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仙主》 第1章 抢夺签子 去镇上给绣娘做学徒？ 还是去仙宗给仙人做杂役？ 刚满十岁的姜二丫，毅然选择了后者。 姜二丫并不是她的全名，她叫姜悯，这个悯字还是去庙里求来的。 整个渭水村都知道，姜瘸子家的二丫头从小就机灵，嘴巴甜，干活勤快，只是跟着爹娘去镇上卖菜，竟结识了镇上的绣娘子，甚至得到跟绣娘学手艺的机会。 这个消息震惊了许多村民，他们很清楚，镇里人最看不起他们这些穷种地的。 一时间。 求亲之人踏破姜家的门槛。 可还没等到姜悯出发去镇上，村里竟然来了两名仙师乘飞舟而来，看完村里的小孩后，说只有姜悯有灵根，是五灵根，能去仙宗做个杂役。 那可是仙人待的地方，就是做个打杂的，也能沾沾仙气儿呢！ 村里人有羡慕的，有嫉妒的，有想攀附的……他们知道，只要姜悯混得好，姜家就发达了。 “爹，娘，阿嬷，你们保重。” 姜悯背着包袱，跪在地上给长辈们磕了个重重的响头。 姜氏将她扶起来，面露担忧地拉着她的手，认真道：“丫丫，娘知道你是个上进的。” “但娘听说仙人的世界，杀人不用偿命，你到了那东灵仙宗，一定一定要学会藏拙，不要去冒头。活丢了可以再找，命丢了可就没了。” “嗯！娘放心，我会记住的。” 姜悯小脸严肃，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姜氏曾在大户人家做过丫鬟，懂得许多道理，她非常信姜氏的话。 “别耽误时间，走了走了。” 其中一个青袍仙师不耐烦地催促，他们还要赶去下个村子呢。 姜悯听到仙师催促，连忙朝爹、娘、阿嬷鞠躬，然后转身朝仙师跑去。 小跑到仙师面前，她露出一抹甜甜的笑，发自真心感激道：“谢谢仙师通融！让我能与家人告别，我这就可以走啦。” 她虽因经常吃不饱而面黄肌瘦，但长得很是可爱，一双眼睛又大又亮，笑起来就像弯弯的月牙，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此仙宗弟子平时确实看不起做杂役的弟子，但见女童如此讨喜，神色终究略缓些许，只还是一副不耐语气道： “走吧走吧，上船。” 村口停着一艘气派的飞舟，上面载着一些孩童，都是此次东灵宗四处寻觅的身怀灵根之人。 姜悯跟着仙师爬上飞舟，好奇打量一眼飞舟陈设与十余个孩童，便回头扒在船边的高高护栏，踮起脚尖，朝跟过来送别的家人挥手。 飞舟起飞，家人们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只有蚂蚁般大的黑点，逐渐在云层遮掩下看不真切。 姜悯鼻子骤然一酸。 她深吸一口气，紧紧抿唇忍住不哭，泪水在眼里打转。 此去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回渭水村。 做出选择，就不能后悔了。 …… “从今日起，你们便是东灵宗的杂役弟子。” “据我宗宗规，公平起见，会以抽签方式分配你们的去处。” “抽签结束后，不得与人更换抽签结果，若发现有人交换签子，将直接逐出宗门！” 一片半山腰的青石广场上，站着数百童子。 姜悯个子矮，挤在人群中，即便踮起脚尖也看不见管事的身影，她只能紧紧将小包袱抱在怀里，怕被人趁机偷走东西。 她听周围人在窃窃私语。 “我打听过，杂役弟子去处有很多，炼丹堂，炼器堂，膳食堂，戒律堂，农事堂，传道殿，藏经阁，藏书阁……嗨，其他的我记不到了。反正炼丹堂和炼器堂是最好的，跟着打杂，还可以学点手艺！” “传道殿也不错，虽说杂役入门都能去这里识字识理，但近水楼台啥的，在这里打杂更能学东西。” “分到农事堂最倒霉，老子就是因为不想种地所以来这里混的，没想到仙人待的地方也要种地，俗气。” “藏经阁和藏书阁呢？这些宗门重地难道不好吗？” “你以为去洒扫藏书阁、藏经阁就能看到书了？做梦呢你，这些藏经跟藏书不是随便看的，都有规矩。” 姜悯听了些大概，一双灵动黑眸滴溜溜转动，心想，这便是赌运气的时候了。 “看来有的地方好比绣娘馆，可以跟着绣娘子学手艺。有的地方只能干活，学不到东西。” “希望有好运呀！” 她捏紧小拳头，给自己打气。 抽签开始。 一个中年管事端着装满木签的箱子，一排排挨个让孩童们抽签。还有一个年轻管事跟在中年管事身后，手上拿着纸与笔，及时记录抽签结果。 那中年管事很快走到姜悯面前，手里捧着只留一个拳头大小圆孔的箱子。 姜悯有些紧张，小手伸进圆孔，在一堆竹签子里抓了一根出来。 随后，她用手掌挡着别人视线，小心翼翼偷看竹签，只看到几个压根不认识的小字。 “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就是我要去的地方吗？” 姜悯不识字，暗自猜测着，见那记录抽签结果的年轻管事离自己不远，再有四个人就记录到她这里，心里愈发紧张。 突然。 一个胖手从她身旁伸来，势如闪电朝她手里的木签夺去。 姜悯心中大惊，但反应极快，连忙将木签捏紧，此时那胖手已经抓住她的手，想要强硬掰开。 同时，一声重重的冷哼，骤然在她脑海中炸响，竟炸得她顿时头晕眼花，找不到方向。 这一干扰，她手上力气便松懈了一瞬。 木签被人用力拽走，签上有几根未处理干净的毛刺，将她手掌划得生疼。 紧接着，一道极大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响起，如同惊雷一般，炸得她脑袋嗡嗡作响，一阵晕头转向。 “想死就给老子闭嘴，就当什么都没发生，不然老子一根手指就能弄死你！” 头晕之间，姜悯生出一丝恐惧。 怎么有人在她脑子里说话？！ 此时她还不知，这是炼气期就能做到的传音入密，通过灵力传音，不会泄露声音，而她还未修行，神识太过弱小，很容易受到传音的灵力压制。 那脑海里的声音还继续威胁： “老子背后有人，如果你敢将此事泄露出去，就别想活过当晚。” 声音结束后，又一个木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塞到姜悯手里，此人动作极小，被拥挤人群里层叠的衣襟挡着，没人看见。 直到那人停止传音，姜悯才缓过神来，只觉背后惊出一身冷汗，力气也失去不少，连手里的签子都差点没握住。 她连忙捏紧木签，定眼一看。 那小字的花纹，已和她抽中的那个不一样了！ 一时间。 满腔子委屈涌出。 紧接着是浓浓的不甘和愤怒。 她朝身边抬头，只见一个虎背熊腰的小胖子站在她旁边，正目不斜视，面无表情，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察觉到姜悯的目光，那小胖子狠狠瞪她一眼，目露凌厉凶光，一股杀气扑面而来，真仿佛要杀人一般。 姜悯也是人小胆子大， 丝毫不怕威胁，一上头便怒向胆边生，转眼将娘亲的嘱托抛在脑后。 想用杀人威胁她？ 她可不是吓大的！ 明明是此人先违反规矩，只要她将此人告发，那签子不就回来了？ 念及此，姜悯眼神一狠，鼓起勇气朝小胖子扑去，还不忘大喊道：“管事大人！他抢我的签子！” 那小胖子生得又高又壮，姜悯只有他胸口那么高，她扑上去，狠狠咬住小胖子拿竹签的手，想让他松开。 她知道只要自己够狠就能震慑对方，却不知自己面对的却是个炼气一层修士，她以前在村里打架的经验，已经不起作用了。 她的尖锐虎牙瞬间刺破小胖子的手，嘴里弥漫一股血液的咸腥味儿，然而那小胖子吃痛，不仅没松手，反而大喝一声，用炼气期才有的大力气，将姜悯用力撞开。 “呃嗯……” 姜悯闷哼一声，只觉一股大力扑面撞来，像是一头牛在撞她一样，将她撞飞半丈远，和抱在怀里的包裹一起重重摔在地上，旁边的孩童连忙避开。 两个管事一前一后离他们不远，在小胖子撞飞姜悯的时候，他们已经快步靠近。 其中的中年管事面色一冷，沉声问道：“怎么回事儿？” 小胖子捂住手背的冒血牙印，先是凶狠痛骂道：“吗的！小贱蹄子属狗的？敢咬我？” “管事大人，这死丫头想抢我的签子，她违反了规矩，赶紧把她赶出去！” 小胖子见事情闹大。 直接先发制人，控告姜悯想抢他的签子。 第2章 没有靠山 姜悯只是凡人之躯，这一摔着实摔狠了，此时浑身都阵阵泛痛，痛得眼冒金星，但她听到小胖子竟想诬陷她，把她赶走，顾不上痛连忙费力爬起来，朝管事大声辩解道： “我只是村里来的孩子，根本不识字，为什么要抢你的签子？我连自己抽到什么都不知道！” “你拽我签子的时候，签子上的毛刺都扎进我手里了，这就是证据！” 她朝管事举起手掌，面黄肌瘦的小脸上，满是倔强与不甘。 以两位管事的修为，自然能看清还扎在她掌心的些许毛刺和一些擦破的斑驳血迹，也能看出，她就是个小村子里来的穷孩子。 而那小胖子虽极力掩饰，想瞒天过海，但年龄终归太小，藏不住心思，听姜悯这一说神色便有些慌了，这些细小的神色变化落入管事眼中，孰是孰非已清晰明了。 “行了！我……” 那中年管事面露威严，正准备说检查两人的签子到底写的什么。 小胖子却连忙朝他拱手，插话道： “管事大人，我表姐夫是内门弟子张勋，金丹真人座下弟子，我哪会违反宗门规矩，去抢别人的签子。” “反而是这死丫头满口谎言，留在宗门就是个祸害，得将她赶出去！” 中年管事还未说出的话顿时又吞了下去，目光停滞在小胖子的身上。 此话一说，事情明显变得棘手起来，他明白，小胖子这是在搬出他的靠山，这个靠山还不小。 金丹真人！ 他只是个筑基初期的外门管事，哪里招惹得起内门的金丹修士。 而姜悯听到小胖子的来历，也是面露惊愕之色。 来宗门的路上，她已经打听到修行的几个境界，分别是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合道，金丹修士已是宗门的中流砥柱，可飞天遁地了。 没想到同为杂役，这个小胖子却着有这么强大的背景。 当即她隐隐猜到，管事也许会息事宁人了，就像她以前，见到镇长侄子失手打死街上乞丐，根本没有得到惩罚，照样活得好好的，继续在镇上耀武扬威。 那…… 她真的会被赶出去吗？ 姜悯抱紧怀里的小包裹，握紧手里的木签，抿起干裂的唇，看向那中年管事，又大又亮的黑眸仿佛会说话，盛满忐忑与倔强。 中年管事心中不由得暗叹一声，可惜，挺机灵的小丫头，就是命不好。 他看向小胖子，沉声道：“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我已知晓你是无辜的。” 闻言，姜悯神色一震。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中年管事。 只听中年管事继续对小胖子说： “不过这丫头并未抢到你的签子，还不算违了规矩。但，作为率先出手的惩罚，她第一年的工钱，扣去一半！” 中年管事说完，小胖子却有些不满，他现在只想把姜悯赶走，以绝后患，正想开口再说点什么，中年管事朝小胖子灵力传音： “她扣掉的灵石补到你头上，作为你的医药费，这件事到此为止。” 小胖子一愣。 随即喜悦冲散了怒火。 年钱的一半，可是十块下品灵石、一枚培元丹呢！ 他得意瞥向狼狈的女童，眼里隐隐露出凶光。 一开始，他本打算用威胁安抚住这个倒霉的贱丫头，然后再寻机会，悄悄弄死她，这样就不会有人知道他抢签子的事情。 没想到这死丫头还挺横，竟将事情闹大，要不是他搬出后台，倒霉的就是他了。 看来今天是赶不走姜悯了。 但后面的日子，他有的是机会把姜悯弄死。 想到这里，他心情舒畅无比，笑眯眯捧起手中木签，朝中年管事躬身道：“管事大人英明，弟子李茂，这是弟子的木签，麻烦您登记。” 中年管事接过木签看了眼，便对一旁的年轻管事说道：“李茂，炼丹堂杂役弟子。” 年轻管事连忙拿起纸笔，将李壮的名字记在炼丹堂的名册上。 “哇！” 一时间。 许多孩童惊呼，朝李茂投去羡慕的目光。 在炼丹堂打杂可是肥差事，李茂真是好命！ 登记完李茂的分配堂口，中年管事看向所有孩童，“行了，都按照刚才位置排好，继续抽签。” 他朝姜悯看去，此时，女童抱着她那打着补丁的小包裹，低着头，已回到原来的站位等待登记。 中年管事看不到女童的神情，但猜想她一定很失落，很失望。 “希望她是个聪明孩子，明白我这是在保护她。” “罢了，即便她不懂我的好意，怪到我头上，一个五灵根的小杂役而已，对我没什么影响。” 中年管事转头，继续抽签流程。 到此。 闹剧落幕。 姜悯站在离李茂有些距离的地方，低着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就是倔强地不落下来。 刚才的谈话，她根本无法插手，自己的命运便被人三言两句定下。 她插不了手，她背后没人。 她什么都没做，就被抢走属于她的东西，还被罚了半年的年钱。 没有人相信她的话，明明她说的都是真的，都有理有据。 背后有靠山就了不起吗？ “丫丫，你不能哭，不能哭，哭了就让坏人得逞了。” “笑一个吧！娘亲说过，笑口常开，好运常来。” 姜悯在心中自我安慰，吸了吸鼻子，利落抹去两眼泪水，用力挤出一个笑。 可一想到，李茂与她结下不死不休的仇怨，她的笑又很快瘪下去，逐渐隐没消失。 “可恶的死胖子！我知道你一定将我视为了眼中的沙子，想要尽快除去。” “但你能修炼，我也能修炼。” “我姜悯……不靠任何人，总有一天，也能爬上那些位置！” 姜悯捏紧拳头，眼神发狠，掌心里的木屑毛刺愈发痛了，但她只当这痛是弱小的教训。 此时她还不知，有些东西是由天赋决定的，正如修行。 她只知道，她既然能靠自己的努力攀上镇里的绣娘子，那在这里，也能有机会出人头地。 这时。 年轻管事已登记完前几个，来到她的面前，公事公办询问道：“你的签子呢？” 姜悯连忙敛去神色，学着先前的孩童，双手捧上签子，脆声道：“弟子姜悯，这是弟子的签子，请您过目。” 年轻管事见这女童经历这么多事，竟还这么快就平复情绪， 也是稀奇。 他接过签子一看，便懂刚才的纠纷为何发生了。 “姜悯，藏书阁杂役弟子。” 姜悯恍然，原来李茂抽到的签子是藏书阁的，她刚才已听人聊过，藏书阁与藏经阁一字之差，但馆藏的书籍天差地别。 藏经阁，放最贵重的道法经书，功法法诀！ 藏书阁，则放包罗万象的古今书籍。 对于修士而言，道经法诀才是与修行有关的书籍，除此之外都是杂书，藏书阁里的书，放在凡间是难得的珍藏，然而对于修士而言，并不能有助于境界与实力的提升。 何况，更重要的是，无论是藏经阁还是藏书阁，里面的书不是杂役想看就能看的，杂役只是打扫打杂，不得踏入阁内一步。 炼丹堂的杂役机会，确实比藏书阁好上无数。 “明明我遮住了签子上的字偷偷看的，为什么李茂知道我的签子是什么？” 这是姜悯最不解的。 后来她才知晓，原来修行之后，神识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李茂已是炼气境，用神识探查她的签子内容轻而易举。 事已至此，姜悯也不遗憾，心中宽慰自己：“没关系，藏书阁也很好。” “听说藏书阁地处偏僻，戒备森严，位于山峰之上，那李茂便算计不到我啦。” 山风乍起，女孩额前发丝飞舞。 她抬头看向远方，入目一片仙家景象，云蒸霞蔚，玉宇琼楼。 她迎着日光，坚定一笑，明媚热烈。 “不怕。” “坏人都会被我干掉的。” 第3章 忙碌生活 入夜。 金乌沉落，众星复现。 “一块，两块，三块……十块。” 房间里，灯火如豆。 姜悯坐在已经铺好的床上，正在数她的年钱——仙人世界的货币，灵石，数来数去都是十块。 明明杂役弟子每年有二十块下品灵石，听说，刚好勉强满足生活和修炼所需，那中年管事开口一扣，她就只有十块了，岂不是修炼得落后别人许多？ 除了灵石，杂役弟子每年还能领两枚培元丹，一种固本培元的丹药。 而现在，她到手只有一枚了。 “这可怎么办呀！” 姜悯躺倒在床上，烦躁地滚了一圈，又接着爬起来，翻管事发的包裹，包裹里面除了两套灰色的杂役弟子服，还有一本书。 她翻了翻书，里面除了她不认识的字，还有她看不懂的图。 “听说这是基础功法《通灵功》，适合五灵根修炼，只要按照上面的功夫修炼，就可以踏上修行之路。” 考虑到许多弟子还不识字、识理，宗门在传道殿开设识字识理课，杂役弟子干活之余也能抽空去听，每天重复三场，早中晚各一场，错过就没了。 “陆师叔说，我们白天得打扫流云峰，岂不是，只能听晚上那场识字课了？” 此时。 姜悯已经来到位于流云峰上的藏书阁，在阁楼后面的小院入住。 她所说的陆师叔是藏书阁管事，一位筑基师叔，叫做陆清泉，陆师叔说，虽然他们只是杂役弟子，但不用叫他管事，见到炼气弟子一律叫师兄师姐，见到筑基管事一律叫师叔，金丹以上便须叫尊号了。 除了陆师叔，藏书阁还有其他两名师叔，一共三位管事，平时两人当值，一人轮休。不过姜悯来时只见到了陆师叔。 而藏书阁的杂役弟子，只剩两位旧人，一位不惑之年的钟师兄，一位白发苍苍的赵师兄，其余杂役，已在前一日告老还乡了。 新来的杂役弟子一共三人，除了姜悯，还有一男一女，女童叫明若水，男童叫秦耕耘，两人都出自修仙家族。 陆师叔已分配好每人的打扫范围，每日日出，他们便要开始打扫，打扫台阶，清扫枯枝落叶，擦拭石像、栏杆等处的灰尘。 只要打扫完毕，其余时间可自由安排。 姜悯还听陆师叔说，若他们有一定修为，就可用一些基础的法术打扫，事半功倍。 想到这些。 姜悯干劲十足。 “修炼！只要我也修炼，就有李茂那么大的力气，就不怕打不过他了。” “修炼之前，我得认字识理，这得花不少时间吧？不行，只听一节课怕是太慢，我要每天快点打扫完，争取赶上下午那场课，再听一遍晚上的课，听他两遍！” 干活，她可麻利了。 姜悯抱着灵石和功法，躺倒在床上，想象以后的生活，毕竟只是十岁的孩子，折腾一天现在已经困极了，迷迷糊糊间连灯盏里的灯火都没熄灭，就疲惫地睡着了。 这一天。 她做了一个美梦。 她梦见自己在天上飞，好不自在，飞着飞着遇见了小胖子李茂，她一拳就把李茂干趴在地上，站在他面前，叉着腰得意大笑。 …… “什么？一年的通行令要两块下品灵石？” 第二天。 正午太阳当头时，姜悯已打扫完分给她的区域，来到流云峰的摆渡点。 虽然不太熟悉地形地势，但今天她干活儿特别有劲，一边美滋滋回想昨晚的美梦，一边麻利打扫，很快便完成打扫任务，遇见陆师叔的时候，陆师叔都夸她勤快呢。 打扫完后，她换上一身干净衣裳，带上干粮，急匆匆跑到流云峰上的摆渡点，想要乘坐飞舟，前往坐落于另一个峰头的传道殿，毕竟如果光靠脚走去，那得走上大半天才行。 结果一问。 飞舟不是白坐的。 她得花两块下品灵石，买个期限一年的通行令，未来一年凭借此令，才能乘坐宗内的任意摆渡飞舟。 摆渡点当值的筑基师叔看着颇为年轻，正盘腿坐在山路口的小亭之中，闻言瞥了姜悯一眼，淡淡道：“舍不得给？那你走着去吧。” 姜悯纠结极了。 她一共只得了十块下品灵石，还没捂热乎呢，结果光是未来一年的路费，都得花去两块。 只有筑基修士才可御物而行，眼前她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走着去上课，要么花这两块灵石。 姜悯咬咬牙，灵石没了可以找机会赚，她最缺的是时间，时间比灵石宝贵。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子，拿出两块约莫两指宽大的半透明石头，捧给筑基师叔，认真道： “弟子姜悯，想买个通行令，麻烦师叔了。” 筑基师叔这才站起来，接过两块灵石收好，随后拿出一枚小巧令牌，并指凝聚一点灵力，用灵力在令牌上刻下“姜悯，癸卯年八月十四”几个字，递给姜悯： “这枚通行令能用到明年甲辰年八月十四，期限一到便作废，届时，须去找当值摆渡者买新的令牌。” 姜悯连忙接过通行令，感激道：“多谢师叔告知。” 筑基师叔接着挥动袖袍，灵光闪烁间，一叶约莫能站三四人的小舟出现在空地上。 “上来，走吧。” 姜悯连忙走上去，乖乖坐好，飞舟接着稳稳悬浮而起，带着姜悯和筑基师叔，飞往那漫山云海中去。 从这天起。 姜悯开启了忙碌的新生活。 每天，她早早起床干完活后，便带着水袋、纸笔和自制干粮乘坐飞舟，前去传道殿上课。她干活结束早，每天可以赶上第二场课，晚上的第三场课再听一遍，学习得确实更扎实些。 此外，姜悯虽知道那李茂会识字，来听课的可能性不大，但以防万一，她努力打听到了炼丹堂的作息安排，得知炼丹堂一般下午开始当值，晚上还得熬夜做事，所以炼丹堂杂役只能去早上第一场课。 姜悯这才放心许多，安心听课，努力识字。 不知不觉，岁月恍惚去，逝者如斯夫。 第4章 神秘桃枝 春秋一觉红尘梦，竟是一年逝如川。 屋里。 门窗紧闭，光线昏暗。 姜悯盘膝而坐，双目微阖，一动不动，连呼吸都极为平缓。 不知多久，她缓缓睁开眼，骤然泄气似的往后躺倒在被子上，幽幽感叹。 “修炼怎么这么难啊……” 光阴飞逝。 