说这带头来的会是谁?咱们两到底是谁连累的谁?” 萧彧的意识和精神都在逐渐恢复,他顺着林洛锦的眼神看了一眼,目光仍旧浇筑在林洛锦那双清亮的眸子里。 她并不急着逃开或者躲避。 知道这出算计是别人安排好的,无论对方针对的是谁,他们其中谁也逃不掉,她却不慌不忙,镇定自若,如此愚蠢又胆大的女子,他萧彧此生还是第一次遇见。 “殿下,就在前面!”女子说话的声音传了来。 第180章 如何处置我? 容峥在王姝与的引导下一路来到了御花园,一见到地上袒胸露怀的萧彧,他就知道今日这出戏码有些看头了。 萧彧是当今皇后的侄儿,国舅府的掌家人,一手控制着兰陵府萧氏的商业帝国,权利可达皇室贵胄,商业圈遍布四国九城,可谓是一个神一般的传奇人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林洛锦,为救容桓取了自己的心头血,在瑶池山养了半年刚刚回来,两个似乎没有关联性的人,竟然都出现在了这里,还是眼前的场景! 萧彧看了一眼突然出现的这一群人,直起身来坐在地上,慢条斯理的理着自己的衣服。 “皇上 将青海王从青海召回来为的就是今日的盛典,庆平之章尚未奏响,王爷却突然出现在这里,所为何事?” 王姝与脸上似乎有着某种惊喜,不等容峥开口,她就跳了出来,指着林洛锦大义凛然道:“林洛锦,你也太不要脸了,这里可是皇宫御花园啊!你们竟敢在此……在此行苟且之事!” 林洛锦靠着腊梅树,也懒得站起来狡辩,萧彧闻言则是慢慢站了起来,阴鸷的目光看在王姝与脸上,让人一阵冷寒。 “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王姝与自认为有理,理直气壮道:“哼!这还用我多说吗?光天化日之下,在皇宫 内院,你一个外男衣衫不整,与一女子在这里,即便你是国舅府公子,也逃脱不了罪责!” 萧彧觉得,这是他今年听过最好听的笑话了。 他目光转向容峥:“青海王觉得我和林洛锦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又是谁引导着你一路来到这里的?” 容峥挑了一下眉,看了一眼林洛锦。 他与林洛锦这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幼时的记忆在两人的记忆中早已经模糊,甚至没了痕迹。 见容峥未说话,萧彧看着林洛锦,挑眉道:“你说容桓要是知道你我之事,他会怎么想?” 林洛锦一愣,瞅了一眼萧彧。 这时,容峥朝林洛锦走近 一步,开口道:“林洛锦,王姝与刚才指认你与萧彧在御花园行苟且之事,对此,你就没有要为自己辩驳一句的吗?” “哼!她还有脸为自己辩驳?孤男寡女,衣衫不整,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情来,你就不怕辱没了永宁侯府的门庭,丢了你亲娘当年用命换来的盛世荣华吗?林洛锦,你还当真是不要脸!” 林洛锦忽然抬头,目光看向王姝与,慢慢站起来。 “我说过,你我的恩怨你冲我来便是,我都奉陪到底,对永宁侯府不敬,对我娘亲不敬,你要付出代价的!” 容峥看着林洛锦,若不是王姝与话中带着永宁侯府和 她的娘亲,她恐怕什么都不会在乎。 王姝与也比往常学聪明了些,她说道:“我并没有辱没永宁侯府,也没有辱没你亲娘,我只是不齿你做出此等龌龊卑劣的事情,提醒你罢了!” “是啊,王小姐话语中并未对永宁侯府和南宫夫人不敬,大家都听着的。”林洛锦看向说话的容清越,这个女子她觉得陌生,但是又似乎有些熟悉。 跟着过来的几个官门千金和婢女都窃窃私语起来,听不清楚他们说什么,但总归不会是好话。 林洛锦嗤笑一声:“好,既然如此,请问青海王,是打算如何处置我?”她的话语之中并未把萧彧带上。 第181章 被你连累的 与林洛锦的对视,容峥眸光一怔。 “若你与萧彧当真做了……不齿之事,自然是报给皇后,由皇后审理。”容峥答道。 萧彧笑笑,看着林洛锦:“若是一会儿容桓来了,又像花田宴上要将我打伤,你可要护着我点儿,毕竟我是被你连累的。” 林洛锦瞅了一眼萧彧,他说得嬉笑玩闹,似乎这对他来说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连皮毛都碰不掉丝毫。 “方才若是没有本小姐,你早下地去见阎王了,现在有人诬陷你的救命恩人,你就是这般报恩的吗?”林洛锦反问道。 萧彧抖抖眉,继续笑道:“救人救到底,你知道我打不过容桓……大不了你以后去柜坊消遣我不收你 银子,如何?” 说到这里,林洛锦总算知道自己刚才救的人是萧彧了,彩云告诉过她,她曾经在逍遥柜坊连赢了七大赌神,帮萱儿从萧彧手上拿回了玄冰草,而在之后的花田宴上,容桓不知为何将萧彧打成了重伤。 林洛锦抖了抖自己身上的腊梅花瓣:“萧彧,你替我挡了暗箭,我救了你的心疾之症,你我是互不相欠,可没有连累之说,你若当真觉得冤屈,也应该去找皇后说去,这皇宫内院为何会出现暗箭伤人?守卫皇宫不力的责任自然有人去担!” 萧彧伸手在林洛锦头发上捻了一瓣花蕊,林洛锦朝后退了一步,有些防备的意味。萧彧手上拿着花瓣在她眼前晃了晃, 林洛锦这才恍然。 “你说得对,这件事的确得找皇后,这后宫是什么地方?暗箭伤人这种事情绝非小事,这守卫宫墙的人可是第一责任人!” 萧彧这话一出,容峥脸色顿时有些挂不住了。 王姝与听着看着林洛锦和萧彧二人以来一去说着,青海王脸色就变了,顿时觉得不妙,看向容清越,容清越顿时开口道:“二位好像把话题跑偏了吧,即便是守卫宫墙的守卫有责任,也最多一个失职,而你们二人,枉顾宫规,枉顾礼法,更枉顾皇上和皇后的颜面做出此等龌龊之事,恐怕大不敬的罪名是跑步掉的,却还在这里说笑,是想借机躲过责罚吗?” “就是,就不要仗着身份 在这里顾左右而言他了吧!”王姝与接道。 容峥虽然脸色不好看,但也并未多言。 一个身穿粉色衣裙的女子也站出来说道:“从前只听说锦小姐为救太子取了自己的心头血,还以为锦小姐与太子殿下情深似海,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真是为太子殿下不值呢!” 这时,又有几个人来到了御花园,整个御花园中越来越热闹了。 王姝与朝着来人走过去,与苏子宁耳语了一番,只见苏子宁脸色骤然一变,却不是愤恨或恼怒,反而有几分光彩。 “子宁姐,你说这淫乱后宫、大不敬的罪名,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王姝与笑问道。 苏子宁盯着林洛锦,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这要是在民间,自然是要浸猪笼的,只不过此事发生在皇宫,说不定皇上和皇后为了颜面,也会顾及到各府颜面,给他们留点后路。” 林洛锦看了看苏子宁,她知道苏子宁一直爱慕容桓,对她落井下石也是自然。 萧彧静静听着,对于各人对他和林洛锦的指控,他非但没有担心,似乎反而有些开心的模样。 他伸手拉了拉林洛锦的衣袖:“罢了,我们就索性在这里等大殿结束,皇上皇后亲审我们吧,反正众口一词,他们一个个的都像看见咱两苟且一样,你就别费力气了。” “萧彧,闭上你的臭嘴!锦丫头才不屑与你扯上关系!”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男子恼怒的声音。 第182章 摸大腿还是胸了? 苏折染大步上前,一一扫过众人,怒道:“锦丫头是个什么样的人本世子比你们谁都清楚,你们休要把莫须有的罪名安在她身上!”说完,苏折染拉着林洛锦就要走。 容清越忽然拦在苏折染面前:“染世子,她林洛锦有没有罪,是什么罪名不是你我评说的,自有皇上皇后审判,你想把人带去哪里?” “让开!”苏折染看着容清越:“原以为容烨教养出来的是一个巾帼须眉,不料却是一个长舌妇,滚开!” 容清越脸色一变,拦着苏折染一步不让:“清越是长舌妇还是巾帼,也不需要染世子来评判,你今日不能把她带走!” 苏折染紧紧拉着 林洛锦的手腕,因为发怒,他手劲有些大,捏得林洛锦手腕发疼。 “容清越,若论辈分,她曾经是你的嫂子,即便你与她没有姑嫂的情谊在,也该懂些尊卑,你不过是容烨收养在身边的罢了,还当真以为自己是个郡主吗?” 容清越生气,可她还尚有理智在,她看着苏折染,看看萧彧,再看看林洛锦,点头冷讽道:“林洛锦,你真是厉害!一个国舅府公子,一个王府世子,还有太子殿下,他们一个个对你矢志不渝,你可真有手段!” 话落,“啪!”一声,苏折染一耳光就打在了容清越脸上,他怒道:“我苏折染从不打女人,你是第一个!” 容清越也震惊于被苏折染打的这一耳光,尚未从震惊中回过身来,众人也都尚未回魂。 王姝与原本也想上去争辩几句,说林洛锦早已不是镇北王妃了,可刚刚苏折染的那一耳光,让她缩回了脚步。 容清越性子刚烈,被苏折染话语中带着羞辱,又在众人面前打了一耳光,只觉得身上所有的气节都被苏折染夺去了,愤怒得难以言说,当下就拔剑相对。 “苏折染,我敬你是顺亲王府世子才对你礼仪有加,你以为我是当真惧你吗?” 苏折染顿时将林洛锦挡在身后,目光直视容清越:“哼!你兄长是容烨的近身侍卫,也算是为主尽忠,而你,非 但没有继承你哥忠贞的遗志,净出些阴诡的算计,我看容烨这些年对你的教导都喂了狗了!” 眼看着二人就要打起来了,却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拦的。 林洛锦站在苏折染身后,一切因她而起,容清越字字句句都在数落她的罪状,只要是护着她的人,都被容清越说成有龌龊心思的,她若是继续沉默,估计日后也不用继续在燕京城里混了。 她忽然拉开苏折染,走上前面对着容清越,语气平和,问道:“你说我与萧彧在御花园行苟且之事,那你且说说我与他是如何苟且的?是我先脱他衣服还是他先亲的我啊?我们是苟且了一盏茶还是半个时辰呢? ” 众人一怔。 容清越一噎,原本气恼的情绪在她这一问之下,哑然失口,有震惊,有羞愤。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想到林洛锦能如此赤果果的问出这种问题来,萧彧一张惨白的脸顿时羞红,如此女子他当真是从未见过。 见容清越回答不上来,她又走到王姝与面前,问道:“你是最先指控我与萧彧苟且的,你倒是亲眼见着我与萧彧苟且了吗?你是看见我摸他大腿还是胸了?还是你听见他叫我宝贝我叫他小甜甜?” 众人哑然失惊。 就连容峥也觉得听见这样的话有辱斯文,顿时不知该把自己的脸往哪里放,而萧彧,险些把自己下巴惊掉在地上。 第183章 绿帽被戴得挺舒服 王姝与话被鲠在喉哝,说不出来咽不下去,脸色一阵青白交加。 苏折染自认为自己对林洛锦有些了解,但也万万没有想到这种话能从她口中说出来,原本想拉住她的,却见她又走到粉色衣裙的女子面前:“还有你,我与容桓是不是情深似海跟你有什么关系?” 最后走到容峥面前:“在战场上杀伐果断的主帅回到宫廷就变成了愚昧的草包吗?” 容峥怔愣,脸色忽变。 这个女人竟然在众人面前说他是草包! “这点儿把戏漏洞百出,你堂堂一个王爷竟也能跟着起哄凑热闹,我何时何地得罪过你?”林洛锦的话让容峥开不了口 ,她继续道:“如果青海王你智商实在不够用,偏要把此事闹到皇上皇后面前去,我也不拦着,只是这种闹剧,你觉得皇后会如何处置我和萧彧?皇上又会怎样想你这位刚刚归京的青海王?文武百官又会怎样看待你这个沙场将军?” 林洛锦一席话将此事的利弊得失说的清楚明白,容峥盯着林洛锦的脸,似乎是觉得眼前的女子与传言有些不符。 王姝与找到他说起此事的时候,他原本想借着女子之间的纠葛纷争来挫挫容桓的锐气,毕竟林洛锦是容桓的未婚妻,说不定事情闹大还能破坏这桩联姻,先前瞧着林洛锦一副低眉顺眼的模 样,原以为她是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不曾想竟是这般玲珑剔透。 他确实是看错了林洛锦。 王姝与发觉容峥似乎已被林洛锦的话动摇,她苦心的布局眼看就要成为泡影,加之先前在宫门口的羞辱,她不甘心。 “王爷,您可千万不能被她的话给糊弄住了,她不过仗着自己未来太子妃的身份罢了,如果这件事情捅出去,太子殿下定不会再要她的!” 容清越也对着林洛锦冷嗤一声:“这种不知羞耻的话都能说得出来,还有什么事情是她做不出来的?从小在山林长大,说你不知礼仪,不知廉耻,我看是一点儿没错!” 苏折染哪 里听得别人如此侮辱林洛锦,顿时又要发火,却被林洛锦拦住。 林洛锦面色看似平静,可眸光里的冷厉让人不敢直视,她站在容清越面前:“除了去年花田宴上你偷袭过我,我想不出我何时与你有过仇怨,你对我的怨愤倒是有些奇怪。” 容清越再次冷嗤道:“哼,对你这样的人,何需仇怨?人人得而唾弃!” 林洛锦点点头:“你们自诩名门闺秀,却暗地里做着算计人的勾当,也算不得光明,五十步笑百步,不觉得讽刺吗?” “你!”容清越觉得,在口舌上她不会是林洛锦的对手,现在她就站在自己面前,扬起手就朝林洛 锦的脸上挥过去。 可手还没到林洛锦脸上,只见一个不明物体就朝她飞来,她躲闪不及,手被飞来的利刃划破了,流出殷红的血。 疼,自然是疼的。 她看向来人,竟然是容桓。 众人见到容桓出现,有的满眼爱意,有的倾慕之情溢于言表,也有心虚畏惧的。 容峥走到众人前面,对着走来的容桓淡笑开口:“皇兄,你何时来的?” 容桓眸光中映着林洛锦的脸,淡淡开口:“在众位还没这么激动的时候就到了,倒是让本宫看了一出好戏。” 林洛锦看着容桓,半晌,长叹一声:“你倒是沉得住气,这顶绿帽你似乎戴得还挺舒服!” 第184章 三尺青峰相候 容桓轻咳一声,看着林洛锦:“你生气了?” 林洛锦使劲剜了一眼容桓:“损的又不止是我林洛锦,堂堂大燕太子的牌面可比我大多了,你都不生气,我气什么?” 容桓一噎:“谁说我不生气的?” 话落,只见容桓朝着萧彧走了过去,手掌中已经慢慢开始运聚内力,萧彧同时看着容桓,余光瞟着他手掌里的内力。 林洛锦眼瞧着容桓就要对萧彧动手,容峥忽然挤到了二人中间,拦道:“皇兄,今日是皇后册封典礼,若是伤了国舅府的公子,恐怕皇后脸面不好看。” 容桓脚步顿住,幽深的眸光射在萧彧身上,让人不寒而栗 。 “太子殿下,今日在这里损你名声的人在那边。”萧彧指了指容桓身后的一行人,笑道:“在下被你的太子妃连累,还不知道找谁说理去,你现在是想对我动手?” 容桓看着萧彧:“怪只怪你病发得不是时候。” “等等!”萧彧猛然抬手阻止容桓出手,说道:“如此说来,你动手就更没道理了,今日,是有人对林洛锦放暗箭,我救了她,自己被暗箭所伤,这才诱发心疾,追根究底,罪责该在谁身上?” 容桓转而回头看着林洛锦:“他说得可当真?” 林洛锦点了点头:“不错,就是这样,今日他先救我,我随后救的他 。” “嘁!我们见到的时候,萧彧衣衫不整的躺在地上,林洛锦就坐在他旁边,一副身子虚脱的样子,说是救人,谁信啊!”王姝与仍旧不死心,冷嗤道。 她话落,只见林洛锦猛然从安珀手中夺过短匕,“咔”一声,划破手臂上的长袖,露出洁白如玉的玉臂,上面一点朱砂红耀眼夺目。 这一幕来得太突然,众人皆是震惊的看着眼前的林洛锦。 她嫁予镇北王月余才和离的,竟然仍是完璧之身! 林洛锦镇定而立,寒风微袭,扬起她粉紫色的裙裾,身躯笔直。 “她竟然……” “她从未与镇北王圆过房……” “是啊,竟 然真的还是完璧之身,太不可思议了!” …… 众人的目光皆落在她手臂上的一点朱砂上,萧彧眸光定住,随后紧紧盯着林洛锦的脸,仿佛要将她吸入自己怀中一样。 若换做其他女子,定会让太子做主还她公道,或是胆小羞愧,缩头不前,可是林洛锦,她于众人面前坦露贞洁,自证清白,不倚靠任何人,也不猥琐躲避,如此勇敢坚毅又气魄逼人的女子,平生仅见。 容峥看着林洛锦的脸,心中某个地方隐隐异动。 容清越盯着林洛锦手臂上的朱砂,竟忽然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意,原来她与容烨只是做了一个月的挂牌夫妻而已, 他们之间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 容桓脸上的不悦显而易见,他伸手一扯,身上的披风就盖在了林洛锦的身上,清泉般的眸光中染上厚重的霜寒:“往后谁若敢动她分毫,本宫三尺青峰相候。” 这句话,给了所有人一个警告。 王姝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萧彧衣衫不整、袒胸露怀的躺在地上,所有人都看见了的……可是无论她怎么看,林洛锦手臂上的朱砂仍旧红艳夺目,灼烧着她的双眼。 林洛锦!林洛锦!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容桓将林洛锦抱在怀中,慢慢走出御花园。 没有人敢上前阻拦,也没有人再敢说一个字。 第185章 这是天命! 容清越手一松,长剑就掉在了地上,她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王姝与想开口叫住她,却发现众人都还没回神。 她知道,今日的算计是白费了,好在太子并没有追究。 容桓将林洛锦一路抱到了乾坤殿,给她端了盏热茶,送上精致的点心,暖炉也烧好了。 坐在案牍前看了会儿奏章,容桓抬头去看林洛锦,她坐在暖炉旁边烤着炉火,手上的火钳在炉子里的炭火上捣鼓来捣鼓去,不知在做什么。 他放下奏章,朝林洛锦走了过来,在她对面席地而坐,无言半晌,问道:“林洛锦,如今的你对人对事是不是都处 处留着心思?” 林洛锦没回答他,继续捣鼓炉火里的炭火,反而问道:“这里是皇上和大臣们处理朝政的地方,你把我带到这里来,就不怕被皇上知道吗?” 容桓也未回她的话,半晌,方才嗓音低沉的开口:“你火烧侯府院子,在宫门口打王姝与,又在御花园任凭容清越构陷,为的不就是明日御史台弹劾你的奏折吗?混迹山野市井,寡廉鲜耻,没有半分贤良淑德的样子,不堪做天下女子典范……这些字眼,你放心,父皇他一个字也不会看见。” 林洛锦闻言,脸色忽变,抬手指着容桓,怒道:“是不是无论是 什么人,只要是你想对付的,就没人能逃出你的手掌心?” 容桓摇头,抬眸认真的看着林洛锦,眸色如一波碧潭:“我只对自己在意的人和事用心,旁的人和事用不着我费心。” 言下之意,她是他在意之人,所以才用心,那他是不是还得感到荣幸啊? 林洛锦瞧着他的神色,忽然内心悲凉:“容桓,你堂堂大燕太子,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为什么偏偏选我?” 容桓沉沉道:“因为你是我母后好不容易为我争抢得来的太子妃,我母后选中了你,这便是天命。” 林洛锦气冲脑门,心底一束火苗冒起来:“这种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你堂堂一个太子,竟也这般迂腐!那时候我才刚出生,怎可能知道情事儿这种东西,不能作数的!” 容桓不语,似乎没听见,不接她的话。 林洛锦盯着他,看着他那张惊才艳艳的容貌,恨不得扑上去将他撕个粉碎,但她生气归生气,理智还暂存一分,无论在武功还是心思上,她都斗不过容桓,她怒极反笑:“即便你能堵住御史台或者满朝文武的口,但是你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吗?今日在场的人那么多,现在估计早都传开了。” 容桓温凉的说道:“我不用堵住天下人之口,我只要堵 住御史台言官和文武百官之口就行了。” 林洛锦眸光一凝,冷冷的道:“可你别忘了,还有皇上,难道皇上也会纵容你娶一个我这样的太子妃吗?” 容桓忽然拽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拉,将她拽进了怀中。 林洛锦大惊,想要挣脱,人却已经跌进了温凉的怀抱,她用力挣了挣,没挣脱,她怒道:“容桓,你疯了!” 容桓低头看着她,她眼底冰凉一片,净是怒意,他凝视她半晌,忽然声音低沉道:“你无非是看不上我太子妃的位置,可即便明日弹劾你的奏章堆满整个乾坤殿,你是我容桓太子妃的事情也改变不了。” 第186章 要讲究讲究吃相 不多时,安珀从门外进来,看见在容桓怀里的林洛锦,立刻转身:“殿下,皇上在前殿问起了你,让属下请你过去。” “何事?” “典礼已经结束了,大概是一些礼仪礼节上的事情吧,皇后那里,是不是该去请个安?” 容桓直接抱着林洛锦起身,走出门口,淡漠道:“就说本宫公务缠身,不过去了。”话落,便抱着林洛锦出了宫门。 安珀看着自家主子如此张扬的姿态,反而弯了弯唇角,殿下的意思他自然是懂的。 林洛锦被容桓抱着,一路往宫门走去,闭着眼睛装死。 一路过来自然有不少宫女内监目睹了这一幕,在他们身后 偷偷议论起来。 容桓低头看着怀中的林洛锦,躺在他怀中像是霜打了的花朵,死气沉沉。他眸光微动,浅浅道:“是去东宫还是回侯府?” 林洛锦心中的恼怒未散,不想理他。 容桓走到马车边,盯着她的脸:“不如随我回东宫好了,反正整个宫里人都看见我抱你出来了。” 林洛锦腾地推开容桓,从他怀中逃出,黑脸瞪着他:“容桓,你可真是好手段!” 容桓笑看着她:“过奖了,太子妃。” 林洛锦胸口顿时一股无名怒火腾腾冒起,她恼怒的瞪了容桓一眼,拔腿走了。 仪典结束,陆续有官员出宫,见到宫门口的容桓都恭敬 的行礼问安,寒风凛凛,林洛锦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容桓在原地站了半晌,见林洛锦的身影已经消失,这才慢慢的佛了佛衣袖,对身后的安珀吩咐道:“送信去御史台,还有今日在御花园的一众人等,我不希望明日看到弹劾本宫太子妃的只言片语,百官微词也不可。” 安珀应声道:“是!” 容桓上了马车,说道:“回东宫。” 回到侯府,彩云和青芜正在准备晚膳,想着今年的年夜饭怕是不会在府中团年了,小姐和二公子都入了宫,可才到傍晚,林洛锦就回来了。 彩云将晚上供奉宗祠的点心每样给她端了一份过来,林洛锦觉得 肚子有些饿,津津有味的吃了一些,之后,对彩云笑道:“你的手艺是越发长进了,比宫里的厨子还好。” 彩云听得林洛锦这句话,展了展眉:“知道的你是进宫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饿死鬼投胎的,早跟你说了,要讲究讲究吃相,就是不听,这往后入了东宫,不知要被多少人闲话!” 原本吃了些甜食,心情转好了,彩云这又提到了“东宫”两个字,让她刚转好的心情又阴霾笼罩。 青芜看了一眼林洛锦的脸色,说道:“小姐,既然你现在回府了,要不要去合院跟老侯爷团个年?这些年的年夜饭,他都是在碧落庄园一个人吃的。” 林洛锦回头,彩云和青芜都看着她:“是啊小姐,因为您回来了,老侯爷也才从碧落庄园里搬回来,好容易想着今年能过个热闹的年夜了,又赶上皇后册封大典,你们全都入宫去了,奴婢看老侯爷看着院子里的那株绒花树看了许久呢。” 她失了记忆,忘了许多人,忘了许多事,自然也忘了亲情、友情、爱情的滋味,可如今彩云和青芜说起来,她自己心中却似乎有点触动了。 “只要爷爷不闲我闹腾,我自然是愿意陪他团年的。” 彩云嘻嘻笑着:“老侯爷怎么会闲你闹腾,奴婢这就去告诉老侯爷,他定然欣喜得很。”彩云说着就跑了出去。 第187章 太子的口谕 青芜的心思比彩云更细腻一些,她知道彩云方才的话让小姐不悦,此刻小姐的眸光中层层暮霭,挥之不散。 “小姐,奴婢看殿下对您不错,从前他算计你也是为了保护侯府,保护你。后来你回燕京多次被人暗杀,也是他不顾危险救你。他为了让你养心头血,亲上北陵城求取厌龙草,其中艰险不得而知。为了让世人不敢怠慢你,更是从皇上那里求来了赐婚圣旨,可见在殿下心里,定是对您十分看重的,您对他,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啰嗦!”林洛锦伸手捏了一把青芜的脸颊:“我十岁就去了瑶池山,回燕京也不过一年有余,我不相信在这短短的 时间里,他就对我情深不铸了,他对我看重,对我好都是有原因和目的的。况且,我所求的姻缘,是一心一意,是恩爱不疑,是白首偕老,容桓他给不了我。” 青芜顿时无言。 林洛锦声音低沉,望着茶盏里的水,轻叹道:“他是太子,是将来的皇帝,他的心里,是天下、是江山、是社稷、是百姓、是朝纲,他要走的是孤寡的帝王之路,他是站在云端之上俯瞰众生的帝王,而我,只想守住永宁侯府的安宁,只想要一隅安乐和平静,我与他道不同,自然不可能走在一起。” 青芜心里忽然跟着一起叹息起来,又有些心疼自家小姐,沉默片刻,点点头 ,轻声道:“奴婢去准备一下,团年的时辰差不多了。” 大年夜,御史台的一众官员和白天在御花园的几位千金府邸都齐齐收到了太子身边亲卫安珀送来的太子口谕,这道口谕让所有人心惊的同时又觉得不可思议,永宁侯府嫡女林洛锦,这位太子殿下向皇帝亲求得太子妃,看来是不容任何人置喙的,既然太子不允,他们即便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多言一句。 于是,刚刚才拟写好的折子,纷纷丢进了炉火中,片刻就化为灰烬。 永宁侯府平静而安宁,这一年的团年饭,林洛锦陪着老侯爷一块吃了,直到天已经黑尽,林啸才带着林双雪回了侯府, 依从礼制规矩,年宴之后,府中众人要向老侯爷拜年,收红包。 沉寂了八年的永宁侯府,今夜倒是过了一个热闹的年夜。 国舅府热闹了一晚,在深夜总算是安静了下来。 萧彧卸下一身防备,本打算就寝,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林洛锦那张脸,他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眼是她吻着自己的唇瓣,尽管他知道那是林洛锦在救他,可心里总不自觉的想起。 他今年二十有三,名医断言他活不过二十五,只有两年的时间了,为何在这个时候遇见她?竟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遇见的早了还是晚了。 墨言守在门口,发觉房屋里的灯许久未灭,轻声问道;“公子, 时辰不早了,您明日一早还要入宫向皇后请安。” 他听见了墨言的话,可他没有睡意,只要他一闭上眼睛,就全是林洛锦的那张脸,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生病了。 片刻后,墨言推门进来,见他还坐在窗前独自饮酒,身上穿得单薄,忙过去拿了披风为他披上。 “公子是有心事?” 披风盖在身上,萧彧回头看了一眼墨言,半晌,开口道;“墨言,你可曾喜欢过一个女子?” 墨言一怔,摇摇头:“属下未曾喜欢过女子。” 公子今日是怎么了?自从皇宫里回来就心不在焉,现在居然还问他有没有喜欢过一名女子,难道公子他喜欢上了哪个女子? 第188章 彧公子的年礼 林洛锦睡醒,觉得神清气爽,这新年的第一天心情格外明媚。 国舅府的管家提着一坛子酒来永宁侯府给林洛锦送酒,说了奉了他家公子的吩咐,给锦小姐送的新年礼物。 福伯看着那坛酒上贴着的“醉清风”三个字,心下一惊,不敢擅自做主收此酒,便带着送酒那人来了瑶光院。 此时,林洛锦正在用早膳。 福伯带着人站在门口,禀报道:“小姐,国舅府的彧公子派人给您送来新年的贺礼,嘱咐说要请小姐您亲自接收,老奴便将人带了过来,您看?” 林洛锦一愣,萧彧这是感谢她昨日的救命之恩吗? 彩云闻言快步 走出门,看了一眼抱着酒的国舅府管家,上了点年纪,微胖,留着胡须,老实中又透着股子精明,她瞅了一眼那件“新年贺礼”又走回屋去,对林洛锦道:“小姐,是一坛酒,隔着老远就闻到香味儿了。” 林洛锦从窗棂朝外面看了一眼,看到送酒的人和他怀中的酒,她问道:“萧彧可还有什么话要你转达的?” 那管家回道:“公子未说什么,只让老奴将酒送来当面给锦小姐。” 林洛锦挑眉:“是什么酒?” “醉清风。”那人答道。 醉清风?林洛锦眉目微动,凝了片刻,忽然笑了起来:“彩云,去把酒拿进来。” 话落,又对送酒的管家说道:“替我多谢你家彧公子,就说酒我已经收下了。” 彩云听了吩咐又走出去接过管家怀中的酒,酒的醇香扑鼻,她忍不住赞道:“真是好浓香的酒!” 管家瞅了彩云一眼,想着这坛醉清风是萧夫人亲手酿的,在酒窖里雪藏了十三年,这天下谁敢说此酒不好? 他将酒送到彩云手里,拱手道:“锦小姐若无其他吩咐,老奴就回府复命了。” 彩云“嗯”了一声,管家刚刚抬脚,只听林洛锦的声音传了来:“等一下。” 管家收住脚步,恭敬的朝屋内拱手道:“锦小姐还有何吩咐?” 林洛锦心 思一动,说道:“请你转告你家公子,就说他送了我这么好的酒,当做回礼,我明日请他游湖。” 管家听言,脸色变了一变,随后应道:“老奴一定原话转达我家公子,老奴告退。” 林洛锦“嗯”了一声。 福伯将管家送了出去,走到门口正遇见林啸,他刚晨练结束,听府里小厮说国舅府派人来送年礼了,便想着过来瞧瞧。 林啸看着国舅府管家手上空空如也,想着妹妹已经把礼物收下了,便问道:“萧彧送了什么东西过来?” 平凡之物洛锦是不会轻易收的,手握大燕半壁财富的萧彧,自然也不会送礼送得含糊。 “禀二公子,是一坛醉清风。”福伯回道。 林啸脸色聚变,顿时一惊:“什么?醉清风!” 话落。只感觉身旁一阵风吹过,已不见了林啸的身影。 福伯心思也动了动,不知道彧公子送这坛“醉清风”给小姐是什么意思?而小姐还毫不犹豫的收下了,这让他想不明白,所有人都知道,醉清风这天下仅存的不足十坛,即便是皇上要也不一定能够得到,可是这位彧公子,好端端送了一整坛过来,想不明白…… 林啸匆匆来到瑶光院,林洛锦用完了早膳,正看着眼前的醉清风迷醉,他刚一跨进门槛,迎面便闻到醉人的酒香。 第189章 不该是我这样的 林洛锦抬头看着林啸,笑道:“醉清风,你觉得如何?” 林啸走到桌前,靠近酒坛,酒香就更浓了,可他非常理智,皱眉看了一眼醉清风,再盯着林洛锦:“你可知道萧彧送你这坛醉清风代表了什么?” 林洛锦懒懒的应了一声:“他的管家不是说过了吗,就是送给我的年礼。” 林啸阴沉半晌,说道:“如此贵重的年礼,不是送给爷爷,不是送给侯府,只送给你一人,你就当真不明白这坛醉清风代表了什么吗?” 林洛锦忽然抬起眼睛看着林啸,扬眉道:“难不成二哥是觉得萧彧他看上了我?容桓在老皇帝面前亲求的赐婚圣旨他都敢不放在眼里,还广而告之 的要与容桓争一争我?” 林啸脸色顿时冰凉刺骨。 林洛锦反倒笑了笑:“二哥莫不是觉得我比燕京城第一美人苏子宁还抢手?我如今可是武功全废,记忆也没了,似乎我从前还在他的逍遥柜坊赢走了几百万两银子,难不成他萧彧是有自虐倾向?” 林啸不说话,彩云忽然觉得屋子里的空气冷寒了许多,浑身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你觉得一坛醉清风能值多少钱?”门口忽然传来容桓温凉的声音,彩云猛地回头,惊了一下,殿下是何时到的?难怪她总觉得脊背凉寒,冷得刺骨。 林啸看到容桓,立刻行了一礼:“不知殿下来府,有失远迎。” 容桓越过林啸, 直直朝林洛锦走来,复问道:“你觉得这坛醉清风值多少钱?” 林洛锦看着容桓冷寒沉暗的面容,忽然心情有些好:“我听姜老头说过醉清风,这世间仅存不超过十坛,自然是有市无价的。” 容桓面带怒色,低沉冰寒的问道:“你还约了他明日游湖?” 林洛锦点头:“是啊,你有兴趣一起去?” 彩云觉得自家小姐真是疯了,她约别的男子去泛舟游湖,还敢问殿下有没有兴趣一起去,她是觉得殿下脾气很好吗? 容桓气魄脑门,眼底蹭蹭冒火,林啸和彩云不敢出声,呆呆站在一旁。 半晌,容桓眸光一缩,收了怒意,神色幽暗的看着林洛锦:“你就这么急 迫的想把我推得远远的?” 林洛锦看着桌上的醉清风,鼻尖传来诱人的醇香,她抬头盯住容桓的双眸,迎着他眼底的幽暗,说道:“永宁侯府若是对你有用你尽管用,伏火之法我也已经交给了你,你硬往我头上戴上这顶太子妃的头衔,究竟图的是什么?” “我林洛锦如今废人一个,若是图我永宁侯府的家世,恐怕也不能为您助力太多,若是图我的品貌,这燕京城大有人在,明王府的苏子宁不是对您一往情深吗?她比我更适合这个太子妃,另外,我自小长在荒野之地,学的都是歪门邪道,不通礼教,不懂礼法,城中随便一位千金小姐都比我更懂闺阁礼数,您堂 堂大燕太子的太子妃,不该是我这样的。” 容桓忽然转身,不再看林洛锦的脸。 “本宫的太子妃该是什么样的我自然知道,不必你来评说!” 林洛锦步到他面前,凝着他的眼睛:“容桓,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昨日皇宫乾坤殿内他们已经说得很清楚,他也明白她为了挣脱这个太子妃头衔而绞尽脑汁,可说不计后果,可他却执意如此,不是脑子有毛病是什么? 容桓低头看着林洛锦,眼底冰凉如雪:“林洛锦,我告诉你,即便是你死了,你的墓牌上写的,也只能是我容桓的太子妃,你想把我甩开,休想!” 林洛锦听他的话也对他怒目而视:“容桓,你凭什么?” 第190章 酒香浓烈 “就凭你是我母后选中的太子妃,就凭你是我在父皇面前亲求的太子妃,就凭赐婚圣旨上我的太子妃写的是你的名字!” 林洛锦心底悲凉一片,恨不能将牙齿咬碎了。 “容桓,你告诉我,你到底看上的我哪一点?我改还不行吗?” 容桓看着林洛锦,语气温凉的道:“你还有别的问题吗?有就快问,问完我还要入宫,军政改革尚还有公务需要去处理。” 林洛锦忽然无言,她瞪着容桓,直到他从瑶光院中消失才怒气攻心的转身独坐在凳子上,看她恼怒的模样,林啸也静静出了屋子,普天之下,敢与太子殿下当面争 吵的,估计无第二人了。 屋子里静默良久,彩云看着摆在桌子上的一坛酒,想着今日小姐与殿下的争吵都是因为它,便想把酒收起来,可她刚刚才抱起酒坛,林洛锦的声音就响起了。 “彩云,府里有上好的玉杯吗?” 彩云一怔,忙点头:“自然是有的。” 林洛锦说道:“你去拿来,我今日就要品一品这坛醉清风。” 彩云放下抱着的酒,有片刻迟疑,但也很快去了,不多时,就取来了几只玉杯。 林洛锦吩咐彩云打开酒坛,将醉清风倒了慢慢一杯,她看着盈透的酒酿在玉杯的辉映下,泛着琥珀之光,点头赞道 :“果然是上等的佳酿,没有辱没‘醉清风’这三个字。” 说完,她端起玉杯,仰头一饮而尽,入口唇齿留香,酒香醇美,带着一股芳冽之气,酒味极好,令人回味。 彩云看着主子品酒这副迷醉的模样,也开口道:“小姐,此酒当真有如此好喝吗?” 林洛锦看着彩云,轻笑:“想尝一尝?” “嗯。”彩云立即嘴馋的点点头。 林洛锦也不吝啬,拿了一只玉杯出来,对彩云道:“你自己来。” 彩云立即坐下,抱起酒坛,也给自己倒上了满满的一杯。 窗外霜雪冷冽,主仆二人隔桌对坐,桌上除了一盘样式精致 的点心之外,没有多余的下酒菜,你一杯我一杯,面前的一坛酒已经喝下了大半。 酒香挡不住的飘出了窗外,忍冬和青芜从院外回来,在瑶光院门外就闻见了酒香。 林老侯爷踏入瑶光院,被飘荡的酒香味儿熏得脚步猛地一顿,心下咯噔一声,站在寒风中,提不动脚步。 忍冬见老侯爷来了,连忙迎着入院。青芜见到老侯爷的面色,霎时变了脸色,立刻跪在了地上。 随后嗅着酒香味来的林啸见此情形,忙上前扶住老侯爷:“爷爷,您保重。” 是他错了,他方才就应该把那坛醉清风一同带走的,留得酒在,也不至 于是如今的场景。他原以为洛锦和太子争吵之后,至少会对这坛酒多加斟酌,不会这么快就开坛畅饮。 是醉清风啊,这酒可是国舅府送来的醉清风啊! 林啸扶着老侯爷正欲进屋,忽然从高高的院墙上落下一个人来,背影伟岸,长身玉立,众人连忙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酒味入鼻,容桓整个人顷刻间犹如寒冰霜冻,立在这寒风中,越加冷冽。 他从瑶光院出去不过小半个时辰。 容桓在院中足足站了一刻,闭了闭眼,方才恢复了平静。他对老侯爷和一众人等挥了挥手,一言未发,朝着房门走了过去。 众人悄然退下。 第191章 绝非他可以染指 隔着帘幕,他看到了桌案前酒醉迷离的林洛锦和一旁昏昏欲睡的婢女彩云。 林洛锦脸颊微红,晃动着手上的玉杯,看着酒水轻轻碰着杯壁,眼神迷离,屋内酒醇萦绕,酒气已经上头,林洛锦忽然抬头,看到门口站着的容桓,她怔了怔,忽然笑起来,露着浅浅的梨涡:“玉碗盛来琥珀光,用这玉杯品醉清风,果然增了不少酒色,容桓,你要不要也来品一品?” 容桓伸手掀开帘幕,珠玉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他缓缓朝林洛锦走来,伸手接过她手上的玉杯,重重的放在案桌上,随后,一把拉起林洛锦,拥入怀中,看着她姣红如霞的面 容,声音低沉到唇齿之间:“那本宫就尝一尝。” 话落,他猛然低头吻在林洛锦的唇瓣上。 林洛锦猛地睁大眼睛,用力挣扎,拳头打在容桓身上,却动弹不得分毫。 她胸中冒起滔天怒意,动弹不得张口就咬了容桓一口,容桓非但没有松口,反而越加汹涌的深入。 林洛锦只觉得自己被困在暗无天日的牢网之中,喘不过气来,她心中将容桓骂了千万遍,就在她快要窒息的时候,容桓放开了她:“果然是好酒。” 林洛锦身子摇摇欲坠,她胸中努不可揭,她扬起手就挥向容桓的脸。 可手还没碰到容桓的脸,就被容桓截在掌中, 他寒眸凝着林洛锦,一字一句道:“林洛锦,我告诉你,我容桓看上的人,谁也动不得,他萧彧也不行。” 林洛锦一双火眸瞪着容桓:“容桓,你欺人太甚!” 容桓眯起眼睛,盯着她,眼底如冰,似要看到她心底深处去。 “你告诉我,我容桓到底是哪里不好?你就如此看不上我?宁愿你自毁声誉,也对我不屑一顾。” 林洛锦愤恨的瞪着他:“天下女子何止千千万,你为何非要在我身上花费力气?你站在云端之上,胸怀社稷,而我立于红尘之中,只安于一隅,你我天差地别,你问我为何看不上你?” 容桓面容一动,眸光闪 烁,盯着她的脸,半晌,才响起温凉的声音:“我在云端之上,你立于红尘之中,我胸怀天下,你安于一隅,有什么问题吗?是何人规定我容桓的太子妃不能胸有陋室?” 林洛锦眸光冰凉:“你是大燕的太子,四海九城人人尊崇,要什么样的女子非我不可?” 容桓瞳孔缩紧,抬手盖住她的眼睛,忽然泄气的叹道:“真是令本宫心寒,与我一同经历过诸多磨难之人,竟然会害怕当这个太子妃。” 林洛锦的身子一颤,她知道容桓用的这招激将法,实在幼稚。 容桓看了一眼林洛锦的脸,她的眸光冰冷寒凉,怒意凛然,他对着外面 喊道:“安珀!” 安珀立刻从外面跑了进来,跪在帘幕之外:“殿下有何吩咐?” “把这剩下的醉清风拿去还给国舅府萧彧,就说本宫与锦小姐一同品了此酒,当真如天宫琼浆玉液,是顶好的酒酿。”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只是这酒虽好,却不及本宫太子妃的温香软玉的好。” 林洛锦顿时气冲脑门,血气冲头,被气晕了过去。 容桓及时伸手接住,将人揽入怀中,看着怀中的女子,他忽然浅笑道:“顺便再告诉他,本宫的女人,绝非他可以染指的。” “是!”安珀应声,将主子的话一字一句都牢牢记住,点头退了出去。 第192章 太子殿下心胸狭隘 国舅府,管家回来禀告了林洛锦约他明日游湖一事,让他心下莫名欣喜,顿时吩咐墨言去准备游湖的舫船及一应事务。 墨言回来禀报说,明日是初二,燕京又有新春游湖的习俗,到时候翠湖上人船众多,怕是有不妥。 安珀托着半坛子酒跟着管家进来的时候,正听见墨言的禀报。 萧彧坐在主位上,看着安珀手上托着的酒坛已经开封,浓醇的酒香弥漫,片刻之间就传遍了整间屋子,再看看送酒来的安珀,冷冷的眯了眯眼睛。 管家候在一旁,恭敬的对萧彧见礼,说道:“公子,太子府遣人来见。” 萧彧眼神骤冷 ,盯着安珀手上的那探究,不说话。 安珀上前一步,对萧彧行礼,不卑不亢的将容桓的吩咐一字不差的说了一遍,说完恭敬的将剩下的半坛子酒递上去。 那句“本宫的女人,绝非他可以染指的”让萧彧刹那间眉眼间如下了一场霜寒,整个屋子瞬间都冰冻了三尺。 屋内几个人瞬间大气也不敢出,管家更是骇然,站在一旁恨不能有个地洞让自己钻进去。 萧彧看着安珀,眸中杀意四起:“太子殿下说这话,可问过了锦小姐的意思?” 安珀谨慎道:“锦小姐与殿下品酒饮多了些,殿下交代的时候她已经醉得不省人 事了,殿下说,此酒后劲儿极大,怕是要醉上三天三夜的,明日的游湖之约,彧公子自行安排即可。” 萧彧忽然冷寒的笑道:“倒是顺理成章了。” 安珀站在一旁,默然而立。 萧彧盯着他片刻,忽然对管家吩咐道:“把酒拿上来。” 管家连忙接过那半坛子酒,快步送到了萧彧手上。 萧彧执起酒坛,晃了晃,还剩下半坛,安珀倒是没有说错,饮了三杯醉清风,凭他是谁,也得醉上三天三夜。 他放下酒坛,眼底的杀气渐次褪去,忽然对安珀道:“你替本公子回你家殿下,就说我与锦小姐是共同经历过生死的 ,此酒一是谢礼,二是赠友,太子殿下心胸狭隘,怎地就对自己这般不自信呢?这般不懂锦小姐的心,不如还她自由,自有懂她之人陪她品酒。” 安珀从国舅府出来,感觉脊背发凉。这位彧公子胆子倒是大得有点意思,这话中之意是想与殿下挑战吗? 他深呼一口气,身影跃上房顶,片刻就消失了踪迹。 回了趟东宫,并未见到殿下,听闻殿下尚未回来,他便又去了永宁侯府。 彩云早就被青芜扶出了院子,容桓将林洛锦安置在床榻上,沉沉睡着。容桓坐在床沿边上,伸手抚过林洛锦瓷玉的脸颊,帮她捋着鬓边的 发丝。 安珀轻轻落在门外,将见到萧彧的经过以及萧彧让他传的话一一禀告。 萧彧让他转告的话,他特意最后说。 听完安珀的转述,容桓温润的眸光顿时涌上寒意,他低头,死死盯着林洛锦的脸。 她酒醉又气怒攻心,当下睡得不省人事,身上还散发着醇冽酒香,脸颊绯红,唇色诱人,玲珑的身姿,如画的眉眼。 他凝着这张脸,许久才对门外的安珀道:“你下去吧。” 安珀应了一声,即刻退出了瑶光院。 容桓盯着林洛锦的容颜又看了片刻,忽然在她身旁躺下,拉起被子,盖在了两人身上。 萧彧,他可真敢说! 第193章 今生的克星 一般人喝了醉清风必得醉上三日三夜,而林洛锦自武功全失之后,身子便比寻常人弱,饮下醉清风竟让她睡了整整五日。 林洛锦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着摇摇晃晃的青色棚顶,感觉既熟悉又不太熟悉,马车轱辘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她猛然坐起身来。因为动作太猛,她脑袋更加晕沉,她抚着额头靠在马车上,闭上眼睛缓神。 “醒了?”耳边传来容桓温凉的声音,她一怔,抬头看去。 容桓手里捧着一本书,眼睛专注的盯着书本上,似乎里面有他特别感兴趣的东西。 林洛锦环视了一圈自己所处的环境,她竟是坐在容桓马车里。 她又靠着马 车醒了醒神,她记得自己是喝了醉清风,喝的时候觉得上瘾,可酒后眼神就开始模糊,后劲很大。容桓又突然出现,气煞了她。脑海中还记得她气晕醉倒之前的一幕,胸口一阵气血翻涌,这一气,脑袋更晕了。 她颓然的烤着马车,闭闭眼睛又睁开,这才发现玉案上放着她的玉簪首饰,摆放的整齐。她脸上一阵红烫,心里越加气不顺。 她盯着那些东西看了半晌,眸光慢慢移在容桓身上,自她醒来,他连头也没抬一下,无论她用尽办法,容桓始终对她不愿放手,难道她今生的克星就是他吗? 首饰旁边摆了一盘棋局,还没下完。 她没仔细看,捡起一 颗白子就朝容桓扔了过去,棋子打在容桓手中的书上,他眼皮未抬,温和道:“不要这么童心未泯好吗?既然觉得不舒服就继续休息。” 她无力的又捡了一颗黑子,这回扔在了容桓的额头上。 容桓仍旧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 她再捡起一颗黑子,正准备扔第三颗,容桓忽然抬起头,看着她:“还有力气扔东西,说明精神还不错。” 她愣了一下,丢下棋子,气血萦绕胸口:“你对我做了什么?” 容桓放下手上的书,好整以暇的看着林洛锦:“你醉酒之后睡得跟死猪一样,即便我想对你做什么,你昏睡着有什么意趣?” “哼!”林洛锦冷嗤一 声:“堂堂太子,竟然趁人之危。我只是酒醉了,没有失忆,我气晕醉倒的时候在瑶光院,发簪首饰也都在身上。” 这么说着,她的脸色又阴沉起来。 容桓看着她的眸光,似乎也想起了她气晕醉酒前的事儿,轻抿唇角,轻轻笑道:“你是我的太子妃,自然是我的女人,即便我当真对你……也算不得唐突轻浮。” 林洛锦气怒,大把抓起玉案上的白玉棋子就朝他扔去。 容桓大手轻轻一挥,撒向他的棋子瞬间落了满地,棋子连他的头发丝都没碰到,他面容淡淡的看着林洛锦:“你睡了整整四日,肚子就不觉得饿吗?” 不说不觉得,容桓一提起,林 洛锦才觉得自己浑身乏力,肠胃空寡,饿得没了力气。 “即便要找我麻烦,也得吃饱了肚子才有力气。”容桓笑言。 他说得也不无道理,等填饱肚子养足精神……此仇不报非女子! 她又靠回马车去,微微闭上眼睛,忍气道:“我的婢女是谁跟着?” 容桓看着她道:“忍冬。” 林洛锦掀开车帘,刚要开始叫忍冬,却发现马车行走在山路上,山路两旁丛林茂密,绿树成荫,道路旁边野花开得正艳。眼下是隆冬时节,是绝不可能出现如此景象的,除非他们不在燕京城。 精神瞬间被提起,她即刻拧头看向容桓:“这里不是燕京城,你要带我去哪里?” 第194章 履行承诺 容桓自己也靠在马车上,山路的颠簸的确有些让人难受。 他淡淡说道:“这是通往天祁国都凤灵城的必经之路,眼下我们应该已经出了临安镜内,快到白玉城了。” 去天祁国,也就是南君岐的国家。 林洛锦心中疑问连连:“你带我去天祁国做什么?” 看林洛锦的模样,容桓也不着急解释,反而收下玉案上的棋局,拿出了一只茶壶两只茶杯,皆是上好的陶器,他不紧不慢的沏了一壶茶,分别倒了两杯,茶香味萦绕整个车轿。 林洛锦看着容桓,眉头深锁,忍下肚子里咕噜咕噜的空城计。 容桓倒好了茶,端在鼻尖嗅了嗅茶香 ,唇瓣轻抿了一口茶汤,怡然的品着。 林洛锦觉得,自己的耐心都快被他容桓磨光了。 半晌,容桓放下茶杯,抬头看着林洛锦:“你知道南君岐身上是有婚约的,在你尚未失忆之前,他就与五公主灵汐定下了和亲盟约,只因为后来国内发生了一些事情,所以他们的婚期一直没有商议,此次父皇派我为使臣前往凤灵城,就是商谈和亲事宜。” 林洛锦听他说完,茫然问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去凤灵城带上我做什么?” 容桓眉梢微挑,似乎想了一会儿才说道:“不是我硬要带你去的,是林老侯爷拜托的我。” 林洛锦更是 不信,狐疑的盯着他:“你少唬我,和亲这种国事跟我扯不上半毛钱的关系,皇帝派你为使臣去天祁,你私自把我带上,还拿我爷爷来说事,容桓,我是失忆了,不是失智!” 见林洛锦不相信,容桓长叹一声:“你若不信,找你的婢女来问问就可。” 林洛锦气怒的盯着容桓那张妖孽的容颜,忽然大喊:“停车!” 片刻后,忍冬上前拉开车帘问道:“小姐,您醒了?” 林洛锦“嗯”了一声,发现身上还盖着薄被,她烦闷的一把扯开,跳下了马车。 安珀也守在车架旁边:“殿下?” 容桓看着林洛锦负气的模样,忍笑道:“ 休息一下,给她准备点暖胃的吃食。” 忍冬扶着她走到一条溪流边,这里地处南方,即便是冬季也温暖如春,野草野花也都争相怒放,树林茂密,生态极好。 鼻尖传来淡淡的花草清香,不一会儿,安珀便端着几样吃食走到了她身后。 “锦小姐,您睡了多日,吃些东西吧。” 她回头,两个士兵支起了桌子,上面摆放着热气腾腾的饭菜,她现在肚子的确是饿了,便也坐下来开始吃。 主食是一碗白米粥,配了几个清粥小菜,样式简单,味道却独特。 没一会儿,她便风卷残云,把桌上饭菜吃了个精光。 安珀震惊的看着她的吃 相,不由得有些汗颜。他想,若是让百官看见锦小姐这吃相,御史台弹劾的奏折估计会堆满玉案。 吃饱了肚子,胃里也暖暖的,心情自然也舒爽了不少。她抬头看着安珀:“你们出来带的是东宫的厨子?” 安珀回道:“回锦小姐,殿下担心您吃不惯天祁的饮食,所以特意吩咐带上了府中的厨子。” 林洛锦心下一紧,目光怔然的看了一眼容桓。 忍冬将她醉酒昏睡这几日发生的事情给她说了一遍,听完,她皱眉道:“你是说容桓和爷爷下棋输了,便答应爷爷要照拂于我,所以他这次去天祁国把我带上是为了履行对我爷爷的承诺?” 第195章 大权独揽 忍冬点了一下头:“是的小姐,你醉酒之后,老侯爷就病了,宫里的太医来看过了,说不宜操劳过甚,否则难以长久。” 林洛锦心头一痛,想必爷爷是因为她喝了那坛醉清风才心急气怒的吧。说到底,是她让爷爷操心了。 一阵暖风吹佛,她坐在斑驳的树影下,凝着清澈的水光愣神,脑海中回想着近些日子发生的事情。 她原本想着闹出点荒唐事情,让御史台弹劾,反对她为太子妃。只要百官反对,皇帝不喜,朝堂后宫都对她不满,即便容桓再能耐,在诸多压力下,老皇帝定然会顺从人心,取消这门赐婚。 可是她没想到容桓一手遮天,将她的 闹剧尽数遮掩过去,还压制了朝中百官,无人敢上奏弹劾,就连老皇帝也对此缄口不言,市井虽有传言,却也无法撼动她头顶上的太子妃头衔。 容桓在朝堂的能耐,倒是让她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大权独揽。 她在树下坐了一会儿,转头朝容桓的方向看了一眼,有一种被人攥在手心的被操控感。 凭什么布局的是他,弈棋的是他,被算计的是她,筹码也是她? 回到马车上,她也没再找容桓发脾气,她从前武功卓绝的时候就打不过他,如今就更不是他的对手了。 与其有浪费气力的功夫,倒不如养精蓄锐,想想如何给他一记重击。 她把薄被盖在身 上,躺平了身子,两手枕在头下,闭着眼睛养神。 容桓看了看忽然之间乖顺的林洛锦,心下有片刻狐疑,但很快也就不作他想了,拿起先前的书,继续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车架内不知何时点上了熏香,味道淡而清新,闻着让人心情颇好。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安珀问询的声音:“殿下,天色快黑了,今夜是休整还是继续赶路?” 容桓从书中抬头出来:“距离白玉城还有多远?” “还有一百多里。” 容桓想了片刻,说道:“停下休息,明日再走。” “是!”安珀领命,即刻大声道:“所有人加快步伐,到前面的小镇休息,明日继 续赶路。” 林洛锦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早已经开始盘算,她看过地图,他们现在距离白玉城还有百余里,那么也就还在临安境内,若她所料不错,他们今夜将会住在望江镇上,那里是去往白玉城的必经之路。 望江镇地处三山两江之间的平地上,周围群山环绕,想要逃离容桓的掌控,这里是最好的机会。 队伍又朝前行走了半个时辰,在一个山野客栈处停了下来。 安顿好队伍,日头已经落下了山。 客栈厨房里已经开始准备饭食,不时的传出香味,虽然两个时辰之前她刚刚吃过东西,但是那些清粥小菜是管不住饿的,闻到香味,肚子里的馋 虫已经经不住诱惑,纷纷跑了出来。 她的房间紧靠容桓的房间,她靠着墙听了半晌也没听见旁边有什么动静,倒是闻到香味让她馋的口水直流。 “忍冬,你下去瞧瞧,先那些垫肚子的东西上来。” 忍冬看着她:“小姐是饿了?奴婢这就去。” 忍冬还没出门,她又叫停了:“我自己下去吧。” 循着香味,儿,她找到了厨房,客栈里的厨子都成了打下手的杂役,炒菜的厨子是个上了年纪的老者,身材微胖,发丝花白,脸上却赶紧得连一丝胡渣子都没有,说话的声音尖细,她心下了然,容桓带的厨子是宫里的。 不过管他哪里的厨子,手艺倒是不错。 第196章 不许让人跟着 她走进去,跟在厨子身边的两个小厮是认识她的,立刻朝她见礼:“见过锦小姐。” 她“嗯”了一声,走过去看看已经准备好的饭菜,没有太多的大鱼大肉,却是时兴果蔬样样不少,摆放的极有章法,可谓色香味俱全。 小厮端了刚刚出锅的点心过来,送到她面前。 林洛锦看了一眼:“这是山药做的点心?” 小厮立即答道:“锦小姐真是好眼力,殿下吩咐过,锦小姐睡了几日,吃不得太过油腻的食物,这几日的饭食皆以清淡养胃为主。” 林洛锦伸手拿过一块山药糕,放进嘴里,酥软香甜,不油不腻,口感好,味道更好 。她想着小厮方才的话,想到了容桓。 他倒是事无巨细,滴水不漏。 忍冬接过山药糕,随她出了厨房。没一会儿安珀便来请她下去用膳。 她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只有她和容桓两个人用,却准备了十七八个菜式,虽然多是用的节令果蔬,却还是让她觉得太铺张。 有了山药糕垫底,她吃起饭来也还算好,没有先前小溪边的那般风卷残云。 虽然食材简单,但是味道却是极好,林洛锦也就多吃了一些。饭后,方才觉得肚子涨得难受。 容桓有些好笑,笑言:“吃东西意犹未尽是一种境界,你一次吃了两顿饭的量,这时候觉 得难受了吧?” 林洛锦白了他一眼,瘪嘴道:“吃个饭还那么多穷讲究,你累是不累?” 容桓继续笑言:“我已经吩咐他们准备消食的清茶,你一会儿用些,晚上会好睡一点儿。” 林洛锦又看了一眼容桓,不耐道:“我出去逛逛消消食,你不许让人跟着。” 容桓知道林洛锦的脾气,若说她与自己什么地方像,那便是这说一不二的性子,望江镇方圆五里之外都有暗卫事先清扫过,确保安全,所以林洛锦说要出去逛逛,不准人跟着的时候,容桓也是应允了的,即便是她想要跑,有暗卫在,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林洛锦出 了客栈,看了南北两边的路口,抬脚从北边走了去,未到十五,月亮却异常亮堂,她看似随意的溜达,实则暗中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鼻尖传来淡淡的花香味,她朝前走了几步,借着月光,她看见前方的一片斜坡上长满了白色的小花,极为漂亮。 她不易擦觉的往鼻孔里塞了两个棉絮,眼神示意忍冬朝相反的方向走去,嘴巴里故意大声说道:“你赶紧去叫容桓过来,就说本小姐发现了一株蓝桉树,请他过来一起看看。” 忍冬听了吩咐便往来时的路走了回去,她则朝着白色的花丛走了去。正如她所料,她前脚走过去,后面便有 暗卫跟了上来。 林洛锦独身坐在野花丛中,等着时机成熟。 大约一盏茶之后,只听见不远处传来东西落地的声音,她弯起嘴角轻笑一声,随后站起来拍拍手:“你以为拍暗卫跟着,本小姐就逃不掉了?容桓,你太小看我了。” 她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过去,看见两个黑衣暗卫已经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她满意的点点头,大摇大摆的从密林深处走去。 等其他暗卫发现问题来禀报时,容桓一惊,迅速追到了野花从中,可是除了两个人事不省的暗卫之外,哪里还有林洛锦的身影? 他看着眼前一片白色花丛,猛然捂住口鼻。 第197章 今日我陪你喝 跟在容桓身边的上官隐上前察看之后,震惊道:“锦小姐真是聪明,她居然利用安息花的花香迷晕了暗卫。” 林洛锦主仆就这样摆脱了容桓的队伍,为了以防容桓的人追上来,她和忍冬分开走,她往北,忍冬往西,两人约定在临安城中接头。 容桓的人追了一夜,却是一点儿线索也没找到,林洛锦往哪个方向走的都不知道。上官隐再次为林洛锦的智计叹服。 从前,他不知道容桓为何对这位锦小姐甘愿付出所有,即便是经过镇南王叛乱,容桓痊愈之事后,他仍旧没有想明白。可就在刚才,她居然能在容桓 周密的部署之下,完美的逃脱,这令他刷新了对林洛锦的看法。 她武功全失,记忆全无,暗卫密布,她居然还能逃得了无痕迹,这样的女子靠的不是智慧是什么? 林洛锦在密林中跑了许久,没有武功的她逃脱起来的确费劲,她算了一下脚程,想着即便是容桓发现了她的踪迹,一时半会儿也追不上来。 她靠着一株大树大口的喘着气,透过树梢,隐隐还能看见亮堂的白月光。 忽然,一抹凉风吹过,似乎带着淡淡酒香,又似乎有着冷冽的梅香,月光下的丛林中,忽然凉了几分。 距离她三丈开外的地方, 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色的身影,稳稳落地,衣袂不沾半点风丝。月光隐约之间,那人长身玉立,一身青色锦绣华服,手中一把碧玉青瓷酒壶,玉扳指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林洛锦警觉的看着来人,斑驳的树影让她看不清楚那人的容颜。 他缓步朝林洛锦走来,寡薄的唇角清寒一笑:“能从容桓的车队里逃得了无痕迹,你说他会不会气恼之下把那些暗卫全杀了?” 这个声音很熟悉,林洛锦眉梢一动,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开来:“萧彧,你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你一路跟着容桓的车队?” 萧彧默然的点了点头,走 到她面前,扬起手中的白玉酒壶:“刚刚睡了五日,还敢喝吗?” 林洛锦虽然恼恨醉酒之事,但却对萧彧的酒仍旧喜欢,她爽快的接过酒壶,往嘴里倒了一口,咽下:“如此佳酿摆在眼前不喝,岂不是暴殄天物!” 萧彧手上顿然一空,看着林洛锦往嘴里倒酒,瞳孔猛然紧缩,片刻之后,赫然大笑起来,一双凤眸在白月光下摇曳生花:“好,今日我陪你喝!” 林洛锦喝了一口,顿时满口酒香,她抬手擦了一下嘴角溢出的酒水,想着她现在距离容桓并不算远,他若找对了方向很快就会追上来,毕竟那人是 容桓,小觑不得。 眼下有萧彧在,得赶快离开这里才行。 她看着萧彧说道:“要喝酒自然要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才行,容桓的追兵就在后面,我们得换个地方才行。上次那坛醉清风被容桓搅合了,我还没尽兴呢。” 萧彧闻言,寡薄的唇角轻笑,点头道:“此处往北三十里有一绝壁,清幽静谧,花草萦绕,是个饮酒的绝佳之地,如何?” “好,那我们就去那儿。”林洛锦爽快的同意。 萧彧上前,揽住林洛锦的腰身,运足内力,足尖轻点,凌空而起,踩着树梢,一起一落,片刻就如云烟一般消失在黑幕之中。 第198章 暂住兰陵府 待容桓的隐卫追来时,早已不见了踪影,地上留下萧彧扔下的白玉酒壶,暗卫捡起白玉酒壶,知道酒壶的主人不简单,便立即回了客栈禀报。 容桓知道,若非出了难事,暗卫不会半途折回来请示,便亲自出来听暗卫禀报:“发现什么线索了?” 暗卫将白玉酒壶递上去,禀报道:“殿下,这个酒壶是在往北二十里地发现的,空气里还有梅花的味道,怕是彧公子带走了锦小姐。” 容桓面色一寒,眉目瞬间冰寒入骨。 林洛锦原本就想躲开她,又遇上萧彧,萧彧要带走一个人,普天之下即便是他容桓,想要找到人也得费一番功夫。 真没想到 萧彧竟然一直都跟在他的车队后面,暗卫竟一直未察觉到。 即便是如此,他也一定要找到人。 原本他可以不带她出来,可就是不放心她在燕京城,才在棋局中输给了林老侯爷,为的就是能够名正言顺的将她带在身边。 他是担心,怕他离开燕京城的这些日子,让萧彧或者是别的人有了靠近她的机会,所以,即便想着凤灵城里有南君岐,他也冒险将她带在了身边。 对于它容桓来说,他看上的人,必须紧紧抓在手心里才行。 他看着面前的白玉酒壶,酒壶里虽然已经滴酒不剩,醉清风的酒香却还残存,他面容冷凌,难怪能轻易将人带走,想 着她喝醉时的模样,心中顿时火气翻涌,吩咐道:“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今夜一定要找到人。” “是!” 暗卫垂首,片刻就召集了十八暗影,指令发布完之后,十八道黑影就消失在了夜空中。 容桓压下心底的的怒意,朝外面喊道:“安珀。” 安珀就守在门外,闻言立即进屋跪地:“殿下!” 容桓看了一眼安珀,说道:“临安是兰陵萧氏的发源之地,也是他萧家财富汇聚之地,你亲自前往兰陵府传个信儿,就说……本宫奉皇命巡视江南,暂住兰陵府。” 安珀一怔,殿下是要折返临安。 容桓静默片刻,又吩咐道:“再派人八百里加 急,把她身边的婢女彩月带来。” 安珀连忙应道:“是!” 即便是当初镇南王叛乱,殿下亲上北陵城,他也没有见过如此怒意滔天的殿下,彧公子这回,是真的触碰了殿下的底线。 萧彧带着林洛锦飞了一会儿,忽然停在一处山涧,暗夜之下,除了听见涓涓的水流声音,还真是黑黢黢的伸手不见五指。 林洛锦环视了一圈,皱眉道:“这就是你说的清幽绝壁?” “急什么。”萧彧不紧不慢道:“从容桓手里把你带走,他估计都要气疯了,正发动暗影满世界找人,若不仔细安排一下,恐怕酒还未喝进嘴里,容桓就站在面前了。” 林洛锦 看了一眼萧彧,他做事的风格滴水不漏,想得倒是周到。 萧彧对着夜空吹了一个鹰哨,很快就有一只雄鹰扑闪着翅膀飞了过来,稳稳落在他的臂膀上。 萧彧转头对林洛锦道:“你身上带什么物件没有?” 林洛锦在身上搜了一下,掏出一条雪蚕丝的帕子来,她顿了一下,取下耳垂上的一只耳饰递给萧彧:“这是我常戴的饰品,如何?” 萧彧接过她的耳饰,翻看了一眼,随后放在鹰嘴边,只见老鹰张口衔住耳饰便飞向了天空,萧彧再一吹鹰哨,雄鹰在空中盘旋片刻,随后就飞走了。 林洛锦竖起拇指,对萧彧道:“声东击西,好手段!” 第199章 绝壁饮酒 萧彧洋洋得意道:“跟你学的。” 林洛锦浅笑一声,暗夜之下,她的笑犹如十里春风佛面,暖进心窝。 他握住林洛锦的手腕,恰好摸住她的脉象,他凝着林洛锦,眉梢微蹙:“你当真武功全失?” 林洛锦低头,看着萧彧握着她的手,修长白皙,极漂亮的一双手,可是他手心的温度太凉,在这微凉的夜里,感受不到温度。 她坦然的看着萧彧:“失了武功又如何?一手医术医绝天下,只有他人求我的时候,绝不会饿着肚子的。” 萧彧闻言点头大笑:“如你这般心思开阔之人,世间难寻第二人。 ” 说完,他抱着林洛锦足尖轻点,跃上树梢,片刻就飞离了这处暗黑之地。 山风袭来,让人浑身透着凉寒,林洛锦身体本就单薄,再被山风吹了半个时辰,身子受不住的咳了几声,萧彧发觉,停了下来,将身上的披风扯下来,围在林洛锦的身上。 披风挡住了冰凉的山风,她抬头看到萧彧的下颚,鼻尖传来淡淡的梅香,身上暖和起来。 看似冷漠无情的萧彧,却是最细心周到之人。 萧彧抱着林洛锦一路飞到绝壁之上,他手一松,林洛锦就软软的坐到了地上,他看着地上的林洛锦,不客气的笑道 :“听说从前的你武功卓绝,极少有人是你的对手,如今却这般弱不禁风!” 林洛锦软坐在地上,抱着他的披风,看着他长身玉立,风姿潇洒,清隽绝伦的面容,煞是好看。 萧彧也任她看去,她看了片刻,萧彧看着她笑言:“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我比容桓一点儿不差?” 林洛锦一怔,她方才的确有三秒钟时间是想到了容桓的,她立刻摈弃自己头脑中的思绪,望着眼前这个不可一世的男子:“萧彧,你可有喜欢的女子?” 萧彧闻言身子一僵,但很快他就回神,他看着林洛锦摇摇头:“没有。” 说此话的时候,他有种莫名的心虚,像被人发现一般。 只是此刻的林洛锦也并没有仔细的观察过他的神色,她又问道:“那你父母可曾为你定过亲事?” 萧彧继续摇头:“没有,你问这个做什么?” 林洛锦休息了片刻,精神恢复好了,从地上站起来,掸了掸身上的尘土,看着萧彧道:“你的酒藏在哪儿了?” “你怎么知道我藏酒在这里?”萧彧愣愣望着林洛锦。 林洛锦环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朝着崖壁边一块巨石走过去,果然在巨石后面拿出了一坛醉清风,她说道:“临安城是你家,距离 这里并不远,你又对这里的地形如此熟悉,说明你经常出没这个地方,而这绝壁之上虽然地势险峻,地面却留下了不少痕迹,说明经常在此处练剑的人就是你啊,况且这里一览无余,唯一能藏东西的地方就只有那块巨石了,很好猜的。” 萧彧听着林洛锦的话,她不仅聪慧,而且玲珑,难怪容桓对她不肯放手。 此时,月光明亮,夜空中挂着无数繁星,二人一人拿了一坛子酒,碰一下喝一口。 两口酒下肚,身上有了热气,褪去萧彧的披风,林洛锦仰头看着满天繁星:“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第200章 你遇到的是庸医 萧彧看着她的背影,纤细瘦弱,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倒,可就是这样一个看似脆弱得不堪一击的女子,小小的身体里潜藏着巨大的能量,让他无论如何也难以从她的情网中脱身出来。 “我给你讲个故事……有一个大户人家,家族嫡传子嗣九代单传唯他一人,家族对他寄予厚望,可是在他六岁那年,忽然在玩耍的时候晕倒了,家族长辈用尽所有办法,请尽名医,他很快恢复了,但为他诊治的名医却断言他活不过二十五岁。” “从此,他踏上了漫漫求医之路,虽然活得艰难,他却从未放弃,他拜了剑术高手为师,学了一身的功夫,可他仍旧打不开心 扉,活不过二十五岁的预言就是困在他心头的一把利刃。” 林洛锦侧头看着他:“所以,这里就是你经常练功的地方,所以,你就藏了醉清风在这里。” 萧彧也侧头看着林洛锦,她关注的重点不应该是他活不过二十五岁这个话题吗? 林洛锦仰头喝了一口酒:“我检查过你的身体,你的确患有先天心疾之症,可这并非无救,你恐怕是遇到庸医了。” 林洛锦的话让萧彧身子猛然一怔,自六岁被告知他活不过二十五岁开始,父母为他不断寻找名医,无一人能打破那位医者的预言,可今天,林洛锦却告诉他他是遇到了庸医。 就像垂死之人抓到了一根 救命稻草,萧彧紧紧凝着她的脸,许久,问道:“你说什么?你刚才说我的心疾之症有法可医?你没有骗我?” 林洛锦肯定的点头:“心疾之症虽然棘手,可只要给患者换颗正常的心脏就可以了,说你无救的那些医者,恐怕是不知道此法的。” 萧彧眸光中惊喜万分,这对他来说实在太过意外。 林洛锦忽然放下酒坛,侧头看着萧彧,她的眸光中有着比繁星更璀璨的星辰,让人一眼就会被卷入其中。 她说:“萧彧,你既没有定亲,也没有喜欢的女子,而我也不想做容桓的太子妃,像我这样的女子,估计这天下没有哪个男人敢要了吧,你到时候会要 我吗?” 尚未从惊诧中缓过神来的萧彧闻言,身子猛然一震,耳边轰鸣作响,只觉得这是一场梦境。 许久,他想认真的问她,话还没来得及问出来,林洛锦就倒在了他身上。她身上有一股很独特的气息,嗅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空气中的酒香也淡了许多。 他执起她的酒坛,晃了晃,她喝了小半坛子醉清风,这次比上次只多不少。 萧彧伸手,轻轻就把林洛锦拉入怀中:“林洛锦,我能信你吗?” 他问的,不知是他的心疾之症还是她后来说的那句话。 山路嶙峋,萧彧背着林洛锦走过了一个山头,山风寂寂,溪水涓涓,虫鸣鸟叫的声音也没 有,脚下的步伐稳健。 不知萧彧背着她走了多久,林洛锦幽幽睁开眼睛,发觉自己正被萧彧背在背上,她还是第一次被人背着走路,身上裹着他的墨色披风,感觉不到冷。 似乎发觉背上的人醒了,萧彧嘴角不自觉的弯了一下,继续爬着山路。 不知是醉清风的酒性太烈,还是她今夜着了风寒入体,身上感觉不到冷,可却浑身乏力,眼皮也重得厉害。她想着,今夜若是没有遇到萧彧,或许她不能顺利的从容桓的包围圈中逃脱,她喝了他的酒,如今他又背着她走山路,这位人人都畏惧他,狠辣无情,阴冷怪癖的彧公子,似乎并没有世人眼中那般阴狠。 第201章 白喝了 密林中,借着月色,掩藏了两个暗影。 萧彧对这座子阳峰很熟悉,夜色越浓,凉意袭人,他脚步顿了一下,背着她朝一个寺庙走去。 清凉寺是子阳峰上唯一的一间寺庙,要是在平日里,他是绝不会在寺庙里歇息的,可是如今林洛锦身子实在虚弱,不适合继续夜行。他想了想,背着林洛锦,上前扣门,很快里面便传出了声音:“是谁深夜敲门?有何事?” 萧彧敛了敛心神,和气道:“在下与……妹妹上山采药迷了路,妹妹身子骨娇弱受不住寒气,借宿一晚,请师傅开门。” 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探出一个光亮的头来。 开门 的是一个小沙弥,他提着油灯走出来,脸上带着惺忪的睡容,油灯提至人脸高度,打量着背着女子的萧彧。 萧彧面色有些发白,对着小沙弥说道:“叨扰了师傅,实在是因为舍妹受了寒气,已走不动路,而我旧疾发作,也不能带她下山,山路嶙峋,还烦请师傅行各方便。” 小沙弥看着眼前的男子身穿锦袍,眉目俊逸,浑身贵气天成,而他背上的女子周身被墨色披风盖住,看不到容貌,男子锦靴上沾染了不少泥土,脸色也不太好看,想是的确遇到了难处,立即推开门:“二位请进。” 萧彧背着林洛锦进了佛门,说道:“多谢小师傅。 ” 这间佛寺在深山之中,人迹罕至,香火也不算鼎盛,整个佛寺本就不大,三进院落一览无余。 小沙弥将二人带到一间厢房,打了一个佛偈:“阿弥陀佛,施主,这是我清凉寺仅剩的一间空房,就请二位在此委屈一晚,明日再赶路吧。” 萧彧看着老旧的门房,点头道:“有地方避寒就好,多谢小师傅。” 小沙弥把二人引进厢房,为他们掌了灯,对萧彧道:“那二位就歇息吧。” 萧彧把林洛锦放在窄窄的床榻上,转身叫住了出门的小沙弥:“小师傅,舍妹受了风寒,能否为她熬点祛风寒的汤药来?我怕她病情加重,明日也下不了 山。” 小沙弥往屋内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女子,身子瘦弱,像是弱不禁风的模样,对萧彧道:“寺中懂医的只有住持大师,眼下已是深夜,不好打搅,我先熬一碗姜糖水来给她驱寒,明日再请住持大师给她开药,施主觉得可行?” 萧彧想了片刻,点头:“如此,就麻烦小师傅了。” 小沙弥打了一个佛偈,道了一声“阿弥陀佛”便走了。 林洛锦睁开了眼睛,入眼是一间破旧的屋子,桌椅摆设虽是破旧,却摆放整洁,没有灰尘。 她慢慢撑着身子坐起来,萧彧恰从外面回来,手里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姜糖水,进屋便将门关上,隔绝了 外面的凉气。 他把姜糖水送到林洛锦面前,说道:“你醒了正好,快把它喝了,要是着了风寒,我可再背不动你了。” 林洛锦凝着面前的姜糖水,许久,伸手接过,又想起了什么问道:“我上回喝醉清风醉了整整五日,为何这次只醉了几个时辰?” 萧彧瞥了一眼姜糖水,说道:“你吃了我的解酒丹,自然清醒得快。” 林洛锦一愣,端着姜糖水盯着他,埋怨道:“那我喝下去的醉清风不是都白喝了?”她对醉清风实在钟情得很,喝之前已经做好了醉上七日七夜的准备,想着萧彧一定能将她安顿好,七日之后,容桓应该已经到了凤灵城。 第202章 斤斤计较的男子 萧彧见她一脸懊恼,笑吟吟道:“你若想喝,随时可以找我,管够就是了。” 林洛锦目光一顿,继续盯着他:“不是说醉清风世上仅存的不超过十坛吗?你送了我一坛,今夜你我又喝了两坛,即便所有的醉清风都在你手上,你又能管我喝几次的?” 萧彧挑眉说道:“我娘亲手酿造的醉清风是不多了,可他的儿子却是承袭了她酿酒的秘诀,所以只要你想喝,我给你酿便是。” 林洛锦又惊又喜,瞪大了眼睛看着萧彧:“你说得可是真的?” 萧彧面色一变,脸色阴冷的看着林洛锦:“不觉得我又必要骗你?” 他容色认真,看来是真的。 林洛锦 当下心情欣喜,笑嘻嘻道:“如此说来,我以后得跟你打好关系才是,喝过这醉清风,平生便不想碰别的酒了。” 林洛锦端着姜糖水,一口一口喝着,一碗下肚,感觉肠胃暖暖的,身体也舒服了许多,萧彧看着她脸色变好,忽然说道:“你想要喝我一辈子的醉清风,难道不付出点儿什么?” 林洛锦凝眉,想了一瞬:“我想喝你的醉清风,自然要保着你的性命,我为你治愈心疾,你管我喝酒,这个买卖可划算?” 萧彧瞥了她一眼,似乎也考量了片刻,回道:“你想喝酒自然要保着我的命,算不得付出,别的尚且不论,就今日我背着你走了半夜的 山路,这可是我平生唯一的一次,你是不是也应该报答报答我?” 林洛锦隐隐感觉到了作为商人的萧彧,计较,难对付。 想了想,说道:“我今日顶着太子妃的头衔来陪你喝酒,已是把自己的名声悬在你身上了,也为你将了容桓一军,还不够还你的恩情?” 他接过林洛锦手上的空碗,放在桌上,转身说道:“普天之下,能让我萧彧背的人,只唯你林洛锦一人,如此大恩,自然是不够还的。” 林洛锦扼腕,他还第一次见到如此斤斤计较的男子。 “那我把从你逍遥柜坊赢来的钱银都还你,可够?” 萧彧浓眉一皱,凤眸凝着她:“你竟然把我 对你的恩情与那些黄白物件相较?” 看脸色是有些生气了,林洛锦挑挑眉,无奈道:“按照世俗的说法,报恩不外乎是以身相许,可我如今顶着太子妃的头衔,自然是不能对你以身相许的,虽然我还有家世,可当今皇后是你小姨,永宁侯府这点权势自然比不上的,除此之外,我还当真想不到用什么报答你的了。” 萧彧看着她,脸上一副为难的模样,可说出的话却是漫不经心,他仔细盯着她的眼睛,比黑曜石还黑还亮,却是让人看不到眼底,他忽然笑道:“那我就先记着,算你欠我一个恩情,等将来若是有机会了,你再报答于我,你觉得怎么样? ” 眼下,也只能如此了,林洛锦点了一下头:“就依你吧。”半晌,她又想起了什么,看着萧彧问道:“我剩下的那半坛子酒呢?你还收在绝壁上?” 萧彧不置可否的说道:“我剩下的半坛子,你剩下的半坛子,我都倒在了来的路上。” 闻言,林洛锦一脸的心疼,瞪着萧彧:“那可是醉清风,你居然倒了,真是暴殄天物!” 看她一脸心疼的模样,萧彧解释道:“容桓可不是等闲之辈,用两个半坛子醉清风迷惑他,也算不得可惜。” 林洛锦这才明白,原来萧彧是为了迷惑容桓的追踪。可是她还是心疼,肉疼,那可是醉清风啊,整整两个半坛子呢! 第203章 霜雾两重天 林洛锦从床上下来,透过窗棂,她看到天边已经露出了一丝鱼肚白。虽然萧彧用了些心思扰乱容桓的追踪,可她知道,容桓并非那么无能。 现在天已经快亮了,估计容桓的人马也快到了。 她转身,看了一眼萧彧,躺倒窄小的床上去,说道:“萧彧,今天多谢你了,趁现在天色尚暗,你快走吧。容桓可不是无能之辈,我如今没了武功,你们若打起来,我半分也帮不到你。再说了,小和尚好心收留了你我,总不能恩将仇报让容桓把这寺庙给拆了吧。” 萧彧面色一凝,眸光中射出一抹寒光,鼻子里冷哼一声。 林洛锦双手枕着头,两腿搭在一起,微微闭上眼 睛:“你今日帮我的恩情我牢记于心,他日若有机会,我定然回报,既然答应过保你的性命,等我回到燕京城,一定会为你治愈,快走吧!” 萧彧寡薄的唇紧抿,盯着床上躺着的林洛锦,娇弱纤瘦,他看了一会儿,方才眉间的冷寒一扫而光,忽然扬眉一笑:“好,你说的话我记住了。” 萧彧走到门边,又回头看了一眼床上双眼紧闭的女子,回头把桌上的墨色披风拿起,利落的披在身上,出了房门,一阵风便不见了踪影。 他轻功卓绝,一人离开清凉寺轻而易举。 林洛锦听着外面安静了下来,夜凉如水,她睁开眼睛看着空空如也的桌面上,喃喃自语:“ 是对容桓忌惮,还是觉得这一夜的相处不值你留恋?” 她收回目光,又闭上了眼睛,困意萦绕,她昏昏睡着。 容桓追到清凉寺的时候,林洛锦还在床榻上睡得沉沉,门“哗啦”一声从外面被人推开,顿时凉气入侵,沉睡的林洛锦感觉到身上的寒凉之意,裹紧了被褥。 月色的锦袍带着一身凉寒霜雾而来,他踱步走进老旧的厢房,屋中的桌案还是被修葺过的,桌面上摆着一个空空如也的碗,他走近看了一眼碗里的残渣,眼眸直直看向床榻上的人。 若是从前,无论她睡得多沉,定然不会察觉不到他的脚步声。 暗影守在门边,垂首帖耳,呼吸也不敢大声, 主子从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如今却见到他脸色霜雾两重天,当真是奇了。 他走近床榻,却见林洛锦虽然睡着了,可双眉却是深锁,两手紧紧抓住被褥,像是做了噩梦一般。容桓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滚烫如烙铁。 他的脸色更加阴沉了,想方设法也要逃离,如今却又不知道照顾好自己。萧彧尤其令人恼恨,既然带走了她,又让她一个人在这荒凉之地病着,熬着。 容桓连人带被子的把她带走了,出门时,天已经大亮。 小沙弥到是有心,大早就将打坐的主持请了过来给林洛锦看病,正与抱着林洛锦出门的容桓撞了个正着,众人停下脚步,暗影握紧手 上的利刃。 没有发觉影卫的杀意,小沙弥直直走了过来,看着容桓怀中抱着的人,不解道:“施主,我已经请了主持过来为你妹妹看病,你这是?” 妹妹?容桓凝思半刻,温凉开口道:“不必了,家里派了人来接应,多谢师傅。” 主持是个年越半百的老者,手中捻着一串檀木佛珠,打量着容桓,只觉得此人矜贵尊华,他怀中的女子虽然面色有些苍白,可发髻上的发簪却是紫金簪,是不可多得的宝物,身边又有影卫随行,想来身份不会简单。住持上前来打了一个佛偈:“阿弥陀佛,施主,山路难行,你昨夜背着人走了半宿山路,为何不多歇息歇息再走?” 第204章 如今可舒坦了? 容桓看了一眼主持,温言道:“多谢大师善意收留,只是回家路途遥远,若是耽误下去,恐怕今日也不得下山,我是习武之人,不碍事。” 听着容桓的声音,小沙弥面露疑惑,思索着哪里不对劲。 昨夜虽然夜色浓重,敲门的公子虽然也是一身贵气,可却不是面前的这位。 容桓示意了一下,身后的影卫便从怀中掏出一锭金子递在了主持面前:“这是我家公子的谢礼,拿着吧。” 主持见此,手中的佛珠戛然掉在地上,小沙弥也顿时吓得连连后退。 主持又打了一个佛偈:“阿弥陀佛,与人方便乃是善 事,施主此举倒是折煞老衲了。” 影卫觉得这个老和尚不知好歹,刚要说话,容桓温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大师严重了,荒山野林,贵寺能够收留已是感激不敬,就当是我们为这寺中所供佛陀上的香油钱了,还请笑纳。” 此人说话带着一种不怒自威,不容拒绝的气魄,主持看了一眼金锭子,道:“多谢施主。” 容桓抱着林洛锦一路走出了清凉寺,身后小沙弥疑惑不解的神色紧追不舍,主持朝着容桓的背影最后打了一个佛偈:“阿弥陀佛!” 待他们的身影湮没在密林之中,小沙弥才回头对主持道 :“师父,带走那名女子的人与昨夜敲门的不是一个人,虽然他们都穿着锦袍,身上都有着不可直视的贵气,可我敢肯定,他们不是一个人!” 主持听着小沙弥的话,沉吟片刻,嘱咐道:“此事不可再提,更不可对第三人说出去,知道吗?” 小沙弥挠着光头,不解的看着主持离去的背影。 少阳峰山势绵延,容桓身边跟了两个影卫,快马疾驰在林间,空中越过一群飞鸟,一只浑身雪白的野兔蹲在路边,听见远处传来哒哒的马蹄,迅速隐入旁边的草丛中去。 怀中的人呼吸沉重,马背上颠簸得如此厉害 ,她却不见清醒的迹象。 容桓眸光中的霜雾之气久久不散。 这一回,林洛锦倒是踏踏实实的病了一回,容桓有气,但对着病弱沉睡不醒的人却是无处发泄,他发动十八暗影找了她一夜,看到的却是她如今病弱的模样。 他将手上的汗巾扔进水盆里,低沉温凉的声音响起:“为了逃开我,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如今可舒坦了?” 床上的人双目紧紧闭着,睡得很沉。 他看着林洛锦,本是一腔怒火,但面对着一脸病娇容的女子,让他心里压着的怒火渐渐的转为心疼。 与其说林洛锦是母后为她争抢来 的媳妇,倒不如说是他自己选的,从他跪在父皇面前求取赐婚圣旨的那刻起,他便知道自己选的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永宁侯府嫡女林洛锦,十岁被送出燕京城,寄养在医尊姜白的瑶池山上,这些年她学了顶尖的医术,还练就一身卓绝的武功,瑶池山困不住她,四国九城只要她想去,没有她去不了的地方。瑶池山周围百余里地,无论富商士贾,平民百姓,或是恶霸匪徒,她都有交情,她是一个自由散漫惯了的人。 所以,当他对她表明心迹的时候,她想也不想就拒绝,无论他对她如何上心,她也不为所动。 第205章 大路朝天,各走半边 即便后来她为他失去了记忆,没了从前的恩怨纠葛,她仍旧看不上太子妃这个世人都万望难以企及的头衔,一心想要挣脱这个对她来说束缚她的天命。 直到如今,这个想法不曾改变。 他揉揉眉心,起身走到窗棂前,对外问道:“萧彧可回来了?”他们现在落脚兰陵府萧氏的老宅。 影卫在外低声禀告道:“没有,他上了少阳峰的主峰。” 容桓眸光沉了沉,温凉道:“迎着寒凉夜行山路,心疾触发,即便不能让他立刻殒命,也能要了他的半条命。子阳峰上有月夫人,自然能为他调理一番。” 影卫不语,想着这位彧公子还是很惜命的。 容桓沉吟片刻,说道 :“罢了,把人撤回来,给萧氏掌家人传个信,就说本宫会在临安多呆些日子,不必派人过来伺候。” “是!”影卫退了下去。 容桓转身看了一眼林洛锦,仍旧睡得很沉,他靠在旁边的软塌上,也闭上了眼睛。 这一夜,林洛锦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凌乱,又真实。睁开眼睛时,天已经大亮,容桓躺在旁边的软塌上,闭着眼睛尚未睡醒的模样。 她回想着梦中的情景,又觉得与现实扯不上多大的联系。她看了一眼床边矮凳上的一盆水和汗巾,又看看容桓,难道容桓是照顾了她一宿? 她揉揉眼睛从床上坐起来,拉开被褥下床,蹩手蹩脚的走到容桓旁边,静 静看着他的容颜。 他的睫毛很长,盖在眼睑上,肌肤细腻白皙如雪,却不似女子般娇嫩,他的眉眼很浓,鼻翼直挺,唇瓣寡薄,像极了他温凉的脾性。 她从未如此认真的看过容桓,从来也只觉得他立于云端,与世俗不容。她为了逃避他,算计了他的影卫,还与萧彧在绝壁上饮酒,他应该是恼怒至极了,可却还是照顾了她一个夙夜。 容桓,你对林洛锦,当真是什么也不图吗? 她看的有些呆,容桓蓦然睁开眼睛,正对上她的眼,他此刻已没了恼怒之意。 “可看够了?” 林洛锦顿时回神,有些尴尬,脸忽然绯红一片:“那个,我是想问你遇到萧彧没有?” 容桓原本温润的脸色瞬间阴冷一片,他声音低沉有力,蓄满怒意:“我竟不知经过昨日一夜,你与萧彧的交情就变得如此好了。” 看着容桓阴冷的脸色,林洛锦脸色一变,瞅着容桓:“你生气了?” 容桓利落起身,凉意成片:“你是我的太子妃,与别的男子一起算计我,难道我不该生气?” 林洛锦仔细的看着容桓,探究着他眼底的神色,见她眼底一片暗沉,她忽然扬眉笑道:“我虽然算计了你一回,但我跟萧彧并不是一路的,我跟他只不过是恰巧遇到了,正好他那里带了醉清风,我对这酒实在没有抵抗力,所以跟他一块儿喝了一回酒,别的便再也没有了 。再说了,他迎着寒凉背我走了二十里的山路,恐怕也要触发了心疾,有他一顿受的,你何必如此在意!” 闻言,容桓原本已经隐下的怒意再次浮现出来:“你竟让她背你走?” 林洛锦满不在意的说道:“上回喝醉清风我睡了五日,今次喝了小半坛子自然也人事不省了,或许萧彧是觉得背着我走山路着实累人,所以给我吃了醒酒丹,我清醒之后便让他走了,你若真觉得我与萧彧的举止坏了你太子的名声,那就索性求皇上取消赐婚,从此大路朝天,我们各走半边,正好如了我的意!” 容桓觉得,林洛锦这个女人就是故意惹他恼怒,偏偏还每次都踩在他的七寸。 第206章 被你逼疯了 林洛锦转身走到案桌旁边,提起茶壶给自己倒水,却发现茶壶里一滴水也没了,朝外喊道:“来人,送点茶水进来。” “是。”门外响起仆人的声音。 她回头看见容桓仍旧眉目清冷的盯着她,眼中沉郁的漩涡仿佛要将她席卷进去,她笑吟吟的看着容桓:“堂堂太子,才这点儿事情就经不住了?也太脆弱了,你大概不够了解我,往后像与男子饮酒这样的事情还会发生,若我与别的男子喝一次酒,你就生气一回,大概不用等到四十岁,你就自己把自己气死了。” 容桓凝着她的眸光沉了又沉 ,倏而,他从软塌上腾身跃起,大步到林洛锦身旁,一把抓住她的臂膀,用力一拉,整个人就进了怀中。 林洛锦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唇瓣一片温凉,容桓的吻就落在了她的唇上。 她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盯着容桓,他眸中寒凉之意未散,怒不可言。林洛锦用力挣扎,却始终徒劳,她心下一横,张口便咬住了容桓的舌尖,口中顿时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蔓延。 容桓一把将她推开,她踉跄着跌在了地上。 她双目腥红,怒瞪着容桓:“登徒子!趁人之危!” 容桓抹了一下唇角的血渍, 看到鲜红的血顿时更怒:“趁人之危?那我就如你所愿!”说完,上前将林洛锦抱起就往床榻走。 林洛锦使劲儿挣扎着:“容桓,放开我!你想做什么?流氓!”容桓动手扯开她的衣带,身体传来冰凉的触感,林洛锦勃然大怒:“容桓,你堂堂太子,竟也做得出这种龌蹉下流之事,我与他人如何,跟你没有半分关系,你松手!” 容桓一手扣住林洛锦拍打她的双臂,沉声道:“你再说一遍跟我没关系?” “你疯了是不是?”林洛锦被他压制在床上,手脚都被扣住,动弹不得,她恼怒的盯 着容桓。 容桓看着林洛锦,眸中下了一层厚重的霜雾,一动不动。 林洛锦被容桓看得心慌,撇开脸,躲开他的视线。 “我是疯了,被你逼疯了!”容桓嗓音低沉,忽然俯下脸,随着林洛锦的脸一偏,吻在了她的颈间。 脖颈间忽然传来冰凉的触感,林洛锦忽然心尖一颤,双手用力想挣开,却被容桓压制得死死的,她想伸腿踢他,却发现双腿被他压住,纹丝不动。无畏的挣扎了一番,她身体任何一个地方也动不了,她索性放弃挣扎,双眸因恼恨而猩红。 容桓闭上眼睛,不去看林洛锦, 他嗅着属于女子特有的体香,醉入心扉。 他的吻如狂风暴雨席卷而来,带着一股疯狂沉怒,将林洛锦的三魂七魄撞得支离破碎。 所有的思绪和想法骤然被放空,他容桓秉持了二十年的理智在这一刹那犹如脆弱玉瓷,轻轻一碰便支离破碎。 林洛锦的双颊因羞怒而绯红,从未经情事的她遭受不住如此的疯狂,身体从内到外剧烈的颤抖起来。 容桓并没有因为她的颤抖而停下来,而是继续啃蚀着她的每一寸肌肤,每一吻都带着狂怒和蚀骨的恼意。 林洛锦头脑一阵发晕,身子变得僵硬起来。 第207章 晓看天色暮看云 不知过了多久,林洛锦脑海中忽然响起一个飘忽的声音。 “你去了苍岳后若是想我了,就抬起头来看看天边的云彩。” “为什么?”另外一个飘忽的声音问道。 “因为,你想我的时候,我也想你了。” “想你为什么要看云彩?”后来的声音问道。 “因为,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我父侯对我娘亲说这话的时候,娘亲可高兴了……” 声音渐渐远了去,林洛锦想要再听,却听得“哗啦!”一声,仆人端着茶水送来,还没踏进门槛就看见了床上这一幕,惊吓之际打翻了手中的茶壶茶杯。 林洛锦瞬间 惊醒,容桓也忽然放开林洛锦,从她身上起来,眸光冰冷的看着她:“既然你这般厌恶我,那我就如你所愿,从今往后你想去哪里,想跟谁一起喝酒,想让谁背你走山路,我都不再过问。”说完,又自嘲道:“我真是疯了,才会将自己的真心放在你的脚下任你踩踏。” 容桓沉痛的闭了闭眼睛,睁开,再不看林洛锦一眼,转身抬步向外走去。 林洛锦怔怔地看着容桓离去,往日在她眼里“立于云端之上风华盖世,如芝兰玉树”般的男子此时一身冷冽,往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男子背影决然狠厉,往日那张端雅秀华如朗日 之月的容颜从未有过的狂怒阴沉…… 你在苍岳若是想我了,就抬头看看天边的云彩。 为什么要看云彩? 因为,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她曾经对一个人说过: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林洛锦抬头看着容桓离去的背影,忽然一阵迷茫。 曾经她以为失忆了也没什么,正好把从前不愿意记着的事情忘个干净。很多人都想有人生重活一次的愿望,她却不费力气就得到了别人梦寐以求的机会,这也是她的幸运。所以她并没有对从前的事情紧追不舍,也从不好奇想知道她从前是什么模样,可 是刚才她脑海中猛然乍现的那两个声音,她忽然很想知道答案。 她答应过谁?她思慕的那个人又是谁? 刚才容桓怒吻她的时候,她的确恼怒万分,可当他负气说从此不管她恼恨离去的时候,她心中又忽然空落落的,觉得心里某个地方忽然坍塌了。 林洛锦,你到底忘记了什么? 忍冬跟林洛锦分开之后便按照约定的计划,一路向临安城而来,路上虽然遇到过暗影的追踪,却只有一次,也被她躲过了。她到了临安城内,遍寻城内城外,都没有找到小姐留下的记号。 难道小姐还没有到临安城?还是路上出了什么事情? 忍 冬心里不踏实,进城暗中打听了一番,却发现了安珀的踪迹。 她一路跟踪着安珀,才发现小姐已经被太子殿下找了回来,她远远躲在萧氏老宅的隐秘之处,等着小姐院外的守卫都撤走了才悄悄潜入。 林洛锦收拾好自己的衣服,从包袱里拿出一把断臂,抽出刀鞘就把利刃藏在袖口中,夺门而出。 忍冬立即上前拉住林洛锦,轻声问道:“小姐,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想做什么?”她看见太子殿下从房里出来,小姐随后便拿着利刃追了出来,她不知道殿下和小姐在屋子里发生了什么,可是小姐的脸色很难看,很愤怒,甚至是狂怒。 第208章 反击怒杀 “放开!我要去杀了容桓!”林洛锦眸光中没有焦距,尽是凌厉的寒光。 闻言,忍冬紧紧拉住她:“小姐你疯了?你根本就不是太子殿下的对手!” “那又如何?我今天一定要杀了他,问个清楚。”林洛锦甩开忍冬,去找容桓了。 府中之人皆是容桓带来的人,也都认识林洛锦,看见她双目猩红,怒意席卷的模样,都远远就让开了道儿。 容桓回到自己房间,他向来将自己的情绪压制得很好,可是今日在面对林洛锦的时候,他的自控力薄弱得恍若虚无,他惊骇于自己的自控力何时变得如此薄弱了? 他和林洛锦前世 一定是仇人,否则她为何每次都能将他的软肋拿捏得清清楚楚? 无论是不懂情事的孩童时期,还是如今各自都已长大成人,他的心从未变过。世人都说他惊才绝艳,可他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也是能入魔障之人。 他的房门没有关,林洛锦举着短匕气冲冲的进去,在他转身之际刺入了容桓心窝。 忍冬追来,却是已经晚了。 容桓不可置信的盯着她,林洛锦眸中狠绝:“容桓,你记住,我林洛锦从来都是一个有仇必报的人。” 待府中侍卫赶来,插入容桓身体的短匕“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容桓挥手阻止侍卫抓捕林 洛锦,殷红的血滴落在深青色的地板上,一滴,两滴,三滴…… 容桓看着林洛锦决然而去的背影,吩咐侍卫:“让她走!” 林洛锦木然的身影慢慢朝着老宅的大门口离去,忍冬惊诧于小姐竟然会真的对殿下动手。 走出萧氏老宅,面前忽然出现一群蒙面的人,将她团团围住。忍冬立即拔剑护主,可剑才出鞘,几不可见的牛毛金针便摄入她的体内,即刻就倒了下去。 府内的人因为容桓被刺,对门口忽然出现的蒙面人少了戒备,当他们追出去时,哪里还有黑衣人的影子? 容桓不顾自身伤势,追了出来,却只见地上躺 着的忍冬。没有打斗的痕迹,甚至没有挣扎过的痕迹。 林洛锦就这样杳无声息的失踪了,完全没有一点预兆,蒙面人更是没有留下一点儿可追查的线索。 容桓被刺的伤口并不深,也只能算个皮外伤,只是从一出生就成为太子的他,即便历经千万次暗杀,也从未令对方得手过,是以,林洛锦刺的这一刀,是他平生第一次。 暗影的人在临安城里整整找了两日,却没有发现丝毫踪迹。 能在临安城内,容桓眼皮底下青天白日的带走一个人,而又不留下任何痕迹,除了萧彧,容桓想不到第二种可能。可萧彧还在子阳峰上, 他心疾发作,眼下正是他的鬼门关,也不可能对他的鹰卫下令。 安珀用了两天一夜将彩云从燕京城带到了临安,没有武功的她受不了路上的颠簸,一到临安就晕了过去。 查探回来的暗影正禀报他们的查探结果,容桓听完后,出门便问道:“彩云呢?” “回殿下,晕过去了,刚刚送去房间。” 容桓想也不想,声音寒凉道:“泼醒她。” 安珀知道殿下这次生了大气,脸色一直不好,连忙应着,去了彩云的房间。 彩云被凉水一泼,打了个寒颤,一个激灵从床上跳起来,纳闷的盯着安珀:“安侍卫,你干嘛泼我?” 第209章 她被人劫走了 安珀余光扫了一眼旁边站着的容桓,说道:“彩云,殿下有话要问你。” 彩云这才发现旁边站着容桓,顿时一个激灵就从床上跳起来,连忙下床跪地见礼:“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容桓扫了彩云一眼,寒凉道:“从瑶池山回燕京城,你一路跟她寸步未离,可知道在这临安城中,她有没有落脚之地?” 彩云面色一变,脱口就问:“我家小姐是出了什么事儿?” 容桓瞥了一眼彩云:“她被人劫走了。” 彩云再是面色一变,立刻想着是谁冒着龙头拔须的风险来太子眼皮底下劫走小姐?小姐如今虽然没了武功,但聪慧过人,难道是她自己想走?可 是堂堂太子殿下,是不会骗她一个小丫头的,况且这还关系到小姐的安危。 想了许久,仍旧理不清楚状况,余光瞥见殿下愠怒的神色,一脸茫然的摇着头:“奴婢不知道,奴婢跟随小姐的时间并不是很长,这临安城上次也只是路过,并未停留,不知道小姐的落脚之处。” 容桓寒凉的盯着彩云:“当真?” 彩云忙不迭的点头:“奴婢不敢欺瞒太子殿下!” 容桓死死盯住彩云:“不敢?”他朝彩云上前一步,俯下身来凝着她的双瞳:“我看你是胆子大得很!” 彩云身子一个惊颤,头顿时磕在地上,不敢抬头。 “从瑶池山到临安,再到燕京城 ,一千多里路程,两个完全不会武功的女子,在没有带足够盘缠的情况下上路,游山玩水,住上好的客栈,吃上好的席面,即便是在山匪横行的龙居山也能畅行无阻,你让本宫如何相信你不知道她的落脚之处?” 彩云脸色一白,心里顿时凉飕飕的,殿下居然连小姐每走一步都调查得清清楚楚。她心下一横,问道:“请殿下告知,小姐走散之时,忍冬可跟在身边的?” 容桓并不隐瞒,说道:“没有。” 彩云一惊,心下纠结了片刻,见太子殿下等着她的回复,心下为难起来,是说还是不说?她和小姐上回在龙居山上被山匪所劫,山匪却对小姐卑躬 屈膝,他们提到的阎寐阁……若是不说,如今她武功全失,身边又没有帮手,若是当真出了事情怎么办? 见彩云眉目深锁,久久不见说话,容桓又补充道:“她是本宫已敬告天下的太子妃,若是出了事情,这份罪责你可承担得起?” 彩云为难,心下猛然揪得紧紧的,闭了一下眼睛又睁开,说道:“上次路过临安城的时候,小姐说想去看一种叫蓝桉的树,可因为时间紧迫,赶着回京,便没有看到,殿下可派人前往观赏蓝桉树的地方去查探,或许小姐会去那里。” 说完这些话,彩云便将头死死低下,任凭容桓排山倒海的气魄如何沉重,也断然不再 开口说一个字,这种宁死不屈的倔强,竟和她的主子如出一辙。 容桓看着彩云片刻,渐渐收了周身寒气,转身出了屋子。 彩云追着容桓离去的身影,长松了一口气,随后便也苦起脸来,她的确没有办法找到小姐,眼下也只能找忍冬商量了。 顾不得夙夜赶路的疲乏,彩云出门找了个人问:“你知道忍冬在哪里吗?” 那人摇头,一言不发。 接连问了两三次,都是同样的结果。 彩云还不知道林洛锦刺伤容桓的事情,府中所有人都对林洛锦主仆不怀好意的。 这可怎么办?小姐出京之时确实没有告诉过她应该怎样找她呀!她苦恼的在门廊下面走来走去。 第210章 阎寐阁 忍冬这时候从外面回来了,看见彩云的身影她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可那分明就是彩云,开口喊道:“彩云!” 听见声音,彩云循头望过去,顿时喜笑颜开,跑了过去:“忍冬,太好了,有你在事情就好办了。” 忍冬看彩云的模样,一怔,顿时问道:“你有法子找到小姐?” “吁!”彩云立刻噤声,靠近忍冬耳语了一番。 忍冬迟疑的看着她:“你这法子能行吗?” “能不能行也得试过才知道,总比在这里枯等的强。” 忍冬觉得彩云说得有道理,况且彩云跟在小姐身边的时间最长,临安城她也是和小姐来过的,便点头赞同道:“那便依你。 ” 当下府中也没有人管她们二人,从府里出来竟没有一个人拦着。 走出老宅,忍冬就带着彩云朝闹市走去。她们身后,跟上了两个府中的家丁,无人察觉。 阎寐阁,清晨。 和煦的日光从窗棂照进屋内,在床榻上沉睡的面容上映下斑驳的影子。 觉察到刺目的光线,林洛锦缓缓睁开眼睛。 片刻之后,她猛然坐起身来,拍了拍胸口的位置,双眸中有些迷离。 忽然有人推门而入,阳光咋然照在她脸上,晃得她睁不开眼睛,进来的人见到她醒了,顿时惊喜笑道:“姑娘,您终于醒了?” 拿手遮着刺目的光线,林洛锦这才看清楚了进来的女子, 十七八岁的模样,乖巧伶俐,她端着一盆洗漱的热水进来。 她记得自己是在萧氏老宅门口被人劫走的,她环视了一圈整个屋子的环境,虽谈不上奢华,但也富贵屹然,每一样摆设都价值不菲,就连她所躺着的床榻,被褥也是上好的蜀锦绣,说明这儿的主子并不简单。 婢女放下水盆,便朝她走过来,恭敬道:“姑娘,请您洗漱吧,阁主等着您用早膳呢。” 阁主?林洛锦心中疑惑,但面上却未露出丝毫破绽,她看着婢女,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刚才说的阁主又是谁?” 婢女恭敬答道:“这里是阎寐阁,阁主自然就是这阎寐阁的主子。” 婢女看了一眼林洛锦,补充道:“婢子是阎寐阁里的侍女,唤作小桃。” 在小桃的伺候下,林洛锦穿戴整齐,坐在铜镜面前梳,小桃为她梳头。 看着铜镜里惊世的容颜,小桃不禁赞道:“姑娘生得可真美,这头乌发更是令人歆羡。婢子第一次见到姑娘的时候就觉得极美。” 阎寐阁,上回她和彩云在龙居山无名寨里遇到的那群人,其中寨主顾斐便是阎寐阁的人,当时顾斐对她恭敬有礼,话中也透露出她与阎寐阁少阁主交情匪浅。如今阎寐阁又把她从容桓眼皮子底下劫走,倒不知这位少阁主是什么意思。 梳洗之后,小桃便领着她去了星辉亭。 远远的,林洛锦便看见亭子里坐着一个天蓝色锦袍的男子,一头乌发自然的披散,顺滑如瀑布,发上有彩色的发带装饰,看不出这是哪一国的发式。 鼻尖传来一股淡淡的清茶香味,夹杂着一丝香甜的味道。 走到回廊处,小桃停下了脚步,躬身道:“少阁主就在那边,姑娘请。” 她朝着那抹身影一步一步走去,脑海中搜寻着关于阎寐阁的所有信息,可是除了上回在龙居山顾斐口中听过之后,其余的她一点印象也没有。 距离少阁主三尺的距离时,那抹身影忽然转身了。 男子一身天蓝色锦袍,容貌隽秀,眉眼含笑,带着一股子天生的张扬洒脱。 第211章 阁主楚黎 林洛锦看着他,这位阎寐阁的少阁主倒不如一般的杀手组织头目,带着天生的明媚之辉,又带着阴鸷幽深的暗沉。让人难以琢磨。 既然她与他是认识的,那便就要有认识的样子。 眉目之间染上淡淡的笑意,她朝楚黎巧笑嫣然的走了过去:“你胆子可真不小,敢在虎口拔牙,也不怕容桓把你阎寐阁给抄了。” 楚黎看着林洛锦,她容颜清丽,笑容带着娇艳,对着人笑的时候,让人觉得暖阳照在身上,和煦温暖。 他有许久没有看到这张脸了,晃了一下眼睛,立即垂眸端起桌上的茶杯,说道:“怕什么!这阎寐阁我不过是替你管着罢了,说到底,你才是这阎寐阁真正的 主人,容桓若是想要把阎寐阁抄家,怎么也得先过你那一关。” 林洛锦心中顿然一惊,她才是阎寐阁背后的主人?懵! 但她迟疑的神色只在只言片语之间,她又说道:“你倒是算得清楚,这些年无论江湖还是朝堂,无论大燕还是天祁,甚至在整个四国九城之中,可都只认你楚黎,想把自己摘干净,恐怕不容易吧!” 说着话,林洛锦已经走到了楚黎面前。 她坐在楚黎对面,桌上摆了些香甜可口的点心,她顺手就拿了一块淡紫色的点心入口。 楚黎看着她的动作,颔首道:“记忆虽然没有了,但口味却是没变,甚好!” 敢情楚黎早就知道她失忆的事情,那还装什 么?林洛锦一口气放松下来,瞥了楚黎一眼:“你既知道我失忆,还派人将我掳来,也不怕那掳劫的阵仗吓昏我!” 这话一出,楚黎刚刚喝进嘴巴里的茶水“噗!”一口喷了出来,同被雷击一个模样,怔愣片刻后,他失笑的看着林洛锦:“这种话你也能说得出来!”他摇着头:“才回去不到两年时间,脾性大改,这燕京城当真是个磨练人的好地方!” 林洛锦再瞥了他一眼,把手里剩下的半块点心塞进嘴里,问道:“你如此大费周折的将我劫回来,是为了什么?” 楚黎一怔,随后道:“没什么事儿,听闻你从容桓手里逃了又被抓回去,所以就想帮一帮你。” 林洛 锦不以为意的看了他一眼:“你觉着容桓就真的查不到踪迹?他可没那么废物。” “这是在临安境内,想要抹去一个人的痕迹轻而易举,除非你不想他找不到你。”楚黎说道。 林洛锦觉得面前的点心比较合她胃口,连续吃了几块,没将楚黎后面这句话听进去。 楚黎看着林洛锦吃得香甜,不自觉的也拿起一块点心来吃,入口酥软清甜,的确可口。 两人你一块我一块,两盘点心很快就见底了。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肯接手阎寐阁?”楚黎忽然问道。 林洛锦扫了一眼楚黎,自己动手到了杯茶,如牛饮水,两口就喝了进去,楚黎看着她的模样,好似这茶水比糖水还甜 一样,他心中腹诽她吃什么东西都胃口很好的模样,倒让看她吃的人十分有食欲,片刻他又说道:“你总该给我透个底儿,阎寐阁说到底也是你母亲给你留下的,我师父帮你母亲守了一辈子,你总不会也让我给你守一辈子吧?” 说到最后一句话,楚黎恣意洒脱的脸上顿时一张苦瓜脸,看林洛锦不为所动的模样,无辜道:“当年的阎寐阁叱咤四国九城,让多少人闻风丧胆,十多年来我师父苦心经营,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够亲手把你母亲一手创建的阎寐阁阁主御令亲手交到你手上,可惜他走得早,只能将此嘱托交到我身上,看你如今的模样,是想让我在师父面前食言吗?” 第212章 阎寐阁藏着的真相 听着楚黎一席话,林洛锦又抬头看楚黎:“可我如今已经武功全失,又失忆,这个时候接管阎寐阁,你就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阎寐阁虽是江湖杀手组织,可也用不着阁主自己亲自动手去办事,你心思灵巧,掌管十个阎寐阁也不在话下。你各种搪塞推诿,跟本就是无意接管。” 林洛锦吃得饱饱的,起身道:“我这刚才从燕京城那个食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出来,你就让我消遣消遣再说。你掌管阎寐阁也不是一两日了,也不会在意多管一两月或者一两年吧?” 楚黎皱着眉头叹气:“好,随你怎么推诿,总有一日,这阎寐阁还是你的。” 见这个话题说不通了 ,楚黎又看着林洛锦道:“你就真的不想恢复武功,恢复记忆,做回从前的林洛锦吗?” 林洛锦挑挑眉,扭头问他:“现在的林洛锦不好吗?” 楚黎摇头:“我知你的心志,可你既是永宁侯府的嫡女,阎寐阁的主人,就注定与那随心所欲的生活无缘,你的母亲当年宁愿毒发身亡也不暴露阎寐阁的一丝踪迹,说明她想护住阎寐阁的心坚如铁,你就半分也不想知道这其中的缘由吗?还有,你父侯未满四十就身故,你永宁侯府那块让世人仰望的丹书铁劵你以为是轻易得来的吗?你母亲是多么风华无双的女子,真的会嫁一个平庸的男子草草一生吗?” 林洛锦听着这些 话,忽然一怔。 楚黎继续说道:“从前你在瑶池山,周游各地,我以为你此生都不会再踏足燕京城,便也没有强求于你,可如今你已然卷入皇室风波中去,你父母未完成的心愿注定要由你来继承,你再推诿,也没人能代替得了你。” 如今的她的确失忆了,没了从前的记忆,很多事情和很多人对她都没有感觉,可是当楚黎说起她的母亲和父侯之时,她心中竟然隐隐有些难受。若真如楚黎所言,阎寐阁内藏着的是她母亲和父侯身故的真相,为人子女,又如何能让父母白白葬送性命而不管不顾呢? 她脸上的笑容逐渐散去,看着楚黎:“你都知道些什么?” 楚黎摇 头,说道:“我所知道的你从前也都知道,只是如今你失了记忆,也就不记得了。”说罢,楚黎神色凝重的看着她:“若有法子让你恢复武功,恢复记忆,你可愿意一试?” 从前,她觉得失忆算是件好事,让她摒弃过往的不开心,可以活得恣意一些,可如今从楚黎那里知道了一些关于她父母的事情,她又不能不管,如果当真放弃过往的一切,只求随意而活,那么她这一辈子,都会背着那个包袱。 想到这里,她郑重问楚黎:“医尊姜白都束手无策的事情,你当真有法子?” 楚黎眼眸忽然沉了下去,顿了一下,说道:“凤灵城外三十里有一座药王山,那里气候独 特,百草丛生,有一种叫紫苜的草药,不仅能解奇毒,普通人使用能让人血流逆行,加上三个武功高强的人同时内力催动,就能打通人的经脉,此法对于武功被废的人行之有效。” 林洛锦看向楚黎:“你是要我去天祁?” 楚黎同样看着林洛锦的眼睛:“南君岐对你有情,若你向他提出要紫苜,他是不会拒绝的。” 林洛锦眸光沉了沉,想起了在瑶池山的那些日子,南君岐是她醒来见到的第一个男子,她每日醒来的时间虽短暂,南君岐都会带她在山野间捉鱼摸虾,在林间打鸟猎兔,一起捉弄姜老头和彩云,也时常被她捉弄,可当她完全康复之后,他却不告而别。 第213章 再回临安城 她从怀中拿出南君岐当时给她的御令,有这块通关御令在手,进药王山取紫苜草,是轻而易举的。 只是,南君岐是将她当成朋友,才将御令给她,她也不能枉费了这份信任,不问便取,视为窃。所以即便要取,也该知会他。 林洛锦抬步离去,身后响起她的声音:“你说的事情我会去办,不过在此之前,我得先找到我的婢女。”走过三丈之外去,又忽然回过头来对楚黎道:“对了,你不许让人跟着我。” 楚黎看着林洛锦远去的身影,脸上忽然轻轻笑了一下,他身后蓦然出现一个黑衣蒙面人,对他行礼单膝跪地:“阁主。” 眸光依然停留在林洛锦远去的身影上,吩 咐道:“把人都撤回来,你亲自跟着,她如今失了武功,是发现不了你的。” 黑衣人顿时应了一声:“是!” 当天晚上,林洛锦就把小桃秘密叫进了房间,让小桃到山下给她送信去。 从林洛锦的院子里出来,楚黎早就等在了门口,见到主人,小桃立即垂首跪地:“少……少阁主。” 看了一眼还亮着灯的屋子,楚黎问小桃:“她让你下山做什么?” 小桃脸色一变,难道姑娘在屋子里跟她说的话主子都知道了?心中斟酌了片刻,低头道:“姑娘让婢子下山给她的丫鬟送信去。” 楚黎伸出手:“信呢?” 小桃摇摇头:“没有书信,姑娘只是让奴婢跟送菜的那对 夫妇说,永宁侯府的嫡女被阎寐阁抓走了……” 楚黎闻言,脸色并没有半分改变,反而点了点头,语气中略有些叹气的意味:“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她还是哪个她,是我多心了。”话落,楚黎转身就走了。 小桃悄悄抬起头来,余光撇着楚黎离去的背影,长长换了一口气,姑娘真是神机妙算,知道阁主会拿她问话,所以也就不为难她,让她照实说便是。 第二天,林洛锦起了个大早,带着小桃从阎寐阁中出来,一路蹦蹦跳跳的朝临安城而去,生怕别人忽视她一样,不时还欢歌一曲,不过那歌声确实悦耳至极。小桃从小长在阎寐阁,被规矩教导得方方正正,也受森严 的阁规约束,万事小心翼翼,出门身上都长着八只眼睛,处处提防。可是受到林洛锦欢脱的性子感染,心情也随着轻松起来。 临安城,是大燕南部最大的一座城池,受四通八达的地理位置影响,繁华不输燕京,风土人情甚至比燕京城更加多样化。 人流稠密,林洛锦和小桃走在街上一路慢慢悠悠。 小桃像是从没见过这市井繁华,眼睛闪着亮光,觉得四处新奇。 “姑娘,这是什么?” 林洛锦转身一看,脱口道:“面具。”说罢就拿起一个鬼头面具戴在脸上,逗得小桃咯咯直笑。 “真有趣。” 林洛锦眸光一转,便掏了两个钱给摊主,面具递到了小桃手上:“送 你了。” 小桃一怔。 送给她?她长到十八岁,这是她收到的第一份礼物。她呆住了,看着手中的鬼头面具不知所以。 林洛锦看她呆愣的模样,笑道:“你以后就跟着我,有趣的东西还多着呢。” 二人又兜兜转转两条街,游到天下第一楼的时候,每个人手里拿了根糖葫芦。 小桃早已没了刚进城时对事事都新奇的模样,她咬了一口糖葫芦,看了一眼牌匾,又看了一眼林洛锦:“姑娘,这地方听名字就很贵,我们真的要进去吗?”小桃捏了一下羞涩的钱袋,她们出门原本就没带什么钱,在街上买的面具、糖人、男装就已经花光了所有的钱,眼下,她们已经身无分文。 第214章 千金一盒的灵草香 天下第一楼比之年前重新装潢了一番,很大很气派,门口多了两尊玉石狮子,威风八面。单从外表看去,就知道里面装潢定是奢华无比。 她穿了一身男装,拿着糖葫芦站在门口看了许久,她刚要抬步走进去,忽然楼上有人扔下了一条手帕朝她飘落下来,林洛锦伸手,轻飘飘的接过了那条手帕。 手帕带着香味,沁人心扉,面料和香料都是上好的,可不是一般市井小民用得起的。 小桃一怔,扭头看着林洛锦。 林洛锦想着,这临安花城,风流之地,这人也不枉风流二字。 小桃抬头看去,二楼的窗户开着,站着两名女子,穿着华贵,一人正探着身子 ,方才扔手帕的手还尚未收回去,脸面含笑的看着男装的林洛锦。 林洛锦挑眉,觉得分外有趣,停住脚步抬头对着那女子道:“小姐的帕子是在下给你送上去,还是你自己下来取?” 那女子脸上未带一丝女子的羞怯,也未发一眼,转身没入了窗棂之中去,随后她的婢女探出窗外:“我家小姐体弱,还请公子将帕子送上来可好?” 小桃看着眼前的林洛锦,她穿上这一身男装,气宇轩昂自不必说,眉目之间那股子清隽俊秀更是让怀春少女春心萌动,不知她身份的女子心悦于她也不奇怪,只是…… “姑娘,这帕子上用的灵香草千金一盒,不是普通人 家用得起的,恐怕楼上的这位小姐身份不一般。” 林洛锦眉目一动,转头看向小桃:“除了这个香草,你还看出什么来了?” 小桃盯着手帕又看了一眼:“这手绢的材质是上好的蜀锦,刺绣图案都是及其精巧的蜀绣,仅这块帕子,至少也是两千金。” 林洛锦到不因为小桃说的这番话惊奇,能在阎寐阁中得楚黎信任之人,断不可能是一般无能之辈,她轻笑一声:“这临安城中富商巨贾众多,这价值两千金的手绢却是极为少见,自然得上去见见。” “可是……” 小桃话还没出口,林洛锦已经跨进了第一楼的门槛,她赶紧大步上前,在林洛锦脚步 踏上楼梯之前拉住了她:“那人不是什么富商巨贾的小姐,是官家千金,你当真要上去?” 林洛锦一瞬不瞬的侧头看着小桃,先前怎么不一次把话说完? 小桃见她这般模样,皱眉道:“我先前看到她们身上穿的衣服是云锦,那是商贾之家不能用的,唯有官宦之家才可用,方才我没说,是想着你不会多加理会……我们阎寐阁,最怕跟官家打交道,我们还是别去了吧。” “官家啊?”林洛锦挑眉,玩味的笑了笑:“我多少也是个郡主,会怕她们吗?” 话落,就撩袍上了二楼。 二楼只设了雅座,林洛锦大致看了一下方位,便朝着扔帕子的女子走过 去,婢女已经等在座前,而帕子的主人仍旧坐在桌案旁边,并未起身。 林洛锦在三尺之外站定,将手中的手绢递出去:“小姐的手帕,在下给你送上来了,请收回去。” 丫鬟上前,双手接过手帕,恭敬的朝她见礼:“多谢公子。” 林洛锦眸光投向珠帘内的女子,始终不发一语,并没有上前与她一叙的意思,她眉头微微一蹙,说道:“这价值两千金的帕子小姐可要收好了,虽然临安富庶,却也不必显露于人前,人心叵测,还是小心些好。” 说完,林洛锦转身就走。 “公子,请留步。” 就在她踏出一步的时候,珠帘内的女子忽然站起身,对她开口。 第215章 萧氏嫡女 她转身,丫鬟拉开珠帘,露出女子的容颜。 娇美如花,洁净出尘,眸光清滟,气质华贵。 林洛锦看着此女,只觉得有些面熟,可她应该不认识此人,她在脑海中搜寻了一圈,没有印象。 女子看清楚林洛锦的容颜,顿时也为之一惊。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先前在楼上看见他,只觉得气宇轩昂,眉目如画,帕子不经意就掉了下去,此刻看见眼前惊为天人的容颜,她庆幸自己终是叫住了他。 在短暂的怔愣之后,女子很快回神,恭敬有礼的俯身见礼,一副高门闺秀该有的风范:“小女萧林下,不知能否请公子品茶一杯?” “萧林下?”林洛锦轻轻念着这个 名字,在临安城中姓萧的,又用得起云锦、蜀绣、灵香草的官宦之家,除了兰陵府的萧氏,不作他想。听闻萧氏一门九代单传,只有萧彧一个男丁,而嫡出的女儿也只有一个,看年岁,她应该是萧彧的姐姐。 猜到了女子的身份,林洛锦也回敬道:“原来是兰陵府的萧家大小姐,失敬了。” 在萧林下的邀请下,林洛锦坐到了桌案旁,两人对桌而坐,萧林下为她敬茶,动作娴熟,一气呵成,精通茶道。 茶香萦绕,林洛锦抬眼看了看萧林下,见她端起茶盏来小口的品茶,自己也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茶汤入口,苦涩之味甚浓,她不禁皱眉,片刻之后,口中回甘,清 甜怡人。 “这茶的口感如此特别,难道就是松峰茶?”林洛锦问道。 萧林下放下茶杯,赞赏的看向林洛锦:“能识得此茶的人不多,公子想必也是爱茶之人?” 林洛锦笑道:“爱茶谈不上,我向来喝茶如牛饮水,不过这种茶我曾经在一个朋友那里听说过,今日有幸见识到小姐精湛的茶道,又能喝上一口这松峰茶,是在下的运道。” 林洛锦这话刚刚出口,就传来一阵狂笑声,接着不干不净的话就脱口而出:“哪个山疙瘩里面钻出来的野小子,喝口茶水都算得上是运道,本公子真是开了眼了。” 此话粗鲁无礼,令人闻之不快。 林洛锦看萧林下嫌恶的表情,想 来是认识此人,对此人极是嫌恶。 “我还说这临安城花香馥郁,怎么突然有股子馊臭味儿,原来是有只鼠辈在这里发臭了。”林洛锦说着,就朝不远处的茶楼小厮大声道:“小二,去把你们掌柜的叫上来,竟能让鼠辈在此横行,也不怕熏着了这里的贵客,是想砸了你们天下第一楼的牌匾吗?” 小厮听到这话,看看说话的两边,均是不敢得罪之人,但眼下又不敢不禀报,于是立刻跑下了楼梯,禀告掌事儿的去了。 刚才叫嚣的男子闻言,顿时怒气横冲,扔下筷子,只听见珠帘撞击的响动,人就出现在眼前了。 穿着打扮还算富贵,身材臃肿,满脸横肉。 那人上下 打量了林洛锦一眼,不客气的指着林洛锦的面门大声道:“你算什么东西?敢骂本公子,你知道我是谁吗?信不信本公子发话,叫你和你的小跟班片刻之间就命丧当场?” 一发三问,林洛锦讥讽的盯着说话之人,随后对萧林下道:“萧小姐,你觉得他的话有几分实现的可能性?” 萧林下皱眉,看向来人,不客气道:“许寒轩,这里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你当真以为你许家在临安无人能撼动吗?” 叫做许寒轩的男子看萧林下的眸光不怀好意,眸光中多有欲望之色,对萧林下的话无丝毫忌惮:“你萧家若能撼动的话,也就不会把你嫁给本公子做第十三位妻房了!” 第216章 公子,和气生财 林洛锦闻言一怔,眸光中多了一丝疑惑,看着萧林下,她可是兰陵府萧氏的嫡女,年节时刚刚册封的皇后是她母亲的娘家小妹,即便不算萧家巨贾的地位,也是皇亲,竟然舍得把嫡女嫁给许寒轩。 虽说许寒轩是许家嫡子,但看眼前的模样就知道,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皇后是许家女,这表亲,当真是抵不过嫡亲。 萧林下听到许寒轩的话,犹如对她的羞辱,顿时脸色涨红,气怒难挡:“许寒轩,你不要欺人太甚!若是让彧儿听到……” “萧彧他听到又如何?谁让当今的皇后娘娘是我的姑姑呢?你萧家不过沾亲带故,说 到底,还是比不过我许家,否则你堂堂萧家嫡女,往日眼高于顶,以后也只能匍匐于本公子的身下,任本公子蹂蹑……” “啪!”前一秒还趾高气昂的讥讽,后一秒就被萧林下上前一巴掌挥在脸上,顿时就是一个红掌印。 许寒轩不可置信的慢慢转头,眼睛瞪得老大,愤怒之火熊熊燃烧,忽然哗啦一声,大哭起来。 “哇啊……你竟敢打我!”他眸光中愤怒越加明显,声音也越加阴沉:“来人,将她给我拿下!本公子今天就当着所有人的面,洞房花烛!”他自小就是许家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想要什么从来都是伸手就拿, 还从未有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他,丢脸!若是不给萧家一个教训,让他许寒轩以后还如何在临安立足? 许府的嫡子出门,自然带了大批的护卫,所以,许寒轩喊出声后,十几个家丁打手蜂拥而至,上前就要抓萧林下。 可是萧林下并不比萧彧,不会武功,只是一个弱女子,见状定然是害怕的,她的丫鬟却立刻拉住林洛锦的衣袖,跪地恳求:“公子,求你救救我家小姐,许家公子欺人太甚,一定会要了我家小姐的命啊!” 林洛锦想着萧彧冒着寒凉,冒着心疾发作的风险背她走了二十里的山路,不是朋友胜似朋友。即便 她与萧彧没有此番情谊,萧林下只是萍水相逢,她也不可能坐视不管。 蜂拥而来的人来势汹汹,林洛锦瞄准时机,将手中的毒粉洒向他们,只见一片烟瘴之后,迎上来的仆从打手全都倒在了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许寒轩身旁的仆从蹑手蹑脚上前探探鼻息,脸色顿时大变,跑回许寒轩身旁说道:“公子,都死了!” 众人震惊,先前旁边已经围了不少看戏的人,听见那仆从说那些人都死了,顿时骇然。 天下第一楼的掌事姗姗来迟,从人群中挤进来就听见说地上的人全死了,心下一惊,忙着出来当和事老。 “许公子息 怒,息怒。”又转向林洛锦这边,精明的小眼睛迅速打量了林洛锦一番,立刻舔笑道:“公子,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许寒轩哪里听得进掌柜的话去,他不仅没讨到半点好处,反而还折了这么多手下,他许寒轩的脸面丢大发了。他上前一把扯开掌柜的:“滚开!今日若砸了你这第一楼,所有费用我许寒轩一人担着!” 随后,他怒目瞪着林洛锦:“再来人!把这个不知死活小子给本公子打死!” 剩下七八个打手,看着地上躺着的同伴心中害怕极了,可是主人发话,他们宁死也要听从,说罢,就再次朝林洛锦蜂拥而上。 第217章 太子妃该有的格局 她拿着的药粉本就不多,刚才全都撒出去了,想着吓退他们,没想到许寒轩气急了眼,还不罢手。眼下,她手上已经没有了可用的武器。 小桃忽然挡在她身前,稚嫩的眸光中顿然露出深寒之光:“谁敢再靠近一步,我就杀了谁!” 许寒轩和七八个打手闻言,像是听到了一个极为好笑的笑话,此女身材娇小,他们一个人上去就能把她撕碎,因此,并未把小桃的警告听进去。 打手来势汹汹,手上都拿着趁手的武器,小桃眸光中的深寒越加深沉,飞身上前,利索的夺过一个打手手上的大刀,身姿灵巧的在打手之间穿梭 ,刚看到她到一个人面前转眼便又在别处,她所过之处,打手们胸口齐齐受到一股重力,受不住倒在了地上。 不过片刻功夫,十七八个打手,全都趴在了地上。 而小桃,娇小的身躯站立在其中,凌厉之气让人不敢靠近。 林洛锦一惊,楚黎派在她身边的人果然厉害! 事情发生的太快,就连许寒轩自己都没怎么看清楚,不等他弄明白怎么回事儿,小桃的手已经捏住了他的命门。 许寒轩顿时吓的面色大变,惊叫了一声。 掌事儿的见此状况,脸色也变了。这可是许府的嫡子,当今皇后的侄儿,若是死在他天下第一 楼,怕是麻烦得很。想到这里,他立刻朝林洛锦走过去,赔笑道:“公子,公子手下留情!” 林洛锦瞧着掌事儿的,听他说道:“许公子再是不是,他也是许家的嫡出长子,若当真在此送了性命,小店承担不起罪责呀!还请公子宽恕,手下留情!” 萧林下也上前说道:“公子,此事全因我而起,林下感激公子仗义援手,让他得到教训,已经够了,千万不要因此闹出人命,连累公子。” 林洛锦看了一眼掌事儿的,看了一眼萧林下,朝许寒轩走了几步,问道:“你可有亲族姊妹在燕京城?” 命都捏在人家手上,许 寒轩心里害怕极了,当下说道:“有,我妹妹……我妹妹许蓁蓁年前奉皇后娘娘之命入京,你……你问这个做什么?” 她想起年前她和彩云从瑶池山回燕京城,在茶寮中听到几个女子谈论,那王姝与口中对一位姓许的贵门小姐恭维有加,而那位许小姐也丝毫不顾及的说在容桓太子妃的事情上当仁不让,想必就是许寒轩的妹妹许蓁蓁了。 只可惜皇后仪典那日,她被人算计在了御花园,却是没有见到这位许蓁蓁。 张狂,不知天高地厚,如此德性也确实像是一家人。 林洛锦摆摆手,吩咐小桃:“放了他。” 小桃一 愣,手上仍旧不松,不明白的看向林洛锦:“可是他刚刚说要打死公子你,当真就这样放过他?” 林洛锦脸上浅浅一笑:“可我不还好好的站在这里吗?放他回去,让他给他还在燕京城的妹妹捎句话,就说太子妃这个头衔,她若实在想要,就凭自己的本事来取,在背后嚼人舌根,说人长短,不是大燕太子妃该有的格局。” 提到“太子妃”三个字,众人脸色再是一惊,萧林下再次仔细审视眼前的男子,她肌肤赛雪,莹润透亮,容色绝美,贵气逼人,竟有些女子的娇美之态,再仔细看她的耳垂,分明还有耳洞,她是女子! 第218章 给我杀! 她惊讶于自己的发现,同时又觉得幸好自己发现了她的身份,若是一直以为她的男子,又在危急时刻相救于她,她险些错付真心。 许寒轩牙齿里咬出一句话:“你……你是什么人?” 林洛锦饶有意味的松了松手腕,对一脸害怕又懵逼的许寒暄挑眉:“你猜。” 萧林下脸色有些发白,看着林洛锦,对她的身份有了几分猜测,顿时浑身冒了冒冷汗。 小桃收到林洛锦给她的暗示,手一松,放开了许寒暄。 许寒轩摸着自己失而复得的脖子,瘫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他怒看着林洛锦,此人不但羞辱了他,居然 还提到了在燕京的妹妹。 家里父母将蓁蓁送至燕京,就是要让她在燕京城觅得良缘,给整个许家寻一处更坚实的靠山。争夺太子妃之位旁人是不敢宣之于口的,此人,到底是谁? 听他话中之意,至少他不会是他许家的帮手,那就是敌手。 想到这里,许寒暄下了破釜沉舟的决定,在林洛锦转身之际,吹响了一个口哨。口哨声停,第一楼里顿时出现了十个黑衣暗卫。 林洛锦一怔,她没想到许寒轩为了对付她,竟然连暗卫都叫了出来。眼下容桓还在临安城,他是一点也不担心他许家私自豢养暗卫杀手的罪名, 被容桓呈送到老皇帝面前。 许寒暄从地上爬起来,双眼含怒的指着林洛锦,下令道:“所有暗卫给我听好了,我要那小子和他那个随从的命,听见了吗?” “是!”十个黑衣暗卫齐齐哄声应道,让天下第一楼的阁楼震了一震。 掌事儿的见事情已经压不住了,匆匆朝人群中挤出去,下了楼梯,朝街面上跑了去。 “许寒轩,你当真想好了要我的命?”林洛锦眼睛微眯,闪过一抹弑杀的意味。 许寒轩明显已经被恼恨愁煞了心,不知死活道:“哼!怪只怪你刚才心软放了我,成大事者,何拘小节?本公子不管 你是谁,既然到了临安这地面上,就都得给本公子低头,今日即便是天王老子,也难救你一命!”说完,他就对暗卫下令:“给我杀!” 暗卫得令,提着冷剑,齐齐刺向林洛锦。 小桃反应灵敏,转眼就将地上的刀踢起来握在手中,拦在林洛锦面前,与暗卫打斗起来。 林洛锦眼看着小桃一人被十个黑衣暗卫围在中间打斗,似乎没想到许寒轩竟然真的舍得下血本。 其中有一名暗卫放弃与小桃周旋,转眼来到了林洛锦身边,一招鹰爪来势汹汹的朝林洛锦的脖子伸去。 逼得林洛锦连连后退,退到了窗户边上, 她已经无路可退。 就在暗卫的鹰爪要捏住她命脉的那一刻,一只茶碗忽然飞了过来,砸伤了暗卫的鹰爪。 一个碧色的身影如飞鸟一般,加入战斗,与小桃同一战线。 林洛锦定睛一看,惊呼一声:“忍冬!” 随后,人群中挤进来一个粉色衣裙的女子,看了一眼打架的场面,迅速跑到林洛锦身边,气喘吁吁,神色惊喜:“小姐,总算找到你了!” 林洛锦看到彩云,也是一愣:“彩云,你怎么来了?”顾不得多问,她看向打斗的场面。 忍冬手下的剑招凌厉,与出自阎寐阁的小桃相交之下,招式竟然有些雷同。 第219章 旁观者的议论 小桃和忍冬武功虽然高强,但是也只有两人,许寒轩的暗卫功夫也并不弱,双方打斗之下,一时难分胜负。 许寒轩瞪大双眼,恨恨的对黑衣暗卫叫嚣着:“给老子杀了她们!” 彩云死死护在林洛锦身前,眼看小桃和忍冬落于下方,现出危机,立刻转身对林洛锦道:“小姐,你先离开,这厮怕是疯了,敢打您的主意!” 林洛锦拨开彩云挡着她看戏的视线,一副镇定自若:“别担心,她们不还没败嘛?即便是败了,也动不了我分毫。” 彩云不知道小姐哪里来的把握,眼前的局势分明……忽然,她想起了还在临安城的太子 殿下,殿下为了找小姐,把整个临安都给翻过来了,第一楼的动静如此大,怎么可能不惊动殿下? 想到这里,她顿时也不担心了。她忽然放松心态,抱着手站在一旁,跟她的主子一样,旁观这一场打斗。 “忍冬,你戳他眼睛呀……哎呀,那个谁,你攻他下盘!……” “快,废了他的手,打呀!忍冬,你倒是打他呀!” 忍冬和小桃与暗卫打得势同水火,彩云在一边看戏指挥,林洛锦这个主子索性坐在桌案旁,边嗑瓜子边喝茶,好似这场大战与她没有半分关系。 萧林下看着这一幕,对这位传闻中的太子妃更多了一分佩 服。 周围的围观者皆是议论纷纷,有的在猜测林洛锦的身份,有的在吐槽打斗场面,更有甚者在妄议林洛锦和萧林下之间的关系,总之,打斗的场面热闹,围观之人的谈资更是热闹。 “从前只是听闻许家瞒着朝廷豢养暗卫,听说还派了镇北王来查探,结果是什么也没查到,想不到是真的!” “许家在西南一带根深蒂固,如今又出了位皇后,自然是毫无顾忌了。” “哎!你说这许家和萧家,都跟当今皇后有着亲眷关系,可到底是表亲比不上嫡亲呀,皇后出自许府,这萧家即便再势大,也终是矮一截的。” “早就听说 萧家嫡女饱读诗书,是位真正的才女,而许家嫡子确实脓包一个,不知道萧家是老爷是如何考量的,竟舍得把自己的掌上明珠送到许家做媳妇,那样的女子,配皇亲贵胄也是够格的。” “还能为哪般?还不是为着江南漕运大权考量,受前皇后牵连的前漕运官师大人早就被罢免,漕运官的位置一直空缺,许皇后一上位就把漕运大权交到了许家,萧家自然要低头。” “是啊,萧家经商,若是没了江南漕运一条线,半壁江山都保不住了……只可惜了萧家嫡女,那般才华,那般容色,那般……”说话之人连连摇头。 “不过,那 位贵公子又是谁?他身边的婢女和跟班武功可不弱啊,跟许府的暗卫尚能一分高下。” “看穿着打扮,还有那天生的贵气,许公子自报家门后还敢动手,恐怕也不是个简单人物。” “连身边的婢女都生得娇美如花,主人身份定是不简单的,看着阵势,怕是跟萧家小姐关系匪浅……” “难道听闻萧家嫡女要嫁许家公子,专门来找茬儿的?” “哦,那就说得通了,难怪敢跟许家公子动手,敢情就是冲着他来的。” “你们是说,这位公子是萧家小姐的……情郎?”最后两个字,那人压低了声音说,却还是落在了林洛锦的耳朵里。 第220章 我就是林洛锦 市井从来都是打探消息最好的地方,刚才围观之人的谈论林洛锦尽数听了进去,或许会与真相有一丝偏差,但情况大致是差不多的。 她把手里的瓜子扔会盘子里,起身对忍冬大声道:“忍冬小桃,省点儿力气,速战速决吧。” 命令一出,忍冬和小桃犹如神魔附体,顿时功力大涨,出手快狠准,须臾之间就将数十个黑衣暗卫尽数撂倒在地,连爬起来的力气也无。 许寒轩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忍冬已如一道闪电,眨眼就出现在了他面前,只觉得脚下发痛,他惨叫一声,身体就被人 按在地上,像滚雪球一样滚到了林洛锦面前。 他被滚得头晕眼花,待他神思有一丝清明,睁开眼睛就看见林洛锦那张俊秀决然的姿容,他顿时被吓得屁滚尿流,哑然张口,却吐不出一个字来。 林洛锦不知从哪里拿来一把短匕,拿在手上转悠着,她看着许寒轩,慢悠悠问道:“你还想取我的命吗?” 许寒轩已被吓得魂飞魄散,只一个劲儿的摇头,他跪的地面上湿哒哒的,有一股尿骚味儿。 林洛锦皱眉,捏了一下鼻子,又问道:“那你还取萧家小姐吗?” 许寒轩先是点了一下头,随后如捣蒜般不停的摇 头:“不娶了,我不娶了……” “那你知道回去应该怎样跟你爹说吗?” “不,不知道……”许寒轩惯性的摇头,等反应过林洛锦的话来,又忙不迭的点头:“知道,我知道。” “那说一遍给我听听。”林洛锦要求道。 许寒轩看着林洛锦那张俊秀的脸,他的眸光清澈无尘,可也冰凉入骨,她身侧的婢女更是瞬息之间就能取走他的性命,他拼命的想理由,忙说道:“我,我不喜欢萧林下……我不想娶她,我这辈子都不想娶她……” 许寒轩的说辞让林洛锦满意的点了点头:“记住你说的话,若让我知道 你出尔反尔,就不是打你一顿这么简单了,滚吧!” 他已经被林洛锦吓得腿软,他倒是想滚,可腿脚不听他使唤,怎么也挪不动脚。他心下一横,猛着胆子问道:“你,你到底是谁?” 萧林下看着林洛锦姿态随意的斜靠在桌案上,她身侧的几个婢女皆是气势逼人,武功更是令人佩服,在明知许寒轩是当今皇后侄儿的身份后仍然敢出手教训,她的身份定不会简单,她朝林洛锦走了两步,尽量掩饰住声音中的颤意,问道:“敢问……可是永宁侯府的锦小姐?” 什么?她是林洛锦?太子殿下亲口向皇帝求娶的 太子妃? 许寒轩整个身子顿时就僵了,人也懵了。 眼前的明明是个男子,萧林下却说她是永宁侯府的锦小姐。他虽然没有见过林洛锦,可林洛锦的大名早就传遍了整个大燕,对他更是如雷贯耳,传闻她在金銮大殿休了镇北王,更把丞相府的嫡女打成重伤。 最重要的是,她是太子殿下向皇上亲口求娶的太子妃! 他昨夜不小心在书房听到父亲与官员的密谈,说如今太子殿下就在临安城内,想到这里,他对林洛锦的身份越加深信不疑。 林洛锦把玩着手上的匕首,漫不经心的点头:“没错,我就是林洛锦。” 第221章 活得明白 萧林下听到她承认,眸光微微一闪,就跪在了林洛锦面前:“林下多谢锦小姐相救之恩。林下先前不认识锦小姐,这才误以为锦小姐是男子之身,冒犯了锦小姐,林下在这里给锦小姐赔罪。” 听她说完,许寒轩还呆怔的跪在地上,越来越上不来气,不知是被吓的还是犯病,越来越惊恐,眼皮一翻,昏死过去。 林洛锦轻笑着看着萧林下,这位萧府的嫡女倒是眼明心亮,凭她兰陵府萧氏嫡女的身份,本不必跪她,但她却能自降身份给她道歉,可见活得很是明白,她挑挑眉 :“你是萧彧的姐姐,我欠他一个人情,今日算是还了他的恩,萧小姐请起吧。” 萧林下一愣,显然不知道林洛锦与萧彧还有交情,萧彧常年在外,他交了些什么朋友她也确实不知,不过她今日能在许寒轩手里救下她,说明他们的确是有交情在的。她看向已经昏厥的许寒轩,小声开口:“许寒轩他……” 她实在不愿开口替许寒轩求情,毕竟许寒轩先前对她不敬,并且还嚣张的想要当街杀人,虽然没能如愿,但到底是他先挑起的事端,且又是因为她。 但许家手中握有 江南的漕运大权,萧家说到底还是要仰仗许家的。若是因为她影响到了萧家一门,她委实担当不起。 “我方才已经让他滚了,如今他自己把自己吓晕过去,我难不成还要派人把他送回去吗?我今日没动他,已算是他的运气。”林洛锦毫不客气的说道:“不过,你可以派人去许府传个信,就说他得罪了我,被我教训了一通,让许府掌家人亲自把他抬回去。” 萧林下抬眸看着林洛锦,让她去给许府报信,许家必然会承萧家一个人情,林洛锦此举看似无心,其实是给了她和 萧家在许家面前扬眉的机会。 林洛锦伸出手指,指向人群中的第一楼小厮,小厮战战兢兢的来到她面前,只听她说道:“打架之前这位许公子就已经扬言,你们第一楼的所有损失都算在他的头上,快让你们掌柜的算一算,等会儿许府的人来抬他们公子,就一并把你们的损失给清算了。” 小厮听着林洛锦对他说的话,只觉得面前的人贵气逼人,有一种无名的威压让他喘不过气起来,他手心捏了一把汗,点头应道:“小人知道了,这就去禀告掌事儿的。” 喧闹之声散去 ,二楼已是一片狼藉,让人没了继续喝酒吃饭的兴致,人很快就散去了。 林洛锦带着三个婢女,出门第一楼的门槛,便和萧林下分道扬镳。 萧林下看着林洛锦潇洒离去的身影,久久还立在地上。 能让太子殿下亲口向皇帝求娶之人,确实是常人所不能及的。 天下第一楼对面的潇湘阁是天下第一楼的头号竞争对手,第一楼因为打架暂时不能招待客人,这就让潇湘阁捡了个便宜,眼下正是正午用饭时间,从第一楼出来的顾客都上了潇湘阁,一时之间,潇湘阁内座无虚席。 第222章 与阎寐阁的关系 三楼的雅间里,容桓站在窗前,目光越过街市上熙攘的人群,一眼便看见了林洛锦远去的背影。未到初春,临安城却已经阳光明媚,他站在窗口看了许久,直到那抹身影消失在闹市中,他才冷静的开口:“除忍冬和彩云之外,她身旁带着的那个婢女是何人?” “殿下恕罪,属下查遍了临安城都没有查到那个女子的任何痕迹。只知道锦小姐进城之时她就跟在身边了。”他的暗影站在身后,将查探到的所有消息禀报给他。 “在临安地界查不出一个人的痕迹,除了阎寐阁,没有人可以做到。”容桓淡淡说道。 “殿下是说那个女子是 江湖第一杀手组织阎寐阁的人?”暗影震惊于容桓的猜测,随后又补充道:“那她跟在锦小姐身边怕是不妥,属下这就设法去把她诱杀了。” “不必!”容桓说道:“刚才在第一楼,她舍命护着洛锦,应该是有所图,你派人暗中跟着他们,看看那人到底想做什么。” “那城内城外搜寻锦小姐的人要不要全部撤回来?”如今锦小姐自己出现在临安城,那些找寻她的人自然也就不必再找了。 “都撤走吧。” 容桓转身,眸光中幽深暗沉:“她能从瑶池山到临安,一路畅通无阻的回到燕京,原来是阎寐阁的关系。”他想起和林洛锦 在望月山上遇袭一事,那时她的手里就有阎寐阁少阁主的御令,想来应该是这个原因。 暗影站在他身后,沉默。 容桓看着黑衣人,忽然笑了:“这也并非坏事,你暗中再去仔细查探,洛锦和阎寐阁到底有何关联。”当初她轻描淡写的说,是因为她无意见救了阎寐阁的少阁主楚黎,楚黎为了报恩才把御令给了她。 那可是江湖第一杀手组织的御令。持有御令就等同于阁主亲临,到底是多大的恩情,会让楚黎把阁主御令交到她手上? 并非他不相信林洛锦,只是在关于她的事情上,他都会小心再小心,决不允许出现一点纰漏。 林 洛锦带着三个婢女走了两条街,选了一个顺眼的茶寮歇下,转头便问彩云的事。 先前在第一楼也来不及多解释,这会儿坐下来彩云便把她来临安城的事情顺着给说了一遍。 林洛锦听完,沉默着,半晌不语。 原来容桓是为了找她,才把彩云八百里加急从燕京城给掳到临安的,也怪舍得花本钱的。 她觉得,容桓此人无论是做太子还是做皇帝都能做得如鱼得水,如果是做朋友,也应该是不错的选择;但做伴侣,怕是差强人意。至于做敌人嘛,那是万万不行的,一定会被他算计死的。 彩云看着自家小姐半晌不说话,皱眉问道:“ 小姐,殿下说您被人劫走了,您是如何逃出来的?您可知道是谁劫走的你?” 林洛锦朝小桃努努嘴:“掳走我的人就是她的主人。” 小桃一怔,彩云和忍冬立即对小桃生出一股谨慎之意,眸光中甚至还有些许敌意,忍冬更是险些拔剑抵着小桃的脖子,彩云怒道:“你的主人是谁?你们抓我家小姐到底想干什么?若不说清楚,就要了你的性命!” 小桃看了一眼林洛锦,又看了一眼剑拔弩张的两个婢女,方才在打斗之中,她与忍冬共同退敌,也算是共患难过了,而这位彩云,虽然不会武功,却是一直挡在她主子面前,可见忠心。 第223章 回萧氏老宅 “我若是对姑娘有二心,刚才也就不会誓死抵抗了。”小桃说道。 忍冬皱眉,刚才的局势,稍有疏忽就会送命,她说得也的确是事实。 小桃不解的看着林洛锦,在这两个婢女没出现之前,她们不是相处的很好吗?姑娘还送了面具给她,可是…… 林洛锦手拿着紫砂茶壶,慢悠悠的直起眼睛来看她:“我知道你对我尽心尽力,可你忠心的主人并不是我,楚黎让你跟我来临安城是为了监视我,可我林洛锦自由自在惯了,讨厌被别人牵着鼻子走,如今我的婢女已经找到了我,你还是回去吧,去告诉你的主人,我林洛锦要做的事情,谁也左右不得。” “姑娘……”小 桃没想到林洛锦不声不响的竟然把主子交代给她的事情猜得一分不差,她原本想着只要尽心跟在姑娘身边,就一定会取得她的信任,却不知道她的意图早已被姑娘猜度得清清楚楚。 她对林洛锦开始心生佩服,这样的女子,她从未见过。 林洛锦打住小桃要说的话,继续道:“我说出口的话不会收回,你走吧。” 既然小桃对她们并无敌意,忍冬和彩云也就不再为难她,彩云见小桃站在茶寮门口,迟迟不见离开,从怀里掏出了一袋银钱,朝她走过去:“看在这些日子你尽心伺候我家小姐的份上我们才没有为难你,这里有些盘缠,你拿上就快走吧。” 小桃看着彩云 递给她的钱袋,脸色一怒:“我不要你们的钱!” 彩云皱眉:“你既然不是要钱,为何还不走?” 林洛锦也抬眼看向小桃:“我答应过你的事情一定会办到的,你就放心的回去找楚黎,他不会为难你,等时机到了,你我自然还有相见的机会。” 彩云不明就里的看看林洛锦,转身再看小桃,却发现她已经走远了,她跑到林洛锦身边问道:“小姐,你刚才跟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你答应她什么了?是不是她那个主人逼着你做什么事情?” 茶叶喝得差不多了,她起身,弹了一下彩云白净的额头:“这天下,还有人能逼我做事。小桃的主人与我是朋友,他派小桃跟 着我不过是想知道我的行踪,我烦他,所以才遣走小桃。” 她走出茶寮,彩云付了喝茶的钱。 忍冬问道:“小姐,那我们接下来去哪里?是回燕京城还是……” 林洛锦想了一瞬:“去萧家。” 她这一决定让忍冬和彩云都有些不解,尤其是忍冬。先前小姐想尽办法也要从太子殿下的队伍中逃脱出来,如今她既然借机摆脱了太子的寻找,又为何要送上门去? 她想问,可林洛锦不等她问就朝前走了去。 萧府老宅,重兵把守。林洛锦在不远处停住了脚步,天色早已经黑完,萧府老宅灯火通明,从老宅中隐隐飘出饭菜的香味儿来,正是晚饭时候。安珀似乎刚从外 面回来,对门口的守卫吩咐了什么,守卫很快就撤走了。 没有了守卫,她就可以不用惊动府中任何人,安静的入府了。 她让忍冬和彩云不要跟着她,自己进来萧府老宅,老宅中全是容桓的人,萧府的人则全部搬在了新府中去住。 诺大的老宅中,有巡逻的侍卫,有过往的仆役,连一个婢女也没有。 她循着香味来到了饭堂,隔着窗户悄悄朝里面探看,容桓坐在桌旁,满桌的美味佳肴,香味儿比先前越加浓了,她险些当场就流出哈喇子。 正想着如何进去大吃一顿,安珀托着一坛子酒与她撞个正着。 安珀一怔,开口见礼:“锦小姐,殿下在里面等了你许久。” 第224章 就是要你负责 里面的人似乎已经听见了声音,抬头看向门口。安珀托着酒进去,门一推开,她的身影就映在了容桓的双眸之中。 她看着容桓,容桓看着她。 明明只有几日时光,却像是隔了许久,有一种久违的感觉。 片刻之后,容桓收回目光,从满桌的菜肴旁起身,朝林洛锦走了过来。她的心顿时漏跳一拍,已经许久了,她没有这样的感觉。 她眸光一瞬不瞬,盯着朝她走来的容桓,以为他是向自己走来,要跟她说些什么。 可是,容桓只与她擦肩而过,跳跃的心顿时一片沉寂,身后传来容桓淡漠温凉的声音: “吃饱之后好好休息,明日我就派人送你回燕京。” 你在苍岳若是想我了,就抬头看看天边的云彩。 为什么要看云彩? 因为,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她曾经对一个人说过: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她转身,眼看容桓就要走出院门,林洛锦忽然如大梦初醒一般追了上去,一把拽住容桓的袖子,只因她跑得太急,虽然拽住了容桓的袖子,但脚下踩滑了石板,身体也不由控制的朝前扑了过去。 容桓急速转身,敏捷的搂住了她的腰身。 在原地转了一圈,稳稳的 站好了。 林洛锦一惊,容桓将手抽开,顿时离她三尺的距离,似乎她是豺狼虎豹一般,避之如蛇蝎。 林洛锦想也不想,上前就拉住了容桓的手腕,紧紧的扣住。 “你既对我厌恶,如今又为何对本宫拉拉扯扯?难不成锦小姐还喜欢玩这种欲情故纵好的把戏?”容桓抬头,目光冷冷的看着林洛锦。 她紧紧抿着唇瓣,眸光微微一闪,脑中所有的言辞都瞬间消散了去,让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容桓看了她一眼,被劫走三日,毫发无伤,气色红润,倒是他多此一举了。他伸手扳开林洛锦紧紧扣着的手臂 :“还不放手!” 林洛锦始终紧紧扣着他的手臂,即便容桓用力扳开,她也丝毫不松,她盯着容桓淡漠的脸,终于发出了声音:“你不仅吻了我,还同床共枕的与我睡了一夜,如今才想撇开关系,你不觉得太晚了吗?” 容桓扳林洛锦手指的动作一顿,忽然冷嗤一声:“你尚未失忆以前,我也吻过你,你甚至舍了心头血来救我,可你仍旧口口声声说我们没有半点关系,如今你却说是太晚了,难道还让我为你负责吗?” 林洛锦身子一震,咬了咬唇瓣,看着容桓冷嗤的脸:“我就是要你负责!” 容桓 脸上的冷嗤骤然散去,他猛地抬头看着林洛锦。 林洛锦看着容桓,一瞬不瞬,眸光中倔强不散,带着几分异样的情愫和决然。 “你想要我负责什么?”容桓开口,声音忽然暗沉下去。 “负责……”林洛锦垂下眼眸,抓着容桓的手又紧了一紧:“你答应过我爷爷要护我周全,如今又说要送我回燕京去,堂堂太子,岂能出尔反尔?再说了,你……你……反正你不能白白吻了我!” 容桓看着林洛锦,眸光中的冰冷渐渐退去。 林洛锦的肚子,在这时不合时宜的唱起了空城计,在静谧的夜空下尤其清晰。 第225章 温柔缠绵 林洛锦有几分尴尬的皱了皱眉,忽然放开容桓:“我今天打了逛了一天到现在还没吃饭,饿死了。” 容桓目光锁在林洛锦的脸上,她肚子叫的声音清晰的听在他耳朵里。她的嘴巴极为刁钻,恐怕在外面是吃不惯的,但他依然没有开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林洛锦说了半晌,只觉得是自己一个人在自言自语,她忽然有些恼怒:“要送我回去就尽管送好了,我不要你负责了。”话落,她转身就往饭堂走去。 容桓忽然身形一闪局出现在了林洛锦身后,一手将林洛锦拽入了怀里。林洛锦猛的抬头,正对上容桓的唇。 他的 吻沉怒而霸道,犹如狂风席卷,又如春风润雨,时而汹涌,时而轻柔,最终化为绵绵细雨,沁入人心扉,滋润着狂风席卷过的干枯痕迹。舌尖相互允吻交缠,冰凉和冷厉在无形中散去,温暖的感觉让人如沐浴在熙和的日光之中,这种温柔,能抚平人心灵所有的不快。 林洛锦就在这一吻中沉醉,渐渐沉沦。她揪住容桓的袖袍,青涩的回应着。感受到林洛锦的回应,容桓猛地加深了这个吻,温柔缠绵。 林洛锦睁开眼睛,看着容桓如画的眉眼,她这算是接受了容桓吗? 在山林客栈中,她想尽办法逃离容桓,当她真的逃开 的时候,心里却并不如想象中畅快淋漓,后来,他在清凉寺中找到她,虽然心中仍旧有些不快,却没了之前奇怪的空虚感。 他们因为萧彧的事情怒起争执,她一方面怪责容桓管她太多,让她没了自由,令一方面又觉得容桓如此怀疑她和萧彧有私情,这般不信任她,所以她恼恨,追上去刺伤了他。在阎寐阁的这两日,她脑海中时刻会想起她刺容桓的那一匕首,连她自己也不知道,那样的不安叫做惦念。 楚黎告诉她,天祁的药王山上有能让她恢复武功和记忆的药草,她便迫不及待的下了山,进了临安城还各种招摇,生怕 容桓的人找不到她一样。 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只有容桓在身边,她才能心无旁骛,才能安心定神。 容桓松开她,看着她被吻红的唇瓣,唇角淡笑怡然,手指抚过她的唇,温凉的开口:“肚子怕是饿极了吧,先吃饭。” 说完,就拉着她进了饭堂。 满桌的美味尽在眼前,林洛锦已顾不得形象这种东西,坐下就开始大吃起来。 她拿了个鸡腿放肆的啃起来,像是饿了八辈子的模样。容桓见此,顺手拿了个白瓷碗,盛了一碗顿得白白的鲫鱼汤送到她面前,温润的说道:“这炖汤的鱼是从冰雪寒潭中抓来的黑鱼,你喝 喝看。” 冰雪寒潭中的鱼十年也不见长二两肉,她瞅了一眼砂锅中炖汤的那条黑鱼,起码有她两个巴掌连在一起那么大,至少要养上二十年,都快成鱼精了。 她端起白白的鱼汤,入口鲜美香滑,满嘴鱼香,好喝极了。一口气喝了一碗,但见容桓又盛了一碗粥摆在她面前:“粥养胃,里面还加了一些别的材料,你先吃点粥再吃油腻的肉食,不会伤胃。” 林洛锦看了一眼白花花的粥,就是一碗普通的白粥罢了,容桓还说得那般神秘,加了些别的材料,可人家如此关心她的肠胃,她也就先受着,反正满桌的肉食也跑不掉。 第226章 最贵的一顿饭 她舀了一勺粥吃进嘴里,起先觉得淡味儿,可粥下肚,口中顿时一股清甜之感,粥滑过的喉咙、肠胃仿佛都被那清甜的气味清洗了一般,浑身舒畅,连神思也更加清明起来。 她不禁看向容桓问道:“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粥,里放了什么?” “天山雪莲。”容桓说道。 林洛锦一惊,天山雪莲?那种稀世之宝,别人可能终其一生也不一定能得一株的东西,他竟然舍得拿来煮粥? 暴殄天物几个字已不能形容林洛锦此刻的心情了,她吃在嘴里的肉都失去了味道,她盯着容桓:“如此豪奢,不愧是太子殿下, 你若当了这天下之主,真不知这天下是福是祸!” 容桓并不在意林洛锦的讽刺,指了指桌子中间最大盘的一盘肉食:“那是你最喜欢的烤鹿肉,我亲自在子阳山上猎的,尝尝味道如何。” …… 从一汤,一粥,到一肉,林洛锦觉得这顿饭该是她这辈子吃过最贵的一顿了,雪山寒潭的黑鱼,万金难求;天山雪莲,有市无价;太子亲猎亲烤的鹿肉,天下独一份儿。 吃了几口肉,她看着桌上放着的一坛酒,就是先前安珀拿进来的那坛,酒坛上面没有任何标志。烤肉配酒乃是绝佳,她喝过了醉清风,便不想再 碰别的酒了,可在容桓面前,是不能再提那三个字的。 容桓自是看出林洛锦瞟着酒坛的余光,他伸手执过酒坛,看着林洛锦说道:“这是萧氏掌家人送我的酒,要不要试试?” 林洛锦嘴巴里吃着鹿肉,忽然之间少了许多味道,嚼着嚼着没了味道。她瞅了一眼容桓,他已经打开封酒的木塞,装满了白玉的酒壶。 容桓倒了一玉杯酒放在她面前:“喝喝看。” 空气中萦绕着浓醇的酒香,只用闻这味道,林洛锦便知道这是醉清风。 她看容桓的眼眸中更多了一丝试探和质疑,之前他们的争执就是因为萧彧和 这酒。 林洛锦沉吟片刻,将酒从自己面前推开:“你不是最不喜欢萧彧的醉清风吗?为何又拿来了?是想试探我?” 容桓执起玉杯,在唇角轻轻抿了一口,酒香冷冽,令人沉醉。 “我不喜欢萧彧这个人,但并不妨碍我喜欢这酒。”容桓看着林洛锦的眼眸:“不过,从今往后,醉清风三个字就会从这世间消失,以后此酒会以一个新的名字出现。” 林洛锦有些听不明白容桓话中的意思,她认真的思索着容桓这句话,她忽然不敢相信的看着容桓:“此酒是萧彧亲手所酿,他会愿意让你改了他酒的名字?” 容桓唇瓣温凉的一笑,十分肯定的说:“他会愿意的。” 林洛锦更加疑惑,萧彧此人她虽不十分了解,但以他那冷厉的性格,想要他妥协,怕是难上加难。只不过,容桓也从来不会做没有把握之事。 “你到底用了什么法子让萧彧妥协?”林洛锦惊奇问道。 “自然是对他萧家来说天大的好处。” 天大的好处?萧家是商贾,所聚财富可比得大燕的半壁江山,可自从许皇后上位之后,江南的漕运大权就落到了许家手里,萧家再有财富,也受制于人,所以萧家掌家人才会不惜把萧林下嫁给许家那个脓包儿子。 第227章 萧彧的秘密 想通了这一点,林洛锦看向容桓:“难道你是用江南的漕运大权做交换?” 容桓不置可否,将酒重新推到林洛锦面前:“你仔细想一想,给这酒重新取个名字。” “这酒有股桃花的味道,且酒性极烈,不如就叫桃花醉,你觉得如何?”林洛锦看着容桓问道。 “桃花醉?”容桓念着这个名字,思忖着。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林洛锦念到。 此诗将酒盏花枝奉为天人,自有傲骨,桃花树下醉酒成眠,自有风流。如世外桃源般不羁而安逸的生活,酒如人生,一片自 然。 容桓赞赏的看着林洛锦,满燕京的人都说王姝与是第一才女,可比之他眼前的女子,不及其万一。 醉清风从此消弭于世间,桃花醉腾空现世。 后来,林洛锦才知道,容桓用江南漕运大权作为交换,买断了萧彧的醉清风,双方达成协议,萧彧每年向容桓进奉二十坛亲手酿的酒,只因为她喜欢喝。 萧彧从子阳峰上下来的时候,容桓的队伍已经出了临安境内,这回,林洛锦再未逃跑。 萧林下从闺阁中出来,看见墨言端着汤药正要送进竹清楼去,她叫住墨言,走上去前接过墨言手中的汤药:“我去吧。” 墨言恭 敬的退下,萧林下端着汤药走了进去。 院子里很安静,连一个伺候的家奴都没有,地上却是一尘不染。她看着书房的门开着,想必他在书房,便朝书房走了去。 书房前的三级台阶前,种满了桃树,初春时节已经满树花苞,可以想象当这些桃花开满枝丫的时候,定是满园桃花香。 萧林下走进书房,并未看到萧彧,她转身要出门的时候,看见书案上摆放着什么东西,好奇心的驱使下,她走了过去。 他的书桌上摆着一张宣纸,初看之下,竟然是一个女子。 这令萧林下无比震惊,她的这个弟弟冷心冷情,院子里连一个 伺候的丫鬟都没有,这次回来,只听说他心疾犯了一回,上了子阳峰找月姑姑,她看着画像上的女子,并不是他们的母亲,也不是月姑姑,不是她认识的任何一人。 她再仔细看去,又觉得画像上的女子有几分熟悉,眉目之间灵气逼人,那人神韵皆在画中。若不是对此人熟悉甚至是了解,不是情到深处,根本不能将此人的神韵描画得如此惟妙惟肖。 正当她看着画像上的女子发愣之时,萧彧从门外进来,似乎发觉萧林下看见了他的秘密,他冷眸开口道:“你在干什么?” 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吓,萧林下手上一松,端 着的汤药顿然从手中掉落,一碗黑乎乎的汤药被打翻,将书案上的画像打湿。 萧彧伸手不及,没有接住掉落的药碗,亲眼看着桌上的画像被汤药化为污迹。 出乎意料的,萧林下并没有从萧彧眼中看到异常震怒的神色,他眸光中先是惊,随后便逐渐暗沉下去,似乎看着满桌的污迹暗暗叹了口气。 他抬头看着萧林下:“姐姐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萧林下听见他的声音回神,有些不自然的说道:“月姑姑来信说你心疾又犯了一次,过来看看你。” “月姑姑已经帮我压制住了,不必担心。”萧彧面无表情的说道。 第228章 恼羞成怒 萧林下一双水眸定定看着萧彧,他脸色一丝血色也无,月姑姑的信上说,他原本应该在子阳峰上多休养些时日的,却在心疾刚刚压制住时,不顾劝解,私自下了山。月姑姑是担心他的身体,所以才来信让府中多留意的。 “月姑姑说你着急下山,是有什么要紧事情,让你连自己的身体也不顾?”萧林下问道。 萧彧眼神有些闪躲,他转身不去看萧林下,冷声道:“我的事情,不用姐姐操心。” 萧林下又走到萧彧面前,逼他看着自己:“不用我操心?你我是一母同胞的姐弟,是这世上最亲之人,从前你再固执总也还会顾及 着自己的身体,可是这回,你急急从子阳峰下山,可知道是冒着多大的风险?” 萧彧不语,他与姐姐虽不十分亲厚,但到底是亲姐弟,姐姐对他的关心,他不能置若罔闻。 见萧彧沉默,萧林下再问道:“是不是父亲逼你……” “不是!”萧林下话还未问完,他就先否定了。 可萧林下并不笨,反之,她有着一颗七巧玲珑心,这些年萧彧宁愿在外四处漂泊,一年也难回一次老宅,偏偏在萧府与许府取消婚约之后,他就回来了。 “不必骗我,我与许寒轩的婚约是父亲亲自与许府定下的,他没有理由又去毁约,除非许家 对漕运权松手,否则我想不到其他理由,而这一切,估计都与太子殿下脱不了关系。虽然我不知道你们究竟达成了怎样的协议,可是彧儿,姐姐不希望你为了我,委屈自己,萧家,对不起你的已经太多了。” 萧林下眼角挂着泪痕,对这个弟弟,她无比心疼,可她又无力改变。这些年,她总是无数次的问自己,作为姐姐,怎么能亲眼看着自己的弟弟享受不到幸福就离去?如今,他该是有了自己心里想要的人了,她本该高兴,可见他如此不顾自己的身体,她竟不知道动情的萧彧,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运? 萧彧神色始终未变 ,他抬眸,看着萧林下:“姐姐知道我,从来不会委屈求全,我下山,与萧家无关。” 萧林下神思一转,越加不可思议的看着他:“难道是为了画像上的女子?” 被说中了自己的心思,萧彧顿时眸光有些闪躲,转身,不看萧林下,声音越加冰冷道:“我想休息了,姐姐快回去吧。” 被下了逐客令,萧林下仍旧一瞬不瞬的看着萧彧的背影,她最了解萧彧,如果不是被说中了心事,他不会恼羞成怒的赶她走。只是,即便他当真有了喜欢的女子,也不用躲着避着的,到底是因为什么? 她知道,萧彧自己不愿意说的事情, 别人怎样也问不出来。 也罢,或许有一天,他会自己告诉她。 出了临安,往东南又走了两日,就到了北海。 在马车上,容桓说,他这次不仅要去天祁,老皇帝还让他沿途巡视。眼下,容烨还在北海驻守,他们顺道去容烨的军营,借他的战舰送他们出北海。 理由是,北海水寇横行,以俎渊为首的水寇对官府更是深恶痛绝,只有容烨的战舰才能将他们安全送出北海。 也并不是她讨厌容烨,即便她从前与容烨做了月余的夫妻,可到底有名无实,况且他们已经和离,没了瓜葛,如今的她又没了从前的记忆,倒不存在讨厌一说。 第229章 海滩夜色 容桓的信提前一天就送到了北海军营里容烨的手中,所以当他们一到北海,容烨便率领军中上尉以上的将领迎接他们。 “末将容烨,恭迎太子殿下!” “恭迎太子殿下!” 无比洪亮的声音震慑人心,容桓先走下马车,上前亲手扶起容烨:“烨将军请起,众位将军请起!” “谢殿下!” 容烨起身,正看到林洛锦从容桓的马车上下来,他心中不免一惊。他只知道太子向皇帝亲求了一道赐婚圣旨,却没想到这次去天祁,会把她带在身边。 只是扫了一眼,容烨便立刻收回思绪。 容桓自然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 ,只是他并未在意。过往皆已是过往,或者说,林洛锦与容烨,从未有过什么。 容桓走在最前面,容烨跟在其身侧,听不清楚两人在说什么。林洛锦皱了一下眉,要去天祁,北海并不是唯一的路,容桓就偏偏选了这条最难的路线。 北海的驻军之地在距离海岸线十公里的一处丘陵处,在丘陵最高的地方设置了一个了望台,可以时刻观测海面动向。 当夜,容烨为他们摆了接风宴,林洛锦不关心他们谈论的军政大事,只专心的吃着海鲜美味。虽然她没有参与他们之间的谈论,可是宴席上容烨对当前军政改革的真知 灼见却让林洛锦对他刮目相看。 据说,她在做镇北王妃的时候,容烨不仅冷遇她,还纵容府中侧妃,甚至奴仆欺辱她。他为人丈夫确实不怎么样,但却是个好帅才。他提的意见,针针见血,将目前军政中的弊端说得简洁清晰,并且还针对这些弊端提出了修改的根据和意见。容桓听了也接连点头。 酒足饭饱之后,见一群男人仍旧讨论的如火如荼,她便自己走出了军帐。 夜空下的北海,是一望无际的黑暗,海面上的浪花一波席卷着一波涌上沙滩,她慢慢朝沙滩走去,身边连一个婢女也没带。 沙滩上留下了潮水 退去搁浅在沙滩上的海贝,她随意捡了两个拿在手里,接着暗沉的月光,看着这两个海贝一个似乎是红棕色的,另一个似乎是白色的。 辽阔的海面除了一波又一波的浪潮的声音,竟然出奇的安静。 将离远远看见林洛锦,不知道她走向海边做什么,便跟了过去。 一条海蛇在这时候悄悄靠近,将离情急之下拔刀冲过去,林洛锦不明所以,只见将离手举长剑,就要向她砍来。她躲闪不及,只得紧闭双眼,等待着这一剑挥下来。 长剑插入沙滩的声音响起,林洛锦赫然睁开眼睛,朝地上看去,一条手腕粗的海蛇已被 长剑斩成两截,她心中长长松了口气。 她看向将离,后知后觉的说道:“这种海蛇剧毒无比,若被它咬了一口,不死也要残废,谢谢你了。” 将离颔首:“锦小姐严重了,王爷曾经教导属下知恩图报,况且,您曾经救过王爷,今日不过举手之劳。” 将离利落的将剑收进剑鞘,林洛锦眼尖的看见将离手掌心的老茧,问道:“你和你家王爷驻守北海多久了?” “七年了。”将离说道:“初来北海之时,觉得此地乃烟瘴之地,连吃的也不习惯,时间呆得久了,也就习惯了,反而觉得这海中鱼贝很多,风景甚美。” 第230章 一场有缘无分的玩笑 将离的年纪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就已经在北海守了七年,也就是说他十三四岁就投军,来了北海。 她从来不会宽慰人,只是觉得“军人”二字,一旦烙印在心里,便就不畏刀山火海,不畏艰难险阻,十分令人尊敬。 她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瓷瓶,递给将离:“这是我自己做的解毒丸,这里毒物甚多,带着防身吧,就当是谢礼了。” 将离一怔,看着递到面前的小瓷瓶,不知要不要伸手去接。 “怎么?难道因为我与容烨和离了,便不想要我的东西了?”见将离久久不接,林洛锦忽然冷嗤一声。 “不!”将离忙伸手拿过 小瓷瓶,说道:“锦小姐误会了,将离多谢锦小姐赠药。” 将离低头看着手中的小瓷瓶,按捺不住心中的想法,冒死说道:“如果从前的您不是那般倔强要强的话,或许您和王爷……” “人和人之间的缘分,除了三分天注定,七分还要靠互相之间的信任和交流。我和容烨从未蒙面,因为一纸圣旨结合,他对我无情,我亦对他无意,说到底,不过是老天跟我们开了一场有缘无分的玩笑罢了。”不等将离的话说完,林洛锦已经开口,她看向黑黢黢的海面上,神思不明:“和离,于他于我都是解脱。往后,切莫再提了。” 话落,林洛锦转身朝着营帐的方向走回去。 不远处的海岸边,立着一个伟岸的身影,因为穿着黑色蟒袍,所以并没有被人发现。林洛锦刚才的话,他尽数听了进去,耳边萦绕着她说的那句“我和容桓,不过是老天跟我们开了一场有缘无分的玩笑罢了……” 将离看着林洛锦的身影远去,回神才发现不远处的黑影,立即朝黑影走过去,心下猜测着刚才的话是不是已被听见? “王爷,您何时来的?” 容烨看了一眼林洛锦离去的身影,看着将离,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听见,淡漠开口:“你与这位锦小姐都说了些什么?” 将 离怔了怔,神色有些不自然的把手上的小瓷瓶拿出来:“属下刚才替她杀了一条小海蛇,这是锦小姐送的谢礼,一瓶解毒丸。” 容烨扫了一眼将离手上的小瓷瓶,有几分眼熟,似乎她的药箱里有许多这样的小瓷瓶。 从前,他对她心怀成见,大多是因为她是皇帝赐给他的。 这两年,他驻守北海,每年皆有捷报传至燕京,军队也在扩充,他虽是老皇帝的子侄,但说到底也没什么信任可言,为了牵制他,把当时尚未复出的永宁侯府嫡女赐给他做王妃。他一是生气老皇帝对他的不信任,二是因为这个王妃并非他所愿,再加之 当时燕京城中对她的传言,所以他对这个王妃嗤之以鼻。 直到他们在金銮殿上和离,他才知道,想从这门婚姻中解脱出来的,不止他一人。 再后来,容透叛乱,她冒死进宫接应,还拿出了伏火之法,将一场浩劫以最小的代价终结,他开始对她有些改观。 刚才她那句“我和容桓不过是老天跟我们开了一场有缘无分的玩笑”,让他无端生出一种怅然之感。 如果当初他没有如此决然的在皇帝面前请求和离,如果当初他对她有起码的相敬如宾,那么他们今天的局面会不会不一样? 席间多饮了一杯酒,令人头脑昏沉起来。 第231章 医仙之名 大清早,林洛锦被一阵海风吹醒,风中夹杂着一股淡淡的海盐味道,外面有些嘈杂。 彩云守在她的帐内,见她醒了喜笑颜开。 林洛锦瞧着彩云满脸的笑容,揉揉惺忪的睡眼问道:“大早上就笑成这副模样,你这是遇见什么喜事儿了?” 彩云上前说道:“不是奴婢,是小姐你,您的医仙之名可是已经传遍天下了呢。” 林洛锦不置可否,懒懒问道:“我什么事儿?” “今天一早有不少士兵便跪在太子殿下帐前,求殿下请小姐您为他们看诊。可见小姐您的医术已经传遍整个大燕国了,就连远在北海的守军也知道您医术极好,巴巴求着太子殿下去呢。”彩云叽里呱啦说了一通 。 林洛锦没有听出彩云话中之意的重点,反而皱眉喃喃道:“他们找我看病,去求容桓做什么?” 彩云说道:“您可是太子殿下亲求的太子妃,是太子殿下捧在手心里的,他们想求您看病,自然得求着殿下,殿下若是不准,他们谁又敢扰了您的清静?” 林洛锦从床上起身,无不是想着,容桓管得可真宽,她的公事私事一并管着。照这样下去,她就快变成一只宠物了,主人若是不同意,别人定然是不敢捋一下毛的。 “彩云,容桓有没有说我们还要在这儿呆几天?” “估摸着两三日吧,早上殿下跟镇北王出去的时候吩咐过了,说这两三日您可以在岛上自由出入。” 容桓 跟着容烨去巡海防,军中主力的将领都陪同前往,眼下这军帐中只有一些留守的士兵。 既然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就应了士兵所求。 她坐在铜镜前,彩云给她开始梳头。 忍冬听见账内说话的声音,便去将准备好洗漱的热水端了进来,林洛锦扫了一眼忍冬,吩咐道:“你去把需要看病的士兵召集起来,我一会儿就出去。” 忍冬一愣:“小姐,您当真同意了?” 原想着小姐与镇北王之间有间隙,应该没那么容易答应。 彩云忙给了忍冬一个眼色,忍冬会意,转身出了军帐。 林洛锦看着铜镜中彩云的脸问道:“你们觉得你家小姐我是一个极小气的人吗?” 彩云咯咯笑了笑 :“有点儿,小姐您是护短。” 没一会儿,忍冬就将需要看诊的士兵组织起来,排成了长长的队伍。林洛锦从军帐中走出来,怀疑自己这是走错了地方。如此壮观的场景令人过目不忘。 林洛锦从落座开始看诊,一晃两个时辰过去了,还尚未起身过。 海边气候阴潮,呆的时间长了容易患风湿病,尤其有一些士兵身上有旧伤的,在秋冬阴冷之季更容易旧疾复发。 彩云数了数宣纸上的签名,四十八人了,只是一早上便看了这么多人,可后面拍着的队伍仍旧很长,她不禁皱起了眉:“原想着小姐美名远播是好事,可看病的人太多,怕是再看两日也看不完。” 忍冬也赞同道:“ 是啊,原想着军中士兵常年锻炼习武,竟没想到病痛如此多。” 彩云看了看天色,大声说道:“今天早上就看到这里,我家小姐得休息用膳了,你们下午再来吧。” 人群很快散开,林洛锦看完最后一个,扭动着颈椎,实在觉得累了。 “太子殿下要知道您那么累,应该后悔同意您为他们看病了。”彩云看着疲累的林洛锦说道。 可林洛锦这次并没有赞同彩云,反而摇头道:“不,我想容桓并没有犹豫。” 彩云看着她疲惫的神色,不解问道:“为什么?”只是一早上就已经如此疲累了,更何况后面还有那么多人等着看病,没了武功的小姐自然不能和以前相比,体力精力都不如从前。 第232章 陷阱老子也想去试试 北海,海盗船上。 一个络腮胡须的大汉杵着船桅,目光深邃的看着远处,神思不明。他身后站着一个身材瘦小的中年男子。 见他汇报之后,久久不见主子说话,熊二又对着络腮胡须的大汉说道:“恩主,此消息绝对属实,我们不能再等了,我们必须赶在太子和容烨回岛上之前动手。现在岛上兵力不超过三百人,此乃天赐良机!” 络腮胡须的大汉仍然不说话,目光从远处的海面上收回来,摩挲着手上的一枚金属指环。 另外一人也开口道:“听说太子对他那位太子妃极为重视,只要我们将她握在手里,就不怕容烨对我们动手。” “ 是啊恩主,您得尽快做出决断,机会错过可就再没有了。” 俎渊终于转身,看着身后两个为他建言献策的手下,说出了他的想法:“容桓是谁?那是大燕太子,四国九城的第一人,你们觉得他会把自己的女人放在那儿等我们去抓吗?” 熊二道:“可我们的探子回报说,太子和容烨带走了岛上所有的精锐,只留三百余人守岛……” 俎渊扬手阻止熊二的说辞,继续道:“我们与容烨对峙了五年,哪一次可曾真的让他吃亏了?” 另外一人神思一转,恍然大悟般:“恩主是说这是太子和容烨用的诱饵?故意引我们上钩?” 熊二也开始认 真思索刘义的话。 俎渊眸光阴沉,似下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即便这是一个陷阱,老子也想试上一试!” 熊二和刘义一愣,皆是震惊的盯着俎渊:“恩主,您这是……”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他们给的这个诱饵,实在太有诱惑力了!” 熊二和刘义互相对看了一眼,恩主此话何意?诱惑力再大也只是个女人罢了。 “通知下去,整合船上所有人员,申时出发。” …… 彩云在军帐中为她准备好的饭菜,可林洛锦并没有回自己的军帐去用,而是和所有的守岛士兵一起,在伙房外面的餐桌上,与众人一同用膳。 士兵小五子是 一个刚刚弱冠之年的少年,他对林洛锦充满了好奇,初入军营的他对军营规矩并不如老兵一般守得规矩,他端着大碗的饭菜,在林洛锦三尺的地方站着,笑哈哈问道:“太子妃,您这般年轻就有如此高的医术,您是跟谁学的?” 林洛锦嘴巴里吃着一口饭,她淡笑着咽下,说道:“自然是我师父。” 小五子追问道:“您都这么厉害,您师父不是更厉害了?太子妃,您师父是谁?” 旁边年纪稍大的士兵拦住他:“小五子,休要没了规矩,这是太子妃的私事,不得随意问询!” 小五子偷偷瞄了一眼林洛锦,见林洛锦并不生气的说道:“ 没什么,我师父叫姜白,你们可听说过?” 一众人摇着头,忽有一个伙房的伙夫举着大勺站出来问道:“您说的可是医尊姜白?” 林洛锦点点头:“正是。” 闻此,那伙夫噗通一下就跪了下去,大声道:“原来太子妃竟是恩人的徒弟,见过太子妃!” 众人一怔,林洛锦亦是一愣:“您这是……” “我这条老命就是姜神医给救回来的……” 众人听着伙夫诉说他一段黑暗的历史,听着医尊姜白是如何将他从鬼门关上救回来的,众人都聚精会神的听着。岛上除了几个哨点上的守卫,几乎所有人都集中在了伙房,却不知危险已悄悄来临。 第233章 海寇来袭 俎渊手下的海寇分成多艘小渔船,从不同的浅海上岸,寻准了时机,将哨点上的守卫悄无声息的就抹了脖子,为防止及早被人发现,几个位置高点的守卫被解决之后,海寇还换上了兵卫的衣服,乔装成守卫的士兵站岗。 在众人听伙夫一个故事的功夫,伙房已经被数倍的海寇团团围住。 “算命先生说,我乃戊戌年庚申月己卯日己巳时生人,命中犯有阴金申,金木相克且极阴,是为天煞,一生之中,只能坐看别家幸福,自家终生孤苦,为孤星命局,劝我莫要强求,可父母乃天生的恩主,想留住他们的性命又哪 里是强求?我骂那算命的骗子,却遭了镇子里村民的唾弃,将我打瘸了腿,扔在山林中任豺狼将我咬死……” “山叔,你既被扔在山林中,又瘸了腿,又如何会来了军营里?”小五子等不及山叔慢慢道来,索性先问道。 山叔长长叹了口气:“说来也是我命不该绝,就在豺狼要啃咬我的时候,传来了一阵奇怪的笛音,那豺狼听见笛音就发了狂的逃走,后来我才知道,是医尊姜白,他就在旁边的树上睡觉,我咆哮的声音吵醒了他,他却救了我……至于如何来到军营的,那就又是另外一段故事了。” 小五子点 着头说道:“听你这般说,那位医尊性子倒是很好,你扰了他睡觉,他却还救了你。” 山叔点了点头,不知是认同医尊姜白的脾气好还是赞同医尊救了他。 林洛锦最是了解姜老头,有时候看似无情,却最是心软。想必当时他的确是想救山叔的,不过嘴硬说是被山叔扰了清静罢了。 故事说完,许多人都在叹息人生的变化莫测。 一阵掌声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许多人甚至还来不及反应,就被海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围攻了,竟也没有人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好在,俎渊并没有大开杀戒,只是将几个反映过 来开始反击的士兵杀了,其余尚未来得及动手的,都只被胁迫起来。 林洛锦眸光幽深的盯着朝她走来的俎渊,在她目前的记忆中,是第一次见到此人。 俎渊手中提着一把大刀,气势汹汹的朝林洛锦慢慢走过去,大刀刚才杀了两个反抗的士兵,上面还留有血迹,刀拖在地上,血迹蜿蜒成一道红圈。 山叔猛然跑过去挡在林洛锦面前,对着俎渊不畏的喊道:“你大胆海盗,休得对锦小姐无礼,你若敢……” 山叔的话尚未说完,就被俎渊身后的熊二打晕在地,几个有血性的士兵起身,立即有要暴动的趋势,俎 渊见此,停下脚步,扫视了一圈所有士兵,眸光凶狠的道:“别轻举妄动,现在我是刀俎,你们是鱼肉,想要送命的尽管出来!” “砰!”一声,他手上大刀重重嗑在地上,地面都跟着震了一震。 小五子在军队的时间不长,未经历过战争的他还不懂战争面临的只有血腥,没有对错。他冲到俎渊面前,试图跟俎渊理论:“你是什么人?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军营重地!你若是再胡乱伤人……” 仍旧是没等他说完话,俎渊猛然一脚就将他踢到了很远的地方,甚至没来得及听到一声哀嚎。 林洛锦怒了:“住手!” 第234章 你能做主? 忍冬和彩云紧紧跟在她身边,俎渊听见林洛锦的声音,转身,看着她,饶有兴趣的又朝她走了两步。 在三尺之外,他停下脚步,用心的打量着面前的女子,面上一副倔傲不拘的模样。 半晌,他方才开口:“放心,我才用了三分力量,他还有命在。” 林洛锦镇定的看着俎渊,没有一丝退怯:“你是谁?” 俎渊身侧的熊二跳出来说道:“连我们恩主都不知道,你这太子妃也太没见识了,他就是我们的恩主,北海鼎鼎有名的海寇俎渊。” “俎渊?”林洛锦口中念着他的名字,她似乎隐约听容桓说起过,只是当时她忙着睡觉,并没有仔 细听容桓说。 忍冬在她身侧,小声提醒道:“小姐当心,他是北海一带最为猖獗的海寇,镇北王多次下海都未能擒住他,今日他瞅准时机,趁殿下和镇北王巡海之际来犯,必然来者不善。” 林洛锦看着俎渊,沉声问道:“你想做什么?” 俎渊打量着面前的女子,寻常女子听到他俎渊的名字,无不是吓得浑身发抖,连话都说不利索的,可眼前的女子,身形瘦弱,身高最多到他肩膀的位置,但她身上的那份镇定,那份从容不迫,让他对她有了更多的兴趣。 他继续朝林洛锦走了两步,靠近她,眸光中深寒无比:“你不怕我?” 林洛锦 直视着俎渊,冷嗤道:“你既不是鬼神,又不是修罗王,我为何要怕你?就因为你会杀人吗?” 熊二觉得,此女胆子太过大了,敢对恩主这种态度,上前就想打她,可他手还没落下去,忍冬手中的剑就押在了他的脖颈上,令他不敢动弹半分。 “你动一下试试,到底是你的手快,还是我的剑快!”忍冬冷冽的凝着熊二,目光扫着俎渊的神色。 熊二想发火,奈何小命捏在别人手上,怒而不敢怒。 俎渊扫了一眼熊二,看了一眼忍冬,并没有生气的神色,反而笑了起来:“太子的女人果然不错,胆识过人,我俎渊欣赏你。” 林洛锦同样 回敬着俎渊:“被海寇头目欣赏,可算不得荣幸。” 此话,明摆着是看不起俎渊的。 闻此,俎渊面上的笑容僵硬的在脸上动了一动,他点了点头,忽然面露凶狠:“哼!三百余条人命,你想用他们换你?还是用你换他们的命?”俎渊手中的大刀指着被胁迫在伙房的众多士兵。 这不是一个选择题,而是一道送命题。 林洛锦看着俎渊,说道:“我猜你今日冒着巨大的风险上岸,为的既不是这三百多条人命,自然也不是为了我林洛锦的一条命,否则在你上岸之际,早就动手大开杀戒了。你既然有所求,那就摆明车马的说出来,这样我们 还有谈一谈的必要,你觉得呢?” 俎渊看林洛锦的眼神中更多了一层别样的神色,这个女子不仅有胆识,她还有智慧,他许久没见到过这样的女子了。 “你很聪明。”俎渊赞道,可随之他脸色也变了一下:“如果你能做得了容烨的主,我自然跟你谈,只是……你恐怕还没有那个能力。” “能不能谈不在于我有没有这个能力,而是要看你的条件,还有……你想要什么?” 俎渊正视着面前的女子,眸光定在她脸上:“你当真能做主?” 林洛锦眸光闪了一下:“我手上既没有兵权,也没有地方父母官的任何职权,自然是做不得住的。” 第235章 不做海寇,想做渔民了 俎渊一怒,手中的大刀赫然指在林洛锦的眉心处:“你耍我!” “并没有。”林洛锦说道:“我虽无职权,可容桓他愿意听我的,你觉得呢?” 这话俎渊倒是有几分相信,根据他们探子的回报,太子极为爱重这个女人,否则也不会连出使他国都要带在身边。 “好,我姑且信你一回。”俎渊将手上的大刀收回,立即有两个小兵过来帮他抗着,看那两个小兵负重的模样,便可想象这把大刀的分量。 他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给林洛锦扔了过去。 忍冬同时收回长剑,伸手接过俎渊扔过来的东西。熊二悻悻的跑回俎渊身后,摸着失而复得的脖子 ,心中对忍冬和林洛锦一阵恼恨,又不敢发作。 林洛锦看着忍冬将东西打开,竟是一张牛皮地图,上面有广阔的海域,还有附近的海岛、丘陵,以及浅滩,地图上标注得非常清晰。其中地图上有一个小岛用了红色的笔圈了起来,他要谈的,该就是这座小岛了。 林洛锦看了一番这张牛皮地图,抬头看向俎渊:“你什么意思?” “上面红色的小岛,我要了。”俎渊霸道的说道。 林洛锦再仔细看这小岛,根据上面的标识,这应该是北海一带面积最大的一座岛屿,她问众人道:“你们谁对这一带的地形熟悉?” “我。”被胁迫的人群中站出一 位中年男子:“我从小在海边长大的,五年前镇北王征兵才入了伍,北海一带我非常熟悉。” 林洛锦点了一下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答道:“小人王二虎。” 林洛锦将王二虎叫了过来,指着地图上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俎渊余光瞟着林洛锦和王二虎,耳朵却听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王二虎看了看地图,脸色一变,说道:“这里是赤霞岛,北海一带的渔民都以捕鱼为生,而这赤霞岛一带是渔民们最常捕鱼的地方,那里寒暖流交汇,是个出名的渔场。” 林洛锦听明白了,俎渊想要赤霞岛,想要垄断北海一带渔民们的捕 鱼之路。 俎渊看着林洛锦,问道:“如何?” 林洛锦也同时抬头看着他:“你不是海寇吗?想要占据哪座岛屿都是随心所欲的,现在却想要得到官家的认可,难不成你是想金盆洗手,从此不做海寇,要做渔民了吗?” 这话让其他的海寇皆是一愣,目光齐刷刷的看向俎渊,等着他的答案。 俎渊冷冷哼了一声,嗤道:“别废话,你就说行还是不行?” 熊二似乎也发觉恩主把先前他们商定好的条件改了,他们原本是打算要海域的,要与容烨签订条款,不准军队攻打那片属于他们的海域的,为何恩主改成了要赤霞岛? 他与刘义互相看了一样 ,两人都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刘义上前小心问道:“恩主,您真的要兄弟们去当渔民吗?” 俎渊余光扫了一眼刘义:“你敢质疑老子的决定?” 刘义心下畏惧,吓了一跳,但仍旧猛着胆子问道:“可是恩主,这是一个好机会,如果不趁此机会与容烨签下条款,即便给了我们赤霞岛他们也会随时攻打过来,并非良策。况且,兄弟们为寇多年,早已不会耕作捕鱼了……” 俎渊深寒的眸光盯着刘义,眸中的冰寒仿佛要将那人吸进去。刘义立刻闭嘴,缩到一边去。 其余有疑问的海寇见恩主身边最得信任的熊二和刘义都碰了钉子,更是不敢多言。 第236章 大不了鱼死网破 林洛锦从他们刚才的对话中听出了一些,再看看其他的海寇,可见俎渊刚才提出的条件,与他们商定的并不一样,众人也是敢怒不敢言。 她轻笑一声,看向俎渊:“如果我猜得不错,你不止想要赤霞岛,还想容烨与你们签订互不侵犯的条款,大概渊头领是觉得过街老鼠的日子过腻了,想要歇一歇了。” 林洛锦的话说中了俎渊的心事,他深寒的眸光射向林洛锦,这个女人实在聪明。 他环视了一圈所站的地方,忽然放肆笑了起来,从低声的笑到大声的笑,所有人都觉得他又想做什么? 他忽然停 住笑,深寒的眸光扫视着每一个地方,突然大声道:“容桓,我知道你在,出来吧!” 众人皆是一怔。 林洛锦也环视着周围,果然,容烨从众人后面慢慢走了出来,伏兵也从四面八方钻了出来。须臾之间,所有的海寇都被伏兵围了起来,场面顿时慌乱失控。 林洛锦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走来的容烨,他不是和容桓一起去巡海了吗?为何…… 俎渊停住大笑,冷眼看着容烨:“老子知道这是你们故布的陷阱,可老子还是来了。容烨,你可真有手段,竟然能说动太子殿下,舍得让太子的女人来做饵 ,你们如此下本钱,老子又怎可不来呢?” 话落,没有人看见俎渊是如何动手的,只在一个眨眼之间,他就瞬移到了林洛锦的身后,手呈鹰爪之势扼在林洛锦的命脉之上,只需片刻,便能让人毙命。 彩云一慌,失声喊道:“小姐!不准伤害小姐!” 忍冬恼怒,长剑指向俎渊:“你敢动我家小姐试试,天涯海角,只要你在这世上,我必定付出一切代价杀你报仇!” 闻此,俎渊又笑道:“别紧张,只要你们不乱动,她就很安全。” 林洛锦看着容烨,到这时候如果她再看不清楚状况的话,她就 是傻子。可她并不傻。 容烨亲眼看着俎渊将林洛锦的性命捏在手里,面容甚至没有一丝动容,他的冷静让人心寒。 他目光一聚,盯着俎渊,冷声道:“我已布下天罗地网,你逃不掉的,束手就擒吧!” 俎渊像听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笑话一样:“你有伏兵老子也有,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谁也捞不到好处,况且,老子并不觉得你胜券在握,除非,你不在乎这个女人的死活!” 彩云和忍冬顿时转身去看容烨,彩云小声问忍冬:“怎么没有看到太子殿下和安珀?殿下是不会让小姐如此涉险的。” 忍冬也不明所以,想着再看看容烨的举动再说。 容烨听到俎渊的话,扫了一眼林洛锦,将心底的一丝不安和不忍埋藏在最深处,面无表情道:“俎渊,你我对峙多年,你觉得这个女人她对我有几分重要?” 此话一出,忍冬立即破口问道:“镇北王,你在说什么?那是永宁侯府的嫡女,是太子殿下亲求的太子妃,你敢!” 容烨目光移向忍冬:“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俎渊并非一般海寇,本王有何不敢!” 彩云也跑出来说道:“太子殿下是不会允许我家小姐处在危险之中的,太子殿下在哪里?” 第237章 镇北王的杰作 林洛锦也看着容烨,从始至终她都没有见到容桓的身影,就连他身边的安珀也没有见到。 容烨扫了一眼林洛锦,说道:“太子殿下今早收到急奏,已经赶往凤灵城去了。” 林洛锦和两个婢女都不太相信,即便再紧急,殿下也不会把小姐扔在这里的,即便是一封信也该会留下。 彩云不相信的直摇头:“不可能,殿下不可能会扔下小姐的,你骗人!” 容烨并未过多跟她们解释,或许是受不住两个婢女的拷问,他急着转移话题:“俎渊,你为祸北海多年,本王给过你多次机会,可你现在才想罢手,太晚了 。” 彩云见容烨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焦急的问忍冬:“镇北王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殿下真的不管小姐了吗?” 忍冬比彩云镇定得多:“殿下对小姐的用心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他绝不可能让小姐置身危险当中,今日这场局面,恐怕是这位镇北王的杰作。” “什么意思?”彩云越听越糊涂了:“忍冬你说的又是什么意思?太子殿下他难道真的自己走了吗?” “到此刻也没有看见太子殿下,安珀也不在,恐怕镇北王说得是真的,只是……”忍冬自己也想不明白,太子殿下为小姐甘愿付出一切,又怎么 会在这个时候撇下小姐?到底是有多么紧急的事情,会让殿下连带走小姐都来不及? 彩云也只能干着急,眼看着自家小姐的命被海寇头子捏在手里,随时都有丧命的危险,她就心急如焚。 “要是小姐像从前一样有武功就好了。”彩云嘟囔道。 忍冬也在心底暗下决心,时刻关注着俎渊的动向,只要稍有差池,她就冲上去救小姐。 而容烨的话也直接把俎渊想要的答案一口否决了,对峙多年,俎渊自然也了解容烨,他说出的话,是难以改变的,既然如此,也就不必多费唇舌。 “好!容烨,既然你想继续 打仗,老子奉陪到底,这个女人你当真舍得,那老子就带走了!” 话落,一群海寇当先动手,容桓的士兵也开始反击,容烨直冲着俎渊而来,却被刘义横刀拦了过去,忍冬也想冲过来救林洛锦,熊二这时候朝她提刀看来,她先前险些杀了熊二,熊二一心想着报仇,使出了浑身力量来对付她,让她一时脱不开身。 将离见状,上前帮助容烨,让容烨脱身出来:“王爷,快去救锦小姐!” 容烨脱身,转身朝着俎渊而去,可护在俎渊身边的海寇太多,他打完一个又来一双,打完一双再来几个,眼看着俎渊挟持 着林洛锦就要上了船,他发动大招,手掌中运聚雄厚的内力,将朝他冲上来的海寇震飞。 这时候,俎渊已经将林洛锦带上了船,十几个海寇一同用力,将船推进海里,须臾之间,俎渊的船已航到海中,而岸上,留有部分海寇与士兵厮杀拖延时间。 空中传来俎渊的声音:“兄弟们,撤!” 残余的海寇们早已退到了海边,就等着俎渊的命令,这道口令一出,众人转身跃下海中,一个海浪扑腾,便不见了踪影,即便是容烨下令弓箭手乱箭齐发,也如石沉入海,不起波澜。 海面上,传来俎渊放肆的大笑声。 第238章 卑鄙两字与你很相配 容烨看着远去的船只,看着满地的尸体,有海寇,有他的士兵,这场他精心策划的计谋,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收场,这是他未预料到的。 忍冬和彩云在后面跑来,看着远去的海寇,着急得不行。 “镇北王,你快派人去追啊!小姐还在上面呢!”彩云焦急的对容烨大声道。 忍冬也顾不得其他,看着容烨道:“我家小姐好歹也曾经是你的王妃,难道镇北王当真如此绝情,将我家小姐拱手让给俎渊吗?” “就是,今日之事恐怕太子殿下并不知情,我家小姐安然回来也就罢了,若有个万一,镇北王你如何跟太子殿下交代?又如何跟我们永宁侯 府交代?”彩云补充道。 容烨无动于衷,眉峰紧缩,眸光盯着远去的船只。 忍冬见此,接着彩云的话冷嗤道:“他不会跟太子殿下交代,更不会跟永宁侯府交代,一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便是交代,可是镇北王……”忍冬目光转向容烨,再看着他们身后血战之后的将士,说道:“镇北王治军严明,更是所向披靡,战功无数,是个令人敬重仰慕的大英雄,可是今日,你拿一个不会丝毫武功的女子做饵,更将太子殿下陷于不忠不义的境地,你又想让你身后的这些将士如何看待你这个将军?” 容烨转身,看着身后这些浑身是血,浑身是伤 的士兵,他的目光沉了沉,忍冬的话他听在心里,并非无所触动。 “卑鄙这两个字,从来只对那些龌龊小人,可今日,我却觉得这两字与镇北王很是相配!”忍冬一字一句道。 将离听此,维护道:“你住口!如何能把王爷与那些宵小之辈相较?” 忍冬扫视一圈所有鲜血淋淋的士兵,冷嗤道:“镇北王今日之举,与宵小何异!” “你!”将离试图再维护主子,却被容烨扬手拦住。 他看着忍冬和彩云,说道:“本王做事并非要得到你们的认可,本王问心无愧!” 说完,容烨就吩咐将离处理现场去了。 忍冬和彩云即便再恼恨,也不能 把容烨如何。 “忍冬,这可怎么办?殿下不在,我们又如何去救小姐?”彩云慌乱道。 忍冬想了想,说道:“这里距离临安城还算近些,我们去萧家,求彧公子救小姐。” 彩云也想起了什么,说道:“你还记得临安城里那个小桃吗?小姐说小桃的主人是她的朋友,只要我们找到小桃,就能请她的主人帮助我们救小姐。” 忍冬也点了点头:“不错,我们立即启程回临安城。为以防万一,立刻送信回侯府。” 彩云赞同,两个婢女商量之下,便离开了北海,并没有向容烨辞行。 船上,俎渊将林洛锦安置在一间小屋里,还派了一个女子过 去伺候,可林洛锦并不买账,将他派去的女子赶了出来。 女子前来禀报,熊二觉得林洛锦不识抬举,谏言道:“恩主,太子和容烨似乎并不把此女看得很重,既然如此,不如将她纳为夫人,您觉得如何?” 刘义并不赞同熊二的主意,说道:“我看并非如此,那容烨嘴上说着不在乎,可打斗之时又拼命想救她,况且,此女身份非同寻常。”说到这里,刘义反倒觉得把林洛锦掳来,不见得是一件好事,说道:“如果太子当真不知道容烨所为,那他知道林洛锦被我们所擒,一定会集结兵力前来营救,恩主,只怕此女在手中,是福是祸尚且未知啊!” 第239章 是容烨利用了她 熊二和刘义的话俎渊都听了去,并未及时做决定,而是让婢女带路,去了关押林洛锦的小屋。 这间屋子虽然狭小,但却五脏俱全,从窗口看出去,正好能看见辽阔的海面上,有海风吹佛,淡淡的海盐味道飘散进来,林洛锦颇有兴致的站在窗口向外看去。 被俎渊关在这里,并未让她失去理智。此刻,她仔细想着今日发生的一切。 早上士兵才向容桓征求她为士兵看诊的同意,到正午用膳的时候,前后不过三四个时辰的时间。可容桓对她的用心她也了解,以容桓的脾性,根本不可能同意容烨拿她来做饵。那么就只 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容烨早在他们到来之时就已经预谋了此计,支走容桓,他才能开展他的计划。 所以,是容烨利用了她。 她心下有些发凉,即便没想过容烨对她有一丝歉疚,也想不到他竟然如此冷心冷情,连如此小人的伎俩都用得出来。 听见门响的声音,林洛锦收回思绪。 俎渊进门,看见一抹纤细的身影站在窗口,海风吹佛,撩起她的发丝,令人容易陷入遐想。 他踱步进去,林洛锦转身。 林洛锦面无表情,轻轻扫视了一眼俎渊,便兀自站在一旁,一句话也不愿多说。 俎渊见此,也不恼,走过去坐 在木椅上,看着林洛锦:“都说你是太子最爱重的女子,可你被我抓来已经过去了一日,却未见有任何人来营救,海面上更是平静得连一丝风气也无,你这个钦定的太子妃,说到底也没有想象中那般中用。” 林洛锦听着俎渊说话,不想浪费唇舌,静静站着。 俎渊再说道:“你如此聪慧,想必也想明白了,不是你不得太子爱重,而是太子如今也受人算计。老子听说,你曾经是容烨的王妃,是与不是?” 林洛锦并未答话。 “哼!”俎渊冷笑一声:“你不回答老子也知道,世人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与他做了一 段时日的夫妻,他竟不念旧情,这般利用你,难道你就一点儿也不恼,一点儿也不恨他吗?” 林洛锦看着俎渊,倒是把她的底细查得一清二楚了。 见林洛锦还是不答话,俎渊忽然收住笑,眸光中冷厉之色乍现:“若是有人胆敢如此算计利用老子,老子就算豁出性命也势必与他决裂,杀他复仇!” 俎渊说了一通话,却没得到林洛锦的任何回应,他自觉无趣,便也不再多言。他将自己身上的一把匕首拔出来,“砰!”一声插在桌上:“老子给你选择的权利,你想从这里逃出去是万万不可能的了,但你也可以选择 不受老子的摆布,随你挑选。” 话落,俎渊便起身离去。 林洛锦扫了一眼匕首,看着俎渊离去。如果他是想要用她作为筹码与容烨交换什么,信笺应该早就送出去了,可他却还能有闲心来这里找她说这些话,就说明他送出去的信笺石沉大海了,并没有得到容烨的回复。 俎渊身后的婢女忽然抬起头,以迅雷之势快速拔下桌上的匕首,目露凶狠的朝林洛锦扑过去,嘴里念叨着:“我要为我的丈夫报仇,还命来!” 事发突然,没有人预料到婢女会突然反击刺杀,俎渊发觉不对转身,婢女握着匕首已经朝林洛锦狠狠刺去。 第240章 杀她报仇! 林洛锦没有武功,婢女也没有武功,刺下去的第一下林洛锦躲了过去,只刺伤了手臂,婢女见状立刻补第二刀。 空间本就狭小,眼看着婢女的匕首就要刺在她的身上。忽然眼前闪过一道黑影,定睛一看,俎渊突然面色惨白,闷哼一声,婢女的匕首直直插在了俎渊的后背上。 林洛锦一怔,她没想到俎渊会来这一出。 婢女也被自己的举动吓住了,她双眼瞪得老大,盯着俎渊背上的匕首,看着自己手上殷红的鲜血,还有余温,她吓得呆在原地。 