转眼间，她来东灵宗已有将近一年了，回首这一年来的日子，可谓历经艰辛坎坷。 她的识字课并未平静太久，就有一些杂役找她麻烦，阻挠她上课，虽说这些杂役不是炼丹堂的，但明显与那小胖子李茂有关，极有可能是李茂指使的。 事情很快愈演愈烈，他们开始在放课后围堵她，其中甚至有炼气弟子，幸好她见机不对，及时遛走，否则还不知下场如何。 这样一来，她竟无法顺利去上课了。 毕竟能指使这么多人对付她，不可能只靠李茂他一个小杂役，背后肯定有更大的推力，若是她继续离开流云峰，哪知道会遭遇什么算计！ 可是。 不上课怎么识字，不识字怎么修炼？ 姜悯最终想了个办法，求助她的邻居，和她同一年进宗的杂役弟子，明若水。 明若水大她两岁，出身修仙世家，早已开始识字修炼，不用像她那样天天跑去传道殿，但这位邻居性格孤僻，脾气很怪，每日除了干活便是深居简出，从不与人交往，最讨厌有人找她和打扰她。 但姜悯还是硬着头皮找上她，希望她教自己识字，作为交换，她每天都能帮明若水完成她的那份打扫任务。 本来是死马当活马医而问，没想到，明若水对她提出的条件很是心动，答应她的请求，每日教她一个时辰，先教识字再教识理，明若水教多久，姜悯就帮她打扫多久，无论是打扫还是其他活儿，只要是管事分给明若水的，姜悯都得帮她干，至于管事那里姜悯自己去解释，她可不会管！ 就这样。 仰赖明若水的教导，与她借给自己的许多启蒙书，姜悯苦学一年时间，硬是将文字与基础仙理学了个大概，勉强能看懂《通灵功》的内容，开始修炼。 由于她一直待在流云峰上，那价值两块下品灵石的通行令，只用了几次便没再用，算是基本浪费了。 可这修炼。 也没想象中的那样简单。 姜悯都快觉得自己脑子笨笨的，即便明若水再三解释，她也没迈过修炼的第一道坎：开灵窍。 若夫修行，先观其心。 观心之法，妙在灵窍。 只有开启灵窍，才能调出窍中那一丝先天真气洗经伐髓，开辟天眼，正式踏上修炼之路。 “不能气馁！再试一次。” 姜悯躺在床上哀怨几声后，又满血复活般鼓起精神，再次盘膝坐好。 “至妙之要，先存后忘。” “切记切记，只有心我两忘，意念全部沉寂消失后，才能直照灵窍。” 她再次阖目，将心绪平静下来。 许是失败多次后的水到渠成。 这一次很快入定成功，思考停滞，意念全消。 不知过了多久，明明闭着双眼，竟隐隐看到一点亮光，那光点先是黯淡冥冥，随即愈发明亮，好似拨云见日般，光点终于挣脱禁锢。 嗡！ 只听一道渺渺清鸣之声骤然响起，一股先天真气竟从中涌出，降黄庭，穿脊柱，贯尾闾，一时间，流通四肢百骸，五脏六腑。 随着这股先天真气洗经伐髓，一股充盈的力量之感流溢全身，让人忍不住心神迷醉。 姜悯意识回归，只觉浑身好像泡在暖泉之中，好似有花不完的大力气，她感觉现在的她，甚至能徒手打死一头野猪，若是再对上那李茂，只要不涉及外力，不至于再没有还手之力了。 她终于成功开启灵窍了！ “我成功了？” “我成功啦！哈哈哈……” 毕竟还是小孩心性，若不是还在打坐，姜悯甚至想要手舞足蹈。 同时。 她的五感骤然变得极为敏锐，一切感官都放大许多倍，即使闭着眼，房间里的陈设样貌也能清晰反映到她的脑海之中，以前想不通的一些问题，如拨云见日般清晰明了。 天眼亦开启，姜悯不仅能看到周身流动的灵气，还可内视，看到体内一切。 “好神奇呀，这就是所谓的内视吗？” 她满怀惊喜地内视一圈，能看见一股气流正散流全身，打通百窍，涤荡邪秽。 这便是每人存于灵关窍内的一股先天真气，随着年龄增长不断散失，偏偏只有这股先天真气才能冲开灵窍，洗炼经脉，所以修行年龄越小越好。 “我终于可以开始吐纳灵气，修炼仙家……呃？这是什么？！” 当姜悯内视到丹田位置。 她骤然大惊失色。 只见丹田之中，竟漂浮着一根光秃秃的树枝，这树枝下端没入丹田的莹莹灵光里，如同扎根其中。 她、她体内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惊骇间，姜悯发现这树枝越看越眼熟，似是桃木的树枝。 桃树…… 姜悯思绪飘远，忽得想起幼年往事。 她五六岁时，已在帮家里干活，有一次跟着娘亲上山砍柴，她看见地上有一截树枝便捡起，没想到两黑一眼竟当场晕了过去。 昏迷时，她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一株参天桃树拔地而起，那桃树竟是个妖怪，挥舞树枝紧紧缠住她，想要把她吃掉，但变故很快发生，那桃树妖怪突然哀嚎起来，浑身腾起大火，很快被烧成灰烬。 等她醒来，已是好几天过去，爹娘说她高烧了三天三夜，一直昏迷不醒。 等爹娘去干活后，她发现贴身带的一枚从庙里求来的护身符，竟只剩一团灰了，她吓得不轻，一直不敢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怕自己被当做妖怪烧死。 “如今想来，我那年是遇上了桃树妖怪，那妖怪或许想要夺舍我，但护身符救了我一命。” 姜悯在仙宗待了近一年，多少懂些妖邪之事，大概推测出幼年遭遇的来龙去脉。 “可那截桃木枝，为什么在我丹田里，难道那妖怪没死成？” 念及此。 姜悯吓得小脸都白了。 第5章 桃枝异常 还未等姜悯深思，屋外突然响起一道响亮的声音： “我乃膳食堂管事，告所有藏书阁杂役，膳食堂缺临时杂役处理肉食，事务繁杂辛苦，酬劳为一块下品灵石！” 一块下品灵石？ 姜悯顿时被这丰厚的酬劳吸引住。 没错。 对她而言，一块下品灵石也是不菲的报酬。 过去一年时间里，不是什么都不花销的，她只是凡人尚未辟谷，有吃饭、日用等开销，即便省吃省喝，将近一年下来，也花光了所有灵石，最近，她都在啃粗面馍馍勉强度日呢。 一宗之大，总有许多紧急事务，以往也有一些类似的活儿会临时找上各峰杂役，酬劳或多或少，但姜悯都不为所动，她只觉得待在流云峰上最安全，就连采买这件事，都是托付古道热肠的赵师兄，帮她去宗门坊市代为采买。 然而，眼看离发放新一年年钱的时间还有一个月，可她身上已身无分文。 何况正式修炼起来，又有许多开销。 “现在我已成功开窍，洗经伐髓，身体比凡人硬朗许多，力气也大了不少，若是再对上那些杂役，应该有自保之力了。” 如今既然有自保能力，那这酬劳就可以去赚，还有一个月时间才发年钱，她粗面馍馍却快啃完了，没被李茂算计死，都得先饿死。 当然。 她既然已开始修炼，就不能啃粗面馍馍，得吃辟谷丹，保证身体不受五谷尘秽所侵。 然而辟谷丹也得花钱买啊。 姜悯下定决心，便从床上起身，此时后知后觉身上全是黏糊糊、臭烘烘的汗液，她快速利落擦洗一遍换上干净衣服，风风火火冲出房间，生怕耽误时间没赶上。 至于那神秘桃枝，在快饿死这件事面前都不算事儿了，直接被姜悯抛在脑后。 此时。 流云峰上，膳食堂管事正准备御使飞舟起飞，便听一道脆生生的女童嗓音从身后传来： “等等等等！还有我！” 那膳食堂管事转身，只见是一个十余岁的小小女童，便不耐皱眉道：“我们要的是会处理妖兽尸体的杂役，你就别去了。” 姜悯连忙解释道：“我会！我是村里孩子，从小会就杀鱼杀鸡，还帮人烫过猪，我能打杂，我很勤快。” 闻言，管事才放心松口道：“走吧，那就赶紧上来。” “谢谢师叔！” 姜悯咧嘴一笑，连忙利落爬上飞舟，很是开心。 飞舟上还坐着另外一位流云峰杂役弟子，两位老杂役之一，不惑之年的钟师兄钟渠，一个吃苦耐劳的老实大叔。 因为天天见面，钟渠与姜悯也算熟识，正准备与她打招呼，然而定睛一看，惊愕道： “姜师妹，你开启灵窍了？” 开启灵窍之人，浑身再无尘秽邪气，在修行之人眼里通如琉璃。 “对呀，我方才才开窍呢！” 姜悯欣喜之余，连忙朝钟渠拱手，认真道：“还得谢谢钟师兄指点我许多，不然，我还得走不少弯路。” 她尝试修炼那段时间有许多困惑，不仅请教过明若水，还请教过这位钟师兄和另一位赵师兄。 “都是师兄妹，别说这些见外的。” 钟渠摆摆手，随后露出苦笑和羡慕之色，“我自己都修炼地糊里糊涂，只是说些经验之谈，哪能算是指点，姜师妹，你的修炼速度在杂役里都算快了。” 姜悯连忙愧色道：“若是没有师兄师姐们帮助，我哪能开启灵窍，钟师兄谬赞，师妹实在惭愧。” 钟渠知道姜悯是在谦虚。 他的羡慕也是真的。 他们这些没识过字，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来到仙宗，光是学习认字，学习阴阳五行、性命形神、经脉窍穴等仙家道理，都得花上好几年时间，才能开始修炼《通灵功》。 再说修炼，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入门的，他们这些杂役不像正式弟子或修仙家族弟子有师长指引灵窍所在之处，只能自己去体会灵窍位置。若是愚笨些，又得花上不少时间才能开窍成功。钟渠甚至听说有位杂役弟子花了十多年都没找到灵窍在哪儿，最后竟修炼得发疯了。 但钟渠明白。 姜悯的修炼速度他羡慕不来。 他知道姜悯没去传道殿识字，而是用帮忙干活的代价跟着明若水学习，并将此事说服管事过了明路，一对一教学的效率，肯定比去听课高，何况姜悯每晚都在挑灯夜读，他深夜起夜时，还看见姜悯屋子里亮着灯火。 “这丫头，说不定能脱离杂役的身份。” 钟渠心想。 修行世界的天赋高低，全靠灵根评判。金木水火土俱全的五灵根虽是全灵根，但因修行方法过于复杂麻烦，修炼速度也最慢，故最难筑基，他们这些五灵根的人，来仙宗只能做个杂役。 但，杂役弟子若能在三十岁之前达到炼气四层，就可脱离杂役身份，成为外门弟子，一飞冲天。 然而。 能做到的杂役凤毛麟角，皆是有大毅力或有机缘之人。 钟渠也只是对姜悯抱有美好的期望罢了。 他知道。 这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很快，膳食堂到了。 后厨空地上，堆着成百上千的妖兽尸体，猪妖、狼妖、兔妖、蟒妖……都是可是食用的妖兽种类，这些妖兽肉灵气丰富，若是经过特殊处理，修士食之可以增进修为。 也不知是哪些大神通者，竟猎得如此多妖兽给膳食堂送来，怪不得须调来其他堂口的杂役帮忙。 此时，院子里已有许多管事和杂役在忙碌，有人搬运妖兽，有人烫毛剥皮，一副热闹场面。 “你们两个，去那里帮忙。” 管事吩咐后便匆匆离开，姜悯也与钟渠一起撸起袖子开始干活，他们要做的事情是给烫好的妖兽拔毛，这是一件琐碎费力但又不难的活儿，姜悯做起来倒也利索。 “干活挺快啊，以前没少帮家里干活吧？” 钟渠与姜悯闲聊起来。 “那是当然呐，我干活可勤快了，我比我娘干活还厉害。”姜悯笑得一脸骄傲得意，忽然，看着手里的狼尸疑惑，“咦？为什么这头狼妖的肚子被挖开了。” “因为取了妖丹。这些妖兽的妖丹都很值钱，猎杀妖兽的人，肯定会将妖丹取走。”钟渠向她耐心解释道。 姜悯接连处理了好几头妖兽，那些妖兽肚子里的妖丹都被取走，然而又过了会儿，姜悯在处理一头兔妖时，发现这头兔妖的肚子也被挖开，可里面好像有一团微微发光的东西。 “这是什么？” “这是妖丹胚，有些一阶妖兽的妖丹还未修炼成熟，便只有一个不成型的胚子，这个不值钱，也没什么用，最后都会被丢掉的。” 听见钟渠的解释，姜悯恍然。 “噢，那我把它掏出来扔掉吧。” 其实，她只是好奇这妖丹胚具体长什么样，便将手伸进血液已凝固的兔妖肚子，抓住那一团软软的妖丹胚。 然而这时。 变故发生。 她体内的桃木枝竟忽然颤动起来。 一股吸力从她掌心喷薄而出，将那妖丹胚里丝丝缕缕的残留妖力吸收出来，这些狂躁妖力，自她掌心传至手臂，再至丹田，没入桃木枝的枝干中。 随后。 桃木枝微微晃动，竟有一股不同于妖力的精纯灵气，喷涌而出，弥漫整个丹田。 但这些精纯灵气，很快因为尚未炼化，开始逸散流失。 姜悯本被桃木枝的异变惊得不轻，但见这么多灵气马上要跑了，只能干着急，瞪着眼看这些灵气逐渐流走。 她现在正在干活，不可能说放下手里的事情去管这些灵气，若是想调动这些灵气开始修炼，得废不少时间。 孰轻孰重，她还是拎得清。 “桃木枝竟然可以吸收妖丹胚里的妖力，转化为灵气？那它到底是死的还是活的？” 姜悯忐忑起来。 她本以为，当年那桃树妖怪已经死了，即便桃木枝在她丹田里，想办法取出来便是。 可这桃枝，竟会主动吸收妖力，化为灵气。 这种异常如同一座大山般，沉沉压在她心上。 在一种“我是不是马上就要被桃枝吃掉”的担忧中，姜悯终究还是把活儿做完了，顺利拿到一块下品灵石的酬劳。 第6章 吞噬妖丹 深夜。 姜悯坐在桌前，小脸严肃，与桌子上的一堆妖丹之胚干瞪眼。 这些丹胚，是她离开膳食堂前找膳食堂管事要的，由于她送了些好处进行打点，那管事就允许她去垃圾盆里自己翻，她便在血污垃圾中找到一些扔掉的妖丹胚，包起来带回流云峰。 盯了妖丹胚一会儿，姜悯喃喃道： “在试探桃木枝之前，我先自己吐纳灵气，进入炼气一层吧。” 反正她只当丹田里住着一个生死不知的大妖怪，破罐破摔，无论如何，修炼还是要照常进行。 她将这些妖丹胚包好收起来，回到床上，盘膝而坐，将《通灵功》摆在面前。 气是长生药，心是主气神。 若知心灵明，便是得仙人。 此心字有二义。 一为人心，性情气神之主。 一为心窍，心窍乃百窍之首。 姜悯听师兄们说，东灵宗的功法，讲求性命双修，既注重炼心之澄澈灵明，以求蕴养与强大神识，也注重以心窍为核心进行气之修炼，五灵根者，须将心窍与五脏相连，贯通五行。 然这《通灵功》修炼起来着实麻烦，首次修炼，要在五脏间将灵气根据五行依次转化一遍，以心窍为核心，在体内搭建一个五行生生不息、循环往复的周天循环，才算正式踏入炼气一层。 以后修炼，也得将五行依次全部转化一遍，才算一个周天。 这就是五灵根修行起来，比灵根较少者慢许多的原因。 听说那单灵根者根本无须转化五行，只需直接吐纳对应属性灵气，将其炼化，即可增进修为，故修行速度一日千里。 此时。 姜悯双目微阖。 平心静气。 天眼已开的她，能敏锐感知到周身灵气如白茫茫的雾气一般，将她包裹着。 她按照《通灵功》所说的吐纳之法，吸入一些灵气，随后让这股灵气过山根，贯明堂，通夹脊，至两肺……然而，还没等她在肺官位转化金灵气时，姜悯只觉已经喘不上气，一时没憋住，将这还股未炼化成功的灵气又吐了出来。 “呼，呼……” 吐出那口灵气，姜悯如获大赦，连忙大口呼吸新鲜空气，感觉自己快不会呼吸了。 她瞪大了眼，小脸露出不可思议之色，怎么开启灵窍这么难，吐纳灵气也这么难？ “听说吐纳灵气最难有二，一是呼吸与体内周天分别进行，不得混淆，二是改变呼吸法。” “我混淆了两种气息循环，自然喘不过气。” “而且，以前我呼吸的灵气都只到胸口，故无法停留在体内，功法要求的呼吸之法，必须将灵气一路下沉到丹田，听说改变呼吸之法，一开始确实会不习惯，熟悉之后便好了。” “那就再来！” 姜悯鼓足精神，继续尝试吐纳灵气。 在经历过许多次失败后。 终于。 她第一次将灵气顺利引至肺官，转为金灵气，然后经心肾之间水火相济的心窍完成炼化，再入丹田滋养金灵根，随后带着这股金灵气到达肾官…… 如此循环五次，完成周天，灵气再入丹田时，一种充盈的力量感，骤然流转全身。 炼气一层！ 姜悯心中一喜，冥冥之间有种感觉，好似心念一动便可调动丹田内的灵力，为她所用。 她沉醉在这玄妙无比的力量之感中。 片刻后。 才意识到一件事情。 这次吐纳炼化的灵气，竟不足今日桃木枝反哺给她的十分之一，那桃木枝只是吸收了一丝丝未成形妖丹之胚的妖力，便能反哺她如此多灵气。 若她能够利用桃木枝来修炼，那她的修炼速度…… “不行不行，不能动这个桃木枝！” 姜悯连忙将头摇成拨浪鼓，将这个危险的想法扔掉。 “一定是我第一次运转周天，还有些不熟练，再来，我一定能吐纳更多灵气。” 姜悯连忙稳定心神，再次吸入一道灵气，开始运转周天。 …… “真香。” 十几日后，姜悯拿出那些妖丹胚。 经过十几日修炼，如今，姜悯已能熟练吐纳灵气，运转周天，算是正式踏上修行之路了。 但无论她怎样吐纳，一次都只能费力炼化一点点灵气，让丹田里的灵力多出微不足道的一小缕，按照这个速度，就是她昼夜不休修炼，炼气二层也遥遥无期。 听说，用灵石修炼会快许多，然而她上次干活得的那块灵石，已经拿去买辟谷丹了。虽说马上就能领到新一年的年钱，足足有二十块下品灵石，但她算了算，二十块灵石只能勉强能维持日常开销，哪里能奢侈到拿出多的灵石来修炼？ 即使她有充足灵石，但五灵根的修行之法注定了修炼速度的缓慢，想要快速提升，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怪不得，努力修炼的杂役弟子何其多，其中甚至有不缺灵石的修仙世家之人，却极少有人在三十岁前到达炼气四层，摆脱杂役身份，成为外门弟子。” 姜悯颇为气馁。 听说，就连修炼世家的五灵根者，想要筑基也难如登天，基本一生无望，何况她这个无权无势，穷困潦倒之人呢？ “昨天，消息灵通的赵师兄跟我说，有人在打听我的消息和行踪，不是李茂还有谁？” “藏书阁地处偏远，且是宗门重地，戒备森严，能打听到藏书阁这里，说明李茂的人脉已能威胁到我，若我按部就班修炼，靠天命吃饭，迟早会陷入危机。” “我就是被妖怪吃掉，也不愿意被那该死的小胖子害死！” 姜悯并不是个冒险之人。 但如今感受隐隐危机，只能冒险尝试桃木枝之力。 她盘腿而坐，拿起面前一团妖丹之胚。 这妖丹胚颜色赤红，呈半透明状，质地柔软，里面充盈着浓浓的狂躁妖力。 这妖丹或妖丹胚内的妖力，修士根本无法直接吸收，听说，若是强行吸收其中力量，只会被狂躁的妖邪气息扰乱心神，落得走火入魔的下场。 在姜悯拿起这火属性妖丹之胚时，丹田里，桃木枝再次异动，妖丹胚中的火属性妖力，源源不断经由手臂来到夹脊穴，顺着夹脊直沉丹田，被桃木枝一一吸收。 同时。 一股股精纯浓郁的赤色火灵气，如泉水般喷薄而出，姜悯连忙调动这股比往日多了十余倍的灵气，运转周天，一一炼化。 等到一整枚妖丹胚的妖力被桃木枝完全吸收，姜悯再将桃木枝吐出的精纯灵力，一一炼化，蕴养丹田，只见丹田中的灵力已多出许多，呈现氤氲气象。 姜悯又惊又喜。 只是吸收了一枚妖丹胚，她炼化的灵气，竟有过去十几日加起来那么多。 再定睛看那桃木枝，吸收完妖丹胚，它便一动不动，好似只是死物一样。 见桃木枝如此。 姜悯心中微定。 “那就继续！” 她放下手里早已黯淡无光的火属性妖丹胚，又拿起一个白色的妖丹胚，继续吞噬其中妖力。 第7章 李茂杀心 又过了几日。 到了发放杂役年钱之时。 姜悯用即将过期的通行令，乘坐摆渡飞舟来到当初入宗抽签的地方。 环顾熟悉的青石广场，看到形形色色穿着灰色杂役服的弟子聚集在这里，她有些恍然，原来已有一年过去了。 去年，她还是个弱小的凡人，在这里被欺负，被栽赃，被克扣年钱，没有能力反抗。 如今，她已识字识理，踏上修行之路，即便再次对上小胖子李茂，也有一搏之力。 而且在吸收完所有妖丹胚后，姜悯的修为明显精进许多，那炼气二层的门槛，不再像以前那样遥遥无期。 但。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饭！ 虽说有桃木枝，能吸收进入她体内的所有妖力，但姜悯仍旧受到一丝影响，这两天修炼时，总是心绪烦躁，难以平静，与受妖邪之力侵蚀的症状一模一样。 但这并不是没有办法解决，只需要花钱就能做到。 “只要领到年钱，我就有钱去买驱秽符和静心符，试试效果。若有效果，便可继续用妖丹胚修炼。” “只不过，这样又多了一笔买灵符的开销了。” 姜悯有些头疼，这样一来，二十块下品灵石都不够用，她的病，只能叫穷病。 领年钱的大殿。 人头涌动。 姜悯明明打扫完便匆匆赶来了，来得算早，没想到还有许多人比她更早。 她只好排在队伍中，等待队伍往前挪，等了一个时辰，才凭借杂役令牌拿到未来一年的年钱。 二十块下品灵石，两枚培元丹。 姜悯小心翼翼将灵石和丹药分别放进袋子，然后揣入怀里，回想她一开始还稀奇这宗门竟然会提前发放年钱，如今便懂了，如果不提前发，真的会有人活活饿死啊……比如她这个穷鬼。 “听说这培元丹有利于突破瓶颈，去年那颗我还没吃，如今也有三颗了，留着突破炼气二层时试试。” “现在，赶紧去坊市买点驱邪符和静心符。” 她揣着二十块灵石的巨款，匆匆朝摆渡点走去，准备前往位于宗门内的一处热闹坊市。 “咦！那不是那死丫头吗？” 排队领灵石的杂役中，有个虎背熊腰的小胖子正看着姜悯的背影，先是一愣，随后又惊又喜，心中冷笑道： “你缩在戒备森严的流云峰上，我是奈何不了你，但你今天离开流云峰，那就别想回去了！” “看那死丫头离去的方向，正是紫霞山，多半是去紫霞山下的坊市买东西。我领完灵石就得赶紧过去，一定不能放过她。” 此人正是去年抢姜悯签子的人，李茂。 在他眼中，姜悯已经是一个将死之人了。 李茂并没有打听到姜悯顺利开窍的消息，在他看来，短短一年时间，一个大字不识的农女根本不可能开始修炼，尤其是姜悯一直待在流云峰上，哪有机会识字读经？ 