俎渊后背被刺了一刀,虽然不在要害,但是婢女方才用尽全力刺这一刀,伤口该是很深。 其他人听见动静也 忙着冲了进来,只是这件屋子空间不大,进来两人已把屋子塞满了。 “发生了什么事情?” “恩主,您没事吧?” 冲进来的是刘义,他看见俎渊受伤,还有呆站在旁边的婢女满手鲜血,疑惑的指着婢女道:“阿娜,你为何要行刺恩主?这是要掉脑袋的罪行,你……” 婢女一听,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满脸泪痕,头摇得拨浪鼓一般的哭诉道:“没有,没有……我没有想要行刺恩主……我是想杀她报仇!”婢女手指向林洛锦。 林洛锦亦是无辜,她并不认识此人。昨日俎渊将阿娜派来伺候她,她因为厌恶海盗,便将阿娜赶了出去,不要她的伺候, 难道就因为被她赶了出去,所以心生怨恨吗?林洛锦很是不解,她问道:“你我素不相识,你为何要杀我?” 俎渊也看着阿娜问道:“说,你受何人指使?为何要杀她?” 阿娜一个劲儿的摇头:“没有人指使我,我听见恩主您和刘堂主他们的谈话,说留下她是个祸患,会给我们带来灾难。况且,我的丈夫阿云昨日在岸上被他们打死了,我杀不了那个将军,我就杀了他的王妃报仇。” 原来刚才俎渊说的那些话,她曾经是容烨王妃的话落在了阿娜耳朵里,所以才想杀她为夫报仇。林洛锦不知道该同情她还是可怜她,连仇人也分不清楚,却有如此大的勇 气来行刺。在俎渊面前,她又怎可能成功? 俎渊没有下任何命令,让刘义扶着自己出了屋子,阿娜也被带走了,林洛锦看着地面上留下的一滩血,心中有一丝触动。 或许俎渊觉得林洛锦无法逃脱,竟撤走了门口的守卫。 天快要黑的时候,林洛锦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夹板上时刻能看到过往的海寇,男子身上都带着武器,也有女子和孩童。他们看林洛锦的眼神并不友好,可也无人对她动手或动口。 一个五六岁的孩童端着碗在吃晚饭,调皮的从屋子里跑出来,正遇上林洛锦。孩子天真的仰头盯着林洛锦看,似乎是因为不认识她,没有见过,所以没有开 口说话。 林洛锦看着孩子土碗里的饭菜,极少的米粒混着菜叶,一条食指长的鱼干摆在碗里,这就是他的晚餐。 “明哥儿,明哥儿……”一个老妇出来寻他,看见林洛锦就赶紧将孩子一把抱走了,仿佛她是洪水猛兽一般。 她循着老妇人过去,走进了他们的船舱,里面只有老妇和孩子两人住,林洛锦看着摆在桌面上他们的饭菜,一碗野海菜,里面飘着一条小鱼干,连一滴油水也没有,旁边的粥,只能算是米汤,连米粒也见不到几颗,老妇恐怕是把所有的米粒都给了孩子,自己只是吃点野海菜,喝点米粥度日。 “你们平日就吃这些?”林洛锦不禁问道。 第241章 凭什么谈判? 老妇人瞥了她一眼,不友好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你们这些千金小姐又哪里知道我们百姓的疾苦?别假惺惺了。” 老妇人并不欢迎她,竟然起身将她轰出了房门。 她一连走了两三家,每家皆是一样的场景,而这里除了海寇,大多都是老人和孩子,年轻的女子极少见到。 从她醒来就在瑶池山上,后来回到了燕京城,一路上偶尔也能见到贫苦百姓,但起码能喝得上一口热粥的,可如今的场景,食不果腹不过如此了。 俎渊想要赤霞岛,估计为的就是这些老人孩子,为他们能有口饭吃。 “俎渊在哪里?”林洛锦在夹板上找到一个海寇问道,她 应该和俎渊谈一谈,或许这位恶名昭彰的海寇头目,并非传言那般血腥凶狠。 那海寇看了一眼林洛锦,极不情愿的指了指前面,顺着海寇指的方向,林洛锦走了过去。 这里该是海寇们商议事情的地方,头顶有个匾额,写着“聚义堂”三个大字,字体看上去并不流畅,可见写这三个字的人应该识字不多,写字的手法生硬。 船上的大夫正在给俎渊处理伤口,熊二和刘义都站在一旁看着,桌上摆了一些碗碟,应该还没吃饭。 大夫说道:“恩主,这刀刺在了您的旧伤上面,这几日要十分小心,否则引起旧伤发作就麻烦了。” 熊二听此,愤然道:“真想不 明白,恩主您为何要替那娘们挡这一下?自己受罪不说,要是引发旧疾,这一顿罪是有得受了。” “你闭嘴!”刘义冲熊二说道:“你乌鸦嘴能不能说点儿好听的?恩主是有福之人,这些年都挺过来了,会怕这小小一个伤口!” 熊二赞同的点点头:“说得对!” 伤口刚刚处理好了,便发现了进来的林洛锦。 熊二指着林洛锦:“你来这里做什么?来人,把她带下去!” 门口立即进来两个海寇,欲将林洛锦轰出去 。 俎渊看着林洛锦,并未阻止。 “俎渊,我们谈谈。”林洛锦开口道。 俎渊这才扬手,进来的两个海寇退了出去。 她朝俎渊走过 去,走到桌子旁边,上面摆着的吃食竟然跟她一路走来见到的一模一样,原以为他是海寇头目,会不一样。 林洛锦看了一眼摆在桌上的饭菜,抬头看俎渊,见他脸色有些苍白,但是精神却未受到影响,出于他是为自己挨的这一刀,林洛锦关心了一句:“你的伤没事吧?” 俎渊嘴角弯起一道邪肆的弧度,看向林洛锦:“死不了。你想谈什么?” 林洛锦慢慢抬起手,指向一桌子的野菜米粥:“谈这个。” 熊二和刘义一愣,不明白她的意思。俎渊看着她手指的方向,眸光中的笑意渐渐收敛下去,抬眸,正视着林洛锦:“什么意思?” “我刚才一路走来 ,发现这船舱里无论老弱妇孺,乃至你这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海寇头子,果腹的食物都只有这一碗野海菜鱼干汤,一碗连米粒都找不到的米粥,你若想改变现状,就好好跟我谈一谈。”林洛锦看着俎渊说道。 熊二觉得林洛锦在说大话,冷讽道:“你无权无职,凭什么跟我们谈?” 刘义看着他,似乎也在等她如何回答。 林洛锦扫了一眼熊二,说道:“即便容烨利用了我,可我是容桓的太子妃,只要有这一层身份在,我就有筹码跟你们谈判。你们不是还在担心容桓何时会向你们发起攻击吗?与其日日担心受怕,不如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或许还有谈下去的必要。” 第242章 谁也没能如愿 刘义认真想着林洛锦的话,想着她目前没有理由和机会跟他们耍心机,便转身对俎渊说道:“恩主,我们不如听听她怎么说。” 俎渊看向林洛锦:“那你先说说,你想如何?” 林洛锦并不先说话,而是上前,捡起桌上的筷子,夹了一点飘在汤里的野海菜放在嘴里,入口没有一点饭菜的香味,有一种吃糠咽菜的感觉。她再拿起勺子,在粥里搅拌了一下才舀了一点米粥放进嘴里,确实只有米汤的味道,搅拌之下也未能吃到几粒米。 熊二看着她的模样,想说什么,被旁边的刘义拦住了,他到想看看,林洛锦到底想做什么? 从被他 们抓来船上,林洛锦便没有正经吃过点儿东西,她的肚子饿,可是刚才她尝过了俎渊的伙食,并没有让她有一点儿想吃的食欲。 如果不是为了果腹活着,没有人愿意吃这些东西。 放下勺子,林洛锦坐在了饭桌旁,似乎叹了一声,却极轻极缓。 林洛锦看着俎渊和熊二刘义说道:“俎渊,我不知道你们为何走上海寇这条路,可你们眼前的场景告诉我,当海寇并没有为你和你们的家人带来荣华富贵,甚至连衣食无忧也做不到,你们整日用这些果腹,还要时刻提防,担心什么时候朝廷的剿匪大军又攻来了,这样刀口舔血,心惊胆战的 日子你们是否过够了?” 林洛锦的话让三人顿时陷入一阵沉思,尤其刘义,他的妻子刚刚生产孩子,身体虚弱,还要哺乳孩子,可是连顿浓稠的米粥她也吃不上。 熊二亦是深有体会,他的老母亲八十岁了,原想着脱离了官家的剥削,从此能够过得富足一点,却没想到如今年过八旬,每餐也只能跟他一起吃着野海菜。 俎渊看着林洛锦,认真说道:“我想过与容烨谈判,可你也看见了,容烨根本就不想放过我们,在他眼里,只想把我们绞杀了,提着我们的头颅和鲜血去皇帝面前换军功,你以为这些年他的军功是拿什么换的?是我 和兄弟们的命和血,还有许多无辜的老弱妇孺。” 林洛锦记得,当时俎渊挟持她,试图与容烨谈判,可容烨一口否决,说他太晚了。 她看着俎渊,忽然问道:“如果给你一个机会,你会拿你的性命作为交换吗?” 俎渊一愣,熊二和刘义顿时一怔。 刘义率先反应过来,指着林洛锦问道:“你什么意思?” 林洛锦一本正经,说道:“你们海寇和容烨之间的敌对,最大的症结是容烨和俎渊之间的恩怨,你们都想让对方死,可五年了,你们谁也没能如愿,如果你愿意拿性命做赌注跟容烨再谈一次,或许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林 洛锦的话说得很清楚,俎渊知道她说的这话并不假,多年来,有多少次战争是因为他与容烨之间的恩怨而起的?每次他妄图谈判,只想着以胁迫来逼容烨妥协,对一个血战沙场的将军来说,哪里又那么容易妥协的呢? 他看着桌面上摆着的野海菜鱼干汤和那碗没有米粒的米汤,想着船舱着众多的老弱妇孺,再看看身边站着的熊二和刘义,他们都有老小,有割舍不掉的牵挂…… 俎渊从主位上起来,朝林洛锦走了几步,眸光晦暗,却有着某种坚定:“你当真有办法跟容烨谈判?” 林洛锦同样和看着俎渊,坚定无比道:“只要你信得过我。” 第243章 谁也替代不了 “恩主!”熊二上前,力图阻止:“你是我们五百多老少的主心骨,可不能信这女子的鬼话,她是朝廷的人,又怎会真心为我们?” 刘义也说道:“是啊恩主,即便要谈,也一定还有别的办法。”说到这里,刘义冲到林洛锦面前,冲她道:“他容烨不就是想要一条性命吗?把我的命拿去,我刘义落为海寇五年,手上早就不干净了,如果能用我一条性命,换船上五百多人的颠沛流离,我刘义乐意得很!” 熊二也冲上前去:“不行!嫂子刚刚生产,你才刚刚当上父亲,你不能丢下她们孤儿寡母!让我去,我熊二 杀的人最多,容烨要找就来找我!” 俎渊看着熊二和刘义在面前争抢着给容烨送人头,心中感慨万千。 “都别争了。”俎渊开口道:“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该结束了,容烨他要的是我,你们谁也替代不了。” 熊二和刘义齐声喊道:“恩主……” 俎渊扬手阻止他们要说的话,转而对林洛锦说道:“我俎渊满身血债,并不惜命,你若当真能说服容烨放过船上的人,给他们一条生路,我俎渊的命就随你处置。” 林洛锦从俎渊的深谋中看出了一个男人的担当,一个领导者的无畏。当他说自己并不惜命的时候, 她甚至看到了他眼底的那抹解脱。 或许从始至终,这位落海为寇,血债累累,令人闻风丧胆的海寇头目并不是想独霸这片海域,也并非为了掳劫过往商船,获取他人财物,过上鱼肉百姓的生活。她不了解俎渊,当然,她也不用去了解。 “我替你们写封信给容烨,他应该还认识我的字迹。我只能为你们牵线搭桥,最终如何谈判还得你们自己来。” 刘义立即问道:“你想借送信的机会逃走?” 闻此,林洛锦冷笑一声,眸光轻蔑的扫了一眼刘义:“你放心,我没打算亲自去送信,我只替你们写信,至于这封信 要如何送到容烨手中,那是你们的事情。” 刘义一愣,看她的模样,是压根没想过自己逃走。 俎渊开始正视的打量着面前的林洛锦,他见过很多女人,有船舱里勤劳朴实的渔家女,也有过往商船上劫过的异域美人,大城镇里的千金小姐官家女眷,镖局里泼辣的女镖师……在他面前无一不是畏惧求饶,或是自刎以保名节。可林洛锦与那些女人都不一样,她镇定,聪明。说她一点儿不害怕他不相信,可她同时又能克制住心中的恐惧,为自己谋求生路。她没有用美色诱惑自己以保性命,也没有挣扎着求死以保名节 ,这样的女子,的确是他平生仅见。 俎渊忽然笑了起来,看着林洛锦道:“老子算是知道太子殿下为何对你如此爱重了。” 不多时,俎渊便派人准备了笔墨,林洛锦站在桌前,在铺好的纸上给容烨写信。 她没想到,这辈子竟然还能有机会给容烨写信,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 在距离凤灵城不远的地方,几匹烈马正在极速赶路,领头的一匹马忽然被紧急勒住马缰,马蹄扬得老高,长啸一声,戛然停住。其他几匹跟随的人马也立即勒紧马缰,停了下来。 安珀调转马头看着容桓问道:“殿下,怎么了?” 第244章 后知后觉 容桓眸光深锁,一路来他想着前几日收到的那封信,对安珀道:“把南君岐的那封信给我。” 安珀不明所以,从怀中将信取出递给容桓,疑惑道:“殿下是觉得有何不妥?” 打开信封,容桓看着信上的内容和字迹,凝思着。 马儿在原地转了一圈,鼻孔里吐着白气。 看殿下的神色,应该是怀疑这信笺出了什么问题。 容桓利落的下马,吩咐道:“把水壶拿来。” 身后的随从自马背上解下水壶,安珀接过去拧开盖子递给了容桓。只见容桓把信笺铺在旁边的一块石头上,把水壶里的水尽数倒在信上。 安珀原本疑惑,殿下为何要把信打湿?可随后,他便异常震惊的盯着石头上 的信笺。 只见信笺上的字体在遇到水之后,字体的墨有溶解,但最令他们震惊的是,这封信竟然是用剪下来的字一个一个拼凑出来的。 这不是写的信,而是有人用署名人的字迹拼凑出来的一封信。 安珀震惊:“这封信是假的!” “殿下,这……谁有如此大的胆子,竟敢弄封假的信笺来骗殿下!” 容桓想着,顿觉不妙。 他们从北海到凤灵城,一路风平浪静,太过于平静了。 容桓忽然有些恼,为何现在才发现事情不对? 有人伪造了假的信笺给他,说天祁摄政王掌着国印,逼迫天祁王室和大燕毁约,要他速往天祁稳住局面。同时信上还言明,天祁摄政王听闻太子南君岐 与林洛锦关系交好,密谋将其掳为人质,以威胁南君岐妥协,所以此次天祁之行,务必不能让林洛锦随行。所以他把林洛锦留在北海,自己带着暗影连夜赶路,想着将她留在北海,有容烨在,她至少是安全的。 可到如今他才发现,这封信笺为的就是让他尽早离开北海,并且还把林洛锦留在了那里…… 他甚至不敢多想林洛锦在北海会遇到什么,他立即下令:“返回北海!” 安珀看着就在眼皮底下的凤灵城,开口道:“殿下,我们已经到了凤灵城,现在返回的话……” “留下两个暗影先入城打探情报,其余人员立即随我回北海。” 安珀看着容桓冷绝的神色,知道殿下心意已 决,并非他们能改变的,立即应道:“是。” 片刻之后,两匹烈马朝凤灵城的方向奔去,其余的人员即刻调转马头,朝来时的方向返回。 容桓一行人一路上马不停蹄的往北海赶,路上自然遇见了几拨阻拦他们的伏兵,幸而他身边带有暗影,他能从对方的阻击中快速脱身。 他日夜兼程,避过北海的水路,选了更近些的小路,终于在容烨和俎渊的谈判之日赶到了北海。 果然,他远远地便看见俎渊的海盗船上有一抹熟悉的身影,林洛锦被海寇当成是谈判的筹码,五花大绑的捆在桅杆上,海风吹来,被绑在桅杆上的女子白衣飘飘。 容桓一人特意避开了容烨的人,选择一个距离林 洛锦相对更近些的地方隐藏。 他倒要看看,今日这番场景到底是谁导演的。 容烨一身银色铠甲,全副武装,站在军队的最前沿,以一军统帅的气势,手杵长剑,腿与肩同宽,屹立于海面的战舰上。 将离站在他身侧,见时间差不多了,上前扬声道:“俎渊,如你所愿,今日我们王爷同意与你谈判,把你的要求说出来吧。” 俎渊没有立即回答将离的话,而是转身走到了林洛锦身边,看着她温声道:“你放心,只要今日的谈判成功,我就会即刻放了你,届时,你就是船舱上这五百人的恩主,他们会感激你的。”说道这里,他似乎深深叹了一下,继而又看着林洛锦说:“老子也感激你。” 第245章 保卫家园,誓死抵抗 俎渊回头,走到船头,大声道:“容烨,你我恩怨已久,也是时候了结了,信上已写得明明白白,只要你放过老子船上的人,我俎渊这条性命就随你处置,你看如何?” 林洛锦看了一眼俎渊,这位糙头汉子不通文墨,说话倒是直来直去,忍不住笑了一下。 所有人都在等着容烨的答案,海面异常平静。 双方相隔的距离并不算远,容烨站在战舰的夹板上,能清晰的看到林洛锦被绑在桅杆上。他原本以为林洛锦在俎渊的手里定会遭受非人的折磨,可眼前帮着的女子衣衫白净,身上没有一点受伤的痕迹。他清晰的看 见俎渊对林洛锦说话,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但是林洛锦却看着俎渊笑了。 他心中有了猜度。 见容烨久久不见回话,俎渊又扬声道:“容烨,老子说的话你到底听见没有?你同意还是不同意总要给句话呀!” 将离看了一眼容烨,见他朝前走了两步,神色中满是志在必得的镇定。 “俎渊,你为祸北海多年,掳劫过往商船,与地方官府和朝廷剿匪军队有过数十大战,尔等手上沾满鲜血,身上所系人命滔滔,拿你一人抵万千百姓和士兵的性命,你觉得可能吗?” 这话,让海盗船上的所有人心中的希望瞬间破灭 。容烨压根就没有给他们讨价还价的余地,一口否决,坚决不同意他们的条件。 俎渊似乎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他转身看了看林洛锦,面上带着无所畏惧的笑意:“你听见没有?这就是容烨的答案,他不止想要我的命,他要这里所有人的命。” 同一时刻,海盗船上异口同声的响起了一道巨大的声音:“保卫家园,誓死抵抗!保卫家园,誓死抵抗!……” 一时间,海盗船上气势如虹,男女老少,妇孺孩童皆站上夹板,怒视着对面的军旗。 众人齐声呐喊的声音维持了片刻,俎渊扬手,示意所有人安静,场 面顿时又恢复了先前的平静。 俎渊再次问道:“既然答应了谈判,就没有一口买卖的道理。容烨,我俎渊只要我船上的兄弟姐妹老少妇孺活着,有口饭吃,你有什么条件尽管说出来。” 这一次,容烨甚至不想亲自开口回答俎渊。他把将离叫了过去,把自己的答案告诉将离,让将离来替自己回答。 听到他的答案,将离身子明显一震,似乎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他有些迟疑。但很快,他便遵从容烨的吩咐,大声说道:“我大燕律法,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尔等海盗,只要是手上沾过血腥,杀过人,伤过人者, 皆应伏法!” 俎渊一怔,眸光中忽然射出深寒之意。他慢慢的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伸手把别在腰间的匕首拔出来,轻轻划着自己满脸的络腮胡须。 熊二立刻愤然道:“容烨,你根本就是耍我们!你想把我们全都杀了,你做梦!我们即便是终身落为海寇,永无出头之日,你也休想拿着我们的性命去领军功!” 容烨眸光锐利,只见战舰上忽然有士兵抬出了几具担架来,他走过去,将担架上的白布掀开,上面躺着的是士兵的尸体。由于有一定的距离,所以没有看到尸体上血腥的刀口和面目全非的脸颊,连容貌也看不清楚。 第246章 明智之举 容烨指着面前的尸体,眼神直直射到俎渊身上:“看清楚了,这就是前日死在你们海寇刀下的士兵,他们才十六七岁,比你们中的任何一人都年幼,你们杀他们之前,可曾动过恻隐之心?” “本王不屑于拿你们的命去领军功,按照我大燕的律法,你们为寇掳劫,杀人如麻,本就是死罪,如今本王恩宽,并未株连你们的家人,还有何不满?” 容烨说得言之凿凿,令人无可反驳。 俎渊忽然又笑道:“如果不是官府无道,对我们无尽的剥削,我等又如何会落到当海盗的地步?都说如今四国中大燕强盛,可世人只见到市井的繁华 ,我们这些被剥削的渔民在你们眼中命如草芥,随时可以为你们世家贵族的利益去死,这样的国度,这样的律法,不遵也罢!” 俎渊话落,海盗船上又立刻响起一阵巨大的喊声:“律法不公,我们不遵!律法不公,我们不遵!……” 海寇的情绪激愤,有反攻的趋势。 林洛锦见状,立即对俎渊大声道:“俎渊,你们别激动!”可她的声音在众人激愤的喊声中如蚊蝇一般,刚刚发出便淹没在其中。 熊二恼怒之下,跑过去将林洛锦放了下来。他一把将林洛锦推到夹板前面,海寇的喊叫声逐渐平息下来。 “容烨,你若一定要 将我等逼入死路,那就让太子妃与我们同归于尽!到时候看这太子殿下放不放得过你!” 容烨心中对林洛锦本就有些猜度,再听熊二说这番话,只觉得这是他们谈判故弄玄虚的噱头,并未真正在意。 他轻视地道:“若她当真因此殒命,也算她对大燕社稷做出的贡献,朝堂之上,本王自然会为她求取该得的荫封。” 熊二大惊,没想到容烨竟然连太子妃的性命也不看在眼里。 林洛锦听着容烨一番话,只觉得自己十分庆幸,与他和离实在是明智之举。否则,作为他的王妃,恐怕更是伤心而死。 俎渊心中很快地捋了一遍思绪 ,并没有拦住熊二的举动,反而上前笑道:“好,既然你对此女的性命丝毫不在意,那老子现在就把她扔下海去喂鱼。” 话落,俎渊将林洛锦一把抓过来,在他即将把林洛锦扔下海的瞬间,容烨忽然从身侧的士兵手中夺过弓箭,拉弓搭箭,只在一个瞬间,箭矢脱弓而出,直朝俎渊的心门射来。 俎渊震惊,眼看箭矢就要射到林洛锦身上,他用力将林洛锦推出去,同时自己躬身闪避。 “噗通!”一声,所有人尚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一道黑色的身影紧随林洛锦钻进了海里。俎渊匆忙扒着围栏看向海里,除了刚才人掉进去激起 的一小层浪花,什么也看不见。 不知为何,俎渊忽然纵身一跃,也跳下了海。 “恩主!”夹板上传来许多海寇的声音,他们不知道恩主为何要去救林洛锦。在他们看来,林洛锦是朝廷的人,是跟容烨同一战线的,甚至有人觉得,如果不是因为她,恩主就不会冒险上岸去抓她,也就不会死那么多兄弟。现在的形势全因她而起,她即便是死了,也是死得其所。 林洛锦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身体重重的跌入海中,一股咸咸的海水呛入口中,求生的欲望迫使她不停的挣扎,可任凭她手脚乱舞,不停的拍打海水,身体却一直在往下坠。 第247章 “太子妃”三个字的分量 随着越来越多的海水呛入口中,她已浑身没了力气,渐渐地,陷入一片黑暗之中……模糊中,她看见一个小女孩拿着一块蜜糖,递给正在哭泣的小男孩对他说:“拿着吧,蜜糖很好吃的,这是我娘给我做的花生糖,别家可是吃不到的。” 她一眨眼,又看见一位尊贵的夫人将一块玉交到小女孩手上:“当年你还在你娘亲肚子里的时候,本宫日日去侯府守着,终于守到你出生,你是本宫使劲儿争抢得来的儿媳,这块玉佩就是聘礼了,记住,往后不可将它给了别人。” 再一眨眼,又听见了一男一女的声音。 “你先是以冰蟾为我吸毒,此番又为 我涉险入宫,容桓,你对我究竟有何企图之心?” “你说你喜欢我?” “是,容桓喜欢林洛锦。” “林洛锦,你是母后为我争抢过来的媳妇,注定是我的人,休想再看别的男子。” “放心吧,这一生我都不会松手的。” …… 她的意识在慢慢涣散,脑海中模糊的画面和声音也渐渐远去,身体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支撑,随着海水的涌动而渐渐往下沉。 忽然,一个黑色的身影用尽全力朝她身边游来,她渐渐模糊的意识有了一丝清醒,头发痛得厉害,隐隐约约听见容桓叫她的声音。她猛然睁开眼睛,突然感觉到一只温暖的手抓住了她,她 转身,便看见了容桓。 他闭着气,一把将她拉入怀中,俯下身吻住她的唇瓣,为她输送气息。 她被容桓紧紧拥在怀中,意识也渐渐清醒了些。她睁开眼睛,看着容桓的眉眼,脑海中还回想着之前出现的那些画面和声音,她有些疑惑,那些画面到底是她失忆的从前,还是因为她刚刚在死亡边缘的无端幻想?她分不清楚,此刻,她又想着这几日容桓的突然失踪,心中无端生出一股怨气,她试图从容桓的怀抱中挣扎出来。可无论她如何用力,却越挣扎越被拥得紧紧的。 俎渊跳下海来,急急寻找着林洛锦的身影,他在海边生活多年,熟识水性, 在海中更是来去自如。他在海面上没找到林洛锦,便下潜到海里去,茫然寻找间,看见了拥吻在一起的二人,他一怔。 他不知道抱着林洛锦的那个男子是谁,但他能在林洛锦落水的第一时间跟着跳下海来,单这份胆略和勇气已令他佩服。 他朝二人游过去,发觉有人靠近,容桓松开林洛锦,看见朝他们游过来的俎渊。 林洛锦拉住容桓的手,朝她摇头示意,容桓在上头看了许久,自然不会无端对俎渊动手。 俎渊游到二人身边,比划着手势,意思是这里很危险,上去再说。 在容桓和俎渊的合力营救之下,林洛锦很快被拉出了海面,熊二他 们早已经将梯子扔了下去,容桓抱着林洛锦运聚内力,以轻功脱离海面,稳稳落在海寇的夹板上。俎渊见状,自己顺着熊二他们扔下的梯子爬了上来。 容烨本欲下令立即动手诛杀海寇,可海面上忽然腾空而起的熟悉身影令他震惊当场。他吩咐在北海到凤灵城的陆路上埋下暗哨,一是为了阻拦容桓回来的时间,二是为了让他尽早知道容桓回来的消息,尽早做准备。可是最近几日,他并没有收到任何暗哨送来的消息。 一切都很平静,他便想当然的认为自己的布局天衣无缝。竟没想到容桓会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眼前。那封信,已经被他识破了。 第248章 救星来了 容桓的突然出现,令船上的海寇顿时警觉,都警惕的那武器对着他。此人看着眼生,可那与身俱来的矜贵之气,给人一种无形的威压。 熊二忙着过去扶上来的俎渊:“恩主,您没事吧?” 俎渊摇头:“老子没事。”他目光直接看向林洛锦那边。 容桓看林洛锦没有大碍,将她护在身后,以统治者的气势朝船头走了两步,温凉的对着容烨开口:“容烨,看来你对‘太子妃’三个字的分量不是很清楚。”话落,他夺过身旁海寇手中的长矛,运了两分内力扔出去。 容烨看着朝他飞来的长矛,顿然朝后退了 三步,“铿!”一声,长矛插在他脚尖的战舰夹板上。只差丝毫,若是他不后退,此长矛就会刺穿他的身体。 他心中顿时一阵寒凉之意。 将离看见容桓,异常震惊。他刚刚对王爷发出的那支长矛,犹如发出的战帖,他赶紧来到容烨身边,用极小的声音道:“太子殿下来了,怎么办?” 从一开始冒险用此计策的时候,他就想到了这个可能出现的结果。 容桓此刻能出现在对面,就说明他已经发现了所有真相。他很了解容桓,从来不做无把握的事情,他在众目之下跳下海去救林洛锦,足以向所有人证明 林洛锦在他心中的位置。 他不可能瞒天过海,也不可能做到。 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海岸线,再回头看一眼自己置身的战舰。他知道,只要他此刻妄动,发布命令,隐在暗处的暗影便会即刻出现,杀他于无形。在容桓面前,他没有把握能全身而退。 想到这里,容烨忽然松开手中的兵器,一撩战袍,朝着容桓的方向单膝跪地,抱手行礼:“请太子殿下恕罪!” 战舰上的士兵见此情景,也立即放下兵器,朝着容桓叩拜下去。 俎渊茫然的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男子,原来竟是大燕太子,思绪迅速在脑海里 过了一圈,看眼前的情形,太子是唯一能压制容烨的人。顾不得全身湿透,俎渊也跪了下去:“俎渊拜见太子殿下!” 其余海寇有震惊,有害怕,有不甘,有畏缩,但见恩主都已经匍匐,也都纷纷朝着容桓跪了下去:“拜见太子殿下!” 方才还战火味儿浓重的场面顿时异常安静,因容桓的突然出现而稳住了即将失控的局面,所有人都跪地磕头,等着太子开口。 林洛锦看着眼前的场景,只觉得头痛得厉害,连得意思也有些昏昏沉沉,她靠着仅剩的意志对容桓说道:“这些海寇都是附近的渔民,不要杀 他们。” 听了林洛锦的话,容桓低头去看跪在他脚边的俎渊,其他暂且不论,在林洛锦落海那一刻,除他之外,俎渊是唯一一个奋不顾身跳海救她的人。 “你放心,我自有裁决。” 容桓话落,转身刚要开口,不知从哪里忽然射出一根牛毛金针,无声无息,在没有丝毫防备之下,射入了林洛锦的脖颈间,林洛锦赫然朝地上栽下去。 容桓发现得太晚,没来得及阻止,只亲眼看着林洛锦在他眼前倒去,他猛然伸手去拉,却没有拉住,林洛锦赫然倒在了夹板上。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竟没有人知道是谁动的手。 第249章 忠心的婢女 彩云和忍冬一路从北海回到临安城,为了节省时间尽快找到帮手,她们计划好了分头行动。 彩云去了萧家老宅,可只见到了萧府的张管家,张管家告诉她公子已经离家几日了,至于是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他的踪迹。 萧家的产业遍布大燕各个大小城镇,没有一点指向的寻找根本就是大海捞针。 彩云如晒蔫了的花骨朵,虽然泄气,却不敢有半分耽搁的又来找忍冬汇合。 此刻,他们坐在临安城城郊的一个茶寮中等待消息。 忍冬性子比彩云急躁些,他们已经到临安城两日了,距离小姐被海寇抓走已经整整过去了五日,她担心。 “我们昨日就把消息放出去了,可现在也不见任何消息,彩云,你这个办 法会有用吗?”忍冬问道。 彩云虽然也着急,但是目前寻找小桃已是她们唯一的办法了。 “你肯定这个阎寐阁的主人会帮小姐吗?我从来没听小姐提过这个地方。”经过这两日的打探,她知道阎寐阁是江湖上有名的射手组织,而小姐是侯府嫡女,一边是江湖,一个是朝堂,他们之间又怎么会有联系?忍冬有些疑惑。 彩云却是肯定道:“我肯定,只要阎寐阁阁主收到我们的消息,一定会出现的。”她记得,在无名寨的时候,那土匪头子顾斐对小姐卑躬屈膝,口口声声求着小姐在阎寐阁阁主面前为他求情,此事只有她知道,在没有小姐的同意之下,她不敢随意对他们说,即便是忍冬,她也再三考虑。 并非她不相信跟她一起长大的姐妹,实在是这关系到的不仅是小姐一个人,还有她身后的整个永宁侯府。朝廷与江湖,原本就是两个互不相关的,有着明显的界限之分,她只能将所有事情藏在自己的心里。 忍冬觉得,自彩云跟随小姐到瑶池山生活了几个月之后,似乎有了秘密,至少有些事情是她和青芜不曾知道的,她本想多问一句,又觉得多年的姐妹之情,若彩云想说早就说了,不必等她询问。 两人在茶寮整整坐了半日,店主的茶水都不知道上了几壶,眼看着天气变了,乌云遮盖,就要降雨的架势。 店主提着水壶过去最后给她们添了一次茶水:“二位姑娘,这天眼看就要下雨了,你们等的人还没到 啊?” 忍冬抬头看了一眼店主,是个中年男子,留着小胡须,像个老实本分的摊主。她心情本就有些不好,又听店主这话中之意,像是要开口赶客的意思,顿时心情不爽道:“怎么?怕我们少给你银钱?” 店主忙尴尬的推说:“姑娘误会了,老汉是看这天就要下雨了,此条小道会比较湿滑,你们要等的人估计不会来了,所以提醒二位一下,绝没有赶客的意思。” 彩云见这店主老实巴交,一脸真诚的模样,一双小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儿一般,开口道:“多谢店家提醒,我们姐妹二人再等半个时辰,若还是没有等到我们要等的人,我们自会离去。”彩云说着便又拿出了一些碎银子递给店主。 店主见状 ,连忙摇手:“我不是要向你们索要银钱的,你们方才给的银子足够了。”说完,便提着水壶转身去了灶台边忙碌。 忍冬脸色这才一变,觉得自己方才过于敏感了。 两人又继续坐在茶寮等了半个时辰,依旧没有任何音讯。 彩云将方才拿出的碎银子摆在桌上,两人一同起身,彩云对那茶寮店主说道:“店家,我们姐妹二人要进城去了,这是银子。” 说完便转身走了,店家匆忙走到桌边,看着桌上的银子,拿起银子本想追上去还给她们,可抬头,两位姑娘已走远了,顿时一道闪电劈下来,接着一道黑影从劈中断了的树梢上飞了出来,手中一把明晃晃的利剑在电闪雷鸣之中闪着寒光,直直朝着两位姑娘刺去。 第250章 短暂的情谊 忍冬紧急将彩云推开,拿着手中的惊鸿剑与黑影抵抗。 彩云险些被栽在地上,单间电光火石之间,忍冬已和黑影纠缠在一起打斗。 那黑影全副武装,全身穿着黑色的夜行衣,头部用黑色的纱巾蒙住,只露出一双眼睛来,根本看不出模样,她身着宽大的夜行衣,即便从身形上也看不出是男是女。 彩云看着二人打斗,心下焦急万分。 怎么会有人来行刺她和忍冬? 眼看二人的打斗的如火如荼,不分上下,竟也看不出谁更胜一筹。 忍冬试图扯开黑衣人的面罩,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来刺杀她们。她一心将所有的心思用在了黑衣人的面罩上,在抵抗上露 出了破绽,黑衣人见缝插针,立即调转剑头刺过去,眼看就要刺到了忍冬,却见黑衣人的剑锋忽转,一个凌空而跃,反而离忍冬三丈之外了。 打斗顿时停了下来,忍冬手上的惊鸿剑一收,目光疑惑的盯着黑衣人。刚才只要黑衣人不收手,她一定会受伤的。 “你是谁?”忍冬问道。 原本以为不会得到回答,可是黑衣人忽然扬手把头上的黑色面罩扯了下来。 彩云一惊:“小桃!是你!” 忍冬看见小桃的脸,也把手里的惊鸿剑收了起来,朝小桃走过去,脸色一点没有惊喜,反而有些不爽:“你们阎寐阁的人行事都是如此诡异吗?奇奇怪怪!” 彩 云不管忍冬的情绪,小桃能出现,说明她先前的猜测是对的。她朝小桃跑过去,惊喜道:“太好了!能找到你真的太好了!” 小桃看了一眼彩云,再看一眼忍冬,问道:“你们放出消息要找我,到底为了何事?”问完,小桃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又问道:“我在树上观察了你们整整两个时辰,并未看见姑娘,你们的小姐呢?” 彩云和忍冬对看一眼,终是说道:“我们找你,正是为了我家小姐。” 小桃不明所以,疑惑的盯着彩云。 彩云的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她愤恨说道:“我们在北海遭到卑鄙小人的算计,我家小姐被海寇俎渊所擒,太子殿下又 不知所踪。我们实在没了法子,我知道,你们阎寐阁无所不能,本事很大,所以小桃,能不能请你带我们去找你的主子?” 小桃一愣,看着彩云和忍冬:“你们找我是为了让我带你们去见阁主?” 彩云点头:“上回我跟我家小姐遇上无名寨的土匪,那土匪头目一见到我家小姐就下跪求饶,要我家小姐在阎寐阁阁主面前为他求情。我想,我家小姐与你家阁主定然关系不浅,所以,想求你们阁主帮忙救出我家小姐。” 得知她们的意图,小桃有几分犹豫。 若是让她去救人,她定然义不容辞,可是带她们去见阁主…… 看到小桃的犹豫,忍冬说道:“ 你若有迟疑,我们也可不跟你去见阁主,只是请你务必转达我家小姐的境况,现在能帮我们的,也只有你了。” 彩云也说道:“小桃,你跟我家小姐的时间不长,或许对她不够了解,可是你跟在她身边的那几日,她定然待你不薄,求你看在小姐对你的那些情面上,帮助我们。” 彩云和忍冬言辞恳切,小桃回想着姑娘带她下山的那时候,她不懂市井人情,姑娘便说给她听,她看上街面上的面具,姑娘就买来送给她,还带她吃糖葫芦,进馆子……她们在一起的时间不长,但姑娘带她经历过的那些事情,却让她毕生难忘。 她转身:“好,我带你们去。” 第251章 到底如何? 按照阎魅阁的规矩,没有得到主子的同意,是绝不允许带外人进入阁中的,可是小桃知道,那位姑娘与阁主有着莫大的关系,况且,她也想出一份力,所以斗胆将彩云和忍冬带进了阎魅阁。 她被阁主罚跪在院中已经一个时辰了,不知道忍冬和彩云与阁主事情说得如何,许久不见有人进去,也没有人出来。 有人在旁边指着她小声嘀咕。 “真是不知死活,竟然将外人带进阁中,罚她跪在这里太便宜她了。” “闭嘴!她是阁主身边伺候的人,轮不到你等在此议论。” “阿渡,你也是阁主身边的人,小桃带回来那两人到底是谁?”有人反倒好奇 起来了。 “这不是你们该问的,还不快去做事儿?” “……” 阿渡看着跪在院子里身板挺直的小桃,默默叹了口气。 又过了许久,紧闭的房门终于打开了,彩云和忍冬从里面走了出来,阿渡也来到小桃身边:“奉阁主之命,你随行去北海,即刻出发。” 小桃没想到阁主竟然没有再罚她,甚至还让她随行北海,这令她感到意外,同时也更加好奇阁主与林洛锦之间的关系。 阿渡告诉她,阁主已经先行出发了,让她和彩云、忍冬一起随后赶到。 从临安到北海,她们日夜兼程,不敢休息半刻,豁出性命的赶路。 而此刻的林洛锦,安静的躺 在床上,像在沉睡,可她呼吸微弱,时有时无,仿佛随时有可能断了那口气。 容桓守在她的床榻旁两日两夜,北海方圆百里之内的大小名医全都请了个遍,楞是没有一个人能有法子。 他看着床上的睡颜,心中一阵沉痛。 如果他能早些参透容烨的计谋,如果他能早些赶到,如果他能在她掉入海里前一刻接住她,如何……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如今因为容桓的及时出现,局面虽然得到了控制,但是却仍旧乱糟糟的。军队里,不知太子殿下为何反对王爷剿匪,海寇这边一样不知道这位太子殿下的突然出现是好是坏。 林洛锦忽然被人暗算,太子 放下一切,一直守在床榻边上。 安珀风尘仆仆的出现在房门外,他的身后跟着一个墨色披风的男子,他站在门外急速禀报道:“殿下,隐公子到了。” 听见这个声音,门忽然从内被人打开,传来容桓温凉的声音:“进来。” 安珀上前,上官隐跟在其后,两人前后脚走了进去。 容桓站在床榻旁边,上官隐一进去便朝他行礼:“参见……” “不必,病人在这里,快点儿。” 上官隐一怔,他跟在太子身边的时日并不算短了,却极少见他有这般急躁的情况,如此模样,倒让他想起两年前在燕京城里,他救林洛锦的那个场景。 这个念头只在他 脑海里一晃而过,他起身朝床榻走过去,待看清床榻上躺着的林洛锦之时,上官隐还是愣了一下。 方才还觉得,是谁能够牵动太子殿下的心绪,原来是她。 他将心中的迟疑压下,上前为林洛锦把脉。 容桓盯着上官隐的容色,他的神色能够告诉他答案。 只见上官隐的眉心慢慢聚拢起来,越聚越深,眸光中的神色更是让人看不懂的雾霭重重。倏忽,他的眉心又慢慢舒展开来。 “如何?”容桓等不及上官隐的禀报,问道。 上官隐慢慢悠悠的站起神来,挑了一下眉,看着容桓,又似乎叹了一口气,不知道如何回禀。 “到底如何?”容桓又问道。 第252章 她的心结 安珀在一旁也等得着急,偏偏这位隐公子是个性子温吞的人:“隐公子,锦小姐到底怎么样了?你没看殿下着急吗?” “我知道。”上官隐不紧不慢道:“若非着急,殿下也不会八百里加急将在下从燕京请来。” “既知道,那你就快说啊!”安珀觉得,隐公子这温吞的性子,实在令人猴急。 上官隐看了看林洛锦的脸色,对容桓说道:“也是奇怪了,我每次见到这位锦小姐的时候,她都是中毒,也不知道换点儿新鲜的。” 上官隐说完这话,就发现容桓的脸色不对劲。有着一种暴雨来临前的阴沉愠怒,他即刻将戏耍的姿态收起来,一本正经说道:“她中的是符毒。此毒盛行于西北一带,在北海 出现,确实是蹊跷。” “可能解?”容桓直接问道。 上官隐点了一下头:“符毒本身并不难解,即便不用解药,光用金针刺穴也能解毒。只是……”说到这里,上官隐停顿了下来。 “只是什么?”安珀追问道。 “只是锦小姐现在的情况,我不敢下针。”上官隐说到。 安珀一愣:“您是毒医,还能有您不敢下针的?”安珀顿觉不妙。 容桓眸光阴沉的盯着上官隐:“说清楚点儿。” 上官隐转身看着林洛锦的脸,悠悠说道:“如果她只是中了符毒,殿下根本用不着请我来,随便一个懂毒的大夫就能为她解毒。可是,她现在的情况……脑部受创,气淤于胸,若解毒之时不能保持清醒,就难以 配合我行针将体内的毒素排出,符毒一旦不能一次排出,就会反噬心脉,药石无救。” 上官隐说了一通,可这种专业术语,安珀一个字也没听懂,他看着上官隐一脸的懵懂:“隐公子,请你说得直白一些,到底要如何才能救锦小姐?” 叹了口气,上官隐从随身携带的药箱中拿出金针,抽出一根来,解释道:“也就是我,她现在中了符毒,我解符毒的时候她必须保持清醒的状态,并且配合着我行针运功,方才能把毒素排出来。可是她现在昏迷不醒,让我无法下针。” 容桓看着上官隐:“你说的这些有大夫说过,你只要告诉我们,如何才能让她醒来?” 闻此,上官隐为难的摇了摇头:“她现在 的症状不是我们不让她醒来,是她自己不愿意醒,我能有什么办法?” 安珀越加不懂了,他迷茫的盯着上官隐:“什么意思?” 上官隐看了看安珀一脸的懵懂,又看了一眼沉冷的容桓,他觉得他现在有必要将林洛锦的情况直白的跟他们解释一下。 “你们听好,我只说一次。她因为取过一次心头血,后来再重新养的心头血虽然能让她有命活着,却同时也让她失去了从前的记忆。而这回,她因为脑部受创,出现过短暂的窒息,反而将她那些忘记过的事情全都记了起来,在她那些记忆中,有些是她想忘却又总挥之不去的,所以,她在自己的意识深处反复折磨着自己本就脆弱得神经,不停游走在崩溃 的边沿,这对她的心理,身体都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在这种强大的精神压力下,她不愿意醒来面对现实,所以,在下也就不能为她解毒,可听懂了?” 安珀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而容桓,眸光中像是忽然下了一场大雾,身上透着的凉薄让人不敢多问一句。 上官隐看了一眼安珀,只见安珀皱着眉头,小心翼翼的低下头,连呼吸也不敢大喘一下。 他有些不明白,但是想救林洛锦,就必须想办法让她自己醒过来,能让林洛锦醒过来的,或许只有殿下一人而已。 “殿下,若你知道她心中最大的心结是什么,何不试着与她沟通交流?只要解了她的心结,她自然就会醒来。” “心结?”容桓喃喃念着。 第253章 楚黎来了 七年了,他不知道自己还是不是最了解她的那个人。她的心结,究竟是不是……他? 整个皇宫,甚至是整个燕京城都知道,永宁侯府的嫡出小姐,是注定要成为太子妃的人,将来也会是整个大燕的皇后。虽然皇帝没有明旨诏令,但是皇后却已经将她的傍身玉一分为二,一块给了太子容桓,另一块给了永宁侯府的嫡女林洛锦。 后来,四国缔盟,太子容桓奉命往苍岳为质三年。三年后,等他再回到燕京城,却已物是人非。永宁侯镇守边关遭敌军突袭,为保住大燕的布防图英勇殉职。而永宁侯府的南宫夫人,也在不久后死了,所有人都传,南宫夫人是为救皇后而死, 他不知道事实到底为何,母后不让他问,他便暗地去查,可查到的结果,让他不敢面对。 后来,他也想明白了。既然皇家对不起永宁侯府,那他就用尽一切来守护她。 他的暗影在查探中偶然得知镇南王容透私通外敌,意图不轨。而永宁候死亡的真相也呼之欲出,他几番抉择,最后下了一次最狠的心,便是设计了永宁侯府和他自己。 既保全了侯府,又把真相外泄的风险降到了最低。 这些年,他无时无刻不在担心着,若有一日她查清楚了,活着是想起来了,他该如何面对? 他想过千万种可能,却唯独没想过要他自己去唤醒她。 做过的错事总归是要还的。 已是深夜,屋外的海风吹得较为平静,门口无人守着,一切安静得出奇。 “从你在苍岳使臣面前出言警告他们不准对我无礼的时候,我便已经认定了你。我以为,待我从苍岳归来,便可在父皇面前名正言顺的求娶于你,可现实总归不如意。容透为夺取太子之位,勾结敌军,出卖了布防图,让你父侯身死。而皇家,我的父皇母后当时为了稳住朝局,更为了皇室颜面,明知你父侯死得冤屈,也闭口不言,将真相永远掩埋。可南宫夫人实在聪敏,她洞悉一切,也查明了一切,她带着你父侯用命换来的布防图去找我母后谈判……” “可她无论如何也没料想到,这位她视 为姐妹的皇后,会在她的茶水中做手脚。”容桓话未说完,身后便忽然响起了另外一道不和谐的声音,他赫然转身,便看见了一身墨色的楚黎。 容桓眸光中带着敌意和警觉,此人竟然能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悄然出现在他的身后,实在令人匪夷所思。况且,他刚才的话语,明显对当年的事情知晓详尽。 “你是谁?” 楚黎并未直接回答容桓的问题,而是一双凤眸直直盯着床榻上的容颜,眸光中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那抹神色,更像是心疼。 无声无息之间,容桓身形瞬移,眨眼便到了楚黎面前。没有任何预兆,两人便打了起来。 没有武器,不动内力,只是拳脚功 夫的较量。 听见屋内有打斗的声音,在外文的暗影立刻现身围住屋子,暗影之主在门外跪地问道:“殿下,发生了何事?” 一群暗影正欲冲进去保护太子,却听见容桓的声音传了出来:“不准进来!” 所有人手上拿着的武器也只得收回去,但是谁也不敢离开半步。只听得屋内拳脚相加的声音,杯碗摔地的声音,桌椅破碎的声音…… 安珀实在不放心,斟酌之下推门而入。 入眼,地面一片凌乱,唯有床榻一圈干净整洁。 “出去!”容桓和楚黎同时朝门口的安珀冷喝。 安珀一怔,立刻又将门关上,静静守在门口,听着屋内噼里啪啦的打斗声。 暗影也随之散去。 第254章 我有一个条件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终于再也打不动了,一人靠着门,一人靠着窗,大口的喘气。看对方的眼眸中都是阴鸷和冷寒。 许久,楚黎等着容桓,冷讽一声:“你容家做出如此卑鄙的事情,你以为当真能瞒她一世吗?那你可看错了她,她是林洛锦,不是乡野粗俗的丫头,也不是高门贵府里无知的小姐,收起你虚伪的面孔!” 容桓同样看着楚黎,此人武功不在他之下,而且对林洛锦和当年之事知晓得一清二楚,他盯着楚黎:“你到底是谁?” 楚黎仍旧看着容桓,冷笑道:“我猜小锦她从未跟你说过我,你自然不知道我是谁。 可我却对你容桓的事情一清二楚。世人都说你容桓有惊世之才,可若非你蠢钝,你如何会中了容烨的计策?她又如何能落到海寇的手中?她如今这般模样,全拜你所赐!” 楚黎说完,便朝林洛锦走去。 容桓顿时上前拦住他:“你想做什么?” “自然是带她走,难道还等着她像她父母亲一样,被你容家利用,利用完之后再抛弃吗?” “你就自信能从我手中带走她?”容桓眸光越加阴沉起来。 楚黎停下脚步,此刻门外已经传来护卫的脚步声,只要开门,成百上千的护卫便会立刻冲进来,到时候即便他武功再高,也双 拳难敌四手。 “容桓,你为何不肯放过她?”楚黎凝着容桓,目光冷厉。 容桓护在林洛锦的床榻前,不肯让一分。 “我不知你是谁,但你既然能对她如此了解,对当年之事知晓甚深,那你就不可能是个局外人,只是,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带走她。你难道不知,她是本宫亲自向父皇求娶的太子妃吗?你对大燕太子妃有妄念,本宫可以杀你千百次。” “哈哈哈哈……”此话一出,楚黎当即大笑起来,像是听到了一个极为好笑的笑话,他指着容桓的面门,笑得直不起身来。 容桓怒了。 楚黎肆无忌惮的大笑似乎在 像世人宣告他与林洛锦这段婚约的无稽,是对他容桓的看轻,也是对他对林洛锦真心真情的蔑视。 他忽然手中运足了内力,朝楚黎打过去。 楚黎并非一般鼠辈,轻松躲过了容桓的这一击。 他收住笑,盯着容桓:“你说她是你的太子妃,若我所知不差,她可从未在人前承认过你。” 这句话,再次触动了容桓的内心。 是啊,她从未承认过他。 无论是从前她未失忆,还是在她失忆之后,她从始至终都没有向任何一人承认过她是他的太子妃。 可即便如此,那又如何? 容桓重新抬起眸光,杀气涌现。 “你若执意带 走她,便就连你的命一起留下。” 此话已说得十分明朗,楚黎自然也会掂量着敌我悬殊,不会做无畏的反抗。他两手一摆,转身朝门走过去,一把将门打开,门口果然站了满院子的守卫,甚至还有隐在暗处的弓箭手。 他知道,今日无论如何带不走小锦的。他此番来,也并非是一定要带走她。 “我可以不带她走,但我有一个条件。”楚黎说道。 容桓看着楚黎,等着他说那个条件。 “我要亲眼看着她醒来,好好的站在我面前。只要她恢复了,只要她说不需要我,我立刻就走。” 这个要求并不算过分,容桓同意了。 第255章 东海人鱼鲛珠现世 忍冬和彩云在楚黎后晚了半日到达北海,届时,容桓和楚黎同意了上官隐的治疗方案。以外力干扰刺激的方式,迫使林洛锦苏醒。 外面吵吵嚷嚷的传来一些声音,再看了一眼守在一旁的容烨,彩云心中很是不舒服,心跳得厉害,总有不好的感觉。 就在他们准备开始的时候,安珀从外面匆匆来报。 “殿下,门外有一名老妇人一定要见你,属下无论如何也劝说不动,她说她有一颗鲛珠,可以救锦小姐。” 安珀话才刚落,上官隐立刻问道:“你说的是鲛珠?可是东海人鱼鲛珠?” 安珀一愣:“那妇人只说是鲛珠,至于是不是隐公子你说的东海人 鱼鲛珠,未可知。” 容桓也上前道:“这鲛珠对锦儿是否有用处?”先前并未听上官隐提过。 上官隐嗯了一声,说道:“我曾在一本破旧的札记上看到过,说东海人鱼鲛珠能令人的尸身千年不腐……” 话才说到这里,彩云立即破口大叫道:“你什么意思?那东西对死人有用,你真当我家小姐死了吗?” 忍冬想拉住彩云,奈何彩云激动,她没能拉住,就看着她冲到上官隐面前一通大叫。 小桃也上前拉了拉彩云:“你先听隐公子把话说完啊,或许……” “哼!若是我家小姐苏醒着,也就用不着别人替她解毒了,我家小姐医毒双绝,这世上无 人能盖其右。现在她被小人所害,而害她的罪魁祸首还好好的站在这儿,此事我定会原原本本的将事情禀告给老侯爷,既然殿下也做不了这个主,就让皇上来为我家小姐做主吧。” 她原本以为殿下既然返回了,识破了镇北王的计谋,就一定会为小姐讨回公道。可她没想到容烨竟然还能站在这里,若是小姐醒来见到此人,定是会气得吐血的。 彩云的话一出,忍冬也朝容烨看了一眼,她的心里同样不舒服,可眼下最重要的不是惩罚谁,而是为小姐解毒。 况且,太子殿下向来对小姐极为爱重,以他护短的性子断然不会轻易绕过罪魁,容烨出现在这儿 ,定然有其他安排。 她将彩云拉回来,扬声道:“彩云,现在最要紧的是小姐,至于其他事情,太子殿下自然会妥善处置,既然老侯爷将小姐嘱托给殿下照拂,我们就该相信殿下,无论是谁,只要伤害了小姐,自然要付出代价。” 此话,是说给了在场的每一位听的。 上官隐看了一眼彩云和忍冬,这两个婢女倒是与她们的主子有些像,不仅聪敏而且有胆有识。 容烨在听到彩云的话之时,脸色一阵阴沉。 他堂堂大燕的镇北王,军功累累,居然让两个婢女明里暗里数落了一通,可恼他居然怼不出来一句话。 上官隐唇角隐隐有一丝笑意,对安珀 道:“你去将那老妇人请进来,若当真是东海人鱼鲛珠,那事情便简单了许多。” “是。”安珀转身出去,余光看见容烨冷寒的脸色,他并未在意。 没一会儿,安珀便带了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妇人进来。那妇人进帐后一路不敢抬头,余光撇着安珀的脚后跟,在容桓面前跪了下来。 容桓上前:“你说你有一颗鲛珠?” “是。”老妇人说着便双手举过头顶,将东西奉给容桓。 一个破旧的小木盒,看不出有任何的奇特,出于谨慎,安珀上前将木盒拿过来,小心翼翼的将盒子打开。 顿时,帐内一片银光。可因为在白日里,并未完全发挥出鲛珠的光彩。 第256章 注意自己的身份 最感兴趣的莫过于上官隐了,他大步上前,从木盒中将鲛珠拿出来,仔细的端量着。片刻之后,点头:“不错,这的确是东海人鱼鲛珠。” 安珀顿时问老妇人:“这东西你是如何得到的?” 老妇人的头磕在地上,一五一十的回道:“这是我们恩主让老妇送来的。” “俎渊?”容桓眸光一紧,目光定在鲛珠上,仿佛要从鲛珠上看出点什么。 容烨反而冷嗤一声:“哼,俎渊会有如此好心?殿下,恐防有诈。” 在场的每个人心中都有共同的怀疑。 上官隐这时候说道:“这东海人鱼鲛珠只在百年前先人的札记中有过记载,在现世并未有人见过,更遑论说 拥有这鲛珠了,你家恩主也不过一个海寇,如何能有这等宝物?” 老妇人的身体匍匐在地上,面对诸位的怀疑,身子有些颤抖。 “老妇不知,我们恩主只说若你们敢用那便给你们,若你们不敢用,老妇……老妇就把东西带回去。” 上官隐邪肆一笑,目光一刻不离手中的鲛珠。 容桓朝上官隐问道:“如何?” 沉吟了片刻,上官隐道:“珠身晶莹,光泽耀目,若是在黑夜中,更能看见鲛珠透出的莹紫色光圈。此鲛珠并无不妥,只要殿下同意,我自然敢用。” 容烨见此,立即出口:“殿下,俎渊送来的东西还是小心为上,请三思!” 俎渊与容烨的仇 怨年深日久,对彼此的猜疑和仇恨成了第一反应。 可是容桓记得,在林洛锦落海之后,俎渊是唯一一个下海救她的人。 容桓温凉的声音响起:“用人不疑,同理,我们既然想要用这颗鲛珠,就该相信俎渊。” 容烨还想要再谏言,却见容桓扬手阻止了他,容桓对老妇道:“你转告俎渊,若此鲛珠救回本宫的太子妃,他自然也会得到他应得的赏赐。” “是,老妇一定原话转达给恩主。”老妇起身退出了军帐。 上官隐也转向床榻上,扬眉道:“为何你每次总能出其不意的化险为夷?”说完此话,又转身看着容桓道:“有了这颗东海人鱼鲛珠,解毒便用不 到我亲自出手了,待会儿我将鲛珠放在锦小姐口中,护住她的心脉,殿下运足内力给她输送真气,帮她把全身的经脉打开,同时把符毒逼出来。” 闻此,楚黎当即站出来道:“让我来。” 容桓也当仁不让:“她既是我的太子妃,自然由我自己来救。无论你与她有何种关联,你能在这个时候为她挺身而出,本宫自然感激,不过,也请楚黎阁主注意自己的身份。” 楚黎一惊:“你竟然一惊知道我的身份!”他自认从未在容桓面前露出任何破绽,甚至连可能泄露他身份的物件也一件没带,就是不想让容桓知道他阎寐阁阁主的身份。 容桓缓缓道:“你既在江 湖,就请遵守江湖规矩,少插手朝堂中事。” 这话令楚黎听着很是不爽,林洛锦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无论秉性还是武功,或者医术和学识,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在她回燕京之前,他们常常结伴周游各处,也时常切磋武功,是形影不相离的两个人,他也一直想着师父对他的嘱托。可是她回燕京不过短短两年,身边出现了不同的男子,尤其是容桓。他深知她与容桓之间的纠葛,自己也不能替她决定什么。 “太子殿下多虑了,阎寐阁向来行走江湖,拿人钱财替人办事,又岂会跟朝堂扯上关系?” 容桓淡笑一声:“如此说来,去年望月山上暗杀一事难道也是误会?” 第257章 还想补上一剑吗? 安珀一惊,当时望月山上的暗杀令人心惊胆战,一直也没有查到踪迹,一心想着朝堂上,却忽略了江湖,原来殿下一直知道是阎寐阁下的手。 楚黎自然记得,当时暗杀失败的杀手拿着阎寐阁阁主的御令回来,他就知道洛锦知道了此事。 楚黎看着容桓一边说着一边看他的神色,脸上也顿时冷寒:“太子殿下是想此刻向我讨回说法吗?” 上官隐听着二人唇枪舌剑的说了一番,立刻说道:“请二位先听我这郎中把话说完可好?即便你们要大家,也先把锦小姐救了再到外边打去。”此话说出口,他又忽然改口道:“不过等你们救了锦小姐,估计一时半会儿也打不起来。” “此话 何意?”楚黎问道。 “虽然现在有了东海人鱼鲛珠,救锦小姐风险也小了许多,但是,在殿下运功为锦小姐逼毒的期间,不能受到任何的打扰,否则一旦中断,救人者就会受到符毒的反噬,也会跟着一起中毒。所以呢……在殿下运功期间,必须有人全程护法,我们在场的,唯有楚黎阁主武功能与殿下匹敌,为殿下护法之事该是当仁不让。” 闻此,容烨更觉得自己被当成了空气,顿时怒道:“诸位将本王置于何地?” 上官隐眉峰一挑,这锦小姐曾经是镇北王妃,闹到了和离的地步,想着应该离锦小姐的事情远远的,可听此话的意思,镇北王是想掺一脚? 没等到容桓开口, 彩云就第一个站了出来:“我家小姐就是你的手笔,如今看我家小姐不死,你还想补上一剑吗?” 彩云说话丝毫不留情面,令容烨努不可揭又无言反驳。 “我家小姐的事情,不要你管,你出去!”彩云指着帐外,愤怒的对着容烨喊道。 “你!很好!很好!”容烨也是恼怒,眼中愤怒难挡,可太子殿下在此也没有半分阻拦林洛锦婢女的意思,他心中自然明白几分,转身大步出了军帐。 上官隐长叹一声,又往床榻上的女子看了一眼,说道:“书中所言红颜祸水,不外如是了。” 上官隐说得极为小声,但还是落入了忍冬的耳中,她手中的惊鸿剑一出,横在上官隐的脖颈间: “你说什么?” “你这丫头,殿下都没听见,被你听见了。”上官隐怂怂眉,一副无奈的模样。 忍冬一脸英气,语气凌厉的警告道:“若再被我听到你对我家小姐不敬,我就拔了你的舌头。” 上官隐皱眉:“小小年纪却如此狠毒,这就要拔了人舌头,也不怕夜半时分有人来找你索命!” 忍冬一怒:“还不闭嘴!” 上官隐顿时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对容桓比了两个手势,转身出去了。 安珀也随着出去,随后彩云和忍冬也从账内出来了。军帐之中,只有容桓和楚黎二人。按照上官隐所言,容桓运功为林洛锦逼毒,楚黎在旁边护法。 两个原本宿敌一样的立场,此刻为了 同一个目标携手合作。 容烨出来之后便回了自己的军帐,他把军务撇下,原想着林洛锦因他受累,自己能力所能及的帮助一些是一些,没想到她的婢女却那般排斥,罢了,索性不管了。 上官隐不知在哪里找了一把椅子来,坐在军帐外面。 彩云和忍冬焦急的等待着,但见安珀朝上官隐走了过去,问道:“隐公子是故意的?” 上官隐装作不知,故作狐疑的望着安珀:“什么故意的?” “让殿下和阎寐阁的楚黎阁主共同为锦小姐合作。”安珀直接说道。 忍冬听着,也走了过来。 上官隐左边看了看安珀,右边看了看忍冬和彩云,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我的确是故意的。” 第258章 隐公子第一次夸人 安珀脑袋不够灵光,想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更加疑惑道:“为何?即便那楚黎再厉害,也不过是江湖之人,你这般安排,倒显得咱们殿下欠他个人情似的。” 忍冬也听着安珀的话沉吟着,但却不尽赞同。阎寐阁虽然是江湖组织,可是这位楚黎阁主对自家小姐却极为尽心。可她在仔细一想,又想到了另外一层关系,她不敢肯定。 上官隐看忍冬的神色,忽然觉得这婢女十分聪明,便说道:“看样子,忍冬姑娘是已经想明白了。” 彩云也顿时看向忍冬:“你倒是说说看,他这话什么意思?” 忍冬想了想,将心中的猜测说了出来:“阎寐阁不仅是江湖上最负盛名的杀手组织,同时也是情报收集组织,彩云你可记得,他在听 闻小姐被掳走的消息之后,他甚至没有派人去核实过,立即就飞奔来到了北海,在面对太子殿下的时候更是当仁不让,这就说明小姐与这位楚黎阁主关系非同一般,殿下虽然不知其中缘由,但应该是不想与小姐熟识之人敌对,所以,隐公子就主动当这和事老,经过一次合作,无论是殿下还是楚黎,定然会对对方改观,也就不会敌对了,我说得可对?”忍冬看向上官隐问道。 上官隐笑了,他赞赏的看着忍冬:“果然不愧是林老侯爷调教出来的人,论聪慧和眼力,无人能及。” 极少听见上官隐夸人,安珀也笑道:“我们隐公子还是第一次夸人呢。”说完便对忍冬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不知为何,见上官透眸光中的赞赏之色, 忍冬忽然脸红了起来。 彩云也骄傲的笑了起来,仿佛被夸的人是她自己一样:“你们是还没见识到我家小姐的厉害,我家小姐才真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呢。只可惜,她如今没了武功。”说到后面一句,彩云有些泄气,又为自家小姐惋惜。 见此,上官隐继续道:“不必担心,只要此次顺利,你家小姐很快就会恢复武功。” 此话给忍冬和彩云一记强心剂,二人顿时兴冲冲的望着他:“你说得可是真的?” 上官隐从椅子上起来:“自然是真的。不过,她的武功恢复了,从前的记忆自然也会一同苏醒,这就不知是好是坏了。” 彩云和忍冬才不管上官隐的话中之意了,只要小姐能好,能恢复成从前的样子,对她们来说就是最好 的了。 军帐之内,容桓的功力运了七层,额上汗珠滴落,脸色也变得不太好看。楚黎亲眼看着容桓为救林洛锦尽力,先前对他的成见也放下了一些。虽然容家对不起洛锦,可容桓对洛锦,却当真是真心的。 鲛珠含在林洛锦的口中,整个人的面色变得红润起来,容桓的真气输送到她体内,额上也开始透出汗珠。 容桓加重了掌心的内力输送到林洛锦体内,半个时辰过去了,她的脸色有了一点起色,可此时容桓已经运了九成内力,若他运足十分内力,定然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看容桓此刻的模样,已经快要耗尽真元,楚黎也不管其他,立即运足内力,将自己的内力注入容桓体内。 有了楚黎的帮助,容桓顿时轻松了一些,余 光瞟了一眼楚黎。 “你放心,我不是帮你,若半途中断,不仅你会受到反噬,洛锦也会情况不妙。” 话落,他继续加重力道,输送真元。 上官隐几人在帐外等了足足快一个时辰,却始终听不到任何动静,算一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上官隐也坐不住了,从椅子上起来:“你们等在门外,我先进去看看情况。” 彩云也是着急,立即跟随上官隐道:“我跟你一起进去,我不出声音。” “不行,你们就等在门外,有情况我自然会叫你们。” 安珀也说道:“就听隐公子的吧,我们进去也帮不到什么。” 上官隐进入账内,发现太子和楚黎都同时在给林洛锦输送真气,经过快一个时辰的时间,林洛锦已经有了转醒的迹象。 第259章 林洛锦得救 可是容桓的情况却不见好,他脸色惨白,上官隐顿时一惊,忙上前劝道:“殿下,还是去请镇北王来吧,紧要关头万万不能中断,是我低估了厌龙草的威力,现在看来,仅凭您和楚阁主二人,恐怕不行。” “不准!” 容桓顿时吐出两个字。 门外的几人听见账内的声音,都忍不住冲了进来。 “让我来!” “还有我!” 一时之间,安珀和忍冬同时加入,容桓的脸色有了些微好转,而楚黎也开始冒汗。 容桓知道,只要成功打通经脉,林洛锦不仅会恢复武功,也会想起从前的事情。她对他的敌对……可即便是恨他,只要她恢复就好。 想 到这里,他运足了十成的功力,将体内的力量发挥到了极致。 又过了近半个时辰,他们终于成功的将林洛锦的经脉打通,把体内的符毒成功逼了出来。各人都各自下去休息了,军帐中也恢复了平静。 容桓将婢女都赶了出去,自己守在林洛锦床边,可他耗损的功力太多,支撑不住还是晕了过去。楚黎也耗损了不少功力,需要好生调养,忍冬也必须修养一段时间,军帐之中,最后只有彩云一人守着。 夜深人静之时,容烨总也睡不踏实,心中无端的牵挂起林洛锦来。他索性走出军帐,各处巡视,可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林洛锦的军帐外面。 忽 然之间,她想起林洛锦曾为她治伤的那一次,那样专注、认真。 于他而言,林洛锦嫁给他,带着诸多利益关系,所以他没有任何理由的排斥她。可如今想来,他们为夫妻的一个月内,他不仅没有尽到做丈夫的半点职责,还对她苛责、羞辱,甚至纵使府中侧妃百般刁难。这次,他为了抓俎渊,再次将她置身险境。 她对林洛锦,的确有太多亏欠。 上官隐从旁边容桓的军帐里走出来,就看见站在林洛锦军帐外的容烨,想了一下,朝容烨走了过去。 “镇北王为何还不休息?”他看了一眼林洛锦的军帐,继续道:“王爷深夜出现在这里,是觉得对 锦小姐有亏欠吗?” 上官隐像是看透了容烨的心思,见他脸色一变,并不像白日里那般恼怒,甚至有些难以启齿的模样。 “王爷与其在这里伤神,不如仔细回想一下近来发生的事情。” 容烨仔细看着上官隐,似乎有疑问。 上官隐说道:“难道王爷不觉得最近发生的一连串事情有些奇怪吗?” 容烨细细想着近来发生的事情,的确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 上官隐点拨道:“王爷与俎渊对峙北海多年,为何偏偏等到殿下和锦小姐到北海之后才动手?以王爷的智计,难道不知道殿下的脾性吗?殿下对锦小姐有多么爱重 ,整个大燕都知道,可王爷却冒着与太子翻脸的风险拿锦小姐当诱饵,王爷当真是无计可施了吗?” 容烨听着上官隐的话,顿时脱口而出道:“可她是最好的诱饵,况且,在那个时候,没有人比她更适合了。” 上官隐有些佩服容烨,他都点拨到了这里,他居然只能想到这些。他叹口气,再说道:“那为何在殿下和锦小姐到来之前你们不动手?” “这……”容烨顿时语塞。 上官隐见状,顿时又问道:“拿锦小姐做诱饵,想必不是王爷出的主意吧?是谁为你出此计策的?那此人对王爷的心思可谓洞察得一清二楚啊。” 容烨一怔,似乎想到了什么。 第260章 希望付出的能得到想要的 上官隐见容烨的神色有异,借机问道:“锦小姐是殿下亲自向皇上求娶的太子妃,可见其爱重之心,无论此计成或不成,锦小姐有没有受到伤害,按照殿下的行事作风,与王爷定然再难相容,此人心机之深,对殿下和王爷的了解尤为甚。” 容烨越想越觉得不可能,他眉峰皱着,对上官隐一口否定道:“不可能!将离跟在本王身边七年了,与本王一道出生入死……不可能!” “王爷不妨再想宽些,如果大燕太子和战神王爷水火不容,朝局必然大乱,谁人得利?这些年得王爷镇守北海,方能享得一番太平,即便是有俎渊这样的海寇,也掀不起什么大的风浪来 ,但如果王爷因此撤离了北海,又是何人得利?” 容烨的神色已从异色变为了震惊,他盯着上官隐:“你是说将离是别国的细作?” 容烨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跟在自己身边七年,对他最亲近的护卫会是别国的细作,更一心想方设法的算计他,他不愿意相信,久久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只是一直摇着头:“不可能!不可能……将离,他怎么可能……” “无论你信或不信,这就是事实,如若不然,你觉得以殿下的行事作风,你此刻还能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吗?” 容烨更加不可思议的睁大双眼:“你说太子殿下早已知道了此事?” 上官隐知道,容烨并 不笨,“战神”的美誉并非平白得来的,他在战场上英勇无畏,在制敌之策上有着独到的见解,兵法策略更是熟记于心。可是,他对身边的人太过于信任,以至于被有心之人利用。 谁又能想到,跟在自己身边数年的近身护卫会是别国的细作呢?将离于他而言,早已超出了主仆的情谊,更多的是战友,是兄弟。又有哪个人会出卖自己的兄弟呢? 上官隐见容烨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战神王爷,像一只落了水的老虎,全身颓然丧气,毫无心气斗志。 将离的背叛对他来说,比他打了几场败仗更来得汹涌一些,对他的打击也更严重。 上官隐借 此机会点醒他,也免得稍后在殿下面前还一无所知。 容烨颓然的身影渐渐远去,上官隐长叹一声,回头看了一眼林洛锦的军帐,账内还掌着灯,不过灯光暗了些,倒是能让人好好睡觉。 他忽然抬头看天空,月明星稀,海风瑟瑟,不知明日会不会是一个好天气,他不自觉的喃喃道:“希望殿下你所付出的,会得到你所想要的。” 翌日中午,林洛锦幽幽转醒,只觉得头疼欲裂。 最后的记忆,她掉入海中,窒息得以为自己快要死的时候,容桓忽然出现…… 她在昏昏沉沉中,脑海中总是回荡着一个声音。 “你是本宫使劲儿争抢得来的儿媳,这块玉佩就是 聘礼了,记住,往后不可将它给了别人。” …… “你先是以冰蟾为我吸毒,此番又为我涉险入宫,容桓,你对我究竟有何企图之心?” “你说你喜欢我?” “是,容桓喜欢林洛锦。” 她忽然从床上坐起来,摸了摸身上,并没有找到什么。 彩云趴在床榻旁边打瞌睡,并未发现醒来的林洛锦。 林洛锦看了看熟睡的彩云,想来已经守了她一夜,实在熬不住了就趴在床沿边上睡着了。她轻手轻脚的从床上下来,顺便将被子拖下来盖在彩云身上。她套上鞋子,朝外面走了去。 已是中午,士兵们大都去了伙房用午膳,门口除了守卫的士兵,无多余人员。 第261章 终究拉开了距离 她走在军帐之间,看着陌生又熟悉的环境,脑海中还不停有片段在回想。 忽然,她觉察到身后的危险气息,不动声色的开始防备。果然,一柄长剑泛着寒光从一个角落朝她刺来。 剑锋凌厉,林洛锦一个利落的闪身就躲了过去,她转身看见一个黑衣人又调转剑锋再次朝她刺过来,她顺手将头上的一只钗子拔下来反击过去,黑衣人躲闪不及,手臂上被飞来的钗刺伤。 黑衣人似乎没想到林洛锦的武功已经恢复,神情一滞,停顿片刻,立刻再次执剑飞来。 受伤了仍旧要继续刺杀,看来是铁了心想要她的性命。 “找死!”林洛锦眸光中忽然闪露出深寒之光,凌厉之色令 黑衣人一怔。她身上没有任何武器,手掌中运聚了三分内力,朝她飞来的黑衣人被掌力精准的打在胸口的位置。 黑衣人被强大的内力所震,飞出了老远,撞在军帐顶上,又从上面滚落到地面,顿时口吐一大口鲜血,他捂着胸口的位置,意图想要逃跑,可奈何他此刻受伤严重,连站起来也费力。 林洛锦手掌中再次运聚内力,就在她要第二次朝黑衣人发动攻击的时候,彩云听见动静醒来,发现小姐已经不在床上,匆忙跑出军帐,就看见了站在外面的林洛锦,顿时惊喜的跑了过去,拉住林洛锦的手,满脸惊喜道:“小姐,您醒了,太好了,我这就去找太子殿下。” 彩云 说着就转身朝容桓的军帐跑去,林洛锦胸口一阵钝痛,开口叫住彩云:“别去!” 黑衣人也在林洛锦怔愣的间隙,瞅准了机会逃了出去。 林洛锦想再追出去,闻声而来的士兵一拥而入,其中一抹月色的身影印入眼帘,她脚步忽然顿住。 “锦小姐,您醒了?”安珀看见林洛锦同样惊喜。 容桓眸光中印着林洛锦的身影,顾不得逃走的黑衣人,脚步缓缓的朝林洛锦走过去。他不确定她现在记忆里有没有想起什么,他走到林洛锦面前,伸手试探性的想要抚上她的脸颊。 林洛锦同样看着容桓,脑海中关于他的记忆,关于她脑海中一直回想的那些声音片段,在此刻都形成 了完成的链条,眼看容桓的手就要抚到她的脸颊,她忽然朝后退了一步,与容桓拉出了三尺距离。 容桓的手僵硬的停滞在空气中,不知该放下还是…… 上官隐和容烨在这时候赶到,看见林洛锦有惊喜,却未开口,静静的看着她与容桓对面而立。 片刻之后,林洛锦看着容桓,淡漠开口:“男女授受不亲,还请太子殿下自重。” 容桓心中某个地方顿时坍塌,她终究还是记起来了,她终究也还是与他拉开了距离。 容桓的失落看在林洛锦眼中,她毫不在意,转身看了看容烨,唇角扯出一抹冰冷的笑,对容烨说道:“镇北王,两年前你我金銮大殿上经百官见证和离,声 明自此之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可你这回却利用我,是觉得我林洛锦如当年那般软弱好欺吗?” 面对林洛锦的质问,容烨自知理亏:“此次,本王受奸人蛊惑让你受了委屈……” 不等容烨的话说完,林洛锦就夺口说道:“既如此,你我之间的这笔账,又该如何清算?” 容烨怔怔的看着林洛锦,只觉得她跟从前的林洛锦一模一样,她并不软弱可欺,只是没有触碰到她的底线之时,她不一定睚眦必报,这样的感觉居然让他忽然觉得有几分熟悉。 不知不觉,他看着林洛锦说道:“是本王对你不起在先,你想如何清算都不为过,本王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第262章 齐聚 得到此话,林洛锦觉得颇为满意,她再转身,对忍冬和彩云吩咐道:“彩云,去准备些吃食,我饿了。” 听见林洛锦想吃东西了,彩云才觉得小姐是真的回来了,顿时惊喜着答应道:“奴婢这就去准备。” 忍冬跟着她进了军帐去更衣梳洗。 彩云很快就从伙房里端了两菜一汤回来,梳洗之后,林洛锦坐在桌边吃饭。 她每一样菜都尝了一口,似乎不对她的胃口,随意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碗筷。彩云和忍冬不由得看了看主子,这些菜她都不喜欢吃吗? 林洛锦端起旁边的茶喝了一口,没说话,反而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来,自个儿看着铜镜里面的容色 ,忽然闭目养神。 彩云安静的收拾碗碟,走出军帐,只见容桓已经端着药碗走过来,她轻轻俯身见礼:“殿下!” 容桓看了一眼彩云手上端着剩下的饭菜,知道这饭菜不合她的胃口,嗯了一声走了进去。 放下药碗,林洛锦忽然睁开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他。容桓垂下眼睑,将药碗放在桌案上,朝她走了过来。 “无论你想起了什么,也无论你往后如何待我,身体总归也是你自己的,把药喝了吧。” 她扫了一眼桌案上的药碗,起身走过去,端起汤药,仰脖喝了。放下药碗,走到床边躺下,闭眼。 容桓见状,走过去拉起被褥,为她盖好。 整理被褥的瞬间,林洛锦忽然睁开眼睛。四目对视,容桓的心跳忽然漏跳一拍,手上的动作也停滞一瞬。 须臾,林洛锦忽然笑笑,眸光中却不见半点温度,她问:“太子殿下此次奉命出使天祁,如今却在北海耽误了不少时日,还请尽快出发吧。” 容桓忽然一怔,一瞬不瞬的看着林洛锦的眼睛。 半晌之后,容桓站直身体:“那我们明日便出发吧。” 午后,容桓将所有人叫到了容烨处理军务的军帐之中。上官隐和容桓、安珀一起来了军帐,楚黎随后也到了。按照林洛锦的要求,俎渊也被请了过来。 俎渊只带了熊二和刘义两人来,并未多带一 个护卫。 一群人浩浩荡荡进了容烨的军帐。 容烨听到护卫的禀告,皱了皱眉,看了林洛锦一眼,挥手将人请了进来。 俎渊走在最前面,大步踏进军帐,眼珠子扫了一圈,目光一下子凝在林洛锦身上,愣神了片刻,转头对看着他面色不善的容颜说道:“今日老子来你这里,买的可不是你镇北王容烨的面子。” 容烨挑眉,没答他的话。 俎渊扭过头,继续看着坐在主位下面第一个座椅上的林洛锦,朝她走了过来,唇角拉起弯弧:“老子就说嘛,这世上就没有那东海人鱼鲛珠救不回来的命,果不其然,你这娘们现在活生生的站在这里了。” 容 烨看着俎渊,冷讽道:“那颗鲛珠不知道你又是从哪里窃取而来的,为匪为寇倒还觉得自傲得很!” 俎渊也朝容烨冷嗤一声,立即收回视线,反唇相讥:“堂堂镇北王,为了取胜不也是不折手段?拿一个女人做饵,也不怕传出去有辱你大燕战神之名。” 容烨冷哼一声。 俎渊在林洛锦旁边的位置坐下,又侧头过去看林洛锦。 见人已经到得差不多了,容烨给了身边的护卫一个眼神,护卫走到门外,很快就有两个士兵押着一个一身黑衣的人走了进来。 黑衣人身上绑着铁链,士兵走开,众人才看清楚跪在中间的黑衣人,正是容烨身边的近身护卫,将离。 第263章 想多了脑仁儿疼 林洛锦扫了一眼将离,他手臂上有一个伤口,脸色惨白,一看就受伤不轻,这应该就是之前在军帐门口刺杀她的黑衣人了。 她再抬头看向容烨,他的眼神中说不清楚是什么神色,愤恨,恼怒,失落,伤感,总之很复杂。 楚黎首先从座位上起来,慢慢走到将离面前:“就是你今日一早去刺杀洛锦的?” 将离抬头扫了一眼楚黎,不屑的冷哼一声,将头扭到一边去,不理会。 俎渊听楚黎问的这句话,顿时也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将离。 此时,楚黎手中忽然聚了内力,容烨见状,立刻起身道:“将离是本王的人,即便他是细作也由本王亲自处置。” 楚黎手中的内力隐隐按捺住,他朝林洛锦走了过去 :“洛锦,他要伤的人是你,你觉得应该如何处置?” 林洛锦唇角微微拉开一道弧度,看了楚黎一眼道:“镇北王说得不错,他的人就该由他来处置,我只用等着便是了,费那些心思做什么?想多了,脑仁儿可疼。” 楚黎不觉一笑:“你这丫头,懒病一犯,可是什么也不想理会了,这厮可是险些要了你的性命!” 彩云站在林洛锦旁边,接话道:“阁主可是小瞧了我家小姐,他根本就不是我家小姐的对手,莫不是我家小姐当时被我绊住了,他现在哪里还有命在?” 楚黎赞同的点点头:“也是,你可是姜老头亲自调教出来的,要是输在这种人手上,他怕是没脸再出瑶池山了。” 林洛锦盯着楚黎 ,忽地问道:“我想向你要个人,你答不答应?” 楚黎讶异的看了林洛锦一眼:“哦,你想跟我要人?”这么些年,林洛锦对他阎寐阁了解的七七八八,从未亲自开口问他要过东西,今日开口要人,可算是头一遭了,他目光凝在林洛锦身上:“尼莫不是要小桃?” 林洛锦挑眉看他:“你舍不得?” 几双眼睛齐齐地看着楚黎,但见他挑了挑眉,顾自思忖了片刻,说道:“这么大个人给你,我总要收些好处才行。” 林洛锦一副你真小气的表情瞅了一眼楚黎,也想了想,忽然扬手朝彩云推了一把过去:“你觉得她如何?” 彩云大惊,顿时跪在地上,哭道:“小姐,您要赶奴婢走吗?奴婢可是犯了 什么错?求您开恩……” 站在一旁的忍冬也站出来求情道:“是啊小姐,我和彩云从小就在老侯爷的碧落庄园一起长大,若她犯了什么错事,还请您看在老侯爷的面儿上绕过她一回,彩云对您可是忠心耿耿啊!” “小姐,求您不要赶彩云走……” 林洛锦忽然“铛”的一声放下茶盏:“别动不动就哭闹,我爷爷教养了你们那么些年,可不是要你们学寻常女子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她上前扶起彩云:“你放心,你没有犯错,我也不是要赶走你,把你送到楚黎那里去,经他手调教出来的人,必然是一身好功夫的,你不是总羡慕青芜和忍冬的一身好武艺吗?我如今亲自给你找个师父,他一定会好好教你 的,过个两三年,我再寻个由头把你要回来,你不还是我的丫头吗?” 听林洛锦这一说,彩云才抹干了眼泪,试探的盯着林洛锦:“小姐,你说得可是真的?你真的不赶我走?” 林洛锦笑笑:“你是爷爷给我的丫头,要赶也赶回爷爷那里去。” 忍冬和彩云这才放心,彩云擦干眼泪,露出笑脸来:“那奴婢听小姐的。” 楚黎听着,林洛锦是把他阎寐阁当成了丫鬟训练基地了,把他楚黎当成私人教练,顿时不乐意了,连连摆手:“罢了,小桃我给你,就当我欠你的,好处我也不要了,在你这里,旁人哪里捞得到半点好处。” 楚黎的话表面上听着酸酸的,可他的神色却无半分不悦,反而还甚是欣喜。 第264章 你太让本王失望了 林洛锦似乎对楚黎此话甚是满意,也笑着道:“你放心,我不白要你的人。在你蜀风园门口的桃树下,我埋了一坛女儿红,可是我五年前埋下的,送给你了。” 这话一出,容桓再也坐不住了,他看向容烨:“今日就将事情处理清楚了,本宫明日便要启程。” 容烨得令,立刻站起身来,朝将离走了下去。 “将离,告诉本王,你是哪国人士?为何要误导本王与太子殿下结怨?” 林洛锦闻言看了容烨一眼,想不到这时候他到头脑清晰起来。既然军中有将离,俎渊那里势必也有他们的人,否则一个巴掌如何拍得响? 果然,没有得到将离的回答,容烨将 目标转到了俎渊身上。 “本王虽受小人蛊惑,可你身边也不是干干净净的,本王书信已传给你,你可查出什么眉目来?” 俎渊身边的刘义忽然握紧了手里的兵器,观察着俎渊的神色。 俎渊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没有任何指向,他笑了许久,笑得让人发憷。刘义见状,心想着俎渊应该没有发现他的蛛丝马迹,否则以他的秉性,定然不会没有任何举动。 刚刚放下防备,俎渊忽然动手,刘义还没反应过来,脖子就被俎渊捏在了手里,只要轻轻用力,就能拧断他的脖子。 刘义惊愕的看着俎渊:“恩主?” 俎渊面容狰狞,恼怒的瞪着刘义:“就是你这孙 子,次次怂恿老子跟容烨打仗,太子和太子妃到北海也是你传递的消息,你还敢说不是你!” 刘义小命攥在俎渊手中,试图挣扎着解释什么,俎渊根本不愿再听,手上的力度加重,让刘义根本吐不出来一个字。 “太子妃在夹板上莫名其妙就中了毒针,上面的符毒可是你刘义独有的,你敢否认?” 熊二见状,原本想为刘义开解几句,可一听俎渊细数出来的罪状,顿时也是气怒,回想起来,他当时在夹板上听见容烨根本不在乎林洛锦的性命,自然是恼怒的,可他根本没想到真拿一个女子的性命来开玩笑,是刘义怂恿的他。 想到这里,熊二手中举着铮 亮的斧头,指着刘义:“原来是你!我还当你一心为了船上的老小,次次你都主张打仗,和谈也是你在一旁提出过分的条件,致使每次和谈都不成功!” 俎渊也不着急马上杀他,他一把将刘义举过头顶,重重摔向将离。刘义被摔在地上,立刻吐出一口鲜血,捂着胸口的位置,说不出一个字来。 容桓,林洛锦,上官隐,楚黎,他们像是旁观者一般,好好的坐在座椅上,听着容烨和俎渊对手下叛贼的审判。 容烨站在将离面前,将离根本不敢抬头看他,垂首看着地面,闭上眼睛。 “将离,七年前你出现在我面前,说家人被海寇杀光,你立志要报仇,求 我收留你,那时,你才只有十四岁。你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将离是不是你的真名?你潜伏在我身边多年,为的就是搅乱我大燕内政,是与不是?” 俎渊听着容烨这一通问题,只觉得太复杂了。 “七年里,你从一个稚嫩的男孩子,成长为本王身边的副将,你历经磨练,你的武功,你的学识,均是本王亲授,在你眼里,是不是觉得本王就是一个傻子?一个脓包?竟然对一个细作如此用心栽培。如果不是太子殿下识破我的计策中途赶回,如果俎渊当真是你口中无良暴虐的海寇,如果此次的计策成功了,本王或许还发现不了你……你,太让本王失望了!” 第265章 我叫阿其那霍卓 容烨定然是心痛的,自己用心栽培了七年的身边人,居然处心积虑的要陷害自己。 一切,已成定局。 而刘义,缓了一会儿之后,自觉的跪在了地上。只不过,他不是对着容烨或是俎渊下跪,而是跪在了将离的身后,对着将离跪的。 将离也知道,事到如今,他已没有了退路。 而容烨的询问,他也并非无动于衷。 他抬起头,对着容烨说道:“王爷,多谢你对我多年的教导栽培,可你我天生便是生在对立面的。我原想着,若是此计成功,我便悄然回国。七年了,我远离故国家园,我家主上本令我直接杀了你,可我终究下不得杀手……今日种种 ,我无话可说,恳请王爷看在多年陪伴的份上,给我一个痛快,不必严刑拷问了,即便是死,我也不会吐露半分。” 将离话落,转身对着跪在他身后的刘义道:“你随我来到大燕那日就该想到会有今日的下场,你先去黄泉等着,我很快就去陪你。”说完,在众人惊讶之中,将离快速捏住刘义的脖子,用力一拧,便拧断了刘义的脖子,顿时一具尸体瘫在了地上。 俎渊恼恨,瞪着将离:“你敢杀老子的人!” 可将离根本不理会俎渊,而是转身继续看着容烨:“王爷,今生你我无缘再做主仆,是我对你不起,若有来世,我必结草衔环,报今世之恩 。”话落,将离忽然眼珠一瞪,嘴角流出一股黑紫色的血来,人就倒了下去。 上官隐立即上前,摸了一下颈部的动脉,翻看了一下眼皮,转身对着容桓摇了摇头。 将离还撑着一口气,对众人说道:“符毒一旦服下是没有解药的。”他忽然凄惨一笑,用尽所有力气仰头望着容烨,撑着最后一口气对容烨道:“我叫阿其那霍卓,苍岳人氏……” 话未说完,已然落气。 “阿其那霍卓?”上官隐念着将离最后说的那句话,说道:“阿其那可是苍岳王族的姓氏,原来是苍岳的细作。” 容烨看着地上的尸体,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感,更多的是悲痛。 他颓然走到椅子上坐下来,久久未发一言。 俎渊是个大老粗,受不住这种冰冷安静的气氛,起身道:“既然事情已经说清楚了,老子也就走了。” 俎渊带着熊二就要走出去,林洛锦忽然叫住了他:“难道你想带着船上那五百余口老少妇孺继续在海上为寇吗?” 俎渊的脚步顿住,转身看着林洛锦。 林洛锦起身,朝容烨走了过去:“镇北王昨日答应过会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不如现在就兑现吧。” 容烨原本还沉寂在悲痛之中,被林洛锦这一提醒,他打起精神来,问道:“你想要什么?” 林洛锦转身看向容烨:“俎渊虽然掳走了我,但却未 对我做出任何越矩之事,况且,此事自始至终太子殿下都未直接牵涉其中,不如就当个旁观者,如何?” 容桓太了解林洛锦的脾性,她想帮俎渊,或者说,她想帮海寇船上那五百余口老少妇孺。他端着手中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小口,温凉的声音响起:“好。” 得到容桓的允准,林洛锦说道:“北海对峙的局面已经够久了,也是时候解决此事了,撇开其他不谈,容烨你与俎渊并无私人恩怨,朝廷要的只是一个交代。”林洛锦指着地上的两具尸体说道:“他们就是你给朝廷最好的交代。” 容烨有些听不明白林洛锦的意思,问道:“什么意思?” 第266章 最好的交代 “很简单。”林洛锦从怀中掏出一张牛皮地图来,铺在容烨的案桌上,拿起旁边的笔毫在上面画了个圈儿,说道:“我仔细看过了,这座岛叫阿森岛,既不在大燕领海内,也不属于天祁的领海范围,这里距离赤霞岛的渔场不远,在此小岛上生存下去并不难。” 俎渊从门口慢慢走回来,林洛锦的话他似乎听懂了一些。 容烨恍然大悟,林洛锦是要帮俎渊一行摆脱“海寇”两个字,让他们做回普通的渔民。难怪当初在海上对峙,他会看见俎渊与林洛锦好声好气的说话,那时候他心中就有猜度,但多年对海寇的成见让 他不愿意相信俎渊并非十恶不赦。 “你的意思,要本王放了他们,并让他们到阿森岛上做回渔民,然后带着这两具尸体向皇上复命?” 林洛锦看着容烨:“北海军民与海寇多年的斗争,都是别国细作从中挑唆,意图扰乱我大燕内政,削弱边境防线,如今细作已死,真相大白,自该各归各位,这难道不是最好的交代吗?” 容烨仔细听着林洛锦的这番话,心中尚还在思考。 忽然,外面响起一片嘈杂,有士兵匆忙进来禀报:“殿下,王爷,船上的海寇全都来了……” 俎渊一怔,他并没有下令让船上的人下来, 顿时转身出去,其余的人登时也随着出去了。 军帐之外,五百余名从海寇船上下来的人齐齐跪在了军帐之前。 领头的一个海寇带头喊道:“求太子殿下、王爷饶我们不死!” “求太子殿下、王爷饶我们不死!” “求太子殿下、王爷饶我们不死!” 人声振振,容烨看着跪在面前的这些人,老少妇孺居多,甚至还有襁褓中的婴儿,年过七旬的老妇……他们哪里是海寇?分明就是一群老实本分的渔民。或许,他们中任何一人也从未想过自己会在一艘渔船上被人称为“海寇”,他们渴望的是平静安宁的生活。 众人看着这一幕,无不为之震动。 楚黎转身看着林洛锦,眼神中透着光亮:“你一早就把小桃借走,原来是为了通知他们。” 林洛锦也并不遮掩,她轻轻叹气,看着面前跪着的百姓:“在镇北王的心里,他们都是罪大恶极的海寇,如果不让他亲眼看看这些人,今日他即便是答应放过了他们,估计心里也会留下拔不掉的症结。与其这样,不如让他自己选择。这些人原本都是老实巴交的渔民,只不过被有心之人利用,谁又想放着安宁的日子不过,去做那风雨飘摇的海寇呢?” 她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却都传进了 俎渊的耳中。在这一刻,俎渊在林洛锦身上看到了一束耀眼的光芒,刺得他有些睁不开眼。这些话,是他心中全部的想法,他从未对人说起过,可是这个素昧平生的女子,却能将他埋藏在心里的话全都说出来,就像他肚子里的蛔虫,对他了解颇深。 上官隐也扭头去看林洛锦,这个女人他并不熟识,连上这一次,他一共救过她两回了,都是奉的殿下之命。第一回,她身中离魂散之毒,殿下想也不想就把冰蟾用在了她身上,当时他便有些不明白,从来云端高阳不食人间烟火的殿下,为何会对一个乡野归来的女子这般看重? 第267章 南君岐失踪了 后来,燕京城满城都有关于她的谣传,有的说她是被镇北王休弃的下堂妇,有的说她是山林里长大的土丫头,不识礼教,不懂诗书。可是镇南王容透叛乱,皇帝和太子被困皇宫,是她冒险入宫传信,又启用伏火之法,将叛军以雷霆之势镇压下去。 再后来,她恢复了永宁侯府嫡女的身份,救了丞相府的大公子王西城,与殿下的望月山上历经生死,甚至舍了自己的心头血,解了殿下体内埋藏多年的七尸弑神散之毒。种种,他渐渐对她有些改观,想着找到机会一定与她分一分胜负。 这回,他又接到殿下的急招来救她,却看见她为维护百姓而展露出的智慧。他想,他不用 与她比试了,胜负已分。而这天下,也恐有她一人,能与殿下并肩而立。 夜晚,军营了举办了一次篝火晚会。 容烨答应了林洛锦,下令撤回对俎渊等海寇的抓捕令,同时承诺,船上的人年轻力壮的青年若有意愿投军的,他一视同仁,老少妇孺皆可回乡做回渔民,他从自己的俸禄中拿出部分钱银,给那些回乡的渔民做盘缠。 容桓点头应允,于当日写了一份奏本,连同苍岳的两名细作尸体,一同送回燕京城。 林洛锦寻了个好位置坐着,楚黎手里托着一坛酒朝她走了过来。 “你打算明日跟太子启程,一同去天祁吗?”楚黎坐下来,把手上的酒坛递到林洛锦面前。 林洛锦接过酒坛,凑在鼻子前闻一闻,忽然皱起了眉。 喝过萧彧的醉清风之后,嘴巴都被养刁了,别的酒是一点儿也没兴趣。她顺手便把酒还给了楚黎。 楚黎一愣,从前这小妮子可是爱酒如命,逮到喝酒的机会总要舞上一回剑舞的。 “你这酒是哪里来的?一点儿味道都没有,不喝。”她直爽道。 楚黎皱眉,也凑鼻子过去闻了闻,觉得这跟平日里喝的那些好酒的确差一点儿,可在这边境上能找到这样的酒,已经很不错了,哪里像她说的那般,一点儿味道都没有! “与你永宁侯府的好酒当然是不能比的,也就才两年而已,嘴巴就养那么刁了,矫情!”楚黎也 不客气的反嗤道。 林洛锦毫不在意,瞳孔中印着篝火,红红的火苗在她眼球上跳跃,许多士兵围着篝火一边吃肉一边跳舞,也有聚在一起聊天说笑的。 俎渊在容烨撤回对他的抓捕令之后,当即扬刀割断了自己的头发,从头开始,便第一个投身军中。这时候,他换了一身士兵的衣服,把脸上的络腮胡须全都剃干净了,头发也整齐的梳理起来,倒像个仪表堂堂的军人。 他原本想过去与林洛锦说几句话的,可见她正在与楚黎说话,便就等在一旁,余光不时的往旁边瞅。 楚黎喝了几口酒,心中似乎藏着心事,想了许久,还是对林洛锦说道:“我不知道你接下来是如何 打算的,可有件事情,我觉得你有必要知道。我原本也不想告诉你,可又怕你日后知道了会怪我。” 闻言,林洛锦侧头看了一眼楚黎:“你什么时候这么婆妈了?有事就说。” 楚黎点点头,沉吟一下,说道:“天祁太子南君岐失踪了!”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却足够让林洛锦听得清清楚楚。她顿时一怔,盯着楚黎:“什么意思?他是天祁太子,怎么可能会失踪?即便是遇上了麻烦,他武功卓越,一般人等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你莫不是框我去天祁吧?”她原本并不打算继续跟容桓一起去天祁,既然她现在已经恢复了武功和记忆,也就没有一定要去凤灵城的必要。 第268章 不能坐视不管 “此次你们遭受算计,容桓收到南君岐的那封求救信虽然是假的,可消息却是真的。” 阎寐阁不止是江湖第一杀手组织,还是江湖上首屈一指的情报组织,此话从楚黎口中说出来,就一定不会有假。 她眼中印着红红的火苗,透过这一束束火苗,她似乎看见南君岐带她在山林里烤鱼、烤野雉鷄的场景。肉香缭绕,他还拿出几包香料粉撒在烤熟的肉上,取下手腕上的匕首,一小块一小块的割下来送进口中,像极了现代人吃西餐的模样。当时她还想,在野外吃个烤肉还如此讲究,如此精致,这世上也唯恐只有他一人了,傲娇得不行! “天祁摄政 王联合了广平、琅琊两大世家谋反,目前已经占据了江左和郡东两州,南君岐亲率大军上阵,于江左州杞县一战失踪。南君岐失踪的消息尚未传开,军中将领严守秘密,早就派人在江左一带暗中寻找,但估计瞒不了多久。” 一旦军中主帅失踪,军心必定大乱,此乃大忌。 “天祁与大燕一向交好,他们为何不向大燕求救?”林洛锦疑惑道。 “摄政王南堇夜的势力早就渗透到了朝野之中,王室的传国玺印在太子南君岐手上,可如今南君岐又失踪了,没有传国玺印的印鉴,求救信即便是送到了大燕,也不会有人出兵。”楚黎说道。 这些林洛锦 自然明白,只是她原本打算明日就带着忍冬小桃和彩云回燕京,可南君岐她又不能坐视不管。 南君岐是她的朋友,更在她危难之时拿出了市上仅此一颗的天香豆蔻,还跟着姜老头到瑶池山照顾了她五个月。在那五个月中,他们早已经建立了朋友之谊。没有南君岐,或许就不会有她林洛锦的现在。 她伸手在怀中拿出了南君岐给她的那块御令,当即下定了决心。 楚黎太了解林洛锦,他知道只要让她知道南君岐危难,定会前去相助。所以他没有拦着,他也拦不住。他把阎寐阁阁主的令牌再次交给了林洛锦:“你原本就是阎寐阁真正的主人,这块 令牌也算是物归原主了。到了天祁,那里情况不比大燕,一定用得到的。” 林洛锦收下了,她一手拿着南君岐给她的御令,一手拿着阎寐阁的阁主令牌,心中有着无限思绪。 她脑海里有着二十一世纪的记忆,可同时有着永宁侯府林洛锦的记忆,她的灵魂在林洛锦的体内,她所有的情绪和感受她都感同身受。 就如容家对永宁侯和南宫夫人做的事情,那本不是她真实的经历,可内心的感触却又那般真实,令她一再不敢靠近容桓。 子时过,军队也早已恢复了平静,夜,静谧无声。 忍冬和小桃一人手里牵着一匹马儿,悄无声息的从马厩出来, 竟然没有惊动看守的士兵。 林洛锦和彩云早就等在了军营的三里之外。 彩云有些不解的看着林洛锦问道:“小姐,我们为何不明日跟殿下一起去凤灵城?跟着出使的队伍,万事都方便许多。”最主要的是,不用现在半夜赶路。 “我此行的目标与他并不一致,况且,他是要大张旗鼓进凤灵城的,而我不是。”林洛锦简单的解释了几句,便就看见忍冬和小桃牵着马儿已经走过来了。 呼呼的风声在耳边响起,一匹烈马飞驰在夜晚的林间,她身后有三匹同样的烈马跟随在后,一主三婢女在黑暗的夜空之下,借着稀疏的月光,朝着天祁的风向策马而去。 第269章 宣誓主权 翌日一早,安珀本准备去叫彩云她们准备出发的,可在军帐外面叫了几声都没有得到回应,他觉得有些不对劲,便进去了。进去才发现军帐内空无一人,床褥整齐的摆放着,就连桌上的茶壶也已经是冷的了。 锦小姐不见了,她的三个婢女也不见了。 他在桌案上发现一张纸条,上面用隽秀的字体写着几个字:“先行一步,告辞。” 容桓看着纸条上那几个隽秀而又婉若游龙的字迹,沉默了半晌,忽然转身走出了军帐,直接闯入楚黎的帐中。 不由分说的,容桓一手抓起楚黎的衣领,冷声问道:“你昨晚跟锦儿说了什么?” 楚黎从未被人如此无礼的对待过,心中自然不爽,他冷嗤一声:“我与洛锦自小一块儿长大,说 青梅竹马也不为过,不过与她叙叙旧,太子殿下管得也太宽了吧?” “她连夜带着婢女走了!”容桓说着一把将他推开,将手里的字条甩在楚黎脸上。 楚黎捡起字条一看,上面的字迹的确是林洛锦的,他毫无察觉的皱了一下眉。 “你到底跟她说了什么?”容桓再次追问道。 楚黎拿着字条想了一会儿,他知道以林洛锦的秉性,一定会去帮南君岐的,可他没料到她居然会脱离容桓的队伍,私自去找南君岐。 也对,容桓作为和亲使团的使者,目标是直奔凤灵城去的,而南君岐是在江左州失踪的,他们的目的不同。 又想了一会儿,楚黎整理了一下被容桓抓得皱巴巴的衣领,说道:“现在天祁国正在内乱,恐怕暂时无 暇顾及与大燕和亲的事情了,太子殿下这遭天祁国一行不去也罢,即便你立刻修书禀告皇帝,皇帝也会应允,此番你以使臣的身份一旦踏入凤灵城,必然会被无端的卷入内乱之中,咱们的皇帝陛下可不是一个爱管闲事之人。所以,在本阁主看来,太子殿下最明智的选择就是原地返回,在皇帝陛下面前澄清天祁内乱实情,这样,你就不用再到天祁去了。” 楚黎的话说到这里,容桓也听明白了。他眸光中染上一层薄薄的怒意,盯着楚黎的眼睛,冷声道:“最后警告你一次,本宫不管你和锦儿是不是从小一起长大,有着何种情谊,但她,是本宫亲求的太子妃,她活着是本宫的女人,死了名字也会刻在皇室的玉蝶上,此生此世 ,站在我容桓身边的女人,只有她林洛锦一个,听清楚了吗?” 此言无端震慑着楚黎。 楚黎轻哼了一声,说道:“既认定是自己的女人,就该守护好了。”说完,楚黎便走了出去。 容桓对身后的安珀吩咐道:“立即通知暗影,找到她,跟着她,保护她。” “是。”安珀应道,随后又问道:“那接下来,我们是继续去凤灵城还是回燕京城?还是去找锦小姐?” 林洛锦他自然是要去找的,但不是现在。 他走到桌案旁边,提起笔毫一口气写了两封信递给安珀:“一封送回燕京,另外一封八百里加急送往天祁皇室。” 安珀知道这信的十万火急,立即接下应道:“是!” 临近江左州,林洛锦吩咐忍冬去布店购置了 几套男装,她在客栈换了装束,从房屋里走出了一个玉树临风的少年郎,令小桃和彩云顿时春心荡漾。 “小姐若是生成个男子,定会迷倒万千少女的。”小桃嬉笑道。 彩云也符合着说道:“那可不,小姐若是生成男子,惊才绝艳四个字就跟太子殿下没什么关系了。” 忍冬也忍不住笑了笑:“从前只听老侯爷说小姐的脾性像夫人,眉眼之间跟当年的侯爷一模一样,令燕京城中无数少女痴迷,如今看小姐这一身男装,奴婢仿佛就看见了当年的侯爷。” “还侯爷呢!忍冬姐,要不是知道他是小姐,我恐怕你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吧!” “你这丫头,贫嘴得很!” “本来就是,忍冬姐你就是垂涎我家小姐的美貌……” 第270章 三个婢女表忠心 几个婢女在房里追逐打闹了一番,林洛锦也任她们去,等她们闹得差不多了,林洛锦才说道:“你们几个也是倒霉,跟了我这样闹腾的主子,成日奔波在外。若是跟着其他高门大户的小姐,自是在府中过着休闲的日子。可你们跟着我,不仅奔波劳累,还时刻面临危险……不过你们放心,等到了年纪,我一定为你们寻一门良缘,让你们安享余生。若是你们在此期间遇见了自己心仪之人,一定要告诉我,本小姐一定给你们做主。” 闻言,三个婢女面面相觑,各自沉吟了片刻。 彩云忽然拉住林洛锦的手,跪了下去:“小姐,我和忍冬是老侯爷从街上捡来的孤儿,如果没有老侯爷,没有永宁侯 府,或许我们早就死了,或者在哪个角落过着困顿的日子。是老侯爷给了我们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他教忍冬练武,教我识字习礼,我们早就把永宁侯府当成了自己唯一的家。” “后来小姐您回来了,老侯爷便把我们派到您身边。老侯爷将我和忍冬叫到跟前,他说他悉心教导我们,为的就是这一天,他是为他唯一的孙女准备的,所以,您才是我和忍冬真正的主人。” “跟在小姐身边,彩云从未后悔过。当我听闻小姐您为您从前的婢女报仇、置坟,还为她悲痛哭泣的时候,彩云知道,您一定是这世上最好的主子。所以小姐,请您不要再说要把彩云嫁掉这样的话了,彩云一辈子都会跟着您 的。”彩云说着,脸上早已泪痕满面。 忍冬也跪了下去:“小姐,彩云的话也正是忍冬想要说的,虽然跟着您的时间不算长,可我们都早已经认定您就是我们的主人,此生不会变。跟着你虽然危险,可我们也并不觉得倒霉,人活一世不过短短几十载,能将这短暂的人生活得精彩、出彩,那是我们的幸运。跟着别的主子固然一生安宁,可那也不是忍冬想要的生活。” 小桃见状,也跪在林洛锦面前:“我从小在阎寐阁长大,只知道领命做事。小姐您送我的那张面具,我藏在了一个最隐秘的地方,因为那是小桃此生收到的第一份礼物。如果有一日小姐您不再需要小桃了,小桃还会回到阎寐阁 。阁主教导我的第一件事就是忠心,从前是阎寐阁,现在是小姐你,小桃心中都唯有‘忠心’二字。” 三个丫头的一番话,让林洛锦莫名的有些感动。上一世,她是一名军医,也是维和特派员,有着军人的铁血和冰冷,她也极少有机会去感受这世间的真情。可如今在这异世,她虽然仍旧活在各种阴谋算计当中,可是她有半夏,有爷爷,有二哥,有姜老头,有南君岐,有容桓,还有面前的三个丫头,主仆之情,师徒之情,亲情,友情,爱情,她尝了个遍。 她哪里还记得自己到底是二十一世纪的军人林洛锦,还是大燕皇朝永宁侯府的嫡女林洛锦,这两个人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融为了一体。 她伸手将三个丫头扶起来,忽然笑了笑:“罢了,此话我往后也不会再说第二遍了。别人总说,我出生侯门世家,却在山林长大,是为不幸。可我如今觉得,我比任何人都幸运,从前有半夏那丫头,如今又有了你们几个,即便是要去天涯海角,我也不觉得辛苦了。” 三个丫头笑呵呵的看着她:“小姐……” 林洛锦忽然收住笑,一本正经的看着三个丫头:“记住,往后要叫公子,听见没有?” 三个丫头相视一笑,不约而同朝她俯身见礼:“奴婢见过公子!” 林洛锦满意的应了一声,门外,客栈的小厮已经将饭菜送了上来,在门外敲门道:“客观,您的饭菜已经备好了,请用膳。” 第271章 前往云居山 桌上的饭菜吃了七七八八,肚子也饱了,林洛锦还在计划着寻找南君岐的法子。 忍冬开门,将客栈的小厮叫上来收拾了碗筷,林洛锦听着碗筷叮咚的声响,忽然抬头问小厮:“小二哥,你们这儿距离杞县还有多远?” 小厮停了手中的活计,说道:“不到一百里了,若是骑马,半日就能到了。” 林洛锦点了点头:“谢谢小二哥。” 那小厮见此少年俊逸无双,身边还跟着三个如花似玉的婢女,料想着定是家财万贯,带着婢女出来游山玩水的,若能讨到点儿赏钱也是好的,遂主动问道:“杞县正在打仗呢,公子若是游山玩水,可选个别的地方。那杞县城内,能逃的都逃了,剩下的都是些老 弱病残,您身份金贵,劝您还是别去了。” 听着小厮的劝告,林洛锦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顺着小厮的话又问道:“那小二哥可知道这附近哪里风景好,可去游览一番呢?” 那小厮想了一下,放下手上的碗碟,说道:“还真有那么个地方,从这里往南五六十里,有一座云居山,山峰陡峭奇高,山间云雾缭绕,宛若仙境,山下还有一潭水,名叫瘦西湖,那里风景更是迷人,春夏之际,在瘦西湖上游湖泛舟的人那可多了。不过……” 那小厮说着便皱起了眉头,林洛锦见状便又追问道:“不过什么?” “不过那里是广平世家宋家的地盘,听说那宋家的二公子纨绔霸道……”小厮眼睛扫着林 洛锦身侧的三个婢女,笑道:“公子您身边的三位姑娘貌美如花,若是被宋家二公子瞧见了,免不了一番纠缠。” 此话落,忍冬立即扬起手上的惊鸿剑:“他若敢不敬,本姑娘手上这把剑可不是吃素的。” 惊鸿剑出鞘半截,露出银白的寒光,小厮身子浑身一个激灵,余光再瞥见小桃身上的佩剑,立即连赏钱也不敢提,慌忙收拾了桌上的碗碟就要出门。 林洛锦对彩云使了个眼色,彩云立即从怀里掏出一吊钱来,塞在了小厮的手中:“拿着,这是我家公子赏你的。” 小厮受宠若惊,连连道谢,端着碗盘下了楼梯。 忍冬看林洛锦若有所思的模样,问道:“小姐可是想出了什么法子?” 彩云和小桃也正襟坐在她对面,听着她的部署。 “我们得分两步走,忍冬和彩云,你们默契较好,你两先去杞县探探情况,若是遇上事情,切不可纠缠,寻了机会就走,我和小桃去云居山,稍后我们在瘦西湖汇合。” 忍冬自然听从林洛锦的安排,可她仍旧有些不放心,尤其在听了小厮的那番话之后,更觉得那位宋家的二公子是个隐患。 “小姐你们也要小心,广平世家宋家擅造兵器,不可不防。” 小桃见状道:“你们放心,有我跟在小姐身边,不会让她出事的。” 林洛锦胸有成竹道:“如今我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了,想从我手里讨到便宜也是不容易的,你们放心好了。” 按照林 洛锦的吩咐,她带着小桃易成男装,一路向着云居山而去,而忍冬和彩云,则先去了杞县探查情况。 她相信自己的直觉,也相信南君岐的武功,他不可能无缘无故就突然失踪。 云居山外十里地,有一座路人用来歇脚的凉亭,即便这里距离正在打仗的杞县只有几十里地,可却丝毫没有收到战争的影响,来往人流不少。 往日,亭子边有对年迈的夫妇在卖茶水,今天卖茶水的换成了一个年轻的汉子,战战兢兢的缩在一边,眼神惊恐的瞧着亭子里那自饮自酌的年轻男子。 男子穿着一身黑色的锦缎衣裳,背对着管道坐着,一身衣裳看似简单却颇有章法,头上一只白玉簪稳稳束着发髻,通身光洁。 第272章 亭子里的对话 亭子里,高矮胖瘦站着几个人,有的抱手眺望路上的行人,有的靠着亭柱,姿态闲散,都在暗自叹气。 “大人。”一个男子抱手站在年轻男子的身后,皱着眉说道:“您明明已经让出了杞县,为何还一定要来这云居山宋家?他宋家再如何也只不过是商贾之家,您堂堂王族后裔,何必纡尊降贵?” 黑衣男子不大,手指摩挲着茶盏的杯沿,茶盏就是茶寮里普通的粗瓷茶杯,茶盏上还有一个小缺口,这人一身尊贵,却毫不在意用此粗陋的茶杯饮茶。 另一人冷哼一声:“大人来这云居山,为的是摄政王,他宋家算老几?” 黑衣男子笑了笑,手指摩挲杯沿的动作稍一 停顿,依旧未答话。 “真不知这宋家是什么意思!”有一人愤怒道:“明明已经答应了摄政王共谋大事,现在又莫名其妙停了兵器的供给,不就是商人那见利忘义的一套,他就不怕摄政王一怒之下端了他宋家的老巢?” “端了他宋家老巢倒好。”另一人哈哈一笑:“如今宋家对外是说大公子宋轶掌家,可最终拍板的却是二公子,此番大人亲自上门,他们若敢阳奉阴违,不会有好下场。” “说到这宋家二公子就来火,他娘的比王爷殿下架子还大,咱们都来这云居山三四日了,一日说他游湖,一日又说他查账,昨日竟然说上山去了,今日再去,难不成他又下水捉 鱼了不成?明摆着拿大人您开涮呀!” “砰!”一声,茶杯重重的嗑在茶桌上,所有人立即闭嘴。 亭子中沉默下来,呼吸声显得有些压抑,一边伺候茶水的汉子想走又不敢走,听着那伙人说着宋家的话,直觉不好,恨不得捂起耳朵来。 又过了好一阵子,又有人声音低低的说道:“如果今日那宋家二公子再不见我们,大人不妨让我等潜入宋府去探探情况,看他送宋月朗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大人您看……” 众人又沉默,云居山是宋家的地盘,地势复杂,若宋家铁了心不打算见他们,凭着他们在山里乱找一通是绝不可能见到正主的,只有弄清楚了宋家二公子的意 图,他们才好部署下一步。 见黑衣男子久久不见答话,众人也都沉默,不敢再问。 可到了这时,南奉九却似乎有了点说话的兴致,他手指在茶杯上一边敲,一口饮下了那苦涩的茶水。 茶叶粗劣,茶水泛着并不通透的光,远比不上他平日里用的茶水,他却喝得十分爽口,连眉头也未皱一下。 林洛锦一身男装,与亭子里的人隔了五尺的距离。 吃得珍馐,尝得草根,此乃上位者的格局。 南奉九搁下茶盏,问道:“今日宋府可有回信了?” “没有。”有人回答:“帖子一早就送进去了,现下都快中午了。” 南奉九点点头,一笑道:“既然宋二公子无暇接见 本官,本官就此复命便是。” “大人!” 南奉九手掌一竖,众人立即噤声。 “慌什么?本官都不觉得委屈没有面子,你们急什么?”南奉九笑得可亲:“立即拟好信笺向摄政王复命,也好让王爷知道本官在杞县为知县的这些年庸碌无为,真真是庸庸碌碌,不堪大任的。自然,摄政王也就不会再把如此重要的任务委派给本官了,本官也才得闲暇时间游览一番美景。” 众人若有所悟。 “皇叔刚刚拿下江左和郡东两州,士气正旺,可这后备军需上就出了如此大的漏洞,不知能撑到几时,奈何本官庸碌无才,什么忙也帮不上,真是让人担心。” 众人眼睛一亮。 第273章 黑衣男子的身份 太子亲自帅兵出征讨伐,而摄政王虽然刚刚大胜,可后备军需不足,即便士气再高,也是杯水车薪,而主子也正好趁此机会,从朝廷斗争中撤下来,过一过闲散的日子。 看主子笑得莫测高深,有人想起前几日主子收到的信,也许,宋家忽然断了军需供给,并不是意外,锦绣庄家的军粮供应也怕要断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凭他再厉害,缺了军需供给……”有人阴笑一声。 众人顿时明白,唇角一弯,呵呵笑了一声。 南奉九并非与摄政王坚定的站在统一战线上,只是受到家族连襟的影响,他也不相容让杞县血流成河,他不得不让出杞县,站队南堇夜一边。 “可是大人……”有人疑惑不解的问道:“若是让摄政王知道您故意欺瞒他,他会不会……” 南奉九笑看他一眼,神情温润和蔼,那发问的人不禁打了一个冷寒颤,懵懵懂懂中只觉得不安。 其余人都嫌弃的瞥了他一眼。 跟在主子身边这么长时间,竟然还摸不懂主子的心思,孺子不可教也! 摄政王谋反的声势再大,也是顶着个“谋反”的帽子的,永远也不可能成为天祁的新主。所以,这场战争无论是太子胜还是摄政王胜,最后的赢家都只会是拥有民心者。况且,摄政王此举已成败局。 所以,摄政王派主人来见宋家二公子,主人立即带着出发来云居山,他来 也并不是真的要见宋家二公子,弄出个庸碌无为的名声回去,也只不过为了往后在太子面前好洗脱同谋的嫌疑。 南奉九手指一拂,放下茶盏,起身离开。 “记住,在利益和大局面前,永远不需要有绝对坚持的目标。” 他黑衣飘拂,在正午的日光下犹如一道暗影,悄无声息的便消失了去,从头到尾,也没看那卖茶水的汉子一眼。 众人随着那黑影离去。 一直胆战心惊在一边伺候茶水的汉子等他们走了许久,才已留言窜进亭子,一眼看见茶盏旁边放着一锭亮闪闪的金子,金光闪闪,不由笑眯了眼睛。 不过几盏茶水,这些客人好大方,可是他们谈话的内容却过 于令人心惊,要不要去禀告给宋家…… 汉子一边想着,一边收起金子,顺手收起茶盏,手指一碰茶盏,忽然咦了一声。 茶碗上不知何时,出现了多道裂纹。 想必是刚才那黑衣男子手指摩挲着被沿按压所致,奇怪的是,茶盏都裂城那样了,杯子竟然没碎,里面残存的茶水,一滴不漏。 汉子好奇的伸手去碰。 “咔擦!”一声,茶盏瞬间崩裂,碎成一堆渣子。 林洛锦目光一聚,放下茶盏走了过去,看见满桌的碎片,不由得一惊。 小桃自小习武,见此也是一惊:“好强的内力,那人到底是谁?” 林洛锦朝着黑衣男子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拿出一锭银子摆在 桌上:“店家,你的茶钱。” 说完,就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去。 汉子看着桌上的一个银锭子,清白挂霜,成色上好,顿时又笑眯了眼睛。今日运气真是好,遇到的客人出手都如此大方,这一锭银子加上先前的一锭金子,够他一家几口吃上三年的了。 从林子里走出来,便已经到了云居山,只是这里并非只是高山险峰,而是一座城镇。 林洛锦牵着马儿看着城门口络绎不绝的人流,忽然停下了脚步。 小桃疑惑的看着她:“公子,怎么了?” “我在想,亭子里那个黑衣男子的身份……” 小桃也想了想,说道:“那些人都叫他‘大人’,而他称呼天祁摄政王为皇叔……” 第274章 庄家四姑娘杀过来了! 若是她没有恢复记忆,自然想不出那黑衣男子的身份,可如今她已完全恢复,凭着从前周游列国的经历,她很快就想出了那人的身份。 天祁王上共有五个兄弟,王上排名第二,排名第一的是瑞亲王,早在几年前过世,排名第三的陈王早年留下了隐疾,常年大袄不离身,为了养病,天祁王上赐了高阳州为封地,那里地处南方,常年日照。排名第四的便就是摄政王南堇夜了,最小的一个早年在战事中夭折。 能称摄政王南堇夜为皇叔的年轻男子,除了南君岐,就只有瑞亲王府的世子南奉九了,人称“九爷”。 她周游列国到天祁的时候听说过,据 说这位九爷与王宫里的一位嫔妃有私情,王上为了惩罚他,剥夺了他世子的爵位,但又因为瑞亲王的功勋,留了些情面,被贬到偏远的地界当了个知县。 回想着他在亭子里与众人的谈话,她越加肯定那黑衣男子就是南奉九无疑了。 小桃看林洛锦想得出神,又问道:“小姐可是已经知道了那人的身份?” 林洛锦回神,朝小桃浅浅笑道:“嗯,不过他现在已经离开了云居山,他是谁对我们也没那么重要。” 小桃点了一下头:“只要他不碍着咱们办事就行。” 两人牵着马儿,慢慢朝着城门口走去。 进城之后,她们寻了个客栈先住下,便坐 在外间等着小二上菜,可菜还没上来,就听见外边街上一阵哄乱。 林洛锦坐在窗边,闻声好奇,也侧出头看去,看见街上有一个红衣女子,手上提着一个血淋淋的包裹,另一只手上拿着匕首,杀气腾腾的朝着他们所在的客栈走了过来。 所过之处,众人如避蛇蝎,皆是老远就让开了道。 这时,门外忽然跑进来一个家丁装扮的小厮,直奔二楼的雅间,慌乱之间从七八蹬楼梯上滚了下来,又立刻爬起来,连身上的尘土都来不及拍一拍,三步并做一步,上了二楼的雅间。 声音不大不小,朝他的主子禀告道:“不好了爷,庄家四姑娘杀过来了!” 雅间里的人闻言,轻蔑一笑。 “瞧你这点儿出息,一个小姑娘就把你吓成那样,以后别说是本公子带你出来的。” 下人急得不行:“不是的,庄家四姑娘她她她……”她了半天,没说出一句利索的话来。 此时,那女子提着鲜血淋淋的包裹,已经踏进了客栈。 宋修沉懒洋洋的倚着二楼的栏杆,朝门口看去,等他定睛一看,心头顿时一紧,手上的折扇也一把收在手中,指着那女子:“庄钦诺,你不会是把……把那丫头杀了吧?” 哐! 那女子手上血淋淋的包裹朝楼上的宋修沉扔了出去,准确无误,滚落在宋修沉的脚下。 顿时,其他下 人,小厮,宾客发出刺耳的惊叫声。 唯独宋修沉还稳得住,他虽然脸色难道,但好歹没有被眼前的头颅吓得惊叫。 他脸色煞白,指着庄钦诺:“庄钦诺,你庄家好歹也是名门世家,作为庄家的小姐,出手如此狠辣,当真不辱你世家门楣啊!” 砰! 庄钦诺扬脚劈下来,旁边的一起瞬间被劈成几块木渣子。 她手持匕首,恨恨插在桌面上。 两个动作,一气呵成,干脆利落又漂亮。 她朝宋修沉勾了勾手指,又指了指地上的人头,表情冰冷如霜。 宋修沉眉头紧皱,缓缓低头,仔细打量,这才看清楚人头是谁的。 其他人显然也认出了人头的主人。 第275章 你今日不会有事 “呀,这不是暖红阁的头牌鸾儿姑娘吗?她杀了鸾儿姑娘!” 啪! 宋修沉手中的折扇忽然又打开了,他若有似无的摇着折扇,盯着底下的庄钦诺:“庄四姑娘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杀本公子的红颜知己,就不怕本公子把你捉来,先女干后杀,再割了你的头颅送回你庄家去?” “本小姐还怕你没胆见我呢,如此甚好,你下来,你我今日就在众人面前分说清楚,再一决胜负,我若是输了,当场自刎,你若输了,立即三媒六聘,亲自到庄家去提亲娶我二姐,如何?” 众人听了半晌,原来是逼亲的。 可这也太残忍了,提着头颅来逼亲,这头颅的主人是有多冤? 此时,旁边有人猛着胆 子问了一嘴:“姑娘,听你这意思是要宋家二公子娶你的二姐,可你为何要杀了鸾儿姑娘?这也太……太血腥了……” 听到这里,林洛锦抬头看了一眼站在楼上,居高临下的纨绔公子哥,原来他就是宋家二公子,得来全不费工夫! 庄钦诺听见旁人的问话,侧头看了一眼那人,那人顿时就畏缩到一边去了,半个字也不敢再问。 她紧盯着楼上的宋修沉:“宋二公子,你敢不敢向大家说一说,我为何要杀这女子?” 宋修沉挑了挑眉,并不打算接那女子的问题。 庄钦诺?锦绣世家庄家的四小姐,说来,还算是她的旧相识了。当年她周游的时候,在锦州见过她,她们一同在天寒寺跟一休 大师对弈过。 想到这里,林洛锦也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庄小姐。” 庄钦诺闻声,转身,便看见了一身白衣翩翩的公子哥林洛锦。 刚才还一脸冷寒的小脸在看见林洛锦那一刻,瞬间便转变了温和的颜色,她惊讶于林洛锦的突然出现,但更多的是相逢后的喜悦。 “锦公子,你怎么在此?” 林洛锦走近她的面前,也故作优雅的摇着手中的折扇,笑道:“我本是要去凤灵城的,路过云居山,听说这里风景独美,所以在此滞留几日赏一赏风景。”林洛锦说到这里,又仔细看着庄钦诺的眼睛,问道:“方才我听你所言,你今日是为了你的二姐而来?” 庄钦诺原本和善的笑言顿时又蒙 上一层霜舞之色,眸光中隐晦难明。 “锦公子,这是我庄家和宋修沉之间的私事,你且莫要多问,以免那小人殃及池鱼。” 听此言,庄钦诺对宋修沉极为反感,甚至深恶痛绝。 林洛锦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宋修沉,正遇上宋修沉看她的眼神,四目对视,林洛锦只觉得此人张扬不羁的眸光中,眼底似有三分阴鸷。 她收回目光,对庄钦诺道:“我听说这宋家二公子虽然纨绔,可也未听说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情,你们之间会不会有误会?” 庄钦诺一怔,明显没想到林洛锦会为宋修沉说话。看林洛锦的眼神中多了一分猜疑:“锦公子你周游列国,你和宋修沉难不成也认识?” 林洛 锦愣了一下,忽然也笑了起来:“庄小姐想多了,在下初次到云居山,和宋二公子并不认识。” 闻言,庄钦诺这才缓了脸色。 “既然你们并不认识,还请锦公子不要插手我和他之间的事情。”说到这里,庄钦诺沉吟了片刻,继续说道:“若今日我输给了那宋修沉,还烦请锦公子看在你我相识一场的情面上,将我的尸体送还庄家,替我为二姐致歉,就说钦诺辜负了她的嘱托。” 林洛锦手上的折扇轻飘飘的摇晃着,闻言忽然一滞,笑道:“既然你我有相识的情分在,我又怎可能看着你赴死而袖手旁观呢?放心吧,你今日不会有事。” 此番话在庄钦诺听来无比温暖,她暖暖一笑,似有些害羞。 第276章 小姐,你帮还是不帮? 而一直站在楼上的宋修沉听着他们二人之间的对话,嘴角不自觉的拉长,不由得冷戚一声,摇头道:“庄四姑娘,看来你今日是一定要有一个结果了?” “自然是!”庄钦诺对着宋修沉扬声道:“你要还有些男子的骨气,就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位鸾儿姑娘算是为你而死,你难道就一点儿也不想为她报仇吗?” 说到这里,宋修沉忽然“啪!”一声收了手上的折扇,杵着栏杆一跃,便从楼上腾身飞了下来,稳稳落在林洛锦面前的三尺之外,小桃立即上前,挡在了林洛锦面前。 察觉到小桃对他的警惕,他冷嗤一声:“一个大男人,竟叫个小丫头保护。”说着 一双眼睛就直勾勾的盯在小桃脸上。 小桃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顿时一怒,朝着宋修沉吼道:“再看信不信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宋修沉眉峰一挑,盯着小桃的眼神中露出一丝戏谑的笑意:“年纪轻轻这般泼辣,够劲儿!本公子喜欢。” 光天化日之下当面调戏,小桃不由得小脸涨红,恼怒得很。 林洛锦忙出面,将小桃推在自己身后,对着宋修沉道:“宋二公子,眼下你和庄四小姐的仇怨还未结清就忙着招惹别的姑娘,就不担心这两位姑娘一起将你撕碎了去喂狗吗?” 毫不客气的反击,宋修沉顿时脸色一沉,手中的折扇也一顿,丝毫不加掩饰的打 量着林洛锦:“你是谁?” 见宋修沉将注意力转到了林洛锦身上,庄钦诺顿时就朝宋修沉门面劈了过来,可这宋修沉也并非泛泛之辈,轻松的一个闪身就躲了过去,他站稳身体,盯着庄钦诺:“偷袭算什么好汉?你若今日一定要一个交代,就与本公子来一场真正的较量,如何?” “正有此意!” 话落,庄钦诺一把抡起桌上的匕首,朝宋修沉攻击而去。 顷刻之间,客栈的大堂变成了一个狭窄的演武场,一男一女在中间焦灼打斗,出手皆是不留情面。 宋修沉仅凭手上一把折扇作为武器,而庄钦诺手上也只有一柄匕首,两人缠斗之间,只看见庄钦诺出招 凌厉,而宋修沉一味闪躲,根本没有还手。 林洛锦摇摇头,冷嗤一声:“这般打下去怕是打到明日也分不出个胜负来!” 小桃也看着二人的打斗,不由得说了一句:“这宋二公子要么就是武功高绝,不想真心与庄小姐打,要么就是武功平平仅轻功尚可,所以面对庄小姐的攻击只会一味闪躲。”小桃侧头看着林洛锦:“公子,你觉得宋二公子属于哪种?” “哪种也不是。”林洛锦将宋修沉方才的几招看得清清楚楚:“他前三十招都是在试探庄钦诺的武功底子,接下来恐怕就不会再躲了。你看,他这一招降龙摆尾,他摆出的那一脚,是反攻还是躲避?” 小桃按照林洛锦说的看去,若是那一招庄钦诺躲闪不及的话,就正正踢在她的胸口上。小桃不由得对宋修沉鄙视起来:“心机也太深沉了,庄小姐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林洛锦点头赞同:“庄钦诺的确不是他的对手,即便宋修沉不用心计,光是比拳脚功夫,她也不是宋修沉的对手。” 小桃看了看林洛锦:“那小姐你帮还不不帮?” 这时,宋修沉已经开始反击对庄钦诺出招,他接连三招鹰爪朝着庄钦诺的要害攻击,逼得庄钦诺连连后退。 林洛锦看着眼前的场面,沉吟了半晌,在众人惊呼的瞬间,她忽然腾空飞过,手上的折扇带着凌厉之势直逼宋修沉面门。 第277章 在下南宫锦 庄钦诺已被宋修沉逼到墙角,退无可退,眼看他的鹰爪就要捏住自己的命脉,她紧闭双眼,等着那一刻的到来。可人群中忽然一声惊呼,已经逼近面门的威压忽然撤去,她睁开眼睛,只看见一柄白色的折扇从眼前划过,宋修沉朝自己的对立面滑过去,眼前飞过一道白色的身影,她一眨眼睛,林洛锦就出现在她面前,扇子不知何时已回到他手中,轻轻摇晃扇子的姿势,端的是风流倜傥。 所有人俱是一惊。 人群中不乏年轻的女子,都赞叹不绝。 “好潇洒啊!这位公子是谁啊?” “真是太帅了!” “从前只觉得宋二公子是咱们云居山最最潇洒风流的 男子,可这位公子更帅,更潇洒。” “是啊,他那肌肤比女子的还细腻白皙呢!” …… 小桃听着身后那些年轻女子对主子的称赞,不觉得掩嘴笑了一下。小姐这身装扮,要说比这宋修沉,那是一点不输的。 而旁边人的议论也一字不落的听在了宋修沉的耳中,他猛然被林洛锦击退,心中本就不爽,再听听周围人的评论,言下之意是这个不知哪里来的小子,竟然把他比下去了! 庄钦诺立即大步跨到林洛锦面前来:“多谢锦公子!” 宋修沉扫了一眼庄钦诺,将目光移到林洛锦的身上:“阁下这意思,是想插手此事吗?” 林洛锦同样摇着折扇,脸 上笑意然然,顿有一笑百媚生的姿态,令围观之人连连赞叹。 “在下之前说过,我与钦诺小姐既有相识的情分,就不会眼看着她被人欺负而袖手旁观!” 闻此言,庄钦诺看林洛锦的眼神中温柔绻绻,唇角含笑。她知道,她没有看错人。 宋修沉忽然好整以暇的看着林洛锦:“既然如此,那就由你来为她打,如何?” “打架有什么意趣,你的招数方才我全都看在眼里了,你虽然武功不错,可要认真比起来,我自信能胜得过你,无论你信或不信,你都不是我的对手。” 此话分明是对宋修沉的挑衅,可他却不甚在意,反而将方才脸上的不悦尽数收敛了 去,煞有兴致的朝林洛锦走了过来,手中的折扇一摇一晃,扇面上是两个半裸的美人图。 林洛锦看了一眼他折扇上的图画,料想这传言中的宋二公子的确风流。 不过她眼下是男子的装扮,在二十一世纪,什么香艳的场面没见过?这副半裸的美人图她轻轻瞟了一眼。 “不如我先自我介绍一下,否则宋二公子一会儿连自己输给谁都不知道,做了个冤大头!”话落,众人哄堂大笑。 想这宋修沉从未人人前受如此嘲弄,此番却并未恼羞成怒。 他稍稍皱眉,重新打开手中的折扇,煞有介事的摇晃着,似乎当真做好了听林洛锦自我介绍的准备。 而林洛锦 也并不拖沓,摇晃着手上的折扇,同样风流无比的朝宋修沉踏过一步去:“在下南宫锦,初次见面切磋,还望宋二公子抬一抬贵手。” 宋修沉仔细听着,点了一下头:“你还没说是哪里人氏?或者你是天祁国人,或是大燕人,亦或者他国别城的人?” 林洛锦闻言,淡淡一笑:“无论哪国哪城的都是江湖中人,江湖无国界。” 一句“江湖无国界”将自己的真实身份成功的遮掩了过去,庄钦诺见宋修沉若有所思的模样,以为是宋修沉不相信锦公子的话,站出来说道:“锦公子的确来自江湖,他与天寒寺的一休大师乃是故交,我与锦公子便是在天寒寺认识的。” 第278章 最好不要骗我 宋修沉手中的折扇顿了一下,在听到他与天寒寺的一休大师是故交时,他看林洛锦的眼神就越加看不透了。 “能与一休大师成为故交的,算上朝堂和江湖也没几人,看来是本公子失敬了。” 嘴上说着“失敬”,手上的动作却并非放松警惕,而是盯着林洛锦继续说道:“今日之事不过误会一场,既然我们双方都没能讨到对方的便宜,不如就此罢了,当是交个朋友,锦公子觉得如何?” 能因此与宋修沉攀上点关系于林洛锦而言自然是理想的,可今日之事是因庄家二小姐而起,而庄四姑娘却并非是容易说通的。 果然,庄钦诺立马站出来指着宋修沉道:“你今日 不把与我二姐的事情说清楚,休想我就此罢休!” 林洛锦点了一下头,也赞同道:“今日一切起因都是庄二小姐,宋二公子不如把事情说清楚,如若当真误会一场,在下愿意从中调停,你看如何?” 看在林洛锦的面子上,庄钦诺应下了,只等宋修沉那边回话。 宋修沉想了想,转身吩咐身后的下人:“拿笔墨来!” 众人狐疑,这宋修沉是想做什么? 下人很快就从客栈的柜台上取了笔墨纸砚来,挪过一张桌案,铺在上面,研好了墨。 宋修沉走过去,执起笔毫便在纸上开始写。 “你想做什么?”庄钦诺不解的问宋修沉,可那宋修沉并未抬头理会,继续在 纸上写着。 片刻之后,他放下笔毫,拿起纸来,将纸上的笔墨吹干,折了两下从怀中拿出一个锦盒,把信放了进去,连同他身上的一块傍身玉一同放了进去。 他将锦盒交给庄钦诺:“庄四姑娘,我与令姐之事信上已解释得很清楚,请你将信转交给令姐,若看过信之后,她仍旧不愿原谅我,那本公子便如她所愿,三媒六聘将她娶进我宋家,如何?” 庄钦诺手捧着锦盒,看宋修沉一脸虔诚的模样,料想他并未扯谎。 “你最好不要骗我,否则,下一次,我便直接杀入你宋府去。”庄钦诺警告道。 宋修沉不置可否,这位庄家的四姑娘性子太暴躁了,他笑了笑: “放心。” 庄钦诺再瞅了一眼宋修沉,转而对着林洛锦说道:“锦公子,此事事关我二姐,我须立即赶回庄家,怕是不能相陪锦公子了。” 林洛锦也笑着回道:“不妨事,在下也不会在此逗留的,待赏过了这云居山的风光便会启程前往凤灵城。” 庄钦诺朝林洛锦行了一个拜别礼,便拿着锦盒出了客栈。 围观之人也相继散开不少,吃饭的继续吃饭,喝茶的继续喝茶,住店的继续住店。 林洛锦也转身,朝自己的位置走回去。 宋修沉看着林洛锦走去的背影,面上不动声色,却是提步朝她走了过去,身后的家丁立即为他开路,将通往林洛锦坐席的两桌客人赶 走了。 林洛锦唇角毫无察觉的扯出了一抹笑弧,转瞬即逝。 果然不出他所料,宋修沉对她有了兴趣。 宋修沉走到她的坐席边,毫不客气的便拉开椅子坐在了林洛锦的对面,身边的家丁立即上前拿起一个茶碗倒起了茶来。 宋修沉坐在她的对面,悠悠摇晃着手中的扇子,一派毫不风流的样子。 他盯着林洛锦的脸,似笑非笑:“锦公子既然是来云居山赏景的,那都去过哪些地方了?云居山上有座小阳峰,那里景色瑰丽,尤其晚霞美不胜收,可曾去过了?” 林洛锦也同样客气的回道:“在下今日刚刚进城,这是在云居山吃的第一顿饭,还不曾去过任何景点观赏。” 第279章 就怕别人不知道他有钱 宋修沉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这云居山虽是小城,可满城皆是风景,北有小阳峰,南有瘦西湖,西南边有桃花林,现下正好阳春时节,满山的桃花该是都开好了,不知锦公子可有兴趣与本公子同游?” 林洛锦放下手中的茶碗,客气道:“宋公子客气了,只是在下习惯了独来独往,倒怕打扰了宋公子,再让宋公子破费了。” 宋修沉忽然哈哈一笑:“公子是来此赏景的,既然遇见了,本公子又怎可不尽地主之谊?锦公子就不要再推迟了。” 宋修沉满脸笑容,盯着林洛锦的眼睛,等他的回答。 林洛锦又端起面前的茶碗轻轻抿了一 口甘苦的茶水,道:“宋公子如此客气,在下若再拒绝,就显得不识抬举了。” 宋修沉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林洛锦的脸,似乎想从他的神色中发现点什么,可无论他再仔细的观察,都未从对方的神色中发现一点异样,似乎,他想错了。 他起身,摇着扇子,对林洛锦道:“明日一早本公子便会派车来接你们。”话落,便领着几个家丁走出了客栈。 林洛锦透过窗户,看见宋修沉上了一架通体金黄的马车,在日光下,那抹黄色尤其扎眼。 小桃不免一惊:“宋家可当真是家财万贯,居然拿真金来打造马车,就怕别人不知道他有钱似的。” “这位宋二公子 既然能掌管整个宋家,定然不会简单。”林洛锦说道。 小桃冷戚了一声:“要数有钱银子多,那得是咱们大燕的兰陵世萧家,那位彧公子却从未见如此奢靡。” 闻言,林洛锦不禁抬头看了一眼小桃,似乎她对萧彧有些认识,她没有问出口。 这时,客栈的小厮已经将他们点的饭菜端了上来,一一摆在席面上。 满桌子的菜肴,几乎都是这个客栈的招牌菜。 小桃看着小厮上了一个又一个菜式,全都不是她们自己点的菜式,不由得皱眉问小厮:“小二,你上错菜了,这些不是我们点的。” 小厮笑着应道:“这是宋二公子给二位安排的,账已经结清了, 二位请慢用。” 小桃一愣,转而看向林洛锦。 林洛锦看着满桌子的美味佳肴,不吃岂不是浪费了?她拿起筷子就夹一筷肉送进嘴里,她点点头对小桃说道:“既然宋公子这般客气,我们也不好扫了人家面子不是,吃吧,味道还不错。” 小桃看林洛锦吃的模样,似乎当真是好吃得紧,当即也拿起筷子吃起来。 黄金打造的马车中,宋修沉收到禀报,他玩味的笑了笑。这位江湖人“锦公子”不知是过于自信还是过于蠢笨,入口的东西竟也不试一试。好在,他也并没有要对付他,在未弄清楚对方的意图之前,他当然不会轻举妄动。 他的身边,依偎着一个 娇媚的女子,穿着轻薄,浑身柔弱无骨,自有一种魅惑人心的力量。 他一把将女子搂入怀中,大手游离在女子娇软的身体上,女子顺势便双手环在他的脖颈间,身体攀上宋修沉的身上,不一会儿,车架中便传出了纠缠的靡靡之音。 驾车的车夫是一个聋人和哑巴,对车内发生的一切浑然不知。 跟在马车后方的家丁,也似乎什么也没听见。 夜晚,宋家大宅。 宋修沉从宽大的浴池中起身,近身伺候的下人立即为他披上衣服。从浴池里出来,房内已经有一个佩剑的年轻男子候在那里,见他出来,立即行礼:“公子。” 宋修沉一边走一边问道:“如何?” 第280章 以不变应万变 那人答道:“属下去查探过,南宫锦的确来自江湖,但是却查不出他究竟是哪国人,前些年经常跟阎寐阁的楚黎阁主同出没,可他却并非出自阎寐阁,南宫锦此人在江湖上也有些名气,江湖人大都知道他,有时候会做一些劫富济贫的事情,尤其在大燕西南一带,风评甚好。” 宋修沉躺在软塌上,立即有两名秀丽的婢女上前为他捶肩捏背,他斜倚在软榻上,听着手下的汇报。 “大燕?阎寐阁?江湖人?”宋修沉念叨着,不知这消息他信还是不信。 “再去细查,他与摄政王或者是太子有没有关联?”如果没有关联,就当他是一般江湖客接待,多认识江湖中人,对他宋家并 无害处。可若是摄政王或者是太子的人,那便另当别论了。 当下,天祁王室乱局已定,不少人也都在纷纷选主择路,宋家历朝历代都是为军需供给的要害家族,在这个时候断然不能出任何差错。若是站对了,必然是好的,可若是站错了,那就是万劫不复。 宋家在天祁屹立上百年,可不能在他的手上出错。 所以当下最稳妥的办法便是以不变应万变,保持中立,哪方都不站。 客栈中,林洛锦已经洗漱完毕,准备就寝了,小桃为她铺好床铺:“小姐,就寝吧,明日估计起得早些。” 其实小桃有些想不明白,他们明明就是在想办法接近宋修沉,可白日里小姐却拒绝了宋修 沉的邀约,这是何意? 林洛锦似乎看出了小桃的疑惑,她走过去坐在床上,看着小桃:“你是否觉得有些不明白,我为何要拒绝宋修沉?” 小桃一愣,她并没有问过什么,小姐如何得知她心里的想法? 林洛锦笑笑:“宋修沉此人颇有心机,若我们热情的贴着上去,定然会让他怀疑我们接近他的动机,无端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我先是拒绝他,给他一种不愿攀上他的错觉,即便他心中依然有所怀疑,对我们有所防备,也会歇下些防备,更有利于我们接近他。” 小桃听之,直点头,对林洛锦的佩服又加深了一些。 翌日,宋修沉派来的马车早早就等在了客栈门口,林洛 锦起身后,小桃早已经备了些粥和点心,她洗漱过后简单的用了一些,便出了门。 看着眼前紫檀木的马车,小桃又惊了一下,这位宋家二公子到底是多么富有?就连接客人的马车都是紫檀木的马车,光是这一个车架恐怕就价值万金了。 “公子,这宋家二公子到底什么意思?”小桃满眼疑惑,他是把公子当成了贵客? 林洛锦看了看这辆马车,驾车的是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见到林洛锦二人,立即笑盈盈道:“锦公子,小的奉我家二公子的吩咐来接您到桃花苑去的,请上车吧。” “你家公子只约了我家公子一人去吗?”小桃问道。 那小厮笑着回答道:“这个小人不知 ,小人只负责将锦公子送到桃花苑去的。” 想也问不出来什么,林洛锦点了一下头就上了马车,心中却是想着,宋修沉手下的人口风倒是紧。 出了城门,便朝着西南方向的城郊驶去。 林洛锦拉开车帘朝外面看了看,才初春,郊外的树木却已经葱葱郁郁,路边的野花也已开得烂漫之极,不时听见鸟儿鸣叫的声音,空气清新无比。 林洛锦不由得闭上眼睛,呼吸着难得的自有气息。 忽然,她察觉到周围一股肃杀的气息。 驾车的马儿忽然扬蹄,赫然停了下来。出于惯性,林洛锦和小桃二人朝前撞了过去。 随后,从四面八方就涌出了数十黑衣人,将他们的马车围得水泄不通。 第281章 锦公子家中可有姐妹? 赶车的小厮见状,早已经吓得腿软,瘫在地上只剩下哭声了。 小桃当即跳出马车,拔剑指着黑衣人:“你们想干什么?” 黑衣人并未回答小桃的问话,在看到从马车里出来的林洛锦之后,立即一拥而上,操着家伙就冲了上来。 林洛锦手上摇着折扇,站在马车上,看着小桃三下五除二就将涌上来的黑衣人打到在地,根本用不着她出手。 “勿伤他们性命。”林洛锦吩咐道。 小桃捏住一个人的命脉,本想一把捏碎了他,听见林洛锦的吩咐,立即松了手,一脚将人踢飞出去,其余的黑衣杀手见不是对手,便纷纷散了去。 一场 气势昂然的围杀就这样不了了之,听了林洛锦的吩咐,小桃并未对其穷追不舍,见黑衣人都已跑走了,小桃收了手中的剑,皱眉道:“这是哪里来的菜鸟?就这样还当杀手?” 林洛锦扫了一眼还瘫在地上赶车的马夫,开口道:“去晚了恐怕你家公子怪罪于你,你还能起得来吗?” 马夫一听,颤抖着小腿扶着车架好容易才站起来,额头上汗珠滚滚,都是被吓的。 林洛锦转身钻进马车,小桃也随后上了马车。车夫缓了缓神,终于定下心神,扬起鞭子,赶着马车朝着桃花苑而去。 马车中,林洛锦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小桃不解 ,刚刚才遇见刺杀,小姐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林洛锦对小桃笑道:“你不觉得今日这场围杀的戏码太拙劣了吗?” 小桃一愣,不知林洛锦此话何意。 林洛锦也不作解释,手中的折扇摇得越加风流了。 马车有走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传言中有着仙境一般风光的桃花苑。 车夫拉开车帘,小桃先跳下马车,而后林洛锦也从马车里走了出来。 看着眼前的绮丽风光,林洛锦觉得此行该是值得的。 桃花苑中的凉亭里,有小厮上前来向宋修沉禀报。 “二公子,他们到了。” 宋修沉眉峰微微一挑:“这么快啊!” “快请进来 吧。” 他身边围了五六个娇艳的美人,一个喂他喝酒,一个为他捶背,一个抱着琵琶弹曲,一个倚在他怀中,还有一个在为他削水果。 林洛锦走进桃花苑,看见的便是此番场景。 她摇着折扇,风流无比的踏着轻缓的脚步走过来,铺面便飘来一阵浓烈的脂粉香味,混着清冽的酒香,林洛锦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 小桃见到这番场景,也是嗤之以鼻,皱眉道:“这宋家二公子,当真跟传言一样,纨绔风流,不知所谓!” 虽是不喜这样的场景,但入乡随俗,林洛锦依旧满面笑容的走了过来。 攀附在宋修沉身边的几名娇媚的女 子见到林洛锦的脸,顿时眼睛一亮,倚靠在他怀中的女子眼睛直勾勾的盯在林洛锦的脸上,声音酥软的开口:“哟,这是哪里来的公子爷呀?这般俊俏,倒是让咱们姐妹失色了。” 宋修沉抬头看着林洛锦,今日她穿了一身淡蓝色的锦绣长袍,头上简单的插了一个金玉的发冠,面容白皙无暇,五官俊美绝伦,那浅浅一笑,竟让满园桃花失了颜色。 此人若是生成女子,那该是何等绝色? 宋修沉目光定在林洛锦脸上,笑问:“敢问锦公子家中可有姐妹?” 林洛锦答道:“在下孤寡,我的母亲只生了我一人,无其他兄弟姐妹。” 第282章 拙劣的暗杀戏码 闻言,宋修沉惋惜的叹了一声:“锦公子生得这般姿容,若是有姐妹,想必更是国色天香,世间仅有,真是可惜。” 林洛锦淡淡一笑:“宋公子身边佳丽环绕,真是令人羡慕。” 宋修沉将怀中刚才说话的柔媚女子推出来,险些就撞在了林洛锦的身上,小桃精准的挡在了前面,那女子一见小桃冷凌的面孔,冷戚了一声,站在旁边,转身对着宋修沉撒娇道:“二公子,你干什么呀?” 宋修沉扫了一眼小桃,再看着林洛锦,笑着道:“锦公子是本公子的贵客,柳荷你可要伺候好了他。” “原来是锦公子呀。”叫柳荷的女子说着便绕过小桃,意图朝林洛锦身上贴过去,不料 林洛锦一个灵巧的转身,便成功闪了过去,而小桃也立即挡在他们之间。 “不准靠近我家公子,滚开!”小桃对着柳荷便是一句冷喝。 柳荷当即不识趣的甩了一个鄙视的眼神给小桃。 林洛锦从另外一个方向朝宋修沉走过去:“二公子的女人在下可不敢要,况且你也看到了,我家里的母老虎管我管得可严了。柳荷姑娘好在刚才是没碰到我,否则可是要被我这丫头废了双手的。” 林洛锦嬉笑着像是说笑一般,柳荷听他这么一说,立即双手收了起来,对刚才的行为感到后怕。断了双手?那得有多疼啊? 宋修沉却是笑了,再扫了一眼小桃,便朝柳荷招了招手,柳荷便绕开 小桃,重新回到宋修沉身边。 宋修沉将柳荷搂在怀中,对林洛锦道:“锦公子,请坐。” 有小厮搬了一把椅子过来,正坐在宋修沉的对面。浓烈的脂粉味让林洛锦很不适应,她微微皱了皱眉。 似乎发现林洛锦这细微的动作,宋修沉唇角及不可见的笑了一下。 “方才从门口入园,这院中景色一览无余,可当真是好风景呐!”林洛锦赞叹道。 宋修沉身边倒酒的婢女拿了一只玉杯倒了一杯酒,送到林洛锦面前来,宋修沉对林洛锦道:“此酒是以这园中桃花酿的酒,名唤桃花酿,锦公子尝尝看,可还能入得了口?” 林洛锦伸手拿起玉杯,放在鼻尖嗅了嗅,一股醇香的酒 味,带着三分清冽,三分花香,三分酒味,一分冷意。 宋修沉看着林洛锦,见他品酒的手法独到且熟练,想来也是个爱酒之人。 林洛锦轻抿了一口杯中酒,冷冽香醇,自有一股酒劲上头,但是比起萧彧的醉清风来,还是比之不及的。 “好酒!”林洛锦赞了一声,继而将玉杯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这一举动,令宋修沉一怔。 喝完了一杯酒,林洛锦看着空空的玉杯,笑道:“好在宋二公子并未在酒中下毒,否则,我当以为自己眼拙,看错了人。” 宋修沉怔怔看着林洛锦:“此话何意?” “途中那波拙劣的暗杀戏码,宋二公子觉得可还满意?”林洛锦眸光忽然凝住 宋修沉的眼睛。 宋修沉的目光闪躲了一下,有些心虚的换了一下坐姿:“本公子听闻你在来的路上遇到了围杀,那跟本公子有何关系?听锦公子这意思,是觉得那些杀手是本公子安排的?本公子与你相识不过两日,为何要暗杀你?” 林洛锦笑了起来,他起身从椅子上站起来,环视一圈满园的桃花:“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些围杀我的人不是刺客,而是你府中的守卫。”真正的杀手不可能毫无战斗力。 宋修沉好整以暇的看向林洛锦,放开怀中那个叫柳荷的女子,饶有兴致的问道:“锦公子果然是江湖中人,就连这假意围杀之计都能一眼被你看穿,不得不令本公子对你刮目相看。” 第283章 赌一局如何? 林洛锦摇晃着手中的扇子,说道:“你派去的那些人,毫无章法,气势虽然凶狠,战斗力却很弱,我这婢女未尽力便把他们收拾了,哪有如此脓包的杀手?” “啪!啪!啪!” 话落,身后响起了一阵掌声,宋修沉拍着手站起来,目光在林洛锦身上紧追不放。 “在这乱世,万事小心为上,本公子不过想试一试,看你到底是谁的人?” 林洛锦也丝毫没有生气:“宋家能在天祁屹立百年不倒,定然是有自己的经营方式的,宋二公子行事小心,也是想当然的,只是不知经过你的试探,觉得南宫锦是谁的人?” 宋修沉一挥手,挥退了身边的美人,亭子里只剩下宋修沉,林洛锦和小桃三人,他盯着林洛锦的眼睛, 意图将他所有的神色纳入眼中。 “锦公子深不可测,自然没那么容易让人发现。只不过无论你是谁的人,本公子也只当你是江湖人南宫锦。” 林洛锦忽然笑了,转身看着宋修沉:“多谢宋二公子的信任,南宫锦也必不负你的信任。只是当下天祁这般局势,想要中立谁也不沾边,恐怕也没那么容易,宋大公子不就在杞县失踪了吗?二公子可派人前去查探过?” 宋修沉看林洛锦的眼神忽然变得凌厉:“你说过不负本公子的信任,现在却说出这番话来,南宫锦,你到底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林洛锦说道:“宋家大公子作为宋家的掌家人,一直都是站队摄政王一边的,可这回摄政王的军需供给却忽然中 断了,而宋家大公子也突然失踪,摄政王派来云居山的人更是连宋二公子的面儿都没见着,你说,朝中那些老头会怎样想?” 宋修沉眸光沉了又沉,凝着林洛锦:“你是太子的人?” 林洛锦手中的扇子忽然顿了一下,继而笑道:“是谁的人不重要,宋二公子只需知道,南宫锦并非宋府的敌人。” 宋修沉手上的玉杯突然摔在地上,玉杯破碎的声音响起,周围立即涌现出许多手持兵器的守卫,将凉亭团团围住。 宋修沉身后出现了两个劲装的女侍卫,竟然就是刚才为他倒酒和捶背的两个美人。 他一把打开折扇,摇晃着朝林洛锦走了过来:“说吧,你来我云居山到底有何目的?” 她来云居山只是为了找南君 岐,可她不能这么告诉宋修沉,想了一瞬,她将手中的扇子一把收在手中,望向宋修沉:“宋二公子觉得,就凭这些人就能留住在下?” “南宫锦,你太小看我宋家了。”宋修沉自信无比,一挥手,周围便立即又冒出一批人来,皆是手持箭弩,将他们团团围住。 现在他们被困在亭子里,无论武功多高,单枪匹马面对这么多箭弩,要成功逃脱的几率小之又小。况且,宋家历代以制造兵器闻名于世,这些箭弩并非是寻常的箭弩,而是经过改良过的精良兵器,他们逃走的几率几乎为零。 当然,他手上持有阎寐阁的阁主令牌,只要拿出令牌,宋修沉定然是不敢轻易动她的。只是,这样一来,她便再难留在云居山了 。 想到这里,林洛锦抖了抖眉,长松了一口气。 宋修沉见状,反而疑惑起来。 “你的性命现在捏在本公子手上,只要本公子一下命令,你和你的婢女立即就会变成一只刺猬,你信不信?” “我自然是信的。”林洛锦忽然转身走回桌边,自己提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桃花酿,拿在鼻尖嗅了嗅,无比享受的一饮而尽。 此番行为让宋修沉越加狐疑。 “不如在下与二公子赌一局,如何?”林洛锦抬头看向宋修沉说道。 “赌什么?” “就玩最简单的牌九,你觉的如何?二公子若赢了,南宫锦悉听尊便,可若在下赢了,便要请二公子亲自带在下欣赏云居山上所有风景,以尽地主之谊。二公子觉得这赌注可还行?” 第284章 两个选择 宋修沉笑而不语,只看着林洛锦。 林洛锦再说道:“整个云居山都是你宋家的势力范围,难不成还担心在下对你宋家图谋不轨?或者是担心在下逃走?” “本公子不想跟你赌。”宋修沉一口拒绝:“不过,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你带着你的婢女硬闯出去,然后变成两团刺猬;第二,给本公子当三个月的侍童,任本公子差遣,三月之后,本公子自然还你自由。当然,你也可以两个都不选,本公子立即下令,让你和你的婢女血溅当场。” 林洛锦当即摆手:“宋二公子何必做得如此绝情?不过是伺候你三个月而已,在下又没说不答应。” “公子!”小桃立即出口,伺候人这种事情,怎么能让小姐去 做? 林洛锦扬手,阻止小桃要出口的话。 “只是,在下自小家庭还算优渥,从小也是被人伺候着长大的,这回头一次做伺候别人的活计,可能不太趁手,宋二公子可莫要后悔。” 能借此机会进入宋家,再好不过了。 宋修沉冷哼一声:“既然做了本公子的侍童,便不再是从前的公子了,你的婢女不能带入宋府。” “不行!”小桃当场反驳:“我与我家公子不能分开。” 宋修沉手上的扇子指着小桃:“记住,从今日起,他不是你的公子,他只是本公子身边的一个小小侍童。若是让本公子发现你私自进入宋府,当心你们的小命!” 林洛锦转身朝小桃使了一个眼色,她这才将要出口的怒气压了下来 ,她同样警告宋修沉道:“你最好记住你说的话,若我家公子有丝毫损伤,你宋家自此也难以在江湖立足!” 当日晚,林洛锦便以宋修沉侍童的身份住进了宋家大宅,而小桃则继续住在他们原来的客栈里。 第二日,林洛锦还在香甜的睡梦之中,宋修沉身边的侍女花蕊便把林洛锦喊了起来,让她过去伺候二公子梳洗。 林洛锦端了一盆清水进屋,宋修沉不知是昨夜与美人翻云覆雨的事情做多了,还是平日里亏心事干得多失眠了,精神不死很好,坐在床上,眼睛也不睁开,懒洋洋的道:“端水过来。” 林洛锦端着水过去,递到了他面前。 宋修沉坐着等了半晌,不见有人来为他擦脸,他睁开眼睛,看见 林洛锦,颇有些不快:“还当自己是公子爷?往后就是你来伺候本公子,难道还要本公子手把手教你不成?” 林洛锦垂下头,放下盆子,拿过帕子,在盆里沾湿,拧干了水便朝他脸上擦去。 “拿凉水来给本公子擦脸,你是想本公子生病不成?”宋修沉挥手一把打开了帕子,对林洛锦气怒道。 林洛锦皱眉,因为用凉水洗脸就感冒,有没有那么脆弱?况且这云居山本就地处南方,这个时节早就暖和了,清晨用凉水洗脸是最舒服的。 敢情,这宋二公子是故意刁难他的。 宋修沉这一声喝,外面立刻走进来一个婢女,说是婢女,可是身上穿的衣服比林洛锦这个贴身侍童穿的好太多了,若是不知道的,还以 为是宋府的小姐。 婢女进来后,很快就了解了眼前的情况,朝林洛锦转过身去,扬手就一巴掌扇了过来,幸而林洛锦眼疾手快,快速闪了过去,婢女一巴掌扑了个空,立即愤怒的朝外喊道:“来人,给我摁住他!” 立即从门口窜进来两个小厮,上手就要对她动手,林洛锦一怔,指着那婢女:“你干什么?我哪里惹到你了?话都没说明白就动手。” 那婢女长相标致,妆容更是精细浓艳,她瞪着林洛锦,怒道:“你伺候公子出了差错那就该打,还竟敢闪躲,你可瞧好了,这里是宋府!” 林洛锦也不示弱,立即道:“对啊,这里是宋府,宋二公子都还没开口,你算什么角色?一个婢女,还敢做主子的主了。” 第285章 如此粗苯的侍童 此话一出,那婢女越加气恼。在整个宋府中,除了两个正主之外,还没有谁敢这般与她说话。 可这话听在宋修沉的耳中,他忽然睁开眼睛,看着婢女朝林洛锦再次扬起的手,立刻出口:“住手!” 婢女的手扬过头顶,生生被主子叫停,她一愣,凶狠的瞪了林洛锦一眼,转身朝宋修沉嗲声嗲气的说道:“二公子,如此粗苯的侍童您是打哪儿带回来的?难道是觉得冰儿伺候得不好吗?” 叫冰儿的婢女说着便朝宋修沉贴了过去,而宋修沉也并没有把她推开,他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看着林洛锦,林洛锦无辜的吐了一口气,不屑的扫了一 眼床上的男女,将目光移向别处。 宋修沉收回目光,大手在冰儿身上摸了一把,便将她从自己身边推开,他自己也从床上利落的走下来。 一身白色的亵衣,他站在窗前,习惯性的摆开手,等着下人为他更衣。 冰儿也习惯性的拿起衣架上的衣服准备为他穿衣。 “让他来。” 冰儿手上的衣服还没碰到他的身体,便听见宋修沉说道:“你答应要做本公子的侍童,就该好好履行职责。” 冰儿手上的动作一顿,幽怨的看了林洛锦一眼。这个小厮,明明是个男人,却长了一张比女人还要好看的脸,尤其是那白净透亮的皮肤,让她这个 女人都羡慕。 林洛锦抖了抖眉,慢悠悠走了过去,接过冰儿手上的衣服给宋修沉穿衣服。 可她虽然从小在瑶池山长大,却也从未做过伺候人的活计,为宋修沉传衣服她足足穿了一盏茶的时间。站在旁边的冰儿无语的盯着林洛锦,手脚如此粗苯,公子到底是带他回来做什么的? 宋修沉站着一动不动,等林洛锦给他穿好一副,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竟然没有对南宫锦发火。 穿好衣服之后,本想等着南宫锦一样一样伺候好他的,可前院忽然有人跑来禀报,说北陵城的城主已经到了云居山,一早就送来了帖子,要与他会面。 宋修沉思忖了半刻,似乎觉得不能怠慢了这位北陵城主,于是根本没有理会林洛锦,而是转身对冰儿说道:“冰儿,快些为本公子梳头。” 冰儿立即绽开笑颜,巴巴就跑了过去。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冰儿已经有条不紊的将宋修沉洗漱打扮好了,看来伺候宋修沉已经时日不短了,竟连他出门前要饮一杯参茶都无一遗漏。 宋修沉踏出房门,冰儿跟在他身边,仿佛所有人都把林洛锦给忘了。可刚踏出门槛,宋修沉便忽然停住了脚步,冰儿疑惑的问道:“二公子,可是遗忘了什么?” 宋修沉转身,伸手指着林洛锦:“你,跟本公子一 起去。”转而又扫了一眼冰儿:“今儿你就不必去了。” 此话一出,林洛锦立即感受到一抹刺人的目光,冰儿一双凶狠的眼神正毒辣辣的瞪着她,似乎是她抢了她的宠爱一般。 “可是二公子,一向都是冰儿陪在你身边接待贵客的呀,这个侍童如此粗苯,万一冲撞了贵客……” “他既然做了本公子的侍童,自然就要尽职尽责,今日且就让她随本公子出去一回。”宋修沉说着便看向林洛锦:“若是出了错,招惹到了贵客,本公子绝不轻饶。” 此话听着便是带着威胁的意味。 冰儿脸色稍缓,狐疑的盯着林洛锦。 林洛锦也立即跟了上去。 第286章 北陵城主来了 从宋修沉的南苑到前厅,林洛锦一边跟在后面走,一边四处观察着每个院落的路线和布局,将所见到的一一记在心里。 走了大约快两刻钟的时间,终于到了前厅。 他跟在宋修沉身后,低着头踏进前厅的门槛。 宋修沉刚一进门便就对着早已等候在屋内的男子客气道:“不知北陵城主大驾光临,宋某有失远迎!” 那人也从座位上起身,客气的回礼道:“是本座不请自来,宋公子海涵。” “叶城主客气了,请坐!” 两人一番寒暄之后,终于落座,两人一同坐于上座。 坐定之后,宋修沉朝林洛锦使了个眼色:“还不快上茶?叶城主是本公子的贵客,小心伺候。” 林洛锦 低眉顺眼的听着吩咐,见冰儿正好端了茶水进来,便向着冰儿走了过去,将已经准备好的茶盏先端了一盏放在叶澜面前,再端一盏放在宋修沉面前。 冰儿看着林洛锦,心中无端的有些不舒服。往日这些事情都是她做的,今日这个粗苯的小厮却是抢了她的风头。不过他始终是个男人,是断然不可能与她相比的。想到这里,她心里又稍稍舒服了一些。 林洛锦奉好了茶便又重新站回宋修沉身边去。 叶澜端起茶盏,轻轻吹开茶叶,喝了一口茶水,顿时就皱起了眉头。宋修沉一直观察着叶澜的神色,见此状况,立即出口问道:“可是这茶水不合城主口感?” 这时,坐在叶澜身边的 一名女子也饮了一口茶水,放下茶杯站起来说道:“二公子有所不知,我兄长历来口味清淡,这临海蟠毫虽是茶中瑰品,可于我兄长来说味道过于浓重了些。” 宋修沉恍然,立即道:“是宋某招待不周。”转身对着林洛锦就道:“还不快去给叶城主重新泡一盏茶来?” 林洛锦听了吩咐,立即走了出去。 出了前厅她才长长松了一口气,北陵城主她虽不认识,但是从前游历的时候也听说过,只说此人是九城中最富才能之人,可却是个最不讲人情的,没想到却是个口味清淡的。 林洛锦不禁牵动嘴角笑了笑,这就来到了茶水房,她扫了一圈桌上摆着的各种茶叶,绿茶红茶黄茶黑 茶应有尽有,无不是名贵品种,想来这宋修沉平日应该比较爱饮茶。 茶水房里的婢女见林洛锦盯着茶叶半晌,忍不住上前问道:“你到底要泡什么茶?” 林洛锦扫了一眼那婢女,并未答话,伸手过去拿起了一斛绿茶,拿着茶匙拨了一些在茶盏中,又拿了一点红茶拨了几叶进去…… 婢女看着林洛锦这泡茶的手法见所未见,上前道:“你到底懂不懂泡茶?要不然你告诉我,你需要泡什么口味儿的茶,我帮你泡。” 林洛锦笑呵呵的抬头对那婢女说道:“多谢你的好意,不过这是我老家的一种泡法,若是这回送去客人再不喜欢,我再请你帮忙。” 婢女皱着眉,不解的看着林洛 锦:“可是你将不同的茶叶种类泡在一起,根本泡不出其中茶叶的韵味儿。” 林洛锦取了三个茶盏,一个茶盏中放了绿茶,一个茶盏中放了红茶,另一个放了白茶,每一个茶盏中的茶叶她都用了不同温度的开水来冲泡,片刻之后,她将红茶和白茶的第一道茶汤都倒了,重新取了一个透明的茶杯来,将已准备好的绿茶倒入透明茶杯中,再第二道红茶和白茶的茶汤倒进去,片刻之间,整个茶水屋满是清新的茶香,再看琉璃茶盏中的茶汤,略带绿茶和红茶的混合颜色,但是茶汤清凉无比。 那婢女惊奇的看着她泡出的茶瞪大了眼睛。 林洛锦拿琉璃茶盏一道泡了两盏茶,端着去了前厅。 第287章 上门的买卖 她一直低着头,将茶盏放在叶澜和宋修沉手边。 两人同时看着琉璃茶盏中的茶汤颜色,都抬头看了一眼她,可林洛锦一直低头,并看不清容貌。 “叶城主不妨先试一试,看这回的茶水喝不喝口感。” 叶澜端起茶盏,看着琉璃盏中碧绿的茶叶漂着,茶汤颜色清亮,却又带着不乏味的色彩,他揭开盖子,顿时一股清幽的茶香铺面而来,他忍不住闭上眼睛,用心的感受着这份茶香,随后,便轻轻喝了一口,入口回甘,没有苦涩的味道,清淡的绿茶中带着红茶的香味,又夹杂着白茶鲜爽的味道。 泡茶之人心思灵巧,记忆高超。 他的唇角不觉拉开了一条好看的弧 度:“宋府真是藏龙卧虎,此茶口感颇为不错。” 宋修沉几乎从未听过叶澜夸人,他看了林洛锦一眼,见他低眉顺眼的站在一旁,便也端起自己的琉璃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盖子揭开的瞬间,一股清香的茶味便扑面而来,再饮一口茶汤,清香中带着一丝苦味,但仔细回味,却又觉得满口回甘,一口茶汤,体验到三中不同茶品的味道。况且,泡茶之人能把三中不同的茶完美的融合在这小小一只杯盏当中,可见泡茶技艺炉火纯青。此前,他从未喝过此种手法泡的茶。 他不觉得抬头又看了一眼林洛锦,看来他的确是个有讲究的江湖人。 放下琉璃盏,宋修沉对着叶 澜笑着问道:“不知叶城主亲自来云居山,所为何事?” 叶澜也放下琉璃盏,正色说道:“广平宋家以铸造兵器享誉于世,本座此番前来,是想为我北陵城购置些合适的兵器。” 宋修沉眉毛挑了一下,似乎早已料到叶澜的目的,他手上的折扇打开,轻悠悠的摇晃着,慢悠悠说道:“叶城主估计对我天祁目前的形势不太了解,当前,我国太子和摄政王正在夺权,而我们这些世家自然也就成为他们必争之地,在这个时候再与北陵城做生意,叶城主就不担心受到连累吗?” “本座知道。”叶澜说道:“从本座入城以来,至少三拨尾巴跟在后面,可那又如何?北陵 城与天祁向来交好,无论是太子当政或是摄政王得权,我北陵城都会对天祁的王君视若如初,连累二字,更无从说起。” 宋修沉点了一下头,的确如此,北陵城正如他宋家一样,两边不站,无论是哪个最终得胜,他宋家效忠的都只有天祁的王君。 “如此说来,倒是宋某多虑了。”宋修沉笑笑:“既然如此,宋某也不可能放着上门的生意不做,叶城主尽管说,你想要些什么兵器?只要是我宋家能造得出来的,不在话下。” 叶澜并不着急着点名,而是说道:“既然二公子接下这桩生意,可否容本座见识一番闻名于世的宋家兵器场?” 宋修沉略为犹豫了一下, 随后便应下了。 去兵器场宋修沉并没有让林洛锦跟着去,她便在宋府大宅中四处转悠了一圈,将这里的地形都打听清楚了。 快到傍晚的时候,府里小厮来传信,说二公子吩咐了要设宴款待北陵城主,还为此请了一个戏班。 宋府大宅中前厅地方宽阔,府中小厮忙着搭建了一个戏台。 林洛锦被管家安排到厨房帮忙,她好容易才从厨房那烟瘴之地溜出来,来到前厅的时候,戏台已经搭建好了,请来的戏班也都已准备妥当,帷幕前的戏台下面设了几个坐席,上面均已摆上时令果蔬,上了两道下酒凉菜,宋修沉带着叶澜和叶离以及其他几个她不认识的人已经坐在了坐席上。 第288章 设宴款待 十来个人闹哄哄的说着话,酒菜的香味传出。 宋修沉坐在主位上,左边坐着叶澜,叶澜旁边坐着妹妹叶离,右边坐着几个不认识的公子哥。 灯火之下,在场之人皆是锦衣华服。 她从厨房过来的时候特别留意了一下,今夜宋修沉突然设宴,府内的守卫也比平常越加禁戒了,想来今日宋修沉和叶澜达成了一个不小的买卖,特设宴席款待,以示重视。 一个花白胡须的老者走到宋修沉身边请示:“一切准备妥当了,二公子想点一出什么戏?” “叶城主是今日的贵客,先让叶城主点吧。”宋修沉摆摆手。 那班主又走到叶澜面前, 问道:“请城主点戏。”顺手奉上了一本戏谱册子。 叶澜随意扫了一眼,便道:“那就唱一出《秋风记》吧。” 班主得了吩咐,拿回戏谱册子转身回去准备了。 林洛锦站在他们身后,暗自唾弃了一把。《秋风记》是个什么戏码?偷盗御马,栽赃嫁祸,北陵城主居然喜欢这种戏? 片刻之后,古乐琴声响起,有人打着拍板,《秋风记》拉开了帷幕。 戏中人物刚一出场,宋修沉便大喊了一声“好”,紧接着坐在他右边的几个公子也跟着大喊了一声“好”。 林洛锦对这出戏码不甚感兴趣,倒不如出去找点东西垫垫肚子,不定宋 修沉什么时候就会叫她过去伺候。 打定了主意,林洛锦便从戏台便走开了。 因着府中摆了戏台,又已经到了晚上,府上的丫鬟小厮也都赶来看热闹,林洛锦好容易才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见一个凉亭中摆着一些饭食,想着可能是为宴席预备的一些东西,老远便闻见了香味,她刚溜过去,正伸出手去准备拿一块精致的点心,身后忽然伸出一只手来拉住了她,她猛地顿住回头。 冰儿怀疑的盯着她,上下打量道:“你在这里做什么?这些全都是为贵客准备的,你想偷吃?还不快去后院给我老实呆着?否则我禀告公子有你好受的。”话 落,不由分说的将林洛锦拖拽着出了凉亭。 林洛锦皱眉,四下有人看了过来,她不敢弄出动静来,只能无奈的被冰儿拖拽着往后院去。 冰儿一口气将林洛锦拽到了后院的柴房里,又教训了她几句,转身就把柴房的门上了锁。 林洛锦一屁股坐在草垛上。 戏看了一半,宋修沉忽然环视了一圈周围,并未看见林洛锦的身影,他转身问身后的蕊儿,蕊儿摇了摇头,说:“奴婢也许久没看见他了,怕是在哪里偷懒呢。” 这时,冰儿正好从后院柴房赶了过来,见宋修沉问起了林洛锦,眼珠转了一圈,上去说道:“公子,我方才看见那 个小侍童朝东院那边去了,鬼鬼祟祟的,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酒过半巡,宋修沉醉眼朦胧的翘着腿坐在椅子上,一手扶着额头,一手放在台上,听冰儿这一说,他忽然站起了身,眸中的情绪一刹那涌现又即刻褪去,他转身对着叶澜道:“今日喝多了酒水,我去方便方便,去去就来。” 叶澜转身看着宋修沉匆忙的脚步,嘴角几不可见的弯了一下。 与前院的热闹喧哗不同,后院中除了几个定点把守的侍卫之外,一声鸟叫也听不见,两个黑衣人的身影隐在夜色之中,悄悄潜了进来,把守的侍卫来来去去走动着,并未发现一丝动静。 第289章 夜探宋府 林洛锦虽被冰儿锁在柴房中,但只要她想出来,就是件及其简单的事情。可眼下他是宋修沉的侍童,不能让他留下任何把柄,所以她索性躺在草垛上,透过柴房的窗户,安静的欣赏了夜空中稀疏的星星。 肚子不自觉的唱起了“空城计”,林洛锦皱了皱眉,今日她还没正正经经的吃过一顿饭,现在肚子的确是饿了。 她眸光中印着星光,思绪不知不觉飘到了哪里,眼前忽然浮现出一张惊才绝艳的容颜来,对着她浅浅一笑。 容桓,你现在应该已经到了凤灵城吧?和谈进行得还顺利吗? 一个坚决的声音不断响起。 容桓喜欢林洛锦……容桓喜欢林洛锦…… 她现在已 经全都想起来了,包括她失忆前对小时候那些模糊的记忆,她也全都想起来了。她与容桓,虽然一个是君,一个是臣,但却天生就站在对立面。 她的父侯因老皇帝的猜忌而死,她的母亲也因为皇家死得冤枉,某种程度上来说,她与容桓是仇敌。 所以,她一直不愿接受容桓,即便他为她,为永宁侯府竭尽心力,她也做不到全身心的接纳他。 这或许,就是他们之间的距离。 这些事情,爷爷不可能不知道,可是在她和容桓这件事情上,爷爷却始终未过问过一句。或许在他老人家根深蒂固的思想中,始终信奉一句话,“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对老皇帝,对朝廷 冷心,最大的限度也仅只是退出朝堂而已。 柴房外忽然传来了一阵动静,林洛锦猛然回神,坐起身来,走到窗前向外看。 外面出了几盏路灯安静的闪着昏黄的灯光之外,并无其他。 林洛锦蹙了蹙眉,难道是自己刚才听错了? “小姐!”身后忽然传来小桃的喊声。 林洛锦转身看过去,一个黑色的身影从房顶上跳了下来,正站在她的面前,正是小桃。 “小桃,你怎么来了?” 小桃扯下蒙面的面巾,仔细看了林洛锦一眼,关切道:“我不放心小姐一个人在这里,怎么样?那宋家二公子没有为难你吧?” 林洛锦皱眉,今日宋修沉摆了宴席,款待叶澜,同时也 宴请了几个云居山城中几个有名望的公子爷,可是这府中的守卫却是比往常都更严密的。 “小姐,你跟我一起逃出去吧,这宋修沉铁定不是什么好人,我实在是不放心你。” 林洛锦摇摇头:“不行,宋修沉把我安排在他身边,就是为了好就近监视我一举一动的,若是我离开了,再要进这宋府大宅就更难了。宋修沉虽然纨绔,但目前为止并未对我做出过分的事情,况且,我林洛锦也不是软柿子任人拿捏的,你放心好了。” “可是……” “我心意已决,算算日子,忍冬和彩云应该也快到云居山了,你想办法找到她们,有事情我自会想办法通知你们。快走吧!” 小桃原本是铁了心想把林洛锦从宋府中带出去,可三两句话就被林洛锦说服了,她也只好听从林洛锦的吩咐,轻功一跃,便就上了房顶。 林洛锦抬头看着小桃将房顶上的瓦片一一盖好,听着外面已没有了任何动静,这才放心。 她继续坐回草垛上,安静下来才觉得肚子更饿了。 她从怀中随便掏出一块玉牌来,正是南君岐离开瑶池山前留给她的御令,她泄气的盯着御令,若是这东西可以吃就好了! 又过了大约一刻钟,门外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听声音应该不止一个。接着就有人打开了门锁,柴房的门被推开,宋修沉身边的侍女蕊儿带着两个身强力壮的侍卫走了进来。 第290章 不见棺材不掉泪 林洛锦望着蕊儿,发现蕊儿的脸色忽然变了一下,眼神也越加狐疑的盯着她。 “终于有人发现我被关在这里了,否则明日我可就变成一只饿死鬼了!”林洛锦掩饰着说道。 蕊儿盯着林洛锦看了三秒,并未从她脸上看出异常,她仔细环视了一圈整间柴房,也没有发现一丝不妥。 “把人带走!”蕊儿一句吩咐,她身后的两个侍卫便立即上前,一人一边将她押住了。 林洛锦皱着眉,疑惑的问道:“你们干嘛?我是受害者好吗?” 蕊儿根本不理会她说的话:“带到前厅去,公子还等着呢。” 林洛锦被两个侍卫押解着很不舒服,她轻轻吹动内力,一下就把两 个侍卫推倒在地,她甩着被侍卫押得酸痛的手臂。 侍卫倒在地上,蕊儿当即拔出身上的佩剑,指着林洛锦。 林洛锦皱眉望着蕊儿:“别拿你们宋府对付犯人的那套来对付我,不就是去见宋修沉吗?我自己走。” 蕊儿警惕的用剑指着林洛锦,只要她稍微动静,她就立刻刺下去。 被林洛锦内力推倒的两个侍卫爬起身来,再不敢近身。 “你最好别耍花样,宋府大宅中处处是机关暗道,你若敢逃跑……” “放心,我不会跑的。”林洛锦打断了蕊儿的话,自己走上了前头,朝着前厅的方向走去。 戏台上还唱着戏曲,可坐席上的几个人却已各式姿态闲散。坐 在宋修沉右边的两个公子哥摇头晃脑,听曲正听得津津有味,叶澜看起来也喝了不少酒,眼神有些迷茫,他身边的位置空着,想叶离该是先回去休息了,宋修沉看着台上,神色有些心不在焉。 宋修沉抬头,就看见朝他走过来的林洛锦,他身上穿着宋府下人的衣服,一身粗布,略微低着头,宋修沉虽然有些迷蒙,在看到林洛锦走来的时候,眸光中多了几分认真。 林洛锦刚走到宋修沉面前,他忽然将拿在手中的酒杯朝林洛锦砸了过去,林洛锦没有闪躲,酒杯硬生生砸在了林洛锦的额头上,撞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淹没在戏台上的古乐琴声之中,林洛锦额 头上顿时就被砸了一块青紫。 宋修沉一怔,他没想到南宫锦居然没有躲开。 这时,站在宋修沉身后的冰儿站了出来,指着林洛锦喝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联合外人夜探宋府,你到底是什么人?” 林洛锦扫了一眼冰儿,目光看向宋修沉:“什么意思?” 宋修沉也不说话,只扬了扬手,冰儿瞪着林洛锦,再说了一句:“不见棺材不掉泪!” “带上来!”冰儿才出声,立即就有两个侍卫押着一个人走了过来。 林洛锦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转身,果然看见了小桃,她正被两个侍卫拿刀押着走过来,身上还裹着一层网丝,看来应该是中了宋府的机 关陷阱被抓的,否则凭着小桃的伸手,宋府的守卫根本不可能抓到她。 她眸光微微闪了闪,看着守卫将小桃押到她面前。 “你受伤了?”走近了,林洛锦才发现小桃她已经受伤,手臂上和腿上都在流血,虽然伤不致命,但却能让人失去抵抗的能力。 小桃见到林洛锦,有些羞愧的低下了头:“公子,对不起,是小桃连累你了。” 林洛锦当即为小桃检查了一下伤口,伤口并不是很深,她转身对着宋修沉:“小桃不过是不放心我在宋府的处境入府看看我,你们却伤了她,二公子,不该是你给我一个交代吗?” 叶澜忽然抬头看林洛锦,她的话中,带着隐含的怒意。 第291章 如何才肯信我? 宋修沉立即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朝林洛锦走了两步,脸上带着一贯的纨绔风流,再多了几分沉怒的味道。 “是你亲口答应做我的侍童三个月,我不管你的婢女是出于何种目的夜探我宋府,只要她触碰了我宋府的底线,我就算把她杀了也不为过。” 林洛锦正视着宋修沉的眼睛:“那敢问二公子,你宋府可有何损失?” 宋修沉看了一眼蕊儿,见蕊儿摇了摇头,他原本的怒气稍微压下了一些。 林洛锦的话,他只信一分。 可就在这时,忽然匆匆跑来了一个侍卫,在宋修沉耳边耳语了一番,他的神色立即愤怒,阴冷的眸光像一只毒箭,射向林 洛锦。 他再次朝林洛锦走来,瞳孔缩了又缩:“你接近我,接近宋家,到底有什么目的?” 林洛锦不知道那侍卫跟宋修沉说了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很快,又有几个侍卫押着两个黑衣人走了过来,那两个黑衣人与小桃一样,手臂上和腿上都受了伤,而且身上还裹着同样的网丝。 林洛锦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宋修沉的意思是这两个黑衣人与她是同伙,可她根本不认识。她询问的看了一眼小桃,小桃亦是不明所以的摇了摇头。 既然与他们无关,自然不可能承认。 宋修沉指着刚刚送过来的两个黑衣人,对林洛锦怒喝道:“如果只是 你的婢女,我当然愿意相信她只是来看看你,可这两个人,他们的目标是我宋家的兵器场,你做何解释?” 林洛锦看了一眼两个黑衣人,抬头道:“他们不是我的人。” 宋修沉定然不可能轻易就相信林洛锦说的话,他看着林洛锦,忽然从侍卫手中夺过一把刀来,抵在其中一个黑衣人的脖颈上。 “既然与你无关,那我杀他们,也与你无关了?” 话落,黑衣人几不可见的与坐席上的叶澜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在宋修沉未动手之前,咬碎了藏在牙齿里面的毒药包,顷刻之间就毒发身亡。 这一幕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戏台上的唱曲人也忽然 顿了一下,不知是被吓到了还是什么,但很快就又开始唱起来。 戏台之下忽然多了两具尸体,宋修沉还来不及问出点什么就死了,他原本打算相信林洛锦的,可这两个黑衣人死的实在太蹊跷,对林洛锦的怀疑程度上升到了最高。 “死无对证了,你要我如何相信你?”宋修沉指着地上的尸体,看着林洛锦。 林洛锦没发现,此时戏台上唱曲的角儿目光似有似无的朝她飘过来。 “你要如何才肯信我?”林洛锦反问道。 宋修沉沉吟了半晌,抬头说道:“可还记得你我之间的约定?你答应给我做三个月侍童,三个月后我还你自由,可现在是你 们先违反了游戏规则,我有权提前结束这局游戏。”宋修沉说着,如闪电一般忽然闪到小桃面前,修长的手指一把捏住小桃的脖子,只要稍一用力,就能拧断她的脖子。 林洛锦一怔,立即朝宋修沉大喊一声:“你敢!” 宋修沉不受林洛锦的威胁,当即就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小桃被捏得喘不过气来,难受的皱紧了眉头,脸色也变得青紫。 “本公子有何不敢的?你先弄弄清楚了,这是在云居山,本公子的地盘上,想要杀一个人,比捏死一只蚂蚁都容易。”宋修沉把小桃的性命捏在手上,他看着林洛锦着急,又无计可施的模样,忽然觉得有趣。 第292章 红二爷不见了 林洛锦心里也明白,她现在必须保持冷静,她也知道小桃即便是死也不会出卖她,可小桃是她问楚黎要来的,又怎可能置之不管? 小桃被宋修沉捏得剩下半条命,她艰难的挤出几个字:“公子,不要管我……” 宋修沉手上的力道再一次加重,让小桃再难吐出半个字。 眼看小桃的性命在宋修沉手中一点一点的流失,她心中慌乱,更难受。 “二公子,你不过是想要一个交代,又何必为难一个婢女?我才是她的主子,你把我困在身边,为的不就是更便于观察监视我吗?好!既然今日一定要死一个人才算是交代,把我的性命拿去便是!” 林洛锦话落,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把匕首,在众人 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将匕首插在了自己的胸口。 “公……子……” 宋修沉惊愕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似乎忘了手中捏着的人命。 小桃趁机挣扎了几下,宋修沉手上一松,小桃就瘫在了地上,她拼命撑着身体朝林洛锦爬过去。 叶澜也极其惊愕的看着林洛锦,对此人无端多了几分敬意。 宋修沉不解的盯着林洛锦插在胸口的匕首,他不明白,即便他真的要杀小桃,那也只不过是一个婢女而已。 而戏台上正在唱戏的角儿似乎也被这一幕自杀吓到了,口中的词儿一个字也唱不出来,接着古乐琴声也戛然而止。 林洛锦这一匕首刺下去,虽然没有刺中要害,可却丝毫没有容情, 伤口很深,面前的地上滴滴答答的流着殷红的鲜血,在昏黄的灯光下尤其扎眼。 宋修沉盯着林洛锦,仿佛要将此人吸进他的眼睛里,半晌没有说话。 许久之后,宋修沉冷哼了一声,拢了拢衣领,转身就走了,传来他的声音:“把那个婢女扔出宋府去。”宋修沉走了几步,又折回头来对林洛锦道:“记住,今日才是你做本公子侍童的第一天,你最好留着性命好好伺候本公子,否则你那婢女,本公子能放了她,也能再抓她。” 此话,威胁意味十足。 林洛锦憋了一口气,慢慢的站起身来,与宋修沉对视:“我南宫锦别的不行,可就是护短,也请二公子眼睛放亮堂点儿,别再冤枉了人! ” 宋修沉转身离去,蕊儿收了剑,按照主子的吩咐,叫了两个小厮把小桃抬着朝大门的方向走去。 冰儿幸灾乐祸的看了林洛锦一眼,脸上挂着得逞的笑容:“这回算你运气好!哼!” 宋府的管家走到叶澜面前,恭敬的道:“叶城主,今日二公子多喝了些酒水,这会儿恐怕没有精力招呼您了,眼下时辰也不早了,请叶城主早些休息吧,您的厢房早已经准备好了。” 叶澜起身,不经意的扫了一眼林洛锦,点头道:“今日本座也的确是累了,带路吧。” “叶城主请!” 老管家在前方引路,不多时就走出了人群。 另外几个公子爷见状,也都悻悻离去。 最后一场戏曲唱完,班主领 着戏班子的人员收拾行囊准备离开宋府,叫婷儿的小女孩匆匆跑过来找到班主,急急道:“班主,红二爷不见了,后台都找遍了也不见他的身影。” 班主顿时一惊,有些慌了神:“怎么会突然不见了?这里可是云居山宋府啊,不是寻常地界,可莫要去惹了麻烦呀,大家快去找找。” 大伙儿听了班主的话,也都放下了手上的事情,开始找红二爷。 而林洛锦拖沓着受伤的身体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好在她随身都准备了伤药,她拿出药粉准备给自己上药,刚刚褪开衣服,却听见窗子外面有动静,她立刻裹紧了衣衫,躲到屏风后面去,一边系好衣服一边警惕着。 很快,一道黑影从窗口跳了进来。 第293章 伤不是白挨的 黑影进屋之后便首先朝床榻边过去,林洛锦手上没有兵器,她透过屏风,看到屏风之后的身影,慢慢从头上摘下紫金簪,这是她身上现在唯一的利器。 走到床榻边,黑影并没有发现他要找的人,就在他转身之际,林洛锦快速冲了出去,她刚要摁下紫金簪,黑影突然开口了。 “小锦儿,是我!” 林洛锦手上的动作一顿,立即停了下来。 黑影转身,把头上的泡面头发丝摘下来,露出了本来面目,看着那张熟悉的脸,林洛锦一怔。 “南君岐!” 看到林洛锦的脸,南君岐顿时笑开了颜,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来眸中惊喜无比:“真的是你小锦儿!” 林洛锦放下手中的紫金簪,看着南君岐: “你是跟着戏班混进宋府的?” “嗯。”南君岐激动的抓住林洛锦的手:“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来找我的吗?”他的眸光中闪着晶亮的光,一瞬不瞬的盯着林洛锦的脸,心中的欢喜溢于言表。 没想到南君岐真的在云居山,她更没想到他们会以这样的方式见面,林洛锦也欣喜道:“今日可多亏了那两个杀手,若没闹这一出,我恐怕还见不到你。” 南君岐却忽然收住了笑,低头看她衣襟上的血迹,皱眉:“你的伤怎么样?没事吧?” 林洛锦摇头:“我本就是医者,又怎么会让自己有事呢?放心吧。” 南君岐依旧皱眉,盯着她的眼睛:“你放心,这一刀我记在宋修沉头上了,我总会找到机会 为你讨回来的。” “宋修沉并非迂腐之人,况且北陵城城主叶澜也在场,这戏若不做得逼真一点,难免让人怀疑,伤口是有些深,不过没有伤在要害,我也没那么虚弱。” 南君岐看着林洛锦,见到她虽然心里温暖、开心,可是见到她为了自己伤成那般,却又忍不住心疼,此刻,他的心里有感动,也有难过。 “小锦儿,你跟我离开吧,这里不安全。” 林洛锦看着南君岐:“你来云居山是为了什么?” 南君岐顿了顿:“为了宋府的兵器场。” “可你来云居山的时间比我来的长,到如今你可有办法接近宋家人?甚至是接近宋家的兵器场?” 南君岐摇摇头:“没有……不过我会再找机会… …” “我有机会!”林洛锦出口打断了南君岐的话,她说道:“我现在已经成功进入宋家,照目前的形势看来,宋修沉对我虽然有些怀疑,但却没有任何证据,那我就还有机会。宋家真正的掌家人是宋修沉,此人城府极深,可有句话叫‘聪明反被聪明误’,只要我小心行事,就一定有机会。” “不行!”南君岐立即反对:“太危险了。” 林洛锦坚持道:“我来天祁就是为了找你,为了帮你,现在我已经靠近了目标,你若现在打乱我的计划,我身上的伤岂不是白挨了?” 南君岐再看着林洛锦的伤,虽然血已经止住了,但是衣服上的饿血迹依然醒目,厚重的血渍似乎在告诉主人受了多重的伤 ,流了多少血。 “你我即是朋友,就没有退缩的道理。”林洛锦说道:“你认识的林洛锦是个怎样的人你难道还不知道吗?宋修沉厉害,可我林洛锦也不是无知少女,如果身份暴露或者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我自然会离开,放心吧。” 他与林洛锦相处过一段时间,知道林洛锦的脾性。既然她已经下定决心,就很难拉她回来。况且,天祁现在的局势,已不容得他再慢慢想办法了,当前之计,只有将希望放在林洛锦身上,即便是担心,他也只有狠下心来了。 “好,但一定要记住,一旦有危险救立即撤退,你若找我,就是城南的欢喜戏班去找红二爷。” “知道了。” 这时,门外已经有一些动静了。 第294章 班主找您老半天了 林洛锦走到窗口朝外看了看,好像外面在找什么人,但是并没有闹出动静来。 “你快走吧,以免被人怀疑。” 南君岐留恋的看了一眼林洛锦,透过她看见桌上摆着一坛酒,他走过去端起酒坛就猛喝了一口,漏出的酒水全都洒在了身上,一坛酒很快就被他挥霍光了,他拖着一股浓重的酒味从窗口跳了出去。 林洛锦赶紧过去,朝窗外看了一眼,伸手把窗户关了起来。 她站在窗户边听外边的动静。 “红二爷,你怎么会在此处啊?班主找您老半天了。” “我下台后肚子疼,找茅房找着找着便找到这里来了,这宋府也忒大了,我上了个茅厕出来就找不着回去的路了,还好遇见你。” “原来是这样, 红二爷咱们快回去吧,班主找你都快找疯了,这大户人家的院子还是小心点好。” “你说得对,快走快走!” 听见他们远去的脚步声,林洛锦这才转身回去擦药。 南君岐悄悄转身,看着窗户边的影子不见了,他才转身安心的跟着来找他的伙计离开。 他心里很不安,可是眼下的局势这是最好的办法。他改变不了小锦儿的想法,他也不能对不起自己的国家。他是太子,从小母亲和师父都教导他为君者应该心系天下,担负起太子的责任。即便太子这个身份并非是他想要的,可他既然有了这个身份,就责无旁贷。 见到林洛锦的一瞬间,他甚至以为是自己在做梦。可理智告诉他眼前发生的就是真实,他 对林洛锦的心老早就暴露得特别明显,几乎整个燕京城都知道他对她的心思,小锦儿却说他们是朋友。 其实在刚才与小锦儿的一番对话中他忽然想明白了许多,心悦于她,不一定要拥有。所谓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他早就明白小锦儿的心里没有他。罢了,如果当朋友才能守在她身边,于他而言,那也是一种机会。 夜深人静的时候,宋修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却是没有半分睡意,脑海中总是一幕又一幕的出现南宫锦刺自己的场景。那般坚决,那般无所畏惧,那样的风骨,是他从未见过的。 许久,他仍未睡着,索性从床上起来,简单披上一件衣裳就出了门。 在门口守夜的小厮听见开门的声 音,揉着惺忪的睡颜,赶紧起身小心翼翼问道:“二公子,您有什么吩咐?” 宋修沉看了不看那小厮一眼,便说道:“本公子随便转转,你不用跟来了,去休息吧。” 那小厮以为是自己耳朵听错了,愣在原地。直到看着宋修沉走出了南院的院门,他掐了自己的手臂上一下,顿时疼痛的感觉传遍全身,他这才觉得自己没有梦魇。 宋修沉在宋府大宅里走着,先是在小花园中逛了一圈,随后便走到了后院的兵器场去。这里重兵把守,即便是夜深人静的时候,这里的守卫依然一点不松懈,换岗的守卫都是准时准点的换勤。 宋修沉到这里的时候正值上半夜和下半夜守卫换岗的时候,各人正在签字换岗,看 见宋修沉突然出现,众人皆是一惊。 “二公子!”众人齐呼。 宋修沉扫了一眼众人,低头看了看桌上换勤的记录。 其中一个领头的谨慎问道:“二公子,您怎么这么晚了还过来?” 宋修沉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问话的人,开口道:“今日上半夜是你在值守?” “是。”那人应道。 “可见到一个身穿碧色衣服的女子来过此处?” “未曾。” “回二公子,上半夜两个黑衣人意图偷偷潜入进去,但是触动了兵器场外面的机关,很快就被抓住了,他们没有机会碰到大门。”另外一个人说道。 宋修沉再看向之前领头的守卫:“你与那女子交过手,你觉得她与兵器场外面的两个黑衣人是否是一路的?” 第295章 有得吃就不错了 不知为何,他突然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那人应道:“应该不是一路人。” 宋修沉抬起头,见那守卫继续说道:“那两个黑衣人虽然触动了机关身上受了伤,可属下与他们过了几招,他们的武功路数完全不同,况且,黑衣人死抱着必死的决心要闯兵器场,而那女子小人是在柴房的方向发现的,被发现后她一直朝府外逃走,并未有半分纠缠。” 宋修沉点了点头,将手上的签字簿放下,转身便走了。 留下一众人面面相觑,还以为因为今夜有黑衣人偷潜入府,二公子特意过来视察,可看眼前的阵势,却又不像。 从后院出来,宋修沉脚步未停,提脚朝西院走了去,那里是府中下 人们居住的地方。 夜,异常安静。 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南宫锦的房门外面,屋内早已经熄灯,整个西院不时的传来下人呼啸的鼾声。 他盯着南宫锦的那道房门发呆,今日那匕首刺进去,要不了他的命却也有够他受的,不知道他有没有去找大夫看看伤势? 想着想着,他忽然回神,觉得自己一定是梦游了,怎么会到这种下人住的地方来?他突然嫌恶的皱了皱眉头,转身走了。 宋修沉在府宅中逛了大半夜,临近天亮了才睡下,下人也不敢打扰,直到中午他才醒来。 而林洛锦也因为身上的伤而得了几日的休沐,她睡醒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完全是被肚子饿醒的,她起身,感 觉伤口还有些疼。可肚子饿得已经没了力气,她必须出去给自己找点吃的。 经过昨天一日在府邸中的打探,她知道厨房在哪个方向。 这时候,厨房正在准备午膳,老远就闻到了扑鼻的香味,肉香,菜香,米饭香…… 走进厨房去,正在忙碌的众人都没有听见她进来的声音,在门边切菜的一个中年妇女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后便低头跟旁边的同伴说了点什么,很快其余的人也都抬头齐刷刷朝她看了过来,眼神似乎真的将他当成了细作。 她脸上换了笑容,却迎来众人的冰脸子。在这高门大户之中,无论下人还是做主子的,都最会看人脸色,经过昨夜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二公子对 他的态度,自然也就不待见她。 既然如此,她也不是个热脸贴冷屁股的人。她走到蒸笼前,正准备伸手拿两个包子,手上突然就挨了一下,蒸笼的盖子被人一把抢过去,立刻就盖住了包子。 那妇人恶狠狠的瞪着他:“这是给主子们准备的,就你也配吃这肉包子?” 自她出生以来,即便是当年陷入昭狱之中,也没人敢在伙食上克扣她半分。 她忍住怒气,回望着那妇人:“那我配吃什么?” 那妇人凶神恶煞的瞅了她一眼,从桌子底下端了一盘东西出来,摆在她面前:“拿着东西快滚!” 林洛锦看着面前盘子里摆着的剩饭剩菜,上面有黑色的霉点,散发着嗖臭的味道。她 皱了皱眉,盯着那盘剩菜。 那妇人见他迟迟不伸手去抬,再喝道:“有得吃就不错了,还敢嫌弃!” “啪!”一声,妇人伸手过去,一巴掌就把桌上的剩菜扫翻在地上,碗里的菜渍溅到了她的衣襟上。 其余的人听见声响,也都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眼神中尽是冷漠。 难道就因为昨晚宋修沉怀疑了他,他就要在这宋府呆不下去了吗?不可能! 林洛锦一句话也没有说,转身走出了厨房。 肚子很饿,伤口很疼,身上没钱,即便有钱,只要宋修沉不发命令,她也出不了宋府的大门。可总要先填饱肚子才行,她寻思着昨日在宋府溜达的时候,似乎看见有处园子里养了一群鸽子。 第296章 垂涎三尺 想到这里,她便寻着记忆中的路线朝那处园子走去。 而厨房中,这时候有一个胖师傅开口说话了。 “庆婶子,这二公子都没把他赶出府去,你又何必针对他,瞧他那惨白的小脸,昨夜的伤可是不轻呢。” 胖师傅唤的庆婶子就是先前针对林洛锦的那妇人,她听了胖师傅的话,反而瞪了胖师傅一眼:“你要好心,你怎么不站出来替他说话呢?早上冰儿姑娘可是过来交代了,谁要可怜他,就滚出宋府去。” 这话一出,另外两个觉得林洛锦可怜的妇人原本打算也替他说两句话的,顿时也都噤声了,把话咽进了肚子里去。 胖师傅怔怔道:“你说这是二公子的 意思?” 庆婶子眼珠在眼眶里转了几圈:“冰儿姑娘是二公子的贴身婢女,难道还有人比她更了解二公子的心思吗?” 所以,这冰儿姑娘口中说出来的话,自然也就代表了二公子的意思。 厨房里全都噤了声,心中都在各自揣摩着往后对这位新来的侍童最好离得远远的。 厨房里的对话,被站在门口的蕊儿全都听了进去,她转身,手指摩挲着剑柄。她了解二公子,如果他真的不相信南宫锦,昨夜就直接赶出府去了,又怎么可能还让小厮给他送伤药呢? 一早她就遇见二公子身边守夜的小厮,手上拿着府中上好的伤药匆匆去了西院,说是二公子吩咐的,将 药拿给南宫锦。 她想了片刻,很快她就想通了。 她叫住一个从身边走过的小厮,问道:“冰儿在哪里?” 那小厮答道:“好像出府去了,说是要去给二公子采买最新鲜的桃花回来做糕点。” 她微微皱了皱眉,冰儿这丫头,永远不清楚自己的位置,脑子里竟是不该有的心思,她凝神的片刻,鼻尖传来一阵肉香味,她睁开眼睛,又仔细闻了闻那股味道,不似厨房里的那股肉香味,夹杂着一股柴火的味道传来。 这时,刚刚睡醒的宋修沉闻到香味,衣服都没来得及传就寻着香味出了房门,蕊儿正要跟着香味找过去,转身便看见宋修沉站在后面,她立即见礼 道:“二公子。” 宋修沉随意摆了摆手,问道:“厨房今日做了什么东西如此香味逼人?快传膳,本公子现在就要吃。” 他转身之际,却听见身后蕊儿说道:“回二公子,这应该不是厨房传出来的,小人才刚从厨房里出来。” 宋修沉脚步一顿,再转身:“那这味道是从哪里传来的?” “小人不知。”蕊儿顿时垂头应道。 这成功引起了宋修沉的好奇心,一是因为他此刻肚子饿,闻到这样的香味实在馋虫闹人,另外他是对做这肉的人感兴趣。 于是,一主一仆寻着香味,找了过去,一路上遇见几波小厮丫鬟,都是跟着味道找过去的,大伙儿见二公子都 寻着去了,也都悄悄跟在后面,想要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从小在山林子里长大的林洛锦,只要有食材,是断然不可能让自己饿肚子的。她来到鸽房,抓了两只鸽子,宰杀处理之后就拿到了柴房外面,架起火架子开始烤了起来。 香味弥漫,她早已经想过了,只是她现在管不了这许多。 宋修沉绕了几个院子,终于在柴房外面找到了香味的来源。 柴火的火焰已经熄灭,还剩下些烧过了的柴炭,两只已经烤得焦黄的鸽子还架在火上,油浸出来,发出滋滋的声响,香味扑鼻,闻之令人垂涎三尺。 宋修沉先是看见了烤熟的鸽子,走过去才发现烤的人是南宫锦。 第297章 水来土掩 香味儿实在诱人,宋修沉看到林洛锦先是一愣,随后抵不住香味的诱惑,收了收脸色,看着林洛锦问道:“你,你这烤的是什么东西?” 林洛锦坐在地上,抬头看着宋修沉:“二公子想吃吗?” “嗯。”宋修沉使劲点了点头。 林洛锦起身,从旁边拿起匕首,将烤肉割了一块递给宋修沉,蕊儿原本想上前阻拦替他试毒的,却还没来得及宋修沉就吃进了嘴巴里。 外焦里嫩,入口酥滑香嫩,滋味十足。 “怎么样?”林洛锦盯着宋修沉问道。 “好吃!”宋修沉点头赞道。 林洛锦笑了一下:“这烤肉要是配着上好的花雕酒,那才是人间美味。” 宋修沉当即转身对蕊儿道:“快去准备。” 不多时,蕊儿就拿了两坛花雕酒过来,宋修沉递了一坛给南宫锦:“本公子吃你一顿烤肉,你喝本公子一坛花雕酒,也算两不相欠。” 林洛锦笑了笑,当是默认。 说话间,宋修沉发现周围有许多双眼睛盯着他,顿时有些不悦,扬声道:“做宋府的下人都如此清闲吗?” 