前些日子，他得了一件颇有威力的下品灵器，对付一个弱鸡似的凡女绰绰有余。 加上他一直都想做掉姜悯，他早有准备，有的是办法不惊动别人，悄无声息让姜悯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这样。 这个宗门里，就不会有人碍他的眼了。 …… “师姐~再便宜点嘛！您人这么好！这样嘛，如果您愿意让我两块灵石买下这些灵符，我把这张雷霆符、这张火剑符也一并买上！” 紫霞山坊市。 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姜悯正蹲在一个零散摊位面前，眨巴眨巴无辜的眼睛，央求坐在摊位后面的年轻女修。 那女修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连忙摆摆手，痛心地给姜悯传音道： “行了行了！你小声点，还让不让我做生意啦？两块就两块，你把这驱秽符和静心符拿去。另外的火剑符一块灵石，雷霆符三块灵石，一共六块灵石。” 女修是东灵宗外门弟子，擅长画灵符，平时靠摆摊卖符赚取灵石。她遇见过许多砍价的人，却没见过这么会砍价的，拉扯与好话轮番上阵，要不是姜悯只是在砍价驱邪符、静心符这种成本便宜又绘制简单的灵符，她才不会松口呢。 “谢谢师姐，您真是人美心善的大好人！” 姜悯面色一喜，连忙拿出六块灵石递给女修，随后，将四张驱邪符、四张静心符，还有雷霆符与火剑符揣进怀里。 女修原本要价，是一块灵石两张驱邪符，或者一块灵石两张静心符，两块灵石，只能买到四张这类灵符。 姜悯最后，硬生生花同样的价格，拿到两倍的数量！ 当然，姜悯也不是随便砍价，她已在这坊市逛了一个时辰，在看过许多灵符摊子，围观一些人悄悄砍价后，她心里便能估摸出灵符的真实价位，她知道她出这个价，女修最终也能接受。 至于那雷霆符和火剑符，是她逛街时临时想买的。 炼气一层修士的灵力基础，不足以支撑任何术法的施放，得到炼气四层，有足够灵力基础，修士才能开始学习各种仙家术法。 故她想在炼气四层前自保，必须依靠灵符、灵器等外力。 方才，姜悯已打听过最便宜的下品灵器价格，就是把她卖了都买不起。 她只好将目光放在灵符上。 灵符，以灵气激发，再配合相应咒语，便可施展出类似于术法的效果，价格相对便宜，但只能使用一次。 “这是几种灵符的咒语，照着念就行。” 女修熟练拿出一沓准备好的纸张，从中翻出几张，递给姜悯。 姜悯连忙咧嘴一笑，接过纸张，笑得明媚又真诚，“谢谢师姐，祝师姐生意兴隆！” 姜悯买到灵符后，又去另一个摊位面前，和摊主砍价半天，最终花了两块下品灵石，买下一本《迷踪步》和一本《清灵剑法》。 她知道自己最欠缺武技，若是与人近身，只会拳打脚踢。 虽然地摊上哪能买到什么好武技？何况是只值一块下品灵石的武技，但有总比没有好，反正更贵的她也买不起。 此外，这坊市还有许多花里胡哨的东西，灵食、丹药、法宝、灵药、妖宠……晃花了姜悯的眼，她都没钱买。 她揣着灵符与地摊武技，没有急着回去，而是走到街边一角，拿出驱邪符、静心符与写着相应咒语的纸页。 妖邪之气已经困扰她好几天了，她只想快点解决，何况她染上妖邪之气的原因与常人不同，符咒有没有效，她心里也没底。 姜悯先将驱邪符的咒语看了许多遍，熟记于心后，捏起一张驱邪符，朝符纸凝聚出一丝灵力。 顿时。 驱邪符微微亮起，符纸上的符纹流光四溢。 姜悯连忙低声快速念道： “琳琅辉辉，万邪肃清，道光荡荡，诸秽绝尽。” 第8章 李茂偷袭 嗡！ 驱邪符骤然金光大放，燃起金色火焰，随即一道清凉气息如瀑布般从头而降，流遍全身。 姜悯只觉浑身通透舒畅，再也没了先前的难受之意，但心绪的烦躁还未消失，她又拿出静心符，以灵力激发，快语念道： “无贪无嗔，无痴无昧，我道清明，灭念澄心。” 灵台顿时如清水洗过般一片清明，再无烦躁之意。 “果真有效！” 姜悯喜笑颜开。 这样她用妖丹胚修炼，便无后顾之忧了。 “还剩三张驱邪符，三张静心符，能用一段时间，下次再来买吧。” “如果我能自己画符就好了……” 姜悯想完，却又遗憾摇头。学习画符前，须先学会天书般的云篆等基础，这得花成年累月的时间。何况，只有外门弟子才有资格去传道殿学习灵符，她还不如先指望修炼到炼气四层，再想其他事情。 “这样一来，灵石花得真快啊！” 果然修仙都讲个财侣法地，她都没有。 姜悯暗暗给自己打气：“没关系，现在没有，努力修炼，以后就会有了！” 不管那桃木枝是死是活。 只要她还活着，她就不会放弃变强。 离开坊市前，她去坊市中的酒楼，使些好处打点一番后，又拿到一堆没人要的妖丹之胚。 这回从血污垃圾中扒的妖丹胚有点多，拿回去估计太过惹眼，姜悯咬咬牙，又花了两块下品灵石买个最便宜的乾坤袋，一种能装许多东西的储物法宝，但她买得便宜，实际也装不了太多东西，只能说将就用着。 这下。 刚拿到的二十块灵石，一口气花了十块，只剩十块。 她的通行令在明日就失效，她还得再花两块灵石，买一枚通行令。 “以后只在灵符、辟谷丹、人情打点上花费灵石了，不然除去通行令，只剩八块灵石，怎么都不够一年花。” 姜悯一边掰着手指头，一边朝紫霞山的摆渡点走去。 “听说外门弟子的年钱多上许多呢，回去就抓紧时间修炼，争取……唔唔！” 路过一条小巷时。 忽然。 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她背后伸出，捂住她的嘴，快速将她朝巷子里拖去。 姜悯骤然瞪大眼睛，想要惊呼出声，然而那人紧紧捂住她的口鼻，让她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通过喉咙传出支支吾吾之声。 她只知这人又高又壮，捂住她口鼻的手掌胖且粗大，很有可能就是那小胖子李茂，即便不是他，多半也是他指使的人。 他怎么敢在坊市里对她出手？这是处于宗门内部的坊市，时时有筑基修士巡逻与维持秩序，且到处都是人，他怎么敢？！ 此人明显早有预谋，竟在小巷左拐右拐，顺利避开所有行人与巡逻管事，又轻车熟路穿过几条偏僻小路，将她带出坊市，往山林方向去。 “唔！唔！” 那人一手紧紧捂住姜悯的口鼻，另一手臂紧紧箍住她的上身，让她双手无法动弹，她已是炼气一层，浑身力气能比以前大上许多，但她费力挣扎，拖她离开之人的双臂，却如磐石般纹丝不动。 姜悯只庆幸她修炼之后已能憋气，不然一路过来都会被闷死，然而此人将她制住，别说念咒，她连放在怀里的灵符都拿不出来。 她挣扎了一路。 最终被拖进一处人烟罕至的原始山林。 此人进了山林仍旧往里走，直到来到一个有参天大树遮掩的山缝里，此处山缝极深，左右皆是山壁，抬头亦是峭崖，前有大树遮挡，后无任何退路。 好一个杀人埋尸之地。 况且，在姜悯被带入山缝时，她感受到一种隐晦的灵气波动，是阵法，她虽不懂阵法，但清楚此人能在这里布下此阵，多半也是什么掩盖动静的阵法。 此人准备如此充分，她如何逃脱险境？ 一路上，除了费力挣扎，姜悯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呵呵！真是小瞧你了，一年不见竟然已有炼气一层，果然要尽快将你解决，才能无后顾之忧。” 许是进入山缝这偏僻险地，还有阵法掩护，此人终于放心开口，不再遮掩身份。 姜悯一听。 这声音不是李茂还能是谁？ “去死吧！” 李茂话不多言，松开捂姜悯口鼻之手去拿腰间匕首，想直接割去姜悯项上人头，在他看来，一个已无挣扎之力的弱小女童，即便已有炼气一层，还不至于让他动用下品灵器。 李茂松开右手之时，其身右侧力气难免松懈两分，姜悯等了许久，终于看见一丝破绽，陡然神色一狠，朝这侧用力挣开，左手手臂也顺势提肘朝后一顶，重重击在李茂胸口。 “嗯！” 李茂胸口遭遇重击，闷哼一声，未曾想姜悯能抓住他拿匕首的破绽趁机挣脱，他放弃拿匕首，欲重新抓住姜悯，将其制服，姜悯却如滑腻的灵活泥鳅般弯腰蹲下，从他禁锢中逃离，紧接伸手在挂于腰间的布袋里一抓，用力朝李茂脸上扬去，洒出许多散发阴冷之气的灰白粉末。 “啊！” 李茂未来得及闭眼躲避，那阴冷粉末便顺利撒进他的双眼，如同有千万根冰针在扎他的眼睛，刺痛无比，还有一道道阴冷之气顺势钻进他的眼睛。 他痛苦捂住双眼，连连哀嚎，所有注意力都被这难以忍受的痛苦夺去。 阴冥砂！ 这个死丫头竟然随身带着阴冥砂！ 李茂在炼丹堂打杂，自然认得阴冥砂这种既可炼丹又可炼器的材料，这种砂石蕴含阴冥之气，不可入眼入口，否则被阴冥之气侵蚀，想要清除极为麻烦。 他得赶紧杀掉这死丫头，回去找管事求助，若是多拖一会儿，他的眼睛就会瞎掉。 李茂忍着双目剧痛，神识一动，从腰间的乾坤袋拿出一柄黑色斧头，这是他花了不少功夫得到的下品灵器，可轻松将姜悯劈成两截。 依靠炼气期的神识感知，他即便双目失明，依然能知道姜悯的位置，立刻朝黑斧注入灵力，朝姜悯方向砍去。 姜悯在洒出阴冥砂的第一时间，就去摸怀中灵符，欲用才买到手的灵符对付李茂，然而她定睛一看摸出来的灵符，是雷霆符，这种灵符不仅动静极大，而且咒语极为冗长，有好几百字，现在根本来不及念完，她只好再去摸咒语极短的火剑符，然而这时，那李茂竟拿出一柄黑斧朝她砍来，黑斧上凝聚着些许灵光。 “这是灵器？！” 姜悯心中一惊，连忙侧身躲避，那砍来的斧头堪堪划过她身侧，锐利气芒带出的劲风刮得她的脸生疼。 看见李茂竟然有着灵器在手，若不是阴冥砂制约了李茂视线，恐怕那锋利黑斧早已她劈成两截，姜悯愈发明白形势危急，干脆翻出怀中所有灵符，在一阵手忙脚乱之中，终于找到夹在其中的火剑符。 然只见李茂一斧未曾得手，凭借神识感应的位置又朝她砍去，姜悯连忙一个打滚，躲开黑斧，除了手中紧抓的火剑符，其它没来得及抓稳的灵符洒落一地。 未曾想，李茂步伐微微一转，脚踏玄妙步法，高大身躯竟灵巧地朝她扑来，明明双目暂瞎都能如此灵敏，姜悯滚开后还未来得及起身，避之不及，被李茂扑倒在地上。 李茂高举凝聚灵芒的黑斧，冷戾怒喝： “还想跑，老子砍死你！” 第9章 反杀李茂 咻！ 他狠狠劈下，黑斧携带呼啸的破风之声，径直朝姜悯脸上砍去。 姜悯瞳孔一缩，连忙调动丹田所有灵力，费尽所有力气将头偏开，李茂才砍了个空，趁着李茂还未收斧的空当，她蜷起膝盖，用尽全身力气朝李茂两腿间顶去，痛得李茂哀嚎一声，蜷起身子向一旁倒去。 姜悯再次趁势脱离，此时已紧张到双手微微有些发颤，她捏起火剑符激发，凭借着之前事先背好咒语的记忆快速念道： “火精凝剑，飞符疾去！急急如律令！” 火剑符燃烧起来，骤然化作一道火剑朝李茂疾射而去。 李茂还在为下身钻心蚀骨的疼痛而又惊又怒，听到姜悯竟然念动咒语，大惊失色想要躲开，却已来不及躲避，只觉胸口一烫，火剑当即穿透他的胸膛正中。 “呃！” “你……不可能……” 李茂浑身一僵，下意识想伸手去捂胸口，那火剑上熊熊燃烧的火焰却极快蔓延开来，很快燃遍他全身，将他包裹在熊熊大火之中。 哗。 姜悯浑身力气陡然一卸，腿软地瘫坐在草丛中，脸上还残留着一丝又惊又惧之色。 她愣愣看着李茂在火焰中化作骨架，继而化作灰烬在风中缓缓散落，此时，后怕才如潮水袭来，浑身如坠冰窖般发冷，背后冷汗将她衣服打湿。 “死了……” “李茂死了……” 良久，姜悯终于缓过神来。 “李茂死了！” 她的目光落在地上的灰烬，灰烬里，只剩一个乾坤袋与一个黑斧。 惊慌，痛快，欣喜，迷茫……无数情绪交织涌现，密密麻麻填充她的胸腔，她第一次看见一条人命在她眼前消失，而她便是那个刽子手。 她坐在原地，目中神色变幻许久后，忽得，笑了起来，随后笑得愈发开怀畅快。 “哈哈哈哈哈……” “终于死了！痛快！” 她胸中的惊惶与郁气，长期的担忧与压力，在大笑中一扫而空。 过去一年来，她被李茂逼得连流云峰都不敢离开，只能待在流云峰上学字修炼，即便每日笑颜示人，但内心难免憋屈苦闷。 如今李茂死，哪能不大快人心。 “修行一途，不进则退，不存则亡。” “李茂之死，我姜悯问心无愧。” 她从未想过主动与人树敌，可若有人欺她犯她，她也不是那等好拿捏之人，何况修士的世界弱肉强食，世俗那套规矩已经没用了，若她不狠，死的就是她，杀一个心狠手辣的该死之人，不值得她害怕。 心绪平缓后。 姜悯看着山缝里的这一堆残局，内心思忖道： “得处理一下这里，绝不能让人知道是我动的手，尤其李茂还有个背景深厚的表姐和表姐夫。” 她曾打听过，李茂的表姐是东灵宗外门弟子，名叫江紫衣，修炼天赋很好，眼看就能筑基，有机会成为内门弟子。江紫衣则有个未婚夫婿，名叫张勋，是东灵宗的内门弟子，已拜入一位金丹真人门下。 姜悯还得知，李茂的表姐江紫衣，很是偏爱李茂，不仅给他送去许多修炼资源，还允许他打着自己的名号去结交他人。 若是让江紫衣得知李茂死在她手里，她的下场会很凄惨，李茂毕竟只是杂役身份，但江紫衣是正式的宗门弟子！ “招惹到关系户，真麻烦啊……” 姜悯一边抱怨，一边从地上爬起来，先是捡起方才散落在地上的灵符，揣进怀里，然后走到李茂死去的地方，捡起落在地上的乾坤袋，神识朝里探去，首先看到的便是那白花花的许多灵石。 “……五十二、五十三，这里面有五十三块下品灵石？” 姜悯看得眼睛都直了。 她何曾见过这么多灵石？ “乾坤袋里还有水盾符，金剑符……咦？他竟然也有一张火剑符？太好了！正好补足我消耗的这一张灵符，即便后面有人查到我头上，我也能应付过去。” 姜悯一边思索乾坤袋中物品的处理方式，一边继续探查，她的神识掠过许多乱七八糟的杂物，接着，看到一个小小的雕花玉盒。 “这是什么？” 姜悯好奇拿出玉盒。 打开一看。 伴随着一股浓浓妖邪之气扑面而来，只见盒中竟放着一枚白色妖丹，妖丹浑圆，光芒莹莹，隐约可见一些玄妙古怪的云状花纹，正在表面缓缓流淌。 “妖丹？！” 姜悯微微怔愣，随即面露喜色，心跳加快几分，李茂身上还有这种好东西？ 不同于没人要的妖丹之胚，妖丹是一种很昂贵的材料，可炼药，可炼器，可布阵，可御傀……况且，对于姜悯而言，这枚妖丹的重要性，甚至超过那些灵石。 “看这妖纹隐隐若显，这枚妖丹已有一阶巅峰，甚至接近二阶的境界。” “这等宝物一定不能带回去，如此浓郁的妖力，只要我一拿出，用来修炼，就会被人发现，到时候就真的百口莫辩了，如今我已能随心控制桃木枝，干脆现在就将这枚妖丹吞噬掉。” 因为有吞噬妖丹胚的经验，姜悯预测自己不会花太久时间，才有这样的决定。 她赶紧盘膝坐下，将玉盒之中的妖丹拿出，放于双掌之间，紧接着以神识催动桃木枝。 嗡嗡！ 桃木枝轻轻颤动，一股强势的吞噬之力爆发，将尘封于白色妖丹之中的深厚妖力带出，化作一道妖力洪流，顺着双掌进入姜悯体内。 “嘶……” 这白色妖丹应该来自一头一阶巅峰的金属性妖兽，其妖力强大凌厉，妖力洪流所到之处，如同锐利刀芒在切割一般，姜悯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感受到经脉的胀痛与擦割之感，额间冒出阵阵冷汗，但还在可接受范围内。 这些进入体内的妖力，源源不断被桃木枝吞噬吸收，紧接着，桃木枝将无数精纯的金灵气反哺而出，这些灵气明显比吞噬妖丹胚时反哺的灵气，浓郁上许多，几乎如同实质般的白色雾气一般，瞬间充斥整个丹田。 姜悯连忙忍着微痛，将这些浓郁灵气调动起来，进入周天循环，开始炼化。 果然不出她所料，约莫只花了半个时辰，在桃木枝加紧吞噬速度的情况下，这枚妖丹便被桃木枝吞噬殆尽，不剩一点妖力。 当然，如此快速的吞噬速度，付出的代价便是修炼时的无比痛苦，但所幸这样的痛苦还未到伤害身体的地步，姜悯一直咬牙坚持，终于将最后一些灵气炼化完毕。 呼！ 姜悯定睛一看。 此时，丹田里的灵力，竟如同一片浓郁雾气，在丹田中不断升腾与沉落，转化五行，呈现出阴阳交泰，四时行焉之气象。 “这是……炼气一层巅峰？” 第10章 不速之客 姜悯又惊又喜。 没想到吞噬一枚一阶巅峰的妖丹，竟有这么大的效果，按照《通灵功》所言，若丹田之中灵力呈现出“阴阳交泰，四时行焉”之气象，便是达到炼气一层巅峰。 一般来讲，炼气一层需要大量且长久的灵力积累，堆砌修为基础，才能形成阴阳四时之气象，若是五灵根者，在这境界都能卡上数年甚至数十年。 姜悯推测妖丹会提升她的境界，却不曾想，其中蕴含着如此丰厚的妖力，竟直接将她境界推至炼气一层巅峰，只待修炼《通灵功》卷二，便能跨过门槛，前往下一个境界。 一枚妖丹蕴含的妖力。 明显胜过千百个妖丹胚！ “怪不得妖丹胚没人要，妖丹的价格却那么贵……可惜欸，我买不起妖丹，以后还得继续去捡垃圾。” “不过。” “这回收获已非常丰厚，待我回去巩固一下境界，便能尝试破境啦！” 姜悯收功而起，不再耽搁时间，她先是用黑斧在地上挖出一个深坑，再把地上的灰烬全部抛进去，接着将土坑填满，在上面蹦了又蹦将其踩结实，又铺上一层老地皮，找到许多枯枝落叶洒在上面，做好这一切，再用神识一探，已发现不了任何异常。 “对了，还有外面的阵法得收起来。” 姜悯不懂阵法，只知道布阵需要材料，有的是灵石，有的是灯，有的是阵盘，有的是妖丹或妖兽血，材料千奇百怪。她猜想李茂也许也不精阵法，多半会用阵盘来布阵，神识搜查一会儿，果真在山缝外一棵树下，找到埋进土里的阵盘。 取出阵盘的一瞬，周围场景忽然变幻一番，又很快恢复正常。 “竟然是个幻阵阵盘，还能遮掩气息，好东西。” 姜悯面色一喜。 这种阵盘也值不少钱呢。 但她欣喜之后，想到李茂的背景。 很快冷静下来。 “不行，所有捡到的东西，现在全都不能带回流云峰，得先找个地方藏起来。” 这些东西带回去，若是被人搜出，那就是明晃晃告诉人李茂之死与她有关，至少短时间内，她必须将这些东西处理干净，不能被任何人发现。 她立刻将灵斧与阵盘全部放入李茂的储物袋，只拿出其中一张火剑符放在身上，然后往回走，来到一片泥洼偏僻的沼泽地。 这片沼泽，是李茂绑她过来时她看到的，此时想来，很适合藏匿东西。 “用线将储物袋绑住，然后沉入沼泽地中，再将线藏在这颗大树附近，做个记号，方便以后寻找……嘿，我可真机灵！” 姜悯做好这一切，不由得美滋滋地夸夸自己，这个储物袋与其中物品，她留着只会引火上身，不如找个地方处理好，以绝后患。 等风头过去，她再来取这些财物。 东西还在，便是她命好。 不在了，也无妨，本来也不属于她。 藏完储物袋，姜悯跑到附近小河，直接跳入其中，将身上所有气息洗刷干净，才用灵力蒸干水分，往流云峰而去。 回到藏书阁后面的小院，姜悯已十分疲惫，只换上一身干净衣服，便躺倒在床上。 她枕着手臂，回顾今天经历。 “若不是阴冥砂影响李茂视线，让他行动迟钝，今日死在那里的，就是我了吧……” 还记得她很小的时候，娘亲便给她一个装有石粉的小袋子，让她随身带着，若是遇见危险，便用那加了料的石粉撒向坏人的眼睛，趁机逃跑，去找大人求助。 她来到东灵宗后，买了些蕴含阴冥之气的阴冥砂粉，代替以前所装石粉。 “看来宗门也不是绝对安全之地，以后得时时用神识提防周身危险，还要将灵符放在方便拿取的地方。” “要尽快学习《迷踪步》和《清灵剑法》，再去坊市买一柄匕首，若再与人近身搏斗，便能有自保之力。” “现在就来练练吧。” 她想着想着，明明身体已非常疲惫，但又活力满满坐起来，拿出今日买的两本地摊武技。 先翻开《迷踪步》。 入目是字体不算好看的文字，还有画的并不好看的图，幸好，这些图示画的还算清楚直白，不然买回来也没什么用。 “角、亢、氐、房……这些都是星宿之名啊，原来，此步法须踏二十八星宿位，按照特定方向走动，便可来去自如，进退迷踪。” “也不知卖家从哪儿抄来的，嚯，看着还有模有样，既有步法图，又有吐纳法，那就先练着吧！” 姜悯见天色还未黑，躺着也没劲，干脆现在就来练习这不知真伪的步法。 她搬开屋里的桌子和杂物，空出一块足够大的地面，照着书中图示，用毛笔在地上画出二十八星宿位。 角、亢、氐、房、心、尾、箕。 斗、牛、女、虚、危、室、壁。 奎、娄、胃、昴、毕、觜、参。 井、鬼、柳、星、张、翼、轸。 画好星宿位置后，姜悯右手持《迷踪步》，看向书中所言。 “苍龙蜷左，龙角当头，流气于胸，下沉丹田。” 她一步踏至角宿，同时吸一口气。 “金龙在卧，伏颈低潜，若夫气息，不滞即出。” 她又踏至亢宿，身体微微低伏，吐出刚才那道气息。 接着，姜悯照着《迷踪步》踏完二十八宿，感觉的确有种轻巧灵动之感，时而如龙腾跃，时而如虎扑闪，将四象之灵模仿得活灵活现。 她回顾刚才走过的步伐。 “第一次尝试，虽未感受到有多玄妙无踪，但还算顺畅灵动，没有感觉到步伐滞涩，气息不顺，那就继续练。” 于是姜悯重复先前步伐，反复熟悉。 直到月上中天，虫鸣阵阵，她浑身大汗淋漓，才意犹未尽地停止练习。 此时她已对步法熟悉许多，也大概明白为什么这武技如此便宜。 “有些说不上来，好像缺少了些什么，总感觉……这步法只得四象之形，未得四象之神？” “哎呀，毕竟就值一块下品灵石，我也不能要求太多，终归还是有些效果，练习大半天，感觉身法确实灵活许多。” “以后有机会，再找真正的星宿步法吧，若我能成为外门弟子，就有资格进入藏经阁选取道法武技啦，宗门的收藏，肯定不会太差。” 外门弟子！ 无论有没有桃木枝，她的目标都是往上爬，不惜万苦千辛，如今有那神秘桃枝相助，她更是坚定不已，人生若不志凌云，百年光阴多无趣。 静夜已深。 姜悯洗漱一番，又盘膝开始修炼。 她打算先巩固几日境界，做好万全准备，就尝试突破炼气二层。 然而还没等到破境之时，三日后，姜悯先等来了麻烦。 …… 这一日。 藏书阁后院的小院，来了几位不速之客，一名戒律堂管事，两名戒律堂弟子，一名炼丹堂杂役，还有一位身着外门弟子之青袍，气质清冷出尘的年轻女子。 他们只做了一件事，就是将正在修炼的姜悯叫出来。 “你就是流云峰杂役，姜悯？” 那青袍女子临风而立，淡淡问道。 姜悯心中对此人身份已有猜测，只得硬着头皮回道：“正是弟子。” 闻言，青袍女子神色骤然一冷，朝前挥手，沉声道： “将她拿下！” 姜悯瞳孔微缩，一直站在青袍女子身后的两名戒律堂弟子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抓住她的手臂反剪于背，用力一压，压得她不得不向青袍女子俯身低头。 第11章 李茂表姐 姜悯想挣扎，可哪里挣得过修为高出他许多的戒律堂弟子，于是高声质问： “你们做什么！我犯了什么事要这样对我？” “冤枉？那得等戒律堂查了才知道你冤不冤枉。”青袍女子沉声道，“我表弟李茂死了！他为人和善，从不与人结仇，进宗后惟一有冲突的人，只有你一个，你最有可能就是凶手。” 闻言，姜悯便知眼前此人正如她心中猜测那般，就是李茂的表姐，江紫衣。 她终究还是找上来了。 但她自问行事无愧于心，李茂之死本就是咎由自取，她何必受其牵连，搭上自己前途。 “李茂死了？！” 姜悯非常自然做出一副惊愕神色。 她娘说过，对自己人要真诚相待，但对于那些坏透的人，必须藏真心，说假话，不能露怯。 “他的死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江紫衣款款走到姜悯面前，居高临下望着她，笃定道： “偌大宗门，只有你与他有过冲突。我得知你曾在入宗之时，污蔑他抢你签子，然而你并不知，我表弟背后有我撑腰，无论分配去何处，都是一样的待遇，怎屑于去抢别人签子？真是可笑！” 李茂失踪的第二天，炼丹堂就察觉到不对劲，寻找几天无果后，便动用一种能判定人生死的仙家秘法，最终确定他的死讯。 这件事传到江紫衣耳中，又惊又怒。 她幼时承蒙李茂之母照顾多年，对李茂之母非常感激，后来，李茂之母老年得子，她便非常看重这位表弟，安排他进入东灵宗，还赠与许多修炼资源。 本来一个小小杂役，死了就死了，戒律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见多不怪。 但江紫衣得知李茂死讯后，凭借有一个当内门弟子的未婚夫，施压戒律堂调查此事，才知李茂曾于入宗分配时结仇姜悯。 戒律堂又通过摆渡点当值者调查到，李茂失踪那日，最后去了紫霞山坊市，正巧的是，姜悯那日在紫霞山坊市待了许久，才回流云峰。 听到这些信息，江紫衣哪还能坐得住，带着戒律堂的人与一个和李茂相交甚深的炼丹堂杂役，就急匆匆赶来流云峰。 在江紫衣看来，李茂有她帮扶，待遇极好，何至于去抢别人机缘？ 定是这乡里来的蛮横丫头血口喷人，且被揭穿后心有不服，才会对李茂痛下杀手。 她微微俯身，神色冷淡地盯着姜悯，语气中明显带着一丝凌厉的压迫之感。 “你这种来自穷乡僻壤之人，我见得多了，心思狠毒，谎话连篇，你还是早点承认罪行，免得后面受苦。” 姜悯曾见过许多趾高气昂的达官贵人，却没见过如此自负冷傲且自以为是之人，都被气笑了。 “是是是，我这种穷乡僻壤来的，大字不识一个，连自己抽的签子都不认识，吃撑了才去抢别人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你！” 江紫衣此行，本只为捉拿杀害表弟凶手，并不在意姜悯这种低贱之人，但闻言，她着实被姜悯这副阴阳怪气的厚脸皮激起一丝怒火，一个杂役，也敢顶撞她？她还未来得及举起手掌，教训她一番，一旁，一名身着杂役灰衣的少年连忙上前，谄媚道： “江师姐，打她脏了您的手，我来帮您打吧。” 那少年约莫十五六岁，是李茂的至交好友，和李茂生得一样虎背熊腰，微胖的脸上满是精明讨好的笑，将他那天生的高低眉衬得滑稽不已。 江紫衣收回手掌，看着姜悯沉声道：“这一巴掌，是我替死去的表弟教训你的，罗雷，你替我打！” “我与李茂也算是无话不说的知己了，就是您不说，我也得替死去的好兄弟报仇啊。” 罗雷向江紫衣讨好说着，走到姜悯面前，一边朝手掌呸了一口唾沫，一边冷笑地看着姜悯，道：“当日，我可是看着李茂去紫霞山坊市的，而你那天也在坊市待了许久，不是你杀的李茂，还有谁？” 他虽与姜悯无权无仇，但他凭借李茂之友的身份，加上告知许多李茂与姜悯冲突之事，才好不容易搭上这位前途无量的外门师姐，还能跟着过来抓凶手，此时肯定得好好表现，才能拿到好处。 于是，罗雷吐了口唾沫还不够，继续朝掌心注入灵力，然后扬起手掌，狠狠朝姜悯扇去。 姜悯哪是坐以待毙之人，呵，一个小小走狗，也敢扇她巴掌？她双手被制服着动不了，那还有脚呢。 罗雷的巴掌还未落下，姜悯神色一冷，骤然借力跳起，灵力灌注于双脚狠狠踢在罗雷胸口，将他猝不及防踢倒在地，制服她的两个戒律堂弟子根本没反应过来，此时才连忙抓紧她的双臂，不让她有任何动作。 “你竟敢……” 还未等江紫衣将惊怒之语说完，姜悯压根没管她，而是将灵力注入声音，朝一旁看戏的戒律堂管事铿锵有力质问道： “随意殴打杂役弟子，戒律堂都不管吗？” 蕴含灵力的质问之语，响彻这片后山。 余音久久回荡。 一直在房间里埋头修炼的其他杂役都被惊到，纷纷走出房间查看发生了何事。 然而场中如此多人，无人回答姜悯的质问。 拳头大的人才有话语权，这本是大家心照不宣的规则，但被一个小小的十岁女童稚声质问，那写在宗规上白纸黑字的东西，似显得滑稽可笑起来。 面无表情移开目光的戒律堂管事，站在走廊下的钟渠等人，都沉默着没有说话。 姜悯将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忽得自嘲笑了笑，确实，在仙宗里，是非对错什么，都不再重要了。 “随意殴打？这本就是你欠李茂表弟的债。” 江紫衣那本就冷淡的眉宇间，多出几分冷厉之色，她沉声吩咐两名戒律堂弟子：“按住她。” 她几步上前，扬起手掌，掌心处汇聚莹莹灵力，无论姜悯是不是凶手，今天，她都要狠狠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杂役。 从地上已经爬起来的罗雷捂着胸口，见此场景，面露得意之色，这死丫头竟然踢她，有的是人能收拾她。 姜悯虽被压着双臂，被迫折腰，但她丝毫不服软仰起头，一双幽黑眸子定定看向江紫衣，眼眶泛着赤红，盛满了倔强的狠劲。 今天所受屈辱。 总有一天，她会还回去。 “住手。” 江紫衣正欲落掌，手腕却被人紧紧握住然后甩开，她心中一骇，以她炼气十一层的修为，竟没有发现有人靠近，来人定是比她修为还高之人。 她连忙转身，看见来人时，气顿时消了大半。 第12章 只恨自己 “陈师叔。” 江紫衣连忙作揖行礼。 阻止她的人是藏书阁管事之一，陈颜，一名两鬓斑白，但颇有书香气质的老妪。 藏书阁三名管事，虽说只是筑基境，但各个来头都不小，极少有人敢招惹他们，比如这位陈管事，出身内门清微峰，原是金丹修为，因受过重伤，金丹破碎，修为才跌落至筑基。 “藏书阁重地，为何在此喧哗？” 老妪的目光落在被戒律堂弟子困住的姜悯身上，刚才姜悯那蕴含灵力的质问之声，连藏书阁内都能隐隐听见，算是违反流云峰禁止喧哗的规矩，所以她会离开藏书阁，前来查看。 江紫衣认真解释道：“陈师叔，我表弟李茂莫名失踪死去，尸骨无存，这个叫姜悯的杂役与我表弟有过冲突，极有可能是凶手，所以我与戒律堂的人前来调查。” “调查便调查，需要动手吗？” 老妪看起来温和善言，但态度没有丝毫退让。 “是我一时情急，冲动了，我这就让戒律堂按流程办事。” 此时，江紫衣已恢复了清冷从容的模样，前后态度如天壤之别，令姜悯仰头看向老妪，心里生出一丝羡慕之意，这就是有权有势的修士。 “若我也有这样强大的修为，便是光明正大杀了那李茂又何妨！无人再会质问我。” 刚才那灵力喝问，也是她有意为之，她知道今天当值的两位管事，一位是一心向道、刚正不阿的陆清泉陆师叔，另一位是平易近人、慈祥和蔼的陈颜陈师叔，她高声喧哗坏了流云峰的规矩，只要这两位师叔能来，她便不用受江紫衣的仗势欺人。 最终，她赌赢了，如今陈师叔站在这里，戒律堂就得按规矩办事。 有藏书阁管事压阵，那戒律堂管事见躲不掉，只好站出来道：“我来问吧，姜悯，当日你在紫霞峰坊市，为何待了半日才回流云峰？” “我第一次去坊市，见坊市新奇热闹，就多逛了些时辰。” “为什么要去坊市？” “那天正好发年钱啊，我拿到钱，就去逛坊市了。” “你在坊市买了一张雷霆符，一张火剑符，如今都还在吗？” 戒律堂管事直接问到关键，若姜悯真能杀掉同阶的李茂，肯定需要借助外力才行。 姜悯心惊于戒律堂竟调查得如此详细，看来以后行事得更加小心，她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面上也不动声色，回答道：“两张灵符都在，在我怀里。” 幸好李茂的储物袋里也有一张火剑符，她拿出来了，不然现在还真不好解释。 一旁，罗雷一直在察言观色，见戒律堂管事有所顾忌，又见江紫衣在微微皱眉，便心思一动，插话道： “那个，抱歉打断师叔审问，既然问不出什么，不如直接搜搜她身上，看看有没有赃物，据我所知，李茂身上可有不少好东西，若真是她杀了李茂，定会将那些好东西据为己有。” 此言一出，戒律堂管事先是看向老妪，见老妪没有出声反对，又看向江紫衣，见江紫衣面露满意之色，才对姜悯道： “接下来，我会命人对你搜身，搜寻你房间中的财物，若没搜出任何东西，便视你为清白，你可配合？” 姜悯的目光从每人身上掠过，又是这样啊，她的命运被人三言两句定夺，她即便回答是与否，又有什么区别？ 可她现在除了无能狂怒，还能做什么？ 她握紧拳头，将眼里所有涌动的神色，那些不甘或屈辱或仇恨，尽数收敛进眼底，随后，露出一副没心没肺似的神色，随意道：“你们尽管搜咯，反正我姜悯从来问心无愧，不做任何亏心事。” 闻言，那罗雷面色一喜，主动道：“搜身这种麻烦事，就由我替江师姐与吴师叔……” 他的话还未说完，未曾想一直没有开口的老妪，突然抬手指向江紫衣，声音有些冷道：“你来搜姜丫头的身，搜完身，我再陪你去她房间走一趟。” 江紫衣闻言便明白，若是让男弟子搜姜悯之身，真的会触怒眼前这位陈师叔，她拱手道：“是，师侄来搜吧。” 她朝姜悯身上摸去，从她怀里掏出一本书，两张灵符，一个袋子，她看那本书上写着《迷踪步》几个字，轻轻蹙眉，露出一丝嫌弃之色，再看灵符，正是一张雷霆符、一张火剑符，最后检查袋子，袋子里只有八块灵石和三枚培元丹。 只有这点？ 江紫衣又去摸姜悯腰间，摸到一个小袋子，她将那袋子扯下，打开一看，问道：“阴冥砂？你这种小杂役随身带这个做什么？” 姜悯接过她的话，笑盈盈地说：“我这种小杂役啊，修为低，没能力，打不过坏人，只能买点这种小东西，防身用呢。” 江紫衣听出姜悯阴阳怪气之意，心中微怒，但有老妪在旁，她只得收敛脾气继续搜身，直到没在姜悯身上发现其他物品，便将搜出的东西塞进姜悯怀里，朝老妪作揖： “搜身完毕，麻烦陈师叔随我走一趟她的房间。” 老妪没吭声，只是抬脚朝姜悯房间走去，江紫衣连忙跟上。 最终，江紫衣什么赃物都没搜到，只发现一个乾坤袋，里面装着一些不值钱的妖丹胚，她并未在意，经常会有人捡这些在宗门里没人要的垃圾，去宗门外倒卖点小钱。 江紫衣走出房间，看向那个还被制服着的女童，内心依旧怀疑是她杀了表弟李茂，可如今找不到赃物，她就没有办法将姜悯带走，给她小姨娘一个交代了。 “调查清楚了？”老妪跟在她身后，慢慢走出来。 “回陈师叔，调查清楚了，没有了找到任何赃物。”江紫衣敛眸道。 “还不赶紧走？” 江紫衣连忙朝她作揖道：“辛苦您来一趟，我与戒律堂就不打扰您了。” 那两个戒律堂弟子也是赶紧松开姜悯的手臂，跟着江紫衣等人灰溜溜离开。 姜悯动了动有些发僵的手臂，朝老妪拱手一礼，道：“谢谢陈师叔。” 老妪没有回应，而是先看向走廊上旁观的其他杂役，“都散了吧。” 钟渠等人闻言，皆朝老妪行礼，回各自房间去了。 等所有人走后，院子里只剩姜悯与白发老妪，姜悯看了眼江紫衣离开的方向，面无表情。 “恨这些人吗？”老妪突然问她。 姜悯摇摇头。 “不恨？” “陈师叔，我只恨我自己。” 第13章 炼气二层 姜悯的话没说完，但老妪听懂了她的意思。 接着她认认真真，朝老妪深深再作一缉，真诚道：“谢谢您，如果不是您来主持公道，我今天还不知该怎么办呢。” 老妪只是淡淡笑了一下，便转身离去，回藏书阁当值了。 山风起，庭院骤清冷。 只有姜悯站在院中，看向江紫衣等人离去的地方，捏紧了小小的拳头。 “我只恨我自己，还不够强啊……” 另一边。 流云峰摆渡点。 等戒律堂的人率先告辞离开，江紫衣也准备离去时，罗雷连忙叫住江紫衣，道：“江师姐，我真能确定，就是那个丫头杀的李茂，但她太过狡猾，直接调查她，怕是得不到任何结果。” “你为何笃定就是她？” 江紫衣淡淡看了罗雷一眼。 其实她心中也直觉姜悯就是凶手，可没有证据，即便她以权压人，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将人从流云峰带走。 听见江紫衣询问，罗雷心中暗自腹诽，如何笃定？当然是因为作为朋友，他知道李茂天天都在想怎么对付姜悯。 领年钱那天，他和李茂一起排队，也同样看到了姜悯的身影，领完钱后，李茂没有跟他回去，他便猜测李茂很有可能去对姜悯下手，没想到，这一去，把自己搞没了。 但罗雷不会把这些事告诉江紫衣，毕竟，他怎么可能在江紫衣面前，说她表弟是个心狠手辣之人呢？他得使劲夸李茂，将李茂塑造成一个受害者才行。 “时间，地点，动机，都对得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许是她狡猾，知道会有人找到她头上，于是掩盖了所有杀人痕迹，还把得来的宝物都藏了起来。” “江师姐，李茂兄弟之仇，无论如何都得报，眼看就有个上好的机会。” 罗雷已经摸清楚江紫衣的性格，于是没有卖关子，继续道：“您修炼天赋极好，眼看就能成功筑基，我想以您的天赋，一定早早有内门长老看中您，想收您为内门弟子吧。” 罗雷时刻注意着江紫衣的神色，见她默认了自己的话，笑道：“嘿嘿，等您成了内门弟子，就有一个选择随侍杂役的特权，到时候，您将姜悯那可恶的丫头选上，带到身边，不就任您处置了吗？” “反正，随侍杂役一旦出现意外，又能再选一个。” 江紫衣听完罗雷的建议，见那载人的飞舟已经送完戒律堂的人回来了，便淡淡道：“待我筑基时，再提此事吧。” 虽然江紫衣的态度模糊不轻，但罗雷连忙哈着腰欣喜道：“好的！祝江师姐筑基顺利，到时候，我来帮您处理这件事情，您尽管放心。” 罗雷心中满是狠意，反正已经将那个叫姜悯的杂役得罪死了，还不如借江紫衣的手将她处理干净。 借此机会，还能抱上这位准内门弟子的大腿。 接下来。 就等江紫衣筑基的好消息了。 …… 深夜。 房间里，姜悯盘膝而坐，眼前放着一本《通灵功》，翻到第二卷的位置。 白天所受屈辱，她谨记于心，不敢忘却，但更重要的，还是得尽快提升实力，才能不靠任何人，不被人欺。 不然，再怎样愤怒不甘，也只像跳梁小丑一般，惹人笑话罢了。 “总有一天你会比他们都要强大，现在，开始修炼吧！” 姜悯的目光，落在眼前功法上，入夜前，她已阅读了好几个时辰的《通灵功》卷二内容，将功法熟稔于心的同时，心也静下来了。 只见卷二《序》曰： “阴阳立焉，五气顺焉，四时行焉，道之始也。 时岁值春，万灵行木，岁分甲乙，二三其数。 阳沉阴腾，两仪和同，五行妙凝，草木始萌。 若夫五行，皆化木灵，涵养本源，以待春生。” 《通灵功》所划分的炼气阶段，共有十二层，除却第一层与第十二层，其余十层境界，皆以五行、四时、十天干相配。 炼气一层，是入门阶段，须经修炼积攒大量灵力，堆砌境界基础，形成阴阳四时之气象。 炼气二、三层，属木，属春，配甲、乙，想要跨过炼气一层到炼气二层的门槛，须将丹田里的五行灵力，全部化作木行，主修木灵力。 直到修炼至练气四层，就是用木灵力去生发火灵力，届时已过春生之时，来到夏长之境，丹田里有足够灵力储备，便可开始学习法诀…… 现在。 姜悯要做的，就是将体内的灵力全部化作木灵力，涵养灵根本源，稳固神识灵台。 所以，这一步就显得尤为重要，涉及性命本源，关乎未来道基，若是行错一步，很有可能损伤根基，无法挽回！ 姜悯再三确认没有疑问与困惑后，便静息凝神，进入修炼状态。 神识内视，只见丹田里的灵力经过几日巩固后，气象运转更是分明，显得玄妙无比。 “肝为青童神，属木主生发。” “接下来便将灵力通过肝官来转化吧，要一鼓作气转化完毕，不得中断，若是中断便会元气大伤，只得再蕴养重来。” 姜悯将这些注意事项谨记于心，用神识调动一丝灵力，开始运转炼化。 不知过了多久。 她身上气息突然一阵剧烈动荡，随即，她缓缓睁开眼，小脸失去几分血色，略显苍白憔悴。 “……失败了啊。” 姜悯苦着小脸，如同打了霜的茄子一般蔫蔫的。 要炼化的灵力太多，她一个不小心，就没能已经炼化好的木灵根稳固好，落得个失败下场。 但她很快振作精神，拿出一枚培元丹服下，开始调息。 “幸好还有培元丹可以稳固灵力，恢复元气，再来！” 然而。 没有师长指点的情况下，即便功法说得再详细，姜悯还是走了不少弯路，第二次转化，又失败了。 “再来！” 又失败了。 姜悯低头，看着掌心里的最后一枚培元丹，反复回顾刚才的失败经验，正思考要不要一鼓作气继续尝试，脑海里灵光一闪，想起先前在明若水借给自己的书中看到的几句口诀，好像正是刚才她失败的教训。 “气守混元无缺齐，如同春种一胞衣。” “刚才，炼化后的木灵力，总是安置得不妥，所以才落得个动乱下场，不如就按照这个口诀所说，试试凝成混元无缺之象，如同种子的胞衣一样。” “再来！” 姜悯将仅剩的最后一枚培元丹吞下，再次尝试炼化。 这回按照那口诀来修炼，果真有效，丹田里原本自然成象的灵力，逐渐被一一转化为青色木灵力，随着最后一点灵力转化成功，所有木灵力齐归丹田。 哗！ 只见，丹田之中，比炼气一层凝练上许多的青色木灵力，微微荡漾着，一种平和舒泰之感油然而生。 终于。 炼气二层。 第14章 桃枝异变 姜悯激动地欢呼雀跃，从床榻上跳起来。 没想到这一蹦，没适应炼气二层的力量，直接将头重重撞到房梁。 “哎哟！痛痛痛……” 姜悯捂着头，蹲下连连哀嚎。 炼气二层对身体的提升如此大么，她的气力和弹跳力，竟又强了一些。 明明头顶还痛着，可感受体内增强的灵力，姜悯复又咧嘴笑起来，炼气二层这道门槛一过，以后的属性转换，那就简单多了。 至于再后面的修炼困难，那就以后再说，现在还早着呢。 她欣喜之后，神念一动。 丹田里的灵力逐渐收敛波动，约莫只有炼气一层水平，这种收敛修为的方式非常简单，每个人一学就会，只要不出手，就不会暴露修为，所以出门在外，别人显露出的修为不一定都是真的。 姜悯也是希望低调一些，毕竟一年时间就炼气二层，在杂役弟子中完全就是另类的存在。 她朝窗外看去，夜色依然冷清，只有寒蝉清鸣。 “既然还未天亮，那就继续修炼。” 姜悯盘膝而坐，进入修炼状态。 虽然，现在的她尚且弱小。 但总有一天，她会比江紫衣那些人，更厉害，更强大。 自小刺头深草里，而今渐觉出蓬蒿。 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 …… 一晃眼，三年半过去。 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 流云峰上。 后山梅林，寒梅点缀琼枝腻，雪里已知春信至，点点寒梅间，忽有一道轻巧身影掠过，快若幻影，只留一阵迅疾清风，吹落雪梅一地。 雪地里，不见任何脚印。 待那身影停下后，才见得人影真面目，那是一名穿着杂役服饰的灰衣少女，梳起发髻，手持短剑，神色轻快灵动，洋溢盈盈笑意。 她左手袖袍一拢。 露出藏在掌心里的一张黄色灵符。 “灵符一道。” “念咒方式共有三种，言咒，微咒，心咒。” “言咒是大声念出。心咒是在心中默念咒语，不会被他人发觉，但这种方法早已失传。