轻悠悠一句话,吓得所有人顿时就四散开来,蕊儿朝后扫了一眼,下人却已经散去了,她站在一旁。 林洛锦取了一只烤鸽子递给宋修沉:“二公子,给。” 宋修沉看着眼前被烤得焦黄的肉,嘴里还回味着方才的那股味道,顿时心情大好,伸手接了过来。 林洛锦执起酒坛,对着宋修沉一敬:“多谢二公子赠酒。”话落 ,仰头喝了一口,有酒水从她的脖子上流下来,流到衣襟中去。 宋修沉见状,也执起酒坛喝了一口,算是回敬他的。 随后,两人便开始在一旁一边吃肉一边喝酒,刚吃了几口,林洛锦便发现身后还站着蕊儿,虽然昨夜是她抓的小桃,但双方立场不同,站在蕊儿的角度,她也是尽忠职守。 她撕下一只腿,起身递到蕊儿面前去:“蕊儿姑娘,一起尝尝吧。” 蕊儿先是一愣,随后便摇头,一语不发。 宋修沉仰起头来看了一眼,说道:“吃吧,味道不错。” 蕊儿这才朝宋修沉见礼道:“多谢公子。”然后才接过林洛锦手上的腿,她看着林洛锦,眸光中有种说不清楚的情绪。 林洛锦笑笑, 转身:“这鸽子是我抓的,我杀的,肉也是我烤的,你却感谢的是二公子……” 宋修沉嘴里咬了一口肉,突然听南宫锦说,顿时吃的动作一顿,转头望着南宫锦:“你哪里抓来的鸽子?” 蕊儿也拿着手上的烤肉,不敢下口。 南宫锦轻描淡写道:“就是东边院子里养的那些,我看养了许多鸽子,吃了两只,二公子你不会这般小气吧?” “那些是府中养的信鸽,你竟然抓来烤了吃!”蕊儿惊愕道。 宋修沉也顿时皱起眉头来,盯着南宫锦,嘴巴里吃的肉似乎突然就不香了。 南宫锦挑挑眉,笑道:“那么多只鸽子,吃个一两只应该不关事吧?” 蕊儿看了看宋修沉,他又把嘴巴里的那口肉 吃了下去。 南宫锦看着宋修沉和蕊儿的表情,手里拿着的肉不知道要不要吃。她原本也没想那么多,想着先填饱肚子再说,至于后果,水来土掩了。 宋修沉沉吟了片刻,说道:“这鸽子是我大哥养的,他向来最是紧张这些鸽子,若是让他知道……好在他现在并不在府中,至于这两只鸽子嘛……” 南宫锦顺手就把自己手上的烤鸽子送到宋修沉面前去,宋修沉眼睛一亮,伸手拿了过来。 眼前的场景已经说明了一切问题,蕊儿拿着手上的那只腿,看着二公子吃的那般有滋味,也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吃。 这回,南宫锦自己烤了一场,却是没捞到吃的,两只鸽子全都进了宋修沉的肚子里面去。 第298章 怨不得他人 一口气吃完两只烤鸽子,花雕酒也喝得差不多了,浑身也都舒爽了。南宫锦见状,识相的从怀里递了块帕子过去,宋修沉满意的顺手接过来,擦了擦嘴巴,拿在手中抹手。 “你这帕子怎么有股女人的香味?”宋修沉突然问道。 南宫锦也顺手答道:“我身边向来只有婢女,没有男人,这很奇怪吗?” 宋修沉了然的点了一下头。 他站起身来,看了一下南宫锦:“你身上的伤……那药你有没有用?” 南宫锦一脸的懵,药? 蕊儿却是知道,想来那小厮送药过去的时候,南宫锦已经去厨房了,没遇着。 不等林洛锦回答,宋修沉转身,看了一眼柴房,昨夜她似乎是被关在柴房中的,事情 还没弄清楚。 “你昨夜为何会在柴房中?”宋修沉问道。 林洛锦脸色微微一变:“这件事情二公子最好去问问冰儿姑娘,她是你的贴身婢女,你心里想些什么,她比谁都了解。” 宋修沉转头看着林洛锦:“言下之意,你觉得是本公子让冰儿把你关在柴房的?” 林洛锦没回答,对于这件事情,她有自己的认识。 “二公子知道我今日为何会在这里烤鸽子吃吗?” 宋修沉眉头微微一蹙,南宫锦这句话虽然没有挑明了说,但是话中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转头问蕊儿:“冰儿在哪里?” 蕊儿手上还拿着那只鸽子腿没吃,她愣了一下才回道:“小人一早就没见到冰儿,可能出府办事去 了。”说完这句话,蕊儿余光扫了一眼南宫锦,说道:“二公子,冰儿跟在您身边多年,如果有什么事情出格了些,还请公子看在她伺候您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儿上,原谅她。” 蕊儿与冰儿都是他从奴隶市场买回来的,养在身边多年,亲自教养。蕊儿性格沉稳,话不多,却凡是看得通透;而冰儿性子急躁,凡是都爱计较,但对他的忠心却是不可置疑的。 宋修沉扫了一眼蕊儿,从她的话中,他已经听出了隐含的意思,蕊儿是提前就想为冰儿求情。 “吩咐下去,从今以后,南宫锦就是本公子的贴身侍童,没有本公子的命令,谁也动他不得,府中上下,谁若敢阳奉阴违,胡乱猜度 本公子的心思,本公子定不轻饶。” “是!”蕊儿应道。 南宫锦听着宋修沉的吩咐,也说道:“多谢二公子为在下考虑,不过,那冰儿姑娘并未真的为难于我,倘若在下有一天当真在宋府待不下去了,那只能说明是在下无能,不能与府中同伴相处融洽,怨不得他人。” 听了这话,蕊儿忽然抬头看南宫锦。她没想到南宫锦竟然会为冰儿开脱,对于此人的态度,她改观了不少。 宋修沉扫了一眼南宫锦,转身离去,连南宫锦的帕子也忘了还。 林洛锦回到自己的屋子,发现门口放着一个小瓷瓶,她拿起来凑在鼻尖闻了闻,一股浓重的药味儿,这应该就是宋修沉问她有没有用的伤药了。她 拿着进了屋子,倒出一些药粉在桌上,仔细的研究了一会儿,忽然笑了一下。 这是一瓶上好的伤药,宋修沉此人,倒还算不上极差。 正好她也要换药了,便就将此药用上。 而宋修沉回到南院的时候,正好遇上手上提着新鲜桃花回来的冰儿,见到宋修沉,冰儿眼睛一亮,立即跑上去满脸的笑意喊道:“二公子,您起来了?”问完之后擦发觉他身上只穿了亵衣,连件外套也没有披,顿时蹙眉道:“二公子,您怎么不穿衣服就……这些伺候的奴才,我一不在身边就伺候不好,要他们有什么用!” 冰儿这话,俨然已把自己视为这南院甚至是整个宋府的女主人。 听在宋修沉的耳中,尤其不舒服。 第299章 两条鸽子命算在谁头上? 蕊儿小心察觉到宋修沉的不悦,顿时朝冰儿使了个眼色,奈何冰儿即使看见了,也意会不到其中的含义,反而蹙眉望着蕊儿:“蕊儿,你使眼色什么意思啊?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蕊儿顿时觉得无力回天。 宋修沉侧头看了一眼蕊儿,她立即垂下头去,不敢言语。 “冰儿,你跟我进来。”宋修沉走上前去,把冰儿叫到了屋子里来。 而冰儿丝毫察觉不到任何异样,听见宋修沉叫她,反而高兴的跟了进去。蕊儿看着他们进去的身影,皱皱眉头,她刚才已经尽力了,冰儿这些日子的表现的确有些出格,或许,也是时候给她一次教训了,只希望二公子能够留些情面, 不要罚的太重。 冰儿跟着宋修沉进了屋子,只看见宋修沉站在正堂中,背对着她,半晌不说一句话。 她疑惑的盯着宋修沉的背影,问道:“二公子,您有什么吩咐?” “跪下!”宋修沉的声音有些冷。 冰儿一愣:“二公子……” “我让你跪下!”宋修沉重复道。 冰儿疑惑的朝地上跪下去,手中的篮子放在一旁,她依旧抬头望着宋修沉:“二公子,冰儿是做错了什么惹您生气了吗?” 宋修沉沉吟一会儿,问道:“你对南宫锦做了些什么?今天早上和昨天晚上,你对他做了什么?” 冰儿心中“咯噔”一声,原来是因为南宫锦,原以为他一个刚入府的新 人,没有人会把他放在眼里,现在居然有胆子告到了二公子面前,她顿时对南宫锦的恨意如熊熊燃烧的烈火。 “二公子,是他做事毛手毛脚,我不过是教训了他一下,况且我也没怎么对付他,只是把他关在柴房里而已。至于今天早上,我不过在庆婶子她们面前随便说了几句话,是她们自己想出来不给他饭吃的,这跟我没关系啊!” 宋修沉给了冰儿解释的机会,可是她开口却全都是推脱之词,将所有的责任推到了南宫锦和厨房那帮妇人的头上,好似她才是那个受了委屈的人。 对于冰儿的所作所为,府中早已经有人抱怨了,只是碍于她伺候在二公子的身边,每个 人都敢怒不敢言罢了。 而宋修沉也一再的忍耐着,这回,他觉得再不教训,这丫头那日说不准就爬到他的床上去了,她的心思,他又岂会不知? 他没有说话,而是走到卧室里侧,准备换衣服,冰儿见状,想起身来为他更衣,意识到她的动作,宋修沉立即出口道:“本公子没让你起来!” 冰儿提起一只腿来又跪下去,心中盘算着还应该向二公子解释些什么。 宋修沉自个儿在里间换好了衣服,走出来,在桌案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抬起来喝了一口,问道:“想好如何向本公子解释了吗?” “二公子,冰儿对您忠心可见,冰儿实在不知这话从何说起啊。”她打 算抵死不认,如果二公子有什么证据,早就摆在她面前了。 宋修沉忽然冷笑了一声:“冰儿,你是本公子从奴隶市场买回来的,这些年对你放任了些,你便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位置上的人了,是不是?” 轻悠悠的一句问话,让冰儿脸色瞬间晦暗下去,她听懂了。 “昨天晚上若非你胡乱将南宫锦关在柴房,又怎么会引起那么大的误会,本公子险些杀了他,你也让本公子在北陵城主面前失了颜面,你还说自己无辜?” “还有今日,你在厨房下令,要他们不准给南宫锦饭吃,导致他抓了鸽房里的鸽子杀了烤着吃,你说这两只鸽子的命,该算在你头上还是南宫锦身上?” 第300章 从未给人梳过头 宋修沉的脸上一片阴沉,他阴鸷的眸光扫过冰儿惨白的小脸:“这次看在你伺候本公子多年的份儿上,本公子轻饶了你,从今以后,这间房间你不用再进来了。” 先前冰儿只是被宋修沉的恼怒吓傻了,可听到宋修沉让她往后不再进这个房间,她顿时就急了,险些哭了出来。 “二公子,不要……求你不要赶冰儿走,从今以后冰儿一定听从公子的吩咐,严守自己的本分,不敢越矩了,求你不要赶我走……” “冰儿。”宋修沉叫住她,说道:“你伺候本公子多年,自然了解本公子的脾气,不要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知道吗?” 冰儿只是一味的摇头 :“不,二公子,奴婢往后不会再犯,也不敢再为难南宫锦了,求您给奴婢一次改过的机会,求求您……求求您……” 宋修沉扫了一眼地上的冰儿,她的头重重的磕在地上,有些青紫,她却仍旧不顾。他把手上的帕子扔在冰儿面前:“本公子再给你一次机会,若是再犯,本公子不会容情。这块手帕,洗干净送回来。” 话落,宋修沉起身出了房间。 冰儿听见宋修沉愿意给她一次机会,这才作罢,望着地上的手帕发呆。 从房间里出来,南院里小厮们都在忙各自的事情,方才在屋子里发生的事情,谁也没有听见。她心中怀着万一的感激,觉得是二公 子故意不想让她在这些小厮面前难看,所以才没有大肆发作。 这一日,宋修沉再次带着叶澜去了兵器场。接连三日均是如此,一去便是大半日,回府之后便是款待宴席,南宫锦因为身上的伤势,宋修沉并没有让他跟着伺候。 休息了几日之后,她身上的伤口已经逐渐愈合,宋修沉给她送的那瓶伤药算得上是一宝,比她自己准备的还要好。 她现在是宋修沉身边的侍童,她也有这个自觉,所以在伤势好些之后,她便想着要去南院找宋修沉报到。 踏进南院的门槛,正迎上冰儿端着水正要进去,南宫锦脚步一顿,看向冰儿,而冰儿也瞪了一眼南宫锦,自 己先走了进去。 他随后也跟着冰儿进了屋子,宋修沉刚好起身,冰儿刚要伺候他更衣,他看见屏风后面有个人站着,歪着头看了一眼,看见了南宫锦,唇角弯了一下:“南宫锦,你来伺候本公子。” 冰儿手上拿着衣服,也只好不情愿的将衣服送到了南宫锦的手上。 有过一回伺候人更衣的经验,这次南宫锦做的顺手了许多,虽然动作看上去仍然笨拙,却也还算勉强。 更衣之后,他又把帕子在盆里沾了水,拧干,为宋修沉擦脸。宋修沉一动不动的让南宫锦伺候他,尽管动作生硬,一点没有冰儿伺候的那般舒适,可他心里却没有想发火的意思。 冰 儿不觉得皱紧了眉头,看着南宫锦这双笨拙的手,哪里像是伺候人的?可二公子愣是不生气,她也不敢多言。 洗漱之后,宋修沉便坐在了梳妆台前,等着他来梳头。 南宫锦手上拿着木梳,脑海里回想起容桓为她梳头的画面,久久没有动手。 宋修沉透过铜镜,看到木讷站着的南宫锦:“怎么?你不会梳头?” 南宫锦应道:“都是小桃给我梳头的,我从未给人梳过头……” 见他的确一脸为难的模样,宋修沉还算好脸色的叹了口气:“罢了,梳头就让冰儿来吧,本公子还等着出去见人的。” 冰儿一听,立即上前接过林洛锦手上的木梳,一派骄傲的模样。 第301章 可惜没听到红二爷的戏 南宫锦站在一旁,看着冰儿为宋修沉梳头,不自觉的又想起了容桓。她从北海不告而别已经大半个月了,以容桓的聪明,应该知道她的去向,这些日子她一直没感觉到容桓的存在,或许,他也累了吧。 她与容桓之间,始终有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如果心里的这道坎过不去,便注定无法走在一起。撇开其他不谈,皇家,牵涉的太多,要顾念的太多,要担负的责任也太重;而她,习惯了山野自由无拘无束的日子,做惯了闲云,不想再卷入皇家争斗之中去。 冰儿为宋修沉梳完了头发,叫了几声南宫锦都没有听见回应,他透过铜镜,看见南宫锦神情呆滞的看着别处。 “南 宫锦!” “南宫锦!” 冰儿大声的叫喊了她几句,他这才回神。 宋修沉皱眉,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说道:“如你这般蠢笨,也的确该带你出去见见世面,今日游瘦西湖,你跟着本公子一块儿去吧。” 冰儿一怔:“二公子,那我……” 宋修沉看也不看她,脱口道:“你不用去了。” 冰儿心中一阵失落,从前二公子无论去游湖还是登山,都会带上她的,自从这个侍童南宫锦来了之后,她一切都变得不顺了。 宋修沉出了屋子,林洛锦也跟着出去。 “桌上的礼物,带着。” 从里间走出来,桌案上的茶盏旁边摆着一个锦盒,林洛锦听从吩咐,把这锦盒抱上了,身 后,冰儿怨毒的目光久久不散。 宋修沉这辆真金打造的车架南宫锦是第一次坐,因为重量比别的材质都要重些,所以驾马车的是两匹马儿。 林洛锦坐在车架外面,与赶车的车夫一起坐着。 从宋府出来,一路上林洛锦都在四处观察,也都在不停的问赶车的师父,宋修沉坐在车里听着他的问题,嘴角弯了弯。 马车走到城南的时候,林洛锦老远就看见了有人在搭戏台,旁边有一个大幅的牌匾,上面写着“欢喜戏班”几个字,林洛锦指着那处说道:“咦,那不就是前些日子在咱们府上唱戏的欢喜戏班吗?他们还在云居山啊!” 那车夫答道:“是啊,这欢喜戏班每年都 会在云居山摆上几个月的戏台,这满城的百姓大都是他们的戏迷呢。” 林洛锦点头附和道:“是啊,不过可惜了,那晚上我被关在柴房里,没听到红二爷的戏。”她有些遗憾的说道。 车夫继续道:“赶明儿遇上红二爷的戏,你向二公子告个假,来看就好了。” 林洛锦悻悻然的看了车夫一眼,向宋修沉告假?可能性不大。 宋修沉在马车里,听着林洛锦没有答话,他偏着头,从门帘的缝里边他看见南宫锦的眼睛一直看向欢喜戏班的方向,那样的神情似乎有些遗憾,有些难过。 到瘦西湖的时候,林洛锦被眼前的美景震撼到了。 她见过杭州西湖的美景,见过桂林山 水的奇秀,可都不如眼前的景色来得震撼人心。诺大的湖面上,烟雾蒙蒙,湖面的莲花早早就开得绚烂绮丽,湖水清澈,不时的有鱼儿游到岸边,见人也不惊,空气中迷漫着一股清新的味道。 如果不是为了任务而来,这云居山当真算得上一个世外桃源。宋修沉今日不知约了哪家的小姐来游湖,那女子早早就将船准备好了等在岸边,老远看见宋修沉的马车就出来等候。 走近了,林洛锦才发现等在这里的女子竟然是叶离,北陵城主叶澜的妹妹,她在前厅的时候见过。 宋修沉下了马车,叶离规矩的朝她行了一礼:“宋公子。” 宋修沉亦是客气:“叶离公主客气了。” 第302章 尴尬的游湖 两人游湖的场景,让林洛锦这个局外之人都觉得有些尴尬,女方的性格原本也就不像娇羞的样子,宋修沉更是以纨绔风流出了名的,这样的两个人一起相约游湖,原本应该是意趣百出的,可这船都快游到湖中央了,却不见二人熟稔的热络几句,出了几句客套的寒暄,再无其他。 宋修沉坐在船边上,远眺着湖面,手上的折扇有一下无一下的摇晃着,更像是有些坐不住了。 而叶离虽然也在欣赏风景,却似乎并无兴趣与宋修沉热络。 林洛锦现在作为宋修沉的侍童,主子没有指示,他也不便多问。他微微蹙眉,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声,这想必是叶澜的意思。 宋修沉还是察觉到了 南宫锦的叹气声,他忽然停住扇子,仰头扫了一眼南宫锦,再看向叶离:“叶离公主,其实在下对叶城主的信誉是十分信得过的,他既然说了一个月之内把余下货款送到,本公子自然相信的,其实叶离公主不需要在此等候,我宋修沉向来疑人不交,不会把你当成筹码的,你随时可以回北陵城去。” 叶离闻此,也收回目光,说道:“我从未参兄长的政事,也不知道兄长与你之间的协议,既然兄长让我在云居山呆一个月,我自然会听从兄长的吩咐,至于其他的,叶离一介女子,是什么也不懂的。” 林洛锦站在一旁听着,原来叶澜与宋修沉达成了一个协议,叶澜将妹妹叶离留在 云居山一个月,当作是筹码。可是据她所知,叶澜只有叶离一个妹妹,从小对她更是言听计从,几乎可以说是爱妹成痴,如今却舍得让他最疼爱的妹妹留在云居山当作“人质”,却是觉得奇怪。 虽然她不曾认识这对兄妹,但是江湖传言她却听得很多。 宋修沉礼貌性的笑了一笑:“叶离公主虽是女流,却活得如此通透,宋某佩服。” 叶离听宋修沉如此夸赞她,却似乎并不太高兴,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见此,宋修沉问道:“叶离公主心事重重,可是有什么心愿?” 叶离愁眉不展,听宋修沉问她,勉强笑了一下,手中摩挲着一块通透的玉佩,林洛锦看着那块玉佩有些眼 熟,仔细一看,上面用小篆刻着一个“桓”字。那块玉佩与她从小戴在身上的玉佩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的,她的那块上面刻着一个“锦”字,而容桓的那块刻着一个“桓”字。 她小的时候,容桓的母后,也就是懿宁皇后增的玉佩,原本是一对的,一块给了她,一块给了容桓。 那块玉佩是容桓的。 不知为何,看到容桓的玉佩握在叶离的手上,她忽然感觉心里难过的紧,一口气提不上来。 宋修沉也看到了叶离手中的玉佩,笑道:“叶离公主一直握着这块玉佩,难道你的心事与这玉佩有关?” 叶离原本将自己的心思藏得很紧,可她在城里听说书的先生说大燕太子容桓现 下就在天祁的王都凤灵城里,她心中便衍生出了一些不该有的希望,可偏偏她明知不可为,却又控制不住自己去想。 “宋公子,我听闻大燕的太子殿下现在正在天祁王都,这是真的吗?”她还是想求证一下。 宋修沉了然,手中的折扇有节奏的摇晃着,说道:“我看这玉佩上刻着一个‘桓’字,难道叶离公主与大燕太子容桓有所关联?” 叶离忽然黯然了,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玉佩,说道:“若是叶离能与容桓太子牵扯上关系,那便好了。这块玉佩虽是他的,可却并非他真心送给我的,它是作为交换条件,才留在我手上的。” 林洛锦抬起头,看向叶离,见她眼角似有泪光。 第303章 厌龙草的真相 宋修沉也很是识趣,安静的听着叶离说话,手上摇扇子的动作也停了停。 “宋公子难道没有听闻吗?容桓太子早已有了心仪的太子妃,为了他的太子妃,他亲自上北陵城求取厌龙草,他是四国九城人人敬仰的太子殿下,有着惊才绝艳的才华和容颜,可是却甘愿为这一人付出所有,我是多么羡慕那名女子,甚至是嫉妒,她拥有这世上最最纯美的爱情和最优秀的男子。” “当时,兄长并不愿意把厌龙草给他,他便在北陵城的城外日夜不休的守了数夜,那时候正值北陵城的隆冬,连日大雪都没过了膝盖,他却执意等着,等到兄长答应为止。我从小就听着说书先生说他的事迹,即便没有见过人,也早已 对他暗生情愫,是我向兄长苦苦哀求,他这才进了北陵城。” “可厌龙草是北陵城的镇城之宝,兄长又怎会轻易将东西给他,即便他开出了十分诱人的条件,兄长还是犹豫不决,也是我,求着兄长,甚至是拿自己的性命作筹码,这才为他换得厌龙草。” “这块玉佩,就是他交换厌龙草的信物。” 听到这里,林洛锦总算明白了,当初让她快速恢复的厌龙草,一直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原来是容桓…… 北陵城地处大陆的最北边,那是比大燕北镜更苦寒的地方,若是在寒冬,一口唾沫吐在地上都能极速结成冰块,在那样冰寒的雪天,他居然守了数夜,他是如何熬过来的? 内心最隐秘的角落突然 一阵酸楚,在她不知道的许多事情上,容桓是不是还为她做了别的事? 眼角一阵热流,她强制忍住。 宋修沉看着叶离说道:“我的确有所耳闻,似乎那位太子妃是他向大燕皇帝亲自求取的,想不到传言竟是真的。” “是啊。”叶离有些苦涩的笑笑:“我真想见一见那位女子,到底是怎样的女子,能得到他的倾心相爱。” 宋修沉也点点头:“听你这样一说,我也对此女感兴趣了,想必那女子定是人间绝色。” 林洛锦借故出了船舱,如果再继续听下去,她不确定自己能忍住眼中的热流。 船早已经到了湖中央,湖面一阵清风吹拂,让她觉得瞬间清醒了许多。 如果说皇家欠了永宁侯府许多, 那容桓这些年为她做的,为永宁侯府做的,也足以抵消了,难怪爷爷对她和容桓之间的事情一直不曾干涉,或许并非因为他心中固有的对皇家的忠心,而是容桓这些年来付出的这些,已让他无话可说。 容桓,并非是一个脾气好相处的人,可是为了她,可谓低到了尘埃里去。 宋修沉不知何时也出了船舱,正看到南宫锦脸上似有哀伤的情绪,调侃道:“怎么,你也被叶离的故事感动了?” 南宫锦立即回神,收回思绪,有些慌乱的应道:“不过深有感触罢了。” 这话反倒令宋修沉对其产生了兴趣,他好奇的盯着南宫锦:“难不成你也有心仪的女子?” “难道二公子流连花丛的这些年,就没有遇 见一个让自己刻骨铭心的女子吗?”南宫锦反问道。 闻此,宋修沉摇扇子的手忽然一顿,笑容也有一瞬间的停滞。 “我相信无论是谁,即便再游戏人间,再纨绔风流的人,也总有那么一两个人,会在他的人生轨迹中留下烙印,甚至无可取代。我在江湖上行走多年,遇见的人自然不在少数,但让我铭记在心的,却总有那么一两个。” “其中就有天祁太子南君岐?”宋修沉顺势一问。 林洛锦听他的问话,顿时一怔。 “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是太子的人,没有明说一是因为本公子没有确凿的证据,二是因为即便你当真是太子的人,对我也没有威胁。” 林洛锦怔怔的看着宋修沉,她自以为不曾露出破绽来。 第304章 明摆着故意耍我 宋修沉看了一眼南宫锦怔愣的神色,漫不经心的说道:“其实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支持摄政王南堇夜,只是这宋家并非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我大哥一直都是摄政王的人,我知道,可我也无法阻止他。宋家历朝历代都为天祁军队打造兵器,效忠的也只是天祁王室,无论将来是谁登上那个位置,宋家的立场都不能变。” 林洛锦从宋修沉幽深的眸光中看出了隐晦的智慧,这位宋家的掌舵人,虽然年少,却并不缺乏见识,与传言中的宋二公子相差甚远。 如果不是今日她跟着出来,或许她也不会发现宋修沉的睿智。 宋家累世居于云居山,无论是改朝换代,还是战乱兵戈,历经一场场乱世,却始 终不曾被风暴所伤,被乱世所祸。其宋家子孙从不入仕,却不曾被任何外力撼动。 天祁王朝的一百多年间,世事多变,唯云居山的宋家一直没什么变化。 作为接班人的宋修沉,自然有其过人之处,先前,她都误看了他。 “你为何会觉得我是太子的人,而不是摄政王的人?”林洛锦问道。 宋修沉笑笑:“很简单,摄政王起兵造反,现在军需短缺,如果你是他的人,又怎么会留在这里跟我耗时间呢?定然第一时间找我谈判,或者是夺取我宋家的兵器场,可这些你都没做,你打探整个宋府,却始终没有任何行动,我认定你不是摄政王的人。” 林洛锦忽然想起她在云居山外茶寮里意外听到的 那些事情,南奉九毫不遮掩的挑明自己的身份,说要打道回府,更没有把那卖茶的伙计灭口,为的不就是让那伙计给宋家传信吗? 原来宋修沉早就知道摄政王的人已经离开云居山,她自演了一场自以为完美的戏,却早已经被宋修沉识破了。 “你宴请叶澜那晚,是故意试探我的?”林洛锦再问道。 “不错,我虽然知道你不是摄政王的人,但是却不确定你来我宋府的目的,我一直怀疑你和叶澜或者其他势力勾结,意图谋取我宋家兵器场,那两个黑衣人也的确是在兵器场外面触动机关被抓的,我一度怀疑你与他们是一伙的,不过,你很聪明,你证明了你自己。” 林洛锦再一次感到震动,宋修 沉的城府之深,远超过她的想象。 “对于现在的太子来说,他可以什么都不用做,只需稳住宋家不支持摄政王,他就可以稳赢,至于其他的势力,宋家还看不上眼合作。” 他的心思通透玲珑,心机城府更是深不可测,好在他并非是她的敌人。 林洛锦突然拍起手来,“啪!啪!啪!”。 宋修沉看着南宫锦,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是不是觉得,当本公子三个月的侍童,也算没有亏待了你?” 林洛锦顿时朝他翻了一记白眼:“你早就识破我的计策,却还把我留在身边,明摆着你是故意耍我。” 说完,宋修沉哈哈笑了起来。 广阔的湖面上,响起一阵欢愉的笑声,而在湖底,早已经有一 群高手朝着他们的舫船逼近。 南君岐的人长期换岗伏守在宋府大宅门口,今日一早宋修沉带着侍童出门的消息早就传到了他的耳中,他站在欢喜戏班旁边的阁楼上,亲眼看着林洛锦坐在宋修沉的赤金马车上,一道去了瘦西湖。于是,他便也寻了一个由头去瘦西湖赏景。 他的舫船距离宋修沉的舫船有一段距离,但此刻他却能隐约听见宋修沉的笑声。 他以欢喜戏班的红二爷的身份出来,身边伺候他的丫鬟早已经被敲晕了扶在一旁,墨言站在他的身后。 墨言不知道主子这时候来瘦西湖真的是为了赏景还是有别的意图,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宋府的舫船,现在听见船上传出来的笑声,却是皱紧了眉头。 第305章 北陵城主的心思 “太子,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宋家应该不会支持摄政王,那我们守在这里,还有别的目的吗?”墨言问道。 南君岐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目光从未从宋家舫船上离开一刻。 “虽然宋家没有站在皇叔一队,但宋家的兵器场,只能捏在我们王族手中,你明白吗?” 墨言皱眉:“您的意思是,北陵城主叶澜……” “他在这个时候来跟宋家做生意,目的绝不会单纯。” “可是,据可靠消息,北陵城主已经离开了云居山。” “但他把自己的妹妹留在了这里,要知道那叶澜可是爱妹成痴啊,他的这个妹妹是他的掌中宝,他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把自己的妹妹留在这 里?” 墨言想不明白。 “依照今天游湖的情况来看,叶澜恐怕是想给自己找个理想的妹夫了。” 墨言一惊:“太子是说,北陵城主想把自己的妹妹嫁给宋修沉?” “这是最简单也最直接的办法,虽然宋家累世居于云居山,处在天祁境内,但是如今的宋家,恐怕未必看得上我天祁王室,一旦他与叶澜达成不为人知的协议,我天祁必将失去一只强有力的臂膀。你要知道,天祁军队所用的兵器,七层以上出自宋家兵器场。” 墨言这才明白,原来太子一直还守在云居山,是因为这件事情。 墨言突然想起了还有事情未禀报,立即说道:“对了太子,属下发现在 宋 府外面除了我们的人以外,还有另外两拨人,根据探子回报,其中一拨是北陵城主的人,另外一拨……”墨言犹豫了一下,说道:“应该是大燕太子的人。” 南君岐手上的动作一顿,只是一瞬之间,他似乎又想明白了些,眸光中有些说不清楚的情绪:“小锦儿只身来到云居山,他怎么可能放心?眼下他在凤灵城,分不了身,派手下的暗影跟着小锦儿,也还算容桓有心。” 经过这一场战乱,他经历了许多事情,也明白了许多事情。他对小锦儿的心思或许不比容桓的少,可他能为小锦儿做的,却远不及容桓。 让他承认自己不如容桓,那是绝不可能的。可是,这场战 乱让他看得更加明白了些,他的身边利益争斗不断,小锦儿不是一个擅长斗争的人,她像水中的一条鱼儿,向往自由,他给不了,也做不到。 当他看见小锦儿的那一刻,他的内心欢呼雀跃,可是小锦儿明确告诉他,他只是朋友,是出于朋友之谊,她才出手相助的。 他想得有些出神,可就在这段时间里,隐藏在湖中的杀手已经有了动静。 “太子,打起来了!”墨言惊呼一声。 南君岐隐约之间听见湖面上传来刀剑撞击的声音,他猛然回神,抬头望去,瘦西湖上突然冒出几十名蒙面杀手,一把把利剑闪着银色的寒光朝舫船上的人影刺过去。 宋修沉出门带的护卫并 不多,而且那些护卫远不是杀手的对手,片刻之间就变成了一具具尸体,躺在夹板上。 宋修沉和林洛锦武功虽然不弱,但是杀手的数量太多,而且全都是绝顶高手,几个回合下来,他们没有占到半点便宜。 杀手的目标是宋修沉,林洛锦眼下是宋修沉的侍童,自然也在杀手的目标之内。一直呆在舫船里的叶离听见外面的声音,也带着婢女出来看情况,可才到门口,还没掀开门帘,一具护卫的尸体就堵在了门边,她吓得大惊失色,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叶离和婢女两人惊慌失措,慌乱之下找了个隐蔽的角落藏身,舫船之外,刀剑打斗的声音不断传来,婢女的身子不停颤抖。 第306章 幕后主人 杀手们同时向宋修沉和林洛锦发动进攻,对方人数上就比他们多了十倍,出手狠辣无情,直取要害,杀伐之气顷刻之间笼罩在整个瘦西湖上。 上百招打斗下来,谁也没能伤到宋修沉和林洛锦半分,黑衣人顿时使出杀手锏,掏出一个雷火弹朝他们扔了过去。 “南宫锦!”电光火石之间,宋修沉扑过去抓着林洛锦,在雷火弹爆炸的前一秒带着她飞离舫船。 打斗了许久本就精疲力尽了,再带着一个人飞起来,舫船上全是杀手,根本没有他们的落脚之处,距离岸边又很远,脚下没有一点支撑。 就在这时,一条小船以极快的速度迅速接近他们,同 时从小船上射出一批又一批的箭矢来,杀手们一心只在悬在空中的宋修沉身上,没有任何防备,被这突如其来的箭羽当成了活靶子,待他们反应过来反击,同伴已经死了大半。 “锦公子,我们是在救你们的。”小船上传来一阵声音。 宋修沉带着林洛锦稳稳落在小船上,面对一批又一批的箭羽,杀手已没有追击之力,突然出现的这帆小船在接到他们之后,便折转身朝岸边驶去。 “等等,叶离还在上面。”宋修沉突然说道。 叶离是北陵城的公主,若是因此出事,宋修沉定然难以和叶澜交代。暂且不论宋修沉和叶澜之间达成的协议,光是各自 的身份,便是无法交代的。 小船上的人听此,劝道:“我们的箭羽所剩不多,人也不够,要是跟他们硬拼,怕是胜算不大。” “不行,她是因为本公子才遭遇刺杀的,我不能见死不救!”宋修沉说着就转身对林洛锦说道:“你们在这里掩护我,我上去救人。” 若是在从前,林洛锦也不会多管闲事,但偏偏在今日,让她知道了厌龙草的来历。虽然那厌龙草是容桓换来的,但若没有叶离,容桓就不可能拿到。叶离倾慕容桓,却间接的成了她的半个救命恩人。 她也不可能见死不救。 “好,我跟你一起去。” 宋修沉一怔,没想到这时候南宫 锦会为他冒险。 但是眼下的情况,容不得他们多说话。 当下,他们二人在小船上箭羽的掩护下,重新上了舫船,而杀手为了躲避箭羽,闯进船舱内,自然也就发现了叶离和她的婢女。 见宋修沉二人又上了舫船,杀手打头便把叶离和婢女推出船舱,长剑抵在他们的脖子上,拿她们挡在自己面前。 林洛锦扬手,示意箭羽停止。 箭羽很快停了下来,杀手也一一从船舱里走了出来,领头的一人捏着叶离的性命,开口道:“宋修沉,我们要的是你的性命,这位小姐是被你连累的,现在既然你又重新回来了,想必是想救人的,只是,我等奉命杀你 ,若是就这样空手回去,不好跟主子交代。” 话挑得这般明朗,宋修沉上前一步,指着说话那人:“你知道你手上的女子是何人吗?” 那杀手冷笑一声:“我管她是谁,我等奉命行事。” “如果本公子猜得不错,是摄政王派你们来杀本公子的,他应该不想再树敌了,而你手上的女子,是北陵城的公主叶离,若是她死在你们手上,也就意味着摄政王从此多了一个敌人,这个敌人就是北陵城,敢问你家主子,他可承受得起?” 宋修沉的一番说辞,动摇了杀手。 杀手的犹豫不决,正巧让宋修沉更加肯定这些杀手幕后的主人的确就是南堇夜。 第307章 合力救人 宋家在叛军如日中天的时候突然断了军需供给,给了摄政王一个致命的打击,他自然不会咽下这口怒气。他也早已经做好了被摄政王刺杀的准备,只是没料到会来得如此快! 杀手想了一会儿,坚决道:“少跟我说这些道理,我只知道完成主子的命令,若是今日杀不了你,主子才不会管是何原因,我们只有一个死字,既然如此,我又怎么可能冒险放了这个女子,他可是最好的筹码。” 叶离脖子上抵着杀手的长剑,上面还沾满了殷红的鲜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儿灌入鼻腔,叶离早已经吓得惊慌失措,连话也说不出来一个字。 他们已经没有必要再谈判下去,可叶离 在他们手上…… “你们不过想要我的命,拿去便是!”宋修沉话刚一出口,林洛锦忽然伸手拉住他,同时从头上取下紫金簪,对准那名杀手射出金针去。 顷刻之间,一根几不可见的金针精准的刺入黑衣人的脑门,直击要害,那人口中吐出一口血,顿时就倒在了地上。其他杀手见状皆是一惊,宋修沉和林洛锦便借此时机,杀了过去。 林洛锦从杀手手里把叶离救过来,将她护在自己的身后,意图尽快逃离舫船,可是杀手见自己已经失去威胁他们的筹码,便牟足了劲儿的下杀手。如果他们完不成任务,回去也是死路一条,不如现在拼一拼,所有的杀手都用尽浑身所 学来对付他们。 原本之前就已经打斗得很累,现在又一边打还要一边顾及叶离,打起来也就有所束缚。而先前小船上的几个人见箭羽已经无法发挥作用,便弃置一旁,索性也飞到了舫船上。 南君岐在远处看着,原本几次忍不住想出手相救,但危急时刻都有帮手出现,现在看他们多了几个帮手,打起来也顺畅得多,他高悬的心才逐渐放下来。 经过一番打斗,杀手的数量越来越少,对方见已经不敌,再次使用了卑劣的办法。一枚雷火弹朝他们三人飞过去,林洛锦一眼看见,拉着叶离转身跳向小船,宋修沉见此,一脚将空中的雷火弹踢出去。 “嘭!”一声巨响在 空中爆炸,一团黑色的烟雾散在空气中,一股浓烈的火药味传入鼻尖。 一击不中,杀手继续扔出第二颗,第三颗,纷纷被宋修沉和最后出现的两个帮手一一踢飞,在空中爆炸。 杀手最后只剩下两人,那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突然一个作死一样的扑向宋修沉,而另外一个将身上所有的暗器也朝着宋修沉发射过来。 宋修沉的第一个反应自然是迎击向他扑来的杀手,却反而中了他们的计策,数枚暗器在这时候如雨一般飞来。 林洛锦将叶离安置在小船上,见她已经吓得浑身颤抖,脸色发白,转身看见宋修沉被暗器所伤,顿时顾不得其他,再次 飞回方船上去。 那杀手最后放出所有暗器,转身就跳进了瘦西湖中去,而宋修沉虽然成功击退了杀手,却也中了一招,一枚暗器正打在他胸口的位置。 “你受伤了?”林洛锦问道。 宋修沉邪肆的笑了一下,摇头:“一点皮外伤,不碍事。” 可他刚说完话,就发觉有些不对劲,他不止是受了点皮外伤那么简单,他突然感觉眼前出现多重幻影,整个世界都在剧烈的晃动,甚至感觉体力不支,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宋修沉!”林洛锦及时伸手去拉他,却没能拉住他。 林洛锦发觉不对,立即检查了他胸口的伤。 查看之后,她眉头一皱:“这暗器上有毒。” 第308章 趁火打劫 宋修沉闭上眼睛,听见林洛锦这句话,顿时恼恨,但他现在已没有了力气,意识却还算是清醒。 “南宫锦,快送本公子回去。”他说道。 “来不及了。”林洛锦一口否决道。 宋修沉猛然睁开眼睛,阴沉的盯着南宫锦,不明白他这话中的意思。 “这毒的毒性极烈,若是等到将你送回府中请大夫来,怕是只能给你收尸了。” 宋修沉的眸光突然暗下去:“难道我宋修沉今日就要命丧于此吗?” “那倒未必。”南宫锦说着便从身上拿出一粒药丸:“你若相信我,就把它吃了,能暂时缓解你体内的毒性。” 宋修沉看着南宫锦,对于南宫锦他并非完全信任,可是眼下,已经 没有比这更糟的结果了,他伸手拿过药丸,放进了嘴里。 南宫锦这才站起来,转身看了一眼突然出现来帮她的两个年轻男子,其中一个她认识,他叫魅影,是容桓的暗影之首,不止一次救过她。 他们是容桓的人,在她于北海不告而别之后,容桓便将身边的暗影派出来找她,冰粉吩咐找到之后暗中跟在身边保护。 无论在何时,也无论发生过什么,容桓从来不曾放她一个人。 心头一阵暖流,她知道,现在还不是公开她身份的时候,便对魅影说道:“舫船已经不能用了,现在必须马上把二公子送上岸,叶离公主和她的侍女,请你们二位送回宋府去。” “是,锦公子。”现 在她身边已经扫除危险,暗影也可以放心了。 南君岐一直在远处的小船上,直到林洛锦一行人坐着小船靠了岸,他才吩咐墨言回去。 今日这场截杀太过惊险,虽然最后化险为夷,林洛锦也并未受伤,但是在南君岐的内心,煎熬无比。就在刚才,林洛锦万分危险之际,他竟然能忍住不出手,其实最大的原因是因为他早已经知道容桓的人一直跟在林洛锦身边,无论如何不会让她出事。 他的放心,是寄托在容桓对林洛锦的爱重之心上的。 上了岸之后,来不及把宋修沉送回宋府,而是找了一间距离最近的医馆,医馆的大夫一摸宋修沉的脉象便直摇头。 还得林洛锦亲自出马, 她将自己需要的药材和工具全都列在一张纸上,让医馆的大夫立即为他准备。 可是医馆的大夫却犹豫不决,他们都知道,宋修沉是宋家的二公子,是云居山的主人,若是在他们医馆出了问题,谁也担不了责任。 宋修沉见状,撑着力气说道:“你们尽管放心按他说的做,若有意外,与尔等无关。” 医馆的大夫面面相觑,听了宋修沉的保证,这才出门去准备。 “二公子。”林洛锦郑重看着宋修沉说道:“一会儿我会以金针刺穴的方法来替你逼出毒素,不过在此之前,我想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宋修沉惨白的脸上露出一抹无奈的笑意:“你想趁火打劫?” 林洛锦不置可 否,只看着他。 半晌,宋修沉问道:“什么条件?” “等你恢复之后,与太子见面。” 宋修沉盯着林洛锦的脸一瞬不瞬:“若是我不答应呢?”他本就不想站队,若是他跟太子见面的消息传出去,那他宋家不站也得站了。 “我不会借此机会威胁你,当然,请你跟太子见面,并非一定就要你站队太子一边,宋家有自己的立场,而太子,也有他作为太子的立场,我向你保证,如果跟太子见面之后,仍旧改变不了你的决定,我们绝不强求。” 宋修沉盯着林洛锦的眼睛,那双眼睛清澈明亮,像极了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星,南宫锦的话,对他有一定的说服力。 “好,我答应你。” 第309章 南宫锦算个什么东西?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林洛锦再次为宋修沉诊脉,确定他现在状况可以开始行针之后,方才开始。 桌边是医馆大夫准备好的金针,她拿出一根,沾上麻沸散,注入三分内力,扎入宋修沉的身体。 宋修沉尚还有意识,他看着南宫锦将自己的身体扎成了一个刺猬,而南宫锦丝毫看不出一点慌张,那副淡然自若的模样,无端的让人心安。 因为金针上已经沾了麻沸散的关系,很快宋修沉就感觉自己眼皮很重,意识也在逐渐模糊,最后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行针完毕,林洛锦抬头看了一眼宋修沉,他已经沉睡过去。 她拿起一把精致小巧的小刀来,刀锋锋 利无比,划开了伤口的地方,顿时黑紫色的血就涌了出来。丝毫没有一点慌乱,她有条不紊的拿帕子擦血,血渍沾到身上而不知。 “南堇夜也太狠了,竟然用如此卑鄙的手段报复!” 林洛锦擦了一下自己额头上的汗珠,忍不住皱眉骂道。 宋修沉身上的毒并不难解,难的是从伤口取出那枚暗器。 暗器本身是一朵莲花形状的飞镖,每一朵莲瓣上都有无数个小锯齿,暗器一旦打在人的身上,若是没有麻沸散,取暗器的过程中就会让人痛死过去。 不知是宋修沉运气好还是命不该绝,她带在身上仅剩的一剂麻沸散。若是没有这麻沸散,还当真不知道 他能不能挨下去。 取出暗器是一个精细的过程,也是最耗时间的。 宋府的人一直守在门外,焦急的来回走动。他们不知道南宫锦到底能不能救回二公子,如果二公子有什么闪失,而大公子又失踪了,这宋家该如何是好? 这时,蕊儿和冰儿匆匆赶来,见小厮守在门口,急忙过来问情况。 “二公子现在如何了?”冰儿着急的问道。 小厮答道:“南宫锦在里面为二公子疗伤,具体什么情况无人知晓。” “什么?!”冰儿一听,立即就要闯入进去,辛亏是那小厮拦得快。 “冰儿姑娘,二公子吩咐过,没有南宫锦的允准,任何人不得进去。”小 厮转达宋修沉的原话。 “他南宫锦算个什么东西?不过公子身边的一个小侍童而已,二公子的性命是他开得起玩笑的吗?让开!” “冰儿姑娘,不是小人拦你,是二公子吩咐……” 蕊儿听此,也拦道:“好了冰儿,二公子正在里面疗伤,不要在此喧哗。”她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又说道:“既然二公子如此相信南宫锦,就让他尽力一试,若是有个差池,我也不会放过他。” 冰儿听蕊儿竟然替南宫锦说话,不可思议的转身盯着蕊儿:“二公子不止是你我的主子,更是我们的救命恩人,若是他有什么,天下之大,哪里会有我们的容身之地?你居 然相信南宫锦那小厮,你是不是疯了?” “虽然我不知道二公子为何会把自己的性命交托在南宫锦手上,但二公子一向很谨慎,他既然相信南宫锦,我们也相信他一次吧。” 旁边医馆的大夫一起在门口等了许久,听不出屋里传出的任何动静,整个房间安静得仿佛无人一般。而旁边两个女子争吵不休,他过去问道:“二位姑娘,二公子的侍童当真医术卓绝吗?” 大夫的话一问出来,谁也答不上来。 南宫锦当真医术卓绝吗?无人得知。 他来到宋府还不到一个月,对他的了解少之又少,甚至连他懂医术也是此刻才知,哪里会知道他是否医术卓绝呢? 第310章 忘记了南宫锦是个男人 大夫的话在蕊儿心中迟疑了,而冰儿更是等不及再与蕊儿争辩,在蕊儿沉吟的瞬间,她转身就推开了门。 此时,林洛锦已经把宋修沉身上的暗器取了出来,伤口形状极为不规则,缝合伤口就需要不少时间。 门突然被人推开,林洛锦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仍旧认真的继续手上缝合伤口的动作。 冰儿大步朝林洛锦走来,还没走到她身边,就传来宋修沉的声音。 “出去!” 冰儿脚步一顿:“二公子!” “滚出去!” 蕊儿站在门外,听见二公子的声音,证明他现在情况没那么遭,便没有跟进去。 冰儿一眼看见宋修沉脸色惨白没有血色,而旁边的盆里装满了血水,旁边更是摆着许多沾了血的帕子,更是担心。 “二 公子,冰儿担心您。” “我让你滚出去!”宋修沉再次怒喝道。 冰儿见二公子态度如此坚决,而南宫锦自始至终连手上的动作都没有停顿一下,她即便是再恼怒,也不能发泄,转身便出去了。 蕊儿见冰儿出来,脸上带着泪光,忙上去把门关上,对冰儿道:“听二公子的声音,现在状况还不错,也说明南宫锦的确有几分能耐,你也不必担心了。” 冰儿根本听不进蕊儿的安慰,满心里想的都是二公子对她的怒喝,她觉得委屈,也觉得难受。她对公子如此忠心,事事以他为主,可是自从南宫锦来到宋府之后,就占了她的位置,二公子对她,也不如以前那般信赖了,什么事都要找南宫锦。 蕊儿自然知道冰儿心里想的, 她也想劝一劝冰儿。 “你我都是二公子从奴隶市场买回来的,从小就在宋府长大,他对我们姐妹有恩,我也理解你与二公子常日相伴,难免产生情愫,可冰儿你要明白,你们始终身份有别,他是主子,你是婢女,如果二公子当真对你有心有情,自然不会将身份地位看在眼里,可……” “二公子当然对我有情,每次我做错了事情,他最多也就是教训几句罢了,从未对我有过分的惩罚。”冰儿争辩道。 “二公子是什么样的人,你我都知道,对所有女子,都怀有怜香惜玉之心,他不是对你宽容,是对所有女子皆是一般,你又何苦自己骗自己?” 蕊儿的话让冰儿越加难受,她转身盯着蕊儿:“你是不是因为自己也喜欢二 公子,所以故意跟我说这些,好让我对二公子死心?” 蕊儿一怔,没想到冰儿会这样想她,顿时无言。 见蕊儿被她怼得说不出话来,她也顿时沉默下去。 如果是真的,她们是从小患难的姐妹,她该如何应对?如果不是真的?她刚刚的话就伤害了蕊儿,多年的姐妹,她不该如此说她。 冰儿冷静了一会儿,觉得自己方才说错了话,她轻轻拉了一下蕊儿的衣袖:“蕊儿,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刚才是气坏了。” 蕊儿并没有生冰儿的气,只是冰儿刚才的话让她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对于二公子,她不可能没有半点私心,只是她比冰儿理智得多,更清楚自己的身份;她也比冰儿更沉稳,将自己的心思埋藏得很深。 她拉着冰儿,耐心道:“我知道你的脾气,所以没有生气。跟你说那些话,也只是想劝劝你,让你看得开阔一些,少一些烦恼,你会过得快乐一些。” 冰儿仍旧愁眉不展:“自从南宫锦来了时候,二公子更信赖他而不是我,可明明我才是伺候他最长时间的人,也是对他最忠心的人,那个南宫锦身份不明,来宋府还不知道有何目的,可二公子却对他……” “对于南宫锦,你又何必自己困住了自己?二公子再信任他,他也是个男人。” 蕊儿的话,突然解开了冰儿心中的解。 一直以来,她只看到了二公子对南宫锦的信赖,却忘记了南宫锦是个男人! 她脸上突然绽开笑颜,拉着蕊儿:“对啊,我怎么忘了,南宫锦是个男人!” 第311章 医术超群 看着冰儿一脸的高兴,蕊儿不知道该不该为她高兴。 在林洛锦把暗器取出来之后,宋修沉已经慢慢转醒,到冰儿闯进来的时候,他的意识已经清醒了。 伤口没有一点疼痛的感觉,只感觉林洛锦在自己的身上像缝衣服一样,他垂眸看了一眼胸口的上,之前血淋淋的伤口,经过她的处理,血止住了,伤口也被缝合了,缝合的伤口像是一条条蜿蜒的蜈蚣爬在他的身上。 林洛锦拿起白色的绷带,为他缠起伤口。 动作娴熟利落,一气呵成。 宋修沉盯着南宫锦的脸,惨白的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想不到你竟然还有如此本事。” 林洛锦的习惯是每次用完之后都会将所有 工具整理干净,她一边收拾着刚才用的那些工具,一边说道:“是不是觉得让我只当你的侍童大材小用了?” 宋修沉笑笑:“的确有些大材小用,我应该考虑让你当我宋府的专用大夫才行。” 林洛锦也笑了一下,忽然转头对着宋修沉:“当专用大夫可是要发月钱的。” “好,本公子每月给你一两银子的月钱,你觉得如何?” 林洛锦没回答,只认真的收拾着工具。 宋修沉的目光追寻在林洛锦身上,脸色惨白,却仍笑意然然。 “你不回答,本公子就当你是默认了。” 林洛锦收拾好东西,转身看了宋修沉一眼:“自作多情。” 说完,她便朝着门走过去,打开门, 对着外面一行焦急等待的人说道:“已经处理好了,好需要尽快把他送回府去。” 众人一听,立即都冲了进去,冰儿第一个冲进去跑到宋修沉面前,双眼红红的,眼泪就要夺眶而出。 蕊儿也看着宋修沉,一向沉稳的她尚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公子,你吓死冰儿了!”冰儿说着眼泪就涌了出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其他人见宋修沉已经没有性命危险,也松了一口气。 而随后跟进来的大夫见到宋修沉的模样,先前对这个小侍童的怀疑也都变成了不可思议。 大夫追着林洛锦问道:“二公子身中奇毒,你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帮他解毒、止血,二公子现在还能意 识清醒,小兄弟真是医术高超啊!敢问师承何处?” 林洛锦头也不抬的说道:“无名之辈,只是行走江湖经验多了,也就熟能生巧,算不上医术高超。” 大夫见一个小小侍童不但医术高绝,难得又还能如此谦虚,实在难得。顿时对林洛锦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而经过这一次的事件,林洛锦在宋府的地位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 为了让宋修沉尽快恢复,林洛锦也只能继续以侍童的身份在宋修沉身边伺候,一日三餐,喝汤药的时辰,她都一一安排好了。 冰儿这回也按照南宫锦的要求来做,对南宫锦的态度也转变了一些。 午膳之后,南宫锦给宋修沉换了药之后,冰儿便 端着一些水果点心进来了,林洛锦看了一眼果盘上新鲜的龙眼和杨桃,顿时说道:“这个水果二公子不能吃,拿下去吧。” 宋修沉手刚刚伸到果盘上,还没拿到水果就听南宫锦说他不能吃,手停在果盘上。 冰儿疑惑的问道:“这些都是最新鲜的时令水果,我刚刚从集市上买回来,你不是说多吃新鲜瓜果,有利于公子的伤口愈合吗?怎地现在又不让他吃了?” “龙眼和杨桃都是上火的水果,不利于伤口的愈合。”她拿起另外一个盘子里的小鱼干说道:“这些虾干、鱼干性偏热,会使伤口红肿,疼痛,并且难以愈合。以后这些上火的果品零食,都不能出现在二公子的饮食中。” 第312章 本公子给你加工钱 “哦。”冰儿悻悻的将刚刚端来的水果又重新端起来,又问道:“那二公子应该吃那些东西才有助于伤口的愈合呢?” “一些含维生素多的食物,可以炖点猪蹄汤给他喝,另外,做一些虹鳟鱼汤也是极好的。” 冰儿皱眉,又问道:“可你刚才不是说不能给二公子吃鱼吗?虹鳟鱼也是鱼啊。” 林洛锦忽然觉得,古人连这些基本常识都不懂,真是心累。 “虹鳟鱼生活在清澈的冷水中,以鱼虾为食,富含高蛋白,是促进伤口愈合极佳的食物,用来清蒸或炖汤都是极好的。” 听林洛锦这样一说,冰儿总算是明白了,她突然有些崇拜的看着南宫锦: “没想到你懂这么多,从前还真是小看你了。” 林洛锦扫了冰儿一眼,现在对她的态度有了转变,也算是件好事。 “我懂的还多着呢。” 宋修沉靠在软塌上,听着冰儿和南宫锦一问一答的,他挑了一下眉头,对冰儿道:“好了好了,既然本公子不能吃就赶紧端下去,换点本公子能吃的宋上来,整日呆在这府中,都快憋疯了。” 冰儿听宋修沉说觉得自己憋闷,转身又问道:“二公子若是觉得憋闷,冰儿就去飘香楼请些舞姬来给您解闷,如何?” 这冰儿倒是宋修沉的解语花,连请舞姬来府中解闷的法子也想得出来,真是什么样的主子教导出什 么样的丫头。 林洛锦皱了一下眉,冷嗤一声:“你就不怕二公子把持不住把伤口裂开了?” 冰儿忍不住笑笑,端着果盘赶紧走了。 宋修沉抬头看着林洛锦,手上拿着的茶杯盖子朝林洛锦扔过去:“你什么意思?” 扔过来的盖子被林洛锦稳稳接住:“什么叫静养你懂吗?就是安静的养病,你可别理解误了。我还指望着你伤势赶紧恢复,跟太子见面呢。” 提及此事,宋修沉眸光中突然多了几许探寻。 “你是太子的幕僚还是他的什么人?” 林洛锦坐在他对面,回答道:“不管我是太子的什么人,总归就是跟太子一块儿的,你问这么仔细做什 么?” 宋修沉嘴角弯了一下,似觉得自己这个问题也问得没有含金量。 “那你之后会跟着太子一起走吗?” “这是自然,难不成我还一辈子留在你云居山当你的侍童吗?做你的侍童半毛钱都没有,伙食也不好……” “要不然本公子给你加工钱?你觉得多少合适?” 林洛锦忽然一怔,抬头看着宋修沉,只见他一脸郑重的看着她,正等着她的回答。 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回答,她目光游离了片刻,想了想,说道:“你出的工钱难道还能比太子出的还高吗?” “太子出多少,本公子比他多三倍。”宋修沉脱口而出,丝毫没有考虑片刻。 林洛 锦再是一怔,挑挑眉:“你为什么要留下我?我又不是什么乖巧的侍童,甚至可能把你的宋府大宅随时闹得鸡飞狗跳,你留我下来只是一个祸患。” 林洛锦的问题问倒了宋修沉,刚才他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一听到南宫锦就快跟太子一块儿走了,他就忍不住想开口留住他,可是到底为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想了一会儿,他说道:“你比本公子身边所有的婢女侍童都有趣,有你来伺候本公子,本公子觉得安心,觉得舒坦,这个理由够吗?”他看着南宫锦,见他不说话,他又继续说道:“还是你觉得本公子根本就出不起比太子给你高出三倍的工钱?” 第313章 云居山宋家 “宋家世居云居山,数百年来风雨不倒,战乱不摧,根基之深,家族之强,恐怕就是王室举兵来犯,也未必能够伤到宋家,你能出得起比太子高三倍的工钱,我一点儿也不怀疑。” 宋修沉笑着颔首,南宫锦对他宋家的了解真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既然如此,你为何……” 在他看来,即便是天祁太子,也不如他过得逍遥自在,皇族牵绊束缚的太多,恩怨纠葛永远也斗争不完,在那样的环境之中,生活得累,哪里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可是在他的云居山,无论是一国还是一城,无人敢轻易来犯,他坐拥无数财富,这里山清水秀,也没有那么多利益权利的争斗, 是个过逍遥日子的好地方,没有人会不喜欢这里。 林洛锦说道:“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选择,我不属于云居山,甚至不属于天祁。” 宋修沉知道,南宫锦来自江湖,他是一名江湖客。或许,他只是受到了太子的委托,来替太子办这一件事情。 他说他不属于天祁,不错,南宫锦是属于江湖的,江湖没有国界,只要他想走,没有人可以束缚住他。 他默然点了点头,不再强求。 他留不住南宫锦,任何人也留不住。 为宋修沉换好药之后,南宫锦便以外出买药为由,出了宋府。 现在的宋修沉对他有了信任,便没有再派人去跟踪。况且,以南宫锦的身手,即便派 人去跟踪也未必不会被他发现,与其这样闹得双方失和,不如大胆相信他。 如果南宫锦当真对他宋家有所图,在他被暗器所伤,中毒的时候他完全可以不出手,甚至是不救他,如此简单又直接的方法他没有用,便就更加印证了他心中所想。 南宫锦,甚至是太子,对他宋家并无恶意。 林洛锦先是在城里最热闹的地方转了一圈,想着按照时间来算,忍冬和彩云应该到云居山了,可转了一圈,却没有一丝踪迹。 或许他们在路上被什么事情耽误了,她便暂时先不着急找她们,而是去了欢喜戏班。 班主老远见到林洛锦朝他们的戏台走去,一双老眼中透露出一中幽 深的神色,只在须臾之间,他便满脸堆笑的朝林洛锦走了过去。 “您是宋府二公子身边的人,老夫认得您,今日过来是想听戏还是?” 林洛锦扫了一眼周遭有许多人,便说道:“今日有红二爷的戏吗?我是他的戏迷,今日特意给二公子告了假,专程来看红二爷的戏的。” “哟,那您今日可是来得不巧,本戏班今日并没有排红二爷的戏,不如您听点儿别的?” 林洛锦正在犹豫之间,老班主突然朝她走近一步,极为小声的说道:“红二爷在后院等你,从后院走。” 林洛锦有瞬间的怔愣,老班主居然是跟南君岐一伙的。 他配合着老班主道:“那可真是不巧 得很,别的戏不对我胃口,算了,那我改日再来。” “好嘞,您慢走。” 林洛锦转身,便朝着另外一条街道走了过去,老班主目送着林洛锦离开,这才转身走回帷幕之后去。 林洛锦顺着这条街走了一会儿,随后转进一条胡同去,在一棵歪脖子树旁边停了下来,这里虽然是另外一条街,但是仔细琢磨便会发现,这条胡同连接了欢喜戏班的后门。 此时,后门紧闭,整个胡同中没有一个人影,林洛锦轻功一跃,便进了后院。 后院中也没有见到人影,林洛锦环视了一圈整个后院的环境,正想着南君岐的屋子应该是哪一间,身后突然有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第314章 世代的宿敌 她一怔,正预备反击,一道声音传了来。 “小姐,是我。” 赫然转身,竟然是忍冬,再朝忍冬后面看去,又看到了彩云,心中顿时一阵欣喜。 “小姐,我们终于找到你了。”彩云说着便朝她跑了过来。 这时,南君岐也打开了门,从屋内走了出来。他仍旧一身红二爷的装扮,身穿大红色宽袍,头发随意的披散在身后,若是夜晚,仿若一个红衣女鬼。 “放心吧,这里都是我的人。” 林洛锦暂时无暇去管南君岐是如何组建了一个欢喜戏班的,转而对着忍冬和彩云问道:“此行如何?你们如何?有没有受伤?” 忍冬和彩云齐齐望着林洛锦,摇头。 林洛锦这才放心下来。 “你们是 如何找到这里,又跟南君岐在一起的?”林洛锦问道。 南君岐手上端着一盘点心,直接走到院子里的石桌上放下,转身对林洛锦她们道:“坐下来谈吧,今日要谈的事情时间应该会很长。” 彩云拉着林洛锦走到石桌面前坐下,忍冬便开始汇报他们在杞县查探到的情况。 “小姐,我们到杞县的时候,摄政王刚刚和太子的军队打了一场败仗,太子的部队攻破城池,摄政王却早已经遁逃了,整个县城之中尸横遍野,几乎没有一个活人。我们在城外的一处天坑里,发现了数百个老百姓的尸体,因为杞县城破,南堇夜为了泄愤,下令屠城……” “畜生!”南君岐一个拳头锤在石桌上,手上立 即出现一丝血痕。 彩云也是一脸的愤恨说道:“南堇夜太不是人了,把所有的恼怒都发泄在无辜的百姓身上,他要是当上了天祁的陛下,也是个暴君,恐怕天祁的将来就要亡国了!” 南君岐异常愤怒,他了解南堇夜的为人,他暴虐,弑杀,从不将人命当回事儿。今日的屠城之举就是最好的印证。 林洛锦看了一眼南君岐,这是他早该料到的,她继续问道:“还打探到什么事情?” “天祁摄政王带着残兵逃走了,而太子的人并没有追上去,而是原地整兵待命,我们一直觉得奇怪,我们在杞县潜伏了十余日,竟然没有见到天祁的太子出来慰劳士兵,还以为太子失踪是真的,没想到竟然会 在云居山这里遇上他。” “是啊小姐,我和忍冬在杞县潜伏多日,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没有打探到,不过南堇夜那边似乎并不知道天祁太子不在军中,否则他将太子失踪的消息放出来,立即就能提振士气,反败为胜也是有可能的。” 南君岐抬头看了忍冬一眼,不过一个婢女,竟然能有这般智慧和见识,让他惊讶。 林洛锦想了片刻,对南君岐说道:“你觉得南堇夜会逃到什么地方去?” 南君岐也在考虑这个问题,现在天祁王室已经宣布南堇夜是叛臣,并且撤销其摄政王的头衔,整个天祁国,应该没有他的容身之所了。 “其实我一直听过一个传言,说王叔与苍岳国师有勾结,可对此事 一直没有任何证据,即便是他逆叛之后,在他的摄政王府也没有发现一丝一毫的踪迹,可是现在……” “你是怀疑南堇夜逃去了苍岳?”林洛锦问道。 说到这里,忍冬立即说道:“我们曾今追击过他的出逃路线,他是自应江的方向逃走的,天祁太子的猜测不无道理。” “出了应江就是原木森林,原木森林的尽头连接的正是苍岳边境,难道王叔他当真与苍岳有关系?” 这个猜测令南君岐越加震惊,苍岳是天祁世代的宿敌。虽说天下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尤其是对于国与国之间的利益来说,只要互惠互利,敌人也随时可以变成联盟。可这句话对于天祁和苍岳,并不管用。 第315章 澜洲帝国的传说 传说在数百年前,整个大陆是一个统一的国度,称澜洲帝国,当时的大帝靳川膝下唯有一子,燕武大王,靳川大帝病重之后,便将朝中所有政事交托给了燕武大王处理,当时的燕武大王也极受朝臣的拥戴,在处理朝政上颇有手段。 眼看着靳川大帝日复一日的病重,所有人都以为燕武大王会继位之时,突然出现了一个青年,拿着靳川大帝的御令出现,称是靳川大帝的嫡子南介,要以嫡子的身份继承大位。 燕武大王一度以为父亲会站在自己这边,便自信的答应了南介的挑战,当时的朝臣十分拥护燕武大王。而南介为了在朝堂上博得人心,争取支持,便开始了一场改革, 他将当时的集权制改为了分封制,更多的权利下放到了权臣的手中,南介为此得到了朝中大多数人的支持,原先燕武大王派系的权臣也都纷纷倒戈。 可燕武大王始终相信自己的父亲,会将大位传给他,而靳川大帝也真的如愿将大位传给了燕武大王,就在燕武大王继位,即将成为燕武大帝的那日,南介领兵攻入帝都,抓了宗亲威逼燕武大王让位,而燕武大王为了百官宗亲的性命,也真的交出了玺印。 南介于当日登上帝位,称南介大帝。 而燕武大王因为身份的顾忌,被南介大帝夺了兵权,驱赶到了应江边境上去,那里天气潮湿,沼泽遍地,是犯了重罪流放犯人之地, 燕武大王虽然心有不甘,但仍旧还是去了那里戍守。 直到一年之后,靳川大帝病情危重之时,燕武大王回王都见父亲最后一面,在门外意外听见靳川大帝对着母亲的画像说自己对不起燕武,并将当年南介逼宫的真相说了出来。 原来南介之所以会临时发动逼宫,全是父亲靳川大帝一手谋划,他觉得自己对南介未尽父亲之责,想要弥补他;另外也觉得燕武做事手段狠辣,处理朝政的手法过于刚硬,所以并没有真心想把大位交给燕武。 燕武大王一怒之下,冲进去质问父亲,可父亲只说自己对不起他。在与他争执之时,气怒攻心,顿时就喷血而亡。 宫中的侍从见到燕武 大王从大帝的屋里出来之后,靳川大帝便身亡了,南介大帝以谋逆的罪名发国书通缉燕武。 燕武大王带着身边仅有的三百余名士兵一路杀出王都,逃至应江,可南介不杀之誓不罢休,动用了当时国家最强战力的破若大军前往捉拿燕武大王,并且下令生死不论。 最后,燕武大王带着剩下的兵卒,进了原木森林,所有人都以为他们进了原木森林必然没有了活路,这才退兵回朝。 可却没想到燕武大王带着兵卒走出了原木森林,来到了一片黄沙漫天的西州土地上,他慢慢的在那里建立了部族,直至多年后出现了苍岳这个国家。 而澜洲大陆也因为南介大帝分封制的改革, 权臣手中的权利日渐扩大,有了野心,整个大陆陆续出现了一些独立的国家。 燕武大王建立了苍岳国,他重用贤能之人,不因出身定身份,那时的苍岳国出现了不少有才之人,有马奴出身的将帅,有教书先生出生的宰相,还有伙头军出生将军……就连后宫的嫔妃也有艺妓出身的。 苍岳的国力很快就与澜洲帝国不相上下,两国开始了数十年的争夺大战,直到南介大帝阵前战亡,燕武重伤回王城,两国之战方才告一段落。 南介大帝留下遗言,澜洲帝国世代不得与苍岳建交。 尽管澜洲帝国经过数百年的变迁,从澜洲帝国变成了今日的天祁国,历代继位陛下,皆是牢记此祖训。 第316章 权力试金石 从欢喜戏班出来,林洛锦一路都在想澜洲和苍岳的传说,从前只知道两国水火不容,究竟是何原因不得人知,却原来竟是两兄弟建立的国家,因为父辈的偏袒不公,致使两方敌对数百载。 或许靳川大帝的做法是对的,出于社稷大局考虑,他作为君主有责任为百姓选一个宽厚仁义、懂得为百姓考虑的明君。燕武和南介,都是他的儿子,燕武是唯一自小养在他身边长大的,脾气秉性他最是了解,对于一个政局稳定、朝局清明、国家安定的国度来说,需要的是一位仁君。 而燕武更适合乱世,适合战局,所以靳川大帝最后帮了另外一个儿子南介。 于大局来说,靳川大帝是对的,在南介统领澜洲 帝国的几十年间,国家繁荣,人民安居乐业,无战乱,无饥荒,他的仁政赢得了朝臣和百姓的拥戴。 可于父子亲情来说,他不公。对待自己的亲子过于残酷。燕武从未想过自己的父亲会联合自己的兄弟来对付,甚至是背叛他。 从澜洲帝国逃亡之后,燕武定是满腔愤懑。而他却又未因此暴虐弑杀,反而重用贤能,不以出身定身份,逢于那样的乱世之间,燕武充分展现出了他作为王者的气魄和胸襟。只是对于联合背叛他的父兄来说,他再也无法原谅。 数百年前的燕武和南介,到如今的南君岐和南堇夜,这两个同宗同族的王族,似乎在踏上同一条不归之路,区别在于,南堇夜是因野心膨胀,背弃 亲人无路可走而逃亡的。 林洛锦走到宋府门口忽然停住脚步,她抬起头来看着两个鎏金的大字“宋府”,一时之间竟有些恍惚。 权力真是这世间百试不爽的试金石,父子、兄弟、甚至是夫妻,能抵御“权力”二字的人,始终还是太少。 门口的两个守卫看他站在门口许久,不解的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人问道:“南宫大夫,你怎么了?” 如今她是宋府的大夫,每个人对她的称谓也都统一改成了“南宫大夫”。 她回过神来默默叹了一声,脸上恢复笑意,走上了台阶。 “没事儿,我今儿在欢喜戏班看了一出《长生殿》,有些感叹罢了。” “《长生殿》?”两个 守卫一脸疑惑,这出戏他们似乎没听过。 见状,林洛锦补充了一句:“是啊,是红二爷刚出的新戏,你们哪日休息可以去听一听。”说着话便就走进了宋府,两个守卫还在门口谈论着这出新戏。 她径直往自己住的偏院走去,还没走到门口,却看见蕊儿脚步匆匆的从后院的角门处走去,形迹可疑,便小心跟了上去。 从偏院穿过,便就到了后院,见四下无人,蕊儿从怀中拿出一只雪白的信鸽放飞,再四处探看,见无人,便打开角门离开了。 看这情形,蕊儿是要送消息出去,那这个消息她是送给谁的? 她记得宋修沉说过,宋府只有大公子宋轶养信鸽,蕊儿是给宋轶传递消息?可 宋轶不是被南堇夜抓走的吗?如今南堇夜去了苍岳,宋轶究竟又如何处置了? 对于宋府的形式她尚掌握不全,只知道宋修沉兄弟之间并不齐心,而宋家的掌家大权是在宋修沉手中,宋轶之所以和南堇夜合作,目的就是为了宋修沉手中的宋家掌权人的位置。 只是他押错了宝,南堇夜不但没有帮他夺到宋家掌家人的权柄,反而自己陷入了南堇夜的陷阱之中。 照南堇夜兵败屠城的举动来看,宋家是导致他谋反失利的罪魁祸首,他既然会派杀手暗杀宋修沉,就决然不会放过宋轶。如果宋轶当真从南堇夜手中逃脱了,那宋修沉眼下的安稳也享不了几日了。 想到这里,她转身离开了后院。 第317章 蹬鼻子上脸 宋修沉的午觉睡到了太阳落山方才醒来,或许是南宫锦的药物原因,他感觉自己这些天的睡眠前所未有的好,饮食也不错。 桌上摆着几盘蜜饯,他突然想起来南宫锦似乎喜欢吃这蜜饯。白日里桌上摆着水果和果脯,他只吃了一些蜜饯。 他推开门,冰儿正在院子里给花儿浇水,听见门打开的声音,转身看见宋修沉,手里的水壶都来不及放下,就直奔宋修沉跑了过来。 “公子,您醒了?肚子饿不饿?冰儿马上去准备吃的。” 睡觉的时候似乎有点落枕,宋修沉感觉自己的脖颈有些酸痛,不过心情不错,他看了看冰儿,又看着园子里的花草,一片蓬勃生 机,夕阳的余晖洒满整个院落,照得整个院子霞光满满。 宋修沉问道:“南宫锦人呢?” 冰儿脸色一滞,随后回道:“他不是跟公子您告了一日的假吗?公子您找他是有什么事吗?冰儿去帮您做。” 宋修沉按压脖颈的手一顿,盯着冰儿:“你是大夫还是他是大夫?” “他,他是。” “本公子颈子疼,你赶紧去找南宫锦过来。”宋修沉皱眉。 冰儿一慌张,急切想问公子哪里不舒服,抬起头却见公子已经转身回屋里了,头歪在一边,用手按压着,似乎当真难受的样子。她想起公子先前对她的警告,又把喉咙里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转身踏出一步,又从屋子里传出宋修沉的声音来:“端些吃的上来,再拿些蜜饯。” 冰儿走出院子,想着得跟南宫锦说一说,让他不要开那么苦的药给公子了,公子这几日蜜饯都吃了许多。 宋修沉在屋子里等了许久,没有等来南宫锦,只等到冰儿和一碗苦汤药。 冰儿端着一碗黑黑的汤药进屋,浓稠的药味儿很快就弥漫了整间屋子,宋修沉一直看着门口,却不见南宫锦的身影。 他扔下手里的书,问道:“南宫锦怎么没来?” 冰儿放下手中的汤药回答道:“他正在药房里准备一味药,暂时走不开身。他说大概半个时辰之后,他自会过来,让公 子你先喝药。” 宋修沉的眉头不自觉的皱了一下,这个南宫锦还真会蹬鼻子上脸了,一味药比他这个宋家掌舵人的脖子还重要吗? 冰儿端起汤药送到他面前,看着黑色浓稠的汤药,他的眉头越加皱得紧紧的,南宫锦是不是故意整他? 冰儿见公子的表情,也说道:“冰儿已跟南宫锦说过了,让他别给公子开太苦的药,可他……他说,良药苦口……让公子您……谨遵医嘱……” 还没喝进口中,就能感觉到满口的苦药味儿。 “公子,您要的蜜饯冰儿已经准备好了,是刚刚采买回来的蜜枣,可甜了,您喝口药,再吃口蜜饯,不会感觉到苦的……” 南宫锦还在药房里准备药材,忽然香味入鼻,一股诱人的烤肉味从外面传了进来,似乎还夹杂着一股酒香味儿。没能抵住扑鼻的烤肉味的诱惑,他放下手上的事情,走了出去。 在他上回烤鸽子的地方,有人支起了烤肉架,上面还烤着几条鱼,已经烤熟,鱼皮上烤出油,混着胡椒辣椒等作料滋滋作响,香味扑鼻,肉色诱人,旁边的地上,还摆着两坛上好的酒酿,正是上回宋修沉让婢女拿来的花雕酒。 宋修沉站在对面的回廊上,看着南宫锦。 南宫锦也并不客气,直接走过去执起酒坛,扯开塞子,在鼻翼下嗅了嗅,仰头便喝了一口,酒味儿浓郁,醇香缭绕。 第318章 你挂念的是何人? 放下酒坛,他拿起一条鱼,准备入口。 “宋二公子今日为何有此雅兴请我吃烧烤?”说着,便从身上取出匕首,割了一块鱼肉送进嘴里。鱼肉的味道鲜美,火候恰好,作料齐全,味道自然不错。只是这种烤肉的手法更专业一些,更像是厨子做的。 “你倒是不客气,主人未动,你就先吃起来了。”宋修沉走过来,坐在南宫锦身旁,伸手也拿起了一条烤鱼,还没送进嘴巴里,就被南宫锦夺了过去。 宋修沉一怔,望向南宫锦。 将夺过来的鱼重新放回架子上,南宫锦说道:“你伤口未愈,不能吃。” 宋修沉想发作,又觉得自己没有发作的理由。眉头皱得紧紧的,眼巴巴看着南宫锦一口 一块肉,一口酒…… “你……”宋修沉觉得,他近来脾气可能太好了,竟然让南宫锦一个小侍童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南宫锦,你要明白这里是云居山宋府,我宋修沉的地界,你胆子大得可有点儿意思,敢虎口拔牙,你可知会有何后果?” 南宫锦嘴里塞了一块肉,话语不清的望向他:“有何后果?” 满腔怒火,却无处可发,甚至是发不出来。他看着南宫锦很快把第二条烤鱼也送进了肚子里,那般吃相难看至极,却能激发人的食欲,闹得他肚子也饿起来。 他拿起盘子里的蜜饯塞了两个蜜枣进嘴里,嘴里顿时甜味浓郁,原本阴暗的心情也顿时好了不少。 南宫锦没再管宋修沉吃 蜜枣,自己一个人吃了两条烤鱼,喝了一坛花雕酒,真所谓酒足饭饱之后,他侧头看着一旁委屈吃着蜜枣的宋修沉笑了笑。 “宋二公子,你今日请我吃烤鱼,莫不是为了感谢我的救命之恩吧?” 宋修沉恨恨的瞪着他:“本公子现在后悔了,看在你为本公子的伤势费心的情面上,暂且让你逍遥几日,待本公子伤愈之后再好好教训你。” 南宫锦咯咯笑着:“你这烤鱼味道虽然是不错,味道也很足,可仍是差点味道。” 这烤鱼的厨子是方圆百里之内最出名的,虽然他没有吃到烤鱼的味道,但是光闻着便知道口感极佳,他却说还差点味道。 “你嘴巴也太刁钻了,说吧,差点什么味道?” “差点……”南宫锦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想些什么,半晌之后,他说道:“烤鱼的味道,谁也没他烤得好……” 宋修沉依稀听见南宫锦说了个名字,却没听清楚,他凑近了听,只听南宫锦说道:“你这酒虽好,比起醉清风还是不足……” 宋修沉皱眉,南宫锦一会儿说他烤鱼的味道差点儿,一会儿又说他的酒比不上醉清风,想必在他心里,有一个对他来说无比重要的人吧。 他派出去的人回来说,南宫锦在江湖上久负盛名,人称“锦公子”,行事无迹可寻更没有章法,似乎是看心情行事,医毒双绝,武功亦是深不可测。无论是江湖还是官府,都有交情,所以南宫锦出道至今,竟无一敌手。 能让这样一个有江湖地位的人挂念的,该是何人? 宋修沉回过神来才发现两坛花雕酒都被南宫锦喝光了,他一怔:“这两坛花雕酒可比上回的酒性更烈,你一口气全喝光了,不睡上一日一夜算本公子输!” 他刚伸手过去准备扶南宫锦,却被南宫锦甩开,手指指着宋修沉眉心:“别碰我!不许碰我!我自己能走……能走……” 南宫锦起身,身子歪歪斜斜靠着柱子,不让任何人搀扶于他,自己扶着墙慢慢走了。宋修沉一直看着他,口中喃喃念道:“你说的那个人,可是南君岐?还是……另有他人?” 南宫锦已慢慢走远,他却还站在原地。没有得到答案,心中却没来由的有一种黯然失落之感。 第319章 叶离的执着 第二日天刚刚放亮,宋修沉就醒了过来,再无睡意,总觉得心里不踏实,眼皮跳得厉害。他起床在铜镜前端看了许久,他脸上、眼睛上一点异样也没有,难道是他自己想多了? 宋府处在多事之秋,万事还是小心的好,于是,他喊了冰儿进来:“让蕊儿准备一下,本公子要到山上芳华寺去捐香油钱,就捐五万两银子吧,好让佛主保佑我,保佑宋府不受小人惦记。” 冰儿愣愣的看着自家公子,公子说的小人是谁? 蕊儿得了命令,跟着管家去库房里领了银子出来,心疼的对蕊儿道:“蕊儿姑娘,要不你再劝劝公子,这捐香油钱捐个一万两也就够了,虽说这五万两对宋家来说不算什 么,但还是捐赠的太多了。” 蕊儿回头看着管家:“公子的性格您老不是不知道,若这五万两真能护佑他平安顺遂,那便也是值得的。” 管家闭了嘴。也罢,花钱免灾,公子的安危最重要,他高兴就好。 宋修沉特地穿了一身素净的衣服,以彰显诚心。临出发前,他问冰儿:“南宫锦如何了?” 冰儿答道:“还醉着呢,瞧睡得沉沉的样子,怕得明日才能醒。” “喝了本公子的两坛陈年花雕酒,自然得醉上两日的。只可惜云居山上的云海风光他是无缘得见了,嘴上得了便宜可就饱不了眼福了。出发!” 宋修沉的马车出了宋府,后面跟着一辆拉银子的车,隆 冬的云居山已有了寒意,马儿也走得不快,晃晃悠悠的向云居山山口走去。 有人瞧见了宋修沉的马车,纳闷道:“听闻二公子被贼人所伤,还没养好这是要去哪儿?” 因为瘦西湖上的一次刺杀,宋修沉的名声在云居山城中名声大噪,一举一动都很受关注。 有人得了消息答道:“据说是去芳华寺捐香油钱的,你看那满满一车,全是银子,足足五万两呢。” 旁人震惊:“捐五万两的香油钱,也太多了!” “就是啊,宋府果真是富可敌国,大手笔!” “瘦西湖那场暗杀可是惊心动魄,二公子能从万分惊险中脱身而出,的确是该去庙里拜拜,五万两对于宋府来 说,算得了什么!” 周围的议论声渐渐弱了下去,这宋府二公子虽说是纨绔不拘,宋府在他手中却也不见衰落,反而一年比一年赚的银子多,这让整个云居山的百姓对他更是敬重。 临街的茶楼里,叶离和身边的婢女正坐在里面听书,说书先生讲的正是大燕太子容桓的事迹。 侍女小秋垂眸看了看自家小姐,这个故事小姐听了不下十遍,在北陵城之时就已听过许多次了,她暗暗叹气。 听见周围听书的观众在议论宋修沉,小秋突然对身边的叶离小声说道:“公主,这宋二公子在百姓中口碑还不错,今日他上山捐香油钱,那位锦公子似乎没有随他同去。” 叶离放下手中 的茶盏,抬头往城门的方向看去,一袭能看见宋府的马车。 她静静看了一会儿,才对小秋低声说道:“你去打听一下那位锦公子的行踪,若能约到他出来见面就最好。” 小秋也看了看远去的马车,说道:“城主也是为公主着想,公主为何总是避着宋二公子呢?如今那位锦公子又在宋府……” “我叶离向来有恩必报,在瘦西湖上,锦公子冒险救了我,自然该当面谢过,只是对于宋二公子,我为何总避着他,你该明白。” 小秋不再接话,她又何尝不明白叶离公主的心思。她一心扑在燕太子身上,可那燕太子早已心有所属,这是世人皆知的。明知道不可为,却偏要飞蛾扑火。 第320章 西州之战的真相 城主正是看出了公主的心思,才会把她带来云居山宋府,更以尾款延后到付为由,让公主留在云居山,更嘱托宋二公子好生照顾,这其中深意,便是想让他们二人有更多独处的机会。 可叶离公主是个多聪慧的人,怎会看不穿城主的主意?所以她总有意躲着宋修沉。这一切小秋都看在眼里。 没一会儿,小秋便从外面回来了。 “公主,我已经打听过了,锦公子昨日喝了两坛宋公子的陈年花雕酒,怕是得睡上一两日,现在尚还在宋府睡着,谁也叫不醒。” 叶离听之,皱了一下眉,好不容易找到宋修沉不在宋府的机会,南宫锦却又醉酒了。 “罢了,那 便过几日再寻机会吧。” 这时,说书先生刚刚把燕太子的故事说完,说书先生一连喝了两口茶,手中蒲扇摇了摇,继续道:“下一篇我们来说一说江湖上声名大噪的锦公子的故事,众位觉得如何?” 听客中立即有人起身问道:“你说的锦公子可是前些日子救了宋二公子的,医术卓绝的,现如今正在宋府当大夫的那位南宫锦?” 说书人手中的折扇啪一下收拢握在手中,点头道:“兄台所言一点不差,正是此人!” “先前鲜少听闻这位锦公子的事迹,他当真很有名声?”有人疑惑问道。 “有没有名声,众位听我道来便知。” 叶离起身欲走,小 秋却拉住了她。 “公主,你不是说锦公子是你的恩人吗?不如我们继续听一听。” “南宫锦,江湖人称锦公子,具体哪一年在江湖出道不祥,今日我们先来说一说他只身毁了苍岳豹虎师粮仓的故事。” 说书人的这句话不仅成功吸引了叶离的注意,更让刚刚走到门口的一黑衣男子脚步突然顿住,他手中提着一把长剑,看上去价值不菲,他转身看向说书人,须臾之后便踏进了茶楼,寻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眼尖的小二看到刚刚坐下的黑衣男子,立即拎着茶壶奔了过来,送上一盏热茶。 “现在说来,那该是四年前的事情,那时大燕与苍岳于西州边境战况 胶着,苍岳大王子阿托耶燕都亲率七万豹虎师精锐出战,而大燕则是人称战神的容烨应战,那场战事足足打了一年,双方皆有胜负,可却谁也越不过谁的边界。那年的冬天尤其寒冷,大燕军队的补给却迟迟未达,而苍岳却粮草充足,苍岳大王子借此机会发动全面进攻,将大燕战神的军队围得水泄不通,眼看大燕边境岌岌危矣,燕国疆土就要不保,却突然出现了转机。” “那一战我也听说过,是以大燕反败为胜为最终结局的。”听客中有一人说道。 “不错,此种危局之下还能反败为胜,大燕战神之名更是传遍四国九城,可你们知他为何会反败为胜?” 听客兴致匆匆的 等着说书人的答案。 “转机就是苍岳豹虎师的粮草在一个深夜里突然被人毁了!黑暗的夜空之中,熊熊的烈火照亮了整个西州大地,大火整整烧了一日一夜,将苍岳豹虎师的粮草烧得栗米不剩,苍岳军心大乱。而以此同时,得知苍岳粮草被烧的消息,大燕军队军心振奋,在战神的指挥下,一举捣破了苍岳豹虎师大营,成为反败为胜的卓越战绩。” “难道毁了苍岳粮草之人,就是那位锦公子?” “不太可能吧,他武功再高也只有一个人,如何能只身烧敌人粮仓呢?” 底下质疑声一片,小秋低声问叶离道:“公主,您觉得说书先生说得这些事可是真的?” 第321章 白捡的大便宜 叶离道:“说书人的故事大都以真实故事为原型,其中虽然有添油加醋的杜撰,但故事本身该是真的。”就像她听过的关于容桓的故事一样,说书人说他“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当她真正见到容桓其人时,方知这世间无任何言辞能足以描绘他的惊才绝艳。 听叶离这般说,小秋立即道:“按这样说,这位锦公子当真是个奇人,上回在瘦西湖上见过,虽然身穿侍童衣裳,却气度不凡,容貌也是上上之品,公主,此人可不输大燕太子呢。” 叶离眸光有一瞬间闪烁。 而坐在角落的黑衣男子听着说书人的故事,端着茶杯的手指白皙细腻且修长,与粗 陋的茶盏并不相称,他却慢悠悠的品着杯中粗茶,一点不嫌。 说书人继续讲道:“那一战,苍岳大败,大王子阿托耶燕都重伤逃回太阳城。那苍岳大王子可是整整昏睡了三个月方才醒来,此后他派人去探查粮草被烧一事,查了六个月,方查到了南宫锦身上。只是他是用何种手段毁的粮仓,苍岳一直没有查到,因为这位锦公子自那一次之后,便就在江湖上销声匿迹,苍岳大王子甚至动用了金吾卫,亦是没有查到关于锦公子的丝毫线索,关于这场战争,关于这位锦公子,至今都是一个迷。” “那大燕战神岂不是白捡了个大便宜?要不是锦公子用计毁了苍岳粮仓,恐怕大败的就是他 了。” “不错不错,如此说来,战神龙烨当真是该感谢锦公子才是。” 小秋听着听着,越加觉得南宫锦比那大燕太子一点不差,兴致勃勃道:“公主,奴婢一会儿再去打听打听,锦公子醒的第一时间便将他约出来见你。” 因为兴奋,小秋说话的声音自然也就大了几分,正传入黑衣男子的耳中,他轻轻抬头,看向叶离的方向。而此时,听客之中又开始议论起来。 “这般说来,那宋二公子不是更加厉害了,竟然能让锦公子当他的侍童!” “可不是,这云居山宋家,也不是谁都能进的。” “哎,今日宋二公子去了芳华寺捐香油钱,锦公子想必也随 着去了吧?” “这是自然,二公子伤势未愈,自然是要带上他的。” 黑衣男子放下茶杯,在叶离前面走出了茶楼。 小秋搀扶着叶离准备离开茶楼,走到一个桌边,应声就从桌上掉下一只茶杯,在地上摔成几块碎玻璃。叶离的脚步也因此停住。 小秋面色红红的立即向坐在茶桌面前的两名女子致歉:“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叶离转身,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片和茶渣,再看向坐着的两名女子,看穿着该不是普通人,两人皆是佩剑,面上并没有怒色。 “二位姑娘,小秋并非故意,看在她诚心道歉上,还请你们不要介怀。” 忍冬不发一语, 彩云轻轻叹了一下:“罢了,往后小心便是,若是惹到不讲道理之人,恐怕不会那么容易全身而退的,你们走吧。” “多谢二位姑娘!” 叶离转身之际,忍冬抬头看了一眼彩云,只见彩云嘴快道:“咱们好歹也是永宁侯府的人,这点度量还是有的,你说是不是忍冬姐?” 忍冬动了动眉毛:“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走吧。” 二人放下茶杯,起身也出了茶楼。 这时候,说书已经结束,茶楼里的人陆陆续续的离开了,而叶离却站在门边,看着忍冬和彩云离去的方向,片刻之后,她立即吩咐小秋:“你赶紧跟上那两个姑娘,看她们住在何处?快去。” 第322章 识破身份 小秋不明所以,那两位姑娘刚才并没有为难她们,公主此举? “快去啊!” 小秋怔了怔,随后跟上去。 彩云虽然不会武功,可忍冬却是个高手,有人跟踪她很快就察觉了出来,快要到欢喜戏班的时候,忍冬突然抓着彩云道:“我有东西落在茶楼了,你陪我去取吧。”说罢,不等彩云回答,就拉着彩云掉头走了回去。 彩云觉得莫名其妙,皱眉道:“你轻功那么好,自己去取就是了,拉上我做什么?” 忍冬趁机靠近彩云,小声道:“有人跟踪我们,不能回去。” 彩云顿时领会,配合忍冬大声道:“哦,对,说起来我也想去买盒点心呢,走吧。” 小秋一路跟着忍冬二人,丝毫没有发觉忍冬 她们已经发现了她,只一心跟在两人身后,越走越偏,在一个无人的小巷中,她被忍冬彩云二人围堵了。 她心下一慌,想要跑,可才跑了两步就被忍冬抓住。 “说,你为何跟踪我们?”忍冬问道。 彩云也跑过去,看清小秋的脸,惊道:“你就是在茶楼里撞翻我的茶杯之人,我们并没有追究你,你现在来跟踪我们,是何居心?” “我……我……”小秋被吓得语塞,究竟是何原因,她自己也不知道呀,她是按照公主的吩咐做的,可她不能供出公主,因此无论忍冬和人员如何逼问,她始终闭口不言。 见问了许久也没问出一句话来,忍冬直直盯着小秋:“你不过是个婢女,自然是听从主子的吩咐 ,既然你什么也不肯说,定然是不肯出卖自己的主子,既如此,就带我们去见你的主子!” 而叶离回到住的驿馆,在房里走来走去,小秋已经出去许久了,眼看天就要黑了,却仍不见踪影,不觉得有些心慌。 突然,门“哗”一声被人从外面踢开,小秋被人从外面推了进来,跌在地上。 叶离低头,再抬头看着门外闯进来的忍冬和彩云:“你们……” “你让婢女跟踪我们,有何目的?你,又是何人?” 叶离定然不可能如此轻易就说破自己的身份,她从容应对道:“二位姑娘误会了,方才在茶楼中,我的婢女撞翻了你们的茶杯,二位姑娘大度并未追究,我只不过想感谢你们,所以才派婢女跟踪 ,看看你们住在什么地方,他日好送上谢礼。” 彩云不信,忍冬自然更是不信。 “你在顾左右而言他,我问的是你的身份,你究竟是何人?” 叶离紧紧握住拳头,她自然紧张,可是…… “我对你们并无恶意,否则也不会让不会武功的小秋去跟踪你们。” 这一点,忍冬自然知道,这个驿馆是官驿,门口皆是守卫,驿馆内的守卫亦是一丝不苟,能有这些配置的人,自然不会是一般普通人。好在他们身上带着小姐给他们的一些迷魂粉,无色无味,能让人瞬间失去意识,所以她们才没有费一点力气就进入驿馆。 彩云开始认真打量着叶离。 “衣服面料细腻柔软,色彩素净,在隆冬时节却未披大 衣,只能说你衣服的保暖性极好。若我没有猜错,你这身衣服乃是麝香牛毛所制。” 叶离一惊:“你怎么知道?”这种布料是北陵城独有的,价值万金,其他地方有市无价,一般人更是见也不曾见过,即便是布庄里的行家里手也不一定能够认识,而此女竟然一眼就能看出来。 彩云继续道:“麝香牛毛质感极度轻巧,比丝还要柔软,更比一般的羊毛保暖功能强数倍,而且,收集麝香牛毛要等每年春天融雪之时,由专人收集麝香牛留在树丛灌木间的毛,而麝香牛只有在极寒之地才有,因此非常珍贵,即便是王公贵族,也不一定能拥有。” “你能穿这一身麝香牛毛做的衣裳,这身份,呼之欲出了。” 第323章 还妄想改变什么? 忍冬道:“你是北陵城公主?” 叶离再是震惊:“你们……你们就凭我这一件衣裳就猜我是北陵城的公主,不觉得草率吗?” 彩云摇摇头笑了笑:“不是我们草率,是你太天真,你以为这麝香牛毛的衣裳是谁都可以穿的吗?况且,你住在官驿之中,又有重兵把守,断然不可能是一般官宦之家出生,而放眼整个天祁王室,二八年华的女子只有一个,那便是芊芊公主,你明显是不会武功。况且,天祁皇室内乱刚刚平息,与云居山宋家的关系尚不稳定,你一个不会武功的贵族女子出现在这里,明显是不符合常理的。这些理由可够?” 叶离怔怔盯着彩云和忍冬,她简直不敢 相信刚才这些话是出自眼前的两名女子之口,在茶楼之时,她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彩云见叶离久久不说话,笑道:“怎么?被我们识破诡计,无话可说了?” 小秋忙跪地说道:“你们不要为难我家主子,她并没有恶意,求求你们了。”外面的侍卫全都被迷翻了,眼下没人能保护她们,小秋心中自然害怕。 忍冬看了一眼地上的小秋,对叶离道:“想必先前在茶楼中,你是听到我们是永宁侯府之人才会让婢女跟踪我们的吧?我不管你有什么诡计,只要威胁到永宁侯府,便就是我们的敌人!” 此话冰冷,让人听着生寒。 叶离在心中想了想,突然笑了一下:“我不过是 想确认你们的身份,并没有你们所谓的阴谋诡计,你二人如此草木皆兵,虽然有些胆识,有些智慧,却过于鲁莽,若我当真有诡计,你们此番不是打草惊蛇了吗?” 忍冬和彩云一愣。 叶离朝前走了两步,忽然回头看向忍冬:“永宁侯府嫡女不过如此,传言始终是传言,不可尽信!”说这句话之时,叶离突然信心倍增。 忍冬手中的剑紧了紧,盯着叶离:“你与我家小姐有仇怨?” 这句话让刚刚还信心百倍的叶离犹如雷劈一般,她看向忍冬:“你不是林洛锦?永宁侯府嫡女?” 彩云听下来,不觉笑了起来:“哦,原来你是因为在茶楼中听到我说我们是永宁侯府的人 ,所以便误将忍冬当成了永宁侯府的嫡女?” 叶离目光在忍冬和彩云之间来回变换,难道她猜错了? 彩云指着忍冬道:“她叫忍冬,我叫彩云,我们都是永宁侯府嫡女身边的婢女,我家小姐根本就不在这里,你跟错人了,你明白吗?” 叶离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依旧不愿相信眼前女子说的话。她不是林洛锦,只是林洛锦的婢女……婢女…… 见状,小秋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扶着叶离的手:“公主,你没事吧?” 忍冬同样看着叶离,从刚才的情形看,这位北陵城的公主并不认识小姐,可是却暗自派婢女跟踪她们,这背后必定有事情。 “你与我家小姐究竟有何恩怨 ?”忍冬问道。 彩云也不明白的问道:“我家小姐并未去过北陵城,怎么会与你有怨仇?” 叶离暗自嘲讽了一番,自己这是怎么了?竟然对一个完全不认识的女子如此敏感。是啊,她与林洛锦并不认识,甚至没有见过,她想干什么? 小秋在一旁听着,总算是听明白了一些。是因为大燕容桓太子,所以公主将忍冬误认为了是林洛锦,派她前去跟踪,大概是想了解林洛锦是个怎样的人吧。公主真是太傻了! “公主,您这是何必……”小秋起身扶着叶离,想安慰她,却不知如何开口安慰。 叶离自嘲道:“是啊,我这是何必,无论她是个怎样的人,还妄想能改变什么吗?” 第324章 再添新伤 忍冬和彩云听得模模糊糊。 “你到底……” 忍冬话未说完,叶离就打断了她:“你们放心,我并非对林洛锦有什么坏心,只是传言听得多了,想看看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叶离继续道:“既然你不是林洛锦,那便是我与她无缘,你们走吧。” 根据她们得到的情报消息,北陵城城主带着妹妹叶离一起来的云居山宋家,城主又有意撮合妹妹和宋家二公子,而小姐潜入宋府已经多日,她们应该是见过的,只是小姐现在的身份是南宫锦,无人知道她是林洛锦吧。 忍冬和彩云皆是不明白叶离的意思,但是眼下她们也不适合久留在此,小姐给他们的迷魂粉药效只有半个时 辰。 二人走出屋子,忍冬又回头看了一眼叶离,说道:“既是传言,公主又何必信得认真?至于我家小姐,公主有缘自会见到。” 话落,忍冬和彩云转身便走了。 叶离回头看着空空如也的门口,天色渐晚,窗外已起了风。 再过了一日,林洛锦缓缓睁开眼睛,头脑尚还有些晕乎乎的,她杵着床榻慢慢坐起身来,揉着太阳穴的位置,脑海中回想着她喝花雕酒的事情,她一连喝了两坛,没想到宋修沉这回拿的花雕酒酒性会比上回的烈这么多。 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她房间的门被人突然从外面推开,管家急匆匆的跑了进来,看见南宫锦已经醒了,又是惊慌又是惊喜的,忙大 步走过来道:“锦大夫你醒了真是太好了,你赶紧去瞧瞧,二公子受伤了!” 南宫锦一愣,盯着管家:“二公子受伤?” 管家忙道:“是啊,二公子在芳华寺的当晚就又遇到刺杀,好在蕊儿忠心护主,才让二公子免遭谋害,可二公子旧伤未愈再添新伤,你快去看看吧!” 芳华寺?南宫锦还没捋清楚,宋修沉去芳华寺做什么?而且南堇夜的杀手不是已经撤退了吗?谁又刺杀的他?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她曾在后院看到蕊儿放飞信鸽的一幕。 管家见南宫锦还坐在床上,动也不动,不知在想些什么,着急道:“锦大夫,你快去看看二公子吧,蕊儿也受了重伤,他们都在等你 。” 林洛锦正欲起身,发现自己身上盖着的被褥不是自己的,这是宋修沉的被子,顿时又是一怔。 管家见状,又说道:“你那日喝醉回来之后,吐了些秽物在被褥上,二公子便吩咐把他的被褥拿了过来给你用,二公子对你真是好。” 宋修沉! 南宫锦拉着被褥的手停滞了一下,但很快便反应过来,利落的起身。她身上的衣服无人帮她换过,还是那日穿的一身。来不及换一身衣服,她便随着管家去了宋修沉的院子。 “管家,去药房把我的药箱拿过来,我这便过去。” 老远就闻见了一股血腥味,南宫锦走进院子,走到门口,正看见婢女端了一盆殷红的血水出来,她眉 心微微一蹙。 房内隐隐约约能听见冰儿的抽泣声,南宫锦踏进房内,一眼便看见了靠在软塌上的宋修沉,双眼紧闭,不知是昏迷了还是……他身上锦缎衣裳沾满了血腥,冰儿在一旁一边小声哭泣,一边给他止血。 宋修沉忽然睁开眼睛,南宫锦的脸映入他的眼帘,他忽然扯开嘴角笑了一下,虚弱道:“睡了一日一夜,你终于醒了。” 南宫锦看着宋修沉,打趣道:“我若还不醒,你这伤口恐怕就要溃烂了。” 听见声音,冰儿赶紧抬头,见到南宫锦像是见到了救星一般,猛然跑过去把南宫锦拉到宋修沉面前来:“南宫锦,你快看看,二公子伤口的血,我怎么也止不住。” 第325章 能让一个女子奋不顾身的,唯有情! 宋修沉这回的伤口在手臂上,虽不致命,但伤口却很深,应该是伤到了大动脉,一般的止血散和止血方法是不管用的。 管家很快就把他的药箱拿了过来,她吩咐冰儿重新准备了两盆清水,还同时准备了火炉和烈酒。 东西准备齐全的时候,南宫锦正用银针刺穴为宋修沉止血,一刻钟不到的时间里,伤口的血就已经止住了。冰儿眼眶里的泪光闪闪,她突然觉得,南宫锦就是她和二公子的救星。 从芳华寺回来的一路上她都在给二公子止血,可无论她用了多少药,把伤口摁得多紧,血仍旧止不住,一盏茶的时间就把帕子湿透了,她真担心二公子这样流血流下去会不会死。 她看着南宫锦拿出一根牛毛一样的银针, 在烈火上烤,一会儿之后又把银针放入烈酒之中,银针上面穿着极细的麻线,他像缝衣服一样把二公子的伤口缝起来,这般手法她从未见过,可这个时候,她无比相信南宫锦。 宋修沉因为失血过多,尚未开始缝合伤口,他便已经晕厥,是以缝合伤口的时候并未感觉到痛楚。 没过多久,南宫锦已经利落的将宋修沉的伤口处理好了,冰儿按照她的药方迅速煎药喂宋修沉服下,他开始睡得很沉。 从宋修沉屋内走出来,她转身问冰儿:“蕊儿在哪里?” 冰儿这才想起来她的姐妹蕊儿也受了伤,不知道怎么样了。方才她一心扑在二公子身上,根本无暇顾及蕊儿。 她将南宫锦带到了蕊儿的房间,蕊儿是宋修沉身边 的婢女,就住在宋修沉隔壁的院子里。 “蕊儿,我带了南宫大夫来给你看看伤势,快开门!”冰儿在外面敲门。 不久之后,门从里面打开了,蕊儿捂着伤口站在屋内,她看了一眼冰儿,又看了一眼南宫锦,说道:“不必了,这点伤还要不了我的命。” “还是请南宫大夫给你看看吧,他医术卓绝,定能让你的伤好得快些的。” “我……” 蕊儿似乎还想拒绝,林洛锦看她面色惨白,脚步虚浮,定然不会是小伤,她开口道:“这些伤虽然要不了你的性命,但却能在你身上留下难看的疤痕,你想一辈子带着这些疤痕吗?” 南宫锦的话让蕊儿松口了,她站在一边,让冰儿和南宫锦进了屋子。 伤口在肩上和腹 部,南宫锦现在的身份是男子,因此他以金针刺穴给蕊儿治疗之后,再为她把脉。 “蕊儿现在需要喝些益气补血的汤,冰儿,你去吩咐厨房准备一下。” 南宫锦将冰儿支开,蕊儿看着冰儿出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你的伤势不算太重,只要遵照我的医嘱好好养上半个月就无碍了。” 蕊儿背对着南宫锦,看不见她的神色:“多谢你。” “不必。”南宫锦说道:“你很像我身边的忍冬和小桃,我虽与她们主仆相称,可我却从未将她们当成是仆人,我们敢情更胜亲人。想必在你心中,不仅将二公子视为主子,更是亲人吧。” 蕊儿慢慢转身,抬头看向南宫锦,他的眼睛很毒,似乎能看穿一切。 南宫锦同样 与她对视:“如果我没有说错,你身上的两处伤都是替二公子挡下的,能让一个女子奋不顾身的,除了情,没有其他。” 这话说到了蕊儿的心坎里,她顿然一惊,万分警觉的盯着南宫锦。 这是她内心深处最隐秘的秘密,即便是冰儿也未曾察觉半分,她自以为掩藏的足够好,却仍旧没有逃过南宫锦的眼睛。 看出蕊儿的不安,南宫锦出言道:“你大可不必对我隐瞒什么,我自然不会将这些事让第三个人知道,况且,我亦不会在云居山多留。” 这一点,蕊儿知道。 走之前,南宫锦从药箱中拿出一盒膏药递给蕊儿:“这是我研制多年的芙蓉无痕膏,待伤口结痂之后,每日涂在伤口处,早晚各一次,不会结痂。” 第326章 说漏嘴了 林洛锦借外出采买药材的机会,悄悄潜入了欢喜戏班。 看到自家小姐,忍冬和彩云无比高兴,彩云立即便去厨房准备林洛锦爱吃的点心和菜式。 作为红二爷的南君岐尚还在戏台上,唱着一出《长恨歌》,看戏的人神情专注,仿佛被他代入了一个爱情的悲剧之中,竟有泪浅之人抬手抹眼睛。 林洛锦在南君岐的屋子里等了一会儿,看见桌案上有一张宣纸摆着未收,便走了过去。上面摆放着一沓宣纸,表面的一张上面写着一些人的名字,应该是南君岐分析当前局势时列出来的。 她拿开第一张,第二张宣纸上是对云居山宋家和北陵城的分析图纸。 看来南君岐这些日 子没少下功夫,从前只觉得他这个天祁太子爷当得容易,整日吊儿郎当,纨绔不拘,更是到处拈花惹草,风流韵事满天飞。可如今他已没有了潇洒的资本,褪去从前的顽劣和桀骜,他也并非一无是处。 他分析实事的能力和布局的巧妙让林洛锦无不赞许,正想掀开第三张宣纸,看看上面写的是什么,门突然被推开了,南君岐走了进来。 林洛锦抬头看见南君岐,将手上的两张宣纸放下,朝南君岐走了过去。 听闻林洛锦过来了,他来不及换装,只将脸上的妆容卸去,便匆匆过来了。 一身颜色鲜艳的戏服,与往日高高在上的天祁太子有着天壤之别。 林洛锦不禁笑了 笑。 “你笑什么?是觉得本太子这一身装扮丑得很吗?本太子也觉得实在太丑,奈何我现在是红二爷的身份,捧场的人又那般多。” 林洛锦摇摇头,打趣道:“倘若宋家没有断了南堇夜的军需供给,还真说不准现在的天祁是谁做主,你若不做天祁太子了,倒也不担心流落街头,至少有这一身行头,遮掩身份,混口饭吃是绝不会有问题的。” “得了吧,你就尽管取笑本太子,等回到凤灵城……”说到这里,南君岐忽然转身,手指着林洛锦,警告道:“你可不许将本太子的这些事情说出去,有损本太子英明神武的形象!” 林洛锦忍住笑,说道:“你是天祁未来的 主人,无论是什么谣言,只要你不想听见,自然就不会听见。” 说到这里,南君岐正色对林洛锦道:“你和北陵城的叶离公主可认识?” “我是宋修沉身边的侍童,而叶离是宋府的贵客,自然认识,何事?” 这时,忍冬和彩云端着点心和菜式走了进来,南君岐和林洛锦也自然坐到了桌案前面,看了一眼忍冬和彩云,示意她们将门关上。 彩云点了一下头,放下手中托盘便转身过去将门关上,门口有南君岐的人守着。 看这样子,林洛锦不禁问道:“你突然问北陵城的叶离公主,是出了什么事情?” “彩云,你来说。”南君岐道。 彩云站在林洛锦身边,点了 一下头,正襟说道:“昨日我与忍冬在茶楼打探消息,遇见了北陵城的叶离公主,她错将忍冬认作是小姐你,便暗中派婢女尾随跟踪我们,好在忍冬发现得早,并未将他们带到欢喜戏班来。” 忍冬接话道:“不错,我和彩云抓了她的婢女,追到他们所住的官驿之中,那位叶离公主说话奇奇怪怪,像是跟小姐你有仇一般。” “而且,我跟忍冬还发现……”彩云刚要说出来,忍冬立即眼神示意,阻止了她,彩云顿时停住了要出口的话。 忍冬忽然皱眉,先前就已经商议过,在事情尚未明朗之前,不得在小姐面前透露此事。没想到一说起事情来,彩云就没个分寸,把握不住。 第327章 刺杀与宋轶有关? 林洛锦狐疑的看着二人,彩云未说完的话,还有二人的神色,明显是不对劲的。 林洛锦看着彩云,问道:“彩云,你们还发现了什么?” 南君岐低头,伸手拿了一块点心,小心翼翼的放进嘴巴里。这件事情,他没有参与权。 彩云也发现自己说漏嘴了,话说到一半才停,小姐是不可能不追问的。可是……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万一事情不是她们想象的那样,指不定会闹出什么误会来,但…… 忍冬叹了口气:“罢了,小姐迟早会知道的,你说吧。” 彩云抬头看了一眼忍冬,心中再次酝酿着未出口的话,想着应该如何说才不会让小姐雷霆大怒。 “小姐,我们在那位叶离公主身上,看到了疑似 容桓太子殿下的玉佩。”彩云双手紧紧捏在掌心中,紧张无比的等着自家小姐的反应,可似乎,小姐并没有她们想象的那般气恼,甚至是平静得奇怪。 彩云和忍冬互相对看了一眼,反而狐疑起来。 难道是小姐过分难过,所以……想到这里,忍冬立即又安慰道:“小姐,其实我们也没有看清楚那到底是不是太子殿下的玉佩,只是看上去有些相像,说不定……” 彩云话还未说完,林洛锦就说道:“那就是容桓的玉佩。” 众人一惊,皆是看向林洛锦。 “小……小姐,你早就知道了?”忍冬试探着问道。 “嗯。”林洛锦镇定道。 叶离手中的那块玉佩,是容桓作为交换厌龙草的交换筹码的。 这一点,在瘦西湖的舫船上她就已经知道了。至于叶离将忍冬误认为是她,还派婢女跟踪,大概也是因为容桓的缘故。叶离早就知道容桓对她的感情,知道她与容桓的不可能,所以自然是想看一看她心仪多年男子所爱的女子,到底是何模样。只可惜,她或许这辈子也不可能真的见到。 她心中忽然激起千层浪花,叶离对她并无恶意,只是好奇心使然。如果不是因为叶离对容桓的痴恋,如果没有容桓的玉佩,没有厌龙草,她或许至今还在瑶池山修复心脉。 说到底,她是该感谢叶离的。 彩云见自家小姐沉思了许久,不发一语,脸色也没有一点变化,心中有些毛毛的,小姐是个神色察于人前的人, 如今这副模样,恐怕还是受到了打击。 “小姐,你没事吧?”她试探问道。 林洛锦回过神来,抬头看着彩云和忍冬:“我没事。叶离手中的那块玉佩,是容桓上北陵城求取厌龙草之时,作为筹码跟叶离交换的。此事,我也是不久前才得知。” 南君岐一直静静听着林洛锦的话,听到这里,恍然吃惊,手中拿着的点心也再难送进嘴巴里。 彩云和忍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当初送这厌龙草的那人没有留下一点信息,君太子还曾派人去查过,仍旧没有查到蛛丝马迹,还奇怪是哪位高人雪中送炭的,原来是太子殿下!” 当时,林洛锦得知此消息的时候,内心亦是久久难以平静。 “好了 ,先不说此事了,南君岐,我有新的情况要告诉你。”林洛锦看向南君岐,却见他神色一滞,这才缓过神来。 “哦,什么情况?” “我怀疑宋修沉身边有宋轶的人,昨日芳华寺上的刺杀很大可能就跟宋轶有关,所以,你必须尽快与宋修沉见面。” 宋修沉再次被暗杀,南君岐自然知晓消息,只是这下手之人,对宋修沉的行踪了如指掌,说明他身边定然有细作,若是再尚未铲除细作之前贸然见面,恐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我之前怀疑宋修沉身边的蕊儿是暗中送信出去的人,可昨日的暗杀,蕊儿拼尽全力护着宋修沉,她应该不是宋轶的人,我现在对这个细作还尚未能确定,但时机已不可再拖。” 第328章 当林洛锦一辈子好朋友 对于林洛锦的智慧和谋略,南君岐一直都很信任。 他直接问林洛锦:“你是如何安排的?” 知我者,南君岐也!林洛锦笑笑:“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夜吧,我以招药童的名誉,将你带进宋府。宋修沉虽然伤势有些严重,但还不至于太重,跟你见一面,足以能够支撑。” “好,就按你说的办。” 说到这里,林洛锦转而对彩云和忍冬道:“你们也抓紧准备一下,明日之后,我们就离开云居山,想办法联络到小桃,让她跟我们一起走。” “是。” 事情谈完了,接下来便开始吃饭。 在宋府的这些日子,虽然吃食没人敢亏待他,但却没有熟悉的味道,或者说是缺乏 一点家的温暖。所以彩云做的饭菜,林洛锦一口气吃了两碗饭。 彩云瞪大了眼睛盯着自家小姐,心疼的问道:“小姐,是不是宋修沉苛待你了?还是那宋府的饭菜你吃不习惯啊?” 林洛锦擦了擦嘴角:“倒也不是,只是你的手艺,有家的味道。” 简单的一句话,让彩云顿时热泪盈眶,滚烫的泪珠没能忍住,夺眶而出:“小姐,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永宁侯府?我也想家了。” “快了。”林洛锦安慰道:“等这一桩事情结束,我们就回家。也不知道哥哥和萱儿他们怎么样了。” 南君岐放下筷子,也说道:“放心吧,这场风波很快就会结束了。回到凤灵城,我会跟 母亲谏言,与大燕签订盟约,结永世之好。” 如此,哥哥也就不必再上战场了,凋敝了多年的永宁侯府,是该热闹一番了。 “南君岐,你若真能说动你母亲,我替两国边境的百姓和将士多谢你了。”林洛锦说道。 南君岐摆摆手:“你的这句‘感谢’我可承受不起,你之所以会在云居山,为的就是帮我,况且,签订并不只是大燕的百姓将士受益,天祁也同样获利。经过这一场内乱,天祁耗损内需过大,需要时间修复,即便是开战,也没有胜算。这无利可图的买卖,本太子自然会算。” 彩云咯咯笑了起来:“想不到君太子比商人还会算账呐,利弊得失算得如此清楚 ,如此,我也替我家小姐谢谢你了。” 话落,屋内响起了一阵笑声。 林洛锦离开之后,彩云和忍冬收拾了碗筷抬出去,南君岐起身过去关上房门,转身朝着林洛锦之前看的桌案边走过去。 桌上摆着林洛锦已经拿起来的两张宣纸,都是他分析当前的局势和云居山的情况的分析,他拿起那两张宣纸,目光却移向了桌案上还放着未被动过的宣纸上。 他伸手过去,轻轻拿起那页宣纸,第三页宣纸之上,赫然写着一个人的名字:林洛锦。 像是练字所写,可练字又怎会拿一个人的名字来练?那是思念吧…… 他再动手拿开那页写满“林洛锦”三个字的宣纸,下面的宣纸上 ,赫然出现一个人的画像,正是这名字的主人。 一笔一画饱含深情,眉目之间的神态更是栩栩如生。如果那个人不是深入其心,又怎能将其画得这般入画? 俊朗的眉宇轻轻蹙起,像是散不开的墨。他凝着画上的容颜,仿佛整个人都快被画中之人吸入进去。 他已下定决心要当林洛锦一辈子的好朋友,那便不该再依恋。可是,心中的感情却又无法控制,让他不自觉间就想起她。 虽然林洛锦并没有在任何场合,对任何人说过她对容桓的感情,更没有明确答应过容桓的求亲,可容桓七虫七尸毒毒发之际,她舍了自己,剖了心头血救容桓。这一举动更比任何回答都更掷地有声。 第329章 新入府的药童 林洛锦一直不愿承认自己对容桓的感情,只是她自己当局者迷罢了。旁人,又有几人看不清真相? 他抱着万一的心态跟随她至瑶池山,想着她醒来第一个见到的是南君岐,她会不会从此将心中的依恋移到自己身上? 她醒来第一眼看见的,也的确是他南君岐,可那又如何?即便她因失了心头血损了心脉,失了记忆,却仍旧对容桓那般…… 今天他知道厌龙草的真相,更加明白了容桓对林洛锦的心意。所以,他放弃了。 门外有人敲响了门,他猛然回过神来,立刻将手上的宣纸重新放回原处,转身过去开门。 “按照我家小姐的吩咐,一切已经准备就绪,请您把这套衣服换了,到宋府去找她。就说 是锦大夫让送进府的药材。” 彩云送上一套粗布衣裳,转身便走了。 晚膳之后,南宫锦背着药箱来到了宋修沉的院子。现在蕊儿受伤,门口换了别的守卫,看见南宫锦也都毕恭毕敬,屋内是冰儿一直在伺候。 南宫锦从两个守卫身旁走过,只听两个守卫小声议论起来。 “先前以为这南宫锦只是二公子新收的小侍童,没想到却有这般手段,一个月不到,竟成为了宋府的大夫,真是厉害!” “可不是,看上去白白净净,文文弱弱的,却不输男子气概,唱戏那晚,为护着身边一个婢女,竟也对自己下得了重手,我听药房的王石头说,那伤口可是不浅,放一般人,非得趟十天半月呢。” “你没听 茶楼里廖先生说吗?南宫锦在江湖上名声可大了,武功更是高,受那点伤对他来说,还不是一般皮肉伤,根本算不得什么!” “是啊,真看不出来,如此年轻的少年竟然是江湖上让人闻风丧胆的锦公子!” 南宫锦踏进宋修沉的屋子,将身后两个议论他的守卫自动忽略了。 冰儿刚刚伺候宋修沉用完晚膳,她看了一眼宋修沉吃的饭菜,算是谨遵医嘱的,吃得都比较清淡且营养。 宋修沉看到南宫锦,开口道:“消失了一天不见人影,总算还记得本公子是你的主人!” 冰儿一听这酸溜溜的话,觉得二公子这些日子似乎有些变化,对南宫锦似乎过多的依赖了。不过,南宫锦始终是个男子,再如何也 成不了她的威胁,因此她反倒觉得二公子这酸溜溜的一句话,有些好笑。 她端着收拾好的碗盘,走到南宫锦身边说道:“今日你刚刚出门,二公子就在找你,方才吃饭前还问起了你,想必是找你有事,快过去吧。” 冰儿跨出了门槛,南宫锦又转身叫住冰儿:“我今晚要给二公子再施一次针,吩咐下去不准让人来打扰。” “知道了。”对于南宫锦的医术,冰儿已不再质疑。 “另外,我今日刚从外面带回来一个药童,天赋不错,你去药方将他带过来,让他协助我。” “药童?”在宋府,冰儿还第一次听说有人可以不经二公子的同意就擅自带人进府的,她眼神望向南宫锦身后的二公子。 “什 么药童?”宋修沉面色不悦,盯着南宫锦。 南宫锦忙解释道:“我今日出去采买药材遇见的,他天赋不错,又很愿意学,所以才将他擅自带入府中,没有及时跟二公子说明,也实在是因为……” “罢了,既是你带进来的,那就这样吧。”宋修沉说着便对冰儿道:“按他说的去把人叫来。” “是,二公子。” 冰儿余光扫着宋修沉和南宫锦二人,她在宋府已十几年,除大公子外,还没有人有过先例。更何况南宫锦现在只是宋府的一个大夫,但很快她就又想明白了,南宫锦虽只是宋府的大夫,但其真正身份是江湖上威名赫赫的锦公子,加上她又两次救了二公子的性命,二公子对他宽待,也是说得通的。 第330章 欠揍的模样 冰儿离去了,南宫锦放下药箱,一边打开药箱拿工具,一边对宋修沉道:“脱衣服。” 宋修沉一怔:“你说什么?” 南宫锦手上拿着一把剪刀和一瓶药粉,抬头望着宋修沉:“让你脱衣服,难道还要让我帮你脱吗?” 宋修沉再是一怔,似乎有些难为情的样子。 “不等你的药童了吗?” “我现在是给你换药,不需要他人帮忙。”南宫锦说完,又发现宋修沉脱衣服的动作慢慢吞吞的,皱眉道:“大男人如此墨迹,跟春楼里姑娘在一起时,恐怕就利索得多吧。” 宋修沉脸色一僵:“胡说八道什么,本公子虽留连温香软玉,但洁身自好,不过是听曲赏舞罢了,哪有你说的那般不堪?” 南宫锦嘁了一声,不知道有没有 相信他说的话。 宋修沉盯着南宫锦的脸,那表情似乎是不相信他,心中突然有点着急,立即又道:“本公子说得可是千真万确,你若不相信可以去问蕊儿,本公子每次出门都带着她。” 南宫锦抬头:“你每次出门都带着蕊儿?” 宋修沉不置可否,点头:“是啊,你去问她就知道本公子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南宫锦“哦”了一身,继续埋头在药箱里准备一会儿要用的工具。 宋修沉尚还寻思着,南宫锦到底信不信他的话,这时,门外响起了一个声音:“公子。” 南宫锦抬头,对门外道:“进来吧。” 一身小侍童的装扮,南君岐埋着头,走了进来。冰儿将他带到院门口,让他自己走进来的。南宫锦看了一眼小侍童 ,吩咐道:“杵着做什么?过来给公子褪了衣裳。” “是。”小侍童恭敬的朝宋修沉走过来。 宋修沉亦抬头去看小侍童,却看不见他的脸,侍童的手刚刚抬起来,他便立即叫道:“罢了,本公子自己来。” 小侍童立即收手回去,恭敬地站在一旁。他看着林洛锦认真的为宋修沉清洗伤口,换药,动作那般娴熟利落,而在她换药期间,宋修沉却不时的抬起头来看林洛锦。 即便林洛锦现在是南宫锦,是一个男人。但宋修沉那般觊觎的目光在南君岐眼中,觉得霎是碍眼。 “锦公子,让小人来吧,您在一旁指导即可。” 林洛锦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说道:“也好,往后这些小事情也是要交给你来做的,你来试试,让我看看 你的水平如何。” 宋修沉原本不觉得有什么,可当他看到小侍童手上拿起剪刀那一刻,顿时心中发毛,立即喝止道:“停!走开!” 他仰头看向南宫锦:“你竟然敢把本公子当成试验品给这小侍童练手,南宫锦,你有没有搞清楚自己的处境?你现在是我府上的大夫,本公子可是你的主人!” 南宫锦蹙了蹙眉:“他不是一般的侍童,是我……” “我管他是什么,本公子只认可你的医术,别人一概……休想碰本公子!” 南君岐看着宋修沉那副欠揍的模样,实在想一拳挥过去,将他扔出门外去,奈何现在身份有别,他尽力忍耐,继续退至一旁。 南宫锦接着走过来,继续为宋修沉包扎伤口。南宫锦缄口不言,只专注的 为他包扎。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宋修沉仔细盯着南宫锦,忽然问道:“本公子觉得你今日跟往日有些不一样,是府中有人让你不痛快了?” “没有。”南宫锦利索的回答道。 “那你今日怎么怪怪的?”宋修沉继续问。 南宫锦头也未抬:“哪里奇怪了?” “就是……”宋修沉寻思了片刻,似乎又觉得说不上来。 伤口包扎好之后,林洛锦再次为他施针,小侍童只在一旁给南宫锦递工具。 以金针刺穴疗伤,是十分花费精力的。即便现在林洛锦的武功已经全然恢复,仍然要费些力气。 额头冒出细汗,小侍童拿起旁边的帕子,伸手过去为南宫锦擦拭,动作轻柔,眼神更是温柔。宋修沉将这一幕看在眼中,也并未多想。 第331章 酸溜溜的醋味儿 大概半个时辰之后,南宫锦开始取针,小侍童将先前已经准备好的丹药拿了一颗出来,并送上一杯清水,递到宋修沉面前。 “这是我新研制出来的,有镇痛消炎的功效,有助于你伤口的愈合,服下去。” 宋修沉毫不犹豫的接过,一口便吞了下去。 南宫锦收拾好药箱之后,起身便走到门边,打开门看了一眼外面的情况,见无异状便继续将门关上,回转身来。 宋修沉看他一序列动作,觉得有些奇怪,快速将衣服穿好。 不待宋修沉先开口,南宫锦便开口了:“二公子,容我为你引荐一人。” 系上最后一条衣带,宋修沉扫了一眼小侍童,转而凝着南宫锦 。 南君岐这时候走上前,抬起了头:“宋二公子,幸会!” 目光转向南君岐,宋修沉盯着南君岐的脸,似乎要将此人看穿。在一开始进来的时候,他并未在意这个多余的小侍童,当真以为他是南宫锦在外面带回来的天赋极高的药童。 “你是……南君岐……太子殿下?”宋修沉一口便猜出南君岐的身份。 而南君岐也并不惊讶,而是淡淡一笑,以示默认。 宋修沉目光随之转向南宫锦身上,神色似乎有些不悦,他道:“你今日未与本公子商议,就将太子带进府中,南宫锦,当真是本公子过于宽纵你了吗?” “不是今日,你我也早晚要见上这一面,宋二 公子又何必细究这些?” 宋修沉哂笑一声,盯着南君岐:“太子亲临宋府,还委屈的这身打扮来见宋某,为的不就是宋家的兵器场吗?在这件事情上,我已说得很明确,宋家效忠的,历来都是天祁陛下,无论将来谁登上那个位置,宋家的立场都不会变。如今南堇夜已然叛逃,他与我大哥的利益联盟也早已摧毁,太子觉得见这一面还有何必要?” 林洛锦站在一旁,并未搭话。这是南君岐和宋修沉之间的见面,他们自有话要说。 南君岐亦是一贯嬉笑的作风,说道:“宋二公子多虑了,我和父皇从未怀疑过宋家的忠心,但也难免出现像宋轶这样的人,此次若 非宋二公子及时瓦解了他们的利益联盟,恐怕天祁就真的会陷入水深火热,此番功绩,朝廷将永远铭记。” “既如此,太子殿下冒险前来,又有何旨意?”宋修沉话语之中,讽刺之意明显。 南君岐并不生气,说道:“南堇夜的大患已除,可近日,我听闻北陵城主亲自来到了云居山,更亲自带着公主叶离前来,还将叶离公主当做是拖欠尾款的筹码,交托给宋二公子。” 说到这里,宋修沉眼神阴鸷的挖了南宫锦一眼,此消息定是南宫锦透露给太子的,却见她低眉顺眼的站在一旁。 南宫锦是太子的人,这点他早已知道,不过想着对他没有威胁,便收在府中 。这些日子他对南宫锦可算是百依百顺,整个宋府除他之外,更无人敢对南宫锦有二话……可始终,他是太子的人。 他心中就是有气也不能现在撒。 “太子殿下真是好手段,能将南宫锦这样的人收拢在身边,为你所用,本公子真是羡慕!”宋修沉说这话的时候,咬牙切齿,似有将南宫锦撕碎的冲动。 南君岐见此,说道:“锦儿,他不是我的人,而是我的挚友。” “锦儿”二字更刺痛了宋修沉的怒火,他冷笑道:“锦儿?叫得好生亲切,锦公子能够卸下身份,在我宋府当一名小小大夫,想必对太子殿下,亦是情深义重。”最后几个字,宋修沉咬得极重。 第332章 容桓有难! 无论是宋修沉还是南君岐,历来高高在上,不允许任何人违逆,更遑论说被人背叛。南宫锦于他们而言,都有着不同的意义。尤其是宋修沉,这些日子的相处下来,虽然外表看似宋府的大夫,实则已经将南宫锦视为了自己的朋友。 虽然他心中明白南宫锦的身份,却依旧没想到会在这般急促之下被他安排了与太子见面,都是做惯了决断的人,此番让他感觉被人摆了一道,心中自然不畅快。 南君岐脸上挂着亲睦的笑容,说道:“二公子这酸溜溜的话倒让本太子疑惑了,你在瘦西湖遭到南堇夜的暗袭,难道不是南宫锦冒死相救?你近来两次受伤,又是何人 为你治伤、调养?”说到这里,南君岐再转头看向南宫锦:“你不是说你与二公子有朋友之情吗?” 此话是在质疑南宫锦。 宋修沉闻言,也齐刷刷看向南宫锦,对自己刚才说出的话想收也收不回来了。 而南宫锦也不想多说什么,沉吟片刻,说道:“你们抓紧时间谈吧,我去外面盯着。”话落,转身便走向门口。 宋修沉盯着南宫锦出去的背影,眉头稍稍皱了一下。 南君岐顺着宋修沉的目光看了一眼,回头道:“二公子,我们继续谈吧……” 林洛锦从屋内出来,便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了下来,整个院子里的人都被提前遣开,此刻院中只有她一人。 她想着这些日子在云居山发生的事情,忽然觉得似乎自从瘦西湖暗袭之后,容桓的暗卫就再也没出现过,就连忍冬也未发现他们的踪迹。 一直以来,她都把自己与容桓划在银河的两岸,无法跨越。可她心里也深深明白,对于容桓的感情,她并非无动于衷。尤其当她发现叶离手上的玉佩时,她险些控制不住情绪。 容桓,此事之后,林洛锦也不想再欺骗自己了。 她抬头看向天空,天边晚霞已经越发晦暗,不知不觉已过去一个时辰。 耳边传来一声熟悉的鸟鸣之音,她抬头看去,一只彩色羽毛的鸟儿朝她飞了过来。 “彩凤鸟!”林洛锦当即抬起手来 ,彩凤鸟稳稳落在了她手上。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一直跟着姜老头子吗?难不成他也来了云居山?”她一连问了几个问题,可彩凤鸟却是不会说话,只叫了两声。 彩凤鸟是她师父豢养的灵鸟,非常有灵性,自她记事开始,彩凤鸟就跟在姜老头的身边,突然出现在这里,只能说姜老头也来了。 姜老头最是爱游历,云居山距离瑶池山并不算远,他早就游历过了,现在来,怕是因为知道她在这里吧。突然,她发现彩凤鸟的羽毛上有一点红色的血迹。 她眸光一凝:“彩凤鸟,你羽毛上为何会有血迹?你从哪里来?” 这时,她才发现彩凤鸟的精神 状态并不好,鸟喙一直张着,似乎嘴巴里面有什么东西哽住了,让它非常难受。 她轻轻托住彩凤鸟的头,定睛看向鸟喙里面,见嘴巴里面真的有东西,她赶紧从身上拿出一根银针,帮助彩凤鸟艰难的把嘴里的东西取出来。 是一张银花叶的叶片,上面同样以银针刺出了几个字,肉眼几乎看不出来,这是姜老头的传讯方式。林洛锦立刻以指腹识别叶片上的字。 “容桓有难!” 林洛锦很快就识别出了叶片上的字,居然是:容桓有难! 容桓有难,为何会是姜老头来给她传讯?突然之间,林洛锦大脑中一片混乱,“容桓有难”四个字足以让她方寸大乱。 第333章 宋家的处境 这一夜的云居山,忽然下了一场大雨。 宋修沉躺在床上,却无意睡眠。窗外电闪雷鸣,门外的守夜小厮轻轻推门而入,将窗户轻轻阖上,再轻手轻脚出去,生怕吵醒了熟睡的二公子。 待小厮出去,宋修沉才从床上起来。 夜有些凉,他披了一件墨色披风,走至窗前,又把窗户打开,雨水溅进来,他后退了一步。 门外的小厮打着瞌睡,并未发现他刚刚关上的窗户有人又打开了。 傍晚十分还是晚霞漫天,却不料夜中竟下了大雨。 南君岐的话尚还在他耳边:“云居山宋家,自太祖建国以来,都是天祁王室的重要倚重,虽无官职,却堪比王侯将相,这份荣耀,是宋家先祖以汗马功劳赢得,也 是宋家祖祖辈辈以忠心赢得的表彰,二公子是宋老太爷亲自臻选出的继承者,当会继续秉承先祖遗志,不忘忠君爱国之情怀……” “宋轶在南堇夜叛逃途中用计逃脱,自然不会轻易放弃宋家掌权人这个诱人的位置,更不会放过让他与南堇夜计策失败的二公子,芳华寺的刺杀,不过是一场试探,相信不久之后,就会有一场风暴来临,届时,二公子是否有把握应对?” “据本太子所知,宋家的旁支甚多,也并不全都支持宋二公子,宋家族长,似乎一直拥护的便是宋轶,如若宋家发生足以颠覆家族的大乱,二公子又该如何应对?” “本太子倒有一良策……” 雨下了许久,终于在后半夜停了。 宋修沉回到床上躺下,觉得实在有些疲累了,沉沉睡过去。 经过一夜的暴风骤雨,院子里的花草被摧残得着实严重了些,冰儿早早就让小厮修缮整理。因着大伙儿都知道二公子睡觉不许有声音的习惯,小厮们都不敢出声,走路或者搬动东西也都轻手轻脚的。 昨夜那般冷,做点姜枣热粥暖身是最好的。冰儿一早就在厨房准备起了,又想到南宫锦这些日子为二公子治伤尽心尽力,也是辛苦,况且二公子对他如此倚重,往后大家相处的时间还很长,便就连他的那份也准备起了。 蕊儿的伤经过几日的调理,已经恢复了很多,想着该来给二公子请安了。走到院子外面,见冰儿端着一盅热腾腾的姜 枣粥,托盘上还有2只碗,刚想开口询问,冰儿却朝她先问道:“蕊儿,你见着南宫锦过来了吗?” 蕊儿一愣:“我也刚到,并未见到他。”蕊儿眼睛看着她手上的两只碗,疑惑道:“你这是?” 冰儿笑笑:“这些日子他为公子治伤尽心尽力,有功劳也有苦劳,算是慰劳他的。况且,我觉得蕊儿你说得也对,无论公子对他多么信任,他都是个男子,往后在宋府中免不了长久相处的,总不能一直向从前那般剑拔弩张吧。” 蕊儿觉得,冰儿似乎突然想得开明起来。或许这些日子她与南宫锦一同服侍公子,相处之后方有此感吧。 “你能这般想是最好不过了,二公子尚未起身,我们先在外面等 一等。” “嗯。”冰儿端着托盘,和蕊儿一道在门口的石阶上坐了下来。 院子里被摧残的花草已经整理得差不多了,二公子却依旧未见起身,而南宫锦也一直没有过来。冰儿抬头看了看天空的日头,皱眉道:“这南宫锦今日是怎么回事?还不见来给二公子换药。” 蕊儿道:“许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吧。” 这时,屋内传来了宋修沉的声音:“来人!来人!” 一听这声音,冰儿高兴的抬起托盘,转身推门进了屋内,蕊儿也随后走了进去。 宋修沉半躺半靠在床榻上,刺眼的目光正照在他的脸上,刺得他睁不开眼睛。蕊儿见状,忙过去将帘子拉上,屋内顿时少了阳光的直射,光线也柔和了起来。 第334章 江湖再见,后会有期 睁开眼睛,宋修沉看见了冰儿和蕊儿两个婢女,另外一个熟悉的身影并未出现。他心中还有些气尚未散去。 伺候宋修沉起床之后,冰儿便盛了一碗姜枣粥给宋修沉递过去:“公子,昨儿夜里凉,姜枣粥最是暖身养胃,你先用一些,待会儿南宫锦就该过来给你换药了。” 宋修沉看桌上还摆着一只碗,虽没有问出口,冰儿却是知道公子想问什么,于是自觉说道:“公子,这份是留给南宫锦的,他这些日子……” “给他?”宋修沉顿时阴沉着脸,冷哼一声:“端去赏给外面的野狗吃了!” 冰儿和蕊儿皆是一怔,公子不是一直对南宫锦很好很信任的吗?这是…… “公子 ,冰儿是想他这些日子为你治伤……” “端出去!” 宋修沉竟是一口也没吃,命令冰儿立即将粥端走。 冰儿胆战心惊,她不知道到底是她让公子生气了,还是这粥让公子生气?可从前公子都是最喜欢喝姜枣粥的……那是因为她给南宫锦也准备了?可也说不通啊,公子与南宫锦关系那般好,与其说是主仆,更像是朋友…… 冰儿端着粥走到门口,越是想不明白。 又过了一会儿,南宫锦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宋修沉一人躺在软塌上,似乎又自己想明白了一些事情,火气也没有之前那般大。 他看冰儿一直守在门口,战战兢兢的样子,想着这都是因为南宫锦乱了他的心 神。可转念一想,南宫锦他到底是太子一党的,况且,南宫锦从始至终也从未做出过有损宋家之事,反而一再救了他的性命。 各为其主罢了。 “冰儿,你去问问南宫锦,难不成还要本公子亲自去请他吗?” 冰儿得了吩咐,应了一声便出了院子。 蕊儿看参茶已经见地,就又为他添满了。 宋修沉扫了一眼蕊儿,忽然问道:“蕊儿,你觉得南宫锦此人,如何?”蕊儿性子沉稳,看人看事都有见地。 蕊儿低头回道:“公子,是南宫锦在府中做错了什么事情吗?” 宋修沉看着蕊儿:“为何这般问?” “公子的眼光向来不会出错,您能将他留在府中并让他接近自己, 说明公子对他至少是信任的,既然是能让公子信任之人,自然不会是一般普通人。况且,南宫锦医术卓绝,在宋家这些日子,婢女并未发现他有逾越之举。” 过了一会儿,冰儿急匆匆的跑了回来。 “公子,南宫锦不见了,我找遍了整个宋府也没找到,守卫那里也未见到人,在他屋子的桌上发现了这个。”冰儿手上捧着一封牛皮信封。 宋修沉心中咯噔一声,一种不祥的预感顿时袭卷全身。 他拿过牛皮信封,里面的纸上隽秀而精简的写着几个字:江湖再见,后会有期。 南宫锦走了,就这样不告而别,只留下“江湖再见,后会有期”八个字,南宫锦,你把宋修沉当成 了什么? 胸中所有的恼怒顿时喷薄而出,一挥手将桌案上的杯盏全都扫落在地,碎片洒了一地。 冰儿战战兢兢再说道:“他的药箱还留在屋内,里面有他准备好给公子用的药材,并且还说明了用法和用量……” 蕊儿眼神示意冰儿不要再说了,冰儿立即也垂下了头。 只见宋修沉从软塌上起来,挥退所有人,不让任何人碰他,自己一个人走回了屋内。 “蕊儿,你说……公子他……还有南宫锦,为何会突然离开?” 蕊儿摇摇头,南宫锦和公子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们谁也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她跟在公子身边那么多年以来,第一次见公子如此受挫,如此大发雷霆。 第335章 欢喜戏班也失踪了 山野林间,几匹骏马疾驰而过,路旁的树叶没有留下一点痕迹,而马踏的脚步,也很快淹没在尘土之中。 领头的枣红骏马是难得一见的汗血宝马,即使已连夜赶了一日一夜,却并未见到疲惫之色,已经精神昂扬。主人一身深蓝色男装,她身后跟着三个婢女,忍冬、彩云和小桃。 马背上,小桃皱了皱眉,对前方的主子说道:“小姐,已经赶了一日一夜,休息片刻再走吧,就算你身体可以支撑,这马儿也吃不消啊!” 彩云也道:“小桃说得不错,小姐休息一下吧。” 可前方的主子却就像没听到一半,手中的缰绳一丝不松。 彩云看了一眼忍冬,示 意让忍冬劝一劝。 “眼下距离十三陵已不远了,小姐,养精蓄锐保重身体方能有体力去应对。” 三个丫头都已经劝了她几次,即便她能扛住,这几个丫头也实在难以消瘦。 林洛锦当即勒住马缰:“吁!” 她停下来,转身对三个丫头道:“就地休整,两刻钟之后出发。” “是。”三个丫头齐声应道。 而这时候的宋修沉,不知不觉一个人来到南宫锦的房间,看见他药箱里准备好的药材,每一包药材都写明了用法用量,足足有七日的用量。他的伤口已经快结痂了,再继续用上七日的药,便无碍了。 “南宫锦,你可真是算得很准!”他颇为讽刺 的冷戚了一声。 房间里非常整洁,虽然摆设算不上名贵,可摆设的格局却自成一种风格。他随意便躺在床上,发现他的床褥很是软,躺上去很舒服,抬头便可看见窗外的景色,窗棂边上的瓷瓶中插着一枝梅花,殷红如血,正开得娇艳。 天空碧蓝如洗,从这个位置看出去,梅花、窗棂,天空,自成一幅风景。南宫锦可真会享受,即便是他这个宋府掌家人的卧榻,也没有这般风景。 他在南宫锦的屋内许久,屋内除了摆设和格局被他自己动过之后,没有一丝发现。滴水不漏,向来是他南宫锦做事的风格。 从屋内走出来,门口三五个小厮正聚在一起谈 论着一件稀奇事情。 “你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我昨儿休沐出府还在欢喜戏班听戏呢,怎地一夜之间就消失了?” “自然是真的,我今日跟管家一起出府采买的,刚好从欢喜戏班门口走过,一个人都没有,就连戏台都没来得及拆呢。” “哎!你们说这是发生了何种大事?竟连吃饭的家伙什都没来得及带走。” “人去楼空呢,我听外边儿街坊领居们说起过,是连夜走的,许多行囊都还在里面呢,因租房的时间尚未到期,房主家也不敢进去收拾呢。” 宋修沉走过去:“你们在说什么?” 众小厮回头看见宋修沉,顿时噤声,低头站在一边。宋修 沉一一扫过每个人的脸,再次问道:“把你们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其中一个胆子稍微大点的小厮站出来说道:“回二公子,今日小的随管家出去采买东西,路过欢喜戏班,发现那里早已经人去楼空,这才听周围的邻居们说起,不知为何,欢喜戏班昨夜突然消失不见,行囊都未带走,是以……是以小的们胡乱议论,请二公子饶过我们……” 宋修沉没有说绕过几个小厮,却也没有要如何惩治他们,只是在听完小厮的汇报之后,他离开了这个院子。 见已经看不见踪影了,小厮们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二公子怎么会来咱们下人住的院子?” …… 第336章 南宫锦林洛锦 宋修沉叫上蕊儿,出了宋府。冰儿本想要跟上,却被宋修沉一个眼神吓住了,不敢踏出宋府大门一步。 蕊儿也不敢开口问公子想去什么地方,他没有叫马车,而是不顾身上的伤势,顾自骑了一匹马儿。 去的方向就是欢喜戏班,蕊儿自然也听说了欢喜戏班消失的奇怪事情,便也随着宋修沉来到了欢喜戏班住的地方。 他们没有从正门走进去,而是将马儿栓在欢喜戏班旁边的一个巷子里,以轻功潜入了那处园子。 当着如市井传言那般,欢喜戏班的人走得十分匆忙,连许多行囊都未带走。 蕊儿先进了一间屋子查探情况,恰巧就是南君岐之前住的那间 ,似乎发现了什么,蕊儿站在门边朝宋修沉小声喊道:“公子。” 宋修沉当即进屋,扫视了一圈整间屋子,并未发现异常,他看见书案上摆放着一沓纸,便走了过去。 正如林洛锦上回见到的一样,上面几张纸上写着一些人的名字和一些地名,有的宋修沉认识,有的他不认识。但很明显,这是分析当下局势时勾画写出来的。 原来南君岐一直藏身之所竟是这里,那么戏班进宋府唱戏那日,南宫锦就已经和南君岐对接上了…… 想到这里,宋修沉胸中怒火中烧,越加觉得自己被南宫锦欺骗了。 枉费他对南宫锦如此信任,竟还生出想让他永远留在宋府 的心思! 一怒之下,他掌心发力,一掌劈在书案上,“哗”一声,书案顿时倒塌在地,而书案上的书本和宣纸也都洒落了一地。 蕊儿眼尖,伸手从地上捡起两张纸来,上面写着“林洛锦”三个字。 “公子你看!” 宋修沉拿过那页纸,从“林洛锦”三个字中,他并未过多联想到什么,直到蕊儿又将一张画像递到他面前。 上面的女子虽只是笔墨所绘,无一点珠翠点染,却栩栩如生,尤其那双灵动的双眸,让人一见便印象深刻,再难忘怀。 而那双眸子,宋修沉却再熟悉不过。 可,画上的是一名女子,而南宫锦他…… 宋修沉恍然大悟,手上的 宣纸跃然洒落在地。他像是石化了一般,立在原地,动也不动。许久,他才俯身,捡起那张画像,还有那张写满“林洛锦”名字的宣纸。 “南宫锦……林洛锦……南宫锦……好一个南宫锦!” 两个月了,他竟然从未发现南宫锦女子的身份,到底是她南宫锦隐藏太深,还是他宋修沉被迷惑的太深了? 蕊儿也盯着画像上的人看了又看,始终觉得熟悉,却记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直到从宋修沉的反应中,她才发现画上的女子与南宫锦的容貌竟是一模一样。 “南宫锦竟然是女子!”蕊儿不敢相信的盯着画像,像是被雷击了一般。 “可是……瞒了我们 所有人那么久,她是如何做到的?”蕊儿抬头看着宋修沉,见宋修沉的表情慢慢从愤怒恼恨变成生气,又慢慢的恢复了平静。 宋修沉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那张画像,忽然嘴角拉开了一道弧度:“原来你就是林洛锦!” 从屋内出来,宋修沉已不再继续查探下去,而是转身对蕊儿道:“今日之事,不能让第三人知道。” “是。” 蕊儿心中亦是难以平静,无论如何她也没想到江湖上的风云人物南宫锦居然会是个女人,而且还与她同在宋府生活了两个月的时间。 也是在这夜,一群黑衣人进入欢喜戏班住的阁楼,仔仔细细翻查之后,一无所获的离开了。 第337章 眸光如水,染了芳华 在距离十三陵五十里开外的小杨庄附近,有一个小酒馆,这时候人迹稀少。酒馆也没什么雅间,就大堂里三五张桌子,出了一行众人,再无其他。 “九爷,已全都搜查过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看这天气,夜里恐将有一场大雪,大雪封山,届时我们再难登上十三陵了。” 南奉九扫视了一圈整个酒馆:“吩咐下去,小歇片刻,今夜必须上十三陵。” “是。” 身穿黑色劲装的女子刚刚走出酒馆,林洛锦领着三个丫头便随后走了进来。 店家见进来的公子眉目清俊,身边还带着三个婢女,想是有钱人,立即上前热情招待。 “客官,吃点什么?” “店家,煮一壶茶,上点简单精致的吃食即可。”她身旁的彩云开口应 付到。 茶?店家愣了愣,他这里是酒馆,江湖儿女一般都是饮酒的,不会有人喝茶,况且天气这般寒冷,不该烫壶酒暖暖身子吗?刚想开口建议一下,就听见身后一个声音喊道:“店家,我们的酒烫好没有?” “来了。”店家没来得急建议,便匆匆转身去端酒了,林洛锦寻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三个丫头也都环视了一圈整个酒馆,一圈看下来,确定这里除了店家,只有两拨人,一拨是他们,另一拨人不知身份,但看阵仗也不是普通人。 忍冬向来观察细致入微,虽然对方穿了便衣,却仍旧让她找到了问题,她贴近林洛锦小声道:“小姐,这些随从穿的是官靴,想必是天祁军士。” 林洛锦抬头,正看到南奉九的侧脸 ,俊逸无双,却又带着玩世不恭,脸上看似温和,却没有半分温度,那双眼睛,更是透露出一丝阴狠,绝非一般角色。 同时,南奉九也注意到了林洛锦的存在,两人相视,南奉九端起面前的热酒,朝林洛锦遥遥一敬,面上带着温和笑意,却不达眼底。 林洛锦同样以礼待之,回了一个笑容。 “不要生事,吃完东西立即走。”林洛锦吩咐道。 “是。”三个丫鬟都听从她的吩咐,安静的围桌而坐。 不多时,店家端着他们所需的热茶和吃食走了过来,按照林洛锦的吩咐,几人利索的吃着东西饮着茶。 南奉九饮了一口热酒入喉,一股热辣辣的烧灼感在喉咙间久久不散,他已许久未喝到这般烈的酒了,还记得那时他不愿 喝酒,是…… 他思绪飘散,已是往事不堪回首。 林洛锦一行人很快就吃完了东西,动身准备上路,尚未踏出酒馆的门槛,便传来南奉九的声音:“夜里将有一场大雪,公子带着佳人雪夜赶路,不免有些不近人情。” 停住脚步,林洛锦转身看向南奉九,浅笑一声:“不劳公子费心。”这句话,带着几分诚意几分防备。 这一笑,眸光如水,染了芳华。 外头已经起风,看样子的确有一场大雪要来。 酒馆内,只剩下南奉九一行人,他一人饮着热酒,其余人皆是吃着东西。 “哎,今年这雪下得真是大呀,一场接一场的,这都立春了还下,也不知明年是个什么年成。” “老头子,我说你整日唠唠叨叨的,下雪不下雪 这是老天做主的,左右不过还有这酿酒的手艺,总不至于饿肚子。” “我也就随便一说罢了,听我家娘舅来信说,西北那一带去年就逢大旱了,入冬又下了大雪,他们种的藜麦都还在田里没来得及收呢。” “是啊,这几年也不知怎地,到处逢灾,不是旱涝就是大雪,这百姓的日子可真是越来越苦了。” “村东头李老汉家的二娃听说应征入伍了,因着是家中独子,太爷还送了些钱粮给李老汉夫妇,说是朝廷的恩典。” “往年入军队的也没听说朝廷有啥恩典呀,左右不过是太爷善良,怕说了实情李老汉夫妻不收罢了。” “哎,别说了,让客官见笑了。” 南奉九听着老夫妻的对话,若有所思的放下了杯中的酒杯。 第338章 十三陵寻人 按照彩凤鸟的指引,林洛锦一行人到了十三陵的山脚之后,彩凤鸟便突然失踪了。这里山高林密,人迹罕至,即便是有人经过,也很快就会被满地的藤蔓淹没了踪迹,想要在这样的荒野密林中找人,若没有指引,根本就难如登天。 几人停下来探查了周围的环境,竟连一点有用的信息也没有发现,便再继续往山上的方向走,走了两个时辰,除了发现山野中的蛇虫鼠蚁之外,无一收获。 “小姐,照这样找下去也不是办法,这密林太深了,不如我们用狼烟之法,如果桓太子当真在这山中,看见狼烟定会寻过来。”小桃提议道。 “不可。”忍冬立即反对道:“狼 烟可以吸引殿下的注意力,同样也可以吸引敌人的注意,这样做太冒险了。” “可眼下这样漫无目的的找下去,我们同样处于被动。”小桃说道。 “小桃你说得不错,我们必须想办法扭转被动局面,你是在阎寐阁长大的,那你们阎寐阁可有寻人的方法?”忍冬反问道。 小桃想了片刻,说道:“阎寐阁寻人或者打探消息自有一套方式,只是那都是在有人的地方,有人的地方自然就有办法,可我们现在所处之地荒无人烟,还时刻面临蛇虫毒蝎和猛兽的攻击,那套法子自然是不管用的。” 彩云听着小桃和忍冬的对话,看了看自家小姐,不知道她在思考什么, 上前问道:“小姐,忍冬和小桃说的不无道理,我们这样走下去,不知何时才能找到殿下,您可想到了别的法子?” 林洛锦环视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忽然开口问道:“你们说,这林子里会不会有野狼?” 三个丫头俱是一怔。 彩云害怕的往周围看了看,不自觉的拉起林洛锦的衣袖,朝林洛锦和忍冬中间挤。 “小姐,你别吓我,森林中的野狼,凶猛无比,那可是会吃人的!” 小桃也顿时挪动了一下脚步,咽了口沫子。 倒是忍冬还算镇定,她抬头看着林洛锦镇定自若的模样,问道:“小姐可是有了法子?” 彩云和小桃齐刷刷看向林洛锦。 林洛锦看了 看天色,说道:“现在天色也不早了,我们找块平坦的地方生堆火休息休息。” 几个丫头不明白林洛锦是何道理,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索性就按照她的吩咐,在天黑之前,她们找到了一块算是空阔的丘陵地带,眼看天边乌云沉沉,大雪就要压下来,她们捡拾了一下干的树枝柴火,很快就燃起了一堆篝火。 忍冬和小桃在周边猎了一些野味,架在火上烤着。 香味慢慢出来了,彩云在旁边翻烤着,烤肉的香味已经把肚子里的馋虫都引了出来,彩云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在烤肉身上,转身对林洛锦呵呵道:“小姐,这肉的味道好香啊,你是怎么学会这些的 ?” 忍冬和小桃也都将目光投向她,这猎物虽然是她们二人所猎,但是打理这些猎物,到烤肉都是小姐亲自动手,而且一系列行为动作皆是轻车熟路,定是经验丰富。 “我自小在瑶池山长大,那姜老头的小筑里日子也并不富贵,我时常上山采药,有时一去便是几日,自然要学会这些野外生存的技能。” 几个丫头一听,同时低下了头,她是永宁侯府的嫡女,身份那般尊贵,可成长的历程却比她们任何一个丫头都更艰难。 难以想象一个十多岁的女孩子,在荒野之外独自一人求生存,是该怎样的艰辛。可即便如此,还能成长为一个如此端庄、敏慧、聪睿的小姐! 第339章 野狼来袭 沉沉黑夜,外来俱寂,篝火旁,三个丫头吃完东西,彩云已靠着忍冬开始打瞌睡,小桃手里拿着跟树枝,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柴火,似无半丝睡意。 忍冬看了一眼身旁已闭上眼睛的彩云,看向林洛锦,小声问道:“小姐,你休息一下吧,我和小桃轮流守着,不会有事。” 林洛锦却忽然站了起来,警觉的盯向后方。 很快,小桃和忍冬也发现了不妥,忍冬碰了碰彩云,彩云懵懵然的睁开眼睛,不明所以的望着忍冬:“怎么了?” “快起来!”忍冬伸手扶了一把彩云,几人顿时都站起来,警觉的四下环看。 “嗷!”的一声狼啸划破了宁静的夜晚,霎时之间,暗黑的夜中,出现无数双晶亮的瞳孔,带着凶狠和饥饿 的渴求,望着眼前几个白白嫩嫩的猎物。 彩云的瞌睡顿时被这一声狼啸吓到九霄云外去了,她无比害怕的揪住忍冬的手臂,身子甚至已经开始颤抖。 忍冬和小桃手中的剑立即拔出,在篝火的照射下,泛着冰冷的寒光,身体的姿势已做好时刻反攻的准备。小桃绕到林洛锦身边,目光警惕的盯着越来越近的狼群:“想不到在这种密林深处,居然真的会有野狼。” 狼向来在沙漠或山丘之中出没得多,在水草丰茂的密林子里,却是极为少见的。 林洛锦盯着狼群,说道:“长在沙漠、山丘、草原上的多为灰狼,捕食能力是所有狼种中最为强悍的,在这种热带森林中的,只有郊狼和红狼,他们比一般的野狼体型要小,也并 不具备捕杀大型猎物的能力。” “可是……可是这么多……这么多狼……会不会吸引来更多的狼群?”彩云害怕道。 “不会!”林洛锦一口否决道:“狼群一般以家庭为单位,成员一般也就二三十只,狼群有领域性,群内个体数量若是增加,其领域范围就会缩小,而且狼群的领域范围是不会重叠的,狼群与狼群之间不会互相合作。照现在的情形看,我们遭遇的狼群内的数量并不算小,起码有二十只,不会多了。” “二……二十只?天呐!”彩云吓得都快哭出来了,虽然她小时候的生长环境不好,可自从到了永宁侯府之后,便极少外出,更别提遇见豺狼虎豹这种事情了,这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几个丫头都十分慌 张,即便是小桃,生长在阎寐阁,经常出入山林草莽,可也未这般面对过如此多的狼群,一时之间也慌了神。 忍冬手里紧紧握着长剑,额间已经冒出细密的汗珠,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只是她一向镇定,面对这种场面,也比小桃和彩云来得镇定。 她看了一眼林洛锦,见小姐面上并没有慌张甚至是紧张的神色,联想到之前小姐突然问起的狼群,猎野味时还让她们多猎些。 “小姐,你……” 几人同时看向林洛锦,只见她突然从包袱里拿出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夜色之下看不清楚模样,她弯腰在火焰上点燃,猛然扔向狼群。 “嗷嗷!”狼啸声响彻丛林,黑暗之中泛着盈绿的光芒。狼群朝后退了一步,似乎被林洛锦的 这一举动激怒了,领头狼再次大声嗷叫,似乎是大战之前的集结号。 “怎么办,它们就要攻上来了,怎么办怎么办……” 忍冬上前一步,紧蹙眉头镇定道:“一会儿彩云你带着小姐寻了机会就走,我和小桃来对付狼群。” “对,小姐不能出任何事情,彩云,一定要护好小姐,其他的就交给我和忍冬。”小桃赞同道,同时与忍冬站在了同一战线。 彩云一愣,即使心中再害怕,可保护小姐是她的第一职责。 “小姐……” 林洛锦不慌不忙道:“好不容易才将它们引出来,还没发挥作用怎么能让它们走。” 三个丫头俱是一怔,同时看向她。 这时,林洛锦昂着头,在领头狼的一声长啸之后,另一声狼嚎声同时呼啸起来。 第340章 与狼交流 林洛锦再看了一眼咆哮的头狼,对着前方再发出一声狼啸。这一声狼啸之后,头狼忽然抖了抖身子,微昂着脖子,侧头对着其他的狼群发出声音,啸声由小到大,像是在对其他的狼说些什么。 片刻之间,先前还凶神恶煞盯着肉食的野狼顷刻就安静了下来,竟连那双盈绿的狼眸也温顺了起来,没有了先前的凶狠残暴之光。夜色中,一双双闪烁着绿光的眼睛,像是一群突至的伙伴,安静的在一旁守候。 三个丫头不知道林洛锦究竟用了什么办法,竟能让狼群顿时安静下来。 林洛锦用她自己的方式在跟头狼交流着什么,其他的狼已经四散开来,对她 们似乎已没了威胁。 三个丫头皆是震惊的看着林洛锦。 小桃转头看了看忍冬,惊异道:“小姐还懂得狼语吗?” 忍冬和彩云皆是摇头。 “小姐是一年前才回到永宁侯府的,一年之前她都是在瑶池山生活,我们也不是十分了解。”彩云道。 忍冬思虑片刻,说道:“小姐既然能具备野外生存的能力,看她与头狼之间的交流,应该是能与狼群沟通的……或许,这就是她说的发挥作用了,用狼来给我们带路,这样的方法,说出去恐怕都没有人会相信。” 小桃再看了看正在与头狼沟通的林洛锦,无比赞叹道:“我只听说有一种雪峰人,常年与雪 狼为伍,能听懂雪狼之语,并能驱策雪狼群,我原以为这是传言,没想到自己却亲眼见到了……小姐,她真是能人所不能……” 在她们说话之间,林洛锦已经和头狼沟通得差不多了,头狼转身坐在一棵大树下,像是在等候什么,林洛锦转身朝三个丫头走了过来。 “收拾收拾东西,我们趁夜出发。” 彩云跑到林洛锦面前:“小姐,你都与那头狼说好了?” 林洛锦点了一下头,扫了一眼三个满脸惊讶的丫头,说道:“不必担心,这密林之中,没有谁能比生活在这里的狼群更熟悉,借由他们带路是最快也是最有效的方法。” 她们带的行囊本就 不多,息了火很快就出发了。 其余的狼皆已散去,唯剩头狼为他们领路。夜色笼罩,月雾迷茫,密林之中偶尔透下半点星光,一行四名女子,跟随在一头狼身后,行走在林间。 忍冬目光一直追着前方的头狼,实在忍不住好奇,侧头问道:“小姐,你为何能听懂狼语?” 彩云也附和道:“是啊,我听老辈人说过一个故事,有一个人小时候被抛弃在大山中,被一头母狼捡了去,吃母狼的奶水长大,与狼群一同生活,以至于长大之后,一切饮食起居都与狼无异,不会说话,只会狼啸,只会手脚并用,跟狼一样走路,小姐……你……”是不是小时候 也跟狼群一起生活过? 彩云原本想这样问的,可又觉得不妥当,便没有问出口。 林洛锦却是听了出来她话中的意思,笑笑说道:“你想问我是不是也跟狼群一起生活过?我如果与狼群一起生活,又为何身上没有一点儿狼的特性?” 三个丫头俱是点了点头,这正是她们想要问的。 林洛锦边走边说道:“姜老头是我娘亲的至交,与我爷爷也关系匪浅,他脾气虽然也不太好,但是在对我的管束上却丝毫未放松过,我与狼兄的这个缘分,也是姜老头始料未及的,如果可以,他是决不会让我有这个机会的。” 几个丫头没听明白,继续安静的听着她说下去。 第341章 与狼之缘 “那一年,我十四岁,在一本古书上看到一种草药叫九节蝉蜕,极为罕见,却可解百毒,我便细细研究了九节蝉蜕的生长环境,随后瞒着姜老头,出山寻药去了。我带的干粮不多,不到五日就吃完了,但在大山之中,是饿不死人的,我可以捉溪水里面的鱼虾烤着吃,也可以采林中的蘑菇来吃,遇到山鸡鸟雀也会捉来烤了吃,在一次烤山鸡的时候,便遇见了山中头狼,它该是刚从猎人的陷阱中逃脱,身上受伤,满是血,饥肠辘辘想要抢夺我的食物。我的箭术是姜老头亲授的,即便当时我手中只有一把弹弓,可对付一只受伤不轻的狼,还是有胜算的 ,我捡了石子,伤了它。” “就在我打算再打它的时候,一只嗷嗷待哺的小狼从林子里跑了出来,匍匐在母狼的脖颈间嗷嗷叫着。原来母狼为给小狼猎食,掉入了猎人的陷阱,已经数个日夜,小狼尚未具备捕食的能力,已饿了数日,而母狼逃脱猎人的陷阱之后,第一时间继续为小狼寻找食物,这才撞上我正在烤肉……” “所以,小姐你把自己的食物给了它们,而动物都是有感激之心的,即便是暴虐如野狼,也是会感恩的……”接下来的事情,她们都猜到了。 林洛锦点点头:“不错,我把肉食都给了小狼和母狼,母狼见我并无意伤害它们, 也就没有对我露出恶意,我在林中采了草药为母狼治伤止血。” “那它们也带你找到了传说中的九节蝉蜕?”彩云问道。 林洛锦摇摇头:“我没有找到九节蝉蜕,不知这世上确有此药,还是传言,我在那大山中整整寻了一个月,这一个月里,我与狼为伍,自然就知道一些与狼相处沟通的办法。” “难怪小姐你对狼会那般了解,那小姐你救的那头狼是那山中的领头狼吧?” “嗯。”林洛锦点了一下头,说道:“确实那般凑巧,它们教会了我与狼相处,可我始终不可能在那里常待,在找遍那座大山之后,我便放弃寻找,回了瑶池山。” 彩 云忽然有些泪眼朦胧,忍冬发现,低头问道:“怎么突然哭了?” 彩云有些哽咽道:“所有人都只知道永宁侯府的嫡女身份如何高贵,可在众人都不曾看见的地方,小姐过得实在太不容易了,独自一人面对野狼,那只是个十四岁的小女孩呀,若是那头狼当时没有受伤……”彩云不敢往下继续想了。 这件事情对三个丫头无一不是震动的,她们都低下了头。 时过境迁,林洛锦也早已不去想那些,对于她来说,那时的身体虽然只有十四岁,可灵魂中却已是二十七岁的境外维和特派员林洛锦。 林洛锦拍了拍彩云的背,安慰道:“都已经过去了, 若实在觉得你家小姐童年过得惨,往后就想着法儿的多给我做些好吃的,如何?” 彩云抽泣着看着林洛锦,不知是该说好还是不好。 见此,林洛锦继续说道:“你家小姐我在瑶池山那些年,上山打鸟、下水捉鱼,与兽为友,与毒蝎毒虫为伍,打架斗殴没少干,若说有何事从未做过,那便是逛青楼窑子了,确实得找个机会尝试尝试。”林洛锦说着,就作状思考起来。 三个丫头面面相觑,觉得自家小姐与其他名门千金着实不同,青楼窑子对于女子来说避之唯恐不及的地方,她竟也说要去尝试尝试! 丫头们觉得,这样的小姐着实不让人省心。 第342章 女妖或女鬼? 这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前头走着的头狼忽然停了下来,它低叫了一声,林洛锦忙举目向前方望去,尽管一眼望过去除了发白的天际和密林子,但她却听懂了头狼的这一声低叫声所传递的消息。 前方有异常,尽管她们看不到、听不到。 林洛锦立刻吩咐三个丫头,尽量隐秘行踪,小心前行。 又朝前走了一阵,除了不会武功的彩云,每个人渐渐都能听出隐藏在夜色中的声响。 越来越近,好似千军万马在林中穿梭。 再跟近了些,她们才看清楚前方前行的的确是一对士兵,看士兵身上所穿的战甲,竟是大燕将士的战甲。 “小姐,应该是殿下的人。”忍冬说道。 林洛锦没有答话,继续朝前方看 去,在她们所在的位置,看不清楚领队的人是谁。 “小姐,一会儿你们掩护我,我趁机混入队伍,看看到底什么情况。”忍冬说道。 林洛锦同意的点头:“你小心点,若是情况不对,不得纠缠。” “是。” 林洛锦思考了片刻,将头狼唤了过来,与狼交流之后,头狼转身便走了。正当丫头们想要问她跟狼说了什么的时候,却听见了一声狼啸声,在这荒野密林之中,听见这声狼啸,足以让人心神胆寒。 果然,正在行进中的一队士兵听到狼啸,立即停下了脚步,十分警觉的张望着四周,以做好战斗准备。 可他们站在原地等了半晌,也不见一只狼的踪影,为了不影响脚程,领队的便下令继续出发, 时刻保持警惕。 而在队伍再次出发的时候,在队伍的最后,换上了一个身材较为瘦小的身形,因着走在最后,密林中光线差,便没有人察觉到不对劲。 小桃扫了一眼地上那名被她们打晕,还脱了人家外杉的男子,问道:“小姐,这人怎么办?要不然就给他仍这里,醒了他自己想办法。” 林洛锦想了想,说道:“不行,这密林之中不止野兽多,毒虫毒蝎也多,别白白害了条性命,留着他或许还有用。”她转身从彩云那里拿了水壶出来,将水壶里的水淋在了那人脸上。 那人憋了口气,猛然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三名女子,男子当即怔在原地,一度以为是自己眼花,或是在梦中,否则怎么能看见 这般容色的女子? 他使劲眨了眨眼睛,甚至狂扇了自己一个耳光,发觉这一切是真实的,惊愕的同时也发觉不对劲,后知后觉的畏惧起来:“你……你们是谁?” 缩着身体刚要站起来,发觉自己身上的外套不见了,心中顿时害怕,想起传说中住在森林中专吸男子精魄的女妖或女鬼,自己这般想,还不待林洛锦等人说话,便自己将自己吓晕了过去。 三人同时皱眉,彩云道:“殿下手下的这些兵怎地这般羸弱,被几个女子也能吓成这样。” 小桃也说道:“听闻大燕太子乃是天纵奇才,更是用兵如神,想不到手下的兵卫也有像这般胆小懦弱的。” 林洛锦未说话,容桓的确不简单,但至于他用兵或者 训练士兵如何,她从未见过。 她将剩下的水全数灌在男子脸上,男子再次醒来。 “你……你们……你们到底是何妨妖孽?……我……我可是大燕太子殿下手下……” 话未说完,彩云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大燕太子手下能有你这样的怂兵?”彩云说完继续笑着。 男子扫视着眼前的三明女子,容貌很美,其中一名尤其美,眼下他除了害怕,当真是没有别的想法了,他试图朝林子边上挪动。 小桃自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起身索性就站在了他身后,阳光这时候透了一些出来,男子看着地上女子的影子,顿时反应过来,她们是人不是鬼,也不是妖,顿时心中的畏惧便烟消云散。 “你们……究竟是何人?” 第343章 惊闻真相 林洛锦也盯着他问道:“你说你是大燕太子的人,可这里是在天祁境内,十三陵是天祁王陵,历代天祁陛下龙驭宾天后的埋骨之所,你们在此作甚?” 男子扫视着三名女子,听林洛锦这一问话,才弄清楚主子是谁。 小桃见他不说话,便将手中的匕首抵在他的脖颈处,威胁道:“快说,你是谁?你们到十三陵目的是什么?” 男子仍旧不开口。 林洛锦见状,故作轻松的转身道:“罢了,既然他这般嘴硬不愿说,那带着他也是累赘,就将他扔在此处,毒虫野兽自会找他。”说完作势就要走。 小桃立即便撤回匕首,三人当即要走,男子环视了一圈四周,耳中隐约还能听见狼啸的声音,身体打了个 寒颤,忙叫住她们:“等等。” 三人回头,男子开口道:“你们若是答应带我一起走,我便告诉你们。” 三人又折了回来,仔细听男子说。 “我……我叫窦广,是天祁龙骧军卫队护旗手……” 林洛锦一怔,凝着窦广:“龙骧军?可是天祁陛下手中的王室护卫龙骧军?” 见林洛锦知道这支队伍,窦广便点了一下头,继续道:“整个天祁可不就只有一支龙骧军,难道还有人难假冒陛下的龙骧军吗?” “既然你们是天祁陛下的人,到十三陵大可光明正大的去,却为何鬼鬼祟祟,还行小路,你们到十三陵到底有什么目的?” 林洛锦收到彩凤鸟的消息,上面说容桓有难,接着便把她带到十三陵 就突然消失了。先是遇到了南奉九,接着在山中又遇上龙骧军,关于容桓的一点消息一直未收到。 可是彩凤鸟是姜老头豢养了多年的灵鸟,也只有姜老头能通过它来传信,姜老头给她的信息该不会有误。 在被问到来十三陵的目的时,窦广便开始支支吾吾起来。 “我只是个小小的护旗手,哪里会知道那些事情?领队如何下令,我们执行便是,不得多问。” 林洛锦盯着窦广,盯得他心中直发毛:“你……你为何那样看着我?” “我问你,你们在这山中,可曾与什么人打斗过?”林洛锦问道。 窦广摇头:“不曾,进这山中已三日了,除了碰见猛兽袭击之外,其他人影也没见到半个。” 彩云 叹了口气,蔫道:“白白抓了个吃饭的家伙,一问三不知!” 林洛锦知道,对于窦广这样的小角色,的确不会知道得太多,可是距离她收到彩凤鸟的求救信已经过去了四日,她心急如焚,却又毫无头绪。 她慌,可她不能乱。 她再次望向窦广,警告道:“这林中野兽毒虫甚多,你若想活命就跟紧了我们,但你若试图引来救兵暴露了我们,那便留你不得。”她眸光中闪过一抹弑杀,突然从她手中飞出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眨眼之间,一只空中飞着的鸟儿便掉在他面前,已无生命气息。 窦广被吓住了,这般身手,他若是轻举妄动,恐怕声音还没喊出来就会丧命。顿时吓得一身冷汗。 为了保住自 己的小命,窦广只得安静的紧紧跟在林洛锦她们身后。 而林洛锦也根据忍冬留下的记号一路追过去,大概到了中午时分,队伍停下来整顿休息,林洛锦也追到了他们。 这支队伍加上领队的总共有三十人,在不清楚对方实力的情况之下,不能妄动。领队的两人坐在溪水边的位置,似乎在交谈。林洛锦便悄悄潜了过去。 “徐统领,照这样找下去,恐怕一个月也走不出这林子,更别说找个人了。” 被叫做“徐统领”的人深深皱着眉头,看了看满身疲累的士兵和周围糟糕的环境,说道:“那有何办法?这是王命,我等唯有遵从。” 那人又说道:“统领,你当真相信大燕太子带着印玺躲到了十三陵?” 第344章 露馅儿了 这话似乎问倒了徐统领,他没有回答。 “这大燕公主就要嫁给咱们太子了,大燕太子在这个时候为何突然会偷走天祁的国玺呢?属下一直想不通,都说这大燕容桓太子乃是天下第一的惊才绝艳,那般聪明又怎会做这样的事情?” 徐统领仍旧答不上话来,索性道:“罢了,那些都不是我等该考虑之事,我等奉命行事便好,至于能不能找到人……尽力就行。” 说完这些,徐统领又望着那人:“王有,念你跟我多年,我提醒你一句,擅自编排王室乃是大罪,往后这些话,还是收敛着些好,若是扰乱了军心,便是我也保不了你。” 王有听徐统领的话,顿时颔首道 :“是,属下自然知道规矩,只是近来发生的事情着实让人疑惑,摄政王战败逃亡,又与大燕刚刚签订盟约,还以公主和亲,可见诚意,应是政局趋于稳定才是,可你观朝堂情况,丞相作壁上观,将军整日醉酒,陛下亦是沉迷酒色,太子又不知所踪,放眼这天祁,谁能力挽狂澜?谁又能守住大局?我等虽身份低微,可也满怀报国之心,长此以往,天祁还有什么气象?” 王有的话似乎触动了徐统领,他神色亦是表现出一丝悲愤,一拳打在旁边的石头上,石头上顿时出现一丝血迹。 “将军说是得了上命,大燕太子偷盗国玺,逃至十三陵,大燕太子是何许人?这般 形势大好,他为何突然偷取天祁国玺?这于大燕有何益处?况且,即便真是大燕太子偷盗了国玺,他为何不逃往别处?偏来十三陵,十三陵又是何地?这些疑问,想必统领大人也早已想到,到了这个时候,若再一味盲从,才是真正的愚忠啊!” 林洛锦在后方的林中将他们之间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这位叫王有的人,不知是何身份,却能有这般见地,将当前天祁的局势分析得清晰透彻,可见不一般。 只是那位徐统领,该是忠心之人,空有一腔报国热血,脑筋却是不如王有转得快。 从他们之间的谈话中,林洛锦也终于知道了一些眉目。 恐怕他们口中说的话, 的确有部分真实。姜老头说容桓有难,恐怕指的就是容桓拿了天祁国玺,彩凤鸟将她引到十三陵,她又在十三陵碰见了龙骧军,容桓应该的确就在十三陵。只是,正如王有方才所言,大燕与天祁已经签订盟约,还以公主和亲,容桓为何会在这个时候拿走天祁国玺? 心中的疑问在徐统领和王有这里想必是得不到答案的,据窦广所言,他们进入十三陵中已三日了,尚未跟任何人交手过。那想必龙骧军奉命在山中寻人,却至今未寻得半点踪迹。 她突然想起彩凤鸟羽毛上的血迹,心中有些慌,不知是姜老头还是容桓…… 一个荒神,她便碰到了旁边的干枯树枝,弄出 了响动。 “什么人!” 徐统领当即捡起一个石子便朝林洛锦的方向抛了出去。 林洛锦闪身去躲避,反倒露出了行踪。小桃护主心切,立即上前去挡石子。 这一举动惊动了正在休整的队伍,所有人警觉顿起,皆是拿起手中的武器开始抵抗,忍冬穿着龙骧军的军服,很快就将旁边几个士兵制服,聚到了林洛锦的身边去护佑。 会武功的几人皆正在打斗中,剩下不会武功的彩云自顾不暇,窦广便趁机逃脱了。 对方的人数占了上风,将林洛锦、小桃和忍冬团团围住,一个士兵发现了彩云,将彩云挟持了过来。 双方处于对峙,但看局势,对方已算控制了全场。 第345章 合作 徐统领见已经将对方拿住,冷声问道:“你们是何人?” 林洛锦看彩云被捏在他们手中,便不再妄动,索性收手。 徐统领没想到对方既然这么快就束手就擒,警惕之余也展现出军人该有的风度,一扬手,手下士兵便暂时放下手中的兵器。 “徐统领,我想我们可以谈一谈。”林洛锦开口道,从方才他和王有之间的谈话中,她听出徐统领并非不知变通,况且现在他们有共同的目的,与其大海捞针一般没有方向的寻找,不如拉个伙伴来,结果如何暂且不论,至少此刻,他们应该算是盟友。 徐统领一怔,望向林洛锦。 此女容貌倾城,气质清贵,又临危 不乱,颇有为将之风,该是这四人之首,四名年轻女子,竟然能在这荒野密林中行走而不曾有半点狼狈模样,不是智计过人就是武功决定。 徐统领望着林洛锦:“你是何人?” 林洛锦笑笑,朝徐统领走近一步:“我知道你们在找谁,我与你们目标一致,你们想要知道的真相,也正是我想要知道的,既然我们有共同的目的,可否达成合作,共同前进?” 王有打量着林洛锦一行人,发觉她们身上所穿衣裳皆是上品,尤其为首说话的女子,更是气质出尘。 “就凭你们,拿什么与我等合作?”王有问道。 眼下之意,是觉得林洛锦一行人不够资格与他们 合作。 林洛锦并不生气,而是拿出一支骨哨,放在嘴边吹了一声,顷刻之间,头狼便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它昂着头,或低或高的呼唤着,不多时,周围就聚拢了数只野狼,虽是在白天,却依旧让人胆寒。 看到狼群,徐统领一脸惊愕,脸上既有对狼群的畏惧,也有对面前女子驱策狼群的愕然。 狼群的出现,将林洛锦等人的败局扭转回来,即便不与龙骧军合作,凭着狼群在密林中生存的能力,也能帮他们找到人,但如果现在他们展开厮杀,却并不一定能逃脱狼群的追踪。 徐统领从军多年,也上过战场,自然也明白这其中道理。 对方想与他们合 作,为的不过是人多,可以更快找到人,同时也能了解他们的动向。 所以,可以肯定的是,此女与他们虽目标一样,都是在找大燕太子容桓,但目的却是不同的,一个要生,一个要死。 林洛锦望向徐统领:“统领大人觉得,你我可有合作的资格?” 徐统领一双浓眉大眼盯着林洛锦,此女不可小觑,眼下的情况更不可轻举妄动。 “好,那便如你所愿,我们合作一同寻人,不过,无规矩不成方圆,要制定出一条明规矩来,让众人也好遵循。” 林洛锦问道:“徐统领想要制定什么样的规矩?” 徐统领看了一眼身后的狼群,说道:“其一,既然是合 作,尔等所得消息,我等要有同等知情权;其二,尔等不得以狼群伤我龙骧军将士;其三,寻得人之后,我们的合作即终止了,是敌是友,便又另当别论。” 这三条规矩明细清楚,很有条理,林洛锦对徐统领更高看了一眼。 “好,就依徐统领所言。” 林洛锦如此爽快的答应却是让徐然没有想到的,他以为此女必会反对或者提出别的要求来。 “你完全赞同?” 林洛锦点头:“徐统领所言条理清晰,我完全赞同。” 林洛锦又吹起了骨哨,很快狼群就四散开去,龙骧军将士也才放松下来。 根据头狼提供的方向线索,他们换了一个方向,从山上而去。 第346章 大燕贵女何其多,为何选了她? 清晨的阳光透过树梢洒下来,射在一张白净的脸上。 容桓警觉性非常高,听见树枝上鸟儿跳动的声音便睁开了眼睛。 一个白衣老者从后面的土坡上站起身来,发着鸟语,似是在与彩凤鸟交流着什么,这般场景之下,没有谁会将偷盗国玺之事与他们二人联想在一起,反而让人觉得他们是在游山玩水。 “容桓殿下,你觉得那臭丫头几日能寻到我们?” 姜白虽已年过八旬,可保养得当,且又是练武之人,完全没有这个年期该有的老态龙钟,更像个老顽童。他与彩凤鸟交流之后,笑着问躺在树梢上睡觉的容桓。 “姜先生觉得阿锦多久能找到我们?”容桓反问一句,拿下盖在脸上的一枚叶片 ,眯细着眼睛,呼吸着早晨清新的空气:“阿锦是姜先生一手调教的,该是最了解她的。不过,姜先生可能猜出,我们还要几日才能走出这座十三陵?” “快了,只要臭丫头找到我们。” 姜白对自己这个徒弟非常有信心。 容桓嘴角几不可见的拉开一道弯弧,他自然知道林洛锦一定会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与林洛锦已有多少个春秋不曾见面了,心中的思念,虽是藏得深沉,却难以瞒过姜白。 “容桓殿下,老朽一直有个疑问,不知殿下能否帮老朽解惑?” “先生但说无妨,桓若知晓,定知无不言。” 姜白酝酿了片刻,说道:“臭丫头与京城里的那些贵女不同,她出身高贵,却又 自小与我生活在山林之间,我带她四处游历,见过滔天富贵,见过饿殍遍地,见过十恶不赦,也见过人性本善,她一身医术和武功尽皆我所授,她有多大能耐我自然知道。永宁侯府除了那个老家伙,无人过问过她,这些年瑶池山外一批又一批的杀手死士,可是殿下帮助清理的?” 尽管已经猜到了答案,姜白还是想亲自问一问。 容桓目光空灵的望向天空,幽幽答道:“即便不是我,那些人也伤不了她,老侯爷对她的保护,不下于我。” 没有直接回答,却已再明白不过。 姜白再问:“殿下你立于云端之上,而臭丫头,她处于十丈红尘中;你心中怀着天下社稷,她心里想的却是风花雪月; 大燕贵女何其多,你为何偏偏选了她?” 寡薄的唇角轻轻露出一道弧度,清声说道:“先生与老侯爷问了同样的问题。” 姜白神色一凛,抬头看着容桓:“那殿下是如何回答的?” 容桓自树上一跃而下,稳稳落地站立,容色寻常。 “或许她是我母后亲自为我选的,或许是她说过长大后要找一个我这般的夫君,或许是天意,让她撞入了那场算计之中,我也不知究竟为何……”说到这里,容桓转身正对着姜白,直言道:“这天下最让人捉摸不透的,唯有一个‘情’字,陷入其中不自知,却也再难抽身而出,况且,桓是甘之如饴,不愿抽身。” 姜白眉头舒展,容桓的回答让他很是安心。 “臭丫头何其幸运,能得殿下这般眷顾。有了殿下此心,即便这天下风卷残云,动荡乱局,老朽放心了,对于已去故人,也将有所交代。” 容桓听此,神色微动。 “先生所说故人,可是指南宫夫人,阿锦的母亲?” 姜白似是深深叹气,继而道:“我当年,也唤她阿凌,只是,她唤我叔伯……”姜白似乎想起了遥远的从前,深陷其中,一双老眼中竟有些氤氲。 他喃喃说道:“即便倾尽我半世权柄,毕生所学,也无法留住她,世间的遗憾何其多,却偏偏……” 容桓有些听不明白,正欲开口再问,耳边就传来一阵淅淅索索的声响,极轻,却又无比清晰,接着,便又听见一声高昂的狼啸。 第347章 星光失了颜色 “嗷呜!” 在十三陵待了数日,他们还是第一次遇到狼群。容桓顿时警觉起来。 姜白却是一反常态的轻松一笑:“看来臭丫头就快找到我们了。” 然而,姜白还没看见爱徒的身影,便首先嗅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一股森冷的寒意自心头猛然而起,霎时之间感觉浸入冰水之中,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布满皱纹的脸上突起青色的脉络,一双老眼中闪过凌厉的锋芒。 姜白眉梢一挑,转身凌厉果断的拉住容桓的手臂,朝着山上的方向飞身而去。 如果他猜得不错,天祁龙骧军先于臭丫头找了上来。 那声狼啸,不是臭丫头,应该是龙骧军斩杀野狼的哀嚎之声。臭丫头应该也距离他们不远了,但他们 却不能留在原地等待追兵的截杀。他知道林洛锦和狼群的渊源,凭借狼敏锐的嗅觉,定会带臭丫头找到他们。 眼下追兵不知有多少,而他们只有两个人,敌众我寡,不能冒险。 在这种野外丛林中早已习惯,无论处于什么样的地方,都要先找到一条最隐蔽的退路。他们刚才所在的一片平地上,身后便有一条极为隐蔽的小道,早已被野草藤蔓淹没了。姜白相信,臭丫头对他的了解,定然能发现端倪,寻迹找到他们。 当林洛锦和徐统领一行人行至土坡附近时,发现了一地的野狼残尸,现场一片血腥狼藉,有被拦腰斩杀或是刀戟穿胸而过的狼的尸体,也有两个被狼咬死的龙骧军士兵,还有两只被咬断的 手指、手臂。 不久之前,这里曾经历了一场人狼大战,双方皆是损伤惨重。 浓重的血腥扑面而来,有几个受不住的士兵已弯在一旁不停呕吐。 徐统领和王有对视一眼,皆是看向面前的女子,这番场景,若不是他们经历过战场,恐怕也会受不住的,可是她,竟然那般镇定。 而附近的土坡上,林洛锦发现了有人在此活动的痕迹,虽然很轻,她却依旧看见一株大树上的三道刻痕,那是姜老头留下的。 这一发现让林洛锦又惊又喜,说明师父和容桓的确就在十三陵,而他们也没有找错方向。 夜晚很快就来临了,他们寻了一片开阔的地带停下来,点燃了篝火,各自开始吃干粮,休息聊天。 对于白天 看见的血腥场面,多数人皆是心惊后怕。但因为他们都同时见过林洛锦驱策狼群的本领,反倒觉得此女与他们同行,倍感安全。 林洛锦一行的干粮早已用尽,这两日的口粮皆是就地取材。忍冬很快就猎了几只雉鷄回来,借助旁边的溪流,将猎物处理干净便架上火开始烤。 不多时便就肉香四溢,周围龙骧军都频频侧目,看一眼正冒着油光的烤肉,再看看手中干巴巴的大饼,顿时也没了味道。 林洛锦自然是感觉到了周围的目光,她拿起一只烤熟的猎物,朝徐统领和王有二人走了过去。 香味扑鼻,一只热腾腾香喷喷的烤肉赫然出现在眼前,徐统领和王有皆是一愣,抬头去看林洛锦。 二人怔怔不动 ,并不伸手去接,林洛锦浅浅一笑:“怎么,害怕我下毒?” “放心吧,我的毒在山下就已用完了,还没来得及制出新的,想下也无毒可下。白日里那番场景,想必大伙现在还心惊胆战,吃点肉,缓和缓和心绪。”说完,林洛锦就将烤肉放在王有手中。 林洛锦走过去吩咐三个丫头,留够了自己吃的,其余全都分给了别的士兵。 没有得到统领的命令,即便口水滴到了衣襟上,也无一人敢吃上一口。 林洛锦扫了一眼众人,心中想着这龙骧军果然军规森严。她拿起自己的食物,突然回过头来,对着王有和徐统领遥遥一敬,扯开嘴角,轻轻一笑。 两个呆愣的铁血男子,只觉得漫天的星光霎时失去了颜色。 第348章 突然出现的天祁大王子 深夜,静寂的山林里一丝虫鸣鸟叫也听不出来,王有夜中被尿憋醒,急匆匆的跑到一处隐蔽地解决。解决了生理需求,顿时觉得整个人舒爽了不少,慢悠悠转身回来继续睡觉,无意见瞥见林洛锦一行人的所在之处,竟已空无一人。 他顿时惊怔,急速跑过去叫醒徐统领。 “徐统领……” “徐统领!大事不好了……” 徐达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就听王有在他耳边说道:“那几名女子不见了!” 徐达一惊,瞌睡早已去了一半,立即爬起身来,望向林洛锦先前所在的位置,果然空空如也。 “王有,怎么办?是否叫醒大伙,立即追击?” 徐达立即扬手阻止,他思虑片刻,尝试运功,并无不 妥,他忽然镇定了下来:“不必了。” “她并未对我等下手,行事磊落;合作期间遵守规则,做事自成一派;眼下距离王陵已经不远,也是时候分道扬镳了,原本便不是一路人,只因着有共同的目标而暂时同进退,此时双方立场已然明晰,这时候离去,最明智不过。” 王有听来,也顿时安静了下来。 片刻之后,王有小声道:“只是不知如此聪慧的女子,是何身份?” 徐达心中有一点猜想,却没有说出来。 此女聪慧、勇敢、敏锐,有着不输男子的气度,更有驱策狼群的本领,这样的女子,他平生仅见,就为着她的那份豁达,他放弃了立即去追击的机会。 当林洛锦一行人到达王陵之时 ,大片大片的火把已经将这一片空阔的平地照的灯火通明。上千人马已将现场围得水泄不通。在包围圈中,只有两人,一人白发白须,一人清朗如月。 寡众的悬殊对峙僵持着,林洛锦一行人隐在密林中,观察着现场的形势。 漆黑的夜幕下,有飞鸟被扰的鸣叫声。 是进,是退,皆已无路。 唯一逃生的可能,逐渐清晰的出现在林洛锦眼前。如果真进了那座王陵,是否有别的出路暂不可知,仅是王陵中的重重机关,就很难让他们安然无恙。 可是,这是眼前唯一的退路。 “这龙骧军的军力可是大不如从前了,你们领头的将军是谁?”姜白一身素净的粗布衣裳,站在包围圈之内,指着领头的 那人问道,没有半点畏惧之色。 “都到了这个时候,老先生还对本将军如此感兴趣。”一身碧蓝色戎装的南墨倾高居于战马之上,身后的黑色披风随风翻飞,彰显其将帅的风姿,他手持长戟,威风凛凛的开口道:“本将南墨倾,天祁大王子。” “如此,你与南君岐太子是亲兄弟咯?”姜白面色一变,似乎有些想不明白的说道:“这南君岐虽是一国太子,纨绔是纨绔了点儿,可在正事儿上却也从不马虎,尤其对待朋友,极为仗义。相较之下,这位将军却是咄咄逼人,出手狠辣无情,一看便知非一母所出。” “老先生,现在还说这样的话你觉得有意义吗?即便是南君岐在此,你们窃取我天祁 国玺,图谋不轨,便已是死无葬身之地!” 姜白面色忽然凝重,终于沉声叹道:“十三陵乃是天祁历代陛下的埋骨之所,是天祁的龙脉所在,更是整个天祁臣民朝拜之向,你却带领士兵滥杀生灵,扰得整座十三陵鸟兽不宁,哀嚎遍地,更追杀我等至王陵前,如此行径,你也觉得自己配得上天祁王室的门楣?” “呵呵。”南墨倾冷笑一声:“老先生觉得我有损天祁王室的门楣,我却觉得,只要是忠心护国,为国铲除奸佞,付出一些代价是难免的。你们是大燕人,在我天祁境内行此等诡计,就该想到会有今日的结果。识相的就立即交出国玺,看在大燕皇室的面儿上,尚且留你们全尸,否则……” 第349章 有何遗言 容桓冷笑一声,沉声说道:“就凭你们,想要国玺,你未免太高估了自己。” “是不是高估,本将军心中有数。”说罢,南墨倾蓦然抬起手中的长戟,锋利的箭头对准容桓和姜白,森冷的弑杀之气在空气中缓缓升起。南墨倾冷声笑道:“桓太子,都说你是惊才绝艳的天下第一人,天下无人能出其右,我倒想看看,这种局势之下,你如何发挥你惊绝的智慧。” 话音一落,包围圈整齐的刀锋一时间同时出鞘,无数火把的照射下,闪着冰凉的红色光芒,照在一片漆黑的铠甲之上,印出猩红的光。上千龙骧军列阵在平原上,听不到一丝喧哗。夜晚冷冽的风掠过 山脚,发出低沉的呼啸。 南墨倾冷笑着,一点一点向后退去,一排排弓箭手登时围上来,将他隐藏在人墙之后。容桓眉眼冰冷,与姜白二人立在中央,面色深沉,不见一丝惊慌,只是冷眼看着重重包围圈,那气势竟然丝毫不输南墨倾所带领的上千龙骧军。 一只孤鹰突然从夜空翱翔而过,发出一声嘶鸣,向着远方飞掠而去。 大战一触即发,南墨倾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高声道:“桓太子,听闻你的太子妃为了寻我的二弟,可是不畏艰险、舍生忘死,这番情谊,真是让我羡慕啊。桓太子,你亲口向燕皇求取的太子妃,却为别的男子出生入死,反正你们也飞 不出去了,不如谈一谈你的感想,若是有何遗言,本将军也一定帮你带到。” 容桓只是冷眼看了南墨倾一眼,充满蔑视的笑了一声,轻声说道:“南君岐再不济,也不会与自己父亲的后妃串通私情,乱人伦,谋大位。若是相比谁更卑劣,恐无人能出你之右。” 南墨倾没想到容桓竟能知晓这么多真相,怕他说出更多的挑拨之言,他瞪着猩红的双目,大声吼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容桓,你休得胡言,乱我军心。今日,这里便是你的葬身之地!”说罢,便对手下下令道:“给我将敌国细作容桓拿下,若有反抗,就地斩杀,生死不论!” 容桓站在原地, 冷笑一声,动也未动。 龙骧军将士愣愣看着这位大燕号称天下第一人的太子殿下,竟然就像被听见南墨倾的命令一般。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将这个妖言惑众的细作拿下?若是无功而返,回到王城你们一个也别想逃过军法处置!”南墨倾大怒,朝着马下士兵大喝。 “哪里来的低贱小人,竟敢截杀大燕太子,真是好大的狗胆!”一声清脆的声音突然从包围圈之外传来,南墨倾大怒,以为手下士兵受到容桓的蛊惑,赫然转过身去,厉声道:“何人在说话?” 然而他话音刚落,一枚牛毛细针闪着银色的寒光穿破风声,凶猛而来。 南墨倾闪避不及, 从战马上掉落下来。 同一时刻,惨烈的惊呼声响起,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枚细小的银针穿透三个人的喉咙,一瞬寒芒从人的身体穿透而过,所过之处,三个士兵应声倒地。 南墨倾突然瞪大双眼,一丝惊恐之色登时闪过瞳孔。一片死寂之中,众人连一丝响动也没有听见,眼前的人瞬间就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南墨倾不可思议的盯着地上的几具尸体,半晌缓不过神来。 所有一切都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等众人惊恐地望去之时,从密林中走出一名眉目清丽的绝美女子,在她身后,跟着三个婢女,在火把红光之中,士兵自动让开一条路,女子昂扬走来。 第350章 时光不曾亏待任何一人 “我从未听南君岐说过他还有一兄弟,你自称是天祁大王子,可有什么凭证?”林洛锦淡淡笑道,缓步从包围圈外走来,好像站在四周的不是如狼似虎的追兵,而是一群无关要紧的看客。 “你是谁?”南墨倾立刻从地上爬起来,目光惊诧的望着林洛锦。 林洛锦仔细看了一眼南墨倾,眉宇之间似乎的确和南君岐有着某种相似。 南墨倾狠狠地看着林洛锦,再次厉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林洛锦扬了扬眉,也不言语,直直朝着姜白和容桓而去。 姜白看见自己徒儿,一双老眼笑得眯成一条缝儿,他亲自调教出来的得意弟子,果真没让他失望。 乌 云渐渐飘散,月光透过薄薄的云彩,透出清冷的光亮。 被围得水泄不通的包围圈内,霭霭沉暮之下,四目对视,万千情绪尽在一个眼神,千言万语化作了沉默。 时间,是最好的证据。它会告诉你什么叫思念,什么叫舍不得。 不过短短三个月,可是却像过去了半生。 风越的大了,月光忽明忽暗,四下的林子树木迎风浮动,鸟雀在黑夜中扑闪着翅膀,飞掠过一片火光映红的天际。 容桓面色几次变动,无数情绪和西岳最终化作一抹淡然的浅笑,他知道她一定回来,他一直知道。只是当她真的忽然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那种又惊又喜同时冲击着他的 心,无以言表。 他踏出脚步,缓缓朝她走来。 林洛锦站在原地没有动,突然被风化了一般。从云居山一路风驰电掣的赶来,她一路换了三匹马,只担心自己赶来得晚了,就在见到容桓的那一刻,她心中所有的害怕顿时消失无踪。 容桓走到林洛锦面前,目光凝着那张夜夜在他梦中徘徊的容颜,然后缓缓解下自己身上的黑缎披风,伸手绕过她的脖颈,披在她的身上。 “这里风大,一路赶来累了吧?”容桓声音浅浅,柔和的目光紧紧锁在她的脸上。见林洛锦不说话,他伸出收取,拉住了她白皙纤瘦的手指。 顿时好似一股电流流窜过全身,那只修长 巨大的手,即便在这夜黑风高的山野之间,仍旧又暖又热。他手上的力量那般坚定,那边自然的握住了她,就好像从前的半生,他们也是如此这般做了千百遍一样。 数十年的光景弹指而过,整个大燕甚至是整个炎武大陆沧桑巨变。 她,不再是当年宫宴上活泼天真的小孩子,对着帝后扬言说长大后要嫁一个如太子一般的男子。他,却仍旧是那个满心满眼,即便用尽心计也要将她设计在手掌中的手掌乾坤的太子殿下。 时光不曾亏待过任何一人,只是让他们都更看清了自己的心。无论容桓如何设计,如何颠转乾坤,也无论她林洛锦是不是一直在他掌中 算计,他容桓的初心终是未变。 两个人,手牵着手,在万千的包围圈中,更像是聚来祝福的看客。 一双老眼看着紧紧握在一起的双手,忽然眼眶有些湿润,终是化作一声长叹。 三个丫头一个看一个,也似乎都忘记了自己正处于敌人的重重包围圈中。 南墨倾看着这一幕,眼中愤恨难挡,他不知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子是何身份,但是既然是站在他的对立面,还让他在众将士面前摔下马背,如此这般扫他的颜面,此仇就必报。 就在容桓和林洛锦相顾无言,对方人人沉浸在相见的喜悦之中不备之时,南墨倾突然捡起地上的长戟,对准容桓和林洛锦便用力刺去。 第351章 进入王陵 南墨倾来势凶猛,可惜还没到容桓和林洛锦身边就被忍冬和小桃飞身上前拦住。南墨倾见无法伤到容桓,又一把抽出腰间长刀,同时大声下令:“给我上,杀了他们!” 震慑人心的利器在夜风里响起震天的声音,吼声冲天而起,将士对军令的百分之百服从,让他们暂时忘记了先前摆在他们面前的三具尸体,跟着南墨倾的身后向着容桓等人的方向飞奔而去。 巨大的喊杀声和刀枪剑戟碰撞的声音随之响起,火光中人影在山东,上千龙骧军举刀挥来,忍冬和小桃护在林洛锦身前,一拨又一拨的敌军被内力震飞,可是怎敌对方数千之众? 即便武功再高内力再强,近身肉搏也寡不敌众,他们的围成的圈子渐渐缩小,鲜血不断喷薄而出,人影一片又一片的倒下去,砍杀声、哀嚎声不断传来。 林洛锦拧断一名士兵的脖子,暗恨自己刚才应该一击即中,将南墨倾一击杀了的,没了主将,军心必定大乱,也就不会发生此刻的情况了。 这时,一声巨响登时响起,林洛锦猛然回头看去,却见王陵入口处的石门突然被打开了。林洛锦一呆,她正在想办法如何打开王陵的大门,这门突然就被打开了。 林洛锦抬起头,只见一拨又一拨的龙骧军朝他们汹涌而来,想要从这层层包围 圈中突围出去是没有希望的。 进王陵是她之前就想过的唯一的退路,眼看着又一拨龙骧军就快奔袭至脚下,林洛锦忽然拿出一枚雷火弹,朝着奔袭而来的敌军就用力扔了出去。 登时之间,一片浓烟弥漫,看不清任何行迹,待烟雾慢慢散开,众人再去找敌人之时,却已然不见了踪影。 只听见又一声“轰隆隆”的巨响,众人寻声看去,容桓林洛锦等人已经到了王陵门口,而王陵入口石门,也就在那一瞬间沉重的重新关上了。 南墨倾见此,反而露出一丝狠辣的笑意。 前方士兵来报:“将军,他们已经进了王陵,该如何追击?” 众人也正等着南墨倾的将令,准备继续追击。 南墨倾冷笑一声,忽然下令道:“吩咐下去,包围王陵,不得让他们逃出王陵。” 那禀报的士兵已呆,这不追击了? “王陵内没有水,更没有食物,我看他们能在里面挨几日,等他们多关上几日,再打开王陵石门,届时,他们即便不被饿死,也会为了争夺食物而互相残杀,抓捕他们,将不费吹灰之力。” 手下的副将立即恭维道:“将军真是好计策,属下佩服!” 石门关下的一刹那,也将林洛锦、容桓一行人与外面的铺天盖地的追兵隔绝开来,凌厉的山风没有了,响彻天际的追击 声也没有了。 一时之间整个空间安静了下来,林洛锦轻轻的推开容桓的胸膛,低声说道:“容桓,你怎么样?” 寂静无声,好像整个空间登时之间只有林洛锦一人了,方才跟在她身边的姜老头和三个丫头不知去了哪里。 “师父?小桃?忍冬?彩云?……姜老头……彩云……” “阿锦。”黑暗之中,传来容桓的声音。 林洛锦忙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可四下里一片黑暗,没有半点光亮,身上也没有火折子。 “阿锦!”容桓的声音再次传来:“有没有受伤?” “咳咳……”林洛锦伸出手去,却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抓不住。 第352章 围困王陵 林洛锦被灰尘呛到咳嗽了几声:“咳咳……我没事……” 容桓摸索着从怀里摸出火折子,一丝微弱的火光在黑暗中亮起,林洛锦苍白的脸颊就在身旁,衣襟上沾满鲜红的血迹,也不知道是她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容桓!”林洛锦看见光亮,朝着容桓大步走过去:“你怎么样?” “小姐!”另外一个方向传来忍冬的声音,林洛锦忙朝忍冬走过去,容桓手中拿着火折子,借着微弱的光将整个环境看了个大概。 “忍冬,你有没有受伤,彩云和小桃呢?”林洛锦过去,却也只看见了忍冬一人。 “不知道,刚才石门落下时震动太大,根本来不及拉住她们。”忍冬 说道。 二人说话之间,只见昏黄的灯光忽然渐渐亮堂了起来,容桓找到墙边的灯火将其点燃,照亮了他们所在的区域。 整个空间亮堂起来,他们才看见被石门震晕过去躺在地上的小桃、彩云和姜白。 林洛锦一一为他们探脉,他们只是被震晕的,很快就可以清醒。 不多时,小桃和姜白已经醒了过来,只是彩云尚未苏醒。 他们仔细观察了这个地方,这里像是一个通道,却一丝风声也无,通道很长,光凭墙上的一盏光亮根本看不到底,地面、墙壁、屋顶全是整块的巨石铺成,上面雕刻着复杂的花纹和图腾,他们点燃的黑色石雕烛台只是其中一盏。 忍冬也拿 出自己的火折子,将其余的烛台一一点亮,白色的蜡烛,昏昏的烛光透着幽幽的光,整个通道显得肃穆而庄严。 “小姐,这难道就是十三陵?天祁的王陵?天祁历代陛下的埋骨之所?” 林洛锦也环视着周围环境,应道:“应该是。” 休息了一会儿,姜白也几乎恢复了过来,他看着墙壁上复杂的图腾,老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传说天祁自建国以来,所有的陛下薨逝之后都是埋在此处,至今已有七位了。”小桃说着她所知道的事情。 “既然历代陛下都是埋骨在此,那就一定有别的出路。”忍冬对林洛锦道:“小姐,我们得尽快找到出口,这里空气稀 薄,没有食物,熬不过几日的。” 所有人都在四处查看情况,寻找出口的线索,只有姜白始终盯着墙上的图腾,一动不动,像是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之中。 “姜老头。”林洛锦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向姜白:“你怎么不走啊?” 姜白反应过来,连忙转身上前,跟在林洛锦身边:“丫头,这王陵中机关重重,警醒着点。” 林洛锦漫不经心问道:“你怎么知道?难不成你来过?” 姜白脚步微微一滞,并未回答林洛锦的问题。 “先生说得不错,这里危机四伏。”容桓刚说完话就停住了脚步。 在他们前方,有一道沉重的石门,在他们停住脚步的同一时 刻,像是有一股力量正缓缓将那道石门推开,一股寒凉之风扑面而来。 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不可思议的殿堂,宏大而肃穆。 触目所见,是一片宏大而宽阔的空间,地面全是用巨石铺成,在最中央有一只巨大的鼎,鼎的周围有四只怪异的猛兽雕塑,那动作像是在护佑着那只巨鼎。 巨鼎之中,青烟袅袅,烛火的味道充斥着整个空间,像是永不灭的烛火。 在巨鼎之后,有一座祭台,祭台四周共有十三跟白玉石所筑的巨大石柱,每一根石柱都要四五个人方能合抱过来。祭台的两边分别有两灶熊熊燃烧的火簇。火力四散开来,使得整个空间里充斥着一股热气。 第353章 密室逃脱 就在这时,一阵青绿色的气息突然在半空中弥散开来,容桓眼疾手快,登时屏住呼吸,同时上前一把捂住林洛锦的口鼻。可尽管如此,仍旧慢了一步,林洛锦只感觉身子一软,就向一旁倒了下去。 与此同时,只听“咻咻”的声响,无数的箭羽从四面八方飞来,这里是一个箭阵,不如为何被触发了,箭矢如雨一般倾巢而出,原本古朴苍凉的大殿顿时变得满目疮痍,箭羽带着不容侵犯的愤怒喷薄而出。 “阿锦!” 容桓一惊,伸手一揽,就将林洛锦揽入怀中,他脚尖一点,身躯陡然偏转,整个人朝后急速飞开, 躲过了第一拨箭雨。 还尚未来得及缓神,“轰”的一声巨响,整座祭台顿时就被点燃一般,祭台四周登时有巨大的火焰腾升起来,响天震地的嘶鸣呼啸之声腾地而起,整座宫殿都散发出红色的光芒,同时,滔滔火焰雷霆般的朝他们砸来。 姜白见此情景,面色苍白,呼吸渐渐急促起来。 “糟了,触动了火棘。” 容桓将晕厥的林洛锦整个抱在怀中,面色冷然的问道:“什么火棘?” “就是火山口!” 忍冬眉头一皱,愤怒道:“这天祁先祖竟然把陵墓建在火山口,真是疯了!” “快跑!”姜白只感觉口 中一股血腥味,大声叫道。 容桓将林洛锦横抱在怀中,身躯陡然一跃,向着黑暗的殿内迅速而去,小桃和忍冬一同扶着尚未苏醒的彩云紧随其上,姜白也跟了上去。 一声沉闷的声音突然想起,无数的红色光芒之中,漆黑的烟雾冲天而起,一声震天的爆响之后,整座宫殿开始剧烈的摇晃起来,回头看去,他们刚才所站的地方已是淹没在火红色的岩浆之中。 