微咒则是只有自己能听见声音，真难学啊，不过学了许久，终究也是学会念微咒啦。” “我还学了腹语，这样，即便遇上棘手的对手，也能凭借身法与其周旋，同时悄悄激活灵符，用腹语念动微咒，如此一来，就不被对方发现我在念咒，打个出其不意。” “希望能用这种方式在青云会上获得奖励，我财力有限，欠缺灵器与好的武技，只能这样应敌咯……” 梅林中练武的妙龄少女。 正是姜悯。 三年多时间过去，凭借神秘桃枝，她顺利修炼至炼气三层，遥遥领先其他同龄杂役。 可继续修炼没多久。 她不得不停止吞噬妖丹胚。 因为。 桃枝出问题了！ 由于吞噬太多妖力，她丹田里的桃枝，竟悄然生出几个血色花苞，极为妖异，仿佛要活过来一般。 除此之外，自那妖异花苞出现后，桃枝开始散发强大妖力，她的丹田无法承受这种力量，时时都在隐隐作痛。 姜悯不知这是什么情况，也不敢询问任何人。 但有一件事情能够确定。 短时间内，她不能再用桃枝辅助修炼了。 由于急需资源进行修炼，姜悯便冒险前去紫霞山，将藏在附近的乾坤袋找出，用乾坤袋里的五十三块灵石修炼，毕竟那些灵石不能明面使用，只得作修炼用途。 可她没想到。 一块下品灵石里的灵气，竟只和一枚妖丹胚里的妖力差不多，她花光那五十三块灵石，都没看到炼气四层的门槛。 那该怎么办呢？ 若是按部就班修炼下去，不知多少年才能达到炼气四层，摆脱杂役身份。 她可没忘记，还有个不甘心放过她的江紫衣，若那江紫衣成为内门弟子，她只能任由其搓圆襟扁，内门弟子本身，就代表着特权。 所以，姜悯盯上了最近的青云会。 青云会。 杂役弟子最大的机缘！ 只限骨龄三十岁以下杂役参与，登擂比试，最后胜出前十者，获得三种奖励。 一枚可以精进修为的灵丹。 一次进入聚灵谷修炼十日的特权。 一次进入藏书阁的机会。 这三个奖励对于杂役弟子，有着莫大吸引力，每次青云会的比试，都是一场腥风血雨。 本来姜悯并无参加青云会的打算，只想低调修炼，在她看来，桃木枝足以辅助她快速修炼至炼气四层，可如今，脱离桃枝帮助，她只得自己，去搏一搏机缘了。 “这次青云会，一定要夺得前十名次啊。” 夕阳沉落，群峰倏暝。 姜悯才反应过来，她已练了大半日，该回去了。 “今天过年欸，回去贴春联了。” 姜悯雀跃回到藏书阁后面的小院，院子里，已架起一口大锅，锅里咕嘟咕嘟烧着热汤，香喷喷的妖兽肉在汤里翻滚。 三人正围着锅忙碌，白发苍苍的赵吉赵师兄，不惑之年的钟渠钟师兄，还有与姜悯同一年进来的杂役秦耕耘，他是修仙世家的家仆之子，被其父送来东灵宗，寻求机缘。 “你们都煮起来了？” 姜悯有些惊讶，接着连忙愧疚道：“哎哟看这，我回来晚了啊，我来帮着贴春联吧！” 赵吉一边搅动汤里的妖兽肉，一边笑呵呵道：“不晚不晚，是我们嘴馋，什么都还没做，先把锅架起来了，你先去房间休息一下吧，让耕耘贴春联去。” “对对，我来吧。”秦耕耘是一名肤色黝黑的少年郎，笑呵呵的，看着是个老实人，但平时为人处世也很老道。 姜悯眼疾手快，连忙抢先将放在一旁桌子上的春联拿在手上，一本正经道：“我来我来，大过年的，贴春联的人肯定能沾到更多福气。” 钟渠等人被她的话逗乐，纷纷笑起来。 说起来，张罗过年这事儿，还是姜悯她发起的，往年的流云峰，即使在过年也冷冷清清，大家都是修道之人，对世俗节日早已看淡，他们要过的节日都与修仙之人有关，例如每年的东灵祖师诞日，东灵宗都会举行盛大仪式，祭拜祖师仙灵。 姜悯拿了春联，在每个房间门口都贴上，赵吉看着她忙碌的身影，问道：“最近你在后山习武，准备参加几日后的青云会吗？” 流云峰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加上修行之人神识强大，姜悯习武难免会有动静，瞒不过其他人。 姜悯一边仰起脖子贴横幅，一边回答：“是啊，凑凑热闹嘛。” 闻言。 钟渠等人一惊。 姜悯还年轻，又只有“炼气一层”，去参加青云会肯定会吃亏。 钟渠停下手中的活，连忙急道：“你确定吗？去参加青云会的，多数都是炼气二层之人，甚至还有炼气三层的，不仅每一层之间的差距很大，那些敢参加青云会的人，手中有灵器，有灵符，一个不小心，是会出人命的！” “师妹，青云会哪里是凑热闹的地方？你没看到三年前那场比试？打得可惨烈了，有两个杂役当场重伤，最终不治身亡。”秦耕耘也连忙劝道。 钟渠脸色微沉，语重心长劝道：“你还年轻啊，如果真的很想参加，可以等下次，下下次，现在，先好好修炼都行，好吗？” 姜悯心中微暖，明白大家都是在关心她。 她双手合十，面露无辜说道：“谢谢师兄们，我肯定有分寸的，你们相信一下我吧，我真的很想去参加一下下。” 钟渠见劝不动姜悯，有些无奈，撇过身子去生闷气。 一旁的老人赵吉笑了笑，道：“那你可得小心了，杂役里藏龙卧虎，多的是有来历之人，有的人还身怀灵器，若是不敌，你就立刻认输。” “会的会的，若是我打不过人家，马上就跑。” 姜悯嘿嘿一笑。 虽说如此。 但只要有机会，那青云会的奖励，她一定会努力争上一争。 现在，就等青云会到来了。 第15章 再遇罗雷 几日后。 青云会至。 清晨，云雾窈窕间，银装素裹的东灵宗群峰，还有些许清冷寒意，但青云会所在的这片山头，无数飞舟纷纷而至，广阔的青石广场人山人海，气氛火爆非凡。 广场中央，有着十个宽阔石台，正是这次青云会的比试擂台。 在这十个擂台上，最终将胜出十人，获得让无数人眼红的丰厚奖励。 姜悯等流云峰上的杂役，也乘坐一艘飞舟而至。 飞舟上除了前几日一起吃肉喝酒的钟渠等三人，还有常年深居简出的明若水。 明若水比姜悯大一岁，出身修仙大族，生得极为漂亮精致，气质出尘凌霜，只是发髻简单挽起，露出饱满额头，便显得明艳动人，只是她常年少言寡语，冷着一张生人勿近的脸，不喜与人交往，流云峰上，只有姜悯与她走得最近。 明若水说她也要参加这次青云会。 姜悯等人并未太意外，明若水从小便开始修炼，如今已是炼气二层，参加青云会绰绰有余。 一下飞舟，姜悯便热切挽着明若水的手臂，说道：“明师姐，我们赶紧去报名，听说只有三百二十个名额，去晚就没了。” 明若水并不适应与人如此亲密，但姜悯经常这样挽着她，久而久之，她也就习惯了。 一路过来，她眉峰微沉，似是有些心事重重。 闻言，蹙眉问道：“你认真的？你以后还有许多机会，为何不再修炼几年？” 姜悯弯着眼眸，嘿嘿笑道：“我是什么人，师姐还不知道嘛？即便以后还有许多机会，但从现在开始的每次机会，我都想牢牢抓住。” 明若水张了张嘴，却说不出更多劝告的话。 姜悯是个什么人？ 当年姜悯找上她时，她明确告知别来烦她修炼，但姜悯却厚着脸皮挡住她欲关门的手，跟她谈条件，用帮她干活的代价请求她教授识字。 本来，她每日干活需要花两个时辰，但作为交换，姜悯帮她干活，她只教姜悯一个时辰，相当于，她多赚了一个时辰用于修炼。 但姜悯没有任何怨言，而且学习非常刻苦，只花了一年时间就认得大部分常用字，还学会基础仙理，成功开启灵窍。 明若水就知道，姜悯这样的人，八面玲珑，会抓住所有机会求上进，这样的人，虽只是五灵根，但即便在明氏家族这种修仙家族之中，都极受欢迎。 “随你吧。” 明若水似是不耐烦地淡淡道，但姜悯还是听到，接着，她小声说了一句：“……那你小心点。” 姜悯心中。 又是开心又是好笑。 明师姐还是一如既往的刀子嘴豆腐心呢。 还记得她来东灵宗的第一个冬天，从未想过这里冬天会如此寒冷，她尚是凡人之躯，冻得浑身发僵，又没钱买炭，只得自己烧些煤炭，还将自己熏着了，明若水发现后，一边骂她又蠢又笨，一边送她许多上好的炭火，用的理由则是：“如果你冻死了，谁来帮我干活？” 要不是明若水，说不定她连那个寒冬，都撑不过去。 还有许多许多事情，明若水其实都过帮她，这位性子虽冷，但心是极好的，这些恩情，姜悯心里都记着呢。 两人登了名字，领取各自号牌，只等待会儿抽签，确定比试对象。 整场青云会，一共三百二十个名额。 两两切磋，比试五轮，最终胜出前十。 “真是倔丫头，劝不了你，那你就小心一些。”钟渠看着已经拿到号牌的姜悯，只得无奈道，“虽说比试点到为止，但在擂台上，为了生出胜负，许多管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涉及性命危险，都不会出手，所以，你一遇见危险，就马上认输，管事就会出手救你，记住了吗？” “嗯嗯！” 姜悯连连点头，答应地很是痛快。 当三百二十个名额报完，比试便开始了。 十个擂台同时进行，一组比试结束，就立刻抽下一组，杂役之间都不过练气一二层，最高也只有几个炼气三层，比试何其简单，每一场很快就结束了。 第一轮，姜悯比较幸运，对手只有炼气一层，她以飘忽无踪的步法近身，将短剑搭在对方脖子上，比赛就结束了。 明若水也是顺利赢得比试，她身家颇丰，有一件护身软甲可以防御，也有一把中品灵剑，削铁如泥，还可发出剑气，遇见的对手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第二轮开始，明若水先被抽中比试，她的对手竟然是…… “罗雷？” 姜悯皱眉，当然记得罗雷此人，李茂的好友，江紫衣的走狗，当初还想扇她巴掌，搜她的身，几年不见，他生得愈发高大威猛，身材雄壮，看着极不好惹。 擂台上。 罗雷也是皱眉看着自己的对手，心中思索道： “我明明打点好师叔，让我与流云峰的姜悯对上，没想到郑师叔会错意，把流云峰的另一人抽出来了。” 在报名点，罗雷看到姜悯也在报名，于是生出对付她的心思，正好，负责抽选号牌的师叔是他好友的族叔，他便打点一番，让那郑师叔暗自操作，让他对上流云峰的人，没想到闹了这个乌龙。 “此女颇有来头，但遇上我，她也输定了。” 罗雷双掌一握，从储物袋里拿出一对极为沉重的鸳鸯流星锤，流星锤上有着一根根锋利的长刺，泛着尖利锐芒，一旦沾到，就是血流如注的下场。 明若水见到罗雷的流星锤，微微蹙眉，拿出一柄泛着寒芒的长剑，长剑上，淡淡青芒如流水般不断流淌，明显是一件颇为珍贵的灵器。 她虽来自修仙世家，但对于流星锤这种武器，只闻其名，未曾亲眼见过，但很明显，她的长剑会被这种软兵器克制，对方也是炼气二层，此局不好打。 “开始比试！” 管事话音一落。 罗雷粗大有力的双臂沉沉一提，左右两个沉重的鸳鸯流星锤便飞甩而出，朝明若水砸去。 明若水一个闪身躲开，罗雷接连打横一甩，其中一个流星锤便朝明若水扫去，另一个流星锤也没闲着，从空中朝明若水甩去，封住了明若水所有可以躲开的退路。 罗雷这一对流星锤使得虎虎生威，看得擂台下的人，纷纷叫好。 “好！” “这对流星锤虽不是灵器，但他用得灵活且有章法，和冯玉的火蝎鞭都有的一比，极难提防。” “这美人儿看着面生啊，真漂亮，以前从未见过，不过，面对这鸳鸯流星锤，怕是会输了。” 台上，明若水被封死所有退路，脚尖一点从地面跃起，躲过横扫的流星锤，随即抬手将灵力注入手中长剑，朝天上砸来的流星锤斩去，一道锋利无比的青色剑气随之而出，砍在流星锤上。 叮！ 只见剑气与流星锤相碰，只在上面留下一道浅浅豁口，但并未斩开，明若水瞳孔一缩，她手中长剑乃是中品灵器，剑刃与剑气皆可削铁如泥，竟未将那不是灵器的流星锤斩成两截？！ 那流星锤眨眼间便砸向明若水，她在空中一个侧身躲开。 但罗雷手腕一震，看似笨重的流星锤灵活一转，砸向她的左臂。 咔嚓！ 伴随着一道清脆的骨裂之声，流星锤重重撞在她左臂上，一道道尖刺瞬间扎进血肉之中，明若水痛呼一声，从空中坠落。 罗雷哈哈大笑，用力一扯，那流星锤的尖刺，硬生生带着许多血淋淋的肉丝从明若水左臂中扯出，痛得明若水两眼一黑，差点昏死过去。 第16章 交战罗雷 明若水狼狈倒在地上，左臂已是一片血肉模糊，额头冒出阵阵汗水，但她右手重重将剑扎在地上，撑住自己的身体，让自己不能倒下。 “不，我不能输……” “我要赢！” 罗雷拖着一对流星锤，朝明若水走了两步，笑道：“美人儿，看你这副娇滴滴的模样，怕是没怎么打过架吧？你生得这么漂亮，怎么不去嫁个好人家，干啥在这拼死拼活？不值得啊。” “闭嘴！” 明若水咬着牙骤然跃起，手中长剑清鸣，一道道剑气朝罗雷斩去，罗雷面色微变，连忙舞动流星锤抵挡。 叮叮叮叮叮叮！ 幸好他从小跟着父亲学习流星锤，已经练得炉火纯青，将明若水斩出的剑气一一挡下，加上这对流星锤，是他花费所有身家，用一种叫玄星陨铁的材料打造而成，虽不是灵器，但寻常灵器都砍不动它，即便明若水拿的是中品灵器，也只能在流星锤上留下一道道缺口罢了。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 罗雷冷哼一声，双臂重重一甩，两个流星锤一前一后，毫不留情朝明若水砸去，明若水一个翻滚躲过，又加重左臂的伤势，痛得她难以忍受。 然而，那流星锤竟像长了眼睛一般又朝她追来，比她速度还快上几分，她的剑招被流星锤完全克制，剑气也砍不破，如何还能应对？ “我认输！” 明若水眼看躲不了流星锤的攻击，狼狈地大喊一声，双目忽得落下两行泪水，露出绝望之色。 擂台边的管事一挥手，一阵灵力劲风刮过，将罗雷的流星锤挡住，宣布道： “罗雷胜！” 一直在台下的姜悯见明若水受伤不轻，爬上擂台，将明若水扶下去。 “明师姐……” “走开！” 明若水心情极差，朝姜悯大吼一声，随后重重推开她，踉踉跄跄朝人群外走去。 她容貌极美，即便狼狈受伤也美得惊心动魄，许多人注视着她离开，目光各异，姜悯见此，更是担心她独自一人会出事，被推开也不恼，再次追上去。 “明师姐，我带你去找大夫吧？那边有几个大夫值守，专为今天的弟子医治，你的手臂——” “滚！别来看我笑话！” 明若水沉喝一声，竟朝姜悯挥剑，吓得姜悯瞳孔一缩，连忙侧身躲开剑锋，好家伙，这可是中品灵器，能要她的命啊。 她又惧又急，只得后退几步，朝明若水喊道：“明师姐，你的手臂要紧，先治治吧。” 明若水只是怒气上头，挥剑后，才骤然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在干什么荒唐事，连忙将长剑收起来，不知所措，挂着泪水的脸上露出慌张之色。 “抱歉，我……不是，我不是故意……” 她语无伦次地道歉，忽然坐在地上，掩脸而泣，绝望之情弥漫而开。 明若水从来很注重仪态，举手投足之间，仿佛尺子量过一般规矩从容，姜悯从未见过她如此崩溃和失态过，好似她失败的不是一次比试，而是整个人生，姜悯不解为何如此，但她知道眼下需尽快给明若水疗伤，不然其手臂可能会废掉。 姜悯见钟渠等人此时赶来，朝他们道：“明师姐受伤了，好像是手臂骨裂，我去叫大夫过来。” “你去吧，我们看着她。”赵吉说道。 姜悯拔腿就朝大夫值守的地方跑去，心中叹道：“明师姐今天一直都有心事，加上如此在意这场青云会的输赢，怕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啊。” “该死的罗雷，下手如此之重，要不是明师姐认输，怕是非死即伤了。” 姜悯正想着罗雷，就迎面撞见他，罗雷见到她，乐呵一笑，立刻用高大身躯拦住她的去路。 “让开！” 姜悯忙着找大夫，没空跟罗雷纠缠。 “诶，我就不让。”罗雷死皮赖脸伸出手臂，将她想走的这边路拦住，笑得意味深长，“死丫头，看你急匆匆的，这是要干什么去啊？” “当然是去送你投胎啊。” 姜悯冷笑一声，道：“怎么，之前没被踹够，还想被我踢一脚？” 闻言，罗雷面色一沉，但想起他已经和抽签师叔打点好，若是姜悯这一场通关，下一场就会将他和姜悯抽到一组比试，阴沉面色便稍缓一些。 “哼，你就嘴硬吧，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你！” 罗雷觉得现在纠缠她也没什么意思，于是指着她，语气阴鸷，随后扬长而去。 转身时，他嘴边扬起一抹冷冷笑意，心道：“祝你第二场侥幸通关，这样，下一场，你就别想站着从擂台上走下去。” 如果他能在擂台上，“光明正大”将姜悯打成重伤，甚至不治身亡，在江紫衣那里，岂不是大功一件？他再厚着脸皮要些好处，傲气的江紫衣不可能不给。 没了罗雷阻拦，姜悯很快找到值守大夫，将其带到明若水那里为她医治，将伤口处理好，加上明若水身上本来就有上好疗伤药物，一番处理后，明若水的手臂就有恢复的可能。 接下来，姜悯上擂台参加第二轮的比试，遇上一名炼气二层的弟子，那弟子练刀，大开大合，但被姜悯抓住破绽近身，最终姜悯险胜。 姜悯连赢两轮。 流云峰等人察觉有些不对劲。 但仔细想来，姜悯才修炼几年，怎么可能就炼气二层了？便觉她应是运气好，加上身法灵活，才能赢得比试。 第二轮的比试，在热烈的气氛之中结束，随之而来的，是竞争愈发激烈的第三轮。 如今还留在比试中的杂役，几乎都是炼气二层，少有几个炼气三层者，已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他们最有可能获得胜利，也最有可能脱离杂役身份，一飞冲天。 “二十七号，一百二十四号！” 姜悯听见自己的号牌名，一百二十七号，但她的对手二十七号，不正是罗雷吗？ “姜师妹小心点，这人曾经针对过你，很有可能对你下死手。” “他的流星锤完全克制你的短剑，若是不敌，立刻认输。” 钟渠等人担忧道。 “放心，我会注意的。” 姜悯走上擂台，看见站在对面的罗雷，微微蹙眉。 哪有这么巧的事情？罗雷接连两个对手，都是流云峰之人，其中多半有什么猫腻。 “死丫头，这么巧啊？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 罗雷拿出他的一对鸳鸯流星锤，脸上洋溢着笑容，颇有些狠辣意味。 “是很巧。” 姜悯也是笑笑，道：“怎么，当狗当上瘾了，还这么喜欢叫唤？” 闻言，罗雷骤然冷下脸色，森然道：“现在再怎么伶牙俐齿，也只是逞口舌之利罢了，我不知道你哪来的勇气，竟敢参加青云会，既然来了，就得知道狂妄自大的后果。” “让你看看，你我之间，到底有多大差距！” 他沉喝一声，双臂一甩，两个流星锤如离弦之箭，迅疾朝姜悯砸去，若直接砸在她身上，少不得将骨头都砸碎。 第17章 罗雷战败 姜悯早在走上擂台时，藏在袖子里的手便捏起一张疾身符，在罗雷说话之时，已站在离他有些距离的位置，悄然激发疾身符，腹语念道： “驱风成真，速降我身，风云聚来，急急疾成！” 流星锤这种软兵器，大开大合，灵活多变，难守易攻，完全克制她的短剑，她必须借助灵符力量，才能有获胜之机。 呼。 罗雷的流星锤眨眼而至，姜悯忽然一跃而起，如同一阵清风一般轻松躲开，随后快速朝罗雷身后绕去。 罗雷见她如此身速，收敛起脸上的轻视之色，变得认真起来。 “好快的速度，难道她使用了灵符？可我并未看见她张口念咒，怎么做到的？” 他并不知姜悯特地练了微咒之法与腹语，结合起来，极难使人发现她在念咒。 “哼，任你再快，也快不过我的流星锤。” 他预估姜悯位置，抬脚将流星锤的铁链缠绕一圈，随后猛然朝姜悯移动的方向踢去，原本往身前的流星锤骤然改变方向，朝他身后狠狠砸去。 姜悯眼见前路被拦，一个仰身滑步，从呼啸而过的流星锤下方擦身而过，她余光瞥见罗雷的位置，左手凝聚一道灵力，将藏在掌心中的阴冥砂，用力朝罗雷撒去。 “木灵力？！” 罗雷面色微变。 敛气术虽简单好学，人人都会，但缺点是出手就暴露，姜悯这一出手，浓郁的木灵力波动显露无疑，让罗雷心中一沉。 灵力行木，不是炼气二层就是炼气三层，她才修炼几年？肯定不是炼气三层，但即便只是炼气二层，也值得让人震惊，这等速度，在杂役中都算得上极快了！ “如此修炼速度，必须尽快除去，不然将成心腹大患。” 罗雷心中，对姜悯生出一丝杀意。 台下。 流云峰等人也是纷纷面露震惊之色。 姜悯才修炼几年，何时修炼出了木灵力？ “合着一直瞒着我们呢。”钟渠是又喜又气。 秦耕耘失笑道：“如果是姜师妹……不，应该说姜师姐了，好像又在情理之中。” 明若水看着擂台上的比试，也是微微愣神，随即，眼里闪过无数复杂情绪。 电光火石间，擂台上的打斗仍在继续，只见阴冥砂在灵力作用下，如同千万颗细小暗器朝罗雷疾射而去，但罗雷毕竟不是几年前的李茂，身经百战，即便心中震惊，但见势不对，立刻闭上眼睛，避免阴冥砂入眼，姜悯趁机近身，手中短剑朝罗雷脖子斩去。 叮！ 罗雷也是反应极快，在闭眼时便连忙收起流星锤，挡至身前，将周身破绽防得滴水不漏，姜悯一剑斩在流星锤上，发出清脆碰撞之声，她立刻变幻剑式，朝罗雷双目刺去，招招都是杀机。 罗雷知道姜悯近身，立刻勒紧流星锤的铁链，如同一个长棍般挡住姜悯的攻势，随即脚缠铁链将流星锤朝姜悯踢去，姜悯不得不再次后退，退至罗雷难以听见腹语之音的距离，掌心悄然握住一张火剑符。 罗雷见姜悯后退，心中一喜。 只要姜悯与他保持距离，就无法使用手中短剑，反而是他的流星锤更占优势。 “看你还能跑多久！” 他双臂一震，两个流星锤立即摆尾，又朝姜悯追来，但姜悯仍旧轻松躲开，忽得，扬起一抹胜券在握的轻快笑意。 