空气里的干燥的热气骤然升温,几人额上的汗珠潸潸而下,几乎打湿了身上的衣衫。 宫殿摇晃过后,一根巨大的石柱登时倒塌,轰然倒下,漫天的烟尘随 之飞起,容桓抱着林洛锦身躯灵敏的向旁边扑倒,将怀中人的头紧紧扑在身下。 姜白见状,已不再犹豫。 “容桓!” 容桓将林洛锦扶起,紧紧搂在怀中,看向姜白。 姜白走至容桓面前,面色凝重,郑重其事道:“殿下,臭丫头就交给你了。” 容桓狐疑:“先生此话何意?” “想必是南墨倾那混蛋炸毁了王陵的阵眼,这王陵中处处设阵,每一个阵都是环环相扣的,老夫知道殿下睿智过人,一定能带臭丫头安然脱险……” “不可!”姜白话未说完,容桓便出口阻拦:“阿锦定然不会同意先生这般做法 ,我们一同入王陵,也要一同走出去,否则,容桓如何跟阿锦交代?” 争吵之中,彩云已经转醒,而林洛锦因为吸入迷烟,正处于昏迷状态。 “听老夫一言!”姜白说道:“为了完成这座王陵的修建,我的先祖呕心沥血,耗尽了最后的心血。天祁王室为了让这王陵成为无坚不摧,在修建完工之后,便将图纸烧毁,幸而我的先祖手中余有拓印版图纸,可最终也没能逃过天祁王室的搜捕,最后只留下了半张残图和一卷札记。” 众人皆是一惊。 “先生您的先祖是天祁人?这座王陵是您的先祖所建?”容桓问道。 第354章 旁观者清 “不错。根据手札的记载,王陵有四个出口,是依据金木水火土五行八卦来设阵的,第一个出口便是我们进来那个,石属土,现在石门已关,无法从里面打开,第二个出口便是整座王陵的阵眼,属火,也就是南墨倾炸毁的那个阵眼,自然也没了出路。现在所剩最后两个出口,你们从东边走,应该还会经历金字阵眼或是木字阵眼,至于如何破阵,老夫也不知。” “不好了,你们看后面!”小桃惊叫出声,众人回过投去,却只见赤红色的岩浆已经迅速的朝他们蔓延而来。 姜白连头也未抬去看一眼,他面色阴沉,用尽全力运足内力,将内力震出,威力无比,将所有迎面而来的火光生生挡了下 来。 “先生!”忍冬突然叫道,几人皆是惊恐的看着姜白以一己之力阻挡喷薄而出的岩浆。 “快走!”姜白面色难看,扫了一眼容桓怀中的林洛锦,喊道:“臭丫头就交给你了,快走!” 容桓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如果走了,阿锦醒来问起师父,他该如何解释?如果不走,在这种情况之下,无疑是多送了条人命搭进去,他的性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想让阿锦活着。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老夫可挡不了多久!”姜白艰难的再次催促道。 这时,忍冬看见姜白的衣衫下摆已经燃烧了起来,她眸中闪过一丝惊恐,随后手上剑花飞舞,速度之快,眨眼之间就将着了火的衣摆斩去。 “小 桃,你带着彩云跟殿下走,我流下来帮姜先生。”说罢,不等小桃和彩云答应与否,便立即运足内力加入抵抗火势的阵列。 “忍冬!”彩云这时已完全清醒,她清楚她们面对的是什么。 她与忍冬都是老侯爷收养亲自教导的,小姐于她们而言,便是终生的使命。她凝着忍冬,眼泪止不住的从脸上流淌下来。 小桃也回头看了一眼林洛锦,下了一个决心:“虽然我与小姐不如你们与她那般亲厚,可于我而言,她是我此生遇见唯一的温暖,况且,她是阁主舍命也要保护的人。”说罢,便迅速加入了忍冬和姜白。 彩云没有武功,心急如焚只能掉眼泪,这时她多希望自己武功高强,起码能和忍 冬她们一起对抗岩浆,就算是出一份力也好。 可是她什么也做不了。 彩云回头,朝容桓一跪,郑重的磕了一个头:“殿下,彩云知道即便没有我们的拜托,你也一定会舍命保小姐。在云居山收到彩凤鸟的消息说殿下你有难,小姐心急如焚,一路上跑死了三匹马从云居山赶来,小姐对您的情谊,我们旁观者比谁都看得清楚,只是她面子薄,或不自知,殿下莫要辜负了小姐之心,今日,奴婢就不随小姐走了,我要留在这里,与忍冬她们共同进退。” 忍冬一听,心里着急喊道:“不要!彩云,小姐还需要你的照顾,快走!” “不!”彩云十分坚决:“我不会武功,每一回都是你们护着我 ,这一次,我想陪着你们。忍冬,你我不是亲姐妹,却胜似亲姐妹,如果今日这场劫难我们在劫难逃了,那就约定来生,我们一定做一对真正的亲姐妹。” 忍冬脸颊流下泪,她现在不能分神,更不能抽身。在他们身后,有他们毕生的信仰,有他们倾其所有都要护着的人。 “殿下,快带小姐走!” 容桓心坚如铁,搂紧怀中的人。他生于宫廷,长于宫廷,见过了太多的尔虞我诈、阴谋诡计,无不是为了自身利益愿意舍弃亲情、友情、爱情,哪怕是父子,哪怕是兄弟,哪怕是好友,哪怕是夫妻,为了权或利,反目的比比皆是。 “阿锦有你们,是她之幸,容桓能遇见你们,亦是容桓之幸。” 第355章 舍身为义 容桓带着林洛锦离去之后,他们便没了顾及,用内力只能挡住一时,却非长久之计,况且,他们都因耗尽内力,逐渐抵抗不住了。 赤红色的岩浆如海浪滚滚而来,他们每个人的衣服下摆一次次起火燃烧,彩云一次次双手扑灭。而岩浆缓缓逼近,他们额头的汗水大滴大滴的滚落,身后没有退路。 姜白侧身看了看三个丫头,忽然笑道:“我老头子上半生沙场秋点兵,下半生浪迹天涯,如今有你们几个丫头陪着,也不算遗憾了,那臭丫头能得你们忠心护着,老夫即便到了底下见着了阿凌,也算有个交代了。” “老先生,你不是说这王陵是你家先祖所建,是否还有法子脱身您老再仔细想想!”忍冬用尽 全身力量在抵抗,终也是快耗尽力气了。 “是啊,您不是看过先祖的手札吗?难道里面没有记载着如何阵眼逃生吗?你再=仔细想一想,或许是您老记错了呢。” 彩云已数双手已经满是鲜血,她徒手为他们扑灭身上燃烧的衣袍,伤得很重,此刻脸色惨白,痛得叫不出声儿了。 “老夫……” “咔!”就在他们灰心失望打算放弃的一刻,一声细微的声音像是一声惊雷,打在几人的脑海中,前方的熔岩一浪高过一浪,眼看就要将几人吞没,身后一道沉重的石门在最后的紧要关头轰然被打开,裂开了一条大大的缝隙。 同时一股冰寒之气扑面而来。 “那边有寒潭,我们一起用劲儿,同时撤退!”姜 白忽然大喊道。 几人顿时都看到了活着的希望,忍冬立即朝彩云道:“彩云,你先过去,我们随后便来。” 彩云点点头,用不着姜白的指点,就朝着缝隙的方向飞奔而去。 刚跑不出十步,只听噗的一声,姜白、彩云、小桃三人以内力筑成的屏障像是一张薄纸一般,炙热的岩浆像火舌一般喷涌而出,向着他们的方向呼啸而来。 三人用尽全身力气,向着前方飞奔。身后的炽热火舌瞬间吞没了通道里所有一切,速度之快,令人难以想象。 彩云一个踉跄,体力不支,便被绊倒在距离缝隙三尺之外。 忍冬反应过来,刚想回头去拉彩云,却见裂开的缝隙已经快要合上了。 “彩云!” “彩云!!” “不要管我,快走!” 撕心裂肺的叫喊响彻整个空间,姜白一把拉住忍冬:“你们快走,我去!” 可是姜白的话刚刚才说完,却见一道影子已在他之前,朝着那道即将合拢的缝隙飞了出去,小桃身形犹如一条灵巧的狸猫,转瞬便钻出了外面。 拉住彩云,小桃回头,惊恐的看着身后可怕的熔岩已向他们奔袭而来。 “走!” “不要!”撕心裂肺的声音在漫天的轰隆声中清晰的响起,小桃用尽全身力量,抓住彩云便将她抛向那道缝隙。 彩云还能感受到小桃手掌中的那片冰冷,身体却已不由自己的飞了出去。 “快走!你们一定要走出去!”小桃坚定的声音缓缓响起,忍冬伸手接住彩云,欲趁 机出去帮小桃,眼前仅剩的一丝缝隙已瞬息之间闭合,再无一丝缝儿。 “小桃!不要……” 彩云无力的双腿磕在地上,全身力量被瞬间抽干,就在缝隙闭合的那一瞬间,她亲眼看着如熊熊烈火般的熔岩将小桃瘦小的身影吞没…… 许久之后,彩云勉力站起来,谁知刚刚一动,便一口鲜血喷洒而出,忍冬大惊失色,惊声叫道:“彩云!” “先生,忍冬,你们快走吧!”彩云的声音幽若蚊蝇,极轻极弱,往日一双灵动的眼睛中迷漫着一丝死亡的气息:“带着我,你们走不出去的,你们走吧。” 忍冬只摇头,向来沉稳的她已经泪如雨下:“不!不!我们已经没了小桃,不能再丢下你,我们一定能走出去!” 第356章 彩云之死 彩云虚弱的闭上眼睛,又睁开。 “小姐的生活起居你比我熟悉,小姐的性格脾气,你也比我了解,往后,小姐就交给你和青芜姐了,彩云不义,先走一步……” 忍冬拼命的摇头,大滴大滴的眼泪如断线的珠子掉落下来。 虚弱的彩云突然从地上爬起身来,然而,刚刚站起身来就又倒了下去,她倔强的再次爬起,然后再一次摔下去。嘴巴里大口大口的鲜血潺潺而出,脸色也无一丝血色。 “彩云!”忍冬紧紧抓着彩云的臂膀,微弱的光线之下,她的手上,衣服上全是血,她不知道彩云要做什么。 “求求你……”彩云紧紧的皱着眉头,此刻已经没有了眼泪,声音细若游丝:“求求你们走吧, 你们自己快走吧!” “不!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忍冬摇头。 姜白立即为她看手上的伤,并且为她把脉。 忍冬满怀希望的看着姜白,他是小姐的师父,是名满天下的医尊,这天下没有他救不了的人。 “如何?彩云她……” 话未说完,只见姜白已无奈的摇了摇头。 “她的伤若是换在内力浑厚之人身上,或许还有法子可救,火棘之火最为烈、最为毒,凡是被火棘之火烧伤的,极难愈合,更何况彩云丫头浑身都是伤,火毒已攻入心脉……”余下的话,不用说得再清楚了。 这时候,忍冬才发现彩云浑身上下都是烧伤,那是他们在抵挡岩浆之时,身上衣摆着火,彩云用自己的手徒手扑火 所致,她没有一点武功,以柔弱之躯更难以抵挡火棘之火毒。 “您是医尊,您一定有法子救她,求求您……她是小姐的贴身之人,小姐若是知道……恐怕要心疼难受死了……医尊大人……求求您……” “忍……忍冬……”彩云气若游丝,想要伸手去拉忍冬的手,却是再没力气。 “老夫何尝不想救她?臭丫头在瑶池山的那些日子,彩云丫头尽心尽力服侍,有如此忠心护主的丫头,也是那臭丫头的福气,只是,即便我用银针为她抑制毒素,也只能是一时的,同时她还要忍受伤口被灼烧般的痛楚,更是苦不堪言……” “不……我不愿……不愿如此痛苦……痛苦的活着……”彩云撑着一口气把 话说完,面色一滞,突然直起上半身,似乎用尽全身力气想要站起来,可随着一口喷射而出的鲜血,彩云重重的再次倒在了地上。 “彩云……” 同一时刻,一封千里之外的飞鸽传书送到了燕京城萧府里面萧彧的手中。 信纸在顷刻之间化为一团灰烬。 “公子,这信上说了什么?”墨言见公子脸色极为难看,纸条也已经烧毁,他只得小心问了一句。 “李塬,真是好得很,他以为改换了名字,变成宋修沉我就拿他没了法子吗?” “李塬?”墨言重复念着这个名字,片刻之后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说道:“陇西世家的公子,李塬?他与云居山宋家掌家人宋修沉本就是一人,公子,发 生了何事?” “他想与叶澜合作。”萧彧简单说了一句。 墨言仍旧是没想明白,无论他是陇西世家的公子,还是云居山宋家的掌家人,李塬都是天祁人,即便是他真与北陵城主合作,该担心的也是天祁王室,公子这般生气……实在没有想通。 “公子,此信,可是永宁侯府锦小姐传来的?”墨言想了许久,才试探的问了一句。 “嗯。”萧彧简单应了一声。 墨言顿时了然,天祁王室内乱,锦小姐与天祁太子又关系匪浅,应该是为了帮助天祁太子,所以…… 墨言皱了皱眉,公子向来冷心冷情,唯独对这位锦小姐是例外。 “安排一下,尽快赶去云居山,我倒想看看,李塬他究竟想做什么?” 第357章 心底第一次 害怕! 容桓背着林洛锦,用尽全身力气向着前方飞奔,双目冷静,眉头紧锁。林洛锦幽幽转醒,感觉到自己在一个人的背上,她回过头去看,只见漫天的火焰在通道中充斥着身后的通道,将通道内的一切瞬间吞没。 虽然他们沿着通道跑了许久,但是只要没了阻挡,如巨浪一般的岩浆就顺着通道蔓延,速度之快,很快就追上了他们。 噗的一声,一口温热的鲜血突然喷到林洛锦环在容桓身前的双手上,鲜红的血液顺着林洛锦纤细的手掌缓缓流淌,沿途洒在炙热的通道中,还没落到地上就被蒸发得干干净净。 虽然容桓内力雄厚, 可是在祭台大殿内的箭阵中已经负伤,再背着林洛锦逃了许久,体力不支,突然脚下一个踉跄,单膝猛然跪在地上。林洛锦登时清醒,回头惊恐的看着身后的岩浆。 “别怕。”沙哑低沉的声音在漫天的轰隆声中清晰的响起,容桓一手紧紧抓住林洛锦的手掌,在如日炙烤的通道之中,他的手掌中有一片温凉,无端令人平息心中不安。 “我一定能带你出去。”坚定的声音缓缓响起,容桓勉力站起来,却又再次跪下去,林洛锦一惊,惊声叫道:“容桓!” “容桓你快走吧!”林洛锦很清楚他们现在面临的情况,刚才的迷烟 不止让她暂时失去知觉,同时连同她的武功也暂时失去了。 林洛锦的声音几乎带着一丝颤抖,绝望的情绪弥漫了她的整个死讯,对着容桓的耳边嘶声大喊:“你快走啊!” 容桓面色一滞,突然拔出腰间的一柄软剑,撑着整个身体站了起来,眼看着近在咫尺的石门,他们却没有打开石门的钥匙,他将手中的长剑用力掷出,剑似流星一般重重插在前方的石门上,一个小小的豁口乍现。 “走!” 林洛锦感觉自己如一阵旋风一般飞掠而去,容桓的身影越来越远,熊熊的火焰从他的背后狰狞而起,像一只巨大的燃烧的怪兽, 张开血红的大口,要将容桓一口吞下。 “容桓!”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霎时回荡在空气中,林洛锦一把拔出石门上的长剑,然后用尽全身力气试图推开沉重的石门。 眼看岩溶就要蔓延至脚下,林洛锦余光瞥见角门边上有一个类似按钮的图形,顾不得思考,她猛然摁了下去。 轰隆一声,寒冰一样的水如瀑布一般扑面而来,石门轰然被打开,水倾泻而出,向着呼啸的烈焰奔涌而去。 “容桓!”冥冥之中,突然一股巨大的力量瞬间激荡,林洛锦登时向着漫天大火奔跑过去踉跄几步就扑倒在地,苍白的脸孔上,一双漆黑的眼 瞳胜似夜空中的星星般闪耀着绝美的光辉,她分离向前伸手出去,身后是铺天盖地的汹涌寒潭之水,向着火焰始终的容桓绝望的抓去。 冰火夹击之下,轰隆隆的巨响响彻天际,大片的白色烟雾瞬间笼罩着,哧哧声响彻整条通道。眼前迷蒙一片,视线模糊得只能看到无数的白色雾气横在两人之间,古朴沉静的王陵之中,两只苍白的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平生,林洛锦第一次如此害怕起来。 咫尺的距离,会不会就是天涯? 周围的温度在极速下降,原本的酷热逐渐变得寒冷,淡淡的火光之下,还可以看到丝丝寒冷的白气。 第358章 最重要的事……洞房花烛 黑暗中的男人没有紧紧皱着,面色一片铁青,他躺在冰冷的寒水之中,身体似乎已经被冻僵,意识在渐渐模糊。 “容桓……” 心里念了许久的那个熟悉的声音缓缓响起,颤抖着还有一丝低沉的绝望。林洛锦跪在地上,有些慌乱地看着容桓紧闭的双眼,向来坚定的眼神中透出慌乱,她伸手拉起容桓的手腕,心神不稳的为他把脉,片刻之后,她总算松了口气,轻轻摇晃着容桓的身体,轻声地叫道:“容桓,你醒醒……” 然而,地上的人没有半点反应,惨白的嘴唇像是坚冰一般,透着刺骨的寒冷。林洛锦浑身上下都被寒水打湿,她朱唇青白发抖,伸手缓缓抚上那张惨白的容颜。 “容桓,你又救了我一次。” 容桓躺在地上,没有一丝声响。 林洛锦环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他们不能在这里久待,很快就会被寒潭之寒气冻死。她半跪起身,一把脱下容桓湿漉漉的外衣,扶起他的身体靠在自己的腿上,双手搓揉着他的肩膀手臂脸颊,一边搓揉着,一边不断的哈气。 “容桓,快醒来,快点醒过来……” 温热的泪珠缓缓流下,落在容桓的脸颊上,昏迷中的男子眉头轻轻一皱,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沉静的眼眸渐渐清明起来,终于看清了泪眼迷蒙的女子。 “别……”容桓声音低沉沙哑,几不可闻。 “你醒了!”林洛锦一时激动,猛然将他抱在怀中,像是 失而复得的宝贝,此刻她喜极而泣,两人的脸颊紧紧靠在一起:“你想说什么?” “别……别担心……”容桓声音沙哑,终于说出了几个字,几丝血迹从嘴角浮现出来。 “我不担心,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林洛锦咬紧嘴唇,高兴的像个孩子:“你放心,我们一定能走出这里,走出这里,我就嫁给你,当你的太子妃。” “真……的?”容桓温软的嘴角,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林洛锦眼睛一酸,大滴的眼泪登时夺眶而出。在这个与世隔绝的王陵之中,她的伪装,她的克制,她的隐忍,那些她必须与容桓划出界限的坚定理由通通消失殆尽。林洛锦紧紧抱住容桓的身体,哽咽 地说道:“当然是真的,你这个傻子,你是天下最大最大的傻子……” 容桓嘴角温软,笑容淡而远。 火山口喷薄而出的岩浆还在不断的涌来,虽然有了寒潭之水的阻拦,这里也不是长久可待的地方,待容桓缓了片刻,他们便起身继续寻找出路。两人互相倚靠着,慢慢的走在刺骨的寒潭水中。 “容桓,你出去第一件事情想做什么?”林洛锦突然问道。 容桓默不作声,等了许久没听见声响,林洛锦猛然回头,以为容桓睡着了。 “洞房花烛。” 林洛锦脚步一顿,这四个字像是定海神针一样,顿时定住了林洛锦的脚步。 容桓侧头,看着林洛锦狼狈不堪的侧颜,眸中却尽是深 情:“你难道想反悔吗?你说过只要走出这里,就嫁……” “我当然不会反悔。”林洛锦接了一句话,继续走着。 容桓嘴角温凉的笑笑。 “容桓,你刚才放开我,是想自己去死吗?”林洛锦再问道。 容桓短暂的沉默,继而扬起头问林洛锦:“阿锦,你出去第一件事情想做什么?” “还没想好。” “那你可得好好想想,从火山口都能死里逃生,说明我们福大命大,自然是要去做一件最重要的事情。” 容桓说到这里,林洛锦想了一下,说道:“那我就让南君岐召集人手,将这里封了。”说完才响起容桓说他出去的第一件事情是……洞房花烛……于他而言,那是最重要的事情。 第359章 视黄金如粪土 听到林洛锦的答案,容桓哑然失笑:“阿锦还当真是记仇得紧,南君岐若是真听你的把他祖先的王陵封了,他这天祁太子还做不做了?” “呵呵……”容桓感觉到一股温热的呼吸在脖颈之上,听见林洛锦淡淡的笑声。 “是啊,若是那样,他恐怕就要被逐出天祁了。” 自打她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就发现身边少了许多人,只是形势急迫,她一直来不及问,到这时,她还是忍不住了。 “容桓,姜老头和忍冬她们去了哪里?” 容桓脚下一滞,顿时停住脚步。 “阵眼被毁,王陵内五行八卦阵同时被启动,祭台大殿被熔岩所毁,他们 在后方阻挡熔岩,我则带你先行撤退……” “熔岩……”这两个字眼像是烈火顿时灼烧着她的心,她知道“熔岩”两个字代表了什么,那是一股能灭万物的可怕力量,火山口喷出的熔岩,区区肉身又如何阻挡? 腿上的力量顿时被抽空,双膝跪在了地上:“姜老头……彩云……忍冬……小桃……”趴在容桓怀里大哭一场。 容桓抱着林洛锦,任凭她发泄。 不知过了多久,林洛锦仍旧瘫在容桓怀中,容桓将她扶到自己背上,背着她缓步而行。这里没有食物和水,再待下去对他们没有好处。 “阿锦,姜老是你的师父,有着通天的本 事,况且这王陵是他先祖所建,他们不会有事……忍冬她们是老侯爷亲手培养的,也并非一般丫头……” 容桓这般说着,就连自己也觉得有些违心,索性不再说了。 这些安慰之语,只能让自己心里略为好过一些,暂时不去想事实。 经历了冰火两重天之后,容桓再不敢大意。 穿过阴冷晦暗的通道之后,他们走到了一片璀璨的金黄之中,容桓背着林洛锦,缓缓踏上了黄金铺就的圣殿之内。 有一股悠远而古朴的风在空气里缓缓流动,吹佛在两人的脸上,唤醒了沉睡数百年的圣殿。 “阿锦。” “嗯?”林洛锦应了一声,声音仍 旧十分低沉。 “这里满殿黄金,你就没点想法?” 林洛锦抬起眼皮瞅了一眼,毫无兴趣的又伏在他的背上:“再多的金子有何用,现在它既不能吃也不能喝,更不能带我走出这鬼地方,在我眼中,它跟一培黄土无甚差别。” 容桓一笑:“如你所言,那等我们走出去,算不算是一身铜臭了?” 林洛锦没有回答,却见容桓淡笑一瞬,她心中有一阵豁然开朗,容桓有一句话说得是对的,姜老头有着通天的本事,这王陵又是姜家先祖所建,她该对师父有信心的。 如果她现在就笃定他们出了事,又有谁能相信呢? 一室安静宏大的金 黄殿堂中,空气沉默,没有一丝响动,只有容桓背着林洛锦脚下踩在黄金上,发出吱吱的声响,林洛锦突然笑道:“我们这不叫一身铜臭。” “嗯?”容桓一愣,问道:“那叫什么?” 林洛锦故作思考之状,笑道:“我们这叫视黄金如粪土!” “呵呵……”容桓淡笑出声,林洛锦能在此刻开玩笑,总比先前悲伤无助的样子好。 林洛锦眉眼弯弯,漫头青丝垂下,落在容桓的肩膀。 “容桓,你放我下来。”林洛锦拍了拍容桓的背部,说道:“我没你想象的那样虚弱,放我下来,我能自己走。” 停下脚步,容桓将背上的人轻轻放下。 第360章 五行八卦 二人在黄金的殿堂中走了一会儿便停下来,四下看看情况。 “容桓,你说这座圣殿是用来做什么的?”林洛锦问道。 “咔!”一声,脚下不知踩到了什么,听见声响,林洛锦立即朝容桓跑过去:“怎么了?” 容桓轻轻抬起脚步,却见是一把钥匙,是一把黄金锻造的钥匙。 林洛锦看着这把形状奇特的钥匙,猜测道:“这里除了满殿黄金,难道还有一个宝库不成?” 虽只是随口一句玩笑,却也有些道理。 “不管这是宝库的钥匙还是出口的钥匙,得先找到钥匙孔才行。”除了他们来时的那条通道,这座圣殿目前没有第二条出口,而这突然发现的钥匙,是他们新的希望。 林洛 锦伸手拿过那把钥匙,仔细看着上面的奇特图案,想起了容桓之前说过的话,她猛然惊醒:“你之前说过,这座王陵是按照五行八卦来设阵的,这里满殿黄金,该不会是五行中的金字阵眼?” “若当真如此,我们只需找到金所对应的方位便能找到钥匙孔,或者凭着钥匙孔的方位,辨出其他的方位。”林洛锦刚一分析完,顿时又皱了眉头,她忽然抬头看向容桓:“都说大燕太子惊才绝艳,这五行八卦你可有修习过?” 容桓不语,林洛锦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泄气的说道:“早知道就该跟姜老头好好学学,当年他让我学五行八卦阵,我无兴趣,便偷偷跑下山去玩儿了,对于这五行八卦 ,我实在……一窍不通。” 容桓忽然“噗嗤”一声笑出来:“想不到无所不能的锦公子,竟也有不懂不会的东西。” 林洛锦一双灵秀的眼睛盯着容桓:“你连我锦公子的身份都知道,容桓,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 容桓似乎暗叹了一声:“人心。” 林洛锦没有听见他说的最后两个字,起身道:“我们现在没有指南针,也没有任何能辨方位的工具,只能凭运气去找了。” 容桓也随之站起来,说道:“每一个国家或民族,甚至是教徒都有他们自己的朝圣地,天祁地处西南,就连这座王陵也是建在天祁境内的西南方。传说澜洲帝国的开创帝皇便是生在西南方。” “你 是说西南方就是天祁人朝圣的方向?”就如二十一世纪的穆斯林教徒朝拜麦加,基督教徒朝拜耶路撒冷,***朝拜大昭寺一般,有着信仰的人们都会朝着圣地所在方向参拜。 “应该是。”容桓继续道:“如果我们猜得不错,这圣殿中王座的方向就是西南方。九宫八卦中,西北方位五行属金,而乾宫位在西北方,因此乾卦在五行中就是属金,这把钥匙的锁孔,该是在西北方。” 林洛锦在脑海中想了一瞬,按照容桓所言,顿时朝着对面的方向跑了过去。 果然,林洛锦跑过去,真的找到了一个类似锁孔的缝隙。她朝着容桓招手:“你快看,这里真的有锁孔,这就是西北方。” 容 桓朝着林洛锦大步走过去,突然“砰!”一声闷响在圣殿中响起,整座圣殿开始一阵摇晃,林洛锦仰头望去,只见圣殿正中央的地面突然凹陷下去,出现一个大坑洞,而容桓的身影已不见了。 “容桓!”一声厉喝登时响彻大殿。 宏伟的金黄圣殿像是地动一般,疯狂的摇动起来,大殿中央的洞坑像是有一阵旋风,要将圣殿内的一切吸进去,连同容桓一起。 “容桓!”林洛锦面色焦急起来,大步跃向容桓的方向,而就在这一刻,一声闷哼突然传来。这样极轻微细小的声音听在林洛锦的耳中,像似一个惊雷打在林洛锦的头上,凝目看去,洞坑口的边沿,出现了一双手,紧紧的抓住地面。 第361章 不能跟你一起回去了 地面还在不停晃动,林洛锦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向着容桓掉下去的洞坑滑去,关键时刻,林洛锦取下身上的腰带朝容桓扔了过去,在洞坑边沿处,缎柏森的腰带紧紧栓住了容桓的手腕。 “阿锦,放手!” 沉闷磁性的声音回荡在圣殿之内,紧随其后,容桓的身体开始坠落,而林洛锦也顺势滑到了洞坑口。 黑黢黢的洞坑,看不清楚到底有多深,更看不清楚底下到底有些什么。 林洛锦眉头紧皱,几乎没有半点犹豫,身躯陡然拔地而起,向着那条腰带就伸出手去,大地再次剧烈摇晃起来,白色的身影竟也随之陷入了巨大的洞坑 之中。 如果说,过去的十年之中,是容桓在追随着阿锦,那么这一次,就让阿锦来追随着你。无论生死,无论别离。 “容桓!” 一声清厉的惊叫突然响起,漫天尘土飞扬之中,容桓猛然抬起头来,却见林洛锦单手握着一把短匕,插在坑洞的边沿处,瞪着一双清明的大眼睛看着自己,双眉紧紧皱着,大声呼喊。 漫天尘土之中,容桓清眸看着她。 原来,她没有事。 一颗心登时平复了下来,容桓脸色苍白,眼睛明亮而闪耀,仰着头,看着眼前的女子,嘴角淡淡而笑。 “容桓!”林洛锦一手紧握着短匕,一手紧紧的抓 着容桓的手腕,就这样悬挂在半空中。 “阿锦,你怎么样?”容桓紧皱眉头,仰着头看着上面的林洛锦。只见她面色苍白一片,我这短匕的手已经血肉模糊,滴着鲜血,可是另一只手却仍旧紧紧的抓着自己的手腕。 “容桓,你身上有带火石吗?”林洛锦虽然面色苍白,可声音仍旧透着一丝镇定。 容桓林一只手摸索到腰间的火石,艰难的打着火之后,就向着黑黢黢的下面扔了下去。 微弱的烛火登时照亮了下面的黑洞,然而仔细看去,两人的脸色却霎时又白了几分。只见容桓下方二十多米的低下,盘踞着无数仰颈乞食的 毒蛇,有大有小,盘根错节,色彩鲜艳,吐着舌须,狰狞可怖。 林洛锦手掌间不由得沁出几丝细汗,可是却越加用力的抓住容桓的手。 然而,两人还没有回过神来,一声细微的声响突然在头顶响起。林洛锦和容桓同时惊恐的抬起头来,微弱的声响从插在地上的短匕上传了出来。无数细小的飞灰扑梭梭的掉了下来。在此种黑黢黢的洞坑之中,可是借着上面传下来的微弱光芒,林洛锦仍旧可以清晰的看到一道裂纹渐渐扩大,松动的感觉从手上传了过来。 支撑着两个人的重量,这救命的短匕终于也支撑不住了。 刹那间,两 个人似乎有些愣住了。 一滴血突然滴在容桓的额头上,在他苍白的脸颊上显得十分醒目。 时间仿佛过了许久,可却又只是在一个瞬间。容桓的眼神宁静至极,他仰头看着半空中吊着的苍白女子,她的眼神中充斥着一丝惊慌,却又看上去那般镇定。鲜红色的血从她纤细白皙的手臂上流下,滴在自己的额头上。 她的手和自己的手紧紧相扣着对方的手腕,那般紧那般紧,泛白的指尖紧紧的扣住对方的肌肤,红色的痕迹那般醒目的印在手上。 “阿锦!”容桓的声音在空旷的坑洞之内响起,带着淳厚的回音:“不能跟你一起回去了。” 第362章 独自赴死 容桓的笑容淡漠而遥远,就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一般:“这里应该是最后一道阵了,只要你拿着钥匙打开锁孔,你就能走出这里。你一定要好好活着,连同我的那一份儿,好好活下去。” “容桓……”林洛锦的声音颤抖着,她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容桓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松开,不可置信的慌乱的摇着头,惊慌失措的喃喃说道:“不要!容桓……你不要丢下我……我们要一起出去,你不是还等我嫁给你吗?……容桓,你不是还想洞房花烛……容桓,你死了,我去嫁给谁?你不是最讨厌我和萧 彧一起喝酒吗……你若是敢死,我就天天去找萧彧喝酒……你不是说,要把我的名字刻在皇室玉蝶上,刻在你容桓的旁边吗?……你还没有娶我,还没有洞房花烛……” 又有几块石子从头顶掉落下来,落入一片腥臭的蛇穴之中。林洛锦的手更加紧紧的握着容桓的手,可是细汗却在缓缓渗透,掌心在微微打滑,从容桓的手腕慢慢滑到手掌,再见见的滑下去。 “容桓,求你不要死!”林洛锦的眼泪大滴大滴的滚落,她疯狂的摇着头,语无伦次,一滴滴眼泪全打在容桓的脸孔上。 “萧彧,身有心 疾,可若是他,我也放心。”容桓淡淡一笑,然后缓缓的闭上眼睛。 冰凉的指尖轻轻相触,容桓的手指缓缓松开,整个人也随之下落。 “不要!” 声嘶力竭的叫喊声回荡在空荡死寂的黑洞之中,从今而后,再也没有一个人强迫的对她怒目而吼:“即便是你死了,你的墓牌上写的,也只能是我容桓的太子妃,你想把我甩开,休想!”再也没有人深情的对她说“容桓喜欢林洛锦。”也再也没有人力排众议的护着她:“往后谁若敢动她分毫,本宫三尺青峰相候。”…… 上穷碧落下黄泉,再也找 不到那个执拗倔强而情深的男子了! “容桓!”林洛锦握着短匕的手忽然一松,整个身体也随着坠落下去。 容桓,让我来陪你吧。此生,林洛锦已经认定了你,便不会独自活着。 “嘭!”的一声,腰间咋然出现一股力量,将她下坠的身体紧紧勒住,整个身体也在瞬间停止了坠落,在坠落的一瞬间,她再次抓住了容桓的手,紧接着便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 “小姐!” 仰头看去,坑洞的洞口处,赫然出现了忍冬的脸。 千钧一发之际,忍冬和姜白迅速赶到,忍冬随身携带的抓锁在这一刻起 到了作用,紧急之时仍出去扣住了林洛锦的身体。 自洞口坠下的钩锁扣着林洛锦的腰身,林洛锦的手紧紧抓着容桓的手腕。 “小姐,你们抓紧了。”忍冬和姜白二人共同拉着钩锁,将他们缓缓往上拉。 不多时,容桓和林洛锦就被拉了上来,此时,圣殿也已停止了摇晃,那个巨大的坑洞仍旧在那里,不时有不明物体掉落下去,听不见物体落地的声音,只闻毒蛇仰颈吐须的瘆人之音。 林洛锦猛然扑辱容桓的怀中,用力拍打着。就在这座王陵之中,他已经第二次放开自己的手,想要独自赴死。 第363章 脱困 容桓紧紧抱着怀中的人儿,温润的笑容绽放在一片狼藉的脸上,可是却有着一种动人心魄的美。 “阿锦!”容桓眼眶泛红,突然将林洛锦的头狠狠压在自己的胸膛上:“不会了,不会了,我再也不会放手了。” 汹涌的眼泪潺潺而下,林洛锦满是鲜血污秽的手,紧紧抱着容桓的腰身,放声大哭起来。 林洛锦身上多处有伤,趴在容桓的怀里大哭一场之后,就脱力的晕了过去。 容桓缓缓伸出手去,轻轻的握住林洛锦满是血污的手,眼前浮现出她往日倔强而明媚的笑容:“走出这里,我就嫁给你,当你的太子妃。” 容桓微微闭目,沉沉吸了一口气,声音舒缓:“ 我就知道,我一定会等到你。” …… 当林洛锦睁开眼睛的时候,刺眼的光线照得她睁不开眼睛。 她侧头躲避刺目的光线,伸手去挡住日光,再抬头看去,她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碧蓝的空中挂着一轮明晃晃的太阳,散发着熊熊热量,周围弥漫着清幽的花草香味,一切环境那般恬淡宁静,似乎先前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梦魇,让人有一种不真实感。 她伸手拉了拉容桓的衣角,半晌,才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们……我走走出王陵了?” 容桓淡淡一笑,伸手将她额边的发丝捋开,笑着说道:“我们安全了。” 这里像极了一座世外桃源,茂密的竹林、清幽 的小溪,散发着芬芳的花朵,翩翩飞舞的蜻蜓蝴蝶,还有蜜蜂在绚烂的花朵上采蜜,竟像梦境一般。 她揉了揉眼睛,终于认清这是现实。 原来所有的一切,都不是梦境,更不是幻觉。 她几次经历生死边沿,从未像这回这般。一直以来,她都将自己与容桓之间的界限划分得非常清楚,更理智的知道他们各自的立场,顾自将所有的一切都沾上利益二字,从不曾想过单纯的情感,直到她知道容桓有难,直到她亲眼看着容桓一次又一次舍弃自身,将生的希望全全给她,她的心里开始害怕,她害怕的不是死去,而是孤独的活着。 清幽的兰草香味随着微风传了进来,竹 门被缓缓推开,忍冬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 见林洛锦已经醒来,惊喜道:“小姐,你醒了!” 忍冬将汤药放在竹制的长几上,过来将青色的帷帐挽起,她透过竹门,看见外面一片葱郁之色,窗外的竹海在微风中有着淡淡的风声,清幽的香气缓缓弥漫开来,屋外的暖阳照到身上,浑身暖洋洋的。 看见忍冬,心中的疑惑登时升起,顾不得身上的伤和身边的容桓,她拉住忍冬的手,眸光微闪,问道:“她们……彩云和小桃,还有姜老头,他们在哪?” 此刻,原本该在燕京城筹备春猎大会的萧彧,出现在了天祁十三陵的山脚下,带着五百暗卫,一身墨色劲装,双 目如星,剑眉入鬓,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冷寒之气,眼神锋利无比的环顾四周,双眸闪动着令人难以理解的光芒。 冷酷中带着一丝急切,没人能看清楚他眼中的寒意。 “公子!” 探查回来的暗卫单膝跪在脚下:“山中发现了一支天祁军队,数量不超过三百,似也在寻找什么人。另,山上王陵皆有伏击的痕迹,看情况已经撤离,而且……” 说到这里,暗卫顿时停下了。 烈马之上的男子腰间配着一把精美的剑,手上拉着缰绳,锋利的眼芒射向跪地的暗卫:“而且什么?” 暗卫停滞一瞬,映着头皮说道:“而且王陵阵眼已被炸毁,这王陵之内恐怕早已坍塌……” 第364章 八字有三甲,贵不可言 暗卫的声音响在夜色之中,列马上的男子闻言身躯微微一震,不由得皱起眉来,仰头,沉声说道:“继续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的声音平和,却没有半丝温度,但是一双鹰眸在黑暗之中,却越加冷酷无情,他紧紧盯着那名禀报的暗卫,似要从他的话中剜出一个窟窿来。 “回公子,根据探查的结果,这王陵的四个出口皆已被堵……”即便他们没有被天祁的军队杀死,被困在王陵中数日,空气稀薄,没有水,没有食物,恐怕连一只老鼠也没有,也只怕早就饿死了。可是暗卫不敢说,只紧紧垂着头,将探查来的消息一一禀报。 “继续找。” 轰隆一声, 上百烈马扬蹄而起,向着十三陵的入口处飞驰而去。 夜色渐渐浓郁,皎洁的月光从窗外投进来,竹屋内,没有点灯,昏昏的月光下,清晰的能看见坐在竹几旁边地上的身影。 过了许久,竹门才被人轻轻推开,容桓手中端着一碗清粥,走进来将碗放在竹几上,挨着那个身影坐在地上,手伸过去拉着她的手,冰冰凉凉。 大滴大滴滚烫的眼泪落下,顺着白皙的脸颊缓缓流下,砸在容桓的手背上。月光穿过稀疏的树影,射进窗户,照在两人身上,光影斑驳,惨淡如霜。 林洛锦心如刀绞,靠着容桓,眼泪终于滂沱而下。 再也没有一个丫头总在她耳边唠叨:“小姐, 您吃慢点,要注意吃相。”“早跟你说了,要讲究讲究吃相,就是不听,这往后入了东宫,不知要被多少人闲话!” 还有小桃,那个跟着她不过半年的丫头,还没带她去过永宁侯府,还没带她吃遍山川四海,还没带她去见识更多的世道…… 回忆像是一柄利剑,一下一下割着她的心,如果可以,她想要她们好好活着,想要继续听到她们的唠叨,可从今以后,天上地下,她再也听不见了,就像再也听不见看不见半夏一样,连她们的最后一面都未曾见到。 林洛锦缓缓抬起头来,清冷的月光照在她的脸孔之上,她暗暗对自己发誓,她再也不要身边的人因她而付出生命 的代价,她再也不要第三次了,再也不要拿她们冒险了,再也不要在毫无胜算的把握下将她们带入危险,再也不要! 冷月如冰,宁静的竹屋内,两个身影依偎在竹几旁边,像是一道清冷绝美的风景,紧紧的靠在一起,心里久久放不下去的,是难以放下的痛楚。 她不是一个好的主子,跟在她身边的半夏如此,彩云如此,小桃也是如此。她脑海中恍然想起多年前游历之时一个寺庙的大师曾说她:“八字有三甲,气旺势强,贵不可言。”此时她觉得,那都是沽名钓誉的神棍之言,不准不准! 她的嗓音沙哑,已经说不出来一句话,眼泪缓缓的话落,深深的无力感从心 底升起,她抓着容桓的肩膀,一遍又一遍的问道:“到底为什么?为什么她们一个一个都离开了我?” “阿锦……”容桓嘴角温软,看着林洛锦流眼泪的眼睛,缓缓伸出手来,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水。 “别难过。”容桓的手掌犹如温暖的大海,眼中的温柔如六月的旭暖阳光:“我不会离开你,永远不会离开。” 窗外的风轻轻地吹着,林洛锦靠在容桓的肩膀上,不知何时睡着了。 “阿锦……” 低沉的声音在屋子里突然响起,声音微小,几不可闻,但还是仍旧能清晰的听出来:“对不起……是因为我……又让你伤心了……” 月亮渐渐滑下树梢,漫长的一夜就快过去。 第365章 以卵击石 明媚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林洛锦慢慢睁开眼睛,看着竹屋内照射进来金灿灿的光晕,她忽然有些恍惚,似乎这些经历像是一场噩梦,可是眼前所处的环境又清晰的提醒她,一切是真实存在的。 一丝丝悲凉从心底而起,窗外有鸟鸣的声音,将她的心绪拉了回来。她起身,走至窗前,看着半空中的五彩光圈和飞鸟,心里好似什么东西没了,空落落的。 从竹径通幽处出来,林洛锦站在山岗之上,看着漫山遍野的黄花地,空气中飘散着自由的味道。这场十三陵之行,她到现在也没弄清楚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容桓和姜老头他们都没有提过一句。 可随着眼前出现的一幕,她似乎渐渐明白了几 分。 数千名黑压压的铁甲士兵霎时出现在他们脚下的山坡上,一匹高头大马从人群中慢慢走来,停在了最前面,骑在马背上的人,林洛锦刚好认识。 “桓太子果然守约。”南奉九骑在马背上,阳光直直照射在他英挺的脸上,一身银白色的铠甲在身,散发着锐利的锋芒。 这时,从另外一个方向也出来一队士兵,人数虽不及南奉九身后所率数量,却不减气势,一名白须老者匆匆从其中走来,老者焦急的眼神直直穿过林洛锦,投射到她身后的身影上,霎时一阵惊喜之色。 “殿下!”随后所有病史齐刷刷的跪在地上,一片巨大的声音同时响起:“参见太子殿下!” 容桓扫了一眼跪地的 众人,从林洛锦的身后走上前来,越过林洛锦,脚步坚定,如统帅千军的将军般,有着沉重的压抑和魄力:“都起来吧。” “殿下,你没事吧?”老者起身便朝着容桓奔上前来,然后突然看到容桓身后的林洛锦,惊奇叫道:“锦小姐?” 是的,率领众轻甲士兵后来出现的老者,就是大燕皇朝的太傅刘启年。在容桓向皇帝求娶林洛锦之事上,他是唯一一个没有半个字反对的。 林洛锦看着眼前的一切,这场葬送了她两个丫头性命的十三陵之行,似乎只是容桓和天祁王朝二者之间达成的一个协议。 “桓太子,依从你与我朝陛下的承诺,请将国玺交予我。” 容桓盯着南奉九,沉沉开口 :“郡王世子过于心急了吧,我与贵国陛下承诺的是,将国玺亲手交到太子南君岐手中。” 南奉九的神情在一瞬间变脸,但转瞬又笑了笑:“我自然知道你与我朝陛下的约定,不过因为****殿下至今未返回国都,而我国国玺一直放在大燕太子手中,终归是不合情理的,还望桓太子将国玺给我,本世子这就将国玺送回国都。”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可刘启年听着南奉九这话,立即转过身去,愤然道:“只怕到时候郡王世子一声令下,这里即刻就会变成血腥战场!” 似乎是觉得刘启年说破了他的计谋,南奉九脸色剧变,阴沉的盯着刘启年:“刘太傅严重了,我朝已与大燕签订了和 亲协议,这时候与你们翻脸,对我们有何好处?” “郡王世子就不要在这里假惺惺做戏了吧!若不是你故意走漏风声,将殿下在十三陵的消息传到王后那里,王陵又如何会被毁?我朝殿下和太子妃险些就丧命于此,你敢指天誓日的说一句,这漫天遍野的尸骨与你无关?”刘启年愤愤道。 南奉九显然没想到这个看着不中用的老头竟早将一切查得清清楚楚,枉费他费心筹谋,既然戏已经演不下去了,那也就不必再浪费表情。 脸色霎时一阵阴冷,冷笑一声:“既然如此,本世子也不再多费唇舌,桓太子也看见了,我手下三千铁甲卫士,军备充足,而你们……不过三五百人,确定要以卵击石?” 第366章 到了该落幕的时候 双方唇枪舌剑的声音不断回荡在林洛锦的耳朵里,眼前她似乎看见小桃在漫天大伙中挣扎求生的场景,一眨眼,又看见彩云双手被烧得溃烂,一身血污的模样……霎时,她只觉得一阵绝望的恍惚,她突然不可抑制的想开口问容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始终是克制住了那阵苍白的情绪。她缓缓的朝后退去,姜白回头,一双老眼中神思不明的看着她。 两军对峙,她原本没有退缩的理由,可无形之中却从天际划出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将她与容桓、师父,划在了沟壑的对岸,难以逾越过去。 南奉九率领的三千铁甲军,将他们围 在平坦的土地上,可是她,却不愿意再这样盲目的相信下去了。 “你放心,我们一定能走出这里,走出这里,我就嫁给你,当你的太子妃。” “容桓,出去之后第一件事你想做什么?”“洞房花烛。” 容桓,我不想嫁给你了,不想嫁了。 从南奉九和刘启年出现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不想了。 你胸怀的,终究是天下、是江山、是社稷、是百姓、是朝纲,要走的是帝王之路,而林洛锦,只想守住永宁侯府的安宁,只想要一隅安乐和平静…… 这本就是一个早就布置好了的局,双方都已摆明车马,等待着顺利过了这一道关隘。 而自己,不过是他们通过关隘需要的一道助力,自以为是救星,却不知,只是一颗被设计好的棋子。 那两条性命,那些眼泪,那颗真心……她以为自己终于看清了容桓对她的心,她也以为是自己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殊不知,她只是在顺着别人早已经导演好的戏码,做了一个身在棋局中的演员,至于彩云和小桃的两条性命,在其中根本无关紧要。 如今,已是到了该落幕的时候。 南奉九阴鸷的目光透过容桓,看到了林洛锦的脸上,他脸色一愣,忽而反应了过来:“是你?你竟是容桓的太子妃。” 顺着南奉九的话,容桓和刘 启年也看到林洛锦身上,眼中似是疑惑。 忍冬自然也认出了南奉九就是他们在云居山和十三陵山外茶寮中遇见的神秘男子,她自然走到林洛锦身侧,小声道:“小姐,接下来该如何?” 她想抽身而退,不再管容桓与天祁或者南奉九之间的任何事情,回到永宁侯府,当一个不谙世事的贵门小姐,可是眼前的局势分明不由得她选择,尤其南奉九已经识破她的身份。 在这场他国内斗和两国利益纠葛的事件当中,她已无法抽身。 “是啊。”林洛锦霎时朝前走了两步,一双清丽无暇的眼眸射向南奉九,淡淡开口:“想不到与郡王世 子这般有缘,算上现在,算是见过三次面了。” 南奉九一呆,除了十三陵山外的茶寮里和现在,他想不出还在何处见过此女。 林洛锦淡淡一笑:“郡王世子可还记得,云居山上,清水茶寮,你赏了那茶寮主人一锭金子……” 顺着林洛锦的话,南奉九回想起来,顿时一惊:“当时坐在茶寮中的另外几人便是你们。” 想到这里,南奉九忽然满眼疑云的盯着林洛锦,瞳孔放大又猛地缩小,阴沉的问道:“你不是和容桓一道来的天祁?你们来天祁的目的不一致?” 林洛锦再次淡淡笑道:“郡王世子觉得我来天祁为的是什么?” 第367章 夫妻一体 根据他得到的线报,南君岐从杞县前线失踪就是去往云居山,而南君岐与林洛锦似乎关系匪浅。联想到这里,南奉九恍然明白。 “本世子竟不知道大燕的太子妃与****竟然有同生共死的情谊。” 林洛锦轻笑一声,南奉九反应倒是快,这是想借此机会挑拨容桓和南君岐还是挑拨她和容桓? “大燕与天祁之间,郡王世子却只看得到风花雪月之事,可当真是你郡王世子的格局呀?只可惜了瑞亲王一代儒将的好名声。” 传天祁瑞亲王温润儒雅,本人丝毫不会半点武功,却能凭着卓越的领兵才能,戍守忽烈边关数十年,次次大捷,从未有过一场败仗,得“儒将” 之名传遍四海。而瑞亲王唯一的子嗣就是南奉九,从前在皇族的护持和父亲的荫封下过得随心所欲,直到瑞亲王突然暴毙,他独自一人撑起整个瑞亲王府,性子开始变了,不少人都觉得他比他的父亲瑞亲王更有手腕,在短短两年就坐到了禁卫军统尉一职,官拜二品。 只是好景不长,这二品大官他做了半年不到,在一次贪腐大案中被挖了出来,他与后宫嫔妃的私情被同时曝光,那嫔妃羞愧难当,众目睽睽之下在王殿上撞柱而亡,而南奉九也被夺了爵位和官职,贬至偏远的杞县当了个知县。 瑞亲王府的名声也从此败落了。 林洛锦短短两句话,含沙射影的将他从前 的一切在众人面前揭开伤疤,令他痛而不能发作。 手握成拳头,紧紧的掐入掌心,咬碎牙齿和血吞。 “大燕太子妃如此深明大义,倒是让本世子刮目相看。”即便再怒,南奉九还是忍住了在人前发作。这件事情,是他心中永远的刺,只要一碰,就会痛入心扉! “也别浪费时间了,摆明车马的说出来尚且还有谈一谈的必要,又何需惺惺作态。” “哈哈哈……”南奉九突然大笑起来,笑了好一阵方才停下来,眼睛望着容桓,却是在跟林洛锦说话:“你能做得了大燕太子的主吗?” 林洛锦刚想接话,容桓便已经开口:“本宫与阿锦夫妻一体,她便是我,我便是 她。郡王世子有何指教请明言。”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南奉九也将脸上的善意收了起来,他沉吟片刻,抬头望向容桓:“天祁与大燕结秦晋之好,是两国百姓所愿,是民心所向,只要把国玺交给我,本世子保证这一纸盟约不会有任何纰漏。”言下之意,若是不答应给他国玺,这桩盟约就会生出变数来。 对于天祁王朝目前的局势,林洛锦并不十分清楚,只是在铲除了摄政王的叛乱之后,天祁朝局依旧难以归一,必然是还有别的事情。 她沉默不语,不想妄下定论。 容桓见此,开口道:“敢问郡王世子代表的是天祁陛下……还是别的什么人?” 此话一出, 南奉九又笑道:“方才桓太子有句话说得好,太子与太子妃夫妻一体,既是如此,陛下与王后伉俪情深,是陛下还是王后,又有何区别?” 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他代表的是王后。 容桓也淡淡一笑:“郡王世子此言差矣,本宫是从天祁陛下手中接过此印,自然是要交到陛下嘱托本宫交付之人手里,如若不然,岂非说明陛下所托非人?” “那桓太子打算将国玺交到何人手中?”南奉九面色一冷,凝着容桓,带着一丝威胁的意味。 “本宫不胜荣幸,得天祁陛下亲口所托,要将国玺亲手交至太子南君岐手上。本宫既承诺了此事,就必然会将东西亲手交到贵国太子手中。” 第368章 奸邪之人 南奉九的脸色一变再变,右手握在剑柄上,危险意味十足。 “道不同不相为谋,既如此,就无须多言,各凭本事取吧!”南奉九的佩剑“哗”的一声拔出,举过头顶,刚要下令动手,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轰隆”的声音,好似无数的马儿在奔跑。 长风卷起,一只飞鸟从天空掠过,传来一阵惊鸟的的叫声。 巨大的声音顿时响起,并不十分开阔的地面四周,突然多出了一杯的人来,声势惊人,飞鸟振翅。隆隆声不断响起,一排列兵突然从外围冲进来,两排并列,开出一条路来,接着一匹烈马奔驰而来。 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穿透过重重障碍,扫过一张又一张脸庞,终于定格在 那张清丽无暇的脸颊上。他突然紧勒缰绳,马儿扬蹄嘶鸣,戛然停住。 “锦丫头!” 南君岐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无疑给在场所有人一个晴天霹雳,尤其对于南奉九来说,南君岐的出现就说明他多日的部署依然瓦解。 林洛锦不可思议的看着南君岐,他不是回凤灵城了吗? 南君岐满眼都是林洛锦,自动将周围所有人屏蔽了,他跳下马来,朝林洛锦大步奔去:“锦丫头!” “南君岐?”林洛锦唇角拉开一道笑弧,凝着朝她奔来的身影。 “锦丫头,你没事吧?”南君岐在林洛锦面前停下,险些就将她搂入怀中,见到林洛锦的激动,似乎已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和使命。 林 洛锦笑笑:“我当然没事,你不是回凤灵城了吗?” “是,我原本是朝着凤灵城的方向走的,路上我收到了父王的传信,说大燕太子在十三陵,让我来找他取东西。我也是到了十三陵脚下才知道,原来你也在这里。我听说王陵的阵眼被毁,整座王陵都已坍塌,我以为……”南君岐一双凤眸凝着林洛锦:“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在听闻王陵坍塌,而林洛锦也在其中的时候,他险些丧失了理智,他疯了一般让手下去寻找,好在……好在老天并没有让他失望,他的锦丫头,仍旧还好好的站在他面前。 曾经林洛锦觉得自己除了师父和半夏什么也没有,可如今才发现,她 的生死竟能牵动着这么多人……她是有多么幸运。 南君岐看林洛锦的眼神,谁都看得清清楚楚,容桓自然心知肚明,他上前道:“君太子来得正是时候,如此,本宫也就不必再走一趟凤灵城了。” 容桓的声音打断了南君岐,他侧头朝容桓看去,无论身处何方,面对何事,他仍旧能处变不惊,从容不迫,这般玉华盖世的风骨,的确让人敬佩。 现在并非是他诉说衷肠的时候,他恢复理智,捋了捋思绪,朝容桓客气道:“多谢桓太子相助,父王已将事情原委告知与我,贵国守望相助之情君岐必不会忘。”说罢,就对着容桓行了一礼。 一个是大燕太子,一个是天祁太子,本是 平级不必行礼,南君岐的这一礼,是对容桓出手相助的感激。 “君太子客气了,大燕与天祁既已结盟,便是兄弟之邦。”说罢,容桓便转身看了一眼刘启年,刘启年将手上拿着的包袱送了上来。 南奉九见情况不对,欲下令抢夺。 “作为一国太子,阵前失踪,弃全军将士生死于不顾,这样的人,有何资格成为天祁太子!”南奉九大声说道。 容桓与南君岐原本就要进行交接,被南奉九这一打断,南君岐脸色并不好看,他回头,盯着南奉九,想着父王心中所言的“奸邪”二字,只觉得这两个字与南奉九真是绝配。 “怎么?本世子说中了你的心事?”南奉九得意的哈哈大笑。 第369章 七虫七尸毒的真相 看着南奉九那副嘴脸,激起了南君岐的怒火,他手中扔出一把飞刀去,银色的寒芒穿越人群,直直射向南奉九的脖颈。 南奉九突然瞪大了眼睛,一丝惶恐之色登时闪过双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身躲避,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等众人惊慌的望过去,他已经狼狈的掉落马下。 再抬起头来,脸上有一条长长的血痕,从左眼一直拉长到右下颚,他瞳孔猩红,看起来狰狞恐怖。 “若不念在你身上流着的南氏王族血脉,你的项上头颅早已不在你身上了!南奉九,若不是你在我母后耳边煽风点火,如何会有这些事情,你颠倒黑白,蛊惑人心,致使我父王和母后 失和,你罪大恶极,死不足惜;你枉为端亲王府嫡亲,王叔一世英名,如何会有你这般不肖子孙!” 南君岐一番斥骂,将心头之恨尽数吐出。 听着这些怒骂,南奉九忽然阴沉沉的笑了一声,慢慢从地上站起来,那张狰狞可怖的脸让人生厌,他冷笑道:“南君岐,你不过是比我会投胎罢了,生来就是太子,纨绔,风流,朝中大小事务你理过几件?这些年你说你做过多少荒唐事?别的尚且不说,只大燕一行,你将天祁太子的脸面都败光了,成日追着一名大燕女子,还将我天祁至宝天香豆蔻给了那女子……一桩桩一件件,哪里有一国太子的担当?” “不错,我 是有野心,可我为的是天祁几百年的基业!即便是在被贬知府之时,我也从不曾懈怠半分,对治下百姓问心无愧!”说到这里,南奉九一双猩红的瞳孔盯着南君岐,一字一句说道:“你以为你的父王和母后是因为今日才不睦的吗?他们之间,可是有着天大的秘密,你不知道罢了!” 听着南奉九的说辞,南君岐越加愤怒。 话锋一转,南奉九忽然将目光看向容桓,诡异而狰狞的笑容里令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桓太子,十年了,你身上七虫七尸毒的滋味可还受得?我与静儿之事被告发,原本是死罪,好在王后为感谢我当年献计,在陛下面前力保了我,我这才有 机会去到杞县。否则,又怎还会有今日这一出好戏呢?说到底,该是谁感谢谁?桓太子,冤有头债有主,想必你查了十年,至今也不清楚是何人所为吧?你可还记得当年伺候你的那个小顺子?他可是王后身边伶人的心腹呀!” 此话,犹如一记响雷砸在众人头顶上,“轰隆”一声,让人觉得像是在梦中,却又那般真实。 容桓身上的七虫七尸毒若非亲近之人,就只有罪魁祸首知道。而南奉九,明显是属于后者。 一声低沉沙哑的咳嗽声忽然响起,声音并不大,可就是这一声几不可闻的声音,却好似一个惊雷般猛的砸在南奉九带领的三千铁甲军的头上,所有人的 眼眸几乎同时抽紧,脚步稍稍向后退了一步,目光慢慢移向声音发出的方向,容桓的身上。 一袭银白,屹立在人群之中,风雨无摧。容桓缓缓朝着南奉九走上前去,站在三千铁甲军和轻卫之间,微微挑了挑眉,冷厉的眼梢淡淡的看向南奉九,沉声道:“容某缠绵病榻十载,原来竟是天祁王后的手笔。” 林洛锦非常清楚,因为这七虫七尸毒,容桓这十年来受了多大的磨难和罪!十年前,那时候的容桓该只有九岁吧!那是他到苍岳为质子的第二年,竟是在那时候就…… 心,突然被剜一样的痛了一下。 南君岐尚未完全听明白了,双手紧紧的握拳,怒目而视。 第370章 王后三入寒山寺请儒将 而南奉九看到容桓、南君岐和林洛锦三人的表情,似乎达到了他想要的效果,竟开心的大笑起来,笑了许久才停了下来。 “南君岐,你一定听不明白,那我就说得再简单一点。十年前,大燕太子被送到苍岳为质,陛下那时沉迷修道之术,王后一人独掌朝堂,那几年,不是南边受涝就是北方遇旱,西南的几座大山遭逢百年来最大的火灾,国库空虚,百姓疾苦,可说民不聊生,可那时候的大燕却风调雨顺,且发展迅速,大燕太子“奇才”之名传遍四海,王后为此夜不能寐,忧心忡忡,担心大燕强大起来,威胁到天祁,恰逢这时,我在王后面前献了此计。即便日后 大燕真的强大起来,有一个病弱的太子,再是奇才也无用。况且容桓是在苍岳中的毒,即便要追究,也是追究的苍岳,天祁可坐收渔利……” 说到这里,已再清楚不过。 这一计,既伤了大燕,又陷害了苍岳。一箭双雕,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好在,容桓并没有让他们的计策得逞,他所中之毒,这些年除了亲近之人,整个大燕几乎无人知道。朝野之间,竟没收到他一点影响。 这些年他也从未放弃追查,可正如南奉九所言,无人能将这件事联想到天祁王后身上,毕竟当时的天祁,没有参与其中任何。 容桓眉梢一挑,一股淡淡的怒气在他狭长的眼中缓缓凝聚 起来,他微微皱眉,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随即淡淡问道:“郡王世子年纪也不过二十有一,十年之前你尚且只是个孩童罢了,竟能想得这般周全和长远,真是令容某佩服。” 南奉九眸光微微一动,随即不为所动的收了收眼睑,有那么一瞬间的心虚表情,随后面色不改的说道:“得大燕太子夸辞,荣幸之至啊!” 容桓点了点头,声音淡淡的再说道:“不知你的父亲端亲王觉得你此计如何?可有夸赞你智谋过人?” 南奉九反应极快,他眯起眼睛,盯着容桓:“你问我父亲做什么?他自然什么都不知道。这是我与王后之间的秘密,又如何会让第三人知道!” 他说得天衣无缝,但容桓也并不着急。 “容某在凤灵城的这些日子,偶在坊间听闻了一些轶事,说来有趣,不知郡王世子可有听闻?” 南奉九提防的瞪着容桓,不接话。 容桓忽然微微皱起没有,回过头去,扫了一眼南君岐,似乎不再想看南奉九一眼:“端亲王少时,曾喜欢一名女子,还曾未其落发出家,可那名女子最后还是入了宫,上了王室的玉蝶,成为了天祁的王后。古有刘备三顾茅庐请诸葛亮,天祁也出了个典故,王后三入寒山寺请儒将。容某多年前也曾听我朝中蒙大将军说起过,他此生唯一的一场败仗,是败给了天祁一位光头将军,想必那位光头 将军,就是刚刚还俗头发还未长出的天祁儒将了。” 此话意味深长,许多人停下来没有任何反应,唯有南君岐和南奉九,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这是天祁王室的秘闻,他们不是没有听说过,只是这样的事情,即便听说了也只能将说此话的那些人尽数灭口。 “你……”南奉九满脸的血迹,原本就狰狞恐怖,再加上怒气攻心,更加让人不能直视,他朝四周看了一眼,见已经有铁甲军交头接耳,似乎已经有人开始讨论,他大怒,喝道:“这些都是子虚乌有、胡说八道!我父亲戎马半生,立下无数战功,即便过世多年,依旧是天祁威名赫赫的将军,你休要辱我父亲!” 第371章 相助之情 容桓不缓不急,冷笑道:“恐怕当年你父亲向王后献计之时,是带了你一起去的。如此教养自己的儿子,当真不愧儒将二字!” 南奉九一时情急,脱口而出道:“你胡说,我是在门外偷偷……”说到这里,他猛然停住,发觉自己是上了容桓的当。 容桓淡笑一声,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周围的人都能清晰的听到:“原来,你是在门外偷听到的。” 南奉九一心想维护父亲的名誉,却还是没能护住,他恼怒,更恼恨容桓在这个时候还能算计他,他已忍无可忍,捡起地上的长剑便指向天空,发号施令道:“铁甲军,给我杀光他们!” 然而,三千铁甲军像是魔怔了一般,你看看我,我 看看你,竟没有一个人上前一步。 南奉九再看一眼,再吼道:“都聋了吗?给我杀了他们!” 铁甲军岿然不动。 他原本想挑拨容桓和南君岐之间的合作,可却将自己掘进了坟墓。即便他手持铁甲军的军令,却无人听他的调派,一种绝望之感油然而生。 手中的长剑也缓缓掉在地上,发出“匡唐”一声的闷响。 这时,南君岐上前说道:“十年前,我母后让容桓中毒,十年后,锦丫头以心头血为容桓解毒,而我用天香豆蔻救回了锦丫头,因果轮回,这是天意。” 南君岐的话让南奉九彻底明白,他输了,输得很彻底。 后来赶到的徐达和王有将一切真相听得完完全全,亦是站在外 围纹丝不动。 南君岐见此,顿时跳上马背,大声说道:“所有铁甲军放下武器,本太子不追究任何人,若是负隅顽抗,以叛逆罪论处!” 随后,南君岐身边的墨言也跟着他的声音一遍一遍朝外围传开:“所有铁甲军放下武器,太子不追究任何责任,负隅顽抗者以叛逆罪论处……” “砰!”刀枪剑戟一声接一声的放在地上,一排,两排,三排……直至最外围的一排,三千铁甲军全部放下武器。 容桓将天祁国玺亲自交到南君岐手中,淡淡说道:“完璧归赵,容某也算不负所托。” 南君岐接过国玺,对容桓致谢道:“君岐代表父王,代表天祁感谢桓太子相助之情,与贵国盟约必不 会改变,还请随我回凤灵城,我父王定盛情款待,以谢相助之恩。” 他与容桓,若是撇开林洛锦,或许会是极好的好友。从前他一直觉得自己并不比容桓差,在锦丫头的事情上,他不肯放弃。经过这次的事情,容桓不仅成了他和天祁的救星,更展示出无双的智计,若不是容桓以调虎离山之计把国玺带到王陵,为他的营救争取了时间,或许如今的天祁早已改朝换代,他一国太子的身份也未可知。 他不得不佩服,不得不感激。 “多谢。”容桓淡淡道:“容某此行目的已达到,这便启程回大燕……”他话未说完,猛然一惊,竟没看见林洛锦的身影,心头登时“咯噔”一声。 “锦丫头 呢?”南君岐这才发觉林洛锦不见了,脸上顿时露出一抹惊慌,一双锐利的眼睛立即向四周眺望,希望能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锦丫头……锦丫头……” “你看到锦丫头了吗?” “你们看到锦丫头了吗?” “你们有没有看见锦丫头?” 一个一个,一遍一遍,南君岐问遍周围所有的人,没有得到半丝消息。而连同林洛锦一同不见的,还有忍冬。 姜白深深叹了口气,臭丫头的性子他再清楚不过,十三陵之行,虽不是有心设计,却仍然让她有了一种被人摆布的感觉,况且,她还因此失了两个丫头,这道坎,她难以跨过去。 容桓淡漠从容的容颜,有了一种不安的感觉。 “阿锦……” 第372章 何苦阻了她的自由 走出丛林,有一片极为开阔的草地,女子单薄的身影在落日余晖下显得尤其孤单,身后的婢女安静的跟着,一主一仆谁也不说话。天边的落霞与孤鹜齐飞,她停住脚步,忽然抬头看天,只看见一只鹜鸟在上空盘旋,叫声尖锐,听了让人一身冷寒。 萧彧披着一身墨色黑裘,脸色疲倦,眼神却很宁静,他一直注视着草原上的身影,眸光里眷念不舍,渐渐走远的身影从未发觉他的存在。一丝复杂的情绪在心底缓缓升起,落霞不见了,刮起一阵风,周围的空气更凉起来。 “公子。”冷锋从身后走上前来,看了一眼萧彧的眼神,突然垂下头去,低声说道:“山下 的尾翼已全部扫除,是否要跟上去?” “不用了。”萧彧声音低沉,目光深邃的望着那片草原,好一阵才淡淡说道:“有人偷偷跟在她身后,她不会开心的。” 冷锋看着萧彧的侧脸,想了想,还是斟酌着开口问道:“有好几拨人都在找她,我们要不要也派人暗中保护?毕竟她现在身边只有一个丫头。” “算了。”萧彧摇了摇头:“她不会喜欢总是有人跟着她,你只要为她把路清理干净就好,其他的,就让她自己决定吧。” “可是……” 冷锋还想再说点什么,萧彧缓缓挥了挥手,嘴角忽然拉开一道弧度,淡笑道:“她虽生于豪门贵府,却不会做被 豢养的金丝雀儿。” 冷锋一愣,他虽然跟在萧彧身边多年,可是却极少见公子这般为一个人考虑得周全。一股莫名的情绪在他心中激荡,他俯首低头,没有言语。 “我这一生,身上捆绑了名利、权力的枷锁再难卸下,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可她还有机会,我又何苦去阻挡了她的自由。” 萧彧慢慢掉转马头,缥缈的声音回荡在凄厉的北风之中,黑裘大衣在黑夜中渐渐淹没,就连马蹄的声音也显得分外沉重。 野草丛中,萧彧的身影显得微微悲凉萧索,冷锋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远去,心下突然有一丝酸楚。他突然意识到,那个可以撑起整个兰陵萧府的 主人,真的也有爱而不得的时候,那颗能谋算天下人心的心,也不过是个弱冠之年的男子,可是他却觉得,眼前的主子似乎已经像耄耋之年的老者了。 开阔的草原上,林洛锦骑在马背上,策马飞奔起来,向着朝霞的方向而去。 漆黑的夜,冰冷的风,仿佛这才是真实。忍冬不敢言语,她明白小姐的心思,失去小桃和彩云,同样痛彻心扉。 “驾!”林洛锦将马鞭狠狠的抽在马肚子上,马儿吃痛跑得飞快,向着一片黑暗飞驰而去。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林洛锦突然惊觉的勒紧马腹,只见前方光影闪烁,一看就是有人在暗夜前行,本想绕过去,却恍惚看见车 队上插着蓝底图腾的旗子,她在俎渊的海盗船上见到过,她绷紧了神经,跟了上去。 在她离开南海之前,容烨已经答应了俎渊和解,可此刻俎渊的海盗旗却飘在天祁的大地上,难不成容烨出尔反尔? 她下马来,带着忍冬将马匹拴在一处较为隐蔽的树丛中,两人身上的衣衫颜色深暗,更便于她们隐藏,顺着队伍,摸了上去。 大约二十多人的队伍,安札了几个帆布帐篷,出了值守的几处之外,其余的人都围在篝火前饮酒吃肉。隔的近了,浓烈的酒味扑鼻而来,林洛锦皱起眉头。 对付这些海盗,林洛锦还是得心应手的,她环顾四周,找了个适合监听的位置。 第373章 蹊跷 “老大,咱们都在天祁转悠两个多月了,到底要干什么?你看弟兄们,整日没有目标的瞎转悠,往日风头都没了。”一人围着篝火边一个大胡子问道。 大胡子眼皮都未抬一下,将手中的一块肉丢到了那人脸上,喝道:“费什么话!少你吃还是少你喝了,有事儿自然会吩咐大伙去做。” “可这也不是事儿呀,这般日子,倒不如做海寇的那段日子逍遥了,弟兄们只是想要个说法……” 大胡子眼珠一瞪,胡子翘起来:“是弟兄们想要说法还是你二狗子想要说法?老子警告你,少嚼舌根子生事端,若实在不愿意,滚就是了!” 见大胡子生气了,叫二狗子的人立刻又狗腿的笑了起来:“莫生 气莫生气,我只是随便说说的,随便说说,老大您别当真,您一日是老大就终生都是我的老大,老大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大胡子又瞪了二狗子一眼,似乎给他一个眼神自己体会,便起身回了帐篷。 听了一会儿并没有听出任何有用的信息,忍冬小声问道:“小姐,俎渊带领的海盗不都跟着他投身军中了吗?为何会出现在天祁境内?听他们所言,他们是在等什么呢?” 林洛锦扫了一眼帐篷周围的情况和这些人的习性,立即否定道:“他们从前虽是俎渊的手下,但想必并未跟俎渊一起投身军中,他们并非军人。”若是军人,一切都是有章法和规矩的,可眼前的人,跟一群草莽无异 。 “小姐,你觉得他们在等什么?”忍冬问道。 林洛锦摇摇头:“不清楚,俎渊的海盗船已经解散了,可他们却还插这海盗旗,必定有蹊跷。” 忍冬想了一瞬,也说道:“是啊,现在大燕和天祁两国刚刚签订协议,若在这个时候再生事端,难免会触动天祁的敏感神经。小姐,我们这样死打探不出什么来的,不如我偷偷潜进去,找个知晓内幕之人问清楚情况?” 眼下的确只有这个办法是最直接的,即便可能会打草惊蛇,也不能装什么也没看见。 “好,你小心些,若是被发现及时撤离。” “是。”忍冬应了一声便转身隐入黑暗之中,一瞬便不见了踪影。 忍冬偷偷潜到帐篷外面, 听见帐篷里面有人说话的声音,却听不清楚说了些什么,她想再靠近一些,却突然发现有人走了过来,她匆忙转身躲避。 来人端着一些酒肉进去,很快便就出来了。 待人走远了些,忍冬再次靠近帐篷监听,这时,帐篷里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以为,你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见我了。” 这句话之后,帐篷了安静了许久,才发出一个男人的声音。 “一辈子多长啊,若真能一辈子不见,我倒真的愿意一辈子不再见你。如今你我身份有别,你是萧府嫡女,而我……是叛逆。” “你可是怪我?身为萧家嫡女,却什么也帮不了你……” 林洛锦等在外面,久也不见忍冬的踪迹,便也 寻了过来,两人藏在帐篷之外,听着账内的人叙话。 “阿林,听闻你就要嫁人了,忘了我,重新开始你新的生活。我不会欺骗你欺骗我自己说不爱你了,可眼下和将来我都给不了你任何东西,我也不想你与我颠沛流离,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阿林,我们相爱,却无缘,我们都该明白这个现实,更该明白你我之间的距离。你的家族,你的父亲,你那个弟弟萧彧,若是知道你我之间还有瓜葛,定不会轻饶了你。今夜之后,我便会去苍岳,此一去,归期不可知,你可就当我容透已死。” 虽然看不见里面的人,可这话中之意再明显不过,林洛锦顿时震惊。 萧府嫡女……阿林……是萧林下,还有容透! 第374章 一眼万年 林洛锦久久未能回神,她还记得临安城中那个洁净出尘,精通茶道,腹有诗书气自华的萧府嫡女。她可算得上是真真正正的“名门闺秀”四个字,娇美却不矫作,气质却格外出尘。 而容透,身为皇族子弟,不思民心,野心膨胀,谋划逼宫谋反,还三番四次的刺杀于她和容桓。 如此南辕北辙的两个人,竟然是一对昔日恋人。 “不!”女子破声而出,带着哭腔:“阿透,我不想做什么世子妃,也不稀罕什么萧府嫡女,我只想跟你长长久久的在一起。如果你真的还爱着我,我们放弃一切,找个无人认识我们的地方,过平凡的日子,可好?”女子几 近于乞求的声音回响在账内。 容透似乎做了很大的决心,说道:“我身上还背负着血海之仇,是不可能就此罢休的!阿林,就当是我负了你,若有来生,我再来寻你。” 容透闭上眼睛,不敢再看面前的女子一眼。 萧林下颓然的跪在地上,痛苦,却已无泪再落。 她早该明白,阿透这样的人,是不甘心从此隐姓埋名过平淡日子的,他胸怀抱负,还有满心的仇恨,他做不到。她也明白,阿透必定是爱她的,可是这份爱在他的仇恨和抱负面前就不够瞧了。 如果可以,她多想一切定格在三年前的临安格桑花海中。 那一年,她刚刚行过及笄之礼, 提亲的队伍踏破了兰陵萧府的门槛,她为躲清静搬到了兰陵山下的兰陵山庄居住,那里有一望无垠的山坡草地,正逢格桑花开的季节,满山遍地的花海宛如人间仙境。 一日她正在山庄的院子里小憩,突然有小厮来报,说在园子里发现了一具男人的尸体。那是她第一次见到那么多血,也是她第一次见到容透。 她唤来山庄里的大夫,发觉此人还有气息,便毫无犹豫的将人救了下来。她将人安置在后院中,除了偶尔问一问丫头情况,竟再也没见过他。 直到一个月之后,旁支的一个姐姐来访,暗中设计她险些落水,危机时刻一个男人将她救起。 有 一种缘分,叫一眼万年。 她与容透,大抵如此。 容透是真的爱她,否则凭借她萧氏嫡女的身份,他的计划不会败得如此彻底。容透是真的爱她,所以将她藏在心的最深处,没有人能触及得到。容透是真的爱她,即便是现在,只要他向她开口,甚至是尽力说服,有了萧氏一族的财力相助,也会容易得多。 可是,容透什么也没有做,宁愿负了她也不愿利用她。 而萧林下的爱也是理智的,她没有寻死觅活的硬要和容透在一起。 相爱的两个人,各自身上都背负着家族的重负,他们目标不一致,并且无法达成一致,那便只有将爱藏于深处,从此海 角天涯,各自安好。 萧林下套着宽大的斗篷披风从帐篷中走出来,上了一架马车,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小姐,怎么办?镇南王就在里面。” 林洛锦看着萧林下离去的方向,突然想放过容透一次。他已不是大燕的镇南王,而是逼宫谋反的叛逆。她清楚的记得那次的宫廷内乱,哥哥重伤,整整三个月才能下床,而容桓也被困皇宫,金碧辉煌的皇宫内,到处都是宫人的尸体…… 林洛锦没有说话,转身走了。 忍冬看了一眼帐篷,跟随着林洛锦也离开了。 走回栓马的地方,刚刚解下缰绳打算绕道走,突然传来刀枪碰撞的声音,在夜空中尤其突兀。 第375章 暗算 刀剑相撞的声音越来越激烈,杂乱的脚步声突然响起,大帐的帘子被人一把掀起,数十森冷的兵器对准了正准备离去的容透。 脚步一顿,容透抬起头来,右手放在嘴边吹响哨声,片刻之间帐篷外又围了一群黑衣暗卫,对着那群身穿蓝色的轻甲士兵,闪着嗜血的寒芒。 原来容透并不是单枪匹马的出现在这儿,在他的身边时刻有暗卫保护,只要出现危险,便会立刻现身相救。 萧彧从人群外走来,手上拿着赤羽剑,剑锋凌厉,闪着寒光。 容透取下头上的帽檐,冷冷的看着走到他面前的萧彧,眸光中闪烁着危险的 光芒:“萧彧?” 似乎对于萧彧的出现,他有些惊讶,也有些疑惑。 萧彧看着容透,一贯寒凉的眸光中折射出一抹深恶痛绝,寒声说道:“我早就警告过你,你已是叛贼之身,还想连累他人!容透,你在逼我!” “萧彧,我认识你时间也不算短的,我还以为这世上只有一个林洛锦能让你方寸大乱,没想到……你倒还念一些亲情,也不枉阿林处处为你着想。”容透突然冷笑一声:“如今,你是想与我撕破脸皮吗?” “你闭嘴!你没有资格提她们!”萧彧沉声说道:“你如今是大燕人人得而诛之的叛贼,这个 问题,你不觉得很白费口舌吗?” “哈哈哈……”容透突然笑了:“萧彧,伪君子这三个字跟你倒是绝配,你想杀我,未必能如得了你的愿,看看你的身后……” 萧彧自然知道身后有容透的暗卫,他这次出来带了五百轻甲隐卫, 而对方不过百余人,力量悬殊如此之大,他实在没必要浪费表情再去计算。 这时候,林洛锦和忍冬已经隐藏在不远处的杂草丛中,层层人墙之内,并不能听见里面的人说话,自然也看不到里面除了容透还有谁,她从一具尸体上褪下黑衣,趁乱藏在人群中。 容透认真看着萧彧的脸, 他很清楚他们之间一直就没什么情分,从前的合作不过都是在双方互利的基础上,如今双方立场已不同,早已不同从前了。 “好!”容透冷笑一声,冷声道:“如此,那便没什么好说的了。” “你我之间,早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咻”一声,一道箭光闪过,萧彧手上的赤羽剑陡然扬起一道寒芒,向着容透轰然刺去。黑衣暗卫早有防备,两方人马顿时动起手来。 刀光剑影,响彻一片。 漫天冷箭流火冲天而起,容透瞪着萧彧厉声吼道:“萧彧,你暗算我!” “你又何尝不是想利用我萧氏?”萧彧冷哼一 声,想起姐姐便恨不得立刻杀了容透。 “我即便是死,也定要拉着你一起陪葬!”容透怒声喝道,对着身侧的一名黑衣暗卫说道:“去把他给我杀了!” 黑衣暗卫未应声,但却登时扬起手上的大刀,朝着萧彧砍了过来。 众人谁也没能想到容透在这个时候还不忘要萧彧的命,好在萧彧身手矫健,面对黑衣暗卫的猛烈攻击,迅速闪身躲避。 只听见兵器猛烈撞击的声音,在夜色中撞击出一瞬火花。 黑衣暗卫的一击并未让萧彧有损半分,转身之际,手上突然射出两支袖箭,剑锋凌厉,锋芒无比,朝着萧彧急速飞去。 第376章 放过他的理由 一个黑衣身影登时从人群中飞身而起,手上不知扔出何种兵器,朝着袖箭的方向迎面而去。两枚利器在空中相遇,顿时被击落。 众人大惊的看着地上击落两支袖箭的“兵器”,居然是一支女子用的发钗。 萧彧瞥了一眼地上的发钗,朝着后来飞出的黑衣人看过去,正好对上了林洛锦的眼睛。 “林洛锦……”萧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看着眼前那张清晰明丽的脸庞,分明就是林洛锦。想起天黑之前,她带着婢女独自从十三陵离开的场景,原来她并没有朝大燕的方向走,忽然又想起他和容透先前的对话,顿时有一种慌张之感,焦急的问道:“你怎么会在这 里?” “原来是你。”容透同样看着林洛锦,眼中霎时间闪过一抹狡诈的寒芒,顿时转身对刚才的黑衣暗卫说道:“阿壮,去把她的脑袋给我拧下来!” “你敢!”萧彧怒声喝道,阴鸷的双眼顿时瞪得老大,带着巨大的愤怒。 “等我把她杀了,你就知道我到底敢不敢了!”容透冷哼一声,对身侧的黑衣暗卫再次下令道:“还不动手!” 黑衣暗卫手上的大刀凌厉的扬起,快速朝林洛锦而来,。 林洛锦眉梢一挑,不顾萧彧紧急奔来的身影,身躯朝后一滑,向着地上倒去。 “洛锦!”满心满眼都是那张清丽的脸颊,完全不顾朝他飞来的另一只袖箭。 容透像 是在看一场好戏一般,他冷厉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屑,对着另外一个黑衣暗卫做了一个眼色,那暗卫猛然冲上前去,身手矫捷的朝林洛锦攻击而去。 “不要!”萧彧大惊,面色剧变,在一连串的惊呼声中,就连自己手臂被袖箭所伤也无所顾忌。 刹那间,所有人都似乎能预见这个女人接下来的命运。 然而,只是那么一秒钟,原本被逼倒在地的女子突然犹如一只狸猫一般,猛然弹地而起,身体瞬间化为无数道虚影,围着那黑衣暗卫转了数圈,甚至没有人看到她是如何出手的,只见女子的身影停下来之际,那名黑衣暗卫也在瞬间倒地,竟看不出他伤在了何处。 这 一举动震惊了所有人,一众黑衣暗卫顿时就慌了手脚,躺在地上那具冰冷的尸体是他们的暗卫之首,竟就这样死去了,他们目瞪口呆的看着林洛锦冷酷的表情。 “容透,若你不想死在这里,就立刻滚出我的视线,趁我现在还没反悔!”林洛锦冷冷的声音响起,黑衣暗卫握着兵器的手心捏了一把冷汗,脚步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 林洛锦的话让容透一怔,他显然没想到林洛锦居然会放过他。 萧彧一惊,大步到林洛锦面前,看着完好无损的女子,冰凉的唇角拉出一道久违的笑弧,但随之他听见林洛锦要放过容透,便又皱起了眉头。 “洛锦,不能放过他!” 容 透站在原地,一双黑眸凝着林洛锦,似乎想从她的脸上看出点什么异样。 林洛锦抬头盯着容透,冷声道:“难道你还想要我的命?” 容透眉头微微皱起,想起刚才林洛锦杀死黑衣暗卫的手段,他相信只要林洛锦想杀他,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他还想不明白林洛锦放过他的理由。 “洛锦……”萧彧再次想阻止她放过容透。 林洛锦回头看了一眼萧彧,淡淡说道:“他若真死在你手上,你们姐弟之情怕也就止于此了,机会还会有,可你的姐弟之情却世上无二。” 短短的一席话让萧彧顿时无言以对。 他想杀容透是因为嫡姐,而现在他不能杀容透也是因为姐弟之情。 第377章 情花之毒 萧彧想了良久,终于扬手,对手下轻甲军士下令道:“放他们走。” 这原本是一场你死我活的较量,即便不两败俱伤也是损失惨重,可因为林洛锦的突然出现,竟在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里就接近尾声。 萧彧面色阴沉,冷冷的看着仍旧站在原地的容透,冷声说道:“记住,这是我最后一次放过你。” 容透闷哼一声,带着手下黑衣暗卫很快便撤离。离开之前,他甚至没有对任何人说一个“谢”字。 原本一场剿灭逆贼的血腥战斗,因为林洛锦的横空出现戛然而止。容透带着百余黑衣暗卫很快就消失在浓郁的夜色之中 ,萧彧离开之前,下令轻甲军士点燃了大帐。浓郁的夜空中被一片火光照亮,直到天亮方才熄灭。 林洛锦跟在萧彧的队伍中,原本是朝着大燕的方向走的,在天亮之前寻了个宽敞的地方暂歇。 火光的照射下,并看不出萧彧的脸色有何异样。而萧彧感觉自己神志在渐渐模糊,眼前不断出现重影,他以为是自己数日来奔波所致,他摇摇头,使自己镇定下来。 林洛锦接过萧彧递过来的食物,突然有感而发:“想不到大燕富可敌国的彧公子竟然也会烤肉。”说完便用小刀割了一块肉放进嘴里。 味道虽算不上多美味,可 在野外能吃上一口这样的烤肉已算是佳肴。 “萧彧,你不是应该在云居山吗?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林洛锦问道。 萧彧拼命想保持着头脑清醒,可是眼前的面孔越来越模糊,就连她的声音也像是幻觉一般,听不清楚。 林洛锦吃了几口肉,发觉萧彧一直未出声,抬头一看,他眉头紧皱,双眼紧闭,额上满是汗珠。 警觉的林洛锦立刻问道:“萧彧,你怎么了?” 她的话刚刚问出口,萧彧已经朝地上倒了下去。 “公子!” “萧彧!” 来不及拉住他,他已经倒下。林洛锦这才看见萧彧的左臂上衣服被划了一道 口子,血虽然流得不多,但衣袖上清晰能看见血迹。 即便是在暗沉的光线下,那浓黑的血色还是那般明显。 林洛锦用手沾了一点血在鼻尖嗅了嗅,再为他把脉,得出了一个结论:“他中毒了。” 冷锋这才想起来萧彧奋不顾身为林洛锦挡下的那支袖箭,顿时说道:“定是那个叫阿壮的暗卫,他当时朝锦小姐发射了两只袖箭,公子为去挡,当时太乱,竟然都没发现公子受伤了。” 那时候林洛锦一心忙着对付别的暗卫,也没有注意到萧彧。 “锦小姐,您是医仙,快救救我家公子。”冷锋“扑通”一下跪在林洛锦面 前。 有法子救,林洛锦自然义不容辞,可是她摸着萧彧的脉象,眉梢却皱得越来越紧。 忍冬了解自家小姐,若不是遇到棘手的问题,她不会是这般表情。 “小姐,可是有什么问题?” 听忍冬这一问,冷锋的脸色越加难看起来,能让锦小姐皱眉不解,想必是遇到了难题:“锦小姐,我家公子他……” 林洛锦紧紧盯着萧彧的脸,皱眉问道:“萧彧,你知道自己受伤为何不告诉我?你可知那箭上有毒?” 萧彧双眼紧闭,早已听不见她的声音。 “锦小姐,到底如何?”冷锋急急问道。 “他中的是,乃是情花之毒。” 第378章 前往西州 冷锋跟随萧彧各地游走经商,曾在西州一带呆过数年,对“情花毒”也听说过,一听萧彧是中的此毒,立刻说道:“我知道这种毒花,是生长在西州一带的剧毒植物,锦小姐……”此毒毒性霸道,他不确定林洛锦是否有法子解毒。 林洛锦皱眉,看着萧彧愈见发黑的脸色,说道:“他中毒时间已超过两个时辰,毒素已浸入七经八脉……” 林洛锦话还未说完,冷锋便打断了她,猛然跪在林洛锦面前,堂堂七尺男儿,跪地一声铿锵有力:“锦小姐,我家公子一接到你的消息就马不停蹄的连夜赶往云居山,听闻你朝十三陵而来,更是中途折返 ,一连奔波了十日,从未有一刻好好安歇过,只因在他心中,没有比锦小姐您更重要的事了。”说到这里,冷锋仰头看着林洛锦,继续道:“锦小姐,冷锋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只想求您,看在我家公子对您的情谊上,一定想法子救救他,公子这二十年活得真的不容易!” 其实不用冷锋说,林洛锦是一位医者,即便摆在面前是素不相识之人,只要有办法她都会尽力一试,更何况萧彧对她来说,是朋友,是她极少数可信之人中的一个。 她刚才的话并未说完,听冷锋说完这些话,她眉梢轻轻一挑,从未想过萧彧对她会有如此特殊的感情, 若是冷锋不说,她或许仍旧不知。 “萧彧,他有心疾之症,若是与情花毒同时发作,必死无疑。当下,我们必须找一个稳妥的地方安置下来,这毒并非一两日可解。” 如此说来,便是有解毒的办法了。冷锋顿时松了口气,立刻说道:“往西走,这里距离西州不过五十里路程,西州的守备是公子故交,行事都更为方便稳妥,锦小姐觉得如何?” 林洛锦点了点头:“好极了,那我们不能再耽搁了,立刻出发。” 一行人将萧彧抬到马车中,由林洛锦暂时照顾着,一百轻甲骑兵先行开路,前往西州的路途中顺畅无比,在太阳刚刚升起的时 候到达了西州城门口。 马车停下,前面有人前来禀报:“公子,西州守备派人前来接应。” 冷锋闻此,调转马头,走到马车旁边,开口道:“锦小姐,我们已经到西州了,西州守备已经派人来迎接,我们这就随他入城吧?” 林洛锦掀开车帘,看着前方不远处的城楼,黄土垒成高高的城墙,城门口守卫严密,穿着各色服饰的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这是林洛锦第一次踏足到西州的土地上,然而,这也是她生命另一段旅程的开始。 “好,那便入城吧。”她递出一张单子给冷锋,交代道:“先按照单子上面的备着。” 冷锋接过单子 看了一眼,立即骑马上前,与前来接应的人寒暄了几句,便就将单子交给那人,那人叫了一个小厮过来,接了单子就去办事了。 林洛锦透过车帘,看着冷锋与守备派来的人那般熟稔,想必萧彧与西州守备的关系不浅。她放下车帘,看了一眼萧彧的脸色,一如先前那般没有一点儿苏醒的意思。 入城之后,隔着车帘便能听到街上喧哗热闹的声音,口音各异,却那般融洽。这让林洛锦不禁想起了二十一世纪的上海、深圳一带,虽在国内,但有着不同国籍,不同肤色,不同民族的人们,大家都用带有家乡味儿的普通话来交流,丝毫不影响相处。 第379章 云夫人 西州,是大燕、天祁与苍岳三国的交界处,又与天一城相隔不远,这里地域复杂,民族繁多,矛盾多,经济也较为繁荣。 从城门口到守备府,用了大概半个时辰的时间。 在守备门口迎接的,是守备的夫人,名唤江素云。 冷锋从马背上跳下,大步来到江素云面前,恭敬行礼:“云夫人,打搅了。” “说得哪里话,表兄与夫君是好友,哪里用得到‘打搅’二字?赶快把表兄带进屋吧,是他从前住的南院,早已命人打扫出来了。”女子声音温婉,极为有度。 林洛锦掀开车帘,从马车上下来,正听 见冷锋朝云夫人道谢。 冷锋带着人过来马车旁,江素云一眼便看见从马车上下来的林洛锦,几个小厮将人从车轿中抬出,径直抬进了守备府。 “锦小姐,这里便是守备府了。”刚说着,江素云就走了过来。 冷锋忙给二人介绍道:“锦小姐,这位便是守备云夫人,云夫人与我家公子是表亲。”接着冷锋又为江素云介绍道:“云夫人,这位是锦小姐,她是我家公子的好友,一路上都是锦小姐照顾公子的。” 话落,江素云便微笑着朝林洛锦点了点头,随后便伸手拉过林洛锦的手,笑道:“那么多年 我还是第一次见表兄的女性好友,锦小姐,一路辛苦了。” 江素云这话似有几分暧昧,突然的熟络让林洛锦一时无言。 “锦小姐医术卓然,还要仰赖她为公子解毒。”冷锋说道。 听这话,江素云看林洛锦的眼神更温婉了些,她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女子,说道:“锦小姐如此年轻,竟有这般本事,那便拜托锦小姐了。” 林洛锦淡淡笑道:“云夫人客气了,是我们叨扰了。” 江素云笑着便拉着林洛锦进了守备府:“客气话就莫要说再说了,快快随我入府,夫君有公务在身,晚些时候才回来,大家 奔波了一夜,先用些饭食再好好休息一下。”说着便吩咐身边的丫鬟道:“快去准备。” 丫鬟立即回道:“是。”转身便匆匆而去。 西州的守备府与燕京城中的府邸大有不同,少了些富丽堂皇的感觉,多了分敦煌肃穆之感,院子不算大,却收拾得整洁清爽,园子里有几颗西州常见的胡杨树,在入春时节有细细的嫩芽吐出。满院子不见花草,只有大树、小树,高高的树、矮矮的树,见惯了眼睛的繁华,云居山的草木葱郁,对着西州的风貌别有一番感觉。 江素云拉着林洛锦说了几句话,便吩咐身边 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带她去了收拾好的厢房,林洛锦听江素云唤此人为“王姑姑”。 王姑姑话不多,也不爱笑,径直将林洛锦和忍冬带到西院的厢房,简单说了几句客套的话便走了,留下两个小婢女在院中服侍。 林洛锦看了一眼自己住的房间,算不上华贵,却也很别致,院中有一个江南景致的亭子,但是亭子周围既无花草也无水流,那亭子的匾额上倒是题字“镜花水月”。 在窗棂边上,忍冬看见了一株奇怪的植物。 “小姐,你快过来看。”忍冬赶紧朝林洛锦招手,似乎是看见了极其新奇的玩意儿。 第380章 守备明轩 林洛锦走过去,看见窗户边的花盆中,养着一株仙人掌,在二十一世纪,那是随处可见的绿植,可是在不知几千年前的大燕,林洛锦第一次见到仙人掌,一种油然而生的亲切感。 “小姐,这是什么东西,浑身长满了刺,守备府还将它养在花盆中,想必是极为珍贵的花种吧?”忍冬自小是在燕京城中长大,西州边陲也是第一次踏足,自然也从未见过仙人掌。 林洛锦看着仙人掌,缓缓说道:“此花名为仙人掌,十分耐旱,一般生长在沙漠山丘之地,其根茎可入药,浆果酸甜可食用,是株好植物。” 忍冬忍不住笑了一下:“无论是什么样的植物,在小姐的眼中都能入药。” 林洛锦眼睛一瞬不瞬 的盯着那株仙人掌,忍冬的玩笑让她莫名想起了彩云,那丫头惯会取笑她,若是彩云还在,定然也会自豪的说着这句话。 忍冬意识到林洛锦的神色,顿时也想到了一些。与彩云相处的时间久了,便也有些相同的性格,刚要开口安慰几句,门外已经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两人应声回头,一个婢女已经走到了门槛边上,匆匆禀告道:“锦小姐,彧公子情况不妙,请您速去。” 婢女话刚刚说完,之感觉身旁一股风吹过,屋内已经空无一人,她茫然的转身,却见这位锦小姐和身边的婢女已经走出了西院的院门。 南院的院内聚集了很多人,不少都是婢女的打扮,林洛锦皱了皱眉,快速走了进去。 屋 内,除了云夫人和王姑姑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娇俏的女子,看穿着打扮,身份应该不低。 见林洛锦来了,云夫人赶紧上前拉住林洛锦的手,慌忙火急道:“锦小姐,快看看表兄这是怎么了?他刚刚吐了好多血。” 云夫人将林洛锦拉到萧彧床榻前,而那名娇俏的女子显然也被吓到了,不知所措的站在一旁,双眼噙着泪水,看样子就要急哭了。 林洛锦立刻查看萧彧的情况,片刻后,她冷着脸问道:“你们刚才给他吃了什么?” 一屋子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看向那名娇俏的女子,顾忌身份无人敢说话,云夫人赶紧朝那女子走过去:“阿沅,你给表兄吃了何物?”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 在名叫阿沅的女子身上,她战战兢兢的,半晌才说出话来:“参……汤……” 世人都以为参汤是极好的东西,无论是受伤还是中毒,都能让人快速恢复元气,所以几乎不问大夫,便自以为那是对病人好的东西。 问出了答案,林洛锦不着急问罪,而是立刻对忍冬道:“准备施针。” “是,小姐。”忍冬立即对其余人说道:“我家小姐要为彧公子施针,请所有人出去。” 闻此,名叫阿沅的女子似是不愿,但又无可奈何,看着云夫人都未多说一言,便都带着身边婢女出了房门。 待所有人出门,房门便即刻关上,没有人了解里面的情况。 片刻之后,阿沅心惊胆战的走至云夫人面前,畏怯的问 道:“阿姐,你说阿彧他会不会有事?参汤不是最好的补药吗?为何会……” 说着说着连她自己也不敢继续再说,索性住口了。 云夫人看了一眼阿沅,眸光中流露出一种复杂的神色。 过了一会儿,有婢女来报:“守备大人回府了。” 云夫人看看紧闭的房门,在心中思量片刻,最终还是转身了,可尚未走出南院门槛,一袭墨蓝色武官朝服的男子便走了进来。 见到来人,云夫人便加快了步伐,脸上神色忧虑的朝男子走了过去:“夫君!” 此人便是西州守备明轩,与萧彧是至交好友。 在入府之时他已听管家说过了,此时看到云夫人的神色,明轩脸色凝重,对夫人问道:“情况如何了?” 第381章 震惊 云夫人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垂首道:“是妾身照顾不周,怕是让表兄误食了别的东西。好在锦小姐现在已经开始施针了。” 听见陌生的名字,明轩问道:“锦小姐?是何人?” “哦,她是和表兄一同来的,听冷锋说,是表兄极好的朋友,说她医术卓绝,有办法给表兄解毒。” 云夫人说话之时,阿沅也赶紧走了过来,眼泪已经掉了两滴下来:“堂哥,我只是……我是好心,听外面大夫说,参汤是最好的补药……我只想阿彧他能快些好起来……没想到……我没想到竟是害了他……” 明轩听完前因后果,对事情有了大致的了解,他 皱眉说道:“罢了,眼下不是问罪的时候。”说罢,转身对身后的管家道:“一尘大夫到了没?” 管家恭敬答道:“从这里到军营至少也得半个时辰,这个时候恐怕才到军营。” 阿沅一听,立即止了泪,说道:“堂哥,虽说那女子与阿彧是好友,可毕竟只是听说,谁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能救阿彧,看她那般年纪,怕是比我年纪还小些……” 不必再多说,明轩听到这里便忍不住朝着房门走了去,冷锋忙上前拦住:“大人,锦小姐正在为公子施针,吩咐任何人不得进去打扰。” 明轩止步,仰头看了看冷锋。 阿沅这时追上来说 道:“冷锋,你怕是疯了,这里面的可是阿彧,你就当真如此相信那女子吗?万一……” “没有万一!”冷锋斩钉截铁道:“锦小姐是公子最信任之人。” 此话一出,所有人皆是一怔。 阿沅更是没想到冷锋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她眸光中泪光闪烁,半晌才问出一句话来:“冷锋,你、你说什么?” 冷锋不回答她的话,而是对明轩说道:“明大人,你与公子相交多年,想必是了解他的,那位锦小姐,是公子不惜一切代价都要保护之人,对她的信任自是无人能及。况且,冷锋曾亲眼见过锦小姐的医术,她是医尊姜白的唯一弟子, 这天下,恐怕没有谁比她更有资格救公子了。” 所有人再是一惊,冷锋几句话已将林洛锦的身份说得清清楚楚,连同萧彧对她的一切,都吐露得明明白白。 云夫人上前劝道:“夫君,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再等等。妾身见过了锦小姐,并非孟浪轻浮之人,想必是有真本事的,且再等等吧。” 而阿沅,在冷锋的那句“是公子不惜一切代价都要保护之人”中久久回缓不过来。眼泪一串接一串的掉下来,不知是为萧彧伤心还是为自己难过。 明轩将冷锋叫到一旁,问道:“阿彧,是为何人所伤?” “是容透。”冷锋直言道。 明轩眼 中闪过一抹不可思议:“容透?他竟然还在大燕!” “公子不是在大燕伤的,是在天祁境内。” 明轩想不明白,转瞬,他又问道:“阿彧他在燕京好好的,为何突然会去天祁?” 冷锋知道明轩与公子的关系甚好,也不可能瞒着他,便将他们从燕京至云居山,再到天祁的所有事情一一向明轩言明。 听完冷锋的话,明轩亦是久久未从震惊中反映过来。 这时,门已经打开了。 冷锋疾步而去,明轩也赶紧走了过去。所有人都迫不及待的想要进去看看情况,忍冬却拦住了路。 “我家小姐说了,彧公子现在需要静养,人不宜过多。” 第382章 一样的选择 夜晚,萧彧终于转醒,他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趴在床沿边上困得睡着的林洛锦。 内心翻涌不止,可身体却动不了。 他想伸手去触碰那张白皙的脸庞,可手上一动就如蚂蚁啃噬般疼痛,他强忍着痛楚,缓缓扬起手来,还未触碰到林洛锦,林洛锦听到一丝声响,便睁开了眼睛。 看到醒来的萧彧,她露出久违的一丝笑容,伸手拉过萧彧刚刚扬起的手来。 脉象虽是虚浮,但却已无大碍。经过一个多时辰的金针排毒,他体内的毒素已经排了许多,不至于伤到性命。 萧彧一瞬不瞬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声音沙哑,艰难的说出几个字来:“有劳你了。” 忍 冬熬好了药和冷锋一起走进来,看见已经苏醒的萧彧,冷锋无比高兴,顿时对林洛锦说道:“锦小姐真是妙手神医,您说公子今夜会醒来我先前还有些不信。” 忍冬瞥了一眼冷锋,说道:“白日你不是在守备大人面前说过,我家小姐是医尊姜白的徒弟,是这世上最有能力救你家公子的人,这会儿又说你有些不信,难道你先前都是胡诌的?” 忍冬的话堵得冷锋一时无言以对,一个大男人被堵得说不出话来的模样,让忍冬忍不住笑了起来。 林洛锦看着忍冬,莫名总会觉得彩云似乎还在身边。 若是彩云还在,这句话定是从彩云嘴里说出来的。 她迅速回神, 对萧彧道:“把药喝了就好好休息,不要再思虑什么了。至于云居山宋修沉的事情,你就别管了。” 一碗又黑又苦的浓稠汤药送到面前,萧彧难得的皱了皱眉,但他很快就舒展了眉梢,在喝药之前,说了一句:“你还当真是妙手回春,这情花毒在你手上也不过如此。” 说罢,便将浓稠的汤药送到了嘴里,空气里似乎都能嗅到那股稠苦的味道。 冷锋有些怀疑,锦小姐是不是故意给公子开的这般苦的汤药,闻之令人作呕,更何况按照她的要求,还得喝上七日! 萧彧大概也觉得,这碗汤药该是他此生喝过最难喝的了,他皱着眉,忽然问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 林洛锦也不问什么,而是直接答道:“我的确是故意的。” 萧彧和冷锋皆是一愣。 待忍冬收拾好了她的金针器具,这才对萧彧道:“若不让你吃些苦头,又怎么让你长记性!”只有长了记性,才不会那般不管不顾的挺身而出,在踏出脚步那一刻,他估计从未想过自己会如何。 林洛锦走出房门,冷锋伺候萧彧躺下,转身去熄灯,萧彧声音嘶哑的嘀咕了一句:“若有下次,我还是一样的选择。” 他的声音细微,冷锋未听得明白。 这是来到西州的第一个夜晚,林洛锦累了一天,也觉得身体疲惫得很,回到西院洗漱了一番便上榻睡觉了。 屋内的灯光 熄灭了,不远处的一个暗哨这才撤离,很快便到了主子的书房外复命。 “大人,彧公子已经醒了,用了汤药已经歇息了,那位锦小姐也已回到西院休息,未发现不妥。” 一身睡袍的明轩站在屋内,听着手下的禀报,轻轻“嗯”了一声,那人转身便不见了。云夫人同样穿着亵衣走过来。 “夫君,可是还在担心表兄?” 明轩一筹莫展,说道:“阿彧为那女子不顾自己的性命,我倒想看看她究竟有何本事。” “表兄的眼光是极好的,今日她施展金针之术为表兄解毒已是最好的证明,夫君是不是想得太多了?”云夫人双手牵着明轩,两个像是极其恩爱的夫妻。 第383章 真是难得 阿沅是明轩的堂妹,虽是堂妹,可两人自小在一个院子里长大,感情自是深厚,而萧彧又是他的至交好友,他原本就有意撮合两人,只是林洛锦突然冒了出来,听冷锋所言,萧彧对那位锦小姐非同一般,此刻明轩的心中尚还是摇摆不定的。 无论是亲情还是友情,他都更希望阿沅和萧彧在一起。 云夫人自然明白明轩心中所想,她说道:“夫君与表兄相交多年,对他也甚为了解,这么多年,妾身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身边有女子,听冷锋说,此次他受伤,就是为了救那位锦小姐,由此看来,怕是两人关系匪浅。” 听夫人这般说,明轩道:“你明日找机会试探一下那位锦小姐,若他二人当真情意绵绵,就劝阿沅看开些吧。” 云夫人“嗯”了一声,二人向着床榻走去。 到西州的这一夜,无比安静,这些天以来,是林洛锦睡得最好的一次。 睡醒已是日上三竿了,忍冬见她睡得极好,便也未叫,只是按照她睡前的交代,将拟好的方子拿去给冷锋了。 冷锋在萧彧的门外守了整整一夜,忍冬来时,他正在打瞌睡。 从燕京到云居山,又到十三陵,再到西州,既然萧彧没有好好休息过,那他也定未休息,昨夜所有的人都 好好睡了一觉,唯独冷锋,昼夜不歇的守在主子身边。 忽然之间,忍冬有些佩服眼前的男子了。 为主尽忠是他们的天职,从前只觉得他冰冷,不近人情,相处之后才发觉,他竟是这般忠心之人,倒让忍冬对他刮目相看了。 她拿着方子朝冷锋走了过去,脚步极轻,可却还是惊醒了冷锋。 看见忍冬朝他走来,冷锋忽然有一种恍惚的感觉,阳光洒在她的身上,有一层淡淡金色的光晕,发丝在微风下轻轻飘扬,容颜如玉,那般动人心弦。 冷锋有些看呆了,全然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看一名女子。 “这是我家小姐新拟的方子,你……”忍冬说了一句话,发觉冷锋全然没有反应,她微微蹙眉,喊道:“冷锋?” 被这一声惊醒,冷锋一个激灵被自己吓了一跳,他有些不知所措,眼神躲闪的开口:“你、刚才说什么?” 忍冬暗暗叹了口气,想着冷锋多日未曾休息,即便是铁打的也熬不住,她再说道:“这是我家小姐新拟的方子,撵成粉末外用。” 冷锋拿过方子,立即朝忍冬道:“多谢锦小姐,多谢忍冬姑娘。” 忍冬转身走了两步,又回头对冷锋道:“伺候完你家公子,你也寻个空隙休息一下吧。” 这一句简单的关怀让冷锋身子一震。 忍冬回来,见自家小姐已经起床,赶紧伺候她梳洗,坐在铜镜前,林洛锦看着镜中的忍冬,问道:“萧彧今日如何了?” “我把方子交给冷锋,并未进屋。”忍冬停了一下,又继续说道:“那位冷锋倒是个忠诚之人,即便是昨夜他也不眠不休的守在门口守了一夜,真是难得。” 林洛锦从铜镜中看着忍冬,她极少从忍冬的口中听到夸别人。 梳洗之后,婢女便端了一些清淡的饭食进来,林洛锦坐下,看着桌上的清粥小菜,倒是有些食欲,用了一些之后,便去了南院看萧彧。 第384章 救命恩人 看了看时辰,现在刚好巳时。 刚刚走到南院的门口,便有一个小厮匆匆朝园内跑出来险些撞到林洛锦。 忍冬对那小厮不悦道:“怎地这般没规矩?险些撞到我家小姐。” 小厮被惊吓到,“噗通”一声立即跪在林洛锦面前,一个响头磕在地上,头也不敢抬半分,怯懦道:“小姐饶命,奴才不是故意冲撞您的……” 林洛锦倒是没有那般生气,看忍冬又要开口,她便拦住了,自己问道:“何事如此惊慌?”他刚刚是从萧彧的院子里跑出来的,守备府的下人不会这般没有规矩。 小厮掂量着该不该向面前的人说,说 吧,此人又非守备府正主,若是不说,她也算个主子。 思量之间,忍冬皱起眉梢:“罢了,我们自己进去看吧。” 说着,他们穿过地上的小厮,踏进了南院。小厮回头看她们已经走了进去,才忙站起来,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朝着正厅的方向跑去。 踏进南院门槛,便听见一阵嘈杂声。 “阿彧他现在需要休息,你若是再敢踏入一步,我就即刻让我堂哥将你赶出去!”阿沅的声音率先传来,语气之中满是不客气。 “仗着你是守备大人的堂妹就可如此蛮横霸道吗?彧公子可不是你一个人的,我今日就要进去,让开 !”另外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也是当仁不让。 “哼!刘臻雪,你们知州府就是这般教养吗?” “明沅,你少拿身份说事儿,你我的心思大家都心知肚明,那就大家公平竞争,彧公子究竟是喜欢你还是更喜欢我,那得他自己说了算,你总拦着不让我见他,就显得你对自己太没自信了,可是怕我抢了他去?” 刘臻雪,西州府知州的女儿,若是论起身份,自是比守备的堂妹更高些的,但看她们二人对萧彧这般争抢,想来是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都奋不顾身了。 听刘臻雪这般贬低她,明沅自是不愿,脸色一冷,反 驳道:“若是阿彧真的喜欢你,为何不住到你知州府去?刘臻雪,你少抬举自个儿了。” 林洛锦不想去管她们之间的事情,便径直朝着萧彧的屋子走去。 冷锋原本是想为公子换药之后便去休息片刻,没想到药还没开始换,这两个女人便打早赶在了一起,还在门口争吵起来,他一时也是无辙,只得听从公子的吩咐,死死守在门口了。看见林洛锦来到,他心头松了一口气。 林洛锦走过明沅和刘臻雪身边,二人突然不约而同的住口,看着林洛锦一步一步踏上台阶,朝萧彧的房间而去。 冷锋上前,对林洛锦恭敬道: “锦小姐,你来得正好,公子已经醒来。” 林洛锦看了一眼冷锋手上拿着的药,问道:“他伤口的药是否还未换好?” “是。”冷锋答道:“锦小姐,您快进去吧。” 冷锋将房门打开,林洛锦颔首,抬脚刚要踏进屋子,刘臻雪的声音顿时传来:“等等!” 脚步一顿,林洛锦转身,看向刘臻雪。 刘臻雪紧紧盯着林洛锦的脸,神色异常不友好,她上下仔细打量着林洛锦,眼神中带着一丝轻蔑,问冷锋:“她是何人?为何她能进去,我不能进去?” 冷锋站直了身躯,说道:“锦小姐是公子的救命恩人,自然能进。” 第385章 羞辱 听到这话,刘臻雪越加仔细的探究着林洛锦,良久之后才道:“我昨日便听说了,彧公子身边带了个女子,医术了得,便是你?”她眼神直直看向林洛锦,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 明沅却只站在一旁,并不做声。 昨日冷锋在所有人面前说过的话言犹在耳,她即便是对林洛锦不满,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表现出来,倒是让刘臻雪自己去碰碰钉子,也好为自己出口气。 带着这种想法,明沅索性安静的站在一旁,似乎刚才争吵的人不是她一般。 林洛锦看着刘臻雪,淡淡开口:“请问有何指教?” 刘臻雪目光一寸不离眼前的女子,眼中的轻 蔑更是明显,她冷哼一声:“不过是个医女,也敢被称为彧公子的救命恩人。” 此话一出,忍冬便是不能忍了。 “我家小姐的身份不是你等在此能胡乱编排的,堂堂知州府的小姐就这等家教?看来真是山高皇帝远,猴子称霸王了!” 忍冬此话含沙射影,刘臻雪再蠢也能听得懂。她怒然的瞪着忍冬,破口就道:“主子说话,哪里有你一个婢女说话的地方!徐姑姑,掌嘴!” 刘臻雪话落,便从她身后走出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来,脸色阴冷,一双老眼中透着阴毒,朝忍冬气势汹汹而来。 然而,她刚刚扬起收来,一个巴掌还没落下,整 个人就如同一个不明物体呈抛物线状态飞了出去。 围墙外面立即传来徐妈妈惨叫的声音,刘臻雪的脸色也在一瞬间惨白如纸,在西州府作威作福惯了,这还是她第一次被人如此打脸。脸色白一阵青一阵,最后满脸怒火涨得脸色通红,她怒瞪着林洛锦。 “你可知道我是谁?竟敢动我身边的人,我明日就让你滚出西州府!” 看了半晌的戏,明沅突然冷笑一声,讥讽道:“你当这里还是你的西州府吗?阿彧是我堂哥的好友,更是我嫂嫂的表兄,阿彧的身份,即便是你父亲刘知州见到他也只有点头哈腰的份儿,你算什么东西!” 什么叫狗仗 人势,林洛锦此刻算是见到了。 这位守备府的明沅小姐,先是自己与人争吵,后见风转舵,躲在一旁看热闹,到这时候又冒出来狐假虎威了一把,不用自己动一根手指头就把对手羞辱教训了一回。 知州夫人诞下这一女之后便再无所出,几年之后便病逝,而刘知州是个专情之人,便一直没有续弦,膝下唯有刘臻雪一女,对这女儿宠爱有加,要星星绝不给月亮,可谓是言听计从,这才养成了她刁蛮跋扈的性格。 从小娇生惯养的小姐第一次被人这般教训,她恼恨,可又无计可施,眼泪双颗双颗的如断线的珠子掉下来,围墙外面不断传来徐姑 姑惨叫的声音,这令她心中无比害怕。 再被明沅如此羞辱一番,更是无地自容。 而林洛锦,在明沅说完那句话之后,便转身进了屋子,她可不想参与这两个女子之间的争斗。 眼睁睁看着林洛锦进了萧彧的屋子,明沅自是不悦,可再看已被气哭的刘臻雪,她心中便平衡了许多,她再开口道:“还不快走?真等着我堂哥将你和你的婢女逐出府去吗?” 刘臻雪恨恨的瞪了一眼明沅,拔腿便跑了出去。 明沅转身对着刘臻雪跑去的身影,再加了一句:“以后莫要再来了,守备府不欢迎你!” 话刚落,南院门口便出现了明轩和云夫人的身影。 第386章 喧宾夺主 看见哭得梨花带雨的刘臻雪,云夫人赶紧问道:“臻雪,你这是……”怎么了? 话未问完,刘臻雪看了一眼明轩和云夫人,越加难过的跑了出去。 明沅最后说的这句话,明轩和云夫人都听到了。而且刚刚到院子外面的时候,也亲眼看见了徐妈妈狼狈的瘫在地上,一问之下得知那是锦小姐身边的婢女所为。 看刘臻雪刚才的模样,不知是受了多少委屈。 明沅看见堂哥和堂嫂,顿时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但转念又想,她与刘臻雪向来不对付,争吵也不是第一次了,真正动手的是阿彧屋子里的那个女人,她本就没做错什么。 这般想着,她便 抬头挺胸,脸上也露出几丝可怜的模样,主动上前挽住明轩的手臂,撒娇道:“堂哥,那个女人她不让我进去看阿彧,自他来西州,我还没见过阿彧。” 一脸委屈可怜的模样,倒是让人忍不住想要安慰她,可她方才气势汹汹的话语都被明轩夫妇听到了。 明轩原本想教训明沅几句,可听她说林洛锦不让她进去,便想当然的对林洛锦有了偏见,觉得这女子即便真是阿彧的好友,也不该这般喧宾夺主。 云夫人则问道:“阿沅,你方才对臻雪做了些什么?她那般委屈的哭着跑出去,你如此任性,能不能不要给你堂哥惹麻烦了?这几日沙河那边屡 有动荡,他已经很辛苦了,还要为你与知州大人周旋,你何时才能懂事呢。”云夫人说着便叹气,脸上也是不悦。 明轩则与夫人站在一边,不言语。 明沅听此,更是委屈道:“嫂嫂这可误会阿沅了,我与刘臻雪打小就不对付,可这回当真不是我,是那女子身边的婢女出手将徐妈妈扔出围墙的,也是那婢女出言教训了她,我可是在旁边什么也没做。” 她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唯独将后来的林洛锦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明轩对林洛锦本就有偏见,再听明沅一番说辞,心中对此女的看法越加心怀芥蒂。 从始至终,明轩都没有说一句话,他踏 上台阶,走进了屋子。而明沅紧随其后,也走了进去。 屋内,林洛锦正在给萧彧换药,听见有人进来的声音,她甚至没有抬头看一眼,专心认真的继续手上的动作。 冷锋见明轩等人进来,上前招呼道:“守备大人,云夫人。” 萧彧也看到了明轩,露出了难以见到的笑容:“叨扰你和夫人了。” 明轩见到萧彧,也一改先前的冷漠,露出了笑容:“跟我还客气什么,现在感觉如何了?底下伺候的人可还能用?” 说这话的时候,林洛锦刚好将伤口包扎好了,她走到桌边收拾自己的药箱。 萧彧淡淡一笑,将目光移向林洛锦,说道:“有她 在,我还死不了。” 顺着萧彧的目光,明轩也将目光看向林洛锦,此女他现在是第二次见到,却从未说过一句话。 一个男人看一个人的眼神,说明了所有。就像萧彧,他满眼都是眼前女子的身影。 云夫人笑着上前说道:“是啊,锦小姐医术卓绝,真是令人佩服。” 有人夸自己,自然得客气几句,林洛锦放下手上的事情,对着云夫人淡淡一笑:“夫人谬赞了,是我等叨扰才是。” 明轩顺着林洛锦这句话,开口道:“锦小姐年纪轻轻有此能耐的确令人钦佩,既是叨扰,就该明白客随主便的道理。” 林洛锦抬头,对上明轩不甚友好的眼神。 第387章 彧公子的响亮名声 明轩的这句话,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尤其是明沅,方才见到萧彧的那股兴奋劲儿,顿时压了下去,静静站在一旁,想着明轩定是要帮她出气的。 忍冬想要开口反驳,却被林洛锦拦了下来。 林洛锦脸上的笑意不减,说道:“守备大人此话说得极是,无论是家事还是国事,无论官宦还是良民,都更讲求明辨是非,若是非不明、不辨,那便失了为官做人的最根本的底线,大人以为如何?” 明沅那句“还不快走?真等着我堂哥将你和你的婢女逐出府去吗?”“以后莫要再来了,守备府不欢迎你!”突然在 他脑海中回响,林洛锦的“明辨是非”几个字让他心中开始揣摩,可即便如此,林洛锦也不该在他的府中对知州府的人出手。 “阿彧,你向来交友谨慎,我也十分相信你,不过这位锦小姐……” “明大人!”明轩的话尚未说完,萧彧的脸却已经冷了,他开口打断明轩:“若是觉得我等叨扰了贵府,即刻搬出便是。” 明轩和云夫人相视一眼,皆被此话给怔住了。 “表兄为何说如此见外的话?尚且不论你与夫君多年好友,我与你也是表亲,你能到府上住,我和夫君都很高兴。”云夫人立即说话缓和气 氛。 明轩没想到萧彧竟然会因为他的一句话生气,他不过说了此女一句,多年的相交之情,让他一时无言。 萧彧语气沉沉,看了一眼明轩,说道:“洛锦,她不仅是我的好友,更是我的救命恩人,没有她,便没有现在的萧彧,我或许已经死在荒山野岭了,于我而言,她与我的生命同等重要,有人对她不敬,便是对我不敬。” 明轩亦是冷着脸站在一旁,云夫人见此,忙又说道:“表兄可是误会了,夫君并无他意,只是臻雪是刘知州的千金,既然动了手,就必定会惊扰到知州大人的,夫君之言,不过是 提醒一句罢了,你们又何必较真?” 说罢,云夫人又走到林洛锦面前,拉着林洛锦的手,笑着说道:“再说,我第一眼见到锦小姐便觉得亲切,更想把她当妹妹般看待,又怎么会真的计较什么。”云夫人紧紧拉着林洛锦的手,继续道:“锦小姐,我夫君真的没有别的意思,你可别多心啊。” 云夫人满眼真诚,林洛锦从她的眼中看到了一种慈爱,无关亲情,却又那般温和。 林洛锦脸上挂着浅浅笑意,转身对萧彧道:“守备大人和夫人对你我面面俱到,如今惹了麻烦就想将烂摊子扔给人家,自己跑路? 萧彧,你这彧公子的名声往后可还叫的响?” 一句玩笑话,将现场的气氛拉了回来。 明轩第一次抬头正眼看眼前的女子,她笑容明媚,有着青春的蓬勃朝气。 萧彧有些诧异,他认识的林洛锦,可不会这般忍气吞声,刚才明轩的话明显是在说她不懂规矩,可她却…… 见萧彧脸色仍旧冰冷,林洛锦忽然皱了皱眉梢。若有所思道:“萧彧,你彧公子的名声在燕京倒是响亮得很,但就不知道在西州府,是不是一样响亮?” “阿彧的名声在西州自然是一样响亮的!”不待他人开口,明沅已经忍不住脱口而出。 第388章 聪慧大度 林洛锦回头,看向身后的明沅身上。 此女倒是个聪明人,总是能寻到最佳时机,即便是插话,也让人无话可说。忍冬是动了刘臻雪的人,但让刘臻雪最终不忍受辱负气离去的,是明沅那几句火上浇油的话。 要说到罪魁祸首,她可是当之无愧。 可是在踏入这间屋子之前,她就已经在明轩夫妇面前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了,似乎从始至终,都是她林洛锦与刘臻雪的矛盾。 忍冬很是看不上的哼了一声。 云夫人再次笑了笑,说道:“表兄伤势好转,今晚我就准备一场接风宴吧,夫君觉得如何?” 明轩点了点头:“你安排便是。” 萧彧开口道:“届时把刘知州和他女儿也一道请来吧,此 事因我而起,自然要解决的。” 云夫人看了看明轩,明轩也看了看萧彧。 “放心吧,我不会让守备府为难的。” 忍冬也开口道:“不错,我家小姐从不会让他人背过,但同样,也不会帮他人背过。”忍冬此话意味深长,在场之人皆是能听得懂。 冷锋看向明沅,事情的原委没人比他更清楚了。 明沅自是有些心虚,可是在萧彧面前,她是万万不能低头的,她厚着脸皮,朝萧彧走过去。 “阿彧,许久不见,你的伤可还好?” 这句迟来的问候并没有让萧彧对她有任何感情,他冷淡的回道:“多谢关心,有洛锦在,自是无碍。” 明沅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余光不敢多看林洛锦一眼。 云夫人见状,也说道:“既然如此,我便去准备准备晚上的接风宴,你们兄弟二人许久未见,想必是有话要说,我们便不打扰了。” 林洛锦跟着云夫人出了屋子,明沅也依依不舍的跟着走了出去,踏出门槛之前,还留恋的回头看了一眼萧彧,但她并没有接收到萧彧一个善意的眼神,心中顿时有一种失落之感。 走到院中,云夫人对林洛锦道:“我知道表兄的眼光极好,但没想到锦小姐竟然这般聪慧大度,夫君与表兄原是自小的玩伴,这回,是他们第一次如此,夫君也并非对锦小姐有成见,只是护妹心切,对锦小姐又不十分了解,还望锦小姐莫要将事情记在心上。” 林洛锦看着眼前的女 人,温婉如水,又如此这般善解人意,是个极好的贤内助。 “夫人言重了,那位刘小姐是娇纵了些,但还不至于让我亲自动手,忍冬不过教训了她手下的姑姑,若是刘知州有所怪罪,我自当承担。” 云夫人深深叹了口气:“我知道如此说会让锦小姐觉得我过于小气,不过近日沙河附近动乱甚多,夫君军务繁忙,若在这个时候与知州大人交恶,我总是担心的。” 这是一个女人对丈夫天经地义的担忧,但她却能说得这般坦荡,倒让林洛锦对这位云夫人刮目相看。 “沙河?”在她的记忆中,那是她很小的时候听姜老头说过的故事,沙河是大燕与苍岳的交界线,近来两国关系不稳,边界线 上骚乱不断,作为西州守备的明轩自然是最为费心的。 “是啊。”云夫人说道:“我一个妇道人家不懂政事,只看着他每日早出晚归,常常深夜还在处理事情,他也不曾告诉过我军中事务,这些都是我在街上听人说起的。” 明沅一步当三步走,许久才走到云夫人身边,对于云夫人和林洛锦说的话,她似乎没听到,更不关心。 “嫂嫂,晚上当真要请刘臻雪来吗?”明沅试探的问道。 云夫人回头,看了一眼明沅:“本是小事,若能在饭桌上说开,也是皆大欢喜之事,阿沅,你今日就不要胡来了,夫君和表兄自会处理。” 明沅皱眉,似乎不愿意,但又没办法,半晌才憋出一个字:“是。” 第389章 犹如半生 很快到了晚上,接风宴就快开始了,守备府的婢女端着衣裙来到了西院。 林洛锦看着进来的两个婢女,一人端着衣裙,一人端着金银饰品,皆是高高举过头顶,等着为她更衣梳妆。 “锦小姐,这是夫人特意为您准备的,请您更衣梳妆。”其中一个婢女开口道。 林洛锦坐在窗前,手上拿着一书,并未起身。 忍冬上前看了一眼,衣裙是上好的浣纱,上面有着精致的刺绣,颜色正是她喜欢的淡紫色,珠翠大都是金玉所制,有步摇,有发钗,还有簪子。 要说这位云夫人,还当真是细心周到。 忍冬亲自伺候林洛锦更衣上妆,看着铜镜中那张姿容无双的容颜,忍冬忽然有些感慨,林洛锦看出忍 冬的神色,问道:“怎么了?” 忍冬一边为她挽发髻,一边说道:“小姐已经许久不曾好好梳妆打扮了。” 的确,从她离开燕京城,到南海、云居山,十三陵,到现在的西州,已过去半年了,这半年所经历过的事情犹如半生。 “是啊。”林洛锦也感慨道:“我们已经出来半年了,不知爷爷和哥哥如何了?” “老侯爷身边有青芜姐姐在,只是定时常挂念着小姐,至于二公子,他向来不把情绪表现在脸上,但是对小姐你,还是极好的。”忍冬说道。 林洛锦点点头,从桌上拿起一只青色的步摇来,想起她在燕京城中唯一的闺蜜南萱儿,叹道:“哥哥与萱儿两情相悦,希望他们能够有好的结 果。” 忍冬笑笑道:“府中的婢子们闲暇时都会议论起二公子,说起他的姻缘,还曾下了赌注的,有的说是尚书府的魏小姐,有的说是明王府的那位小姐,甚至还有人猜测是镇北王府的容清越,就是没有人会想到萱儿小姐。不过那时候萱儿小姐怕是已被庶母赶出了府,在世家大族的各种宴会上不曾露面,因此也便没有人想到她。” 林洛锦看着镜中的自己,淡淡道:“如今的南萱儿早已今非昔比,人一旦有了软肋便会生出铠甲,对于萱儿来说,哥哥既是她的软肋,也是她的铠甲。她是南府嫡出的长女,风骨是在的,她与哥哥能够走到一处,我为他们感到高兴。” 说起这些,忍冬忽然脸色一 愣,这些消息都是他们去十三陵之前收到的消息,可自从十三陵离开之后,便再也没了消息,就连一只跟在身后暗中保护她们的太子隐卫也不见了,虽然他们有心避开,可那些是什么人?已经过了这么些日子,竟然一点痕迹都没有。 小姐之所以负气离开,是觉得太子殿下和自己的师父利用了她,可是在她离开之后,太子殿下竟然没有追来。 铜镜中,忍冬看到自家小姐眼中的一抹落寞,或许在小姐的内心深处,她是希望太子来找她解释的。 门口的婢女轻轻问道:“锦小姐可否装扮好了?接风宴马上就要开始了。” 忍冬为她带上珠翠耳饰,对着门外道:“好了。” 林洛锦一直不喜欢盛装 打扮,就是因为衣服和饰品太过繁琐,走路都觉得有些不自在。就像现在,从她出门到宴会的一路上,所有经过的婢女小厮,侍卫姑姑无不侧目,继而目瞪口呆。 她颇有些不自在的问旁边的忍冬:“这些人为何看我?是否我哪里不对?” 忍冬笑笑:“他们大概是从未见过如此貌若天人的小姐,都惊呆了。” 而宴会厅中,明轩和云夫人早已等候在此,去请知州大人的管家匆匆走来。 云夫人看了看管家身后空空如也,率先开口道:“李管家,是不是知州大人和臻雪到了?”说罢,正准备起身迎接。 管家走到面前,面色沉沉的禀报道:“回大人、夫人,知州大人说,他有公务在身,不便前来。” 第390章 西州花树 明轩和云夫人一怔,云夫人继而回头看了看明轩,精心打扮的妆容上叹息一声,刘知州终究还是生气了。 她再回头问管家:“那刘小姐可有带话来?” “老奴不曾见到刘小姐,离开前老奴塞了银钱偷偷问过知州府中的一个婢子,说是刘小姐自守备府回去后便哭了许久,把房间里的东西都摔了,整日粒米未进,知州大人非常着急。” 云夫人低下头,看着这一次,刘知州和明轩之间是真的疏远了。 这话,正好被走到门口的萧彧听到,他脚步顿了一下,继而稳健的走来,面上带着淡淡笑容。 “刘知州向来疼爱唯一的女儿,明日我便亲自上门。” 听此,明轩赶紧开口道:“阿 彧,你鲜少来西州,这些事情还是交由我自行处理吧,即便私交不能,公务上还是多有交集的,你不必担心,快坐。” 萧彧朝明轩走来:“解铃还须系铃人,此事因我而起,自该是我承担的,放心吧。” 云夫人也劝道:“是啊,以表兄的身份,刘知州该不会不给面子,况且今日之事,也不全是我们这边的责任。” 明沅坐在下方,不敢再多言。 萧彧看了一圈周围,还没看到林洛锦的身影,但一时也并不好开口询问,便蹙了一下眉头,云夫人自是瞧见了,笑了一下,说道:“表兄快坐吧,锦小姐片刻就来。” 云夫人话落,林洛锦已经跨进了门槛。 所有人的目光同时看向门 口,萧彧转身。 一袭淡紫色浣纱衣裙,领口处绣有西州独有的花树,头上珠翠并不繁复,却又并不普通,妆容浓淡之间,衬托出绝尘无双的姿容。 明沅看着进来的女子,双手不自觉的握成拳头,藏在袖中,眉梢深深的皱起,她看着萧彧,他一双眼睛里全是林洛锦的身影。 这也是明轩和云夫人第一次见林洛锦如此打扮,云夫人从自家夫君眼中尚且看到了“惊艳”二字,她脸上淡淡笑着,也看了看萧彧。 这一刻,在萧彧的世界中,周围一切形同虚设,天地之间只有他和眼中的女子。这并不是他第一次见到如此美的林洛锦,可他却就此沉沦,无法自拔。 他记得,在花田宴上, 她亦是一袭淡紫色的华服,高贵,又不沾染一丝俗气。两个身影在她眼前重重叠叠,最后只剩下那张无双容颜。 云夫人不禁心中暗叹,如此姿容无双的女子,难怪表兄甘愿为她身负情花之毒,冒着生命之韪。 此女不仅容色绝美,还有着超群的医术,她的出尘气质,她高傲而又雅致的脾性,她的格局,足以让天下男子为其倾倒。在她面前,阿沅、刘臻雪,根本就微不足道,这样的女子,也是她平生仅见。 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林洛锦缓缓走来,对明轩和云夫人微微俯身:“多谢守备大人和云夫人款待。” 话落,却不见人回应,她抬头,看见明轩刚刚收回几分尴尬的神色,似 在整理思绪,而云夫人,倒显得更加沉稳一些,开口道:“这身浣纱衣裙是我闺中好友所赠,她远嫁苍岳多年,我一直留着,没想到锦小姐穿上竟如此合身。” 林洛锦笑了一下,说道:“这衣裙最妙之处在于上面的刺绣,极少有人将西州花树绣于衣裙之上,世人都觉得花树必须攀附于胡杨而生,离开胡杨则落于地上,黄沙飞扬,马踏人踩,很快就会死去,觉得花树太过没志气,所以大都不喜欢。可世人却忘了,花树分泌的芳香物质却能让胡杨免于锈病,它们之间,没有谁攀附于谁,花树离了胡杨会落在地上被黄沙掩埋,被人践踏而死,而胡杨离开了花树,则会生锈病,也会叶落而亡。” 第391章 边境动乱 听完林洛锦这一席话,云夫人越加佩服起眼前的女子。她起身,走到林洛锦身边,似乎见到了多年前自己最好的朋友:“锦小姐,你说的和我那好友说得一样。” “云夫人将好友所赠之物送予我,是洛锦之幸,多谢。” 云夫人摇头,看林洛锦的眼神中,更多了一些欣喜。 明沅站在一旁,犹如空气一般。听着云夫人和林洛锦二人说话,她心中越发生气,这套衣裙嫂嫂竟然一直藏着,连她都舍不得给,竟然给了这个女人,一股嫉妒之火徐徐而生。 “洛锦。”萧彧对林洛锦道:“每次见你,都能有不一样的惊喜。” 林洛锦莞尔一 笑:“没想到人人畏惧的彧公子竟然也能夸人,我还真是有幸。” 话落,众人都不禁笑了起来。 在一片欢笑声中,明沅犹如一个局外之人,隔着一层玻璃,她能看到里面的人欢笑,能听到那片逾越的欢声笑语,可自己却融入不进去。 她难过,她嫉妒,她恼恨。 她一直觉得堂哥和嫂嫂对自己是最好的,因为她是他们唯一的妹妹,可如今才知道,她这个所谓的妹妹,连一个才认识不到三天的外人都不如。 这场接风宴,并未因为刘知州的爽约而影响。云夫人说着她与明轩、萧彧小时候的故事,也会问及林洛锦的事情,萧彧再说一 些林洛锦在燕京城中的一些趣事,还有他周游各地所见的一些奇闻怪事,总之,宴会场面异常热闹,不时哄堂而笑。 明沅想尽办法融入他们,可每次插话总是让人接不下话去,她自己也觉得无趣,甚至生气。 宴会接近尾声,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急报。 “守备大人,沙河急报!” 管家将门外报信的军士请了进来,却见那名军士浑身是血,不知受了多少伤,他进来便跪到明轩面前:“守备大人,苍岳人越过了沙河,与我方戍守的士兵发生冲突,双方展开了激战!” 明轩猛然从座位上起来,上前将军士扶起来,眼神忽然变得凌厉, 问道:“对方有多少人?” “一百有余!” “何人领头?” 军士摇头:“无领头人,看似一群散兵。” “那现在情况如何?” “我方只有戍守的五六十人,又是被突袭,措手不及,已经伤亡惨重!” 明轩当即下令:“备马!”说罢就朝门口走去,云夫人伸手似想拉住他,可最终还是没有拉。 一场热闹的接风宴因为这个急报戛然而止,明轩带着手下的副手急匆匆赶去了沙河。 “冷锋!”萧彧开口了。 “请公子吩咐。” 他们在西州生活过几年,对这里的情况甚为熟悉,眼下的情况大家都心知肚明,是不可能袖手旁观 的。 “你跟在明轩身边,带着所有暗卫,全力帮助他。” “是。”冷锋当仁不让,即刻领命而去。 萧彧现在重伤未愈,身上余毒未清,他能做的,便是尽力而为。 林洛锦只知道,大燕与苍岳的关系敏感,多年来两国边境偶有冲突,但都从未闹大,以至于在朝堂上并不是朝议的大事。西州是两国的交界处,地域复杂,民族众多,矛盾自是不少。 明轩在西州任守备已有五年,处理这些冲突已颇为有经验,大伙儿虽然担心,却也都没有朝更坏的地方去想。 可谁也不曾想到,就是这样一场看似平常的冲突,即将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 第392章 调军支援 沙河以东,是大燕的国土,越过沙河二十里,便是西州城,是大燕最边的一道防线。 那一夜,守备府中无人安眠,守备明轩彻夜未归。 天蒙蒙亮的时候,冷锋突然回来了,一身血腥的跪在萧彧面前。 萧彧看着如此模样的冷锋,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皱眉问道:“情况如何?” “那群苍岳人不是散兵,而是训练有素的精兵,他们通晓诡道之术,以退守之策引我方士兵追击,可戍守的军士不过五六十人,即便加上我们带去的暗卫,也不过两百余人,可对方却有源源不断的援军,打倒一批又来一批,现在守备大人带 着剩余的一百余人退守沙河驻地,可对方却仍不罢休,以火雷投掷,就快抵不住了。守备大人让属下来找公子,请公子说服知州大人,调军支援!” 刚刚赶到门外的云夫人听到此话,匆忙进屋,连礼节都忘了。 “明轩怎么样?他有没有受伤?” 冷锋说道:“守备大人并未受伤,只是连夜奋战,已精疲力尽,现在苍岳人穷追不舍,必须尽快请知州大人派援军前往!” 云夫人并不是第一次经历明轩处理冲突,可这一次,她的内心惶惶难安。 听闻消息的林洛锦也赶了过来,她早已换下了浣纱衣裙,换上了自己简单素白 的衣衫,一身简单的装束看上去精明能干。 “去知州府。”萧彧毫不犹豫的道。 云夫人知道,眼下只有萧彧有这个能力让刘知州摒弃前嫌,出兵支援:“表兄,拜托你了!” 林洛锦进门:“萧彧,我跟你一起去。” 萧彧却对林洛锦说道:“你留在府里,我去去就回。”说罢,便踏出门槛。 目送着萧彧离开,云夫人和林洛锦心中都不能平静,这场冲突,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能放松。 一夜未眠,可她们都毫无睡意。 林洛锦将云夫人送回屋去,便想了解一下西州现在的情况,开口问道:“云夫人,听府中的人说 ,像这样的冲突,每三五个月就会发生一次?” 云夫人点了点头:“不错。西州地理环境特殊,杂居着不同的民族,甚至是不同国度的民族,矛盾冲突长期存在,明轩自任守备以来,这已经是他第三十一次处理双方冲突了,他每去一次,我便担惊受怕一回,可不知为何,他这一次去,我却尤其害怕。” 林洛锦提起茶壶为云夫人倒了一杯茶水,说道:“大燕与苍岳十年前缔结联盟,可随着太子容桓归国,苍岳换了两代君主,这两国的关系也变得越加微妙,和平相处的局面早已被打破,只是谁也不愿成为主动出击的一方, 都在互相试探,只看哪一方先忍不住冲过去,成为战乱的导火索。” 云夫人抬头,看着林洛锦:“锦小姐对两国的战事竟然有如此独到的见解,若是夫君在此,定能引起共鸣。” 林洛锦继续问道:“四年前,西州大战打了整整一年,想不到这才平静了三年,苍岳虎狼之心真是昭然若揭。” 提起西州之战,云夫人似乎尤其感慨,眼中更是闪过一抹哀痛。 “是啊,原想着那场大战让苍岳元气大伤,定会给西州带来一段太平,可没想到竟如此短暂!父兄若是得知他们的牺牲只为西州百姓换来短短三年的太平,该是心如刀割。” 第393章 悲剧不会重演 云夫人神色哀恸,似乎想起了不堪回首的往事,眼角流出两滴清泪。 林洛锦见状,蹙眉:“云夫人?” “你或许不知道,我的父亲曾是西州知州,我的兄长,曾是西州守备。三年前,苍岳豹虎师打了过来,父亲和兄长举全城之力抵抗,战至一兵一卒,最终等来镇北王的援军赶到,保全了西州城。那场大战,西州城近半数的男子战死,多少妻子没了丈夫,多少孩子没了父亲,多少老人没了儿子……明轩他亲眼见到了大战的惨烈,遂自请驻守西州,三年了,他历经三十多场冲突,每一次,我都胆战心惊,生怕三年前父兄的悲剧重演…… 我已失去了父亲和兄长,再不能失去他了……” 说到这里,云夫人的脸上已挂满泪痕。 云夫人一家忠烈,父兄为国捐躯,丈夫尚还在前线奋战,留她一届妇人在家中担惊受怕,这种煎熬,林洛锦都看在了眼中。 “云夫人放心,萧彧定能说服刘知州让他出兵的。” 云夫人忽然看向林洛锦,将心底的想法说了出来:“不是我不信任表兄,而是那刘知州……刘臻雪是他的独生女儿,他爱女如命,昨夜的接风宴他连面都没露,可见对守备府的成见有多深,我是担心即便是表兄亲自上门,也未必能让他消气啊!” 林洛锦一怔:“即便萧 彧现无官职在身,可他毕竟是皇亲,亲自上门这点情面难道他能不讲吗?再退一步说,即便他不卖萧彧的人情,他作为一州父母官,现在敌军挑衅,冲破防线进犯国土,他也不可能坐视不管。” 可云夫人依旧摇了摇头:“锦小姐,你不了解这位知州大人,论起皇亲,现如今宫里的娴妃便是他的表亲,之所以还一直呆在西州,是为了守着他故去的夫人,所以即便是表兄亲自上门,这情面他恐怕也不一定会给。” “如此说来,这位知州大人是个重情之人,对故去的夫人尚且如此,又如何忍心苍岳铁骑踏破城门呢?云夫人,你担心的究竟 是什么?” 云夫人知道,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不该藏着掖着,遂对林洛锦说道:“刘知州虽然重情,可是其心胸狭窄,肚量极小。他府中曾有一个管事的,只因为不小心惹得刘臻雪不高兴了,便不顾多年主仆情分,将人赶出西州,就连人家七旬老母都不放过,其三代之内的直系血亲,尽数被赶出了西州城。” “相处多年的情分尚且如此,更何况昨天刘臻雪是哭着从守备府跑回去的,昨夜他的缺席,便是说明了一切。” 听到这里,林洛锦这才明白云夫人的担忧,即便是萧彧亲去,恐怕也是徒劳。 “云夫人,告诉我知州府的位置。 ” 云夫人一怔:“你这是?” “萧彧这个人,江湖传言他手段狠辣,可他却从不对妇孺幼小动手,只怕他以知州性命相要挟,也不一定能让他改变主意。”林洛锦说道。 “锦小姐,你若是有法子,我让管家去办就好,现在西州城中并不太平。”云夫人是担心她的安全,这让林洛锦心中一暖。 忍冬在一旁说道:“夫人放心,有我在我家小姐身边,不会有事的,况且,我家小姐的武功,可不在彧公子之下。” 云夫人再是一怔,她居然不知道眼前的女子是个武功高手,她看上去那般瘦弱。 “夫人放心,四年前的惨剧不会重演。” 第394章 人命当草芥 连夜行衣都没有换,林洛锦带着忍冬从守备府出来,一人骑了一匹快马,朝着云夫人指的方向而去。 夜晚的西州城一场安静,一个人影也无,就连打更的更夫也不敢出门。 两匹快马在街上急速奔驰,越过一条又一条街道,马蹄声响彻在安静的街道上,紧闭房门中的百姓,闻着马蹄声紧紧抱在一起,孩子的哭声也被母亲蒙住了嘴巴,谁也不知道外面的马蹄是何人。 “当家的,你说四年前的那场战乱,会不会……会不会又要重演了?”被惊吓的女人满眼泪花的问着身边瑟瑟发抖的男人。 男人同样害怕,甚至害怕到浑身发抖,可他眼中无泪,他茫然的说道: “我不知道,四年前有镇北王的援军,如今……”他不愿再说下去,心中做了一个决定:“明日你带着孩子们离开西州城,不要回来了,去寻一个好地方,好好养育孩子们。” 女人眼泪夺眶而出:“当家的,那你呢?” “我要留下来!”男人说着,顿时不再颤抖,眼中坚毅无比:“我要留下来,与守备大人一起守西州城!” 这一夜,多少人做了决定。 “吁!”一声,两匹烈马戛然停在知州府门前,门口的守卫见状,立即警觉起来。 林洛锦刚刚下马,一只长矛便抵到了她的面前。 “你们是什么人?胆敢擅闯知州府!” 林洛锦并不废话,仰头问道: “萧彧可还在府中?” 那侍卫一愣,就在他疏于防备的一瞬间,只感觉得到浑身一阵疼痛,整个人就飞了出去,撞在知州府几个大字上。 其余士兵立即呈自卫状态,手中的兵器都指向了她和忍冬。 林洛锦径直走进知州府,一路无人敢拦。 书房之内,萧彧已与刘知州谈了许久,他已经再无耐心继续消磨下去。 一个山羊胡须的老者正襟危坐于桌案之前,一张老脸垮下来,眼中并无半分对眼前之人的畏惧。 两人对峙了许久,冷锋不再客气,接收到萧彧的眼色,他一个闪身便到了刘知州的身后,手上一柄长剑抵在老头的脖子上。 刘知州先是身躯一震,但 随后便镇定下来:“萧彧,即便你今日杀了我,你也得不到虎符,没有虎符,即便是太子在此,也调动不了一兵一卒,你可要想好了。” “说!虎符在哪?”冷锋手上的长剑加重了一层力道,刘知州的脖子上立刻有血流出。 然而,这位刘知州当真是软硬不吃,索性闭上了眼睛。 萧彧手慢慢握起一个拳头,他耐心已耗尽,真相一把捏断他的脖子,可虎符未找到,刘知州还不能死。 “知州大人,你不愿调兵援助,不是因为生气,而是觉得萧某的价码不到位吧?再耗下去,西州城破,你便是西州百姓的罪人!” “不必花言巧语,他明轩既然敢欺负我的女儿 ,就要为此付出代价!” 冷锋一怒:“不过是闺阁女子之间的小打小闹,你就要前方几百将士用命来抵吗?还是你想用堂堂守备大人的命来抵?这也太荒谬了,你是知州,是一方父母官,竟拿人命当草芥,拿战争当是过家家吗?” 刘知州眼中闪过一抹心虚,但很快他就又闭上了眼睛。 萧彧手上的内力慢慢聚拢,若是不行,他便拿着刘知州的人头去调兵。 就在萧彧打算动手的那一刻,一个女子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爹!” 刘知州顿时睁开眼睛,书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暴力踢开,刘臻雪走了进来,她的脖子上同样横着一把匕首,随后进来的,是忍冬,林洛锦。 第395章 孰轻孰重 忍冬将刘臻雪的命捏在手中,慢慢走了进来,其身后,是林洛锦。 萧彧手上的内力忽然放开,看向林洛锦:“你怎么来了?” 林洛锦看了一眼萧彧,转而看向惊慌的刘知州,刘知州慌乱的眼中看了看自己的女儿,又看向林洛锦:“你……你又是何人?” 忍冬吼道:“你不配知道我家小姐的身份,把虎符交出来,否则你女儿的小命就完了!” “你……你们……”刘知州终于慌了,他不想交出虎符,可是他的女儿…… “知州大人。”林洛锦开口了:“你既是皇亲,更该明白自己身上的责任,如果西州城破了,你觉得你 的表亲娴妃娘娘会保一个弃百姓于不顾的罪人吗?恐怕那时,首先与你撇清关系的便是娴妃娘娘,临阵脱逃与叛国同罪,株连九族,你不止保不住你的性命,更保不住你女儿的命,孰轻孰重,你可要掂量清楚了。” 刘知州看着眼前的女子,将她的话听在了耳中,她说得并无道理。 四年前的知州和守备为守城而亡,西州百姓皆念其好,即便是四年之后的今日,也时常能听到街上百姓对他们的赞扬之词。 如果西州城真的因此落入外族人手中,他的罪孽可就深重了。 林洛锦看刘知州的神色,该是有些动摇,可眼下已没有时 间跟他多耗,她眼中闪过一抹阴冷,厉声道:“知州大人,眼下局面已由不得你多考虑,你要虎符,还是要你的女儿,你选?” 忍冬手上的匕首已将刘臻雪的脖子划破了,有鲜血流出,刘臻雪害怕极了,她浑身颤抖,眼泪不停的流下来:“爹,爹,救救我……” “三……” 林洛锦开始倒数:“二……” “爹,你救救我,我好痛……你就把虎符给他们吧……” “爹,他们说的不错,若是城破了,西州落入苍岳之手,我们往后想要再来看娘,恐怕就不能了……” 林洛锦侧头看了一眼刘臻雪,能在这个时候劝说她父亲 ,说明她还不至于无知到蠢的地步。 “一……” 就在林洛锦念出最后一个数,忍冬准备动手的一刻,刘知州终于松口了,他闭上眼睛,开口道:“我给!” 冷锋放开刘知州,见他转身朝卧房走去,动了一下床榻旁边的一盆绿植,墙上的一幅山水画立即动了起来,露出一个壁洞,他从壁洞中的匣子内拿出了一把钥匙,再扭动壁洞上的另外一道开关,床榻自动移开,露出了一道门。 他拿着钥匙上前开门,走进去片刻之后,抱着一个锦盒走了出来。 冷锋接过锦盒,打开一看,正是他们想要的虎符。 忍冬也将刘臻雪放开 ,临走之前,林洛锦转身对抱在一起痛苦的父女说道:“作为父亲,你无愧于心,作为父母官,你罪该万死!” 话落,踏门而去。 这句话在刘知州的脑海中不断回响,他痛苦的闭上眼睛,良久之后,他抬起头来,看在墙上挂着的一幅人像丹青之上,那是他的结发妻子的画像。 “雪儿,当真是我错了吗?” 刘臻雪被吓得不轻,眼下已没了说话的力气,她回头看着门外,萧彧的身影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就在她性命攸关之时,萧彧也不曾看过她一眼,她痴心错付的这几年,究竟是为了什么? 眼泪落了一地,刘臻雪忽然迷茫了。 第396章 善罢甘休 “杀呀!”士兵们大喊一声,挥舞着手中的战刀,向着敌军冲阵上去,犹如一场狂风暴雨,军士们迅猛的迎上苍岳士兵的猛烈冲击。 冲在最前面的军士如雨点般尽数倒地,迎头就是一通箭雨,跑在最前方的军士被射倒一片,然后马蹄凶猛的踩踏过去,将他们的尸体踩得分离。 马蹄声轰隆震天,黑压压的豹虎铁骑如同潮水一般踏过沙河,走上大燕的土地。戍守沙河的军士已所剩无几,一身蓝色战服的明轩面色冷然的坐在马背之上,双目犹如鹰隼一般审视着战场,审视着前方猛烈而来的苍岳豹虎铁骑。 “守备大人!” 身后副将辛尧策马上前,满面鲜血 ,悲愤说道:“守备大人,援军为何还不到?兄弟们都快抵不住了。” 明轩嘴唇抿起,带着冷硬的锋芒。 “守卫西州,守卫大燕,守卫家园,诸位可愿同我一战?” 身后剩下几十个将士,异口同声,铿锵有力:“视死如归,保卫家园!视死如归,保卫家园!……” 响声震天,士气如虹。 豹虎师领头的是苍岳有名的悍将巴鲁赫,他骑在高头大马上,对手下的人问道:“派去西州城内的人可回来了?” 下属低头应道:“回来了,不过知州府早已空空如也,找遍整个知州府,也未找到虎符的下落,不过,驻军却并无异动。” “没有找到?”巴鲁赫 厉喝一声,怒然说道:“我苍岳最好的金吾卫竟然连一个小小知州都动不了,要是误了大妃的计划,我还要你们有什么用?” “将军,可能……可能那刘知州自己带着虎符逃走了,没有虎符,就调不动驻军,仅仅凭着沙河边上的守军,根本抵挡不了。” 巴鲁赫点了一下头,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剩下的寥寥数十军士,络腮胡须的脸上露出一抹奸诈之笑。可就在这时,一阵震天的马蹄声登时响起,整个大帝都在震动,巴鲁赫惊恐的抬起头来,只见露出鱼肚白的天边,密密麻麻的黑骑缓缓逼近,战马昂头,杀气如虹,竟是一支西州援军! “是西州府的援军 !” 巴鲁赫惊声高呼,调转马头:“撤!快撤!” 此时再跑,即便他们也骑着战马,可眼下明轩带领的三十余人队伍见援军已到,更是奋力追击。巴鲁赫所率领的骑兵中不乏精兵悍将,但眼前的局势早已经乱了人心,对上士气如虹及时赶到的西州援军,巴鲁赫的部队第一轮攻击都未能抵住就被弓弩射得溃不成军,接下来就是全面的溃败,狼狈的逃跑。 堂而皇之的越过沙河,踏上西州的土地到处杀戮,是真当西州的守军不存在了! “将士们,将这群乌合之众轰出家园!”军士们大喝一声,手中的战刀磨刀霍霍,迅猛的追上巴鲁赫的队伍,人马未到, 箭雨先行,逃跑的敌军瞬间就倒了一片。 转机来得如此之快,一盏茶的时间,苍岳最精锐的进攻者,转瞬就变成了西州守军战刀之下的亡魂,很多人至死也未想到自己会丧命在西州的土地上。 “守备大人!” 西州的守军将领薛齐策马来到明轩面前,气势兴然的说道:“明大人,苍岳进犯者除了头领巴鲁赫逃脱之外,全部伏诛。” 明轩点了点头,脸上血迹已干,对薛齐道:“幸得薛将军及时赶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薛齐看向沙河的方向,脸色凝重:“苍岳人这回吃了大亏,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明轩亦是穿过沙河,看向苍岳的方向,眸光深沉。 第397章 究竟是何身份? 一场恶战暂告一段落,明轩没有回守备府,只是让属下送去了一封平安信,云夫人拿着手中的信笺,看了又看,即使上面只有短短的几个字:“安好,勿念!” 半晌,云夫人才抬起头来问前来报信的忍冬道:“锦小姐为何未跟你一道回来?她一个女子在外面不安全。” 忍冬还未回答,明沅就抢先道:“嫂嫂不必担心,连西州守军的虎符她都有本事拿得到,还真是不简单!” 云夫人亦是有些不解,站起来走到忍冬面前,问道:“连表兄都拿刘知州没法子,锦小姐又是如何拿到虎符的?” 忍冬眸光一瞬间浮上一抹冷厉:“夫人是怀 疑我家小姐?” 云夫人面色凝重,又有一丝担忧,对忍冬郑重道:“刘知州背景并不简单,即便是表兄也不能对他为所欲为,我是担心……” “夫人多虑了,我家小姐想做的事情,即便是彧公子也阻止不了。” 云夫人看忍冬的眼神,更多了一层深思:“你家小姐,究竟是何身份?”能让萧彧都无力阻止的,身份定是非同一般。她气宇超脱,气质高贵,定是燕京城中的贵胄之女。 忍冬说道:“我家小姐的身份,夫人以后会知道的。忍冬奉命前来送信,现在任务已经完成,这就回去我家小姐身边。” 话落,不等云夫人再说一句话 便出了门。 明沅上前来,两人看着忍冬出门离去的身影,明沅冷哼一声道:“神神秘秘的,还当真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不成?若是真正身份贵重之人,又如何会在外到处走动?哪个名门之女又如她这般在外抛头露面的?” 云夫人收回目光:“莫再妄言了,阿沅,今日起你便留在府中,不要外出了,不要再给你堂兄增添麻烦了。” 明沅脸色一变,反倒觉得委屈了。嫂嫂这是在怪她,可那日动手的明明是林洛锦那个女人! 沙河边上重新换了一批驻军,并且加派了一千守军驻扎。 大帐中,明轩、薛齐、萧彧都到齐了,准备商议接下 来的守卫之事。 “诸位,苍岳人吃了亏,很快便会卷土重来,可有良策?”薛齐是当前的最高将领,由他主持。 萧彧看了一圈大帐,并未看到林洛锦的身影,问道:“洛锦为何不在?” 明轩说道:“当前商议的是政事、要事,她一女子在此,怕是不妥。” “明轩,你对洛锦不了解,对她有成见,不过,今日薛将军之所以能及时赶到,多亏了洛锦。” 萧彧的话让明轩一怔。 “守军的虎符,是洛锦拿到的,如果不是她,现在的局势不堪设想。洛锦,她并非你们想象的柔弱女子,她的谋略,不输尔等。” 萧彧对林洛锦的评价, 更让明轩和薛齐一怔,两人相视一眼,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话若是换成别人说的,他们可能不信,可此话是出自萧彧之口,他们不得不信。 薛齐说道:“既然如此,副将,你速去将那位锦小姐请来议事。” “是!” 副将出了大帐,明轩走到萧彧面前,问道:“阿彧,这位锦小姐,究竟是何身份?” 营帐之内,忍冬刚刚从守备府送信回来,林洛锦便将手中的阎寐阁御令交到了忍冬手上:“你带着御令,到城中寻找阎寐阁分舵,将沙河的情况如实告诉,让分舵弟兄将消息以最快速度送至燕京,同时将消息送到南海容烨手上。” 第398章 账内议事 忍冬拿着手中御令,皱眉:“小姐,我不放心你一人在这里。”忍冬明白现在的局势危急,他们任何一人都不会临阵退缩,她也明白现在只有将消息最快传出去,得到援军才能解西州之危,可是她就要离开小姐,将她一人留在随时可能爆发杀戮的战场之上,她不放心,不能放心。 她内心矛盾,因为她是小姐最信任之人。 林洛锦笑笑,轻松道:“你若担心我,就尽快将消息送出去回来,只有援军早日到来,我们、西州百姓,才会真的平安。” 忍冬垂下头,将眼中的泪生生忍了回去。 “忍冬必不负小姐嘱托。” 这时,门口的副将的声音 传了进来:“锦小姐,奉薛将军之命,请小姐账内议事。” 忍冬将御令收好,随着林洛锦出了营帐,林洛锦随着副将去了大帐,忍冬则朝着身后的方向转身离去。 林洛锦进入大帐,众人开始议事。 明轩率先说道:“眼下应尽快点燃烽火,将西州军情上达天听,请求朝廷支援,只有援军尽快到达,才能解西州之急。” 薛齐点头同意:“明大人说得极是。”说罢,就对身后副将下令:“即刻下令点燃烽火,将消息送出。”接着又对一旁的文书说道:“立刻拟写军报,十万火急送至燕京。” 副将领命出去,文书则应声提笔开始写奏报。 萧彧这时候开口问道:“眼下,西州的守军有多少?” 薛将军道:“不足三万。” 这个数据,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州府的驻军本就不多,只因西州地处边境,所以驻军比其他州府都还多一些。 西州之战过后,两国边境平静了数年,即便有冲突也不是什么大事,所以在给朝廷数次的奏报之后,朝廷并没有增派驻军。 明轩双眉深锁,思虑道:“苍岳这回集结了十万大军在阵前,巴鲁赫带领的前锋部队不过是一探虚实的,若让他们知道西州驻军的真实情况,恐怕……”后面的话,即便不说,大伙儿也明白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明大人分 析得不错,我们的人数实在太少了。当务之急只有等待援军到来,否则一旦开战,我们支撑不了多久。” 萧彧这时候说道:“我们商人有一句话,叫做无奸不商,既然苍岳目前并不清楚西州城内的布军,我们正好可以利用这一点,制造出军力强劲的假象,以迷惑对方,静待援军到来。” 明轩赞同道:“好办法!不过,想要瞒过对方,需得用点心才行,否则弄巧成拙,反而误了大事。” 这般说来,薛齐便立即同意了:“好,既然如此,我们就给他们来一个障眼法!” 林洛锦坐在一旁,一直没有发言,就在大家都觉得可行的时候,她开口 了:“请等一等。” 众人看向林洛锦,只听她问道:“诸位可知此次率领大军阵前出战的是苍岳哪位将军?” 明轩当即说道:“前锋部队是巴鲁赫率领的,巴鲁赫是贺兰省的部将,出战的必是贺兰省无疑。” 林洛锦说道:“不知诸位有没有想过,既然贺兰省率领了十万军队来犯,为何眼看着巴鲁赫的前锋部队全军覆没而无动于衷?” “或许就如明大人所言,他们并不知道西州驻军的军力情况,不敢贸然出战,巴鲁赫的小股前锋部队,只是来探虚实的,正好遇见西州守军及时支援,他们必定以为西州守军实力雄厚,遂不敢轻易来犯。” 第399章 妙计! 林洛锦摇了摇头,走到军事地图前,看着地图不语。 众人也上前,将目光注视在地图之上。 萧彧抬头问道:“洛锦,你是不是有别的想法?” “守备大人所言并无道理,可是……” “可是什么?”明轩追问。 “我总觉得情况不会这般简单,守备大人的法子可用,但我们也必须想好后招,如若计策被贺兰省识破,我们又该如何?我们身后的,是西州数万百姓,是大燕领土,我们没有孤注一掷的资本。” 林洛锦的话提醒了众人,薛齐也看着地图叹息道:“是啊,我们输不起。” 林洛锦继续道:“贺兰省突摔大军来袭,必是为了他们的新王继位,树立威望,如此突然的进宫,他们的军需后备一 定有问题。” 说到这里,薛齐恍然大悟:“所以他们这次是想速战速决,他们的军需后备不允许他们拖延,无论西州城内情况如何,只要时间一到,他们必定会发起进攻!” “不错。”林洛锦抽出冷锋身上的长剑,精准的指在地图上沙河的地方,说道:“好在我们所处的位置算是得天独厚,前方有沙河的阻挡,只要我们将吊桥炸毁,即便他们想要进攻,也必须花时间再修吊桥,可为我们赢得一些时间。” “既然我们能想到炸毁吊桥的办法,苍岳人未必想不到,恐怕不容易。”薛齐说道。 林洛锦皱眉道:“不容易也得炸,沙河,是西州城最后的屏障,想想身后的数十万百姓,若真让贺兰省的豹虎 师打进西州城,以贺兰省一贯的狠毒血腥,西州城内的百姓难逃毒手。” 明轩也说道:“去年,贺兰省率军收付瓦兰城,竟用七万降军来祭城,其心狠手辣可见一斑。我等就是流尽最后一滴血,也誓死要守住西州。” 萧彧一直看着地图,将自己的想法说出:“这回随我出来的暗卫有数百人,他们擅长在黑夜中行动,炸桥的任务艰巨,必须是好手,不如就交给他们去做。” 明轩和薛齐一怔,皆齐齐看向萧彧:“炸桥的任务九死一生,阿彧……” “诸位已经说过了,沙河是西州的最后一道屏障,更是数万百姓的唯一屏障,我萧氏是皇商,自然懂得皮若不存,毛将焉附的道理。” 薛齐被说服,点头 道:“好,既然如此,我们便将此任务交给阿彧。” 这时,林洛锦再说道:“在炸毁吊桥之前,我们还要做另外一件事情。” 众人再望向她,听她部署道:“萧氏暗卫身手敏捷,更善于在夜间行动,命他们先将火药埋于吊桥之下,每个人身上再带上磷粉,暗中将磷粉洒在苍岳士兵的被褥之中,然后再炸毁吊桥。” 薛齐不明所以的皱眉问道:“磷粉?这是为何?” “磷粉遇热则燃,现在的天气到了夜晚仍旧寒凉,他们必然会生火,我要火烧苍岳营帐,另他们措手不及。” 明轩忽然拍手大叫:“妙!绝妙!贺兰省一定想不到我们会在这个时候动手,火烧营帐,军心必定大乱,再炸毁吊桥,即便他 们想在短时间内进攻西州,那也不可能了。” 明轩说完,顿时看向林洛锦,对她的计策无比佩服。 薛齐亦是点头赞同:“果然是好计!”他看林洛锦的眼神中更多了一丝探究:“锦小姐一届女流,想不到竟有这般谋略,真是令薛某佩服!” 明轩双手抱礼,突然朝林洛锦拘了一礼:“锦小姐,先前……明轩多有冒犯,在此向你致歉!” 大帐内的气氛顿时凝滞,他们都知道守备明轩的脾气,是从不轻易对别人低头服软的,却没想到会在林洛锦面前说出致歉的话来。 林洛锦淡淡一笑:“守备大人说的是何事?又是何时发生的?洛锦怎么不记得了。” 话落,明轩神情呆滞,再次为林洛锦的大度感到钦佩。 第400章 萧彧的秘密 黑夜,一群鬼魅的身影借着夜色,分散的潜入苍岳大营。 林洛锦从营帐中走出来,独自一人朝着沙河边走去,她寻了块光洁的石块坐下,不久之后,萧彧从她身后走来,在旁边坐下。 他的手里,拿着一坛酒,他饮了一口,将酒坛递给林洛锦。 林洛锦笑了一下,接过酒坛也喝了一口,酒水顺着她的嘴角流下来,从她白皙的脖颈上淌下。 萧彧侧过头,不再看她,沉沉开口道:“容桓,他可真放心你一人独自离开。” 这话,听着有几分挑拨离间的意味,但又似乎是在责怪容桓,替她抱不平。 谈到容桓,林洛锦并不愿意多说,她云淡风轻的说道:“我自小便跟随姜老头云游四海,到我大些的时候,也会独自一人游历, 那时候,也只有一个不会武功的半夏跟在身边。我与燕京城中的那些高门小姐,是不一样的。” 萧彧嘴角拉出一抹弧度:“是啊,你与她们都不一样。” 两人一人喝了一口酒,林洛锦侧头看着萧彧道:“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萧彧抬头看着她,似在等她的问题。 林洛锦说道:“你嫡姐和容透……你何时得知的?” 提及此事,萧彧眼中闪过一抹哀痛,但随后便闪烁着冰冷:“听说,是在三年前的临安别院认识的,除了她身边的婢女,整个萧府无人知道她与容透的关系,直到……”萧彧似乎不愿意提及某件事情,但是他沉吟了片刻,又继续道:“直到一年前,容透拿着嫡姐的贴身玉佩找到我,要我助他购买甲胄… …” 听到这里,林洛锦微微皱起了眉。 容透虽在朝中任有要职,但手中除了三万禁军之外,并无其他兵权,况且户部是掌握在容桓手中的,他一无兵权,二无财权,却聚集了七万人马逼宫,原来是从萧彧这里得到的支持。 萧彧灌了一大口酒,洒出的酒湿了衣襟,看得出他因此而恼恨得很。 “你是不是觉得,我助纣为虐,与容透与虎谋皮,对大燕不忠?” 林洛锦不说话,因为在那场宫变之中,她见到许多人死去,许多人因此家破人亡,还有被株连发配的,还有林啸身上的伤…… 萧彧又灌了一口酒,自嘲道:“我知道,有些事情,一旦做了,就会是一生的污点,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也换不回来,若是容桓知道此事 ,想必也会杀了我,或者将我送至乾坤殿上,萧氏门楣,因我而遗臭万年了……” “母亲故去得早,我自小是被嫡姐带大,他对我如姐如母,只要她能安好,付出任何代价我都甘愿,可是后来我才知晓,容透他骗了我,嫡姐将贴身玉佩赠给他,是作为定情信物的,是容透,瞒着嫡姐找我,拿嫡姐的名节和性命威胁……我恨容透,也恨我自己,如果不是我,那场宫变或许根本不会发生!” 林洛锦脑海中回想起她躲在大帐外面听到容透对萧林下说过的话:“忘了我,重新开始你新的生活。我不会欺骗你欺骗我自己说不爱你了,可眼下和将来我都给不了你任何东西,我也不想你与我颠沛流离,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阿林,我 们相爱,却无缘,我们都该明白这个现实,更该明白你我之间的距离。你的家族,你的父亲,你那个弟弟萧彧,若是知道你我之间还有瓜葛,定不会轻饶了你。今夜之后,我便会去苍岳,此一去,归期不可知,你可就当我容透已死。” 以萧氏现在的实力,他只要利用萧林下,掌控了萧氏,便可轻易扳回一成,可容透放弃了。 “萧彧,或许容透对你嫡姐,是真的爱。”否则,他不会放弃唾手可得的机会,宁愿远盾敌国,也不愿利用她。 萧彧冷讽一声:“那又如何,谋逆的事情他已做过,是再也无法回头的。”就像他自己,曾经帮过容透行谋逆之举,即便今日他倾其力量助西州守城,他曾经做过的那些事情,也不会因此而抹平。 第401章 兵者,诡道也! 到了深夜,沙河对面的苍岳军营突然起了一片火光,由最初的星星点点,最终连成一片。黑暗的夜空中,被冲天的火光照亮,隐约能看见苍岳士兵仓皇逃窜的影子。 不多时,只听一阵巨响,沙河吊桥红光四起,火势滔天。 他们成功了,成功的烧了苍岳营帐,成功的炸毁了沙河吊桥,可是,前去执行任务的数十名萧氏暗卫,却再也没能回来。 贺兰省派了重兵看守沙河吊桥,萧氏暗卫身负炸药,与看守吊桥的苍岳士兵同归于尽。 西州守军军心大振,更有前锋请战,林洛锦没有拦,薛齐和明轩带着一万守军,将溃散慌乱的苍岳士兵打得四处流窜。 不过薛 齐和明轩皆是有实战经验的将领,自然明白穷寇莫追,适可而止的道理,更何况他们现在并不具备追击苍岳十万大军的能力。 见好就收,他们成功将贺兰省的大军击退了二十里地。 第二日正午,贺兰省派出的暗哨远远的看见西州城门口,站着一位白袍将军,立即回去禀告。 贺兰省不可思议的将手中的杯盏摔在地上,立即碎成无数的碎片,他转过身来,铜铃大的眼睛瞪着跪地禀报的士兵:“你当真看清楚了?那是容烨?” “是,大帅!,属下看得清清楚楚,那人身穿白色战袍,站在城门口,那身形,神态,像极了大燕战神。” 贺兰省满脸的络腮胡须 ,因为先前的突袭,他损失了两万人马,粮草也几乎被烧尽,原想着趁夜发动突袭,可没想到前去打探军情的士兵却回来禀报,说容烨在西州。 他还清清楚楚的记得四年前的西州之战,大王子亲率大军出战,他作为前锋部队亲自参与了那场战争,战事之惨烈,大王子重伤,足足昏睡了三个月……在此之后,苍岳最精锐的豹虎师元气大伤,在往后的三年中一直未再跨越边界,而指挥那场战争的大燕将军,就是容烨。 容烨,战神之名,不是虚传。 身后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虽穿戴着苍岳民族服饰,容貌却不似苍岳人。 “大帅,此战虽然不是必须胜,但若 是现在退兵,恐怕会影响大妃的计划,况且,现在派去西州城的人尚未回报消息,那人也尚未找到,无论如何,也得等到寻到那人才行。” 身后副将说道:“可我们粮草即将耗尽,最多能撑两日,国师莫要忘了,我们这回可是没有粮草后备支援的。” 那国师脸色阴沉,继续道:“巴雷副将难道忘了,我们此行,目的并非发动战争,而是寻人!” 副将继续道:“可我们已损失了两万兵马,军心涣散,粮草匮乏……” 贺兰省听着,顿时一怒:“听着,立即送信回去,请求粮草支援!” 国师冷冷一笑,扫了一眼副将巴雷,对贺兰省拱手道:“大帅英明! ” 西州大营中,明轩兴高采烈的对众人说道:“此计果然奏效,那苍岳探子看到我便匆匆回去禀报,想必是中计了,当真将我当成了镇北王。”说罢,便转身对林洛锦道:“锦小姐此计甚妙!” 薛齐也从座位上站起来,兴奋道:“四年前的西州之战,贺兰省亲身经历过战事的惨烈,领教过镇北王的厉害,自然不敢再妄动!”薛齐看向林洛锦,笑着问道:“锦小姐,你是如何想到这个计策的?” 林洛锦淡淡笑道:“兵者,诡道也!两军交战,比的不止是军力强盛,更是智谋和胆识,我们目前的状况只能尽力想法子拖延苍岳人的进攻,扰乱军心便是最好的办法。” 第402章 大战前夕 苍岳大帐之内,贺兰省刚刚下令所有军士就地待命,副将便从外面匆匆走进来,脸上有一丝神秘,对贺兰省低声道:“大帅,大妃派出的人回来了。” 贺兰省一听,立即道:“快传!” 巴雷拍了拍手,从大帐外走了两个男子进来,皆是大燕人的装扮,带着苍岳口音开口道:“参拜大帅!” 贺兰省似有些迫不及待,问道:“大妃要的人可有线索了?” 其中一人答道:“找到了。” 贺兰省无比惊喜,紧接着问道:“当真?人在何处?” 另一人立即回答道:“此人不久前刚刚进入西州城,不过现在,她在沙河大营。” 贺兰省一 怔,似有不解:“你们可确定她是在沙河大营?” “确定。”那人答道:“卑职查探到此人行踪便一直暗中监看,她从守备府出来便去了知州府,最后去了沙河边再未离开过。” “是,卑职混入沙河大营打探过,她的确就在沙河大营,而且,她还参与了军事商议,此人身份甚是神秘。” 听着二人的禀报,贺兰省眼中疑惑不解,深深冥思。 站在一旁的国师走上前来,对贺兰省道:“大帅,既然人已经找到,便该立即行动,否则错失良机,就不好向大妃交代了。” 巴雷看了一眼国师,并不赞同其意见,上前说了一句:“眼下军心 惶惶,此刻出战并非明智之举。大帅,请三思!” “巴雷副将莫不是忘了我们此次出战的目的?”国师一双眼睛眯成一条线,看不清眼中神思,却能感觉到一股寒凉之气:“找到人才是当务之急,大王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 “可也不能因此拿士兵的性命去换呐!人,我们自然要寻,可再另寻机会。”巴雷再望向贺兰省,抱手道:“大帅,请您三思!” 国师却冷哼一声,道:“若不尽快找到那人,大王若是有不测,谁敢承担?”国师望向巴雷,厉声问道:“巴雷副将,你承担得了吗?” 此话提醒了贺兰省,他转身扬手:“好了 ,不必再说!” “即刻传令,立即搭船修桥,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那人带回太阳城。” 两军对峙了两日之后,贺兰省亲率七万余豹虎师如狂风巨浪席卷而来。 长风呼啸而来,卷起战士们烈烈翻飞的战袍,薛齐和明轩站在军队的最前沿,身穿大燕红色战袍,手握战刀,如屹立不倒的山巅。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将士们,现在是我们报效家国的时候了,我们身后,是我们的家人,是我们的百姓,誓死也要护佑我们的家园!” “誓死保卫,报效国家!” 激荡之声穿透长空,与此同时,连天的烟火在上空炸裂,漫天硝烟,满目火数 烟尘。 此时此刻,林洛锦在伤兵营中忙得满头大汗,顾不上休息半刻。 “过来两个人,把他抬到里面去。” 她又看了一眼刚刚抬进来的伤员情况,说道:“快,帮他止血,消炎的汤药即刻让他服下。” 这时,身后又跑来一个小兵:“小姐,你快进去看看,那人血流不止,怕是不行了!” 林洛锦放下手中的东西,匆忙随着小兵过去了。 许久之后,林洛锦拖着疲惫的身子从营帐之内走出,她抬手擦了擦额上汗珠,本想休息片刻,可走出营帐却看见大片的伤兵,伤员还在源源不断的送来,皆满身是血,不远处的炮火声,喊杀声一刻不停。 第403章 转机突至 她看着眼前的惨状,心头一片悲凉。 可她现在还来不及难过,因为匆匆跑来的士兵直接跪到她面前,说道:“锦小姐,沙河守不住了,奉将军之令护送小姐离开!快走吧!” 士兵这话在所有伤员心头砸下了一个巨石,不顾身上的重伤,有的撑着重伤的身体站起来又倒下去,有的即便站不起来也大声对林洛锦道:“请小姐快走吧!” “是啊,蒙小姐相救,若有来世再来报恩,您快走吧!” “小姐以女子之身在军营为我等治伤,感激不尽!只是眼下已到最后的危机关头,还是请小姐赶快离开!” “别再回西州城了,沙河若被攻破,城内已无驻军,对于苍岳大军 来说西州城犹如一片广袤大地,任尔驰骋,您快走吧!” 无数声音在她耳边回响,皆是让她走的。 她看着眼前无数流血的伤兵,只觉得眼眶热热的,这些素不相识之人,在生命的危急关头却是让她赶紧走,只因他们是军人。 身后,是数万百姓,身前,是流血牺牲的士兵。 林洛锦突然凌厉的转过神去,眼神如雪,秀发如瀑,语气铿锵有力的沉声道:“不,我不会走。你们,是大燕的将士,为保卫百姓,保卫国家可以舍生忘死,可我,也是大燕子民,也有护卫家国之责,虽不能上阵杀敌,却也能尽绵薄之力。眼下军医已经阵亡,若我再离开,你们怎么办?战死沙 场也就罢了,难道你们就在这里,等着苍岳人的马蹄踏过,战刀挥来?” 现场一片肃静,只有炮火声连连传来。 一个伤员抬起头来,悲凉的说道:“可是我们没有援军,敌人却有七万精锐部队,我们只有两万人,悬殊如此之大……” “谁说我们没有援军?”林洛锦接过那伤员的话,气势如虹的说道:“三日前西州的战报已经送出去了,我相信援军正在赶来的路上,只要我们再坚持一下,一定能等到援军!” “真的吗?这是真的吗?”众人不敢相信,却又带着渴望和希冀。 “自然是真的,临近的州府收到线报一定会赶来支援的,只要我们坚持下去,就一定能 等到!” “太好了,太好了!” “我们还有希望,我们还有希望!” 林洛锦的话在所有伤员心中点燃了希望的灯火,他们脸上终于露出笑容,带着希望,继续奋战。 可林洛锦心里十分明白,从邻近的州府到沙河最多一日的路程,可现在已经过去了三日,迟迟不见踪影。她带给所有人的希望,或许就要破灭了。 可即便已无法改变他们的命运,一个希望却能带给他们无限的勇气和坚持。 大燕皇朝五十年的春天,苍岳十万精锐的突袭并没有捞到好处,震撼人心的战事以太子部下安珀及时率援军赶到而迅速扭转战局,三日之后,大燕号称战神的镇北王率五万骑兵 应势赶到,将即将破城的西州硬生生从苍岳人手中夺了回来,大帅贺兰省战亡,巴雷副将带着残余的三万余人马退守苍岳边境。 贺兰省至死也不明白,西州为何会突然有援军赶到?容烨竟然真的在西州?太子的近卫轻骑为何也会在西州? 贺兰省原本想借机迅速拿下西州城,为刚刚登上王位的大王树立威望,然而他没能想到,就在他即将破城之际,会迎来如此巨大的转机。 五月二十一日,在西州城楼,誓死扞卫国土的西川守军眼看就要全军覆没,却迎来了滔天的巨浪。 那一天,最快将战报传出,让西州百姓幸免于难,给西州守军伤员勇气和希望的林洛锦却突然失踪了。 第404章 容烨受伤 苍岳豹虎师主帅已阵亡,残余的部队匆忙退回了苍岳边境内,而大燕援军及时赶到,战神容烨率领一支小部队追击敌军。 “噗!”的一声,一道黑色的弧线突然在空气中炸开,众人大惊,两名士兵身子颤了一下,身上的肢体就已经与身体脱离了,鲜血潺潺而下,还没来得及叫出一声,身体就已经轰然倒地。 容烨紧紧勒住马缰,警惕万分的环视着周围的环境,他们追击敌人,到了一个峡谷之中,很明显,这里有埋伏。 再是“轰隆”两声,又有两个士兵倒地身亡,鲜血从士兵的口中喷涌而出,那人抽搐了两下就不再动了。众人面如土色,急忙警惕的呈 自卫姿势。 这里虽是峡谷地带,是伏击的绝佳之地,可是这里地势太过狭窄,两旁的绝壁陡峭且无任何阻挡。容烨仔细观察了一下,他确定这里的伏君绝不超过二十人。 果然,他刚一下令就地作战,周围便再无动静,身后的一名军士开口道:“王爷,我们根本就看不到敌军,如何迎敌?” 容烨翻身下马,看了看阵亡的两个军士的尸体,眉头紧皱。 就在这时,一阵响动突然传来,容烨非常警觉,顿时飞身跃起,顺手从地上捡起一把战刀朝着响声处猛然掷去,一道破空之声也随之响起,几乎在同一时刻,一具敌人的尸体从绝壁上应声掉落下来。 后 备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容烨知道,自己受伤了。 “王爷!”身后的士兵急忙上前扶住他:“这苍岳人也太卑鄙了,竟然用这种手段!” 容烨抬起头来,面目森冷的盯着从绝壁上掉下来的尸体,他掷出去的战刀刺中了敌人的心脉。 “王爷,你怎么样?”身后的士兵匆忙上前要为他拔箭,先前说话的那名军士忙阻止道:“不能拔!” “这箭弩上有倒勾,一旦拔出来就会血流不止。”说罢,那名军士就扬起自己手上的刀,将箭杆劈下,从身上的衣角扯下一块布来,绕着容烨夫人后备绑了一圈。 容烨见此人动作如此熟稔,身上所穿甲胄是西州守军 的铠甲,开口道:“你是西州军医吗?” 那人禀报道:“不是,钱大夫几日前就已经阵亡了,属下是跟着锦小姐照顾过几日伤员,这些都是跟着锦小姐学的,是以知道一点儿皮毛。” “锦小姐?”容烨皱眉,念着这个名字神思不明。 那军士看了看周围的情况,立即说道:“此地不宜久留,王爷快走,锦小姐医术卓绝,定能为你治好这伤,我等留下来阻击敌军,为王爷殿后。” 容烨努力撑在地上想要站起来,他咬着牙,颇有些摇摇欲坠,但仍旧顽强的站了起来。这并不是他受过最严重的伤,他看向那名军士,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可是西州本地 人?” 那军士跪地道:“属下贺寅枫,西州上尧村人。” 容烨点了一下头,环视了一圈隐在暗处的敌人,道:“你若能带领将士们顺利脱困,往后就到本王身边任副将吧。” 贺寅枫不可思议的看着容烨,眼中满是惊喜。战神是他最崇拜之人,居然许了他副将的位置,这令他无比激动,抱手道:“寅枫多谢王爷赏识,定不负王爷期望!” 容烨在士兵的掩护之下缓缓退出峡谷,同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急切的朝着他们奔来,伏击在峡谷的二十多名苍岳士兵从暗处急速奔至。 “带王爷快走!”贺寅枫一声令下,便提着战刀率先领头朝着敌军奔赴而去。 第405章 有求于人 容烨在手下士兵的掩护之下,顺利回到了沙河大营,士兵急匆匆去伤兵营找锦小姐为容烨治伤,可是他并没有等到来为他治伤的锦小姐,而是等到了“锦小姐失踪了”的消息。 吩咐手下的士兵准备了伤药和其他工具,容烨独自一人在营帐中,褪下衣衫,一支利箭仍旧插在他的背脊之中,外表的鲜血已经干涸,血色一片。 他一手拿起酒壶,含了一口酒全都喷在短匕上,随后拿起匕首,对着肩胛骨处的伤口就毫不犹豫的割了下去。 铮铮铁骨,不过如此。 一声短暂的闷哼在营帐内响起,守在外面的士兵不敢进去,听见有铁箭头落地 的声音传出,士兵这才知道,王爷的箭自己拔了出来。 他为自己清理血污,上好药,包扎好伤口,一切做好的时候,夜已经深了。 可是容烨还来不及休息片刻,一条又一条战报匆匆被送了进来,与此同时,萧彧带着忍冬也匆忙来到了大帐。 “你们不能进去,王爷受伤了正在休息!” “看清楚站在你面前的人是谁,让开!” “可是……” 听到外面的嘈杂之声,容烨刚要开口问何事,营帐便被人掀开,两个人大步走了进来。营帐内的灯光晦暗,却足以看清楚走进来的人。 看到萧彧,容烨并不惊讶,倒是看见他身后的忍冬, 他有一瞬间的怔愣,脑海中似乎想起峡谷之内贺寅枫说的那位“锦小姐”。 容烨眼中的神色只在一个瞬间,即刻便恢复了平静,他淡漠的看了一眼萧彧,凉薄的唇角轻轻一弯:“彧公子还真是无处不在。” 他与萧彧相识,但并无太多交集。一个在军中,一个在市井,唯一的交集便是当今皇后是萧彧母亲的妹妹,他的一些政见会受到那位皇后的阻挠,平日所见也不过淡淡一声问候,萧彧在这个时候闯他的营帐,自然让容烨有些不高兴。 可是萧彧并不管他们平时关系如何,他此刻心急如焚,对着容烨便行了一个鞠手礼:“镇北王, 萧彧有事相求,还请镇北王相助。” 容烨一怔,没想到萧彧竟然会对他行礼。 他扫了一眼萧彧身后的忍冬,对着萧彧道:“彧公子,你我并无任何交集……”他想了一瞬,又改口道:“彧公子有何事相求?” 萧彧匆匆道:“林洛锦失踪了。” “林洛锦?”对于这个名字,容烨自是再熟悉不过,他先前所听到的“锦小姐”当真就是林洛锦!只是他一直没有多想,甚至没有任何联想。 “是,先前的大战,她一直在伤兵营内为伤员治伤,可不知为何,突然不见了,我们已找遍了沙河所有营帐,方圆十里我们也全都找遍了,不见任 何踪迹。还请镇北王出手相助!”萧彧焦急的说道。 眼下,除了容桓的轻甲骑卫之外,沙河所有的士兵都被容烨接管,只有他才能调动人马去寻找林洛锦。 容烨听着萧彧的话,眸中看不出任何神色,沉吟片刻,他突然开口道:“林洛锦,她还真是无处不在!”这句话听不出好坏,只是让忍冬听着有些不舒服,只是现在他们有求于人,她暂且忍了。 “林洛锦,她为何会在西州?她不是随着太子去了天祁吗?况且,即便她在西州失踪了,太子的轻骑也在西州,你们为何不去求助他们?”容烨的一连串疑问,似乎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第406章 小人嘴脸 萧彧如实说道:“先前,是因为我中了毒,洛锦她是为了帮我解毒,这才来到的西州城,没想到会让她卷入这场风波之中。安珀那边,我已经让墨言去通知了,眼下西州很乱,萧彧恳请王爷调派人手,共同寻找洛锦。” 容烨身上的伤很重,一直有刺骨的痛感,以致他脸色刷白。 “正如彧公子所言,眼下西州很乱,人心惶惶,士兵刚刚经历了一场战乱,尚还来不及休息片刻,这个时候为了一个女子动用军力,彧公子觉得合适吗?” 此话虽没有明确的拒绝之语,但意思已经不言而喻了。 萧彧讽刺的冷哼了一声:“素闻镇北王治军严明,对士兵亲如兄弟,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只是,林洛锦她并非只是 一名普通女子,她是永宁侯府的嫡女,更是未来太子妃,若是在西州出了意外,镇北王恐怕也不好交代。”既然如此不给情面,那便没有了客气的必要。 容烨呵呵笑了两声,抬头望向萧彧:“你在威胁我?” 萧彧不置可否,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我容烨一生戎马,最恨别人威胁我。不过也请萧彧你认清楚现实,现在是你在求我,求人,便要拿出求人的态度来,如你这般,可是本王欠你的?” 萧彧脸色一变,容烨此话,难道是要他求他? 他萧彧自诩孤绝高傲,从不曾向任何人低头。可是,洛锦…… 忍冬眼看萧彧的膝盖就要磕下去,快一步挡在萧彧身前,厉声道:“王爷,即便你不念我 家小姐的身份,也该念在她曾经是你的镇北王妃,王爷将自己撇得如此干净,岂非无情无义?” 如鹰一般锐利的双眸猛然射向忍冬,似要将她杀了一般。 一个小小婢女,也敢在他面前说他无情无义?与林洛锦做夫妻的那一个月,他没有感受到半点夫妻之间的温情,和离之后,更是各走各的阳关道,此时说他无情无义,无疑是在他头上泼凉水,更让他一个王爷的颜面无存。 而忍冬,迎上容烨锐利的眼神,并不畏惧。小姐说过,只有处变不惊,方能冷静思考。 “你敢说本王无情无义?”容烨盯着忍冬,咬牙切齿的问道。 忍冬冷哼一声:“王爷可知军人的职责为何?” 容烨不说话,冷厉的眼神继 续凝着她,若她敢说出再越矩的话来,不管她是谁的婢女,他也不会轻易放过! “我家小姐说过,天地生人,有一人当有一人之业,人生在世,生一日当尽一日之勤。军人的职责和使命是保卫国家安全,担负起守护家国和人民的安危之责,即便我家小姐她不是贵胄之女,不是太子妃,即便她只是一个平头百姓,普通女子,也不该受你这般藐视。若没有我家小姐,王爷你现在怕还远在朔宁府,整个西州恐怕早已落入了苍岳人之手。如今,你率援军及时赶到,解了西州之危,碟书送至朝廷,你又是大功一件,而最早最及时将消息送出的我家小姐,如今失踪了,你却还在这里端王爷架子,非要我们求你不可 ,这等小人嘴脸,当初我家小姐与你和离,当真是明智之举!” 忍冬话刚刚说完,只感觉到呼吸不畅,一种窒息的感觉扑面而来,脖颈间一股重重的力道已捏住了她的命脉。 耳边传来容烨咬牙切齿的声音:“小小婢女,竟敢如此无礼,本王这就送你去重新投胎!” 话落,力道加重,忍冬感觉自己小命就要没了。而萧彧手中亦是运了内力,就在他要出手的一瞬间,一枚利器忽然从营帐之外飞了进来,精准的朝着容烨飞去。 容烨虽然受伤,但动作敏捷,快速闪身躲避,让开了那枚暗器。 暗器从容烨耳边掠过,深深扎入了桌案上。 容烨迅速转身,看着那枚莲花形状的暗器,上面隐约刻有一个“阎”字。 第407章 战神之名,如何得来? 一个洋洋洒洒的声音从营帐外面传了进来。 “林洛锦要是知道自己四年前成就的战神,如今竟视自己的性命连草芥都不如,不知她会不会后悔!” 随着声音,走进来一个人,绿衣飘然,一头乌发披散在肩,眉间一点朱砂,肌肤胜雪,唇红齿白,一眼看去竟辨不出男女,仔细看去,柔美之间又透露着男子的阳刚之气。 容烨就这样看着楚黎从营帐外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门口的士兵恍若木桩子一般,竟无一人拦他。 楚黎走进营帐,自己寻了个椅子坐下,目光直直看向倒在地上的忍冬,开口道:“丫头,你能做的已经做了,也算对得起你的主子了。 能有你这样的丫头,你家小姐也能含笑九泉了。” 话落,萧彧收住手上的内力,同样警惕的盯着楚黎:“你是何人?” 楚黎并不理会萧彧,而是扬起头来看着容烨,薄薄的唇角红艳似火,若有似无的带着一抹微笑,令人看不真切,一双狐狸眼言笑晏晏的将容烨上下打量了一遍。 容烨被他的眼神看得脊背发凉,倒不是怕他,而是被一个男人如此审视,是个男子都会觉得瘆得慌。 “咳咳……”忍冬难受的咳嗽了几声,摸着自己失而复得的脖子,扬起头来看向楚黎。 “你究竟是何人?你方才所言,究竟是何意?”容烨眼光毒烈,盯着楚黎,方才的 话他听到了,但他想要听得更明白一些。 “哈哈哈……”看着容烨,楚黎突然笑了,许久方才停了下来:“容烨,镇北王,战神……战神这个名字,还当真是好听,尤其响亮,无论是在北疆、南海,还是西州,只要听到战神容烨这个名字,无不让敌人闻风丧胆呀……世人不知,难道镇北王自己也不心知肚明吗?你的战神之名,究竟如何得来的?” 话到这里,容烨眼中更是有如烈火焚烧,要将眼前胡乱说话之人尽数杀光一般。 “本王战神之名,自然是靠战场杀敌,一件件军功累积而来。你话中之意不明,此时来西州大营,究竟有何目的?你是谁? ” 楚黎收起笑容,突然惋惜的叹了一声:“我还真想看看林洛锦后悔的样子,那脸色估计好看极了!” 忍冬喘了几口气,算是喘过来了,她站起身来,皱眉对楚黎道:“我家小姐失踪了,你却还在这里说风凉话,你又算什么好人?亏得我家小姐如此相信你!” 萧彧一直在默默观察着楚黎,对他的身份早已猜得七七八八,只是他想不明白,林洛锦怎会认识他? “阎字莲花镖,阎寐阁阁主楚黎的独门武器,听闻阁主楚黎身份神秘,行踪飘忽不定,在江湖上是一个传言,极少有人见过其真面目,想不到今日萧彧竟能由此机会一睹阁主尊容。” 萧彧 话落,楚黎回头扫了一眼他,随之也开口道:“彼此彼此,江湖传言二绝的彧公子也是响当当的名声。” “二绝?”忍冬疑惑。 楚黎继续道:“行事狠绝,酿酒之技绝,此为二绝。” 忍冬了然,点头,想不到彧公子竟还有这“二绝”的名声。 不过,对于容烨来说,未必听说过阎寐阁的楚黎阁主,他生在朝廷,长在军中,对于江湖之事向来从不关注。 忍冬无暇继续讨论别的事情,阎寐阁是江湖上最神秘的情报组织,阁主楚黎又在这个时候出现,想必是有了小姐的消息。 想到这里,忍冬立即走到楚黎面前,问道:“阁主可是有了我家小姐的消息?” 第408章 失踪之谜 萧彧也紧紧盯着楚黎,他行走江湖多年,阎寐阁的名声他自然知道,也清楚阎寐阁的一贯作风,端看楚黎半晌不吐露一个字,他开口道:“楚黎阁主若当真有了洛锦的消息还请如实告知,阎寐阁的规矩萧彧亦是明白,价码阁主可随意开,萧彧定不还口。” 楚黎闻言,抬头看向萧彧。 “彧公子真是财大气粗,不过,你如何得知本阁主是冲着银子来的?” 闻此言,萧彧一怔,但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阎寐阁阁主亲自出马,想必不会是这样的格局。 “是萧彧会错了意,只要能有洛锦的消息,萧彧但听阁主吩咐。” 忍冬从未见过如此低声下气的彧公子,自她跟在小姐身边,每 一次见到的彧公子都是眼高于顶,似乎这世上所有的一切他都不看在眼中。他淡泊功名,不在朝廷结党,更不以皇亲之名自居,可是现在,为了小姐的一点消息,居然这般纡尊降贵于人前,若不是楚黎阁主来的及时,他恐怕真的会跪求容烨。 楚黎身份自然不低,可萧彧是何人?在朝堂,他是皇亲,在江湖,他是兰陵萧氏家主。无论是朝堂还是江湖,皆以结交彧公子为荣,这样的人,为得到小姐的一丝消息可以不惜任何代价。 楚黎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萧彧,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忽然对眼前的人有了几分敬重,他手上突然多了一把小小的折扇,摇晃起来颇有几分名仕之风。 “据本阁主得到的消息,林洛锦是被苍岳人掳走的。”楚黎说道。 此话一出,忍冬第一个不相信:“掳走?我家小姐的武功不弱,楚黎阁主,你的消息是否可靠?” “她的武功是不弱,但如果在没有人任何防备之下被人迷晕了掳走,这就不无可能了。毕竟,伤兵营里面全是重伤的士兵,谁会对那些重伤的士兵设防?” 楚黎的话提醒了忍冬:“不错,我们得到的消息也是,小姐是在伤兵营里失踪了。不过,你怎么知道是苍岳人掳走的小姐?” 楚黎手上拿出一把短匕展示在众人面前:“这把匕首是在伤兵营中发现的,上面有苍岳豹虎师的标记。” 萧彧上前接过匕首,只见 匕首的手柄上,的确镌刻着一只豹虎头的标记。 “苍岳人费尽心力将林洛锦掳走必然是有目的的,在他们目的没有达成之前,她至少是安全的,所以当务之急,就是要设法找到她,把她救出来。”楚黎说道。 “不错,无论苍岳人的目的为何,总归不会是好的,他们竟然用如此卑鄙的手段掳走我家小姐,想必很快就会有动作。”忍冬说到这里,转身对楚黎道:“楚黎阁主,我知道你和我家小姐关系匪浅,否则我家小姐也不会将西州军情托你送出,你也不会这时候亲自来西州。这里距离燕京城千里之遥,太子殿下也远在燕京,眼下,我们能倚靠的只有你了,只有阎寐阁能找到我 家小姐,求你了!” 忍冬说着便就要跪了下去,楚黎顺势拦住了她。楚黎认真盯着忍冬,笑了一下:“你这丫头倒是护主,这个时候还能临危不乱,分析得头头是道,看来你家小姐平日里没少教你,罢了,谁让我上辈子欠了她呢。” 忍冬欣喜:“这么说,楚黎阁主您是答应了?” 楚黎笑着点了点头,萧彧这时也对楚黎抱手道:“多谢阁主相助!” 楚黎瞅了一眼萧彧,没好气道:“本阁主不承你的情,小锦于我而言,终归与他人不同。”楚黎不再多言,转身就要走出营帐。 “站住!”身后突然传来容烨冷厉的声音:“阁下的话还没说完就想走,真当本王是泥捏的不成?” 第409章 真相 楚黎踏出的脚步赫然停住,缓缓转身过来看向说话的容烨。他原本并不想将那些真相说出来,可容烨看起来并不识相。 他一双魅惑的狐狸眼微微眯了眯:“镇北王是想留本阁主在这沙河大营中做客?” 萧彧和忍冬也同时看向容烨,对这个人人称颂的战神王爷,他们现在是一点好感也无。只见容烨苍白的脸上冷厉依旧,他目不转睛的瞪着楚黎,慢慢朝他走过来:“你说林洛锦成就了我战神之名,究竟是什么意思?你究竟想说什么?” 楚黎好看的眉梢抖了抖,似是暗暗叹了一声,随后说道:“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为好,聪明人总归是会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话 去相信的。” 容烨越加听不明白楚黎的话,他顿了顿脚步:“阁下突然闯入我的营帐,说了一些不明不白的话就想一走了之,你觉得有这么容易吗?” 容烨此话一落,营帐门口立即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片刻之间,整个营帐已被士兵围得水泄不通。 忍冬看了一眼营帐外层层叠叠的士兵刀枪剑戟,顿时怒了起来:“镇北王,你不帮我们也就罢了,竟然还……永宁侯府可不是吃素的!” 容烨并不理会忍冬的话,而是继续看向楚黎:“本王并不想动手,只不过想听这位楚黎阁主把话讲清楚了,本王戎马一生,自认光明磊落,不愿被不明不白的传言污蔑!” 容烨这话说得铿锵有力,他脊背挺得笔直。 “哈哈哈……”楚黎又笑了一声:“容烨,小锦这些年从未对你提过只字片语,我也只当尊重她,但你如今的行径,让人……罢了,你既然执意想要知道,我也不必留情。” 萧彧和忍冬齐齐看向楚黎,关于他口中的真相,他们也并不知情。 楚黎看着容烨说道:“四年前西州之战,苍岳大王子阿托耶燕都率领最精锐的豹虎师亲自出战,镇北王奉命率援军赶来支援,当时的西州知州和守备皆已战死,镇北王临时接管西州驻军,原想战线不会拉得太长,可谁也没想到那场大战打了足足一年。大燕皇朝四十四年,西州西宁 一带旱情严重,已经到了饿死人的地步,而南海一带却海寇频频骚扰,大燕内忧外患,国库空虚,就连筹备粮草也极其困难。” 楚黎说着,众人似乎眼前出现了一幕战火纷飞,民不聊生的景象。 “而苍岳在蓄谋已久之后发动的这场战争,自是粮草充盈,兵力强盛。大燕皇朝四十四年的冬天,西州驻军补充的粮草迟迟未达,苍岳的细作探知这一消息,阿托耶燕都及时发动总攻,整座西州城被苍岳军队围得水泄不通。阿托耶燕都没有下令攻城,是想将西州城内的军民围困至死,如此,他不费一兵一卒便能顺利占领西州。” 容烨记得,西州的冬天尤其寒冷,寒风 吹在人的脸上如刀割一般的疼,西州驻军弹尽粮绝,城中百姓只剩下老弱病残,饿殍遍地,哀嚎之声不绝于耳,那是他见过最为惨烈的战况,他此生都忘不了,有母亲为了给孩子一口吃食,硬生生拿刀割下自己的肉…… “不错,西州城被燕都围困了整整二十一日。”那二十一天,是他容烨度过最为漫长的日子,军民饿死的数量每日都在增加。 “大燕皇朝四十四年十二月二十三日,冬至,苍岳豹虎师的粮草库在那一夜突然发生爆炸,百万粮草尽数被烧光殆尽,连同粮草被烧光的,还有苍岳豹虎师最精锐的骁骑营数十座营帐,一时之间,苍岳豹虎师军心大乱。” 第410章 如出一辙 那一夜,他正在街上巡视,突然听见一阵“轰隆隆”的巨响,他默默数着那巨大的爆炸声,足足三十一响,随后便看见冲天的火光,火红的光束将隆冬的黑夜照得亮如白昼,围困西州的苍岳士兵眼见后方营帐起火,都人心惶惶。 那一夜,沙河的水被苍岳士兵用了半河,火势仍旧呈不可控制的状态肆意蔓延,光是救火被烧伤的士兵就不计其数。 那一夜,他借机率领西州城仅剩的三万余士兵发起突围,打了三日三夜,阿托耶燕都的七万豹虎师被斩杀了半数,仅被俘虏的便有五千兵士,燕都重伤逃回苍岳,西州得以保全。 那一夜,他以少胜多,反败为胜,战神之名传遍四海九城。 楚 黎的话,仿佛将他带回了四年前的沙河大营。世人都只知他容烨指挥得当,用兵如神,一举歼灭了苍岳七万豹虎师,可他心里明白,若没有冬至那夜的三十一响爆炸,炸毁了苍岳百万粮草和数万士兵,乱了豹虎师的军心,即便他再用兵如神,也不可能从燕都手中夺回西州城。 想到这里,容烨猛然抬起头来盯着楚黎:“你的意思是,当年烧毁苍岳豹虎师粮草之人……不可能!”容烨一想到林洛锦的名字就连连摇头:“这绝不可能,四年前的林洛锦不过十五岁的小女孩,如何会出现在西州边境?本王派人查过,炸毁粮草的是名男子……” 锦公子,锦小姐,林洛锦…… 容烨越加不可思 议的摇着头,他不愿意相信他们竟是一个人。 楚黎走过容烨身侧,继续说道:“一年前,镇南王逼宫谋反,连容桓太子也被困皇宫,是何人冒险入宫营救?又是以什么法子一举灭了镇南王的叛军?” 镇南王容透谋反叛乱之时他虽不在燕京,不过也知道当时是林洛锦拿出了当年南宫夫人的伏火之法方才将叛军拿下的,就连皇帝也说过,若无林洛锦,若无南宫夫人的伏火之法,皇朝危矣! “不错,正是伏火之法。”楚黎手上的小折扇忽然打开,悠哉的摇晃着:“镇北王觉得,西州之战时你听到的那三十一声爆炸的巨响,又是什么?” 容烨的脸色忽然之间面如死灰,除了伏火之法, 他想不出来还有什么东西有这般威力。 伏火之法,是当年永宁侯府南宫夫人的独创,整个大燕,乃至四国九城,无第二人知道其中的天机。林洛锦是南宫夫人唯一的女儿,是永宁侯府唯一的嫡女,一年前缴平叛乱的伏火之法,与四年前炸毁苍岳豹虎师粮草的巨响……如出一辙…… 想到这里,容烨脸色发青,一个踉跄朝后退了几步,险些撞在身后的木椅上。 这个真相,对于萧彧和忍冬来说同样震撼。 西州之战成就了镇北王容烨的战神之名,所有人知道的都是容烨的名字,却不知真正让这场战争结束的是那三十一声巨响,是一个年仅十五岁的小女孩! 许久,容烨才从震惊中缓过 一点神来,他抬头看向楚黎:“你怎么知道这些事情?” 楚黎摇晃着手中的小小折扇,悠哉说道:“很简单,小锦她负责埋放伏火,自然得有个人为她把风,我就是为她把风那个人。” 众人再是一惊,萧彧皱了皱眉,问道:“楚黎阁主是何时认识的洛锦?” 楚黎瞅了一眼萧彧,淡淡道:“自然是比你们都早得多!小锦她虽是世家嫡女,却又跟所有世家小姐都不一样,她自小便是在山野林间长大,她的胆子,智慧,谋略,都是世间女子不可岌,否则,如彧公子一样的人,再如容桓那般人,也不会甘愿为她冒天下之大不韪吧!” 楚黎话落,容烨身子朝后一个踉跄,跌靠在旁边的桌案上。 第411章 身在苍岳 “阿旺,你说她什么时候才能醒来?已经过去好几日了。”隔着一道门帘,从外面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口音不似大燕或天祁人。一名身穿素白色侍女服饰的年轻女子缓缓的靠近门帘,似乎想透过这扇绣布的门帘去看里面床榻上躺着的人。 “大祭司说她服用了阿拉神水,至少得昏睡五日呢,算算时间也差不多就是今日了。”青衣侍女跪在地上将桌几擦得一尘不染。 叫梅朵的女子停下手中的活计,隔着门帘望着内里,好奇道:“阿旺,你说这位姑娘是什么人?她长得可真好看,比那些士族小姐们都好看呢。” “梅朵!”青衣侍 女顿时靠近白衣侍女,谨慎而小声的道:“不要胡说,主子们的事情,还是少知道的好。” 梅朵吐了吐舌头:“知道了阿旺。” 窗外的阳光照射进来,屋子里明亮了许多,林洛锦扬起遮在脸上的手,似乎看见阳光下的一圈又一圈光晕。 两个婢女在外间的对话她一字不漏的听了进去,她醒来,在床上躺了许久,脑海中回想起她在伤兵营中的时候,一个士兵匆匆跑来说他弟弟受了很严重的箭伤,就快不行了,请她救命。 她跟着士兵进入了旁边的营帐,里面果然躺了一个重伤之人,她仔细检查了一下,发觉此人命脉已段,血流不 止,已无力回天……渐渐的,她感觉头有些晕沉,还以为是自己劳累所致,便也没有多想。 她将伤员的情况告知,那士兵痛哭流涕,开始诉说着兄弟之情,她起身想给他们自己的空间告别,可还没走出营帐,便失去了意识。 途中她曾醒过来一次,却是在车帐之中,可她清醒的时间不足一炷香,便又昏昏沉沉睡去,直到方才,她再次醒了过来。 外间传来关门的声音,两名婢女走了出去。林洛锦起身,坐在床榻上,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有些傻眼。 整间屋子的摆设布局有一种异域风格,就像她曾在二十一世纪时见过的维族人,或 者是***的风格,帷帐色彩明艳,大多装饰品以野兽头骨或者石头为主,还有一些皮毛装饰,房间看上去并不算华贵,却也并不简单。 她记得小时候曾在姜老头的札记中见过类似的记载:在大陆的西边有一大陆,少山多河,山丘遍布,草原辽阔,四季分明,民族以游牧为主,四季迁徙,水草肥美之处,便是他们安家之所。苍岳建国百余载,建都西南太阳城,那里,有一条四季川流不息的图们河,有一座万年不融的桑吉雪山,那是苍岳族人最为信奉的神山。 她慢慢从床榻上走下来,走到绣布屏风之外,门窗紧闭。她再回头审视 这间屋子,却见不远处的桌案上似乎摆着什么东西。走近了才发现,那竟是大燕的边防步兵图。 她猛然一怔,拿起步兵图仔细验看,细看之下发现了其中端倪,这不过是一纸假的边防步兵图,倒是仿造得跟真的一样。 这时,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一串脚步声走了进来。 林洛锦手中的步兵图还来不及放下,她回头便看见了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子,身后跟着四五个婢女和婆子。 看到林洛锦,那女子并不惊讶,只缓步朝她走了去:“你终于醒了?” 出于防备,林洛锦迅速运聚内力,却发觉自己掌心无力可聚,她心头顿时一片冰凉。 第412章 大妃的维护 女子似乎看出林洛锦那抹惊慌的神色,虽然只是一瞬间,却还是落入了她的眼中。她扬起淡淡的笑容,站在林洛锦面前,开口道:“你不必怀疑,你服用了大祭司的阿拉神水,没有解药是不可能恢复武功的。也就是说,现在的你,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无异。” 林洛锦凝着来人,沉声问道:“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 女子并不说话,而是她身边一个老妇人上前说道:“这里是太阳城,站在你面前的就是我们苍岳的大妃,还不快行礼拜见大妃!” 果然如她所料,这里是苍岳,只不过她竟然身材太阳城,而眼前的女人,竟然是苍岳大妃,相当于是 大燕的皇后身份。 林洛锦面无半点惊慌失措,沉稳镇定的继续看着女子:“大妃?你是苍岳的大妃?” 女子笑意浅浅的盯着林洛锦:“念你对苍岳礼仪不熟,我便不怪罪你。你既然醒了,就随我走吧。” 说罢,那女子转身就要出门,林洛锦立即问道:“你们费尽心思将我抓到苍岳,不如摆明车马的将你们的目的说出来,尚且还有谈一谈的必要!” 女子脚步一顿,遂转身再看向林洛锦:“你放心,我不要你的命,也不会拿你做任何交易,抓你来是想借你医仙圣手,帮我治一个人,你若治好了他,我就放了你,绝不食言!” 面前的女子可信或是不可信, 林洛锦尚不能判断,不过眼下对她该不会有性命威胁。 “天下之大,医术卓绝之人何其多,大妃为何一定要找我?难道你们苍岳就找不出来一个能治病的大夫吗?”这话,有几分挑衅,又有几分试探之意。 女子仔细看了林洛锦一眼:“霍卓说过,你是大燕最顶尖的医术圣手,我相信他。” “霍卓?”林洛锦觉得这个名字有几分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说过,她凝神,片刻之后恍然念道:“阿托耶霍卓?” 这个名字刚刚脱口而出,门外便突然闯进一个络腮胡子的大汉,暴躁的声音传了进来:“你不配提我九弟的名字!” 女子身旁的婢女和婆子自动为那人让 开一条道,男子进门便朝林洛锦气势汹汹而来,手上提着一把巨大的斧头,举过头顶,对着林洛锦就要砸下来,口中恶语相向:“你这女人,就是你害了九弟,我定要你为她偿命!” 就在斧头要落在林洛锦头上的一刻,一股力量突然出现,阻挡了落下的巨斧。 “朗葛住手!”女子厉声吼道。 叫朗葛的大汉仰头看了一眼阻止他报仇之人,愤恨道:“大妃,她害了霍卓,你让我杀了她,用她的头颅祭奠九弟!” “朗葛!”女子眉目剧烈变冷,上前一个耳光“啪!”一声扇在了大汉脸上,大汉一怔,不可思议的回头盯着女子。 “霍卓并非是她所杀,你现在 将她杀死,是想我们苍岳再换一个大王吗?朗葛,你难道忘了,我们耗费心血将她带来,为的是什么?” 女子的话提醒了朗葛,他神情一滞,回头瞪了一眼林洛锦,随后便转身出了屋子,屋内的气氛霎时恢复了一些。 林洛锦仰头,看着方才阻拦朗葛巨斧的年轻男子,一身苍岳地道的装扮,下巴留着一小辍胡须,颇有几分康巴汉子的风格。 朗葛出门,没了威胁,年轻男子便恭敬的站到一旁去待命。 女子显然也被方才的一幕惊吓到了,她收敛了一下情绪,这才对林洛锦说道:“你放心,我让多杰跟在身边保护你,在太阳城,没有我的命令,无人敢伤你。” 第413章 阿旺和梅朵 此话说得林洛锦应该对她感恩戴德一般,眼前一切情况不明,他们所说的阿拉神水应该是一种毒药,服下之后便能让人武功尽失,她对苍岳大妃来说似乎非常有用,那么她也无须在这个时候惹怒了这个女人。 林洛锦跟着苍岳大妃上了一辆车架,她不时的拉开车帘看外面的景象,他们路过了一条又一条街道,大约半个时辰之后,车架停住了。 下了车架,周围都是高墙,房屋的建筑颇具风格,有着雄鹰一般的巍峨雄壮之感。在太阳城中,能有如此高的围墙的,恐怕之后苍岳王宫吧。 大妃让他治病之人,究竟是何人? 林洛锦看了一眼苍岳大妃远去的车架, 一个婆子朝她走了过来:“姑娘,这里便是你的居所,进去吧。” 林洛锦抬头看了一眼门上的牌匾,上面写着两个字“依玛”,她并不明白这两个字的意思,便抬脚走上了台阶。这是一处较为安静的院子,地上的石阶上布满青苔,像是有些年代了,门窗亦是陈旧,却并不破旧,散发着时间的味道。 随着婆子进来的,还有两个婢女,那婆子进门之后对林洛锦说道:“姑娘若是有什么事情,可以吩咐阿旺和梅朵去做,你的起居饮食也将由她们负责。多杰会在暗处保护你,住在这里,你尽可放心。” 话落,那婆子便不再多说一个字,转身走出了院子。 阿旺 ?梅朵?这不是她刚刚醒来,在她屋内打扫的两个婢女吗?林洛锦看了看阿旺和梅朵,两人皆有些苍岳人的相貌特征,鼻子很高,只是阿旺皮肤略黑,可依旧掩盖不住她清秀的容貌,梅朵肌肤白嫩一些,年纪也略微小一点儿。 屋内一切日常用品样样俱全,看来早就准备好了的。她不知道自己从西州到太阳城究竟昏睡了多少时间,此刻的她脑袋里尚是混乱的,思绪没有理清。 梅朵悄悄抬头看了一眼林洛锦,见她似乎脸色不好的样子,主动开口道:“姑娘可是觉得不舒服?要不要躺下休息一下?” 阿旺似乎是觉得梅朵多嘴,暗暗朝她使了一个眼色,梅朵领 会到,立即住口了。 林洛锦并不在意她们二人暗中使眼色,只淡淡瞟了一眼阿旺:“我想休息片刻,你们去忙别的吧。” “是。”阿旺和梅朵二人齐齐应声出门,顺手将门带上了。 她来到桌案前,将思绪捋了捋。 多杰一人守在依玛院门前,路过的婢女侍卫一批又一批,都好奇的朝里探了探,还有胆子大的开口询问,却未从多杰口中得到一丝信息。 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阿旺端着吃食从外面走了进来,林洛锦假装刚从床榻上起身,她看见多杰手上拿着银针在她的饭菜里试毒,没有问题了才放下。 看来让她救治的那人身份不简单,一定是苍岳大妃的 亲族,否则多杰不可能如此尽心。 苍岳人的饮食多以肉食为主,林洛锦看着面前的大块烤肉,旁边还有一把小刀,应该就是餐具了。 见她久久不见动手,梅朵又忍不住开口道:“姑娘,这是我们苍岳对待客人的饭食,大妃非常重视您这位客人,您快尝尝吧。” 阿旺再次觉得梅朵多嘴,接收到阿旺的眼色,梅朵皱了皱眉,微微叹了口气。 林洛锦抬头,看向梅朵,见她眉目清秀,年纪应该还不到十七,青春活力,只不过在这高墙之内,这样的性格并不好。倒是旁边的阿旺,沉稳许多,少言寡语,只做分内之事,从不多问一句,怕是在这高墙之内生活了多年。 第414章 小命休矣 休息了一夜,思绪也暂时捋得顺了些,还不等她起榻,苍岳大妃派来的人便已经到了门外。 “姑娘,大妃有请,收拾收拾跟我们走吧。” 林洛锦想,这位苍岳大妃可还真是个急性子的人,都不待人好好休整休整,这便迫不及待的要她去治病了,可以想见那人病得该有多么严重。 阿旺将衣服送进屋内,打算伺候林洛锦起床,可进屋片刻就又出来了,大妃派来的婆子见状,问道:“怎么回事?她还不想起身?” “不是王婆婆,姑娘说她不习惯别人伺候,让我们都出来等着,她自己会梳妆打扮。” 王婆子在门口等了一炷香的时间,这让她有些不耐烦了,刚要让阿旺去催促一下 ,门便开了,林洛锦一身淡黄色纱裙走了出来,身上的装扮仍旧是大燕人的装扮。 王婆子脸色一变,上前道:“姑娘,你如今身在苍岳王宫,而不是大燕皇宫,请你换上我们苍岳的服饰。”话语中虽是恭敬之词,语气却是半分恭敬也无。 林洛锦不分辨,走下台阶说道:“你们大妃不是等得很着急吗?你确定要我再去换身衣服和装扮?” 王婆子一愣,再换一身衣服和装扮,起码还要小半个时辰,大妃可等不得。 脸色变了又变,最后暗暗瞪了林洛锦一眼,说道:“既然如此,那顾念便随我们去见大妃吧,只是明日,还请换上苍岳服饰,在这王宫之中,姑娘这身大燕人的装扮, 实在扎眼了些!” 林洛锦淡淡一笑,并不将话放在心上:“带路吧!” 梅朵和阿旺跟在林洛锦身后,梅朵眼神中颇有几分敬佩眼前的女子,待林洛锦跟着王婆子出了院门,梅朵才转身对阿旺说道:“姑娘真是厉害,我还是第一次见王婆子吃瘪呢,她仗着是大妃的乳母,可没少欺负人,就连其他妃子她都不曾放在眼里,今日真是大开眼界了!” 阿旺立马将手指竖在嘴边“嘘”了一声,小声道:“这些话别再说了,这姑娘她再厉害也不过是人质,命都是捏在大妃手中的,我们该认清谁才是我们真正的主子,莫要乱说!” 梅朵吐了吐舌头:“我说说罢了,阿旺姐你别记在心上。 ” 林洛锦跟着王婆子走过了几个宫殿,走过几道长廊,总算是到了一个极为华贵的宫殿,将林洛锦带至宫殿门口,王婆子转身对林洛锦道:“快进去吧。” 林洛锦一直以为王婆子带她来见的,是苍岳王妃,直到她刚走进屋子,门就被人迅速反锁,她心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转身推了=推门,门被外面锁得死死的,纹丝不动。 “你们干什么?快开门!”林洛锦自然不可能天真的认为她的叫喊能让外面开门,她迅速回头,审视着这间宽大而豪华的宫殿。 殿内异常安静,看不出一丝异样,可就是因为这不寻常的安静,让人脊背发凉。她慢慢走进殿内,每一个角落,每一个地方 她都仔细的观察,不漏过一丁点儿蛛丝马迹。 这里究竟有什么东西?或是,有什么人?没有人告诉过她,只是将她莫名的锁在了这个空间之内。 她朝着桌案走过去,桌案上摆着笔墨纸砚,却没有一点有用的信息,她再穿过巨石屏风,走到里间,却是一张很大的床榻,床帏皆是上好的丝绸和皮毛,在床榻不远处,悬挂着一些箭羽,却不见弓弩……这里一切都显示着男人的气息。 林洛锦再次屏住鼻息,可惜她现在武功尽失,除了安静,她半点声音也听不见。 她在殿中找了许久,什么也没有发现,直到后背一阵发凉,她猛然转身,脖颈间一道重力登时捏住了她的脖子,让她喘息不得。 第415章 初见 耳边传来一个男子低沉的声音:“大胆,闯入本王的宫殿,去死吧!”话落,脖颈间的力道加重,林洛锦只感觉到自己眼前陷入一片黑暗,呼吸不得,也吼不出声音。原来被人掐死是这样的感觉,林洛锦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生命一点一滴的流逝。 窒息的痛苦笼罩着他,眼前一片黑暗,她看不见要杀她的人,甚至不知道那人为什么杀她,这种感觉让她难受极了。 男人手上的力道将她抵至墙边,林洛锦的手突然碰到一个冰冰凉的触感,来不及想那是什么,林洛锦抓起那个冰冷的物体便朝面前的威胁砸去。 只听“啊!”一声惊叫,脖子上的力道突然消失,与此同时 ,她也摔到了地上,她摸着自己失而复得的脖子,难受的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 屋内传来男子的惊叫声,还有女子艰难的咳嗽声,守在殿外的人皆是心惊肉跳了一番,步子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 王婆子额头的汗珠不知不觉滚落了下来,她内心似乎很是惊慌,终于在这里站不住了,对身旁的守卫说道:“你们好好守着,我去回禀大妃。”话落,脚步匆匆的便离开了此处。 守卫面面相觑,额头上也冒着汗水,可眼下明明是春天的早晨。 林洛锦摔在地上,她手上冰凉的物体仍旧紧紧抓在手中,这是她目前唯一的武器。恢复了片刻,林洛锦终于看清 楚了眼前的情景,在她不远处,一名男子头破血流的摔在地上,嘴里暴躁的吼着:“混蛋!敢对本王动手,来人,将她抓出去喂狗!” 可无论他扯着多大的嗓门喊,那扇门依旧纹丝不动。 “来人!” “来人!!” 男人继续朝着门外嘶吼了几声,却仍旧不见任何动静。 林洛锦扶着墙面,慢慢的站起身来,她手上的“武器”竟然是一方砚台,她不敢将自己现在唯一的武器扔掉,就像她不敢保证躺在地上头破血流的男人会不会再一次来攻击她一般。 喊了许久,不见有人来,男人喘息了一会儿,缓缓抬起头来,看向林洛锦。 这是林洛锦第一次见到阿托耶燕都 ,那双如雄鹰一般锐利而森冷的目光直直射在她的身上,他阴冷的面容因着殷红的鲜血而露出狰狞的痕迹,那双瞳孔,恨不能立即将她千穿万孔。 许久之后,阿托耶燕都缓缓起身,靠在床榻之上,鲜血染红了榻上的被褥和皮毛,宫殿里弥漫着些许血腥的味道。 “你是乌日娜送来的第一百零九个大夫,本王现在给你一个机会,说说你想怎样死?或许本王一动善念,赏你一个全尸。” 林洛锦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警惕的盯着燕都:“是你先动手想杀我的,我不过是自卫!” 阿托耶燕都阴沉的脸上低沉一笑,仿佛是听到了这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一样。他轻轻的抬头, 看向林洛锦:“你知道本王是谁吗?” 虽被惊吓了一波,但林洛锦还不至于理智全无,她进殿之时就仔细观察过了,此宫殿巍峨雄壮,殿内华贵异常,还有床榻前的弓箭,在苍岳王宫之中,能在寝室内摆放兵器的,恐怕只有一人。 她带着几分猜测,说道:“在苍岳王宫内还敢自称本王的人,整个苍岳只有一人,你是阿托耶,燕都。” 燕都并不惊讶林洛锦如此轻易就猜传他的身份,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不错,有几分聪明。进到这里的一百零九人当中,只有十一人猜出本王的身份,不,连上你应该是十二人,不过,他们无一例外的都死了,而且死得很惨。” 第416章 对峙 林洛锦缓缓移动自己的脚步,在靠近箭羽的地方将手中的砚台扔下,迅速拿了一支羽箭紧紧握在手中。 阿托耶燕都的耳朵动了一动,不是用眼睛去看,而是用耳朵去听。 林洛锦屏住呼吸,将羽箭紧紧握在手中,虽然武功全失,但她从前练过的擒拿却还熟练的记得,她握着羽箭,呈自卫姿势,双眼一瞬不瞬的观察着燕都,她不会再让自己陷入方才的困境之中。 半晌听不见动静,燕都似乎意识到一丝危险,突然吼出一声:“你想做什么?”话落继续用耳朵继续听周围的响动。 这一不易擦觉的情况被林洛锦清楚的看在眼中,她心 中突然有一个猜想,怀揣着猜测,她轻手轻脚的重新将面前的砚台捡起来,随后朝着燕都扔了过去。 果然,对于朝他飞去的攻击,燕都毫无闪避。 林洛锦不免一惊,阿托耶燕都的眼睛居然看不见!难道大妃想要她救治的人便是燕都?这一猜测在她心里逐渐成形。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女人的声音:“大王?大王?” 那声音林洛锦记得,是大妃,乌日娜。 燕都恍若未闻,只一心想知道林洛锦的位置,此刻殿内的女子于他而言,是无比有趣的猎物,从未有一个猎物能从他手中逃脱,这成功的激起了他的兴致。 林洛锦一面警惕 的观察着燕都,一面小心翼翼的挪动脚步,试图将自己藏身到一个略为安全的地方,她顺着墙壁悄悄挪动,朝着大殿的门挪去。 此时到达的大妃乌日娜身后跟着一群婢女和侍卫,面色淡然的守在门口,她的手上拿着一串佛珠,一颗一颗的慢慢捻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可大殿之内异常安静,无人知道里面的情况。 不一会儿,一个娇俏的女子也跑了过来,身后跟着一个同龄的婢女,那女子一进来,便有侍卫远远让开了道,身份该是不低。 女子来到大妃乌日娜身侧,看了一眼异常安静的大殿,转身对乌日娜问道:“嫂嫂,你是不 是又找了什么奇怪的大夫过来?你这是作孽知道吗?” 对于女子的不敬之语,乌日娜没有半分生气,她甚至不看一眼面前的女子,只淡淡道:“这里没你的事,快回你的地方去!” 女子不依不饶,顿时怒道:“乌日娜,这些都是大祭司的鬼话,你居然深信不疑,你们做下如此多的错事,天神会惩罚你们的!” 话落,乌日娜接道:“那是天神的事情,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从这里离开!”语气之中带了几分冷厉。 “哼!”女子并不听话,狠狠的瞪了一眼乌日娜,她身后的婢女忙上前劝道:“公主,我们回去吧。” 此人便是苍 岳公主宝音。 自从大王阿托耶燕都眼盲之后,大妃乌日娜收罗了整个苍岳,甚至是别国的名医来为他治病,可至今没有任何效果。为了给燕都治病,乌日娜对大祭司无条件的信任,那些被收罗来,或者抓来的大夫,尽数丧生于燕都之手。 一条条鲜活的生命被送进去,不过一个时辰便就变成一具血淋淋的尸体被人抬了出来。宝音见过的次数太多了,对于大祭司的治病方法从怀疑到不信任,再到现在的忍无可忍。 可是她在这件事情上碰壁的次数也越来越多,大妃乌日娜根本听不进她的话去,久而久之,两人便从姑嫂变成了仇人。 第417章 达成协议 就在林洛锦靠近殿门的时候,燕都找准了她的位置,如猛虎一般扑了过去。 然而林洛锦练了八年的擒拿也不是白练的,她灵巧的避开燕都的攻击,几个利索的动作便把燕都成功的拿捏住了,手上的箭羽瞬时就抵在了燕都的命门之上。 “别动!再动我可不敢保证你的性命!” 如此威胁一国之王,这是阿托耶燕都从没有想到的事情,他居然不知道此女会武功,还是乌日娜不知道她会武功?再或者,乌日娜知道,是故意送进来的…… 带着猜测,燕都露出了一丝不屑的笑容:“即便杀了我你也逃不出去,门外千军万马等着你,他们正愁找不到谋害 大王的凶徒!” 林洛锦不听他分说,手中的羽箭死死抵在燕都的命门之上,冷笑道:“堂堂苍岳大王当陪葬,死了也定当名扬四海,我并不吃亏!” “你信不信本王一声令下,金吾卫便立刻冲进来,万千穿心的滋味你是想尝试了?” “大王觉得,是你的金吾卫速度快,还是我手上的羽箭速度快?” 林洛锦的反问让燕都顿时一怔,先前的不屑褪去几分,忽然觉得此女颇有些意思,他并不想她这么快就死掉。 “好,你不过想逃一条命,本王可以不杀你,但是乌日娜……你知道他们让你进来是做什么的吗?” 林洛锦还不会白痴到将他挟持大 王的场面暴露在众人面前,既然燕都想讲条件,那边顺坡下驴,跟他讲一讲好了。 “自然是为你治病的。”林洛锦直接说道。 这话反倒让燕都忽然一怒:“你是如何得知本王看不见的?” “我是医者,只要面前的不是一个正常人,自然都逃不过我的眼睛,我摸过你的脉象,时强时弱,气息不匀,你体内有一股极其霸道的力量在控制你,这是中毒的症状。” 一年了,一百零九个名医,这是唯一一个能准确说出他病症之人。 燕都一愣:“你何时摸过我的脉象?”他并不相信眼前的人如此轻易就能掌握他的身体状况。 “就在方才。” 燕都 回想着刚才他们二人交手,此女的确曾抓住过他的手腕,不过很短暂。 “你当真有办法医治好本王?”燕都之前的戾气已不再浓烈,眸光中也暗了下来。 林洛锦见眼前之人已经没有了想要立即杀她的激动,便也顺势放开了钳制,她说道:“每一个医者对待病人都没有十成的把握,只能说尽力而为,治得好或是治不好都是造化。” 那些医者之所以丧命他手,是因为皆是一些沽名钓誉之辈,没有一个人能准确说出他的病症,也没有一个人敢说她方才的这些话。 虽然带着不确定,可就是这样的不确定反而让人觉得安心。 大殿之内,很快达成了 协议。 守在门口的乌日娜久久不见动静,想着林洛锦是否已经死得透透的了,失望的叹了一口气,对身后的侍卫吩咐道:“进去收拾收拾吧。” 身旁的王婆子多嘴说了一句:“原以为九王子举荐的人会有些真本事,真是……”令人失望。 乌日娜对王婆子未说出的话感同身受,回了一句:“霍卓在大燕多年,我们不该质疑他的消息,或许,他也只是听人说罢了,并未真的见过吧。” 话落,只听大殿的门被打开,传来燕都精气神的声音:“来人!” 乌日娜猛然回头,居然看见满头鲜血的大王,她一惊,却在下一秒看见了燕都身后完好无损的林洛锦。 第418章 赐的新名字 大殿之内,林洛锦为燕都包扎好额头的伤口,正准备收拾工具,乌日娜便开口厉声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伤了大王,念你要为大王治病,暂免死罪,拖出去打四十大棍!” 一声令下,立即有侍卫上前准备拿人,还不待燕都开口,林洛锦便忽然冷笑了一声:“你们苍岳人,便是这番待客之道?” 话落,两个侍卫停住脚步,林洛锦扫了一眼坐在一旁不吭声的燕都,继续说道:“你们的规矩是给你们苍岳人设的,可不是给我设的,你们费尽心思将我抓来为你们大王治病,真当我是你们的俘虏吗?” 乌日娜从座位上站起来,盯着林洛锦道:“既然知道自己是俘虏,就该有俘虏的自觉,你伤 了大王,却还妄想毫发无损的呆在王宫,我苍岳也没这个规矩!” “大妃,容我提醒你一点,现在是你们有求于我,并非我求着为你们大王治病解毒,再不济,有苍岳之主为我陪葬,我也不吃亏!”林洛锦脊背挺得笔直,与面前自诩高高在上的女人争锋相对,丝毫不将这个苍岳最尊贵的女人放在眼里。 乌日娜生气,可林洛锦话中之意如此明确,她忍了忍,瞪着林洛锦道:“你最好真的能治好大王,否则……”后面的话即便她不说出口,林洛锦也知道不会有什么好话。 这时,在一旁看戏的阿托耶燕都伸手摸了摸额头的伤口,有些疼,却又不算疼,他目光精准的对着林洛锦开口道:“你叫 什么名字?你既不是苍岳人,那你来自于哪里?” “我是大燕人……”不待林洛锦自报家门,乌日娜便打断了林洛锦的话:“大王,她的贱命不配让您知道,她不过是大燕一个平头百姓罢了,有着名医的名声,我这才命人将她带来为你治病。” 阿托耶燕都似乎微微点了一下头,也不追问,他想了想,忽然想起此女靠近他时,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沁人心脾的香味儿,便说道:“既然如此,本王给你赐一个名字,往后你叫其其格吧。” 闻言,乌日娜脸色聚变,看林洛锦的眼神中似乎多了一丝嫉妒。 林洛锦对苍岳的语言并不精通,她念着这个名字:“其其格……什么意思?” “在我们苍 岳语言当中,其其格,就是花朵的意思。”燕都解释道。 “其其格……花朵……”林洛锦念了两遍这个名字,觉得颇有些顺口。按现在情况,她想要离开苍岳王宫困难重重,现在苍岳与大燕已经开战,她顶着大燕人的身份在这王宫之中,难免有不怀好意之人来搅扰。 想到这里,林洛锦点了一下头,应道:“那就叫其其格吧。” 接下来,林洛锦便开始检查燕都的身体情况,乌日娜和一群婢女侍卫都守在大殿之中,看着林洛锦为大王把脉,查看双眼,询问情况。 “大王的眼睛是何时看不见的?”林洛锦问道。 乌日娜说道:“大概一年以前,在大王的晋封典礼上,有刺客闯入,大王受了 伤,虽然刺客很快就被抓获,可是自那之后的一个月内,大王的眼睛便渐渐看不见了,所有大夫都查看过伤口,并无不妥,谁也查不出来大王究竟是因何伤了眼睛。” “也就是说,大王受伤之初是能看见的,是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慢慢才失明的?” 乌日娜点头:“是的,伤口早已愈合,可大王的眼睛……” 林洛锦再看了一下燕都的伤口,伤在肩部,已经愈合,只留下一条三寸长的伤疤,从伤口的愈合度看来,伤口被处理的并不太好,以至于伤口不大,伤疤却狰狞不平。 “可是发现了什么?”乌日娜追问道。 一个猜想在林洛锦脑海中逐渐成型,她问道:“除了失明之外,可还有别的症状?” 第419章 中毒之谜 面对林洛锦的问题,乌日娜似乎并不想说,有些犹豫。 “只有全面了解病人的情况,才能综合诊治,做出最明确的结论。你们如此讳疾忌医,对大王并非是好的。” 说到这里,一直站在燕都身后的一名男子开口说道:“让我来说吧,自那次受伤之后,大王眼睛渐渐失明,同时,脾气也变得异常暴躁,尤其月圆之夜,会发出猛兽一般嘶鸣的吼叫,像发狂了一般,一定要见血方才停歇。” 此人,是燕都身侧的近身护卫乌恩其,也是金吾卫的首领。他陪在燕都身边的时间,比王宫中任何一个妃子的时间都长,没有人比乌恩其更 了解燕都。 林洛锦的脸色变了又变,似乎有些棘手的样子。 “大夫,你是否查处大王的病因了?” 乌日娜有些不信,连燕都也抱着迟疑的态度。之前那么多名医都未能查到蛛丝马迹,此女仅凭方才的摸脉,一番询问便能得出结论,找出病因,这的确不太可能。 林洛锦并不急着说话,而是转身拿了一根银针。 “你要干什么?”乌日娜眼看林洛锦手上的针就要扎入燕都的头上,立即出言阻止,同一时刻,燕都也仰起头,拦住了她要扎下去的针。 “你既然不相信我,又何必让我为你诊治?不过浪费大家时间罢了。”林洛 锦淡淡地说道。 “可是你……”乌日娜指着她手上细长的针,她从未见过用针扎人治病的。 乌恩其也开口道:“大夫,你这是要做什么?” “伤了大王分毫,你担当得起罪责吗?”乌日娜身后的王婆子恶狠狠的说道。 林洛锦不理会其他人,只看着燕都:“苍岳如此闭塞吗?连针灸之法都不知道,那往后我用金针之法,诸位是否要说我要谋害你们苍岳之王?” 燕都的手忽然放开了,神色冷静,开口道:“金针之法?本王确有听说过,听闻金针之法可解世间百毒,更能治疗疑难杂症。” 林洛锦冷笑一声:“若真能解世 间百毒,那还要医者何用?” 燕都放开手,其他人也不再阻拦,林洛锦将银针扎在了他头上的穴位,一根,两根,三根…… 半晌之后,林洛锦吩咐乌恩其准备了一碗烈酒,只见她将燕都头上的银针取下一根,继而放入烈酒之中,片刻之后再拿出,那银针上的针尖之上居然变成了墨黑色。 众人一惊,他们知道,能让银针变黑的,只有毒。 “这是怎么回事?大王身上为何会有毒?来人,将负责膳食的所有人叫来,我要查个清楚!”乌日娜自以为燕都是吃了东西中毒的。 林洛锦此刻真想骂她一句“蠢”,奈何现在身份所限 ,她无奈的抖了抖眉梢,出口道:“大妃这断章取义的本事倒是令人佩服,中毒只能是吃下去的吗?” 刚才领命就要去传召负责燕都膳食的宫人立刻停住了脚步。 “你什么意思?”乌日娜盯着林洛锦问道。 林洛锦将剩下的银针尽数取下,皆放入了烈酒之中,不出所料的,所有的针尖都出现了黑色的有毒反应。 “若我所料不错,大王在受伤之初就已经中毒了。” 乌日娜和乌恩其都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可是,当时苍岳最好的国医已经仔细检查过了,大王的伤口并没有中毒反应,而且,大王伤口流出来的血是鲜红的。” 第420章 北宫 从大殿内出来,林洛锦便在乌恩其的带领下去了国医馆,因为得了燕都的谕旨,所有人对林洛锦都格外尊敬。 她大致看了看国医馆的情况,认识了国医馆的管事人,便转身出去。 乌恩其跟在她身后,有些不解其意:“其其格小姐,您这是要去哪里?” 林洛锦环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淡然而轻松的说道:“我初次到苍岳王宫,乌恩其将军可否带着我四处逛逛?” 乌恩其一愣,脸色颇有些为难,这位姑娘还真把自己当成了客人,是来观光的吗?大王的病情可是不容再拖延了。 “其其格小姐,眼下大王的病情是最为重要的,您……” “你们苍岳王宫宫 规森严,我若不对王宫的情况有所了解,万一哪日闯到了不该闯的地方,冲撞了你们的贵人,岂不是让你们大王增添烦恼吗?”林洛锦说道。 她的话似乎的确有道理,这座王宫当中有大王、大妃,有王子、公主,还有各院的妃子,都是不能招惹的主,对宫规熟悉一些,便不会随便惹事了。再说现在大王情况越加严重了,也不想这些琐事去烦扰他。 想到这里,乌恩其对林洛锦道:“那小姐随我来吧。” 这座苍岳王宫与大燕的皇宫一般,分很多的院子,只是这些院子都没有特殊的名字,一路走来,乌恩其为她一一介绍过了。 “前面便是赛罕王妃的院子了 ,赛罕王妃性格温和,待人也和善。”乌恩其简略介绍道。 林洛锦算着,这是第八个嫔妃的院子了,她侧头问乌恩其:“那你们大妃的院子在何处?” “大妃的院子在西宫那边,大妃原是住在南宫的,半年之前,因大祭司说西宫的风水不利于大王的病情,便搬到了南宫去住。” “那我们现在经过的这些院子都是在北宫吗?”林洛锦问道。 “是的,北宫里一共住着十位妃子。”多余的话乌恩其缄口不言。 林洛锦略略算了一下,光一个北宫便住着十位妃子,那其他的南宫,西宫,东宫,加上别苑的,至少也是五六十人了,她不禁嘘嘘了。 燕都的年纪 不过二十五六,后宫便有了这么多女人,后宫佳丽三千也不过如此了。 游过了北宫,林洛锦便回了她自己的院子。 “乌恩其将军请回吧,回去的路我知道了,今日多谢你。”林洛锦转身走了,乌恩其看着她的背影,微微皱眉。 这位奇怪的大燕女子居然还会对他如此客气,先前在大妃和大王面前也不见她有一丝小命被人捏在手上的自觉,这会儿的客气,倒让他一时不适应了。 他再看了一眼林洛锦走去的方向,见没有任何异样,他才转身回去。 从前她游历过许多地方,就连天祁也留下她不少足迹,可唯独苍岳,四年前炸毁豹虎师粮仓那次,是她唯一一 次踏足苍岳土地,这回被掳到苍岳王宫是第二次。 对于苍岳的国情内政她所知并不多,只知这是一个游牧民族,对天神有着无比尊崇的信仰。 在距离依玛院落不远的地方,林洛锦依稀听见似乎有吵闹之声,仔细听去,那声音还有几分熟悉。 “阿旺,我是看你上有老父亲才可怜的你,让你继续呆在王宫有口饭吃,你不知感恩也就罢了,这般驳我老婆子的情面,你是真当老身拿你没法子吗?”王婆子颐指气使的声音从依玛院中传了出来。 接下来是阿旺几近于哀求的声音:“王婆婆,阿旺知道您对我有恩,可是……可是……我才十七岁……我还不想嫁人……” 第421章 狗仗人势 梅朵的声音也顺着传了过来:“王婆婆,谁都知道你那小儿子是个残废,且脾气暴戾,过门的三房媳妇都被她虐待而死,你现在硬逼阿旺嫁给她,不是把她往死路上逼吗?阿旺姐若死了,她那七十的老父亲又怎么办?你这是要害了两条人命呀!”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扇在梅朵白嫩的小脸上,王婆子一双阴狠的老眼眯了眯,毫不客气的说道:“你倒是会心疼阿旺,既然你这么说,可是愿意替代阿旺嫁给胡和鲁?” “哼!”梅朵立即说道:“我才不愿意嫁给他,他那样的人就不该有媳妇,下手那样重,阿巴亥和巴雅尔都被他活活打死的,谁愿意嫁给他!” 梅朵的话成功激怒了王婆子,老女人 一怒,提起脚来便将梅朵狠狠踢到了地上,一杯滚烫的茶水瞬时被摔在她的身上。 “啊!”一声惨叫,接着便传来梅朵惨叫和哭泣的声音。 “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看上你们是你们的福气,我是大妃的乳母,我儿和大妃如同姐弟,你们嫁给他是多大的幸运,竟敢口出狂言,是缺教训了吗?”说罢,王婆子便从身后一个婆子手上拿了长鞭,“啪!”的一下打在阿旺和梅朵的身上。 林洛锦站在墙外外,仰头发现多杰竟然坐在屋顶上,就像看戏一般,眼前被欺辱的两个女子跟他没有丝毫关系,他不屑去管。 不过这王婆子也的确嚣张得过分,居然直接跑到她的院子里来拿人,还没有任何忌讳的动起 手来,偏偏还没有人敢上前阻拦。 初到这里的林洛锦并没有及时阻拦,听见脚步声,她抬头看见一个娇俏的女子身后跟着一个年纪相仿的婢女匆匆走了过去,还没进门便出口了:“住手!” 王婆子手上的鞭子登时停住,转身看着走进去的女子,扬了扬眉,并没有丝毫害怕的模样。 “宝音公主怎么会到这里来?此种粗鄙之地不是公主该来的地方,老奴正在教训几个不听话的丫头,怕污了公主的眼,公主还是快离开吧!” 林洛锦这才知道,刚刚进去的女子是一位公主。 宝音公主并不理会王婆子的话,径直说道:“王婆子,这里是王宫,不是你家院子,你这般放肆,你就不怕我将你的恶行告诉 嫂嫂吗?” 听了这话,王婆子反而笑了一下:“阿旺是老奴在大妃面前亲自求来的儿媳妇,大妃已经同意,阿旺不日就将嫁给胡和鲁了。” 此话一出,宝音公主越加怒了:“我听说胡和鲁的三个老婆都是被他活活虐待而死的,你竟还要给他娶媳妇,王婆子,你是嫌他手上的命不够多吗?阿旺年纪那样小,你竟然也忍心,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那些不过是传言罢了,况且这是老奴的家事,你虽是公主,也无权来管老奴的家事吧?这件事大妃已经应允了的,公主若是有异议,便去找大妃说去。不过,容老奴提醒一句,大妃这几日心情不太好,若是公主执意去打扰大妃,出了什么事情老奴也就 不好估量了。” 林洛锦在外听着,这个王婆子明显没有将眼前的宝音公主放在眼里,这话里话外都有几分警告。 宝音公主显然是有所顾虑,即便她再想救阿旺和梅朵,只怕也是有心无力了。 阿旺知道,眼下也只有宝音公主愿意为自己说句话,更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跪在宝音面前不停的磕头,额头都磕破了还不敢停的哀求着:“求公主救救奴婢,我不想嫁给胡和鲁,我还有老父亲要照顾……求公主救救奴婢……” 然而,此刻阿旺的哀求在王婆子眼中越加觉得碍眼,她不再顾忌眼前还有一位公主,扬起手上的鞭子便朝阿旺打了下去。 挥下的鞭子没有落到阿旺身上,而是被一道别的力量牵制。 第422章 苍岳王宫的规矩 王婆子用力扯了扯,却被一道重力拉飞,她登时一松手,整个胖墩墩的身体便摔了一个狗吃屎。 众人抬头,朝着力量的方向看去,林洛锦不知何时走了进来,她手上拉住王婆子的长鞭,一把扔在了王婆子身上。 “哎哟!”王婆子被摔得很疼,一时从地上难以爬起来,她带来的婆子也不敢立刻过去扶她,都怔怔的盯着进门的林洛锦。 宝音看着林洛锦,她穿着奇怪的衣服,发式也和苍岳别的女子不一样,却仍旧那般好看。教训王婆子是她早就想做的事情,奈何她虽贵为公主,却没有一点权力,每次见王婆子欺负人,她都有心无力,爱莫能助。 刚才林洛锦的这一 番行为,真是大快人心,也为她解气了,不管她是谁,不管她穿着打扮奇怪不奇怪,她对林洛锦的好感度都蹭蹭的往上升。 “哎哟!是哪个眼瞎的?快扶我起来!”王婆子哀嚎着叫带来的婆子扶她,这才有人前去扶着她站起来。 不等看清眼前的人是谁,王婆子便破口骂道:“是哪个混蛋不想活了吗?居然敢拦老娘教训下人!” 林洛锦也不说话,静静站在她面前。 扶着王婆子的人轻轻在她耳边说道:“就是那大燕女子,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王婆子听着这话,这才抬眼看着三丈之外的林洛锦,果然是她。 她在王宫里快十年了,还除了大王和大妃,还没 有人敢教训她,更别提打她了。心下一怒,瞪着林洛锦道:“是你?” “虽然大王为你赐了苍岳的名字,但你也别忘了自己是什么人,这里是苍岳王宫,不是你可以随意撒野的地方,不该管的闲事最好躲得远远的。” 林洛锦朝王婆子走近了一步,淡然开口:“我竟不知苍岳王宫是这样的规矩。” 这句话让王婆子听不明白,她虽然恼怒林洛锦,但非必要,她不会对林洛锦动手,她继续瞪着林洛锦:“这王宫中的规矩都是大王和大妃定的,你一个外族人,敢质疑我苍岳宫规,可知有什么后果?” 林洛锦这时也不客气,她扫了一眼趴在地上被打得血淋淋的两个婢 女,清澈的眸光中隐隐含着一丝冷厉:“我不知道苍岳王宫有些什么规矩,我也不管你们有什么规矩,在我面前伤了我的人,我便不会袖手旁观!” 王婆子只觉得好笑,冷冷讽刺道:“真把自己当这依玛院的主人了?也不自个儿照照镜子,你配吗?你不过是大妃抓来为大王治病的罢了,大妃是王宫的女主人,她说了才算。” 听到这里,宝音目不转睛的看着林洛锦,露出太阳一般温暖的笑容说道:“你就是来为王兄治病的大夫吗?从前见多了各式各样的名医,倒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年轻貌美的女大夫。” 林洛锦也将目光转向宝音公主,虽是公主,却无豪奢刁蛮的 习气,笑容温暖,语气平和,先前一直在为阿旺和梅朵说话。 林洛锦朝宝音公主浅浅一笑:“多谢公主。”眼下并不适合多树敌,况且,这位宝音公主看上去并非歹人,人如何对她,她便如何对人。 见林洛锦如此平和,宝音公主继续笑道:“我先前听说王兄被新来的大夫打破了头,我还觉得不可思议呢。”宝音公主凑近林洛锦,轻声问道:“王兄的头真的是你打破的吗?” 第一次见面就如此亲昵,这让王婆子很是不爽。大妃也说过,在大王的病治好之前,不要招惹林洛锦,因此她也不打算继续闹事,她捏着被摔疼的手臂,对身后的两个婆子道:“把阿旺带走!” 第423章 规矩 阿旺见状,立即跪伏在林洛锦脚下,哭着哀求道:“小姐求您救救我,求您救救我……”这与平日看上去稳重老沉的阿旺判若两人,若不是涉及生死荣辱的大事,想必没有人会顾及脸面。 王婆子侧头看了一眼林洛锦,立即示意其中一个婆子带人,那婆子转身抓起阿旺就要走。“等等。”林洛锦的声音令那婆子手一滑,阿旺重新跪到地上去。 王婆子看着林洛锦,说道:“这是大妃允了的,难道你想违背大妃的旨意吗?” 林洛锦低头,看着阿旺年轻的脸上泪水连连,先前王婆子和宝音公主的话言犹在耳,如果当真放任不管,真让阿旺嫁去 王婆子的小儿子,恐怕只是白白送了一条性命,以王婆子在王宫的身份,往后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甚至更多的阿旺。 宝音公主怒瞪着王婆子,却又说不出来什么,王婆子是大妃面前的红人,在大妃面前自然最相信她。 “在大燕,只要是有主的官婢,无论她是赎身,还是买卖,或者是被赐给谁,都会有盖印的文书为证,这样便不会生出别的事端,也是对人权的一种尊重。”说到这里,林洛锦望向王婆子:“怎么?你们苍岳仅凭一句空口白牙的话便可决定人的去留?” 王婆子冷哼一声:“那是你们大燕,这里是苍岳,你可弄清楚了, 我们苍岳可没这个规矩!”说得是那般义正辞严。 林洛锦咯咯笑了一笑:“外间传言,苍岳如今的大王继位之后,广施仁政,得到无数民众的拥护,想必在王宫之中更是法度完善,我竟不知苍岳竟是这般轻贱人命。” 此话没有一个脏字,却将讽刺之意表现得淋漓尽致,宝音公主顿时就急红了脸,奈何事实摆在眼前,她就算要反驳也无话可说。 王婆子自然也是听得懂的,继续冷哼一声:“一纸文书有什么难的,我这就去大妃那里讨要。” 话落,她一扬手,便出了依玛院。 人走了,阿旺整个人像虚脱了一般瘫坐在地上,她知道她只是 暂时的安全,只要王婆子从大妃那里要到文书,便谁也救不了她。 她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傻,居然会向林洛锦求救,她自己尚且无自由可言。 宝音看着王婆子离去,叹息道:“王婆子是大妃的乳娘,只要她开口,大妃一定会同意的,阿旺始终改变不了悲惨的命运。” 梅朵蹲在阿旺身旁,无声的安慰。 此刻,所有的安慰都拯救不了渐渐死去的心。 林洛锦转身,朝着屋内走进去,梅朵看着那个无情的背影,只觉得无奈,见宝音公主还在,便跪到宝音公主面前求道:“公主,求您救救阿旺吧,奴婢知道,在这个王宫之中,只有公主您有一 颗善良仁慈的心,如果阿旺真的嫁了,便是绝路啊!” 宝音皱眉,收回目光:“我也不想看见这样的事情,可如今王兄病重,朝中大小事务都是大祭司把持,王宫都是由大妃做主,我说的话她一向都不听……”话未说完,可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宝音摇摇头,无奈的踏出了依玛院。 院中,此刻只剩瘫在地上绝望的阿旺和梅朵。 入夜了,梅朵将自己攒了三年的私房钱拿帕子包裹得一层又一层,趁着夜黑悄悄进了阿旺的屋子。 屋内没有点灯,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 “阿王姐,你怎么没有点灯?”梅朵一边问着,一边点燃火折子去点灯。 第424章 死都不怕,害怕活着吗? 昏黄的灯光渐渐照亮整间屋子,忽然“砰!”一声,似乎有椅子倒地砸出来的声音,梅朵抬头便看见房梁上挂着的人,吓得她惊声喊叫起来:“阿旺姐!快来人啊……快来人……” 梅朵跑过去紧紧抱着阿旺的双腿往上举,不让她的生命流逝。 听见惊叫的多杰和林洛锦很快便跑了过来,多杰长剑一出,阿旺整个身体便掉了下来,好在梅朵一直死死抱着她,这才没有让她摔在地上。 “阿旺姐……阿旺姐!”梅朵不停叫喊着,不见一丝声响,她怀疑的将手指伸到阿旺鼻息下去探,登时被吓了一跳,瞪大了双眼:“死了!” 多杰也探了一下鼻息,只是一声哀婉的叹息。 林洛锦 摸了一下颈部大动脉,再诊了一下脉象,还有救。 她让梅朵紧紧掐着人中,拿出随身携带的金针便开始操作起来。 “小姐,阿旺姐真的还有救吗?”梅朵怀疑的问道。 林洛锦不回答,只是专心的扎针,多杰站在一旁,两手抱在胸前,像是一个看戏的观众。他方才也探过鼻息了,确认已经断气,他倒要看看此人是不是真的有起死回生的本事。 多杰的这个想法很快便得到了验证,只听阿旺突然轻咳了一声,一口气就缓了过来,多杰一怔,只听梅朵惊奇的声音喊出:“阿旺姐,阿旺姐你真的活了?” 梅朵和多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从未见过此种救人的方法,尚未 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林洛锦收回金针,阿旺已经睁开了眼睛,她并不感谢林洛锦救了她,再次挣扎着要死,奈何她现在气力不足,连站起来的力量也没有。 眼泪顺着眼角潸潸淌下来:“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要救我?……” “阿旺姐,无论如何你也不能寻死呀,你要是死了,你的父亲可怎么办?你要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梅朵的话触痛了阿旺的心,她虚弱的直摇头:“我宁愿自己了断,至少还能死得清清白白,也总比嫁过去屈辱的死了强。” “你真傻!”梅朵也哭了起来,赶紧将自己准备好的钱拿出来塞到阿旺手中,也不管她接还是不接:“这是我这几年攒下来 的钱,趁着夜里你逃走吧,只要出了王宫就好了。” 阿旺摇摇头,试图将钱塞回给梅朵:“没用的,王宫守卫森严,跟铁桶一般,出不去的。”阿旺的眼神看向了林洛锦。 梅朵这才想起这里并非只有她们二人,顿时仰着头看了看多杰,又看了看林洛锦,逃走的话她已经说出口的。 “多杰将军,小姐,求你们了,阿旺姐她真的会死的。” 多杰转身,背对着梅朵和阿旺,冷酷的声音响起:“我只负责这个院子的安全,至于别的事情,我不看见自然不会管,若看见了,在我职责范围之内会管。宫女私逃出宫是死罪,会株连家人,你们最好想清楚了。今日之事,我可当做没看见 ,再有下次,便依宫规行事。” 多杰的话似乎已是法外开恩,不追究此事,可也将阿旺出逃的机会堵死了,梅朵自责极了,哭得越加伤心:“都是我害了你阿旺姐……” 今日发生的一切林洛锦没有一点感觉是不可能的,她秉持着不惹事,不管事,不闹事的原则,意图慢慢想办法逃离这里,可是,眼前的事情若当真放任不管,于心不安。 “连死都不怕,还怕活着吗?”林洛锦话一出口,几人都齐刷刷看向了她:“一遇到实力比自己强的对手就只想寻死,连一丝挣扎求生的机会都不给自己,这是懦夫的行为。一个懦夫,她死后不会有人记得她,人们只会惋惜,她向命运低头了。” 第425章 毒药 阿旺泪眼婆娑的望着林洛锦,似乎不明白她的意思,而梅朵,只觉得阿旺更加可怜,求助无门,现在连最后的一条生路也被堵死了,还要被她人奚落。 多杰抬眼看着林洛锦,这番话听似无情,却是在激她,但凡能想透她的意思,心中便会生出一股力量来。 金吾卫中有一条定律,便是向死而生。 林洛锦低头望着阿旺那张惨白狼狈的脸,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瓷瓶扔给阿旺:“你若想不明白,这小瓷瓶中便是毒药,只需一粒,片刻就会毒发身亡,没有痛苦。” 话落,她转身便出了屋子。 几人目光追随着她离开的背影,黑夜之下,昏黄的灯光,越发显得 清冷绝情。 梅朵没好气道:“没想到她这般绝情,我们伺候了她几日,竟就换得一瓶毒药!”她从阿旺身上捡起小瓷瓶,生气的扔在一旁。 阿旺目光追随着那一瓶毒药,眼看小瓷瓶被扔在地上,滚落在桌角,她撑着自己最有的力气,推开梅朵,朝着小瓷瓶慢慢爬过去。 多杰看着这一幕,似不想再看下去,转身一阵风飘过,便不见了人影。 梅朵哭着摇头,她想过去阻止阿旺捡小瓷瓶,但身体却不停使唤,久久不动。或许她内心也明白,如果没有办法救她,这对于阿旺来说是最好的归宿,至少,死的时候没有痛苦。 三尺的距离,阿旺爬了许久,她 将小瓷瓶握在手中,像是寻到了解脱一般,此刻她已无泪,靠着身后的桌角,她将小瓷瓶抱在怀中。 “梅朵,你回去吧,我想安静一下。”许久,阿旺才从干涸的嘴唇中说出这句话来。 可是梅朵哪里肯走,她知道阿旺在心里已经下了决定,否则她不会去捡那毒药的,此时,她是恨林洛锦的。阿旺心都死了,她还送上毒药,她没有一丝怜悯,没有一丝同情,如此无情的女子真是令人讨厌。 “阿旺姐……”梅朵开口,却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话来劝她,或者安慰她了。 阿旺干涸的嘴唇再次有气无力的说道:“回去吧……” 那一夜,梅朵和多 杰都以为阿旺已经做了选择,多杰坐在屋顶上,看了一夜的星星,梅朵躺在床上一夜无眠, 直到天际露出鱼肚白她才沉沉睡去。 晨曦之光透过窗棂照了进来,梅朵惊醒,猛然从床上跳了下来,首先想到了阿旺,内心一片悲凉。 但她还来不及难过,立即换了衣服,想着去给阿旺收尸。 走到阿旺门口,门是关着的,她突然之间不敢去推门,她怕自己开门见到的……昨夜,她想了许久,若阿旺真的选择去死,那么她以后便将自己一半的月钱给阿旺的老父亲,也算替阿旺尽孝了。 带着这个想法,她伸手推门,可手还没碰到门,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入目一双干净整洁的鞋子,虽洗得发白,看上去很旧了,但却=非常整洁。 她猛然抬头,便看见了阿旺。 她有些不可思议的眨了眨眼睛,又拧了一下自己的手腕,疼的,这不是梦。 她不止看见了活着的阿旺,还看见了一个笑着的阿旺,只见阿旺笑看着她说道:“你不用试了,我没有死,阿旺没有死。” 梅朵眼泪夺眶而出,紧紧抱住阿旺,多年的姐妹之情,即便什么也不说,也心意相通。 “她说得对,我连死都不怕,还怕活着吗?即便要死,我也不会这般懦弱的去死。梅朵,你放心吧。” 梅朵没想到,她以为林洛锦的绝情,居然救活了阿旺。 第426章 底线 梅朵和阿旺在门口说了一会儿话,听见开门的声音,林洛锦背着药箱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她抬头看见活生生的阿旺似乎没有一点惊讶。 这一刻,梅朵和阿旺对她还有那么一丝尊敬,虽没有行礼,但眼神中的注目礼却是不假。 林洛锦看了一眼阿旺,开口道:“今日我要给大王施针,需要一个助手,你跟我一起去吧。” 阿旺和梅朵一愣,都没想到为大王施针这样的事情会让阿旺去,国医馆不乏医术高超的国医,哪一个都比阿旺更合适。 可是她们并没有将疑问问出来,阿旺即刻便跟着林洛锦去了燕都的院子。 日上三竿了,可燕都的院子里面都异常安静 ,踏脚进去,立即有人上前来小声道:“大王尚未起身,在外面候着吧,轻些。” 林洛锦扫了一眼整个院子,院子里有洒扫的奴隶,还有等着伺候的宫女,但每一个人都非常安静的做着自己手上的工作,动作轻微,一丝声响也无。 略过此人,林洛锦朝着守在门口的乌恩其走了过去,并没有因为那人的提醒而放轻脚步,而阿旺自然是明白规矩的,她跟在林洛锦身后,脚步极轻。 乌恩其看着这个胆大的女人,不禁皱了皱眉。 “乌将军,现在已近午时,烦请通报大王,他该施针用药了。”声音不大不小,传入了屋内,男人的耳朵里。 原本睡得极好的睡 颜,登时皱了皱眉,缓缓睁开眼睛,阴鸷而冷冽的眸光中透出一丝被打扰的怒气。 乌恩其没想到此女脚步不收敛也就罢了,连说话的声音也一点不自觉。真不是她是不知死活还是故意挑衅,以大王的性格,他不敢保证会有什么后果。 “嘘!”乌恩其小声示意了一下,再次提醒她:“大王夜里难以安眠,这才刚刚睡下。” 林洛锦也不多作纠缠,皱了一下眉,微微叹道:“既然这样,我晚些再来,今日的针也就免了。只是这是你们大王他自己的选择,没有人可以左右得了。” 话落,便带着阿旺转身要离去的模样。 乌恩其听出其中还有别的意思,遂追 问道:“大王的选择?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洛锦停住脚步,以正常的声音说道:“身为一国之主,以不能安眠为由日上三竿了还赖床,这苍岳,是换主人了吗?” 乌恩其一怔,忙开口阻止:“小姐,不可乱说……” 可乌恩其不可能拦得住林洛锦,只听她继续说道:“这世上有病之人何其多?难道他们就因为有病,有原因便就放弃自己手上的责任,扔下肩上的责任,堂而皇之的说,我有病,所以我什么也做不了吗?” 乌恩其觉得,这个女人就是在挑战大王的底线。 “小姐,我们大王虽年轻,但他之所以能站在苍岳大王的位置上,是因为他 军功无数,政绩斐然,得到百姓和臣子的爱戴,对于苍岳来说,大王是无可替代的。”燕都是乌恩其最崇拜之人,自然不允许有人贬低他。 林洛锦只觉得好笑:“或许从前的燕都的确如此,他立下无数战功,施行了有利于百姓的仁政,这都是他的功劳,难道他就可因为这样,躺在荣誉的奖章上睡大觉?” 乌恩其对林洛锦怼得无话可说,他皱着眉,始终觉得林洛锦这个女人不可理喻。 而阿旺站在林洛锦身后,每听她说一句话,心里都在替她捏一把汗,敢这样说大王的人,放眼整个苍岳也找不出来一个。 这时,燕都的声音从屋内传了出来:“乌恩其!” 第427章 激将法 整个院子里的人都顿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大多数人都在心里琢磨,大王接下来的命令会不会就是处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 “属下在!”乌恩其立即应道,然后转身轻轻推开了门。 门一开,所有人看见他们的大王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门边上,林洛锦刚才说的话,他岂不是全都听到了? 所有人都安静的等着看这个女人的下场,只见乌恩其让开一条道,燕都径直朝林洛锦走来。 瞳孔虽然没有焦距,但眼中的森寒和冷厉让人不寒而栗,乌恩其很了解大王,这是想要杀人的节奏。 林洛锦笑笑,对着燕都道:“既然大 王已经起身了,今日可继续施针。” 她竟然当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一般,那些忤逆之语似乎与她无关。乌恩其安静的等着大王的怒火。 燕都阴冷的双眸精准的“盯”着林洛锦,将她脸上每一丝表情都印在眼中,眸中的怒火丝毫不加掩饰。 “你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死定了,她死定了……这是院内所有人一致的想法,乌恩其甚至已经做好了随时拔刀的准备。 却听林洛锦不咸不淡的来了一句:“居然都已经听见了,再说一遍?你确定要我再强调一遍吗?” 阿托耶燕都觉得,他有必要让面前的女人明白一件事情,那 就是这里是苍岳王宫,是他阿托耶燕都的地盘。 一个眨眼的功夫,林洛锦只觉得脖颈间一阵寒凉,一股冰寒之气自下而生,直冲脑门,乌恩其腰间的佩剑出鞘,押在了她的脖颈上。 剑锋锋利无比,在阳光的折射下,闪着冰凉的光,更透着一丝杀气。 “你当真觉得本王不想杀你吗?” 阿旺顿时腿一软,跟着院中所有的人一样,立即跪在了地上。 林洛锦的声音也跟着响了起来:“大王当然可以杀了我,不过在杀我之前不如先问问你的大妃。” 燕都一愣,不明白她的意思。 林洛锦替他解释道:“我远在燕国,你的大 妃费尽心思绞尽脑汁将我抓来,为的就是给你治病,她如此相信我能治好你,你不好奇她为何如此肯定我的医术呢?我倒是好奇得很,只可惜,现在我为鱼肉,你们为刀俎,她不肯能告诉我。” “所以你便从本王这里下手,意图使用激将之法,激怒本王,逼大妃说出真相?”燕都冷笑一声:“心思伶俐,胆色过人,本王对你……还真是有点儿兴趣。”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大王就这样把剑从林洛锦的脖子上收了回来。 他转身走进屋内,身后传来他的声音:“进来为本王施针!” 阿旺吓得满头大汗,听大王这句吩咐,赶 紧擦擦汗,起身跟在林洛锦身后进了屋子。 这时候,大妃乌日娜坐在梳妆台前,婢女已为她梳妆完毕,正在选头饰,她看着面前红宝石的头面,和翡翠的发簪一时无法决定,王婆子端着一碗燕窝粥走了进来。 铜镜里看见王婆子,乌日娜赶紧喊道:“王婆婆,你来得正好,快来帮我选一选。” 王婆子过来看了一眼,微微笑着轻声道:“自然是红宝石的头面更配大妃的身份,这红宝石头面是大王和大妃新婚之时,大王亲自送您的,是您和大王之间的定情信物,自然是最配您的。”说罢,王婆子便拿起红宝石的头面为大妃戴上了。 第428章 心思伶俐 林洛锦为燕都施针之后,她收着手边的工具,余光瞥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淡淡道:“今日的太阳光不错,大王有空可到外面走走,日光浴会让人的心情变好。” 阿托耶燕都冷冷一哼:“你还关心本王的心情?” “自然。”林洛锦一点儿不避讳其中用词,说道:“好的心情可以帮助改善人审议的内部循环状态,有研究表明,一个人经常保持愉快的心情,身体内的内分泌状态会非常平衡,新陈代谢的速度也会明显增加,可以帮助我们治疗身体内的多种疾病,而且……” 说到这里,林洛锦停顿了一下,燕都顺着追问道:“而且什么?” “而且好的 心情还可以有效缓解衰老。” 燕都寡薄的唇角及不可见的笑了一下:“本王第一次听见这种论调,晒太阳可以治病,好心情也可以治病,荒谬!” “不信就算了。”林洛锦说完话,转身对阿旺道:“大王今日的药比较特殊,必须得以文火慢熬,一个时辰加一次七分热的温水,加三次,熬足三个时辰倒出一碗汤药,在酉时之前服下。你今日便留在偏殿熬药吧,须得等大王服药之后才能离开,记住了吗?” 阿旺一怔,立即道:“奴婢记住了。”转身便出了正殿去熬药。 为了方便治病,林洛锦便在燕都的偏殿设置了一间药房,方便随时使用。阿旺 进了药房,忽然放心的笑了一下。 “今日的治疗已经结束,我明日再来。”林洛锦自个儿背着药箱准备离开,燕都的声音突然想起:“你是故意的。” 林洛锦脚步一顿,回头看向燕都。 没有听见脚步声,燕都知道林洛锦还在,说道:“只要那丫头在本王的院子里,即便是有乌日娜的玉蝶文书,她们也不敢冲进来拿人。” 燕都点点头:“的确是好办法!擅自揣测君上的心思是很危险的,你认为本王会为了一个小小的女奴与大妃不睦吗?” 林洛锦知道,王宫之中无处不是燕都的眼线。 “我只是不想一个花季少女丧生在一个恶魔手中,即便她 只是一个小小女奴,她也有生的权力,更有选择的权力。今日的机会我已经给她了,至于她如何选择,那是她的事情,至于大王你的选择,那也是你的事情,我该做的已经做了,于心无愧。” 话落,林洛锦走出了屋子。 燕都的眼睛“望”着门口的方向,不知在看些什么,乌恩其也顺着看过去,直到林洛锦的身影消失了,燕都的目光仍旧没有收回来。 昨夜,多杰将依玛院中发生的事情全都禀告了一遍,他只以为林洛锦现在只是一个俘虏,即便她有心救人,也是没有办法的;他以为那小女奴应该在昨夜就死了,而不会出现在今天他的院子里;他以 为林洛锦或许会想方设法为那女奴求情…… 她给了她机会,同时也让他做出选择。 用“伶俐”二字来形容这个女人已不够,既不得罪任何人,又悄无声息的把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如此隐晦的帮助他人,又不求任何回报,这样的女子,你可以说她不聪明吗? “乌恩其。”燕都开口:“去告诉多杰,没有本王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踏入依玛院半步。” 乌恩其应了一声,随后又缓了一下,似乎反应过来一些事情,小心问道:“大王,那大妃……” 燕都面色冷冷,强调道:“没听清本王的话吗?任何人……” 任何人,自然是除了他之外的所有人。 第429章 新的主人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王婆子领着两个老妇人急匆匆的来了依玛院,尚未踏足院内一步,多杰便出现在门口拦住了她们的路。 王婆子仰头看着多杰,将手上的玉牒文书亮在多杰眼前,趾高气昂的说道:“看见没有,这可是大妃盖了印鉴的玉牒文书,我等奉命来拿人,让开!” 多杰亦是不废话:“我奉大王之令护卫此院,无大王诏令,任何人等不得入内。” 王婆子一愣,随后冷戚一声:“大王诏令?诏令在何处啊?” 多杰闭口不想多言。 这时,王婆子更加得意了,说道:“多杰,你在王宫里也有些年头的,如今刮的什么风你还看不明白吗?” “刮的什么风?”身后传来一个声音,王婆子本想得意的开口,却觉得这声音有些不对劲,猛然回过头去,看见了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的阿托耶燕都。 王婆子被吓得腿软,她不知道许久不出院门的大王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王,您……您怎么……” “本王出现在哪里难道要向你报备?”燕都的声音冰冷, 瞳孔没有焦距,帝王的威严却不减半分。 “老奴不敢!”王婆子伏在地上,圆滚滚的身体忽然有些颤抖。 燕都从王婆子眼前走过,她悄悄抬头,发现阿旺居然跟在大王的身后,她一早便从大妃那里得到了玉牒文 书,前后来过依玛院中两三次了,都没有见到阿旺,听说她被留在了大王的院子里面为大王熬制汤药,她便算着时辰亲自过来了,可没想到…… 王婆子想了又想,最终还是将手中的玉牒文书紧紧的撰在手中,闭口不言。 燕都踏入依玛院,林洛锦正在院中研究药草,门外发生的事情她自然能听见,却能装作不知道一般,看来她真的不喜欢热闹。 她抬头看了一眼燕都,随意开口道:“大王多日不曾出门,一出门便来了这里,真是依玛院的荣光啊。” 届时,她又对傻愣着的梅朵道:“还不快去给你们大王备茶?” “是,奴婢这就去。”梅朵回过神 来赶紧掉头去了旁边的小厨房。阿旺立即道:“我去帮忙。”随后也跟着去了小厨房。 窸窸窣窣的声音,燕都仅凭声音便能辨别林洛锦的位置,径直走了过去,前方没有任何阻挡之物,乌恩其跟着燕都过去,将他扶到石凳上坐下。 梅朵一脸疑惑的问阿旺:“王婆子就在外面,刚才……好在你是跟在大王身边的,不过,大王已经许久不曾出过院门了,怎么今日居然来了这里?” 阿旺摇头:“我也不知道,其其格小姐今日带我去给大王施针,之后便让我留下来煎药,我不知道她跟大王说了什么,大王用了药之后便突然说天气甚好,出来走走,还让乌 恩其将军叫上了我。” “王婆子想是已经拿到了大妃的玉牒文书,正等着抓你的,不如你就趁此机会,在大王面前求个恩典,或许……” “别傻了。”阿旺立即开口拦住了梅朵的话,皱眉说道:“我是什么身份,我身份卑微,既无身世背景,又没有任何功劳傍身,拿什么去求大王?大王恐怕也不会为了我一个小小的女奴而驳了大妃的面子。” 阿旺很有自知之明,但凡有万一的机会她也不想放弃,可是,想想自己的处境,自己没有任何求人的筹码。 梅朵燃起的希望顿时又灭了:“那怎么办?难道当真要听王婆子的,嫁给她那暴虐残废的儿子吗?” 第430章 等我请你吃饭吗? 燕都坐在石凳上,鼻尖传来淡淡的药草的味道,不属于香气,却又不似平常难闻的苦药,闻起来极为清新。 “你一早要本王出来走走,便是让本王亲眼看到这件事情吗?”燕都根据声音的方向,判别了林洛锦的位置,鼻尖传来淡淡的药草味道,令人心情舒畅。 林洛锦手上的动作不停顿,开口道:“你想多了。” “即便是本王想多了,也是拜你所赐。你明明想救阿旺那女奴,却偏偏不自己开口求,若是你开口,本王说不定可以考虑考虑。”燕都说这话的时候,阿旺和梅朵刚刚从小厨房出来,这话一字不漏的被她们听了进去。 阿旺很聪明,她有所猜想,但因为林 洛锦一直没有表态,更没有明面上帮她,所以她便不确定,听大王这一说,她才恍然大悟。 “话都被你说了,好像我倒枉做小人了。”林洛锦扬起头看了一眼燕都,发现阿旺和梅朵站在了墙角。 被发现了,自然不能继续偷听,阿旺端着茶水走过来,放在石桌上:“大王请用茶。” 他的眼睛看不见之后,耳朵就极为敏锐,他听出阿旺的声音,他端起茶水,轻轻嗅了一下茶香味儿,在喝茶之前对阿旺说道:“你的运气极好,遇到了好的主人,往后好好跟在她身边伺候。” 阿旺一听,顿时跪地:“大王,您的意思是,小姐往后便是我的主人?” 燕都饮了一口茶, 慢慢道:“其其格小姐是王宫的贵客,身边需要有人伺候,你们两个,日后就跟在她身边,可要认准了自己的主子。” 梅朵也立即跪地谢恩:“谢谢大王恩典,我们一定会好好伺候其其格小姐。”她们心里都明白,认林洛锦为主人,王婆子便不能随便将她们抓走,尤其是大王亲自开口的,即便是大妃,也不得不考虑后果。 林洛锦微微一笑,没想到燕都居然这么容易便处理了此事,看来他对自己的结发妻子乌日娜,并不像她们看到的那般恩爱。 无论是她,还是梅朵和阿旺,对燕都来说都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角色,可他宁愿驳了大妃的面子也要帮一个无足轻重的人, 只能说明他们之间有嫌隙,并且不小。 王婆子和身边的两个妇人站在依玛院门口,等了许久,不见大王出来,隐约能听见院子里面传出来说话的声音,听上去颇为和气。 身后青色衣褂的妇人说道:“大王今日也忒奇怪了,那么长不见不曾踏出宫门一步,一出宫门竟不是去大妃的南院,王婆婆,你说大王这是何意?” 王婆子皱眉,她也想不明白,但是手上的玉牒文书不能白要,现在满宫里都知道她向大妃要了文书来,绝不能失了这个面子。 “王婆婆,我们要不要先回避回避?看大王这意思,似乎是对这大燕女子有兴趣,是否要向大妃禀报此事?”经黄色衣褂的 妇人提醒,王婆子这才紧拽着玉牒文书,匆匆朝着南院而去。 多杰看着王婆子一行人已经离开,这才从门外进来。 燕都一坐便是半个时辰,随意跟林洛锦聊天,不乏唇枪舌剑,含沙射影之词,但双方有来有往,谁也没有吃亏,谁也没有得了便宜。 手边的药草收拾得差不多,林洛锦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天边的晚霞,目光移向燕都:“时辰不早了,大王难道还等我请你吃饭吗?” 燕都眉头明显的皱了皱,整个王宫,整个苍岳,没有人这般撵过他,于多少人而言,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荣幸。 “这里是苍岳王宫,是本王的地盘,在哪里吃饭是自然本王说了算。” 第431章 心结 天色渐渐暗下来,婢女已经将饭食端上了桌子,王婆子匆匆从屋外走来,乌日娜极少见到如此火急火燎的王婆子,扬眉问道:“可是去拿人出了问题?” 王婆子扫了一眼屋内伺候大妃饭食的婢女,小声道:“老奴有重要的事情要禀告大妃。” 乌日娜转身对婢女道:“你们全都下去。” 婢女应声屏退,乌日娜转身望着王婆子:“究竟是何事?竟这般神秘。” “大妃,那大燕女子恐怕不安分啊!”王婆子匆忙说出一句话,只见乌日娜脸色一变,越加狐疑的盯着王婆子:“你在说什么呀?” 王婆子继续道:“老奴方才带着 文书去领人,可多杰说大王有令,没有诏令任何人不得踏入依玛院,随后大王便亲自去了依玛院,还在……” “你说什么?他出来了?”乌日娜没等王婆子说到重点,便着急出口,不可置信的盯着王婆子:“你当真看见他出了院门?” “老奴不止看见大王出了院门,还亲眼看着大王进了依玛院,在院中呆了许久,两人谈话像是许久未见的老朋友,瞧那样子,怕是要留在院中用晚膳了……” 王婆子话落,乌日娜已经夺门而出,朝着依玛院的方向大步走去,丝毫不顾及大妃的沉稳形象,她一定要亲眼看看,看看燕都对林洛锦 究竟是不是跟王婆子说的一样? 从南宫到依玛院,不远不近,急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便到了。 乌日娜冲到依玛院门口,却突然停住了脚步,门口无人值守,也无人阻拦,可她却突然不敢踏出那一步去。 大王八个月不曾离开宫院半步,现在离开宫院去的第一个地方竟不是南院,她不敢面对这个事实,也不愿面对。 依玛院中安静异常,根本听不见有人说话的声音。 乌日娜在门口站了许久,忽然转身,拖着疲倦的身体往回走。 王婆子自小看着乌日娜长大,见她那般神伤,甚是心疼,小心出言安慰:“大妃,院子里并没有声 音,或许大王早已经回去了,是老奴瞎猜的……” 乌日娜很想相信王婆子,可是……不知为何,心中总有一个声音,叫嚣着让她相信大王不愿面对她的事实。 “放心,本王不会褫夺你大妃的位置,但本王毕生都不会再碰你……”脑海中似乎还回想着大王愤怒的话语。 “妹妹,你一定要毁了她吗?你已经是大妃了,没有人可以超越你了,她不是你的威胁……乌日娜,若你执意要杀她,我们的兄妹之情就此决裂……” “哗!”一声,割发断义的声音似乎言犹在耳。 眼前一片血淋淋的场景,整个世界只剩下她孤独一人,满 地横尸,她叫天不应,叫地不明,如今众叛亲离的局面是她一手造成。她张开双手,满是鲜血…… 午夜,她从睡梦中惊醒,梦中一切依旧那般清晰,并不因时间的流逝而有半分模糊。这样的梦境缠着她许久,额头上布满汗珠,她内心惶惶难安。 “来人!来人!” 守夜的婢女推门进来:“大妃,您又梦魇了吗?” “快,去请大祭司来,就说我找他有重要的事情,让他即刻来南宫。” “大妃,宵禁已下……” 乌日娜从枕头下拿出大妃金令递给婢女:“立刻去!” 婢女双手接过金令,不敢再多问一句,立刻转身出去了。 第432章 梦魇 深夜的南宫一片死寂,乌日娜披着衣衫坐在床榻之前的地上,双眸空洞。大祭司轻声走了进来,看见坐在地上的乌日娜,立即开口劝道:“大妃,请保重身体。” 乌日娜抬起头来,看见穿着正装的大祭司,有气无力的开口:“你来了?” 大祭司跪在距离她三尺之外的地上,请安:“臣参拜大妃。” 乌日娜看着这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苍岳大祭司,无论什么时候他的礼数都是最周全的,她唇角轻轻笑了一声,听不出是什么意思。 “我又梦见她了,又是一片血淋淋的场景,你说,她是不是真的不肯去投胎,一定要把我缠到死为止?”她的眼中,似有仇 恨,有害怕,还有一些无奈。 大祭司行礼完毕,抬着头来,看着乌日娜道:“大妃的心魔极重,可是今日又受到了什么刺激?” 乌日娜便把今日燕都去依玛院,在依玛院用晚膳的事情说了出来,她的话语中不带一丝感情,像是在叙述一件平常的事情。 “自阿丹雪死后,他已八个月不曾踏出宫院一步,今日却为了维护那大燕女子的婢女,下了一道那样的诏令,他这是在当着满宫的人在打我的脸,当着满宫的人说他看重那女子。大祭司,你帮我算算,算算那女子的命数,算算她和大王……有没有……” 大祭司默默叹气,但还是听从乌日娜的吩咐,桌几 上摆着林洛锦的一副画像,那是给他测算的凭据。 大祭司拿起那副画像,仔细的看了又看,对乌日娜道:“从此女的面相上看,还看不出什么特别,既不知生辰八字,大妃便想办法让我见上此女一面。” 乌日娜抬头:“好,明日正好是春日宴,所有士族女眷都要来赴宴,我将她叫到宴会上,到时候你仔细瞧瞧。” “是。” 半夜将人叫来,并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反而将自己弄得更加疲累,她站起来,走过去拿起林洛锦的画像,放在灯芯上,火苗忽然点燃了宣纸,一张画像片刻就变成了一纸黑灰。 大祭司忍不住劝道:“大妃,心结在你心,还是少 想一些为好,您与大王之间的嫌隙,总有一日会化解的。” “呵呵……”乌日娜轻轻笑了一声,自嘲道:“我比谁都清楚,自从阿丹雪死的那天起,大王,或是我哥哥,他们都不再愿意原谅我。可是,阿丹雪她必须死啊,这是父亲的遗愿,我自然要成全他的……” “大妃,大王和那日松将军会明白您的心意的。”大祭司说着,眼睛却不自觉的移向了地面的那堆黑灰上去。 “大妃,明日的春日宴不如也请那日松将军去吧,就算是心有隔阂,在众人面前,他们还是不会驳您的面子的。” 乌日娜没有多想,随口应道:“大祭司去安排吧,我累了。” “ 臣子告退。”大祭司走出南宫,嘴角忽然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那抹笑容被恰巧路过的乌恩其看在了眼中,他一度觉得是自己眼花了。 大祭司一向老臣持重,怎么会有那样的笑? 他摇了摇头,未将此事放在心上。穿过南宫,乌恩其很快就出了王宫,在距离王宫不远的地方,他将一幅画像交给了一个黑衣蒙面人,那是王宫豢养的金吾卫,专门负责收集各方情报之人。 “大王有令,速速查清画上女子的身份,行事要隐秘。” “头领放心。”黑衣人领命而去,乌恩其看了一眼黑衣人离去的方向,转身回了王宫,空旷的街道恢复宁静,连一声鸟啼也没有。 第433章 故意 翌日一早,大妃乌日娜的口谕便传到了依玛院,林洛锦并不打算理会,收拾收拾药箱,便只身去给燕都施针。 至今她也没有查清楚燕都身上所中之毒为何,只能每日以金针之法,再加以药石压制毒性。 整个宫院的人都发现,自从这位其其格小姐来了之后,大王便再也没有发狂过,这院子里再也没有抬出过死人。他们都在私下里议论,其其格小姐便是天神派来拯救大王的女神。 对于女神这个称号,林洛锦觉得自己愧不敢当。 她按照往常的习惯,给燕都扎了针,林洛锦一靠近燕都,他便能嗅到属于女子的体香,那种香味不似草原的任何一种 味道,他也从未在任何一个女子身上嗅到过。 他在心中慢慢想着,难道大燕的女子,身上都有这样的香味儿吗? 收针的时候,林洛锦说道:“接下来的几日要准备药浴,但是需要的一些草药国医馆并不完全……” 林洛锦的话还没有说完,燕都便已经领会到她的意思,打断她说道:“你想出宫自己采买?” 采买是假,出宫倒是真的。这一点,大家都心知肚明。 林洛锦想,燕都放她出宫的可能性小之又小,但总归还是想试一试。燕都想,林洛锦想出宫不过是借此机会想办法逃跑罢了。 两人的一场心理战术无声的进行着,乌恩其站在一旁 ,自然听得明白。 “若是怕我逃走,尽管派你的金吾卫跟着我便是,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难道还能从你的金吾卫手中逃脱不成?”林洛锦说道。 “本王并没有答应让你去。”燕都淡淡说道。 林洛锦正在拔针,闻言,下手一重,燕都只感觉后背传来一阵针刺一般的生疼,他皱了皱眉:“你故意的?” 林洛锦也不藏着掖着,立即便承认了:“谁让你不让我出宫?我就是故意的。”话落,又继续说道:“我被困在王宫很多填天了,就算是囚犯也有放风的时候,你们这般虐待我,还想让我轻手轻脚的吗?”说得她自己倒是满腹委屈。 燕都忽然笑了,乌恩其以为自己再一次眼花,他居然看见大王笑了,想一想大王上一次笑,该是在一年以前吧…… “燕都,我是你们抓来的不假,我是大燕人也不假,可你是我的病人这也不假,我是医者,医者之心,是不会对自己的病人半途而废的。” “这么说,你只是想躲掉今次的春日宴?”睿智如阿托耶燕都,虽然眼盲,不理朝事,整座王宫无论大事小事无一能瞒过他。 “那是你们苍岳王宫贵族之间的交际宴会,我一个大燕女子,不方便出现在那样的场合,我也不想要那样的热闹。” 燕都笑笑:“的确,你不适合出现,不过乌日 娜想让你去,你觉得你能躲得掉吗?” 林洛锦手上的动作一顿:“这就要看大王你愿不愿意帮我了。你是大王,没有人敢对你说不字,就算是大妃也得听你的。” 燕都点了一下头,继续笑道:“放你出宫并不难,不过,你若带上本王,那便允准。” 林洛锦一怔,狐疑的盯着燕都的侧脸:“你?” “怎么?觉得本王眼睛瞎了,怕是你的累赘?” “我可没这么说。” 两人说得容易,像是随意聊天一时兴起,可是却让乌恩其苦恼了。大王要出宫,今日可是春日宴呀,这么明目张胆的带着其其格出宫,大妃那脸色……想想都觉得有些可怕。 第434章 异域之美 为了掩人耳目,他们特地选了开宴之前的傍晚出宫,都是一身普通人的打扮,燕都身边只带了乌恩其一人,就连多杰也没有带上。可是林洛锦知道,在她看不见的暗处,燕都的金吾卫无处不在。 入宫的车架和马匹很多,他们走了侧门出去。守门的侍卫见他们衣着奇怪,上前拦住讯问:“你们是哪个宫的?怎么穿着平民的衣服?” 乌恩其上前亮出金牌,那守卫一见,顿时瞪大了眼睛,连多看一眼也不敢,跪地便求饶:“参拜大王,小的不知是大王尊驾。” “今日之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若是有第三人知道,可知道有什么后果?”乌恩其冷声道。 那 小侍卫哪里敢多说半个字,连头也不敢抬,直到林洛锦一行人完全出了宫门,他才敢抬起头来擦汗。 出了王宫,乌恩其准备了两匹快马,燕都却非要和林洛锦共乘一匹。 “我们大燕有句话,叫男女授受不清,大王还是自己骑马吧,我没有你们苍岳女子那般豪爽的性子。”林洛锦直白说道。 燕都没有生气,继续说道:“可你现在不是在大燕,身在苍岳就得守苍岳的规矩。”说罢,便不管林洛锦同意还是不同意,便轻功飞上了马背,坐在林洛锦的身后,手精准的拉住缰绳。 林洛锦简直要怀疑她身边的瞎子到底是不是真的瞎,她没好气的拿手肘攻击燕都, 却被他成功截住:“本王可不会上两次当。”他说的,是林洛锦第一次以擒拿困住他的那次。 “驾!”马儿急速飞驰,很快就离开了王宫。 晚风轻轻吹佛,马儿在路上疾驰,吹得林洛锦披散的长发在背后纷飞张扬,几次都险些迷到燕都的眼睛。 “停下……停下!” 林洛锦看着他们一路驰骋而来的方向和路途,都觉得有些不对,根本不像是去往闹市的地方,反而越来越偏僻,人越来越少。 “燕都,我让你停下!”好不容易停了下来,林洛锦侧头问燕都:“你要干什么?这根本不是去闹市的路。” 这番疾驰跑下来,马儿也累得吐白气,林洛锦的长发 还在微风中缓缓飘荡,散发出幽幽的香气。 燕都嘴角噙着笑容,离她很近,双目看向远处,虽然看不见,可那神态似乎眼前的一片广阔之地他已尽收眼底一样。他不说话,突然跳下马背。 “怎么样?是不是很美?” 林洛锦之前一直在注意他们出来的路线,并没有留心观察这里的环境,经燕都这一说,林洛锦这才抬起头来。入目,是一望无垠的草地,因是春天,草原上开满了五颜六色的野花,鼻尖偶尔会飘来野花淡淡的香气,夹杂着青草的味道,清新自然,令人心旷神怡。 这里,比她在朔宁草原上见过的草原更大,更广,更美。天与地相接,天空湛蓝 ,草地碧绿,各色野花争奇斗艳,仿佛在进行着一场无声的比试。远处,成群的牛羊缓缓移动,牧羊人呼唤的声音隐隐可见。 这样的美景,这样的自由,令人想一直沉沦下去。她从未来过苍岳,从未来过太阳城,只知道大燕有着地域辽阔之美,天祁山美、水美,却不知在遥远的苍岳,也有着异域草原之美。她见过黄沙漫天,见过荒漠戈壁,见过秀美山河,见过一马平川,却不足以眼前绵延起伏的草地辽阔之美。 这里似乎,是自由的代名词。看那牛羊,有朝水草肥美之处去的,有朝阴凉树下栖息的,也有的蜷在草地上晒着日光浴,牧羊人对它们并没有太多的约束。 第435章 刺杀 久未听到林洛锦的声音,燕都嘴角弯起一道弧度,开口道:“比之你们大燕,你觉得这里如何?” 林洛锦回过神来,但目光依旧看着远处的羊群,又似乎是看着天际:“这里的确很美,但大燕是我的家乡,在我心里,哪里也比不上家。” 燕都点了一下头,似乎赞同,随口问道:“能让人留恋的,你父母兄弟对你一定不错。” 林洛锦不置可否,半晌说道:“我的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离世了,我的兄弟姐妹都是我父亲别的姨娘所生,不过,我还有一个爷爷,他的确待我极好。” 闻言,燕都脸色一愣,觉得提到了让她伤心 的事情,想着转移话题,想了许久,又问道:“在大燕,你可有情郎?” 林洛锦想了许久,眼前无数次出现容桓的脸,出现他对她说的那些话,可最终她摇了摇头:“要找一个有情之人何其容易呀?” 这话似乎令燕都有些高兴,他咧开嘴呵呵一笑:“其其格,你,能不能告诉我,你长的什么样子?” 与林洛锦相处的几日,脑海中逐渐形成一个模糊的模样,那人身姿秀美,气质出尘,脸上极少有笑容,似乎一切在她眼中都没那么重要,他真想看看这样一位特别的女子,究竟是何等容貌。 他没有问过乌恩其,没有问过身 边任何一人。昨日他去依玛院的事情传到了乌日娜耳中,她连夜召见了大祭司,他不明白乌日娜竟然那般在意,像是自己的东西受到了极大的威胁。 林洛锦更是觉得燕都奇怪,居然问一个女子她自己长相如何,这苍岳的民风都是如此开放吗? 微风略急了一些,扬起两人的发丝,飘扬在空中,恣意盎然。 失了武功的林洛锦不像从前那般警觉,观察力却仍旧敏锐。她看见乌恩其忽然站到了燕都的身旁,手上握着佩剑,时刻准备拔剑。而燕都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似不为即将到来的危机担心。 果然,一只利箭从她身后凌 厉破风而来,乌恩其立刻拔剑,成功的砍断了那支暗箭。随后,四面八方有无数的暗箭闪着寒光朝他们飞来。 情况不妙,林洛锦反应极快,尚能自保。 乌恩其护在燕都身边,砍下无数箭矢,一批黑衣金吾卫像是突然从地底下冒出来一般,将他们的主人围在了中间,林洛锦站在燕都身旁,这个眼盲之人,面对浩浩荡荡的截杀脸上没有露出丝毫胆怯。 能在血淋淋的争储之路上成为最终的胜利者,他所经历过的凶险可想而知,这必定不是他经历过最凶险的截杀,可却是最明目张胆的。 黑衣人从四面八方涌了上来,对他们今 天所要截杀的目标无比坚定,没有丝毫拖沓,直取目标性命。 很快,林洛锦脚下便倒下了一个金吾卫,她低头看了一眼那人的伤口上,流着黑色的血。她出言警告燕都: “他们的兵器上有剧毒,小心!” 燕都脸色凌厉,听见兵器上有剧毒的刹那,眸光中闪过一抹弑杀之意。 “既然都想要我死,那就没有必要留情,都杀了吧。” 话落,金吾卫得了命令,对刺客已不再留情。鼻尖传来令人恶心的血腥味,鲜红的血溅到她脚下,染红了碧绿的草地。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地上已尸体横陈,一眼望去,一片黑压压的尸体,场面震撼。 第436章 你究竟是什么人? 林洛锦并非第一次经历这样的截杀,眼前的场景只是让她多一些感慨,这世间,究竟何时才会让人生活得太平一些?或许,只要有权利,有欲望的地方,就永远不可能真正的太平。 他们朝着远处的羊群走去,金吾卫都在身后处理尸体,鼻尖浓重的血腥味儿渐行渐远,林洛锦也不曾被惊吓过度,相较于她从前经历过的刺杀,这并不算什么。 耳边除了淡淡的风声,脚下沙沙的脚步声,一切竟安静得出奇。 燕都心中,对身旁的女子更多了一丝好奇。虽然他不知道此女究竟是何身份,但能面对凶险万分的截杀而不曾被惊吓,这样的胆魄,可是极少在一个女子身上能见到的。 其其 格,是他给她取的名字,而她对这个名字也并没有抵触或者反对。 “你究竟是什么身份?能告诉我吗?”燕都侧头对着林洛锦轻轻说道。 林洛锦只淡淡答道:“我是谁,你的大妃乌日娜难道不曾告诉过你吗?” 燕都没有回答,径直朝前走着。 林洛锦再说道:“对于你们苍岳我所知并不多,你若想知道关于我的别的事情,还是去问你的大妃吧,毕竟在整个王宫中,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你的大妃从大燕掳劫来为你治病的俘虏,除此之外,我没什么可跟你说的。” 这番话中,虽然没有明着说怪谁,可话中之意早已经将她自己的处境说得清清楚楚。 “那就当我没问过吧!” 不多久之后,乌恩其牵着马儿来到了他们身后。 燕都停住脚步,转向林洛锦站着的方向说道:“你不是想去闹市区吗?我们现在去吧。” 仍旧如先前一般,燕都将林洛锦安置在自己的马背上,他坐在林洛锦的身后,策马朝着闹市区的方向而去。身后的乌恩其似乎想开口说什么,但看自家主子毫不犹豫转身的那一刻,他将快出口的话又咽了下去。 燕都的眼睛虽然看不见,但他对闹市区的每一条街道都无比熟悉,进城没一会儿,就在一家小酒馆门口停了下来。 酒香老远就闻到了,林洛锦抬头看了一眼牌匾,上面写着“醉明月”三个字。燕都熟稔的下马走进去,店里面的伙计 见来人衣着不俗,便立刻上前将人迎去了楼上的雅间。 林洛锦跟在燕都身后,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这里的客人有衣着华贵的公子小姐,也有衣着朴素的白丁妇孺,许是因为到了晚膳时候,店内生意颇好。 在雅间内落座,伙计热情的问道:“客观想用点儿什么?” 燕都顿了一眼,示意由面前坐着的林洛锦点菜,伙计便朝向林洛锦,见到她容颜,有一瞬间的惊艳,随后问道:“姑娘,您想吃些什么?” 林洛锦也瞅了瞅燕都,对伙计说道:“以你们店的招牌菜你看着上点吧,简单、可口便好。” “姑娘放心,小店定不让姑娘您失望。”伙计高兴的出去准备了,乌恩其就守在 门口,听着主子再次对林洛锦好奇。 “你可当真不会客气,不过,你也让本王对你更好奇了点儿,来到这醉明月的客人,大都是冲着这里的珍馐美味而来,可你却只求简单、可口,平时听你言行皆是有讲究的,没想到你对食物却是不挑剔的。” “当你见过饿殍遍地,甚至易子而食的饥荒、惨烈,便不会对食物有什么挑剔的了,这时间有太多的不幸,有的是灾荒所致,有的是暴政苛税所致,还有不乏政治家的野心所致,能有简单可口的饭菜,已比大多数人幸运得多。” 燕都一愣:“你年纪应该还不够二十吧?可这世间的悲凉、疾苦你似乎经历得不少了?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第437章 桃花醉再现 政治家,对于政治的敏感度向来都比常人更强一些。 短短数日的相处,他在其其格身上所感受到的,对权力欲望的不屑,对生命自由的尊重和向往,对百姓疾苦的悲悯之心……这样的格局,他竟然会在一个年轻女子身上看见。不,即使他看不见,可他仍旧能清晰的感受到。 伙计按照林洛锦的要求,端上了四菜一汤,品相看上去很是不错,闻起来味道也不错,将饭菜上好之后,伙计最后将一壶酒送了上来。 “二位客观,这是本店的醉明月,二位请慢用。” 伙计刚要转身,林洛锦开口叫道:“我并未要酒,伙计上错了吧?” 伙计转过身来,言笑晏晏说道:“没有上错,姑娘可能不知道,这醉明月是我们店主最新研发出来的新酒,凡是进店吃饭的顾客,都会送上一壶,若是觉得此酒不错,可到楼下屏风处为此酒写下一两句赞誉之词,便是最好的酬谢了。” “你们店主倒是个会做生意的。”虽是免费送酒,但这口耳相传的口碑,却是多少银子也换不来的,省下了多少宣传的费用,这免费的广告他能做得如此顺理成章,当属一号人物。林洛锦说罢便拿过酒壶在鼻尖嗅了嗅,味道很是熟悉。 伙计出去了,林洛锦提起酒壶便倒了两杯,一杯送在燕都面 前。 在门口刚刚闻到酒香的时候,林洛锦心中便有了一些猜测,此刻面前的一壶酒,让她心中更是多了一些确定。已经许久没有喝过醉春风了,如今却改了个名字,以醉明月的身份出现在她面前,或者说,这酒现在也不叫醉春风了,应该叫桃花醉。 记得最后一次喝此酒,是容桓为她摆了一顿价值连城的饭食,以江南的漕运大权换来对萧彧醉春风的更名权,每年必须给容桓二十坛酒,只是因为她喜欢喝这酒。 西州战乱,他的近身侍卫安珀带着轻甲骑兵赶来增援,却始终不见容桓的身影。如今,在苍岳国都太阳城,却出现了此 酒,究竟是萧彧,还是容桓? 她未来得及想太多,仰口饮了杯中酒,可酒杯刚送到嘴边,燕都便伸手拦住了她。 林洛锦不置可否,反而伸手拿开燕都的手,将酒送入口中,依旧醇香入齿,令人一饮难忘。 燕都听见林洛锦喝了一口酒便没了声音,手背的青筋动了一动。 “放心吧,没有毒。”林洛锦的声音突然响起,燕都悬着的心蓦然安定下来,出于多年的谨小慎微,任何时候任何人送来的吃食,都必须经过验毒方能入口,可是眼前的女子……说她无知,不,她是大胆。 乌恩其正准备了验毒的银针,燕都便端起了酒杯。 乌恩其一怔,惊奇的盯着燕都:“主子!”他还尚未验毒。 “其其格都能无事,本王怕什么?”话落,杯中酒已送入口中,乌恩其甚至来不及阻止。 听见林洛锦拿筷子的声音,燕都也放下酒杯,跟着拿起了筷子。 这些菜的味道,虽是根据苍岳人的口味来调的,却不难吃出一丝熟悉的味道,她越加确定这家店与大燕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用完餐之后,林洛锦下楼来,看见正堂之中摆着一张巨大的屏风,上面是洁白的玉石所制,旁边的桌案上摆放着笔毫和砚台,随人书写。 林洛锦走过去,提起笔毫,想了一瞬,便提笔写上。 第438章 焦点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坐席之中有人将林洛锦所写的诗句念了出来。 “好诗!”宾客中有人赞誉:“姑娘,真是蕙质兰心,不止诗句写得好,这字更是隽秀俊美,颇有当年天可汗的风骨啊!” 林洛锦没有与旁人接话,而是转头问店中的伙计:“你家店主这新酒可取了名字?” 伙计笑呵呵答道:“还未曾取名字呢,姑娘若是有高见,大可提上一提。” 林洛锦放下笔毫,对伙计脱口而出:“此酒有一股桃花的清冽香味儿,入口齿颊留香,入 喉醇浓顺滑,入腹一片自然,叫它桃花醉如何?” 宾客中有人开始讨论起来,那伙计扫了一眼周围的宾客,笑着答道:“在下不敢做主,定将姑娘高见呈报我家店主。” “这位姑娘是谁?竟能作得如此诗句,真是才女呀!”身后的人焦点已不在诗句上,而是在林洛锦的身上。 “看她的衣着并非普通人家,这太阳城中的贵胄多了去了,应该是哪位贵人家的贵女吧。”有人猜测着。 “当年的图鲁汗之女丹阳郡主若还在,与她可称得上双娇了。那般风华,即便是当今王宫里的大妃恐怕也掩不住风 华。” “小心祸从口出,那丹阳郡主与大妃本就不和,这些话若是落入有心人耳中,怕是会惹祸上身的,还是小心些吧。” “你说得对,眼前的这位姑娘,那般像丹阳郡主,想来应该也是图鲁汗一脉的贵女吧。” …… 燕都将身后人们的议论猜测一一听进耳中,丹阳这个名字,在他内心最阴暗的角落里藏了多年,直到她最后弥留之际,他也没敢将心中的话对她说过半个字。 脑海中浮现出满地鲜花中,娇美的女子翩翩起舞的场景,他在旁边吹奏着口簧,明媚的春光下,太阳将他们的身影拉得 很长很长…… 林洛锦放下笔毫,从屏风处走了下来,对伙计笑道:“若你家店主选中了我取的桃花醉做酒名,下次可得请我好好吃一顿酒。” “姑娘之言,在下必定原话转达我家店主。” 说罢,林洛锦便跨出了门槛。 此时天已经黑尽,街上仍旧热闹喧哗。这是林洛锦第一次见到苍岳的夜市,原来苍岳的夜间经济也是发展得不错的。也跟大燕或者天祁一样,街上到处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灯笼,叫卖的声音不绝于耳。 她走在燕都身边,四处观看,有时看见新奇的东西也会停下来多看看,但却没 有买下任何东西。 乌恩其很好奇,大王竟然会这般有耐心的陪着一个女子逛夜市。 “不好了,杀人了!” 前面一个小厮慌乱的跑来,跌在地上,口中大喊着“杀人了!”众人被惊,都齐齐朝地上的小厮看去。 即便是夜晚光线晦暗,却依旧能明显的看到小厮脸上满是血痕,身上更是有伤,有血。 燕都听觉嗅觉皆是比一般人都灵敏得多,他问身边的乌恩其:“怎么回事?” 乌恩其也不了解情况,只看见小厮跌在地上后就再也爬不起来了,可口中仍旧还喊叫着:“杀人了,王宫里的将军杀人了!” 第439章 要走,也不打声招呼? 小厮的呼救声很快就引来了路人的旁观,同时也将追缴他的人引了过来,他口中没有半分遮掩的喊着“王宫里的将军杀人了。” 作为王宫,甚至是整个苍岳的主人,燕都并不打算立即出手去管,而是站在一个安静的角落,让乌恩其前去打听情况。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将林洛锦和燕都挤了分开,林洛锦本想看看眼前的是什么情况,却被突然的一个力量拽了过去。 本能的出手抵抗,耳边却传来了安珀的声音:“锦小姐,是我,安珀。” 手中的牛毛细针险些就插入了安珀的太阳穴里,她手上的动作一顿,被安珀拉到 了一个偏僻的角落,依稀能够听见街上的喧闹之声。 出现在这里的是安珀,那么醉明月里的店主已经呼之欲出了。不知为何,在这一刻,林洛锦看见安珀的这一刻,她的心中竟然有一丝难以掩饰的欣喜。 “安珀,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安珀环视了周围一圈,抓紧时间说道:“锦小姐,我奉殿下之命潜入苍岳,就是为了找寻你的踪迹。眼下皇帝病重,燕京城中动乱不堪,朝政更是不稳,殿下必须在燕京城中稳住局势。好在,殿下的预测没错,你当真被苍岳人掳了来。” “是,苍岳的大妃乌日娜费心将我 掳到这里,为的就是给他们的大王阿托耶燕都治病。” 周围的喧闹声似乎更大了,安珀一把拉住林洛锦:“锦小姐,你立刻跟我走吧,殿下他很担心你。” “这里的情况你们都摸清楚了吗?”林洛锦问道。这里是苍岳都城,守卫森严,更何况燕都就在附近,他身边有无数的金吾卫…… “锦小姐放心,即便是拼尽最后一个人,我们也一定要将你带离苍岳,自你在十三陵不告而别之后,殿下就非常担心,他本是亲自寻你的,却不想皇帝突然病重的消息传来,殿下没有办法,只能先回燕京城稳住朝中局势。” 对于这 件事情,林洛锦并非完全不知情。对于容桓此人,她是了解的,无论发生什么,容桓都绝不可能将她置之不理。 “好,那边即刻启程。” 决定之后,林洛锦便跟在安珀身边打算离开苍岳,走过了两条街,一切都显得尤其顺利,这让林洛锦反而觉得有些不妥。 “安珀,街上那出戏是你们设计的吗?”她边走边问。 安珀摇头:“没有,这也算是天助我们,竟然在这个关键时刻出了这么一件事情,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林洛锦突然停住脚步,安珀回头:“锦小姐,怎么了?” 林洛锦还来不及说话,安珀便听见 周围淅淅索索的声音,抬头看去,他们已陷入了包围圈,无数的黑衣金吾卫从四周涌了出来,手上的弓弩蓄势待发。 安珀刚要吹响哨声,发布动手的命令,林洛锦就拦住了他,对他摇了摇头,随后凝眉看向前方。 黑夜之下,阿托耶燕都像是一个黑夜之神,月光洒在他黑色的身影上,犹如夜空中最阴鸷锐利的雄鹰。 他缓缓的朝着林洛锦的方向走来,双手背在身后,瞳孔没有半分焦距,却又那般精准的凝在林洛锦的脸上。 燕都走到林洛锦三尺之外的地方,站定:“要走,也不打声招呼吗?我可是从未将你当成过俘虏的。” 第440章 赌我运气足够好 林洛锦深深看着眼前的男子,他一直不动声色的跟在自己身旁,却无形中洞察了一切,她始终是看轻了阿托耶燕都的能耐。 安珀拔剑护在林洛锦面前:“锦小姐,一会儿你先走。” 林洛锦心里非常明白,出现在这里的金吾卫或许只是跟在他身边的一部分,即便安珀先前做了充足的准备,想要从这些金吾卫手中逃脱,也必定遍体鳞伤,更或者葬送了所有人的性命,也不一定能够让她全身而退。 她从安珀身后走出来,盯着燕都:“你早就知道了?你早就发现了一切?” 燕都也并不掩藏或者隐瞒,点了一下头:“本王什么都不知道,与你交 往数日,对你也算有三分了解,你一向清冷寡淡,不过问任何事情,可方才在醉明月的那间店里,你的举动让我不得不多想深一些。” 她在店里先是毫无防备的饮了伙计送来的酒,后来又在屏风上流血诗句,甚至还给酒取名字,这些看似简单的举动,却与她平日在王宫中的一贯行事作风大相径庭,原来,是她自己漏了马脚。 “好,我跟你回去,只要你放了他。” 燕都扬了扬眉梢,浅笑一声:“本王即便不放他,你也逃不出去。”一切都掌握在他的手中,人为刀俎,她为鱼肉,却还想提条件。 “你说得对,不过,你也别忘了,你留我是 为你解你身上的毒,你若真杀了他,我必定杀你为他报仇。”林洛锦同样说得轻松,话语之中是寸步不让。 燕都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有悲悯百姓之心,有无双的智慧,有卓绝的医术,还有从容不迫的胆识,本王对你的身份是越加有兴趣了。” “你不该对我的身份有任何兴趣,知道了我的身份,对你而言并没有任何好处。今日我即便是被掌控在你手中,可我的性命仍然握在我自己手上的。”说罢,林洛锦从自己发髻上取下一只朱钗,朱钗的另外一头,是尖细的利器,她将利器抵在自己胸口的位置,从容不迫的看着燕都。 乌恩其将林洛 锦的举动小声的告诉了燕都,燕都脸上的笑容霎时之间凝滞了,半晌,他突然松口,点了点头:“好,本王答应你放他走。” “锦小姐!”安珀并不愿意自己独自一人离开,主子交托给他的任务,他还没有完成。 林洛锦朝着身后厉声道:“快走!” “要走一起走!”安珀坚定道。 燕都这时又裂开了嘴角,笑道:“你也看见了,并非本王不放他走,是他自己不愿意走。既然这么不想走,那便一起留下吧!” 林洛锦冷哼一声:“一国之主,承诺之言就这般轻吗?” 燕都没有接她的话,双手抱在胸前,似乎在等他们考虑。 林洛锦转身 对安珀道:“你留在这里没有任何意义,你回去告诉他,我在这里很好,等这里的事情结束之后,我便会安然的回去。” “锦小姐,你竟相信他吗?”安珀指着燕都,宁死也不肯走。 林洛锦扫了一眼阿托耶燕都,对安珀淡淡道:“现在除了相信他,没有别的选择。那我便赌一把,就赌我的运气足够好。” 安珀顿时无言,他知道,林洛锦的脾性和殿下一样,只要做了决定,便不会轻易改变。 “你快走!”林洛锦将发钗的利器抵在自己胸口的位置,她在威胁燕都,也在威胁安珀,让他们不得不按照她的意思去做。 “趁本王还未后悔,快滚!” 第441章 看了一夜灯火 虽然没有成功逃脱,却让林洛锦知道容桓从未放弃过她,这于她而言,算是此刻最大的慰藉。 安珀即便再不愿意走,也不能真的拿她的性命冒险。燕都以胜利者的姿态,将林洛锦带到了一个高高的城楼上去,站在城楼之上,整座王城的全貌一览无余。尤其在夜间,灯火通明,夜景尤其壮观。 从安珀离开之后,林洛锦便再未说过一句话,燕都只当她没有逃走,心情郁闷。 满目的灯火,林洛锦心中暖暖的,她眺望远处,尽管一片黑暗,她仍旧嘴角噙着笑意。 “你还是不打算告诉本王你的身份吗?”许久之后,燕都问身旁的林洛锦。 林洛锦淡淡回道:“ 凭你的能耐,想要查清楚我的身份轻而易举,何必来问我。况且,知晓我的身份对你而言,并没有什么好处。” 燕都挑了挑眉,似是叹了一口气:“真是个固执的女人,想要从你嘴巴里听见点消息这么不容易!”想了想,他又道:“罢了,总有一日,本王会知道的。” 那一晚,燕都在城楼看了一夜的满城灯火,林洛锦在他身旁也守了一夜。 期间,寥寥无几的话语,说得并不愉快。 夜晚的凉风吹来,让人觉得浑身发冷,林洛锦坐到旁边一个避风的角落里,稍微暖和了些。她抬起头来看向燕都,他双目失明根本看不见任何东西,可他一直站在城楼上,眼 睛看着远方,如此荒谬又无羁的行为,让人摇头叹息,或许他不是在看什么,是在想什么。 天际露出一抹鱼肚白的时候,燕都终于转身回头,而林洛锦却已经靠在角落里睡着了。 乌恩其走到他身边,小声道:“其其格,她睡着了。” 燕都似乎没听见,或者是听见了没在意,脱口道:“回去吧。” 林洛锦虽睡着了,却睡眠极浅,听见动静便睁开了眼睛,乌恩其正想着如何过去叫醒她,便看见她已经醒来,忙说道:“大王吩咐回宫了。” 林洛锦揉揉惺忪的睡眼,起身打了个哈欠,一阵凉风袭来,让人浑身一个激灵,她很快清醒了意识。 那一夜,大妃 乌日娜费心办的春日宴虽是欢腾,却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在宴会上简单说了几句之后,便让参宴之人自便,也因为没有了约束,使得这个宴会竟比从前的还热闹成功一些。 直到深夜之后,大妃身边豢养的暗卫才查到大王的下落,禀报之后,还不待暗卫退去,乌日娜便怒火中烧,将桌上的器具书画扫落一地,怒气冲冲朝外而去,殿内的宫女妈妈们吓得大气不敢出,竟也无人发现地上油灯里洒落出的火星子。 到了下半夜,大妃的南宫火光冲天,将暗黑的夜空也照印得亮堂堂的,彼时,燕都正和林洛锦安珀在大街上对峙,没有发现王宫的火势。 他们是从侧 门入的王宫,大清早便发觉宫里的人皆是蔫蔫的,像是一宿没睡的样子。 等她回了依玛院,才听阿旺和梅朵向她说起昨夜南宫失火的事情,还没来得及反应,依玛院的门便被人重重给撞开了,多杰挡在来人前面,却见来人气势汹汹,叉腰大声道:“多杰,你是王宫的侍卫,不是大燕俘虏的侍卫,看清楚了,我们今日是奉了大妃的谕旨,要将这个女人带过去问话,任何人等不得阻拦!”说罢,那人手上便举着大妃的印玺昭示人前。 多杰也寸步不让:“你奉的是大妃旨意,我奉的是大王旨意,各为其主罢了,何须这般说辞?想要进去,得问过我手上的刀。” 第442章 掖庭来人 来人是掖庭的杜妈妈,她看了一眼多杰手上的战刀,知道那是一柄上过战场的刀,不过她并不畏惧,而是扬长了脖子对立面大喊道:“里面的人听着,你三番五次违逆大妃的旨意,若不随我等去见大妃,那便等着下场吧!” 梅朵倚在门边听见杜妈妈的威胁,皱眉回去对林洛锦道:“姑娘,这可怎么办?大妃是后妃之主,她早晚会想到法子对付你的。” “可现在也不能随她们去的,大妃的手段梅朵你不是不知道,大妃将昨夜南宫失火的事情怪罪到了姑娘的头上,若是大妃搬出苍岳律法来,那可是要人命的!”阿旺担忧道。 林 洛锦不慌不忙的放下手中的器皿,便要走出去应对杜妈妈,阿旺和梅朵顿时上前拦住她:“姑娘,你不能出去!” 林洛锦看了看挡在面前的两个婢女,开口道:“你们忘了,乌日娜费尽心思将我掳来就是为给燕都治病,现在燕都双眼未愈,她又怎么可能现在杀我?” “大妃心思难测,姑娘你想得太简单了。”阿旺摇头,她在这王宫已经快十年了,对这位后妃之主的行事作风算是了解的,她锱铢必较,心思沉重,手段狠辣…… “对了!”梅朵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如果姑娘你非要去,我们就立刻去大王那里搬救兵,我看大 王待你与其他人不同,他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这个办法的确可行,阿旺也觉得可以。 林洛锦却在这时候说道:“你们两个听好了,我出去之后,你们谁也不准走出这个院子,若是谁走出去了,那便不再是这院子里的人,往后生死有命,与我无关,听见了吗?” 梅朵和阿旺两人齐齐一愣,没想到她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阿旺心思比梅朵想得深一些,人也更激灵,她一把拉住林洛锦的手,眼中泪眼朦胧:“姑娘,你……” “你们两个记住我说的话,不准出这个院子。至于燕都那里,即便没有你们,也自然有人会去禀 告的。” 话落,林洛锦从容踏出了门槛。 “不过找我问话,用得着这么大阵仗吗?知道的以为大妃的确只是找我问问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妃派了刽子手来要我的命呢。”话语不轻不重,有着一股穿透人心的力量。 多杰回头,但见林洛锦已经走了过来。 杜妈妈一双老眼盯着林洛锦,瞳孔之中透露着一丝狠辣之色:“哼,耍嘴皮子功夫有什么用?到了大妃面前,你也只有磕头求饶的份儿!” 林洛锦不怒反笑,笑容淡淡,如春风拂面,蛊惑人心。 “你们大妃不是等着见我吗?那便走吧。” 多杰本能般的想上前阻拦, 可是头脑之中仍旧记得大王给他的命令,只是不准他人进入依玛院,并非不准她出去。 对于金吾卫隐卫来说,一生的使命都只有一个,那便是忠于主人的命令。 他没有迈出脚步去,只眼睁睁看着林洛锦被杜妈妈一行老妇人带走,眨眼的功夫,门口已不见了多杰的身影。 阿旺知道,姑娘刚才的话,指的就是多杰。他是大王的探子,依玛院但凡有风吹草动,都会很快传到大王的耳朵里。 而姑娘之所以坚决不准她和梅朵走出这个院子,是为了保护她们。只有在这个院子的保护之下,她们才能躲过大妃的耳目,才能躲过王婆婆的手段。 第443章 当真不敢杀你? 南宫被烧毁了,乌日娜便听从大祭司之言,搬到了凤凰殿,那里距离燕都的太阳殿距离是最远的,一个在东,一个在西。 一路上,许多宫女侍卫都悄悄躲在廊柱后面偷看,等她们走远了,才开始议论。 “那不是夜庭的杜妈妈吗?她带着人这是要去哪里?” “瞧那方向是去凤凰殿的,该是带去见大妃吧。” “大妃?那位姑娘不是找来为大王治病的吗?难道她治不了大王的病?所以大妃派了杜妈妈来带人,这是要……”后面的话,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听说大祭司也早已去了凤凰殿,这个时候又把这姑娘带过去,不知道这姑娘的命数将会如何?” 一众人摇摇 头,对林洛锦接下来的命数,他们都已心中有数了。 昨夜的大火,烧毁了南宫,更烧伤了大妃乌日娜的心。她没想到大王竟然会这样打她的脸,明知道她摆了春日宴,邀请了世家大族的贵妇人,明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他……可是,他竟然带着一个入宫不到一个月的女人偷偷出了王宫,更是彻夜不归……如此打她的脸,如此不将她放在眼里,如此践踏她的尊严,她怎么能忍? 一宿未眠,一切安定下来之后,乌日娜倚在凤榻上打盹儿,坐在下首的大祭司手上捻着一串白玉珠子,颗颗晶莹剔透,价值连城。 杜妈妈带着人到了门口,正要准备进门禀报,便被守在门口的 王婆婆拦住了:“在此稍后吧,大妃劳累了一宿,正在休息。” 杜妈妈对王婆婆恭敬有礼,听言便站在了一旁等待。 日头已经逐渐升高,气温也连着升了起来,林洛锦皱皱眉,转身看见身后有一株大树,树下正有石桌石椅,正是纳凉的好去处,便转身朝石桌石椅走了过去。 “你干什么?”杜妈妈皱眉,对林洛锦问道。 不等回到,林洛锦已经安然的坐在了树下的石椅上。 王婆婆皱眉,眼中怨毒,朝杜妈妈使了一个眼色,杜妈妈便双手抱在胸前,朝林洛锦走了过去:“叫你来是来问话的,不是来当主子的。” “我知道啊。”林洛锦轻轻道:“问话跟我坐这儿 有直接关系吗?” 杜妈妈盯着林洛锦的脸,只觉得这张花容月貌的脸,还有她脸上那般如春光明媚的小脸,让她心中顿有一股无名之火,她在夜庭五年了,还没见过如此嚣张的女子。 她最讨厌的,便是自视甚高,不将别人放在眼中之人。此刻的林洛锦,分明已经被捏在他人手中了,但仍旧能那般云淡风轻,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关。 这样的饿姿态,让常年在夜庭那样污糟地方生存的杜妈妈尤其看不惯,她过去,上手就要将林洛锦从石凳上扯下来。 手刚碰到林洛锦的衣角,便感觉手腕被一股重力捏得生疼,她登时大叫一声:“啊!” 她这一声狼嚎本不算什么,却 偏偏是在乌日娜休息的时候吼出来,让正在睡梦中的大妃吓得一个激灵,惊醒了过来。 “你,你……”杜妈妈被反制得说不出话来,手上的疼痛让她额头迅速冒出冷汗来,她拧转头,瞪着林洛锦,半晌,忍着生疼冒出来一句:“你敢对我动手,你死定了!” 林洛锦压根没将她放在眼里,冷笑一声,一脚将她蹬了出去:“不该动手的时候你动了手,那便是你自己找死了!” 乌日娜无端被人惊醒,心情本就欠佳,出门来便看见如此嚣张的林洛锦,心情更加不悦,她瞅了一眼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的杜妈妈,冷声道:“打狗还要看主人,林洛锦,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第444章 让她长长记性 听见声音,林洛锦抬头,与乌日娜眼神交汇,刹那间兵戈相向,谁也不肯示弱。乌日娜怨毒的眼神中,除了恼怒,还有愤恨,似乎还有一丝女人之间的嫉妒……林洛锦想,这大概是因为燕都昨夜拂了她的脸面,又带她出了王宫的缘故吧。 到这个时候,林洛锦似乎有点想明白燕都昨日的所作所为了,这是拿她当枪使了! 这对人前夫妻的大王大妃,暗地里却是尔虞我诈。乌日娜费尽心思将她带到苍岳,为的是为燕都治病,原以为他们夫妻之间,至少是有感情的,却不想,桌子底下的这些动作,却如仇敌一般,各有各的算盘。 林洛锦站起来,拍了拍手, 对乌日娜,她从不行礼。 “听说昨夜一场大火,南宫几乎覆灭了,这凤凰殿的奢华比起南宫来,过之而无不及。”说到这里,林洛锦忽然朝乌日娜行了一个鞠手礼,笑道:“恭喜大妃乔迁新居!” 这话不说还好,说出口了,便让人觉得讽刺至极。谁都知道,这凤凰殿是太后的寝殿,只因为太后如今皈依佛门,不住在王宫内,这才空了出来。 乌日娜怨毒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毒辣,冷哼一声:“我现在的确不会杀了你,不过,这不代表你仍旧可以完好无损的从这里走出去。” 这话林洛锦听得懂,闻言,她淡淡笑道:“自然如此,要不然你也不会忌惮到 要将我的武功封印起来,我竟不知大妃你远在苍岳,对我的了解倒是不少,我猜,这与将离不无关系吧?”想了想,又说道:“对了,他不叫将离,应该是阿托耶霍卓。” 她印象中的将离,是容烨身边最信任之人,无论是在燕京还是在南海,他都近身不离。她尚是镇北王妃之时,尽管她出手救了容烨,可那封休书还是送到了老皇帝面前,如今想起来,还真是将离的功劳最大。 “啪!”一声,一记突如其来的耳光扇得林洛锦猝不及防,她再次激怒了乌日娜。这一记耳光在她长达十九年的记忆之中,破天荒的第一次。 她久久没有回神,只听乌日娜嫉恨 的道:“从前就听霍卓提起过你,大燕皇帝面前与夫君和离,没过多久便又与大燕太子传出奇闻,之后还与天祁太子不清不楚,林洛锦,你当真是好手段,居然让这么多男人都围着你转,你以为苍岳还是大燕吗?你以为大王会是容桓或者南君岐吗?你魅惑大王,卑鄙下作,污秽这两个字用在你身上都觉得脏!” 林洛锦缓缓抬起头,听着乌日娜继续数她的罪状。 “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法子迷惑大王带你出宫,我也不知道你拿什么手段来引诱大王,你最好记住,这里是苍岳,你不过是我掳来的人质,我随时可以要你的命!不,你现在还不能死。”乌日娜 走近林洛锦,纤细白皙的手指抬起林洛锦的下巴,她仔细端量着这张绝世倾城的容颜,冷笑道:“这般容貌若是多上几条伤疤,或者是瘸条腿,你说还有哪个男人会对你有兴趣?” 威胁,赤果果的威胁。 林洛锦回之一笑:“大妃这是对自己没信心?还是对大王没信心?” 这句话问懵了乌日娜,她眸光闪了一闪,尽管她不想承认,却也骗不了自己的心。 “林洛锦,你真是找死!” 她凝着林洛锦那幢锦绣容颜,只觉得碍眼至极:“来人,给她脸上做个记号,也好让她长长记性!” 话落,杜妈妈带来的掖庭的两个婆子便撸袖子朝林洛锦气势汹汹而去。 第445章 手下留情 一个人的傲气便是无论任何时候,无论处于何种境地,无论面对的是何种人物,都将脊背挺得笔直,从不愿向恶势力低头,从不屈服。 两个恶婆子向她走来的时候,她做好了准备。 “林洛锦,你不是一直想要护着依玛院里面那两个婢女吗?你若敢反抗,我便下令暗卫将她们全都杀了。” 林洛锦凌厉的眸光登时扫过乌日娜,乌日娜看到林洛锦的愤怒,似乎让她心情无比舒爽,反而笑道:“信或不信随你。” 这样的话,也同时传入了围墙之外乌恩其的耳朵里。 林洛锦就这样被束手就擒,两个婆子将她束手拿住,按在地上, 逼她向乌日娜下跪。可无论那两个婆子用尽全身力气,也不能将林洛锦成功的逼跪在地上。 杜妈妈见状,起身来冲过去,对着被束缚的林洛锦便狠狠的扇了一耳光:“贱蹄子,还不跪下!” 林洛锦被打得头晕眼花,被人扇耳光这种滋味,她林洛锦破天荒的头一次。 乌日娜眼瞧着林洛锦的狼狈样,只觉得近来的污糟心情都有了发泄的机会,心情好了几分,也便有话可说了。 “林洛锦,我真是没想到,那两个丫头竟会是你的软肋!你为了她们两个,甘愿如此!”乌日娜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指着林洛锦嘲笑起来。 “你不是很 厉害吗?你不是一直高高在上吗?你不是以为我不敢对你怎样吗?林洛锦,我要你好好记住今日,好好记住你所受的屈辱和委屈,你加诸在我身上的,我定会百倍的还给你!” 话落,乌日娜走过一个侍卫身边,拔出侍卫的佩剑就扔在林洛锦面前,对杜妈妈下令道:“毁了她的脸,我看往后她还如何用她的容貌来魅惑男人!” 杜妈妈闻令,捡起侍卫的佩剑,凶狠狠的瞅着林洛锦,慢慢将剑举高,选了一个完美的角,挥刀而下。 然而,剑还没到林洛锦的脸上,只听见“哐!”一声,杜妈妈手上的佩剑就掉在了地上,杜妈妈手被 一道力量震得生疼。 众人连连回头,看向力道传来的方向。 只见大祭司从屋内走了出来,正走下楼梯,就是他阻止了杜妈妈,乌日娜没想到大祭司会阻止她,顿时皱眉瞪着大祭司。 杜妈妈等人一见是大祭司出的手,便不敢多说什么,恭敬的退在一旁,要知道现在整个苍岳的朝政国事都是大祭司在把持。 “大祭司,你这是做什么?”乌日娜不明所以,对大祭司阻止她伤林洛锦心中有些不快。 大祭司走到乌日娜面前,依旧恭敬的朝她行了礼数,继而才开口道:“大妃,手下留情。” 林洛锦昏昏沉沉,尚未完全清醒,只看 见一双黑色的锦绿靴子出现在眼前。乌日娜扫了一眼林洛锦,开口道:“难不成大祭司也觉得这般花容月貌毁了很可惜吗?” 这话,有几分危险的试探。 大祭司浅笑着道:“大妃多虑了,在下只是觉得,现在并不是对付她的时候。大妃可别忘了,您最大的希望是大王恢复光明,而这,也是林洛锦最大的筹码,你现在对她用刑,只会适得其反。” 乌日娜听着大祭司的劝解,不屑道:“我就不相信这个世界上除了她,便没有人能解大王之毒了!” 大祭司继续浅笑一声:“大妃说对了,这世上能解大王身上之毒的,只有她林洛锦。” 第446章 大祭司出现 乌日娜从不觉得大祭司会说笑话,可此话一出,她竟觉得有些像个笑话。世界何其之大?除了苍岳还有大燕,没有大燕还有天祁,即便连天祁也没有,还有周边的诸多城池,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她林洛锦,只不过是茫茫人海中渺小的一人而已。 “大祭司说这话严重了吧?她既然能解大王身上之毒,那么教导她的师父同样也能解,没了她,自然也还有其他医术高绝之人能解,我就不相信,世界没了一个林洛锦,便真的无药可救了!” 话落,乌日娜自己捡起地上的佩剑,剑锋凌厉,在日光的照射下,闪着冰冷的光,白光折射到林洛锦的脸庞, 倒映出她赛雪一般的肌肤。 这样的容颜,毁了当真是可惜。不过,也只有这样,方能解她心头所恨。 剑冰冷的碰在脸上,乌日娜棱起剑锋,用力。地上殷红的鲜血,一滴,两滴…… 乌日娜抬头,大祭司竟然徒手接住了冰冷的剑锋,林洛锦那张脸毫发无损,而大祭司,手紧紧握住剑身,地上早已是一片血色。 乌日娜想不明白,她登时松开手,不可思议的瞪着大祭司:“你,你这是为何?”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住了。 大祭司从来都是站在大妃这边,唯大妃之命是从,可这一次,却为了这个不知所谓的女人,伤了自己…… 没有人想得明白 。 林洛锦缓缓抬头,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大祭司扫了一眼林洛锦惊异的眼神,坦然一笑,向乌日娜解释道:“大王既然待她与别人不同,大妃若是现在对她下手,毁了她的容貌,一则让大王所中之毒再无人可解,二则,只能让大王对大妃你心生嫌隙,他只会觉得你因嫉妒而伤人,再者说,她并非是一般无名之辈,她的身后,有整个大燕,还有天祁国,大妃这一剑下去,确定可以担负得起后果吗?” 乌日娜眸光闪烁,她看着大祭司,想着他的话,再扫了扫林洛锦,手上的剑“哐”一声应声落地。 “你是说,大燕太子会为了她,举国之力 来对付我们苍岳?还有天祁国……他们也会吗?”这像是一个天方夜谭,一个小小女子,如何能牵动两国之力? 可在下一秒,大祭司给出了乌日娜答案。 “大妃只知道大燕太子容桓身上的七虫七尸毒是她所解,你可知她是如何解的?”不等乌日娜问,大祭司便说道:“她是以自己的心头血为药引救的容桓,若是没有她,这世上早已没有了容桓。” 大祭司说这话的时候,似乎有几分恼怒。 接着,他又说道:“她用了自己的心头血,却又能活下来,你知道又是为什么吗?” 乌恩其站在围墙之外,手上的剑柄被握得紧紧的,刚才听到的这些 消息,让他震惊不已。他不知道林洛锦是谁,但是大燕太子他认识。 “那是因为天祁太子南君岐以国之至宝天香豆蔻延续了她的性命,容桓上北陵城求来了厌龙草,她才能完好无损的有现在的林洛锦。” “你说天祁太子为了她用了天香豆蔻?这绝不可能!”乌日娜连连摇头,这是她绝对不相信的事情,一国太子,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女人动用国宝?天香豆蔻可是天祁国的国宝信物,这世间别无二样。 “这就是事实。”大祭司说着话,目光移向林洛锦的脸上,笑道:“我说得对吗?锦小姐。” 林洛锦看清眼前之人,原来苍岳的大祭司,竟然是他。 第447章 没有理由帮她 林洛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阿旺守在旁边,一见她醒来,立即跑出去叫人。这里是依玛院她的寝室,一位年近古稀的老人跟着阿旺同时走了进来,看起来有一丝疲倦之色,可脸上却满是恭敬。 为林洛锦把过脉,年迈的医馆点了点头说道:“还好,只是受了些凉风,加上过于疲劳,现在醒来情况已经好转,老夫开上几幅良药,姑娘按时服用,很快就会痊愈。” 林洛锦仍旧觉得浑身酸痛,头一阵眩晕,她尝试着问道:“我怎么回来的……” “是太后身边的柳木将你送回来的,听说大妃执意要伤你,是太后及时赶到,阻止了大妃,并且还将您完好无损的送了回 来。若不是太后,我们都不敢想象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大妃此人,是有仇必报的,何况前日大王还私自将你带出王宫,扫了她的脸面,这个场子她是如何也要找回来的。” 林洛锦暗暗深思,当时她看见那位大祭司竟然就是容透,她震惊极了,可也就在那一瞬间,她便失去了意识。按理说,容透没有理由帮她,可容透又确实是帮了她。如若不然,她也等不来太后。 而且,她先前不是听说太后早已搬离凤凰殿,不住在王宫内的吗?在这个时候突然回来,这让她想不明白,但好在这位太后的出现,并没有使得她的处境更糟。 “姑娘。”梅朵突然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脸上 的神色不知是喜是忧,说道:“大王身体不适,请您过去看看。” 林洛锦心下一暗,燕都的消息可真是灵通,她刚刚醒来不到一刻钟,便来传人了。 那名老医馆请过脉之后,就退了出去。卧房内,只剩下阿旺和林洛锦两人,这次林洛锦受了如此屈辱,还病了,若不是为了她和梅朵,也不会是如今的样子。她以为这个外族女子,和其他的王宫女人一般,不可能真心对待她们这样的婢女,可是现实却给了她一记大大的耳光,这位她曾看不上的外族女子,竟然会舍身救她们。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不知道应该如何对林洛锦说感谢的话,即便说出来,一句轻飘飘的“谢谢” 也是苍白无力的。 林洛锦看着阿旺,开口道:“你和梅朵,怎么怪怪的?” “姑娘,你……”阿旺刚开口,却又忍不住哽咽,她嘴唇微微泛白,想了片刻,又重新开口道:“姑娘,柳木将军已经都告诉我们了……是因为我和梅朵,姑娘你才会忍气吞声,任由大妃欺辱的……” 说完话,梅朵也流下了泪:“姑娘,从没有人待我们这么好……” 林洛锦看着眼前两个小丫头哭得泪人一般,突然想起了半夏和彩云,那两个丫头,也曾经因为对她们好而抹眼泪,更对她誓死相依,可是她却没能好好的保护她们…… 她也不知道为何,明明她与阿旺和梅朵从未相识,明明她们 之间没有主仆情谊,明明她们之间身份悬殊,更有民族的隔阂,可在乌日娜威胁她的那一刻,她竟然鬼使神差的屈服了。 这时,多杰在门口提醒道:“其其格小姐,大王还在等着你。” 阿旺抹了一把泪:“可是姑娘你的身子……” “风寒而已,没有大碍。” 简单收拾了一番,便随着多杰去了太阳宫,今日的太阳宫比往日似乎更热闹了些,门口和院子里的人都多了几个。 径直走进大殿,燕都好端端的坐在上座上,与他一同坐着的,还有一个身着朴素净衣的老妇人,头上没有任何珠翠,手中拿着佛珠手串,一颗一颗捻着,看见进来的林洛锦,手上的动作也未停顿片刻。 第448章 孟合太后做主 身体虽然没有大碍,但始终还病着,加上并没有打扮,看上去脸色泛白,嘴唇也没有血色。燕都看不到林洛锦的模样,但听她呼吸不均匀,便知她身体欠佳。 看见燕都坐在上位的那一刻,林洛锦就知道,他不是身体欠佳,是借此由头将她唤来,而能与他同坐的妇人,看着那身素净的装扮,她也大致猜到了一些。 孟合太后一双犀利的眼睛盯在林洛锦身上,短短时间便将她全身上下打量得一丝不差,她缓缓开口:“你便是为大王治病的医官?” 放下手中的药箱,林洛锦以大燕的礼数,朝孟合太后行了鞠手礼:“回禀太后,医官不敢当,正是在下在为大王 诊治。” 孟合太后没想到此女看上去年轻,却轻易就将她的身份猜透了,但她并未追问,而是继续道:“那大王的身体现在如何了?你可有法子解?” “回禀太后,大王身中奇毒,不发作时除了眼睛不能视物之外,一切与常人无异,一旦发作,犹如万蛊噬心般痛苦,失去理智,只有鲜血方能让他安静下来。而大王的双目正是因为此毒影响,方才失明的。” 简单的几句话将病情说的清清楚楚,她继续回答孟合太后的第二个问题:“要解此毒,必须要完全弄清楚毒素的来源,方能对症下药。目前为止,在下尚未找到解毒方法,只能以金针之法为大王压制 体内毒素,确保他不再发作。” 孟合太后一直凝着林洛锦,她的每一丝神色,每一丝动作都落在她眼中,对眼前的年轻女子,她没有找到一点错处。 她手上捻佛珠的动作忽然停顿下来,说道:“难怪近一个月来,大王都未再发作过,你确实有些手段。” “太后谬赞,医者仁心,这是作为医者的本职。” 第一次被接见就被夸赞,竟还不骄不躁,性格沉稳大方,行为端庄高洁,孟合太后看着眼前的女子,心下对她有些赞许。 “哀家听说过你,你是大燕人?” “是。” 大燕和苍岳刚刚大干过一场仗,苍岳还落败了,现在的苍岳和大燕是敌人,站在 敌人的土地上,却还能面色不改的承认自己是大燕人,孟合太后对面前的年轻女子更多了一丝赞赏,面上却是不露声色。 “苍岳已经派出使臣,即将前往大燕和谈,两国之间该有一段平静了。你既是大燕人,也不必过于忌惮身份的束缚,你既有本事治好大王,那哀家今日便做这个主。” “太后……”燕都刚要开口,孟合太后便扬手阻止了他要说的话。 孟合太后看着林洛锦,继续说道:“从今日起,整座王宫你可自由走动,不受规矩礼仪束缚,至于你舍身要保的那两个丫头,从今以后也都给你了。哀家只要求一点,尽全力医治大王,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务必要让大王恢复光明。” 孟合太后的这个决定让所有人震动,燕都没想到,林洛锦也没想到。 怔愣之间,燕都的声音传了来:“其其格,还不快跪谢太后?” 林洛锦机敏,很快反应了过来,她并没有按照燕都的话朝孟合太后行跪礼,而是依旧行了一个鞠手礼:“多谢太后信任,在下必定尽力,不负所托。” 鞠手礼,是对尊者或者长者的礼数,无关民族与国家,孟合太后初见林洛锦,便觉得此女不凡,她没有一丝犹豫的将林洛锦放在燕都身边,其中深意每个人想的都不一样。 后来,林洛锦听说,大妃乌日娜又从凤凰殿搬了出来,回到了原来的西宫。 第449章 聪明绝顶的女子 目送孟合太后离开之后,燕都再也端不住,猛然跌在了地上。 “大王!” 林洛锦转身,看见燕都已然倒了下去。 匆忙将燕都送到寝屋内,林洛锦摸了摸脉象,紊乱而虚弱,是毒发的前兆。来不及多想,林洛锦立即让乌恩其准备她行针要用的器具,今日没有阿旺在身边当助手,她一人行针下来,额头早已全是细汗。 行针之后,林洛锦再次为她请脉,脉象平稳了一些。林洛锦看着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的燕都,知道他已经转醒,不由得叹了口气:“太后已经离开了,你不必再装。” 燕都的眼睛缓缓睁开,然后慢慢转过头来,“紧盯”着林洛锦的眼睛,瞳孔 虽是没有焦距,眼中却是倒映着林洛锦的影子,眼底更有一些林洛锦不懂的暗涌在流动。 “你……”燕都的呻吟低沉暗哑,嘴唇微微泛白,面部的线条好像大理石的雕塑一般,坚毅而分明,他沉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装的?” “我是医者。”简单的几个字,让燕都自嘲的笑了一笑,多少年了,从没有哪个医者诊断出他装病这件事来,或者说就算是诊断出来了,也无人敢当面说出来。 这个女人的胆子,果真是大。 “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你是这王宫的主人,你所做的事情是我想问就能得到答案的吗?恐怕问了也没有用吧。”林洛锦淡 淡笑了一声,转眼深深的看向燕都,无不嘲讽的说道:“只是我不明白,堂堂苍岳之主,要救一个人还要利用自己的母亲,孟合太后早已迁居宫外多年,你是用什么法子将她请入宫的?或者说,你与你的大妃乌日娜只是表面的夫妻平和,暗地里却是互相争斗的,如果的确如此,她又为何想尽办法为你治病?” 这一切看似矛盾的现象,如果不是深知其中缘由,定然是想不通的,即便聪敏如林洛锦一般,也没能想明白。 燕都嘴角一丝惊讶之色闪过,嘴唇渐渐抿成一条直线,他沉声问道:“入这王宫快一个月了,如你这般聪慧的女子,对这王宫局势怕是看明白 不少吧?说来听听。” “说什么?”林洛锦冷笑一声:“说你们夫妻不和,母子离心,还是说外官篡权?这座王宫之中,上到大王大妃,下到婢女小厮,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私心,看似他人的婢女,实则是你的心腹,这座满是心机和算计的王宫,你要我说什么?” “林洛锦,你果真是这世上绝顶聪明的女子。”燕都眼神冰冷,坐起身来,冷然说道:“我说过,总有一日,我会知道你的身份。” “就因为知道了我的身份,所以你才用计将孟合太后请进王宫,想看看我林洛锦究竟是一个怎样的角色,究竟是不是能帮你?” “对,而你也的确没有辜负我的 期望。”燕都嘴角再次抿出一道弧度:“能被太后看上眼的女子,必定不简单,你不仅医术卓绝,更是聪慧机敏,乌日娜根本不是你的对手。” 哼,原来是想用她来对付乌日娜,拿她当枪使。 林洛锦只觉得心头悲凉,一个男人,竟然用一个外族女人想方设法的对付自己的妻子,他们之间得有多大的嫌隙,或者说是仇怨。 她不想细究,可又不得不去了解这其中的来由。否则,有一日性命垂危之际,连自己是为什么死的都不明白。 “你拿我当枪使可以,但若超出了我的底线,那便不要怪我不客气。” “你的底线?”燕都笑了笑:“你的底线是什么?” 第450章 主仆情深 林洛锦伸手开始取他身上的金针,稍稍用力,燕都皱了皱眉,感觉生疼,只听林洛锦淡淡说道:“到时候你便知道了。” 燕都觉得,这个女人着实嚣张了些。不过,倒是让他越来越有兴趣看下去了,她与乌日娜之间,究竟谁更胜一筹? 因为孟合太后的一个决定,让乌日娜将林洛锦当成了真正的对手,直到很久之后,林洛锦才明白,在权位者的眼中,任何人都是可以利用的,无论母子,无论夫妻,无论兄弟,无论心头最爱之人…… 然而,阿托耶燕都也从未想过,有一日他一心想要好好利用的女子,会成为他心底最隐秘的角落,当然,这是后话。 有了孟合太后的承诺, 梅朵和阿旺终于可以在王宫自由行走,不用再害怕大妃和王婆子,她们的身份,有了太后作为后盾,即便是大妃乌日娜,也不敢驳回。 回到依玛院,阿旺和梅朵为林洛锦奉上奶茶,两人齐齐跪在了她面前,一起磕了三个头。 “你们这是?”林洛锦满心疑惑,看着她们行如此大礼,有些不适应。 阿旺仰起头来,对林洛锦说道:“姑娘,您受得起的。” “对,您受得起。”梅朵也说道。 阿旺单独再磕了一个头,扬起身来道:“如果没有姑娘您,可能我现在已经……我是宁愿死也不愿意嫁给王婆子的儿子的,若不是你救我,我现在恐怕早已过了奈何桥,您坚决不让我和 梅朵走出依玛院,也是为了保护我们,为了不让我们落入大妃和王婆子的手上,可您最终……还是因为我和梅朵向大妃妥协了,您为我们受了委屈和屈辱,好在,太后及时赶到了,现在有了太后的御令,便再也没有人敢对我们下手了,从今往后,阿旺和梅朵便是姑娘您的人了。” “姑娘,奴婢知道,从前我们对你有误会,觉得你是大燕人,是外族人,所以也从未真心待过你,可是没想到姑娘你心胸宽广,以德报怨,我们不过是两个身份卑贱的婢女,哪里用得着您受委屈来护着我们?”说到这里,梅朵已经是满脸泪痕了。 林洛锦听着她们二人的话,原来是感谢她的。 两 人再齐齐朝林洛锦磕了一个头,异口同声道:“拜见姑娘!” 这是她们正式拜见自己的主子,林洛锦怔了一下,起身将二人扶了起来:“你们言重了,既然你们承认我了,往后便真心相待吧,我必不会亏待你们。” 两人两两相看,都默契的点了点头。 也是从阿旺和梅朵的口中,林洛锦得知了燕都和大妃乌日娜之间的嫌隙。 “原本大王要娶的大妃并不是乌日娜大妃,而是阿丹雪,也就是丹阳郡主。”梅朵说道。 阿旺也点了点头,继续道:“丹阳郡主是穆勒王之女,乌日娜大妃的表妹,她们和大王从小一起长大,算是青梅竹马,不过,大王和丹阳郡主两心相悦,只是 不知道乌日娜大妃用了什么手段,让大王突然改变了心意,与她成婚。” “我记得大王和乌日娜大妃成婚那日,丹阳郡主还高高兴兴的来参加喜宴了,从她的脸上看不出一点儿悲伤的神色,大家都以为,丹阳郡主心胸宽广,能看得开,所以并未过多悲伤。可是,深夜宾客散尽之后,奴婢那日正好在南宫值夜,发现了倒在南宫门口的丹阳郡主,她不知喝了多少酒,早已醉得不省人事,可口中却还呢喃喊着大王的名字。” 一个人想要忘情,哪里有那般容易。林洛锦知道,那位丹阳郡主她不是识大体,她只是不想让心爱之人两难,在自己的私心和爱人的前途上,她做出了选择。 第451章 伤情之人 那一夜的情景,梅朵记得很清楚,即便已经过去两年多了,她仍旧难以忘记丹阳郡主当时心碎神伤的场景。一个人要如何痛苦,才会在人后将自己灌醉,只求在醉生梦死中暂时忘却那种痛苦。 那么阿托耶燕都呢? 林洛锦回过神来:“那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丹阳郡主为何而死?” 阿旺说道:“大王和大妃成婚半年之后,也是春日宴,大王因为政事去了虎师营房,是太后主持的宴会,原本众人都是在认真赏舞的,大妃突然说要给太后助兴,便提议由丹阳郡主领舞,跳一曲凤舞九天,整个苍岳,唯有丹阳郡主一人能跳那舞。” “凤舞九天?”林洛锦听说过,相传,那是数百年前一位将军偶然得 到一块壁画,上面是一副百鸟朝凤的、瑞兽相依的吉祥场景,画面中间的凤凰更是立体生动,周围百鸟围绕,形态各异,绝美于世。后来有一天赋舞姬将壁画上的场景编成了一支舞蹈,便是叫凤舞九天。那支舞蹈对跳舞之人以及跳舞之人的体态、功底要求都十分严苛,但凡其中有一点差池,都做不到凤舞于飞的轻盈姿态,更难有天女芙蓉、出尘绝傲的气质。 那位丹阳郡主既然能跳出凤舞九天,想必无论是容貌还是身姿、气质都是独一无二的。 “丹阳郡主的凤舞九天是绝美的舞蹈,整个苍岳无人不被其吸引,那日的春日宴上也是一样,当她舞动衣袖,开始翩翩起舞时,全场噤若寒蝉,都被丹阳 公主的舞技所折服,更没人留意到舞台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些细小的珠子,就在丹阳公主凤舞于飞,从天而降下舞台上的时候,她脚下踩到了舞台上的珠子,或许因为力道或者别的,丹阳公主重重的摔下了舞台。当所有人冲过去的时候,只见丹阳公主七窍流血,已奄奄一息。” “是啊,大王自然心急如焚,找了苍岳最好的医官,甚至连他从来不相信的巫医也都找了来,他整日守在丹阳郡主门外,治了一个月,丹阳郡主最终还是没能救回来。” “自那之后,大王就像变了一个人,几乎不理朝政,以酒为食,过了不久,大王突然遭遇了一场刺杀,虽然有惊无险,但也自那之后,大王的眼睛就渐渐 看不见了,一开始,医官们都查不出原因,只说大王伤心抑郁过度,长期饮酒导致双目暂时性失明,大妃想尽办法寻找最好的医官,仍是无功而返,直到大祭司的出现。” 大祭司?林洛锦脑海中想起那张熟悉的脸,满世界遍寻不见的叛逆竟然会成为苍岳的大祭司,甚至还掌握了整个苍岳的朝政。 两年前大燕镇北王谋逆,事败叛逃,一年前苍岳出现了大祭司,逐步掌握了整个国家的朝政,时间刚好契合得上。 “你们可知,大祭司是如何入宫的?”林洛锦问道。 阿旺自小就在王宫长大,王宫中的大小事情她几乎都知道一些,可她却摇了摇头:“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当时,是大妃的娘家人将 他领入宫的,说能替王上诊病。” “诊病?”林洛锦觉得有些好笑,容透什么时候变成个医者会看病了?能如此凑巧的出现,必定不会是巧合。 “的确如此,大祭司为大王诊治之后,便断言说大王不是喝酒抑郁导致眼盲的,而是中了毒。” “他既然能诊断出燕都是中毒了,那为何一年之久也未能解毒?”林洛锦对大祭司的好奇度逐步上升,时至今日,他已逐步掌握了苍岳朝政,却不见燕都所中之毒有半分缓解,如果所料不差,苍岳的军政大权还在燕都手中。 苍岳的豹虎师历代都是由大王亲自掌管,可是,突袭西州的豹虎师,却又不是奉燕都之令发动进攻的……这些谜团,林洛锦一时也解不开。 第452章 宿命 夜深人静的时候,独院内的一间小屋里灯光昏黄,将佛龛前的身影拉得很长,一个黑色的身影静静落在门口,四下察看无人,这才上前轻声敲门。 片刻后,屋内传出一声:“进。” 推门而入,转身将门掩好,柳木跪在那道身影之后,恭敬道:“回太后,经查探,那女子的确是大燕永宁侯府嫡女林洛锦无疑,她也是医尊姜白的唯一弟子。” “姜白的弟子?”孟合太后捻佛珠的手忽然停顿下来:“快有二十年没有听见这个名字了,难怪她有本事为大王诊治。”说完话,便又闭上眼睛,手上继续捻着佛珠。 除此之外,柳木还打听到了一些 别的消息,他正迟疑要不要说,孟合太后便再问道:“还有何事?” 柳木跟在她身边多年,她是了解他的,既然禀报完了事情尚未离开,定是有事。 柳木迟疑了一下,继续说道:“属下在查探林洛锦身份的时候,还发现了一个奇怪的情况。” 能让柳木察觉不寻常的,孟合太后睁开眼睛,看着柳木道:“什么情况?” “阎寐阁似乎也在寻找这位锦小姐,只是暗中寻找,发布了一道内部悬赏令,或者是大燕太子,或者其他什么人请动了阎寐阁吧,总之,现在苍岳之外寻找这位锦小姐的人不下五拨。” 有着岁月痕迹的双眸闪着晶亮的光 ,神色没有一丝变化。 “她倒是比她的母亲更能让人记挂在心上,当年,她的母亲也曾如此被人找寻过,却没有如今这般声势浩大。” 孟合太后这话,像是感慨,又像是隐含着一些嫉恨的情绪。 柳木不敢擅自揣度太后的心思,静静的跪在地上,只等着吩咐。 孟合太后仰起头,看着佛龛之上慈爱的菩萨神像默默,喃喃自语:“这便是宿命吧,最美的年纪,遇着最无奈的窘境,佛曰缘深则聚,缘浅则分,无缘的人,注定不是一路人。” 孟合太后这些话,柳木听不懂,也不敢问。 半晌,孟合太后说道:“柳木,你跟在哀家身边多年, 虽是主仆,却胜过主仆,当年哀家将你从阿丹雪身边要过来,是不是有些怪哀家?” 柳木重重低头:“属下不敢,多年来太后对柳木信任有加,更是恩深似海,若没有太后的厚爱,柳木一族早已没落,哪里还会有今日。” “乌日娜这些年的确做了不少的错事,哀家当年选定她为大妃,她却将大王,整个王宫管理成如今这般模样,哀家的错,那便由哀家来收拾结果吧。” 柳木静静的跪着,听着孟合太后继续说道:“明日开始,你便回到王宫去吧,内侍卫领大臣的位置还空缺着,你去顶上吧。大祭司那里,你要盯紧些,可以慢慢收网了。 ” 柳木愣了一下,垂头应道:“是。” 本以为孟合太后的话已经说完了,却在起身之际又听孟合太后道:“苍岳不会有第二个阿丹雪了,她也不是她。” 柳木脚步顿了顿,开门出去了。 柳木出门,旁边的帷幕之后走出了一个老妇,年纪竟比孟合太后还要大些,一身苍岳人的装扮,她看了一眼关上的房门,暗暗叹了一口气。 “太后,您又何苦在这个时候跟他提起丹阳郡主,阿丹雪这个名字,自两年前便是整个苍岳的禁忌,柳木他跟在身边忠心耿耿,这些咱们都是看在眼里的。” 孟合太后手上的动作停下来,睁开眼睛,目光空洞无光。 第453章 往事 月光透过旁边的窗户洒下余晖,与屋内昏黄的灯光交相辉映,整个小屋显得异常神秘而又普通。 那老妇人继续说道:“您让柳木去担任内侍卫领大臣的职务,就等于将整座王宫的防卫安危系于他手,您就不担心……” 后面的话老妇人没有明着说,可她们都是心知肚明。 孟合太后慢慢站起来,因为在蒲团上跪得久了,起身的时候腿脚有些酸胀,老妇人扶着她,慢慢走向里间。 里间是一间简单的卧房,装饰摆设极为朴素。 “他在我身边磨砺了两年,如果还这般沉不住气,也就白费了哀家的心思。再者说, 他与乌日娜到底是表兄妹,以柳木的心性,即便是再恨,恐怕也不会真的杀她。” 老妇人点了下头,将孟合太后扶到软塌上坐下,给她倒了一杯茶。 孟合太后看着眼前的清茶,顺着手看向老妇人的脸上:“你今日没有见过那孩子,她跟她的母亲极像,尤其那股子临危不惧、傲气凛然,可说是青出于蓝。” 这话说完,只见老妇人手上的动作停顿了,目光深深的盯着茶盏中的清茶水,似整个神思全都融了进去。 “你是她的婢女,本该陪在那孩子身边,看着她长大的,是哀家……” “太后!”老妇人一把紧 紧握住孟合太后的手,眼中早已朦胧模糊,阻断了她要说出口的话。 “安云,二十年了,够了。” 听到这一声“安云”,老妇人眼眶中的泪珠终于滚落下来,快二十年了,她都快忘记自己这个曾经的名字了。 思绪似乎慢慢飘回遥远的二十七年前,那时候她还是大燕国临安城一个小县丞的女儿,家中排行第三,人人唤她“三小姐”。 她与所有的闺中小姐一样,整日学女红女德,她“淑女”的名声传遍了临安城,引来了纨绔子弟的觊觎,仗着财势,一个叫南宫缺的纨绔子手下带着一众打手,抬着彩礼上门求 亲,若是不允,那些打手便是后果。 父亲外出公干,家中仅剩她与母亲孤寡,她誓死不从,南宫缺的打手将她的府邸掀得底朝天,且将母亲打成重伤。 碍于权势,她们的诉状没有递交到知府,她们没有熬过南宫家的威逼,她答应了婚事。 那时候的安云,誓死不嫁南宫缺这样的纨绔子,虽是答应了婚事,却在大婚之日将匕首藏在了衣袖之中。 她是被作为南宫缺的正室夫人娶进门的,排场异常盛大,只听外面的婢女议论,连燕京城里那位南宫小姐都来了,她不知道众人口中念着的“南宫小姐”是何人,也不 好奇为何整个南宫府的人会因为一个小姐的到来而兴奋激动。 她冷戚一声,或许就是因为是燕京城来的吧,如若不然,临安城的南宫家也不敢光天化日之下强抢县丞的女儿。 从县丞府到南宫府,她做好了鱼死网破同归于尽的准备。 下了喜轿,她把喜服中的匕首紧紧握住,因为害怕,身子走路都有些颤抖,南宫缺见她那模样,还在众人之前调侃说她是因为嫁人心情激动的,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从门口走到喜堂,她仿佛走了一生。周边嘈杂嬉闹的声音她充耳不闻,喜帕之下的一方天地之间,只见正红色的靴履。 第454章 大闹喜堂 她从小受的女德教育,以及她少女怀春的憧憬,是寻觅得一人,得一人之心,朝朝暮暮,云卷云舒。 南宫缺不是她的良人,也非她心之所向。虽是正妻之名迎娶,府中却已有八九房妾侍,浪荡之名在外,嫁给这样的人,一眼便能看到未来。她不愿这样过一生,也不愿屈居在这样的人下。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在躬身行礼的那一瞬间,她看准时机,掏出喜服中的匕首,狠狠朝着对面的人刺去。 “啊!”一声惊呼响起,整个喜堂顿时乱了起来,她一击未中,牟足了劲再刺第二次,眼看着锋利无比的匕首 就要刺到南宫缺的胸口,却突然被一个力道拦住,她不管不顾,用力便刺向拦她的那人。 可对方武功极高,她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敢拿起匕首自保便已用尽了周身力气,只感觉手上传来一阵钝痛,匕首便掉落在地。此刻她的眼镜追寻着掉落在地的匕首,试图挣脱所有束缚去捡匕首,再次行刺。 可是,还没碰到匕首身体便被一个力道重重的按压住了,整个喜堂顿时惊慌忙乱,人心惶惶,谁也没料到好好的一场豪门婚礼,如何会演变成为一场预谋的刺杀。 南宫府的当家人吓得险些晕死过去,急忙朝着碧色的身影跑过去。 “凌、凌 小姐,您没事吧?” 南宫缺重重摔在地上,只感觉到全身疼痛,却见自己的父亲跑过来第一个问的却是别人,顿时皱紧了眉头,朝着一旁的老妇人哭喊道:“娘,娘!” 老妇人在婢女的搀扶下,也着急忙慌的朝着南宫缺奔去:“缺儿,你伤着了没有啊?快让娘看看……” 此时的安云已然是疯魔了,豁出所有也没能伤了南宫缺半分,她痛恨、恼怒,疯癫的大吼了起来:“啊!!啊!!!……南宫缺,你毁了我的一生……” 此时,跑的人已然跑得差不多了,但依旧留下了很多看热闹的人,安云被两个家丁钳制住手脚,动弹不得,她 扫视着一层又一层围观之人,大声控诉:“南宫缺以权势逼压,强娶于我,我安云即便是化为厉鬼,也绝不屈服!南宫缺仗势欺人、强抢民女、无恶不作,燕京城中的南宫府便是其帮凶,我大燕天理昭昭,绝不会纵容国之蛀虫败坏纲纪,我安云即便是死,也一定告到皇帝面前……” “啪!” 话还未说完,那老妇人匆忙过去便是一记耳光,将她打得头晕目眩。 “住口!你一个小小县丞之女,莫说是燕京城了,没有我南宫家,你连这临安城也出不去!” 这时,一袭青衫女子缓缓从人潮中走了过来,跟在她身后的是南宫家的家主,见 安云口中带着燕京城中的南宫家,顿时也被吓到了,大步上前又是一耳光:“啪!” “大胆,南宫小姐在此,岂容得你信口开河,若是损了忠勇侯府的名声,你……” “五叔叔。”南宫家主话未说完,青衫女子便开口打住了,只见南宫家主一愣,转身对青衫女子道:“阿凌,你别听她胡说八道,她是疯魔了。” 堂堂南宫家主,竞对一个小丫头如此恭敬,安云知道,这就是众人口中那位燕京城来的南宫小姐了。 如若没有燕京中南宫府的扶持,也便不会有她的今日了,对面前的青衫女子,安云顺理成章的将她视为了同流合污之辈。 第455章 仗势欺人 南宫凌静静看着眼前被两个仆役按住的新娘子,她的容貌很美,新娘的妆容更是将她的肌肤衬得红润饱满,难怪南宫缺愿意以正妻之名迎娶,如此美人,即便是在燕京城也找不出几个来。 只是,她眼中的怒和恨,将她的美掩盖了许多。众人只看见她愤恨疯魔的模样,只觉得她是个疯子。 “哼!忠勇侯府,什么皇亲贵胄,也不过是踩着穷苦人的鲜血,穷苦人的尸体攀上去的富贵,呸!”安云恨恨的啐了一口唾沫星子,轻蔑的瞅着南宫凌:“看看你身边那张阿谀奉承的嘴脸,如果不是你们燕京城中给他的权势,他又如何敢仗势欺人?你去问问全城的百姓,有多 少人是被你们南宫家的权势欺压过的?” 南宫凌一愣,面前的女子在这个时候当众戳破南宫府的作为,她难道不知道在场的,不是南宫府的亲眷,也是有交往的门户,她的哭诉,不会对南宫府有任何影响,甚至只会对她自己造成不利影响。 果然,南宫家主即刻示意下人将人立刻带出去,马上就又上来两个仆役,南宫家主转头便对南宫凌道:“阿凌,这里就交给缺儿来处理吧,你先回去休息休息,如何?” “是啊。”这是南宫缺的母亲也顺势走了过来,虽不敢伸手去拉她,却也靠得很近,露出一副慈善的面容来,与先前打人的凶狠模样形成鲜明对比。 “ 阿凌,婶婶带你进去休息吧,今日这事情交给缺儿来处理吧。” 安云听着这家子人的口吻,她已经不惧死亡了,可是心中的愤恨到底难以抵消,她冷笑、嗤笑。 南宫凌本已经抬起了脚步,毕竟这是五叔的家事,她不便插手,可就在她转身的一瞬间,她看见安云脸上那抹嗤笑,她顿了顿脚步:“不知五叔打算如何处置她?” 南宫家主砷了一下,开口道:“放心吧,缺儿会处理好此事的,即便她是县丞之女,我也断然不会让她影响到南宫府的。” 这话说得隐晦,见多了燕京城中的人心险恶和世道不公,她原本也不想多管,毕竟这件事,不是她说了可以算的 ,可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是如此奇妙,在南宫凌转身的一刹那,她再次停住了脚步。 “五叔,此女怕是不适合做你府中的儿媳,不如给了我,可好?” 南宫夫妇一怔,南宫缺亦是不知所措,以为自己听错了,良久不见回应。 南宫凌转头再看了一眼安云凌厉的眼神,复问道:“怎么,五叔是不舍得吗?” 南宫缺皱了眉头,顿时说道:“凌妹妹,你要个疯子做什么?你若想要个懂事的婢女,我稍后便给你找最好的送去,如何?” 南宫家主也道:“是啊阿凌,此女是县丞之女,怕是伺候不好人的,你看她如今的模样,莫污了你的眼呀,五叔给你找个好的, 明儿就给你送过来。” 一边说还一边眼色示意南宫缺赶紧将人带下去处理,可南宫家越是这般阻拦,越是让南宫凌觉得不寻常。 南宫夫人见南宫凌仍旧有些不愿意离开的模样,顿时又虚伪的开口道:“凌儿,快走吧,婶婶带你进去休息。”说着话便把南宫凌拉走了。 南宫凌转身的那一刻,她看见了安云嘴角那一抹嗤笑。那是一种对生死的漠视,也是对这世道的绝望。 南宫夫人将南宫凌带到了精心准备好的厢房内,比之她在燕京城的府邸,竟是一丝不差,可在她的记忆之中,她明明是第一次来到临安城,看来为了她的到来,南宫缺举家上下真是煞费苦心。 第456-457章 安云跑了 第456章 吉时早已过了,南宫凌在屋内呆得确实无聊,心中仍旧有些挂念着喜堂上发生的事情,便将门外的婢女叫了进来。 “阿箬。” 一个年轻女子从门外走进来,虽是穿着婢女衣裳,但举手投足之间的气度却不输一个闺秀小姐,她手中还配着一把剑,若是懂武器的行家见了婢女身上的佩剑,定会十分惊讶。 “小姐,你可是想问那位新娘子如今的处境?”她像是南宫凌心头的蛔虫一样,总是能准确的洞悉她的心思。 南宫凌点了一下头:“阿箬,你跟我不到三年,这洞悉人心的本事你倒是学得精,我心里想什么,你总能知道,外祖当真是给了我一块好宝藏!” 叫阿箬的女子轻轻一笑:“小姐性子简单,这有什么难懂的。您虽然行事果断,可您心地善良,更是嫉恶如仇,那位新娘子虽是闹了喜堂,还刺杀了新郎,可话里之间说得南宫家无言以对,可见这件事情一定有内情。” “所以,我想你去打听一下,此事究竟为何?” “是。”阿箬应下,又立即道:“小姐,那你……”她想,小姐是不可能一直待在南宫府里的,她去打探消息了,小姐身边便没有人保护。 南宫凌缓缓挑眉:“我是无休大师亲传弟子,若你我真的比起来,恐怕不会输给你吧。” 阿箬忽然一笑,她差点忘了,小姐从不轻易 出手,但她的武功却是不弱,燕京城中许多高手都不一定是她的对手。 “是啊,以小姐的身手,即便是在燕京城,恐怕也没几个能打得过你。” 阿箬领命出门去了,南宫府里的侍卫对于南宫凌来说,只要她想避开,便如木偶一般,形同虚设。 傍晚十分,南宫缺领着两个眉目清秀的年轻女子笑呵呵的前往南宫凌住的院子。 “嘡嘡嘡!嘡嘡嘡!” 敲了一会儿门,无人应答,南宫缺皱眉,开口叫唤道:“阿凌,你在里面吗?阿凌……” 仍旧没有回应,南宫缺转身问门口的守卫:“阿凌去哪儿了?” 几个侍卫一口应道:“回公子,南宫小姐并未出房门。” 南宫缺已然发觉不对劲,即便是南宫凌休息了,在睡觉没听见,可是她身边的婢女阿箬也不见了,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南宫凌根本就不在房中。 想到这里,他猛着胆子使劲撞门,奈何门栓根本没上,门只是轻轻阖上的,南宫缺这猛地一桩,反倒将自己冲撞在了地上。 “公子!”侍卫慌忙伸手欲拉,还是没能拉住,南宫缺摔了个狗啃泥。 他一怒,抬头看见空空如也的房间,心中更是怒火难耐。 侍卫忙上前将他扶起来,他站起来,盯着两个侍卫,将面前的守卫和婢女当成了撒气桶:“看个人都看不住,老子要你们有什么用!” “砰! ”一声脆响,南宫缺一把将旁边桌案上的茶杯扫在地上。 “还不快去找人!若是出了半分意外,你们十条命也不够抵的!” 南宫缺此时恼怒万分,若不是父亲一再叮嘱,他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南宫凌,明明是小辈,却让全家人对她毕恭毕敬,唯唯诺诺,不就仗着自己是忠勇侯府的嫡女吗?说到底不过一个小丫头罢了! 正在他气恼之际,一个家仆匆匆忙忙的跑来禀告道:“公子不好了,不好了。” “鬼叫什么?慌慌张张的,阎罗王来抓你了吗?好好说话不会。” 家仆喘了几口气,这才说道:“少、少夫人……不,新娘子……不是,安、安云跑了……” 第457章 临安风评 南宫缺顿时一惊,随后大怒,骂道:“都是废物,连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都看不住,养你们有何用?” 他精心挑选准备送给南宫凌的婢女此刻也管不了了,立即便朝门外冲了出去,还一边吩咐道:“立即点齐人手,到县丞府去拿人!” 看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急匆匆出门,两个婢女被吓住了。 这时,南宫凌已经从酒肆吃饱喝足了出来,看着满街的人来人往,鼻尖不时传来花都的花朵馨香,再听着各路小贩的吆喝之声,这市井的生活、市井的自由、市井的声色,都让南宫凌无比 沉醉。 她从前便听外祖说过,这上有燕京,下有临安,这是整个大燕最为盛名的两个城市。燕京繁华,临安沉静;燕京贵胄遍地,临安多出诗才。 她向往了无数次的临安城,终于这次能独身前往了。 抬头看看时辰,她拉住旁边一个路人问道:“大娘,请问县丞府怎么走?” 老妇人眯细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眼南宫凌,眼前的女子容貌极美,笑容温暖,并不像坏人:“县丞府啊?看见前面的铁狮子了吗?往那儿走,左拐一条街直走到底,你就可以看见县丞府了。” “多谢大娘。”南宫凌道了一声谢谢,便朝着老妇人所指的城西的方向慢慢走去,根据阿箬的办事效率,应该已经办得差不多了。 她在临安城的大街上闲逛了一圈,还在酒肆茶馆里呆了半天,从不同角度打听过临安城的县丞,众人对他的评价虽不是头顶明月的青天,却也是为官一方,尽力而为的一任地方小官,简单总结就是:庸而不昏,无太大的政绩,却也从不干坑害乡民的坏事。 不过县丞府的小姐安云的名声在临安城却是叫得响亮得很,无不是说她美貌、有才学,平易近人……脑海中回想起安云在喜堂上刺杀南宫缺的那副狠绝模样,令人难以将这两个面貌重合。 刚刚拐过街角,还没看到街尾,身后便传 来一阵马蹄疾驰的声音,街上的人群都在慌忙躲开,冲撞之间将南宫凌撞到了墙角,待她站稳了抬起头来,只看到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人已经跑过去了。 人群中叫骂声响起:“又是南宫缺,不知又要去祸害谁了!” “老天真是不长眼,竟然让南宫家在燕京城风生水起,如此祸害百姓,却还能逍遥法外……” “今日不是他迎娶安家三小姐的日子吗?就连成亲之日也不消停吗?” “你们还没听说吗?安家小姐在喜堂上差点杀了那南宫缺。” 周围的人瞪大了眼睛,围成一圈,无比好奇的追问刚才说话之人。 “当真?你可莫要瞎编!” “我没瞎编,半个时辰前我在西街巷子边上还险些撞上安小姐了,瞧那模样,应该被折磨得不轻,脸上都是伤呀,好好一个美人,竟也没能逃过那恶魔之手!” “这老天不长眼睛啊!” 一群人依旧还在热议,南宫凌却是从人群中挤出来,看着已经远去的高头大马,脸色顿时有些不好。原来南宫家在临安城的名声竟这般不好。 忠勇侯府是大燕建国以来第一个异性侯爵,全凭祖辈父辈的战功得来,祖祖辈辈在战场上挥洒的鲜血和牺牲,绝不是给南宫缺一家拿来如此挥霍、辱没的。 她加快了脚步,朝着县丞府的方向快速而去。 第458章 必死的决心 南宫缺带领着二十多名府中打手,气势汹汹的赶到县丞府,县丞府门口的守卫见此阵仗,再一看领头之人,不敢多话,静悄悄站在一旁,眼看着众人踏进县丞府的门槛。 “安云,你给老子出来!”刚踏进门槛,就听见南宫缺大喊了起来,县丞府中的婢女仆役们,没有一个敢上前搭话,见状都悄悄躲在角落了。 “安云,你给老子出来!” “老子告诉你,你既已嫁给了我,便就是我的女人,要识相的就赶紧滚出来,否则,老子就拆了你家!” 口气不小,更是令胆小的人心中发颤。 紧闭的房门中,不时传来南宫缺咆哮的声音, 听着这声音,就快要搜到她们的院子了,婢女翠儿胆战心惊的拉着安云的手,害怕极了:“小姐,这可怎么办?老爷 也不在府中,您要是被她抓回去……”后面的话翠儿都不敢往下想了。 南宫缺在临安城做过的恶事,她们听过的太多了,翠儿就曾亲眼见过南宫缺当街强抢民女,还将那女子的父亲活活打死的场面,即便老爷是县丞,南宫府也不曾放在眼里过。 安云逃回家中之后,换了一身衣裳,将喜服尽数烧了,此刻,听着南宫缺嚣张的叫嚣,她恨不能拿着一把斧头冲出去将他砍死,可是她心里明白,即便她现在举着斧头冲出 去,也不能伤南宫缺分毫。 “翠儿,准备笔墨纸砚。” 婢女不知道在这个时候要笔墨纸砚做什么,怔了怔,这才转身去拿。 在桌案上铺下笔墨,安云拿起笔毫,刚要落笔,她停顿了一瞬,随后将笔毫放下,将右手食指伸进嘴巴咬破,殷红的鲜血顿时从指腹中溢出。 翠儿一惊:“小姐,你做什么?” 没有回应翠儿,安云开始用手在纸上奋笔疾书。 不多时,便写了慢慢五页的诉状,罢了,她将诉状收好,塞进翠儿的手中:“记住,把这封信送到燕京城城防守卫兵陆恒手中,将家中事情告诉他,他知晓之后,定会想办法把诉 状送到监查院去,我就不相信南宫家当真能逍遥法外!” 翠儿看着手中的诉状,不知所措。 “小姐,你要我将信交给表少爷,那你呢?还有老爷?” 安云眸光中闪过泪光,随后目光坚定的看着门外的方向,发狠道:“南宫缺一家是不会放过我和父亲的,可我即便是死,也要将南宫缺家的罪状告到皇帝面前!” 翠儿眼泪巴拉一下就淌了出来:“小姐,你不要死,翠儿胆子小……” “翠儿,你记住,我们安家,是被南宫家逼迫而死的,你一定要牢牢记住我的话。”说罢,安云便迅速打开窗户,见外面对翠儿道:“快走!” 翠儿心里害怕极了,可此时此刻并不是她害怕的时候,她手中牢牢抓住三小姐的嘱托,笨拙的从窗口爬了出去。 “你一定要小心保护自己,快走!” 叮嘱完之后,安云迅速关上窗户,在心里下了必死的决心,往门慢慢走过去。该她面对的,她不会怯懦。 手碰到门栓,南宫缺的声音登时在门外响起,她被惊得身子一怔,扶着门栓的手顿时缩了回来。 害怕吗?她当然害怕,她只是一个小小弱女子,无权无势,没有倚靠,门外的,是临安城出了名的恶霸,她几乎能预见自己走出这道门即将面临的处境,她害怕,可是她没有退路。 第459章 人固有一死 无论她怎样害怕,无论打开门之后她将面临怎样的处境,无论她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她都必须去面对,因为她心里深深明白,只要她亲自出面去面对,南宫缺就不会过多为难父亲,所以她必须面对。 鼓足了勇气再次伸出手,在她要打开门的一瞬间,一道奇怪的力量猛然将她定住,整个人动弹不得,身后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你知道你走出这道门有可能会死,或者比丝更恐怖?” 她想说话,却发现她连声音也不能发出了。 这时,一只白净纤细的手伸了过来,在她喉咙的位置轻轻摸了一下,她顿时就能开口了,头也能动了,她转头,便看见一袭青色衣裙的女子,那张脸她见过,正是喜堂之 上,众人对其俯首帖耳的“南宫小姐”。 “你、你……想做什么?”喜堂之上她便袖手旁观,安云自然将她视为与南宫缺的一丘之貉,因此看向南宫凌的眼神充满敌意和防备。 南宫凌看着眼前的女子,脸上还有淤青,看得出来她先前定是被南宫缺折磨过了,安云交代婢女翠儿的事情她目睹了全过程,她知道,面前的女子有血性,有智慧。 她目光直视安云,再次开口:“我刚才问你的话你还没有回答我。” 这时,南宫缺的声音已经到达了门口,有即将冲进来的危险,南宫凌看出她的惊慌,说道:“只要我不想让他进来,他便进不来。” 一句简单的话让安云怔了一下,南宫缺家最大的靠 山就是燕京城内的忠勇侯府,这位侯府小姐如此大的气魄,倒是让她有一瞬间的心安。 即便她不理会南宫凌,待南宫缺闯进来,她也无处藏身,倒不如看看南宫凌有什么目的? “你问我知不知道走出这道门的后果?我当然知道。”安云顿了顿,继续道:“我出去了,南宫缺只会把愤怒发泄在我一个人身上,我至少还能保住家人,可如果我不出去,凭他南宫家在临安城的势力,迟早也会找到我,到时候,他必定牵连我的父亲,我的家人,这笔账,我心里还是清楚的。” 南宫凌点了点头,能在这危急时刻想到家人,想清楚事情的严重程度,说明她匆忙,更有担当,倒是比燕京城中许多的名门 闺秀更让人期待。 “如果,你今天真的落到南宫缺手中,你预备如何?怎样的屈辱你都能忍受?” 安云面容坚定:“大不了一死,圣人有云,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我不轻言死,可若一定要我死才能结束这一切,我也不会畏惧,我为我的父亲,为我的亲人而死,这并不可耻。” 南宫凌再点点头:“果真是有骨气有血性的女子,如果我今天帮了你,你不用死,你的父母亲人也不受连累,你预备如何感谢我呢?” 安云猛然盯着南宫凌,她不知道南宫凌说的这句话是真是假,因为她不知道南宫凌为什么帮她?她们这样的人,做任何事情都有利益交换的,她看着南宫凌,问道 :“你想要什么?” 南宫凌煞有介事的想了想:“本小姐暂时还没有想到,那你敢下这个赌注吗?” 南宫缺,忠勇侯府,都是她小小县丞府得罪不起的人,即便不是她,也会是南宫缺,不过一条性命罢了,赌一回又何妨? “赌输了,不过是我的一条命,赌赢了,那我便还有命在,我信你一次。” 南宫凌扬起嘴角轻轻笑了笑:“好,那你现在可以开门了。” 话落,在她背后点了一下,她便恢复活动自如了,她有些不敢相信的再次看向南宫凌,如此就让她开门?南宫缺此刻正在门口。 南宫缺的声音越来越大了,指着她的这道门吼道:“进去仔细给我搜,老子就不相信她还能钻地底下了。” 第460章 赌注 南宫凌转身朝着后面的椅子走过去,坐下,悠哉的说道:“不想开门,那便给本小姐倒杯茶水吧,他总会进来。” 安云走到桌旁拎起茶壶,再看着镇定自若,悠哉闲适的南宫凌,越加有些看不懂此人。她身份高贵,可南宫缺并不是善茬,她不知道南宫凌对上南宫缺会发生什么,可是她出了相信,没有别的选择。 茶水尚未倒满,门“哗啦”一声被人从外面强力推开,安云被吓得身子一怔,手中的茶壶险些没拎住。 南宫缺进门,第一眼便看见安云,怒火熊熊燃烧起来,大步朝安云走过去,手指指着安云,正要破口大骂 ,却发现旁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扭头一看,顿时一惊。 漫天的怒火顿时压制下来,客客套套的对着南宫凌开口:“阿凌,你怎么会在这儿?” 安云倒好了水,不敢端过去,怔怔站在桌旁。 南宫凌抬眼看着南宫缺:“小的时候我便听外祖说过,临安是座极美的城,这里四季如春,鸟语花香,这次表兄你成亲我可是在爹爹面前求了好久的,这才让我代表侯府来向你贺喜,这两日也没好好逛过这临安城,刚好我收到爹爹来信,让我即日回京,所以便找了个熟悉临安的人来陪我逛街,带走安云之前没跟表兄你打声招呼 是阿凌的不对,表兄若是生气,只管骂我好了。” 这一袭话,温声细语,倒如一个不懂事的小丫头做了错事一般,说得可怜巴巴,都不忍心责怪。 安云静静看着这一幕,只见南宫缺听完话,顿时脸色赔笑:“阿凌说的哪里话,只要是你想要的,表兄必定帮你,又怎么会生气呢?” 南宫凌顺势便又问一句:“表兄说得可是真的?” 南宫缺拍拍胸脯,打包票道:“当然是真的,在这临安城,谁若是敢让阿凌不高兴,我绝不放过他。” “太好了!”南宫凌顿时从椅子上跳起来,像一个得了蜜饯的小孩,笑嘻嘻道:“ 我就知道表兄对我最好,等我回燕京去,我一定要告诉爹爹。” 听到这里,南宫缺顿时高兴起来,能在忠勇侯面前露脸,那可比什么都重要,顿时也没想那么多,便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痛快说道:“告诉表兄,回京你想要些什么?表兄这就去准备。” 这时,有一股无形的力量让安云的那颗高悬的心安定了下来。 南宫凌想了片刻,开始数道:“你们云庐的点心、姜馨铺子的刺绣、还有一品居的烧鹅、尚品阁的果腹……” 安云听着南宫凌数的这些东西,想着这位南宫小姐对临安城的了解并不亚于她这个土生土长的 临安人。 说到最后,南宫凌继续道:“对了,我还看上一个人,想一并带回去,就怕表兄不舍得。” 此刻的南宫缺,一心记得南宫凌说回去要在忠勇侯面前夸他的事,便也什么也不在乎了:“阿凌不相信表兄是不是,我说过,无论你要什么,表兄都给。” “表兄说得可当真?”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自然当真,说罢,你想要谁?” 南宫凌朝安云招了招手:“过来过来。” 南宫缺看着安云放下茶壶,朝他走了过来,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他怔怔看着安云,再看着南宫凌,自己已经说出口的话,已经收不回来了。 第461章 聊表谢意 南宫凌将安云拉到自己面前,笑言:“我就要她,表兄舍得吗?” 自然是不舍得,可此刻话已出口,况且,她南宫凌已经开口要了的人,他即便再想反口,也是不肯能的事情了。 他有些为难的开口:“阿凌,你若是想要一个伶俐的丫头,我再重新给你找一个带回去,她……” “我就觉得安云最伶俐,我就想要她伺候我。”南宫凌固执道。 安云的心也悬了起来。 “可安云已经跟我成亲了,阿凌你……” “可是你们并未拜堂啊,大燕法典可是明确写道:未敬天地、父母,便不算得夫妻,表兄你也说过,无论是什么,只要我想要,就一 定会给我,现在是想反悔吗?” 他的确想反悔,抛开安云这个美人不说,她对南宫府的所有事情一清二楚,他是害怕安云会在忠勇侯府胡说八道。 “阿凌,你就听表兄的,表兄不是想反悔,安云她已经是我的女人,你为何一定要她呢?这临安城内乖巧伶俐的婢女多得是。” 安云立即道:“不,我与南宫缺没有任何关系,他从未碰过我。” 南宫凌顿时收起脸上的笑容,有些不高兴道:“表兄这是不愿意给人,诓骗我做什么?表兄若是实在不舍得,那便算了。” 话落,便对门口的阿箬大声道:“阿箬,收拾包袱,即刻回京。” 听到这 句话,安云的心凉透了,最终,她还是逃脱不了南宫凌的魔爪。 眼看着南宫锦就要踏出门槛,南宫缺一咬牙:“既然阿凌如此喜欢安云,罢了,你便带回燕京吧。”说完,便朝着安云递去一个威胁的眼神,若是敢胡说八道,她的父亲可还在临安城内。 南宫凌嘴角几不可见的弯了一下,头也不回:“那就多谢表兄了,阿箬,走。” 南宫凌走在前方,阿箬对站在屋内一动不动的安云喊道:“呆站着做什么?快跟我们走啊!” 这片刻之间的反差太大,她还来不及反应,只匆匆跟上南宫凌的脚步,大脑一片空白。南宫缺愿意放了她,所以,这 代表她从今以后都自由了吗?她有些不敢相信,用力的拧了自己手背的肉,很疼,她确定这不是梦。 她抬头看着前方的背影,高挑纤瘦,根本看不出她能有多大的力量,可就是这样一个小女子,轻松的便把她从南宫缺手上要了过来。 走出县丞府,南宫凌对身后的阿箬吩咐道:“去准备两个美人,晚上给表兄送过去,就说聊表谢意的。” “是。” “对了,一会儿再给爹爹回封信,就说我在临安城大病了一回,现在身子尚未大好,暂时还不能颠簸,需得在临安城多养些日子。不过让他们不要担心,五叔请了临安最好的大夫给我看病,已经 有好转了,等我身体大好了,再回燕京城。” 安云看见阿箬眉头皱了皱,说道:“小姐,我们已经出来半月有余,侯爷会生气的。” 南宫凌眉头也没皱一下:“生气便生气吧,谁让他不让我参加殿试武选的?” “侯爷也是为了小姐您着想啊,大燕建国百余载,从没有女子参加殿前武选的,况且,侯爷是担心你受伤,老阁主也并不想让你掺和进这些事情当中去的。” 南宫凌似乎有些不高兴了,一边走一边说道:“他们不是我,不能代替我做选择,我虽是女子,却也未必比男儿差,若是永远这般藏着我,这忠勇侯府百年之后谁来承袭?” 第462章 见面礼 安云一路安静的跟随在南宫凌身后,未敢擅自开口,这位南宫小姐的脾气她不了解,她有能力将她从南宫缺手上救下来,足以说明南宫缺是多么畏惧她的,她怕擅自开口,惹小姐不开心。 在街上走了会儿,南宫凌在一品居的门口停了下来,转身对安云和阿箬说道:“今晚我们就住这儿了,阿箬你去收拾包袱,明儿一早我们就出发。” 阿箬抖了抖眉:“小姐,这儿哪里比得上南宫府的环境?” 南宫凌回头看了一眼酒楼客栈的环境,道:“自然是不能比,可要是今晚把她带进南宫府,恐怕南宫缺是不会放过她,必定想方设法一亲芳泽,到时候, 我这救人反倒成了害人,自我们从县丞府出来,这跟屁虫可是一路跟随,只要安云离开我的视线,南宫缺便会动手了。” 阿箬回头看了一眼来时的路,她早就发现有人跟踪,只是小姐并未下令,她便也就只是暗中警惕。 而安云听南宫凌这一说,朝身后看了一眼,可只看到了来来往往的人,她只觉得后背发凉,一种恐惧和惊慌自心头而起。 她知道南宫缺的手段,原以为他畏惧南宫凌,可没想到他把人给了南宫凌,背后却仍旧想着向她下手。 双手紧紧撰着,南宫凌见她如此害怕,出言道:“这就害怕了吗?跟着我,往后比这更害怕的事儿还多 着呢,你还是好好想清楚吧。” 说完,南宫凛转身便走进了一品居。 阿箬伸手拉住安云,安慰道:“放心吧,只要跟在小姐身边,谁也带不走你,你要相信小姐她有这个能力。” 安云看着阿箬点点头,她不知道南宫凌有没有那么能力,但她如今都已经别无选择。 阿箬开了两间房,都是紧挨着的,林洛锦就住在旁边,因她睡觉不喜被人打扰,所以安云便跟阿箬住一间房,以防止南宫缺半夜趁人熟睡动手。 阿箬回到南宫府收拾包袱,没多久便回来了,正要吃晚饭,店小二将饭食端到屋内,恭恭敬敬退了出去。 南宫凌拿起筷子,朝她们二人 示意:“快坐下吃饭。” 阿箬没有犹豫,这似乎是她习以为常的,便坐在南宫凌的对面,而安云则迟迟不敢落座,南宫凌见她不坐,抬头看着她。 安云开口道:“我……奴婢伺候小姐吃便是。” 南宫凌拿着筷子夹了一颗花生米放进嘴里,对阿箬示意:“给她讲讲规矩。” 阿箬起身将安云拉到椅子上坐下,说道:“你别看着小姐在南宫缺面前那般嚣张跋扈,我们小姐是最好相处的,在她面前,你别把自己当成奴婢下人,等你跟在小姐身边久了,便知道小姐性子随和,是最好的主子。” 这一顿饭,安云吃得兢兢战战,她一边吃,一边观察着 南宫凌和阿箬,正如阿箬所言,主子和婢女同在一桌吃饭,没有贵贱之分,南宫凌和阿箬抖吃得自如,就像是和自己姐妹吃饭一般。 饭后,安云和阿箬同住一间,想了许久,安云还是打算主动跟阿箬打听一下这位南宫凌的脾性,毕竟,往后她就跟在身边伺候了,虽然心里也有些不愿意,可她已没有了选择。 唯有攀住忠勇侯府这棵大树,南宫缺才不敢对父亲和亲人动手。 “阿箬姐姐。”安云朝阿箬走了过去,将头上的一只簪子拿在手里,随之递给了阿箬:“阿箬姐姐,我身上没有什么好东西,这支簪子……我们初次见面,送给你当见面礼吧。” 第463章 背景 阿箬看了一眼她手上的发簪,对于从小在忠勇侯府长大的阿箬来说,眼前的这支簪子并不算名贵,她目光转向安云:“往后你我一同伺候小姐,不必客气。” 安云以为,阿箬并看不上这支簪子,极力说道:“阿箬姐姐,我身上没有什么好东西,我……” “看得出来,这支簪子用的是上好的材料,尤其镶嵌的那颗珍珠品味很高,虽算不上多名贵,但也是值些银子的,想必,是你很重要的人所送吧?” 安云默默点点头:“这是我母亲的陪嫁之物,母亲过世之后,便给了我。”说完,她看着阿箬问道:“你怎么知道这是别人送的?” 阿箬道:“很简单,簪子上面多有磨损, 而你却还一直带在身上,我想,这必定是对你很重要的人所送,对你意义非凡。” “这是我母亲的陪嫁,母亲过世之后便传给了我,所以我一直随身戴着,就像母亲陪着我一般。” 阿箬从安云的眼中看出了落寞和难过,她其实明白安云为何要送她礼物,既然小姐看上了她,要将她带回燕京城,那么往后她们便要一起共事。想到这里,阿箬起身将安云扶到桌边的椅子上坐下,自己也坐下,说道:“你我往后同跟在小姐身边伺候,你不必如此,你若是想问什么便问吧。” 安云看着阿箬,自己的心思如此容易就被她看穿了,愣了一下,这才说道:“阿箬姐姐,小姐她……与南 宫缺是何关系?为何南宫缺会如此怕她?” 阿箬反问安云:“那你知道小姐是何身份吗?” 安云答道:“是忠勇侯府的小姐。” 阿箬想,既然往后安云要伺候小姐,那就必须对小姐,对忠勇侯府有一定的了解,她有义务给安云普及一下忠勇侯府的情况。 “忠勇侯是大燕建国百余载唯一的一个有封地的异性侯爵,传到如今的侯爷,也就是小姐的父亲身上已经是第三代了,忠勇侯府不仅有自己的封地,还掌握着我大燕国三层以上的兵权,小姐的母亲,也就是夫人的娘家,乃是大燕四大家族江夏世家的掌家大小姐,无论权势还是富有,皆可比肩一国诸侯。至于我们小姐,出 生在这样的门第之中,她出生便被封为郡主,9岁时,皇帝特许她入宫不用行跪拜之礼,其礼遇可比肩公主。” 安云听着忠勇侯府的信息,只觉得震惊,从前只听说过燕京城中有这一户贵胄之家,却没想到忠勇侯府有如此深厚的根基。 难怪南宫缺无恶不作还有恃无恐,背后有如此强大的家族做后盾,他自然可高枕无忧! “至于这临安城的南宫府,其爷爷辈起,是忠勇侯府的旁支,到南宫缺这一代,刚好是三代之外的旁支表兄,忠勇侯府如日中天,三代之外的旁支想要沾点儿光,自然是对小姐点头哈腰了。” “小姐来参加他的婚礼,这已经是他家最大的脸面了,小姐客 气,叫一声叔叔婶婶,叫南宫缺一声表兄,他们南宫府心里自然是有数的,若是吃罪了小姐,他南宫府与忠勇侯府之间的一点联系也就断了,他们自然不敢得罪小姐了。” 听到这里,安云终于明白了,她往后跟随的这位主子,身份非比寻常,也难怪南宫缺如此惧怕她。 “那阿箬姐姐,侯府的小姐公子一定也多,咱们这位小姐是几小姐?”平常百姓但凡是富贵之家,皆是三妻四妾,儿女成群,更何况是皇城之中的侯爵贵府了。 “如果算上侯府的旁枝末节,怕是算不清楚了,不过侯府嫡系的,只有咱们小姐一人。” 安云再是一怔:“你是说,咱们小姐是忠勇侯府的嫡女?” 第464章 燕京城 阿箬点头:“自然是,否则,你以为皇帝许的入宫不必行跪拜之礼是如此容易的吗?放眼整个大燕,除去公主,能有这般礼遇的,我们小姐属头一份的。” 自那之后,安云便一直跟随在南宫凌身边,也因着这层关系,安云的父亲,在临安城也一直相安无事。 安云第一次见识到燕京城的繁华,是三个月之后。 安云仰头凝望着城门上方的“燕京”二字,有些发愣。燕京城连城门也与其他地方的不同,格外的巍峨坚实,城门楼下的人流川流不息,这三个月以来,她跟着南宫凌游历山川,去过不少城镇,眼前的燕京城,是她第一次见。 南宫凌不似别的高门小姐,她不喜欢坐马车, 总觉得闷,还慢,她喜欢自己骑马,自由自在。跟在南宫凌身边的三个月,她也从一个穿针引线的闺阁女子,逐渐学会了骑马,学会了穿男装。 她们穿着一身男装,骑着马儿才走到城门口,守城门的一个守卫便朝她们奔了过来,到南宫凌马儿前方,恭敬的行礼道:“南宫小姐您终于回来了,侯爷吩咐,请小姐回京后直接回府,莫要在外逗留。” 安云看着南宫凌,她眉头微微一挑,莫不在意的应道:“知道了。” “驾!”阿箬驱马上前,马儿在街上慢慢走着,阿箬开口道:“小姐,咱们这次离开燕京的时间也确实长了些,侯爷定是担心你,咱们直接回去吧。” 阿箬刚刚说完 话,南宫凌侧头看了一眼旁边一个简陋的茶寮,一把勒住马缰:“本小姐口渴了,喝口茶再回去。”说罢,便直接下了马儿。 阿箬皱了一下眉,但很快就弯了一下唇角:“是,听小姐的。” 阿箬将马儿牵到一旁的木桩子上拴好,安云跟着南宫凌身侧,店家很快就端来一壶热茶,安云接过,为小姐斟茶。 安云环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这里人声鼎沸,人来人往,各色人物都有,很是嘈杂。出门在外,很多时候环境没得选择,只能将就,可安云没想到,回到了燕京城,小姐仍然会坐在这样的茶寮中喝茶。 这时,身后的桌旁围着三四个男子,开始讨论着近期燕京城中最热议的话题 。 “今年这殿前武选也实在是出乎意料,那东风楼的东家怕是老本都赔完了。” “谁说不是,他押了重金在睿王府小王爷身上,谁又想得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神侯府的三公子可是这场武选杀出来的黑马,谁也没能想到他会夺得魁首。” 听到这里,安云看见南宫凌的神色微微变幻了一下,但也只是在一个瞬间,她恢复如初,继续听着那伙人议论。 有人小心翼翼的压低了声音:“你们说这武选会不会另有玄机啊?” “玄机?”有人质疑,但更多的是好奇:“你是说神侯府动了手脚?” “绝无可能,这可是殿试,皇上亲自主持的,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在皇上面前动 手脚?”虽是质疑,却让人越加怀疑起来。 “否则,神侯府的三公子怎么可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就武功提升那么多?修仙也没那么快吧?” “说话可要小心些,这不能能随便乱说的!”有人提醒道。 “也就咱们悄悄议论议论,在外自然是不会说的,不过,这场殿试的结果,是令整个大燕朝廷震惊的,怀疑之人众多,不过碍于神侯府的权势,不敢有异议而已。” 安云自然也听见了那些人的议论,她第一次到燕京,对于那些人口中议论之人,她不认识,甚至从未听闻,只不过从他们的身份当中,知晓是一些贵人。再一转头,南宫凌已然起身,阿箬茫然跟上,扔了一个银锭子在桌上。 第465章 痴心不悔 骑上马儿,南宫凌对身后的阿箬和安云道:“你们先行回府,本小姐先去处理一桩事情。” 阿箬急忙叫道:“小姐,此事不急在一时,以睿小王爷的脾气,若此事当真有蹊跷,定然不会是闷声吃亏的,侯爷还在府中等您,还是先回去吧。” “凤阳那草包怎么可能打得过阿律?这件事情不用脑子想都知道有问题。” “可此时是皇上亲自主持,若当真发现有问题,皇上是不可能会偏私神侯府的,这睿小王爷怎么说叶是皇上的亲侄儿,自然会为他做主,您现在冲动跑过去,也是于事无补的。” 阿箬的劝告南宫凌听了进去,这才调转马头,回了忠勇侯府。 安云第一次踏进忠勇侯府的大门,门口一座“护国 柱石”的擎天石柱令人不敢直视其威严,自那之后,安云便正式进入了忠勇侯府。 她亲自参与调查殿前武选的真相、陪着南宫凌当街暴打神侯府的公子,还在皇宫里与公主打架……南宫凌嫁往永宁侯府…… 她跟在南宫凌身旁两年,逐渐从一个小家碧玉的女子,变成一个处事不惊的侯府除阿箬之外的第一婢女。对外虽是婢女,可所有人都知道,小姐对她胜似姐妹。 忠勇侯府与永宁侯府结亲,是太后亲下谕旨,且是双方情投意合。这桩亲事在当时的燕京城传位街头巷尾的美谈,众人皆道他们是男才女貌,天作之合。 可是那时候的安云,已经不再是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县丞之女,在燕京的两年里,她亲 眼看着睿亲王府小王爷对南宫凌的痴心不悔,慢慢的也将自己陷入进去。 大婚那日,睿小王爷将自己灌醉,在他们从前常聚的风月亭中醉了一日一夜。她忙得晕头转向,好容易抽出一点儿时间去看他,他却把满眼婆娑的安云当成了南宫凌。 南宫凌的和永宁侯林青锋的洞房花烛夜,也是她安云此生最幸福的一夜,虽是替身,却终究是成为了最爱之人的榻上之人。 南宫凌一直将她视为姐妹,自然不会让她委屈。她最终如愿嫁给了睿小王爷,虽没有正妃之名,她却已心满意足,想到往后的数十年光景,她都将和小王爷共渡余生,她便没有任何怨言,甚至一度她十分感激南宫凌将她带回燕京。 也因为她睿王 府小王爷侧妃的身份,她的父亲仕途之路青云直上,成为了一州知府,临安城的南宫家,再也威胁不到她的父亲,她的亲人,她以为,这样幸福的日子会是一生。 直到西北的战火烧起,永宁侯奉命领兵出征,不久之后便传来永宁侯大军中了敌军算计,被围困邺城,南宫凌不顾所有人劝阻,挺着六个月的身孕奔赴西北救夫。 两年的主仆姐妹之情,她自然是担心的,正想着去与小王爷商议如何帮助南宫凌,走到门口却见小王爷已然身披战甲,脸色凝重眼神冰冷的走出睿王府,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没有交代她一声保重自己。 自小王爷跟着奔赴战场之后,她日夜难安,担心不已。 每次西北传来战报,她都 想尽办法打听,只要听到小王爷安好的消息,便能心静片刻。 两个月之后,西北捷报传来,她满心欢喜的瞪着小王爷回家,想着第一时间将好消息告诉他,想象着小王爷听闻她怀孕的消息会是如何的高兴…… 她在王府门前等了一天,等着老王爷带着小王爷回府。日落时分,家仆传报,王爷回来了,她不顾身孕奔赴门前,满心欢喜的寻找着小王爷的身影,却在踏出门槛的那一刻僵住了。 一具黑色的棺椁停在门口,一旁的老王爷已然心死的模样。她不敢相信的去抓着小王爷身旁的近侍问:“小王爷呢?小王爷人在哪里?” 她感觉自己做梦一般,听见月朗说:“小王爷战死了。” 那一刻,她的世界坍塌了。 第466章 心死如灰 再醒来,王府已经置办了小王爷的丧礼,满朝文武前来吊唁,老王爷得知她怀孕的消息,吩咐他莫要伤心过度,保重身子,保重孩子。 她追问月朗,小王爷是如何死的,月朗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她是从老王爷和永宁侯的谈话之中听到的。 原来当时永宁侯追击敌军,却误中敌军圈套,陷入包围圈,身怀六甲的南宫凌为救夫发动了她一手创建的阎寐阁所有力量,她指挥作战的能力不输男儿,可始终是身怀六甲,身子不方便,身体也不允许她操劳过度。 及时赶到的睿小王爷便代替了南宫凌的位置,领着援军前往救助永宁侯,也是在那场大战中,睿小王爷阵亡 了。 自那之后,她便很少去永宁侯府了,到她怀孕八个月之时,她因想念小侯爷,便亲自去打扫他的书房。 书房中每一个物件都是小王爷生前用过的,她一一抚摸,耳边还时常回想着他那飞扬跋扈的笑声,在无意之中,她发现了书房中的暗格,好奇之下,她将暗格中的东西取出来。 她做梦也没有想到,因为这一个暗格,她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更彻底失去了睿小王爷。 小王爷平日性格张扬,看上去大大略略,可在那暗格之内,藏着一个深情不悔的男子。他将自己对南宫凌所有的感情都藏在这个暗格之中,里面有许多南宫凌的画像 ,每一幅画像都栩栩如生,有生气的,有安静的,有张牙舞爪的,有笑容可掬的……南宫凌的每一个表情,每一种情绪这里都有。 小王爷死的时候,她心里尚还觉得小王爷心中是有她的,可这一刻……心死如灰的感觉大概就是这样吧,欲哭无泪,心死如灰。 他的每一本手札中,从未提过她安云的只字片语。每一篇的字里行间,都是对南宫凌慢慢的爱意,他不敢表明,他怕失去在她身边守护的资格,所以他只能将他对南宫凌所有的爱意深深的藏在这幽深的暗格之中,多少个夜深人静的午夜,他独自在此,书写着对南宫凌的每一丝想念。 这一个暗格,成为 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腹部的疼痛她甚至感觉不到,是眼前看见一地的殷红鲜血,她眼一黑便晕了过去。 再醒来,她的腹部平平,孩子已经没有了。大夫告诉她,那是一个即将足月的男孩。 她不怨吗?不恨吗? 她当然怨,可南宫凌对她和她一族的恩情尤在。 她自然是恨的,可彼时永宁侯府和忠勇侯府的权势,她一个小小的王府侧妃,还是一个失了夫君,没有王府宠爱的女人,拿什么去恨? 可她终究无法再待在燕京城中,在一个雨夜,她独自一人离开了燕京,而后遇上了苍岳贵女,也就是如今的孟合太后。 如今的燕京城,提起安云这个名字 ,泛不起一点波澜,甚至不会有人记得安云是谁,可在苍岳,她是功臣。 多年前,苍岳与大燕的那一战,苍岳大胜,永宁侯战死,太子容桓入苍岳做人质,苍岳人手中的那张边境布防图,便是她安云所给。 整个苍岳,除了孟合太后,没有人知道安云是燕国之人。 当时的苍岳大王要重赏于她,问她想要什么赏赐,她只说愿意永远留在王宫伺候,请大王为她赐名。苍岳大王欣然应允,为她赐名叶赫海兰,并许她在王宫自由出入的特权。 回首过往,二十年过去了,她在苍岳当了二十年的叶赫海兰,安云这个名字像是前世一般,往事如梦,时光不曾绕过任何人。 第468章 反驳 林洛锦站起身来,看着燕都道:“你见过战场是什么样的,有多残酷,可你见过因战争而流离失所无家可归的百姓什么样子吗?” 燕都默不作声,这件事情,他责无旁贷。 “我见过。”林洛锦继续说道:“我见过嗷嗷待哺的孩童不停在摇晃着已经死去的爹娘,我见过年迈的父母抱着惨死的儿女失声痛哭,我见过失去丈夫的女人被你的士兵侮辱的样子,我见过妻儿老小尽数惨死的男人受不住打击自尽的场景……这些,你作为一国之主,可见过?” “这些,就是你所谓的为百姓谋福祉?一个刽子手,被拍马屁的文官吹捧成救世主,自然是不 符的。” 林洛锦一番激烈言辞,将燕都怼的无言以对。 燕都脸色阴冷,袖子一甩,便转身离去。 阿旺和梅朵皆是吓得一身冷汗,看大王那脸色恐怕要发作了,没想到什么也没说就走了,两人对林洛锦越加佩服起来。他们这位大王,可是从未这般狼狈过。 燕都从依玛院出来,径直在王宫中走着,身后的乌恩其亦是不敢出声。 走了一段,燕都猛然停住脚步,乌恩其也登时站住,等着主子的命令。 似乎想了一瞬,觉得不好开口还是不便开口,就什么也没说,继续朝前走。乌恩其微微皱了皱眉梢,自家大王今日被其其格气得不轻,却是一 句反驳也没有,当真不像往日的大王。 而林洛锦觉得方才的那本卷册不合自己心意,便就不继续看了,起身到院子的另一边摆弄起簸箕里的药草来。 梅朵跟在林洛锦身后,忍不住说道:“姑娘,您真是厉害。” 林洛锦头也没回,淡然问道:“什么厉害?” 梅朵道:“我自小在王宫长大,整个苍岳,除了太后,还没有人敢当面怼大王脸面的,大王的脸色虽然不好,却没有当场发作,甚至没有怪罪,您可真是厉害。” “那是因为我说的在理,燕都他再是一国之主,自己理亏了,自然也就说不出话来了。你看苍岳就没有一个敢于直谏的臣 子吗?” 梅朵摇摇头:“这是前朝政事,梅朵就不清楚了。” 林洛锦心下想,这苍岳内宫之人不涉朝政倒是管理得极为严苛,梅朵在王宫多年,竟连前朝的些许政事都不曾听闻。 午后,依玛院匆匆跑来了一个老妇人。 “齐妈妈,你慌慌张张,发生了何事?”阿旺拦住匆忙进院子的妇人。 老妇人脸色十分焦急,像是出了十万火急的事情一般,忙问道:“你家姑娘可在院子里?” “嗯。”阿旺点了一下头,老妇人来不及跟阿旺多说一句话,便朝着林洛锦的屋子奔去,阿旺也紧随着跟了过去。 林洛锦正在准备燕都明日的药材,见有人 匆忙跨进门槛,轻轻抬头,却已见齐妈妈“扑通”一声已经跪在了她面前,老眼中急切开口:“您就是为大王诊病的其其格小姐吧?求求您,救救小公主,她快不行了……”老妇人说着,满是褶皱的脸上已经溢满泪水。 林洛锦放下手上的工具,她并不认识面前的老妇人。 跟着进来的阿旺一听,问道:“齐妈妈,你说小公主生病了吗?” 齐妈妈眼泪不停的涌出眼眶,直直对着林洛锦求道:“您既然能治好大王的病,定是医术卓绝,求您救救小公主,她只是个七岁的孩子呀。” 听到这里,林洛锦顾不得多想,拎起手边的药箱便道:“快带我去。” 第469章 医者仁心 对于医者来说,无关国度,无关利益,无关身份。无论是二十一世纪的军医林洛锦,还是大燕皇朝的侯府嫡女,她都见过了太多悲惨的事件,孩子是最纯洁无瑕的,也是最无辜的,所以她做不到袖手旁观。 在路上,她大致问了一下小公主的情况。 “小公主自出生起便身子虚弱,一直用药养着,可是进来身子越加差了,昨日开始便粒米未进,今日起便一直昏睡不醒,呼吸微弱,宫中医官束手无策……” 小公主病重的消息也在同一时刻传到了燕都和乌日娜面前,燕都放下手中政事,匆忙赶往北宫,乌日娜走到门口,倏而又停住了 脚步。 身旁的桂妈妈看着她问道:“大妃?” “太后如此无情,即便此刻我匆忙赶过去,她也不会记在心上,况且,小公主那样的身体,大祭司早就说过,她活不过七岁,我又何必去沾染那晦气。” 说完,便就转身回了寝宫。 林洛锦进入北宫之后,并没有仔细观察这里的环境,直奔寝宫,宫内的宫女内侍皆是聚了一屋子,整个房间的窗户全都紧闭起来,她刚一进屋,便就觉得闷得很。 放下药箱,简单看了一下小公主的情况,头也未抬就开口吩咐道:“贴身伺候的宫女留下,其余人全部出去,把屋内的窗户全部打开。” 屋内的宫女和内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该不该听她的。 齐妈妈见状,立即道:“还不按姑娘说的去办?全都出去,等候吩咐。” 这时,屋内的宫女内侍才鱼贯而出,跟随着一起来的阿旺赶紧按照林洛锦的吩咐,将门窗一一打开。 林洛锦查看情况之后,二话不说,立即着手施针。 齐妈妈看着细长的金针扎入小公主的身体里,心疼又焦急,双手紧紧握在胸前,似祈祷的模样,口中念着:“先王,求您一定要保佑小公主,一定要保佑小公主……” 林洛锦神态十分认真专注,根本没有注意到门外的一双目光。 那双目光紧 紧聚在床上躺着的孩童身上,看得出来他十分紧张那个孩子,可是因为某些原因,他不能进去,更不能让别人发现他出现在这个地方。 燕都和乌恩其的脚步声传来,那黑影一闪便消失不见了,燕都大步跨入屋内,此刻林洛锦正在为小公主施针,阿旺看见燕都进门,忙行礼:“参见大王。” 齐妈妈抬头,看见已经进门的大王,也行了一礼,而林洛锦专注的施针,甚至连头也未抬一下,面前的苍岳大王,她根本不放在眼里。 走到床榻前,燕都脸色冷凝,问道:“情况如何?” 这里除了林洛锦,谁也回答不上来。 半晌,林洛锦 方才吐了一口气:“算是暂时稳住了情况。” 燕都听此,也稍稍缓了一口气。林洛锦转身去桌案上写了一副药方,交给齐妈妈:“按照这个药方去煎药,三碗清水熬成一碗汤药,立即让她服下,今夜尤为重要,必须有人彻夜守着。” “是,老奴立刻就去。” 从孩子身上取下金针,她便抬头问阿旺:“这里可还有空闲的屋子?收拾一下,我今夜就住这里。” 阿旺一惊,林洛锦继续道:“这孩子情况危险,若是我回了依玛院,出现危险情况之时,只怕我赶不过来,我自己守着比较稳妥。” 阿旺应道:“是,奴婢这就去准备。” 第470章 心中的痛点 燕都静静站在一旁,待林洛锦走开,这才走到床榻前,坐在榻上伸手欲摸孩子的脸,手伸到一半便又缩了回来。 自进入苍岳以来,林洛锦并没有听说燕都有孩子,这位小公主的身份她并不清楚,她抬头看见燕都想要亲近那孩子,却又似乎有所顾及的样子,她心中虽有疑问,却也没有立刻问出口。 不一会儿,阿旺便从外面走了进来,看见燕都多少还是顾忌较多,小声对林洛锦道:“姑娘,屋子已经收拾出来了,就在旁边,您要不要先过去休息?” 集中精力施针是十分耗神的事情,这会儿神经放松下来才觉得自己很累。 “好,吩咐下去,这屋子里 的窗户必须敞开,还有,她床榻上这些松软的被褥全都换成苎麻的,房间里不能用任何香薰,香炉一应器具全部收走。” 林洛锦环视了一圈,见桌面上摆放着一盒脂粉一样的精致的妆粉盒,走过去打开,轻轻嗅了嗅,她的眉头皱了起来:“这东西是小公主用的吗?” 阿旺不知道,便在门外叫了一个伺候小公主的宫女进来问话。 小宫女答道:“是,这是大祭司为小公主专门调制的香氛,沐浴之时洒在浴汤中,每次小公主沐浴之后精神都会好很多,只是昨夜给小公主用了之后,却没有一点好转的迹象。” 林洛锦握着妆粉盒的手突然用力,手指也被 葛得发白,她眼中慢慢升腾起恼怒:“这东西往后不能再给孩子用了,全部拿起销毁,知道吗?” 宫女一愣,不知该听谁的。这是大祭司准备的东西,而且小公主也挺受用的,她不敢做这个主。 燕都听出了一些苗头,走过来问道:“这东西有什么问题吗?” 林洛锦眼中充满愤怒,静静望向燕都,问道:“这是你的孩子吗?” 燕都迟疑了片刻,这才应道:“是本王在问你话,你回答便好。”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林洛锦,她将妆粉盒紧紧捏在掌中,对燕都恶狠狠说道:“燕都,你不配为人父!” 话落,不待燕都有半分解释的机会,她便夺门而出 。 