罗雷不知道，她已激活藏在掌心的灵符，隔着一段距离，以腹语念成微咒，那罗雷既会不见她开口，也难以听见，生出警惕心。 “火精凝剑，飞符疾去。” “急急如律令！” 一柄由火焰凝聚而成的长剑忽然凭空出现，闪电般朝罗雷疾射而去，拖起一道长长尾焰。 咻！ 其速度何其之快，罗雷瞳孔猛然一缩，连认输的话语还未来得及说出来，那火焰长剑便已至他面前，不给任何反应机会。 一道疾风忽然而至，将气势汹汹的火剑直接打散，管事的声音伴随而来。 “比赛结束，姜悯胜！” 罗雷心有余悸，看着火剑残留的烈焰在他眼前缓缓散去，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他竟然输了？ 流星锤完全克制短兵器，但缺点就是，攻击时周身缺乏防御，只要有术法近身，必输无疑，然而，那灵符一个个都有咒语，他压根都没看见姜悯开口念咒，不然，早就及时打断了。 “不可能，她到底什么时候用的灵符？总不可能，拥有可以瞬发的道符吧？” “她怎么可能炼气二层？她才修炼几年？” 罗雷看向姜悯，对姜悯的杀意愈发浓郁，这等迅速的修炼速度，若再任她成长几年，迟早是个隐患，此女睚眦必报，届时定会找他算账，不如现在就将她扼杀。 他见姜悯转身，骤然甩动流星锤，朝她背影狠狠砸去。 “比试还没有结束！” “师叔我没有输！我本来可以赢！” 姜悯自被李茂偷袭后，早已养成用神识时时警戒的习惯，察觉罗雷在身后偷袭，连忙朝一旁闪去，炼气三层的身速比炼气二层快上一些，躲罗雷的偷袭绰绰有余，何况她身上，疾身符的效果还未完全散去。 不过，当姜悯余光瞥见那管事身影已朝她而来，欲帮她将罗雷的流星锤挡下，她神色一狠，灵力注入手中短剑，将短剑朝罗雷的方向用力掷去。 负责擂台秩序的筑基管事见此，心中暗骂这些杂役弟子，咋一个个都是心狠手辣之人！ 他要帮姜悯挡住罗雷的流星锤，就来不及去救罗雷，只得抬手，一道飞剑疾射而出，追上姜悯短剑，将其打偏，但那短剑只偏了方向，还是在罗雷躲闪不及时，将他右臂直接齐齐斩断。 “啊！” 罗雷尖叫一声，捂着血淋淋的断臂，倒地痛呼。 “啊……我的手！啊……” 管事停下脚步，朝姜悯沉声喝道：“姜悯！比试已经结束，你伤了罗雷，就是违反宗门规矩！” 姜悯既然敢出手，就不怕追责，叉着腰道：“师叔你不讲道理，是罗雷先说比试还没结束，先偷袭我，我只是正当防卫，哪里违反规矩了？” “难道他出手就是合情合理，我反击就是违反规矩？哪条规矩写着若同门出手，不得反击？” “但是我能替你挡下流星锤，你根本不必……”管事说到一半，忽然哑了声，是他没将姜悯的短剑完全挡下，还让短剑斩断罗雷手臂，若是真的要追责，还得追到他头上去。 本就是罗雷先违反规矩，比试结束了，仍朝姜悯出手，姜悯反击时误伤罗雷，是不用担责的。 管事猜测两人之间存在恩怨，才会出手如此歹毒，他才不想淌这浑水，不悦地沉声道：“罢了，你们自己掰扯去吧！” 说完，拂袖离去。 胜负已分，姜悯走到罗雷身边，将地上短剑捡起，指尖凝聚一点灵力，抹过剑身，将短剑上的血迹清理干净。 她半蹲在罗雷面前，欣赏他面容扭曲的痛苦神色。 罗雷忍着痛楚，死死盯着姜悯，阴戾道：“我，不会放过你的……江紫衣也不会放过你……” 姜悯把玩着短剑，听见江紫衣的名字，神色一顿，随即笑盈盈道：“我姜悯可不是被吓大的，反正都把你得罪死了，还差这一点吗？” “倒是你啊，既然今天命大没死，以后就安分点，别跳我脸上，万一时间一久，我把你这号人忘了，你还能过安心日子呢。” 她那稚气嗓音声音虽含着笑，但无丝毫温度，带着一丝不曾掩饰的狠厉杀意。 说完，姜悯站起来，转身离开，不再理会罗雷此人。 她的目标。 从来不是罗雷之辈。 而是青云会的最终奖励。 “等着！你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罗雷看向姜悯的背影，神色无比怨毒，朝她怒吼道。 他得知，江紫衣如今已有炼气十二层巅峰，即将突破筑基之境，一旦成功，就能动用内门弟子特权，将姜悯调去身边，给她表弟报仇雪恨。 姜悯再怎么横，横得过内门弟子？ 他迟早能等到姜悯遭殃的那一天！ 第18章 以伤换伤 金乌跃中天。 比试很快来到第五轮，也是青云会的最后一轮比试。 如今只剩下二十名杂役，这些杂役弟子，无一不是万里挑一的佼佼者，拥有许多真本事，才能一步步披荆斩棘，走到这一步。 若赢得最后一场，就能获得令人眼红的丰厚奖励，光是聚灵谷的修炼资格，和一枚提升修为的灵丹，就已足够让人少修炼好几年，将同辈弟子远远甩在身后。 由于桃木枝异变，暂时不能再吞噬妖力。 姜悯急于提升修为，脱离杂役身份，此行，也只为奖励而来。 “炼器堂，冯玉。” 一名约莫二十余岁的女子站在擂台上，手持一条火红长鞭，朝姜悯拱手道。 既然对方自报家门，姜悯也拱手道：“藏书阁，姜悯。” 没想到第五轮，竟然碰上一个极为棘手的对手。 冯玉，这次青云会最难对付的杂役弟子之一，她身家颇为丰富，有着许多护身宝物，寻常攻击都无法伤害到她，同时，她手中那条火蝎鞭，乃一件珍贵的火属性中品灵器，鞭身布满锋利的火红鳞片，尾部有一根带火毒的蝎尾，但凡沾上一点，就是当场毒发的下场。 冯玉本人，也是展现出身经百战的灵活鞭法，一路走来，几乎呈碾压般的胜利之势，在第四轮比试中，甚至将一名同为炼气三层之人迅速击败。 没有人会觉得，姜悯能胜过冯玉。 姜悯手中，仍旧拿着那把连灵器都不算的寻常短剑，看得擂台下面的流云峰等人，不由得为她捏一把汗。 秦耕耘握紧拳头，担忧道：“第四轮比试时，她已打得十分吃力，与对手胶着许久才勉强险胜，现在的她，无论是灵力还是气力都还未恢复，对上这样强劲的对手，只希望不要受伤就好。” “姜师妹还年轻，能走到这一步，已经非常不容易了，即便败给冯玉，也是虽败犹荣啊。”钟渠叹息道。 “比试开始！” 擂台上。 冯玉看着比她矮上半个头，且只有一把短剑的姜悯，冷冷睥睨道：“刀剑无眼，若是现在认输，还不算晚。” “这种切磋机会极为难得，还请师姐指教。”姜悯笑笑，语气丝毫不让。 “不知天高地厚。” 冯玉冷哼一声，她见多了姜悯这种不见棺材不掉泪之人，自以为还有一战之力，殊不知，最终，都会不得不狼狈认输。 她将灵力灌入丈余长的火蝎鞭，手臂一甩，火蝎鞭立刻如同一条灵活毒蛇，带着一阵残影，以极快速度击向姜悯。 姜悯依旧激发一张疾身符，身如青烟躲开火蝎鞭，藏在袖中的左手，又是捏起一张灵符。 冯玉见姜悯只会躲，只当她技穷。 她知道姜悯此人，应该是炼气二层，身无灵器，只会剑招和步法，要么以步法近身向对手出招，要么与人迂回，悄然用灵符取胜。 这种取巧的黄毛丫头，能顺利走到最后一轮，只是侥幸罢了。 但她。 可不像那些人一样蠢。 姜悯对付之前那些人的招数，对她丝毫没用了！ 冯玉手腕抖动，鞭法一变，只听无数咻咻咻的破风之声，火蝎鞭化作道道闪电般的残影，交织成一片密集的鞭影之网，将正欲躲闪的姜悯，朝擂台边缘逼去。 长鞭与流星锤同为软兵器，但比流星锤更为灵活，姜悯根本无法像躲流星锤那样顺利躲闪，面对毫无破绽的鞭影大网，她只得脚踩星位灵巧后退，而冯玉顺势步步逼近，眼看就要将她逼下擂台，获得胜利。 姜悯余光瞥见自己即将接近擂台边缘，无法再往后退，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之意，扬起手中短剑，抵挡火蝎鞭的攻势。 冯玉见姜悯竟意图使用短兵器去挡她长鞭，冷冷一笑。 “愚蠢。” 她手腕一振，那火蝎鞭的尾端如同灵蛇一般，迅速缠上姜悯手中短剑，她用力朝后一扯，想将她的武器直接夺取，一旦姜悯没了武器，只能任她宰割。 没想到姜悯紧紧握住短剑，顺势脚尖一点，借着冯玉夺剑之力，朝她飞跃而去。 冯玉见势不对，立刻松开缠住短剑的鞭末，但姜悯并不想让她松开，手握短剑的右手，快速绕动画圆，将冯玉的长鞭从短剑剑身缠绕至她的右臂上，随即弯肘一紧，完全将火蝎鞭的下半截，全部缠绕在她的短剑和右臂之上。 冯玉见此，用力一扯，但丝毫没有扯动，她这一用力，火蝎鞭上，泛着寒芒的锋利鳞片，立刻深深扎进姜悯的右臂，瞬间将她的灰色袖袍染成殷红血色，刺目无比。 “嗯……” 姜悯闷哼一声，面色骤然发白，额间溢出汗水。 但她丝毫没有退意，而是趁着冯玉的长鞭被她缠住，一时间无法动用之际，逼近其身，用力抬起沉重无比的手臂，将短剑剑尖对准冯玉喉咙，狠狠扎去。 面对姜悯以伤换伤的疯狂做法，冯玉脸上，却未曾露出丝毫惊慌之色。 她得意一笑，在剑尖离她咽喉还有两寸时，她的身上，忽然爆发出一阵莹莹宝光。 嗡！ 姜悯的短剑扎在那片宝光上，顿时，一股大力朝她反弹而去，重重击在她的身上，姜悯又是闷哼一声，不受控制朝后飞去，冯玉手腕一抖，趁机将缠在姜悯手臂上的长鞭全部收回。 砰！ 姜悯重重摔在地上，浑身疼痛无比，右臂更是痛到麻木，但她立刻忍着痛，连忙一个打滚躲开，只见她躲开的下一刻，一根散发妖异红光的蝎尾出现在她原本落地的地方，若她没来得及躲开，那带毒的蝎尾，已经扎在她的身上。 冯玉一击未中，并未趁势追击，而是淡淡一笑，轻蔑道：“没想到吧？我有护身之宝，即便你近了我的身，也无法伤我丝毫。” 姜悯得了片刻喘息之机，忍着浑身疼痛，费力翻身而起，微微喘着气，小脸严肃看向冯玉。 她那手持短剑的右手，垂于身侧，一滴滴殷红鲜血自她手腕处，滴落在石板。 啪嗒，啪嗒…… 她以手臂受伤为代价，缠住带刺长鞭，换取近身击杀机会，却被冯玉身上不知什么宝贝给挡下了。 真的赢不了吗。 第19章 雷霆之威 姜悯捏紧藏在左袖里的雷霆符，刚才被冯玉步步紧逼，这张威力极其强大的雷霆符，根本没有机会念完咒语。 雷霆咒有好几百字的咒语，她必须争取时间，一鼓作气念完，不可中断，还不能被冯玉发现。 这是她最后的机会。 冯玉见她迟迟没有认输，诧异道：“何必继续逞强？你还小啊，以后还有许多机会，继续打下去，只是继续受苦罢了。” “我知道你袖中很可能藏着一张灵符，别想了，火剑符那种的，也伤不了我。” “赶紧认输吧，这样拖延下去，没有任何意义。” 姜悯紧紧抿唇。 以后是有许多机会，可她等不了，因为罗雷，因为江紫衣，不会给她任何喘息的时机，只要他们有一点机会，都会让她付出未知的代价。 一日未成为外门弟子。 一日如履薄冰。 而且，她也想早点去看看，外门弟子那精彩纷呈的修行世界啊…… “请，师姐指教！” 姜悯略有些费力地抬起双臂，朝冯玉拱手道，此时，她力气已消耗许多，连说话时都有些喘息，但她那双黑眸，愈发明亮有神。 冯玉见此，不屑一笑。 “行。” “让你输得明明白白！” 她再次舞动长鞭，先发制人朝姜悯打去。 姜悯还是一如既往，脚踏星位灵活躲开，但冯玉的长鞭极为灵活，很快朝她方位袭去，姜悯不得不拿出短剑抵挡，但担心冯玉将她短剑缠走，她一挡即退，如同一条抓不住的泥鳅，在鞭影的缝隙中艰难求生。 姜悯捏住雷霆符，持续朝灵符注入灵力。 “天地既成，便有雷霆，八方罗布，妙现真形……” 现场嘲杂哗然，沸反盈天，加上她以腹语念出极难的微咒，冯玉就不会知道她在做什么。 “真不知你在执着什么，无论使什么阴招，都破不了我的护身宝物！” 冯玉有些不耐烦，手中鞭法变得激进起来，将姜悯逼得愈发狼狈，她手腕一抖，那长鞭的蝎尾如同长了眼一般，朝姜悯的眼睛刺去。 叮！ 一旁的管事差点要出手救姜悯了，只见姜悯瞳孔一缩，及时抬起短剑，朝蝎尾挡去，但那蝎尾锥刺何其锋利，短剑当即被拦腰斩断，崩成两截，但蝎尾攻势也滞了一瞬，姜悯趁机仰头，躲过蝎尾的致命一击。 “……变雷虚空，天震地惊，应声摧伐，速动风云……” 冯玉又是一个鞭刺，朝姜悯袭去，姜悯躲过后，她舞动长鞭朝姜悯一卷，那长鞭擦着姜悯的手臂而过，将她手臂上的布料撕裂开，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大片大片的殷红鲜血，自伤口处不断溢出。 姜悯又是一声闷哼，手臂的疼痛让她双目发黑一瞬，差点将她念的咒语都打断。 “……扫荡诸邪，镇魔伏妖，若得天威，便无畏惧……” “姜师妹！” 台下。 流云峰等人顿时惊呼，要不是规则禁止，他们早就冲上去阻止了。 钟渠双目微微赤红，大声喝道：“快认输，你不能再受伤了！” 明若水见到姜悯伤得如此惨烈，也是下意识捏紧拳头，眼中只剩下复杂之色，若是她能有姜悯这样，在擂台上坚持，说不定…… 擂台上。 冯玉见姜悯躲闪速度越来越慢，身上受伤越来越多，其手中武器亦已毁坏，心中冷笑。 这种可笑的坚持，终究要到头了。 她根本不怕姜悯使出什么花样，无论是明枪还是暗箭，她都无所畏惧，她的身上，可是携带着好几种护身之宝。 但冯玉也未曾掉以轻心，她在思考，为什么姜悯还在执着地躲闪，明明没有任何攻击之力，却依旧不认输。 灵符么？暗器么？ 以她身上的宝物，都能抵挡住。 冯玉心思一动，突然将神识放开，仔细探查周围。 “什么动静都没有，是我多想了么……嗯？什么声音？” 有那么一瞬，冯玉在嘈杂的喧嚣声中，听到一丝低若游蚊的呢喃声夹杂其中，但那奇怪声音很快消失，仿佛只是错觉一般。 然而，冯玉丝毫没有掉以轻心，顿时生出一丝警惕之心，心道： “看来，我得立刻结束比试！” 她不再留手，灵力尽数灌入手中长鞭，火蝎鞭上，竟凭空生出一簇簇赤红火焰，她接着舞动手腕，铺天盖地的鞭影，形成一张火焰滔滔的大网，伴随着炽热无比的烈焰，朝姜悯笼罩而去。 此招一出，冯玉的脸色也变得苍白些许，火蝎鞭毕竟是中品灵器，她以炼气三层的修为激发其威能，还是有些勉强，只是一招，就瞬间消耗掉她丹田里的所有灵力。 但发挥出威能的中品灵器，就连练气四层的修士，都得避其锋芒。 姜悯。 必败无疑！ 火鞭形成的大网，瞬间逼近姜悯，将脸色苍白的姜悯逼至擂台一角，无处可逃。 眼看姜悯就要输掉比试，筑基管事盯着她的表现，准备随时出手救援。 然而，擂台上的染血少女，神色平静地看着眼前的火焰大网，双眸被赤焰映照的明亮无比，其间，也有火焰腾腾，熊熊燃烧。 “……紫雷煌煌，化身千真，闻吾唤召，有感通灵。” 她的眼底亮起一抹熠熠光辉，沉声喝道： “急急奉雷霆律令！” 滋滋。 姜悯周身，升腾起一片紫色雷霆，无数雷霆交织碰撞，发出刺耳尖锐的雷鸣之声。 她神念微动，无数道雷霆如汹涌巨浪，疯狂朝冯玉的方向涌去，雷霆之速何其快，瞬间穿越炎炎火浪，直奔冯玉击去。 “雷霆灵符！” 冯玉面色猛然一变。 此种灵符威力虽猛，但咒语极长，若使用灵符，不仅需要念完几百字长篇咒语，还须时时刻刻将灵力注入灵符，不可间断，炼气二层的灵力修为，根本不足以支撑如此之久，姜悯怎会只是炼气二层？分明就是炼气三层。 面对无数雷霆，冯玉激发身上所有宝物，数种不同灵光亮起，挡在她身前，那雷霆骤然轰击其上，一道道护身灵光骤然崩碎，眼看就要落在她身上。 同时，电光火石间，火蝎鞭生出的火焰大网，亦来到姜悯面前，姜悯捏起一张水盾符，快速念动： “真水速凝，覆护吾身。” 嗡！ 一道玄水之幕凝结而成，将姜悯护于其中，但以这种低级水盾符的作用，根本无法挡住火蝎鞭的火网之威，那炎炎火网眨眼便至，轰在水幕之上，同样将其轰碎，朝姜悯扑去，这滔滔火网即便被水幕削弱，若是落在她身上，虽不致死，但也得落得烧伤下场。 冯玉顷刻明白姜悯想做什么。 姜悯想以伤换伤！ 看谁先认输。 “疯子！” 冯玉脸色极为难看，她可不陪姜悯这种玩命的人拼命，连忙喊道：“我认输！” 第20章 做个交易 面对二人全力之拼，管事早有准备，生死之际，管事袖袍重重一挥，两道灵光飞快掠至冯玉与姜悯身前，将雷霆与火网皆是挡下。 “此场比试。” “姜悯胜！” 听到结果，姜悯顿时脱力，仰身倒在地上。 明明浑身都是斑斑血迹，哪哪都痛，她却望着天空，大笑起来，极是开心。 “姜师妹！” 钟渠等人冲到擂台上，秦耕耘手中还拖一个女子，焦急将其拽至姜悯面前，催促道：“麻烦师姐，快帮她止止血。” 姜悯躺倒在地，只觉眼前一晃，几个脑袋便凑到她面前，关切看着她，她咧嘴一笑，安慰道：“我没事的啦，皮肉伤……嘶！” 她骤然冒出冷汗，是那负责治疗弟子的师姐，掀开她手臂伤口处的衣料时，那衣料已和血肉粘连一起。 处理完几处最严重的伤口后，姜悯身上其他伤口已不再流血，这是木灵力的疗愈作用，她只需静养几日，这些伤口即可愈合。 “青云会结束。” “前十者，来此领取奖励。” 声音携带雄浑灵力，传遍整个山头，发放奖励者，身着浅紫长袍，紫袍上有特殊云纹，竟是一位金丹真人。 姜悯力气已恢复几分，立刻前往这位金丹真人处，领到三样东西。 一个放有灵丹的小瓶。 一枚小巧令牌。 一折文书。 令牌有两面，正面写着聚灵谷三个字，背后以灵光凝结出“十日”两个字，代表进入聚灵谷的时限。 文书则是证明，凭此文书，可进入藏书阁一次，不限时间。 姜悯小心翼翼将这三样东西放进乾坤袋，再揣进怀里，这可是她拼命得来的宝贝，关乎她的修行。 她抬头，见无数杂役弟子围在这里，或是打量她，或是盯着她怀里，她顿时生出几分警惕心，快速离开这里。 再见流云峰等人，他们皆是面露喜色，朝她连连祝贺。 “恭喜。” 明若水也是低低道一声祝贺，说完，她微微敛眸，转身离去。 姜悯微怔，连忙去追她，喊道：“明师姐！” 明若水不再回头，只顾离去，但姜悯也是执着之人，追着她来到一片树林边缘，明若水才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她，冷冷道：“跟着我做什么。” 此时的她，显得愈发疏冷凉薄，连对姜悯亦是如此。 姜悯试探开口：“明师姐，你是不是生气了，我不是有意隐瞒——” “姜悯。” 明若水打断她，嗓音孤凉如冰。 “我要回家了。” 姜悯微怔，连忙惊道：“回家？” 怎么这么突然。 “青云会后，就是家族定好的嫁人之期。” 明若水的眸色毫无波澜，好似只在讲述别人故事，淡淡道：“我要回家族，给人做妾了。” 说到这里。 她还是忍不住捏紧拳头，垂下眼眸。 “你不用道歉，我没有气你什么，我只是不能面对我的失败。” “我只是不甘心。” 她转身离去，步伐比刚才慢上许多。 姜悯目送她的身影，没有再追上去，心中陡然生出波澜与悲凉。 “做妾……” 姜悯顿时想通所有事情。 为何明若水一心修炼深居简出，为何她珍惜时间争分夺秒，为何她在意青云会的结果……她这样骄傲的人，怎甘心回归家族，与人为妾？ “原来你在这里。” 听见耳熟声音，姜悯连忙转身，冯玉正亲昵挽着一名女子的手臂，站在她身后，那女子身着外门青袍，年龄比冯玉小上几岁，面容与冯玉有七分相似，明显有血缘关系。 姜悯警惕起来，朝后退一步，问道：“找我做什么？” 冯玉笑笑，道：“我来找你做个交易。” “交易？” “我出高价，你把聚灵谷的令牌，卖给我。” 姜悯眉峰一蹙，看了眼流云峰等人的位置，诧异道：“这是我努力得来的东西，为何要卖给你？” 那冯玉身边的女子，此时开口道：“青云会结束后，很快会有许多人找你做交易，其中不乏我这等外门弟子，你觉得，你能保住令牌吗？不如卖给我姐姐，就当和我们交个朋友，至于价钱，不会亏了你。” 姜悯哪里不懂此女之意，她心中一惊，难道辛苦得来的聚灵谷令牌，竟是烫手山芋？ 她神色不动，不解道：“宗门不管吗？” 冯玉轻蔑一笑，乐道：“你这小女娃，真是天真，我既找你买令牌，就说明宗门只认令牌不认人，说个准话，到底卖不卖？” “你出多少灵石？”姜悯神色微动，问道。 冯玉见姜悯口风松动，面色一喜，说道：“两百下品灵石。” “不卖。”姜悯却矢口拒绝。 “那就两百三，自愿交易，可别后悔。” 姜悯只是试探一下，没想到冯玉很快加价，她愈发明白聚灵谷令牌的珍贵之处，沉默起来，没有回应冯玉的出价。 冯玉见姜悯沉默不语，心中渐生焦急之意，冷声道：“三百，这是最后的出价，不卖的话，我可就强买了。” 见冯玉态度强硬，姜悯内心发凉，难道强买强卖，宗门也不会插手吗？她忽得笑起来，笑眯眯道：“这位师姐，交易可以，我总得知道令牌的真实价值吧？” 虽这样说着，可她掌心悄然捏住一张疾身符，一旦势头不对，她会立刻激发疾身符逃走。 “姜师妹。” 不远处，钟渠等人寻找而来，看见冯玉正和姜悯对峙，连忙喊道。 冯玉见到有人过来，微微皱眉，立刻低声对妹妹说：“走吧，我们先去找别人问问。” 冯玉的妹妹也是明显忌惮有他人在场，回答道：“嗯。” 两人看姜悯一眼，转身离开，姜悯这才松口气，收起疾身符。 流云峰等人走近时，秦耕耘问：“姜师姐，冯玉找你做什么？明师姐呢？” 姜悯回道：“明师姐先离开了，冯玉找我，是想买我的聚灵谷令牌。” 钟渠连忙问道：“你卖给她了？” “没有。” 姜悯不解道：“赵师兄，钟师兄，这个聚灵谷令牌，真的可以交易吗？” 钟渠看向赵吉，赵吉摸了摸白胡须，不疾不徐说道：“聚灵谷令牌，一般作为奖励赐予弟子，明面上不允许与人交易，但若有弟子‘自愿交易’，宗门也不会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原来如此，谢谢赵师兄解惑。” 