燕都怔住了,林洛锦这句话像是一块巨石,一直悬在他的头顶,却迟迟不见落下,如今终于落下,却发现只在这片刻之间,就已经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了。 “你不配为人父!” 这句话,从未有人对他说过,或者说,从未有人敢这样跟他说话。这孩子是他心中的一块痛点,任何人都不能触碰,即便是他自己,在过了这么多年之后,仍然不敢直面这孩子。他以为他给了这孩子无上的荣耀,便不欠她什么。 许久,齐妈妈端着熬制好的汤药进来,给小公主喂食汤药,见燕都还坐在屋内,委实有些惊讶,手中的汤药尚未放下,便朝着燕都敬了一礼:“参 见大王。” 燕都“看着”床榻上睡得安静的孩子,开口道:“她的情况如此糟糕,为何不早些禀报本王?” 齐妈妈低头禀报道:“是小公主不让奴婢禀告,她说,大王身体不好,处理政事已经很劳累了,她不想让大王因为她再受累,医馆都说她只能活到七岁,如今时间已经到了,她不想让大家为她费心了……”齐妈妈说着这些话,老眼中已经泛起泪花。 小公主是她一手带大的,感情更胜过亲生祖孙,这般懂事得惹人心疼的孩子,老天却待她不公。 燕都闻此,心痛的阖上眼睛,半晌再睁开:“往后,不管本王多忙,只要事关孩子,你只管来报。” 第471章 小公主的身世 深夜之时,孩子开始发烧抽搐了,林洛锦在睡梦中被齐妈妈叫醒,匆忙来到孩子房间,看到孩子因抽搐和发烧而小脸通红的模样,林洛锦的心,在那一刻痛得无法呼吸。 来不及多难过,林洛锦马上展开救治。 足足施了半个时辰的针,孩子才稳住抽搐,开始平稳的呼吸,在拔针之时,孩子突然慢慢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很美很美的姐姐,孩子看着林洛锦的脸,感觉自己在做梦一般,久久没有开口说话。 林洛锦看着孩子醒来,轻轻露出笑颜,也回以温暖的微笑。 “你是娘亲吗?”孩子虚弱的开口。 齐妈妈见状 ,忙说道:“小公主,您终于醒了,这位是为你治病的其其格小姐。” 孩子目光转向齐妈妈,似乎有些沮丧:“齐妈妈,你为什么不能让我做一会儿梦?让我见一见娘亲。” 话落,齐妈妈不知如何回答,站在一旁抹泪。 林洛锦仍旧笑看着孩子:“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孩子目光再次转到林洛锦的脸上,圆圆的眼睛转了转,开口道:“如果我告诉你我的名字,你今晚会陪着我睡觉吗?” 林洛锦点点头:“当然可以。” “我叫依莎。” 齐妈妈怕打扰到林洛锦,待小公主熟睡之后,便小声说道:“其其格小姐,请 您回去休息吧,奴婢来守夜便是。” 看了一眼睡得香甜的孩子,林洛锦开口道:“我已经答应要陪她,若我失信于她,她往后便不会再相信我了,对于孩子而言,仍然是要讲信誉的,否则,便失去了作为成人该有的信用和本意。” 齐妈妈照顾小公主七年了,虽然大王给了这孩子无上的荣耀,可孩子成长至今,却不知有父母陪伴是怎样一种幸福的感觉,老泪纵横,齐妈妈忽然跪在了林洛锦的面前,诚心诚意的磕了一个头。 林洛锦伸手去扶,有些不明所以。 “其其格小姐,在这偌大的王宫中,甚至是整个苍岳,您是唯一一 个愿意陪着她一夜的人,小公主若是醒来看见您陪在她床边,定会开心的,老奴替小公主感谢您,谢谢您。” 林洛锦伸手将齐妈妈扶起来,问道:“这孩子的母亲在哪里?” 齐妈妈开始给林洛锦讲述小公主的身世:“小公主是我们大王目前唯一的孩子,她的母亲曾是丹阳郡主的闺中密友,在生下小公主之后便因血崩而故去了,丹阳郡主还在世时,一直是养在丹阳郡主身边的,两年前丹阳郡主突然离世之后,小公主便回到了王宫,老奴一直随侍在身旁。” “燕都一直都不管她吗?”燕都哪怕是尽到一点为人父的责任,这孩 子也不会是如今的模样。她对燕都一直无甚好感,再见到他对自己亲生的孩子都这般熟视无睹,绝情至此,她原本不该有这种愤怒,可她见不得任何人对孩子心狠。 “大王是在一次醉酒之后与娴雅小姐……之后便有了小公主,也因为此事,大王和丹阳郡主之间才有了隔阂,也因为小公主的出世,丹阳郡主一直没能嫁给大王,以至于后来大王迎娶了现在的大妃。” “丹阳郡主对小公主是极好的,自她离世之后,我便带着小公主搬回了王宫,小公主始终不是大妃所生,不加害,不暗中动手脚便已算是仁慈,关爱那便不可能了。” 第472章 很是投缘 “对于大王来说,每次见到小公主,便会想到公主的母亲和丹阳郡主,那是他一生最大的错误和遗憾,他许是不愿面对,这才极少见小公主。不过,除了极少见之外,大王待小公主也算好的,给了她无上的尊荣。整个王宫中,所有一切用度皆是最好的,没有任何短缺,也没有任何人敢为难院子里的人……” 林洛锦听着这些,再抬头看看熟睡的孩子。 她还只是个七岁的孩子,本该是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却因为病魔而被剥夺了快乐的资本,生于苍岳最尊贵的家庭,本该享受万千宠爱于一身,却只能小小年纪一个人缩在王宫一角,连病重也不敢打扰自己的父亲…… 燕都,你实在不该对 孩子这般残忍。 翌日,天刚蒙蒙亮,燕都便已起身,对乌恩其问道:“小公主那边无人来报吗?” 乌恩其报道:“没有,多杰刚才来过,说其其格小姐夙夜守在小公主身边,夜里的时候,小公主还曾醒过一会儿,精神状态还不错。” 燕都听着,不由得说道:“她还当真是医术卓绝。” 乌恩其也应道:“是啊。”停顿了片刻,又说道:“其其格小姐让宫女换掉了大祭司给小公主准备的沐浴香氛,似乎……那香氛似乎有些不妥。” “有何不妥?”燕都虽然对大祭司心有芥蒂,但没想到他会对一个七岁的孩子动手脚,有些不可置信的再次问道:“这件事情你可调查清楚了?” 乌恩 其应道:“其其格小姐并未明说,只是让宫女全部换掉,而且,剩余的香氛也让宫女拿去销毁了,她似乎很生气,没有人敢多问。” 听到这里,燕都直接走出屋子,朝着小公主的北宫而去。 太阳的余晖从窗户洒进来,照在林洛锦的身上,有一种暖暖的感觉,她睡得香甜。床榻上的孩子慢慢睁开眼睛,看见伏在床榻旁边睡着的林洛锦,她艰难的伸起右手,在自己的脸颊上掐了一下,疼痛感袭来,顿时让她更清醒了些,她忽然略开唇角,笑了起来。 她仔细盯着林洛锦的脸看,越看越觉得她像极了阿丹雪娘亲。 齐妈妈一早起来,先在门缝里看到林洛锦和小公主都睡着,便没有进屋,在 门口端了个小药炉为小公主煎药。燕都还没踏进北宫的大门,鼻尖便传来一阵浓浓的汤药味,那种浓重而苦涩的味道令他不由得皱了皱眉。 正在熬制汤药的齐妈妈见燕都踏进门槛,又顾及到屋内熟睡的两个人,起身行礼,小声道:“奴婢参见大王。”又担心大王此刻进去打扰到二人,继续说道:“小公主和其其格小姐尚未醒来,请大王移步,先喝一盏茶吧。” 燕都脚步顿了顿,问道:“小公主情况如何?” “多亏了其其格小姐,她不仅医术极佳,对孩子也颇有耐心,半夜小公主醒来,两人很是投缘。” 听到依莎有了好转,燕都的心才稍微放松一些。 这时,林洛锦被太阳光照在 脸上,她睁开眼睛便被阳光刺得睁不开眼,突然阳光被什么东西遮住了,抬头一看,是依莎。她坐起身来,伸手替林洛锦挡住了照射进来的日光。 一个小小的举动,却足以暖人心扉。 林洛锦起身,拉住她小小的手:“让我看看你今天的情况。” 两人明明昨天才见,也只有昨夜短短的见面,可却像是相交多年熟悉彼此的一般,依莎一瞬不瞬的盯着林洛锦的脸,等她告诉自己今天的情况。 一会儿之后,林洛锦的神色好看了些,说道:“情况还好,应该是用对了方子,给你开的药苦了些,良药苦口利于病,你忍一段时间就好了,我会根据你的情况适时调整药方,尽量不让药那么难喝。” 第473章 传言 依莎摇了摇头,懂事的说道:“没关系,我不怕苦药,再苦的药我也喝过的。” 林洛锦听着,鼻尖一酸,伸手去抚摸孩子的额头。她还只有七岁,那般小的年纪,却如此懂事,而如此懂事的孩子,却仍然被燕都扔在宫里最偏僻的角落。 “我听齐妈妈她们叫你其其格,这是你的名字吗?”依莎问道。 其实林洛锦不喜欢这个名字,其其格,在苍岳语言中是美丽的花朵,她不想成为苍岳美丽的花朵,而她也不是花朵。 “我叫林洛锦,你可以叫我阿锦姐姐。”林洛锦温声细语的说道。 燕都站在门外,这该是他第一次听见林洛锦如此温柔 ,如此有耐心的对一个人说话,她说她叫林洛锦,没有提到“其其格”三个字,说明她并不喜欢这个名字,且不承认此名。 依莎没有追问什么,只是笑着叫了一声“阿锦姐姐。” 在往后的三日里,林洛锦一直住在北宫,和依莎同住一个院子,而原本已经虚弱得众人都以为无力回天的依莎小公主,竟然在三天的时间里奇迹般的走下了床榻,还能在院子里捉蝴蝶了。 这件事在整个苍岳王宫中被迅速传开,甚至将林洛锦传成九天玄女下凡,来拯救世间疾苦。 “你们听说了吗?依莎小公主的病好了。”几个宫人午后聚在一起聊着王宫近来 几天最受人热议的事情。 “怎么没听说?我早上还亲自见到小公主在院子里面扑蝴蝶呢。” “对对对,我也见到了,我还看见那位其其格小姐就在旁边站着看小公主扑蝴蝶呢,两人看上去像是亲生母女一般。” 有小心的宫人忙在嘴巴边比了一个“嘘”的手势:“小声一点儿,传到大妃耳中就不怕杖杀了你。” 众人这才小心翼翼的朝身后看了一圈儿,没发现人又开始议论起来。 “这位其其格小姐是大妃找来为大王治病的,没想到连小公主的病都给治好了,真是妙手医仙呀,除了一手医术高超之外,人还长得特别美,你们有没有见 到过?”一个好八卦的宫女眉飞色舞的说起来。 众人都摇了摇头,唯有一个宫女应道:“我昨日奉命给北宫送一些药材,倒是远远见到过一回,光是瞧那身形便知是个美人了。难怪上月的花朝节上,大王会撇下大妃,独自带着她出宫呢。” 刚才眉飞色舞的宫女立即应道:“这不就是了,大王必定是心中有那其其格小姐,否则,也不会放任其在苍岳王宫里自由出入呀,我还听说,这几日大王还时常会偷偷去北宫呢,美其名是看望小公主,可小公主入宫又不是才一两日,再者说,父亲见女儿,哪里用得着偷偷的去,必定是去看其其格小姐 的。” “若其其格小姐当真把大王治好了,恐怕这后宫之中,就要有她一席之地了。” “除了当年的丹阳郡主,谁会对小公主那般好呀?这样看来,这位其其格小姐倒当真是有几分像丹阳郡主了,尤其是对小公主的那般慈母之爱。” …… 柳木站在角落,听着众人对林洛锦的议论,转身离去。 同样的流言,也传进了大妃乌日娜的南宫里。 愤怒,嫉妒,恼恨……全都集在她的脸上,旁边的宫女妈妈们谁也不敢上前多说一个字,依莎公主的存在,大妃本就心怀芥蒂,现在出了一个林洛锦,把已经死了两年的丹阳郡主都给牵扯出来了。 第474章 论功行赏 丹阳郡主和依莎公主就是乌日娜和燕都之间心中最深的那根刺,乌日娜永远撼动不了二人在燕都心中的位置,而这两人,也都是燕都心中最深的伤疤,谁也碰不得。 乌日娜发现,林洛锦的出现在她和燕都之间划下了一条更深的鸿沟,永远无法跨越。 她生气许久,最后像是想通了一般,对身旁的桂妈妈说道:“准备一点礼物,午后本宫去看看小公主。” 桂妈妈有些意外,忙应道:“是,老奴这就去准备。” 小依莎睡了一个午觉起来,齐妈妈又端着又黑又浓的苦药过来了,依莎看了一眼汤药,似乎是皱了一下眉头,目光却已经看见门外走来的林洛锦,顿时舒 展开了眉头,欣然端过汤药,仰头便喝完了。 苦涩的汤药味穿透她的喉咙和口腔,她不由得皱了皱眉,林洛锦走了进来,手上正端着一盘果脯,递到她面前。 眉头舒展开来,小依莎笑了笑,捻了一颗果脯入口,把头埋进林洛锦的身上,像极了跟母亲撒娇的小孩。 这一幕,正被门外的柳木看见,他颇有些吃惊,还没从震惊中反映过来,便听见一阵脚步声,他立刻隐进房梁之上。 乌日娜带着她的礼物,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进了北宫,摆足了她一宫之主的排场。 “大妃到!”才到门外,桂妈妈便已经走在最前面开始口传。 这声音,让北宫里的每一个人都皱 了皱眉头,没有一个人为此感到荣幸或高兴,小公主更是搂着林洛锦的腰身更紧了,不悦的看着门外。 齐妈妈是在王宫中一辈子的老人,无论在任何时候她都心如明镜。她对小公主道:“大妃是王宫的女主人,小公主应该去拜见她,并且对她恭敬。” 可是林洛锦知道,小依莎并不愿意。 很快,乌日娜便已经跨进了门槛,小依莎最终还是上前,恭敬的朝乌日娜敬礼:“参见大妃。” 乌日娜突然像换了一个人似的,竟亲自上前扶起依莎,满面温和的问道:“本宫听闻依莎公主的身体又不好了,特地过来瞧瞧,这看上去精神状态不错。” 所有人都对乌日娜的 行为感到奇怪,依莎也抬起头来奇怪的盯着她看,一声也不吭。 乌日娜扫了一眼众人,拉着依莎走到上座前坐下,待齐妈妈给她备好了茶,这才看着林洛锦开口道:“其其格,听闻是你为小公主看的病,做得不错,待小公主痊愈之后,本宫定会禀报大王,对你论功行赏。” 林洛锦回道:“大妃客气了,在医者的眼中不分国度,只有病患,更何况依莎小公主那般小,那般可爱,谁见了都会帮助的。” 她大妃的威严没有发挥到用途,乌日娜再说道:“这几日本宫也听见了许多传言,许多人说你像丹阳郡主,本宫却没有发现。” 说到这里,乌日娜起身,走到小 依莎面前,躬身问道:“小公主,你说其其格她究竟像不像你的姨娘丹阳郡主?” 小公主似是畏惧于她,朝后退了两步,躲到林洛锦的身后来。 “传言罢了,相信大妃会有自己的判断。孩子还小,她怎么会知道像不像,像谁呢?听说大妃和丹阳郡主是表兄妹,连大妃都判断不了的问题,小公主又如何回答得上来?” 乌日娜脸色不变,凶狠的目光盯在林洛锦的脸上,说道:“是啊,小公主还小,她说的话自然是不算数的。” “好,既然太后都相信你,本宫自然也是相信你的,本宫今日来,是想告诉你一声,过几日就是秋狝了,你准备一下,随大王一起去吧。” 第475章 帅兵入王都 秋狝是苍岳一年一度的重要节日,是苍岳帝王演练骑射的一种方式。每年的秋季,大王都会选择一个林深菁密,水草茂盛的狩猎之地举行秋狝仪式,在秋狝之际,苍岳大王也会邀请各部族的首领,以笼络各部族之间,活跃部族与王族之间的关系。 自从燕都失明之后,便没有再举办过。没想到今年燕都再次举行秋狝仪式,这让许多人都没有想到。 没有大妃的命令,大祭司主动到了南宫。 这时,乌日娜刚从北宫回来,没有讨到半点好处,心情正有些郁闷。 大祭司看着乌日娜的脸色,不等他开口,乌日娜便不耐烦的问道:“大祭司有什么急事吗?若没有要紧事情便明日再来吧,今日 本宫有些疲累,不想听别的事情。” “大妃,事关此次秋狝仪式,请大妃先听下臣说完。” 乌日娜摆摆手,示意大祭司快点说。 得到许可,大祭司对桂妈妈道:“桂妈妈屏退左右,本官有要事同大妃商议。” 听到这话,乌日娜猛然抬起头来,一般的事情是不需要屏退左右的,她挥了挥手,桂妈妈便带着宫内的宫女尽数退了出去。 待门关上,大祭司才开口道:“大妃可知道,内侍卫领大臣一职,大王已经许给了柳木。” 还以为多么严重的事情,乌日娜不悦的点了一下头:“本宫知道,柳木是察哈尔家族的长子,以察哈尔部族的势力,给他一个内侍卫领大臣的职务并不算什么 ,大祭司就是因为此事来找本宫吗?” “内侍卫领大臣掌管着整个王宫的安危,是大王最信任,最心腹之人,可柳木一直是跟在孟合太后身边的,为何会突然……” 大祭司的话尚未说完,乌日娜便打断了他:“察哈尔的老族长已经年迈,前些日子已经上奏说要传位了,可察哈尔部族中,柳木是最适合接任族长的人,可是大王在部族中选了律齐为老族长的接班人,这对于柳木和察哈尔部族来说,都是有些打脸的,大王将内侍卫领大臣的职务给柳木,不过是安抚罢了,何须惊慌?” 这一刻,大祭司突然觉得面前这个女人实在有些愚蠢得无可救药,他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大妃怕是想 错了,大王此次不仅换了一个内侍卫领大臣,他还把豹虎师内几名将领都给换掉了,而换掉的这几名将领,都是大妃您这边的。” 乌日娜猛然一惊:“你说什么?这个消息你从哪里听来的?”她的王宫之中,没有听到一点儿消息,她对大祭司说的持怀疑态度。 “大妃不知?”大祭司也是一脸吃惊,继而很快反应过来:“大妃,大王将王都和王宫的重要将领全都换了,对你隐瞒得死死的,您难道没有一点警觉吗?” 乌日娜摇头,她什么也不知道。 燕都已经许久没有好好管理朝政之事了,这些日子因为林洛锦的到来,王宫里一直琐事不断,分了她的心,并没有察觉到不妥。 看大 妃脸上的神情,大祭司再说道:“蒙特族长听闻此事,已经帅兵准备入王都了,大妃,您这里还是早做准备吧。” 听闻这话,乌日娜更是一惊,直接从凤榻上跳了起来:“什么入王都?帅兵入王都?我爹他疯了吗?没有大王的兵符,私自带兵入王都,等同谋反!” “不是谋反。”大祭司纠正道:“蒙特族长不过想不明白,蒙特部族一直都是豹虎师的中坚力量,这次大王没有一点预兆将人都换了下来,对部族没有任何交代,蒙特族长自然是要入王都问清楚缘由的。” 乌日娜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害怕:“他入王都,为何要带着兵!”想到这里,她猛然转身盯着大祭司:“是不是你?” 第476章 抉择 大祭司此刻终于露出了算计的嘴脸,嘴巴裂了一下,说道:“蒙特部族是苍岳最大最强的一个部族,却大王无缘无故的拉下那么多人来,总要讨个说法,否则,往后如何在苍岳立足?如果不帅兵入城,如何让大王知晓蒙特部族的强大呢?让大王对蒙特部族有敬畏之心,才不会随意削减蒙特部族的人,大妃在王宫中的地位,也才会持久。” 乌日娜万万没有想到,有一天将自己和自己家族拉入万劫不复的人,会是她一直奉为心腹的大祭司。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没有我父亲,你现在还不知道在哪条街上摆摊给人算卦过日子,你恩将仇报……” “砰!”一 声,乌日娜将桌上的茶杯点心尽数扫落在地,茶叶茶水点心混着碎了一地。 “大妃,我们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你若不答应,你的父亲,你的部落,你的族人必将毁于一旦,你当真愿意撇清自己,看着他们为你而死吗?”容透露出凶狠的本来面目,试图说服乌日娜。 可乌日娜即便再坏,她也是苍岳的大妃,是她最爱的男人阿托耶燕都的妻子,她直摇头:“不,你们这是要谋反,还想要拉着本宫配你们一起陪葬吗?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已经来不及了大妃,蒙特族长率领的军队已经出发了,只要消息传到大王耳中,便再也回不来头了。” 乌日娜知道,自 己现在想要阻止一切已经来不及了,可她也不能眼看着一切发生,她跌跌撞撞来到书桌前,提笔写信:“本宫要给父亲写信,让他即刻带着兵退回去。” 刚写了“父亲大人”几个字,容透上前一把将她写的书信夺走,撕成粉粹:“我们现在唯一的出路是配合你父亲他们,只要大王顺利出了王宫,便没有人能拦住蒙特族长,你要相信,苍岳最强的部族,是有掌控苍岳的能力的。你父亲接掌二十万豹虎师,立下无数战功,可是他阿托耶燕都是如何对你的?又是如何对你父亲?如何对你的部落的?你以为我的几句话就能说动蒙特族长吗?那是我说中了他的心事,说中了 他的要害。你不了解你的父亲,更不了解他的野心。” “事已至此,已经没有退路。” 乌日娜瘫坐在地,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了。 这些日子她都做了些什么?掌控了苍岳两年大权的她,竟然在悄无声息之间被人算计至此还不自知,她实在无法接手,同时也不知该如何抉择。 那是他的生生父亲,从小将她捧在手心里疼爱的父亲,她从未想过父亲会有这样的野心。 阿托耶燕都,那是她此生最爱的男子,为了成为他的妻子,她用尽一切手段,不惜对自己的姐妹、好友痛下杀手,她不惜成为万人唾骂,也要站在他的身边。 自他眼盲以来,她想了无数的办法,找 了无数的名医,只是想要他恢复光明。 她不管别人如何看待她,她只想陪在最爱的男人身边,陪他看尽世界。可是,燕都并不爱她,甚至连喜欢也谈不上,自成婚以来,他们逐渐走远,像两条相交的平行线,交点之后,渐行渐远。 容透将选择扔给乌日娜,出了宫门。 接下来,他应该去见见他的老熟人了,在宫里这么久,还来不及去见她,与她说一说话。林洛锦,她是个有趣的女人,更是个聪明的女人。 桂妈妈进门,看见瘫坐在地上的乌日娜,忙跑过来扶着她:“大妃,您这是怎么了?来人,快去请医官!” “不准去!”乌日娜立刻出口阻止:“谁都不准去。” 第477章 一声“娘亲” 这几日,燕都感觉身心俱疲,累得他不想动弹一下,事情的发展尽在掌控之中,可他除了累,并没有掌控天下的快感或成功的喜悦。 坐下来,才觉得许久不见林洛锦了,对身旁的乌恩其问道:“这几日依莎的情况如何了?”因为一直没有人来禀报,因此也就没有特意去关注此事。 乌恩其则是掌握着林洛锦的动向,回禀道:“小公主恢复得不错,胃口也好了许多,小厨房每日都换着花样给小公主准备食物。” 燕都一愣:“什么小厨房?” 乌恩其这才发现,已经好几日没有给大王汇报过小公主的事情了,便解释道:“是其其格小姐特意为小公主准备的私人小厨房,她每日做一些 新奇的食物,小公主对此可是喜欢得不得了,每一餐都吃。” 这让燕都确实有些意外,依莎自出娘胎便身体很弱,肠胃更是虚弱,很是挑食,当时给她找了许多厨子,可无论多好的厨子做的饭菜,她都只吃一两口。因为吃得少,摄入的营养也就不够,身体也就更加虚弱了,这是一个无解的难题,没想到在林洛锦这里又有了解决的办法。 “本王过去瞧瞧。”燕都起身朝外走,乌恩其则在身后无声的笑了笑。 正是午膳十分,林洛锦给依莎做了桂花羹和几道精致的点心,刚走到门口,便已经闻到了点心的香甜之味,却是是比膳房里那些厨师做得香。 “阿锦姐姐,这是什么?闻着好 香啊,看上去晶莹剔透,很漂亮的样子。”依莎指着桌上刚刚端上来的桂花羹好奇的问道。 林洛锦已经把做好的点心全都端了上来,坐在依莎的对面,解释道:“这是桂花羹,也是我最喜欢的一道甜点,从前,半夏那丫头每个季节都会给我做不同的花羹,如今却是再也吃不到了。” 提起半夏,林洛锦脸上黯然神伤,依莎最会察言观色,小心问道:“阿锦姐姐,你说的这位半夏姐姐,她……” “她被坏人害死了,可我到现在也没能为她报仇,她估计会怪我吧。” 依莎伸手拉住林洛锦的手,笑着说道:“不会,阿锦姐姐这么好,半夏姐姐她不会生气的。我想,不是阿锦姐姐不给 她报仇,而是因为阿锦姐姐有比报仇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相信总有一日,阿锦姐姐一定会帮半夏姐姐报仇的,坏人最终一定会受到惩罚。” 很治愈的一句话,林洛锦抚摸着小依莎的手,心里像是有一束暖阳照进来,温暖极了。 依莎看着林洛锦,忽然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阿锦姐姐,我突然不想叫你姐姐了。” 林洛锦笑笑:“那你想叫我什么?” 小依莎一瞬不瞬的看着林洛锦的脸,像是在仔细观察着什么,许久,她才有些不确定的问道:“我可以叫你娘亲吗?” 站在门外的燕都整个人都僵住了,每一个人都无比震惊。林洛锦神色僵持,半晌才反应过来,她明白小依莎想 要叫她“娘亲”的心情。从出生便没有父母之爱,一直抚养她的丹阳郡主也只是让她唤作“姨娘”,在丹阳心中,能全身心将她当作自己的孩子实在太难了。而她的出现,又超出了父母,丹阳之外,是唯一一个不因为身份而故意接近她,也不因为身份而远离她的人,短短几日的陪伴,却让小依莎对林洛锦产生了一种依赖,那种依赖,饱含着慈母之情。 林洛锦双手拉住小依莎,认真的问道:“为什么?” 小依莎的回答也十分简单:“因为你让我感受到了有娘亲的感觉,故事里的公主都是有娘亲哄睡的,生病了也是娘亲守在榻前照顾,还会做很多好吃的,这不正是阿锦姐姐你为我做的吗?” 第478章 小公主的喜悦 林洛锦并不想拒绝这孩子的请求,可她并不能保证能给小依莎多少保护,她现在是被困在苍岳的他国人质,她对苍岳这个地方没有留恋,离开苍岳的心也一直都是活跃的。 “小依莎。”林洛锦蹲下身来,认真的对孩子说道:“你知道吗?我并不是苍岳之人,我的家在遥远的燕京城,我也不可能永远留在这里,总有一日,我要回到我的故土,回到我的家去,而你的苍岳公主……” “你去哪儿我就跟去哪儿,我跟你回你的故土,你的家去不就好了?娘亲是哪里的人,我就是哪里的人,这样也不可以吗?” 燕都的心,震动了。 一国公主又怎可能随心所 欲地的想去哪里便去哪里,更不可能变成他国之人。孩子还小,不懂其中的道理,可林洛锦很明白。 可她,又实在不忍心拒绝。想了一会儿,林洛锦看着小依莎满眼的期待,终是开口了:“你想叫那便叫吧。” “太好了,我有娘亲了,我有娘亲了!”小依莎高兴得在亭子里跳起来,转身对着身后的宫女不停夸道:“你们听见了吗?本公主有娘亲了,她就是我的娘亲,我的娘亲医术很好,还会做很多很多好吃的东西……” 看见小依莎如此高兴,林洛锦也露出了笑容,她想,这个决定她没有做错。 而这也是燕都第一次听见小依莎兴奋而又激动的笑声 ,那种纯洁的声音中满满的幸福感和满足感,没有掺杂任何一种杂质。 那一刻的燕都,似乎想起了多年前的自己,十岁的年纪便被母亲扔进军营,那个时候,他孤单,无助,无比希望自己的母亲能在下一刻出现,将他搂入怀中,带他离开。 此刻的小依莎,像极了曾经的自己。 小依莎转身看见不远处的齐妈妈和燕都一行人,已顾不得平日对燕都有多畏惧,大步朝他们跑了过去,拉着齐妈妈大声夸道:“齐妈妈,阿锦姐姐答应做我的娘亲了,我以后再也不是没娘的孩子了,我有娘亲了……” 看着小公主如此高兴的模样,也十分欣慰,应道:“恭喜小 公主。” 小依莎再拽着燕都的衣袍,激动的说道:“父王,你听见没有,我有娘亲了,阿锦姐姐就是我的娘亲,以后我不仅有父王,还有娘亲。” “乌恩其,我告诉你,我娘亲医术很高很高,她能治好我的病,还能治好父王的眼睛,等娘亲为父王治好了眼睛,父王就能看见我,看见娘亲了,你为我高兴吗?” 乌恩其第一次见如此高兴的小公主,也被她的情绪感染了,笑着应道:“你的娘亲真厉害,她一定是世上最好的娘亲。” 小依莎立即肯定的点头道:“嗯,我的娘亲是世界上最好的娘亲,我生病的时候她彻夜守在我的榻边,每天在身边陪我, 还给我做各种好吃的东西。”说着,依莎便转身跑回亭子里,端着一盘精致的点心来到燕都和乌恩其身边:“你们看,这就是娘亲给我做的点心,可好吃了。” 一块点心塞进嘴里,一种软糯,清甜的味道刺激到了味蕾,从来不吃甜食的燕都竟然觉得美味。 “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依莎望着燕都和乌恩其满是自豪的问道v 发。 乌恩其点点头:“的确很好吃,小公主真是有口福。” 林洛锦朝燕都走了过来,淡漠的开口:“阿旺说,这两日你都没有用药,是对我的医术持有怀疑吗?” 燕都神色一凝:“那些药太苦了,本王怀疑你是故意的。” 第479章 良药苦口 林洛锦抖了抖眉:“良好苦口你没听说过吗?” 小依莎听此,赞同的说道:“父王,药的确很苦,可是娘亲也说了,良药苦口,你要乖乖听娘亲的话喝药,这样你的眼睛才能很快复明。” “娘亲”二字从依莎口里叫出来,再唤他一声“父王”,突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却又觉得听着无比顺耳。 从北宫出来之后,燕都一路上嘴角弯了三次,这是乌恩其亲自数过的。 傍晚十分,送来了一份国书,乌恩其看了之后,对燕都说道:“大王,这是大燕送来的国书,想要与我苍岳和谈。” 燕都神色一凝:“燕皇一直主战,这回又是我苍岳先挑起的战事,在这 个时候求和,倒不像是燕皇一贯作风。” “信中言道,此次是由太子容桓前往和谈。想必是这位大燕太子殿下的手笔,现在的大燕,说到底是这位太子殿下说了算的,燕皇毕竟年老了。” 燕都听了此言,神色冷凝,冷哼一声:“容桓,就怕他想要的不是和谈。” 这句话的言外之意乌恩其听懂了,只是他刚才从大王的声音中嗅到了火药的味道,大王与燕太子,从前就是死对头,如今,更是水火不容的。 “明日的秋狝,若带上其其格小姐,小公主是不是也要带上?”乌恩其问道。 凝神片刻,燕都开口道:“带上吧,这场风波若是不平息,这王宫也不安全 。” 那一夜,柳木在小依莎的屋顶上停驻了许久,他知道在这间屋子内,有他誓死也要守护之人。姐姐临死之前的嘱托言犹在耳,可自从姐姐去世之后,他便到了太后的麾下,如今太后和大王将内侍卫领大臣的职位给了他,便是对他最大的信任。 小依莎叫林洛锦“娘亲”的事情已经传得满宫皆是,他仍旧有些无法释怀。那是姐姐的孩子,却叫别人为娘亲,从亲情这块儿来讲,他是无法接受的。 可是当他深夜来访,看见林洛锦守在小公主床榻前给她讲故事,哄她睡觉的和谐场景,他的内心复杂了。 小依莎一出生便没了母亲,从小没有父母庇佑的孩子是可 怜的,所以上天在这个时候给了小依莎倚靠,林洛锦的出现,便是小依莎命运的转变。 他在屋顶想了许久,最终理智战胜了他心中的无法释怀。 明日的秋狝,柳木知道,这是一场生死的赌博,大王将林洛锦和小依莎带在身边,或许是一种保护,他不用选择,只需要誓死追随便可。 第二日,苍岳一年一度的秋狝要启程了,这次选的是帕米草原,那里是苍岳最大最壮阔的一片草原,有着丰腴的水草和沙丘树木,风景无边美丽。 这也是林洛锦第一次踏足草原,比她想象中的更加辽阔。因为她的内力被封,燕都并不担心她能逃走,因此准许她在队伍中自由出入 。 安顿下来之后,林洛锦和依莎的营帐就在隔壁,依莎一开始总是吵嚷着要娘亲陪伴,可因为燕都的眼睛需要二次调理,林洛锦认真给依莎讲了情况,也让乌恩其带着依莎在草原上玩耍,依莎有了别的寄托,也便不整日粘着林洛锦了。 来到帕米草原已近半月,秋狝大会却仍旧未开,似乎是因为邀请的部族首领还有几位未到场。 一股淡淡的香味传入鼻翼,沁人心脾,燕都轻轻的张开眼睛,尽管他看不见林洛锦的脸,可他仍旧在脑海中描绘着那张脸的模样,可无论他怎样想象,都觉得不对,他突然对自己的眼睛复明有了急切的渴望。 “本王的眼睛何时才能复明?” 第480章 治疗方案 林洛锦想,也是时候该跟燕都说清楚她的治疗方案了,待取下金针,她才开口说道:“只要你积极配合我的治疗方案,一个月之后你便可以看见了。” 燕都一愣:“一个月?”比他想象的时间短了许多,或者说,他并没有对林洛锦能治好他的眼睛抱有希望。 “对,一个月。”林洛锦继续说道:“你的双眼曾经受到毒粉的腐蚀,即使当时已经及时的清理过了,但仍旧有角膜云翳影响着视力,虽然说不至于看不见,但也还是能恢复一些视力,可你中毒至今已超过一年,你的角膜已经产生了病变,角膜移植是恢复视力唯一的办法。” 林洛锦说的治疗方案,燕都并没有完全听懂。 “角膜移植是何物?” 林洛锦想,这在二十一世纪并不算一个大手术,不过在几千年之前的古代,世人并没有听说过角膜移植这种治疗方式,甚至是觉得天方夜谭。 “简单来说,就是要从另外一双眼睛内取出合适的角膜,换掉你已经病变了的角膜。” 燕都听懂了,这并非什么难事,可谁给他换角膜?这是一个问题。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是,谁也没有权利去剥夺另外一个人视物的权利,即便他是一国之主也不可以。 林洛锦将这个问题留给了他自己,收拾好药箱,留下服 用的药丸便出了营帐。 换角膜,这是唯一的办法,若是不换,他便永远是个瞎子大王。 想了许久,他也没有做出决定。 可世间之事,总有许多变幻莫测。 也就在那一夜,蒙特部落的十万兵马在距离帕米草原一百里不到的地方安营扎寨了,没有进宫,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就停驻在那里。 没有一国之主的诏令,私自出现在那里,这对一国之主来说,是对王权的挑衅,更是对君王的藐视。 林洛锦发现,这日醒来,整个大营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周围的巡逻队也增加了,从几个小兵的议论之中,林洛锦知道,苍岳的内战爆发了。 而这场内战的发动者,是苍岳最大最强的蒙特部族,也就是大妃乌日娜的娘家,而在王宫中策应的,除了大妃乌日娜,还有大祭司。 自己的妻子和老丈人勾结王朝的掌权人反了,这真是千古年来让人口耳相谈的最好谈资。在这一刻,林洛锦想过趁机逃走。 她按时去给燕都针灸,到了营帐门口,乌恩其将她拦在帐外:“大王正在与几位将军讨论政事,请其其格小姐稍后再来。” 林洛锦没有多问一句,便转身回了营帐。 无忧无虑的小依莎经过林洛锦的调理,身体一天更比一天好,都能学骑马了,她蹦蹦跳跳的朝着林洛锦奔来, 老远就喊了起来:“娘亲!” 跑到跟前,依莎激动的对她说道:“娘亲,我学会骑马了,娘亲会不会骑马?” “自然是会骑的。” “那娘亲跟我们一起去骑马吧,依莎还没有见过娘亲骑马呢,那一定很美。”拗不过依莎的生拉硬拽,林洛锦也上了马背。 为了将就小依莎,林洛锦跑得极慢,她回头看着距离遥远的燕都大营,在这一刻,她真的想放下一切,策马离去。 一声“娘亲!”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原本是孤身一人,现在却不知不觉有了牵绊。她突然想到了容桓,若是容桓知道她有了这么一个“女儿”,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第481章 金桂宴会 燕京城,朝华殿。 夜已深,一个颀长的身影站在窗棂前,望着门外的海棠树发呆,已是深秋,海棠花早已凋谢,叶子也随风飘落,剩下光秃秃的树枝,秋风再猛烈,也不见摇曳的身影。 安珀不知第几次进门,却看殿下纹丝未动,暗暗叹了口气,上前劝道:“殿下,夜已深,您早些歇息吧,明日还要与大臣们商议军政改革之事,那些老将们可不是容易对付的。” 那抹颀长的身影恍若未闻,像是定格在那儿一般。 安珀无奈,只好转身出去。 他知道,他劝不了殿下,那么久了,自从锦小姐在十三陵不告而别之后,殿下便是 如此。白日里政事繁多还好,每到深夜,便是这般,谁也劝不动。 安珀一脚踏出门槛,容桓的声音忽然响起了:“送去的国书可有回复了?” 安珀站进门槛,立即回道:“尚无。算起来,苍岳收到国书不出五日。” 是他太心急了,总觉得过了许久许久。 安珀看着一动不动的身影,突然跪了下去:“是属下办事不力,没能将锦小姐成功营救出来,反而让锦小姐陷入了燕都的魔爪中,属下万死难恕其罪,殿下,您罚我吧。” 容桓终于转身,看着跪在地上的安珀道:“燕都若是个容易对付的,西北边境问题便不会是如今的 局势,阿锦虽遭他算计,但以阿锦的性格,应该不会吃亏。燕都难对付,阿锦也不是软柿子。” 在这一点上,容桓对林洛锦一直信心满满。 安珀似有些不明白的仰头,问道:“那为何殿下你日夜寝室难安?”原以为殿下是担心锦小姐的暗卫,可既然如此,殿下那么担心又是为何? 容桓眸光黯然,这个问题连他自己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十三陵事件,并非是他有意设计,只是一切恰好就在那时候发生,无缝衔接为一场预谋已久的算计。已阿锦的性格,是绝不可能轻易原谅的,尤其是彩云和小桃还送了性命,他无法给她一个 交代。 所以他一直不敢面对她,以朝政来麻痹自己,只派出了安珀和隐卫追踪保护她。可事到如今,他不可能一辈子不见,他受不了。 “安珀,明日一早你送信到永宁侯府,我想见见老侯爷。” “是。”安珀退下去了,容桓仍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翌日一早,容桓刚走出宫门,便在宫门口遇见了王姝与和容清越,王姝与老远便瞧见了容桓,顿时羞红了脸,却仍旧大步朝容桓走来,将身旁的容清越丢在了一边。 “殿下,太子殿下。” 容桓刚要上马,听见声音转头看去。 安珀看了一眼大步奔来的王姝与,对容桓说 道:“殿下,是丞相府的二小姐。” 容桓自然是见过她,去年王姝与将阿锦强硬的禁在丞相府,他还亲自上丞相府接的阿锦,这位二小姐还徒步将阿锦送回了永宁侯府。 来到容桓面前,王姝与整理了一下仪容,自认为仪态万千的朝容桓行了一礼:“今日是皇后娘娘举办的金桂宴席,臣女受邀前来参加,不知殿下这是要去哪里?” 容桓尚未开口,安珀手上持剑便拦在了王姝与面前:“殿下要去往何处,还需要向王小姐报备不成?” 王姝与顿时一愣,随之低头回道:“姝与不敢,只是许久不曾见到太子殿下,问候一声罢了。” 第482章 仗谁的势 王姝与刚刚话落,身后便传来了另外一个女子的声音。 “我们竟然不知道王小姐与太子殿下竟有此交情。” 寻声望去,林双雪和南萱儿已经走到了跟前,林双雪扫了一眼容桓,目光转到王姝与身上,继续说道:“王小姐,你一向喜欢跟在染小王爷身后,怎么突然换了别的心思?” 林双雪这话一出,旁边几个贵门小姐都掩嘴笑了起来,还有的小声议论着什么。王姝与钟情于染小王爷,这是整个燕京城中众所周知的事情,可今天这一幕,却又让人浮想联翩。 王姝与向来沉不住气,见林双雪当众打了她的脸,顿时怒气乍现。 “本小姐与何人有交情跟你林双雪有什么关系? 你当初不是还想嫁给我大哥,做我的大嫂吗?怎么,如今是翅膀硬了,又有了别的心思?” 林双雪听了这话,正想发怒,被南萱儿拦了下来:“王小姐,双雪当初为何会在你丞相府出现,想必大家都心中有数,若非阿锦以德报怨出手相救,你的兄长恐怕如今坟头的杂草都有三尺深了,你不知感激,还这般诋毁永宁侯府,还真是好家教。” 此话说得滴水不漏,却字字珠玑。 王姝与本想顾及在太子殿下面前的颜面,可对方咄咄逼人,她快忍不住了。 “南萱儿,你又仗着谁的势?” “她仗的,自然是本侯的势。”身后传来男子的声音,众人回头,林啸骑着马儿已到了宫门 口。 林啸如今是永宁侯府的掌家人,接任了永宁侯的爵位,手掌大燕二十万兵权,谁也不敢再他面前轻易放肆。 永宁侯府已经向南萱儿提亲了,两人不日即将成婚,南萱儿可算做是永宁侯府的人。 容桓静静看着,这些女子之间的争风吃醋他实在不想继续再听下去,今日的金桂宴席虽是皇后主办,却也有着别的心思。 太子容桓与永宁侯府嫡女的婚事已经搁置了许久,而林洛锦也不知去了哪里,突然在燕京城消失了,过了一段时间,许多人的心思又开始萌芽。 容清越原本是与王姝与同路来的皇宫,王姝与被南萱儿和林双雪针对,她原本也不想多事,林洛锦是她心头的一 根刺,许久不见也没人提,她也便渐渐忘了,可如今永宁侯府这般得势不饶人,她又看不下去,更让她愤懑的是容桓,竟也放任不管,不过是为了一个林洛锦。 “王小姐不过与太子殿下打了个招呼,你们永宁侯府便揪着不放,林洛锦如今还没有嫁给太子,便想将太子笼络到永宁侯的阵营当中吗?” 王姝与没想到容清越这时候会出言帮助自己,脸色顿时好看了些。 而林双雪听此,也说道:“众所周知,皇上已经许了太子殿下与我嫡姐的婚事,他们成婚是早晚的事,眼下有宵小之辈觊觎我的姐夫,作为妹妹,自然要帮嫡姐扫清觊觎之人。” 从前,容桓对林双雪并无好感, 因她从前也是觊觎之人,可如今,却是变了一个人,尤其是那句“姐夫”令人心花怒放,安珀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句话让王姝与极度不舒服,她一怒:“有什么好得意的?皇上的诏令下了半年之久,林洛锦也失踪了半年,谁知道她是不是又勾搭别的男人去了?有她那点狐媚功夫,就连天祁太子都没能躲过,如今怕是胃口大了……” “啪!”王姝与话未完,脸上便硬生生挨了一巴掌,力度极大,将她打得头晕目眩,半晌缓不过神来。 “往后本殿若再听到对阿锦的不敬之言,便不止是这一耳光那般简单了!”容桓冰冷的嗓音响起,再抬头,容桓已经跃上马背,策马而去。 第483章 野心勃勃 九月十三,贪狼乍现,有金星于紫微星悬位,主乱。 就在燕都得知蒙特部族叛乱的时候,百里之外的叛军大营之中,阿霖将一封书信交到蒙特族长手中,族长桑吉尔看完书信,面色黝黑,语气低沉,缓缓说道:“乌日娜,不要让为父失望,也不要让蒙特部族的先祖失望。” 阿霖看着桑吉尔的脸色,再看着他手中的书信,张开嘴,想问什么,却又将问题咽了下去,只是喉咙动了动,没有说出一个字。 “阿霖,接下来该如何做,不用为父再叮嘱了吧?蒙特部族的先祖都在看着你们兄妹,我已经老了,这天下该是你们的了。” 叫阿霖的男子眉头紧锁,许久,才缓缓的点了 点头:“父亲,孩儿知道,只是姐姐她……” 桑吉尔沧桑的老脸上暮霭沉沉,抽出腰间的佩剑,在地面上划出了一个字。 阿霖的眼睛顿时瞪得老大,眉头紧锁,不确信的看着面前的老父亲,似乎不敢相信这是父亲的决定,要知道,蒙特部族如今在苍岳的地位,是那个人给的。 “去吧,孩子,这是蒙特先祖的意思,你不需要知道理由,你只要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蒙特部族,为了蒙特部族的忠烈,这就足够了。” 年轻的身影渐渐消失了,夕阳顺着山涧落下去,深秋的傍晚总是寒风阵阵,似乎今年的冬天要比以往来得早一些。 一个年轻的男子从营帐后方走了出来 ,来到桑吉尔身旁,恭敬的行礼:“叔父。” “都准备好了吗?” “叔父放心,都准备好了,今夜之后,这苍岳,便再也没有他了。” “嗯。”桑吉尔微微垂手,转过头来,看着营帐之外遥远的天际,铮铮战袍披在身上,一军主帅的气势凛然。 索朗比阿霖年长,很是老成稳重,见桑吉尔有些感伤的深套,连忙上前,语气温和,好似一句简单的闲谈一般:“叔父觉得,王宫中的那位,是否诚心相助我们?” “呵呵……”桑吉尔低笑一声,笑声里暗藏着讽刺:“他?叛臣贼子,何来信誉?” 索朗眉头一皱,疑惑的问道:“即便他不是真心助我们,他也与苍岳水火不 容,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他不见得会中途反水吧?” 桑吉尔满脸的皱纹皱在一起,深吸了一口气,淡淡说道:“他的亲生父亲,亲兄弟尚能反目,你指望他诚心帮我们?你以为他现在帮我们是为了什么?不过是想为他东山再起找寻机会罢了,一旦他有了势均匹敌的力量,便不会将我们放在眼中。” “帕米草原的那位不就是这样吗?权术之道,重在均衡,盛极则衰,这是更古的道理,蒙特部族占据了这么多独天得厚的条件,我早就知道会有今日,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突然换掉了我蒙特部族这么多将领,这让老夫不得不先做准备,蒙特部族的这份家业,不能在我手 上衰落。 桑吉尔转过头来,看着身旁他精心培养的孩子,语重心长说道:“索朗,在你们几个孩子中,你是最稳重,最识大局的,为父希望你记住,无论任何时候,都一定要以部族为大,只有部族强大了,才能在任何时期立足这片土地。” 索朗很少见到桑吉尔如此郑重的说一件事,连忙低头,恭敬的答应。 桑吉尔长吸一口气,缓缓说道:“燕都之所以能在大王之位上那么久,是因为他治下的铁血手腕。” 夕阳的余晖洒进营帐,索朗忽然抬起头来道:“叔父,大祭司在心中提到,燕都身旁一个叫林洛锦的女人,我们要不要先对此女采取行动?帕米草原上的内线可担此任务。” 第484章 蓄谋已久 夕阳渐渐的落下山去,主北的方向已经燃起袅袅炊烟,乌吉尔看着远方:“一介女流,她还能有翻天的本事不成?” 索朗再说道:“我也曾听闻过,大燕镇北王的发动的那场内乱,原本已经算无遗策,就是因为此女,她手中有伏火之法,助大燕太子镇压下了叛逆。” 乌吉尔胸有成竹道:“林洛锦是被乌日娜用计掳来苍岳的,为防止她逃脱,更封住了她的内力,现在的林洛锦,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能耐我何?即便她的确聪慧,也不可能帮助燕都这个敌人,西州的那场战乱,她恐怕到今日也相信那是燕都下的诏令。” “叔父想得透彻,此女 说到底也是大燕人,是绝不可能帮助燕都的。” 乌吉尔做梦都没想到,就是因为他的自以为是,不仅葬送了自己的性命,就连整个部族,也成为了苍岳的罪人,而他以为必死的苍岳大王阿托耶燕都,却在往后的三十年中,继续执掌着苍岳王权,而他以为没有后患的那名女子,竟是他所有盘算中最没有威胁的。 深秋的夜,扬起一大片的雪舞,气温骤降,令人猝不及防。 浓浓夜色之下,帕米草原以南的方向,蹄声滚滚,响彻云霄,这注定是一个难以入眠之夜。斥候探马急速来报:“禀大王,蒙特部族的索朗将军,带着三千兵马已朝着我军营帐进发,不出 三个时辰便能抵达。” “索朗?” 年轻的王者眉梢皱起,沉声说道:“阿尔法将军率领一千将士前去抵挡,若开战,不必念及同袍之情。” “属下领命,誓死守护大王。”下首一个身穿铠甲的将军领命而去。 乌恩其出列,说道:“大王,桑吉尔出发的匆忙,后备军需一定有问题,属下认为应该先对其粮草下手,扰乱军心,方有胜算。” 柳木点了点头,说道:“乌恩其说得不错,战场之上,士气是比实力更重要的东西,在大军的数量上我们已经落得下成,得先扭转局面,让将士们信心倍增。” 一阵迷雾之后,天空悬起了一轮冷月,乌恩其抬头看 了一眼白月光,说道:“冷月悬空,凌晨必有大雾,大王,让属下去烧了他们的粮草,看他们还敢如何嚣张。” 柳木突然冷笑一声:“蒙特部族在苍岳享受了最高的礼遇,却还仍旧野心勃勃,企图染指王权,不过为了几个被换下来的将军,便选择铤而走险,他难道忘了,他如今的身份地位是谁赐给他的!” 这个时候再说这些无异于苍白的,燕都轻叹一声:“桑吉尔的野心可不是现在才有的,他那颗狼子野心已在他肚子里揣了一辈子,总要有个由头来让他反,无论本王有没有把那几个将领换掉,他都会反,不过是理由不同罢了。” “大王是说,桑吉尔 这是蓄谋已久的谋反?”柳木半信半疑的问道,因为在此之前,他的确没有发现蒙特部族的反叛之心。 “大祭司是桑吉尔送进宫的,又是乌日娜亲自领到本王面前,本王以及小公主依莎,都是大祭司诊治的,却不但没有康复,反而中了慢性毒药,若不是其其格,恐怕本王和依莎早就不知何时猝死了。” “想不到乌吉尔竟然这般狠毒。”乌恩其一拳头砸在旁边的柱子上。 燕都看着乌恩其说道:“所以你方才说要去烧了他的粮草,即便你今夜去烧了,也不会影响他们的士气,反倒让我方看到了他们充足的后备军需。” 柳木看向燕都道:“大王有什么想法吗?” 第485章 自顾不暇 “我们先分析一下局势。”燕都转身走到沙盘旁边,说道:“现在距离我们最近的是占堆的军队,距离帕米草原两日路程,距离王都三日路程。但是,占堆没有本王亲手御令是调不动的。” 乌恩其看着燕都眉梢微蹙,说道:“请大王立即下诏令,属下亲自前往送信,属下是大王身边的近卫,又有大王诏令在手,占堆必定会信。” 燕都面沉似水,蓦然“看着”沙盘上的蜿蜒河流。他知道,调动最近的占堆是最为可行的,可是他能想到,桑吉尔也能想到,如若当前王宫内的乌日娜与她父亲已经合谋,那么他的处境只有更糟的。 “大王,属下安有眼线在王城中,若王都有变, 一定会第一时间收到消息,眼下苍岳八族已到了半数以上的部族首领,察哈尔、昆都、金拔三族尚在途中,若他们发现桑吉尔叛乱,定会返回驻地,调兵增援的。” “察哈尔距离帕米草原是最近的一个部族,为何却迟迟不到,这其中的缘由恐怕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而金拔,虽是远些,可凭他那急性子,哪年都是最先到的,今年却姗姗来迟,恐怕早已经和桑吉尔商议好了。” “大王的意思是察哈尔和金拔二族都已经投靠桑吉尔了?这不可能,桑吉尔哪来那么大本事!” 乌恩其无不震惊,随后,立即跪地道:“大王,属下敢以性命作保,昆都部落对大王忠心不二,定是其中 出了什么差错,让昆都族长至今未到,请大王相信昆都部落的忠心。” 乌恩其是昆都部落族长的外侄,他不相信他的祖父会叛乱。 燕都自然也知道,昆都的秉性不会叛乱 ,可如今这个时候,他不轻易相信任何一人。 “大王,让属下去昆都部落吧,外祖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无论如何,三日之内,属下一定赶回来。” 这是最好的办法,所以燕都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答应乌恩其去烧粮草。 军中的局势越发紧张,林洛锦将依莎紧紧抱在怀中,安抚着她快快入睡。营帐外面巡逻的士兵一拨接一拨,把守森严,说明当前局势危急。 依莎虽小,可也觉察到了不对劲的气息,她 依偎在林洛锦的怀中,仰着头问:“娘亲,外面为什么有那么多守卫?是有坏人来了吗?” 林洛锦安抚道:“依莎不怕,娘亲会保护你的,没事儿。” 很快,依莎在林洛锦的怀里睡着了,将依莎放在床榻上之后,林洛锦走出了营帐,每一个士兵脸上神色沉沉,气氛紧张到了极点。她没想到被掳来苍岳,会碰到苍岳内战。 在燕都执政期间,他并不算得上一位仁善的君主,他主战,意图吞并西州十二郡,扩大苍岳版图,所以发动了多起战争,致使边境百姓民不聊生。 如今苍岳内部有人试图推翻他,她不确定这是好还是不好,因为她不确定燕都之后的继任者会不会比燕都做 得更好。若想得自私一点,苍岳内乱,对于大燕和天祁都是极好的机会,天祁应是自顾不暇,大燕……她忽然想起了安珀在西州和王都都跟她说过,燕皇病危,朝政一片混乱,容桓作为一国太子,他必须担起这个责任。 对于容桓,她不知自己应该以何种心态来对他。 彩云和小桃皆是为他们而死,如果不是她对容桓那不自知的深爱,彩云和小桃或许不会舍了自身而救容桓,这两个傻瓜到死都在替她保护他,可是她…… 她无法原谅自己,同时也无法原谅容桓。是容桓与天祁太后的计谋,将她当成了一枚棋子,搅入其中,葬送了两个丫头的性命。 至今,林洛锦每当想起,亦是心痛。 第486章 一国之主的承诺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燕都的求救兵符,最后会给了林洛锦。 大帐之中,燕都坐在首席,将亲笔书写的诏令和兵符亲手送到了林洛锦的面前:“你非我苍岳人,若你拒绝,本王亦理解你。不过,在你拒绝之前,本王想求你一件事情。” 林洛锦看着面前的苍岳之王,果真是站在高处久了,求人都不知道低头了。 “何事?” “蒙特的叛军绝不会久等,快则一日,慢则两日,他们必定会发动进攻,即便是在这军帐之中,本王也不敢肯定有没有叛军的细作,所谓祸不连孩子,依莎还小,本王将依莎交给你了,求你带她一起走。” 这个求她 的理由,林洛锦确实没能想到。 她从依莎那里,齐妈妈那里听到的,都是燕都对依莎不管不顾,甚至是在生病命悬一线之时,他也没有及时过去探看,这样一个冷漠的父亲,她确实没有想到,在目前这个时候,他能想到依莎。 将诏令和兵符交给林洛锦,这自然让众人心中不服气,一个络腮胡须的将军站出来说道:“大王,能不能及时找到援兵这关系到我苍岳的生死存亡,请大王三思而行。” 接着又有一个站出来应道:“此女并非我苍岳之人,即便我们相信她会帮我们去找援兵,可她只是一名弱女子,怎么躲过蒙特部落的追杀?” “对,将军说得极是,她会不会信守承诺帮我们搬救兵尚且不论,就单凭她一名女子,连走出蒙特部落的包围圈都很困难,大王,请三思!” 一众人跪地,齐声道:“请大王三思。” 这里,相信林洛锦的只有燕都。燕都看了一眼跪地的众人,再次看向林洛锦:“我会让乌恩其解开你被封的内力,凭你的能力,我相信你能做到。” 见林洛锦还是一无所动,燕都似微微叹息一声,说道:“本王答应你,平乱之后,与大燕结交,通互市,十年之内,绝不主动向大燕出兵,如何?” 林洛锦眉梢一挑,看向燕都,这是一国之主的承诺,而这 个承诺不仅是她林洛锦想要的,更是两国边境百姓梦寐以求的,多年来,为了这样一个承诺,两国付出了多少代价? 这个承诺,实在让林洛锦难以拒绝。 可这在众将士眼中,却觉得大王在这样一个女人面前将姿态摆得实在太低,有辱一国之主的牌面了。 “大王,万万不可啊,大王三思啊!” “请大王三思!” 燕都像是没有听见众人的请求一般,只是在等林洛锦的回答,林洛锦扫了一眼跪地的众人,抬头看向燕都:“一国之主,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燕都坚定的点了一下头,林洛锦伸手接过他手中的诏令和兵符,忽然感觉沉 重了许多。 众人知道反对已无任何意义,也渐渐站了起来,心中对这个主子的认可度有一种不可言状的感觉。 待林洛锦离去,燕都对众人说道:“众卿请放心,一切按照原计划进行,乌恩其,你来给众位将军说一说接下来的计划。” “是。”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脑袋发懵。 再说林洛锦和依莎,由多杰负责将她们送走,这是一条及其偏僻的小路,除非曾经走过,否则绝不可能发现有这样一条小路。 一路上荆棘丛生,时不时的还会冒出蛇虫鼠蚁,依莎被吓得尖叫几次,为了躲过敌人的包围圈,林洛锦只要用手蒙住依莎的嘴巴。 第487章 邢台军叛了 依莎很懂事,她知道不能给娘亲惹麻烦,所以即便害怕,她也不敢再叫出声,只是紧紧抓住林洛锦的手,在父王将她交给娘亲的时候,她便认定了眼前这个娘亲。 天际刚刚露出一丝鱼肚白,是人们意志最为薄弱的时候,当血腥的气息逼近时,天气异常的刮起了大风,让人心中顿生恐惧之感。 柳木仗剑站在卫兵的最前方,不动如山。他十五岁便入军营,曾经上过大大小小的战场不下十次,但作为指挥前锋,他还是第一次。他知道,这道门之外,有着他们四倍甚至五倍的兵力,他们不能退怯,要以一切气势压倒对方。 由 于突然刮起的大风,减缓了蒙特部落叛军的前进速度,但仍然有人士气高昂的大声叫嚣着:“兄弟们,大帅说了,一个人头奖励黄金二两。” 敌方士气高涨,老远便能听见叫嚣之声。 面对如巨浪席卷而来的攻势,守营军士如同海边礁石,岿然不动。最前面一排是厚实坚硬的盾牌,掩住第二排的强弩手,当叛军冲进他们的射程范围之内,箭矢便如雨落一般“嗖嗖”响起,冲在前头的叛军瞬间就倒了一片,后面不断涌来,再倒下,叛军协众而来的气势陡然被折了好几分。 不断的有士兵前来禀报战果的声音。 “报,敌军 第一拨攻势被成功打压。” “报,大王,叛军再度发动进攻,还用了雷火弹。” “报,前锋营已被攻破,请求援军。” “报,叛军再攻破一营!” …… 天黑了下来,可叛军的进攻却仍旧源源不断的涌来,燕都察觉不对了,他转身问乌恩其:“这是第几波进攻了?” “禀大王,这是今日的第五次发动进攻。” “桑吉尔从西延带来的兵马不过十万,为何会有源源不断的力量发动进攻?你速速去查。” 乌恩其刚要领命出门,一个伤痕累累的奖金便冲了进来:“不用查了,桑吉尔与大祭司勾结,都城内除了柳木将 军麾下的禁军之外,其余的邢台军已被大祭司收缴,叛军之所以不断有兵力发动进攻,就是因为都城的邢台军相助。” “都城的邢台军不下于三万人。”乌恩其也觉事情不妙,他们帕米草原上算上各部落的人马,也不超过五万人,要对抗十三万,尤其是桑吉尔的十万兵马,是战场上厮杀过的,战力之强,比都城的禁军有过之而无不及。 燕都问受伤的将军:“你如何得来的消息?” “他们屡次发动进攻,屡次失败,士气却越加高涨,末将觉得情况不对,便俘虏了一个小兵,从那小兵嘴里逼问得来的。” “这便对了, 如果没有都城里应外合,他恐怕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反叛,一旦都城的援军赶到,他们便死无葬身之地,所以,都城之内的他早已经安排好了的。” 这时,燕都想到了一个更为令人担心的问题,都城的邢台军要来援助叛军,势必要经过铁岭。而林洛锦要去占堆求助,铁岭也是必经之路。 同样的问题乌恩其也想到了,顿时担忧起来:“大王,其其格和小公主他们……”谁也不敢预想结果会如何? 燕都久久才开口:“本王记得霍卓曾经说过,林洛锦此人不仅武功极高,医术极好,聪慧也是无人能及的,希望本王没有信错人。” 第488章 “大义”二字 林洛锦或许从来不曾想过,有一日她会带着敌人的女儿穿破重重危机,只为帮敌人争取援军。 从烟瘴林子里厮杀出来,她身上已经伤了好几处,可仍旧紧紧护着身旁的稚嫩孩童。那孩子只有七岁,清澈的眼中闪烁着恐惧,她紧紧拉住林洛锦的衣袖,看着被鲜血染红的白色衣裙,孩子眼泪夺眶而出。 “娘亲,你疼不疼?我帮你吹吹。”孩子的意识中,总觉得吹一吹就不疼了,殊不知林洛锦身上的伤,是吹一吹不能缓解的痛。 林洛锦抬起头,伸手摸了摸依莎的头,露出一丝温暖的笑容,雪白的牙齿在血渍中尤其耀眼。 “娘亲不 疼,只要依莎健健康康的,娘亲就不疼。等我们找到援军,你就能踏踏实实睡一觉了。” 依莎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紧紧拉着林洛锦的手。 林洛锦知道,只要她们一走出烟瘴林子,那些杀手就会立刻冒出来,要了她们的性命。若是她一人,无后顾之忧,倒也能闯上一闯,可是她身边还有小依莎,她还太小,实在不放心将她留在林子中。 可是,她们也不能一直藏在烟瘴林子中,对于帕米草原上的人来说,援军兵贵神速,迟到一刻,就会死更多的人。 她起身,把缠绕在树干上的树藤拆了一段下来,将依莎绑在自己背上,安抚道 :“依莎,我们必须尽快闯出去,然后找到援军,支援你的父王,你闭上眼睛,要是害怕就数数,相信娘亲一定能带你出去。” 依莎懂事的点点头,稚嫩的双手紧紧圈住林洛锦的脖颈,她说:“有娘亲在,依莎不怕,依莎要跟娘亲在一起,娘亲,依莎会乖乖的。” 林洛锦鼻尖一酸,弯了弯唇角,握紧手里的长剑,转身走了出去。 刚一踏出林子,无数箭羽便朝她飞了过来,乱箭齐发,林洛锦拼尽力量闪躲,一阵箭雨之后,林洛锦手臂上再多出一条伤口,一批黑衣人也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人人手上提着长剑大刀,刀锋上闪着冰 凉的寒光。 领头的一人对面前的女子无不佩服,从一开始追杀至此,大大小小的战斗超过了五次,此女在带着一个年幼孩子的情况下,仍旧能突出重重包围圈,此等武力,此等勇气和决心,让他即便一个杀手,也有些不忍了。 他长剑指向林洛锦:“我们只要这孩子,还有你身上的兵符和诏令,只要你将他们给我,我保证,放你一条生路。” 林洛锦不为所动,眸光也没有闪烁一下:“我若想给,早给了你们。” “我敬你是个有情有义之人,受人所托能做到这里,已算是够了,我不想杀你,你最好是想明白点,燕都的气候已尽 ,即便是你找到援军,也来不及了。” 小依莎在林洛锦背上,眨巴着眼睛望着前方无数的黑衣人,心里自然是害怕,可她不能露出害怕的神情来。 “娘亲,你把我给他们吧,你自己带着父王的兵符和诏令一定能出去的,依莎不会怪你,父王也不会怪你的。” 所有人将目光放在一个七岁孩童的身上,无不是一怔。 林洛锦目光如炬,看向前方的黑衣人:“七岁稚童都知道‘大义’二字,你们却不知。燕都再不济,也是先王的正统继承人,尔等助纣为虐,即便是赢了,也躲不过世人的‘乱臣贼子’几个字,需要想清楚的,是你们。” 第489章 救兵来了 在冲出烟瘴林子之前,林洛锦有过最坏的打算,却没想到最坏的结果来得这般快。 黑衣人看准了林洛锦的软肋是她背上的孩子,所以一刀一剑都往她背后攻击,树藤被斩断了,依莎掉落的一瞬间,林洛锦急于接着孩子,腿上生生挨了一刀,险些摔倒,还好尚有一只腿撑着,她将依莎护在胸前,眸光狠厉的瞅着黑衣人。 “还要顽抗下去吗?”黑衣人再次发出“怜惜”之语。 林洛锦不语,眸光中的冷厉已是最好的回应。 “好,告诉我你的名字,你死后,我会为你立一座墓碑。”职业杀手,第一职责是完成买家的嘱托,可到底人心是肉做的,“道义”而字只在人 心。 林洛锦轻轻弯一弯唇角:“胜负未分,你觉得输的一定会是我吗?” 黑衣人无不狂妄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觉得你还有几分胜算?” 就在刚才,林洛锦听到了五色鸟的声音,五色鸟告诉她,救兵来了。 这只鸟,是姜老头养的,也只听姜老头的话。 就在这时,一道男人的声音忽然由远及近,话语却是清晰无比的传了来:“风大易闪了舌头,口气大了,更容易闪到舌头。” 黑衣人一听声音,猛然转身寻人,一支小小飞镖急速飞来,扎伤了边上的一个黑衣人,那黑衣人伤口流出黑色的血,瞬间就七窍流血,倒地身亡。 众人惊惧的往后退去,林洛锦也 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一个青色的身影姗姗而来。 没想到,林洛锦没想到来的人居然会是他。 容桓脚步翩翩的朝林洛锦走来,身后围拢大批的隐卫,每个强弩手都是蓄势待发,而且人数明显多过了黑衣人几倍。 看到容桓的一瞬间,林洛锦险些没站稳,全身的力气在那一瞬间突然被抽空一般,没有人知道林洛锦的心里,在这一刻有多么复杂。 在苍岳的几个月里,她迫使自己不去想他,可思绪总不由得她控制,每当想起他,她脑海中便会浮现出小桃和彩云身死的模样,让她内心煎熬、痛苦、挣扎。 容桓于她而言,不是仇人,不是爱人,亦不是路人。或许朋友 吧,见面能打招呼的朋友,毕竟这么多年来,发生的种种,也不是这么容易就能忘了的。他们在彼此的心里,早已有了深深的烙印。 只是心中的芥蒂,始终难消。 领头的黑衣人看着倒地身亡的同伴,再看着身后多出几倍的强弩手,汗珠顺着额头不停的淌下来,他手中的剑倏地转向容桓:“你是谁?” 容桓看着林洛锦身上的伤,心痛无比,清润的眸光中闪过冷厉之色,余光中划过一丝危险:“她身上的伤是你所为?” 无形的威压,让黑衣人不敢爽快的说出一个“是”字来。 小依莎见状,指着黑衣人大声道:“就是他们,是他们伤的,他们还想杀了我们。” 冷不防七岁的孩童首先控诉了他们的罪状,就在方才,他们还无比骄傲,无比得意的觉得自己必胜,那么快,就风水轮流转了,黑衣人心中惧怕极了,面对如此多的强弩手,每个人心中都有求生的欲望。 然而下一刻,一句冰冷的命令已经发出:“全部杀了。” 声音方才落地,箭弩齐发,哀嚎之声顿起。 容桓将身上的玄色披风接下来,慢慢朝着林洛锦走过去,披在她的身上。他想伸手去摸已摸她的伤口,可又害怕弄疼了她,他想伸手摸一摸她的脸颊,伸到一半又收了回去,他想伸手拉一拉她的手,却看见她始终紧紧握着剑柄,另外一只手紧紧拉着一个孩子。 第490章 相见 空气中弥漫着杀人的血腥,哀嚎之声忽然之间被隔绝于外,在这一方天地之间,他的眼里全是她,他也只能看到她。在容桓的心中,曾经想过无数次出现在她面前的场景,却都不是眼前的模样。 半年,六个月,却比半生还长。 他心中明镜似的,他明白阿锦对他的心结,他也曾想过解释的理由,可在听见她遇险的那一刻,他已顾不得其他,只想她能安然的站在他面前,即便是恨他、恼他、怨他,他都不能失去她。 两刻钟的时间,黑衣刺客死的死,逃的逃,现场除了已经死去的黑衣人,和容桓带来的铁甲骑兵之外,只余草木葱郁,血 流成河。 “殿下,已全部处理好了。”安珀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世界,林洛锦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竟一时不知该说句什么。 依莎眨巴着稚嫩童真的大眼睛看看林洛锦,又看看容桓,再看看林洛锦,她不明白这两个大人为何对视那么久,却不见说一个字。 “娘亲!”依莎眨巴着眼睛,摇晃了一下林洛锦的手。 这一句声音不大的“娘亲”,如一块巨石轰然从头顶砸下来,正正砸在他的头颅之上,安珀不可置信的低头看向眼前的孩子。 他见过燕都,而眼前的这个孩子,虽然还小,可眉眼之间分明有着燕都的影子。 这怎么可能?燕 都的孩子叫锦小姐“娘亲”?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安珀大步上前,打破沉寂:“锦小姐,这小女孩叫您娘亲,她是……” 询问之意明显,林洛锦也并不遮掩,她低头看了一眼依莎,依莎也正抬头看着她,似在等着她的回答。 她伸手轻轻摸了摸依莎的头,安抚着她,这孩子只有七岁,却跟着她经历了多次生死,从来没有嚎啕大哭过,她心里定是害怕的,只是孩子心里明白,只要她放肆的大哭,就会引来杀身之祸,所以她一直忍着,将所有的害怕都藏在心里深处。 “她是燕都的女儿。” 这个答案容桓和安珀心里都有数,只是他们 都没有想到她居然会让燕都的女儿称呼自己为“娘亲”,“娘亲”二字的分量并不似表面那般,她是责任。 容桓对燕都此人并无好感,甚至并不愿出手帮助,此刻,他看着眼前的稚童,那双清澈童真的眼睛与她的父亲燕都的狡诈无情截然不同。 林洛锦抬头,终于对着容桓开口了:“多谢殿下出手相助,我受人所托,眼下还有要紧事待办,此番恩情,我会记下的。” 说话的语气陌生而冰冷,容桓眉梢不自觉的动了动,胸口的位置忽然沉沉的痛了起来。何时开始,阿锦与他竟然这般客套,这般陌生起来? 从前她虽然与他对立,可也 不至于这般陌生。这种不被人所爱,甚至不被人所恨的感觉,容桓真的不想要,不愿要。 他眸光深沉,看着那张梦中熟悉的脸颊,开口都有几分颤抖:“阿锦……” 林洛锦余光瞥见容桓抬起的手,她拉着依莎自然的从旁边让了一步,躲开了容桓的手,语气仍旧冰冷的说道:“你是大燕太子,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苍岳,若是被有心之人知道,恐怕会给殿下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还请殿下尽快回大燕去,我走了。” 话落,她拉着依莎与容桓擦肩而过。 “锦小姐……”安珀试图叫住林洛锦,却见容桓心痛的闭上了眼睛,他着急,可他无可奈何。 第491章 算准了每一步 每个人的一生,或许都不会真正去了解一个人,无论你爱,你恨,你怨,或者恼,这世界,从来不会因为某一个人而改变什么。 林洛锦离开,容桓并没有拦着,甚至没有追上去。 或许容桓自己知道,即便他一直跟在林洛锦身边,也不可能得到阿锦的原谅,所以他换了一种方式守护。 林洛锦拉着依莎走了很远,直到回头再也看不见容桓的身影,她才停了下来。 依莎揪着林洛锦的手,有些委屈的说道:“娘亲,我走不动了,能不能歇一歇?” 林洛锦低下头,看着依莎,回头看了一眼来时的路,竟然已经走了那么远。她拉着依 莎,在旁边的大树下歇息,取了身上的水壶和干粮给依莎。 懵懂的孩子一边喝水一边充饥,只想赶快吃饱,休息好了不再拖累娘亲,尽快给父王找到援军。 林洛锦看着依莎吃的那般模样,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脸上的干粮渣子:“慢点儿吃,我们休息好了再出发。” 依莎嘴巴里还包着东西,眨巴着好奇的大眼睛望着林洛锦:“娘亲,刚才帮我们的那个人是谁啊?他为什么要帮我们?帮了我们为什么又不和我们一起走?” 依莎的问题问得林洛锦一怔,她居然回答不了一个小孩子的问题。 许久,林洛锦才喃喃说道:“他是我的 一个朋友,我们都各有事情要办,不同路自然也就各走各的了。” 依莎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休息之后,林洛锦带着依莎再次出发了。 让林洛锦发觉不对的时候,她已经距离援军不到50里了,太阳已经西沉,她必须在今晚之前赶到。她抬头看了一眼西沉的太阳,落日余晖带着金色的光芒,刺的人无法直视,小依莎已经在她怀中睡着了。 自从和容桓分开之后,她们便再没遇到刺杀,途中有两个地方都有尚未清扫完的血迹,空气中的血腥味甚至尚未完全散去,她知道,那是容桓为她扫清了路。 前方突然有一个白发老妇人牵 着一匹马儿朝她走过来,林洛锦谨慎的观察着,却见老妇人衣着褴褛,目光呆滞,行动缓慢,并无习武之人的锋利。 走近了,那老妇人牵着手中的马儿直直朝她走了来,在她面前三尺之外的地方停住了,开口:“姑娘,有人买了我的马儿,让我将马儿给你。”说完,老妇人便将马缰递给林洛锦。 林洛锦警惕的看着老妇人:“是谁买你的马儿?” 老妇人似在回忆一般:“我本是边境受灾祸的流民,带着孙儿四处流落,一个时辰前,一个长得俊俏的公子给了我银钱,买了我的马儿,并让我在此等候一个年轻女子,并将马儿给你, 那公子说年轻女子还带着一个孩子,应该就是你吧?”老妇人说着,看了看她怀中已经睡着的依莎。 那一刻,林洛锦明白了。 她上前接过老妇人手中的马儿,这匹马儿是极其少见的汗血骏马,可是因为没有专业的喂养和训练,显得有些平凡普通,但遇到伯乐,自然知道这是一匹绝佳的骏马。 她抱着依莎上了马背,这时夕阳已经只剩下末梢挂在山顶的位置,如果仅凭着她一人带着一个沉睡的孩子走路去援军所在地,恐怕要半夜才能到,深夜中这一路的豺狼虎豹,又要让她耗费不少力气。 容桓,他总是能算准她要走的每一步。 第492章 不负所托 林洛锦终是不负所托,成功的找到了援军,在看到燕都的诏令和虎符之后,大将殊图鲁连夜拔营,帅兵援助帕米草原上的大王,林洛锦也随军出发。殊图鲁为林洛锦安排了撵车,虽是路途颠簸,但也好过之前的徒步,总算可以休息片刻。 大军出发,车辇中只听见轱辘轱辘的车轮碾压之声,林洛锦坐在其中,却突然没了困意。 而大军的最前方,殊图鲁身旁的副将朝后面的车辇看了一眼,对殊图鲁说道:“大将,大王情况紧急,我们可否先行出发,后面这位姑娘,我们留几个人保护便是,如此拖下去,恐怕不妥。” “大王能将小公主和兵符交托在她手中,足以说明大王对她的信任,此女绝非常人 ,必须要跟在大部队中,副将,你派两个前锋部队急速前去援助,大军加快脚程,无比在明日入夜前到达。” “是。”副将领命而去,殊图鲁余光瞥了一眼林洛锦的车辇,若有所思,一扬马鞭加快了脚程。 燕都虽算不得一位圣明的君王,可他在位期间也并没有苛待过百姓。在强权者眼中,他不算一位合格的君主,所以有人要反叛他,并且还自认为是救世主。 鹿林山顶上,站着两个人影,隐藏在夜色中,根本无人能发现。安珀站在一旁,看着山脚下正在经过的大军,说道:“殿下,按照他们的脚程,燕都应该能撑到。” 容桓没有应话,一双深谋只有队伍中的那台车辇。 七万人的部队都从面 前走过了,容桓才抬起头来,转身上了马背:“回去了。” 安珀跟在身旁,犹豫许久,终是开口了:“殿下,您私自派人提前援助燕都之事,真的不让锦小姐知道吗?至少,得让燕都知道吧,您是他的救命恩人,若是不说,此事一过,苍岳与大燕仍旧是仇恨的,说在明处,这也是两国邦交的一大助力不是?” 这些关键,安珀知道不用他提醒殿下自然比他想得早,只是他仍旧不想殿下错过这么好的机会。现下大燕内部朝政并不平稳,如果殿下能在与苍岳的邦交上有所建树,必定会让朝臣对殿下心悦诚服的,也有利于稳定内政。 可对于帮助燕都这件事,容桓本就没想着去做,若不是为了阿锦,他 甚至不会跨进苍岳边界半分。 那一批先到的援军,只是为了不让阿锦失信于人而已。 见容桓没有说话,安珀又多嘴道:“殿下,不如我们在帕米草原等上一等,锦小姐完成她的承诺,我们便带着她一起回燕京,如此一来,锦小姐不但安全了,也远离了燕都那斯的纠缠,您就又少了一个竞争对手,岂不是一举两得?” 话一说完,安珀就知道自己多嘴了,因为容桓突然加快了速度,跑到了他的前面,传来轻呼呼的一句话:“回去之后,自去领三十鞭子,小黑屋思过三日。” 殊图鲁的大军在第二日太阳下山的时候赶到了。 此时,叛军已然攻到了燕都的营帐门口,乌恩其跪地第七次请求:“请大 王先行离去,这里怕是守不住了,您是一国之主,断不可冒险……” 话未说完,他腰间的长剑便被大王夺了过去,冰凉的剑锋指在他的眉心:“这种话本王不想再听见!你听见了吗?” 燕都的剑指向营帐之外,他怒吼道:“你听见外面的厮杀声了吗?援军就快到了,本王是一国之主,难道你要本王当一个抛弃自己士兵,独自苟活的郡王?” 乌恩其没有其他办法,他知道他绝不可能说动大王,他只有在心中祈祷援军快到,可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他几乎已不报希望。即便如此,他也会守在大王身前,直到最后一刻。 “报!” “大王,援军到了!”帐外突然传来传报,让所有人的心在这一刻激动无比。 第493章 叛乱结束 广阔的帕米平原对于叛军来说无异于一片平地,装备精良的叛军如山洪一般汹涌而来,箭弩开道,抵在最前面的手握长枪的步兵举着亮铮铮的抢尖在一片喊杀声中直扑而上,厮杀声中,还能听到有叛军将领高声叫嚣着:“杀!一个人头赏二两黄金!” 对于叛军士兵来说,很多人只用过铜钱,银子都只有极少部分人见过,更别说是金灿灿的黄金了,那是能养活一家老小一辈子的大钱了。若是能拿得一份,便是回家买上两三亩良田也能过上幸福生活了,若是败了,便是顶着“叛军”的名头,几世不得翻身。 所以,士兵们听见将领的奖赏,便是死命的往前冲。 如巨浪袭来的叛军,气势盖过了一切 。 但守卫在大王营帐之前的军士,犹如海边的礁石一般,岿然不动。守在最前面的坚实盾牌掩住第二排的强弩手,叛军只要一冲进射程范围之内,便响起“嗖嗖”的声音,密集的箭矢急狠准,叛军瞬间就倒了一片,后面的叛军前赴后继,一波又一波不停的有人中箭倒地,使得进攻者协众而来的气势陡然被折了好几分。 “冲啊!燕都就在营帐之中,取其头颅者,赏黄金万两!”一位参将的撕叫声高高响起,即便是死了一批又一批,仍然有不怕死的涌上来。 殊图鲁从手下手中拿过箭弩,对着高声撕叫的参将射出一箭,正中要害,人片刻就倒地而亡,再也没有指挥的机会了。 一个碧色的人影如 闪电一般极速掠过叛军,所过之地,重重叛军的人头皆是落地,多杰一眼便认出那碧色的身影来,嘴角露出了一丝暖暖的笑意,随后便极速朝着碧色人影而去。 正在厮杀中的柳木回转身来,也正看见抱着孩子斩杀叛军的林洛锦,此刻被七八个叛军围住,他顾不得其他,手中举着的大刀便朝着叛军扔了出去,人也如风一般疾驰而去。 林洛锦听见哀嚎之声回头,那人已经倒地了,身上插着一把大刀。 柳木和多杰几乎在同一时刻到了林洛锦的身边,将林洛锦和依莎紧紧护在身后。 此时,天空的最后一抹余晖已然悄悄落下,黑夜来临,战场之上战火通明,多杰和柳木将林洛锦和依莎安全的护送到 了燕都的营帐中。 燕都屏气凝神,如果他能看得见……自双目失明之后,他从来没有一刻比现在这一刻希望自己眼睛能恢复光明,他想看看那个帮他搬回援军的异族女子,那个一路守护他女儿的人……她竟然还能回来。 并非他不相信林洛锦的为人,正是因为他绝对相信这个女人能帮他找到援军,所以,他以为她在找到援军之后,便会离去,回到她自己的国度,回到她自己的家。 可是没有,那个女人又回来了,此刻就站在他的面前,他却看不见她,连她的模样也不知道。 依莎见到燕都,兴奋的朝他跑来,紧紧抱住他的大腿,不停喊道:“父王,我们回来了,我和娘亲回来了,我们把援军也 带回来了!” 燕都只能点头,他低头“看”了一眼依莎,拉起她的手,朝林洛锦走了过去,靠近林洛锦,他还能嗅到她身上未干的血迹,这个男人的心在这一刻突然有了一丝心疼。 “谢谢你。”燕都对着林洛锦说道。 林洛锦也回道:“所幸,不负所托。”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外面的厮杀声渐渐平息,而黑夜依旧笼罩着大地,营帐内的烛火摇曳着,似在诉说着这慌乱的一夜,而随着黎明的晨光洒进营帐,这血腥恐怖的一夜也终于过去了。 营帐外传来整齐稳定的脚步声,似在整理队伍,紧接着殊图鲁铿锵有力的声音在外响起:“末将奉旨平叛,现已俘获叛军桑吉尔及其子索朗,请见大王!” 第494章 最后的赢家 燕都坐在主位上,大手一挥,让乌恩其掀开营帐帘布:“让殊图鲁进来。” 门帘一掀,殊图鲁大步迈进,精神饱满,但仍是鬓发散乱,满面尘土,战袍上还溅满血迹。他的佩剑在入帐之前便已交由副将,撩袍下拜,同时将手中的兵符高高举起:“占堆部族奉诏前来护驾,现已平定叛乱,特来缴还兵符!” 燕都亲自走过来,扶住殊图鲁握着的兵符,语气铿锵,顿有感慨:“辛苦你了。” “一点皮外伤,不足挂齿。” 在殊图鲁进来之前,燕都就已经想好了,他扶起殊图鲁来:“在回王都之前,兵符仍交由你保管,此次作乱的叛军,本王绝不姑息。” “属下领命。” “赐座。 ” 身旁的近卫立刻抬了一把椅子过来,燕都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对殊图鲁说道:“大将此次辛苦从占堆赶来,一夜之间平定叛乱,功不可没,本王定会论功行赏。大将奔波数日,大战一夜,先行回去歇息,待回到王都,本王定与你喝上一杯。” 殊图鲁立刻站起来:“属下救驾来迟,险些让大王陷入危局,不敢居功。”随后抱拳道:“外面还有许多善后事宜,待属下一并处理完毕再来向大王禀报。” “好。”燕都点了点头,现在殊图鲁手中握有兵符,是最能掌控大局之人,现在必须让他树立更多的威望,才能为他后一步进入豹虎师作铺垫。 “此次战乱中遇害之人还有忠心护驾 的士兵,本王将重重抚恤,眼下帕米草原的乱是平了,可还有王都之中的乱未定,该如何料理全交由你做主了。” 殊图鲁起身很快就退了出去,燕都专项乌恩其,问道:“依莎和其其格她们如何?” “回大王,小公主一直跟着其其格小姐,现在还在营帐中歇息,还没有出来。” 乌恩其话刚刚说完,就听见门口似乎有女子的声音响起,虽然听不清楚说得什么,却能清晰的辨别出女声。 燕都的耳朵及其灵敏,他起身走出营帐,听见了林洛锦的声音。 林洛锦走出营帐便看见刚刚从燕都营帐中出来的殊图鲁,便打了一个招呼。殊图鲁与林洛锦算是患难之情,共同经历了叛乱,无来 由的有些熟悉,便也多问候了几声。 林洛锦扫视着一片残乱的草原,说道:“这次战乱,帕米草原上活下来的怕不足三层,” 殊图鲁黯然道:“来了三千人,活下来的只有七百多人,其中还有两百多名重伤的士兵,几乎没有一人完好无损。” 林洛锦抬头看了一眼殊图鲁,这位年逾中年的将领,在接到她送去的诏令和兵符时,虽有小心,却最终没有耽搁一分一刻,时间赶到的及时,在战乱中所展现出的军事指挥才能,确有大将之风,在经过一夜的大战之后,这位身经百战的将军也没能完好:“连将军都受伤了,这次实在是险,不过,这一次大王成了最后的赢家。” 此时,陆续 有人过来禀报,他们便没能继续聊下去,林洛锦发现了站在营帐门口的燕都,却并没有朝他走过去,而是转身回了自己的营帐。 乌恩其看着营帐门帘落下,收回目光在燕都脸上。 “她的伤势如何?” 乌恩其心领神会,知道大王口中的“她”指代谁,回道:“属下也不太清楚,其其格小姐自己便是医者,便不需要其他医馆为她治伤,只是吩咐送了一些伤药进去,都是一些常用的外伤用药,应该没有大碍。” 刚才从她的口音之中已听出,她语气之中并没有虚弱之音,只是还是问了出来。 现在的林洛锦于他而言,已是救命恩人。有那么一瞬间,他心中竟然有一丝窃喜,窃喜他赌赢了。 第495章 娘亲受伤了 这一日,林洛锦算是过得安稳的一日,快到傍晚的时候,乌恩其来到她的营帐门口,开口道:“其其格小姐,大王请您带着小公主过去用晚膳。” 林洛锦想也没想便拒绝了:“不必了,他若是想见依莎,你把依莎带过去便是。” 营帐中传来清冷的声音,丝毫没有因为这一场叛乱拉近他们的关系,她仍旧只想离他越远越好。 乌恩其再开口道:“其其格小姐,是这样的,今日大王特意宴请了殊图鲁等几位将军,您与殊图鲁将军也算识得了……” 话还没说完,小依莎从里面跑了出来,站在乌恩其面前:“我娘亲不 去,我跟你去,还不快给本公主带路?” 乌恩其一愣,又不能晾着小公主不管,横竖先把小公主领过去再说,在脑袋里转了一圈,乌恩其便带着依莎去了燕都的营帐。 营帐中已然备好了酒菜,就等着人来了入座,众人看着等了许久的人却只来了一个小孩子,都有些不解。 而依莎进了营帐之后,也并未落座,而是直挺挺的站在中间,众人看着这一幕,都有些弄不明白情况。 燕都也并没有听见林洛锦的脚步声,便问道:“怎么回事?” 乌恩其刚要回答,却被依莎抢了先,她对着在场的众位苍岳将军,大声的 说道:“父王,我娘亲为了保护我,受了那么严重的伤,你一次也没有去看望过,娘亲她当然生气不愿意来了。父王,我很喜欢娘亲,我想她永远都做我的娘亲,你能不能去看看我娘亲,让她别生气了,这样你就可以娶她了,她也可以永远留在我身边了。”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乌恩其更是没想到小公主会突然来这一出,顿时不知该如何收场。 燕都听完依莎的话,竟然出乎意料的没有生气,他目光沉沉,看不出神色,更不知他在想什么。 下面的众人原本不敢出声,这时慢慢的有了窃窃私语的声音,大概都在互相 发问这是怎么回事? 殊图鲁对林洛锦的评价是不错的,从她带着一个七岁孩子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刻,他便觉得此女不简单,听着小公主一直唤她为“娘亲”,便有着种种猜测,小公主的身份,在整个苍岳除了知情人士,大多是不清楚的,只知道大王膝下唯有一女,且并非大妃乌日娜所出,所以对于林洛锦自然有一些猜测。 殊图鲁见大王一直埋头不语,突然站起来说道:“大王,请恕属下冒昧,听闻其其格小姐非苍岳之人,可她对苍岳之心,对大王您的心,属下是真真实实看在眼里的。一个年轻女子,带着一个七岁稚童,遭遇了 多少刺杀,多少艰难险阻,满身伤痕的出现在末将面前,这样的女子,末将平生仅见。正所谓家和万事兴,小公主都如此说了,大王您何不亲自去请一请?” 殊图鲁话才落下,另外一个将领也站起来附和道:“对,大王您亲去请其其格小姐,属下们在此恭候。” 乌恩其眉梢微微蹙起,他跟在大王身边许久,大王虽然对林洛锦有所改观,可硬要乱点鸳鸯谱,恐怕是有些难。 想着想着,正欲开口为大王开脱,却已见大王站起了身。 在众人注视之下,燕都直直走出了营帐,虽没说一句话,但众人已是心知肚明。 第496章 跟从前不一样了 依莎没想到父王这次竟然真的将她的话听了进去,顿时欣喜的跟了上去,乌恩其更是没想到大王这突然的转变,也迅速跟上去。 出了营帐,燕都忽然停住脚步,问依莎:“你娘亲她,伤得重吗?”没有人了解她的伤势,只有依莎知道。 依莎点了一下头:“娘亲没有喊过疼,但是她的腿上,手臂上,还有背上都流血了,手上还有一些细小的伤口,她不让我看,我都是装睡着趁她换药的时候偷偷看的。” 他不知道林洛锦一路上一共遭遇过多少次刺杀,但光凭想象,也知道那并不容易,尤其是他们之间的立场,在此种情况下还能冒着生命危险来帮助他,光是这 种气度和心性,更是不容易的。 走到营帐之外,燕都又停顿了一下,似乎还没有整理好思绪如何开口。 依莎转身望着他:“父王,你为何停下来?” 乌恩其觉得,这位小公主从前不曾接触也不觉得,现在看大王被她“逼”的样子,着实觉得好笑,从来也没有谁能将大王拿捏得这般模样,小公主算是第一人了。 燕都看着依莎,脚下生根一般,挪动不了。 林洛锦听见外面有声音,立刻放下药,将衣服穿好,走出来。第一眼看见了依莎,便开口:“你不是去参加你父王的宴会吗?怎么回来了?” 刚说完话,便发现了不远处的燕都,他如一 座石雕一般杵在那里,呆若木鸡,林洛锦一愣:“你怎么来了?” 燕都忽然有些口吃,连忙说道:“依莎说你受伤了,本王过来……看看你。”说完这句话,自己都有些不自信起来,更觉得浑身不自在。 林洛锦根本没当回事,淡淡答道:“我没事。” 话落,便转身回了营帐,她实在没有多余的话与燕都说,更何况她现在身上的伤口痛得她难受,不想与人说话。 依莎转头,看向燕都:“父王,娘亲又进去了,你快进去看看她。” 燕都的心,忽然之间像是被凉水泼了一下,所有的热情在这一瞬间悄然散去,他觉得自己真是疯了,即便真是救命恩 人,重赏就是,还亲自来请,结果碰了一鼻子灰,他一国之主的颜面何在? 转身,便走了回去。 依莎有些失望的看着离去的父王,暗暗摇了摇头。 乌恩其只得跟在大王身后,一个字也不敢问。刚才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他们这位大王,正在一点一点慢慢改变,或许是他并不喜欢这种改变,所以有些生气;又或者是碰了一鼻子灰,觉得面子有些挂不住……总之,乌恩其发觉,他这位主子,跟从前的确有些不一样了。 林洛锦已经开始策划离开的事情,大局已定,她并不想在燕都这里耗费时间。在苍岳已有半年,不知家中的爷爷,兄长,好友,他们如何了 ? 她从来不是一个会念家的人,可这个时候,她突然很想那个整日唠叨的老头子,还有嘴巴不饶人的妹妹,也不知二哥和萱儿他们感情如何…… 月亮上了树梢,林洛锦把依莎哄睡着,准备留书离去。 依莎唤她“娘亲”,依赖她,可她是燕都的女儿,是苍岳的公主,她又如何能把她带走?以现在燕都对依莎的态度,该是重视的,即便是她离开了,依莎有了父亲的庇护,也不会过得差。 想到这里,她提起笔毫准备下笔。 “其其格小姐,您睡了吗?”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声音,不等她回答,那声音又说道:“柳木将军中毒了,求您救一救他。” 第497章 该是我谢你 柳木? 她记得这个名字,在王宫之时,她被乌日娜为难,是柳木将她送回了依玛院;在她被叛军围困之时,也是柳木,第一时间站在了她身边帮助她。 那个从未与她说过一句话的年轻男子,已经不知不觉帮了她两次。 在这个人情冷落的地界,有一个这样的人出现,是一种温暖,更是对世界的一种信心。 就当是报恩了,林洛锦这样想着。可她万万想不到,就是因为她这样一次心软,让她再一次失去了离开的机会,也让她往后的一段人生中,更多了一曲波折。 她走出营帐,跟着那人来到了柳木的营帐,木盆中不知是血还是血水,艳红的一 盆,尤其扎眼,林洛锦立刻上前察看他的情况,待诊脉之后,她呆住了。 多杰在一旁,看着林洛锦的神色,迟疑问道:“如何?需要何种解毒药材?我马上去准备。” 没有回答,所有人皆是看向林洛锦,柳木用尽全身力气撑着,仰头看向林洛锦,似乎早已经对自己的情况很清楚了,表情很是坦然。 “对不起。”林洛锦看着柳木,久久说出一句话来:“对不起……”这三个字有多绝望,只有林洛锦最清楚。 一直以来,她对自己的医术足够自信,她手上也从没有失败过的案例,只有她不愿意救的人,就没有她救不了的。可是面前这个年轻的男子,她很 想救他,哪怕只要有一线希望,她也会拼尽全力,可是……她终究无能为力了。 “他中的是噬心散之毒,现已毒入骨髓,侵入了五脏六腑,我……我救不了……”此话一出,多杰惊怔在场,许久不曾回过神来。 林洛锦查看了柳木的伤口,脑海中回忆着他受伤的场景,她带着援军回来那日,遭到叛军的围攻,这个从不曾说过一句话的男子,冲破重重障碍,到她身边帮助她脱困,也在打斗中替她生生挨了一刀。 习武之人,身上有伤很正常,这两日她也并没有寻到机会与他说话,总见他忙着,心想只是皮外伤,没曾想那一刀,竟是致命。 柳木嘴角轻轻拉 开一道弧度,眸光看向林洛锦,虚弱的开口道:“该是我谢谢你……” 所有人听见他的声音,皆是抬起头看过去,认真听他说下去。 林洛锦亦是不明所以。 “该是我谢谢你的……姐姐和阿丹雪若是知道你待小公主那般好,也定会欣慰的,往后有你,我也走得放心,谢谢你……” 林洛锦听着这些话,有些摸不着头脑,依莎与柳木?她也未曾听说过他们之间有何关系,还有柳木与已逝的丹阳郡主阿丹雪,还有依莎的母亲……这些人之中,存在着怎样的联系? “你或许并不知道,依莎的母亲,便是我的妹妹,至于阿丹雪,虽是表妹,亦是心之所 系……” 所以,柳木是依莎的亲舅舅,依莎的母亲在薨逝之后,又是由他心爱之人阿丹雪抚养,所以依莎于他而言,有着亲缘关系,也有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难怪他帮了她多次,甚至为她挡刀,这些并不是无缘无故的。 林洛锦突然鼻子一酸,依莎还那般小,亲人却一个一个离她而去,这位亲舅舅,也不曾在身边陪过她。 “其其格小姐……”柳木吐了一口血,撑着所有力气对林洛锦恳求道:“我求你……我死之后……将双目给大王……求你……” 这句话最令人震惊,林洛锦没想到,多杰没想到,站在门口的乌恩其亦是没有想到。 第498章 为何不待见本王? “我知道,你有法子治好大王,她虽有负于我妹妹,有负于阿丹雪,可他必定能成为一位好的君主,苍岳需要他,求你了……” 眼角膜移植,是治好燕都的唯一办法。她记得这个办法她只与乌恩其说过,柳木是如何知道的? 或许这些都不重要了,她无论如何也拒绝不了柳木的要求。 她只能点头:“好,我答应你。” 她话音刚落,柳木的手重重垂了下来,没有一点生气,没有一点力气,他双目轻轻阖上,放心的离去了。 “阿木!” 站在帐外的乌恩其听见多杰的声音,颓然的垂下了双手,眸中似有泪光,他 转身,脚下似有千斤重。 十月初一,大王燕都平定蒙特部族叛乱,选了一个吉日晋封新的部族首领,朝会在帕米草原上举行,大王亲下诏令,归王都之后,举办正式任命仪式。 煊赫了百年的蒙特部族没落了,族中为官者,参与叛乱的被全数绞杀,未参与叛乱且有官职在身的,尽数罢官免职,族中无官无职未参与叛乱的,全部充作官奴。 在感叹部族没落的同时,一个新的部族开始强大起来。殊图鲁因救驾有功,全族恩赏,燕都更是将豹虎师的主力部队交给了殊图鲁。 平定一切,燕都心中却没有一刻平静。 林洛锦端着一 碗浓黑的汤药走进来,鼻尖传来浓苦的中药味儿,燕都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味道,目光“看向”林洛锦的方向。 “今日你来晚了。”燕都说道。 “不晚。”林洛锦头也不抬,将手中的汤药放下:“明日便是手术之日,今日便不用行针,喝了这碗汤药即可。” 手术的相关事宜,林洛锦早已和乌恩其交代妥当了,至于如何进行这场手术,她之前和燕都有过简短的说明。 为了角膜移植的有效性,林洛锦不能多等。 燕都朝林洛锦走过来,站在她身后三尺的地方:“你身上的伤,可大好了?” “快好了,多谢记挂。” 话落,林洛锦转身打算离开,燕都叫住了她:“本王不记得何时得罪过你,你为何这般不愿意跟本王说话?” 林洛锦脚步停顿了一下:“你多虑了。”扔下几个字,直接出了营帐。 “看着”林洛锦出去的背影,倔傲的眉梢微微蹙起,他对林洛锦一开始是排斥的,后来虽然接受她为自己治疗,满心想的却还是利用,将诏令和兵符交给她,是他下的最大一个赌注,他并不是对林洛锦有多么的信任,而是那个时候的林洛锦,是他唯一的选择,却没想到他这个赌注,竟然破天荒的赌赢了。 虽是赢了,可心中却莫名的高兴不起来,直到 依莎的话在他耳边响起,他才觉得,他高兴不起来的原因,是对林洛锦的亏欠,所以他试图改变这种现状,可是…… 翌日,是给燕都手术的日子。 林洛锦做了一切准备工作,前世,她是经验丰富的特种军医,无论在城市还是战场,或者丛林、戈壁,她做过无数次手术,从无一例失败过,当然,这是在具备优良而先进的医疗条件医疗设备之下完成的;而现在,她面对的手术,只有被改造过的简单的手术刀、手术用具,连麻醉也只能用最原始的麻沸散,这种麻沸散的药效并不长,她必须在麻沸散失效之前完成手术,这不仅需要技术,更需要勇气。 第499章 手术换眼 在手术之前,林洛锦再一次对燕都说了手术的风险。 “燕都,我不确保手术是否一定成功,即便是成功了,也可能因为药物或者是其他原因导致后遗症或者并发症,即使你从手术台上下来了,也可能永远失去视物的能力,你可否清楚?” “本王已经瞎了两年,若你能让本王复明,便是苍岳的功臣,若是不成,那是是本王的造化。本王相信,你不会让本王失望。” 燕都对林洛锦充满了信心,即使他此刻的心中也有一些担心,却始终对她信任。或许自从她成功找到援军的那时起,他对她的信心便已建立。 “好。”林洛锦戴上口罩,对身旁的所有人 说道:“全部出去,没有我的召唤,所有人不得进来,若是打扰了我手术,后果自负。” “是。”在这件事情上,许多人虽然不明白,也从未见过此种救人的法子,但也知道一些江湖医者在治病救人时都不让别人看的,所以便恭敬的答允了。 所有人退出去之后,林洛锦准备开始,燕都却忽然从手术台上坐起了身。 林洛锦望着他。 “本王有个问题,若是得不到答案,始终是心里的一个疙瘩。” “与我有关?”林洛锦问道。 “在帮我找援军的一路上,你可曾想过放弃?你要知道,以你的立场,即便你中途放弃,本王也无权怪你。”他 当初将诏令和兵符交给林洛锦,心中有着极大的不确定,他甚至没有考虑过林洛锦真的能帮他找到援军,他只是报了一丝希望,希望她能帮他保住依莎。 林洛锦沉吟片刻,说道:“我这个人虽然脾气不太好,但有一点是好的,那便是守信,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一定会想尽办法为你做到,你若觉得欠了我人情,那便请你尽早让我回去,这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还没说到“报答”的事,林洛锦就直白的挑明了。 “今日这台手术之后,你便又欠我一次。” 燕都听着,这女人还当真一点儿也不讲客气,若是在从前,他会爽快的点头,毕竟林洛锦出现在苍 岳的目的,就是给他治疗眼盲,既然治好了,的确没有继续留下来的必要。 可今日,燕都迟疑了。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手术成功之后,也得等到本王完全恢复再行离去,方是有始有终。” 林洛锦眸光一转:“自然如此。” 燕都脸上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色,却很柔和。 麻沸散在燕都体内慢慢的开始发挥作用,意识也开始渐渐模糊,隐约感觉到一双冰冰凉的手在他的脸上游离。 只要手术顺利,他便能看见了,失明的两年中,他的世界只有黑暗,这个世界的色彩,他都快忘记了,但阿丹雪的音容笑貌,却仍旧在脑海中,在心 中。 从前,他闲暇之时总是会画阿丹雪的丹青,可自从双眼失明,就再也没有画过,那种握笔的感觉,也已经阔别许久了。 这次手术,林洛锦一个帮手也没有,原本想让一名军医在旁边辅助她的,可这个朝代的医官从未见过做手术这样救人的法子,恐怕看见她在燕都身上动刀子,说不定吵嚷起来,更会引起慌乱。所以最终她决定独自一人来完成手术。 乌恩其和多杰,以及众多将领、医官都静静守在营帐门口,营帐之中安静得出奇,每个人心中都有各自的想法。那医官更是想不明白,如何将一个已死之人的双眼,换到另外一个人的眼眶中去?真是闻所未闻。 第500章 醉翁之意 时间一日一日算着,很快便就到了深秋,大燕的深秋,已经有了冬的寒意。 老皇帝病重了大半年,这几日终于有了起色,能下床活动了,便觉得这皇宫之中,燕京城中憋闷得慌,想起今年因为他龙体不适而没有操办的海棠宴,便把皇后叫了过来。 听完老皇帝的话之后,皇后轻轻抿了一口清茶,温柔的笑问:“皇上是想在皇宫别苑补办一次海棠宴?” 老皇帝倚靠在凤榻上,悠悠说道:“前几日顺亲王在朕跟前说,折染在军中磨炼这些日子长进不小,可却始终不愿提儿女之事,很是令他头痛,想让朕帮帮忙。” 皇后听懂了老皇帝的意思,放下茶杯,笑道:“顺亲王府就小王爷一支独苗,老王爷想抱孙子之心令人动容, 现在顺亲王府也没个女主人操持此事,顺亲王求到皇上跟前,却是情有可原,那届时,臣妾便把燕京城内到了出阁年纪的贵女们都邀请参宴,也让小王爷自己来选一选。” 说到这里,老皇帝沉吟了片刻,说道:“届时把太子一并唤来。” 皇后面色一愣,随后道:“太子?他一向不喜欢参加这样的宴会,恐怕不会来的。”皇后说到这里停了一下,转瞬又说道:“也不知永宁侯府这位锦小姐的行踪是在何处?若是她能来,太子应该也会来。” 老皇帝的脸色忽然变了变,沉了下来:“太子失了气节也要为她求得一纸赐婚圣旨,朕给了他,如今人却不知去了哪里,她将朕的圣旨置于何处?” 老皇帝之所以答应给太子赐婚圣旨, 一是因为太子恳求,多年来太子从未在任何一件事情上如此执着,他拗不过太子;二是因为林洛锦的确救了太子,医术卓绝,声名显赫,如今的永宁侯府也配得起太子;可是没想到赐婚圣旨下了之后,他们便没了下文,他多次亲自询问太子,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皇后想了想,为老皇帝纾解道:“太子一向是最有主见,也是最有眼光的,这位锦小姐虽然脾气……但太子对她一心一意,足以见他们之间敢情笃厚,皇上你就不要逼他了,这场海棠宴,无论太子来不来,都是热闹的不是?除了太子,镇北王和青海王定是会来的。” 老皇帝粗粗叹了口气,这许多年,他极少担心的太子,却成了他如今最担心的了,他那样清冷的性格,一旦认准了 的事情,是谁也拉不回来的。 他曾派人去悄悄查过,想弄清楚这林洛锦究竟去了何处,去做什么?她与太子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查了几个月,只知道她在西州战乱之后便失去了踪迹,再也查不到任何痕迹。 他有过猜想,林洛锦恐怕是被苍岳人抓走了,可以林洛锦的身份,若当真落到了苍岳人手中,断不可能至今没有一点声响。可若是活着,又为何迟迟不回燕京? 对于林洛锦这个儿媳,他有许多的未可知,这是皇家最忌讳的。若非知根知底的人,又如何能把大业托付出去?太子,将来可是要继承大燕之人。 皇后见老皇帝想得出神,轻声道:“皇上,您就莫要忧心了,孩子们都长大了,终是要独自开府去的,这次的海 棠宴,臣妾一定办得妥妥帖帖的,不让皇上和众位王爷世子们失望。” 老皇帝点了点头,心中似有千斤重担,花白的眉毛紧紧的蹙在一块儿:“好了,皇后你自去筹备吧,朕有些乏了。” 皇后起身:“臣妾告退。” 出了龙涎殿,皇后侧头问身旁的嬷嬷:“太子最近在做什么?有些日子没见到了。” 嬷嬷答道:“听闻是去了邻近的郡县处理公事去了,大概有十日了吧。” 皇后抬起眼皮,正看见一身铠甲的青年男子走在不远处,她定睛仔细看了看:“嬷嬷,那是哪家的小将?” 嬷嬷看去,说道:“皇后,那是顺亲王府的小王爷呢,前两日刚刚从西北大营操练回来,今日入宫,该是来述职的吧。” 第501章 小王爷归京 “小王爷,小王爷。” 嬷嬷开口唤了两声,苏折染听见声音,转身回头,看见朝她走来的皇后和嬷嬷。 待皇后快走到身前,苏折染才朝其行礼:“参见皇后。” 皇后微笑着虚扶一下:“免礼。”待苏折染起身,皇后上下打量着苏折染,笑容深深:“小王爷今日入宫可是来向皇上述职的?” “是。”苏折染简单答道。 皇后的目光一直在苏折染身上游离,似在打量一块精美的璞玉,倒让苏折染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他索性开口:“不知皇后叫住微臣,有何吩咐?” 没有接苏折染的话题,皇后顾自说道:“军 营可真是个磨砺人的好地方,如今的小王爷跟从前的确是大不一样了,有了将军的模样,若是再成家立室,老王爷该就放心了。” 苏折染眉梢微微一蹙:“多谢皇后夸辞,折染一心从军报国,尚无娶亲之心,多谢皇后操心。” 皇后依旧笑着:“小王爷过谦了,本宫不说便是,过几日本宫要办一次海棠宴,小王爷难得回京一次,就来和大家一块儿聚聚吧。” 苏折染本想拒绝,可转念一想,皇后不会无缘无故邀请他,而且还是亲自开口邀请,他不能拒绝,便回道:“折染听从皇后安排。” 出宫之后,苏折染一直觉得有些怪怪的, 他抬头看了一眼宫门前的两个海棠树,如今这个时节海棠花都已经凋落了,赏的哪门子花?况且皇后莫名其妙的提起成家立室,这场所谓的海棠宴恐怕也是醉翁之意。 上马之后,他并不想回府,漫无目的的骑在马背上,不知不觉便走到了永宁侯府门前,守门的小厮看见一身戎装的苏折染,定睛仔细看了看,立即迎了上去:“小王爷,您是来找二公子的吗?” 苏折染一愣,抬头看见“永宁侯府”的匾额,内心忽然有几分惊慌,正要调转马头,身后便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叫住了他。 “小王爷!” 循声望去,竟是南萱儿,如今她是 林啸未过门的妻子,又是阿锦的闺中好友,三天两头便过来一趟,正好撞到了他。 南萱儿下了马车,朝苏折染走了过来:“听闻小王爷近日回京了,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你是来找林啸哥哥,还是找的锦儿?” 一时之间,苏折染竟答不上话来。 他快一年没有见到阿锦了,每当有了空闲,从前的回忆便是支撑他走过的力量,如今他就站在她的家门口,却没有勇气踏进去。 这时,从府中出来接南萱儿的林啸也走了出来。 “林啸哥哥。”南萱儿穿过苏折染,朝林啸大步走过去:“你看,小王爷回来了。” 林啸看 向苏折染,脸上挂起了笑容:“小王爷,府内一叙。” 入了府,苏折染并没有发现他牵挂的身影,婢女奉了茶水,退去。林啸开口道:“小王爷在西山大营磨炼快一年了,感受如何?” 苏折染道:“倒没有别的感受,太子推行的兵政改革确实给大燕的士兵们带来了确确实实的福利,也对军营的管理指明了有效的方向,他之所以能多年稳坐太子之位,不是没有原因的。” 林啸发现,如今的苏折染变了许多,譬如他不再直呼太子名讳,也会对太子有夸辞了,这些是他亲眼所见,亲身体会,若没有让他心悦诚服,他是不可能说出这些话的。 第502章 惊闻小锦儿失踪 与林啸聊了一些军营中的事情,两人也算有了共同语言,相谈甚欢,可林啸发觉苏折染心不在焉,不时的往门口看,心中也大抵明白了,小王爷今日登门,并不是来与他谈军务的。 林啸心中明白,可如今的阿锦和太子是圣旨赐婚,太子对阿锦更是真心实意,小王爷的这番心意,是注定会被辜负的。 南萱儿和林双雪在院子里聊了一会儿,管家便过来禀告道:“二小姐,午膳已经备好。” 林双雪应了一声,南萱儿开口道:“咱们过去吧,难得今日小王爷到府,请他一同用膳吧。” 管家听此,心领神会的转身去再添置一副碗筷了。 聊了半个早上,苏折染硬是 没有开口提过林洛锦半个字,到了午膳时候,想着在餐桌上必能见到,可到了餐桌上,他却连老侯爷也没能见到,林洛锦身边的婢女一个也没看见。 以阿锦今时今日的地位,永宁侯府的饭桌上不可能没有她的位置,端看在场的主人和下人,没有一个人提过“大小姐”三个字。 刚要开口问一问,门外有侍卫的声音传来:“二公子,王可从边境回来了。” 听到这声音,林啸立刻说道:“立刻让他进来。” 南萱儿更是激动,望向林啸:“是不是阿锦有什么消息了?”自从她在西州边境失踪,侯府便派出人多方寻找,可直到现在也没有找到她的踪迹,王可正是林啸派出去寻 阿锦的人。 这句话听在苏折染的耳中,他的心砰一声,察觉到不对。 很快,名叫王可的男子便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身粗布衣裳,满身尘土,看得出来是夙兴夜寐赶回来的。 “快说。”林啸等着要听消息,也并没有避开苏折染,阿锦的消息对于小王爷来说,同样重要。 王可将一封书信递到林啸面前,林啸看了一眼,并没有看出什么门道,抬头等他的解释。 “此信是在下安插在苍岳的一名探子所报,苍岳刚刚发生了一场内乱,这场蓄谋已久的内乱之所以能在短短半月之内被平叛,是因为有人及时找到了援军……” 林啸没有耐心听他细说,直接道:“说 结果。” 王可愣了一下,说道:“而那个为苍岳大王及时找到援军的人,是一名外族女子,据说,是大燕人。而且,眼睛已经瞎了两年的苍岳大王,近日居然被治好了,为苍岳大王治眼睛之人,也是一名大燕女子……” 剩下的,不用王可再说,说有人心中都有了同样的猜想。 能死里逃生,又能妙手回春的大燕女子,很有可能就是林洛锦,可他们还不敢抱太大的希望,之前多次都以为找到了,可最终都是失望。 南萱儿紧紧拉住林啸的手臂:“那名大燕女子,是不是阿锦?” 林啸抬头看着王可:“消息从何处得来?” “是从苍岳军中,那名细作参加了 这次的叛乱,他没有见过那名大燕女子,只是苍岳的军中都在传,大家都知道苍岳大王身边,有一个能文能武还医术超群的大燕女子。” “继续查探,务必要查实那名大燕女子究竟是不是大小姐,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查实,明白吗?”林啸吩咐道。 “是!”王可应声慢慢退了出去。 苏折染听出了一个大概,待王可出去之后,他方才开口,无比紧张的开口问林啸:“阿锦到底发生了何事?” 林啸想,苏折染在西北大营,与燕京的一切都断了联系,想是顺亲王不让他知道这个消息,所以把关于阿锦的消息都封锁了,以至于他回京几日了,尚还不知道阿锦失踪之事。 第503章 宣政殿找茬 林啸将林洛锦失踪之事一五一十都告诉了苏折染,只见苏折染眼眶红红,拳头已握得青筋暴起。 “小王爷,虽然现在还没有阿锦切确的消息,可阿锦那般聪慧,她不会有事。”林啸出言安慰苏折染,可这些话连他自己也安慰不了自己。 大燕与苍岳是死敌,阿锦又是在战场失踪的……现在他们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王可口中的那名“大燕女子”身上。 那一餐,苏折染并没有留下来吃,而是急速出了侯府,朝着太子的宣政殿而去,他倒要好好问问容桓,为何把小锦儿给弄丢了? 中午的朱雀大街上,人潮涌动,热闹喧哗,苏折染骑着马儿穿梭在人群 中,撞翻了几个摊贩的摊位,他扔下银子便离去,惹得街坊对其怨声四起。 宣政殿门口有侍卫把守,但看见苏折染身上的铠甲,便没有人敢拦他。他急匆匆冲进去,从正殿找到书房,再从书房找到偏殿,宣政殿的每一间屋子都找过,却没有发现容桓的半点影子。 他叫住正在巡逻的侍卫:“容桓在何处?” 侍卫极少听到有将军敢直呼太子的名讳,先是一愣,随后才说道:“太子殿下去了荣县例行公务,要过些日子才能回来。” “例行公务?”苏折染听到这句话,怒气冲冲的拔出手中的剑便朝宣政殿的匾额扔过去,长剑直直插进“宣政殿”三个大字 上。 侍卫们一惊,不敢惹他,皆是立在一旁。 小锦儿都失踪那么长时间了,他居然还有心思“例行公事”,小锦儿对他来说,到底算是什么?他一定要找容桓理论一番。 他怒气冲冲的出了宣政殿,策马而去。 良久,才有侍卫小声问道:“这人是谁啊?竟敢直呼太子名讳!” 有认识的人说道:“你们没认出来吗?这是顺亲王府的小王爷苏折染,从前可是燕京城中的一大霸王,他唤太子向来是直呼名讳的,去军营磨砺了一番,倒不太像从前的样子了。” “哪里不像从前的样子了?你瞧瞧这剑”那人指着宣政殿匾额上的长剑说道:“ 这燕京城中除了他,恐怕没人敢这般放肆了,此处是太子办公的地方,他也敢持剑闯入。” …… 这个世界当真是小,苏折染从宣政殿策马出来,连顺亲王府也没回去一趟,便直接出了燕京城,朝着荣县的方向而去,身边连一个护卫也没有带。 城郊,迎面而来一队人马,虽算不上浩大,却也有十五六人,在郊外的丛林中路本就狭窄,对头过来,必得有一方让路。 远远看见策马而来的身影,队伍并未多想,只觉得向来都是别人给他们让路的。 眼看就要到跟前了,苏折染见对方丝毫没有让路的意思,紧急勒住马缰,“吁!”马儿长啸一声紧急 刹车停住。 苏折染脸色冷厉的看着前方队伍,冷声开口:“让开!” 可对方并不买账,即便他身上穿着铠甲,也并未将他放在眼里,管家更是冷戚一声,说道:“我们队伍人多,不便相让,公子你一人一马,可否先让我们过去?” 嚣张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有人要他先让路的,本也没什么,可他此刻心急如焚,恨不能立刻见到容桓,将他狠狠打一顿,人在发怒之时,有人对着干,算是冲到了枪口上。 苏折染扫了一眼马车,看上去应该是位华贵之人所乘,可华贵之人他苏折染见得太多了,并不放在眼里。 “我再说一遍,让开!” 第504章 找容桓算账 马车内的人在听见苏折染开口的第一句话便知道是他,偏偏静坐在车中不开口,他也想看看这个燕京城中的霸王,在经过一年的军营洗礼之后,究竟有没有变化。 果然,苏折染动手了。 坐在马车里的人,听着外面刀枪相撞的声音,缓缓睁开了眼睛。 可还没过三十招,便有人落败,那落败之人无疑不会是苏折染。 管家见主子并没有说话,便眼色一动,另外两个人执起手中的剑便朝苏折染刺去,双方非要分出胜负不可。 队伍中人虽多,可武功都不如苏折染,几番对阵下来,苏折染毫发未伤,而对方却已经伤了六七个。 管家正欲叫 剩下的人上,马车中便传来了男子的声音:“住手!” 苏折染咋一听,只觉得有几分熟悉,可一时没想出来是谁。 “即便再来两倍的人,你们也是打不过小王爷的。”这话说出,马车的车帘也被人掀开了,看不清马车里的人,只听他说道:“一年不见,小王爷武功见长,看来这西山大营当真是磨炼人的好地方,顺亲王可真会挑地方。” 苏折染看着马车内的人,忽然冷笑起来:“我说是谁敢拦本小王的路,原来是你这个冰坨子,萧彧,你不好好做你的生意,拦本小王的路做什么?你是想跟本小王打一架吗?” 萧彧从马车里走了出来,一袭白衣翩翩, 腰间的青色腰带上也是金线绣制而成,一块血红的玉佩挂在腰间,虽不张扬,却显尽贵态。 一年不见,苏折染看着萧彧,似乎他脸色更白了,再穿一身白色的衣袍,更像一个小白脸了,可他知道,整个燕京城中,没有人敢叫萧彧作“小白脸”,除了一个人。 “小王爷急匆匆的,这是要去哪里?”萧彧摇着手中的折扇问道。 苏折染直白开口道:“本小王要去荣县找容桓算账,你究竟让还是不让?若是不让,索性来跟本小王打一场,谁输了谁让。” 萧彧笑了笑:“我可不想跟你打架,我让你便是。” 说完,又问道:“小王爷说要去荣县找太子 ,可是为了锦小姐失踪一事?” 苏折染直直看向萧彧,他对小锦儿有别的心思,此事断不可能不知道。 “若是为此,奉劝小王爷一句,不必去荣县了,太子并不在荣县。”话落,便转身上了马车。 苏折染一听,匆忙追问道:“你怎知容桓不在荣县?” “若小王爷一定要去荣县,管家,让路!让小王爷先过去。”马车里传来萧彧冰冷的声音。 苏折染上了马背,却迟迟没有过去。 萧彧的情报消息是可靠的,他也没有理由糊弄他,想了一瞬,苏折染对着马车说道:“萧彧,容桓在何处?你告诉本小王,就当本小王欠你一个人情。” 顺亲王府小王爷的人情可不是谁都有这个能力受的,萧彧缓缓闭上眼睛,良久才说道:“苍岳。” 话落,马车已缓缓启动,从苏折染身旁走了过去。 苍岳?苏折染所有的怒气在这一瞬间突然消失了,他在永宁侯府听到王可说的,小锦儿很有可能在苍岳,现在萧彧又说容桓去了苍岳,他更加确定一点,小锦儿定是在苍岳。 想到这里,他一刻也不想停留,马鞭狠狠抽在马背上,马儿疾驰而去,马儿在林中穿梭,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车内的萧彧听着渐行渐远的马蹄声,闭目养神,右手大拇指一直摩挲着食指的地方,这是他思考的一贯动作。 第505章 无人敢再伤她 海棠宴的邀请函一经送到各王府士族府中,待字闺中的贵女们便高兴了许久,立刻便开始准备参加宴会的衣服首饰,这可忙坏了燕京城中的绸缎庄和珠宝玉石店,其中的翘楚,要算凌烟阁。 萧彧一心打理生意,极少插手朝中事务,这次的海棠宴,皇后将请柬也送到了他的手上,他并不愿意去。 管家将账目送到他面前,说了一句:“皇后娘娘今年的海棠宴可算是让咱们凌烟阁狠狠赚了一笔,这燕京城中的闺阁小姐们,每人量身定做两套衣裳,两套首饰,伙计们忙得不能归家。” 萧彧并未多问,只是拿起了其中一本账册来看,好巧不巧,翻开 第一页便是镇北王府容清越的单子,他看了一眼定做的东西,加起来总共五千两银子;丞相府的王姝与花费了四千多两;还有明王府的小郡主…… 容清越自小在军营长大,少在打扮上用心,这次却破天荒的用了这许多银子,当真有些奇怪。 原本打算不去的,现在却觉得有必要去一去。 远在苍岳边境的容桓接到了飞鸽传书,也是海棠宴一事,他对外是说到荣县例行公事,若宴会之日他不在燕京城,那便瞒不过去了。 安珀说道:“殿下,是否您先行回京,属下留下来暗中相助锦小姐。” 容桓看着远方,正是苍岳的方向,说道:“ 她如今是燕都的救命恩人,甚至是整个苍岳的救命恩人,无人敢再伤她了。” “即便如此,燕都也不一定会放锦小姐离开。”安珀这句话说到了点子上,容桓闭口不言。 对于林洛锦来说,她若是想离开,即便是燕都也拦不住她。 如果现在他把阿锦带回燕京,他也不知道该如何与阿锦相处。自十三陵事件时候,他与阿锦,便有了解不开的隔阂。 “回京吧,如今她已经安全了,即便是她想离开,也没人能拦得住她了。” 安珀看着主子和锦小姐这段感情,一路走来,坎坎坷坷,眼看要圆满了,却终留有遗憾。十多年了,他每每看见 主子独自落寞的时候,大都是因为锦小姐。 他算计的每一步,都是为了锦小姐的。 别人或许不懂,但是主子做的一切,安珀全都看在眼里。 从苍岳边境回到燕京城,只用了三日,连夜赶路,一身风尘。 容桓回京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萧彧的耳中,他冷冷瞥了一眼窗外,看不懂他眼中的神思,只让人觉得压抑,沉闷。 海棠宴的这日,天空一片灰暗,预示着暴风雨的来临。皇后临时将会场改到了室内,派人折了一些开得盛艳的海棠花插在花瓶中摆放在会场之中。 秋海棠的香味儿是最浓的,刚一踏进殿内,便扑鼻迎来一阵馨 香,王姝与走在众位贵家小姐的最前列,今日的她盛装打扮,满心欢喜,信心满满。 入殿,便朝四周看了看,并没有看到她所期待的身影,她看见苏子宁便走了过去。 容灵汐安静的坐在一旁,并不想多理会这些杂事,她看着窗外乌云密布的天空,心情却平静如水,这时,门外又走进了容意禾和几位贵府小姐,大家都聚在一处,三三两两的谈笑着,大都是在互相夸赞妆容、衣服、首饰。 眼看时辰已经差不多了,已经有内监嬷嬷鱼贯而入,随着一声高呼:“皇后娘娘驾到!”所有人接排排站立,一起向皇后行礼。 “恭迎皇后!” 第506章 花在何处,何处便是赏花地 皇后径直走到凤座上,坐定,扫着跪地的一众贵女,开口道:“免礼。” 众人起身,皇后一一扫视着众位,燕京城中未婚的年轻俊才和高门闺秀几乎都在这里了,可那几位最重要的人始终还没有到。 站起身来,王姝与才发现容清越是和皇后娘娘一道进来的,现在还站在皇后的身侧,并没有与她们一道行礼。 皇后露出温婉的笑,对众人说道:“大家入座吧,今日本就是一场赏花宴,奈何天气有变,众位只得在这内殿赏花了。” 皇后话头刚落,王姝与便起身接道:“赏花最重要的是花,花儿在何处,何处便是赏花之地,这满屋的馨香,已是最美的 花色。” 众人目光看向王姝与,往日里嚣张跋扈的丞相府小姐,今日竟与往日有些不同了。 容清越淡淡看着王姝与,她今日的穿着打扮在这一众贵女当中,可比公主的华丽了。 皇后满意的点点头,看着王姝与笑道:“王丞相真是好家教,能教出这般伶俐的女儿,真是不错,王小姐今日可要尽兴啊。” 王姝与微微扶身:“多谢皇后娘娘。” 众人话在刚停,大殿门口便走进了一个人,正是萧彧无疑。 皇后看见萧彧,眼中的笑意明显,她本以为阿彧不会来了,没想到他还是记得她的话的。 今日的萧彧如往常一般,一身墨黑,周 身无多余的色彩图案,华贵之气尽显,尤其那张冷若冰霜的俊脸,即便看着令人不敢靠近,可仍旧让人看着赏心悦目。论这燕京城中的才俊,萧彧的容貌数不上一,也能排第二。 容清越瞥了一眼萧彧,眼中尽是不在意。瞧这满殿女子春心荡漾的模样,她却一点儿兴趣也没有,心思不知游离到哪儿去了。 “来人,快给彧公子搬椅子。” 皇后身边的嬷嬷赶紧搬了一个椅子摆在皇后身侧,众人看着,皆是明白皇后对这个娘家的侄儿很是疼爱,各有所思。 可是,萧彧并不买账,余光扫到下面还有几个空位,在殿中央站定,双手朝皇后行了一礼:“不劳皇后 费心,我坐下面即可。” “阿彧!”皇后微微皱眉,这里全是名门贵女,她把萧彧叫来,可不是让他静坐一旁的。 这时,门外又走了一个人进来,正是苏折染。 他今日穿了一身绛紫色的锦袍,上面绣着不知名的花样,绣工精美,头上带着珠冠,一副贵门子弟的模样,他脸上挂着三分张扬的笑意,踏门而入。 边走边说道:“皇后娘娘真是偏心,自己的侄儿就这般偏爱,论资排辈,我也算是您的侄儿,也不见您给我留个位置。” 这话若是别人说的,皇后早就让人拖出去掌嘴了,可偏偏是从苏折染的嘴巴里说出来的,整个大燕,没有人会真的跟 他计较。 皇后面色不改,看向苏折染:“小王爷真是爱开玩笑,你的位置本宫自然是准备好的,你可是今日宴会的主角。” 苏折染扬眉,看向皇后,忽然朝皇后躬身行礼,郑重道:“折染多谢皇后娘娘记挂,让娘娘费心了。” 话落,苏折染便朝皇后走了上去,还稳稳的坐在了为萧彧准备的椅子上,众人目光皆是眼睁睁看着他屁股落座,心中不禁嘘嘘。他目光直直看向皇后,脸上笑得阳光灿烂:“既然如此,折染坐在这里,皇后娘娘觉得如何?” 顺亲王府,是大燕数一数二的王府,手中握有兵权,皇后只得笑言:“自然是顺小王爷的意了。” 第507章 各怀心思 苏折染落座,朝下方扫了一眼,笑言:“这个位置好,一览无余。”话落,便扫视着下方的众位贵女,看见林双雪和南萱儿坐在一起,不知在说些什么,脸上不时的笑起来。 萧彧所坐的位置距离林双雪比较近,大约能听到她们说话。 南萱儿拉着林双雪问道:“二小姐,阿锦可有消息了?” 林双雪摇摇头,小声说道:“二哥派出了那么多人,可是嫡姐的消息仍然……不过昨夜太子殿下来过,径直去见了爷爷的,不知说了些什么,萱儿姐姐,你说太子会不会有嫡姐的消息?” 南萱儿思忖了片刻,道:“太子殿下神通广大,待会儿若太子来了,咱们寻个机会问一问太子, 别的我也真是没法子了。” “是啊,二哥可还等着嫡姐回来参加你们的婚宴呢,总是说她主义多,必得等她回来再举办婚仪,倒是让萱儿姐姐你久等了。”林双雪皱着眉头,微微叹了口气。 南萱儿并不在意,说道:“这是我和林啸哥哥说好了的,若不是阿锦,也不会有现在的南萱儿,更不会有这场婚事,阿锦于我和林啸哥哥,有着特殊的情分,自然要她亲眼见证。况且,我和林啸哥哥心在一处,也不在意多等些日子,只盼着阿锦一切平安,能早些回来。” 林双雪看了看站在皇后身旁的容清越,有些奇怪的对南萱儿道:“萱儿姐姐,你看,那可是容清越?” 南萱儿循着林 双雪的视线看去,确实看到了盛装打扮的容清越,点头道:“正是她,今日的容清越倒与以往大不相同了,从前见她总是劲装出席,即便是皇上的宴会也是如此,不知今日是什么让她有了如此大的改变。” “还能是什么,男女之间,不就一个‘情’字嘛,她容清越再是厉害,也终归是女子,女为悦己者容,这是亘古不变的。” 南萱儿一惊,看着林双雪:“你是说容清越有了……”南萱儿压低了声音继续道:“她可是有了心仪之人?” 林双雪似乎早就知道此事,见怪不怪道:“萱儿姐姐你再瞧瞧王姝与。” 南萱儿看过去,看见王姝与和容清越似乎不睦,虽是面上平静,可 两人眼神交汇之时,却是仇人相见的模样。 南萱儿极少打听外府之事,因此对于这等事情是一概不知的,可林双雪却不一样了,虽不如林洛锦在时精通,可这燕京城中的大事小事总是能打听到的。 “萱儿姐姐还不知道吧,这容清越和王姝与,从前好得跟蜜糖似的,还合起伙来陷害过嫡姐和彧公子,却没想到两人最后成了情敌,看上了同一个男人!” 南萱儿眼睛瞪得铜铃一般大小,不可思议的回头看着林双雪:“什么?你说她俩……” 林双雪继续说道:“这王姝与平日就爱出风头,今天却是安静得很,暗中跟容清越对峙,你不觉得奇怪吗?” 南萱儿更听不明白了 ,摇了摇头。 “还不是因为她们中意的男子尚未出现,即便王姝与出了风头也无人能看见,所以才这般安静,至于容清越,老早就去了皇后娘娘的宫里,还和皇后一同出现,想必是想拉拢皇后,让皇后娘娘为她做主吧。” 南萱儿觉得林双雪比说书先生说得还精彩,这些事情她是万万不可能知道的,容清越和王姝与喜欢上了同一个男子? 那么这个男子是谁?她还当真没听说过。今天这信息量有点大,她觉得自己脑袋都不够用了,赶紧端起面前的茶水喝了起来。 萧彧将二人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先前心中的疑惑也算是解了一半,至于被二女所争之男子,他心中有了猜测。 第508章 并非惜花爱花之人 对于此等情爱之事,萧彧并不感兴趣,他起身,面向皇后行了一礼:“我尚有事在身,不能继续参宴,请皇后宽宥。”话落,不等皇后开口,萧彧便已经走出了坐席。 众人直直看着萧彧离去的背影,不免有些贵门千金泄气伤感,露出惋惜之色。 苏折染嘴角一笑,想着萧彧还当真只是来虚晃一圈,做做样子的,连皇后娘娘的面儿也不买,果真是有性格,虽是亲属关系,但也太放肆了些,想这燕京城中,也没有几人敢这般不将皇后看在眼里。 可萧彧的脚还没踏出殿门,门外又传了一个人的声音进来:“宴会才刚刚开始,彧公子怎么就要离开了?难道是今日殿内的花儿不美吗?” 这声音,正是容峥 ,从小养在当今皇后的膝下,虽非亲生,但到底是相互依存的,于容峥而言,皇后的娘家,以及兰陵萧氏,便是他最重要的倚仗。 萧彧停住脚步,抬头看去,和容峥一道进来的,还有镇北王容烨。 容烨的出现,让殿内的容清越和王姝与瞬时惊喜万分。 容峥在萧彧面前站定,笑容满面的看着萧彧:“彧公子,今日的宴会虽是皇后娘娘主办,但也是皇上授意,现在离开,恐是不好吧。”说到这里,容峥又看了一眼身侧的容烨,继续说道:“你瞧,连日理万机的镇北王都来了,你不会比他还忙吧?” 容峥此话,是有些强留萧彧的意思,可萧彧并非一个容易受威胁的人,他冷冷看着容峥,开口道:“我自 然是比不了镇北王殿下,只是萧彧并非爱花惜花之人,留在此处也是徒劳,不如离开,给真正爱花之人挪个位置。” 话语之间,一个敢说,一个敢怼,众人皆是看客。 “彧公子这就谦虚了不是?本王听闻,彧公子曾与一女子把酒言欢,还将最好的桃花醉送给了她,彧公子今日这番说辞,可是因为那名女子没有参宴,所以你对其他的花儿便没了兴趣?” 话落,有人开始疑惑的小声打听起来,苏折染却是听不下去了,容峥此言,就差点将林洛锦的大名说出来了。 “青海王,都说你常年远在边陲苦寒之地,练就了驯服野兽的本领,本是铁骨铮铮的英雄,没想到还对燕京城中这些不入流的小道消息感兴趣 。”苏折染起身,也朝容峥走了下来。 容峥脸色微微一变,他明明没惹到苏折染,偏偏他自己爱来凑热闹。 直接忽视了容峥脸上的不快,苏折染继续说道:“没想到咱们大燕的青海王殿下,居然对这种坊间八卦消息如此感兴趣。”苏折染哈哈笑了两声,停住道:“不过,您这消息已经过时了,那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已过去许久了,这燕京城中,恐怕没几个人知道这事了吧,为了这点儿消息,青海王怕是花费了不少心思吧?” 一边是说容峥消息不灵通,一边又暗指容峥费力挖出这些陈年旧事是另有图谋,容峥的脸色垮下来,这个燕京城的小霸王,嘴皮子功夫了得。 “本王也曾听过,小王爷 时常流连于烟花柳巷,对于这等八卦,本王的确是自愧不如的,不过,虽然是陈年旧事了,可到底也是事实。” 林洛锦真是躺着也中枪,人不在这里,可这里的纷争却因她而起。 萧彧实在不想继续听容峥说话,抬步迈出了大殿。 眼看萧彧要走,苏折染赶紧开口高声道:“萧彧,你今日若是走了,岂不是任由无知小人挑唆了?你是不打紧了,可被你所累之人的名声……你当真走得出这道门?” 萧彧脚步一顿,皇后立即开口道:“阿彧,折染说得不错,你也不想连累他人名声吧?” 这话语之中,暗含着别的意思。萧彧想走,却最终留了下来。也从萧彧的这一行为之中,皇后看懂了他的心思。 第509章 虚荣心到了极致 他萧彧是何等高傲的一个人,可竟为了这样一句话,他留了下来,皇后不知道此刻她应该高兴,还是不高兴? 姐姐临终的嘱托,让她照看好阿彧姐弟,这么多年来,她费了多少心思,无非是想完成姐姐的嘱托,也让萧家留后,可阿彧始终对男女之事不屑一顾。现在,他似乎开窍了,可那人…… 林双雪想了想,小声对南萱儿问道:“萱儿姐姐,他们说的那名女子,我怎么觉得是在说嫡姐呢?彧公子从前的确送过嫡姐一些桃花醉。” 南萱儿赶紧捂住林双雪的嘴巴,对她摇头,示意不要说了。 林双雪后知后觉赶紧闭嘴,再看过去,几位王爷、公子皆已经落座,似乎没有人听到她刚才说的话。 众人坐定之后,便有舞蹈鱼贯而入,殿内乐音绕梁,身姿翩翩,一副祥和热闹的场景,在座皆是燕京城中的年轻新贵,众人心思不一。 一舞过后,王姝与主动上前,对皇后说到:“皇后娘娘,我最近新得了一支曲谱,听说是妙音娘子的遗作,我练了快一个月了,有几个地方始终不甚合意,今日燕京城中的矜贵都在,不乏识琴知曲的公子小姐,臣女想弹一曲,请众位品鉴,请皇后娘娘准允。” 原来想要开口的容清越又把话咽了回去,皇后余光瞥了一眼容清越,面上没有露出丝毫异色,笑道:“如此甚好,赏花,再加之品鉴乐谱琴技,正是相宜。” “多谢皇后娘娘。” 话落,早已准备好的古筝曲谱 便一一送了上来,王姝与正坐中央,手指轻轻拨动琴弦,琴音咋起,盈盈一水间,将人带入一种美妙的意境之中。 要说王姝与的琴技,在燕京城也算名师所出,琴技不凡。 南萱儿是个擅音律之人,她仔细听来,觉得王姝与的琴技高超,并无不妥,可她突然皱眉起来,似有些不解的看向王姝与。林双雪不精通音律,便也听不出什么,只觉得很是悦耳,她一边听,一边对南萱儿道:“这王姝与的琴技果然非凡,犹如天籁,这样的曲子,还说有什么问题,只怕是故意说的,还夺取众人的关注。她王姝与的伎俩,我还不知道吗!” 南萱儿不语,继续听着。 一曲毕了,赢得满堂彩,在众人的掌声和夸赞声中 ,王姝与得到了她想要的满足感,她自恃琴技高超,在座的没有几个能听出她曲子里的瑕疵,很是倔傲的起身扶礼。 苏折染率先开口道:“早就听说王小姐师承宫中乐官,竟从未听过她弹曲,今日听来,果然不错。” 连苏折染小王爷都如此夸赞她,王姝与的虚荣心升到了极致。 皇后也说道:“的确不错,王小姐这琴技,在燕京城中恐怕是找不出第二人来了。” “是啊,没想到王小姐不但人长得美,连琴技也如此出神入化,今日真是大饱耳福了,就这样的曲子还说有什么不合意的?王小姐真是太谦虚了。” 一顿夸赞下来,王姝与得到的赞许,让她心中满是欢喜,她看向容烨,只见他安静的 做着,一言不发,便朝他开口道:“听闻镇北王殿下的琴技也是宫中乐师所授,可否请王爷指点一二?” 说是指点,其实是想要镇北王夸赞她,在这一点上,她是有信心的。 而容烨也如她所请,开口道:“王小姐琴技高超,闻之令人陶醉,本王谈不上指点。” 这话一出,王姝与便会心的笑了起来,而站在皇后身边的容清越却是面色不好看了,她顿时便跪在皇后面前,开口道:“皇后娘娘,小女自小在军中长大,三年前,在杉凎岭战役中,王爷被敌军围困,我率援军及时赶到,救下了王爷,保住了杉凎岭,当时,皇上金口玉言,许我一道空白的圣旨,说有一日我若是有了想要的,便可写在圣旨上。” 第510章 毕生的梦想和心愿 众人看着容清越跪在皇后面前,将三年前的功绩搬出来,皆是有些疑惑的看着她,而王姝与,似乎已感觉不妙,可此刻,她又不能开口打断,便有些着急起来。 容清越跪在地上,抬起头看着皇后说道:“皇后娘娘,三年过去了,清越也已经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在此,清越恳求皇后娘娘,为清越圆梦。” 容清越是大燕少有的女将,在父母双亡后,还能奋发图强,练就一身武艺,效忠朝廷,这是个近乎完美的女子,三年前皇上的圣旨众所周知,她没有拒绝的道理。 “每一次受了封赏,皇上都问你想要什么,你却摇头不开口,今日,难得你亲自向本宫开口,倒是令本宫好奇起来, 我们大燕国的女将军,到底想要什么?”皇后看着容清越开口。 容清越一颗头重重的磕在地上,说道:“小女所求,是一个家,是一道赐婚圣旨,求皇后娘娘为我和容烨赐婚!” 话落,大殿内响起几声茶盏破碎的声音。 众人惊骇,容烨猛然抬头,看向容清越。 苏折染在一阵惊讶过后,脸上笑了笑,看向震惊无比的容烨,容烨大概从未想过,自己当做妹妹教养的女子,会对自己有了这样的心思。 林双雪笑笑,拉了一下南萱儿的衣袖,小声道:“萱儿姐姐,我说的没错吧?你瞧王姝与那模样,只怕要哭出来了。” 在众人惊愕之际,王姝与猛然站了出来,同样跪 在皇后跟前,高声道:“皇后娘娘,您可不能答应她,他们是兄妹啊!” “兄妹”两个字让容清越恶狠狠的转头看向王姝与:“大燕众人皆知,我父兄皆是镇北王麾下的将领,只因我父兄皆是战场阵亡,留下孤小的我,镇北王才将我接至军中,为表对我父兄忠心爱国之心,皇上特赐我皇姓容,改名容清越,我与镇北王,实非亲兄妹,这是整个大燕众所周知的事情。” 议论之声四起,有的觉得容清越说得有道理,一家子都为国尽忠了,她也值得有个好的归宿,有的却觉得即便不是亲兄妹,可“容清越”的名字叫了那么多年,谁人都知道她是镇北王的妹妹,况且,“容”姓是皇上所赐,有了兄妹 之名,如何也不能再成夫妻,此为伦理所不容。 “即便如此,你也仍旧是镇北王的妹妹,兄妹怎可变成夫妻?这是有悖伦常的。”王姝与说得理由充分,让人无可指摘。 容清越真想此刻手中有一把剑,她一剑封住王姝与的嘴巴,叫她再不能胡说八道,阻碍她与镇北王在一起。 皇后突然觉得脑仁有些疼,原是想为苏折染和阿彧寻一门好亲,却中途闹出这档子事情……圣旨的确是皇上亲口所应,可“容”姓也是皇上亲口赐的,现在回想起容清越这些日子总是三天两头往她宫里跑,还送一些稀奇的礼物,原来目的在此,想着想着,觉得头更疼了。 苏折染瞧着皇后头疼的模样,笑道 :“皇后娘娘,这教养了这么多年的妹妹,突然要变成妻子了,您不如问问容烨的意思。” 对,苏折染的话提醒了她,此刻容烨也坐在殿中的。 皇后对身边的嬷嬷耳语了几句,嬷嬷从后殿静静离去,不知道去做什么了。皇后看向容烨,开口道:“镇北王,清越的话你刚刚也听见了,可有什么要说的?” 容烨微微闭了闭眼睛,神色似有几分痛心,随后起身,看了不看容清越,便说:“清越,你可胡说够了?跟我回去。” 容清越站起来,转身看着容烨,眼泪哗啦一下便流了下来,她一瞬不瞬的看着容烨,开口:“阿烨,我没有胡说,做你的妻子,是我毕生的梦想和心愿。” 第511章 兄妹之宜 王姝与虽然着急,可看着容烨的模样,似乎并不喜欢容清越,便也站在一旁看着。 容清越脚步缓缓朝容烨走来,说道:“我七岁便进了军营,跟你一起生活,这些年,我勤练武功,熟读兵书,并非想着光耀门楣,而是想有朝一日,我能拥有足够的资本站在你身侧,与你并肩同行,风雨同舟,而不是一直站在你的身后仰望你。你的性情,你的爱好,你的喜怒,这世上应该没有人能比我更懂你了,阿烨,我爱了你十二年,如今的我,不比这燕京城中任何女子差,我愿嫁你为妻,你可愿……” “住口!”容清越话未问出口,容烨已经出口阻拦:“清越,你记住你姓“容”,自你姓容的那日起,你我便是 兄妹。” “兄妹”两个字,再一次刺痛了容清越的心,她眸光闪烁着,说道:“皇上赐给我的空白圣旨,可随我书写……” “父皇是谁?他是大燕的主宰,圣旨又怎么可能会收回去?清越,你自己想清楚些,同我回去,那你我往后还是兄妹。”容烨的话说得不能再清楚了,可容清越又怎么能听得进去,她思虑良久,才选择在今日说出来,不达目的,如何肯罢休? “阿烨你放心,我会去求皇上的,只要你答应娶我……” “我不会娶你。”容烨坚定的说出自己的答案,给了容清越重重一击:“多年来,我都把你当成我的亲妹妹,我不会娶你。” 所有的话在这一瞬间全都失了声。 “妹妹?”容清越脸上满是泪痕,不甘的喃喃自语:“妹妹?你把我当妹妹……” 好好一场海棠宴,正题还没开始便成了如今的场景,皇后觉得,一定是之前没有找钦天监的刘大人看看星象,否则今日先是下雨,现在又闹出这一出……容清越是想拿皇上自己的话来赌自己的嘴,这如何可能? “罢了。”皇后起身道:“清越,你今日所请,本宫也做不得主,你的容姓皇上赐在前,圣旨允诺在后,你最好掂量清楚了再开口,况且,镇北王并不愿意,此事乃你一人所愿,本宫劝你一句,回去吧。” 此刻的容清越哪里还能听进这些话去,只是让这些贵门子弟看了一场大戏,苏折染皱皱眉头, 想着大燕这段日子实在太安静了些,今日之后,恐怕要热闹些日子了,女将军求娶自己兄长,想想就是很有趣的谈资了。 只可惜,小锦儿不在。 戏看到这里,也差不多谢幕了。皇后离去,矜贵子弟们也一一散去,容烨早已经出了宫门,苏折染早不想在皇宫里呆着了,脚步极快的追上了快要到宫门口的容烨。 “容烨,你等等。” 容烨身旁的护卫夏恽回头看了一眼,说道:“是小王爷。” 太了解苏折染的性子,容烨并没有停下脚步。苏折染见状,脚尖轻点,便跃到了空中,出神入化的轻功片刻之间便到了容烨面前。 他伸手拦住容烨的脚步:“容烨,你为何不理我?” 容烨被拦住去路,抬眼看着苏折染,面无表情的道:“你有何事?” 苏折染笑笑,放下手,两手抱在一起,围着容烨转了两圈,像是在仔细打量货物一般,他摸了摸下颚,说道:“论相貌,不错;论身板,不错;论人品,欠缺;论实力,还行。” 容烨冷眼看着苏折染:“说够了没有?” “够了,你走吧。”苏折染笑着,似乎有什么更好笑的事情被他硬生生憋回去。 容烨反倒看着苏折染,冷笑一声:“何意?你是来替林洛锦奚落本王的吗?那你现在可以回去告诉她了,本王成功被你奚落。” 原本没什么,容烨却突然提起林洛锦来,这让苏折染嘴角的笑僵硬了。 第512章 打起来了 萧彧本打算直接出宫的,才走到御花园,皇后身旁的嬷嬷便来将他叫了过去,与皇后说了一会儿话,找了个理由出宫,走到宫门口,便看见苏折染与容烨二人竟然打了起来。 身旁的墨言看着打得不可开交的二人,皱了皱眉:“这可还没出宫呢,二位王爷也太不把皇帝放在眼里了,公子,你说这好好的,他们二人怎么打起来了?” 萧彧站在不远处,远远观着二人的打斗,周围已经聚了不少的人看热闹,有宫女太监,也有侍卫,还有进宫参宴正出宫的矜贵子弟,谁也不敢上前去劝架。 一个是战神王爷,一个是燕京城一霸,都不是好惹的主 。 打斗之间,隐约听见苏折染口里说着话。 “容烨,把你方才的话收回去,否则本小王即便冒着被皇上惩处的风险,也定要为小锦儿讨一个说法。” “苏折染,何必装腔作势,你拦着本王,不就是想看本王狼狈的模样?你与林洛锦一丘之貉,难道不是替她来笑话本王吗?” 说罢,两人再次打到了空中。 萧彧站得远,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但是隐约似乎能听见一个“锦”字。 “公子,他们似乎是因为锦小姐……”墨言话未说完,便听不远处的宫女侍卫交谈起来。 “哎,又是因为锦小姐,你说这镇北王是 不是太敏感了些,我听着小王爷没有提到锦小姐呀。” “你可别再说了,锦小姐曾经是镇北王妃,虽然他们有名无实,最后也是和离,可在镇北王心中,始终是一件不快之事,今日又碰上容清越这事,他苦闷也是可以理解的,这小王爷点着了引线,可不要好好打上一场的。” “可这锦小姐也真是厉害,不见人影这么久了,还能掀起这么大风波。” “她与小王爷是自小的情谊,两府又是世交,自然不允许别人诋毁锦小姐的,这样的男子,可真是义气!”那宫女说完,便满眼春光的注视着苏折染。 停下来,的确是因为林洛锦而起的争 执。 南萱儿和林双雪姗姗走来,自然也是听见了宫女和侍卫之间的对话,南萱儿皱眉,看着大得水深火热的二人,不知如何是好。 林双雪叹了口气,道:“若是嫡姐知道,她不在燕京城的这些日子,燕京城的皇子王爷为她大打出手,真不知她是何感想!” 自始至终没有出现的容桓在远处的隐蔽处,将一切尽收眼底,他并不打算出面平息此事,有人时刻惦念着他的女人,自然该教训的,而有人对他的女人出言不逊,更该教训,那便叫他们打去。 “林洛锦给你用了什么迷魂药,你堂堂顺亲王府小王爷竟然护她到这种地步!” “哼!容烨,你最好想清楚再说话,小锦儿的名讳可不是你随便可以污蔑的,如你这般忘恩负义,本小王还真是第一次见!” “你胡说八道!” “你负伤之时,是谁为你治好的伤?南海战役,又是谁为你平息的?你那些负伤的士兵,又是谁帮你救治的?你不感恩便罢了,还在这里诋毁她的名声,容烨,你真是让大燕皇族为你汗颜!” 话落,容烨突然收了手。 两人同时落地,容烨盯着苏折染,似乎无言以对,一甩袖便要转身离去。 原本以为只是看热闹的墨言,发现自家公子突然走了出去。 “镇北王殿下!” 第513章 得知真相的容烨 转身欲走的容烨突然顿住脚步,转身看着朝他走来的萧彧,幽深的眸光之中闪烁着幽暗之光。 萧彧只身前来,手中的折扇闭合放在身前,朝容烨走来。 “彧公子,有何指教?” 在距离容烨三尺的地方站住,萧彧盯着容烨的脸,开口道:“四年前西州之战,镇北王被苍岳豹虎师围困多日,幸而有一人危急时刻火烧苍岳豹虎师粮草和军营,使得苍岳大军军心不稳,溃败如流,镇北王绝地反击,一战成名,被封战神。” 萧彧平和的说着容烨的历史,周边众人也都一一听着。 容烨面色一愣,看着萧彧:“你说这些干什么?”他与萧彧一向少有往来,也不曾有 过过节,今日他在众人面前说出此事,绝不是来捧高他的。 萧彧继续说道:“四年过去了,不知镇北王可查到当年火烧苍岳粮草,助你反败为胜的功臣?” 苏折染点了一下头:“原来当年的西州大战还有这么一个插曲,照此说来,西州大战最大的功臣应该是火烧粮草之人才对。” 围观众人皆是点头赞同。 安珀看向自家主子:“殿下,是否要组织萧彧说出真相?” 容桓垂了一下眉,忽而说道:“真相就是真相,总要见天日的。容烨顶着战神的头衔荣耀了这些年,仍旧对阿锦做出那样的事情,他应该受着。” 话落,容桓转身离去。 容烨听萧 彧说起,目光如炬的盯着萧彧:“此事本王从未隐瞒,父皇也是知晓此事的,只是多年来一直未找到那人,本王也曾派人去查过,只知道那人名叫南宫锦,是游历江湖的江湖人,甚难找到。” 萧彧忽然冷笑一声:“名震天下的战神居然只有这点能耐吗?” 容烨面色不悦,望着萧彧:“你今日特意找本王说此事,难不成你知道南宫锦在何处?” “不错,她曾在你身边,只是你一直不知罢了,南宫锦便是林洛锦,她自小在瑶池山长大,师承医尊姜白,以南宫锦为化名游历四海,西州大战,正是她只身烧毁了苍岳大军粮草,至于她有没有那样的智慧,有没有那样的能耐,镇北王 ,我想你该是心中有数。” 这个消息对于容烨来说是震惊的,对于苏折染来说同样想不到。 “萧彧,你说……四年前火烧苍岳豹虎师粮草之人,是小锦儿?”苏折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件事情,他从未听说过。 萧彧点头,继续看向容烨:“后来皇上赐婚,她奉旨回京嫁你为妃,她本是在你身边的,只是你一再将她推开,殊不知你最看不上眼的女子,竟是你一直在找的功臣。” “容烨,今日我告知你这些,只想你往后在提起林洛锦三个字的时候,能口下留德,莫再对她出言不逊,这位远在深山野林长大的侯门嫡女,为你,为大燕所做的,远不是你能想象的 ,与她相较,身为皇子,身为王爷,身为将帅的你,远不堪与她相较。” 容烨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在怎样的震惊中回到镇北王府的,夏恽守在书房门口,看着管家送来了几餐饭食,王爷皆是闭门不出,不肯吃上一口。 夏恽知道,萧彧的这个消息于王爷而言,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夏恽是从南海跟随王爷回京的,对于燕京城中从前的事情,甚至是林洛锦为镇北王妃之时的一些事情,他一概不知。只是他跟着王爷数年,即便是打了败仗,也从未见过如此颓丧的王爷。 他想,王爷该是悔恨的吧,该是懊恼的吧,若是他早些知道这些真相,今日的种种,是不是就会不一样了? 第514章 军中传言 时光飞逝,转眼林洛锦在苍岳已经三个月了,燕都的手术已经半个月了。 林洛锦为燕都做了相应检查和治疗之后,燕都听着她收拾工具的声音,问道:“本王何时能看见?” 说不心急是不可能的,原本以为一生都将在黑暗中度过,可如今有了重见光明的机会,尤其是在手术成功之后,他想看见这个世界的心,就越加的迫切。 “若不出意外,明日吧。”林洛锦淡淡说道。 “好,本王信你。” 收拾好工具,依莎从帐外跑了进来,高兴的叫喊道:“娘亲,你看漂亮不漂亮?” 林洛锦抬头看去,阿旺带着依莎 从帐外走进来,依莎手里高高举着一束野花,五颜六色,很是鲜艳。 依莎跑近了,将花儿塞在林洛锦手中,说道:“娘亲,这是送给你的礼物,这些花儿是我亲手摘的呢,不信你问阿旺。” 阿旺赶紧应道:“是的姑娘,一早小公主便说要送您礼物,她跑遍了整个帕米草原才采到的花。” 已经入冬,草原上极少有花,只有在草原边的山涧深处才可能有花,林洛锦看着手上开得盛艳的野花,心中暖暖的,这般小的孩子,便知道了感恩,还冒着危险去给她采花,这份感情,是极难得的。 林洛锦摸着依莎的头,柔声说道:“花儿虽 然很漂亮,可是娘亲不想你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往后不要再去了,任何时候都要知道保护自己,知道吗?” 依莎懂事的点了点头,但随后又说道:“有娘亲保护我,我不怕的。” 这句话在林洛锦的心中沉了一下,她又怎么可能一直保护她呢?毕竟,她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呀。 林洛锦没有再说话,拉着依莎走出了营帐,这样的场景燕都似乎已经习惯了,整日耳边有林洛锦的声音,有依莎叽叽喳喳的声音,他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才算日子,平静而真实,忙碌而充实。 深夜,燕都却一直难以入眠,三更已过,燕都却从营帐里走了 出来,乌恩其赶紧跟了上去。 走了一段路,听见几个守夜的士兵在聊天,燕都站在角落,听了一会儿。 “你们说咱们大王是不是看上其其格姑娘了?” “八层是的,乌日娜大妃参与谋反,已不是大妃了,倒是这位其其格姑娘,虽不是苍岳人,但一心为大王,还冒着生命危险去搬救兵,可见对咱们大王情深似海。” “若是其其格能成为大妃,那可是大王的福气,也是咱们的福气。她那一手医术,那可比王宫里的医馆还高超,智勇双全,这样的女子成为大妃,是众望所归啊。” “听说明日大王的眼睛就能看见了,若大 王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那般貌美的女子,定也会喜欢。” 燕都没有打断侍卫的谈论,转身走了回去,一言不发。 那一夜,燕都一夜未眠。 而林洛锦,也到了很外才入睡。明日燕都眼睛复明,她也就可以离开了。苍岳经过这场内战,元气大伤,短期之内,是不会再对西州发起战争的,那么,她便可以回燕京去了。回头仔细一想,她离开燕都已有一年的时间,这一年里,她经历了许多事情,认识了许多人,至于容桓,她知道他从未离开,心中的芥蒂却难以解开。 无论如何,林洛锦已做了决定,明日之后,她便要回燕京城了。 第515章 燕都复明 “娘亲,取下最后一层纱布之后,父王真的就能看见我们了吗?”依莎的话刚刚说完,蒙在燕都眼睛上的最后一层布被拆了下来。 在黑暗的世界里过了这许久,突然看见光线,让燕都觉得很不适应,他猛然抬起手来遮住光线。 “父王,你能看见吗?”依莎试探的问道。 站在一旁的乌恩其似比自家主子还紧张:“大王,你感觉如何?” 他尝试着慢慢睁开眼睛,从指缝间,他看见面前有一个人,穿着打扮是苍岳普通百姓的装扮,却依然掩盖不了她胜雪的肌肤,她面若桃花,清丽逼人,正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他缓缓放下手 ,面前女子的手掌在他面前挥动,他眨了眨眼睛:“我看见了。” 话落,依莎激动的撞进林洛锦的怀里,高声道:“娘亲,你听见没有?父王说他能看见了,父王能看见了……” 燕都看着在林洛锦怀中的依莎,他知道,面前这个清丽无暇的女子,便是林洛锦了。 大王双目复明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苍岳,此时的大妃乌日娜,早已经被禁军监禁起来,听到这个消息,她心中五味杂陈。 告诉她消息的,是她宫中的一个小婢女。 “大妃,大王眼睛复明,不日就将班师回宫了,您要早做打算才好啊。”小婢女轻声提醒她,可她 似乎没听到一般,还沉浸在燕都复明这个消息的喜悦之中。 许久,她才对小婢女说道:“你去吧,以后都不必再来了,大王回宫,我的结局也就到了。” 小婢女默默听着她的话,良久才离去。 她看着窗外许久,忽然笑了一声:“林洛锦,本宫果然没有看错人,唯有你才能治好大王的眼睛,只可惜,本宫……” 燕都的眼睛刚刚恢复,不能劳累,林洛锦叮嘱他每日用眼不得超过两个时辰,必须闭目养着,燕都也还算一个比较听话的病人。 “乌恩其,还有多远路程?”燕都闭着眼睛躺在马车里,问道。 乌恩其回道:“ 回大王,还有一日便到了。” “她们,在做什么?”他的车架在前,可仍能听到后面马车里传来的笑声。 乌恩其知道大王口中的“她们”指的是谁,朝后看了一眼,正有欢笑的声音传出来,不知她们说什么说得那般高兴。 “大概是在说故事吧,其其格总是有说不完的新奇故事,小公主也极爱听她说故事。”说完这些,乌恩其突然说道:“大王,您不觉得这样的日子比从前好吗?小公主唤她为娘亲,唤您为父王,这才像真正的一家人。” 说完之后,乌恩其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多嘴,后知后觉的说道:“大王,属下并不是管您的家事, 只是……” “罢了。”燕都出言,说道:“经过这些事情,她不但是本王的恩人,也是整个苍岳的恩人,本王知道该如何去做。” 乌恩其笑了笑,没有出声。 车架内的燕都,回想着拔营之前,林洛锦找他说的话。 “既然你的眼睛已经复明,明日我便起身回燕京了。” “若是本王不允呢?” “不允?”林洛锦轻轻笑了一声:“你不会的,苍岳大王不会如此对待他的救命恩人。” “不错,你的确是本王的恩人,即便是要走,也要随本王回到王宫,接受封赏之后再走,你想要何封赏,尽可告诉本王。” 第516章 谢礼 回到王城的那日,太阳城全称百姓夹道相迎,坐在马车中也能听到外面的欢呼声。 当日,宫中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宴会,林洛锦自然是座上宾。 不喜欢宴会的热闹和嘈杂,林洛锦早早便出了大殿,在花园中站了许久,没有穿披风出来,寒风阵阵到有些冷了。 身后突然有人走来,为她送上了一件厚实的狐狸毛的披风,回头一看,竟是燕都。 “怎么,不喜欢本王为你准备的宴会?”燕都与她并排而立,开口问道。 林洛锦侧身看了一眼燕都,为燕都治疗那么久,却从未认真看过燕都,其实他年纪不大,正是而立之年,只是生活在北方的民族,比之大燕和天 祁人,更粗犷些,也就显老一点。 收回目光,林洛锦看着园中的花草,开口道:“你不是要给我谢礼吗?不会就是这场宴会吧?” “哈哈哈……”燕都笑了起来,转身看向林洛锦:“你把本王想得也太小气了些。” 林洛锦也弯了弯唇角,说道:“既然如此,我便主动开口了。” 燕都看着林洛锦,在等她的下文。 “你把大祭司给我,就当是谢礼了。” 话落,燕都嘴角的笑僵了一下,随之问道:“你要他?为何?” 林洛锦总不能告诉燕都说,因为大祭司就是容透,大燕的二皇子,也是大燕的叛逆。若是真的这样说了,容透绝对活不过今天 晚上,她还有许多问题要向他求知答案的。 “你不必多问,你就说给不给吧?” 既然如此,燕都想了一想,说道:“本王开口,绝不食言,虽然本王不知道你要他有什么用,但是既然已经答应,给你便罢了,明日你便可以去地牢提人,是生是死,是杀是救,任由你处置。” “多谢你。”林洛锦看向地上的花草,整个苍岳的冬天几乎没有花儿,所以花园之中栽种一些常青树,以及一些不知名的矮小树种。 燕都嘴角弯了一下,这该是他第一次听见林洛锦说“谢”字。 宴会过后,整个苍岳每个人都心中有数,他们大王如此郑重其事的举办一场宴会,又那般正 式的将林洛锦介绍给各位朝臣,大家心里有底,可仍旧有少部分人对此持反对意见,自认为是忠言逆耳,也要上表谏言。 翌日朝会上,有文官上奏,应尽快将林洛锦送回大燕,以免再起战乱。 更有甚者,说苍岳建国百年,从无外族女子为妃先例,劝谏大王不可破了祖制。 看完厚厚一沓奏折,燕都冷笑起来。 偌大一个苍岳,内乱之后百官不思如何齐聚人心,如何改良国策,如何发展民生,倒把救国于水火的恩人来说事儿。 莫说他现在并没有想把林洛锦纳为妃的心思,即便是有了,众人也不该如此揣测她。 “乌恩其,去把其其格叫来。” “大王,其其格姑娘今日去了地牢提人,你忘了?” 燕都这才想起,他答应了其其格把大祭司给她。 “大王,据查报,大祭司是这次蒙特部族叛乱的始作俑者,即便是五马分尸,处以极刑也不为过,你为何将这样的罪人给了其其格?不是属下不放心其其格姑娘,实在是因为她太善良,大祭司如此狡诈,其其格恐不是他的对手。”乌恩其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燕都何尝没有想过,只是,他不能拒绝。 “到现在你还觉得其其格只是个单纯的女子吗?她的智谋,她的心思,远在你之上。”所以他才会放心的将大祭司交给她,并且相信其其格不会因此受难。 第517章 寻求真相 林洛锦去地牢提人,是多杰陪同前往的,到了地牢门口,林洛锦转身对多杰道:“你在此处等我便好。” 多杰似有些担忧林洛锦的安危,思虑了片刻,还是答应了。 地牢环境阴暗潮湿,踏进去一股凉飕飕的阴森之感袭遍全身,令人毛骨悚然。虽是白日,地牢中却仍旧点着昏暗发黄的油灯,只能看清人影。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呆久了定会让人抑郁发疯。 听见脚步的声音,容透转身看向出口的位置,阴暗之下,他只看见有个人走进来了,他仔细盯着进来的人影,想看清楚来人是谁。整个地牢中,他是唯一的囚犯,来人定然是见他的。 走得近了,墙上通风口的小洞穿透进一 束极强的日光,正正刺着他的眼,令他不能及时看清楚来人。 林洛锦在牢门前站定,看着囚笼之内,那个曾掀起两场巨大风波的容透,她还依稀记得她第一次在大燕皇宫中见到容透时的样子,意气风发,年轻矜贵。如今,他沦为故国的耻辱、人人叫他叛逆,或者为了苟活于世,或者为了寻找机会东山再起,他改名换姓成为敌国的大祭司,却仍旧挑起了苍岳的内战,让苍岳元气大伤。 现在的他,犹如被野狼嚼食之后吞吐出来的污秽,浑身脏污不堪,散发着令人恶心的腥臭。被关在地牢的人,都是罪大恶极之人,是苍岳的罪人,是不可能被饶恕的。 “你是谁?”容透始终看不清来人的 脸,只看到她一身洁白的衣裳。 林洛锦看着面前已面目全非的容透,开口道:“我是该叫你大祭司,还是镇北王殿下?” 这声音有些熟悉,容透一时也想不起来,他迟疑的问道:“你是?” “林洛锦。” 这个答案似乎让容透意想不到,他朝后退了一步,似乎有些慌张:“你……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你来做什么?” 曾经,他对林洛锦做过的事,对永宁侯府做过的事,全都藏在心里最深的角落,凡是知晓此事的人皆被他灭口,如今,天知地知,只有他容透一人知道他曾今做过什么。 林洛锦对他的反应并不奇怪,她平静的看着他:“容透,你大概想不到我 还活着吧?说起来,我是该感谢你的,你曾在乌日娜手上帮过我一把。” 容透听着,又觉得林洛锦不是来找他算账的,略略放松一些。即便身处昏暗牢狱之中,他的智慧也仍旧还在,他靠近牢笼,双手抓着铸铁的牢门,看向林洛锦,她穿着苍岳人的服饰,头上戴着苍岳人的装饰品,他盯着她:“你不是来救我的。” 林洛锦笑了笑:“你是大燕的罪人,也是苍岳的罪人,我有何能耐能救你?” 容透冷戚一声,转身靠着铁栏杆,背对着林洛锦:“那你来做什么?” “自然是来寻求真相的。” 话落,容透的心“咯噔”一下,果然如他所料,他还想继续装晕,便故作轻松 的道:“什么真相?” 林洛锦盯着容透的背影,开口:“永宁侯府覆灭的真相。” 整个地牢中气氛瞬时凝固了,似有寒风吹进来,让人背后打寒颤。 “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容透不会轻易将自己的罪状说出来的,他心里明白,一旦将从前的事情说出来,便只能是他的催命符,而死亡于他而言,虽不害怕,可终究心有不甘。 “听不懂?”林洛锦申请凝重,说道:“那我来提醒提醒你。” “十六年前,北镜被犯,我父侯奉旨出兵,可敌军源源不断的涌入援军,粮草不支,皇帝下令郭骁押送粮草支援北镜,命二皇子,也就是你率领援军支援北镜,你可记得?” 第518章 永宁侯覆灭真相 容透当然记得,那是他精心筹谋的布局,那一次,他故意拖延行军的速度,还暗中买了杀手劫持郭骁押运的粮草,将所有支援北镜的粮草烧光,连同所有押送军粮的将领士兵全部被屠,事后伪装成敌军所为。 而他率领的援军,整整晚了七日才到。 北镜防线被破,北镜数个城镇被屠,死伤数以万计,成了大燕史上最大的一场败仗。而他,轻飘飘一句,在路上遭遇敌军多次拦截,才没能及时赶到。 在自卫的反击中,他自伤以报朝廷,皇上没有怪罪他,反而将错处尽数归在了当时的主帅永宁侯身上,本要重罚的,可因永宁侯战死以殉国 ,几世忠烈的份上,皇帝只收回了永宁侯府的兵权。 从此,永宁侯府在燕京城中,成了一个没有实权的将候府邸,在满地贵胄的燕京城中,很快便被人遗忘。 接踵而来的,是陷害先皇后,错把南宫夫人毒死。 永宁侯府的覆灭,是他一手策划,林洛锦的父母,更是他亲手所杀,而他将这一切掩盖,甚至为斩草除根,在林洛锦被送到瑶池山的数年中,他派出了不计其数的杀手刺杀林洛锦,这一切的一切,他从未给自己算过账。 容透沉默,林洛锦看着他的背影,说道:“我帮燕都平了叛乱,成了苍岳的恩人,燕都答应将你给我,是 生是死,都握在我的手里,容透,我今日能站在这里问你这些往事,你觉得会是无中生有的吗?” 的确,她不会空口无凭,毕竟这些事情,每一件都及其隐秘,每一件都足够让他去死。 “容透,我想听你亲口说出真相。” 她暗中查探了多年,虽然证据链不完整,可这每一件事情都直指容透,她大胆猜测结果,至于其中有些不为人知的,只有听容透亲口说出。 可是她等了许久,却不见容透开口说话。这个时候于他而言,权衡利弊是有必要的,虽然最终的结果都是死,可他却仍旧有未了之事。 见说不动容透,林洛锦再说 道:“你犯下如此大罪,死一百次也不足惜,可你让萧林下怎么办?” 萧林下,这个藏在容桓内心深处最隐秘角落的秘密,他猛然回头看向林洛锦:“你……你想做什么?” “我不想做什么,我只想知道答案。” 容透垂下头,似乎在痛苦的思考什么。 “不如我们来做一场交易。” 容透再次没有回头,垂着脑袋道:“什么交易?” “你告诉我真相,我保你一条命。”这是林洛锦给容透最大的保障,而林洛锦也明白,她的这个条件,容透该是无法拒绝的。 容透并没有抬起头来,但林洛锦开出的条件,让 他不得不仔细思量。那般阴暗的往事,出自他手,可又让他亲口来说出,这每说出的一个字,都更像一根刺,狠狠扎在他的胸口。 容透闭上眼睛,这件事情一旦说出口,他也是永宁侯府的仇人,更是林洛锦的杀父仇人,面对这样的仇恨,林洛锦是否还能履行承诺,保他一命? 可是,如果他不说,他也不可能活着走出这里。 容透抬头,深深的看了林洛锦一眼。 “你若仍旧选择不说,我也再没办法让你开口,你就带着你的秘密到阎王殿去吧,这世上再也没人知道你曾做过的事。” 容透闭上眼睛,似乎在脑中激烈思考。 第519章 事情就是这样 容透实在不敢确信,如果他合盘说出当年的实情,林洛锦会不会愤怒之前立刻将他杀了为父报仇?这个秘密,实在太重大了,大到他的父皇,大燕的皇帝也是受益者之一。他说出来,不但出卖了自己,也出卖了自己的父皇。 “这场赌局,你不战而败,这是你的选择,罢了。” 话落,林洛锦转身朝出口的地方走去。 容透似乎已经被林洛锦最后这一转身彻底击垮,整个身体晃了一晃,无力的站着,在林洛锦踏出地牢门口的前一刻,他终于张开了干裂的嘴唇。 “当年……郭骁是中庭将军,手中不仅握有兵权,皇上还将三皇子,也就是当真的镇北王托付于他 教导,我自然也是十分看得上他的才能,多次想要拉拢他,可是……他次次婉言拒绝。” “他为何拒绝?”林洛锦顺着问了一句。 “因为他是永宁侯带出来的,他年轻时,曾在永宁侯麾下效命,他屡立战功,皇上封其为中庭将军,他自立门户,心中却仍然认永宁侯为主,自然不愿与他为敌……” “你的目的是不让粮草抵达,只用烧光粮草便罢,为何要把郭骁等人尽数残杀?” “因为郭骁知道我的秘密,而且他对永宁侯,也就是你的父亲,非常忠心,一旦事发,他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为永宁侯平反,除掉他,是最直接有效的办法。” “郭骁是皇帝 钦封的将军,又是从战场上杀出来的,一般人是杀不了他的,你是如何做到的?” “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更何况在动手之前,他就已经中毒,我花重金买了江湖上最厉害的杀手,就是以防让他逃脱。” “原来是这样。”林洛锦冷笑一声:“原来所谓中庭将军郭骁在押送粮草途中被敌军袭击阵亡,竟是你买通是江湖杀手,伪造的?” 容透闭口不应,算是无声的默认。 “我自小便听到的故事,是中庭将军郭骁押送粮草途中遇敌军突袭身亡,所有粮草被焚烧殆尽,就连郭骁本人,也被烧得只剩一副骨头,想必这便是为了隐藏郭骁将军的真正死因吧?” 容透仍旧不应,闭口沉默。 林洛锦讥讽道:“今日想来,一代小熊,竟是你阴谋的一块垫脚石,他原本不会死的,却因为你而落入了死地,最终惨死,连一副完整的尸体也不剩下。” 容透的嘴唇紧紧抿着,依旧没有接话。 “算了,人已故去。”林洛锦凝住目光,冷冷看着容透:“接下来呢?” “杀郭骁,烧粮草,这只是毁灭永宁侯的第一步,我本想着,拖延行军速度,伪造永宁侯勾结敌军的信件,回京上报父皇郭骁的惨剧,给永宁侯戴上一顶卖国的帽子,可没想到,在我动手之前,郭骁便已察觉出问题,已提早飞鸽传书告知永宁侯,所以当我在延迟半 月之后抵达北镜之时,北镜的边防竟寸土未破。” “我及时将那封永宁侯勾结敌军的信件派人送到了敌军将领的手里,并且暗中联络了发动进攻的时间……” 容透说到这里,突然闭上了眼睛,停下了说话。 “所以,你转身与敌军勾结,同时对北镜边防发动进攻,最终北镜城破,你与敌军协议,将弗浒一带送给敌军,你依旧已守住北镜边防为由,上奏朝廷,上奏皇上,是永宁侯急功近利,指挥不当才造成了数万将士和百姓伤亡,连同郭骁被杀,也牵扯出一些不明不白的关系,让永宁侯成为了千古罪人。” 容透接道:“对,事情就是这样,你满意了吗?” 第520章 失了心智,仍能记得所爱 “原来一代骁勇的将候竟是这样覆灭的。”林洛锦面上一片平静,眸中却早已汹涌万分,如巨浪席卷而来。容透所言,只是当年父侯身死的真相,至于后来先皇后和她的母亲之死,必定也与容透脱不了关系。但太过逼他,恐会适得其反,她现在得到的真相,已经达到了此行的目的,之后的路,她仍旧会继续追查下去。 至于容透的下场,操心的人自会更多。有时候,死亡未必是最可怕的事情。 “好,答应你的承诺我自会兑现,至于我采用何种方式让你活命,你也不必管。”林洛锦说完这句话,便不再多看容透一眼,转身出了地牢。 容透缓缓转身,看着平稳离去的女 子,心中百味陈杂,同时也忐忑难安。 杀父之仇,全府的不白之冤,她当真能不找他报仇吗?真的会兑现承诺,保他一命吗? 从地牢出去之后,多杰发现林洛锦与来时不一样了,她依旧一言不发,可全身弥漫着沉重的气息,那种气息冰冷而寒冽,他从未在一个女子身上见过那样的气势。 林洛锦没有直接回依玛院,而是在王宫中漫无目的的走着,多杰一直跟在她身后,许久,林洛锦停下脚步,对多杰道:“你先回去吧。” 多杰立在原地,看着林洛锦缓缓远去的身影。 乌恩其满王宫在找林洛锦,从路口转角过来,正看见站着的多杰,上前问道:“你不是 陪着其其格去地牢了吗?是已经回来了吗?”四周看了一眼,并未看见林洛锦的人,便又问道:“其其格人呢?” 多杰朝正前方示意了一下,乌恩其看去,远去的那个身影仔细看去,是林洛锦无疑,正要开口叫她,多杰便立刻阻止了他。 他疑惑的看着多杰。 “让她安静安静吧,她今日似乎心情不好,从地牢出来就没再说过一个字,也不让人跟着。等她整理好情绪,她自然会回来的,若是大王寻她,你知道该怎么说就行。” 话落,多杰便也转身走了。乌恩其莫名其妙的看着走开的两个人,反应过来之后,转身看见多杰已经走远了。 “多杰这小子,跟在 其其格身边久了,连这脾气也一样一样的,我怎么知道如何跟大王回话?” 自顾自的说了几句话,才发现身边没人听他说话,这才转身离去。 林洛锦晃晃悠悠的走在王宫之中,不乏有人朝她跪拜打招呼,她似乎全然看不见也听不到,木然的朝前走着。 她答应过容透保他一命,可就在他说出真相的那一刻,她确实有立刻就结果了他性命的冲动。皇族之间的利益纠葛,阴谋算计,都太阴暗,太肮脏。 突然,她又想起了容桓。他自小生长在那样的环境之中,算计便是他的本能,只有算计,才能活下去,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算计了多少年,将她要走的每一步都算无遗 漏。 可她仍旧想计较,毕竟她脑子里的思想不是数千年之前的大燕人,而是二十一世纪受过高等教育的高素质人才,思想和价值的差异,让她难以接受面前发生的一切。 这个世界,无论在大燕,还是在苍岳,或是在天祁,所有人都在算计着自己的利益,至于他人,没有谁会过多的考虑。 林洛锦,你算是这个时代的异类吧。 她走到冷宫的一角,看着前方疯魔的弃妃拿着一块破旧的铜镜,在自己头发上别上枯枝编成的发簪,口中念着燕都的名字。林洛锦站在那里看了许久才离去。 她想,爱情这种东西,即便是失了心智,仍旧还能记得心中所爱。 第521章 最后一次机会 燕都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林洛锦过来,他将乌恩其叫了进来,问其原因,乌恩其皱皱眉,无奈的说道:“回禀大王,属下也不知是何事,多杰只说其其格小姐心情不好,不要去打扰她。” 燕都凝神,抬头便看见一袭白色的身影从他宫门口一掠而过,他迅速抓到了那抹影子,径直跟了上去。 乌恩其一愣,转身便已发现大王出了门,不知看见了什么。紧随着追出门,这才恍然大悟,前方走的正是其其格。 燕都一把拉住林洛锦的手腕,开口问道:“整整一日,你都去了哪里?大祭司跟你说了什么?” 这个时 候的燕都,从来没想过他问的这些问题于他而言有什么意义,他甚至没有发现自己对林洛锦的关心,只是单纯觉得他应该问一问。 林洛锦看了他的手,轻易便睁开他,淡淡说道:“你找我有何事?” 这句话突然把燕都问得愣住了,他找她没有事,只是觉得一日没有见过她而已,他在脑海中寻思理由,半晌才说道:“哦,是依莎没找到你,跑到本王这里来问。” 话落,林洛锦转身又走了,燕都在她眼中,早已不是高高在上的王。 看着林洛锦远去的身影,燕都莫名的感到失落,他一个高高在上的王要见一个人, 还要费尽心思的去想理由,这算是什么规矩? 没一会儿,北宫的侍卫来报,说大妃乌日娜求见大王,已经绝食三日了。 燕都本不想再见那狠毒的女人,可突然又想听她说一说事情的原委。 北宫早已不像往日那般荣耀万丈,门口把守着数名禁卫军,就连送饭的内监也只能送到北宫门口,由守门的侍卫再送进去。 燕都走到北宫门口,脚步顿了一下,走了进去。 隔着一层窗户,燕都听到了里面有人说话的声音。 “大妃,您哪怕吃一点儿,再这样不吃不喝,您会没命的。” 半晌,才听见乌 日娜虚弱的声音响起:“大王想要的,不就是我这条命吗?” 她话落,燕都踏进了门槛,旁边的嬷嬷抬头看见燕都,忙低头跪了下去:“奴婢参见大王。” 乌日娜慢慢抬起头来,看见威严又精神的燕都,嘴角缓缓拉出一抹弧度,撑着从床上起来。 走到燕都面前,慢慢跪在地上,朝燕都行了一个恭敬的礼:“参见大王。” 燕都淡淡的扫了一眼她,开口:“你想见本王,还想说些什么?”燕都直直走到椅子上坐下,道:“说吧,本王听着。” 乌日娜顺着燕都坐的方向转过来,仍旧跪在地上,她面上含笑 ,抬头仔细的看着燕都,眼眸中满是爱意,却又那般无力、不舍。 半晌,她才开口问道:“大王的眼睛当真好了?真好。” 燕都不接话,继续等着她说话。 “其实,我知道那女人定能治好你的眼睛,她说过,这世上也只有她能治。”她突然垂下头,有些自嘲的说道:“她可真厉害。” 听了半晌也没听到一句有价值的东西,燕都开始有些没耐心,开口道:“想说什么就说吧,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这句话让乌日娜沉默了良久,她知道这句话是什么含义,最后一次机会,是她见他最后的一次机会了吧。 第522章 阿丹雪的死因 乌日娜抬起头来,看着眼前意气风发,风华正茂的男子,心中顿时没过一种悲凉之感。这个男人她爱了许多年,为了成为他的枕边人,她杀表妹、害闺蜜,做下了许多的错事,让她的名声在家族中乃至于整个苍岳都臭到底了,可是无论她为此做了多少,这个男人始终没有正眼瞧过她一眼。 “大王还记得十五年前,你跟着先王到蒙特部族视察军务那次吗?” 乌日娜开口说话,却不见燕都回应她,她顾自说道:“那一年,我才十一岁,在接风宴会上,哥哥在宴会上表演训练雄鹰的绝技,可是中途那只老鹰突然失去可控制,险些伤到了先王,危急时刻,你出现了,以你高超的箭术射杀了发疯的雄鹰,所有人都对你无比夸赞。” 乌日娜说着,陷入了久远的回忆,这一刻,她似乎回到了多年前那场初遇。 “父亲说,你是先王最小的儿子,但却不是最受宠的一个,可我不在乎,我可以不要大妃之位,只要成为你的妻子便好,从那时起,我便憧憬着和你成亲的日子,父亲拗不过我,最终从大王子的阵营转到了你的阵营。” “父亲说,我必须成为苍岳的大妃,这样才能保住蒙特部族的荣耀,所以他付出双倍的代价辅佐你,一步一步将你辅佐成为苍岳之王。” “我本以为,这样的付出,一定会换来你对我的真心,可是我却发现你眼中总是阿丹雪,她和我自小一起长大,她明明知道我心属意于你,是她先不顾姐妹情谊,这才让我暗下决心。” 终于说到 了燕都想知道的真相,他盯着乌日娜,生怕漏掉一点他想知道的真相。 乌日娜仍旧看着燕都,眼眶中却早已经没有泪水。 “阿丹雪那般聪明,我以她属同宗同源,又是自小长大的情谊,她怎会不知我的心思。为此,我曾恳求过她,可她那般坚定,只告诉我一句话:缘分天注定。既然如此,我也不必再顾念往日情谊。” 燕都听到这里,眼中已是一片冰寒,他凝着乌日娜:“你究竟是如何对阿丹雪下的手?”时至今日,他甚至还不知道阿丹雪的真正死因,蒙特部族的爪牙遍布王宫,他暗中查探并未得到真相,这也是他决心要铲除蒙特部族的最大原因。 “那日的宴会是太后亲自主持,我身边的嬷嬷告诉我,阿丹雪身体有恙 ,我便故意向太后提议让她表演凤舞九天,这支舞蹈整个苍岳仅她一人而已,阿丹雪无法推迟,只能表演。我原并不想要她的命,只想给她一个教训,于是让人在她跳舞之际剪断了珠帘,珠帘上的珠子滚落舞台,她便因此摔倒。” 这件事情燕都知道,他一直想不明白的是,阿丹雪身体一向很好,可是摔了一跤便再也站不起来,病情每日加重,群医束手无策。 “阿丹雪摔倒之后,你是不是还在她的汤药里动了手脚?”燕都将多年的怀疑问了出来。 乌日娜缓缓摇头:“汤药里无毒,是她盖的被褥上,被浸入了慢性毒药,无色无味,即便是医者也难以察觉。” “难怪!”燕都愤恨的盯着乌日娜,他也曾派人将汤药送去给医 官检查过,可是得到的答案是无毒,他还误将那名医官作为她的党羽除掉了,为此受牵连的一群人…… 想到这里,燕都对乌日娜的怨毒越加深了。 阿丹雪的死是他最重的心魔,如今得到了想要的真相,却又让他久久无法释怀,他看着眼前的女子,褪去粉黛妆容,形容枯槁,像极了一个疯妇,再也不愿跟她说一个字。 良久之后,燕都起身,不再看面前的女子一眼,径直走出了屋子。 “大王!”看着燕都远去的背影,突然大声喊道:“你一定是恨极了我吧?” 燕都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答。 “那个林洛锦,她不是阿丹雪……” 用力吼出这句话,燕都已经跨出了北宫的门槛,不知有没有听见。 第523章 传言 燕都离开的当日深夜,大妃乌日娜自缢身亡,身后未留下只字片语。 第二日一早,消息报到了燕都面前,燕都听完,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葬了吧。” 乌恩其心领神会,退了出去。 乌日娜必不可能葬入王陵,作为叛臣之女,能让其入土为安已是恩典。 林洛锦也在同一时刻得到了消息,她悠悠叹了口气,作为女人,她知道乌日娜对燕都的情谊,为这个男人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就像发动了西州之战,只是为了将她俘虏到苍岳为燕都治病,这样一个深爱他入骨髓的女子,在燕都眼里也不过如此。 古来帝王皆是冷心冷情,燕都的这般冷漠,却让林洛锦不寒而栗。如此无 情的一个人,究竟什么东西才能让他心有不忍? 然而,随着大妃乌日娜的死,整个王宫更是掀起了另外一场舆论风波,几乎所有人都在传言,大王将要娶其其格为新的大妃,为此,部分保守派的朝臣心中甚至不安,却又不敢有一人站出来向燕都谏言。 梅朵和阿旺默默听着外面的传言,心中也有着猜想,趁林洛锦出门之时便在院子里讨论起来。 “阿旺姐,你说大王当真会娶咱们姑娘吗?外面的人都这么说。”梅朵问道。 阿旺拿着手里的面团愣了一下,说道:“主子们的事情少议论吧,大王的心思,谁也猜不透。”说完,继续揉着手里的面团。 梅朵听了听,继续说道:“ 也是,当年大王那般喜欢丹阳郡主,可最后还是娶了乌日娜,帝王心,真是深不可测啊。” 自小在王宫长大的阿旺比梅朵更加沉稳一些,对于王宫中的人情冷暖,或者对于这位君王也更了解一些,她揉面团的动作逐渐慢了下来。 大王一向无情,可是对待其其格却是不一样的,更何况其其格姑娘与当年的阿丹雪和乌日娜都是不一样的,她有着非一般的智慧,更有着超群的医术,绝美的容貌,如此集智慧和美貌于一身的女子,哪个男人又会不动心呢? 宫里会有那么多传言也并不是空穴来风,应该都是感受到了大王对其其格的不一样吧。 她继续揉着面团,梅朵继续说着:“不过我看 咱们姑娘可不一定喜欢大王呢。” “别乱说话!”阿旺立即出口提醒了梅朵。 梅朵后知后觉,看了看整个厨房并没有第三人,这才小声的对阿旺说道:“阿旺姐,我曾看到咱们姑娘老望着天上的云彩发呆,凭着女子的自觉,我觉得姑娘恐怕是有了心上人,但肯定不是大王,她对大王的态度咱们都看得见。” 阿旺是赞同梅朵此言的,同样身为女子,许多行为都是不必言明的。 其其格的名字是大王取的,她原本便不是苍岳人,在她的国度,该是有那么一个人存在的,只是她们从来不敢过问主子的私事。 听到门口有声音,梅朵赶紧走出小厨房,看见一群内监鱼贯而入,每个 人手上都端着价值不菲的东西,她急急匆匆跑出来,每个人手上端着的都不一样,有华丽的衣裙,有昂贵的珠宝首饰,还有珍馐古玩,名画也在其列。 领头的是内侍总管内监,高声问梅朵:“其其格姑娘在何处?” 梅朵愣愣的说道:“姑娘一早便出去了,并未告知我们去向,总管这是……” 见人不在,总管内监也便直接说道:“这些都是大王给其其格姑娘的赏赐,既然她人不在,那咱家也就不宣旨了,你们替她收好吧,让她记得到大王面前谢恩。” 话落,每个人将手上端着的赏赐有序的摆到了屋内的桌子上。 梅朵看得眼花缭乱,想着刚才的所有猜测应该是真的。 第524章 天下人的天下 林洛锦进门便看见满屋子的赏赐,回想着方才一路走来所听到的宫女传言,心中一股无名之火涌上心头,同时也觉得有些滑稽。 梅朵赶紧对她说道:“姑娘,这些都是大王给你的赏赐,这些都是珍品,看得出大王对你是真用心了的。” 阿旺站在一旁,观察着林洛锦的脸色,静静不说话,她知道,这些珍品林洛锦并不一定会看在眼中,一段时间的相处,对于林洛锦的秉性,她也有几分了解。 林洛锦淡淡扫了一眼所有的东西,开口道:“梅朵,把这些全都送回去。” 梅朵一愣,觉得自己似乎没听清楚:“姑娘……” 林洛锦重复道:“哪里送来的, 就送回哪里去。” 这次梅朵听清楚了,她看了一眼阿旺,阿旺朝她微微示意,她立即道:“是,我这就把东西送回去。” 将大王的赏赐原封不动的退回,这等于是在燕都脸上打了一耳光,更何况这件事情并不是秘密进行,而是众目睽睽之下送了回去,此举令整个王宫震惊。 恼怒已经不足以形容此刻的燕都,他如何也没想到林洛锦竟敢如此打他的脸,手中握着的笔毫顷刻之间化为一堆灰烬,乌恩其知道,大王生气了,而且很生气。 一阵风从面前飘过,已不见了大王的身影,乌恩其抬头朝外看去,燕都已经走出了殿门。 怒气冲冲的来到依玛院,梅朵和 阿旺胆战心惊的看着大王朝林洛锦的屋子走去,大气也不敢出。 “阿旺姐,姑娘会不会有事?”梅朵有些担心的小声问道。 阿旺也不敢确定,摇了摇头:“不知道。” 林洛锦正在屋内收拾包袱,燕都闯入,正看见打好的包袱,满腔的怒火瞬间被水浇灭,迟疑的盯着林洛锦手中的包袱,朝她走过去:“你干什么?” 林洛锦也不绕圈子,直白道:“收拾包袱,我要走了。” “走?”燕都眼神一闪:“去哪里?” “自然是回家。”林洛锦放下手中的包袱,看向燕都:“不过半年时间,大王不会忘了我是大燕人氏吧?如今你双眼已经复明,我自然 是要回到生我养我的地方去。” 一瞬间,燕都心中五味杂陈,满腔的怒火莫名的消失,代替的是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难受。 燕都看着眼前的女子,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似乎真的忘了她是大燕人,也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开始很享受依莎唤她“娘亲”,甚至不知从何时起,他一步一步按照依莎口中的父王,娘亲,想要组建成一个完整的家庭…… “回家。”燕都口中喃喃念着。 林洛锦拿出一封信递给燕都,说道:“请你代我交给依莎,里面有我想对她说的话。” 燕都伸手接过,看了一眼牛皮信封,继而看向林洛锦:“你是因为那些赏赐才要走吗 ?本王可以收回,是本王考虑欠妥,本王可以不怪罪,你……” “燕都。”林洛锦开口打断了燕都正在说的话,她说道:“你我之间就不必多说什么了吧,你知道我是谁,你知道我们之间隔着的不是一片沧海,是价值观的不同,你是苍岳之王,而我是大燕人,整个苍岳朝堂也不会同意。” “这苍岳的天下是我的天下,本王说什么便是什么,任何人无权质疑本王。” 林洛锦淡淡笑了笑:“这天下从来不是一个人的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没有百姓,哪里来的天下?没有百姓的拥护?你又能是谁的大王?”林洛锦看着燕都,继续道:“这便是你我之间的距离。” 第525章 宰辅大人言重了 燕都知道,他该是拦不住林洛锦的,可是心中总有一股力量,总是不甘就这样放她离去,到底是不甘还是不舍,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其其格,你能明日再走吗?” 林洛锦看着燕都,等他的理由。 “你帮过本王,也是整个苍岳的恩人,要离开,本王一定要送一送你。”看林洛锦似要说话,燕都赶紧又说道:“难道连一个道谢送别的机会都不给本王吗?” 将林洛锦推辞的话完全挡住了,林洛锦将手中的包袱放回床榻:“既如此,我便明日再走。” 事情到了这一步,林洛锦从没想过燕都还会做些什么,她真的以为 燕都是真心留她,真心想为她办一场送别宴。 知道林洛锦要离开,阿旺和梅朵夜不能寐,虽然相处时间不长,情谊却是真的。可她们也都明白,分别这一天总会来到,林洛锦不可能一直留在王宫。 宴会如期举办,可这一日王宫中的人异常的多,大多是朝臣,人人面色皆是不好。 多杰从正殿走过,听见殿中大臣的奏本。 “大王,那女子是燕人,万不可作为我苍岳之国母,此乃违背苍岳先祖遗训,请大王三思!” “臣附议!” “臣也附议!” “臣也附议!” …… 这些朝臣听闻今日王 宫举办浓重宴会,皆是以为大王要正式宣布娶林洛锦之事,所以大臣们不约而同的入宫谏言。 多杰眸光深深,看不出在思虑什么,只是听完朝臣的谏言之后,嘴角神秘的隐过一丝笑意,让人摸不着头脑,不知是在为这些老臣的迂腐而笑,还是为大王的执着而笑。 今日之后,她便要离开苍岳,对于林洛锦来说,她并不想去过多的关注这座王宫中发生的事情,从依莎的院子里回来,便开始准备一些草药,是为依莎准备的。 林洛锦按时到了宴会现场,接收到的是各种各样的目光,有的羡慕又嫉妒大王为她的例外,也有对她怒目相对的老臣 ,对于一个即将成为他们大妃的外邦女子,他们没有善意的目光,劝说不了大王,便只能最后一试了。 林洛锦无视所有人的目光,在宫女的引导下走向自己的位置,刚刚落座,面前便走来四五位大臣,林洛锦抬头,看着这几位发须花白的老者。 领头的一位是朝中宰辅,在林洛锦面前站定,突然撩袍跪了下去,全场一片震惊,林洛锦平静的看着跪在面前的老头,等待他开口。 “老臣是苍岳宰辅,跟随先王到辅佐大王已三十三年,今日老臣在此,恳求姑娘一件事情,还望姑娘成全。” 说话还算客气,林洛锦平静的开口:“大人 请起身说话。” 宰辅并未起身,继续开口道:“此次苍岳内乱,若非姑娘大义,恐难得今日太平,姑娘于老臣,于整个苍岳都是恩人,可姑娘毕竟非我苍岳人氏,苍岳历代先祖遗训,王族平妻不得为外族人,老臣恳请姑娘,莫要让大王违背了先祖之训,违背苍岳百姓的信仰。” 话说得很客气,林洛锦淡淡一笑,看向面前跪着的宰辅大人,能为之大义在她一个小辈面前弯下膝盖,这是何等的气量?即便思想上的确有些固执守旧且没有道理,但不得不为他的忠心佩服。 “宰辅大人言重了,我从未想过长留苍岳,今日之宴便是送别宴。” 第526章 “遗落”的图纸 终其一生燕都都不会忘记他送别林洛锦离开的场景,他送了她一匹千里骏马,是整个马场中最精锐的一匹,还送了诸多金银和银票,她却分文未取,只牵走了那匹马儿。 太阳升得竹竿一般高的时候,她迎着太阳升起的地方策马离去,归心似箭。 依莎追在后面哭得撕心裂肺,大声唤着“娘亲”,她没有回头,朝着那束日光的方向慢慢消失。那一刻,燕都知道,她就要去追寻心中所念了。那样迫切的心情,令他无比的嫉妒,甚至有那么一丝恨。 林洛锦离开后的那日,阳光明媚,却没能照到燕都的内心,早朝散去后,面前堆积如山的奏本他也无心再看。 乌恩其一脸沉重的走了进来,似装着事情,却又无法言说的模样。燕都并未注意乌恩其的神色,开口道:“准备一下,本王今日要出宫。” “是。”乌恩其在酝酿着,刚刚得知的消息到底要不要告知大王?该以什么样的方式来告知?该何时告知? 乌恩其应声之后便转身出去准备,可转身之际,一纸信笺从他衣袖中掉落出来,他自己浑然不知,走了出去,燕都上前捡起来打开看,乍看之下,并未看懂。 仔细看了一会儿,顿时明白了,这是在研究“伏火”之法的武器。 四年前的西州之战,他原本有必胜的把握,若非半路杀出的程咬金,烧毁了他的粮草,他 绝不可能失败。 “来人!” 门口顿时进来两个拿着兵器的守卫,燕都眼神冰冷开口:“把乌恩其叫来见我。” 侍卫来唤乌恩其的时候,他条件反射的摸了摸衣袖中的信笺,瞬间明白了一切,他稳了稳心神,去见燕都了。 “这是何物?”燕都将他见到的信笺扔在乌恩其面前,冷声问道:“这是何处得来的?” 其实一开始,乌恩其自己都不愿意相信眼前的一切,这张信笺,是收拾依玛院的时候,多杰发现的,继而转交给了他。 以伏火之法研究武器,只能说明那人对伏火之法掌握的炉火纯青。 乌恩其上前将信笺捡起来,缓缓说道: “这是在依玛院中找到的,是在其其格的书房里,可能,是她收拾东西的时候忘记带走的吧。” “你说什么?”燕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向乌恩其。 乌恩其不敢抬头直视自己的主子,重复说道:“大王,这是其其格的东西。” 这句话如一记响雷轰在燕都的头顶,过了许久,他才开口道:“去吧阿旺和梅朵叫来。” 阿旺和梅朵是和林洛锦最亲近的人,他看着眼前的信笺,恍如梦中一般。她怎么可能会是南宫锦?四年前炸毁他粮仓,让他身负重伤打败的那个人。 很快,阿旺和梅朵便过来了,跪在他面前,心中忐忑,不知大王唤她们何事。 乌恩其将信笺放到阿旺和梅朵面前,让她们一一过目,然后问道:“你们二人可曾见过此物?” 阿旺看完似在脑海中思索,梅朵看了看,思忖片刻,说道:“这是姑娘画的,我也不知道画的是什么,看上起挺奇怪的。” 燕都棱起眼睛,看向梅朵:“她经常画吗?” 梅朵点了点头:“也不是经常,就是偶尔睡不着的时候画吧,但是她画了之后又烧了,估计是觉得画的不好吧。”阿旺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她偷偷瞄了一眼燕都的神色,垂头再不敢看。 燕都缓缓闭上眼睛:“画了就烧掉?那这一张是留给本王看的吗?好让本王知道她究竟是谁。” 第527章 你家公子好看还是我好看? 朝着燕京的方向走了快五日了,林洛锦停下脚步在路边的茶寮歇息,叫了一壶茶水喝一份炊饼。茶寮中是一对老夫妻,老汉烧火煮茶,老妇和面烙饼,日子安稳而安静。 为方便出行,她一身男子装扮,容貌却是如何也掩不住,叫人过目不忘,怎一个俊俏的少年郎! 络绎不绝的来了两拨赶路人,歇脚之时便聊了起来。 “听说了没?萧家的大小姐要就要出阁了,嫁的是燕京城的大官。” “萧家本就是皇商,嫁给京中大官也不足为奇。” “虽是这般说,可那彧公子听说之后便说不同意此桩婚约,立即便往燕京城去了。” “这豪门恩怨世人如何得知,你说这些高门贵女享受荣华富贵,可说到底也是可怜人,婚姻大事大多是利益交易,彧公子与其姐姐弟情深,自是不愿她所嫁非人的,只是,他一人之力,能否改变朝廷的决定?” 此地距离临安城只有数十里路,这些人都是从临安城中出来的,所言正是当前临安城中最火热的话题。 萧林下要成亲了,那么她所要嫁的京中大官会是谁? 放下茶钱,林洛锦便起身走了,临安城也是她回燕京的必经之路。能让萧彧适口否定的人选,会是谁? 走进临安城,到处都在传萧家大小姐即将成婚的消息,萧家作为皇上, 临安城中的巨商富贾,萧家之女婚嫁之事自然成了众人关注的大事。 林洛锦朝着萧家老宅而去,在距离萧家不远的地方,便看见萧家的族长下了马车,径直走进了府宅中去,她思量了片刻,是否走正门拜访? 想了想,林洛锦牵着马儿走了过去,看门的小厮见状,上前打量了一番,见她衣着富贵,便客气道:“请问公子有何事?” “我是你家大小姐的朋友,听闻她即将婚嫁,特来拜访,送上贺礼。” 小厮再上下打量着她,衣着光鲜,谈吐不凡,应该不是普通人,可一名男子来找大小姐,始终觉得有些不妥,遂问道:“请问公子贵姓?小 人也好进去禀告。” “永宁侯府嫡女,林洛锦。” 小厮一惊,抬头看林洛锦,他竟然没有看出来面前站着的是名女子,反应过来之后立即应道:“小人不知是林小姐到访,林小姐请。” 小厮将她带到正堂,丫鬟上了茶水,匆忙禀告去了。 林洛锦在正堂坐了一会儿,没有等来萧林下,却等来了萧彧。 正堂上,林洛锦一袭白衣男装,容貌俊秀,举手投足之间尽显高雅,她端着茶盏喝了一口,口中回味着淡淡茶香,唇齿之间还留有一股花香的味道,林洛锦想,不愧是花之都,清茶也这般香甜。 萧彧踏入门槛,看见的便是这 一幕,他眸光定定看在林洛锦身上,缓步朝她走去。 林洛锦一惊:“你不是去了燕京吗?” 萧彧笑笑,答非所问:“若非门房禀报,我竟没认出你来,这身装扮……还是不太适合你。” 说罢,便坐在林洛锦旁边的椅子上,丫鬟立即上了茶水。 林洛锦问他身后的墨言道:“墨言你说,我这身装扮好看,还是你家公子那身好看?” 墨言眉梢微微皱:“锦小姐说的是衣裳还是人?” “自然是衣裳和人都问。” 墨言想了想,说道:“锦小姐问话我不敢不答,可若是说了假话也是对小姐和我家公子的不敬,这……” 第528章 老谋深算 林洛锦绕着墨言转了两圈,说道:“才几个月不见,墨言你口才见长啊,说来说去,反正你就是觉得你家公子比我好看呗。” 墨言还想说什么,看见自家公子的眼色,说道:“墨言不会说话,这就出去自罚。”说完便转身出了正堂。 林洛锦转身看向萧彧,正色道:“街上传言是真的吗?” 话一问出口,便看见萧彧深深叹了口气,不用回答也知道了答案。 林洛锦再问道:“那位大官是谁?”百姓口中燕京城的大官。 “这是圣旨赐婚,即便知道是谁又有何用?萧家是不可能违抗圣旨的,这是父亲和皇后娘娘商量好了的,即便是我,也无能为力。” “皇后?”林洛锦看着萧彧,开口道:“萧家不是你掌舵吗?” 萧彧饶有深意的笑了笑:“我掌舵,可主家之人还是族长,家族中唯族长最大。”族长,也就是他的父亲萧越天。 林洛锦越加对那个“大官”感兴趣,再问道:“你姐姐要嫁的究竟是谁?” 萧彧整理了一下思绪,端起茶杯浅浅喝了一口,说道:“镇北王,容烨。” 这个人选是林洛锦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她曾想过会是容峥,都没想过是容烨。容峥是皇后一手养大,养恩大过生恩,容峥与他的这位“母后”互为倚靠,而萧林下又是萧家唯一的嫡长女,两门联姻对于容峥是莫大的助力。 只是没想到皇后最终会选定容烨,要知道容烨早年丧母,不满十岁便送至军营,与燕京城中的豪门贵族,或者皇宫里的妃嫔皆无交往,在党争之中是哪边也不靠的。 或许,也正因为他哪边也不站位,才让皇后和萧越天选中了他。老皇帝猜疑之心随着年纪的增长越加严重,受容透谋反的阴影笼罩,或许更看重不参与党争的容烨。 他一身的军功皆是靠双手挣来的,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四年前在西州大战中才会出手帮他,在得知圣旨赐婚于他时,才没有反对。 萧彧看向林洛锦,她的神思之中令人看不清楚她在想什么。 “没想到吧,第二位镇北王妃竟然会 是我姐姐。” 林洛锦缓过神来:“是啊,的确没想到,皇后和令尊这算盘倒是打得精,朝中有实权的皇子中除了容桓,皆被你萧家请入麾下了,无论谁是最终的获胜者,你萧家都立于不败之地。” 萧彧仍旧笑笑:“要不怎么说老谋深算呢?” 萧林下自然是不愿当这个王妃的,她是一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女子,气节高傲,名利权势皆不是她的格局,可生在这个朝代,长在这样的门第,又有几人不是权力的交易品呢? 容透选择了那样的路,就注定他们此生无缘,萧林下即便再不愿,再不甘,也还是要顾全大局。死不是解脱,皇帝的圣旨任何人违抗不得,否则便 是诛九族的大罪,这一点,萧林下心里清楚得很。 林洛锦原本想见一见萧林下,听她讲一讲心里的委屈,发泄一番,可如今她觉得已没有必要再见了,萧家的这位嫡长女远比她想的更强大。 “萧彧,我想回燕京城了,你同我一起去吗?” 萧彧没有犹豫,应道:“好啊,即刻出发。” 后来林洛锦才知道,在她还没到临安城之前,萧彧的隐卫便发现了她的踪迹,所以他又折返回临安,只是为了等她。 萧彧准备了两架马车,骑马赶了几日的路程原本觉得疲惫,可此刻坐在马车中她却无法入眠,想着她与容桓的那道赐婚圣旨,就如萧林下与容烨。 第529章 小镇风波 马车行了两日,黄昏十分到了一个小镇上停下来,计算了一下行程,打算在此地休息一晚。林洛锦下了马车,小镇显得有些破落,路上行人极少,眼前的悦来居是这座小镇上唯一的客栈。 萧彧朝林洛锦走来,说道:“此处是偏僻了些,将就一晚吧。” 林洛锦点头道:“比这更荒凉的村子我也住过,这算什么!”话落,便走进了院子。 萧彧看着林洛锦走过的身影,耳旁回想着她那句:“比这更荒凉的村子我也住过”,他忽然有些好奇,一个世家嫡女,怎会去住比这更破落的村子? 客栈的老板是一对中年夫妻,老实憨厚。林洛锦一行人的到来让他们无比欢喜, 他们的小店已经许久没有来过这么多客人了。 准备好房间,老板娘将林洛锦带到了厢房,住宿环境受限,但好在打扫得非常洁净。 老板娘对林洛锦说道:“小地方环境粗陋,委屈小姐了,有什么吩咐小人随时候着。” 林洛锦扭头看了一眼她,“嗯”了一声。 老板娘又说道:“咱们这个小镇已经许久没来过客人了,你们这一来,倒让小镇热闹起来了,孩儿他爹已经去杀鸡宰羊了,小姐和诸位稍作歇息。” 林洛锦觉得,这位妇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却也不觉得讨厌,妇人离开之后,她走到窗前看了看,此处是阁楼的二楼,此处正对着小镇的主街,一眼便可 看到远处,看出去,整条街上竟看不到一个人影。 用饭的时候,他们聚在了一楼的大厅里,夫妻二人忙里忙外,无比热情。 “公子小姐,你们尝尝这道荷叶鸡,是我们这地儿的特色菜,许多客观吃过都说好,还有这道烤羊腿,也是用了外邦的香料烤制而成,有一种特别的香味。” 一股孜然羊肉的味道扑鼻而来,林洛锦有些意外,没想到能在这个小镇吃到这种味道,要知道孜然这种香料,即便是在燕京城中也是极少的,因为这种香料是苍岳独产的,大燕与苍岳不睦的这些年,更是没有商贸往来。 林洛锦看着被烤得焦黄的羊肉,香味实在诱人,拿起筷子准备尝一口 ,又突然停顿一下,问道:“这种香料极其少见,你们如何会有?” “小姐真是好鼻子,竟知道这种香料吗?”妇人一脸震惊的看向林洛锦,继续说道:“孩儿他爹以前是叛卖香料的小商户,后来边境起了战乱,生意也不好做了,这便才回老家开起了这间客栈,这香料就是他从边境上带回来的。” 合情合理,没有毛病。 她放下筷子,从腰间取出一把鱼肠小匕割了一块肉,正要送入口中,却突然发觉不对。 萧彧看着林洛锦:“怎么了?” 客栈老板和妇人不自觉的对看了一眼,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惊慌。 林洛锦起身,将鱼肠小匕上刺着的羊肉送到妇 人嘴边,说道:“店家对我们这般好,连外邦的香料都用了,这第一口便请店家先吃吧。” 话落,所有人都明白了。 萧彧眸光中忽然闪出一抹幽深的光,眼前的人突然变成了敌人。 老板和老板娘朝后退了两步,遭受不住众人眼中的敌视,突然跪地。 “客官放过我们吧,我们也是没办法。为了孩子,我们只能出此下策,客官,求你们放过我们吧。”妇人跪地求饶,至于店家,哭丧着脸,惊慌、无助。 墨言上前,一把长剑横在了二人的脖颈间。 “说,你们二人究竟是什么人?意图毒杀我家公子和锦小姐,你们可是他们是何人?真是好大的胆子!” 第530章 蓟州马匪 冰冷的剑锋触碰到皮肤,令人毛骨悚然,浑身颤栗。从未经历过生死的小民面对冷厉的长剑,早已吓得失声。 林洛锦起身说道:“你们并非是想杀我们,否则不会只下蒙汗药,你们图的是财?还是别的什么?” 从进入这间客栈,林洛锦从未发觉其他怪异,一切都与这个小镇相符合,除了这味香料。 见夫妻二人不说话,墨言剑锋一偏,店家脖子上立刻便被割出了红色的血迹:“快说,你们究竟是什么人?目的何在?” 凉丝丝的疼痛让人顿时清醒,店主道:“我们夫妻二十年,从未做过偷奸耍滑、缺斤短两的事情,也从未做过杀人 害命的买卖,今日这般……我们夫妻二人已无话可说,只求诸位杀了我们之后,能帮忙救出我们的儿子,他才七岁,他什么都不知道。” “你为何要对我们下药?”林洛锦再问道。 妇人吞吞吐吐说道:“我……这个主意是我出的,我看你们一行人衣着华贵,出手也大方,所以便给孩儿他爹出了这个主意,想趁你们昏睡之时拿走你们的珠宝钱财,并不想害你们的性命。” 墨言道:“若非锦小姐发现食物不对,让我家公子有所损失,即便是你全家性命也赔不了,现在还想我们帮你救儿子,真当我家主子是救世主不成。” “你们儿子在何 处?”林洛锦问道。 提到儿子,妇人面色痛苦,喃喃说道:“他被马匪抓走了,马匪要价五百两银子才能赎回儿子,我们夫妻哪里来那么多银子,这才……” “马匪?”林洛锦想了想,此处距离燕京城只有一百公里了,居然有马匪作乱,州府不知还是管不了? “你们为何不报官?” “报官?”店主摇了摇头,讽刺的冷哼了一声:“马匪横行多年,官府不是不知,早些年还派了几次兵去剿匪,均是去而不返,官府也便放弃了,只要马匪不进村抢掠百姓,官府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可是近几个月,马匪越加放肆起来, 隔三差五便会来村子里扫荡一回,搅得大家不得安宁,能走的人家都走了,只留下了一些老弱病残在村子里,马匪上次来村子,我儿子朝那土匪头子吐了口唾沫,便被他们带走了。” 说起这些,妇人伤心不已。 林洛锦朝墨言示意一下,墨言便把剑收了起来。这些饭菜林洛锦知道,他们把家里所有好的饭食都拿出来了,并没有下害命的药,若非走投无路,也不会出此下策。 “萧彧,你可算是整个大燕最富有之人,五百两银子应该不算什么吧?”林洛锦朝萧彧看去,脸上笑了笑:“他们也是走投无路了,彧公子可否帮他们一次啊?” 萧 彧棱起眼睛:“我只知道锦小姐武功高强,医术卓绝,竟不知还有菩萨心肠。” “医者仁心。”林洛锦笑道。 萧彧转身,身后一个管事的便拿出了一叠银票,走过来。 “这是我家公子给你们的,拿着这些银票去换你们儿子吧。” 店主夫妇没想到事情会有这样的转机,原本以为他们必死无疑,他们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一沓银票,满眼泪光。 “多谢公子!多谢小姐!下辈子我们夫妻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们,谢谢公子!谢谢小姐!”除了磕头道谢,两夫妻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那日,他们连夜启程,朝燕京城进发。 第531章 炸天的消息 林洛锦入燕京城那日,顺亲王府被一个消息炸天了。 皇上亲下圣旨,顺亲王府小王爷苏折染驻守西州边关,即刻启程,非召不得入京。 谁也猜不透老皇帝下这道圣旨的用意何在?顺亲王是老皇帝最信任之人,手中握有大燕三分之一的兵权,此等地位在整个大燕,即便是鼎盛之时的永宁侯府也不出其右。 兵权还在顺亲王府手中,顺亲王也仍旧手握兵权,可是顺亲王府唯一的继承人染小王爷,却被派去了西州,还明令说不得皇帝召见不得入京。 甚至有人猜测,顺亲王府是否做了什么得罪了老皇帝?才会迫使老皇 帝作出这样决定,非召不得入京,苏折染极有可能一生都无法再回燕京城。 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洛锦一到燕京城,连永宁侯府也没有回,便直接去了顺亲王府。 顺亲王府的门童认得林洛锦,她的出现也同样让他们吃惊。 门房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眼花了,失踪了大半年的锦小姐出现在自己面前,恍如梦境:“锦、锦小姐……您、您回京了?” “嗯。”林洛锦应了一声,问道:“苏折染在府中吗?” 门房摇头,回道:“小王爷不在府中,去了练兵场。” 再一眨眼,林洛锦已经跳上了马背 ,“驾!”一声,马儿绝尘而去。 门房望着林洛锦离去的方向,似乎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年前,小王爷为了锦小姐差点将地牢中的那只老虎赤手空拳的打死,整个燕京城都在传锦小姐失踪了,现在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王二,你打我一下试试。” 叫王二的门童不明所以的一拳挥了过去,打得鼻血直流。 疼痛感是真实的,他点了点头,喃喃自语:“锦小姐是真的回京了!” 燕京城的冬天很冷,通往练兵场的路上人渐渐少了,寒风呼呼吹过耳边,将她如墨一般的黑发吹扬起来。 前方一匹快马迎面而来,看不清楚来人的容貌。 近了些,听见勒紧缰绳的声音:“吁!” 林洛锦知道,如果她不快一点,很可能错过见苏折染的时间,他这一次离开,不知何时才能再见。苏折染于她,是好友,是青梅竹马的哥们,是她永远也不愿失去的朋友。 在这个尔虞我诈的燕京城中,苏折染是对她从未有过算计的人,无论何时总是相信她,帮助她、支持她。 迎面闯过,林洛锦分毫未停,容烨却是看见了她,勒紧缰绳停住马蹄,仍旧错过了。他调转马头,看林洛锦并未停步。 夏恽没有见过林洛 锦,因此便不知道过去的人是谁,看自家主子的神情,该是认识的。 “王爷,您认识刚刚过去的那名女子吗?” 容烨看着已经模糊不见的身影,开口道:“本王的前王妃,自然认识。” “前王妃?”夏恽忽然反应了过来,永宁侯府嫡女,林洛锦。他立刻响起数日前,萧彧在皇宫门口说的那些话,南宫锦便是林洛锦,四年前的西州大战,正是他只身烧了苍岳豹虎师的粮草。 “王爷,我们要不要折回去?” 夏恽的话才问出口,容烨一鞭子抽在马儿肚子上,马儿长喝一声,疾驰而去,夏恽赶紧跟了上去。 第532章 无诏不得返京 这个练兵场林洛锦不是第一次来,下了马背,便朝侍卫问苏折染的位置。 天空的黑云压了下来,寒风停住了,雪开始飘落下来。林洛锦来得匆忙,连一件披风也没有带。 苏折染在演武场不知疲倦的练武,一招一式都有愤恨和恼怒。他的双眼猩红,周围的空气凝固成冰,让人不敢靠近。 远远的,林洛锦看见了苏折染的身影。 她慢慢走过去,可苏折染似乎并没有发现她来了,她侧头看了一眼兵器架,取了一条九节鞭,腾空朝苏折染袭击而去。 察觉到危险的来临,苏折染以极快的速度作出反应,手中的长戟阻挡过去,两人对打的很激烈,苏折染也并没 有仔细看袭击他的人是谁,打斗之中,像是在泄愤一般,令林洛锦有些招架不住,手中的九节鞭被他打落。 长戟指在林洛锦的面门,苏折染也没有听见求饶的声音,他慢慢抬头,在看见林洛锦的一瞬间,他怔住了,就连手中的长戟也忘了收回。 林洛锦垂眸看了一眼面前的长戟,矛头锋利无比,闪着冰寒的光,她抬头看着苏折染:“怎么,你还想打?” 苏折染一愣,匆忙收回手上的长戟。这一幕太突然,让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要说什么,他愣愣看着林洛锦。 “才几个月不见,小王爷是觉得本小姐比从前更漂亮了吗?” 苏折染一愣,顿时反应过来,有几分 尴尬的笑了笑:“你……你回来了?” 两人走到屋檐下,苏折染看着单薄的身体,进屋将自己的披风取了出来,披在林洛锦身上,开口道:“一段日子不见,也仍旧不会照顾自己身体,这样的天气出门,竟也不带件披风,若是感染了风寒,老侯爷怕是要怪我的。” 林洛锦侧头,看着苏折染的眼睛:“老皇帝为何会下那样的旨意?你得罪他了吗?” 苏折染原本玩笑的脸,顿时一僵,有些不自然的闪躲着林洛锦的目光,艰难的笑笑:“你就别问了,也不必为我感到委屈,我已经接受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那样的旨意,你父王就没有去求老皇帝?你顺亲王府就 这样认了?”要知道,苏折染是顺亲王府唯一的继承人,老皇帝的这道圣旨,等于是斩断了顺亲王府的未来,如果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整座王府怎么可能顺从? 苏折染整理了一下思绪,这件事情林洛锦早晚会知道,小锦儿现在已经问到他面前,是一定要问到个结果的。 “容透回来了。” 短短的几个字,让林洛锦蓦然一惊。 容透回京?她竟没收到消息。 “容透回京跟你顺亲王府有何关联?他叛乱,跟你又有何关系?”林洛锦问道。 “我也不知道,容透去见了老皇帝,皇帝之后便见了我父王,随后便出了这道圣旨,我父王竟没有反对,我也问 过父王,究竟是为何?可我父王只说,是他错了,是他毁了顺亲王府,老皇帝要顺亲王府付出代价,这代价便是……” 便是将顺亲王府唯一的继承者逐出燕京城,断了顺亲王府的未来。 听到这里,林洛锦也听出了一些头绪,容透的谋逆,顺亲王或多或少有一些原因,究竟是什么,只有他们自己知晓。老皇帝作出这样的决定,没有对顺亲王府赶尽杀绝,也没有将真相爆出来,已经是对顺亲王府最大的仁慈,所以苏折染才会默默接受。 “苏折染,你知道无诏不得返京意味着什么吗?” 苏折染一瞬不瞬的看着林洛锦的脸,眸光中暗藏汹涌,良久,才露出一抹笑容。 第533章 不许不告而别 容烨追着林洛锦又回到了演武场,雪花纷飞中,他看见苏折染一瞬不瞬看林洛锦的眼神,同样是男人,他一眼便知那样的眼神,可他并没有凑上去打扰他们,只是安静的站在大雪中等待,转身不再看他们。 夏恽看见主子身上飘落的雪花,他们又没有带伞,便说道:“王爷,要不要进屋去等?” 容烨抬头看着漫天飘落的雪,喃喃道:“不必了。” 夏恽便陪着主子,等在雪地中。 “小锦儿,往后这燕京城中便没有人能陪你斗鸡遛狗、路见不平了,你也要学会保护自己才是。”顿了顿,苏折染又说道:“容桓这人虽然有点讨厌,我也不喜欢他,可他对你算是真心 真意的,你若有事,不妨去找他,他能耐大得很,会保你无虞的。” “还有,萧彧此人,深不可测,我早知他对你的心思,可你千万不能被他的外表所迷惑,萧氏家族在大燕根基很深,老皇帝不一定看得顺眼,萧彧是一个未达目的不折手段的人,他背地里做的那些事情皇帝不一定不知道,所以你一定要小心他。” 林洛锦听着苏折染这些话,像是交代后事一样,她听得有些不悦。 “苏折染,此一去,你是当真打算不再回来了?”老皇帝已经年迈,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谁又知道以后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深吸了一口气,苏折染强挤出笑脸,伸手搭在林洛锦的肩上, 仿佛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才开口,他说:“小锦儿,西州是个苦寒贫瘠之地,但若你在燕京城呆得不开心了,西州便是你的第二个人,我便是你的家人,那里永远欢迎你,西州的百姓也欢迎你。” 跟苏折染谈了好一会儿,像是平淡得不能再平淡的告别。 林洛锦知道,作为顺亲王府唯一的继承者,承担一切,他责无旁贷。此刻的苏折染与从前的他判若两人,似乎突然成长了、成熟了,也更沉稳了。 “何时出发?我送送你。”林洛锦问道。 “皇上下旨,即刻出发,今晚吧。” 林洛锦点点头:“好,我去见见爷爷便来送你,苏折染,你可不许不告而别。” 苏折染答应了,他对着林洛锦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像从前那般,转身离去。林洛锦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深深叹了口气,也转身走向另一边。走到拐角的地方,苏折染猛然停住脚步,回头看去,目送着此生最爱之人走过长廊。 他们之间,到此为止吧。 林洛锦从长廊走下,雪花已飘落一地,雪白的天地之间,立着一抹墨黑的身影,不知他在雪地了等了许久,见林洛锦走出来,他才朝她走过去。 世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站在你的面前,你却不知道一直在找的人便是我。一个不说,一个不曾问起,生生错过。 有缘无分不过如此。 林洛锦 在距离容烨三尺的地方停住脚步,抬眸看他:“镇北王,许久不见。”一个简单的打招呼,便要离去。 容烨薄唇一动,赶紧开口:“本王是来等你的。” 刚刚抬起的脚步,林洛锦又停住了,拧头看向容烨:“镇北王找我有何贵干?” 曾经的夫妻,如今却是比陌生人还不如,客套的令人尴尬。 为了缓和气氛,容烨问道:“燕京城所有人都说你失踪了,这大半年,可否知你去了何处?” 林洛锦淡淡一笑:“我与镇北王的关系似乎还没有亲近到这种地步吧?我去往何处,做了什么事情,这该是亲人或好友之间的关怀之语,冒昧问一句,镇北王属于哪种?” 第534章 答案 亲人?他们曾经是夫妻,是他想尽一切办法与她和离,徒有夫妻之名,无夫妻之实,他也从未尽过为人夫的责任。 好友?在不知林洛锦便是南宫锦之前,他对她嗤之以鼻,甚至从未以正眼待过她。 这一刻,他竟回答不了如此简单的问题,就连与她说话的身份也没有。 看见如此尴尬又不能发作的容烨,也实在少见,林洛锦冷冷问道:“镇北王在此等我,不会只是问我这些问题吧?有何事就直接说吧,这天气着实有些冷。” 想问许久的问题在这一刻突然问不出口了,寒暄或问候,他们之间都不合适。 “本王……有个问题想向你求证。”容 烨直接说道。 林洛锦对容烨此人,已无半点希望,她此刻只想着回去见见爷爷,她还有东西要拿去送苏折染,她不想错过这次送别。 “镇北王有什么问题快问吧,我还有事。” 容烨沉吟片刻,看着林洛锦问道:“本王找了多年的南宫锦,就是你,对吗?”容烨不想错过林洛锦的任何一个微表情,他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最先听到这个问题,林洛锦的确没想到,她也不想追问容烨是如何知晓真相的,只是镇定答道:“是,南宫锦就是我。” 虽然已经知道答案,可当自己亲耳听见这个答案的时候,容烨还是不敢相信的朝后退了一步,踉跄着抬起 头来:“四年前西州之战,是你、是你烧了苍岳豹虎师的粮草……是你帮的我?” 林洛锦并不隐瞒,既然他已经知道了,便也没有必要再隐藏。 “是我。” 简单的两个字,解了他多年来最大的心结,竟然真的是她。 林洛锦看着尚未从震惊中反映过来的容烨,淡淡说道:“既然镇北王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我便告辞了。” 待容烨反映过来,林洛锦已经策马离去。 夏恽从未见过这副模样的主子,主子在他心中一直都是无往不胜的将军,锦小姐的答案像是一记重石猛然砸在他的头上,头破血流,无可反击,溃败成军。 夏恽拿 了一把伞给他打着,遮住了落在身上的雪花,容烨木然的走出伞外,仰着头,任雪花掉落在脸上。许久,他伸出手,摊开掌心,看着雪花飘落掌心,瞬间融化。 雪花虽美,却只有一瞬间的清晰。落下之后,就会变成冰雪,冰寒,却也让人清醒。 容烨,这两年来你究竟做了什么?究竟对她做了什么?明明是属于你的,明明就在你身边,为何会变成如今的局面? 他想不明白,懊恼得想杀了自己。 后知后觉的这般晚,早已经失去了一切权力。 人可以支配自己的命运,但若是一直受制于人,错的便不是命运,而是自己。 林洛锦回燕京城的 消息早就传到了永宁侯府,忍冬不知道小姐的行踪,便守在了侯府门口,远远听见了马蹄声,忍冬看过去,便看见了林洛锦。 林双雪惊喜道:“是嫡姐回来了,快看!” “吁!”马儿在侯府门口停下,忍冬立即上前接住缰绳,林双雪也迎了过来:“嫡姐,你总算是回来了,彧公子派人来报的时候,我们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情呢。” 林啸从府中走出来,正听见林双雪的话,说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巴望着小锦出事呢,这般不会说话。” 林双雪尴尬的脸色一变,赶紧抱歉道:“嫡姐,我不是那个意思。” 林洛锦笑笑:“没关系,我知道。” 第535章 回府 “一声不吭离家那么久也不知道写封信回家报平安,看你如何跟爷爷交代!”作为一家之主的林啸,对于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早已摒弃了成见,真心当她是自己的亲妹妹,虽嗔怪她,但她离家的这些日子却没有一日是不担心的。 “让爷爷和二哥担心是我的不是,我这便去向爷爷请罪。” 进了侯府,林洛锦又转身对忍冬说道:“去将我卧房里的匣子取出来,我一会儿去送送小王爷。” 忍冬应着转身朝她瑶光院走去,林啸侧头看了一眼林洛锦:“你已经知道了?” “嗯。”林洛锦心情有些低落,说道:“帝王心,真是深不可测,顺亲王府在大燕这么多年,老皇帝对顺亲王可 说信任有加,可一朝触碰到皇家利益,也不过如此,真是令人心灰意冷。” 林啸想要阻止她说的话,可已来不及阻止,立刻说道:“此话不可乱说,小心隔墙有耳。” 林洛锦听了,不置可否,沉默着未答话。 快走到老王爷院子的时候,林啸突然说了一句:“以老皇帝的行事风格,对顺亲王府的处置已算是格外开恩了,方才这样的话以后就不要再说了。” 进了老侯爷的院子,便闻见一股诱人的香味,凭着这股香味便能猜到屋内的桌子上都有哪些饭菜,看来爷爷已经准备好了等着她。 刚要跨进门槛,屋内突然砸出一只茶杯,正正砸在林洛锦的脚下,脚步收回,林洛锦抬 头看去,屋内的主座上,老侯爷正襟危坐,脸色难看,生气的瞪着门边的林洛锦。 “爷爷……” “还知道回来?我永宁侯府从小将你养在外面,你便也不拿这府邸当家了是吗?这声爷爷,老朽受之有愧!” 一开口便是赌气的话,林洛锦皱皱眉,侧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林啸,林啸小声提醒道:“自知道你在西州边境失踪,爷爷昼夜不分的等消息,先后派出十几批暗卫去找,担心坏了。” 林洛锦知道,她能在瑶池山安安静静长大的这些年,爷爷和永宁侯府付出了不知多少艰辛,她也曾想过放消息回来,可总也没能寻到好的机会,让年迈的爷爷日夜担心,是她之过。 似乎是 听见了门口林啸的提醒,林老侯爷又生气的吼道:“你不是有军务在身吗?还不滚回你的军营去!” 殃及池鱼,林洛锦抖了抖眉,林啸也无奈的应了一声:“是,爷爷,我这就去。”说完便转身走了,给林洛锦摆了一个“自求多福”的手势便出去了。 听着爷爷骂人中气十足的样子,林洛锦也放心了些,抬步跨进了门槛。 进门之后,老侯爷不愿见她,将头拧在一边,生气的“哼”了一声。 林洛锦走到老侯爷面前,主动跪了下去:“让爷爷担心,是孙女的错。” 听见这句,老侯爷慢慢的转过头来,看着跪在面前的孙女,听她讲话。 “有苍岳这一行是我没有料到 的,离开燕京城这么久,关于永宁侯府的传言在城中被传得沸沸扬扬,估计老皇帝也拿这件事来找永宁侯府的不痛快,爷爷放心,如今我已经安全回来了,谣言自然会不攻自破,对永宁侯府有坏心思的那些人,也会梦碎。” 老侯爷看着她,半晌,才开口道:“起来吧。” 这时,林洛锦的肚子已经开始唱空城计了,“咕噜咕噜”的声音在安静的屋子里清晰可闻,林洛锦有几分尴尬的笑了笑,老侯爷依旧没笑,严肃的瞪着她:“把肚子喂饱了再来好好说话!” 林洛锦朝饭桌看过去,果然已经摆满了各种菜式,全是她爱吃的,她裂开嘴巴笑了:“爷爷是世界上最好的爷爷,谢谢爷爷。” 第536章 送别 林洛锦回京的消息传至容桓的耳中,他把手中的奏书放下,疲惫的看向窗外已经光秃秃的海棠树,许久,开口问安珀:“马上过年了,各府的年礼都送去了吗?” 安珀一愣,以为自己幻听了,殿下这是答非所问,这时候他不是应该问锦小姐和永宁侯府的情况吗?怎么关心起年礼来了?年礼这种事情历年都是全权交给管事的去做的,从未出过差池。 “殿下……锦小姐,回来了。”安珀又重复了一遍。 “你已经说过了。”容桓淡淡说道。 安珀恍然大悟,顿时噤了声,但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跟殿下禀告一下,便小心开口道:“殿下,锦小姐回了永宁侯府没多久便又出来了,不 知带了什么东西出去,好像是去送染小王爷了。”说完,见殿下仍旧没有反应,又问道:“殿下您,不去送送染小王爷吗?”如此一来,便能与锦小姐见上面了。 可是,他的意见殿下并没有采纳,他动了动眉梢,悄悄走了出去。 林洛锦回京的消息怎么能让容桓再无动于衷的坐在这里看奏书呢?没一会儿,他便出了屋子,安珀以为殿下不去了,便没有守在门口,容桓出门不见安珀,便唤了一声:“安珀。” 隐在暗处的安珀立即现身:“殿下,请吩咐。” “本宫让你准备送别染小王爷的礼物准备好了吗?” 安珀一下懵了,殿下让他准备礼物了吗? 正好两个侍女端 着水果和点心从身旁走过,容桓余光瞟了一眼,道:“就这个吧。”话落,便径直走了出去。 安珀抬头一看,便看见了侍女手中的水果和点心,皱眉道:“殿下,送这个?”等他问出话来,容桓已经快走出府了,他无奈,只好照办。 快到年夜的,大雪却没有停的迹象,林洛锦策马而来,忍冬跟在身后,雪花飘落满身,她每呼吸一口气便能看见空气中的白气。 苏折染信守约定,在城门口等她,苏折染知道,她不会失约,此一去,便是天涯海角,现在的他,对林洛锦已不再奢望,或者说,在更早以前,他便只希望小锦儿能过的好就行。 远远看见林洛锦的身影,苏折染双眸中露出了 久违的欣喜。 林洛锦将匣子递到苏折染手中,说道:“你我相识多年,我似乎从未送过礼物给你,这个,就当是弥补了吧。”林洛锦说得轻松,笑着将匣子递过去。 苏折染也不客气,伸手接过,看了一眼精致的匣子,便抬头道:“能得到锦小姐送的礼物,整个燕京城我也算头一个了吧?我能看看匣子里装的是什么吗?” 林洛锦阻止了:“等出了燕京城之后再看吧。” 苏折染将匣子收入怀中,一副笑意然然的样子,似乎还跟从前张扬不拘的染小王爷一模一样:“小锦儿,这座城中豺狼虎豹实在太多,不然,你跟我一道走吧?”状似开玩笑,不知其中有几分认真。 林洛锦 也回答说:“若没有永宁侯府的牵绊,我还真想跟你一起走呢,只可惜,永宁侯府一大家子人的福祸皆系于我身,放心吧,你我总还有相见的一日的。”林洛锦说得信心十足,像她已经掐指算过一样。 苏折染笑着点点头,道:“好,小锦儿,我离京之后,父王一人留在王府,他已年迈,你能不能有空过去照看一下他?” 这应该算苏折染第一次开口请她帮忙,林洛锦没有犹豫,点头答应了,即便没有苏折染开口,她也会去做。顺亲王虽然脾性有些顽固,对她也不算很友好,可毕竟是大燕功勋世家,风骨是不会变的。 “放心吧,这些我自会去做的,虽远隔千里,还可书信往来。” 第537章 无再见之期 苏折染转身,从马背的包袱里拿出一个东西,交给林洛锦。 “林啸和南府大小姐的婚宴我已无法参加,替我随份礼吧,聊表心意。”林啸和南萱儿的婚事已经定下,过了年节,便就是他们的大喜日子了。 林洛锦接下,递给了身旁的忍冬。 苏折染的内心,翻涌不息,面前站着的是他从小爱到大的女子,此一去,不知归期,遗憾虽美,却让人更加惋惜。 他多想抱一抱她,即便只是一瞬间,也让往后回忆起来的每一刻都感觉到幸福。 可是,他的话还没出口,便看见远方驶过来的马车,那辆马车他们都很熟悉,赶 车之人正是安珀。 苏折染唇角的笑意有几分讽刺,说道:“没想到他也来了。” 林洛锦转身,马车停下,容桓从马车中走了出来,第一眼便看在一身雪白的女子身上,那张脸,他在梦中见了无数次,可每一次的梦见,都不算美好。 林洛锦有些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今日刚刚回来,便见了这么多人,分别了那么多日,她却还没想好应该如何面对容桓,如何面对他们之间的那纸婚约。 容桓目光不离林洛锦,走近些,便将目光转向苏折染,苏折染皱皱眉,似乎不欢迎的模样,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送送你。 ”容桓淡淡开口。 声音传至林洛锦耳中,她只觉得这声音久违了,如今听起来,心中到觉得不是滋味,她似乎看见了鲜血淋漓的小桃,烈火焚烧的彩云,耳边回响着十三陵山下,他与天祁王上的那个约定……似乎所有的算计,一瞬间涌上了心头。 可今日是来送苏折染的,她不想生事端,便对苏折染道:“路上小心,到了之后写封信报平安。” 苏折染点头,林洛锦转身,对于容桓,她不愿多看一眼,更不想与他说话,上马,勒住缰绳策马而去。 苏折染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如今小锦儿对容桓的态度他虽奇怪,但也 问不到什么,便也没有再问。 林洛锦离开之后,他与容桓也没有什么话要说,便开口道:“我不知道你与小锦儿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她的脾气我很清楚,寻常过节她是不会这般的,她也是睚眦必报的,如今她似乎又不能报。” 容桓看着城门的方向久久不语,林洛锦的身影早已经消失不见,他的目光却仍旧收不回来。 “容桓,这燕京城中有多少魑魅魍魉你是知道的,小锦儿如今回来了,那些蠢蠢欲动的人便不会消停,你若对小锦儿真心爱护,便想方设法也要护着永宁侯府,我做不到的那些事情,如今全交给你了,珍惜吧。” 林洛锦的心思,苏折染全都知道,当真心爱一个人的时候,她眼中的一切他都能读懂,小锦儿对容桓有芥蒂,但却不妨碍她的心里有容桓。 “罢了,回去吧。” 苏折染跳上马背,掉转马头,以肆不回头的决心策马离去。 这世上,总有一些遗憾是你倾尽一生也无法补救的。小的时候,他想着等小锦儿及笄了,便上永宁侯府求娶,将她娶进顺亲王府,便能每日都能见到她了。后来,小锦儿被送到外面去了,他便许久没能见到她,等她回京之时,便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小姐,回京第一次见她,他便知那是他的心有所属。 第538章 新的侍女 隆冬的燕京城天黑得很早,入城之后便已见灯火阑珊,宽阔的大街上人很少,却灯火辉煌,映得这座城越加的繁华,也昭示着新年的气象。 林洛锦的马入城之后便走的极慢,忍冬不经意的回头,便看见容桓的马车追了上来。 “小姐,太子殿下跟上来了。” 林洛锦没有回头,只是加快了步伐,而容桓也并没有紧追不放,而是安静的跟在她们身后,直到她们安全进了永宁侯府,这才转身离去。 安珀从未见过如此卑微的主子,明明很想见锦小姐,明明很想跟她说上一句话,明明只要他开口,锦小姐便会停下来,可他就是宁愿一直跟在她身后,目送着她进 府。 这个新年,林洛锦过得很舒心,舒心是因为安静,没人来打扰,没人来找麻烦,所有热事情二哥都帮她挡住了。 新年过后,府中便开始着手准备林啸和南萱儿的婚事了,府中又开始忙碌起来。在瑶光院窝了几天的林洛锦推开窗户,看见外面日光明媚,迎着地上的白雪,整个世界美如一副绝美的画境,心情瞬间舒畅了许多。 林啸给林洛锦安排了一个侍女,像极了彩云和半夏的结合体,嘴巴叽叽喳喳说不停,胆子又小,可很爱笑。 忍冬从小厨房出来,看见小姐的窗户终于打开了,边走边说道:“小姐,中午二公子要去试新婚礼服,问你要不要一道出去 透透气?” 林洛锦心情不错,便回道:“本小姐现在肚子很饿,没力气想。” 话落,安然便端着东西从小厨房走了出来,接道:“小姐定是闻到了我煮的汤了,马上送来。” 林洛锦收拾好自己出了卧房,安然已经将吃的东西准备好了,林洛锦欣喜的说着:“给我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走到桌前坐下,安然便盛了一碗放在她面前,林洛锦看见碗中的东西,表情突然僵住了,忍冬见状,才发现安然煮的是桃花羹,这是彩云从前最爱做的一道美食。 安然不知情况,却发现小姐的脸色变了,还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连忙跪地:“请小姐责罚,安然以 后再也不敢了。” 林洛锦看着跪在地上被吓得浑身颤抖的安然,开口道:“你不敢什么?” 安然一脸茫然,她也不知道小姐为什么生气,管家告诉她不能在小姐面前顶嘴 ,会被赶出侯府的,所以小姐一生气,她便只有磕头认错。 林洛锦笑了一下:“你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又不敢什么呢?” 安然头磕在地上,不敢抬起来,默不作声。 “起来吧,本就与你无关。” 听到这里,安然才松了一口气,小姐说与她无关,便不是她的错了。她起身,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 忍冬小心问道:“小姐,我给你重新准备一份吧。” 林洛锦拦住了:“我已经很久没吃过桃花羹了,就吃这个吧。” 林洛锦吃了一口桃花羹,抬头问道:“安然,这桃花羹你是跟谁学的?” “是我母亲教我的,我是洛溪人,那儿盛产不同品种的桃子,每到这个时节便满城的桃花香,母亲便以花入食,做成了桃花羹。” “已到了桃花盛开的季节了?”林洛锦恍然,半夏离开的时候,便是这个季节。 忍冬说道:“是啊小姐,听说城外十里坡有一片桃林,如今已开得盛艳,花含着雪,雪映着花,很是漂亮。” 林洛锦低头,将一碗桃花羹全都吃完了:“去跟二哥说一声,我下午随他一同出府。” 第539章 燕京城的趣事 年后的燕京城同往常一样繁华,还带着新年的气息,异常的热闹。 林啸的婚服是定在了唯品阁,林洛锦入京后苏折染带她去的第一个场子便是这里,她还记得就是在这里,她再次见到了小时候的玩伴南萱儿。 回忆满满,让人忍不住感慨,时光真是一把杀猪刀,能将从前的美好尽数带走。 一紧店门,便有店员过来接待。 “林二公子您来了,这边请。” 林啸试婚服,与南萱儿二人甜蜜的讨论着婚服的细节,林洛锦突然觉得这样的场面她并不适合在,便寻了个由头出了唯品阁。 本来林洛锦只打算带忍冬出门的,可想着安然既然跟了她, 也得带她出来见见世面,主仆之间也需要时间的磨合。 林啸将马车让给了林洛锦,让她出城去看看风景,也好散散心。 马车上,安然开始有些坐不住了,不时的掀开窗帘看外面,对传言中的桃花林也很是向往,林洛锦有些无聊,便问忍冬:“最近燕京城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发生?” 说到这里,安然突然有了话头,抢先说道:“小姐,你终于有心思听外面发生的事了!我告诉你,最近发生可多事儿了,忍冬姐姐说小姐您最近心情欠佳,让我没您的吩咐不要开口呢。” 林洛锦看了一眼忍冬,跟了她那么长时间,已是很了解她了。 “那你现在可以 说了,都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于是,忍冬将几个月前容清越向让容烨求婚的事情说了出来,事情虽然发生在几个月前,但是年节的时候又有了新的事情发生。因为皇上赐婚,将萧氏家族的大小姐赐给了容烨为王妃,也就是她回京途中听说的那件事。 容清越喜欢容烨,可是容烨要娶的却是萧林下,偏偏这个萧林下无论身世、才貌皆是让人赞不绝口的,她容清越无可挑拨。 “小姐你知道吗?年宴的时候,容清越和萧林下都入宫参宴了,在舞剑的时候,容清越手上的那把剑险些就把萧家小姐给杀了,满座皆惊,皇上险些就下旨将容清越当场拖出去了,要说这位 萧小姐真是大度,还替她在皇上面前求情,所有人都说这位‘嫂子’护妹妹护得真是好呢。”安然未进过皇宫,却说得绘声绘色,好似她亲眼见到了一般。 林洛锦与容清越接触过,虽不深交,却也了解一二。如今想起来从前容清越对她做的那些不光彩之事,原是为了容烨。 她这位镇北王妃从踏进镇北王府那日,便已经让容清越不爽了,知道了这些,便不再对她从前的行为奇怪了。 “还有别的事情吗?”林洛锦问道。 “自然是有的。”安然继续说道:“小姐您知道明王府的嫡小姐吗?” 林洛锦想了想,似乎什么时候见过,但印象很模糊。 “就是苏子宁啊!”忍冬提醒道。 林洛锦还是没能想起来,安然有些着急,直接说道:“先别管她长什么模样了,总之这位明王府的嫡小姐一心想嫁的,居然是咱们的太子殿下。也不看看她是谁,居然肖想太子殿下。也是年宴那日发生之事,这位苏子宁想学圣贤陆琪一样,向男子求婚,不成想太子答了她一句。” 安然学着容桓端着架子居高临下的说了一句:“本宫太子妃的人选已定,不会更改,你是明王府嫡女,本宫也不会扫了明王府的面子,你若想为本宫良娣,得去问过太子妃,她若同你纳你入府,本宫便不说什么,若是不同意,那便是本宫与你无缘了。” 第540章 十里桃林 林洛锦讽刺的笑了笑,容桓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聪明,整个燕京城都知道,他未来太子妃便是永宁侯府的林洛锦,将屎盆子扣到她的头上,倒是他一贯作风,就如九年前一样,栽赃她为盗窃国库的同伙,让她离开永宁侯府七年之久。 安然说到这里,看自家小姐的脸色不是太好,意会到自己方才又说错话了,便噤了声。 很快便到了十里坡,许是此处距离燕京城有些偏院,许是天气寒冷,满山的桃花林却人迹寥落。 林洛锦下马车,看着这十里桃林,想起了在临安城见过的桃林,两地相隔千里,即便同是桃林,也有不一样的风景。 天地之间一片雪白,桃红色的 花儿绽放在雪花中,迎着灿烂的日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睛。如此绝美的画卷,令人沉醉。 忍冬和安然陪着她走在雪地中,安然年纪尚小,调皮的性格一上头,便不管身旁人的身份了,也许是她看自家小姐心情好了些,便开始放肆,她抓了一些雪在手中捏成雪球,趁林洛锦不注意便扔了过去。 林洛锦硬生生挨了一雪球,并不疼,倒是让她的心情突然开阔起来,她看着安然笑的模样,想起从前的自己也是这般,最喜欢雪天打雪仗了。 在一片白的世界中,没有尊卑,没有大小,没有主仆,她们放肆的打起雪球来,欢乐得像邻居家的小孩一般,回到了童年无忧无虑的时代, 即便是只要打湿了要挨家长的骂,也仍旧不管不顾,只愿这一刻的痛快。 远处,立着两个身影,远远看着这一幕。 安珀看着锦小姐被两个婢女打得满身是雪,仿佛入镜一般,替她着急起来。当林洛锦反击出去,他又觉得痛快极了。 随着林洛锦来到十里坡的,除了容桓还有萧彧。 正看得上瘾,安珀却突然听见了有人靠近的声音,他转身拔剑,却看见的是萧彧和墨言。 萧彧走到容桓身侧,一同看着远处的雪仗,这时已打得难舍难分,正是移不开眼的时候。 “是不是觉得这位永宁侯府的嫡女与燕京城中所有的贵女都不一样?她能和婢女打成一片 ,也能和皇子王爷把酒言欢,在她眼中,这世界本无尊卑之分,生而为人,人人平等,这便是她心中的大同世界。” 这是从前与林洛锦在山中饮酒之时,林洛锦醉酒之后所言,他便一直记在心中。或许,正是因为这样特别的林洛锦,才让他心心念念。 容桓并没有接话,恍若未闻,仍旧专心的看着远处。三方的雪仗已到了难分难舍的情况,林洛锦身上的披风不知何时扔在了地上,头发也有几分凌乱,大声叫嚣着“敌军”。 “我喜欢林洛锦,从第一次见她便喜欢。”萧彧毫不掩饰的将自己的心意说了出来,果然,容桓的目光变得冰冷起来,仿佛自己的奶酪被人动了。 萧彧才不管容桓的表情,顾自说道:“整个大燕都知道,萧彧活不过二十五岁,过了夏至我便二十五了,所以我从未对她表明过心意。” 容桓的眸光柔和了三分。 “不过,若夏至过后,我仍旧活着,我便会将心意告诉她。” 话落,容桓眸光中的暗涌比先前更深沉了五分。 “容桓,如果你是我,你会如何?”萧彧拧头看向容桓,安珀突然替萧彧擦了一把汗,这样的话竟然敢亲自对殿下说,这世上除了萧彧,恐怕也无第二人了。 良久,场下已分出胜负,容桓才开口道:“若我是你,我会紧紧守住自己的嘴巴,把这件事情烂在肚子里。” 第541章 你想吃烤鹿肉吗? 打雪仗打得累了,林洛锦主仆三人便寻了个小亭子进去休息,正累得瘫坐在长椅上休息,见不远处一只梅花鹿跑过,正欲起身去追,便见一个少年骑着一匹红鬃马,拿着一把弯月弓,拉弓搭箭,百发百中,奔跑中的梅花鹿立刻中箭倒地,林洛锦忍不住叫了一声好。 这声“好”惊动了那少年,他收了弓箭,脸上露出张扬的得意,眉眼轻扬,神采奕奕,林洛锦这才看清楚少年的脸,长得十分好看。 林洛锦远远瞧着,对身边的忍冬问道:“他是谁啊?你认识吗?” 忍冬瞧了瞧,说道:“那是十二皇子,当今老皇帝最喜欢的一个 皇子了,今年应该有十四岁了吧,他一向很少出宫,没想到被这十里坡的桃花林给吸引来了。” 十二皇子容珏,是先皇后留下的血脉,与容透一母同胞,随着容透叛乱,先皇后故去,如今只剩下他一人,但老皇帝并没有因为容透叛乱之事而牵连他,仍旧待他如从前一般疼爱。 老皇帝最看重的是太子容桓,可最喜欢的儿子却是容珏。 “小姐可别瞧他年纪小,一手好箭法可是得了老皇帝的真传。” 林洛锦收回目光,道:“他出鹿,我出手艺,跟他搭伙吃一顿烤肉你们觉得如何?” 忍冬:“……” “小姐 ,您是认真的?” “是啊,突然想吃鹿肉了。” “那我去问问?” “快去。” 忍冬出了亭子,朝着容珏的方向走去。 来到近前,忍冬对容珏轻轻一福身:“公子,您想吃烤鹿肉吗?” 容珏低头看着马下的忍冬,一脸的疑惑。 忍冬伸手指向小亭子:“那是我家小姐,她有秘制的烤肉方法,烤出的鹿肉清香无比。” 容珏轻轻皱了皱眉,但还是开口说道:“那又如何?再好吃还能比过皇宫的御膳房做的好吃吗?” 忍冬再轻轻一笑:“那您知道我家小姐是谁吗?” 少年摇 摇头:“不知道。” 忍冬眨了眨眼睛,表示神秘。 容珏的马儿朝后退了两步:“不会有什么阴谋吧?你家小姐方才盯着我看,难不成是看我长的好看,对我有非分之想?” 忍冬一脸无语:“我家小姐就是突然想吃鹿肉,公子想多了,况且,我家小姐已经是太子妃的钦定人选,如何还能再看上你呢?” “太子妃钦定人选?”容珏陷入沉思,他年纪不大,但是听说过的事情是不会忘记的,今日能走出皇宫便是皇兄带他出来的,难不成皇兄是想出来见未来媳妇儿,所以带他出来只是掩护? 忍冬对容珏道:“公子想 没想清楚?若是不想去,我便去回了我家小姐。” 容珏当下应道:“好吧,成交。” 很容易便把容珏哄到手了,林洛锦一行上了马车,寻了一家小店便开始打整起来。 林洛锦和容珏坐在屋内喝着热茶,等着店小二打整鹿肉,林洛锦是打算亲自动手烤制的。 容珏毫不掩饰的打量着林洛锦,看了半晌,觉得面前的女子怎么看似乎也不像什么高贵的女子,与传闻中那位永宁侯府的嫡女有些不像。 “你当真是太子皇兄的太子妃?” 林洛锦刚刚喝进口的茶水“噗!”一声喷了出来,喷得容珏一脸的茶水。 第542章 别致的烤鹿肉 容珏一脸愤怒的瞪着林洛锦,对面前这名女子“太子妃”的身份越加的怀疑。 林洛锦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抓起面前擦桌子的帕子就朝容珏脸上抹去,林洛锦一边帮容珏擦脸,一边问道:“谁告诉你我是太子妃的?” 忍冬刚走到门口,听见这声音顿时停住了脚步,她也是不小心说漏嘴了的。 脸倒是擦干净了,容珏的脸色却还是臭得难看,小脸皱的巴巴的,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把林洛锦逗笑了。 “别生气了,我去看看鹿肉打整得怎么样了,等你吃到了香喷喷的烤肉,所有的不愉快都会烟消云散的。”林洛锦出门便发现站在门口的忍冬,瞧那样子怕是听见她刚才的 问话,只有她和容珏说过话,定是她告诉容珏太子妃的事情。 忍冬被自家小姐的眼神吓得不敢出声,静静的跟着去了厨房。 容桓和萧彧跟着到了小店门口,不知道要不要进去。 站了半晌,容桓侧头看了一眼旁边的茶楼,移步去了茶楼,选了一个临窗的位置落座。 墨言问萧彧:“公子,那我们是否进去?” 萧彧看了一眼茶楼,也转身走了进去:“难得遇见太子殿下,自然是去跟殿下话一话家常了。”墨言不明所以的跟了上去,总觉得公子这话说得奇怪,他与太子一直都不太对付啊。 容珏一人独坐着,觉得甚是无聊,那女子将他一人撂在此处,自己不 知去哪里玩耍去了,便起身出去寻林洛锦去了。 出去走了不远,鼻尖便传来一股浓烈的香味,是肉的味道,可又与他从前吃过的味道不一样,寻着香味,容珏朝着厨房的方向走了去,越往厨房走,香味便越加浓烈。 走到窗边,看见林洛锦和两个婢女在厨房中忙碌着,架在柴火上的一整只鹿肉被烤的“滋滋”作响,热油顺着饱满的肉纹慢慢滑下,油混着调料在柴火的烤制下散发着诱人的烤肉味道。 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容珏觉得嘴巴里的沫子都快忍不住了,这股浓浓烤肉味已经将他所有的不快忘得九霄云外去了,匆匆跑了进去。 “可以吃了吗?” 林洛锦抬头, 看见舔嘴拙舌的容珏,笑了笑:“还得再等一会儿,里面的肉还没熟透。” 容珏守在烤肉前,看得口水直流,林洛锦不停转着烤,不时的刷调料,整个厨房充满了烤肉的味道,让人欲罢不能。 “要好了吗?太香了。”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吃?” …… 在一片期待声中,林洛锦的烤鹿肉终于端上了餐桌,容珏忍不住拿起筷子就要去夹肉,可是夹了几次也没能拧下一块肉来,急得他口水直流。 林洛锦好笑的从腰间拿出短匕,割下一块烤肉,递到容珏面前:“吃烤肉得用刀,筷子是行不通的。” 自小便在皇宫长大的容珏,从未用直接用手拿东西吃 ,即便是烤肉,也是厨子烤制好了,切成小块的,他用筷子夹着吃的,可他看着面前的女子直接手拿匕首割肉便放进了嘴里,如此粗鲁,跟他想象中“太子妃”的形象又差了一大截,他皱皱眉,想着太子皇兄的眼光一向很挑剔,怎么选了这么个太子妃? 他做思想斗争的这一会儿,林洛锦和忍冬、安然已经吃了好几口,看她们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他实在忍不住,抢过林洛锦的匕首割了一块肉,顾不得滚烫,一口直接放进嘴里。 满口火热沸腾,与他在皇宫吃过的烤肉味道都不一样,麻、辣、鲜、香,嫩滑,焦酥,肉经碳火烤制,入口滋味万千,美味的口感直达舌苔尖端,满嘴肉香。 第543章 交换条件 这一口下去,肚子里的馋虫被迅速勾起,顾不得其他,开始大快朵颐的吃了起来。 几个人看着面前这位贵公子的吃相,像是从未吃过肉似的,狼吞虎咽的样子让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不是皇子吗?像没吃过肉似的。”安然嘴里包着大口肉,口齿不清的说道。 容珏边吃便道:“本皇子的确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烤肉。”说罢,又看向林洛锦,问道:“你可真有一手,稳婆吃过各种方式烹制的鹿肉,却都没有你这烤肉来得痛快。” 林洛锦顺手将一壶酒递给他:“喝酒、烤肉是绝配,你要不要试试。” 此刻的容珏对林洛锦的话深信不疑,脑海中也还记得皇兄对他的教诲,不能饮酒。可眼前的场景实在 令人忍不住,犹豫片刻,索性接过酒壶,仰头喝了一口下去。 酒入喉,辣。下肚,回味甘甜。再一口烤肉吃进去,那种无法形容的欲罢不能。 香味传出了小店,传到了一旁的茶楼之中,不停有人进店询问,店家都客气的应付了过去。鼻尖,香味缭绕,萧彧嘴角拉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她永远让人出乎意料,谁又能想到永宁侯府的嫡女,整个燕京城最尊贵的小姐,竟然会自己动手烤肉,味道还这般诱人。容桓,你可吃过?” 容桓淡淡答:“没有。”这烤肉,是南君岐教她的吧,容桓目光悠远,忽而问道:“令姐就快出嫁了,彧公子还这么悠闲,赐婚可非儿戏。” 这话,三分提醒,三分讥讽。 萧家嫡女嫁给皇家王爷,权与钱的结合。所有人都认为的绝配,他们却有各自的看法。 这个问题成功让萧彧脸上的笑凝固了。 “你可真是煞风景。”萧彧说道:“我今日从城里跟到十里坡,再到这里,殿下当真觉得是我闲得很吗?” 容桓当然知道他不闲,所以才问出这句话的。 “你不过不想让萧林下嫁给容烨,找本宫做交易来的,却一直弯弯绕绕,不像你彧公子一贯作风。” 萧彧点了点头:“只要你能让皇上撤回赐婚,你的任何要求我都答应。” 这便是条件,容桓不明觉厉,开口道:“撤回赐婚,就等于废了圣旨,你觉得这件事只是有难度吗?本宫看来,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 “不,你能。”萧彧说道:“她与容烨和离之时,皇上曾答应她婚配自行做主,等于给了她一道空白的圣旨,可殿下你,却能让皇上在不经过她的同意之下为你们赐婚,这不同样等于是撤回了给她的圣旨吗?若这世上谁能办到,除了殿下,便没有谁能做到。” “大燕的天下,一言九鼎的人不是本宫,你找错人了。” 虽然没说不帮,可言下之意已经十分明白,他帮不了。 萧彧看向林洛锦所在的小店,思虑良久,开口:“若是为她呢?”容桓知道“她”所指何人,他面色不动,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 放下茶杯,容桓突然站了起来:“这盏茶冲泡的水温和时间都不够,下次换一家吧。”话落转身 走向了楼梯口,吩咐安珀:“叫上阿珏,回去了。” 萧彧看着楼梯口,手中的茶盏忽然之间被一道强大的内力震碎,茶水茶叶洒了一桌。 酒足肉饱了,容珏与林洛锦的交情也就结下了。 “阿锦,你往后便唤我阿珏吧,父皇和皇兄他们都这么唤我,如今咱们已经是好朋友了,便以此称呼吧,你若是入了宫,也可来晟景宫寻我,届时,我请你吃御膳房的烤肉,虽然比不得你的烤肉好吃,但也别有一番美味。”第一次饮酒,喝了几口便小脸通红,说起了醉话。 林洛锦笑呵呵的看着容珏:“好呀,过几日我二哥大婚,阿珏你可要来呀。” 两人正谈笑着,容珏的侍卫便进来了:“公子,该回去了。” 第544章 林啸大婚 时光匆匆,转眼便到了林啸成亲的日子,永宁侯府已经许多年没有办过喜事,以永宁侯府如今的地位,整座燕京城中叫得出名号的人家都登门了。 安然和忍冬都忙得脚不沾地,林洛锦也跟着招呼客人去了。 容珏早早便出宫了,为了给林洛锦带来礼物,在街上逛了许久,才买到一个称心的礼物,到永宁侯府门口的时候,已经门庭若市。 “殿下,你看,太子殿下也来了。”跟在身边的跟班小树眼尖,看见了容桓的马车刚刚停在门口。 容珏兴冲冲的跑了过去。 “皇兄,你也来了?” 容桓看见容珏,颇有几分惊讶:“阿珏也来了?” “我与阿锦已经是好朋友了,她 的兄长成婚,我自是要来的,况且,林啸是我大燕的将领,是有功绩的,理应前来恭贺。”容珏说得理由充分,挑不出任何问题来。 容桓淡淡一笑,他们眼中的小孩子已经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思想,出宫这等事竟也没去找他,用了自己的法子。他与阿锦成为好朋友,是他意料之外的事情,阿珏在所有皇子中是被养得最娇气的,与阿锦那样接地气的小姐成为朋友,着实意外。 林双雪迎了一批又一批的客人,还没出门便看见容桓,打起精神便凑了过来:“太子殿下,十二皇子,你们也来了?” 两人同时看去,看见了林双雪,容珏看着林双雪,冷冷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认得我?” 林双雪偶 尔入宫,自然认得老皇帝最宠爱的十二皇子,只是从未与他正面见过,她忙说道:“我是永宁侯府的二小姐林双雪,林洛锦是我的嫡姐呢。”如今的林双雪,提起林洛锦便觉得是无比荣耀的事情,而“林洛锦是我嫡姐”这句话,也让她在燕京城的名流之中占有一席之地,人们不识得林双雪,还能不知道林洛锦吗? 容珏点了一下头:“原来是阿锦的妹妹,那你快带我去见阿锦吧,我给她带了礼物。” 林双雪也愣了一下,似乎从未听嫡姐说过认识十二皇子,而且十二皇子一直养在深宫,极少出宫,而嫡姐已经很久没有入宫了,他们是如何认识的?还带了礼物,说明关系不一般。 怔愣了片刻,容珏看着 傻傻的林双雪,有些没耐心道:“算了,我自己进去找阿锦。”说完,便自己走了进去。 后知后觉的林双雪反应过来,忙追上去:“十二皇子,我带你去找嫡姐。” 此刻的林洛锦正在后花园中招待客人,永宁侯府的旁支叔叔婶婶来了不少,吩咐婢女上了茶水点心,林洛锦便道:“各位叔叔婶婶便在此稍作休息吧,我还要去招呼其他宾客。”来者是客,林洛锦也很客气。 刚要转身,一个老成持重的妇人便不高兴的将茶盏重重放在了桌上,冷言冷语的说道:“大小姐是觉得我等都是无关紧要之人,不值得你作陪吧?想当初,永宁侯府没落的时候,作为知州的先夫也曾多次在皇上面前为侯府说话,如今 他走了,咱们这些人在永宁侯府也就不够瞧了。” 话说得尖酸,听着令人实在不舒服。林洛锦转身,对着说话的妇人,说道:“二婶婶,实在是今日的客人太多,府中人手有限。我既唤你一声婶婶,便是自己人,若自己人都不互相理解,一定是我怠慢了诸位,我禀告爷爷便是,让他老人家来作陪,诸位觉得如何?” “让老侯爷作陪?我父皇多次请老侯爷入宫参宴,老侯爷都因为身体原因未曾入宫,是谁这么大排面,竟要让老侯爷作陪?”众人寻声望去,十二皇子手中端着一个锦盒,走了过来。 妇人不认识十二皇子,只听他一口一句“父皇”便知道他乃是皇子,面色一变,顿时站了起来。 第545章 礼物 林洛锦回头,看见容珏一行人走来,在容珏身后的人是容桓,他面容清朗,表情淡淡,仿若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模样,只是他的眼眸当中,映着她的影子。 “你们来了?”林洛锦淡笑着对容珏开口。 容珏看了一眼林洛锦,眼神扫向方才说话尖酸的妇人,朝她走了两步,脸色不善的开口道:“你先夫是哪个州的知州?本皇子去宫里查一查,看看他为永宁侯府说了些什么话?竟让你开得出口来,让老侯爷作陪。” 那妇人一听,腿脚一软,险些就跪下去了,忙说道:“殿下宿醉,臣妇不是这个意思,老侯爷那般身份,臣妇哪儿敢?” 容珏一双凌厉的眼睛盯着妇人,看她能否将黑的说成白的,把自己刚刚才说出口的话给吃回去。 林洛锦见状,赶紧打圆场。 “十二皇子光临侯府,真是侯府的福气,你手上拿的可是给哥哥的新婚贺礼?”说罢,便赶紧又道:“二哥此刻应该是在前厅迎接宾客,我先带你过去吧。”说着就要过去为容珏带路。 容珏不动,皱了皱眉盯着林洛锦:“什么十二皇子,不是让你唤我阿珏吗?你是不是不把我当朋友了?”像是生气了,小脸气鼓鼓的,拧眉不悦。 那妇人一听“十二皇子”,顿时腿脚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整个大燕谁人不晓,皇 帝老来得子,对之宠爱无度,这便是十二皇子。 容珏本还想追究下去,看那模样,也不过是个外强中干欺软怕硬的,便也不想继续追究。 林洛锦笑笑:“还当真生气了?不过跟你开玩笑的,阿珏能来,我自然高兴得很,我先带你过去见二哥吧。” “林啸的新婚贺礼我早差人给送了。”容珏掂了掂手里的锦盒,说道:“这个是送给你的礼物。” “今日是二哥新婚,我居然也有礼物!”林洛锦顿时有些好奇:“阿珏送的什么?我能看看吗?” 容珏将锦盒递给她,说道:“既是送你的,你自然能看。” 林洛锦接过,打开 一看,顿时惊掉了下巴,所有人都好奇,十二皇子的礼物究竟会是什么,容桓也一眼看见锦盒中的礼物,目光随之移到林洛锦的脸上,看她的动静。 忍冬接过锦盒,林洛锦将锦盒中的礼物拿出来,一瞬间,惊艳了众人的眼。 “好漂亮!” “好华美的衣服,真美!” 林洛锦没想到,容珏送她的礼物竟会是一件正红色的衣裙,这套衣裙异常华贵,虽无过多的珠宝点缀,可衣服用料却极其考究,光是外披便是冰蝉丝所制,其中含有金丝银线,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闪光,耀眼夺目。 “阿珏,你的礼物如此贵重……” 容珏上 下打量了一眼她的衣着,抢先说道:“从认识你开始,你便是穿着浅色衣服,从未见你穿过艳丽的衣裳,今日你永宁侯府办喜事,自然要穿得喜庆一些的。” 坐在亭子中其他旁支的亲戚心中自然有数,皇帝最宠爱的皇子与永宁侯府的关系那般好,那些传言中说林洛锦失踪许久,皇帝对永宁侯忌惮,不喜与太子殿下婚事的那些说法,竟只是传言。 衣服的确华美,只是确实不是她一贯穿衣风格。容珏这般有心,也不好在众人面前拂了他的面子,否则他小孩子的脾性,怕是会当场暴走的。 “既然如此,那今日便依阿珏所愿,我穿便是了。” 第546章 回忆 新娘迎入府了,林洛锦也已经换好了红色的衣裳,站在容珏面前,看得他移不开眼睛,他知道阿锦很美,比燕京城中很多女子都美,可当她穿上这件衣裳,他还是惊呆了。 容桓见过很多个面孔的林洛锦,今日这个样貌,却是第一次。微风吹佛而过,他眼睑一眨,仿佛看见阿锦一身凤冠霞帔朝他含笑走来,微风扬起她的发丝,拂过脸颊,像极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样子。 “你去了苍岳,何时才能回来?” “不知道,你若想我了,就抬头看看天上的云彩。” “看云彩做什么?” “因为……晓看天色暮看云,我母妃告诉我 的。” 两个孩童稚嫩的声音在脑海中不断响起,再一眨眼,容桓才发觉方才在幻境之中,面前的林洛锦身穿正红色软烟罗的衣裙,衣服上没有过多繁复的刺绣,只在右肩的位置以精美的绣工绣上秀美的海棠花,那是阿锦最喜欢的花,外披在日光下闪闪发光,光彩夺目。 在场之人,无不赞叹。 容珏对自己的眼光很是自信,他在街上找了许久都不曾找到一件令他满意的礼物,直到进入唯品阁,里面的店家给他推荐了这套衣裙,他一眼便相中,并且相信阿锦穿上会很美。 他连连点头,朝林洛锦走过去:“阿锦,本皇子的眼光不错吧?那 店家说这套衣裙世上再无第二套了,你可喜欢?” 安珀在容桓身侧小声道:“锦小姐穿上这套衣裙,恐怕新娘的风头都被她盖过了,殿下的眼光果真是极好的。” 林洛锦自然要对容珏夸赞一番的,说了不少恭维的话,将这位十二皇子哄得心花怒放。 这时,安然从前厅匆匆跑了过来,“大小姐,马上要行拜堂礼了,老侯爷让你快到前厅去呢,所有人都等在那里了。”说完,便又对容桓和容珏说道:“请太子殿下和十二皇子也一并过去观礼吧。” 一行人都朝着前厅而去,在前厅门口,林洛锦遇见了萧彧,同萧彧一起来的,居然还有萧 家嫡女萧林下。萧林下目光温柔如水,娴静淡雅,朝林洛锦淡淡一笑:“锦小姐,许久不见。” 林洛锦回以同样尊敬的礼仪,笑道:“萧小姐,许久不见,快请!” 萧林下同林洛锦走在一起,容桓扫了萧彧一眼,目光冰冷,没有一丝温度。萧彧皮笑肉不笑的对容桓笑了一下:“殿下今日来得真是早!” 永宁侯府与南府的这场联姻,几乎轰动了整座燕京城,两户皆是手握兵权的实权者,这桩强强联手的姻缘原本并不是老皇帝愿意看见的,可这座屹立百年的永宁侯府,终究与大燕太子栓在了一起,老皇帝对此,并未置喙。 “一拜天地 !”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随着一声“送入洞房!”,成婚礼节完成,有好事的人跟着起哄热闹,开始追着去闹新房,其余的宾客已经入座,准备吃宴席。 容桓,容珏,萧彧等人自然成了座上宾,坐在同一张桌子上,每个人面色不尽相同,老侯爷一双老眼眯细着,看看容桓,再看看萧彧,不动声色的拿起面前的酒杯,开口道:“今日啸儿大喜,老夫感谢太子殿下,十二皇子,还有萧公子大驾光临,令侯府蓬荜生辉,老夫以一杯酒感谢各位。”话落,仰头便饮尽杯中酒,其余众人见此,也都一一举起酒杯,随后一饮而尽。 第547章 神秘来宾 正吃着,门口管家脚步匆匆的走了进来,直接走到林洛锦身旁说道:“小姐,门口有一人称是您的朋友,请您一见。” “朋友?”林洛锦问道:“有没有说叫什么名字?” 老管家回答道:“没有,他只说小姐对他曾有过救命之恩,至于他是谁,小姐去见了便知道。” 容珏小脸一皱,说道:“究竟是何人?阿锦既是他的救命恩人,为何不直接进来拜见,还等着救命恩人去接他不成?” 林啸也有些不解道:“是啊,真是好神秘的一位客人,阿锦,你不妨出去瞧瞧。” 萧彧淡淡一笑:“小锦手下救过的人多了去了,若每一个来都要她亲自去接,那她岂不是得累死啊?” 林洛锦 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对此人的身份倒好奇起来,她又问管家:“那对方是个怎样的人?” 老管家仍旧摇头:“那位公子压根就没下车,他一直坐在车上,隔着帘子说话的,老奴也实在看不清楚对方的模样,听声音,该是位年轻的公子。” “年轻的公子”几个字尤其敏感,容桓扫了一眼林洛锦的面色,心中顿时有些不悦,又是救命恩人,还是位年轻的公子,他似乎能遇见阿锦去见那人,那人柔弱的开口:“小姐救命之恩无以为报,那便以身相许……” 恍惚之间,林洛锦已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既如此,那我便出去看看吧。” 容珏也跟着站了起来:“阿锦,我跟你一起去,本皇子到要看看, 究竟是何人。”说着便随着林洛锦朝着门口走去。 留在座位上的几个人,各有所思,萧林啸淡淡的笑道:“锦小姐可是很多人的救命恩人,也不知这位公子又是何人,看这出场方式,倒是有些别致。” 萧彧闷闷不乐的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闷酒,不语。 容桓面色淡淡,看不出神色,可眸光之中暗藏着深涌。 林啸扫了一眼各自的表情,端起面前的酒笑道:“来,我们接着吃吧,今日多谢各位光临,林啸先干为敬,诸位随意。”说完,便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老管家将林洛锦引到门口,果真看见一辆金碧辉煌的马车,之所以说是“金碧辉煌”,是因为这辆马车通车全以黄金打造,车上的 没一个装饰都非凡品。 所谓见马车如见其人便是如此了,看见这辆马车的第一眼,林洛锦便已经知道马车中的人是谁。普天之下,能如此在大庭广众之下用如此奢靡的马车,唯有他宋修沉吧。 马车中的人听着脚步声,在脚步声距离他马车只有五尺的地方,车帘缓缓被人拉开,马车里的人走了出来,身姿轻盈的下了马车,一把风流无比的美人图折扇“啪”一声打开,言笑晏晏的盯着朝他走来的林洛锦。 他看着朝他走来的女子,他曾无数次想象过她身着女装的模样,却从未真的见过,如今面前的女子,美得不食人间烟火,那般出尘的气质,让他一时之间忽然有些迷失。 容珏看着面前的男子,那辆 马车也实在太招摇了,即便是皇亲贵胄也无一人敢用通身黄金打造的马车,此人真是张狂得很,他看阿锦的眼神,像是……一头饿狼! 宋修沉很快从震惊中反映过来,他摇着手中的折扇,故作镇定的看着林洛锦。 林洛锦也看着宋修沉,忽然皱了一下眉头:“宋二公子,真是稀客,你怎么来了?”宋修沉既然能找到永宁侯府,说她是救命恩人,那么他南宫锦的身份也就不攻自破了。 宋修沉移开眼睛,左右环视了一下整座永宁侯府,威严,庄重。 “你可真是让人费脑筋,本公子要找寻一个人,从来没有超过三个月的耐心,你却费了本公子半年的时间,我现在应该唤你南宫锦,还是林洛锦呢?” 第548章 太子的谣传 林洛锦轻轻挑眉,这个时候就没必要再藏着掖着了,她笑笑:“无论是南宫锦还是林洛锦,宋二公子喜欢如何称呼便如何称呼,反正人都是同一个。” 容珏听着二人对话,有些糊涂。 “阿锦,什么南宫锦?” 林洛锦不做过多解释,只笑着转身对容珏道:“南宫锦是我游历江湖的时候所用的化名,方便行走,这位宋二公子便是我在江湖上认识的朋友。” 容珏这算是明白了,他上下打量着宋修沉,先前觉得他太过招摇,如今又觉得他不畏世人眼光,特立独行,估计这便是江湖人的特征吧。 “原来如此。”容珏点了点头,朝宋修沉上前一步道:“阿锦是我的好朋友,你既是阿锦的好朋 友,那便也是我的好朋友,本皇子容珏。” 林洛锦险些笑喷出来,这位十二皇子交朋友还真是不挑,她的朋友便也是他的朋友?还本皇子……一般人听见他这番自我介绍,恐怕也不敢再跟他做朋友了吧。 果然,宋修沉一把收回手中的折扇,对着容珏虚虚行了一礼:“见过十二皇子,能与十二皇子交朋友,是修沉的福气。” 小孩子,总归是爱听忽悠话的,宋修沉这句话,轻易的便赢得了容珏的赞赏。 因为宋修沉的出现,整场婚宴吃得食不知味,林啸找机会将林洛锦叫了出来,将她拉到墙边上过来,皱眉道:“阿锦,你这什么情况?你可知云居山的宋家是什么人家?你怎么会和这样的人扯上关系 ?” 云居山是天祁的国界,而宋家又是天祁的皇商,正如大燕的萧家一般。 林洛锦一脸的无奈:“不是我让他们来的,上回为了帮南君祁,我曾经化名南宫锦在宋家当过一段时间的大夫,我一直都以男装示人,不知宋修沉是如何识破我的身份的,今日他突然出现,我也是有些吃惊的。” “大燕与 天祁虽然有联姻之宜,可那宋修沉是什么人?不动声色的出现在燕京城,明日传到皇上耳中,不知又会有什么想法。” 林洛锦看着林啸一脸担心的模样,笑了笑:“有什么可担心的?那桌子上不是还坐着容桓的吗?老皇帝如果一定要问,也会找自己的儿子去问,不会问你的。” 林啸恍然,觉 得阿锦说得有道理,点了点头:“行吧,我今晚酒喝得上头了,接下来就交给你招呼了,我先去看看萱儿。” 话落,不等林洛锦应下,就转身朝着内院去了。林洛锦皱着眉头,摇摇头,真是有了媳妇儿忘了妹妹,古人果真说的是实话! 林洛锦并不想回到桌子上去继续吃那顿奇奇怪怪的饭,便借机开始招呼客人,容桓、宋修沉见她忙得不可开交的模样,也不好意思上前打扰,硬着头皮摆出笑脸来喝酒。 “桓太子,听闻林洛锦是你的未婚妻,可是当真?”没有任何拐弯抹角,宋修沉直接问了出来,老侯爷手中的筷子顿了一下,放在了桌上。 容珏有些纳闷的看了看宋修沉,先前觉得他是阿锦的朋友 ,便想着江湖人古怪一些也是有的,此刻却觉得他这个问题问得更是奇葩。整个燕京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呢?还当面来问,没事想求证什么? 再看一看太子皇兄,一脸淡漠,似乎宋修沉方才的问题他没有听见一般。 “你这个人好生奇怪,你既然知道阿锦是本皇子皇兄的未婚妻还问什么?难不成你觉得整个大燕都是造谣的不成?”容珏忍不住说道。 宋修沉那张比城墙还厚的脸皮笑了笑:“十二皇子真是快人快语,所谓三人成虎,许多不实的传言不就是这般流传出来的吗?我与南宫锦相识不浅,却从未听她提起,是以今日见到了容桓太子本人,自然是要问上一问的,若当真是传言,也好不攻自破。” 第549章 我从未变过 “谁敢造太子的谣传?你真当我大燕军民是吃素的吗?”容珏有些不悦了。 说到这里,宋修沉又笑了一笑:“殿下别当真便好。” 容桓起身,扫了一圈整个院子,林洛锦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他朝着后院的方向走去,宋修沉企图跟上去,被容珏拦住,说道:“你只是阿锦的朋友,没有得到主人的允准,私自去往内院怕是不妥吧?在我们大燕,如此无礼是要被赶出去的。” 话落,老侯爷棱起眼睛看了一眼容珏,说得煞有介事,像他遵守过一般。 然而宋修沉还是止步了,他摇了摇手中的折扇,开口道:“既然贺礼已经送到,我今日便回去了,改日再来找她叙旧。” 老侯爷回头 看着容桓朝着林洛锦的瑶光院走去,忽而问道:“小丫头是如何认识的宋修沉?”云居山的宋家,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关键他还是天祁人。 青芜摇了摇头:“我并未听小姐提过,忍冬也从未说过。” 老侯爷回过头来,忽然笑了一下:“老子培养了十几载的人,转眼便成了她小丫头的心腹了,也算她有能耐。” 青芜自然明白老侯爷说的话什么意思,轻轻接道:“是啊,咱们小姐自有一种魔力,能靠近她身边的人自然对她死心塌地。” 宴会渐渐散了,可容桓却始终坐在瑶光院中的海棠树下,看着紧闭的院门,并没有想离开的意思。 安珀一直盯着那扇门,看着开了又关,关了又开,来 来往往进去几波人,又有人从里面出来,可却没有一个人过来问候过他家主子。要知道这可是太子殿下,能遭受这般冷遇的,恐怕只有在永宁侯府的瑶光院了。偏偏殿下又不准他过去打搅。 “殿下,要不然属下过去看看锦小姐忙完了没有?现在天色晚了。” 没有听见拒绝,安珀就以为主子是允准了,他还没走出海棠树下,林洛锦的房门开了,这次从里面走出来的不是婢女,而是林洛锦本人。 她脚步微微一顿,还是朝容桓走了过来,安珀一喜,赶紧退回脚步来。 容桓看着那抹朝他走来的身影,在他脑海中徘徊了数十万遍,那张清冷的容颜就如他们第一次见面那般,冷的让人不敢靠近。 此刻的林洛锦心情是复杂的,即使她想过了无数次,仍旧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容桓,她和容桓之间,有着太多的纠葛。可若这些纠葛不及时厘清,那将是一个永远的死结。 “这么晚了,太子殿下还在我的院中,传出去恐怕有损太子清誉,有什么事情是不能明日再说的?”林洛锦站在距离容桓三尺的地方,开口说话,语气冷的像是对待陌生人一样,这令安珀都有些不自在。 容桓看着林洛锦,站了起来:“清誉,能当饭吃还是当衣穿?什么用也没有不要也罢。” 林洛锦忍着笑,抖了一下眉头:“太子殿下何时也变得这般务实?” 容桓目光不移,答道:“我从未变过,九年前就如此。” 林洛 锦嘴边的笑意忽然僵住了,这时候,安珀和忍冬都识趣的走开了,整个瑶光院中,只剩下林洛锦和容桓二人,站在海棠树下,微风拂起一丝凉意,林洛锦抬起头,开口道:“你今日一直未开口,现在却堵在我的院子里,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我不是有话要说,我只想看看你。”容桓答道。 “都看了大半日了,还看不够吗?”从今日他到永宁侯府,他的目光就未从她身上离开过。 “人前的你,和此刻的你,自然是不一样的。” 的确,只有现在,她对容桓的态度才是真实的。人前,总要顾及着他大燕太子的身份,可无论是现在还是从前,她都很清楚,她与容桓是不可能有任何结果的。 第550章 确实不算什么好人 那日之后,林洛锦便多日不曾再见过容桓,她尽量避着不入宫,即便是入宫也有意识的躲避着遇见他,而容桓也因为新政的施行有些问题,多日来政务缠身。 这倒是给了宋修沉一个很好的机会,整个燕京城的人几乎都知道,天祁国的第一财主成日往永宁侯府上跑,去一次被骂回来,去第二次被打回来,可仍旧是乐不思蜀,不减耐心。 王姝与和几位大臣之女在望云楼小聚,这便谈论起了近来燕京城中的轶事。 “你们说这天祁人是着了什么魔?两年前来了个太子,对林洛锦是穷追不舍,传言天祁太子还曾为她动用了国之至宝天香豆蔻,现在又来了个第一财主,仍旧对这林洛锦情有 独钟,你们说这林洛锦身上究竟是有什么魔力?竟让这么多男人对她动心。” “她这样的魔力也不知道是福是祸呢,你们仔细想想,这些对她好的男人中,有几个有好结果的?”被王姝与这一提醒,众人也开始细想起来。 “你不说我还没想过,那位天祁太子虽是喜欢林洛锦,现在也承袭了天祁的王位,可如今天祁的王后也是我们大燕的公主呀,与她林洛锦可是没有半分瓜葛。” “对啊,还有那染小王爷,在燕京城当着半辈子的霸王,对林洛锦也算是情有独钟,结果呢?戍守边疆去了!” “还有那镇北王呢,林洛锦的前夫呢,虽然皇上再允了一桩婚事,这镇北王妃的身份也 算贵重,可两人终究不是两心相悦的,这桩婚姻,是好是坏可还不好说。” “这么说来,喜欢上她林洛锦的男人,也没几个真正得到幸福的,她倒像是个祸水,走到哪里就祸害到哪里!” “谁说不是呢!” 雅间里,一群衣衫华丽的高门小姐们,喧声笑语漫了出来,怎么听着也不像是从一群高贵的人口中说出的话。 坐在隔壁的,正是她们口中谈论过的天祁第一财主。他有些不悦的皱着眉,拧头问身边的玉儿:“她们说的这些,你可听说过?” 玉儿摇头:“不知道,太子那事儿都是两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公子你也还不认识她。” 宋修沉沉吟片刻,说道:“ 你去打听一下,她们说的那些人,染小王爷,镇北王,都是怎么一回事。” 玉儿皱了一下眉:“公子,打听这些做什么?这些人说的虽不全是事实,但估计也差不多吧,我的确听说林洛锦一回到燕京城边去送别了一个小王爷,应该就是她们口中的染小王爷吧,至于镇北王,您不是已经知道了吗?林洛锦曾经做了一个月的镇北王妃,后再大燕皇帝的见证下两人和离了,大燕皇帝还许了她一个要求,允她婚配自由。” 说完话之后,半晌不见主子说话,玉儿低头看了一下,见宋修沉眉头紧紧皱着,似有解不开的心事。 “公子,你……怎么了?”玉儿试探的问道。 宋修沉沉默了半 晌,慢慢捋着手上的折扇:“你说林洛锦这个女人,是不是确实不算什么好人?” 玉儿一愣,不知如何回答。 “哼,水性杨花的女人,到处摘花!” 玉儿越听越糊涂,觉得公子这话说得好似他自己一样,可哪有用“水性杨花”来说自己的?他似乎又在说林洛锦,可“摘花”说的不是男子招惹女子吗? “公子,你是魔怔了吗?” 宋修沉沉浸在自己对林洛锦的不满中,实在觉得这女人不是什么好人,竟然在他之前就已经招惹了这么多人,每一个都不是什么善类,想想心里压力着实有些大。 “玉儿,你赶紧送张请柬过去,本公子明日约她来这望月楼吃饭。” 第551章 感伤 听到这话,玉儿为难的苦笑着,这几日每天都在往永宁侯府去,可哪一日真的见到林洛锦了?还送请柬请人家吃饭?这请柬送得出去才怪! “公子,您还不打算放弃?明日可是镇北王和萧府嫡女的大婚典礼呀,你觉得她会有时间来赴约吗?” 宋修沉郑重其事的说道:“她前夫结婚,又不是她结婚,跟她有啥关系?难不成她还想混着去吃杯喜酒吗?” 玉儿想想,也是,这种场合,林洛锦应该是要回避的吧。 “你把请柬送过去,她若是还不接,你就告诉她,天祁的太子殿下托我给她带话,她若不来,就别想知道。” 玉儿觉得, 自家公子从前似乎不像这样的,动不动就威胁别人。 主要是,从前也没有谁是他请不动的。 “知道了,我这就去吧。” 玉儿还没出门,宋修沉就又说道:“本公子想在此小憩一下,隔壁实在太吵了,你去处理一下。” 没一会儿,隔壁雅间里传出了一片惊慌失措的尖叫声,据说是雅间里进了一条蛇,还咬到了一位穿黄色衣裙的贵门小姐,当时就给吓晕过去了。 后来,林洛锦听说,宫里的御医被请去了丞相府,丞相大人被吓得心梗发作,差点就见了西。 晚膳过后,林洛锦换了一身简洁的衣裳从后门溜出去,骑着马儿出了城 ,她带着大斗篷,没人能看见她的模样。 出了城门,她朝着半夏的坟墓而去,她已经有两年没见到半夏那丫头了,不知道她会不会生气。 城郊的天气有些寒冷,好在她带了斗篷,她简单的带了一壶酒来,用油纸包了各种点心过来,摊开放在墓前。 她看着坟墓上长满了野草,已经枯黄,便用随身佩戴的匕首动手清理起杂草来了,清理好之后,她坐在半夏的墓前,喃喃自语。 “这些点心是安然做的,你吃吃看,她也会做桃花羹,跟你做的一样好吃。半夏,两年了,我没来看你,是不是生气了?” 她对着坟墓说话,自然不会有人答应 她。 晦暗的天空下,似乎又要下雪了,荒山之中的坟墓,被寒风吹得有些诡异,林洛锦却不觉得害怕。她从不相信这世上有鬼,即便是有鬼,也只有半夏那丫头,正好她想那丫头了。 “你跟着我,从未过过一天舒坦的日子吧?那时候在镇北王府,你整日不是担心我被府中侧妃欺负,就是自己被府中丫鬟婆子欺负,你背着我抹了多少回眼泪,却从不告诉我你的委屈。半夏,我当真不是一个好主子,没能保护好你,也保护不了彩云和小桃……” 说起这些,林洛锦不禁伤感起来,她拿起身旁的酒便仰头喝了起来。 “这酒啊,是萧彧的醉清风, 可容桓改了名字,叫明月醉,我觉得还是叫醉清风好听一些,你可还记得这味道?第一次喝的时候,你还醉了呢,连我被萧彧带走你都不知道……” “半夏,整个燕京城都在议论,说容烨明日成婚了,我这位曾经的镇北王妃会不会去赴宴,你说我应该去吗?……整个燕京城中,我竟然找不到一个人来倾诉这些,我只能对着你说……” 苏折染走了,容桓散了,二哥和萱儿有了自己的二人世界,这整座燕京城中,竟找不到一个人来陪她疯,陪她说话,就像她第一次到瑶池山的时候一样,满山的花草树木,却没有她的一个伙伴,直到半夏来到她身边伺候。 第552章 迟来的歉意 风吹得又急了些,酒壶里的酒已经见底,她反而觉得浑身有一股热乎劲儿,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她眼神迷离的看见前方似乎有一个人影走来。 后劲上头,她感觉脑袋晕乎乎的,轻轻合上眼睛缓了缓神,一股冷冽的龙涎香的味道传入鼻翼,这味道有些熟悉,但却一时想不起来是在哪里闻过。 没有察觉到有危险的气息,林洛锦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袭墨紫色的四爪蟒袍,人立在她面前,她仰起头来,看见了容烨的脸。 她莫名的笑了一下:“你是在跟踪本小姐吗?”否则大晚上的谁会到这里来找人。 容烨低头看着面前的女子,开口道:“你应该早发现了,自你回京,我 的人便在永宁侯府门口蹲守,你何时出府,何时离府,有何人去过侯府,本王都知道。” 林洛锦无力的笑了笑,手指扯了扯容烨的衣袍:“你何时也开始关注起我来了?不过,你和燕京城中其他人一样吧,等着看我出事,等着看永宁侯府出错。”说罢,不等容烨解释一句,林洛锦又接着说道:“容烨,两年前你那般决绝的与我和离,我以为你是为你心爱的女子,如今我才发现,你当时真的是讨厌我,可究竟我哪里令你讨厌了?你我自成婚之日起,见面不过两三次而已……” 容烨眸光扫到林洛锦手中的酒壶已经空空如也,她身上散发着一股浓重的酒味,他错开一步,坐到了旁边的草地上。 “那时候,我并不知道你就是南宫锦,若是我早些知道,便不会有后来发生的那些事情。” 虽是喝了不少酒,可林洛锦听得清楚,她冷冷一笑:“那么,你不讨厌我,只是因为我是南宫锦?你讨厌我,是因为我是林洛锦?” 容烨目光深邃,看向林洛锦,眸光中有一些复杂的神色,像是惋惜,又像是后悔。 “你明明全都知道,为何不早些告诉我?如果我知道你就是南宫锦,我又怎会那般待你?”容烨说着有些激动了,他一把抓住林洛锦的手腕,更像是在审问她一般。 林洛锦笑了,笑得有几分讥讽。 “容烨,连你自己也不愿意承认,你如今对我的关注,都是因为‘南宫 锦’这个身份,你究竟关注的是南宫锦这个人,还是关注的是怕众人知道西洲之战你这位战神名不副实?” 这个问题让容烨要出口的话噎在了喉咙,这么多年他一直在找的究竟是人,还是真相?这个问题恐怕连他自己也混淆不清了。 林洛锦侧头,看着容烨的侧脸,收回了笑意,有些失落的说道:“你们容家的人,都是那般虚伪做作,那堵宫墙太高了……” 如容桓那般,嘴里说着爱她,也甘愿为她付出一切,可又从未停止利用过她。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是不是已经到了无法互相信任,不纯粹的那般地步? 容烨看着林洛锦,月光下,她的脸白皙无暇,看不出酒后的绯红,自从认识 她,他从未认真的看过她,他也从未发现林洛锦的脸原来这般好看。 这样的女子,难怪容桓、苏折染、就连南君岐也为其不顾一切,她的确有令人为她倾其所有的资本。 在他容烨的字典中,从未出现过“后悔”两个字眼,可是这一刻,他悔不当初。 如果没有金銮殿和离,没有南海海寇,或许他们之间又会是另外一番局面。至少不会剑拔弩张,不会争锋相对,更不会相看两厌。 “你我之间有太多的误会,本王从未真心看过你,也从未真正看过自己的内心,导致你我如今的局面,是本王之过,是本王对不住你。” 林洛锦一怔,没想到她能从容烨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第553章 事不关己 容烨的确需要说对不起,对一个人造成了伤害,却还一直认为是别人误了他。容烨的自以为是,如今付出悔恨的代价,也算有因有果了。 林洛锦面色凝滞了片刻,容烨的这声“对不起”她承受得起。 “明日便是你的大婚之日,萧林下是位知书识礼的贵门千金,她定能将镇北王府料理得很好,也会是你很好的贤内助,望你能真心待她。” 容烨看着林洛锦的侧脸,对于他明日成婚之事,他一点儿也不期待,娶林洛锦与娶萧林下,她们之间没有一个是他自己挑的,不过一场政治联姻,这便是他一直抵触林洛锦的原因。他不想成为政治工具,可他偏偏生在了皇家,即便 是生死也不是自己能做主的。 这一刻,容烨忽然觉得容桓比他明智得多。 至少,他敢于在父皇面前争取自己的幸福,即便那纸赐婚圣旨遭受朝廷,甚至整个大燕的质疑,他仍然争取到了。 回想自己戎马半生,战场饮血,立下战功无数,又得到了什么? 林洛锦知道,这桩赐婚,非容烨所愿,也不是萧林下心中所愿,两个都心有所属的人结合到一起,能过到相敬如宾已经是难求。 “容烨,这场联姻在一开始你就没有提出反对,到了今天这一步,你便没有权利再反悔,我认识的萧林下是一位满腹经纶的才女,配你镇北王妃是绝对配得上的,你若当真对我 有所亏欠,那边将这些亏欠弥补在她身上吧,能做一位合格的镇北王妃,并不是每一个女子容易做到的。” 容烨没有答应,只是一瞬不瞬的看着林洛锦,似乎这一眼之后,便不再相见一般。 良久之后,容烨开口:“你会嫁给容桓吧?”毕竟赐婚圣旨在那摆着,整个大燕都知道。 林洛锦怔了怔:“我不知道,你们皇家之事,变数太多,你我和离之时,皇上曾许诺我婚嫁自由,可却在不久后下了赐婚圣旨,这两道圣旨都是他许下的,我又该遵从哪一道呢?” 是啊,在一切以皇命为天的朝代,即便她身为永宁侯府的嫡女,有家族门楣,有背景后台,可仍旧没有自 主权。 容烨仰头看着夜空中的明月,忽然觉得有些刺眼。 容烨眸光忽闪,眸中射出一抹冰冷的光,整个人的面孔突变:“话也说完了,出来吧!” 话落,从树林中顿时窜出数十名黑衣人,皆是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睛来,手上拿着统一制式的冷兵器,将他们二人团团围住。 他们早已经察觉有埋伏,只因对方没有发动袭击,便就没有停止谈话,此刻,事情已经了结,不收拾完这些刺客,他们不可能安然回京。 林洛锦的酒壶扔在草地上,人也有些虚软的坐在草地上,环视着一圈又一圈的刺客,轻轻皱起了眉头。 “有完没完?从我入京开始, 不知道遇到多少次刺杀了,今天你们倒说清楚了,你们是谁派来的人?为何要刺杀我?” 林洛锦话问完,一个黑衣人扫了一眼林洛锦,目光射向容烨,开口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不过,我们今日的目标是他,跟你没有关系。” 林洛锦一听,嘴角笑了一下:“这么说,你们的主子不但认识我,也认识镇北王。”林洛锦再扫了一圈杀手,开口:“人家好歹也是个战神,就派你们这点人手来,确定是来刺杀的?不是来打架挑唆的?” 杀手一听,如此明目张胆的挑唆,让人十分不爽,可偏偏主人不让他们动这个女人。 “只要你不参和,我等自然不会动你。” 第554章 稳固政权的关键一步 夜黑风高,疾风骤骤,刀光剑影,火光四溅。 林洛锦当真成了局外之人,数十黑衣人围攻容烨一人,打得不可开交,林洛锦成了旁观者,一个黑衣人被容烨打退,险些撞到了林洛锦。 “你小心着点,说好了的,你不动我,我不反击。” 那黑衣人本就被容烨打得恼怒,再听林洛锦这一说,越加恼火,他恨恨的瞪了一眼林洛锦,提起刀继续加入战斗。 林洛锦一边看一边不停的赞叹:“果然是我大燕的战神,敌我力量如此悬殊,还能不落下风,当之无愧!” 容烨听着林洛锦的这些“风凉话”,边打边说道:“你还真是看得过眼,好歹 你我也曾是夫妻,帮一把不行吗?” “镇北王这话可说错了,开打之前说得很明确了,他们的目标是你,我就不掺和了,省得越帮越乱。” “林洛锦,你可真记仇!” “容烨,你的道歉我是接受的,可我的名誉受损是事实,你总得赔偿点什么,让你受点教训也是好的。” 容烨觉得,林洛锦这个女人当真是惹不得,古人所言皆是良言: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打斗不停,而林洛锦已经晃晃悠悠的离去了。 林洛锦心中早已经有了猜想,这些刺客看着凶狠,可却没有要他性命的趋势,想必是容透吧。心爱之人嫁给自己的弟弟,心中 定然不甘心,可他自身难保,已不可能为萧林下做任何事情。他心中定然明白,萧林下嫁给容烨,该是不错的结局,可心中不甘,所以才这般吧。 已走出很远,依然能恍惚听见刀剑相碰的声音,在她的前方,站着一个黑色的影子,手中没有带兵器,戴着黑色大斗篷,看不见人脸。 林洛锦防备着,走近了些。 “是你。”看清楚了来人的脸,林洛锦有些惊讶:“这个时候你来做什么?” 容透目光冰冷,盯着林洛锦:“阿林也算你的朋友,你竟不管一管吗?” 林洛锦冷笑一声:“当事人都没有反对,我又充当什么角色去管?容透,到现在 你还看不懂吗?老皇帝,你的父皇,是一个多么精明的人,实权王爷和皇商联姻,权与钱的结合,这才是对皇朝最稳固的统治。” “你这位父皇,他可以允许你结党营私,可以允许你参与党争,可他不能容忍的,便是对他皇权有威胁之人,如你当初的叛乱,虽是父子,他也没有半分容情。再如目前的赐婚,镇北王府和萧家的联姻,是他稳固政权的关键一步,绝不允许有人违逆他,在这样的情况下,你觉得我能做什么?” 容透根本不听林洛锦说的话,冷哼一声:“你林洛锦想做的事情,何事能难得住你?当年若非你用伏火之法,我根本就不可能失败,如今你还 敢说你做不了什么?不过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罢了。林洛锦,我真是看错你了!” “你若硬要这般想我也无话可说,但是容透,你想清楚了,我救下你这条性命是为了当年的真相,你若实在不想要这条命,那便是你自己的事,我没有找你复仇,那是我的度量,至于你的活法,是你自己的选择。” 容烨大婚,燕京城定是热闹非凡,若他想趁机作乱,也只能是飞蛾扑火。 容透并非不明白,只是心中实在不甘,他不想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子嫁给别人,而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对于现在的容透来说,他早已一无所有,唯一仅存的,恐怕仅剩萧林下的爱了吧。 第555章 最好的祝福 容透两腿一弯,忽然对着林洛锦跪了下去。 林洛锦一怔,看着他:“容透,你……” “我求你。”容透低着头,将他一个男人的尊严抛之脑后,他想竭尽全力再争取一次。 “我知道我恶贯满盈,我做了太多的错事,可是阿林她没有错,她娴静、善良,从不曾做过一点错事,我了解她,这桩婚姻非她所愿,她摆脱不了,可这样的政治联姻之后,她定会终身抑郁,不得而终。所以我求你,能不能想法子让我见她一面?” 见面?开解吗? 萧林下大概早就以为他已经死了吧。 “容透,人这一辈子,有所执念是好的,可若你的执 念不能让他人得到幸福,那便成了束缚,我认识的萧林下是个真正的大家闺秀,她懂大局,知进退,她知道这场联姻代表什么,你的消失,便是对她最大的开解,也是对她最好的祝福。” 毕竟,作为萧家的唯一嫡女,她不可能只为一人而活。若她只是一个头发长见识短的,走不出情郎离开的阴影,那么她早就不会是如今的萧林下了。可他们最近一次见面,林洛锦记得,她仍旧是大家闺秀的样子,没有因为这桩赐婚非她所愿而有什么不妥,可见她的教养,并非粗简。 容透目光惶惶:“你是说,阿林她已经忘了我?” “萧林下是个怎样的人,你该是比我 更加清楚,我告诉她的是,从此这世上再无容透此人,无论生死,你都不可能再是容透,你可以是张三,也可以是李四,可她永远都只能是萧家嫡女,她必须履行她的责任,这是任何人也没办法代替她的,你明白吗?” 容透已经一无所有,他可以无所畏惧,可萧林下不是,她还有庞大的家族,还有至亲。从那样一个环境中成长的女子,她的眼界和心胸,都非一般寻常女子可言。 话说到这一步,若容透依然不明白这个道理,那便随他去了。 林洛锦走过容透身旁,脚步停顿了一下,说道:“你若希望她过得好,便让容透彻底消失吧。” 话落,林 洛锦头也不回的离去。 容透跪在冰冷的地上,寒风吹在身上,似乎毫无知觉,眼角有泪缓缓滑落。恍然间,他似乎想起了他们初次相见的场景,想起他曾经的意气风发…… 夜空下,林洛锦跳上马背,策马而去,在这座巍巍大山之中,两名皇子的斗争仍然在继续,如果容透想得明白,那便是成全。 回到永宁侯府之后,没有洗漱便就睡着了,睡梦中,她看见了一个小女孩和一个小男孩的故事。 “我长大后嫁给你做太子妃好不好?”小女孩眨巴着明亮清澈的双眼,看着对面粉妆玉彻的小男孩问道。 小男孩似乎还不懂得“嫁娶”的寒意,水 汪汪的大眼睛一闪一闪的,迟疑久久才点头:“嗯,我母妃说了,你是她从几位大臣夫人那里抢来的儿媳妇,来得可不容易了。” “可是,你马上就要去苍岳了,要去很久吗?” 小男孩摇着头:“我也不知道。” 小女孩沉思了,小男孩看着小女孩沉思的样子,问道:“要是我去了很久,你还会等我吗?” 小女孩毫不犹豫的点头:“会等的,你可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了。” 那时候的喜欢,仅仅因为长得好看吧! “你若是想我了,就抬头看看天边的云彩。” “因为,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第556章 容烨大婚 那个时候的感情,或许真的可以很简单,就那样一个简单的约定,便就铭记一生。在容桓的意念之中,那是他许下的诺言,也是他的心之所愿。 他在苍岳的那些年,无论遇到再难的事情,每次想起故国有个人在等着,心中便有无限力量,撑着他过了一关又一关。 可在他离开大燕的这几年,他所依念的女孩也在悄悄长大,从一个世家嫡女变成一个恶名昭彰的女霸王,永宁侯府势大,成为越来越多人吹捧的对象,在当权者眼中自然也就越来越扎眼。 其实,在林洛锦恢复记忆之后,她就已经想起了从前的种种,她也打算敞开心扉去接 纳容桓,可事情总是不随人愿,彩云和小桃的死,让她对容桓彻底失去了信任。 在她每一次很想相信他的时候,这件事情便会跳出来,提醒她曾经的发生的教训。她有太多在乎的人,她不想冒险。 林洛锦睁开眼睛,发现额头满是汗珠,回想着梦中的一切,她心情有些忧郁。 忍冬端着水盆进来,看见她已经醒了,说道:“没想到小姐起得这般早,你昨晚那么晚才回来,可真是让人担心,我差点就出去寻你了。” “现在什么时辰了?” “巳时已过,镇北王府的迎亲队都已经把新娘子接回王府去了。” 林洛锦下 床来,忍冬过去为她更衣。 “二公子和夫人已经去送过贺礼了,该是留下用饭了,这个时辰还未回府,老侯爷说不用等他们用饭,请小姐您过去跟他一起吃。” 走出房门,天朗气清,的确是个好日子。 安然嘴上没个遮拦,说道:“今儿这日子老天爷可真帮忙,一连下了那么多天的雪,今日就突然放晴了,整个燕京城的人都在说,这桩嫁娶是上天注定了的,老天爷都这么高兴,特地放晴了。” 忍冬一个眼神看过去,安然突然闭住了嘴巴。 林洛锦听在耳朵里,并没有在意。 “阿锦!”正走着,林啸夫妇便已经 回来了,南萱儿开口叫住了她:“小锦,你要过去和爷爷一起用膳吗?”瞧她去的路线,便已经猜出来了。 林洛锦停下脚步,看着朝她走来的南萱儿,满脸幸福的模样,笑开了花儿。 “是啊,还以为你们留在镇北王府用饭了。” 南萱儿一副不情愿的表情,说道:“我还是更喜欢吃咱们侯府小厨房里的饭菜,那样的席面,牌面倒是有了,味道还是差了点。况且,今日皇后娘娘在那里,怪不自在的。” 林啸对忍冬说道:“去吩咐厨房多备两副碗筷,我们一块儿陪爷爷用膳。” “是。”忍冬领命而去。 南萱儿紧 紧拉着林洛锦的手,颇有些神秘的小声说道:“小锦,你没去是最明智不过的了,那群人眼巴巴等着看你去呢。” 林洛锦倒不甚在意,玩笑道:“那今日岂不是让他们失望了!” 两人哈哈笑了起来,整个永宁侯府中洋溢着欢声笑语,远处的老管家看着这一幕,欣慰的点了点头。 旁边的妇人见状,问道:“管家这是遇到了什么喜事,喜上眉梢的样子。” 管家答道:“咱们永宁侯府沉寂了那么多年,如今恢复荣光,二公子与夫人琴瑟和鸣,大小姐和二小姐等一众姐妹也和谐相处,整座侯府一片祥和安宁的气氛,自然是喜事。” 第557章 饭局 一家人围坐炉前吃着简单的饭食,每个人心中都是温暖着的。 饭吃到一半,老侯爷突然放下筷子,老管家手里拿着一个信笺,从外面走了进来。老侯爷眯细着眼睛,看着老管家走到饭桌旁边。 “大小姐,刚才有人送了这封信来,嘱咐了让您亲启。”说着,便把信笺送到了林洛锦面前。 老侯爷眯细着眼睛,看着林洛锦打开信封,只见林洛锦眉梢微微蹙起,也不像是遇上难事的样子,但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 “这么神秘,什么事儿啊小锦?”南萱儿好奇的问道。 林洛锦放下信笺,有些无语的说道:“是宋修沉,约我到望月楼吃饭呢。” 南 萱儿接过信笺看了一眼,随后笑道:“看来这位宋二公子对咱们家小锦有别的心思了。” 这话大伙儿心里都懂,自从林啸新婚之日他出现在燕京城后,便三天两头的上门,不管被泼了几次凉水都依然如此,要说有恒心,宋修沉绝对算一个。 老侯爷扫了一眼林洛锦,见她没什么变化后,开口道:“臭丫头,你与这位宋二公子究竟有什么渊源?他宋家在天祁堪比大燕的萧家,那是天祁的兵器库。” “哪里有什么渊源!”林洛锦赶紧说道:“当初为了找寻南君岐,我化名南宫锦在他的府上做过一段时间的医官,与他相处我自始至终都是以男子的身份出现的,不知她如何查 探道到了我的身份,此次他入燕京城,我也没想到他能找到侯府来。” “哼!”老侯爷一哼,说道:“你倒是摘得干净,瞧他对你的态度,很难不让人怀疑你们之间的关系。” “是啊,如今适逢多事之秋,燕京城里暗潮涌动,老皇帝重新启用我们永宁侯府,加上你与太子的婚约,多少双眼睛都盯着咱们,万事都要留心。”林啸也说道。 南萱儿点了点头,转向林洛锦:“小锦,既然他约你,不如就趁此机会与他说清楚吧,若是与他的传言传到宫里,咱们这位皇帝陛下又不知道该如何想了,总归不是好的。” 林洛锦抖了抖眉,抬头对管家道:“送信的人可还在 门口?” “还在门口,等着小姐您的回复呢。” “那你便回了他,本小姐定准时赴约。” 管家出去了,林啸又说道:“这位宋二公子真不知道究竟想做什么,望月楼乃是燕京城内数一数二热闹的地方,他约阿锦在这里吃饭,似乎是故意给燕京百姓看的。” “不管他想干嘛,只要跟他说清楚就行了,你还不相信小锦吗?”南萱儿说道。 林啸皱着的眉头并没有因此而舒展开来,说道:“万事还是小心为上,阿锦,让忍冬和青芜跟着去吧。” 林洛锦知道爷爷和哥哥都是担心她,所以也就应了。 还没到晚饭时间,望月楼便已经座无虚席, 就连带望月楼旁边的茶楼都人满为患。生意虽然一直不错,可也从未见过还没到吃饭时间便坐满楼的情况下,忙得店小二只能忙里偷闲的擦把汗。 望月楼的厨师纳闷的从后厨走出来,扫过满堂的客人,不由得叹了口气。 “李师傅,您今儿可得掌好了勺,看这满堂坐,可是不能出一点儿差错。”掌柜对厨师交代道。 李师傅并不高兴的样子,又叹了口气:“掌柜的,您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手艺,这再精湛的手艺若是有人存心找茬,那不还是白搭!我可听说了,永宁侯府这位小姐,对吃的十分讲究,就怕到时候满堂客人都说好,她一人挑刺,那也是没法儿的事。” 第558章 有备而来 掌柜的赞同的点了点头,随后说道:“那咱们更得小心伺候了,宋二公子今儿摆这一桌可是摆给咱们太子殿下看的,咱们做好该做的,其他的随他去吧。” 李师傅摇晃着脑袋走回厨房去了,掌柜的回头再看看满堂的客人,忽然不知道今日这番情况是好还是不好了。 客人多生意旺自然是好事,可接待的客人非比寻常,若是打起来了,损失找谁去?细想起来,掌柜的头上便顶了一片乌云。 趁着日头,林洛锦坐在窗前看书,忽然门口传来了吵闹的声音。 “让开,还没人敢拦本皇子,你小丫头也太放肆了!”容珏意图闯 进林洛锦的瑶台阁,却被安然拦住了,硬是不给进,两人因此吵了起来。 “皇子又如何?这里是我家小姐的闺房,外男一律不得入内。”安然也不怯场。 容珏觉得面前的小丫头胡搅蛮缠,想着出宫前就该带上两个侍卫,关键时刻也能派上用场,就没人敢拦他的路了。 “本皇子也算外男?他是本皇子的未来嫂子,我去见未来嫂子,还要经过你小丫头的准允吗?麻利儿的让开!” 安然张开双手,死死拦着院门。 林洛锦听见声音,走了出来:“发生何事?” 出门便看见容珏一人站在门口与安然对峙,二人 见林洛锦出来了,都想说话,但还是被安然强了先。 “小姐,他想私闯你的院子,我自然不能让他如愿。” 容珏皱眉怒道:“什么叫私闯?你这小丫头……” “好了!”林洛锦开口打断,看向容珏:“你如今出宫变得容易了吗?听说皇上每日都要考你的功课,就不怕受罚?” 容珏皱着眉:“受罚就受罚,大不了挨几鞭子。” 挨几鞭子都不在乎?林洛锦顿时问道:“你急匆匆跑来是为何?” “自然是为了望月楼的饭局啊!”容珏看着林洛锦,眼神中复杂得很,总之是不快的:“整个燕京城都知道你和 天祁的宋二公子要在望月楼吃饭,那周围的茶楼饭馆都挤满了人,望月楼更是老早就没了空位,都等着看你们呢!你当真要去?” 林洛锦不知道一个饭局竟会引起轩然大波,有些无语的说道:“不过一顿简单的饭局,没必要这么大排场吧!” 容珏看着林洛锦,觉得阿锦平常挺聪明一人,到这个时候怎么变得迟钝了?还是变笨了? “阿锦,你好好想想,如果只是简单的一顿饭,用得着燕京城那么多人来看吗?这必定是他事先就宣传好了,故意把事情传出去,现在所有人都说,你与太子皇兄这么久不成婚,便是因为宋修沉,宋修 沉的这顿饭局,便也是故意摆给太子皇兄看的。” 林洛锦觉得,燕京城的百姓想象力真是丰富,没影儿的事情也能被他们想得有鼻子有眼,她从没在意过这顿饭,如今饭局还没赴,传言已经满天飞,看来真如二哥所言,宋修沉是有备而来。 “阿珏,你快回宫去吧,这件事情我自会处理,不会出现你说的那种情况。” 容珏一着急,跺脚道:“你和太子皇兄可真是天生的一对,一个淡定从容,另一个不慌不忙,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容桓的反应意料之中,林洛锦淡淡笑了笑。 “阿珏,你回宫去吧。” 第559章 提醒 林洛锦简单换了一身衣裳,就连头上的发钗也只用了最简单的样式。安然看着铜镜中的小姐,即便装扮如此素净,仍然掩盖不住小姐的倾世容颜。 “难怪那么多贵公子对小姐你那般用心,在燕京城中再找不到比小姐更美的人了。” 林洛锦起身,对安然道:“以后不要再说这些话了,让外人听了去笑话。” 安然骄傲的说道:“谁敢笑话?我说的可都是大实话。” 说话间,忍冬已经走到了门口:“小姐,马车已经备好了,时辰差不多了,我们现在出发吗?” “走吧。”林洛锦出了屋子,青芜已经等在了马车旁边。 本来只是一顿简单的 饭局,现在莫名其妙变成了整座燕京城百姓口中的谈资,那么多人等着看这场大戏,主角的她自然不能怯场。 宋修沉提前了半个时辰到望月楼,等在雅间的厢房中,身后的玉儿看着自家公子的神色,依旧一副吊儿郎当不可一世的样子,她有些不解。 “公子,您这番操作,外面的人都在传您是故意与大燕太子殿下为敌,您就一点不担心吗?” 宋修沉手中的美人图折扇“啪”一声打开,嘴角流露出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若林洛锦对容桓的情意如磐石一般不可动摇,本公子使再多的招数也是徒劳。” 公子说得似乎有道理,可是玉儿在宋修沉眼中分明看到了 一丝莫名的惊惶。他其实也是担心的吧,怕林洛锦不肯来赴约,那么成为燕京城百姓谈资笑料的便是他自己了。 “可是公子,您此番来到大燕,是要替太后办事的,可别耽误了正事才好。”玉儿提醒道。 宋修沉脸色忽然一阵铁青,手上的折扇猛然停住,眸光中闪过一抹阴冷的神色,开口道:“本公子心中自然是有数的,不必事事提醒。太后将你派在本公子身边卧底那么多年都等了,还急在这一日半日的吗?” 玉儿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她不想走到如今的地步,可她原本就是太后派去与云居山宋家的卧底,从一开始她便不是宋修沉的婢女。只是,演戏演的时间太长 了,长到她差点就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和目的,久到她真的把宋修沉当成自己的主子。 当有一天太后的特使找到她,她才恍然觉醒,想起自己是谁。 “公子,我不是想监视您,只是如果您早日完成太后交托的事情,便可以早日解脱。” “玉儿。”宋修沉看着城外熙熙攘攘的人群,满城有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这个位置,说道:“你虽然是太后的人,但你跟在我身边多年,我如何做事你该心里明白。林洛锦于本公子而言,就是与他人不同,我此番入京的目的,也有她。我不想也不愿你再有质疑,懂了吗?” 宋修沉给人的感觉永远是张扬嚣张的,极少看到他如 此正经的模样,玉儿知道,她确实多话了。 “玉儿知道了。” 话落,望月楼的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喧闹,玉儿说道:“是锦小姐到了。” 林洛锦下车,自然成了所有看客热议的事情,甚至还有人在旁边的酒楼里开庄押注。 掌柜的小跑着到门口来迎接,就怕一不小心惹得这位贵小姐不快,让他的望月楼遭殃。 “锦小姐,楼上请,宋二公子已经在楼上等候了。” 林洛锦抬头扫了一眼望月楼的一楼大堂,果真座无虚席,每一个人,每一双眼睛都看向她,似乎都在等着她上场唱戏一般。 收回目光,林洛锦对掌柜说道:“带路吧。” 第560章 赴约 掌柜将林洛锦带到二楼的雅间,整个二楼都被宋修沉包下了,整层楼除了他们和上菜等候差遣的店小二之外,没有其他。 宋修沉走出房门,迎候在门口。 林洛锦出现在他视线中的那一刻,一双眼睛里瞬间便换上了满满的笑意。他笑呵呵的看着林洛锦,开口说道:“你可真是守时得很,早到半刻钟也不肯,本公子可是等了你许久了。” 宋修沉将林洛锦迎进雅间,林洛锦环视了一圈整个雅间的环境,风格简约比较清爽,摆设也比较雅致,从整个酒楼的装饰风格看上去,这间雅间应该是特意布置过的。 林洛锦笑了一下,说道:“我知道云居山的宋 家富可敌国,家财万贯,可如宋二公子你这般奢侈浪费,也真是少见。” 宋修沉听着,打开折扇扑扑的摇晃着,笑言:“本公子的风格向来如此,这你该是知道的呀,想当时你还在我府中住时,比这更奢侈的也是有的。” 林洛锦抬头看着宋修沉,他故意将说话的声音放大,为的便是让外面的小二听去吧。他这个小算盘倒是打得精。 “二公子严重了,那时候我是以南宫锦的身份入住宋府,整个云居山的也也只知道我是男子,至于你后来如何发现了我的身份,那也是你二公子的本事。” 宋修沉呵呵笑了两声:“快坐吧。” 玉儿转身对外面的 店小二道:“可以上菜了。” 林洛锦落座,便抬头看向宋修沉:“二公子此番入燕京城怕不止是来请我这个古人吃饭这么简单吧?倒是燕京城中美女如云,富商巨贾无数,好吃好玩好游的地方数不胜数,可曾饱了眼福?” 宋修沉点了点头,故作正经的说道:“你们燕京的女子美是美,却少了些江南女子的婉约风情,至于美景嘛,还尚未有时间去游览,不知阿锦你何时有空?可否为我领路,也让我看一看你们大燕的美景。”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云居山远在西南,鱼米之乡养出的美人自然是婉约妩媚更具风情万种的,瞧你二公子的样子便知道了。” 宋修沉不以为然,深觉林洛锦这是在夸他。 “阿锦,听闻望月楼是燕京城中最负盛名的酒楼,这里所有名贵的菜式我都点了一道,你一会儿尝尝看。” 林洛锦看着宋修沉,从他纨绔不拘的脸上竟看不出半丝破绽。 “二公子,今日你约我至此无非是想让整个燕京城的人都注意到你,注意到我永宁侯府,或者你还有其他的目的,挑起与容桓之间的争斗,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不如摆明车马的说出来吧,别再弯弯绕了,累得慌。” 菜还没上完,林洛锦便不想再等了,她从宋修沉的目光中看出一丝不自然,可只是一瞬间,宋修沉将它隐藏得天衣无缝。 “你何必这般认真?我不过想请你一起吃顿饭而已,你便联想出那么多不纯之事,在你眼中,本公子便是那样的人?” “是。”林洛锦毫不犹豫便说道:“你是怎么样的人,你自己清楚,我也清楚,就别藏着掖着了,你是天祁的皇商,没有国书便擅自来我大燕京城,还制造出这一堆事端,不就是想用争风吃醋来掩盖你来燕京的正是目的吗?” 林洛锦一语中的,宋修沉脸上的笑僵住了,他收起手中的折扇,眸光中含着笑,却又似乎还有别的东西。 “无论是在云居山还是燕京城,你总能一眼便读懂本公子的心,阿锦,你真是我的知心人!” 第561章 顾左右而言他 林洛锦觉得宋修沉真是无可救药了,他觉得一切靠他的嘴皮子功夫便能掩盖所有吗?即便是要承认,也要把她牵扯进去。 所有的菜上完了,偌大的餐桌上满满一桌全是名贵的菜肴,林洛锦爱吃,可看着满桌的饭菜,却没有想吃的食欲。 玉儿从里面走出来,欲将门关上,忍冬忽然伸手将门推开了。 “不能关门。”忍冬说道。 玉儿拉门的手没有松,继续道:“这是我家公子的意思。” “是谁的意思也不行。”青芜站出来说道:“姑娘,你恐怕不懂我们大燕的规矩,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是要遭人话柄的,宋公子也是有头有脸的名仕, 再者,我家小姐与太子殿下又婚约在身,不便关门。” 玉儿拉住门的手一松,静悄悄走到门口站着去了。她不是不明白大燕的规矩,是为了公子…… 青芜进屋,静悄悄站在林洛锦的身后。 宋修沉抬头看了一眼青芜,了然于胸。 “阿锦,我此次入燕京的确还有别的事情,但是现在我不能对你讲,你只要知道我不会伤害到你便好。你知道我没有带国书,若当真计较起来,恐怕我们现在见面也就不会在这里了。可我如今正安然无恙的坐在这里,便是最好的证明。” “大燕与天祁的联姻自然是有效的,否则,你天祁右翼散兵突袭我大燕边 境,南海的驻军早就将它踏平了。你不是南君岐派来的,你代表的,恐怕是天祁皇室的另外一股势力吧?” 宋修沉一瞬不瞬的盯着林洛锦,眼前的女子比他想象中更加聪慧。 “阿锦,你知道我是何时知道你的身份的?” 宋修沉突然转移话题,继续说道:“那日你突然失踪,我追踪到了那个戏班,在那里,我看见了一副女子的画像,还有写满‘林洛锦’三个字的纸张,那副画像上的脸跟你一模一样,那时候我才恍然大悟,原来南宫锦便是林洛锦。经过一段时间的查探,我终于得知,林洛锦竟然是大燕皇朝永宁侯府的嫡女,也是太子妃。” 林 洛锦听着他说发现她身份的始末,始终未发一言。 宋修沉看着桌上的那盘栗子糕,说道:“也是很久之后我才知道,当时在这戏班中藏匿身份之人,竟然是君岐太子。这还是后来太子登基,我入京恭贺,在新皇的手札中发现,那竟是新皇的笔记。” 南君岐对她的情谊,林洛锦早已经知道。只是,这世上有些情是注定要被辜负的,有如南君岐,有如苏折染…… 林洛锦拿起面前的筷子,吃了一口菜,觉得味道还不错。 叹了口气,宋修沉继续说道:“我的确出现得太晚了,即便没有太子容桓,也还有君岐太子,如今的新皇,再者,还有燕京城中 的一位小王爷,我没有见过他,却听很多人议论过,阿锦,你辜负了这么多人,可曾找到属于你的幸福?” 林洛锦手中的筷子一顿,继而看向他:“二公子倒是将我的事情打听得一清二楚,只是这些都成了往事,没什么好再提的。我方才也说过了,你大可以将你的目的讲出来,或许还有谈一谈的必要,你顾左右而言他,倒让我看轻了你二公子。” 林洛锦看着宋修沉,见他久久不开口,便已经知道了答案,起身道:“既如此,感谢二公子的款待,我先走了。” 见林洛锦要走,宋修沉脱口而出:“若我的目的是容桓,你是不是会站在我的对立面?” 第562章 你爱容桓吗? 林洛锦的脚步顿住,转身看向宋修沉。 她没想到宋修沉会真的把目的告诉她,她更没有想到宋修沉的目的会是容桓,但若是容桓,宋修沉又想做什么?废了容桓的太子之位吗? 天祁的右翼散兵突袭大燕边境,即便是要派兵抵抗也是镇北王容烨呀,容桓说到底只是在朝中理政,对边境的威胁并不明显,除非他们的目的是乱大燕国政! 南君岐登基之后便与大燕结亲,如今天祁的王后还是大燕人,自然不可能明目张胆的挑起战乱。她曾经听南君岐说过,天祁王室有几股复杂的势力,即便是王上也是束手无策的,看来在他登基之后,那些势力盘根错节并没 有因此受到削弱,反而有膨胀的趋势。 作为天祁皇商的宋家,究竟又代表的是哪方势力?扰乱大燕的国政,难道是想两国重燃战火? “你们究竟想做什么?”林洛锦神色凝重,质疑的盯着宋修沉:“如今的太平盛世不好吗?你宋家在天祁地位可说无人撼动,究竟还要争些什么?” “阿锦,你不懂。”宋修沉的眸光中突然闪现出无奈和难过。 “如果我能做主,我自然希望世界太平,可是……”宋修沉低下头,似有些痛苦:“阿锦,你爱容桓吗?” 这个问题确实问倒了林洛锦,连她自己也不曾知道答案。 容桓于她而言,是一个特 殊的位置,谈不上爱与不爱,更说不清楚在乎还是不在乎。她原本已经下定决心放下从前的芥蒂与容桓厮守一生,可彩云和小桃的死却又让她迟疑了,她一直想不清楚这之间究竟要如何抉择。 从她的神色中,宋修沉似乎读懂了什么,他心痛的闭上眼睛,很快又张开。 “阿锦,你走吧。” 林洛锦走出望月楼,门口聚拢人群围观,令人有些心烦意乱。 “回去吧。”林洛锦径直上了马车,马车缓缓启动,人群的喧闹声也被甩在身后,渐行渐远。 林洛锦离开不久,两队官兵便把望月楼围堵得死死的,两匹高头大马缓缓而来。官兵进门搜查了一 番,迅速下来向骑在马背上身穿官服的人汇报道:“副统领,人已经跑了,没有搜到。” 似乎早就料到这样的结果,来人正是丞相府的大公子王西城,如今的王西城是御林军的副统领,今日正是奉了青海王的吩咐前来查看别国探子。 王西城没有下马,看了一眼逐渐散去的人群,说道:“既然没有就收队回去了。” “是。”两队官兵很快整装齐备,他身后的一个士兵提醒道:“副统领,要不要在周围再搜查一番?” “人已经跑了,说明早已经得到了消息,难道还会在附近等着你去抓?”王西城反问。 那人顿时哑然,随后说道:“副统领 洞察先机,自然是听大人的。” 官兵离去后不久,旁边茶楼上出现一张脸,朝着离去的官兵看了一眼,回身去向自己的主子禀报了。 此时的宋修沉早已经退出了望月楼,但却没有走远,藏身于旁边的茶楼之中,似乎早就知道王西城不会搜查。 玉儿从门外进来,说道:“公子,他们已经走远了,我们现在怎么办?” 宋修沉想了想,说道:“返回驿站,想办法将消息送出去。” “可是公子,我们目前要送什么消息出去?”玉儿有些纳闷,自他们入燕京城也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大燕皇朝的局势短时间内也没有变动,该送何消息出去? 第563章 信者不疑 林洛锦的马车行至王府街附近,突然出现一个人拦在了马车面前,马车戛然停止。忍冬手中的长剑欲拔出,上前一步道:“你是什么人?为何拦路?” 那人缓缓转过身来,看清来人的脸,忍冬收回手上的剑,看着来人:“安大夫,怎么是你?” 今日的安泽,与平日见到身穿太医官服的安太医截然不同,今日的他一身黑色劲装,手上拿着冷兵器,俨然一副侠客的装扮。 安泽朝前走了两步,对着马车里的人说道:“锦小姐,我家主子有请。” 林洛锦拉开车帘,看着安泽。这位她一开始便认识的安太医背后的主子又是谁? 看安泽似乎并没有敌意,说话 也十分客气,忍冬上前问道:“你家主子是谁?” 安泽不作回应,只对林洛锦说道:“锦小姐去见了便知道,我自然也是不会伤害锦小姐的。” 不清楚来人底细,青芜防备的对林洛锦道:“小姐,谨防有诈,他以太医的身份做掩护,不知有何目的,切勿听信。” 林洛锦走下马车,她打量着安泽的这身装扮,似乎想从他的身上找出点儿蛛丝马迹,可上下看了一遍也没发现任何异样。也是,能在太医院隐匿身份那么多年还升任太医署院长之位的人,自然是不简单的。 她在镇北王府受辱受伤,他是第一个出现维护并帮助她的人,无论他现在的身份是敌是友,林洛锦 总归不会直接拒绝他。 安泽看着林洛锦,想着林洛锦该是不会信他,拿出一道令牌来递给林洛锦:“这是太医署院正的令牌,锦小姐若是不信……” “带路吧。”安泽话未说完就被林洛锦打断,他有些迟疑,似乎觉得方才的声音是幻听。 安泽一动不动,倒让林洛锦笑了一笑:“安太医不带路,我又该去何处见你的主子?” 听清楚了话,安泽才恍然,伸出手势:“锦小姐,请。” “你们先回去吧,不必跟来了。” 忍冬和青芜自是不放心的。 忍冬立即说道:“让我同小姐一起去吧。” 青芜也道:“是啊小姐,不知道对方是什么 人,你一个人去总归不放心,就让忍冬随你一起去,也让大家放心一些。” 林洛锦看了看忍冬和青芜,安抚道:“放心吧。” 目送着林洛锦和安泽离去,青芜和忍冬都觉得小姐对这位安太医的信任有些奇怪,青芜问道:“小姐似乎没有和太医署有来往,为何会相信这位安太医?忍冬,你跟随小姐的时间比我多,可知道些什么?” 忍冬摇头,只说道:“从前听半夏提过,小姐还是镇北王妃的时候曾被府里的侧妃为难陷害过,还受了伤,曾受太医署的安太医帮助,应该就是这位了。” “放心吧。”忍冬跟随林洛锦的时间很长,经历过的事情也多,对于这位主子的 能耐也是有把握的,说道:“以小姐的武功,在燕京城内找到对手也不是那么容易。” 在拐角处有一辆马车,林洛锦和安泽都上了马车,赶车的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夫。在车上,安泽不敢直视林洛锦,低头说道:“锦小姐就这么相信安某?”竟然连贴身的婢女都不带,谁都知道,她的婢女武功高强,带在身边是最好的保障。 “镇北王府中你给予了我信任,我林洛锦向来是信者不疑。” 安泽未抬头,可是这句话在他心中却无端令人温暖,在这波云诡谲的燕京城中,能被人无条件的信任是多难的事情,尤其是身在侯门争斗之中,仍然怀有一颗赤子之心,难能可贵。 第564章 背后的主人 马车行了很久,但是却没有出燕京城。 “以前只觉得锦小姐医术卓绝,却不知是医尊姜白亲授的医术,安某自小习医,却远不及锦小姐之妙手,实在令人佩服。”他们之间能谈论的,只有共同习医这一点了。 “安大夫言重了,你如今已是太医署的院正,医术自不在话下,又何必妄自菲薄。我从前也以为你只是太医署的院正,竟也不知道你的背后还有人。这个世界总是令人猝不及防,只要不违背本心,也算是好的。”对于安泽身后之人,林洛锦有一些猜想,却不敢确定。 在这座燕京城中,谁的棋是下的最好的?谁又能掌控这个皇朝?她自诩城府不浅,却也次次泥足深陷。 “锦小姐,你是我见过所有世家小姐中最睿智,也是最明白的人。”这是安泽对林洛锦的夸赞。 林洛锦却笑笑:“聪明不见得是件好事,如果可以,我倒想变得愚钝一些,便不会有这许多烦恼之事。身在侯门,无可奈何罢了。” “在这燕京城,世家小姐随处可见,通透之人却极少,锦小姐是其中之一。” 说话间,已经到了。马车停住,安泽拉开车帘看了一眼,随后下车:“锦小姐,到了。” 下车之后,林洛锦明白了安泽背后的主人是谁,与她的猜测没有误差,这个地方她曾经来过。林洛锦看了一眼安泽,他立马低下头去,不敢抬头。 门童早就站在 门内等候,听见声音掩门看了一眼情况便直接打开了门。 “锦小姐,请!” 走进小院,林洛锦便看见了站在院中的安珀,她曾在这个院子里呆了三日。安珀朝林洛锦走来,安泽上前对安珀说道:“你带锦小姐进去吧,刚传来的消息,太医署有急事,我得回去。” “放心吧哥,殿下已经说过了。” 林洛锦略有震惊,安珀唤安泽为“哥哥”,他们二人皆是姓“安”,同一姓氏的人很多,谁又能想到看似毫无交集的两个人会是兄弟? 似乎看出林洛锦的震惊,在安泽离去之后,安珀便对林洛锦解释道:“锦小姐见谅,安泽是在下的兄长,我兄弟二人是为殿下所救, 能有今日也全凭殿下提拔。” 林洛锦没有说话,走在前方,这里并不需要带路,她知道容桓在哪里。 这个小院外表看似与其他的院落无二致,园内却是别有洞天,小桥流水、花红树绿。沿着溪流走过一道小桥,便到了一处小屋,林洛锦站在桥头,看着紧闭的房门。她回燕京多日了,今日却是容桓第一次主动找她,究竟为的是私事还是公事? 愣神间,那道门缓缓打开了,容桓出现在眼前。恍若梦幻间,林洛锦看着站在门边的人,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阿锦。”容桓的声音传来,他唤着林洛锦的名字。 “我煮了茶,进来喝两口吧。” 一阵冷风拂过 ,绷紧了人的神经,林洛锦清醒过来,既然来了,自然不能站在门外说话。她提步走过去。 屋内仍旧是她熟悉的样子,容桓坐在窗棂边的茶桌旁,正认真的为她煮茶。 冬日隆隆,屋内茶味飘香,沸水形成的水蒸气袅袅绕绕的飘散在屋内,令人感觉温暖。 林洛锦走过去坐下,容桓送了一杯茶汤到她面前:“这是紫衫云雾,茶汤较为清澈,但是香味不减,是刚从雪峰山上送下来的。” 林洛锦看了一眼面前清澈透亮却又带着微微淡紫的茶汤,她对于茶道并不精通,对于品茗也没有任何研究,再好的茶在她面前,也如牛饮水。 “你今日找我,是因为宋修沉吗?” 第565章 生气 容桓拿着茶杯的手忽然停顿了一下,抬眼看了看林洛锦,回答道:“不是。” 看着容桓喝下一口茶汤,林洛锦又问道:“那是为了你我的婚约?”这个问题他们迟早要面对,不如早些说清楚,也让彼此的心胸开阔一些。 容桓目光灼灼,对她道:“你觉得我见你,皆是因为其他事情吗?” 容桓心里也该明白,他们走到今日这般境况是何缘故,如今难道要告诉她,他想方设法的见她,只是因为想念吗? 林洛锦心中并没有一丝高兴,反而觉得这是一种负累,让她感觉沉重,始终卸不下去。 “我与容烨和离之时,皇上曾允 我婚假由我自己做主,近日我也正在思考,想寻个合适的机会,求皇上收回你我的赐婚……” 话未说完,她看见容桓忽然闭上了眼睛,似含有怒气的说道:“我说过,你只能是我的太子妃。这一辈子,永宁侯府林洛锦只能嫁太子容桓,皇家玉牒上,写在我身边的那个女人,只能是你。” 如此强势的话语,让林洛锦一怔。 随后她缓过神来,也带着怒气回道:“容桓,这话你曾说过了,可记得当时我是如何回你的?” 容桓不语,似乎没听见,不接话。 林洛锦盯着他,那张脸的确颠倒众生,只可惜她也不是一个看脸吃饭的人 ,容桓的态度让她着实恼怒。 “我曾尝试着敞开心扉接受你,可结果如何?彩云死了,小桃死了,我不过是你和天祁太后利益交换的牺牲品!如今你说你的太子妃非我不可,容桓,你不觉得这对我太残忍吗?” “这桩赐婚我不是在与你商议,我不会嫁给你,更不会成为你的太子妃。” 容桓猛然睁开眼睛。 “阿锦,我们何时变成了这个样子?” 林洛锦觉得好笑,容桓他自己心里不清楚吗?何时? 在他与天祁太后做交易的时候,他难道没有想过今日?或者是彩云、小桃因为他牺牲的时候……原来在他心中,这些曾 经给她带来的伤害,竟是无足轻重的吗? “容桓,你真是无药可救了!” 话落,林洛锦猛然起身,她不想在有他呼吸的地方多呆上一刻。 走到门边,容桓突然叫住了她:“阿锦,不是我!” 林洛锦脚步顿了一下,只觉得如今的容桓真是越来越无耻,睁眼说瞎话这种事情竟然张口就来,她亲眼看见的事实,他竟也能满口否认。 安珀整端着林洛锦最喜欢的水果匆匆走来,却看见林洛锦已经从屋内气冲冲的走了出来,安珀站在桥头愣住:“锦小姐……” 林洛锦径直从安珀身旁走过,她的神色说明了她此刻的心情,已 经跌到谷底,失望透顶。 回头目送了林洛锦离去,安珀端着水果狐疑的走进去,见自家主子的手伏在案桌上,垂着头,似有万千烦恼无法挥去,他极少见到主子如此。 “殿下,锦小姐怎么走了?” “啪!”话才刚问出口,容桓手边的茶杯轰然碎裂,是被雄厚的内力震碎的。 安珀被这一幕吓得不敢再问,他放下水果,轻轻走了出去。不知道殿下和锦小姐又发生了什么,锦小姐脸色不佳,殿下更是极少见的发怒了。 他追出门,本想再去问一问锦小姐,却发现林洛锦已经出门离去了。他目送着离去的马车,长长叹了一口气。 第566章 算命 除了街,林洛锦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头也不回的对赶车人说道:“你回去吧,我认得路。” 赶车人看了她一眼,便也听话的调转车头去了。 她并没有回永宁侯府,而是朝着皇宫的方向走去。 事情总是要解决的,既然已经说到了今天这地步,那便择日不如撞日,索性今日就去老皇帝面前说清楚吧。 走了近半个时辰,感觉腿脚有些酸疼,再抬头看看已经逐渐暗下来的天色,初步算了一下,按照她现在的位置和脚程,如果走到皇宫去,至少还要半个时辰,那时候天已经黑了。 “上好的胭脂水粉,瞧瞧了,看一看,上好的胭脂水粉……” 路旁的摊贩的叫卖 声传来,林洛锦扫了一眼,想着无论如何今日也要解决此事,于是她振作精神,继续走。 没走出几步,似乎听见有人在叫她,她转身看去,没看见人影,觉得是自己幻听了。刚走两步,又听见那声音,这次她停下脚步回头去看,满街的人来去匆忙,或是叫卖着做生意,只有街角的一个“神算子”摊位的老者笑看着她。 转身走过去,看着山羊胡须的老者,问道:“方才是你在叫我?” 那老者目光炯炯的看着她,嘴角似有似无的流露出一丝笑容,愣看了她半晌,这才开口道:“小姐乃是天生贵胄,只是命途多舛,可也多遇淑人,这是造化。” 摸不着头脑的说了几句,林洛锦 没听太懂,扫了一眼旁边“神算子”的招牌,皱了皱眉道:“我从来不信鬼神,不信命运,若是凭你看一看相就能知道我的人生,那你岂不成了命运的主宰?这大千世界,万万千千的人,谁还去努力奋斗改变命运?找你算一卦就好了!” 听完林洛锦的话,老者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笑言:“小姐说笑了,老夫又怎能主宰得了世人的命运,不过看小姐今日的面相,有感而发罢了。” 她从不相信算命,若世人都能提早知道自己的命运,书生何苦还要苦读十年圣贤?商贾也不必远走各邦谈生意买卖,为官之人也不必卖力为政了……她摇摇头,转身欲走。 “小姐,可否听老夫一言?” 林洛锦不听,执意要走。 “不收你银子。” 林洛锦觉得这老者实在奇怪,是非要给她算一卦不可了? 转身回来,林洛锦坐在了老者对面的椅子上:“好,那你便给我算一算,看我近期运势如何?” 一双老眼眯细着看着林洛锦,嘴角似有若无的笑着,摆出一张空白的纸来:“小姐想以什么字来测?” 林洛锦没有多想,提起笔毫便在纸上写下一个“锦”字。 老者看着字迹,连连点头:“小姐笔锋有力,却不失隽秀之美。” “金帛为锦,金为贵器,也与军器相关,帛,和美之意。小姐生于军政世家,也必得继续走下去,帛虽有和美之意,也与巾 帛有关,天子之帛为旨,不可逆。” 听完,林洛锦懂了个大概,她开口道:“你是容桓的人吧?以这种方式来告诉我,说明他还是不够了解我。我林洛锦不信天命,不信鬼神,更不信命运,我只信自己。” 话落,林洛锦起身就走。 “小姐留步!”老者再次叫住了她,林洛锦脚步顿住,听他说道:“老夫是依据小姐所书之字来测的,与你口中之人无半点儿关系。老夫讲完这最后一句,绝不多言。” 林洛锦回头,听他讲完这最后一句。 “小姐,冲动之下做出的抉择往往会让人疑惑或后悔。无论你当下决定了什么,不如再回头细想一下,若真的决定了,再去做。” 第567章 夜长梦多 神棍便是神棍,林洛锦觉得,老者留她讲了一番话,不过是耽误时间罢了,他字里行间虽然没有指名道姓,却将她目前的处境说得清清楚楚。她最先想到的便是容桓,可走了一截路,她突然转身走了回去。 到了老者摆摊的地方,却已空空如也。 这不是容桓的做事风格,即便是不同意退婚,也不会以这种方式来阻止。 那么是谁?她始终不相信这世上有掐指一算就知道他人的人生的人存在。 被这样一耽误,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可即便如此,也仍旧拦不住她。 萧彧站在酒楼的雅间,看着下面的女子,墨言轻声问道:“公子,要不要去请锦小姐上来?”公子在 这里等了一天,为的不就是见她吗? 萧彧摇头,只说道:“去给她送匹马吧,从这里到皇宫还有段距离。” 墨言犹豫了一下,还是提醒道:“可是公子,今日是皇后娘娘的寿诞,真的要让锦小姐今日入宫吗?” “有的事情耽误了还能挽救,可有的事情却拖不得,夜长梦多,须得快刀斩乱麻。” “是,属下这就去。”墨言出了房间,一双丹凤眼仍旧一瞬不瞬的定格在那名女子身上,他心里再明白不过,这是一个极难得的机会,不可放弃。 林洛锦走着走着,迎面走来一个熟悉的面孔,牵着一匹马眼看着已经走到了面前。 “锦小姐,天色已晚,你为何会 在这里?”牵着一匹白色的马儿,墨言疑惑的看着林洛锦问道。 林洛锦看了看那匹马儿,想着真是天助我也,便说道:“我有急事要入宫一趟,能否借用你的马?” 墨言先是一怔,随后将牵着马的缰绳递给了她:“锦小姐,请随意。” “好,我明日回还给你的。”话落,林洛锦已经翻身上马,街上的人逐渐少了下来,她鞭子抽在马肚子上,马儿跑了起来,朝着皇宫的方向而去。 墨言看着远去的一人一马,心中不免有些感慨。公子从不是一个感情外漏的人,尽管他从未对锦小姐说过一个关于喜欢的字眼,可他的一举一动,一心一念,皆是她。 身在世家,却不 见得是好事,不能随心所欲,就连自己的心也不能随便给。 林洛锦到皇宫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整座皇宫因为皇后的寿诞也显得与别日不同,尤其热闹,宫灯也都换了新的。听闻当今的皇后喜爱莲花,所以皇宫里每一处有水的地方都养了睡莲,粉的、桃的、白的……各色皆有。 宫门口值班的内侍以为林洛锦是入宫来祝寿的,便带着她往皇后的宫殿走去。他不时的回头来看林洛锦,又觉得不像是来祝寿的。她手中没有礼物,衣着打扮更是素净。 “锦小姐,今日林帅带着少夫人入宫为皇后娘娘祝寿,献了一幅少夫人亲手绣制的百寿绣被,娘娘很是喜欢,给了不少赏赐呢 。”内侍这话,似乎是想套话,林洛锦心不在焉,现在侯府的一切事务皆是由南萱儿在打理,她一切都不必担心。 “是啊,二嫂是个心细的人,听闻皇后近来睡眠不太好,便想着为娘娘绣制棉被,祝祷娘娘好梦。”林洛锦随口答道。 林洛锦答的滴水不漏,内侍笑了一下,又说了一句:“倒是太子殿下,许是因为政务繁忙,竟连皇后娘娘的寿宴也未能出席。” 对于容桓而言,根本不会将这位新皇后看在眼里。 见林洛锦并未答话,内侍又问道:“锦小姐与殿下乃是陛下赐婚,听陛下所言,二位好事将近了。” 脚步一顿,林洛锦看向内侍:“你刚才说什么?” 第568章 谣传 内侍一时未反应过来,迟疑道:“锦小姐……” “你刚刚说的话,再说一遍。”林洛锦停下脚步,望着内侍。 内侍有些小心翼翼的回想着刚才说过的话,复述道:“奴才听皇上所言,您与太子好事将近……” 话未说完,林洛锦已经转身,加快了脚步朝皇后的宫殿走去。 想必老皇帝已经有所决定,联想到今日容桓见她,她心中一顿慌乱。其实她心中明白,老皇帝的圣旨不是说收回就能收回的,只是如今的她不想被人摆弄。 内侍加紧脚步跟上去,看林洛锦的神色,定是与他说的话有关,他不敢多问,紧紧跟着林洛锦走到了皇后殿门口。 皇后今 日高兴,将宫殿里所有伺候的宫女内侍都招进去赏赐了,因此林洛锦到的时候并没有人守门,她对内侍做了一个止步的手势,一个人顺畅的走了进去。 一进门便听见一片喜悦之声,夹杂着音律之声,一片祥和乐乐的场景。林洛锦没有直接走进去,而是在门口的台阶上停住了脚步。 “皇上,臣妾看太子近来处理政事很是辛苦,常常深夜还在批阅奏书,不如早些为太子和洛锦举办成婚仪式,如此一来,身边有了一个知冷知热的人,太子也就不会这般辛苦了。”这是皇后的声音。 老皇帝沉吟片刻,捋着胡须道:“他是太子,将来大燕举国的重任都要交到他的手上,要承其重必 先苦其志,太子不是一个吃不了苦的人。” 老皇帝这话,并没有直接回答皇后。 这时,容峥端着一杯酒站了起来,说道:“父皇,母后的意思是您给太子皇兄许的这门亲事也有段日子了,林洛锦又无故失踪半年之久,燕京城中谣言四起,有伤太子颜面。若是现在让他们完婚,必然会让那些传谣之人无话可说。” 听到这里,林洛锦这才想明白,想要她的容桓尽快成婚的不是老皇帝,而是皇后和容峥。 老皇帝看了看容峥,问道:“什么谣传?” 老皇帝的眼线遍布天下,燕京城中的谣传他早就知道,此刻他看着自己这位如今在朝中位高权重的儿子,明知故问 。 容峥心里又何尝不明白,只是皇帝已经问到了这一步,他不得不回答。 “父皇,近日燕京城来了一个人,是天祁云居山宋家的二公子,天祁军械库的掌家人,那位二公子在林啸大婚那日拜访,并送上贺礼,一连多日给永宁侯府嫡女送礼物,如今燕京城中百姓都在传,这位二公子与永宁侯府嫡女关系匪浅……” 说到这里,也不必要说得再明白些了。 容峥小心的抬头观察着皇帝的神色,他虽脸色不佳,却也并不生气,顿了一下,说道:“此事,太子早与朕说过,永宁侯府嫡女曾救过他,云居山宋家屹立百年,是知书识礼之大家,自然懂得感恩图报。” 容 峥还想再说点什么,但扫到皇后的眼色,他顿时停了下来,转而说道:“原来是这样,那是我不知其中缘由,操错了心。” 听到这里,林洛锦恍然明白了什么。她转身,静静走出了皇后宫殿。 她并不是老皇帝最中意的太子妃人选,这道赐婚是容桓固执的结果,以老皇帝现在的态度看来,并不着急让他们完婚,既然如此,她便没有必要急于一时。 刚走出皇后宫殿大门,却迎面撞见了容灵汐。 一见是林洛锦,容灵汐立即惊喜的笑着迎了上来:“锦小姐,你是来为皇后娘娘贺寿的吗?” 本想悄无声息的出宫,看来是不可能了,林洛锦笑笑:“是啊。” 第569章 为难,贺礼 就这样,林洛锦着一身素锦的衣裙和容灵汐一起进了皇后的宫殿,林洛锦的出现似乎令人有些意外,多少双眼睛盯在她的身上。 皇后看着林洛锦,笑得慈眉善目,笑言:“没想到这么晚了洛锦你还能入宫,实在令本宫欣喜。” 皇后话才刚落,容峥便开口了:“锦小姐这么晚特地入宫为皇后祝寿,想必是准备了十分精美的礼物,可否让我们大家也饱饱眼福?” 林洛锦看向容峥,顿时想剜他一眼。她急匆匆入宫,哪里记得今日是皇后的寿辰? 这时,另外一个声音响了起来:“青海王这是眼馋了,永宁侯府老侯爷可有的是宝贝,再者,太 子殿下那儿的宝贝也不少,想要饱眼福,算是找对了人。” 林洛锦看过去,说话的正是明王府的小世子。 十二皇子看向林洛锦,瞧她一身装扮,刚才进来的时候并未见她带着东西,况且连一个婢女也没有带在身边,便想着她可能没有带礼物。 “鸡蛋那么大的夜明珠,东海的七彩珊瑚,紫水晶,寿山石……你们今日见的宝贝还嫌少吗?阿锦的礼物自然是好的,不过我现在不想看宝贝,倒是想听听小曲。”说道这里,容珏对老皇帝说道:“父皇,近来我新学了一首滇西的民乐,已经学有小成,可否借今日的机会弹奏一曲?” 林洛锦颇为感激 的看向容珏,温和的笑了笑。 容珏是老皇帝最喜欢的小儿子,自然最听他的话,至于容峥刚才的话,似乎已经忘到了九霄云外。 老皇帝点了点头,便有宫女送上了古琴来。 音乐响起,林洛锦坐在边上却没有心情欣赏,心不在焉的想着别的事情,待一曲奏完,满场掌声。 “十二皇子这曲子极妙,让人仿若在春日沐浴阳光一般,如此天赋,可不输当年的果亲王。”皇后出口夸赞道。 老皇帝点了一下头,毫不吝啬的夸赞道:“阿珏启蒙之初便是果亲王所授,果亲王与他有半师之谊。” 夸赞之声不绝,林洛锦手上的一杯酒倒进 了肚子里。 坐在旁边的容灵汐小声的劝道:“锦小姐,你少饮些酒。” 林洛锦侧头对着容灵汐客气的笑了笑,回头继续往酒杯里倒酒,所有人的话题都转向了果亲王,多年前大燕国的另一个传奇。 众人谈笑了许久,不知是谁,突然说道:“我入宫入得晚,见太子殿下的马车停在了宫门口,想来太子殿下已经入宫了。” 太子入宫了,却不见出现在皇后的寿宴上,这是在故意扫皇后的面子。 那人说完话便觉得不对,可说出去的话已经收不回来了,顿时闭上了嘴巴。 皇后的脸色忽然一阵变化,而林洛锦不知饮了几杯酒,已经 昏昏沉沉。容灵汐朝林洛锦看了一眼,见她还在往嘴巴里灌酒,忽然站了起来。 “是啊,本来太子皇兄是打算亲自为母后送上贺礼的 ,可事发突然,军机处有急事待太子去处理,他只好托我将礼物送了过来。”容灵汐说着,便朝林洛锦走了过去,继续说道:“听太子皇兄说,今日本是要和锦小姐一起入宫为皇后祝寿的,锦小姐入宫得急,将礼物落在了太子皇兄那里,皇兄也托我一道送来了。” 容灵汐说着,便有两个宫女从外面抬进来一座屏风,屏风上用正红色的布盖着,有一股子神秘。 众人看着这个礼物,都好奇红布之下究竟是何物? 第570章 江山 容峥看着面前一座欲盖弥彰的礼物,冷笑一声,站起来说道:“太子真是辛苦,就连母后的生辰也要托他人送礼,就不知太子这礼物,究竟是多么宝贝?” 容珏知道,容峥与太子一向面和心不和,他这话明显就是挑拨离间,让皇后对太子心有嫌隙。 “七哥,太子皇兄的礼物自然不是凡品,方才父皇已经说过,太子将来是要肩负整个天下的,如今他刚刚摄政,自然是辛苦些,母后是不会因此生气的。” 话说到这里,若书皇后有情绪,那便是不知所谓,没有气量了。 皇后面色不改,一脸的温和美丽,笑道:“太 子的心意本宫收到了,如今太子摄政,许多政务都亟待他去处理,自是辛苦得多。洛锦,你要多多去照看太子才是。” 皇后这话说出,林洛锦端着一杯酒,遥遥敬向皇后,众人都以为林洛锦这是在感谢皇后,可喝完最后这杯酒,林洛锦伏在桌上,睡了过去。 众人的关注点都在面前的红布上面,所有人都好奇太子的礼物是什么。 容灵汐走出座位,朝皇后行了一礼,说道:“母后,太子皇兄说,此礼是给您的生辰贺礼,还需您亲自来揭开。” 有礼物怎么都是开心的,况且这还是太子送的。皇后也十分好奇这个礼物, 便立刻起身从主位上走了下来。 皇后伸手一把扯下红布,一座屏风便出现在众人眼前,然而令众人移不开眼睛的是屏风上的画作。 老皇帝看着这副礼物,顿时也惊住了,他起身,慢慢走了下来,怔怔看着屏风上的画面,每一笔每一画皆仔细看过。 “这竟然是我大燕国土!” “我大燕江山图不错!” “山川、河流、集镇,每一处都标注详细,即便是地理志上也没有如此完整的画面。” “更妙的是,竟然能将大燕的每一寸国土都缩略在一张屏风上面,色彩,笔锋,一丝一毫不差,这可需要多么深厚 的画功呀!” 所有人无不赞叹这副精美的绝作。 就连容灵汐也没想到太子的礼物竟然是一副江山图,她在来皇后宫的途中遇上太子的近卫安珀,并且收到太子皇兄的书信,便知道如何做了。 此刻,她回头看向林洛锦,却见她已经伏在桌上睡着了,她眼神中有些羡慕。无论何时,皇兄总能为她设想好一切。 今日若非太子皇兄的这副江山图,林洛锦恐怕是要出丑的。这副江山图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自然也就没有人再有心思来盯林洛锦了。 容峥看着眼前的一幅绝美图画,顿时脸色一阵阴沉,他再看向林洛锦 ,即便此刻她已经喝醉,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母后,皇兄听闻你曾说起寝殿内缺一座精美的屏风,这便送来了,母后觉得如何?”十二皇子问道。 皇后欣喜,连连赞叹:“太子有心了,本宫十分喜欢,即日起,这座屏风便摆在本宫殿中。” …… 宴会结束,容灵汐将林洛锦亲自送到宫门口容桓的马车上,容桓看着沉沉睡去的人,眸光中沉了又沉。 容灵汐从容桓眼中看出了担心,宽慰道:“皇兄,你与锦小姐好好说说话吧,她今日许是心情不好,也不听劝,喝了许多酒,怕是要睡到明日午时去了。” 第571章 生米煮成熟饭 马车里,容桓看着林洛锦的睡颜,他自诩从小到大没有任何事情能难为得了她,可他进来却越发的觉得,林洛锦便是上天派来的克星。 那么多年了,他为她费尽心思,用尽手段,如今却换来她的冷心冷情,难道他是真的错了吗? 她在瑶池山的七年,他虽然远隔千里,却从不曾停下过对她的关切,回燕京之后,他设法为她摆脱镇北王妃的头衔,又甘冒天下之大不韪求皇帝赐婚,可如今她因为一个误会无论如何也要解除婚约,他该如何化解? 若坐视不理,那么便依了她的心意,退了这桩婚约? 绝 无可能! 他的沉怒之气一阵一阵地涌上心口,想冲她发泄积存了许久的郁结之气,可看着睡得沉沉的人,又把所有的火气和郁气压在了心里。 “殿下。”安珀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容桓回过神来,看着酒醉中朝自己动手动脚的女人,神志有些迷离。他可以对任何女人绝缘,可偏偏对着林洛锦,他会止不住心头的气血翻涌。 “殿下!”安珀没听到动静,又低声喊了一声。 容桓扼制住在他身上胡乱动的手,轻轻闭上眼睛,让脑海平静了片刻,才缓缓开口:“何事?” 安珀闻声惊了一下 ,连忙收敛心神,压低声音谨慎地开口:“属下请示,是去永宁侯府吗?” 容桓闭了闭眼睛,嗓音暗沉:“去太子府。” 安珀又是一惊。 容桓平静地道:“今日皇后的贺礼是以本殿和太子妃的名义所送,所有人都知道太子妃心情高兴喝多了几杯,实在有些吵。永宁侯府的少夫人刚有身孕,不宜吵闹。” 安珀嘴角弯了一下,心领神会的道:“殿下考虑周全,属下马上嘱咐人去侯府报平安。” 容桓沉默,睁开眼睛,看向怀里的人,凝神片刻,吩咐:“太子府门口的那些眼睛全都打发了。” 安珀垂首应是,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容桓看着沉睡着的林洛锦,抬起手,指腹放在她的唇瓣上轻轻摩挲,似要将她的唇瓣看出朵花儿来,他心中同时惊骇,自己的自控能力是愈发的不行了,如果此刻不是在马车上,如果不是安珀出现,他真不敢想象。 生米煮成熟饭也不让她离开他的心思竟然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以往二十年,这种感觉从未有过。 他眉目沉暗地看了林洛锦许久,慢慢的撤回抚在她唇瓣上的手,复又闭上眼睛。 马车行驶在去往太子府的街道上,车轱辘压着地面发出 连续的响声,两旁偶尔有人、车错身而过,对这辆马车也未过多留意。 从皇宫到太子府,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很快便到了。 东宫门口,一个宫装嬷嬷带着一名小内侍和一名小宫女早已等在这里,在皇宫里最有资历的嬷嬷面前,宫女和内侍都不敢随意开口说话。 倒是嬷嬷最先开口和旁边的老管家说话:“锦小姐和太子殿下总算要修成正果了,先皇后在天之灵定会欣慰的。” 老管家和嬷嬷都是静慈皇后身侧的老人,对于当年静慈皇后许下太子妃的场景还记得清清楚楚,这算是圆了先皇后的心愿。 第572章 夜半表白 马车刚刚停下,车上的人还未下来,便听见一阵车马的声音匆匆的朝这边驶来。 众人寻声看过去,一辆马车赶得飞快,似有十万火急的事情。 “这里只有太子府一座府邸,这是谁的马车?”老管家和嬷嬷都睁大眼睛看过去,奈何夜色深沉,看不清楚马车上的人。 “吁!”马车在容桓的车旁戛然停了下来,老管家和嬷嬷看过去,车帘被掀开,一名穿着粉色披风的女子从马车里走了出来。 看清来人,嬷嬷有些迟疑的走了过去:“意禾郡主?” 容意禾刚刚下马车,只见车内又走出了一名女子,竟是顺亲王府旁支的小姐苏子宁。 容桓坐在马车上,听安珀走过去问:“郡主 和苏小姐这么晚来太子府是有什么急事吗?” 安珀话在问完,容意禾便气势冲冲的对着容桓的马车高声喊了起来:“请问太子殿下是要将林洛锦带入太子府过夜吗?” 众人皆是一脸惊愕的看着容意禾,这小姑娘还真是胆子肥了,竟过问起殿下的私事。 苏子宁跟在容意禾身侧,脸色焦急万分,有着担忧,又有着委屈。 “郡主!”安珀面色一冷,说道:“这是殿下的私事,您恐怕不方便过问。” 容桓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听出外面人的声音,低沉问道:“郡主深夜来太子府便是来质问本殿的吗?” 容意禾闻言,着急起来,绕过安珀伸手来挑车帘,不停说道:“殿下,你们 尚未成婚便同居一处,这传出去百姓如何看待你们?我今日若不来,明日这燕京城满城的谣传可就都晚了,殿下,请您让我们把她送回去吧。” 容桓先一步拉住车帘,不让她掀开,嗓音暗沉了三分:“郡主越矩了。” “殿下,林洛锦是不是在你车里?”容意禾还不死心的问道。 容桓不答话,安珀上前拦了一下,说道:“郡主和苏小姐还是快回去吧,殿下的事情还轮不到你们来管,若是再闹,可别怪我等不客气了。” 容意禾虽是气愤,可到底知道容桓的脾气,他刚才说他们越矩了的那句话的话音已经不容置疑了,若是咄咄逼人,不但达不到目的,还会惹出是非。 苏子宁见状,猛 着胆子开口了。 “殿下,您不能这样对我!诗书礼仪,琴棋书画,出身背景,容貌我哪里输她半点儿?这么多年您为何就看不见我对你的付出?燕京城第一才女,第一美人,若您不肯垂青眼,我要这些又有何用?她林洛锦有什么好?即便她是青白之身那也是嫁过一次的人,您宁愿为她担负骂名,也要全心维护,你为何如此不公平?” 苏子宁说着,将这么多年来心中所有的委屈和不平全数发泄了出来,她自认不比燕京城中任何一个女子差,自认太子妃的名号她当之无愧,自认所有人对她都是仰望的。可这些都是自以为,在容桓面前,她与其他女子并无不同。 容意禾与她是多年的闺中密友,知道她 的心思全都在太子身上,此刻看着她声嘶力竭的痛苦发泄,不忍上前劝慰。 “子宁……”开口却不知该如何劝慰,只好说道:“别太伤心了,他们不是还没成婚吗?不如你去求你大伯父,让他去求皇上为你们赐婚……” 苏子宁此刻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不停的抽泣着,可无论她有多撕心裂肺的痛苦,却等不来那人的一个回应。 容桓低头看着怀中的人似乎因为外面的吵闹声皱了皱眉头,嘴里小声的唤了一声:“容桓……” 虽是梦呓,可容桓听得极清楚,那是他的名字没错。看来是梦见他了吧,如诗似花的容颜顿时眉飞色舞,所有的阴霾一扫而光,马车外发生的一切,恍若未闻。 第573章 不作他选 如果时间可以静止,容桓希望停滞在这一刻,这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听见林洛锦梦中唤着他的名字,那种喜悦之色溢于言表。 他拉开车帘,将怀中的抱着,出了马车。 这一幕出现在众人眼中,无不惊异。本就伤心痛哭的苏子宁见状,更是不停的摇着头,不愿相信眼前看见的一幕。 容桓为停留一刻,抱着怀中的人便径直要入府。 “殿下!”苏子宁顿时高声喊道。 容桓停下脚步,未回头,开口道:“本殿一生只有一位太子妃,除阿锦之外,不作他选。” 话落,踏进了太子府,管家和嬷嬷赶紧跟了进去。 安珀吩咐守门的两个士兵: “你们护送郡主和苏小姐回府。”说完,也进了太子府。 容意禾看着空空如也的太子府门前,叹了口气。又回头去劝苏子宁:“你是咱们大燕的第一美人,自然会有好的男子来配你,你又何苦一心倾注在太子身上……” 容桓径直将林洛锦抱进了凤凰苑,嬷嬷和安珀等人也随后跟着进来。将林洛锦放在床上,容桓回身对姜嬷嬷说:“去煮醒酒汤。” 姜嬷嬷连忙应是,转身快步出门吩咐小太监去请了。 热水,暖炉,一切保暖措施即刻准备起来,整间寝屋很快便暖和起来,盖着的被子太热,林洛锦一脚便将被子踢开,睡梦中,又唤了一声容桓。 正在热水盆里 拧毛巾的手忽然松开,回身看着床上的睡颜,这已经是今晚第二次唤他的名字了,毛巾戛然丢在水盆里,朝着她的唇瓣印了上去。 酒气还在,她身上散发出的体香让容桓难以自持,人儿压在身下,一步进一步的索取,腰间的丝带缓缓被解开…… 容桓心底不曾有过的紧张感袭遍全身,有一种浓浓的幸福感。 不知何时,身下的人就只剩下一身亵衣,睡梦中的人呓语着:“容桓,你为什么要让我这么痛苦?你还我的彩云……” 动作戛然停止,容桓看着身下的人,忽然浑身冰凉起来。 “殿下!”门外响起了姜嬷嬷的声音。 容桓看着床榻上被她弄得衣衫 不整的女人,将被子拉过来盖在她的身上,他整理了片刻思绪,才下床走过去低声道:“进来。” 姜嬷嬷端着刚刚煮好的醒酒汤进来,说道:“殿下去休息吧,让老奴来伺候锦小姐。” 容桓半丝犹豫也无,直接回道:“不必了,姜嬷嬷去休息吧,本殿自己来。” 姜嬷嬷跟在他身边多年,自然了解他的脾气,说一不二,便静静退了下去。出门时,还不忘将门带上,出了门之后,嘴角弯起了笑容。 安珀见姜嬷嬷笑着从殿下屋内走了出来,便小声问道:“嬷嬷在笑什么?” 嬷嬷看了一眼安珀,小声道:“你不觉得今夜的太子府格外有温度吗?” 安珀 明白的笑了笑:“是啊,锦小姐便是殿下的晴雨表,也只有锦小姐能让殿下这般……”话未说完,他们都齐齐退出了院子。 容桓侧头看了一眼桌上的醒酒汤,再抬头看了看盖得严严实实的林洛锦,走过去端起醒酒汤来自己喝了下去。 他躺在林洛锦身旁,和衣而睡,眼眸一瞬不瞬的看着眼前的睡颜,像要看尽一生。 夜色已深,整个大地安静的睡着了,容桓也慢慢闭上了眼睛。 流年里的人们,遇见便是一种缘分,有人擦肩而过,有人驻足停留,无论好与坏,皆是无法挽留,亦是无法躲避的。 容桓深深的知道,他的一生,躲不过一个林洛锦,这是他的宿命。 第574章 昏迷不醒 夜,渐渐深了,整片大地都陷入了沉睡,容桓目光凝着眼前的睡颜,想了许久许久,眼睑缓缓垂下来,终是睡着了。 梦中,仍旧是年少的模样,无论他走到何处都有一个小尾巴总是跟在他身后,在他受委屈之时第一时间冲出来维护,放狠话。 一眨眼,她便已经长大了,矮他一个头,却是成了燕京城中人人闻之蹙眉的霸王郡主,可无论如何,在面对他的时候,她也还是林洛锦。 为了护着她,他护下了她整个家族,他知道这样的代价不小,所以他便用自己来做饵,在监察司的地牢中呆了整整七年。 而在林洛锦的梦境中,她 满眼映着熊熊烈火,少女撕心裂肺的痛苦哀嚎声传来,她想去救她,却怎么也挣脱不了身后的那道力量,竟眼睁睁看着少女惨死于烈火之中。 “不要!不要!” 一声惊叫惊醒了旁边的容桓,他睁开眼睛,看见林洛锦额头满是汗珠,脸色红扑扑的,皱着眉头焦急万分,眼睛紧紧的闭着,不知梦中的她看见了什么。 “阿锦……”容桓尝试着叫醒她。 “阿锦……阿锦……” 一连几声,都没能叫醒,看着脸色不对,容桓这才伸手到她额头上去探了探,很烫。 容桓立即起身,朝门外喊道:“来人!” 安珀守 在门口,听见声音立即推门而入,进屋却看见锦小姐还躺着,赶紧低下头来:“殿下。” “快去请上官。” 安珀一惊,抬起头来,看见床上躺着的人脸色不对便明白了,立即应声出去。 不一会儿,姜嬷嬷便端着水和毛巾过来了:“殿下,让老奴来伺候吧。” 对于林洛锦,容桓从不假手于人,他坐在床榻边上,抬头对姜嬷嬷说道:“你再去准备一些热水。” 姜嬷嬷知道,殿下对锦小姐的心思,是想自己亲自照顾,便也出去了。 上官隐背着药箱很快便来了,以为是容桓有事,一进屋便赶紧拉起容桓的手,皱眉 问道:“是哪里不舒服?” 话才问出口,脉也还没摸清楚,容桓便将他的手拉开,让出身后的位置:“不是我,你快看看阿锦,她昏迷不醒,怎样也唤不醒。” 上官隐松了一口气,扫了一眼床榻上的林洛锦,这个女人他虽然没有深交过,但也再熟悉不过,他也明白此女对于容桓的重要性,挑了一下眉,去拉林洛锦的手腕。 探了探额头,摸了脉象,最后起身道:“她没病。” 容桓盯着他的脸色,狐疑道:“没病?那她为何叫不醒?” 上官隐脸色变了一变,似有些为难,缓了半晌,才说道:“她是因为……来了葵水, 气血两虚,加上梦魇中急火攻心,这才导致她在梦魇中醒不过来,没有大碍。” 容桓这才松了口气:“可用开一剂药?” 上官隐摇头:“不用,让厨房炖一些滋补的汤补一补就好了,多喝一些姜糖水便好了。” 容桓抬头,对上官隐道:“那你便去拟一个滋补的方子交给姜嬷嬷。” 上官隐一怔,这种小事还要他亲自去办?慢慢的转过头去看容桓,脸色一阵沉暗。 可容桓这会儿哪里有时间去理会他,早已经俯身下去为林洛锦拉被子了。上官隐再一次感受到容桓有异性没人性的一面了,无语的收拾药箱静静走了出去。 第575章 山水轮流转 姜嬷嬷端着一碗滋补的鸡汤进来,容桓见到,伸手道:“给我,嬷嬷你下去吧。” 姜嬷嬷将补汤递给容桓,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同时关上了房门。 容桓端着鸡汤来到床前,伸手扶起床上的林洛锦,将她抱在怀中,见她紧紧闭着唇,他便喝了一口汤,然后对准林洛锦的唇输了进去。 沉睡中的林洛锦似乎没了梦魇,可仍旧不醒。 清甜温热的汤从喉咙输送下去,心房一阵温暖。 顺利的喂了第一口,容桓又喝了第二口准备继续喂进去,可刚要喂第二口时,林洛锦迷迷蒙蒙的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放大了的容桓的脸,她忽然挥手推开。 容桓 紧紧扣住林洛锦的腰,同时将鸡汤轻巧地挪开没有让她碰到,对上林洛锦惊异的脸色,容桓温凉的看着她:“上官刚刚才给你看过,先把汤喝了。” 尚未完全清醒的林洛锦疑惑的盯着容桓,嘴里还回味着鸡汤的味道,看到容桓嘴角的汤汁,联想到他刚刚的动作,猜也能猜到容桓刚刚做了什么。 她防备的盯着容桓:“你要做什么?” 容桓将鸡汤递到她面前:“你现在身子还很虚弱,把汤喝了吧。” 林洛锦扫了一眼鸡汤,她为自己摸了摸脉象,马上便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她将脸别向一边:“你先出去。” 容桓看着林洛锦的样子,他即便是出去,林洛锦 也是不会喝的,就又喝了一口汤药,俯身下去,林洛锦抵抗不住,清甜温热的鸡汤抢赢的流入了肺腑,她感觉她要呼吸不过来了。又气又恨,林洛锦被呛到咳了起来。 容桓不理她,又喝了一口,低头俯身。 林洛锦第一次感觉到容桓气怒的下场,他似乎抓住了她的弱点,狠狠的捏着不放,她怒急攻心:“容桓……你不是人……” 容桓颔首,放下碗,手指抹了一下嘴角的汤汁:“我的确不是人,这一点很早我便知道了,要想坐稳太子之位,要放弃的东西太多太多,要将自己修剪得无坚不摧。”话落,他又说道:“世人皆说我是无情之人,既是连情都舍弃了,又还算作人吗 ?” 林洛锦气怒,她瞪着容桓:“你既知道自己不是人,为何总是拉住我不放,你是想拉我成为你一样的人吗?” 容桓看着林洛锦,忽然闭了闭眼睛。 林洛锦挣扎不了,也抵抗不过,只能被容桓紧紧圈在怀中,她林洛锦从没有这般气恼过。 容桓睁开眼睛,看着被气红了脸的林洛锦,伸出如玉的手指替她擦了擦嘴角的汤汁,眸中深情不减,然后用力将林洛锦搂紧,抵着她的唇瓣,轻声说道:“阿锦,我说过,你无论生无论死都只能是我的人,无论你如何愤恨气恼,无论你如何挣扎抵抗,我都不会放手。” 林洛锦没想到如今的容桓还能无耻到这种地步, 利用了她,伤害了她,现在还能若无其事的说她只能是他的人。 她的心底一片灰暗,恨恨的看着容桓:“如今你是见我弱势好欺负,便可劲儿的欺负吧,你最好祈祷你永远这么战无不胜,否则落到我手上,便让你再也笑不出来。我林洛锦言出必行。” 容桓闻言,淡淡笑了一声:“阿锦这般说倒让我有些好奇,若我以后落到了你的手里,你会如何欺负我?”眸光盯着她的唇,方才喂汤的滋味还尚未散去。 林洛锦脸色绯红,伸手将他推开,双眼冒火,咬牙切齿的道:“你别太得意了,山水轮流转!” 容桓被林洛锦推开,靠在床沿,似笑非笑:“好,我等着。” 第576章 用心良苦 林洛锦一夜没有回府,尽管太子府派了人来交代,可老侯爷仍旧一夜未眠。 天才蒙蒙亮,林啸起床整打算去上朝,青芜便过来了。 南萱儿伺候着林啸穿好朝服,自己还没来得及收拾,便有人敲门了:“二公子。”青芜知道,此刻林啸已经起身,便直接敲门了。 听见青芜的声音,南萱儿和林啸对视一眼,这个时候过来定是爷爷派过来的。 “何事?”林啸问道。 青芜站在门口,转达了老侯爷的话:“大小姐夜宿太子府,老侯爷实在担心大小姐的身体,请二公子上朝之前先去太子府将大小姐接回府来。” 林啸已经穿戴好了,走过去打开门, 青芜就站在门外,林啸问道:“太子府的管家亲自来回话的……”林啸本想没有必要去这一趟,可说了一句话又觉得不妥,转而说道:“好,你去回了爷爷,我这就去。” 青芜离去,南萱儿问道:“阿锦与太子早有婚约,太子对阿锦也是用心良苦,爷爷是在担心什么?”容桓对林洛锦做的事情他们也看过很多,无一不觉得震撼。 林啸说道:“阿锦的性格你知道,如今她与太子有误会,自然不可能自愿留宿在太子府,可是阿锦却一夜未归,爷爷是担心阿锦她真的身体有痒。” 听到这里,南萱儿也有些着急道:“的确如此,那你快去吧,阿锦自从年前回来,我便一直瞧 她心情不好,也没敢多问她。你快去吧,可别真的生病了。” 林啸走到府门口,忍冬早已经等在了那里。 “二公子,让奴婢跟你一起去吧。”忍冬道。 “走吧。”林啸没有多问,可对于容桓与林洛锦之间的误会,阿锦没有对人提过,他们也不敢多问,路上林啸便问忍冬:“阿锦出去都是带着你的,天祁一行,你和彩云一起出去,却只有你回来了,阿锦和太子之间,是否因为彩云?” 这件事情,忍冬亲眼目睹,提起来便是痛苦。 “二公子,不是忍冬瞒您,这件事情您还是亲自去问小姐吧。至于彩云,她是为了救我们,还有小桃,在那场阴谋中死去的 人太多了,小姐她……” 忍冬没法儿继续讲下去,林啸也就不问。 到了太子府门口,守门的侍卫见到是林啸,便恭敬的上前牵马。 “林帅这么早来太子府,是有重要的事情吗?太子恐未起身,请容在下进去禀报一声。” 侍卫进去了,林啸等在门口,很快老管家便迎了出来。 “是林帅,快请进。” 林啸摆摆手:“不必了,昨夜舍妹宿在太子府实在叨扰,可否请福管家将舍妹带出来,我将其送回去,也好让家中爷爷放心。” 福管家一听,立即说道:“林帅放心,待锦小姐醒来老奴便第一时间送回侯府去,只是现下锦小姐尚未醒来,太 子上朝之前交代过,务必照顾好锦小姐。” 林啸一惊:“太子殿下已然入宫了吗?” “是。”福管家微微福身,说道:“大概在林帅来之前一刻钟刚刚离开太子府的,太子已经交代过了的,马车老奴都已备好了。” 听到这里,林啸点了点头,他实在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好,既然如此,能否让忍冬进去照顾她?” 福管家扫了一眼忍冬,他认得此人,是林洛锦的近身婢女,便点头道:“好,请姑娘随咱家进去便可。” 林啸目送着忍冬进入太子府,他看着“太子府”三个鎏金大字,金碧辉煌,即便在灰蒙蒙的天色中,仍旧耀眼夺目。 第577章 认准了的人 他们这位太子殿下,似乎总能看透每一个人的内心。阿锦昨夜宿在太子府的事情恐怕早已经传到了各位言官耳中,他今日一早便入宫,恐怕就是去堵住那些人的嘴巴的。 林啸骑在马背上,想想,觉得阿锦能有一个人这样为她考虑,实则好事。只是,他了解惹阿锦并非是个小肚鸡肠之人,可却对容桓这般态度,虽说是误会,可说到底谁也不知道所谓的“误会”是什么。涉及到两条性命,还是阿锦身边的亲近之人,这便很难说清楚了。 爷爷担心的,无非就是阿锦会不会吃亏的问题。如今看来,太子对阿锦深情如旧,只是,横在他们中间的那个误会…… “林帅!”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林啸勒住马缰,回头去看,是丞相府的大公子王西城。 王西城亦是骑着马来,跟上林啸,开口便道:“林帅今日走的这条路,是去太子府的方向吧。”没有明说,但意思已经不言而喻,他想问什么。 林啸对王西城并没有过多的交集,客气说道:“王副统领这话说得便狭隘了些。” 王西城一愣,疑惑道:“哦?此话何意?” “夫子言,条条大路通罗马,这条路不但可以通太子府,也通你丞相府,不是吗?” 被林啸这一怼,王西城一时无言,冷笑一声:“希望林帅的这句话能堵住满朝文武大臣的嘴巴。” 话落,王西城腿踢了一脚马肚子,马儿便跑了起来。 林啸看着王西城远去的身影,有些皱眉。不出所料,阿锦夜宿太子府之事,已是众人所知的了,他似乎可以预想到今日的早朝,会有一场骤雨袭来。 抬头看天,厚厚的云层遮住了太阳,不见阳光,整座燕京城显得有些晦暗。 忍冬一直守在屋外等候,太子府的一切如旧,即便是洒扫的内侍,也没有一个侧目的,忍冬不由得感觉到太子府的修养。 姜嬷嬷端着滋补的鸡汤过来,见忍冬守在门口,便问道:“锦小姐还未起身吧?” 忍冬点了点头,她对这位姜嬷嬷并不算熟识,只知道她是太子殿下的奶娘,太子殿下打小便是她伺候的。 “这是刚刚熬好的鸡汤,里面放了一 些滋补的药材,还放了一些比较爽口的食材,锦小姐应该喜欢喝吧?” 忍冬看着姜嬷嬷,上了年纪,皱纹爬上了眉梢,却慈眉善目,与皇宫里那些精明的嬷嬷都不一样,看上去本分、和蔼得多。 “嬷嬷,我家小姐她……”小姐一向少喝滋补的汤药,见嬷嬷端来这些鸡汤,难道真如老侯爷所料,小姐真的病了? “放心吧。”看出忍冬眼里的担心,姜嬷嬷说道:“这是女人的通病,来的时候总是虚软无力的,更何况锦小姐昨夜还喝了那许多酒,自是会更难受些的。” 听到这里,忍冬大概知道小姐的身体情况了,她算了一下时间,最近几日的确是小姐的小日子,顿时便明白了。 姜嬷嬷又说道:“自昨夜入府,殿下是寸步不离的守着锦小姐,恐他人照顾不好呢。这碗鸡汤便是殿下亲自在厨房盯着火熬的,我伺候殿下二十年了,却从未见他对谁这般上心,锦小姐真是好福气,殿下认准了的人,至死不渝。” 忍冬盯着姜嬷嬷手里的鸡汤,这当真是太子亲自动手熬的?她有些不敢相信,他夙夜守在小姐身旁,又亲自熬了鸡汤,那不是整夜都不眠吗? 从前她只知道太子殿下对小姐用心,却不曾想竟然这般尽心。她虽不曾从小陪小姐长大,可这些日子陪在她身边,便渐渐了解了小姐的童年,她的确值得更好的幸福。 这时,屋内传来了林洛锦的声音:“忍冬!” 第578章 包容和原谅 姜嬷嬷端着温热的汤随着忍冬进了屋。 林洛锦睁开眼睛,觉得腰酸背痛,很是不舒服,也没有仔细看周围的环境便习惯性的唤忍冬,待看见姜嬷嬷进来,这才恍然想起,她此刻是在容桓的寝屋。 “小姐,可是还有哪里不舒服的?”忍冬直直上前问道,看着小姐尚有些苍白的脸色,便更加关切起来。 倒是姜嬷嬷。她知道林洛锦难受的原因在哪里,温和的笑道:“锦小姐不必担心,殿下早早便为你熬好了鸡汤,您起身喝下汤去便会感觉舒坦些了。女人的小日子总是会不舒服的,老奴斗胆请锦小姐往后莫要在小日子期间饮酒了,否则受罪的还是您自己。” 姜嬷嬷像个啰嗦的老婆婆,见林洛 锦醒来便说个不停。林洛锦听着,尴尬的笑了笑,她要是知道自己来了例假,才不会喝那么多酒!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容桓,若是他那日不那样气她,她就不会冲动的跑进皇宫里,正撞上皇后寿诞。 忍冬扶着林洛锦起来,赶紧为她披上披风,即便此刻的屋内已经很暖和,还是生怕小姐再受凉。 林洛锦看了看忍冬:“你何时来的?” “今日一早,是二公子送我来的。”忍冬回道,扶着林洛锦走到软塌上坐下。 姜嬷嬷赶紧将鸡汤端了出来,送到林洛锦面前:“锦小姐,这是殿下亲自为你熬的,快喝了吧,喝下去身子暖和了,也就会舒坦很多。” 林洛锦看着面前一碗热腾腾的鸡 汤,上面漂浮着油珠和枸杞,鸡汤的味道传入鼻腔,闻得出里面还放了当归和益母草,都是女子调养气血的药物。容桓亲自上手去厨房熬鸡汤?林洛锦想想都觉得不可能。 “嬷嬷放下吧,我现在还不想喝。”对于容桓,她仍旧心存芥蒂。 “锦小姐,老奴是看着殿下长大的,二十载了,他从未下过厨房,可昨夜他却能为你亲自下厨熬这鸡汤,可见殿下对你视若珍宝,你若是与殿下有什么误会,看在他一心为你的份儿上,您就宽已宽心,原谅他吧。”姜嬷嬷见提起殿下,林洛锦的脸色便不好,就开口劝导起来。 “殿下他自小失去母亲,小小年纪又被送去敌国当质子,回来没享两年太子的尊荣,又被陷 害关进了昭狱,整整七年,他二十载的人生荆棘波折,鲜少与人亲近,可是他对你的心,老奴事事看在眼中,两情若想久长,便要学会包容和原谅对方。” 姜嬷嬷大概是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过何事,用两个简单的“包容”和“原谅”便想抹去,至少对于林洛锦来说是做不到的。可她也不想当面驳了嬷嬷的情面,于是说道:“多谢嬷嬷提醒,麻烦嬷嬷去通报一声,我半个时辰之后回侯府,请管家帮我准备马车。” 支开了姜嬷嬷,林洛锦仍旧看着面前的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发呆,她回想起昨晚容桓对她说的话,以及对她做的事……便觉得生气。 她在皇后宫里便已经断片儿了,至于后来是如何出宫,如 何来到太子府,如何来到容桓的寝室,她一点印象也没有。 抬头看向忍冬,便开口问道:“我昨夜宿在太子府的事情,是不是已经传开了?” 燕京城,无论是什么事情,只要有心人存在,不用自己宣扬便满城皆知了。 忍冬点了点头:“老侯爷很担心你,一早便让二公子来接你回府,老管家说你身子不适尚未起身,二公子便让我留在这里照顾你。至于太子殿下,在我和二公子到太子府之前,他便已经入宫了。” 她仔细回想着昨夜发生的事情,容桓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我说过,你无论生无论死都只能是我的人,无论你如何愤恨气恼,无论你如何挣扎抵抗,我都不会放手……” 第579章 巧合还是缘分 换好衣服之后,林洛锦不想再继续留在容桓的太子府,余光扫了一眼桌上还冒着热气的鸡汤,转身走了出去。 那碗鸡汤自始至终没有喂进林洛锦的嘴里,半个时辰之后,姜嬷嬷进屋来收拾,看见已经冷却的鸡汤,汤面上浮了一层薄薄的白油,不由得摇了摇头。 殿下这般诚心,锦小姐仍是没能原谅他,看来她先前的劝解并没有起到效果,于是暗暗叹了口气。 “皇后娘娘,您若是在天有灵,可要保佑殿下和锦小姐和好如初呀,殿下是随了您,一旦认定了的人和事,至死不改。他的眼光和您一样,都看准了锦小姐,可如今他们 之间有了嫌隙,有了误会,殿下日日愁眉不展,求您好好保佑他们呀。” 林洛锦坐了太子府的马车回去,可马车在街上走了快一个时辰还没走到永宁侯府。一会儿有人撞了马车,一会儿又堵路了,绕来绕去,便在这燕京城中绕了大半个时辰。 若非是外面还飘着雪,她自己又腰酸背痛,身子实在难受,早就下车自己走回去了。 忍冬看着脸色苍白,皱眉的小姐,下了马车。 挤过人群,才发现前方有一女子卖身葬母,在天子脚下发生这样的事情自然是吸引了许多路人驻足观望。 走回马车边,忍冬回道:“小姐,前 方路被人堵了,看样子一时半会儿也散不了,不如我们换条街走吧!” 林洛锦还没开口,车帘外便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真是巧得很,本公子也是被堵在了此处,这便是缘分了。” 这声音林洛锦熟悉得很,不是那厚脸皮的宋修沉又会是谁! “锦小姐,既然缘分让我们在此处相遇,而且同时被堵,不如上楼去喝口茶如何?本公子请客。” 林洛锦拉开车帘,看见一身华服的宋修沉正站在她的马车外面,嬉皮笑脸的样子伪装了一切。 “好啊!” 忍冬没想到小姐竟然答应了,赶紧上前扶住小姐。 卖身葬母的女子吸引了众多人的观望,林洛锦下车和宋修沉走进了旁边的茶楼便没有人注意到了。 上了茶楼,忍冬赶紧走到临窗的位置,将窗户关上,林洛锦走过去坐了下来。 伙计很快便送上了茶水,宋修沉自觉的倒了两盏茶,一盏送在林洛锦的面前。林洛锦看了一眼茶,并没有喝。 宋修沉顾自的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随后点点头:“嗯,好茶!”转而看见林洛锦动也没动,问道:“是否这茶不合你心意?马上换一种。” “不必了。”林洛锦淡淡看着宋修沉:“我近日不便饮酒。” 这话一出口,宋修沉秒懂, 恍然大悟。点了点点头,也不追问,面色反而露出一种轻松,吩咐伙计让旁边的酒楼送一份鸡汤过来。 林洛锦不免笑笑:“常在花丛中,宋二公子懂的倒不少。” 宋修沉挑眉,看向林洛锦:“是啊,本公子自认了解女人,可却看不透你。就像现在,你就坐在我面前,我却看不懂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宋二公子大费周章的请我来喝这杯茶,为的究竟是什么?”林洛锦表情淡漠,目光冷冷。 宋修沉闻之,恍然一笑,似想要以笑容来掩盖这一刻的尴尬:“锦小姐恐怕是误会了,那名卖身葬母的女子与我无关。” 第580章 宋修沉的目的 此此地无银三百两,林洛锦忽然笑了一下,讽刺的笑道:“我并未说那女子与你有关,你急着撇清关系反倒露出了马脚,宋二公子,摆明车马的说出来吧!” 宋修沉蓦然收住嘴角的笑容,沉默了片刻,而后抬头:“你怎么知道是我?”宋修沉自认为并没有露出什么破绽,却被林洛锦一眼看穿,令他有些不明白。 林洛锦淡淡答道:“没什么,巧合太多了便不再是巧合了。”从东寺街到王府街,再到王禹巷,到现在的方回街,她从太子府回永宁侯府竟换了整整四条路线都没能走通。 宋修沉目光闪烁了一下,不在追问林洛锦为何知道是他故意设计安排,而是直直看着林洛锦,问道:“你昨夜宿在太子府上了? ” 这明知故问的问题让林洛锦不想回答他。 继而,宋修沉又说道:“今日一早,满城的人都知道了此事,传言并不好听……” “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林洛锦忽然截断他的话,反问了一句:“只可惜你辛苦谋划一场,却不一定能达到你想要的目的,恐怕会让你有些失望吧。” 隔壁酒楼的伙计送上了热腾腾的鸡汤,拿着碗碟盛了一碗便轻轻退了下去。那伙计觉得,这个雅间的气温比外面下着雪的还冷上几分。 此刻坐在林洛锦对面的宋修沉觉得自己像是被脱光了衣服站在她面前,明明他什么也没说,可是她却似乎什么都知道了。 他的指甲掐住自己的掌心,顿时便留下深深的血痕。他 佯装着笑脸:“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是刚熬好的鸡汤,趁热喝一些吧,对你身子有好处。” 一看见鸡汤,林洛锦便立即回想到容桓昨夜对她做的事情,便什么胃口也没有,皱起了眉梢。 “你今日堵我,不过是想看看我和容桓如今的情况。宋修沉,大燕与天祁已经联姻修好,可你为何潜入燕京城,还企图扰乱我大燕朝政?你究竟是何居心?” 林洛锦一连串的问题问出来,宋修沉再也装不住了,他觉得自己像一个小丑,用尽了心机在燕京城里搅弄风云,竟然逃不出一个小小女子的眼睛。 “林洛锦,你实在太聪明。我不想与你为敌,也从未想过与你为敌,只是我有我不得不去做的理由,至于你说我乱 你大燕朝政,若你大燕内部真的清明,真的朝臣一心,我又如何能乱得了?” “林洛锦,这里是燕京城,是一个皇朝的国都,是一个国家的中心所在,即便你看它表面风平浪静,可暗地里的暗潮汹涌是永远不会停止的。你是大燕人,我是天祁人,我们各为其主,我感谢你看穿我却不拆穿我,可是,我不会停的,所有人都不会停的……” “你们究竟有何目的?你背后的主人究竟是谁?”林洛锦追问出来。 “哈哈哈……”宋修沉突然笑了起来,他站起身来,背对着林洛锦思忖了一会儿:“很多事情并非表面看上去那般简单,就如你当初在我云居山,大家都认为你就是南宫锦,可你实际上还是林洛锦,还是永宁侯 府的嫡女,还是大燕太子的太子妃……命运,是不会顺着你的心意走的……” “不管你要做什么,只要你威胁到我大燕的安宁,我便不会坐视不理。” “即便是容桓那样利用你,即便大燕皇帝那样对待你永宁侯府,即便这个朝廷有多少人想要你死……这些,你都要管吗?”宋修沉脸色带着怒气,冲林洛锦高声说道。 林洛锦嗤笑一声:“宋二公子怕是忘了,我是大燕人,永宁侯也是大燕的永宁侯,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党争也好,私利也罢,大是大非面前,我相信燕朝之人自有自己的判断。” 宋修沉似有些失望,闭上眼睛,良久,说道:“但愿你是对的。” 话落,宋修沉打开门,忽然离去。 第581章 打抱不平 林洛锦还想追问下去,却见宋修沉已然下了楼梯。这时她打开窗户,看着楼下卖身葬母的女子已有人去买,不多时便讲好价钱跟着买主走了,人群也逐渐散去。 心,忽然有些乱。她不知道在宋修沉的计划中,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门口有脚步声传来,林洛锦拧头看去,一袭白衣的男子站在了门口,男子面若桃李,肌肤似雪,有一股子阴柔的美。 这个人她认识,她曾在容桓那处神秘的小院里见过。 “我们可以谈谈吗?” 林洛锦不知道刚才她与宋修沉的对话他听到没听到?又听到了多少?她看着眼前的男子,看似儒雅温和,可眼神却 冰冷得很,并不好相处。 “是你。”惊讶过后,林洛锦说道:“请坐。” 此人是容桓身边的医者,自是最了解容桓的人,不知今日要来与她说何事。 上官隐走过来,坐在林洛锦的对面,林洛锦从桌上拿起一只空的茶杯,给他送了一杯茶过去。 扫了一眼面前的茶水,上官隐直直看向林洛锦。 “刚才的话,你听见了?”林洛锦试探问道。容桓是个怎样的人她知道,宋修沉潜入燕京城,说是游玩,容桓不是如此天真当真把他当成一个简单的游客。 上官隐能出现在这个地方,至少说明容桓对于宋修沉的一切动作皆是知晓的。 “听见 了。”上官隐也并不瞒她什么,直白说道。 “听见多少?” “自你等二人出现在这条街上开始说话,我便听见了。” 林洛锦一怔,继续问道:“那么,你是在跟踪我还是宋修沉?” “自然是你。”上官隐说道:“宋修沉那边自有暗卫营的人去守,我要找的人是你。” 她与上官隐并没有交集,若非要说他们之间有什么交集,那便是他为她看诊过两次。上官隐如是说,那只能说明自她从太子府出来,他便跟在了车后。 “不知上官公子找我是因为何事?”林洛锦颇为好奇的问道。 上官隐并不着急回答,他侧头扫了一眼窗外,街上 人很多,乌沉沉的天气像是暴风雪来临前的样子。 “两年多前,你遭人刺杀,容桓冒着被人发现的危险出去救你,还把中了离魂散的你带了回来,他用自己的冰蟾为你吸毒,那时候,我只觉得容桓是为了你永宁侯府嫡女的身份才出的手。” “镇南王叛乱是我们早就预料到的事情,我们也为此进行多方准备,可那日你却意外入宫被困在了宫里,暗卫传信回来,他改变了原来的计划,自己冒险入宫,只为亲手将你从皇宫带出来,计划改变了,他将你带出之后自己被困皇宫,险些落入容透之手,自己也负了伤。那时,我便觉得容桓他是疯了吗?” “可是后来,他竟 为了你重伤萧彧,因为你在丞相府受了委屈,他便亲自上丞相府迎你回府,伤了老臣之心;他为你补心头血,抛下大燕太子的风骨在北陵城外守了三日三夜求得厌龙草,那时我便知道,容桓他不是疯了,他是入了魔障。” 上官隐说的这些,林洛锦在脑海中缓缓回放,两年时间,他们竟已一起经历过了这么多事情。 “我一直不懂容桓为何对你如此执着,因为你瞒着所有人去天祁,他便自请去天祁和谈,因为你要帮南君岐,他便让自己隐卫去护着他;你在西州边境失踪了,他就像失去了心神……我从未见过那样的容桓,说是行尸走肉也不为过,林洛锦,你见过吗?” 第582章 名节这事儿 林洛锦沉默不语,上官隐顾自笑了一下,又说道:“你当然是不知道的,那时候的你,正在苍岳王宫里,做你的其其格。” 原来她的所有事情,容桓全都知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林洛锦从上官隐的这些话语中,似觉得她欠了容桓一般。 “我想说什么?”上官隐突然玩味的看向林洛锦:“你与容桓一起经历过生死离别,原以为感情已是坚不可摧了,我原也以为容桓的这些付出,你即便不与他同心同德,但至少是心存感激的,如今看来不过如此!” 林洛锦听出来了,上官隐这是在为容桓打抱不平。容桓为她付出所有,她却冷眼相待吗? 目光冰冷的射向上官隐:“我与容桓之间的事情,不用他人置喙。你若觉得是我没有良心,大可去劝你的主子,可比跑到我面前来控诉?我林洛锦自认无愧于心,也不接受任何人的指摘。” 话落,林洛锦起身想走,刚站起来,上官隐蓦然说道:“你知道你昨夜为何会在太子府吗?你知道你夜宿太子府的事情是如何人尽皆知的吗?” 她如何在太子府?这件事她的确没有印象了,至于这件事情如何人尽皆知,这更不必过多追究,容桓那座太子府每日有多少暗线盯着?有心之人自然会去造势传播。 “我不想知道。”扔下这句话,林洛锦头也不回的 下了茶楼。 上官隐从始至终没有回头,他幽冷的目光凝在面前的茶水杯上,忽然冷冷笑了起来,自言自语道:“多情自古空余恨,此恨绵绵无绝期。容桓,你仍旧不愿意醒过来吗?如此冷心冷情的女子,你竟还为她义无反顾,你可是大燕的太子啊!将来是要承袭帝位,统领整个皇朝的君主呀!” 上官隐恨恨的闭上眼睛,似在心里做了什么决定。 回到侯府,青芜立刻便去回禀了老侯爷,林洛锦本想去拜见爷爷,可青芜说,老侯爷昨夜未睡好,刚刚歇下了。 回到瑶台阁,林洛锦便将忍冬和安然叫了进来。 安然不忘端了一盘甜甜的蜜果进 来,放在林洛锦面前,叮嘱道:“小姐,这是我今儿刚刚学会做的一道蜜果,你尝尝看味道如何?这果仁可是上好的蜜柚,蜜汁里我还加了蜂蜜、黑糖、陈皮和核桃……” 林洛锦扫了一眼面前的蜜果,没有胃口,对两个丫头问道:“昨夜在太子府门前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上官隐话中有话,她想找出答案。 安然立即侧头看了一眼忍冬,很明显她们都知道。她想,该是爷爷事先便交代了府中所有人不许提这件事情。 孤男寡女夜宿一处,传出去名节可就臭了,更何况她并非是一般寻常女子。 “说吧,我早晚都会知道的。与其让我去问别人, 不如你们自己告诉我吧。”林洛锦目光扫着忍冬和安然,将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二人对上林洛锦的目光,都心虚的低下了头。 安然有些为难,皱眉道:“小姐,外面那些人不知道事情的真相,胡乱传的,您可别信啊!” 林洛锦看向忍冬:“你跟在我身边的时间最长,最了解我的脾性,你说。” 忍冬感觉喉咙里像卡了什么东西一样,难受得紧,话也说不出来,她慢慢抬头看着林洛锦,良久说道:“小姐,我昨夜并未跟在你身边,究竟发生了何事我也不是很清楚,都是听的传言。” “如此说来,你们是要我自己去问容桓吗?” 第583章 心中有数 林洛锦正等着忍冬和安然将昨夜的事情一一说给她听,可二人默默组织了半天的语言,仍旧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毕竟外面的传言,也实在不好直白的讲给小姐听啊。 青芜朝着瑶台阁走来,见主仆三人面色奇怪,也来不及猜测是因为何事,便走了过去。 “小姐,宫里来人了,请您入宫。” 林洛锦一愣,消息果然传的极快,都到了老皇帝的耳朵里了。 “罢了,你们不说,我便去听别人说罢。”话落,她站起身来,对青芜道:“更衣。” 皇宫,林洛锦已经很熟了。 她入宫之时,正是遇上散朝的时候。文武百官从昭烈殿 出来,内监领着她朝昭烈殿的方向走去,迎面而来,林洛锦看见了不少熟悉的面孔,他们每一个人的表情都在告诉她,此趟入宫,不见得是什么坏事。 “阿锦。”一个声音叫住了她。 林洛锦回头看去,容烨一身朝服正朝她走来,明明是新婚,却看不出脸上的光彩,林洛锦停住脚步。 容烨先是上下看了看她,随后才关切道:“身体不适,有些事情就不要勉强。一会儿皇上若是问你的意见,依你本心选择便可。” 林洛锦有些听不懂容烨的话,刚想多问一句,容烨已经转身走了,似乎不想让人看见他们在一起说话一样,话到了嘴边就咽了下来 。 顺亲王看见林洛锦,一双老眼眯细着,看不清眼中的神色,但是神情却并不轻松,他也想上前与林洛锦说两句话,可转念一想,便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内监继续领着林洛锦朝前走,余光向后扫了一眼,林洛锦面色淡然,静静走着。快到昭烈殿的时候,林洛锦看见不远处站着一名女子,女子身旁还跟着两个宫女。 是容灵汐,昭烈殿是议政事的地方,即便是公主也不能随意来这里。 走近了,容灵汐朝她走来,身后的宫女留在了原地。容灵汐对领路的内侍道:“本公主优化要和锦小姐说。” 内侍应了一声,答道:“公主殿下,皇上 正在大殿上等着锦小姐……” “本公主知道了,我只说两句话。” “是。”内侍应声退到一边,容灵汐拉起林洛锦的手,神色尽是担忧:“昨夜的事是我考虑不周,早知道我应该把你留在宫里的,说什么也不会让皇兄将你带回王府,也就不会有今日这些事情了。” 林洛锦懵懵懂懂,这件事情说到底吃亏的是女子,老皇帝难道还要揪着这件事情来治她的罪吗?难道是认为昨夜之事扫了他皇家的脸面? 想了想,林洛锦对容灵汐道:“谁也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公主不要怪自己。是我贪杯失态在前,与你无关。” “皇兄说你护短,可 你竟连我也护着,阿锦,不如将错就错,你们向父皇请命,尽快完婚,你觉得如何?” 她与容桓的婚约早已存在,可是如今却以这样的方式成婚,她没想过,容桓估计也没想过吧。 她握住容灵汐的手:“你先回宫去吧,这件事情我心中有数。” 话落,她朝着昭烈殿走了去。 容灵汐看着义无反顾的女子,竟佩服起她来了,她眉梢一片愁云,可仍旧说道:“她与皇兄实在太像了,那般要强,却不见得是好事。” 身边的宫女亦是不解,说道:“公主,殿下与锦小姐都非常人,他们不会有事的,锦小姐不是说了吗,她心中有数。” 第584章 反转 走进昭烈殿,林洛锦发现殿内不止有容桓和老皇帝,还有许皇后和青海王容峥,哥哥林啸也在,另外一个身影林洛锦不知道是谁。 “皇上,太子和永宁侯府嫡女的婚约是您亲下的圣旨,完婚是迟早的事情,不如就趁此机会让他们提前完婚,也就堵住了悠悠众口。”许皇后的声音响起。 老皇帝正在思考中,秦内官便已经看见了进来的林洛锦,轻轻在老皇帝身旁耳语了几句,老皇帝抬眼看去,脸上浮起淡淡笑容。 林洛锦直直走到殿前规下,行了周正的跪拜之礼:“臣女林洛锦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待跪地的林洛锦行礼完毕,老皇帝才 伸手示意:“平身。” 林洛锦起身,站定。老皇帝看着林洛锦,开口道:“林洛锦,朕今日宣你入宫你该知道所为何事吧?”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她,林洛锦应声答道:“知道。” 老皇帝点了一下头,继续问道:“皇后方才谏言,让你和太子尽快完婚,对此,你觉得如何?” 不问太子,不问林啸,直接问她?林洛锦慢慢抬起头来,与容桓的这段婚约她并不想要,如果在舆论之下真的成婚,那尔后的生活早可预见。她林洛锦也不是待守闺中,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可盲婚哑嫁之人,她有着更超前的思想,对自由的向往。 婚约,是容桓不知如 何从老皇帝那里求来的,也容桓心之所愿,非她所愿。 “皇上,此事错在我,若我昨夜没有贪杯醉酒,便不会有这许多事情,坊间传言我也听了一些,大都是说我不堪为太子妃,臣女以为……” “父皇,儿臣有话说。” 林洛锦话未完,便被一个声音打断,容桓站了出来:“父皇,请您准许,撤销我与永宁侯府嫡女之婚约。” 话落,众人目光同时聚在他身上,林洛锦颇为震惊的看向容桓,他竟把她的话抢先说了。 老皇帝脸色一变,顿时阴沉下来:“太子,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儿臣知道。”容桓面色淡淡,即便是在这个时候,林 洛锦也看不懂容桓究竟想做什么。 “皇兄,你与林洛锦的婚约乃是父皇所赐,你现在要撤销婚约,是将父皇的圣旨视为无物吗?古来帝王之言便为旨,你要天下百姓如何看待父皇?”容峥适时站出来,短短两句话将所有的矛头指向了容桓。 老皇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花白的眉毛聚在眉心,脸色阴沉难看,容峥的话他是听到了的,他看向容桓:“太子,你要撤婚,是何缘由?” 容桓依旧脸色淡淡,轻飘飘的脱口说道:“儿臣对林洛锦已无爱恋之意,不愿娶她为妃。儿臣说过,儿臣之妻,必是我之挚爱,而林洛锦,已非儿臣挚爱。” 许皇后无比震惊的盯着 容桓,容峥眸光锋利,似想从容桓的些微神情中发现什么,一瞬不瞬的凝着他的面容。 林啸猛然看了看林洛锦,眉梢皱了起来。 晨起之时,太子府的福管家才告诉他,太子已安排好了一切,却万万没想到容桓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非他挚爱,又为何对着爱慕她的苏子宁说出那样的话? “本殿一生只有一位太子妃,除阿锦之外,不作他选。”这样的话也能骗人? 林洛锦的掌心潮热起来,容桓的话在她的意料之外,昨夜的话似还在耳边回响。 “你无论生无论死都只能是我的人,无论你如何愤恨气恼,无论你如何挣扎抵抗,我都不会放手……” 第585章 解决之策 容峥若有所思的笑了笑,玩味的看向容桓:“皇兄,昨夜你可是亲口对着苏小姐说过,你此生只娶一个太子妃,除林洛锦之外你不作他选的。可知这句话现在已在燕京城中传开了,百姓都说皇兄你对林洛锦真心诚意,怎么短短几个时辰,便对她没了爱意?” “是啊,太子。”许皇后也皱眉说道:“这可是你深思熟虑的结果?你要知道,一旦撤销婚约,对于洛锦来说将会是怎样的后果?未婚女子夜宿他处,流言便会让她无路可走了。” 皇后和容峥的话对容桓没有半点影响,他毫无波澜的脸上淡如秋风,冷冷的,看不出一点别的情绪。 林啸见此,走近林洛锦 身边小声问道:“你与太子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一切反转来得猝不及防,实在让人难以消化。 林洛锦不说话,她想听容桓把话说完。 老皇帝听完皇后的容桓的问话,又把目光转向容桓:“太子,你可知当初你求我赐婚之时,你说过什么?你宁愿不做太子……” “父皇。”容桓打断老皇帝的话,接道:“父皇知道儿臣的脾性,既然儿臣想要撤婚,必定是有自己的理由,从前儿臣行事不沉稳,如今已经想得很明白了,还请父皇成全!” 容桓抱手伏在老皇帝下首,脸对着地面,实在看不清情绪。 老皇帝头疼的叹了口气,目光转在林洛锦身上 ,问道:“林洛锦,今日太子之言,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思忖片刻,林洛锦恭敬的撩起裙摆规矩的跪在老皇帝面前,声音平稳的说道:“皇上可还记得两年前平息内乱之后,在宫宴上,答应过臣女什么?” 老皇帝冥思想了想,似乎是想不起来了,侧头问身旁的秦内官,秦内官也摇摇头,对林洛锦说的事情没有印象了,毕竟已经过去了两年。 这时,林洛锦说道:“臣女以母亲的伏火之法助太子平息内乱,在宫宴上,皇上和皇后对臣女的献艺十分赞赏,便许了往后臣女的姻缘可由自己来选择。” 提起这件事,许皇后似乎想了起来,对着老皇帝点了点头 :“皇上,臣妾记得,确有此事。” 当时在场的人似乎也慢慢回想起了这件事情,因不是什么重大的事情,便没有用心记下,如今提起来,便慢慢回想起了。 “皇上,确有此事。” 老皇帝回想了片刻,点点头,又问林洛锦:“你提起此事,难道是想……” “皇上明鉴,我与太子之婚约就请皇上以给臣女的许诺来撤除吧,这样一来,皇上不用为难,太子也不必背负不必要的负担,皇上觉得如何?” 林洛锦这番话,让众人看到了她的格局,她没有大闹,甚至没有多一句追问,她只是很平静的为皇帝提出了解决之策。 林啸一怔,没想到阿 锦竟会一句都不反驳。 容桓余光侧目,手指缓缓摩挲着,眼睑轻轻动了动。成全了她的心愿,也好。 老皇帝半晌没有反应过来,待缓过神来,才说道:“林洛锦,你知道撤除婚约之后,你将面临什么吗?” 无非是流言,她林洛锦自从踏入燕京城那日,流言便从未断过。 许皇后对于女子的名节看得异常重,皱眉道:“若是真的撤婚了,可不止是你的名声受损,就连永宁侯府,也会被连累。” “多谢皇后娘娘关心,我林洛锦在燕京百姓的口中早就是谈资笑料,即便没有今日的撤婚,恐怕也会有别的。” “洛锦,你可要想清楚了。” 第586章 公主之病 容桓目光扫了一眼定在林洛锦半握的手上,白皙修长,如一轮清月。他微微抬眸,看见林洛锦脸色淡然,清越的眸光依旧那般明媚,眉目之间并无被人退婚的燥郁之气,反而闪烁着清雅之光,他不由得收回了目光。 “皇上,臣女自小长在深山,无拘无束惯了,您也知道,对于规矩礼仪我是一窍不通的,皇家礼法严苛,与我实在不相宜。既然皇上您曾答允过臣女,许臣女婚姻自由,便借此机会兑现吧,也好让太子殿下令觅良缘。”心里某个地方不自觉的钝痛了一下,她想可能是前夜醉酒还没完全恢复吧。 容桓目光灼灼的盯在地板上,似要将那块地砖烧出个洞来, 半握的拳头已然骨节发白。 老皇帝看着林洛锦如此镇定的模样,当真是下定了决心的,再看了一眼容桓,当初他以太子之位换取的赐婚圣旨,如今却如此轻易就解除了,老皇帝有些看不懂。 林啸靠近林洛锦,小声说道:“阿锦,你可要想清楚了,你是否真的要放弃与太子殿下的这桩婚约?” 林洛锦沉默不语。 林啸见林洛锦不说话,又对容桓说道:“殿下,两心相知是缘分,你和阿锦之间的误会不能因一时之气做出这样的决定。” 说到这里,林啸抱手对老皇帝说道:“皇上,皇后娘娘,据臣所知,殿下和阿锦近来因为误会闹了点儿小矛盾, 臣恳请皇上让他们各自再冷静冷静,思考清楚之后再作决定,毕竟这是圣旨,不是儿戏!” 林啸知道,如果今日真的解除婚约,阿锦会后悔的。他这个妹妹从小已受过太多的苦,他不想她再有遗憾,第一次婚约虽是和离,但在这礼法严苛的朝代,已是世俗所不乐闻之事,若再有皇家解除婚约,她往后的婚姻,怕是不易了。 容峥嘴角弯了一下,站出来说道:“是啊父皇,他们的婚约是您圣旨赐婚的,也非说解除便能解除的,如此,天下人岂非人人都能违背圣旨?” 不知容峥这话是真的在维护皇权,还是有别的目的,竟然不想太子和永宁侯府解除婚约。 林啸颇有疑惑的看了一眼容峥,继续道:“永宁侯府为皇上之臣,自当护我皇权国威,臣为林洛锦之兄长,也要维护妹妹的幸福,请皇上准许让他们冷静之后再作决定。” 老皇帝眯细着眼睛,看不出喜怒。 “不好了皇上……” 正要决断,大殿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喧闹之声,众人皆是看向殿外,容峥看着匆匆走进来的小内监,皱眉道:“何人竟敢在大殿门口喧哗?” 进来的小内监正是大总管秦内监的小徒弟,唤胡图。 “禀皇上、青海王,是灵汐公主突患急症,身边的宫女欢儿便跑来大殿找锦小姐,请她去为公主看诊,在殿外急得哭了。” 老皇帝对这个女儿向来疼爱,一听生病便着急起来:“御医署是吃素的吗?去御医署请过没有?” 胡图又说道:“欢儿说公主乃千金之躯,太医署全是男子,不方便去看诊,这才来请锦小姐。”话落,胡图便轻轻瞟了一眼林洛锦。 老皇帝已有些心烦意乱,又有些着急,遂对林洛锦道:“那你先去给公主瞧瞧,至于你和太子婚约之事,容后再议。” 林洛锦知道,今日是最好的时机,错过今日便不知何时再有机会。可是灵汐公主病在眉睫,也不能耽误,容灵汐是她在皇家难得有交情的朋友。 想到这里,林洛锦回道:“好,臣女这就去看公主。” 第587章 帝王之怒 一场撤婚的风波因为灵汐公主突然的病无疾而终,欢儿带着林洛锦朝公主的寝殿匆匆而去。 “公主殿下的身体是哪里不舒服?”林洛锦先开口问了问公主的病情,以便于诊治。 欢儿答道:“自大殿回去之后,公主殿下就开始腹痛不止,脸色像面粉一样白,公主不让去御医署找御医,只让奴婢来找锦小姐。” 