姜悯这才明白，方才冯玉多是恐吓她，若她不愿卖，冯玉也不能在这种场合强买。 她又想起入宗门时，抽的分配签子，虽说明面上不允许交换，但若是有背景之人，这种事便说不清了。 秦耕耘见姜悯提起令牌之事，说道：“刚才我们过来时，看见几个外门弟子围着一人，想买他的聚灵谷令牌，那人坐地起价，让几人竞价交易，最后，卖了五百四十八块下品灵石，管事就在旁边，没管这种事。” “五百多灵石？” 姜悯一惊，心跳加快，这令牌如此值钱，竟比得上几十年的杂役年钱？ 但她很快想到，一个杂役公然得到五百多灵石，要么有背景，不怕被人惦记，要么赶紧用掉，不然怕是惹火上身。 她顿时感觉怀中，像是揣着一团滚烫的火。 第21章 至聚灵谷 赵吉见她这副忐忑模样，笑道：“若你不愿意卖给别人，我们现在就回流云峰，只要你待在峰上，许多人就会忌惮许多。” “嗯嗯。” 姜悯连忙点头。 她顺利回到流云峰，果然，无人再找她提令牌之事，第二日，她便早早起来，准备前往聚灵谷，赶紧用掉这烫手山芋。 “姜师妹，你去聚灵谷后，我帮你打扫你那片后山。”钟渠将她送到摆渡口。 姜悯连忙作揖，感激道：“谢谢钟师兄，等我回来后，您就歇息几日，我把欠您的活儿啊，都替您干回来。” 钟渠摆摆手，笑道：“都是小事，你快去吧。” 姜悯告辞后，乘坐摆渡飞舟前往传说中的聚灵谷。 聚灵谷，位于东灵宗内门区域，附近皆是内门所在峰头，她坐于飞舟，入目皆是险峻高峰，银装素裹，仙雾缭绕，琼楼遍布，偶有人影穿梭其间，御剑凭虚，潇洒自在，真乃人间仙境。 而那聚灵谷，坐落群峰之间，一片白色云海，在山谷上方缓缓流动，好似罗缎锦绸。 “聚灵谷到了。” 飞舟徐徐降落。 姜悯走下飞舟，朝御驶飞舟的筑基管事拱手：“辛苦师叔了。” 聚灵谷口极狭窄，仅有一条只容几人通过的山缝，两名紫袍长老守在谷口，观其衣袍花纹，竟都是金丹修士。 姜悯走去，连忙拿出聚灵谷的令牌，双手捧给金丹真人，恭敬道：“弟子姜悯，这是我的令牌，请真人过目。” 其中一名紫袍长老接过令牌，指尖在令牌背面一点，那写着“十日”两字的灵光闪烁一番，变成“九日十一时七刻。” 紫袍长老将令牌递回，说道：“计时已开始，若倒计时结束还未离开聚灵谷，此令牌会将你直接传送出来。” “多谢真人告知。” 姜悯拿到令牌，立刻往山缝中匆匆走去，时间珍贵，一刻都不得耽误。 “姜悯。” 有人在背后叫住她，声音极为熟悉，姜悯转身一看，又是那冯玉。 只见冯玉将令牌递给长老，长老没问她令牌来历，直接将她放进来，确如赵吉师兄所言，宗门对于私下交易令牌之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冯玉快步跟上姜悯，摇晃手中令牌，得意道：“擂台上，我不想跟你拼命，毕竟这令牌，总有办法得到。” “哼，反正我少花冤枉钱。” 姜悯不愿示弱，冷哼一声。 人比人气死人。 她拼死拼活想要的东西，别人轻松就能买到。 对于她这番态度，冯玉也不恼，而是忽然传音道：“说起钱，你知道昨天有个杂役卖聚灵谷令牌，坐地起价，卖了五百多灵石吗？” “他怎么了？”见冯玉提起此人，姜悯心中，生出一丝不好预感。 “他昨晚死了。” 姜悯瞳孔微缩，只觉脖子一凉。 冯玉将她反应看在眼中，不屑一笑，传音道：“这就是贪心的下场，我最终给你出价三百，价格可极为公道，以往令牌交易，基本都是这个数。” “那人太贪，多得两百灵石，谁知道他怎么死的？没人在乎。” 姜悯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明明在宗门内，管事眼皮底下，一场你情我愿的交易，仍能要人性命。 她很快收敛心绪，传音道：“谢谢师姐提醒。” 冯玉没想到她说这么多，最后竟得姜悯一声道谢，她闻言微愕，随后轻笑一声，怪异道：“你这小孩，倒挺有趣。” 此时，两人已并肩走过狭窄山道的半程，忽然，姜悯察觉一阵浓郁的阵法波动，紧接似是跨过某个禁制，下一刻，比外界浓郁百倍的灵气扑面而来，如同沐浴在灵气汪洋之中。 姜悯感受一番，不由得面露喜色，在这里修炼十日，可胜过流云峰修炼数年。 再走几步，走出山缝。 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广阔山谷，真如世外桃源，谷外天寒雪覆，谷内却翠绿如春，薄如轻纱的雾气在山谷上方缓缓流淌，正前方，一座五层阁楼拔起而起，石雕巨龙盘旋其上，栩栩如生。 右手边，有数面高大石壁，石壁上似有许多图画文字，许多身着紫袍的内门弟子盘坐在石壁下方，有的闭目修炼，有的凝望石壁，似是体悟什么。 内门弟子外围，才是身着青袍的外门弟子，他们离石壁更远一些，但也能勉强看清石壁上的图文内容。 这与姜悯想象中的聚灵谷。 不太一样。 姜悯下意识去望石壁内容，冯玉见此，指向左手位置，一大片放置蒲团的空地，道：“我们的位置在那边，石壁那里，不许杂役弟子过去。” 姜悯见冯玉还挺好说话，好奇问道：“他们不是来修炼的吗？” “聚灵谷灵气浓郁，对我们杂役来说，是难得的修炼宝地，但，对于外门和内门弟子，石壁上的道法，比这里的灵气更重要，他们只为参悟道法而来。” “道法？” 难道那石壁上刻着的图文，比境界还重要？ 冯玉见姜悯真如一张白纸，什么都不明白，还误打误撞来到这种宝地，没再解释，只是冷笑道：“别想了，赶紧修炼去吧，十天很短的。” 说完，她率先离去，去左边缓坡选个空闲蒲团，盘膝而坐，准备抓紧修炼。 姜悯也跟着过去，前往放置蒲团之处，她看到边缘立着一块块古朴石碑，每块石碑上，都有无数小字。 “这是什么石碑？” 姜悯好奇去看，只见不同石碑上面写着：五雷掌、风雨剑、流星火雨……外界珍贵无比的武技或法诀，竟直接刻于石碑，随处立在这里，这聚灵谷到底是个什么宝地啊。 “腾四象？” 姜悯忽被一块刻有“腾四象”三字的石碑所吸引，因为石碑上所刻小字，竟和《迷踪步》一模一样。 她快步走到石碑面前，阅读上面小字。 “苍龙蜷左，龙角当头，流气于胸，下沉丹田……” 姜悯刚读完第一句，只觉眼前一花。 再次回过神，眼前已是白茫茫一片，一个白色光芒凝聚的人影站在面前，身体正微微蜷伏，人影呈半透明，只见其吸入一股气流，沉至丹田，接着，丹田亮起一道光芒，上升夹脊，缓缓流动。 “这就是我买的……迷踪步法？难道那点光芒，是灵力的运转方式？” 姜悯这才明白，为什么《迷踪步》少了四象之魂，因为只有步法与吐纳法，缺少体内的灵力运转，而每个步法，本该有对应的灵力运转路线。 她没想到，这石碑里，竟有一处玄妙传承空间，可演示完整步法，而这完整步法，名为《腾四象》。 故她猜测，她买到的《迷踪步》，应该是有人把这里的武技抄出去，换个名字，拿去卖钱，但缺失最重要的灵力运转方式。 姜悯连忙将这灵力运转之法记住，直到看完两遍，将灵力运转路线牢记于心，神识一动，眼前又是一花，还是那块石碑立在面前。 她还看到。 石碑最后，有着一行小字。 “此乃简化步法，完整步法藏于藏经阁，名为《踏千星》。” 第22章 奇异小草 “如此复杂的《腾四象》，只是简化版本，那完整的《踏千星》，又该多玄妙？” 姜悯心中感叹。 但藏经阁对她而言，还太过遥远，光是《腾四象》就够她学习体会的。 姜悯看了眼聚灵谷令牌。 然而，看到令牌计时之时。 她大惊失色。 “什么？我浪费了三个时辰？” 她在石碑空间里学习《腾四象》，完全感受不到时间流逝，没想到只是记忆一个灵力运转路线，就花了这么久时间。 姜悯有些心痛地看向其余石碑，这些石碑，一定都是顶好的武技或法诀，但眼下，她必须放弃这些石碑，专心修行，修为才是最要紧的事情，武技和法诀，成为外门弟子后，都会有的。 她立刻寻一个偏僻位置，在蒲团上盘膝坐下，进入修炼状态，如饥似渴吐纳聚灵谷之中的浓郁灵气。 一晃而过。 十日很快过去。 姜悯缓缓睁眼，怀中令牌发烫，提示她时间即将结束。 “离炼气三层巅峰，还有不小距离啊。” 姜悯估摸着，这十日的修行进程，能抵流云峰苦修三年，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没有触摸到炼气三层巅峰的门槛，五灵根修行何其艰辛。 “还有一枚灵丹未曾服用，回到流云峰后，再炼化那枚灵丹。” 姜悯起身。 正准备离开这里。 忽得。 丹田里的桃枝微微一动，指向某个方向。 “嗯？” 姜悯一怔，朝桃枝指示方向看去，只有一片野生杂草。 但桃枝仍旧歪向那个方向，并轻轻颤动，似是有什么东西在吸引它。 姜悯好奇走到杂草丛中，拨开寻找，什么都没找到，然而，当她摸到其中一株野草时，桃枝剧烈波动起来。 姜悯歪头，疑惑打量这株平平无奇的小草，心道：“这株草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但见桃枝反应如此剧烈，她心知这株小草定有什么秘密，于是伸手拔出，心虚朝四周看看，见没人理会她，便将小草揣进怀里。 殊不知她的一举一动，轻易落入好几位强大修士眼中，不过，他们见她只拔了一株杂草，并未在意。 随后，姜悯顺着原路离开聚灵谷，她睁眼时就没看见那冯玉的身影，不知冯玉去了何处。 走出禁制，浓郁灵气骤然消失，姜悯还有些不适应，但她心知，如此机缘，她这种杂役弟子能短暂拥有，已经很不错了。 她心中捏紧拳头，心中暗自鼓舞。 “好好修炼，这个地方，争取以后再来。” 姜悯走出山缝，正准备朝摆渡点走去，迎面竟碰见江紫衣。 江紫衣与几名青袍弟子同行，正将手中聚灵谷令牌递给当值长老。 江紫衣也第一时间看见她，但并无任何反应，像是只看见一个陌生人，只淡淡看上一眼，随即收回目光。 但姜悯心中一凛，她在江紫衣的目光中，敏锐感受到一丝杀意。 她目不斜视朝摆渡点的方向走去，走了一会儿，再回头去看，江紫衣等人已走进聚灵谷内，她才松了口气。 “想对付我？这次回去，我就待在流云峰上，哪里也不去，看你怎么动手。” 姜悯朝江紫衣离去的方向，冷哼一声，她还不知内门弟子可以随意选择随侍杂役的特权，只知待在流云峰，最为安全。 迟早有一天，她可以成为外门弟子，免受江紫衣威胁！ 随后。 姜悯转身离去。 拐了个弯，眼看就能到达摆渡点，突然，怀里有什么东西在动弹，随即一株小草抓着她的乾坤袋，从她怀里跑出，朝聚灵谷的方向飞去。 “！！！” 姜悯瞪大眼，一时间既震惊那株从聚灵谷里拔来小草会飞，又愤怒它竟然敢抢她的乾坤袋。 她眼疾手快抓住小草，那小草根部仍旧紧紧缠住乾坤袋，细长草叶则是疯狂动弹，但无法摆脱姜悯魔爪，倒像只小奶猫，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好啊你，什么玩意？敢抢我的钱。”姜悯将乾坤袋从小草根部用力拽出来，“拿来吧你。” 见乾坤袋被抢走，小草的草叶舞得更厉害，不停拍打她的手指，然而力度很小，连挠痒痒都算不上。 这里人来人往，姜悯担心有人看见，立刻拿出一张定身符，贴在小草根上，小草顿时动弹不得。 她这才将小草藏入怀中。 打算回流云峰再研究研究，这东西到底什么来历。 其实，在她抓住小草时，丹田里的桃枝明显躁动不安，想将小草吞噬掉，但姜悯直接隔断桃枝力量，她可不会让桃枝吞噬来历不明的东西。 顺利回到流云峰，姜悯没有先回院子，而是拿出文书凭证，进了一趟藏书阁。 一日后。 她走出藏书阁，眼底流露喜悦之色。 藏书阁不愧是宗门重地，里面藏书果真包罗万象，怪不得三位管事来历不小，毕竟在藏书阁当值，可借职位之便翻阅其中书籍，这种肥差，不是普通修士可以得到的。 她在藏书阁待了一日，解决了两个大问题。 一是桃枝的异常原因，与解决方式。 一是小草的大致来历。 首先是桃枝，姜悯在一本札记中看到，妖兽死后，其骨骼、皮毛等死物可作为法宝、灵器、傀儡、阵法等材料，若以妖力淬炼，可让材料变得更强，甚至产生蜕变，但，若是妖力太强，就会反噬其主。 所以，桃枝不一定是有灵魂的，也许真的只是一截桃枝罢了，由于吞噬太多妖力，才会产生蜕变，而她太弱，所以遭受反噬。 看到这里，姜悯想。 岂不是，她可将桃枝当做法宝材料进行炼化，这样，既能控制桃枝，又能省下以后的法宝材料钱？ 但炼化法宝，须学法宝结缘术，而学习术法，得炼气四层才行！ 所以这事。 还是只能先放着。 再说那奇异小草，姜悯翻阅许多典籍，才看到一种类似说法。 《剪烛闲语》，记载志怪奇闻的书籍，一位名为洞烛真君的元婴真君所着。 书中曰： “凡草木通灵，须于灵气浓郁宝地，受月华精气，但非庚申夜月华不可。因庚申夜月华，百年罕有帝流浆，其形如无数橄榄，万道金丝，累累贯串垂下。人眼不可见其盛景，吾幸得精怪转述，才知此妙事。 帝流浆乃天地至宝，人间草木受其精气即能通灵，狐狸鬼魅食之能显神通。以草木有性无命，流浆有性，可以补命；狐狸鬼魅本自有命，故食之大有益也。” 若记载属实，也许那株小草，亦是幸得一丝百年难见的帝流浆，生出灵识，如同有灵动物一般。 那姜悯，更不能让桃枝吞噬小草。 若桃枝吞噬之后，因此生出灵智，才是大麻烦。 第23章 我羡慕你 “草啊，本来是要吃掉你的，但是呢，我觉得你是一个好草，动了恻隐之心，于是放弃吃你的打算，所以你要记得，我救了你一命。” “我也不用你感恩戴德，你只需记得这份恩情，不要背叛我，不要伤害我，不要抢我的钱，就好啦。” “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你不用再风吹日晒，我会给你一个温暖的家。” “呃，咱家这条件，确实不太好，没有聚灵谷那条件，但是，这只是暂时的，等我发达起来，一定带你吃……吃够灵气。” 姜悯站在窗边，给土盆里的小草浇水。 土盆边，还贴着一张定身符。 无论她怎么花言巧语，小草都一副蔫蔫模样，耷拉叶片，对她爱答不理。 “要不，给你取个名字吧？” “……” “小绿？小兰？小野？” “……” “我没读过几本书，想不到好名字了，呐，就叫你阿灵吧。” “……”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啊。” 明若水走到姜悯的房间门口，见她对一株小草自说自话，好似她从来都不会有任何烦恼，脸上随时挂着笑，咧起嘴来，能露出一排洁白的牙。 “姜悯。” 听到声音，姜悯连忙转身，眉开眼笑，欣喜道：“明师姐，你来找我？你的伤好些了吗？” “我要回家了，现在就走，跟你说一声。” 明若水见姜悯笑容逐渐消失，下意识垂眸，低声道：“保重。” 说着，她转身就走。 “明师姐！” 姜悯连忙追上她，追到小院门口才赶上她脚步，喊道：“明师姐，等等我！我有话想对你说，我……送送你吧？” 明若水没说话，但放慢脚步。 “我没想到这么突然，我有好多好多话，一直想找机会跟你说，如果不说出来，真的会很遗憾。” 姜悯与她并肩走着，侧头看向她。 话到嘴边。 又不知从何说起。 “其实我一直都很羡慕你，你不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就觉得你长得跟传说中的神仙似的。”姜悯说到这里，见明若水看向她，认真解释道，“这不是什么恭维话啊，这可是我心里话呢。” 她向来如此，感激或是喜爱，从不将这些浓烈情感藏在心里，而是大胆说出来。 直率，热忱。 姜悯看向明若水，笑得温暖，“我没见过你这么好看的人，每次看到你，我都自惭形秽，你也许不知道，我一直在悄悄学你的仪态和谈吐，想成为和你一样的人——” 明若水听得不是滋味，冷冷打断她：“只有这些话吗？” 姜悯张张嘴，随即将还没说完的话咽回去，认真道：“我只想亲口感谢你。” “感谢的话，无论如何都得说出来才行，我不想闷在心里。” “明师姐，要不是你教我识字识理，不嫌弃我笨，要不是有你作为榜样，我也许还是一个又土又笨的小村姑，不知能否走到如今，谢谢你。” 明若水神色一顿，停下脚步。 看着她，嗓音凉薄道：“姜悯，你去找秦耕耘，去找钟渠他们，他们一样会教你，我们之间，只是一场交易而已。” “你不用羡慕我，漂亮不是什么好事，我明确告诉你，我只是一个家族旁支庶女，与普通人毫无区别，反而这张脸，惹出不少麻烦，那周家少爷只是看我一眼，说以后想娶我做小妾，我爹娘就把我高高兴兴送出去，我这样的人，何来可羡之处？” “我知道你一定有机缘，才能修炼如此之快，这是你的秘密，我不会过问，但我，我是一个没有任何机缘的五灵根者，即便争取来东灵宗修炼几年，也成不了外门弟子，摆脱我的婚约。” 她话语一顿，有些痛苦道：“我感觉我的挣扎非常可笑，无论我多努力，最终改变不了任何事情，你说辛苦修炼，到底图什么？” “姜悯。”她轻念名字，“别羡慕我。” “我应该羡慕你。” 姜悯闻言，心中微悸，她不过是卑微农女出身，哪有什么值得羡慕之处呢？ “你知道我有多嫉妒你吗？” 明若水看着她，自嘲一笑道：“如果我有你这般勇气，何至于如此痛苦？但关了太久的鸟儿，已经不知道怎么飞了。” “所以别说什么感谢的话，我不在乎那些，都不重要。” 明若水说着，从乾坤袋中拿出一柄青色长剑，剑身泛着寒芒，青色光芒缓缓流淌。 “这是一件木属性中品灵器。”她伸手，轻轻抚过剑身，露出留恋之色，随即将剑重重插在雪地上，淡淡道，“我要回去做我的花瓶去了，这剑，我也用不到，送你了。” 姜悯面色一惊，果断拒绝道：“不行！这么贵重——” “我没有走完的路，你带着我的剑，帮我走下去。” 明若水打断她的话。 “今天天气不错，适合告别。” 她抬眸看向前路，晴空万里，转身走下台阶，朝摆渡点快步走去，不再停留。 她的背影。 一如既往挺拔如峰。 好似不会为任何事折腰。 姜悯看着她的背影，胸口好像堵着一块大石，难以呼吸。 辛苦修炼到底图什么？当然是为了改变既定命运，但很多事根本不是努力修炼就可改变，难道就要因此放弃？不，她一无所有时，尚有满腔勇气，无论面对权贵还是困苦，她都毫无畏惧，生死无悔。 她突然生出一股冲动，双手合拢在嘴前，朝台阶下大喊道：“明师姐！” “你也可以有勇气，我把我的勇气，都给你！” 明若水脚步一滞，忍不住转身，抬头朝台阶上看去，山风过，拂乱她额前青丝。 她看着姜悯。 忽得释然一笑。 姜悯第一次见她笑，笑得极美，绚烂明媚，也热烈大笑起来，朝她用力挥手。 随后，她双臂画了个圆，像是在团吧什么，接着双手虚抱，朝明若水虚推而去。 “这是我的全部勇气！都给你，接着！” 明明这种行为十分幼稚，但明若水闻言，鬼使神差抬手，指尖清风拂过，一阵悸动，好似真的有什么东西，在感染她的心。 她笑笑，随后转身，掩去微红双目，走向她自己的路。 姜悯缓缓放下手，轻喃低语。 “保重。” 明若水的身影，逐渐消失不见。 姜悯收回目光，抽出插在雪地里的青色长剑，轻抚剑身。 这份因果，重若千钧，她承受不起。 “努力修炼是为什么？当然是为了不遗憾。” “这就是遗憾吧……” 此刻，对于那些看似遥不可及的修为境界，她生出愈发浓烈的向往之心，她要变得更强，一定要！ 她不想，再有任何遗憾了。 春风希，伊人去。 人生难得是相聚，惟有恨别离。 第24章 外门弟子 山间岁月堂堂去。 又是一年深冬，大雪簌簌，云海如瀑。 风雪中，一名灰衣少女打着青色油纸伞，走进籍事堂里，收伞抖落一地白雪。 天大寒，籍事堂里只有两个当值弟子，一个闭目修炼，一个昏昏欲睡，后者见有人前来，只着杂役灰袍，连忙打起精神，不耐地冷声喝道：“你是哪个峰头的？来籍事堂所为何事？” 来人正是姜悯，她拿出身份令牌，递给此人，道：“师兄，我是流云峰杂役弟子，名为姜悯，此行前来，是因突破炼气四层，来籍事堂登记。” 离上次青云会。 已过去近两年时间。 自聚灵谷修行后，即便有一枚灵丹之助，她也修炼近乎两年，才成功突破境界，将主修木灵力化作火灵力，来到炼气四层。 姜悯估量过，若无桃枝，无聚灵谷，无灵丹，光是炼气三层，即便她昼夜不休吐纳灵力，也须花上十余年。 幸好。 到了炼气四层，她便可开始学习压制与炼化桃枝之法，不再受其反噬折磨，日夜痛苦不堪，若能有幸获得比妖丹胚好上千百倍的妖丹，修炼速度更可一日千里。 “炼气四层？！” 这名当值弟子惊得站起来。 另一名正在修炼的弟子，也是闻言睁眼，翻手拿出一枚铜镜，快步走到姜悯面前，说道：“将手放上去，注入灵力。” 姜悯依言，调动丹田灵力，将一道赤色灵力注入铜镜之中，那铜镜镜面微微荡漾，随后显出几个字来。 炼气四层。 手持铜镜的弟子先是露出惊讶之色，随即收起铜镜，朝姜悯拱手笑道：“恭喜师妹。” 那最开始说话的弟子见此，也连忙收敛轻视之色，换上一副热情笑容，道：“恭喜这位师妹，师妹真厉害啊，许久未见五灵根者成为外门弟子了。” 两人立刻忙碌起来，一人为姜悯登记身份，改录名册，一人去库房，为姜悯拿来外门弟子的修炼资源。 前者登记好后，将外门弟子的身份玉牌制好，郑重交给姜悯。 后者归来，递给姜悯两套青袍与一个袋子，道：“师妹，这是外门弟子服饰与每年的修炼资源，五十块下品灵石，五枚培元丹，你情况特殊，和其他人领取资源的时间不一样，记得以后是每年今日来领。” 