腹痛并不算是什么不方便诊治的病,林洛锦又问道:“那公主殿下可曾有过什么隐疾?” 欢儿摇了摇头:“公主一向身体康健,不曾患过什么大病和隐疾。” 青海王和身边的护卫从假山后面慢慢走了出来,护卫看了看走远的身影,收 回目光,对身边的主子征询意见道:“王爷,需要属下去查看一下吗?”毕竟灵汐公主这病来得太突然了。 “没有必要了,本王的目的已经达到,至于公主的病,就让这位锦小姐去看吧。”容峥回过身来,朝着相反的方向走了,对身旁的护卫吩咐道:“尽快把消息送出去。” 而容桓,在从大殿出来之后,便被老皇帝召去单独见面了,林啸本想直接出宫,又有些担心林洛锦,便一直等在宫门口。 乾清殿中,老皇帝一脸铁青的瞪着容桓,随后将龙案上的茶盏一扫而下,茶盏“哐嘡”一声在殿内发出脆响,碎成了无数碎片,茶渍溅了一地。 秦内官被吓得 身子一激灵,立即伏地而跪。 “全都滚出去!”老皇帝一声怒喝,殿内所有的内监宫女鱼贯而出,就连秦内官也出去了,小心的将门阖上。 胡图朝殿内瞅了一眼,小声对秦内官道:“师父,皇上生了好大的气呢。” 秦内官摇摇头:“不该问的不要多问,在这皇宫内院,知道的越多就越短命!” 这个道理胡图自然懂,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还是开口问道:“师父,您说青海王和太子殿下历来不对付果真是的,殿下要解除婚约,青海王就猛着胆子劝解,竟然也让青海王给劝着了。” 秦内官老眼深邃,跟在老皇帝身边半辈子了,即便是皇子们也 没有他了解皇帝,今日这场解除婚约的风波,并不是老皇帝所乐见的。 容桓扫了一眼地上的茶渣,缓缓开口道:“父皇,这桩赐婚原本就是我强求得来的,您一开始便不赞同,这回我的确是顺了您的心意,取消了这场赐婚,您为何又不同意?” “同意?”老皇帝努不可揭的盯着容桓,他这个费了最多心思培养出来的继承人,当真以为他老眼昏花了吗? “呵呵……”老皇帝冷笑几声,说道:“你早不解除婚约,晚不解除婚约,偏偏在边境动荡之时提这茬子事儿,你真以为朕不知道你是为了她吗?” 容桓神色微动,并不否认老皇帝的话,静静听着。 “北镜还要靠他二十万林家军去镇守,你倒是阔绰,寒了那二十万将士之心,谁去镇守?”老皇帝怒道。 这时,容桓慢慢抬起头来,说道:“林家军在北镜已近十年了,父皇还不考虑让他们换个地方镇守吗?” 这句话让老皇帝一怔,他怔怔凝着容桓,似乎终于知道他此刻悔婚的原因所在了。他有些不敢相信面前站着的竟是自己的儿子。 沉默了半晌,老皇帝忽而抬头看向容桓:“把他们换去哪里?南境吗?还是西州?” 原以为容桓回答不上来了,可沉默了片刻,容桓静静的说了一句:“哪里都好,对于林家军来说,离开北镜,便都好。” 第588章 醍醐灌顶 老皇帝觉得这个儿子疯魔了,他盯着那张绝世倾城的脸看了许久,老眼中是不可思议,是痛心疾首,是难过,是失望…… “太子,你知道让林家军离开北镜意味着什么吗?你知道林家军镇守北镜十年,从不敢擅离半步是为什么吗?你又知道林家军对我大燕来说是什么样的存在吗?” 太子埋着的头终于缓缓抬了起来。 “大燕三十年,您还是太子,被当时的林王设计陷害,陷入困境,是当时的永宁侯,也就是如今的林老侯爷千里奔袭回京查清真相,还您清白;大燕三十五年,先帝薨逝,三王相争,您被困皇宫数日,弹尽粮绝,危难之时,也是林候率领七千林家军助您平乱,并且以林家 军三十万兵权助您登上皇位……同年……” “够了!”老皇帝不想听容桓继续说,怒喝一声:“住口!” 容桓并不听话,继续说道:“那一年,您刚刚登基,朝政不稳,把儿臣送去苍岳做了质子,母妃被奸人所害,是林洛锦的母亲南宫夫人用自己的命去救了母妃……大燕三十七年,北镜不稳,您将永宁侯,也就是阿锦的父亲派往北镜,没过多久,便传来永宁侯身故的消息……父皇难道不觉得,皇家欠永宁侯府的已经太多了?” “即便是撤回北镜的二十万林家军,也不足以补偿他们!” 老皇帝的脸一瞬间涨红,他怒视着容桓,从来没有人敢质疑他的决策,更不敢在国事上对他指 手画脚,可容桓今日将这些话都说了出来,仿佛是朝他的脸上吐了一口沫子,让他的颜面、自尊通通扫地。 “对于林家军来说,从成立之日起,他们的职责便是保卫疆土,守卫边境,重用,才是对他们最好的奖赏。太子,你今日此言,说得欠考虑了。” 容桓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在很小的时候,父亲是他的榜样,是他的英雄,他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长大之后一定要像父亲一样,披甲上阵,保卫国家,守护百姓。可不知何时,他变了,慢慢变成了一个索取无度,满腹算计的帝王。 他时刻都在对满朝文武的官员进行审视,谁的势力大了,谁的兵权膨胀了,谁又有野心了……谁可能有不臣之 心…… 这些所有的猜测,已断送了多少忠臣良将的性命? 这样算计得来的天下,他不屑。 “父皇,十年的时间虽然很长,可也不至于湮灭一切。如今的林洛锦,或者说如今的永宁侯府,您觉得十年前的真相,他们没有能力查出来吗?” 这句话令老皇帝一怔,他震惊的回望容桓:“此话何意?”意思已经不言而喻,可老皇帝似乎完全没反应过来。 “当年的南宫夫人,一手发明了伏火之法,成为战争的制胜法宝,同时创立了名动江湖的阎寐阁,这个组织,父皇您可还记得?” 阎寐阁?这个名字似乎已成了往事,在老皇帝的记忆中,这个组织已随着南宫凌的死而消 失了,自此后他不再关注阎寐阁的消息。 “您以为继续让林家军镇守北镜是君恩?永林侯府便会感激你吗?当年永宁侯阵亡的真相,永宁侯府没落的真相,阎寐阁里可是记录的清清楚楚,是君恩,还是……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杆秤的。” 老皇帝脚一软,便跌坐在龙椅之上,他怔怔瞪着一地残渣,似想起了那些年发生的事情。 “儿臣对阿锦之心天可鉴真,为了她,儿臣可不要这天下,不要这太子之位,但儿臣舍不下的,是天下黎明。” 老皇帝浑浑噩噩,抬头问容桓:“你说这许多,是不是永宁侯府有了不臣之心?”这一刻,他觉得这些年自以为掌控一切,自己竟是什么也不知道。 第589章 寒了人心的根源 在那一瞬间,容桓忽然觉得剩下的话他没必要再说了。 皇权,皇位,是这世上最毒的东西,他能在不知不觉中腐蚀人心。曾几何时,父皇和永宁侯人前是君臣,人后是生死兄弟,他们会在深夜的御花园中把酒言欢,畅谈着如何来治理好一个太平盛世……而如今,永宁侯府这个曾经拥立他为帝的最大功臣,他却口口声声说他们有不臣之心,猜忌、怀疑,已经让曾经那位明睿的帝王变得多疑。 “父皇,若永宁侯府有二心,容透叛乱,西州之乱时,他们大可不必理会,坐山观虎便可,但是他们不但没有坐视不管,反而全力镇压,您对永宁侯的这些猜忌,才是寒了人心的根源。” 老皇帝一双鹰隼一样锐利的老眼盯着容桓,不知道这些话他是否听了进去,是否会有所反思,他凝着容桓,思索着。 “你说这些话,是为了她?”老皇帝询问出口。 容桓尤然叹了口气,忽然觉得今日他在此说的话都是徒劳,抱手对老皇帝道:“儿臣今日所言父皇没有听进去是儿臣的错,儿臣改变不了父皇的想法,父皇也改变不了儿臣,儿臣告退。” 说完,不等老皇帝准允他离开,他便已经转身打开了门。 门外突然刮起了一阵冷风,老皇帝坐在龙案前,冷风浮起他的发须,令身体一阵寒颤。 “逆子!” 秦内官轻轻从门外进来,听见老皇帝生气 的骂出“逆子”二字,他悄悄朝门外瞅了一眼,太子已经走下了台阶,背影也已经看不见了,皇帝这一声“逆子”是骂给谁听的? 而林洛锦在清霞宫为灵汐公主号了脉象,望闻问切全都过了一遍,竟是一点问题也未发现。 “不知怎地,本公主突然又不疼了,许是那些病症都知道医仙来了,所以都跑得远远的了。” 容灵汐向来不是一个能说会道爱嬉皮笑脸的人,可是此刻,面对着林洛锦却说出这么不着边际的话,林洛锦知道,她是故意装病,目的就是打断她与容桓解除婚约的事情。 “公主,你这是为何?”即便知道原因,林洛锦还是一问。 容灵汐对寝殿内 所有的宫女说道:“你们全都出去吧,本公主有体己话要和锦小姐说。” 待宫女全都退出了寝殿,容灵汐将身上的被子掀开,拉着林洛锦的手说道:“你那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本公主装病的原因?我不想你和皇兄解除婚约,我更不想以后唤别的女人叫皇嫂,我也知道你和皇兄之间都是心里有对方的,你告诉我,你们之间的误会究竟是什么?” 林洛锦看着容灵汐,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她也曾有过情窦初开的时候,她爱慕的那个七品文官父兄反对,不知她是如何走过来的。 她躲过了和亲的命运,却没能和心爱之人圆满,可如今的她仍旧那般明媚。 她问她和容桓之间 的误会是什么?她能说是两条人命是一场利用吗? “公主,你为何不去问你皇兄?”林洛锦缓缓开口。 容灵汐皱着眉,说道:“我问过了,皇兄一直闭口不言,我也问不出什么来,所以只能以这个方式暂缓你们解除婚约。阿锦,两心相印需要多大的缘分你知道吗?这诺大的天地之间,能两心相印走到一起的夫妻又有多少?我不想你们以后后悔。” 林洛锦不知道说什么,所有人都觉得她和容桓之间只是有误会,并且一致以为他们会后悔。此刻的林洛锦也迷惘了,究竟她与容桓的这桩婚约,算什么? 直到一段时间之后,林洛锦才明白,这世上有一种说法,叫天意。 第590章 戍守北镜 那日之后,林洛锦将自己关在瑶台阁三日未出门,林啸觉得自己这个妹妹自从苍岳回来之后,便转性了。 从前,她不可能在院子里呆上半日,总想着往府外面钻,如今没人限制她的自由了,反倒是稳中起来了。 南萱儿成了永宁侯府的当家主母,虽尚在学习当中,却也因她勤学刻苦,很快便能得心应手了,从前的秦夫人和林双雪母子也极其安分的在自己的院子里,永宁侯府的氛围分外祥和。 可是,太子奉命戍守北镜的消息还是很快就传遍了燕京城。 一时间,太子殿下被皇上发配到北镜的消息不胫而走,在街头巷尾成为了百姓议论的新 谈资。就连茶楼的说书先生也很快将这一消息编撰成了一桩新奇的故事。 “要知道,要皇上收回圣旨是何等容易之事?可这两位主子偏生就爱这样的挑战,太子先才开口要皇上收回赐婚圣旨,永宁侯府这位锦小姐便拿出皇上曾答应他婚娶自由的承诺,要皇上兑现诺言,你们说这两位主子要说不心意相通还真是没人相信,就连退婚这事儿都想到一块儿去了……” 说书先生铺垫了半晌,也不急着后续,倒是听众们心急的催促起来:“他们究竟退没退成婚?老皇帝是应还是没应啊?” “别着急啊,好故事只能娓娓道来,提前说出答案,也就失去了探寻 答案中间的乐趣!” “什么乐趣不乐趣的?我们出银钱来听你说书,就是想知道最终的结果,你却三拖四拖,耗时间呢吧?”听众当中已经有人等的不耐烦了。 “就是啊,你直接说不就是,还等什么?”有其他的听众起来附和,紧接着又有几个听众跟着起哄了。 说书先生见场面快要镇不住了,这才扬了扬手上的扇子,高声道:“好,既然大伙儿行政如此之高,老夫就先问众位一个问题。” 话落,场面忽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在等着说书先生的问题。 “古往今来,哪位皇帝的圣旨是容易被撤回的?” “自然是没有!” 说书先生扇子“啪”一声敲在桌子上:“这不就结了?咱们这位皇帝年轻时也是雷厉风行得很,他说出的话,极少有被收回的,所以这桩婚约自然是没有被解除!” 坐在上座上的锦衣男子,手中摇晃着美人折扇,悠哉的嗑着瓜子儿,十分有耐心的听着下面众人交头议论。 玉儿听了许久,虽然已经知道答案,却也觉得有意思,说书先生又讲了两盏茶的时间,故事结束了,听众也三三两两的散了去,玉儿转身对宋修沉说道:“公子,事情已经办得差不多了,我们何时启程回去?” 宋修沉摇扇子的动作顿了一下,落在玉儿的眼中。 “ 不急,本公子还有事没有了结,再过几日吧。” 玉儿似想要说什么,宋修沉在她开口之前便先说道:“任务已经完成,你也已经向你的主子报了消息,至于本公子的私事,你最好不要插手。” “公子,玉儿不是想插手您的事情……” “玉儿,你该知道背叛本公子还能活到现在的原因是什么,你也应该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我留你,是因为你也曾侍奉本公子这么些年,若连这最后的情分也破了,本公子也便不用留你了。”话已经说到了这一步,玉儿眼眸中难受痛苦,可也无可奈何,她什么也反驳不了。 “是,玉儿知道了。” 第591章 爷爷的心思 消息传来的时候,林洛锦正在老侯爷院子里的桂树下面躺在躺椅上晒太阳,已经快开春了,春风徐徐吹来,树上的枝丫也开始初露出嫩芽。 听见容桓已经启程去北镜的消息,她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恍若青芜刚才的话没有说一样。 青芜把目光转向老侯爷,老侯爷一双老眼眯细着,示意青芜先退下。 老皇帝并没有把北镜的二十万林家军调往别处,只是给这二十万林家军换了个主子,林家军突然从戍守边疆的军队变成了当今太子殿下的亲卫军,此等殊荣,足以让他们心中的怨气消弭。 论算计,谁也算不过当今天子。 老侯爷嗤笑几声,忽然开口道:“他还 是二十年前那个他,他不想看见的局面无论如何也不会出现。” 这句话听着很是隐晦,让人难懂其中之意。 林洛锦未睁开眼睛,只轻启薄唇,说道:“老头子,你的算盘还是打空了。” 老侯爷目光转向林洛锦,面上没有表情,似在问她什么算盘? “我要退婚,你没拦着,是想我退婚成功,如此一来,永宁侯府和皇家便再也没有什么瓜葛了,二十万林家军听你号令,你是真的想反吗?”林洛锦慢慢睁开眼睛,看向面前已经发须花白的老者。 从前,世人都说她是养在深山的废柴,只有爷爷知道她不是废物;现在,世人都知道永宁侯府的嫡女聪慧睿敏,却又只 有爷爷以为她一无所知。 老皇帝对永宁侯府的猜忌由来已久,从她知道父亲阵亡的真相起,她便知道爷爷终有一日会走上这条路。 “当今的皇帝昏聩,可还有太子在,容桓他不昏聩,爷爷应该知道他智谋过人,他去驻守北镜,将林家军收为他的护卫军,便是已经开始斩你的路了,爷爷,你觉得你还有胜算吗?” 林洛锦说完话,便已感觉到身后有人,能无声无息出现在她身后之人少有,她警觉的转身,却是看见了楚寻。如她第一次见他那般,他披着雪白的长发,穿着儒雅的长衫,仿若一个幽灵一般站在那里。若不是站在太阳光下,林洛锦真的以为自己见到的是幽灵。 楚寻走到他们面前,单膝跪地,对着老侯爷禀道:“属下参见老侯爷。” 老侯爷的下巴朝着林洛锦鲁了一下,说道:“你的主子在那边。” 楚寻未抬头,说道:“主人创立阎寐阁的时候说过,她是永宁侯府的女主人,永宁侯府的主子便是阎寐阁的主人。” 老侯爷叹了口气:“的确是阿凌教出来的,起来吧。” 这时候,林洛锦才知道,爷爷十年都没有查到的真相,竟是从楚寻这里得到的答案,楚寻认爷爷为主子,那主子之令,他势必要遵从的。 十年前的真相,原本只有她知,她也并不打算告知爷爷,要知道一个太平盛世来得有多不容易,一场战乱给百姓 带来的哀痛是多少个真相也弥补不回来的。她自然痛恨党争,痛恨当权者的猜忌,更痛恨人心不古……可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如果要用数千数万百姓的鲜血作为代价,她不愿意。她答应留容透一条命,便只能找楚寻。 楚寻不敢抬头看她,便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老侯爷看着林洛锦,语重心长说道:“我并非要反,也不会反,现在的这片天下,也是我林家耗费几代人的心血培养起来的,我不会毁了它,我不过想要一个真相,想要一个说法。” 是当今皇帝亲口说出的真相。 林洛锦知道那意味着什么,皇帝的亲儿子谋害重臣,而他冤枉臣子,要皇帝认错,何其容易? 第592章 算计 是啊,爷爷所求并不过分,不过要一个说法,要一声真诚的歉意,为君者只要勇于俯下那自认为高贵的尊严,便可兵不血刃的解决一切;可面前的老皇帝誓死也要昂着那高贵的头颅,又怎么会对臣子承认自己的过错? 联合朝中有血性的朝臣群谏,可如今的朝局,又有几个肯站出来? 眼看着老皇帝一步一步将永宁侯府的羽翼清除干净,一步一步将永宁侯府拥在朝局的风口浪尖上,爷爷他已经没了选择,没了多余的路可选了。 而容桓,他应该是早已经查到了真相,用尽一切办法想要两全,所以他有后手,即便是他亲自出面,也要阻止爷爷。 “年前,容桓来拜访过爷爷,那时候你们就已经开始各 自布置了吧?” 老侯爷没有说话,而是站在一旁的楚寻开口了:“当今皇帝,冷心冷情,无端加重赋税,对待曾经的老臣也丝毫没有仁慈之心,这样的人,难道他不该付出代价吗?” 林洛锦没想到能从楚寻口中说出这样的话来,她有些震惊,又有些不知所措。在楚寻的眼中,她看到的不止是愤怒,还有滔滔恨意。楚寻和老皇帝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的仇恨? 发觉了林洛锦看他的眼神,楚寻犹豫了片刻,还是将话咽了下去,对林洛锦道:“你知道,我出生江湖,长自江湖,北边的轻水河,南面的海岛,东边的冥渊,西面的戈壁,大燕的每一个角落我都曾走过,我见过民生凋敝,路旁死骨,更见过有人为了交 税保家人只能出卖自己的骨肉,你也回燕京城数年了,难道还看不清如今的朝局吗?” 林洛锦沉默不语,楚寻说的这些,她都知道,也都见过。 “洛锦,你心思玲珑,若为男儿,必能在这纷乱朝局中成就一番事业,可如今的大燕,如今的朝局,朝臣人人自危,党同伐异,自损内耗,若非太子力挽狂澜,恐怕也不会有如今的局面。” “太子有手段,有智慧,可老皇帝紧握着大权不愿撒手,甚至纵容青海王与其分权,到这个时候还想着纵横之术,往后的大燕又将会是什么模样?洛锦,大燕的天下,不是他容家的,是无数将士用鲜血和生命挣来的,他没有权利如此破坏!他成日怀疑这个有异心,怀疑那个想谋 逆,那我们索性就反给他看!” 楚寻说这话的时候,眸光坚定,早已下定了决心。 如今的老皇帝虽昏而不庸,有他自己的算计。 “你们……早已经决定了吧?都瞒着我……”林洛锦忽然淡淡笑了一下,淡得让人看不清楚情绪,更看不明白她的思虑。 “此事,你早晚会知道,瞒着你,只想你少费一些心思。”老侯爷静静说道。 这时候,林洛锦才知道楚寻和爷爷一直都是互通的,所谓闫魅阁背后的主人,原来是爷爷。这么多年无论老皇帝如何赏赐,着内官来请,无论什么由头,爷爷始终称病不愿入宫,想来这便是原因。 “所以,容桓提出退婚不是偶然,只是为将来冰刃相见之时我 的处境不尴尬。” 老侯爷不置可否,幽幽叹了一口气。太子容桓,是个可托付之人,只可惜双方立场不同,必然也不会是同路人,只能遗憾了。 “那么,宋修沉出现在燕京城,也是你们早就设计好的吗?” 楚寻眸光一闪,看向上空,冷嘁一声:“宋修沉是天祁太后的人,而容铮为了与太子相斗甘愿与敌人为伍,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我们不过是促成了他们相见,至于他们之间的交易…… 楚寻没再继续说下去,林洛锦也听明白了,容铮想和天祁穆合太后合作,而楚寻为他们创造了条件,可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缺不知那只黄雀的背后,还有一只老鹰在盯着,随时可能俯冲下去将黄雀吃掉。 第593章 人心 云洛锦忽然感觉浑身有些冷,人心真的是这世间最难以捉摸的东西,她的爷爷,她的好友,她以为他们之间不该有交集的,竟然会是同路人,而她自己像个傻子,什么也不知道。 她觉得好累,她好怀念从前在瑶池山的日子。 如果可以,她宁愿从来不曾回过燕京城,宁愿不是永宁侯府的嫡女……可这世间已经发生之事,时间又如何能逆流回去? 夜里,林洛锦如何也睡不着,她的心绪很乱。 这个世界太复杂,让她不想再多呆下去一刻,她真想拎着包袱一走了之,对一切不管不问,可回头看看永宁侯府中满院子的老小,三百余口人,只二哥一人顶着,若是府中出事,这 三百余口人又当如何? 永宁侯府满门忠烈,世代受荫封,爷爷他们的计划即便再天衣无缝,也名不正言不顺。 忍冬不知道小姐从老侯爷那里知道了什么,只看得出她自老侯爷院子里回来之后,心情便一直抑郁,深夜无眠。 初春的夜晚本就寒凉,可林洛锦却坐在院中久久不愿回屋,第一场春雨如期而至,空气中带着泥土的味道,催促着她赶紧回家。 忍冬见她始终不动,从墙角拿了一把备用的伞赶紧为她撑住。 “小姐,下雨了,回去吧。” 林洛锦抬头,看见油纸伞上绘制着几支梅花,是再普通不过的一把伞了,她顺着油纸伞看向了忍冬,她忽然问道:“ 你和青芜都是爷爷身边的人,想必也都知道,你们全都瞒着我,当我还是个小孩子。” “小姐,您在说什么?我和青芜从前的确在老侯爷身边伺候,可是自您回府之后,老侯爷便交代了,从今往后忍冬的主子就只有林洛锦一个,老侯爷如何跟青芜说的奴婢不知道,但确实是对奴婢这样说的,也自那时起,老侯爷从未给我派过任何差事。” 林洛锦看着忍冬笑了笑,不知她是相信还是不相信。 “小姐,忍冬跟在您身边的世间虽然只有两年,但是对您的忠心日月可鉴,若是小姐怀疑忍冬,那也定是忍冬做了什么让小姐失望的事情,求小姐责罚!”说着,忍冬便跪了下去。 林 洛锦目光凝着跪在她面前的忍冬,这个随她出生入死数十次的女孩,她竟不知该不该信她了。 容桓利用她,欺骗她,可终究是为了她,为她甚至可以放弃一切。 爷爷一直护着她,可到最后她才发现,这个最亲最近的人,竟然也在瞒着她那么多事情。 这场春雨似乎只是打了个幌子,意思了一下春天已到来便停住了。地面被雨水沁湿了,忍冬还跪在地上。林洛锦脚步沉重的走回屋子,也没让忍冬别跪了。 第二日,安然准备好了主子洗漱的一应用具,端着水盆过来才发现忍冬跪在院子里,脸色煞白,她赶紧放下木盆跑过来。 “忍冬姐,你跪在这里做什么?是不是小 姐罚你的?你做错了什么事情?”在安然的印象中,这位小姐的脾气虽然不算很好,但对待府中下人也从不曾责罚,今日算是第一次见忍冬被罚跪,一时好奇。 忍冬脸色发白,嘴唇也没有血色,在冰冷的夜里跪了一夜,即便武功高强也受不住寒凉袭身。 安然皱着眉,见忍冬也不说话,又说道:“我这便去求小姐,你等等我。”说罢,安然便走了过去。 忍冬抬头看向安然走去的方向,也没有阻止。 安然重新端着木盆,走到门边轻轻敲门,可是一连敲了两次都没有听见回应,安然正想继续敲,忍冬开口了:“别敲了,小姐昨夜休息得晚,许是尚未睡醒,你别打扰了。” 第594章 不告而别 安然返回忍冬身旁,皱眉道:“忍冬姐,小姐一向待人很好的,即便是犯了错误也极少这样罚跪的,你……你究竟是为了什么惹怒了小姐?” 忍冬一言不发,只埋头跪着。 安然见也问不出什么,也就不再问了,转身去了小厨房。 日上三竿,府中来了客人,老管家来请大小姐,可林洛锦的房门却还紧闭着,安然手上的点心都已做好,也觉得小姐今日睡得太久了。要是往日,这个时辰小姐一定会被饿醒,即便是困也会吃点东西再睡的。 忍冬也未往其他方向去想,只以为小姐还在生气,便一直不敢起身。 “福伯,是来了什么客人呀?一 定要小姐去作陪吗?小姐昨夜睡得晚,尚未起身,若不然您去请二小姐招待客人可好?”安然建议道。 老管家皱眉,说道:“不行呀,来的可是灵汐公主呀,而且指明了是来找大小姐的。” 如此,的确不好让二小姐过去招待了。 “劳烦管家等我片刻,我这就去给小姐禀报,想来小姐也快醒了。” 老管家站在瑶台阁的院子门口等待,看见忍冬跪在地上,本想上前去问问,又不敢擅自踏进小姐的院子,只是思考着,站在门边等。 “小姐,您醒了吗?”安然轻轻的敲着房门,轻声问道。 屋内安静无声。 安然又敲了几下门, 并且加大了敲门的力度,再问道:“小姐,灵汐公主到府上寻你来了,现在正在偏厅等待,由少夫人陪着,请您过去呢。” 屋内仍旧没有动静。 忍冬察觉有些不对,凭小姐的武功她的听力极佳,怎么会听不见? 起身的瞬间差点没站稳,因为跪得太久,腿已经麻木了,且有些不听使唤,走路姿势有些奇怪。忍冬强忍着不适,来到门前,敲门道:“小姐,您起身了吗?” 屋内仍旧悄无声息。 发觉不对,忍冬猛然将门推开,二人冲进屋内,没见到小姐的身影,便接着朝寝室跑过去,床榻上的被褥整整齐齐,仍旧还是昨日收拾的样子。 忍冬心头“咯噔”一声,一种不好的预感袭遍全身。 安然怔怔看着空空如也的房间,慌了起来:“小姐怎么会不在房间里?小姐去哪儿了?” 忍冬转身跑出屋子,她想去找小姐,可是跑出房门却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去找,她停住脚步,后面跑出来的安然拉扯着她:“忍冬姐,小姐去哪里了?” 昨夜她一直跪在院子里,并没有听见任何异常的声音,而且小姐院子里的出口只有这一个啊……想到这里,忍冬突然转身往回跑,她推开林洛锦寝室旁边的那间屋子,果然里面的一道暗门有被人打开的痕迹,她顿时明白了。 这道暗门是当时小姐带着她和 彩云偷偷挖出来的,是为了悄悄跑出府去玩,没想到…… 林洛锦离开的消息谁也不敢放出去,忍冬跑到老侯爷面前告知了此事,老侯爷听了之后,只是轻轻闭上了眼睛,似乎轻轻叹了一口气,极轻。 “好了,你下去吧。” 忍冬没有听从老侯爷的话出门,而是突然跪在了老侯爷面前。 老侯爷睁开眼睛,看着忍冬,听她想说什么。 “轻老侯爷恩准忍冬去寻小姐。” 老侯爷看着她:“你去哪里寻?你知道她去了何地?” 忍冬摇头,她什么也不知道,可是她心里有一个十分强烈的声音,迫使她急切的想去寻找小姐。 第595章 活得好累 林洛锦从永宁侯府出来,直奔城外,因为是深夜,她又是有意掩藏身份,是以守城的卫兵也没有发现她是何时出城的。关于林洛锦离开燕京城的消息,永宁侯府也没有打算再隐瞒,对外只说林洛锦心情不佳,到外散心去了。 容灵汐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茶杯,心情也有些忧伤。 作为掌家主母的南宣儿客气的宽慰道:“公主不必担心,小锦她有闯荡江湖的经验,她又那般聪明,不会有事的,过段世间她心情好了,许就回来了。” 容灵汐是个心思极其细腻的人,对于林洛锦和容桓之间的感情,她一直看在眼里,真心希望他们能够幸福,可是如今…… “宣儿你不必宽慰我了,想必你也是担心她的,即便她再有经验,也始终是女子,江湖险恶,人心不古,怎会让人不担心。” 容灵汐此话说出了南宣儿的心声,她也就不再掩饰了。 “公主与小锦关系亲厚,想必也是了解她的,她定是遇见了什么想不通的事情,可惜我只是一介普通妇人,于她解不了忧愁,虽为亲人、好友,也什么忙都帮不上。” 南宣儿心情沉重,自怨自艾也是无用。 突然,她似乎想起了什么说道:“你说小锦会不会去北境寻太子殿下去了?”虽有误会,还提了悔婚,但到底有感情还在,北境苦寒,且战乱颇多,说不定小锦真的是 去了北境。 容灵汐抱着同样的希望,点头道:“我即刻回宫就给皇兄写一封信,若是阿锦去了北境,皇兄定会告诉我的。” 说完,容灵汐起身连道别都来不及说一声便匆匆走了。 而林洛锦,出了燕京城之后,她在官道岔路口犹豫了片刻,她要往哪个方向走?她要去哪里? 想了许久也没有得到答案,她干脆先去看看半夏。 深夜的山郊黑黢黢的,昏暗的光笼罩着,周围安静得有些诡异,让人不禁想起了鬼故事里面的情节。 回想从前,每当她半夜赶路的时候,半夏总是会紧紧拉着她的袖口不松手,边走边脑补一些恐怖的画面。 出门走得急,身上什么也没带,她索性捡拾了一些干树枝在旁边升起一堆火,看着长满枯草的坟茔,心情不免又难受了起来。 脑海中不断回想起半夏在她身边的那些日子,好像自她从瑶池山回来之后,身边遇到的所有人,所有事,都是被人安排好了的一样。 半夏,跟她从小一块儿长大,名义上是主仆,可实际上关系比亲姐妹还要亲,半夏将她视为主子,视为亲人,即便是面对强大的势力,她心里再害怕,她也会挡在她的面前…… 这个世界为什么会那么复杂,不是权利就是报仇,不是恩怨就是情仇,所有的人和事都不能单纯一点为自己而活吗? 累, 真累。 伤感之际,身后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她警惕的起身,抓紧身上的佩剑,小心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慢慢走了过去。 “老婆子……老婆子……你可不能丢下我……” 走近了些,渐渐听清楚一些声音,是一个老者传来的哭腔。 林洛锦的突然出现也惊了正在痛哭的老者,他惊异的看向林洛锦,看着她手上的佩剑,似乎被吓到了,顿时朝着林洛锦一顿磕头。 “求求你侠士,老婆子她快不行了,您别杀我,让我为她再守一守吧,求求你了……” 凭借了月光,林洛锦确定周围没有危险,这才放下防备,问道:“老婆婆怎么了?” 第596章 路见不平 这个时候的林洛锦不知道,正是因为她遇见的这对老夫妻,令她改变了对这个世界的看法,也让她重新燃起了对生活的信心。 月光下,林洛锦看见老婆婆的嘴角有血迹渗出,人已经不省人事。 老者见林洛锦并没有拔剑,又试探的问道:“你……你不是麟王派来的杀手?” 林洛锦一怔:“麟王?你们是被麟王追杀至此的?” 听到这句话,老者才确信林洛锦的确不是来杀他们的,顿时又磕了一顿头:“侠士,求您救救老婆子……” 出于医者的本能,林洛锦走上前去查看老婆婆的情况,她皱着眉:“情况不是很好,她受伤多日了,伤口已经化脓,而且引发高烧不退,她现在急需要 用药。” 可是现在他们地处城郊,没有任何工具和药物。 “这可怎么办?城门现在已经关闭了……”老者急哭了。 林洛锦见状,说道:“我身上带了一些要,或许可以给老婆婆用。” 老者停住哭腔,像是见到了救世主一般:“真的?”随后再朝着林洛锦磕头。 “大叔您去捡一些柴火升火,现在气温有些低,不利于她的身体。” 很快,老者便捡拾了一些柴火过来,升起了一堆篝火,借助火光,林洛锦为老婆婆处理了一下伤口,并且用自己随身携带的刀伤药给伤者上了药。 “天亮之后你便带着她进程去寻一个医所,她需要用药。” 老者愁眉不展,说道:“ 恐怕,没有医所愿意收我们。” 林洛锦这才想起来老者刚才说过的话,她仔细打量了一下老者和老婆婆的衣着,还有他们的谈吐和肢体语言,问道:“你们是从麟王封地来的农户?” 老者将林洛锦视为救命恩人,是以对她没有防备和保留。 “是,我和老婆子是流觞的农户,麟王残暴,赋税沉重,我们此行十七人相约到燕京城告御状,可麟王知晓之后,派出杀手来追杀我等,到现在,十七人也只剩下我和老婆子了,只怕燕京城早就有杀手等着我们了。” 十七人,被追杀剩下两人,可见杀手的目标不全部杀完誓不罢休,她方才查看老婆婆的伤口便发现,身上有多处刀伤,能挨到现在已算是命 硬了,若是再拖延不用药的话,命不久矣。 对于这位麟王,林洛锦少有耳闻,从前行走江湖的时候,路过流觞之地,只觉得“流觞”这个名字好听,偶尔听人私下谈论流觞之主麟王生平有三好:好财、好色、好物。 所谓世界的罪恶,他都好。 具体是个什么情形,她却从来没有见过。 “可否告知我详情?” 老者抬头看着林洛锦,似乎刚刚下了什么决心,求道:“姑娘,你我萍水相逢,你还救了老婆子,我本不该将你拉下水,可若我和老婆子当真进不了这燕京城,流觞百姓的希望也就没有了,姑娘您心善仁慈,老头子求求你,求求你帮一帮流觞的百姓……” 再折回燕京城, 她是不愿了,可路见不平事,也不能不闻不问。 她从包袱里拿出两张银票,从腰间取下挂坠,递给老者:“银票你留着用,若是遇上杀手,或者有人为难你们,便拿出此玉佩,就说玉佩的主人定来找他算账,若是遇上难处,便去西市街的永宁侯府,你只用拿出玉佩,他们便会帮助你们的。” 老者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看手中的玉佩,又看了看林洛锦,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说话究竟可信不可信?可见她衣着华贵,谈吐不凡,就连给他的这个玉佩也都十分名贵,便半信半疑的点了点头:“多谢姑娘,您是……永宁侯府的?” 林洛锦不作多说,只叮嘱道:“记住,无论谁问起我的行踪,你只说不知道。” 第597章 再回瑶池山 天际露出一丝鱼肚白的时候,林洛锦起身出发了,老者目送着她离去,直到看不见身影,哒哒的马蹄声渐渐远去了也没有收回目光。 老婆婆转醒,发出呻吟的声音,老者才收回思绪来,见老婆婆睁开了眼睛,顿时喜道:“那位姑娘真是妙手,老婆子你居然醒了!” 老婆婆感觉比之前好了一些,有了精神,听见老头子嘴里念叨的声音,撑着问道:“什么姑娘?什么妙手?你在说什么?” 老者喜极而泣,忙点头说道:“老婆子,我们遇到贵人了,你有救了,你感觉怎么样?” …… 林洛锦骑上马背,先前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向何方,就在遇 到老者之后,她想要去流觞之地看看。 去往流觞,必定要经过瑶池山。 马儿行了三日三夜,已经到了瑶池山的山脚下,她呼吸着熟悉的空气,整个空气里都是熟悉的味道,她抬头看了看时辰,太阳刚刚落山。 在天祁,五色鸟的暗语是师父授予的,也正因为五色鸟的消息,她放弃一切赶往十三陵,却最终发觉自己不过是容桓手中的一颗棋子,她为此付出了小桃和彩云的性命。 她不能原谅一切,她也不明白师父在这场算计中充当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天祁的十三陵是姜氏先祖所修建,师父与天祁王族有着说不清楚的关系,在那之后,她没再 见过师父,也不曾听闻过任何关于他的消息。 毕竟是自小长大的地方,一花一草一物都无比熟悉,不知不觉便朝着山上走了去。这片山里的动物都对她熟悉了,似是嗅到了她的味道,小动物们都出来欢迎她了。 前方的麋鹿站在树下,等着她走近,小松鼠也倒挂在树枝上,发出“叽叽叽”的声音,似在问她这些日子去了哪里。 心情无端的轻松起来,很快身后就跟了一群小动物,她像是这群动物的首领一般,跟着她上了山。 五色鸟也来了,“渣渣渣”在她眼前叫唤了一会儿,林洛锦听懂了,五色鸟传递的信息是:“主人回来了,主人回来了……”可 这时候的林洛锦,感觉自己并不是这里的主人,这里是师父的地盘不是吗? 天暗了下来,林洛锦也走到了师父的小院门口。 院内点起了灯,在一片树林中尤其有家的感觉,姜老头应该是在做饭了,林洛锦闻到了一股饭菜的香味,还夹杂着浓烈的酒香,但一定不是醉清风。 五色鸟飞进院子,到了姜白面前通报消息,得到消息的姜白飞快的从屋子里跑了出来,就连手上的筷子也没来得及放下,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使劲的揉了揉眼睛,确信眼前站着的是林洛锦没错了。 林洛锦推开院门,走了进去,朝着姜白笑了笑:“师父,我回来了。” 姜白感觉眼睛进了沙子,他抬手抹了一下眼角的水痕,连连点头:“回来了就好,回来就好,快进来。” 跟着师父走进屋子,林洛锦看着桌子上摆着的饭菜,居然都是她平时喜欢吃的小菜,而且桌子上摆放的是两副碗筷,就像从前那般,她愣了一下。 坐在对面,林洛锦看着饭菜和碗筷,问道:“师父知道我要来?” 这时,五色鸟突然在旁边又“渣渣渣”的叫了起来,原来在说:姜老头天天做这些菜,它都吃腻了。 姜白有些尴尬的说道:“快吃吧,尝尝看。” 原来,师父还是日日在盼着她能回来,不知不觉,眼中沁满泪花。 第598章 眼睛也会骗人 吃过晚饭之后,林洛锦回到房间,看着房间里的一切仍旧是她去年离开时的样子,桌椅上一层不染,师父定是随时进来打扫的吧。 久久不能入眠,她打开窗户,看着满天繁星,夜安静得出奇。 初春的夜晚,极少看见夜空中缀满繁星,看着便不想睡去。她披上外衫,走出了房间,院中的石桌子上摆放着一壶酒,闻闻酒香便知道是院子里的海棠花酿制的,从前在瑶池山,每到花期她和半夏便会摘上一些海棠花酿酒,窖藏在院子后面的冷泉底下,到了冬日里再拿出来喝,酒香中蕴含着一种甘甜的味道,姜老头最爱这一口了。 往事历历在目,恍若昨日发生的一般,可惜眼前的 一切都变了。 “那么长时间没回来,睡不着吗?” 转过身去,姜白朝她走了过来,满是皱纹的脸上布满慈爱的微笑,他对这个唯一的弟子是有偏爱的,同时也有许多的期许。 “师父也没睡呢。”林洛锦脸上露出一抹笑,看着姜白坐到她对面。 姜白抬头看了看满天星星,今日虽有些凉,但空气十分清甜,这座小院也热闹了些,再不像往日那般空洞无声了。 “你此番离开燕京,想要去往何处?”姜白问道,燕京城中的事情他或许并不知道。 想了想,林洛锦说道:“去流觞。” “流觞?”姜白念着这个名字,忽然侧头看向林洛锦:“流觞之地 ,乃是麟王的封地,虽是大燕境内,却有着异域风情。你从前游历江湖,似乎从未听你提过这个地方。” “是啊,从前我的确去过很多地方,偏偏这个流觞,我竟一直没去过,近日在燕京城外听人提起过,那里颇为有趣,想去见识一番。” 姜白对这个徒弟再了解不过,她从不会没有目的的出门,更何况如今她已不是瑶池山的野姑娘了,而是大燕永宁侯府的唯一嫡女,更是皇帝钦定的太子妃,身份贵重,如今朝中暗潮涌动,她离开燕京,不可能只是散散心那般简单。 可是姜白不想多问,他了解自己的徒弟,也对她行走江湖的经验和能力十分自信,点了点头,说道:“如今你 已经长大了,也有了自己要去做的事情,我老头子也不多问了。” 姜白起身,想要回房。 林洛锦看着那么苍老而熟悉的背影,心中的疑惑想要问出口来,却哽在喉咙里吐不出来,最终化为无声,看着姜白渐渐走回去。 可走了几步,姜白又忽然转身走了回来。 “丫头,有些事情本该是你知道的,可我答应了别人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我不能对你说,但是你听我老头子一句话,万事跟随自己的心去做,眼睛,有时候也会骗人的,只有心不会。” 这句话没头没脑的,林洛锦没听太明白,皱着眉目送师父回房,她再抬起头来看,却发现夜空中的星星不知何时被一 片乌云遮盖住了,一场春雨即将到来。 睡不着,她便去了小阁楼,那是姜老头放医术的地方,里面的书她几乎都看过了,想起从前姜老头的一些游历札记,便又去寻了几本出来看。 春雨果真下了起来,窗外响起了“沙沙沙”的声音,传来泥土的味道,看来这片山林有些日子没下雨了,大地有些干涸了,雨水里还夹杂着泥土的 芬芳。 看起来便忘了时辰,就如从前一般,看到深夜眼睛困了,便就伏在案桌上睡着了。从前半夏在身边,她醒来总是发现身上盖了披风。 “轰”的一声响雷将她惊醒,她猛然惊起,看着窗外忽闪的雷鸣,感觉身上有些凉,她幽幽叹了口气。 第599章 线索 姜白起得很早,准备了早餐。 林洛锦是被饭菜的香味给吵醒的,下了阁楼,便看见小厨房的炊烟袅袅,生活气息浓厚,顿时她感觉似乎又回到了从前。 “老头儿,你做了什么好吃的?”站在窗口,看着厨房里还在忙碌的身影便问。 姜白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她,眼里流露出慈爱,笑着说:“这么早便醒了?昨夜的酒可也醒了?” 林洛锦皱了一下眉头,说道:“昨夜我没喝酒,倒是在小阁楼里睡了一夜。” 没过多久,两人坐在桌前吃着早餐,还是熟悉的味道。 两人安静了吃了一会儿,林洛锦放下碗筷,忽然道:“我要走了。” 姜 白拿着筷子的手突然顿了一下,随后故作平静的问道:“今日便走?何时启程?” “嗯,一会儿便走,我也没带什么东西,不用收拾包袱。” 姜白点了点头:“嗯,出门在外注意安全,遇事多想三分,切勿冲动,切勿逞一时之能,流觞地处东北边境,那边民风与大燕有所不同,若是遇上难事……可去流觞城外的无涯山庄求助,此山庄的主人曾受我恩惠,你只需道出我的名号,他便会相帮于你。” 话落,姜白放下筷子,起身朝屋内走了去。 或许是年纪大了,不想看见别离,所以便自己先离开。 林洛锦留恋的环视了一圈整座小院,这是她自小便生活 长大的地方,她曾在这里读书习武,在这里悲欢离合,这里,有她太多的回忆和不舍。 只是,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她也不例外。 回屋拿了包袱,慢慢走出院子,姜老头又忽然从身后叫住了她:“丫头!” 回过身去,姜白手里拿着一只锦盒走了出来,走到面前递给她:“你我师徒一场是缘份,自小我也没有送过你什么礼物,这个你拿着,算是为师送的礼物,往后说不定你会用上的。” 长辈给的礼物,若是拒绝便是不礼貌的。林洛锦伸手接过,没急着打开看,对姜白说道:“师父一个人要照顾好自己,等我处理好了那些事情我还会再 回来的。” 姜白点了一下头,眉头深锁,是离别时的伤感。 “快走吧!” 他自己转身先走了,林洛锦收下锦盒,放进包袱里面,目送着师父进了屋子,这才离开,她从前每一次离开这里都是夜里趁姜老头睡着了偷偷跑的,每次回来都会被姜老头罚跪,可是这一次离开,是姜老头亲自送她离开,没有了那种提心吊胆的感觉,可心里却越发不踏实。 而此时燕京城内,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拿着林洛锦给的令牌,终于找到了永宁侯府的门口,这时正是傍晚,林啸从宫中议事回来,正看见门口的守卫在驱赶老头。 “怎么回事?” 门卫见他,立即上 前禀报道:“二公子,这个乞丐莫名其妙要闯入府中,属下正在查实情况。” 林啸见一旁的推车里,还躺着一个伤情严重的妇人,而那个老头手里还拿着一个东西,见林啸便大声喊道:“大人,我不是空口白牙来的,我有信物,是一个姑娘给我的,让我来永宁侯府寻求帮助。” 林啸本不想理会的,可看着推车上的人已经奄奄一息,善念一动便摆了摆手,让老者走上前来。 “你方才说是谁让你来的?你把信物拿给我看看。” 老者立即奉上信物,林啸仔细一看,这是小锦自小便贴身佩戴的玉佩,他顿时惊觉起来,问老者:“这玉佩你是如何拿到的?” 第600章 彧公子慌了 老者看林啸紧张的样子,战战兢兢的说道:“是一个年轻的姑娘,她会医术,是她医治了老婆子,并且将玉佩给了我,让我入京之后,便到永宁侯府寻求帮助。” 小锦无缘无故的离开燕京,他派出人去寻找了也没有任何线索,现在这个老者拿着她的随身之物来找他,必定有别的情况,或许能从老汉这里得到一些关于小锦的信息。 想到这里,林啸立即吩咐守卫:“你们帮他把人抬进去,让福伯找大夫来给瞧一瞧,让他们先休息一下,等我处理完公事带来见我。” “是,二公子。”守卫没想到老汉手里的玉佩居然是真的,顿时也不敢怠慢,三两个人一起过来帮忙,将老汉二人带 进了府里。 南宣儿听闻了此事,也很快赶了过来,站在门口等着看诊的大夫出来。 茶快喝了一盏了,大夫才从客房内出来,侍女将大夫唤了过来,南宣儿问道:“情况如何?” 看诊的大夫是侯府中的,因此对林洛锦治疗的手法有些了解,说道:“回少夫人的话,那老妇受伤不轻,伤口化脓感染已是危在旦夕,在下仔细看过那伤口,却是被人仔细清理过的,还上了一些上好的伤药,到与小姐诊治的手法相似。” 南宣儿看着大夫:“你的意思是,他和夫君说的是真的,小锦帮过他,玉佩也是小锦给他的?” 大夫不敢猜测,只说道:“在下看诊之时也仔细观察过,他 们应该的确是农户,暂时看不出任何异样。” 即便如此,南宣儿也不会就此相信,毕竟如今的燕京城里暗流涌动,一不小心就会被有心之人抓住把柄,万事都得十二分的小心。 待林啸处理完了公事,南宣儿便将情况一一说给他听,林啸愁眉不展,看着手中林洛锦的玉佩想了许久:“这块玉佩是当年先皇后所赐,与太子殿下手中的玉佩乃是一对,她从未交托给别人过,你说,小锦她是不是遇上什么难事了?” “我也去问过老汉,据他所说,他见到小锦的时候小锦一切无恙,而且并没有说她要去往何处。” “最近实在是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宣儿,你这几日多留心这两个人, 一定要从他们口中探出小锦的消息,我先去见见爷爷。” 南宣儿也觉得,最近林啸变得更加繁忙了,回府也大半时候都在爷爷院子里,从前爷爷不理家事、朝事,除了早晚请安,林啸也不会长时间的呆在爷爷那里。 此刻的萧彧从皇宫里出来,脸色有些苍白,出了宫便径直上了马车,走出皇宫守卫的视线了,萧彧才拉开窗帘,对外面的随侍说道:“去永宁侯府。” 他的脸色不好,是因为身体又痒。可是此刻的他顾不得自己的身体,若不是今日入宫见到容灵汐,他竟不知道林洛锦已经离开了燕京城。 阿锦为什么离开?又去了哪里? 此刻他的心里五味杂陈,又担心不 已。他从没有如此担心过一个人,即便他心里知道林洛锦并不是普通弱女,知道她有智慧,知道她武功高强,可当知道她离开时连随身的婢女也没有带走的时候,他便更加担心起来。 在林洛锦面前,他从来只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出现,去做一个朋友应该做的事情,从未越矩过半分,唯恐他的热心会给她带来困扰,为了能以朋友的身份一直守候在身边,他宁愿将一切心事掩藏起来。 即便是在听闻她和容桓在大殿上闹悔婚一事,他也不敢多问,生怕这一句多嘴会让他们之间的关系有所变化,可是如今,她不声不响的突然离开了,他的心乱了,从来天塌下来也镇定自若的彧公子,慌了。 第601章 不同之处 永宁侯府,南宣儿正要出府采购货品,刚要上马车便听见声音,她抬头一看,一架马车正朝侯府驶来,她停下脚步,直到马车在门口停住,萧彧从马车里走了下来。 “原来是彧公子。”南宣儿上前打招呼。 萧彧礼貌的对南宣儿点了点头,她现在是永宁侯府的少夫人,也是老皇帝钦封的正三品诰命夫人,更是林洛锦的好友。 “少夫人,在下有事拜见老侯爷,请代为通传一声。” 萧彧极少拜访永宁侯府,即便燕京城中曾有传言林洛锦与萧彧关系非同一般,萧彧也从未光明正大的拜访过永宁侯府,此番突然来访要见爷爷,南宣儿虽不知是 为何事,但也暂时停下了要出府的事情。 “好,彧公子府内先请。”南宣儿对身侧的婢女说道:“万红,你去禀报爷爷,就说彧公子求见。” “是。”婢女转身快步走回了府,南宣儿将萧彧请入府中,在正厅等候。 作为女主人的南宣儿坐在主位上,看着传闻中一向冰冷的彧公子心事重重,似有急事,婢女端上来一盏茶招待,南宣儿开口说道:“彧公子,请喝茶。” “好。”萧彧心不在焉的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连什么味道的也没有品出来。 “彧公子,这个时辰爷爷大概还在午休,您可能要稍后片刻。” “无碍,我等候老 侯爷便是。” 南宣儿记得,林啸也极少提过萧彧,他萧家虽是皇商,但是在朝中并未参与党争,与永宁侯府也极少有交集。 想了一会儿,南宣儿又说道:“彧公子觉得此茶如何?”说完,看萧彧愣了一下,估计是没注意茶的味道,又继续道:“这是小锦自己选的茶叶,爷爷也说不错,还笑着说小锦自己不懂茶,选的茶叶倒不错。” 萧彧伸手端起茶盏,在鼻尖嗅了嗅:“茶香味浓,的确不错。她的眼光一向很好,选的东西自然也错不了。” 说着,便又认真的喝了一口,入口清甜,似乎突然之间觉得这盏茶胜过他从前喝过的万种。 不一会儿,去禀报的婢女匆匆走了回来,轻轻福身,说道:“少夫人,老侯爷请彧公子过院一叙。” 萧彧一刻也不想停留,即刻就站了起来:“烦请带路。” 南宣儿点了点头,让婢女带着萧彧去见老侯爷。南宣儿身边的婢女紫红有些不解,问道:“少夫人,自从小姐离家之后,宋二公子、镇北王、丞相府二公子都先后来访,今日彧公子又来了,难道也是为了小姐?” 南宣儿轻轻叹了口气:“谁知道呢,之前来访的几个贵人爷爷都没有见,唯独见了这位彧公子,或许,他与其他几位有不同之处吧。” 萧彧在婢女的领路下,来到了老侯爷的 院子,他午觉醒来之后便躺在躺椅上,门敞开着,有微风缓缓吹佛,青芜在一旁煮着茶汤,手法与其他人的皆不同。 进屋,萧彧恭敬地朝老侯爷行了一礼:“萧彧见过老侯爷。”这位国之功臣萧彧是知道的,对他的尊敬自心底而起。 老侯爷眯细着眼睛,看向萧彧:“彧公子,请坐。” 青芜将茶汤送到他面前,便悄然退了下去。 整个屋子里只剩下他和老侯爷二人,只听老侯爷先开口道:“彧公子从不踏足我永宁侯府,今日这是为了何事?” 萧彧想,有些事情是该敞开了说,若是再顾忌来顾忌去,恐怕连这最后的机会也会失去。 第602章 求成全 老侯爷端起茶杯喝茶的间隙,萧彧突然起身,跪在了面前。 老侯爷一怔,含在嘴里的茶也没有咽下去,缓了片刻,他才将嘴里的茶汤咽下去,放下茶杯,望着萧彧:“你这是为何?” 萧彧跪在地上,他此生除了跪过皇帝、皇后,也就只有母亲去世时跪过,可此刻他跪在老侯爷面前,只为了求一个机会。 “我心悦于阿锦,求老侯爷成全。” 老侯爷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着,他眨了眨眼,皱眉问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萧彧加大了音量,重复道:“我心悦于阿锦,求老侯爷成全。” 这个消息一时有些难以消化,这位燕京城中的贵公子,有着四国九城四公子之一的美名, 人人都道他冷心绝情,居然对阿锦…… “你先起身来。”老侯爷缓了缓神,看了看窗外天空的云彩,又回头看了看萧彧。 萧彧并不起身,继续说道:“从前,阿锦是皇帝钦赐的太子妃,容桓也一向对她极好,而以我的身子,我知道不能长久陪伴在她身侧,所以我甘愿退让,默默守在她身后。可是,十三陵那场战斗,容桓他居然把阿锦算计了进去,也让小桃和彩云送命,是容桓负了她,让她心灰意冷独自去往西州,陷入了西州之战,还被苍岳人掳了去,受了许多苦难。” “现在,他没有任何理由又要求皇帝收回赐婚,这对一个女子来说是莫大的耻辱,容桓他不是阿锦的良配,即便我病体之身,也不愿见阿锦 一人独自承受那些,求老侯爷成全,让我用剩下来的时间陪伴她,哪怕只有一日,我也会尽我所能让阿锦幸福。” 一个男人,为了心爱的女子愿意放弃一切,这样的决心和勇气并不多见,老侯爷似乎想起了多年前,自己的儿子也曾为了心爱的女子跪在他面前,诉说着对女子的爱意。他不是迂腐之人,也非看重权势利益之辈,他希望的不过是孩子们能够得到真正的幸福。 “彧公子,你从未这般求过人吧?”老侯爷看着萧彧,似乎想起了许多往事。 萧彧愣着,不知老侯爷如此问的用意。 “二十多年前,阿锦的父亲也曾如你一般跪在我的面前,求我成全他。那时候,南宫凌是忠勇侯府的嫡女,身份地位 与之匹配,双方也没有婚约,最重要的是,他们互相倾慕,所以我点了头,为我儿登门提亲,成就了他们一段佳偶。” “可是阿锦,她与太子的婚约尚未解除,只要一日未解除,他们就是钦定的夫妻,即便是老夫,也无权去干涉,这一点你可知晓?” 萧彧垂着头,不语。 老侯爷长叹一口气,说道:“所以,你应该去求的人不是老夫,而是皇帝。” 萧彧是个心思极为缜密的人,他如何不知道这件事情的症结在哪里,如今皇帝的话,除了朝中那些趋炎附势之辈,恐怕也没有多大的威权了。 圣旨在阿锦眼中,也不是什么不可违背的诏令,他了解阿锦,也早已下定了决心要去寻她,寻到之后便陪 在她身边,无论天涯海角都不离弃。只是,老侯爷是阿锦心里非常重要的亲人,如果能够得到他的允许和祝福,他与阿锦之间的关系便会不一样。 老侯爷看着萧彧,他久久未起身,看不清楚他的神色。 “老侯爷,阿锦是您的孙女,当年她为了甩掉镇北王妃的身份就不曾将皇帝的圣旨放在眼里,如今,您又觉得她会将这一道赐婚放在心上吗?阿锦,与所有女子皆不同,她认定的事,想要做的事情就一定会想方设法去完成,这一点便是她与其他女子最大的不同。” 老侯爷听明白了这句话,忽而问道:“既然如此……你既已做了决定,不管老夫同意不同意,你都会按照自己的意思去做,还来求我做甚?” 第603章 流觞之主的喜事 直到很久以后,林老侯爷才明白,这位世人称颂的彧公子,他的心志更比当年的林候。 三日前,林洛锦从瑶池山出发,一路向东行,已经到达流觞之地。 流觞是大燕东北部最大最繁华的城市,这里与胡图鲁接壤,距离北陵城也只有数百里,因着历代流觞之主开放的市场环境,这里各路商旅来往不绝,异常繁华。这里有着与大燕别处不同的民族风俗,更趋向于胡亥人的习俗,人人穿长衫、戴头巾,富人家的千金皆以面纱遮面,极少上街。 这日的流觞城格外热闹,人们往着一个方向涌去。林洛锦从布衣店里刚刚买了一身当地人的衣裙,出来便看见人群匆匆朝着街的一头赶去。 “店家,外面发生了什 么有趣的事情?” “您不知道,是因为……”店家说着话抬起头来,看见穿着流觞女子衣裙的林洛锦,顿时看呆了,嘴巴里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林洛锦看着呆呆的店主,不知他为何突然停住话,疑惑道:“店家,你发什么呆,倒是说呀?外面发生了何事?” 店主缓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这才理了理思绪,继续说道:“姑娘是外来的吧?今日是流觞之主娶第三十八房妾侍的日子,要在城门口发喜钱呢,大伙儿都去凑热闹了。” “第三十八房妾侍?”林洛锦一怔,流觞之主也就是麟王,果真是爱美人,连妾侍都娶了三四十个,每天伺候一个,一个月也轮不完。 “不错,这第三十八房妾侍 可是添香阁的头牌,在流觞城中也是数一数二的美人,麟王喜欢的紧,原本上月就要娶的亲,后来因为麟王正妻病亡,这才延到了今日。” 林洛锦再是一怔,上月刚刚死了老婆,这个月就忙着娶新老婆,无心无情该是说的麟王本尊了,说他无情无义也不为过。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麟王的正妻应该是英王府的嫡女,在她小的时候,还曾教过她音律的大姐姐,只是后来她被送到了瑶池山,便再也没有见过。当年英王府嫡女嫁给麟王为正妃,还是皇太后下的懿旨,如今皇太后不再了,麟王便也不将这懿旨赐婚的妻子放在眼里了。 只是,要如何冷心冷情的一个人,才会在妻子过世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娶了新欢? 付了银钱,林洛锦便出了店门,顺手将面纱蒙在了脸上。 店家目光追随着林洛锦而去,小二好奇的凑过来:“掌柜的,您在看什么?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店家摇了摇头,叹息道:“这等容貌若是让那人见了去,恐怕也难逃咯,可惜!可惜!” 小二听不懂店家的话,也顺着外面看了去,只看见如潮水一般涌去城门口的人群,也说道:“掌柜的,眼下店里不忙,我也去城门口凑凑热闹吧,捡到几个喜钱也是好的。” 林洛锦顺着人潮,也来到了城门口,听城里的人说,流觞之主和和他那第三十八房新欢便是在这座城门口相遇的,所以便定了在此处发放喜钱。 人潮拥挤,人生鼎沸,人 们大声欢呼着,期待着喜钱早日挥洒下来,似乎已没有人记得上个月刚刚去世的女主人。人也总是善忘的,只愿意记得好的事情,坏的事情也不愿多记。 “哎,麟王妃也真是可怜,她若知道麟王今日娶小妾,大概会死不瞑目吧!”在一片嘈杂声中,林洛锦忽然听见一个声音穿透过万声嘈杂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她寻声望去,竟是一个年级轻轻的白面书生,他一边说着,一边遗憾的摇着头,看了几眼人群,转身走了出去。 林洛锦想了片刻,也追随着那道身影出了人群。 身后的鼎沸之声忽然之间加大了,有人高声呼喊着:“恭祝麟王早生贵子!早生贵子!”想来是新人已经出现,开始撒喜钱了。 第605章 白面书生 林洛锦将夺过来的纸屑拿起来看了看,上面是别国文字,弯弯扭扭的并看不懂,她抬眼看向杀手:“果真是麟王派你们来杀他的?” 林洛锦蒙着面,只露出一双清澈冰凉的眼眸。 杀手有一群人,人人都是经过专门训练执行过多次任务的杀手,对于面前一个不知名的年轻女子,杀手们并没有放在眼里。 白面书生更是疑惑的看着双方,怎么又出现一个人来夺这名册了?此人究竟又是谁? 杀手盯着林洛锦,指了指白面书生:“你们是一伙的?” 林洛锦抖了一下眉,也看了一眼白面书生,说道:“你猜,若是猜对了,我也让你死得痛快一点,否则,我就将你 扔去大屿山去喂狼。”说完,林洛锦才突然发觉她并不知道大屿山的方向,于是转头问白面书生:“你知道去 大屿山的路吗?” 白面书生不知所以的点了点头。 “这便好了。”说罢,林洛锦又望向杀手:“你们是放了他自己动手呢?还是要本姑娘动手?” 杀手哪里听得她这般狂妄,顿时就扬起手上的兵器攻了上去,眼看着冰冷的剑锋就要斩断她的头,白面书生顿时闭上了双眼,不愿看见这血淋淋的一幕。 可听到一声男子的惨叫,书生再次睁开眼睛,看见女子在一群黑衣杀手中来回穿梭,动作如鬼魅一般,所过之处杀手即刻毙命横尸。他再眨了眨眼睛,确认这不 是幻觉。 挟制书生的杀手见状,心里无端害怕起来,他行走江湖多年,从未见过身法如此之快的人,即便是暗卫之首恐怕也不是她的对手,扔下书生便想逃命。 刚刚从杀手手里捡回一条命,书生尚还未完全反映过来,只见一把长剑飞驰而来,略过他的发梢,他转身,后面跑远的杀手竟被长剑生生刺穿了身体。 不过片刻时间,已是满地的尸体。林洛锦并没有将人杀光,她留下一个回去送信的,说道:“回去告诉你的主子,若是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就从今日起夹着尾巴做人,再敢滥杀无辜必不饶恕!” 那杀手捡得一条命,吓得尿裤子,连名字也不敢多问上一句,屁滚 尿流的跑了。 书生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恍如梦中一般,刚才他的性命还被人捏在手里,片刻之间这些杀手就横尸野外了。 林洛锦回过头来看向他,似乎等着书生道谢。可书生一连狐疑的盯着她,防备的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要帮我?” 林洛锦真觉得这书生是不是书读多了读傻了,被人家救了不是应该说“谢谢”的吗?反倒来问她为何要救他?难不成还救错了? 林洛锦扫了一眼满地的尸体,开口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难道是本姑娘错了?” 书生仔细想了想林洛锦这句话,恍然反映了过来,抱手对林洛锦客气道:“多谢姑娘相救,我叫王珺,珺香缭 绕腹红颜的珺。” 林洛锦瞅着王珺:“你这句话是在骂本姑娘老吗?” 王珺顿时摆手:“姑娘何出此言?” 林洛锦不想在字句上多做纠缠,抖了抖眉:“罢了,那些人为何要杀你?这上面的字你能看懂吗?”林洛锦拿着从杀手那里夺来的纸屑问道。 王珺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她手上的东西,说道:“姑娘,你能不能将东西还我?那是婉儿拼了身家性命得来的东西。” 她并不识得上面的文字,况且也不能随意找别人来翻译,在不确定此物为何的时候,林洛锦将东西递了过去。 王珺双手接过东西,再次装进钱袋里,揣进了身上,仿佛失而复得的宝贝。 第606章 最热闹的螺市街 为了不让王珺起疑自己跟踪他,林洛锦将东西还了之后便一个人走了,倒是王珺,感觉此地已经不再安全了,追着林洛锦而去。 “姑娘!” 林洛锦边走边回头,看见王珺小跑着朝她追来。 追上林洛锦,王珺便开始问道:“姑娘这是要入城吗?”说完,不等林洛锦回答,又问道:“姑娘虽穿着流觞的衣裙,可是听口音应该不是流觞人,姑娘到流觞是来做生意还是寻人?小生是土生土长的流觞人,或许能帮到姑娘。” 其实说白了就是,我是本地人,姑娘你是外地来的,带上我方便得多,重要的是安全。 就这样,王珺跟着林洛锦 一路入了城,城门口的地上还留有一地的喜纸红花,诉说这在这城楼上发生过的事情,林洛锦一脚踏上喜纸红花,看着这一片祥和喧嚣的城市,与白老伯夫妇所说的水生火热完全不相关。 这里,是另外一个漩涡,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否则王珺就不会在郊外遇到大批杀手的刺杀。 在这片祥和之下,究竟又隐藏着什么秘密呢? 在城里逛了一会儿,林洛锦转身问王珺:“这城中最热闹的地方是何处?” 王珺想也不想便说道:“自然是西城的螺市街了,那里有流觞城最大的酒楼、茶楼、赌坊和红楼。” “往哪个方向走?” 王珺指了指右边的街道,说道:“这边。” 二人到达螺市街的时候已经傍晚了,肚子咕咕的响了起来,前方有一家规模较大的酒楼,想来便是流觞城中最大的酒楼了。 走至门口,抬头看了一眼“流觞酒楼”几个大字,牌匾足够大,每一个字都以金粉来镶,金光闪闪,即便是在傍晚没有日光的照射也同样亮闪闪的。 迎客的小二见林洛锦衣着不凡,身边还跟着一个白嫩嫩的书童,赶紧迎了上去:“二位是吃饭还是住店?”说着便将林洛锦迎进了大堂。 要说这流觞酒楼的热闹,一点不输燕京城中的大酒楼,已到饭点,酒楼内几乎满座, 上菜的小二跑得汗流浃背,掌柜打着算盘笑得乐呵呵。 小二将二人迎到大堂内一个空着的桌旁落桌,热情的问道:“二位想吃点什么?” 林洛锦顺口问了一句:“你们这里有些什么招牌菜式?” “这要看客观的口味来选了,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海里游的,只要您能点出来,我们大师傅便能为您做得出来。” 口气倒是不小,即便是御膳房的大厨也有专攻。 林洛锦想了想,便说道:“那便先上几道你们店里的本地特色菜吧,我们只有两个人,你看着上吧。”说完,林洛锦就拿出了一张银票放在桌上。 小二拿起银票,竟是 一千两的银票,顿时眼冒金光,直到遇见了金主。 “二位请稍等,小的这就去为您准备。” 王珺看着小二拿着银票去了,吃惊的望着林洛锦:“你也太有钱了,吃顿饭用不了那么多银子。” 林洛锦淡淡说道:“多退少补,用不完的自然得退回来。” 王珺默默的低下头,不知心里再琢磨什么,半晌过后,他又抬起头来说道:“姑娘,你虽然武功高强,但始终是女子,出门在外还是要多提防些好,如你这般出手阔绰,很容易招来祸端。” 林洛锦抬起头,看着王珺:“吃过饭之后,你我便各自走吧,我不习惯有个男人跟着。” 第607章 王珺救人 一顿饭,吃掉了五百多两银子,林洛锦不禁嘘嘘,流觞城的物价竟比燕京城还贵上一倍,桌上的菜式虽是流觞本地口味,但所用食材并不稀奇。 从流觞酒楼出来之后,林洛锦便和王珺分道扬镳。林洛锦算准了王珺不会自己走,所以她便进了旁边一个茶楼去听书。 饭后来听书消遣的人坐满了茶楼,林洛锦进去已经寻不到好的位置了,只能找一个偏僻的角落坐下来。 此时,说书先生正在说着最近发生的热门事件,太子容桓成为北境驻军的新统帅,东北胡亥等地不敢擅动。 “太子来了北境,距离北陵城不过数百里,北陵公主听闻消息,便速速往北境 赶来。说起来,这位北陵公主和太子容桓也是旧识了,据闻,太子为了求取北陵城的圣药至宝厌龙草,曾在北陵城外守了五日五夜,最后还是这位北陵公主求了城主,太子这才求得圣药。所以北陵公主对太子可谓情深,如今太子与永宁侯府撤了婚约,与北陵公主见了面,不知又会发生怎样奇妙的事情呢?” 故事讲到最后,林洛锦便就听见了一个尾声,这座边陲城市,不过半月,竟已将燕京城中发生的事情知晓得清清楚楚。 再次听到容桓得名字,她竟有些发愣。一边是爱她如命的容桓,即便用尽一切办法也要维持永宁侯与皇帝之间的平和,一边是无法割舍的亲人,已 受了太多的苦难和不甘,放手一搏只求一个真相,出一口气。她该如何抉择? 她离开燕京,便是不想插足此事,她不会站在容桓一边去与自己的亲友为敌,更不会偏帮爷爷,知道是错的也坚持错下去。 她负气离开,不是因为生气被最信任的人欺骗,而是她已不知道她留在燕京城能做什么? 至于说书人口中说的,容桓与北陵公主之间会发生什么事情,她不想关注,只想着万事随缘。她和容桓之间已经存在了太多的结,解不开也剪不断,或许他们之间都应该有一个了断了,那便顺其自然。 回过神来,林洛锦起身离开了茶楼,她要找一间客栈住下,走在 灯火阑珊的街上,耳边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可她的脑海中却总是会出现容桓的身影,似乎看见了他在北境身披战甲的模样。 客栈尚未找到,便听见街上的人议论了起来。 “真是作孽呀,早上刚刚迎娶进门,晚上就被扔进了军营里,不是存心要她死吗?” “谁说不是呢?充做军妓,这一辈子也就废了,能留得一条命算不错了。” “也不知她如何得罪了麟王,竟会被这般对待……” 林洛锦拉住一个路人,问道:“请问你们方才说的可是早上刚刚被麟王迎娶入府的第三十八房妾侍?” “是啊,刚刚听说不知如何得罪了麟王,被充作军妓 ,已经送去军营了。” 余光之中,林洛锦看见一个身影转身跑了,她转身看去,王珺已经跑得不见了踪影。 林洛锦迅速追了上去,拉住王珺:“你要去哪里?” 王珺目光中已没有了白日里的怯懦和畏惧,而是愤恨和恼怒,他甩开林洛锦的手,怒道:“你放开我!”说完继续朝城外走。 林洛锦跟在王珺的身后,出了城门,看见远处正有一队军士押着一个身穿红袍的女子朝着郊外而去,王珺见此,即刻就要追上去,林洛锦立即拉住了他。 “你要去救她吗?” 王珺回头瞪着林洛锦,已经被愤怒烧红了眼:“放开我,不用你管!” 第608章 误闯 “你若现在冲过去,不仅救不了她,就连你自己的小命也保不了!”林洛锦提醒。可王珺现在已顾不得其他,眼里只有那一袭红色的身影。他只知道,如果没有婉儿,他现在恐怕已经死在了麟王府的打手手上,白老伯一行人也不可能逃得出流觞城,流觞城的百姓也就再次失去了得见天日的希望。 林洛锦见拦不住王珺,便只能无奈的叹了一声,放开了手:“好,你去!左右你是救不了她的,那救陪她一起死,即便到了阴曹地府,你们也还是一对冤魂,没有人知道你们的冤情,更没有人知道你们为什么死!” 王珺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走到今天这 一步,他们已付出了太多的代价,如果就这样死去,所有的努力都付之东流了,麟王那个祸水,仍旧可以逍遥法外,继续祸害着流觞的百姓,所有人的牺牲全部失去了意义。 他猛然转身,突然跪在了林洛锦面前:“姑娘,我知道你武功极好,求你救救婉儿,婉儿是为了搜集麟王祸害百姓的证据才甘愿放弃清白入红楼,嫁进麟王府的,如今的情况,恐怕是被麟王发现了,军妓,那是非人的地域啊,麟王不仅要她死,还要毁了她的清白名声,是可忍孰不可忍!” 王珺知道凭借自己一己之力无法救出婉儿,即便是豁出自己的性命,婉儿仍旧还是会被送入军营,他 只有求林洛锦,求她出手。 林洛锦确实不禁求,顿时便答应了王珺。 她以轻功快速追上了押送的队伍,只有五六个军士,并没有多好的武功,林洛锦只用了一只手便将军士解决了,她将身穿红衣的女子救了回来。 为了躲过追捕的军士,林洛锦带着王珺和婉儿跑到了无涯山庄,师父曾说过,无涯山庄的主人曾受过师父的帮助。 因为已经入夜,也来不及在门口等着门童去传,林洛锦便带着王珺和婉儿直接翻墙进入了无涯山庄,搜捕的人追到山庄外面,看了看“无涯山庄”几个大字,其中一个说道:“人追到这里便不见了,必定是跑进里面去了 。” 另一个看了看山庄,说道:“这里可是无涯山庄,即便是王爷也要让他三分,此时冲进去,你还想不想要这条命了?”几人商议之后,一致觉得,以山庄主人怪异的性格,即便他们真的躲进了山庄内,被抓到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于是便没有继续搜查。 躲过了一劫,王珺看了一圈院子,小声的对林洛锦说道:“遭了,这里是无涯山庄,趁现在无人发现,我们还是赶快离开吧!” 林洛锦不曾听过无涯山庄主人之事,只听师父与她说过,若是遇上难事,可上此处寻求帮助。眼下,王珺和婉儿已经成为了麟王要抓捕的头号嫌疑人,只怕出了这个山 庄,便会有源源不断的追兵和杀手要他们的命。 想到这里,林洛锦当下便决定要叨扰无涯山庄的主人。 恰在这时,巡逻的人发现了他们。 “有刺客!有刺客!” 不待他们解释,便已经有声音高喊了起来,不出片刻,手持兵器的家丁便涌了过来,将他们三人团团围住。 管家提着灯笼过来,将灯笼抬高,看清了几人的脸,冷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夜闯无涯山庄?可知这是要死人的!。” 婉儿害怕的拉住了林洛锦的手臂,作为三人中唯一的男人,王珺鼓足了勇气站出来说道:“请您息怒,我们是误闯,不是有意的。” 第608章 被困暗室 管家是个较为年轻的男子,下巴留着一小绰胡子,眼神锐利如蛇,盯着他们,怀疑的问道:“误闯?” 显然这个理由没能说服这个管家,他扫视了眼前的三个陌生人,一人穿着喜服,满脸狼狈,倒像是从喜堂了跑出来的;一个男子白白嫩嫩,像个柔弱书生,又像骗子;另一人穿着流觞传统的衣裙,面蒙纱巾,看不出神色,可单凭那双坚定无比的清眸便可只此女非一般弱女。 看不穿这三人,便就当刺客来处置了,此时家主已经歇下,万万不能扰了主人。 “无论是误闯还是有意窥探,只要冒犯了山庄便只有死路一条!”管家眼神冰冷喝道:“来人,将这几名贼子扔到大屿山去喂狼!” 又是大屿山,难不成这大屿山是狼窝不成?人被扔进去便只有死路一条。 “我们当真是误闯的……”王珺还极力想解释,可人家根本不再听,手一挥便有家丁上前押送他们。 “等一下!”林洛锦突然开口了。 管家目光转向林洛锦,此女眼神锋利,一直未开口,此刻又想求饶吗? 林洛锦走上前一步,说道:“管家既不相信我等是误闯,也不必着急杀我们,将我们囚禁起来,待明日你家家主醒来,请你带小女问他一句:可否还记得瑶池山的姜白?若他说不记得了,你再杀我们不迟。” 管家思忖着林洛锦的话,想了片刻,下令道:“将他们押去暗室,待家主明日审问。” 就 这样,三人暂时留在了无涯山庄内。看追捕他们的军士对无涯山庄的忌惮,林洛锦知道,他们只有留在山庄内,方才能躲过追捕。 家丁将三人押送到暗室,走进去便觉得呼吸急促,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暗室内只有高处有一个极小的窗口做透气之用,在这黑夜中连一片月光也照不进来。 王珺此刻的注意力全然在婉儿身上,关切的问候着:“婉儿,你是不是冷,快披上我的衣服?”说着便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来。 “不,不用了哥,你穿着吧,这里阴冷,你身子又弱,该多注意些才好,我没关系的。” “婉儿,麟王有没有伤着你?”说着又开始埋怨起自己来:“是我无用,让你一个孤 女舍身涉险,是我连累了你,是我无用!” “哥,你我同宗同族,何谈连累,倒是这位姑娘……”两人终于将话说到了林洛锦身上。 王珺这才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朝林洛锦走了过来。 “姑娘,多谢你救了我,救了婉儿,小生无以为报,请姑娘告知芳名,若有来世,王珺定结草衔环相报。” 黑黢黢的,林洛锦看不清楚王珺的神情,可只用想一想便能想象到,定是苦着脸说的。 “若有来生,我也不会再叫这个名字了,你又如何来寻我报恩?”林洛锦打趣道。 王珺一愣,这位姑娘说的的确是实话,顿时语塞说不出话来了。叫婉儿的女子朝林洛锦福了福身,温声细语道:“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哥哥他嘴巴笨你别见怪。今日我们兄妹二人连累了姑娘,待明日见了山庄主人,定会澄清事情原委,不叫姑娘受连累。” 婉儿的声音极美,说起话来像是悦耳的铃声一般,令人听之陶醉。 同为女子,婉儿能舍弃自身安危潜伏到敌人身边收集证据已是令人敬佩。 “婉儿姑娘言重了,本姑娘并非怕被你们连累,只是我救了你们,却是一头雾水,你们是不是也应该解释一二,明日若山庄的主人不愿放过我们,也不会死的不明不白。” 婉儿一怔,拉了一下王珺的衣袖,他们是否应该向此人说出真相? 暗室内一时之间安静了下来,每个人都在有自己的考虑。 第609章 王珺的真相 王珺想,若面前的女子是贪生怕死之辈,恐怕也不会几次救了他,尤其救婉儿之时还和麟王的士兵打了起来。 “好,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光明磊落方才不负此生。”说罢,他转向婉儿,说道:“我们兄妹二人的性命是她所救,若没有她,我昨日便已是麟王杀手的刀下亡魂了,夫子说过,救命恩人如同再生父母,我们就将真相告诉她吧!” 婉儿点了点头:“我听哥的。” 王珺理了理思绪,向林洛锦道出了事情的原委。 “我乃流觞府珀罗郡郡守之子,婉儿是我小叔之女,半年前,麟王娶第三十七房小妾时,特意邀请了我父亲,父亲带着小叔于大婚前一日来 到州府,可眼见着麟王的大婚已过去了十余日,却不见我的父亲和小叔归家,我着急便前往流觞寻父,却被告知我父亲贪墨粮饷,已被收押府州大狱,我几经周折,用尽身上所带钱财,狱管这才答应让我见父亲一面。” “可是,当第二日我早早来到大狱,以为就要见到父亲之际,狱管却告知我,父亲昨夜畏罪自缢了,还写下了贪墨的血书。很快,他们就在我家府内搜出了大量金银钱币,母亲为父殉情,而我王家一族也成了流放的犯人。” “自小,父亲便教育我为民不利,如云不克,民之回遹,职竞用力,民之未戾,职盗为寇。我不相信这样的父亲会行贪墨之举,便在流放途中 悄悄返回流觞,暗查事情的真相。” “很快我们就查到了一些端倪,麟王大婚那日进入王府的几名郡守,其中有三名要么无故病亡,要么途中遭遇盗匪截杀,还有一人家中失火,满门被烧死了,还有我的父亲,因贪墨而自缢了,一切太过巧合。” 的确如此,巧合太多了便不是巧合。 “经过长时间的查探,我们发现麟王在淮山一带私自豢养了一支军队,并且在淮山以南还建造了一座兵器所,专门制造军营所用的箭矢、刀剑等。麟王他有了造反之心,可是我们没有证据,为报父仇,帮王氏一族讨回清白,婉儿舍身入王府,想借机找到麟王造反的证据,可不曾想……” “不曾想新婚之日便被发现,麟王不杀婉儿,将她充为军妓,就是在等你上钩,一网打尽。”林洛锦说道。 真相说出来了,与林洛锦的猜测有所出入,她没想到这位辟居流觞十多载的麟王,竟然韬光养晦,有了不臣之心。 “白老伯夫妇便是为此事入京的吗?”林洛锦问道。 王珺一惊:“你见过白老伯他们?” “我见到他们夫妻的时候,老婆婆受了重伤,命在旦夕,不知现在如何了。” 王珺愤恨的摇着头:“白老伯一行十七人,竟只剩下他们二人了!是我害了他们,若非我出主意要上京告状,他们也不会……”王珺说着便哭了起来。 婉儿 也掩面抽泣起来,在这条路上,已经有太多的人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待他们缓和了一会儿情绪,林洛锦才问道:“接下来你们打算如何?” 王珺想了想,说道:“若是最终不能搬到麟王,我便闯入麟王府亲手杀了他,为父亲报仇,为那些无辜死去的村民报仇!” “哥!”婉儿不愿,顿时哭出了声音。 林洛锦抬头看着透气的小口,说道:“匹夫之勇最是无用,麟王府高手如云,你恐怕还没踏进王府大堂就血溅三尺了。” 王珺又如何不知道,可如今他们困顿在此,连能不能看见明日的太阳都未可知,又何谈报仇雪恨?不过是逞一时嘴快罢了。 第610章 瑶池山的姜白 一夜很快便过去了,日头刚刚从大屿山的山头冒出来,屋内便响起了一个人的声音。 “来人!” 守在门口的佩剑侍卫立刻推门入内:“家主!” 按照山庄的一贯规矩,下人们准备好了膳食,等着家主洗漱之后出来用,管家也早等在桌旁。 身穿藏青色华服的中年男子从内室出来,径直走到了桌旁坐下,婢女送上筷子,男子拿着筷子夹了一块菜,忽然开口道:“溟管家怎么来了,有事?” 本想等家主用过早饭之后再说,可此刻家主已经问起,管家便说道:“家主,昨夜府中闯入几名不 速之客。” “按照家规处置了便是。”说着,男子将菜送进了嘴巴里,似乎觉得味道不错,又重复夹了一块。 管家轻声说道:“原本是要按规矩处置的,只是其中一名女子说,想问一问您是否还记得瑶池山的姜白?” 话落,男子夹菜的手忽然一顿,抬起头来看向管家:“你说什么?” 管家以为家主生气了,赶紧说道:“老奴就知道是他们胡诌的,这就去差人将他们扔去大屿山。” 男子筷子放在了桌上,看向管家,再问道:“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管家一怔,迅而立即反应过 来,赶紧说道:“那女子问了一句,您是否还记得瑶池山的姜白?” 男子一瞬间沉默了,冰冷的脸色让人捉摸不透,管家也不敢再轻易开口,等着主子的示下。 半晌,男子才抬起眼来,说道:“去将人提来,我亲自问问。” “是,老奴这就去。” 管家出了屋子,感觉后背都湿透了,还好昨夜没有冲动将人杀了。 很快,家丁便将林洛锦三人从暗室里带了出来。此刻日头已经升得一杆高了,正值春日,偶尔能听见鸟儿的鸣叫声。一路走来,林洛锦观察着这座院子,除了漂亮别致之外,林洛 锦还注意到了几个地方,发觉这个院子竟是按照五行八卦来布置的。 她不动声色的随着家丁走,将一切尽收眼底。 “姑娘,一会儿见了这家主人我们兄妹定不会连累你,出了这庄子之后便离开流觞吧。”王珺好意提醒道。 林洛锦刚要说话,押送的家丁立马就喝道:“不准说话!” 几人噤声,穿过几个院落,来到了正堂。 第一眼见到无涯山庄的家主,林洛锦只觉得此人气宇之间颇有几分熟悉的感觉,可再仔细看去,男人眉眼之间冰冷狠绝,并不是个脾气好的人。 三人站在堂下, 谁也没有开口,男子一一扫过几人,最后将目光定在林洛锦身上。 “把面纱取下来。”男子冰凉的声音响起。 林洛锦目光看向主位上的男子,眸光同样冰冷。 “我只问一句话,家主是否记得瑶池山的姜白?” 男人看着林洛锦,沉默了片刻才道:“若我说不认识,你们现在也就不会出现在我面前了。” 林洛锦伸手,轻轻的将面纱取下,露出了本来面目。 一瞬间,时间凝固了,王珺惊愕的看着这张绝世容颜,婉儿同样也为这张容貌而震撼,而主位上的男子,同样怔住了。 第611章 天意 林洛锦看不穿男子看她的眼神,若说是男人见到美人的神情,似乎又多了一些什么东西,若说他们之间认识,可她却不曾见过此人。 婉儿盯着林洛锦的脸,忽然陷入沉思。她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这副容貌,可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了。再抬头,发现王珺呆愣的盯着林洛锦,神情实在是失礼,右手碰了一下王珺。 反应过来的王珺不由得红了脸,立即低下头来,也觉得自己方才很是失礼。 主位上的男子神色似乎只在一瞬间恢复,他看着林洛锦问道:“你与医尊姜白是何关系?” 王珺和婉儿同时看向林 洛锦,没想到无涯山庄的主人竟真的认识她口中说的那位,尽管他们不知道姜白是谁,依旧看到了一线生机。 “姜老头乃是吾师。” 男子看林洛锦的神情越加迷离,想了片刻,随后道:“姜老先生一辈子只收了一位门徒,便是你?” “是。”林洛锦回道。 可男子似乎并不相信林洛锦的一面之词,说道:“你有何为证?”总不能随便一人说是他旧识的徒弟,他便信了。 林洛锦早已猜到不会这般简单,还好离开瑶池山之前,姜老头给了她一个信物,她将东西拿出来,管家便过来送呈主子面前。 锦袋里的东西林洛锦并未拿出来看过,姜老头给她之后便一直收在身上,即便是此刻,她也仍旧不知内里为何物。 管家小心的将锦袋打开,生怕是设计的暗器毒物之类,东西拿出来,竟是一块令牌之类的东西。 其他人不知道,可林洛锦看一眼便清楚了,那是一块永宁侯府的令牌,只要是府中之人,皆有一块。可以说,姜白给无涯山庄主人的信物,不是证明姜白与这主人的关系,而是永宁侯府与他之间存在某种联系。 林洛锦神色一动,但却未立即出声,她看着男子的神情,只见他眉梢微微一皱,似是 认识此物的。 只在一瞬间,男子将令牌握在手中,再次看向林洛锦,只对身旁的管家吩咐道:“将浮云阁腾出来,让他们住进去。”话落,起身便离开了,连一句问话的机会也不留给他们。 “是。”管家应了一声,随后吩咐婢女去打扫屋子,对林洛锦三人说道:“诸位先随我到饭堂用过膳食,待屋子打扫完毕送诸位过去。” 一下子从误闯的“蟊贼”变成了山庄隆重接待的客人,王珺和婉儿都觉得不可思议,而林洛锦心中同样有疑问。 …… 就在林洛锦离开瑶池山之后,姜白也收拾了包袱,随 后离去,瑶池山小院这处世外桃源,似乎从此消失人间。 萧彧离开燕京城,并未带大批的护卫,只让墨言及三名暗卫随行,一路打听林洛锦的行踪,在路过临安之时,或许是天意,竟有人认出了萧彧手持画像上的女子,将萧彧指向了南疆。 墨言有些不解,出口道:“南疆是染小王爷驻守之地,难道锦小姐真是去了南疆寻染小王爷?” 萧彧不语,听着墨言的话,似在思考。 随后,墨言又道:“锦小姐同染小王爷是打小的情谊,她又刚与太子闹解除婚约,去南疆寻小王爷散心也是极有可能的。” 第612章 林家军不姓林 浩瀚苍茫的雪域无边无际,即便已到春季,可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少有冰雪融化之地,也是寸草不生。空气中袭来冰冷的寒风,打在人脸上生生的疼。 一行军队缓缓跋涉在雪地上,似乎永远也看不到尽头。 队伍中的一名军士突然倒在雪地中,全身哆嗦着,随队的军医赶来查看时,只能遗憾的对领队的将军说道:“安副将,他已经被冻死了。” 安珀下马来,看着地上已经逐渐僵硬的尸体,皱眉问道:“队伍当中南方人士很多吗?”全身都穿着厚厚的棉军衣,在行军途中竟还会被冻死,而且这已经不是冻死的第一人了。 其中认识此人的一个军士站 出来说道:“禀副将,他叫刘银,是东山人氏。” 东山位于大燕的西北部,与西州接壤,那里冬日冗长,气温较燕京城内还低。 安珀又问道:“之前死去的两名又是何处人氏?” “一人是临安人氏,另外一名是罗州人氏。” 临安常年气候湿热也便罢了,罗州和东山都在北方,抗寒的能力该比其他州府的更强才对,却被冻死了。 安珀立即便想到了问题所在,他突然拔出腰间的匕首,在军士的棉衣上扎了一个洞,当黑心棉花渣外泄的时候,安珀明白了一切。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都在想着自己身上穿着的棉衣,尽管穿那么厚,尽管在雪地中 行走,可仍旧抵挡不住寒冷。 “竟是这衣裳在作怪!” “难怪此行被冻死的都是身体底子较弱的士兵,不是人不抗寒,而是这军衣不抗寒!” 一队军士,人人义愤填膺。 这批军备用品乃是当朝丞相负责的,安珀拳头捏得骨节发白,竟然用此等次品充当军备,是要北镜二十万林家军战败死绝吗?还是目标指向的是太子殿下? 一时之间,安珀内心惶惶难安。 “留几个人好好安葬他,余下的人加快脚步,我们必须在天黑之前回到营地。”探路先锋早就查看过路况了,入夜后雪域高原上将会有一场暴风雪,若他们不能及时赶回营地,就会被困在雪域高原 上,后果与全军覆没没有区别。 没有死在战场上,竟然要死在朝中蛀虫手中,这令所有人心中愤恨难当。 “呸!”一名将官突然一口沫子吐在雪地上,溶出一个小坑,他脸色异常难看,似已忍了许久,再不说会被憋死的。 安珀转身盯着他,那将官瞅了一眼安珀,说道:“大燕皇室究竟当我们林家军是什么?乞丐吗?数年来一直如此,原以为太子来了,境况会有所转变,没想到还是一样,弟兄们哪一个不是舍家弃子的为大燕出生入死,可这朝中又是如何待我等的?连一件御寒的冬衣也要作假!” 将官的话引起了不少人的共鸣,大伙都议论纷纷的,甚至有胆子大的也 高声喊了起来:“林家军世代守卫北疆,战功无数,却是这般冷遇,太子殿下此番来到北镜,究竟是何居心?” “不错,林家军自成立之时起便姓林,我们只认林家主子!” “林家军!林家军!……” 一时之间,队伍里人人高喊着“林家军”,表明自己效忠的是永宁侯府,至于容桓,他们竟开始怀疑太子此番到北镜的意图了。 安珀心绪乱了,但看天色,已经不能再次久留了。 “诸位听我说,有什么问题等回到驻地之后再说,现在天色已晚,再不走暴风雪就要来了,届时所有人都将陷入危局之中。” 可这时候,没有人听得进安珀的话去。 第613章 诡异事件 “不把话说清楚我们就不走,谁知道你把我等带回营地所面临的是什么!” “对,解释清楚,否则我们不走!” “我等要的是一个说法,为何林家军的主帅却不姓林?” 眼看着暴风雪就要来了,安珀的理由说服不了将士们,无奈之下,他将手上的匕首一把插进了自己的身体里,军队中顿时安静了下来,此起彼伏的高喊声也逐渐消失。 军医连忙上前,欲为安珀治疗,却被安珀拦住,他扫视着一种将士,用尽最大的力气,说道:“兄弟们,太子是何人?他是大燕除了皇帝之位最位高权重之人,若他对林家军有所企图,只用派一队隐卫来便好了,何苦亲自 来这苦寒之地?” 全场无声。 “林家军自然是姓林的,众所周知,永宁侯府嫡女乃是太子殿下钦定的太子妃,相信大伙都知道,林家军当年的主人是林候和夫人南宫氏,而他们唯一的女儿便只有林洛锦,锦小姐与太子属于一家,如今太子为帅,为何不姓林?” 全场鸦雀无声,可突然有一个问道:“可传闻太子殿下与锦小姐已经解除婚约了,这又作何解释?” 安珀撑着身子,继续说道:“太子殿下十二岁入苍岳为质,归国之时中了七尸噬魂散,是锦小姐取了自己的心头血为殿下解毒,差点失了性命,而太子殿下亦为锦小姐亲上北陵城求取厌龙草,此等情谊 ,是说解除就能解除的吗?他们只不过遇到了一点误会,婚约并没有解除。” “我等如何信你?”人群中有人提出质疑。 可这时候的安珀,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血像流水一般躺在白花花的雪地上,尤其刺目。 “我、我以性命起誓……”话还未完,人便已经倒在了血地之中。 所有人惊愕的盯着这一幕,军医立即上前查看情况,为他止血包扎之后,拱手对众位说道:“安副将并非是在做戏,他伤在胸口的位置,再偏半寸便回天乏力,众位即便是气愤也莫要拿自己的性命来赌,暴风雪就要来了,快回营地吧。回去之后,再有疑问,一道向太子殿下解惑也可。 ” 军医的话起到了作用,方才领头的将官想了想,对众人说道:“兄弟们,此事我们定会再向太子求证,眼下立即整装出发。” 雪已经开始飘落,一行队伍踩在雪地上,发出“吱吱”的声音,慢慢的加快了脚步。 容桓走到帐外,看着渐渐临近的夜色,转身对身后的随从道:“传令下去,加强防卫,派一小队出去接应安副将。” 回到营帐,刚刚拿起兵书要看,帐外有人求人。 “太子殿下,求您去看看他们吧,实在是怪异得很!” 张晓跪在雪地上,任凭守卫的士兵如何驱赶,硬是不走。 容桓走出营帐,看着张晓,问道:“出了何事 ?” “禀报太子殿下,请您快去老字营瞧瞧吧,那么大的雪天,许多人都脱光了衣裳露着膀子大笑,胡言乱语的,片刻之后便倒地身亡了,军医也查不出原因。” 容桓迅速随着张晓去了老字营,眼前一幕正如张晓所言,十多人值守的士兵寸缕未着,神态犹如喝醉了酒的醉汉,大笑着胡言乱语,一阵骚乱过后,一一倒地不起,再去查看之时,已经没了呼吸,而每个人脸上却都还挂着笑脸。 “微笑死亡!” “难不成是中邪了?” “是雪神发怒了!” 各种诡异的言论在军中传扬开来,所有人都将一切怪异的事件归结于太子容桓身上。 第614章 第四十任妾侍 四月十六,长达半年之久的冰寒天气终于迎来了温暖的日光,整个大地的冰雪开始融化,裸露出的枯黄草地开始孕育新生。 安珀的伤刚刚有了好转,容桓便下令将他送出了北镜,理由是触犯军纪,引发军中骚乱。无论安珀在他营帐前跪了多久,仍旧没能让他回心转意。 送走安珀,也就意味着在整个北镜,他没有一个能完全信赖之人。 而这一日,也是个宜嫁娶的喜庆日子,流觞之主迎娶了第四十任妾侍。如先前一样,整个流觞城都洋溢着欢笑和热闹,胜似过年。 林洛锦一身湖蓝色的男装混迹在人群之中,身后跟着一个小胡子书童,但仔细一瞧便能 发现这名书童的脸与他下颚的胡须毫无违和感。 书童跟着主子挤在人群中,生怕跟掉队了,伸手扯着主子的衣袖。 “快点快点,再晚就赶不上看新娘子了!” “听说新娘子是从葛家村出来的,还是地主的女儿,那老地主为了巴结麟王,于是把自己唯一的女儿给送了出来!” “是吗?那新娘子不过豆蔻之年,麟王怕是能当她爹了……” “别说了快走!” 人群中的议论之声听在林洛锦的耳中,她到流觞城不过一个月时间,麟王竟然娶了两房妾侍,虽然婉儿没有正式成为他的妾侍,但也太不把人当回事儿了! 随着人流到达迎亲队 伍必经的街道,所有人围在街道两侧,翘首期待着新娘的出现,都传言这第四十任妾侍美貌倾城,大伙儿也都好奇。 王珺乔庄成书童跟在林洛锦身边,拉着林洛锦小声问道:“我们来这里做什么?查探消息不是应该趁麟王出府迎亲之时去吗?” 林洛锦不慌不忙的扫视着人群中,忽然在对面的人群中她发现了一张怒气冲冲年轻的脸,与周遭看热闹的人不同,那人眼神中流露出一股恨,双手的拳头紧紧握在身前,似要凭着这拳头上前劫人。 “消息自然是要打探的,不过麟王府岂是能轻易进去的?恐怕府中的守卫比平日多了几倍。” 王珺着急,皱着眉:“ 那怎么办?我们要怎样打探消息?” 林洛锦目光扫着对面神色异常的男子,说道:“我们自然是要接着麟王迎亲之际,随着送亲的队伍混入府中,充当送亲之人,没有人会怀疑,走动起来也方便一些。” 王珺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尔后又抬头看着眼前毫无阳刚之气的男人,原来她早已经将一切都计划好了。 在一片高声喧哗之中,迎来了新娘的马车,两匹马套着一辆马车,两名赶车的车夫,八名陪嫁婢女,喜娘一身大红色浓妆艳抹,笑得花枝招展,牌面很足。 在同一时间,麟王的迎亲队也缓缓而来,林洛锦第一次见到了麟王的真面目。他面无胡须,面 容白净,虽是笑着,可眼神之中却没有温度,皮笑肉不笑的感觉。 他接过喜娘递过来的红绸,另外一头拉着马车中的新娘,他盯着马车,笑容生生,令人不自觉的打起一个寒颤。 这时,人群中冲出一个少年,竟是刚才神色怪异之青年,他手持利刃,冲着麟王愤恨而来。可是他还没到麟王身边,便被侍卫拦在了长矛之前。 “你是何人?竟敢扰乱王爷的婚礼!”侍卫大声呵斥。 青年双目瞪着麟王,恶狠狠道:“你们有种就杀了我,否者我就一定要杀了麟王!” 想要杀麟王之人何其多,却没有一人如眼前的青年一般,将自己的目的和盘托出。 第615章 唐家小姐 原本喜庆热闹的场景被青年打断,他大骂着麟王,以权谋私,手段肮脏,老牛吃嫩草……麟王脸色未动,可人们却知道,这青年触犯龙鳞,死定了。 可是听见骂声的新娘却有了反应,看不清喜帕之下的申请,脸上和手上的动作已说明了一切,至少可以说青年大闹迎亲,为的是扰乱她们的婚礼,企图让他们无法结发为夫妻。 听着骂声,麟王缓缓朝男子走了过去:“你说本王以权谋私,手段肮脏是有何问题吗?” “麟王,你已年满五十,可芸儿却刚刚及笄,你比他父亲的年纪还大,你以面交佃租为由,骗取城中百姓的信任,也骗取了我的;” 麟王看着眼前张狂的年 轻人,眯细着眼睛问道:“你是何人?本王娶何人与你何干?” 青年大喊:“芸儿与我青梅竹马,本已结亲,可却被你恶霸抢走,你治理之下的流觞城,田间百姓苦不堪言,你却高枕无忧的在此大肆挥霍,根本不懂得尊重别人的劳动果实,这样的人,不是强盗是什么?” 麟王笑了一笑,转身对着新娘的盖头说道:“芸儿,此人说你是被迫嫁给本王的,那你现在告诉他,是否是本王逼你嫁给本王的?” 喜帕之下的女子身子有些颤抖,没有出声,只是从门帘处递出一张纸签来,打开一看,竟只有短短几个字:人生陌路,再不相见。 如此决绝的一句话,令青年顿时痛苦的 跪在了地上,他恐怕没想到自己用尽所有的勇气,仍旧换来这样的结果。 手中的匕首滑落在地,只听麟王一声令下:“将人扔出流觞城,此生不准其踏入半步。”留有一条性命,已是仁慈。 到这一刻,喜帕之下的新娘仍旧纹丝未动。 这只是短暂的插曲,很快喜悦之声再次响起,整条街的气氛再次被调动起来,林洛锦趁机混入了送亲的队伍中,笑容亲和的和送亲人打起了招呼。 “二婶子,刚才这怎么回事儿?” 被叫做二婶子的是一位中年妇人,看穿着都不是普通衣料,应是地主家的旁支。她赶紧“嘘”了一声,示意小声说话。 “这是魏胜堂,亲娘子 的表亲,这魏胜堂早年父母双亡,是寄养在唐家的,与新娘子从小一起长大,早已互许了终身,魏胜堂还许下诺言,开年入京赶考,必定抱回个功名来迎娶芸儿,可谁料到,去年应府郡先是早了大旱,邻近收成了又遇冰雹天气,收成连往年的三层都不足,高额的税负让唐老爷愁眉不展。” “正在这时,为麟王寻美的人见到了出府的唐小姐,便将事情禀报了上去,不多久,麟王府的聘礼便就送到了唐府。唐老爷再是心疼女儿,可也不敢违抗麟王之命啊!” 原来是这么回事,林洛锦点了点头。 说完话,二婶子又疑惑的望着林洛锦问道:“这事儿大伙儿都知道,你怎么……你是哪 家的小子?” 林洛锦正寻思着该如何回答才好?若是回答露馅了,要不要将此人敲晕? “你是他三叔家的珙娃子吧?听闻你常年在外游学,没想到也赶回来送亲了!” 林洛锦顺坡下驴,笑笑:“是啊,妹妹出嫁,自然是要来送的。” “哎!要说唐家,也真是倒霉了……” 王珺没能混入其中,眼看着林洛锦与旁边的大婶你一言我一语的聊得热火朝天的,他着急起来,可又无计可施,眼看着就到了麟王府的门口,他该如何混进去?麟王府的侍卫和麟王会不会认出他来?若是计划败露又该如何逃脱? 想了许久,再抬起头来,林洛锦已经走进了麟王府。 第616章 大度的王妃 林洛锦随着客流进府,寻了个便于观察走动的位置坐下,环视一圈,因为吉时快到了,客人都涌到了喜堂,等着看新人拜堂、发喜钱。 她突然捂着肚子找了个下人拧着眉说道:“请问我要如厕,该往哪里走?” 那人随意打量了一下她,只觉得她是府上的宾客,便引路道:“你顺着长廊走过去,拐弯就到了。” “谢谢你。”林洛锦抱着肚子飞快的朝着指的方向奔去,那下人好笑的摇了摇头,再是贵人在这“三急”上也是落于俗套的。 顺着长廊拐弯过来,空无一人,林洛锦不再伪装,顺着另外一条小道摸了过去。 喜堂上, 人潮涌动,新娘以扇遮面,已经随着麟王走了进来。 “日吉时良,天地开张,乾坤相配,大吉大昌,请新郎新娘牵红绳就位!” 身着大红喜袍的一男一女伫立在堂前,观礼的客人都赞叹着新娘的貌美,与新郎的天作之合。 “新郎新娘进香!” “跪,献香。” “跪,叩首,再叩首,三叩首。” 此时,林洛锦已经找到了麟王的书房,院子门口仍然有重兵把守,没有手令是万不可能进去的。 正在寻思如何吸引守卫的注意力,便听见身后有声音传来,她一跃便上了房顶,一个衣着华贵的女子身后跟着两个婢女走了 出来,直直朝着麟王的书房而去。 还没踏进院子,把守的人便长矛交叠,冷声道:“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此话刺激到了衣着华贵的女子,她气的小脸涨红,对守卫大声呵斥:“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老娘是谁?” 守卫仔细一看,顿时吓了一激灵,赶紧低头认错:“五夫人,恕卑职眼拙,这里是书房重地,王爷吩咐过没有他的手令任何人等不得入内,还请五夫人不要为难卑职!” 话落,被唤作五夫人的女子脸色一紫:“废什么话,王爷说过,王府内我可以自由出入,这书房老娘也不是第一次来,别猪鼻子插大葱,装蒜!” 一阵 怒骂,让守门的侍卫不敢还嘴。林洛锦抿了一下唇,这位五夫人看上去似弱柳扶风,却不是出口成章的才女。 守卫虽不敢还口,但仍旧挡在路中央,不让进便不让进。 五夫人怒了,如葱玉一般的手指指着守卫,再次怒道:“滚开!” “求五夫人莫要为难卑职,若让王爷知道了,是要没命的。”守卫哀求着,可这位五夫人也是寸步不让,管他谁下的命令,她偏生是要进去。 林洛锦抱着手蹲在屋顶上看戏,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时,突然传来了一个人的声音。 “怎么回事?” 没看见人,光听见一女子的声音,便有不怒自 威的威仪。 侍卫抬头看去,顿时跪在地上:“参见王妃!” 五夫人回头看见王妃,脸上闪过一抹不屑,但仍旧朝女子行了一礼:“王妃不是在礼佛吗?怎么出来了?” 女子一身青色素裙,仍旧威仪凛然,她走到五夫人面前,站定:“今日是王爷大婚,新姐妹的奉茶我自是要喝的。” 五夫人面上看着恭敬,眼神中却是不服,冷嗤一声:“王妃真是大度,到今日,这新妹妹的奉茶喝了足足有四十盏了,难怪多年来王妃的位置稳如泰山!” 麟王妃面色不改,淡淡笑了笑:“妹妹们帮我分担了伺候王爷的活儿,我心中自是感激。” 第617章 再见旧人 素色衣裙的女子缓缓转过身来,林洛锦终于看清楚了这位麟王妃,年纪不过二八年华,脸上没有半丝风霜的痕迹,却满眼沧桑无念的神色。 这便是英王府的嫡女,当年教她礼乐的大姐姐,容乐。 十年之前,容乐的名字在燕京城的大街小巷无人不知,人人皆赞她是燕京第一才女,美貌无双,是自慈宁皇后之外,才华与美貌集于一身之人,求亲的矜贵子弟从王府街排到了菜市口。 而麟王,也是当时红极一时的异姓王,助皇帝平定了东北,亲自绞杀了勾结外贼的亲生兄长,大义灭亲,居功至伟。皇帝念其吕氏一门只剩其一人,便请太后亲自赐婚,将英王府嫡女容乐许给他做王妃。 英雄配美人,为一世之佳话。 算算时间,他们成婚也不过十余载,吕崇山竟然娶了四十门小妾。虽然容乐仍旧为王妃,可其中酸楚,不用问也知道。 恍神之间,林洛锦忽然看见了当年对她笑颜如花的大姐姐:“小锦儿如此聪慧,比容乐姐姐还厉害,这个九连环,我可是用了一整夜时间才打开的,你却只用了片刻时间。” “小锦儿,姐姐就要嫁人了,听说她是大英雄,不知生得是什么模样,是不是像戏文里说的那般……”那时候的林洛锦只有七岁,她没有听过戏文里的麟王吕崇文是何模样。 眉目之间,似乎有些容桓的神色,毕竟他们之间是堂姐弟。 “五夫人,王爷的 书房是不准人随意进出的,你执意要进去,是为何?”麟王妃问道。 五夫人扫了一眼旁边婢女手上端着的一纸文书,抱手说道:“王爷答应过我,只要他娶到了第四十位妾侍,我便可自请休书,离开麟王府。今夜正是他新婚洞房花烛夜,王爷恐怕是没有时间为我签署休书的,我自进去用他的印鉴盖上,从此我便自由了。” 容乐扫了一眼婢女手上端着的文书,异常咋眼的两个字“休书”。 “既然王爷已经答应了你,也不急在这一时吧,待明日王爷空了,自会放你离去,你又何苦为难他们。”他们指的是守卫。 五夫人显然不愿意再等,说道:“王妃,这些年我也好好敬着你,你知 道姐妹们过的什么日子,我如今有了出头之日,你又何苦困着我,我只想早日离开这里,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你想要的生活?”容乐念了一遍,问道:“你离开王府,想过如何生存吗?” 五夫人应是早就规划好了的,滔滔说了起来:“我原先是唱戏出生的,爹娘早就没了,兄弟姊妹也不知在何方,离开王府之后,我便回白山村去,自我记事起便生活的地方,我便将那里当做是家乡了,种地也罢,织布也好,总能养活自己的。” 这是个看透世事的女子,不想永远沉浸在纸醉金迷的富贵之中,宁愿在小山村终了一生。 容乐沉下头,静静说道:“你是第七个想要离开王府的人 ,在你之前离开的三夫人、七夫人、十二夫人、十夫人……你知道她们离开王府之后去了何处?” 五夫人摇摇头:“从前听她们说起过,有家的都回家了,无家的也有手艺傍身,总是饿不死她们的,没了富贵,但是有了自由,于她们而言也是圆满的。”而这,也是她想要的圆满。 可这世间之事,残酷的远比幸福的要多得多。 容乐唇角轻轻笑了一笑:“你当然不可能知道她们去了何处,因为她们都去了同一个地方,大屿山。” 五夫人笑着的脸忽然僵住,眼神震惊的缓缓转向容乐:“你说……什么?她们去了何处?” 容乐没有重复再说一遍,她确信五夫人已经听清楚了。 第618章 宿命难逃 第618章 那场景一时之间没了声音,五夫人抬眼扫了一下婢女端着的休书,她自请被休,冒着被世人唾弃的眼光想要挣脱这一切,到头来还是逃脱不了一个死字。 大屿山是什么地方?七年前,二夫人疯魔了跑进山里,王爷前后派了三队千人军士进山寻人,最终一个活着走出大屿山的都没有。从此,大屿山怪兽出没的消息传遍整个流觞,后有人冒险入山探路,拖着半残的身子逃出来,据说山上除了有怪兽,还有毒障,每到黑夜,无数的野狼为争夺食物而自相咬食,哀嚎遍山。 当期盼了许久的希望忽然之间被人生生掐灭,就像悬崖边上揪住救命稻草的人,忽然那根稻草 被人连根拔起……心底一潭死水,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了。 五夫人拖着身子失魂落魄的离开书房,守卫也终于松了口气。 容乐并没有多看一眼书房或者是离开的五夫人,而是转身朝着自己来时的方向慢慢走了回去。 林洛锦再看了一眼麟王的书房,即便没有人也是灯火通明的,只要屋内有人,便有影子印在窗户上,夜探此处,并非是最佳时机。 陪在容乐身旁的是位老嬷嬷,走在回廊上,忽然开口了:“王妃何苦要去拦着她,恐怕王爷不会高兴。” 见容乐没有说话,老嬷嬷也就不再说话,只在心底暗暗叹了一口气。 其实老嬷嬷心里明白,王妃阻止五夫 人离开,只是单纯的想救她一命,可是五夫人既然是在王爷的计划之中,五夫人又如何躲得掉? 回到院子的五夫人心如死灰,吩咐婢女准备了一个炭盆,把写好的休书拿起来仔细看了一遍,最后在蜡烛火焰上点燃了,扔进炭盆里,火苗缓缓舞动,火势慢慢减弱,最后变成一堆墨灰。 欲哭无泪,却又无路可走。 这时候,第四十房夫人的涟漪院内红烛宴宴,灯火通明,红色的喜布布满了整个院子,走过每一道流程,新人已上塌。 从来只听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在她入麟王府前,是巨鹿戏班的台柱,每到一个新的地方,都有无数的看客为了看她一场戏苦等几个日 夜排队的,那时候的钟毓秀,骄傲得令人不敢直视。 来到流觞城一个月之后,一日,一列官军抬着数十个箱子送到了戏班门口,吓得看戏的人散了一半,待她下台来,一个将官朝她鞠了一礼:“这是我家王爷的聘礼,聘姑娘为王府五夫人,姑娘若还有别的要求尽管吩咐,我等必定全力满足。” 自此,她钟毓秀遍成为了麟王的五夫人,入府后的她也曾有过一段受宠的日子,可是,麟王爱美人人皆知,新夫人入府的速度快得惊人。 短短五年,便娶了三十多房。 她钟毓秀不过是众多失宠女子里的一个,过了新鲜期,便没有保质期。 人生如梦,原想着前半生颠沛流 离,受困顿之苦,如今有个好归宿,后半生也就无忧了…… 林洛锦不知何时出现在五夫人的院子里,听着外面两个小丫鬟偷偷议论主子的是非。 “五夫人也真是傻,即便不离开王府,一辈子待在府中,只要听王爷的话,总还是个富贵人的,她为何偏偏就这样想不开?” “是啊,听王妃那话的意思,五夫人若是真离开了王府,很可能就连命也没了。” “你不如再好好劝劝五夫人,命都没了啥都没了。” “五夫人哪里是一个肯听劝的人啊?若是听了,王妃那话她就该想通了。” 夜,慢慢深了,守夜的婢女打着瞌睡,就连有人从身旁走过也没发现。 第619章 交易 为防止钟毓秀呼救,林洛锦首先就蒙住了她的嘴巴,随后一把匕首横在脖颈间。 感觉到丝丝凉意袭来,钟毓秀迷梦的睁开眼睛,顿时被吓了一惊,想要呼救却发现开不了口。 林洛锦小声道:“我并无恶意,你若承诺不呼救,我便放开你。” 钟毓秀想了一下,点了点头。 心中害怕,可是命被捏在别人手上,脖颈间的匕首触到皮肤,冰冰凉凉的感觉,让人很快便清醒了。 “你、你想做什么?”钟毓秀紧张而害怕的看着林洛锦。 “你想离开这里?”林洛锦问道。 钟毓秀不敢回答,她不知道此人是谁,又受谁 的指派? 林洛锦继续道:“我知道你想离开麟王府,你和王妃在书房门口的对话我全都听见了。” 钟毓秀一惊,此人竟然早就潜伏在府中了,府中把守如此严密,竟无人发现! “你若真想离开麟王,我们之间便有一个交易要谈,我可以帮你离开,且躲开麟王的杀招。” 林洛锦说着,忽然收回了匕首,钟毓秀摸着失而复得的脖子,心有余悸的望向林洛锦:“你、你是何人?为何要帮我?” “刚刚已经说过了,不是帮你,是交易。” 即便如此,离开王府对于钟毓秀的诱惑足够大,原本已经心死,突然之间又活了过来。 但她知道,条件一定不简单。 “你要我做什么?” “我帮你离开这里,你把你所知道关于麟王的所有事情告诉我。” 听到这个条件,钟毓秀迟疑了。 “你、你究竟是谁?你想做什么?”麟王之事并不是随便一个人能说的,眼前的女子能在戒备森严的王府中行动自如,能力自然不小,如果她不答应,会不会立刻被杀? 她在心里盘算着。 “照王妃刚才的话,麟王答应放你离开,其实已对你起杀心,即便你不跟我走,也只有死路一条,为何不为自己堵上一堵?”林洛锦相信钟毓秀不是一个笨的人,两者之间的差 别如此之大,自然会衡量。 钟毓秀看向林洛锦,问道:“我为何要信你?万一你食言而肥,我不是死得更惨?” 林洛锦并没有给她更多选择,笑了笑:“因为你根本没得选,要么等着麟王给你签休书,然后送你去大屿山,要么跟我做此交易。如果横竖都是一死,为何不再努力挣扎一下?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林洛锦的话让钟毓秀动摇了,她了解麟王,一旦放弃了谁,便不会有转圜。 “你细想想,我给你时间,不过时间不多,两日之后我再来听你的答案,你也可以事先告知麟王,让麟王抓捕我,选择权在你手上。” 钟毓秀迷 惘的看着林洛锦,她就真的不怕她去向麟王告密? 不等她再问出口,一道黑影从窗前闪过,再一看,身旁已没了人。受惊的心尚未平复,她捂着胸口跌跌撞撞坐到床榻前,回想着林洛锦方才说的话。 天未明,林洛锦潜出城外,看见城门不远处的简陋茶棚外面有一个人,已经靠着棚子睡着了,仔细看去有些眼熟,再近一些,发现竟是王珺。 看着蜷缩在角落睡得正熟的男子,连胡须都快被抹掉了一半,她不禁有丝丝感动,随后踢了踢王珺:“醒醒,王书生!” 王珺犹如梦中惊醒,猛然睁开眼睛,怀中还抱着一根木棍,还想着防身。 第620章 客人 “你怎么还在这里?”林洛锦问道。 看清楚面前的人,王珺赶紧从地上站起来,意识也很快便清醒了过来,上下仔细看了看林洛锦,有些着急的问道:“你、你终于来了,你……有没有受伤?有没有被人发现?” 林洛锦没有回答王珺的话,反倒问他:“你不回无涯山庄去躲在这里,就不怕被麟王府的人发现再把你抓了去?”他不会武功,若是真的遇见,只能是手无缚鸡之力了。 王珺挠了挠头发说道:“君子自当守诺,我们是一起来的,自然要一起走。” 说得那般铿锵有力,林洛锦随之问道:“若我没有出来,你该如何?” 书生想了想,立 即道:“那我便去麟王府寻你!” “寻我?”林洛锦有些意外这个答案,笑了一下道:“你要是真去了,恐怕还没踏进王府大门就一命呜呼了!” “我自然不会一个人去,我会在正午人多之时去,造好了势再去,麟王再凶残,总不能大庭广众之下杀我!” 没想到看着傻里傻气的书生竟也还有些智慧,林洛锦点了点头:“算你还有点良心,走吧。” 一路上,王珺不停追问林洛锦是如何从王府中逃出来的,至于在王府中打听到了什么消息,似乎并没有多在意,他拍着胸口,大松一口气:“你可真有本事,若是我们早些遇见你就好了。” 王珺将林洛 锦视为路见不平的江湖侠客,而林洛锦仍旧以南宫锦的名字乔装。 第二日,林洛锦午后才起来,简单用了一点食物便趁着天气到院子里的湖边喂鱼。远处的亭子里,无涯山庄的主人正在接待客人,不多时便将客人送走了。 那客人离开之时,从林洛锦的身旁走过,原本她并没有在意,突然听见“哐嘡”一声,转身看去,那人正与匆匆跑来的王珺撞了个满怀,王珺顿时就被撞倒在地,而那人仍旧站在那里。 “对不住了,是在下失礼。”那人倒是客气,毕竟是客人,立即便向王珺致歉。 有领路的下人赶紧将王珺扶起来,王珺揉了揉发痛的胸口,皱眉道:“你 走路怎么也不看着点,我明明已经给你让路了,还被你撞倒!” “抱歉,在下急于赶路,因此走得急了些,请先生原谅。”人家道歉都这般谦逊了,若再抓着不放便就是王珺没有度量了。 王珺摆了摆手:“罢了,你走吧,以后走路看着点路啊!” 人离开了,而林洛锦却看见了那人手上的老茧,那不是一般习武之人的手,而是常年军中磨练出来的老茧。 瞬时之间,林洛锦对这位与世无争的无涯山庄主人有了一丝芥蒂。 在这流觞之地,能让麟王都不敢擅自动的人,自然不会简单,毕竟没有一个单纯的富户会以五行八卦来设计院子。 王珺捂 着胸口,看着林洛锦的目光追随那人而去,问道:“你在看什么?” 林洛锦回过神来摇摇头:“没什么,只是他能将你撞倒,而自己却稳如泰山的站着,想必武功不错,这才多看了一眼。” 江湖之人,对武功感兴趣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王珺并没有多想,刚才被撞的事情也并没有让他不快,他对林洛锦说道:“婉儿刚刚做了地道的流觞美食,你要不要去尝尝?” 无涯山庄的主人许他们在院子里自由出入,还给了他们一个独院,王婉儿为感激林洛锦相助之情,特意做了一些当地美食,让王珺来相邀。 可他来的并不是时候,林洛锦刚刚用了饭。 第621章 传言终归只是传言 “你自己去吧,我已经吃过了。” 这时,在湖心亭中的管家已经走到了林洛锦身前:“南宫小姐,我家主人请你过去一同品茶。” 林洛锦点了一下头,她也正好想与那庄主谈一谈。 王珺也想跟着去,刚要开口,管家便说:“我家主人只邀请了南宫小姐一人,王公子请回吧。” 王珺只好恂恂的站在那里,目送着林洛锦朝湖心亭走去。 四月的流觞,春意盎然,天空竟比燕京城的还蓝。 林洛锦来到湖心亭中,男子便指了一下对面的位置:“请坐。” 茶水送到面前,一股沁人心脾的茶香袭来,林洛锦抬头看向男子 ,率先开口:“住在庄子上已有几日,还不知道如何称呼庄主?” 男子温和的目光看向林洛锦:“他们都叫我木先生,或是木庄主,草木的木。” 叫庄主的,大都是庄子上的人,他们既是客人,便不能随着庄子里的人来称呼,于是林洛锦朝着男子敬了一礼:“多谢木先生。” 林洛锦刚刚喝了一口茶,茶杯还未放下,就听木先生说道:“姑娘若为男儿,定是一世英雄!” 此语本是赞美之词,林洛锦却皱了一下眉头,开口道:“难道木先生也觉得市上女子不如男?” 在这封建集权的社会里,男尊女卑的思想延续了几千年,古人根深 蒂固的思想便只有男儿才能成就一番事业,男儿才能保家卫国。 木先生摇了摇头:“鄙人并非对男女有偏见,只是在这乱世,女子总是有女子的弱势,这是不可辩驳的。” 她并不想在这个没有固定答案的问题上纠结下去,想了想,林洛锦道:“或许吧。” 木先生是个通透之人,他扫了一眼林洛锦,问道:“南宫小姐为何会来到流觞?” “木先生既知道我的身份,就不必再问这个问题了吧。我对王珺兄妹称我是南宫锦,不过是为了更方便行事,在木先生面前,我自然没有必要伪装。” 木庄主动了一下眉眼,温和的笑道:“多年前 我听到永宁侯府嫡女的名字时,只听说是个胸无点墨的乡下丫头,后来传言又说镇北王的王妃手段毒辣,更与镇北王殿前和离,是个……传言,终归只是传言。” “木庄主身居流觞,距离燕京千里之遥,却对时事了如指掌,真是神通广大!” “乱世之中,想要安身立命必须要有一些手段,如今鄙人闲人一个,那些个江湖、朝堂,早就与我无关,只想安安静静的养老罢了。” 林洛锦放下茶杯,对木庄主抱歉道:“是我等擅自闯入,打扰了先生。” 木庄主摆摆手:“倒也不算打扰,我这庄子许久没来客人了,你们的到来,倒是让整个庄子活 跃起来了。” “我和王珺兄妹是麟王下令要抓捕之人,先生难道一点不担心被连累?” 男子抬起桌上的鱼食,抓了一把洒向池水当中,立时有五颜六色的鱼儿飘到水面抢食,他再撒了一把鱼食,说道:“他若是有证据早就带着府兵来搜院子了,也不会日日守在门口。” 原来他知道,麟王的眼线在庄子外面日夜监视。 林洛锦再是致歉:“是我们连累了先生。” “既是姜老先生的爱徒,便谈不上连累,整个流觞城,如今也只有这座庄子能藏住你们,安心住着便是,若是需要人手帮忙,找徐管家吩咐一声,他自然会派人帮助你们。” 第622章 木先生 不问任何原因的维护,不问任何理由的出手相助,林洛锦不知道这位木先生和姜老头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的关系,但一定是过命的交情! 与木先生谈了一会儿,林洛锦觉得心中的疑惑似乎没有必要再问,便也埋在了心里。起身离开之时,木先生突然又说道:“你估计已经看出来了,我刚刚见的那人,是军中来的。” 究竟是麟王军中,还是……,林洛锦不知道。 但很快木先生就给了她答案:“他带来的是北镜林家军的消息。” 林洛锦一惊,这位木先生,与北镜,与永宁侯府,究竟又有着何种关联? “信中说,太子容桓被困北镜,林家军内讧,四分五裂 ,更将太子容桓视为敌人,传往燕京城的消息我已派人截住了。” 林洛锦这才看见旁边廊柱上,一个托盘中放着的一个铁制的信夹,那是军中驿站专用的传信夹。那么刚才来的那个男子,便是劫信之人? “北镜都在传,林家军不姓林了,老皇帝将太子容桓派往北镜,就是要慢慢分化林家军,所以林家军乱了,有心之人更是趁此机会挑唆,若再无林家之人镇住场面,北镜的防线也就有了漏洞。” 如此,也就给了胡图鲁可趁之机。 虽然胡图鲁只是弹丸小国,千里之提溃于蚁穴之事古往今来皆有,况且,林家军是为护大燕而生,不能被有心之人利用。 林洛锦 知道,木先生将此事告诉她,是希望她能前往北镜,帮助容桓。只有她知道,容桓前往北镜的真正目的,他并非是老皇帝派去分化林家军之人。 她想要的安宁,他想护着的天下,他们共同的心愿,都不想战事重启,更不愿看见忠臣被逼返的局面,届时,整个大燕,也就乱了,百姓也就成了天祁和苍岳刀俎上的鱼肉。 可是她相信没用,北境的二十万林家军不知道。她越是不想再与容桓有任何交集,可命运似乎不容她躲避,无论她怎样躲避,终究会把他们二人绑在一处。 从湖心亭出来,林洛锦回了屋子。 容桓并不笨,他是一个多么有智慧的人她了解,这个天下能算 计他的人,她还没见到过。 一如多年前陷害她的计划,再如十三陵山下的伏击,他做得天衣无缝,不到最后一刻几乎没有人看穿他的谋算。这样的一个人,又怎么会让自己陷入那样被动的局面? 带着这样的想法,林洛锦并不打算立即出发去北镜,眼下还有等待着她去做的事情。 两日之后,无论钟毓秀的答案是什么,她都逃脱不了被麟王放弃的结局,一旦麟王对她动手了,她才也有机会出手。 而钟毓秀,自从林洛锦与她谈了交易之事后,便整日闷在屋内,权衡之间,心中仍然没有底,她不敢冒险,可似乎又没有第二条路可选。 婢女从屋外进来,脚步匆匆 ,脸上却是欣喜的笑。 “五夫人,王爷刚刚派人来传话,今晚由您伺候王爷。”在这麟王府后院中,犹如一座金丝笼,笼中的女人整日苦等的不就是这句话吗? 可是钟毓秀并没有高兴,眉头紧锁。 婢女开解道:“这还未过新婚三日,王爷就让五夫人您去伺候,足以说明您在王爷心中的地位,即便是新夫人也压不过您的风采呀。”说着便福身对钟毓秀恭喜道:“贺喜五夫人重得王爷恩宠!” 究竟是恩宠还是催命符,钟毓秀心中已然有些猜测,只是,伺候了这个男人多年,说一点儿感情没有也不可能,心中到底多少还是更希望如婢女阿园说的那般,是她的恩宠。 第623章 依计行事 两日时间已到,林洛锦如期出现在钟毓秀的门口,而屋子的主人却早已经等候在窗棂之前。 见到咋然出现的林洛锦,钟毓秀并没有被惊到,林洛锦从窗户跳进来,发现屋内也只有钟毓秀一人。 “放心吧,我已经把人全都遣出去了,这里只有你我二人。” 林洛锦放下戒备,转身看着钟毓秀:“看来你已经有所决定了。” 钟毓秀目光坚定的盯着林洛锦再次确认:“你发誓你能保我安全离开麟王府?” 林洛锦给予肯定的回答:“自然。” 钟毓秀沉吟片刻,再抬头:“我答应你的交易,只要你帮我永远脱离 这里,你想知道什么,我全都告诉你。” 这个女人很聪明,她的前提是林洛锦必须先救她出去。 林洛锦点了点头,余光扫到了钟毓秀手腕上的淤青,想来是拜麟王所赐。 “你的计划是什么?我要如何配合你?”钟毓秀心急的问道。 她必须尽早离开,这样的折磨她不想再受第二次。 林洛锦坐在椅子上,提起水壶给自己到了一杯水,说道:“麟王答应何时给你签休书?” 她是在问计划,可是这个人却顾左右言他,这让钟毓秀更是心急。 “他签不签休书还有什么意义吗?我想离开王府,可我还不想死 。” “你若不告诉我计划,让我如何相信你合作的诚意?”钟毓秀这时候以自己的优势来和林洛锦谈,她知道自己现在的价值,所以要提前把条件谈好了。 林洛锦说道:“既然答应了你自然会保你性命,只是,若你是逃出去的,以麟王的行事作风,你觉得他会怎么做?” 钟毓秀很了解麟王:“他必定派出杀手,天涯海角也要杀了我。” “不错,除非你在麟王那里变成死人,让他认为你是真的死了。一个死人,没有人会再怀疑。” 林洛锦说的这些,钟毓秀大概明白了点儿,可究竟要如何来做,她不懂。 “ 若我猜的没错,不出两日,麟王就会将你送走。 她拿出一个药包递给钟毓秀:“这是假死药,在他们要对你下手之前吃下去,你会立刻停止呼吸,呈现假死的状态,待到押送的人离开,我就会喂你吃解药。从此,你就死了,隐姓埋名,不再是钟毓秀。” 听完林洛锦的计划,钟毓秀不由得心惊,这个计划跟冒险,万一麟王亲自动手,直接动刀子杀了她,她连服用假死药的机会都没有。 可是只有这样,只有她在麟王那里变成死人,她才会真的恢复自由。 她缓缓闭上眼睛,她对这个世界还有很多留恋,并不想就此死去,如果不 冒险,没有第二个办法了。 她再次睁开眼睛,做了决定:“好,我听你的。” 这两日,林洛锦就在麟王府附近隐藏,以防出现新情况。 尽管她努力让自己不要去想北境之事,可每当夜深人静,“容桓”两个字便会莫名其妙的出现在她脑海中,像是魔怔一般。 木先生的话不时在她耳边回响。 容桓,他不是别人,他是大燕太子,他是四国九城惊才绝艳的第一人,他没有那么容易被困住。 况且,他身边高手如云,豢养的暗卫一直都在如影随形。 这样想着,她便觉得是木先生不够了解容桓了。 第624章 王爷的赏赐 一场春雨从天黑之后就一直在下,越下越大,半点儿没有停下的意思。 入夜了,一辆马车从麟王府里赶了出来,车速有点快,溅起地上的水花,街上打更的更夫躲闪不及,更是不敢说一个字。 回头望着马车呼啸而过,驾马车的是穿着铠甲的麟王府府兵,摇了摇头,感叹人命如草芥。 林洛锦一路尾随,一身蓑衣一匹马。 天快亮的时候,钟毓秀缓缓苏醒过来,发现自己被捆住手脚动弹不得,回想着麟王对她出手毫不留情的一幕。 “秀儿你伺候了本王五年,也算是有苦劳了,本王是个念旧的人,也是个说话算话的人,你 要的休书本王已经签好了,卖身契也一并还给你,出了王府的门,此后你便与本王无关了。” 话落,婢女将休书和卖身契送到她面前,她跪地谢恩,刚刚踏出门槛,便听见麟王和新妇云雨翻腾的声音。 这一刻,这些靡靡之音在她耳中不再刺耳,只是觉得恶心。 回到院子里收拾东西,管家端来了最后一杯茶,说这是府上的规矩,喝下散伙茶,从此不再是王府人。 她饮下茶水,片刻之间便觉察到不对,在她倒地昏迷之前,她看见两个身穿铠甲的府兵走了进来,管家的声音响起:“王爷说了,这是赏给你们兄弟二人的,带到大屿山去 ,任你们处置,只是一点,快活好了要清理干净。” “多谢王爷赏赐。” 恍惚之间她似乎看见了两个猥琐恶心的男人,不怀好意的朝她靠近…… 她猛然低头看自己的衣服,发现衣服并没有被动过,这两个府兵还没有对她动手。 此刻她不能自乱阵脚,她强逼自己镇定下来。想了一会儿,她挪动着身体,想办法把藏在手袖中的假死药拿了出来。 外面两个男人的声音传了来。 “马上进山了,我看就在此处吧!” “好,前面正有个空地,去那儿好好快活快活。”两个男人恶心的声音传来。 钟毓秀知道 她没有时间了,她立即把药吃了下去,意识渐渐模糊了。 马车在入山路口处停了下来,两个男人龌龊的心思已经按捺不住,哈喇子都出来了,停下车就心急的朝马车奔过去。 可是拉开车帘,发现车内的女子没有一丝生气,原以为还未转醒,心急的男人先把自己的衣裤脱得干干净净,想霸王硬上弓。 欺身压上去,解开了衣带发觉不对劲,伸手在鼻息前探了探,吓得险些跌下了马车。 “死、死了。” 另外一个男人正火急火燎地脱衣服,一听这话顿时停了动作:“你说什么?死……死了?” 那男人想再次确认下,又 伸手过去探了探鼻息,顿时瘫坐在车上,惊吓之下说道:“死了!” 原本以为王爷给了他们一个天大的赏赐,没想到却已经是个死人了,两人迅速穿起衣裳,将车上的人拖下马车,看着白皙的肌肤,绝美的容貌,只能惋惜地叹口气。 再是弃子,她也是王爷的女人,麟王那样的人,怎么会允许别人动他的女人?即便是他不要的,也轮不到他们来动……想到这里,两个府兵擦了擦额头惊吓的汗水,急匆匆将人扔进了林子里,连个坑也懒得挖。 “嗷呜!”突然从林子里传出野狼的嚎叫声,两个府兵吓得撒腿就上了马车,一溜烟跑不见了。 第625章 不能把主子的话当真 一个黑色的身影从林子里走了出来,给地上的死人喂了一颗药,随后两人扶进了树林。 跑出大屿山几公里了,两个府兵后知后觉的害怕起来,拍了拍胸口,其中一个说道:“还好跑得快!那野狼该是追不上来了吧?” 另一个说道:“山上的野狼从来不出林子,已经够远了,歇会儿吧!” 停下车来,一个府兵说道:“若真享用了王爷给的赏赐,你我兄弟恐怕也就留在那林子里面了。” “是啊!”想想觉得后怕:“难怪从前送人出来的,极少有能回去的。” “王爷之心,真是深不可测。” 从此,这两个府 兵明白了一个道理:想要活命,就不能把主子的话当真。 天空露出一丝鱼肚白的时候,钟毓秀转醒了。 缓缓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的便是林洛锦,脑海中还停留在驾车的两个府兵那里,顿时低头检查自己的衣服。 完好无损,她才松了口气,看向了林洛锦:“谢谢你。” 林洛锦将打来的水浇在燃着的火堆上,顿时便起了浓烟。 “咳咳……”钟毓秀顿时便被呛了一口。 将手上的水倒完,林洛锦拍了拍手,说道:“我们走吧。” 没有留给钟毓秀休息缓和的时间,她们立刻起身,可是走了一段路,一直都 在林中穿梭,要么她们迷路了,要么……这根本就不是出山的路。 钟毓秀停下脚步,问道:“我们不是应该往上下走吗?为何一直绕着山腰走?” 林洛锦没有停下脚步,边走边说道:“我没有说要下山啊!” 钟毓秀惊呆了,感觉自己被欺骗,顿时怒了:“你骗我?” 见林洛锦并没有停下脚步,她又追上去,拦在林洛锦面前,质问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停住脚步,林洛锦说道:“既然来了,我自然是要看看有进无出的这座大屿山,究竟是怪兽、野狼、还是人作怪!” 钟毓秀一怔,她是想要一探大屿山。 林洛锦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正好旁边有一块儿巨石,可在此休息片刻。 “我们一路走来,你可见过人的尸骨?” 钟毓秀一阵胆寒,摇了摇头。别说人的尸骨,就连动物的尸骨也没见到过半块儿。 “火烟都燃了这么久,若是有人,也差不多追过来了,我们在这等等。” 钟毓秀怀疑,站在她面前的真的是个女人吗?竟然胆子大到这个地步。 “原来你在柴火上浇水,引发火烟是为了引人注目!”这般聪明伶俐的心思,又让钟毓秀敬佩。 随林洛锦坐在大石块上,沉默了片刻,钟毓秀侧头看向林洛锦:“你 救了我,可我还不知道你是谁。” “南宫锦。” 钟毓秀低下头,看着地上的蚂蚁搬家,这个南宫锦很神秘,可她似乎对她并没有恶意。虽是利用,可南宫锦终究是救了她。 “你不是想知道麟王的事吗?你问吧。我知道的一定告诉你。” 林洛锦也没想到钟毓秀会在这个时候告知她实情,原本这并不是好时机,随时有人可能追过来。 “好,那你先告诉我,麟王为何会娶你?为何会娶那么多妾侍?” 一个男人即便再喜欢美人,收入府中便是,不一定每一个都摆一场宴席,娶个小妾,大张旗鼓的要让举城庆贺? 第626章 麟王府的人们 钟毓秀想了想,娶她,大概真的是因为她的美貌吧,因为她的身份也只是一个唱戏的,自从入府,一切并没有奇怪的地方,至于其他的人…… “我入府的时候,府中除了王妃,已有三个小妾,从二夫人开始,三夫人,四夫人,我是五夫人。之后每过一两个月,府中便会办一次婚宴,慢慢的也就习惯了。” “麟王娶的这些女人,都是些什么身份?有没有身份特殊的?” 钟毓秀想了想,转头问林洛锦:“怎么样算特殊?” “就是与你不一样的,或者是麟王对她与其他夫人不一样的。” 钟毓秀又想了想:“你这么说,倒是有几个,九夫人是流觞州府大人的次女,虽是 次女,也是官家小姐,却嫁给麟王作为麟王的第九位夫人,而且,这位九夫人自从入府,从未与任何人有过口舌之争,平日里就在自己的院子里养鱼养花,水缸里的鱼倒是养得不错。麟王也算宠爱了她两个月,后来娶了别的夫人,她也就和我们一般了,逢年过节的才能见上麟王一面。” “除此之外,十七夫人是流觞城有名的士绅沈流年之妹,家财万贯自不必说,沈家大伯是燕京城中一位大官,也是官商背景,竟也甘愿为妾。这位倒是有几分跋扈,刚入府时还有几分傲气,时间长了,再高的傲气也磨平了,如今和院子里其他夫人并无不同,她喜欢养猫,满院子都是猫,夜里叫得瘆人。” 燕京城 中姓沈的高官,只有礼部尚书沈之黎。家风如此醇正的门楣,竟也甘愿为妾? “再就是刚刚娶进门的第四十位夫人,应府郡郡守的女儿唐芸儿,也是个十里八乡都出名的美人儿,据说是诗书礼仪样样通晓,不过自入府之后,我还未曾见过。” “其他的,大都是风尘女子,或者是巴结麟王送来的礼物,麟王看得上眼,便就娶进门做夫人。” 听到这里,林洛锦觉得,这位麟王并不像表面看去那样简单,若说他为非作歹,强抢民女,可官至三品的礼部尚书并没有上奏,被他娶入府的女子,各式各样,竟是一个也不曾悖逆外逃,入府后都甘愿平庸而普通的守候一生。 州府之女,郡守 之女,士绅之妹,若想反抗,自是有别的法子的。 “那王妃呢?麟王娶了那么多女人,王妃就没有任何怨言吗?”林洛锦问道。 钟毓秀仔细想了想,她进府五年了,与这位王妃见面次数两只手便能数得过来,也就是逢年过节吃团圆饭才会出现,否则平时是见不到人的。 虽然人不常见,但是府中大小事务确是她一手掌控,对于麟王娶了几十房的夫人,她这个正室却是从不曾有一句怨言,甚至每次迎娶,她都亲自操办,这也是所有人敬重她的原因之一。 大概,没有几个女人能做到如此地步吧。 “王妃,她性子沉静,话不多,即便是有夫人吵闹,她也只派身边的嬷嬷来处 理,不会亲自出现的,只有过年过节王爷在场的时候她会出现。她是王妃,也是府中主母,有刚进府的不懂规矩冲撞了她,王爷便会毫不留情的使用家法,即便是几位公子也绝不允许对王妃不敬。我也看不懂他们之间的关系。” 所说王爷对王妃情深,又为何要不停的娶妾侍?若是对她无情,却又不允许任何人对她不敬,即便是王爷本人,也对王妃相敬如宾。 麟王有三个义子,最疼爱的是三公子吕秋狄,刚刚及笄,其余两个义子皆在军中任职。 “我曾听坊间传闻,有几名女子曾是三公子看中的人,最后却成了麟王的夫人,人们都说这位三公子能忍,能舍,这才得麟王赏识。” 第627章 赌一把 林洛锦大惊,吕崇山竟连自己儿子的女人都抢,算什么人! 说到这里,钟毓秀叹了口气:“好在我从此以后脱离王府了。” 林洛锦看着钟毓秀:“府中那么多女人,想要出府的却没有几个,你为何想要离开?”当一只金丝雀总比颠沛流离的戏子要更容易得多。 “我啊……” 钟毓秀刚开口,嘴巴就被林洛锦捂住。 “嘘!有人来了。” 林洛锦将她拉到树林里藏了起来,不一会儿果真有几名身穿铠甲的士兵走了过来。 “想必是被野狼吃了,不必找了吧!”一人说道。 “即便是野狼也有骨头剩下,必须找 到,活要见人,死了也要见到尸骨,否则回去无法交差!”另一人说道。 “是不是时间记错了?寻了快两个时辰了,什么也没见到。” “不可能,山下送来的消息从来没错过,刚才那堆柴火足以说明有人上山了。”那人立马警觉起来,转身对一个军士说道:“你立刻送信回去,请求增派人手巡山!” “是。”那名军士立刻转身离开了。 钟毓秀的心怦怦跳得厉害,她没想到这大屿山上竟然真的有人,还是军人! 几名军士走远了,钟毓秀着急的拉着林洛锦的手臂:“现在怎么办?我们必须马上下山,要被他们发现就走不了啦。” 林洛锦不着急,她之所以来到大屿山就是一探虚实的,在没有任何答案之前,是不会走的。 “都来了,难道你不想知道前几位夫人被送到这里之后都发生了什么事吗?” 钟毓秀摇头:“我不想知道。”不用想也知道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她已经死过一次了,不想再把命送在这里。 “现在出山已经来不及了。” 钟毓秀不明所以的盯着林洛锦,只听她说道:“他们已经发现了我们的痕迹,加大了搜山的力度。必定会首先封锁下山的通道,现在除了上山,我们无路可走。” 钟毓秀觉得自己像是上了一艘贼船,刚刚脱离苦海,又陷 入了另一道深渊,她对这道深渊一无所知。 她和林洛锦之间是交易,可她并不想把命给林洛锦。 “你利用我!”钟毓秀怒了,此刻林洛锦对她来说是另一个危险。 “做交易时说得很清楚,我助你离开麟王府,你把知道的真相告诉我,现在你我交易完成,何来利用之说?”此话说得很不负责任,随后林洛锦又道:“你若觉得跟着我有危险,也可自行下山,我不会拦着你。” 钟毓秀心里十分明白,自己不会武功,若是一个人下山,遇上那些军士,她才是一点生路也没有了。跟着林洛锦,虽然危险,但她武功高强,也不可能见死不救。 想了许久,在心里做了思想斗争,无论她怎样选择,都是有危险的,只能赌一把了。 林洛锦见她妥协了,说道:“放心吧,这山里除了人,不是还有野狼吗?” 钟毓秀只觉得心头发麻,野狼比人还可怕,若是真遇上狼群,定是会被吃掉的。 她们二人为了躲避追捕的士兵,一路往山顶上走,可是大屿山真的好大好高,整整一日也没能走到山顶。 快要天黑的时候,林洛锦不打算继续走了,为了掩藏,她寻了一个山洞藏身。 当黑夜来临,山洞里燃起了火光,洞口的位置用一些树枝堵住了,即便有人从洞口经过也不会被发现。 第628章 心急 肚子饿得咕咕叫,钟毓秀只觉得难受,可是洞里连一滴水都没有,更别提吃的东西了。 正在饿得难受之时,林洛锦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一些吃的,一块大饼递到她面前,钟毓秀想也没想,接过来便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一连吃了几口饼下肚,这才抬头问林洛锦:“你哪里来的饼?” 林洛锦吃了一口饼,漫不经心的说道:“顺的。” 钟毓秀没反应过来,继续大口吃着饼。 顺的?从何处顺来的?大屿山里谁身上会有食物? 突然,钟毓秀瞪大了眼睛看向林洛锦:“之前你说去探路,不会就是那时候顺来的吧?难道是从那些士兵身上顺来的 ?” “除了他们,你觉得这山上还有谁会随身携带食物?” 钟毓秀不可思议的盯着林洛锦,这绝对不是一个女人能够做到的,她顺走了士兵的食物,竟还没被发现! 钟毓秀内心挣扎不安,可又因为林洛锦在身边感到一丝安全。 山洞里漆黑潮湿,即便是生了火也难以入睡,钟毓秀朝林洛锦看了几次,终是没开口。 察觉到了什么,林洛锦开口道:“白日里你的话似乎还未说完。” 钟毓秀一脸茫然的看着林洛锦,白日里说了什么,她都不记得了。这一日,比十年还长。 林洛锦提醒道:“你为何想方设法要离开麟王府?” 原来是这个问题,钟毓秀不用多想,她的原因很简单,她说道:“父母生了许多个孩子,养不起了就把我卖给了戏班的班主,说只有这样才能让所有人都活下来,所以我自小就是孤儿,在戏班长大,也是戏班成就了我,虽然走南闯北很辛苦,飘摇无根,但是却自由,唱戏得了赏钱买些胭脂水粉,每月发工钱可以吃上一次大菜,那样的日子简单,我很喜欢。” “进了麟王府,飞上枝头,锦衣玉食,奴仆成群不好吗?”林洛锦问道。 钟毓秀叹了口气:“好是好,就是没了自由,每月只有十六那日能出府半日,日落之前必须回府,否则便会被责罚。” “我飘摇半生,还是过不惯金丝雀的生活,可能是命中没有享福的命吧!”钟毓秀自嘲了一声。 林洛锦懂了,对于钟毓秀来说,自由远比富贵更重要。 …… 王珺数着时辰,南宫锦已经离开山庄十二个时辰了,一点消息也没传回来,他心急如焚。 “不行,我得将此事告知木先生,请木先生帮忙。” 王婉儿拦住他:“哥,南宫小姐说过,若她二十个时辰没有回来,再去禀告庄主,眼下还没有二十个时辰。” “不管了,她只身前往,实在太危险了,若是南宫小姐因此出了事情,叫我等如何跟她的家人交代啊!” 说罢,王珺 便踏出门槛,走出了院子。 第二日,有太阳光从洞口照进来,钟毓秀醒来发现林洛锦不在了,山洞里只剩下一堆已经熄灭的柴火,她心一慌,立刻起身找人,这才看见火堆旁的沙土上写了一行字。 “外出探路,切勿自行离开,等我。” 是南宫锦留下的,此刻钟毓秀心中忐忑不安,她不知道南宫锦会不会回来?或者说,她能不能回来? 她蜷着身子,坐在已经熄灭的火堆旁,有太阳光照到她身上。时间恍惚之间就过去了许久,太阳光已经从洞内到了洞口,日头从三杆到了头顶。 越等越着急,钟毓秀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 第629章 羊入虎口 拨开洞口的树枝,便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已到正午,树林里密密麻麻的树枝将日头遮住,钟毓秀一人心惊胆战的寻找着,她不能发出任何声音,生怕引来搜山的士兵。 脚下一滑,还没反应过来就滚下了山,被摔得头晕眼花,缓了半晌才勉强撑得起身子来,可她发现自己站不起来,一用力脚踝处就疼得厉害。 她用力抓着身旁的树干,想借助树杆来支撑自己站起来,她尝试了多次,这才勉强站起来。 刚刚缓了一口气,就听见一阵脚步声,抬头时,四五个士兵已经将她围住了。 领头的盯着她打量了会儿,开口道:“你可真有本 事,让老子好找,看你这回还往哪里逃?” 那一刻,钟毓秀心如死灰,她知道自己逃不了,可是她不甘心,明明已经逃离了麟王府…… 她不知何时在自己的衣袖里藏了一把匕首,此时,她抽出匕首,紧紧握在手中,即便是死,她也不想被这些人抓回去。 “你们、你们……别过来!否则我就杀了自己!”她放出狠话,试图为自己赢得一线生机。 可是,那群士兵听了,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哈哈哈……你们听见了吗?她说想杀了自己……哈哈哈……”一阵大笑让她毛骨悚然,她做了鱼死网破的打算。 笑了好久,那些人才停住笑。 “将你送来这里的人没告诉你是来干嘛的吗?”说完,又大笑了起来。 “自杀好!省得老子动手了!” 面前的男人们,身穿大燕军服,手持枪机,矛锋却是对准了本国羸弱的妇孺! 而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竟是她尽心尽力伺候了五年的男人! 命运如此,她挣扎过了,努力求存过,仍旧摆脱不了一个死字。 她绝不能让自己落入这群禽兽手中,一个两个淫亵的眼神和笑声让她誓死不从。 紧闭上眼睛,双手紧紧反握匕首高高扬起,结束自己的性命。 下了最后的决心刺下 来,只感觉到手背疼了一下,整双手不听使唤的松了开来,男人淫笑的声音传来:“想死也等哥们爽完之后再死。”说着就开始解甲。 一双双如狼似虎的眼睛盯着她,像是饿狼看到猎物一般,狠狠盯着不肯放过。 “别过来、你们别过来……” 无论钟毓秀喊破了嗓子,也只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在林子里回响。 一只脚动不了,跪坐在地上已经退无可退了。 一个士兵很快就把身上的铠甲脱光光,连里衣也褪了去,流着哈喇子朝她走来。 “不要、不要……救我……谁来救救我……” “喊吧,大声喊,你越是喊得大声爷就 越兴奋,哈哈哈……” 关着膀子油头大耳的男人魔爪伸向地上的女子。 “嗷呜!”林子里突然传来一声野狼的嚎叫。 男人顿时停住了动作。 “嗷呜!嗷呜!”接连又传来两声,听这声音,狼群似乎正在靠近这里。 刚才还兴奋的几个士兵顿时被吓得一身冷汗,警觉的朝四周看去。 “大哥,狼群来了!”一人说道。 光着膀子的男人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尤物,他们常年困在深山老林,连只母猴子都见不到,哪里舍得放弃眼前美艳不可方物的女人。 吐了口沫子,捡起衣裳边穿边说道:“快走,带上她。” 第630章 千钧一发 士兵正欲伸手来抓钟毓秀,只觉得后背一阵寒量袭来,缓缓转过身去,一双阴鸷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吓得腿一软,险些就跪了下去。 一头野狼盯着他们,意思很明确:要么留下人,要么留下命。 “嗷呜!”这时,又有野狼嚎叫的声音传来,四五个士兵紧紧抓住手里的兵器,吓得尿裤子,早已将女人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们退了几步,野狼并没有跟上,缓缓退出,选择了一个最佳的时机转身逃走了。野狼没有追上去,在距离钟毓秀五尺之外的地方停住,长长的舌头吐着气,独属于狼的凶残野性的目光盯着她,钟毓秀欲 哭无泪。 就在她以为自己就要葬身狼腹之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来。 “怎么样?没事吧?” 抬起头,她看见了林洛锦。不知为何,眼泪在一瞬间喷涌而出,她看着林洛锦,大哭了起来。 虽然林洛锦本身也是女子,可面对如此情况,她也皱起了眉头。刚才的一幕,别说是女子,就是有武功男子也没有几个不怕的。 她走过去,伸手拉钟毓秀:“别担心,没事儿了。” 钟毓秀不理她,顾自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哭得累了,她才抬起头来,看见林洛锦伸手摸了摸那头狼,她大惊。 从未 见过狼与人如此和谐。 “你……你为什么……”其实她想问林洛锦,为何能与狼群相处。 林洛锦自然知道她想问什么,起身朝她走了过来:“你自小是孤儿,我从小也是在山林里长大的,山中的鸟兽虫鱼便是我的朋友,一路相伴长大,所以我懂得狼语,也懂得如何与狼相处。” 钟毓秀看着眼前的女子,年纪比她还小的样子,穿着打扮和行为举止并不像普通人,举首投足之间有一种贵气,她说不清楚那种感觉,就总觉得她并不简单。 之前住过的山洞并没有被发现,所以她们又回到了山洞中,这一次,林洛锦不止带 来了守洞口的野狼,还猎了几只野味,那是离开麟王府之后吃得最饱的一次了。 “南宫锦,你究竟是什么人?我知道你身份不简单,可你想查麟王也不是这么容易的,凭你一个人,是无法与之抗衡的。” 林洛锦给火堆加了点柴火,说道:“知道我的身份对你并不是什么好事,总之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明日我会再探大屿山,之后便会带你下山。” “可你不是说下山的路已经被堵了吗?更何况那些士兵已经发现了我,说不定明天他们会加大搜山的力度。” 林洛锦不说话,在地上画着一些东西,钟毓秀看不懂 。 “明日我会留几头狼看守洞口,你只要不出去,即便是有人找到了这里也不敢进来。” 这意思是,明天她依然自己一个人去。 “不行。”钟毓秀突然说道:“我跟你一块儿去,你若是跑了,我不是变成了那些狼的口粮了!你休想甩掉我。” 林洛锦想了一下,说道:“随你。” 后来,林洛锦才知道,钟毓秀不是怕她跑了,是担心她出去后再也回不来。 那一夜,钟毓秀睡得很好,许是头天晚上就没有睡好,第二天又陷入冲冲危机,心力交瘁,所以一缓下来整个人就累得够呛,很快就进入梦乡。 第631章 阴差阳错 再说一路寻着林洛锦出燕京的萧彧,刚刚到达南陵,所有的线报都没有关于林洛锦的消息,他有些心急。 “公子,要不要去军营里查探一下?锦小姐若是来了南陵,必定回去找染小王爷。许是军营里消息封锁了,所以才打听不到锦小姐的消息。”墨言知道,自家公子此行的目的就是锦小姐,他只能尽心去寻人。 “去吧。”萧彧没有犹豫。 只是,这一次他非但没有探到林洛锦的消息,自己到南陵的事情反而传到了苏折染的耳朵里。 正是午后,萧彧正要出门寻人,刚到门口就看见一行人马朝着 他而来。他停住脚步,看着来人。 苏折染来到近前,勒住马僵,看着一袭墨色的萧彧,朝身后比了个手势。立即有人将绑着手脚的人扔到了萧彧面前,苏折染开口道:“萧彧,你派人入军营,想做什么?” 萧彧垂睑看了一眼脚下被五花大绑的人,神色未有丝毫改变,他抬头看向苏折染,慢悠悠的说道:“找人。” 苏折染对萧彧的行为不解,如今他是南陵的统帅,军法严峻,军令如山。而萧彧派人潜入军营的行为已经触犯军纪,可以细作论处,他简简单单的想以“找人”两个字搪塞,真当南陵军营是无人 的吗? 苏折染一扫从前跋扈嚣张的性格,俨然一个军纪严明的将军。 “萧彧,你休想搪塞过去,今日你不把事情说清楚休想离开这里。”话落,从苏折染身后跑出一队士兵,将萧彧的车马围得水泄不通。 若是硬闯,也能闯出去,可闯出去之后呢?阿锦在南陵的消息还是没有得到。 苏折染于他萧彧来说并不是敌人。 “染世子,请屋内一叙。” 苏折染坐在马背上不动,他手持长枪,目光冷峻的盯着萧彧,他知道萧彧是一个怎样的人,但是他并不了解此人。这里是南疆边境,他突然 出现,还派了人潜入军营,不知道他究竟有何目的。 见苏折染不动,萧彧又说道:“世子放心,朝廷之事于我再无关系,你的军机要务于我也没有丝毫用处,我只是来寻人的,那人你也认识。她离开燕京城,我一路寻来,找到了这里,只是想确定她在不在南陵。” 能让萧彧亲自动身来寻的人,苏折染想不出。端看他神色表情并没有异常,可他终究不敢轻易相信。 “彧公子亲自寻人,此人是谁?竟有这般力量。” 萧彧看着苏折染,说道:“林洛锦。” 苏折染手上突然没了力气,长枪险些 没有握住。自从离开燕京,他已经许久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了。 看到苏折染表情变换的瞬间,萧彧便已知道答案。 苏折染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还是很快的回过神来:“萧彧,若是让我知道你骗了我……” “阿锦与太子殿前请求皇帝收回赐婚,随后太子被调往北疆,接任林家军主帅,没多久阿锦就离开了燕京,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我是一路跟着消息寻到此处的。” 苏折染终于从马背上下来,手上的长枪交给身后的士兵,他朝萧彧慢慢走了过来,他心中突然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 第632章 何时才能下山? “你是说小锦儿在南陵?” 萧彧突然摇头了:“原来我以为她在这里,现在看来,怕是有人故意将我引到了此处。” 苏折染侧头看萧彧:“这是何意?” “阿锦若是在南陵,她一定会去找你的,可你刚刚的反应已经说明一切了,现在想想她来南陵的消息,怕是有人故意为之。” 苏折染随着萧彧进了屋子,屋外有人把守。 远在边疆,燕京城里的很多消息他都知道得晚,尤其最近,他带着绿骁营在水上练兵,更是没有关注燕京的消息。 小锦儿和容桓解除婚约的消息他居然在此刻才知道,若是在 从前,他一定敲锣打鼓的去太子府感谢容桓,可是此刻,他一拳打在桌子上,“哐啷”一声,桌子碎成了一摊木渣子。 萧彧扫了一眼地上的木渣子,眉梢微微蹙了一下。 “你离开燕京那日,她亲自出城相送,城中有一段传言,说你们二人青梅竹马,本是良人。再有,你离开燕京的原因,我以为,你知道他们解除婚约,你会高兴。” 苏折染不说话,只觉得心里某个地方很难过。是啊,就如萧彧所言,知道他们解除婚约,他是应该高兴的,毕竟那是他爱了多年的女孩。可为什么会难过? 小锦儿是个多么倔强的人啊, 如果她不愿意,即便是皇帝赐婚她也有办法不去履行,可是这么几年了,她从来没有真正去做过。许是在她心里,容桓仍旧是她不愿放弃的存在吧,这一次解除婚约,她该是受到了多大的伤害? “容桓先提还是小锦儿?” “是容桓。” 听到这个答案,苏折染拳头捏得骨节发白。 “容桓!他做得好!” 没有人能想到最终的结果是这样,当初皇帝不同意他和永宁侯府嫡女在一起,是他用尽手段,甚至以太子之位相抵换来的赐婚,如今,又是他先开口解除婚约,林洛锦对他容桓而言,究竟算是什么? 也没有人知道后来萧彧和苏折染在屋内谈了什么,他们相谈之后,萧彧出来便直接出了南陵,至于去的方向,是北疆。 从大燕的最南边境到最北边,那是一段极长的路程。 萧彧想,既然他已放弃一切,就不想再回头了,追着他的目标,哪怕天涯海角,他只想为自己活一次。 而林洛锦,她和钟毓秀已经在大屿山里呆了三日,自那日狼群吓退搜山的士兵之后,她们再也没见到人搜山,许是因为他们都以为那名女子已经被野狼分食了。 这几日,林洛锦每日白天休息,一到天黑便出去探查消息,钟毓秀对林洛锦好奇,但 也并没有多问。 “我们何时才能下山?”在这暗无天日的山洞里住了几日,钟毓秀终于忍不住了。 林洛锦想了想,说道:“很快。”具体快到何时,她没说就出去了。 有了狼群的帮助,林洛锦找到了大屿山里那些士兵的驻地,她一身黑色夜行衣,藏在暗处,看着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这是一支军队的驻地,或者说,这里还是一个军械制造所。在距离驻地五里之外就已经层层封锁,戒备森严,一个时辰换一班岗,岗哨设置很密,根本接近不了。 好在有狼队友,它们能寻到一般人们寻不到的隐秘之处。 第633章 非明智之举 林洛锦藏身在一处高地,能正好将整个营地一览无余。但这里只是前哨,依托在大山深处的洞穴内什么也看不见,只看到有士兵进进出出,还有推车拉出来的刚刚打磨出来的兵器。 她想看看这里有多大的规模,麟王在这里藏了多少人。 在狼队友的帮助下,她成功的拿到了士兵的铠甲,套在身上,怕自己的面容惹人怀疑,又故意在脸上抹了灰。 混入其中,她随时入洞的士兵一起走着,现场井然有序,却听不见人交谈的声音,只有搬运兵器发出来的响动。 钟毓秀远远跟在林洛锦身边,这几日她心力交瘁,山洞里她实在 没法再呆下去了,就尾随林洛锦出来,可是她把人跟丢了,而自己也被野狼吓得叫出声来。 林洛锦进了山洞,接机四处看了看,正打算撤退之时,有人跑进来向一个神秘男子禀报情况。 根本没想到钟毓秀会偷偷尾随自己跑出来,她没有在意,头也没回的朝洞口走出去。 在擦身而过的一瞬间,林洛锦以为自己眼花了,那是钟毓秀? 两个士兵押着一名女子进来,那女子已经狼狈不堪,但仍可见面容,林洛锦顿时停住了脚步。 “大人,此女便是前几日被送上山的人,没想到她竟能从野狼的爪牙之下逃走!” 林洛锦转身,钟毓秀双手被绑着,头发凌乱,身上衣服凌乱不堪。 被唤做“大人”的男人脸上戴着一个鬼脸面具,看不出来容貌,他朝钟毓秀走近几步,缓缓说道:“能在大屿山上活着超过三日的人,你倒是第一个。” 这话像是赞赏,又像是死亡威胁。 钟毓秀双目瞪着鬼面人,她害怕,可是又不甘心。 “求生之心这般重,不如我给你一条生路如何?” 钟毓秀不说话,只望着那人。 “把这里的男人伺候舒服了,你就可以活下去。” 这话,令钟毓秀突然恶心的想吐。 “你还是杀了我吧, 麟王将我送到这里,不就是一条死路?与其受够了侮辱再死,不如死得干净清白一点儿。” 鬼面人也不与钟毓秀多说,点了一下头,抬起手指来晃动了一下,说道:“如她所愿,投进炼炉去铸剑吧。” 话落,便有人上前来押人。 眼看着钟毓秀被押送到炉火边,林洛锦手里攥着的匕首缓缓拔了出来。即使知道这不是明智之举,却仍然无法眼看着钟毓秀被活活烧死。 就在钟毓秀被投入炉火的一瞬间,一个黑影闪过,士兵倒在了地上,钟毓秀被成功解救。这一行为惊动了其他人,很快便引起戒备,无数士兵冲了进来。 钟毓秀从惊吓中抬起头来,看见林洛锦的脸,她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你……你为什么……”她想问南宫锦为什么救她,这种情形之下,再蠢的人也知道这是一个必死之局,可南宫锦却做了。 来不及解释,鬼脸男子从一重重士兵身后走来,扫了一眼林洛锦身上穿的服饰,说道:“我说她一个不懂武功的弱女子能在大屿山活过三天,原来是有人帮助啊!”鬼脸男子盯着林洛锦的脸:“你是何人?” 林洛锦冷笑一声:“我是谁重要吗?” 面具男想了一瞬间,点了点头,不重要,反正踏足这里的她们,都只有一条路可以走——死。 第634章 神秘的木先生 “来人。”一声令下,重重包围圈将林洛锦和钟毓秀二人严丝合缝的围在中间,长矛,剑,刀相对。 “送她们上路。” 下完命令,不等看结果鬼面男便转身走了,身后传来刀剑相撞的声音,还有一阵哀嚎之声。 不多时,围攻的士兵倒了大半。 见林洛锦不容易对付,鬼面男一个手势便召唤出一队弓箭手,每人手持箭弩,对准二人。 还来不及喘口气,如雨的箭矢扑面而来,林洛锦将钟毓秀护在身后,以身挡箭。 林洛锦的武功让鬼面男十分惊讶,他惊叹此人武功造诣之高,可同时他 也更加明白此人身份不简单,更不能让她逃出大屿山,于是,他从身后的箭弩手中夺过箭弩,瞄准林洛锦,用力发出一箭。 正在阻挡箭雨的林洛锦尚未察觉到危险来临,关键时刻,钟毓秀挡了上去。 “咻!”一声,林洛锦转身,钟毓秀胸口正中一箭,挡在她身前。晃神的瞬间,一支箭擦伤了她的右臂。 说有箭弩在这一刻突然停住,林洛锦伸手一把拉住要倒下去的钟毓秀。 “你……”林洛锦也没想到钟毓秀如此惜命的一个人,拼尽一切都想要活着出去享受自由的人,竟然会为救她牺牲自己的性命。 血不断地从她嘴角溢出来,那一箭正中胸口,当心一箭,刺穿心肺,无药可救。 扶着钟毓秀,林洛锦满脸惊异。 “你救了我三次,这一次……换我……还你的恩情……”钟毓秀用尽自己最后一口气,说完这句话就咽气了,连一个问题也没有等得急问。 虽是萍水相逢,互相利用,但有相处几日的情义,若钟毓秀不为她挡这一下,躺下的就是她。 林洛锦伸手抹闭她的双眼,轻轻将她放在地上,起身。 她怒了,一条命在这些人眼中,犹如草芥。 握紧匕首,双眼充血。鬼面男伸出手 ,手下递上一把长剑,他要亲自动手。 空气里没有一丝分气,可地上的尘土却突然扬起,重重士兵抬手遮住眼睛,风停,众人追随声音看去,两人已经在空中缠斗。 几十回合之后,仍旧未分出胜负。 “没想到来的竟是个高手,不过,既然踏足了此地,就留下来吧!” 话落,鬼面男再次持剑冲了上去。 林洛锦准备迎战,眼前忽然划过一道影子,看不清楚是何物,“轰”一声巨响,眼前一片烟雾弥漫,能见度不足三尺,一道力量趁机将她拉走。 待烟雾散去,再看去,林洛锦已经不知所 踪,那名突然闯入的神秘人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鬼面人恼怒,顿时下令:“搜山!不论生死,一定要把人找出来!” “是!” 大屿山出动了大批士兵搜山,搜寻密度之大,即便一只兔子也没有漏掉。 林洛锦被神秘人带走,到了一片空地才放开,林洛锦刚想开口问“你是谁”便看见那人摘下了面巾,她一惊:“木先生!” 无涯山庄的主人,木先生。 对于林洛锦的震惊和疑问,木先生尽收眼底,他说道:“现在还不是说话的时候,他们已经发动大批士兵搜山,我们要立马下山。” 第635章 速往北疆 林洛锦点了一下头,一声口哨将头狼唤了出来。 与头狼说了些什么,头狼便带领着他们一路下山。 这一日,山间天气骤变,待搜山的士兵搜到山脚,林洛锦一行早已经离开了大屿山。 山下的树山拴着两匹马儿,他们下山便策马离去,士兵搜到此处,只剩下地上的一些马粪。 策马两个时辰,确定已经逃离鬼面人的搜索,他们停了下来。 他们所在位置距离流觞城只有几公里而已,木先生将一道消息递给林洛锦,林洛锦疑惑的打开,是关于北疆的消息。 她看完之后,抬头问道:“先生将此消息给我,是让我速往 北疆的意思吗?” 此时,已临近傍晚,晚霞透过树林照在人脸上,温暖和煦,可偏偏又有冷风吹来,令人身上凉嗖嗖的。 木先生转身对林洛锦说道:“林家军只认永宁侯府为主人,即便是皇子的身份在他们眼中也只不过是其他人。林家军自成立之日起便一直护卫大燕,你想看到长林军成为大燕祸乱的源头吗?” 林洛锦一怔,情况是否真如木先生所言那般严峻了? 容桓是个怎样的人他了解,他当真会让局势乱到这个地步吗? “最新的消息,太子亲卫重伤,军中亦有有心人的挑唆,北境军中乱成一锅粥了,胡图鲁蠢蠢欲动 ,北境危矣!” 林家军,是她父亲母亲所建,也是永宁侯府的荣耀所在,若当真如木先生所言,情况危急。 可是,她对眼前这位木先生存在很深的疑问,即便他是姜老头相信之人,凭她这段时间住在无涯山庄的感受,心中的疑惑难解。 木先生似乎看出林洛锦的顾虑,说道:“你是不是有问题想问我?” 林洛锦也不遮掩,抬头道:“是,对你我的确有疑问。” 木先生看着她,等着她的问题。 “你既是姜老头的旧友,又为何还要管林家军的事情?你与林家军,与永宁侯府,或者说是与我父亲母亲有何关系?” “如果我说是受人之托,你可相信?” “受人之托”四个字太敷衍,只身到大屿山救她这是冒着多大的危险?若只是受人之托,却又冒着生命危险去做,实在令人难以想通。 林洛锦的表情明早是不相信的,木先生又说道:“放心吧,只要林家军不动,大屿山里面的人就不会动,至于原因……你终有一日会知道,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去北境,稳住军心。” 林洛锦知道,无论她怎样问也不会问到答案,她反倒不担心木先生有害她之心,只是心中疑窦未解,总是一个结。 她与木先生分开之后,便一路北上。 林家军不能反 ,北境更不能乱,心里某个地方揪紧的难受,她只觉得是自己心急了。 从流觞到北境只有两百余里的距离,长到18岁,这是林洛锦初次到北境。 入目一片荒凉,已是入春,可一望无际的戈壁上都是黄沙,还有未化完的雪。她乔装成男子模样,骑着马儿来到了军营门前。 门前重兵守卫,无军令不得出入。她的马儿才刚刚靠近岗哨,就被人喝停了。 一个士兵手持长矛朝她走来,声音坚硬的说道:“军营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快走开!” 他们以为林洛锦是到此游历的世家公子,一年到头总能见到一两个,见怪不怪了。 第636章 夜探营地 林洛锦勒住马僵,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径直走了过来。 “没听到话吗?闲杂人等不得靠近!”士兵再次警告道,手上的长矛也对准了林洛锦。 停住脚步,林洛锦摩挲了一下手上的玉佩,复又装回了身上去,转身走了。 若是光明正大的进入军营,那便很难查出军营中的怪异事件,更难查出真相。 见林洛锦走了,那士兵才收回长矛哼了一声:“这些公子哥真是闲得发慌了嘛,也不看看什么地方就想乱闯。” 在林洛锦走后不久,一名军医从安珀的营帐里走了出来,脸上灰暗无光,很是苦恼的样子。 一名身穿将军服饰的人走了过去,问道:“安副将如何了?” 大夫叹了口气,摇头道:“该用的药都已经用上了,可伤口却总也见不到愈合,老夫也拿不准什么情况,只能等他醒来再看情况。” 那将军眉头紧锁,说道:“现在军中情况不乐观,安副将又是殿下身边的人,必须想办法救活他。” 大夫无奈道:“为医者自然想救人,可安将军的情况确实不大乐观,老夫也是没办法的呀。”说完,便摇着头走开了。 夜晚,趁着夜色,林洛锦潜入了军营,好巧不巧遇上了去给安珀送药的士兵,一边走路一边议论道:“你说 朝廷真想让咱们林家军改姓吗?” “别胡说八道,林家军若是改了姓也就不叫林家军了,莫要在军中胡乱传言,小心殿下听见。” “听见了又如何,他虽是太子,却并非林家军正主,他若真有改姓之心,我第一个冲出来不服。” “殿下可从未说过此话,你也莫要听从他人传言,专心把安副将给照顾好了,两边不得罪便是。” “说到安副将,怕是难熬过春天了,这都昏迷了一个月了,大夫也说没法子。成日送这些苦药,也只是吊着一口气了。” 林洛锦跟着两个送药的侍卫,来到了一间营帐,门口依旧是重兵 把守,没有腰牌根本无法进入。 她藏身暗处,等着送药的人出来。等了许久,只出来一人,她悄悄从背后捂住口鼻,士兵先是挣扎了几下,随后便昏迷过去,林洛锦从侍卫身上换了衣服,乔装混入军营。 她从暗处走出来,走向安珀的营帐。刚到营帐门口,守门的侍卫便长矛相交,拦住了她的去路。 “刚才不是已经送过药了吗?”除了送药,不允许任何人出入。 林洛锦粗着声音说道:“出来的时候忘了带走东西了,进去取一下,很快就出来,烦请通融通融。” 那士兵见他说话很是客气,便也应允了,收回长 矛,说道:“快点儿!” “是是是。”林洛锦十分感激的快步走进去。 她来到安珀的身旁,立刻为他把脉,片刻之后脸色猛然一变。 但她不敢耽搁太久,怕引起守卫的怀疑,查看了一下安珀的伤势,便就赶紧出来了。 安珀的伤虽是伤在胸口的位置,但却伤得不算重,据先前听到的消息,他已经伤了近一个月,早就该愈合的伤口却仍然血流不止,要靠每日喝汤药来维序。 这不免更加重了她的怀疑,这军营之中,有人在刻意针对容桓。 正走着,便听见有脚步声传来,她抬头看去,是容桓走了过来。 第637章 决定 他身边跟着几位将军,似乎正在讨论防御措施的事,有人争论。 她赶紧将头垂得很低,站在边上让路。 一行人从她身旁走过,听不出来争论什么,她怕被发现,在人走过之后赶紧转身就走。 直到到了营地之外,她才停住脚步,心不停的跳,像要蹦出来一样。 她讨厌自己的不争气,明明已经和他划清了界限,偏偏内心还是控制不住。 可尽管这样,她的理智告诉她,必须要做出决定。 如果暗中查探,混入军营的次数多了,很难不被发现,况且,这营地之中她不认识一 兵一卒,又该从何查起? 知道军营里有人要闹事,可却找不到头绪,最好的办法就是打草惊蛇,找到突破点。 确定了这一想法,她便找了个地方好好计划一切。 夜到三更,众位将军才在一片争论不休中离去,容桓抚了抚额头,问身后的随侍:“什么时辰了?” “殿下,已经三更了。” “安副将今日情况如何?” “属下去看过了,还是老样子,昏迷不醒。” 容桓顺手拿起案桌上的地图,继续研究地形。 身旁的随侍提醒道:“殿下,您该歇息了。” 想想如今军中的形势,还有虎视眈眈的胡图鲁,他就没有了睡觉的心情。 见容桓不听劝,随时暗暗叹了一声,静静候在一旁。这些日子殿下不眠不休,若是熬坏了身体可怎么好? 快天亮的时候,容桓抚在案桌上睡着了,随侍小心翼翼的拿披风为他盖在身上,随后悄悄走了出去。 天亮了,出早操了,几个将军仍旧在为昨日为出定论的事情争论。 守在营帐门口的随侍生怕吵闹声吵醒了殿下,焦急的过去说道:“请诸位将军稍后再来,殿下看折子看了一宿,才刚刚睡下。” 几位 将军一听,顿时安静了下来,只是片刻,又将随侍说的话当成了耳旁风,仍旧在争论不休。 听见营帐之外的吵闹声,容桓悠悠睁开眼睛问道:“何事在外喧哗?” 随侍刚要说话,一名将军模样的人便抢先道:“殿下,方案得尽早定下来,胡图鲁蠢蠢欲动,不得不防!” 营帐里的声音停了下来,众人屏气凝神,许久不见声音,随侍轻声道:“殿下天亮了才歇下,各位将军请稍后一些再过来吧。” 方才说话的那位将军脸色一冷,“哼”了一声,刚要转身,营帐里传出来容桓的声音:“让诸 位将军进来。” 众人走进营帐,容桓身上披了一件墨色大氅已经坐在了案桌旁边。 “咳咳!”他捂口轻咳了几声。 一位将军关切地道:“北境天气恶劣,请殿下保重身体。” 容桓应了一声:“嗯,吴将军有心了。” 而之前说话大声的刘将军不屑的瞥了一眼,说道:“咱们北境毕竟比不了燕京城,殿下刚来,是得适应一段时间的。” 众人噤声,容桓抬头:“诸位将军讨论得如何?各抒己见。” 讨论继续开始了,随侍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出去备茶水了。 第638章 入营 双方讨论激烈,随侍再进来的时候,只见双方争得面红耳赤,就差拔剑相向了。 “我军驻地易守难攻,冰雪已开始消融,唯一的出塞之路地形低洼,胡图鲁这时候开始大修水栈,不是有所图谋是什么?我军必须整装待发,随时做好应敌准备,主动出击是最好的办法,尽早让那些鞑子知道我大燕是不容侵犯的!” “胡图鲁去年接连遭受天灾,死伤无数,国体大损,在这个时候发动进攻实乃不智之举。况且新上任的首领早些年曾在我大燕入过国子监,对我大燕一直存友好之宜,不会轻举妄动。” “吴将军此言差矣 ,你怎知巴塞尔没有攻取北境的野心?你与他相熟不成?”刘将军一句话堵得吴将军气怒攻心。 “刘成,你休得胡说,我不过是据探子的消息来预判的!你主张主动攻击,看上去是为维护我大燕国威,可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弄巧成真让胡图鲁和北陵、町真三方联盟,我大燕才是真的危矣!” 刘将军站出来说道:“根据最新的线报,巴塞尔已经召集各方部落召开军机大会,若无野心,开军机大会做什么?” 吴将军被反驳得无言以对,抱手对容桓道:“殿下,主攻一事关系重大,还请殿下细思而行。” 刘将军 正要再次反驳,营帐外一声急报:“殿下,有急报!” 众人均在猜测,这一声急报带来的究竟会是什么消息?胡图鲁动了?还是军营又乱了? 报信之人快步走进来,众人屏息凝神,听着那人跪地报道:“殿下,营帐外来了一人,声称是永宁侯府嫡女。” 话落,众人一惊。 刘将军立即问道:“永宁侯嫡女?她有何凭据?” “她持有永宁侯府的腰牌。”回道。 刘将军冷哼一声,不当一回事的说道:“区区一道腰牌也不能证明什么。” 这时,另外一位王副将说道:“无论如何得先核对 身份,若当真是大小姐,必须以大礼迎之。” “大小姐远在燕京城,又如何会来北境?况且我等并未接到任何旨意。”刘将军说道。 吴将军撇了一眼,说道:“是与不是见了不就知道了!” 话落,容桓起身走出了营帐,来的人是不是林洛锦他比谁都想知道。 众人跟随着他一道去了。 林洛锦拉着马僵,站在营帐门口等待着消息。从前只听说北境的天气恶劣,却不想到了四月中旬仍旧冰冷刺骨,一望无垠的沙丘令人看不到希望。 林家军就是在这样的地方守了二十年,无怨无悔。 远远 的,看见一行人缓缓靠近,一抹身影那般熟悉。走近了,她看着一脸病容的容桓,心里某个地方突然觉得有些闷。 众人仔细打量着面前自称永宁侯府嫡女的女子,除了清丽的容颜,看不出别的。 从众人身后挤出来一个发须花白的老兵,他一瞬不瞬地盯着林洛锦的脸,一双老眼眯细着。 他盯着林洛锦看了许久,突然跪在地上,以军人的最高礼仪伏地跪拜,众人正在怔愣中,刘将军上前拉了一下老兵:“此人身份未明,不必行礼。” 可老兵无比坚定不移地盯着林洛锦的脸,十分肯定道:“她就是大小姐!” 第639章 认主 这位老兵是从前跟在林侯和夫人身边的伙夫,曾受夫人之恩,因此他虽只是简单的伙夫,却受众人尊重,即便是一军主帅也会对他礼让三分,尊称一声“聂叔”。 林洛锦知道,这位老兵以军礼迎接她,立即上前将人扶了起来:“请起。” 老兵起身,仍旧目不转睛的看着林洛锦,眼神慈祥,就像看孙女一般,但其中又饱含尊敬之情。 “他们都不信我是侯府嫡女,你为何这般笃定?你曾见过我?” 老兵摇摇头:“我不曾见过你,可我见过夫人,你与她长得八.九分像,我确信你便是大小姐!” 林 洛锦笑了一下,没想到第一个相信她身份的人会是这位老兵。 容桓目光定在她的脸上,忽然欣慰的咧了一下唇角,在众人猝不及防之间,倒了下去。 “殿下!” 一阵惊呼声后,一群人将容桓迅速抬进营帐。 众人守在营帐门口,各式各样的心思。能看见有的焦急,有的幸灾乐祸,也有事不关己只是看热闹的。 许久,林洛锦从营帐内出来,立即有人迎上去问道:“殿下身体如何了?” 林洛锦扫了一眼众人,皱眉道:“染了风寒,外加劳累过度,不过身体底子不错,休息几日就可以了。” 听到这,有人松了口气,有人叹了口气,有人皱了一下眉头。 林洛锦的身份得到众人的认可,自然有人费心准备了营帐。 “大小姐,您的营帐就在旁边,随侍会照顾殿下的,您赶路劳累,先去歇息吧。”第一个等在容桓营帐外凑上去说话的竟是刘将军,一直在军营中唱反调的。 林洛锦看了看刘成身穿的军服,问道:“将军贵姓?” 刘成恭敬答道:“属下刘成,是绿骁骑的主将。” 林洛锦仔细地看了一眼刘成,绿骁骑是林家军中战斗力最强的一支队伍:“原来是刘成将军,费心了。” “大小姐说的什么话?林家军本就姓林,您就是我们的主人。” “刘成将军说错了,林家军是大燕的守护者,姓的自然是大燕。”林洛锦脸色微冷,看向别处。 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刘成赶紧改口道:“大小姐说得是,属下失言,这就下去领罚。” 话虽是这样说,可脚步却不见动。 刘成的圆滑世事落在林洛锦的眼中,回到营帐之后,她本想着去看看那位老兵,那是军中所剩唯一与娘亲有关的人了,她想了解的事情只有老兵知道。 刚打算出门,营帐门口便传来一个声音:“求见大小姐。” 林 洛锦拉开营帐,门口有一个士兵站在那里。 “我刚入军营,情况还不熟悉,有事可找几位将军禀报。” “属下不是因为军务。” 林洛锦一愣,她刚刚才入军营,除了容桓和安珀,她应该不认识第三人了。 “进来说吧。” 虽然没有仔细熟悉军务,可感受得到这所军营中四分五裂,各自都有自己的利益团体。 进到营帐,小兵从怀中拿出一纸牛皮信封,双手奉上,说道:“属下奉命将此书信亲手交到大小姐手中。” 看着面前的信件,林洛锦更是愣住了,问道:“是谁给我的?” 第640章 十三陵的真相 “请大小姐降罪,这个问题属下不能回答,那人只说,若大小姐到了军营,便将书信亲手交给你。” “若我没有来呢?”林洛锦问道。 小兵似乎犹豫了一下,说道:“若是没有来,就等到林家军乱的那日,烧毁信件,离开北境。” 林洛锦大概猜了一下,她来北境是因为木先生着急催促,将北境局势分析得透彻,大概就是木先生吧。 她伸手接过信件,那小兵便退了出去。 手上的信件有些沉甸甸的感觉,她坐在案桌前,缓缓打开,在看到称呼之时,她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猛 然一惊。 “阿锦徒儿,你若能看到这封信,说明太子仍是你心底最重要之人,有些真相自然应该让你知道。” 看到这里,林洛锦心中疑惑顿起,师父要告诉她的真相会是什么? “天启元年,新王继位,朝政动荡,次年发生英王叛乱,姜氏一族择主失败,祸及株连。然,皇后顾氏看中姜氏一族医道,力保其传人,自此之后,姜临叱改名姜白,姜氏家族从天祁氏族中除名。” 一直觉得师父身份神秘,竟是天祁姜氏一族的传人! 这个消息无疑给了林洛锦巨大的震惊,师父与天祁王 朝,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天祁王族于师父,有灭族之仇,也有活命之恩。 “当年的顾皇后变成了如今的顾太后,大王子南墨倾在她膝下教养多年,母子情深,一直希望其继承天祁王位。天祁陛下察觉其不忠之心,委托大燕太子容桓将大宝玺印带自十三陵交还南君祁,同一时刻我收到顾太后手书,要我将你带至十三陵。顾太后知道,你是容桓和南君祁共同的软肋,只要你出现,容桓和南君祁必定以你为重,南墨倾便能有更大的机会夺取大宝玺印,可她算错了一件事,阿锦并非羸弱的闺阁少女,南墨倾也漏了你 这一步,所以有了十三陵围战。” “阿锦,五色鸟除了你,便只有我能驱策。” 这一句话,道出了所有的真相。 是五色鸟将信息传递给她,将她引到了十三陵……师父是为了还顾太后的恩情……所以他收到的那封手书……是师父…… 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她十岁被送到瑶池山,拜姜白为师,姜白于她而言,亦师亦父。 可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她当作父亲一样的人,会利用她……不是利用,是设计,如果十三陵围战她落入南墨倾手中……或者被困在墓地密道内 ……如今的局面又会如何? 她将一切怪责到容桓身上,不听他解释一句便认定是容桓所为。 而容桓,也从不为自己辩白,他知道姜白对于她的意义,所以他宁愿选择被误会,也不想让她陷入被师父设计的痛苦折磨中。 这一刻,她感觉心一下子空了。 可不知为何,全身却重得连脚步也提不起来。 过了许久,她从营帐中走出来,心中许多的疑惑都慢慢解开了,她忽然抬头看天空,日头正挂在上空,雾霭笼罩了许久的北境天空已经放晴,迎来了新一年的曙光,天空明媚了。 第641章 蓄谋已久的动乱 心突然开阔了起来,每个人来这世间走一遭,必定会所为有所不为。顾太后是师父不得不回报,不得不感恩的,或许是因为有容桓在,他也知道自己徒儿的能力,所以才如此选择。 如今他们都还在,彩云和小桃,是她欠她们的。 她长长舒了一口气,听见身后有人匆匆而来,她问道:“是太子殿下醒了吗?” 侍卫回道:“禀大小姐,太子殿下还未苏醒,是安副将醒了。” 她之前偷偷给安珀用过药,算算时间也该醒了,她点点头:“我过去看看他。” 刚刚苏醒的安珀,身上的伤口因为经久未愈,稍微移动便就裂开了,血流了出来。 他还惦记着要找太子汇报情况,动辄流血,惊了医徒:“安副将你不能动,你的伤口在流血!” 可是安珀仍旧不顾自身情况,执意起身,鲜血染红了衣裳。 “安副将,殿下也昏迷不醒,您现在过去也是无济于事……” 安珀一怔,转身猛然捏住医徒的肩膀,厉声问道:“你说什么?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即便是伤重在身,安珀的力道仍然能让一个无缚鸡之力的小医徒痛得说不出话来。 “我让你再说一遍!” 小医徒疼得眼泪都掉了下来,安珀不自知,仍旧捏着人家的肩膀不肯松手。 这是营帐的门帘被人拉来 ,一道光照了进来。 “你快把人家骨头都捏碎了怎么让人开口,还不快放手!” 循声看去,安珀觉得是自己眼花了,他摇摇头让自己清醒一些,再抬头看去,那人已经朝自己走了过来。 “锦……锦小姐……”他有些不确定,仿佛做梦一般,手慢慢松了开来。 林洛锦的药箱放在案桌上,林洛锦拿出两个瓷瓶,准备过来给安珀上药:“你的伤口上还有一些腐肉,必须尽快处理,你快躺回去。” 这时,安珀觉得眼前的人是真实的,她的确是锦小姐。 “咣嘡!”一声,安珀突然跪下地去。 “多谢锦小姐救命之恩,太子殿下 他……” “容桓他没事,我已经看过了,你比他伤重的多!” 帮安珀处理好了伤口,安珀有些事情需要汇报,便把其余的人都遣了出去。 自从踏入北境军营中,林洛锦虽然没有发现什么情况,可是总感觉气氛有些奇怪。 北境虽气候恶劣,环境艰苦,可容桓和安珀他们并非是没有经历过艰难的人,不可能那么脆弱在短短两三个月的时间就一一倒下去了。 她需要人解惑,安珀是最佳人选。 从安珀的营帐中走出来,林洛锦目前的思路清晰了许多,幕后那只手不知是何人,可他始终在推动一场蓄谋已久的动乱,她心有怀疑,可无实 质证据,她只能将心底的怀疑压住。 耳旁回响着安珀说的那句话:“锦小姐,无论何时,无论发生何事,无论境遇如何,你永远不用怀疑殿下,殿下为你甘冒天下之大不韪,即便是他的父亲大燕的皇帝陛下,他也从不迟疑的为你谋算一切。安珀知道,位卑言轻,锦小姐不一定信我,可安珀跟在殿下身旁数十年,却只见殿下做了一件事情,那便是护着你。如若不然,十多年前他只要舍弃你,便可轻易斗倒镇南王,不会被幽禁昭狱七年……” 她竟一直以为被关在昭狱七年的容桓是自由的,是他故意设计,只为斗倒容透。 那么多年了,她竟一点不了解他。 第642章 突袭 不知不觉来到容桓的营帐,伺候的药工刚刚喂了药退出来,她问道:“他醒过没有?” 药工恭敬的回道:“大小姐,殿下方才醒了片刻,喝了药就又睡着了。” “他醒来说了什么没有?” 药工答:“殿下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一直看着桌案上的药箱,看了一会儿就又睡了过去。” 她点了一下头,吩咐人下去。 脚下只有三级台阶,可林洛锦感觉台阶好高,竟抬不起脚来,一级台阶也跨越不过。 对于容桓,她是该抱歉的,毕竟误会了那么久,又怨恨了那么久。 脑海中百转千回,突然身后传来匆忙的 脚步声,回头见有人匆匆跑过来,那人身穿传令兵的铠甲,直直在她面前跪下,报道:“大小姐,胡图鲁攻过来了,前军正在迎战,请大小姐下令!” 听到敌军攻来的消息,第一反应应该是下令反击,可是这边攻击来得太过蹊跷,使她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安。 见林洛锦怔愣着,眼下主帅未醒,整个军营最能做决定的就剩林洛锦了,可是这位在众人眼中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又能做的了什么决定? “大小姐快下令吧,敌军势如破竹,已经攻进数十里了,再不下令我军阵地不保啊!”几个副将领着急忙慌的催促。 “好,立刻反攻 ,不惜一切代价将敌人赶出我大燕国土!” “得令!” 林洛锦下令,刘将军带领麾下的骁骑营迅速出击,可到了阵前,他却勒住了马僵。 “将军,你?”跟随作战的属下见状疑惑起来,将军这时候不着急指挥战斗,怎么突然停了下来。 络腮胡子的黝黑男人脸上小眼睛眯细着,冷哼一声:“也该给这两位主子一点儿教训了,否则他们还以为我林家军驻守北疆是在此享福的!” 手下担忧道:“可是将军,战场瞬息万变,万一出现什么问题如何收场?” “放心吧,胡图鲁不敢大肆进攻,不过是探探风声的,掀不 起什么大浪。” 于是,骁骑营这支林家军中最精锐的部队以蜗牛般的速度赶到战场,令战场前哨的军士死伤惨重,几乎全队覆灭。 一夜过后,胡图鲁退至北疆之外,起营而守,时刻有进攻的可能。 刘胜以为自己的小九九万无一失,故作神情凝重的返回复命。 林洛锦看着面前这位历经数战的守将,听着他的汇报,心里如刀绞一般。林家军是父亲和娘亲一手组建,在大燕乃至四国九城都是有名声的,林家军代表的是永宁侯府,更是整个大燕的北大门。 刘胜将情况汇报完毕,并没有听见林洛锦的声音,他再低头等了等, 仍旧没有听见任何回应,他稍稍抬头,林洛锦突然开口了。 “刘将军,此番胡图鲁进攻有多少人?” “属下援军到达之时,我方损失惨重,但对方也没捞到好处,算来,对方不少于五千人。” 刘胜回答得滴水不漏,他静静听着林洛锦的声响。 林洛锦没有看刘胜一眼,抬头问站在一旁的另一人:“陈鹏,今日是你驻守前哨,你来给大伙儿说说情况。” 话落,她又对刘胜道:“刘将军先入座吧。” 所有人都认真听着陈鹏说情况,而这时,容桓已经醒来,他得知今日情况,顿时掀开被子要下地,医工拦住了他。 第643章 旧情 “殿下,您现在的情况必须卧床修养数日,若您强行出去……”话未说完,容桓就已经下地,根本听不进医工的话。 陈鹏将情况一一说完,吴将军便疑惑道:“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此话一出,几个有经验的老将紧锁着眉头赞同的点了点头。 “不错,我军前哨驻守千余人,从发现敌人入侵到我方援军赶到,前后时间不过一个时辰,且驻守前哨都是精锐,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怎么可能死伤那般严重?”说到这里,徐飞又看向刘胜问道:“刘将军,您确定敌军只有五千余吗?” 作为一个有经验的沙场战将,对敌军情况预估不准造成的后果 将不堪设想,而刘胜是这群人当中比较有资历之人,段不可能打翻他刚才的预估。 可还不待刘胜开口,吴将军便接道:“刘将军说的自然不会错,战场已收拾得差不多了,据眼线报,胡图鲁此次进攻就是五千人马。” 此话一出,几位老将都更想不明白了。 当然,刘胜也发觉出了问题,可现在他该如何说辞? “刘将军,你可否告诉大伙儿,这场仗是如何打到如今的境地的?”林洛锦看向刘胜问道。 刘胜有些心慌,但他立即回道:“胡图鲁行偷袭之举,我方前哨措手不及,伤亡自然严重。” 刘胜话落,抬起头来发现众人的目光 皆是定在他身上,犹有千万刀剑向他袭来,心头顿时一惊。 这样的回答,是苍白的,没有一点说服力。 从援军到前哨,行军速度只需要半个时辰,一千精锐竟在半个时辰之内几乎全军覆没……胡图鲁的战力,大伙都清楚不过,要有这样的实力,北疆也不会太平了近十年。 刘胜知道,他栽了。 林洛锦目光锐利地看向刘胜:“刘将军,你是老将,驻守北疆多年,胡图鲁的军队战力如何你比谁都清楚,这场仗打成如今的模样,不该给大伙儿解释一二吗?” 刘胜还想做最后的挣扎,突然怒道:“哼!大小姐远在燕京,胡图鲁与北疆之间的情 况恐怕也只是道听途说,难道一场仗打输了就一定是老夫的错?老夫驻守北疆七年,对我大燕之衷心天地可鉴,今日大小姐这般说,难道是觉得老夫年迈,已没用了吗?” 打感情牌的确是最好的脱身之法,林洛锦笑了笑:“的确,驻守北疆的七年,北疆安定,胡图鲁不敢来犯,如今却是猛着胆子敢攻打大燕了,这难道是胡图鲁去年的大旱给了胡图鲁人打仗的勇气?” 其实话说道这里,大伙心里也都明白了几分,林洛锦并不想把刘胜逼得太紧,可是刘胜出了名的脾气大,冲动易怒,面对林洛锦的怀疑,他无论如何也要为自己挣回一个面子来。 在座的都 是与他风雨同舟数年的沙场战友,即便她林洛锦是侯府嫡女,情分上也不可能抵得过同生共死过的兄弟情。 拿准了这一点,刘胜的腰反而直了起来。 “大小姐处于深闺,自然不知道战场瞬息万变,此战老夫倘若有所疏失,大小姐尽管处罚便是。”话说得像是认错,可是腰杆却挺得笔直。 这时,一个老将念及情义,站出来说道:“大小姐,刘将军并无大错,即便是指挥不当,也请您念在他驻守北疆多年劳苦的面儿上既往不咎。” 还没问罪便先有人为他求情,林洛锦不禁对刘胜刮目相看,此人倒爷聪明,如此一来,她便更不好开罪了。 第644章 好一个无愧于心 瞬息之间,林洛锦不知从何处拔出一把长剑,忽然抵在了刘胜的脖颈上,众人一惊。 刘胜也没想到林洛锦竟然会在人前对他拔刀,惊讶过后,反而有恃无恐了。 “大小姐若觉得老夫错了,要杀便杀!老夫自认无愧于任何人!” “不可呀大小姐!” “刘将军是老将,大小姐请三思!” 本还有人为刘胜求情,林洛锦未理会,字字珠玑地道:“好一个无愧于任何人!” 缓了片刻,林洛锦一双犀利如鹰的眸子盯着眼前发须都快花白的将士:“刘胜,我问你几个问题。第一,你率援军到前哨只需半个时辰,你却拖了一个时辰 ,这是为何?第二,即便路上出了岔子赶去的晚,凭骁骑营的战力,会打的如此狼狈?第三,数十年来,即便是在胡图鲁最鼎盛时期也不敢进攻我大燕,去年胡图鲁遭遇天灾,民不聊生,此刻进攻大燕无疑自寻死路,可他们却在此时攻打北境,为何?” 林洛锦一连问出三个问题,众人都安静了下来。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这些问题细细想来便觉得有迹可循,更何况胡图鲁如今的情况突然发动进攻,的确令人匪夷所思。 刘胜心虚,他掩下神色,信誓旦旦道:“大小姐如此发问,是想把这些莫须有的罪名安在老夫身上吗?” 林洛锦对刘胜彻底失望了 ,她手上的剑用力,刘胜的脖颈上便出了血痕。 “好,你不说,那我来替你说。” 林洛锦收回剑,眸光中满是愤怒:“你故意延迟一个时辰援救前哨,就是为了让这场战役我方损伤严重,甚至是丢了前哨,你下令让骁骑营不得全力抵抗,为的也是如此。而至于胡图鲁突然对北疆发动攻击,是因为有消息传说林家军主帅副帅皆已人事不省,林家军内部四分五裂,军心不稳。” “胡图鲁一直不敢攻打北疆是因为林家军纪律严明,战力强大,可如今指挥的将领都失去了指挥的能力,内部军心又不稳,对于胡图鲁来说无疑是天赐良机,即便是赌也要赌一 次,所以他们突然发动进攻,是为了刺探虚实,胡图鲁不敢一次出击,所以派了先锋五千人前来攻打。” 说到这里,大家都明白了很多,看刘胜的眼神也迟疑了。 刘胜不见棺材不落泪,吼道:“你不过是猜测,可有实证?即便如你所言有那样的消息传到了胡图鲁,那你为何就认定是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来人!带他进来。”林洛锦一声令下,营帐门口便押解进来一个人,那人进来便跪在地上,低着头,看不清脸。 吴将军上前,对那人喝道:“抬起头来!” 刘胜闭上眼睛,此刻他知道自己已经无力辩驳。 看清了此 人的脸,众人大惊。 “这……这不是……” 所有人都知道,此人是刘胜的心腹。 安珀这时也走了进来,说道:“战事传来之际,锦小姐便觉得蹊跷,让我派人从通往胡图鲁的偏僻路径等待,果然等到了从胡图鲁报完信赶回来的张齐,刘胜,你还有何话可说?” 所有人震惊的看向刘胜,谁也没有想好造成今天死伤上千的惨败,竟然他会是罪魁祸首。 “刘将军,你可是林家军的老将啊!” “是啊,你难道忘了侯爷和夫人了吗?你难道忘了林家军是姓林的?大小姐还在军中,若有万一,你如何向侯爷和夫人交代?” 第645章 不能杀! “若无侯爷和夫人,也不会有你刘胜的今日,你如此做法,与叛贼何异?” 一句句问题如刀绞一般折磨着他的心,刘胜慢慢瘫坐在地上,缓缓闭上眼睛。 “老夫,无话可说。” 林洛锦的剑再次抵在他的脖颈上,他无一分挣扎,只哭笑一声:“大小姐动手吧,不杀老夫,不足以平息军心。” 就在林洛锦要动手的一瞬间,容桓冲了进来。 “不可!” 剑锋在刘胜脖颈上划出一道血痕,感觉到疼痛,却仍旧还活着。 那一刻,距离死亡只有一个瞬间,刘胜腿脚发软 ,再也站不起来。 林洛锦抬头看向冲进来的容桓,他脸色苍白,一脸病容,虚弱之下的剧烈运动让他喘气很不均匀。 “阿锦,不能杀他!”容桓喘着气说道。 一众老将没想到林洛锦竟然会如此果断的就杀刘胜,在他们眼中,林洛锦虽然是永宁侯府嫡女,林家军的主人,可始终长在深闺,且又是女子,要杀一名老将,威望到底不够。 “大小姐,你不能杀刘将军,他是军中老将,也是侯爷一手提拔上来的,这些年他守边关尽心尽力,就先放过他这一次吧!” “是啊是啊,没有功劳 也有苦劳,放过他这一次吧。” “……” 人群中说情的声音越来越大,林洛锦一一扫过众人,低头对刘胜说道:“刘将军,面对诸位兄弟,你可有话说?” 刘胜惊吓过后,再抬起头来,面对一张张熟悉的脸,他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可内心的偏执让他坚定不移。 “老夫对林家军忠心耿耿,日月可鉴,即便是侯爷夫人在此,老夫也是这句话,若大小姐认为是老夫错了,老夫也无话可说!” 很多人对他的话都想不明白,更想劝他,可话到嘴边又不知如何来劝,只好深深叹息。 容桓拉住林洛锦握剑的手,幽深的眸光凝在她的脸上,林洛锦知道容桓的意思。 “好,此事容后再议,眼下先把前哨驻防之事解决,吴将军,你们先商量一下,半个时辰后在此商议。” 刘胜被带了下去,其余的老将也退了出去,林洛锦一把拉住容桓的手臂,让他没有倒下去。 “你刚刚醒来,身体还很虚弱,让侍卫来报便可,何苦跑这一趟。”林洛锦念叨着,将容桓抚到椅子上坐下。 “你虽是永宁侯府嫡女,可这些老将并不信服你,我担心……”容桓说着,抬头发现林洛锦一瞬不瞬地 盯着他。 “要是你强行处置了刘胜,恐怕会让一众老将对你心有怨恨。” “放心,我本就没想真的要杀刘胜。”林洛锦说道。 容桓一愣,随后似乎便想到了什么,点了点头:“是啊,你那么聪明,是我没有考虑到。” 寒暄几句,林洛锦堵在喉头的话很想说,可她知道现在并不是时候,胡图鲁虽然退兵,可难说会不会发动第二次进攻,刘胜的事情在军中也引起不小轰动,军心尚待稳定。 “阿锦,现在的林家军有几方势力在涌动,我到这里数月也没彻底查清楚,你要小心。” 第646章 看太子不顺眼 林洛锦心中有数,在容桓走出营帐的一刻,林洛锦突然脱口而出:“容桓,剩下的交给我吧。” 林家军的问题只能她来解决,在事情没有到更加糟糕的地步,她要悬崖勒马,必须所有的一切在此结束。 与一批将领商讨了前哨驻防之事后已经很晚了,拖着疲惫的身体,她打算去见一见刘胜。 从营帐出来,几位老将心里对这位大小姐改观了不少。 “大小姐若是男子,这林家军、永宁侯府恐怕应该是另外一番景象了。”徐将军叹道。 吴用点了点头,赞同道:“是啊,她见识深远,对兵法谋略更是张口就来,从前只觉得她是娇生惯养的闺阁小姐,真是 令人刮目相看。” 林洛锦来到暂时关押刘胜的营帐,因着老将的身份并没有被苛待。已是深夜,他却辗转难眠,听见脚步声他猛然起身,见来人是林洛锦,本是不想理会,又碍于她永宁侯府嫡女的身份,还是不情愿的坐了起来。 林洛锦站定,刘胜拧着头不愿看她,没好气地问道:“你是该审问我的吗?” 林洛锦不说话,刘胜没听见声音便抬头,看见林洛锦正在桌子上摆食物,原来她带了一些酒菜来的。 之前因为恼怒他便没有吃饭,现在闻到酒菜的味道,肚子里的馋虫不自觉就蠢蠢欲动起来,开始咽唾沫。 林洛锦摆好酒菜,看向刘胜道:“不吃饱肚 子哪里来力气跟我对抗?刘将军,身体可是自己的,饿了也只有自己知道。” 在林洛锦的激将法下,刘胜心一横,索性走了过来。 桌上摆的都是下酒的好菜,囫囵的几口肉食下肚,他端起面前的酒仰头一口饮尽一杯。 正当刘胜吃得不亦乐乎的时候,林洛锦突然出口道:“你就不怕我下毒吗?” 刘胜心头一股寒凉掠过,不可思议的抬头看林洛锦,半晌才说道:“你……你想杀我?” “我本就是要杀你的,若没有容桓拦着,你现在早就下阎王殿里喝酒去了。” 刘胜后知后觉,想起白日里刀剑押在他脖子上的那一刻,眼前的牛肉突然失去了味道 ,像一道催命符朝他袭来。 一位历经沙场的老将竟会这般惧死,林洛锦冷笑一声:“都说你是我父侯亲手提拔起来的,如今看来,我却觉得是父侯看走了眼。父侯他一定不知道自己亲手提拔上来的人,有一日竟会出卖林家军。” 话落,刘胜激动起来,手里的筷子重重扣在桌面上,高大的身躯影子倒影遮住了林洛锦的脸。 “你可以杀我,但不能侮辱我!我没有出卖林家军!” 林洛锦抬起头看着他:“事到如今还认为自己没有错,我问你,若胡图鲁若是大举进攻,凭前哨那一千人马会如何?若胡图鲁联合楼兰泰同时进攻,你延误战机等于是把整个北疆拱手让人 ,那样的后果你想过吗?” 刘胜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激动道:“这是早就已经探查好了的,胡图鲁不可能大举进攻,更不可能与楼兰泰联合。” 这句话更是坐实了他此翻行为的目的。 可说完话,刘胜发觉自己上当了,林洛锦不过是在套他的话。 林洛锦并没有继续接着他的话说,而是问道:“你听从的是爷爷还是楚寻?” 其实无论是爷爷还是楚寻,他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可她还是想要一个确定的答案。 刘胜心虚,极力掩饰道:“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意思?我不过看不顺眼太子殿下,想给他一个教训罢了,这跟老侯爷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