姜悯双手接过，笑道：“辛苦师兄。” 五十枚下品灵石，足足比杂役弟子多了两倍不止。 何况，外门弟子的好处，不只在于修炼资源。 只听此当值弟子，继续热情道： “外门弟子不同于杂役，可去传道殿缴纳灵石听各种课程，例如灵符、灵阵；也可去武法殿缴纳灵石，接受武技指导，例如剑法，拳法；还可去藏经阁缴纳灵石，学习术法，会有长老指导如何施法。” “若是需要丹药和灵器，可以去炼丹堂和炼器堂购买，种类不多，但价格比宗门坊市便宜。” 姜悯脸上笑容微微一僵。 她听下来，只抓住了一个关键词。 灵石，灵石，还是灵石。 学什么都需要灵石！ 她隐隐感觉，手里这五十块灵石不保。 “此外，外门弟子，每三年都有一场试炼考核，连续三次考核失败，会被逐出宗门，但若考核通过，将会得到奖励，去藏经阁挑选一次道法。” 闻言，姜悯问道：“考核？师兄可否详说，这是什么形式？” “当然可以详说，每次考核，其实都大同小异，基本都是去各地猎杀妖兽，数量合格即可。”当值弟子说着，笑道，“师妹，你很幸运啊，上次考核刚结束不久，你还有三年时间，可以慢慢准备。” “多谢师兄告知，师妹还有一个问题，如果我想赚钱，该如何做呢？” 姜悯拱手。 问出最关心的问题。 当值弟子笑了笑，爽朗道：“哈哈，这个容易，我们外门弟子，赚取灵石的途径，主要有三。” “一是去侠义堂，接取别人委托的任务，例如帮忙寻找珍贵药材，或者帮忙猎杀特定妖兽，至于酬劳，就看委托者如何给了。” “二是学门手艺，比如学习画符，学习炼器，学习阵法，以此谋生。” “此外，如果不想麻烦，就去各个堂口当值，就像我与这位岑师兄一样，负责登记弟子籍册，发放修炼资源，酬劳不高，但胜在稳定，待遇肯定比杂役好上一些。” 姜悯见这位师兄实在，与她说了许多有用之言，连忙再次道谢，真挚笑道：“多谢师兄告知，师妹感激不尽，这点甜果，虽不值几钱，但给师兄们润润嗓子，也是好的。” 她从乾坤袋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灵果，放在精致的透明琉璃盒中，给两位当值弟子一人一盒。 两人犹豫一下便接过，见盒中放着极为新鲜的时兴灵果，脸上笑容更为真挚，纷纷道： “师妹实在客气，以后若有事情，尽可来籍事堂寻我。” “谢谢师妹，若是还有什么事务上的疑惑，皆可过来问我。” 姜悯与两人客套几句，便与他们告辞，准备拿着身份玉牌，回流云峰藏书阁寻找管事，交接事务。 刚一转身。 见门口走进一人，高大雄壮，但右臂之处空空落落，正巧是姜悯认识之人，罗雷。 罗雷也看见姜悯，先是一愣，随即露出一抹浓浓恨意，怒道：“你怎么在这里？” 被姜悯断去一臂，是他最为痛苦之事，不仅身体受损残缺，还再也无法使用一对流星锤，他对姜悯恨之入骨，恨不得啖其血肉，见到她时，自然升起怒火。 “关你何事？” 姜悯看了他一眼，便不想理会他，径直离开。 “等等。” 罗雷伸出左臂，拦住姜悯，冷声道：“我有事找你，你别走。” 姜悯顿住脚步，看他一眼，没说话，但眼底掠过一丝晦暗冷色。 随即，罗雷却又绕过她走向当值弟子，拿出一枚玉牌，递给还在给姜悯填写名册信息的弟子，恭敬道：“这位师兄，我奉内门弟子江紫衣师叔之命，前来帮她办事，这是江师叔的身份玉牌。” “哦？” 当值弟子听到内门弟子名号，连忙放笔，双手接过玉牌，检查属实后，小心问道：“这位江师叔，有何要事？” “江师叔荣升内门弟子不久，还缺随侍杂役，我来帮她登记人选，将人调走。”罗雷道。 当值弟子询问道：“不知江师叔心中，是否已有人选？” “当然有。” 罗雷冷笑起来，露出一抹得意痛快之色，指向站在一旁的姜悯：“就是她，流云峰杂役弟子，姜悯。” 第25章 打脸罗雷 这位当值弟子一愣，但他也算善于察言观色之人，且在籍事堂见过不少类似之事，见罗雷神色，心中便有一些猜测。 他面露为难道：“可这位姜师妹刚突破炼气四层，按宗门规矩，现在，她已是正式外门弟子。” “什么？” 罗雷的得意神色，骤然僵在脸上。 炼气四层？ 五灵根，十几岁的炼气四层？ “不不不，你这么年轻，怎么可能炼气四层。”罗雷朝后退一步，忽然想到什么，厉声质问姜悯，“你是不是用了什么修炼邪法，五灵根怎么可能修炼这么快！” 姜悯顿时冷笑一声，道：“众人皆知，聚灵谷里修炼几日，可抵外界数年，我拿到青云会奖励，在聚灵谷里修为大进，又有灵丹相助，岂不正常？” “罗雷，你好好想想，污蔑外门弟子，会是怎样的结果。” 罗雷当然知道，但他根本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他入宗多年，都没见有杂役弟子成功升为外门弟子，何况这个例外之人，是他最痛恨的人，她到底怎么做到的？！ 踢他之仇呢？ 断臂之仇呢？ 怎么办？ 对了，还有江紫衣，她一定有办法。 罗雷深吸一口气，抑住心中所有愤怒痛恨，挤出一个勉强的讨好笑容，谄媚道：“姜师姐，我刚才一时冲动，胡言乱语，您别放在心上。” “以前的事，我多有得罪，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体谅我只为混口饭吃。” “改明儿我亲自上门，向您赔礼道歉，哪有什么恩怨是非，您看是吧。” 然而，姜悯可不吃这一套，只是笑眯眯道：“赔礼就算了，你已赔给我一条手臂，还想赔我什么呢？” 罗雷被戳中痛处，再也装不下去，怒道：“你！” 他用仅剩的左手指着姜悯，阴戾道：“你别得意，还有江师叔在你头上压着呢，内门弟子永远高你一头！” 说完，他愤怒拂袖而去。 “江紫衣……” 姜悯看着罗雷离去，走入风雪之中，心中默念这个名字，原来她已筑基，成为内门弟子了。 罗雷得江紫衣授意，来籍事堂调选随侍杂役，指明要她，看来江紫衣还是在怀疑她杀了李茂，未歇对付她的心思，若她尚未炼气四层，真被调去江紫衣身边，是生是死，岂不任其拿捏？ 如今成为外门弟子，至少不用提心吊胆。 “师妹。” 一道灵力传音在她耳边响起。 姜悯回头，正是那登记名册的弟子在说话。 “内门弟子特权极大，那三年一次的外门试炼，就是由内门弟子带队，我言尽于此。” “多谢师兄提醒。” 姜悯道谢，随后告辞离去。 至于试炼之事，她已谨记在心，万一江紫衣还想通过试炼之事针对她，还得提前做好准备。 还有三年时间，这三年，定要好好提升实力才行。 …… 观星峰。 江紫衣端坐在新布置的洞府里，手里握着一枚玉符，玉符上的花纹繁复玄妙，光辉流转。 一个女人的声音从玉符里传来：“紫衣，找到害死茂儿的凶手了吗？” 江紫衣朝玉符注入灵力，说道：“小姨娘，再给我一点时间，很快就能找到。” 过了片刻，玉符闪烁，声音再次传来，添了几分怨气：“这么多年了还没找到吗？紫衣，你是不是没有认真找啊？” 江紫衣闻言，不由生出一股闷气，她哪里没认真找？甚至亲自抓过人，但宗有宗规，即便要那姜悯付出代价，也得有条件才行。 “我一直都在通过戒律堂调查表弟之事，自己也多方打听，您放心，我一定尽力而为。” 她拜入内门没几日，便让罗雷帮她去籍事堂跑一趟，处理随侍杂役一事，估计，很快就能将姜悯带到她面前，任她处置，流云峰她无法下手，但观星峰，就是她的地盘了。 届时，再给小姨娘说这个消息，也不迟。 然而片刻后，只听女人的幽怨声音从玉符中响起：“紫衣，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一定会照顾好茂儿的吗？如果找不到凶手，我这辈子都难以心安，眼看你的婚事将近，可我哪有什么心思去参加呢，我一心只想将杀害茂儿的凶手，碎尸万段！” 江紫衣捏紧玉符。 小姨娘这是在威胁她啊。 她与张勋即将举行道侣大典，若小姨娘所在的李氏家族不来参加婚礼，会让很多人多心。 “小姨娘您放心，我定会给您，给李茂表弟一个交代。” 将这句传音传出后，江紫衣等了一会儿，未见传音再来，便将传音玉符收进乾坤袋。 现在。 就等罗雷将人带来了。 “江师叔，弟子罗雷，有要事相禀。” 正好。 罗雷的声音，在洞府外响起。 江紫衣心中一喜，立刻站起，快步朝洞府外走去，然而走出洞府，只见罗雷一人，未见姜悯身影。 “姜悯人呢？” 江紫衣的声音骤然冷下来。 罗雷连忙拱手，微怒道：“江师叔，姜悯那死丫头，她炼气四层了！” 江紫衣一惊。 炼气四层？如此年轻的炼气四层？ 虽说境界越往上，修炼越慢，但姜悯的修炼速度跟三灵根者都不相上下，此女定有什么秘密，才能修炼如此迅速。 她很快意识到，“也就是说，她现在是外门弟子了？” “正是，我去籍事堂时，正遇见她在登记名册。” 江紫衣微微蹙眉，外门弟子可不好处理，让她如何与小姨娘交代？ 眼看她婚事将近，总不可能任由小姨娘赌气，不来参加吧，她非常了解小姨娘的脾气，小姨娘说不来，那就真的不会来，甚至会让李氏家族也不来。 她看向罗雷，眸色微寒，淡淡道：“知道了，下去吧。” “那她——” “我自会处理，你无需再管。”她的语气不容置喙。 罗雷闻言，心下略安，揖道：“是，弟子告退，就不打扰师叔修炼了。” 他转身，欲往观星峰摆渡点走去。 “呃……” 刚走几步，罗雷突然闷哼一声，难以置信低头，看向冒出胸膛的剑锋，鲜血顺之汩汩而流，滴在地上。 “江，江……” 他不甘地张嘴，只觉浑身力气正在逐渐丧失，越来越弱，随即眼前一黑，再无任何知觉。 背后，江紫衣淡淡看着罗雷的高大身躯轰然倒下，目光毫无波澜，她拿出一个乾坤袋，将罗雷尸体装进去。 “既是李茂表弟的至交好友，就下去陪他吧。” 江紫衣收回乾坤袋，眼下，只能先用罗雷的尸体应付小姨娘，谎称是罗雷嫉恨李茂背后有人，图谋丰厚财物，故将李茂杀害，夺其财宝。 小姨娘的丧子之痛，总得有人平息。 至于死个杂役，戒律堂随便查查，便不会管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小杂役，哪有内门弟子重要呢。 若姜悯在这里，那死的便是姜悯了，可惜，姜悯一直待在流云峰上，她不好动手。 “三年之后，又是一轮外门试炼吧。” 江紫衣负手而立，看向眼前浩瀚云海，心道： “姜悯，到时候，我再来处理你。” 第26章 再饮春风 流云峰。 藏书阁。 姜悯站在台阶上，抬头望向阁楼的高大匾额，心中生出感慨。 以后，她也能任意出入这里啦。 她走上台阶，踏入大门，因还未换下杂役灰袍，坐在桌后的当值弟子认得她，连忙叫住她，面露歉意道：“姜师妹，这里不许杂役进来。” 姜悯笑笑，递上代表外门弟子的身份玉牌，道：“蓝师兄，这是我的身份玉牌，我来寻找今日当值的陈师叔或孙师叔，交接事务。” 这位蓝师兄接过玉牌，立刻明白发生何事，将玉牌递回，热切笑道：“恭喜姜师妹，祝贺祝贺。” “陈师叔和孙师叔正在三楼整理藏书，去找他们吧。” “谢谢蓝师兄。” 姜悯道谢，随后绕至楼梯处，走上三楼，见白发苍苍的陈颜师叔，与一位略显瘦削的中年师叔，正在整理几箱藏书，这位中年师叔，也是藏书阁管事，名为孙行云，平时不苟言笑，有些严厉。 “陈师叔，孙师叔。” 姜悯朝两人行礼，没有掩饰修为。 孙行云率先一愣，放下手中泛黄古籍，微惊道：“你，炼气四层了？” 东灵宗，许多年没有晋升外门弟子的杂役了。 “孙师叔，弟子前来，正是想找您与陈师叔，交接杂役事务。” 孙行云站起来，难以置信询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孙师弟。”一旁，陈颜立刻开口，制止他的疑问，“个人机缘，不得打探，此乃宗门规矩，你忘了吗？” “我只是好奇，没别的意思。”孙行云连忙收敛神色，随即对姜悯沉声道，“没什么可交接的，我等知晓此事即可，你去收拾东西吧。” “是，孙师叔，陈师叔，弟子告退。” 姜悯再次拱手，准备离开。 “去吧，恭喜。”陈颜对姜悯笑笑。 当年那个不甘弱小的小丫头，现在，终于步上青云了。 等姜悯离开后，孙行云皱眉道：“陈师姐，她的修炼速度明显有问题，这么年轻的炼气四层，若她是三灵根，双灵根，这才正常。” 他略显纠结神色，明显对姜悯的机缘非常好奇。 陈颜见此，也放下手中古籍，质问道：“你忘了那位萧汝南？” 听到这个名字，孙行云重重呼出一道鼻息，复又坐下来，道：“我没忘。” 陈颜认真道：“当年，我在传道殿授业时，萧汝南就在传道殿做杂役，他三年未曾开启灵窍，可一日开窍后，千日筑基，震惊整个宗门。” “没人质疑他如何凭五灵根之资做到此事，只有羡慕和恭喜，如今，他在剑陵真君座下做内门弟子，年纪轻轻，已是筑基中期，他日冲击金丹，未尝没有可能。” 她语气缓下来，轻声道：“你现在执念，没有任何意义，节哀。” 孙行云低低嗯了一声，继续拿出书箱里的古籍，做整理工作，只是神色难免黯淡，掩藏无限哀思。 姜悯回到小院，推门走入自己房间。 入目是生活多年的地方，一分一寸都极为熟悉，地面上，二十八星宿的墨迹已变得陈旧斑驳。 窗台前，放着一株向阳生长的小草，青翠欲滴。 姜悯将东西都收拾进乾坤袋，抱起花盆，兴奋道：“阿灵，走，我们去新家。” 小草轻轻晃动草叶，显得很是开心。 几年相处，它早已忘记当年“抄家之仇”，被姜悯照顾地很是滋润。 姜悯走出房间时，脚步一顿。 赵吉等人，都站在她门前，立于大雪中。 “恭喜。”赵吉率先笑道。 紧接着，秦耕耘抱拳，露出多年未变的憨厚笑意，道：“姜师姐，祝贺祝贺，苟富贵，勿相忘啊。” 钟渠两鬓悄然染上一丝白色，也不知是华发还是落雪，他面露不舍，张了张嘴，嗫喏道：“以后好好照顾自己，如果可以……多回来看看。” 姜悯动容几分，放下花盆，抱拳道：“赵师兄，钟师兄，秦师弟，我姜悯曾受大家恩惠与照顾，不敢忘却，请受我一拜。” 她深深一躬。 赵吉关照过她，钟渠帮助过她，秦耕耘指导过她，没有几人照拂，她走不到今天。 断齿仇，头颅还。 滴水恩，涌泉报。 她姜悯，从来爱憎分明。 几人惊讶，连忙一同上前，将她扶起，姜悯看着他们，笑道：“我住在桃花坡，师兄师弟们若有难处，可来找我，若是有好酒好肉，他日同聚，再饮春风。” “好。” 几人也欣慰一笑，大雪纷覆，将所有悲欢离合湮没。 姜悯与他们告别后，先去坊市购置了一些杂物，然后前往外门弟子的住处。 外门弟子，主要住在宗门以东的一大片山陵，而姜悯所分去的地方，叫作桃花坡，如今银装素裹，只见一片雪白，听说待到来年春日，便是桃花漫山。 “南坡，己卯小院，就是这里了。” 姜悯一路找来，看见一个荒废小院，门口挂着刻有己卯两字的木牌，便知找对了地方。 她推开木栅栏，走进院子，四处打量一番，欢喜道：“这个院子可真大啊，以后可以在这里种些灵谷，这里种些灵菜灵果，这里种些常用药材，就不用花灵石买了。” 抱在怀里的小草也晃动草叶，这里的灵气比流云峰浓郁多了，让它很是舒服。 姜悯简单熟悉新环境后，放下花盆就是开干，打扫房间，清理杂物，摆放桌椅床具……直到一丝昏黄余晖落在窗前，姜悯才收拾好新家，走出房间，大雪已经停了。 偶见零星青袍弟子归来，回到各自院子，姜悯心想，初来乍到，得去拜访一下邻居吧？ 她说做就做，带上新买的灵茶灵果，前往旁边院子。 此处小院极为精致，灵花灵草，池塘假山，还有两只白狐在花间追逐打闹，姜悯一靠近篱笆，便察觉一道淡淡灵气波动，接着，触碰到一层坚固的灵气罩子，再也无法往前走一步，应是小院主人布下的防御禁制。 这些布置得花多少灵石啊！她面露羡慕之色，扬声温和道： “己卯小院新来弟子，前来拜访，冒昧打扰了。” 不一会儿，屋里传来疑问之声，是一名男子声音：“新来弟子？现在不是招收弟子之时啊？” 姜悯连忙解释道：“师兄好，我原是杂役身份，才升入外门弟子，故此时入住这里。” “哦，知道了。” 屋里的声音骤然变得冷淡。 随即，再无任何回应。 第27章 拜访邻居 姜悯也不意外，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继续道：“叨扰师兄，师妹备了些薄礼，烦请师兄收下，初来乍到，多多关照。” 屋里却不再传来声音，明显是不想理会她了。 见此，姜悯心中微叹。 随后转身离开，去拜会其他邻居。 附近几个邻居，有两个不在，其余都在房中，姜悯一一拜访，有的冷漠收下礼物，并未回礼便委婉逐客，有的热情接待，并邀请她进院一叙。 “年纪轻轻就修炼到炼气四层，可谓天赋异禀啊，许久未听说这等传奇人物，快快进屋一叙。” 说话之人，是一名约莫而立之年的师兄，生得瘦削高挑，面颊凹陷，颧骨高突，薄唇外卷，一双狭长小眼闪烁着笑意，正热切邀请姜悯进屋坐坐，露在袖袍外的瘦削手指，下意识搓了搓。 姜悯长睫微垂，掩去眼底异样神色，笑道：“多谢王师兄，眼看天色渐晚，师妹还得去拜访其他师兄师姐，改日再来叨扰师兄吧。” 她朝这位王师兄一拱手，随即转身离去，侧眸思忖。 她小时候跟着爹娘卖菜送菜，见过三教九流各种人物，学习察言观色久矣，哪能看不出此人的异常态度，更何况，明明院中就有亭台桌椅，何必进屋叙呢？她宁愿是自己多心了。 即便走远后，神识还能隐隐察觉背后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不由心道：“看来，成为外门弟子后，面对之人会更加复杂，只有尽快提升修为，才有自保之力。” 思索间。 姜悯来到附近的最后一个院子。 院子里，一名高挑女子正在菜田中弯腰摘菜，这院子被打理得干净温馨，既有几片灵田，种上灵谷蔬果，又有亭台花架，布置简单，井然有序。 “这位师姐好，我是己卯小院的新来弟子，姜悯，前来拜访，冒昧打扰。” 那女子起身抬头，露出一张略显英气的俊朗面容，打量她后，热切笑道：“桃花坡竟来了个这么灵气的小师妹？哪有什么打扰，快进来坐坐，我正准备做饭，正好留下来一起吃吧。” 女子将摘下的灵菜放在一旁石台，朝院外走来，姜悯朝她递出礼物，也是笑道： “初次见面，哪能如此唐突，以后还请师姐多多关照，这些都是新鲜灵果灵茶，师姐若不嫌弃，便拿去尝尝鲜。” 女子大方接过，一瞧，道：“是时兴的灵橙？还有冬茶寒潭雪？师妹有心，那师姐我就收下了，我没准备什么，便来尝尝我的手艺吧，给你做几个拿手好菜，就算我的回礼哈，师妹可别嫌弃。” “对了，我叫薛乙娘，别跟我客气，快进来坐，我才历练回宗，心里闷得慌，也想找人说说话呢。” 盛情难却。 姜悯便笑笑，走进薛乙娘的院子。 一番交流后，姜悯对薛乙娘有大致了解，她是四灵根，同样出身贫寒，来自一个偏远山村，来这东灵宗修行十八年，由于经常外出历练，颇有些机遇，如今已有炼气五层修为。 这位薛师姐性格爽朗大方，听她竟是杂役弟子出身，表示非常佩服她，毕竟能做到的人凤毛麟角，姜悯便是其中之一。 面对姜悯的再三请教，因有相仿出身，薛乙娘生出一丝指点之心，道：“外门弟子行事自由，若你愿意冒险，就学些防身本事，出去闯闯，如果运气好，碰着些机遇，是比待在宗门里面强上许多。” “但同样，外面的世界没有宗门内这般平和，只有明枪暗箭，血雨腥风，能在各处宝地混迹的散修没有一个善茬，都是心狠手辣之辈。” 薛乙娘撩起袖子，露出一道又深又长的疤痕，说道：“这就是外面的世界，瞧你这细皮嫩肉的，还是在宗门里多待几年，学些本事再出去吧，宗门每三年一次的历练，目的也是如此，是为了让弟子磨砺一番。” 薛乙娘如此爽快，姜悯连连道谢，生出结交之心，并邀请薛乙娘改日去她那里做客，届时她也做几个农家小菜，让薛乙娘尝尝渭水村的地道特色。 回到小院，天色已黑。 姜悯回顾薛乙娘所说，心中已有未来打算。 首先。 解决桃枝异常，迫在眉睫。 如今，丹田里的桃枝愈发危险，她突破炼气四层后，桃枝上，那些血色花苞，竟绽放出一朵朵妖异的血色桃花，散发出的妖力，更为浓郁强大，让她丹田已有承受不住的崩溃趋势。 然而这桃枝深扎丹田，无论她用什么办法，都无法将其取出来，只得尽快去寻压制之法。 姜悯能有今天，桃枝是最大依仗。 但无法控制。 便是双刃之剑。 “明天再去一趟藏书阁，找找炼化之法，只有将桃枝尽快炼化，才能安心修炼。” 第二日。 姜悯前往流云峰藏书阁。 她已换上一身代表外门身份的青色衣袍，再进大门，直接拿出身份玉牌，交给当值弟子。 凭外门弟子身份，她可翻阅藏书阁内所有藏书，这些藏书皆不得带出，但可自行抄写或雇人抄写一份。 姜悯第二次来藏书阁，面对浩如烟海的藏书，不知如何寻找所需书籍，如同没头苍蝇般找了半天，却一无所获，记得上次前来，她是恰巧碰见熟悉藏书的陆清泉管事，询问他才找到的。 “陆师叔？” 姜悯觉得真巧，正念着陆清泉，转角就见着他，今天恰巧又是这位陆师叔当值。 陆清泉正坐在窗边桌前，手捧一卷泛黄古籍，他看着颇为年轻，约莫及冠，一身温和书卷气，实际上，却已有接近百岁高龄。 这位陆师叔也算小有名气，出了名的嗜书如命，被称为书痴，出身内门开阳峰，金火双灵根，明明天赋不凡，却不爱修行爱读书，在藏书阁一待就是数十年。 即便如此，他也已有筑基后期修为，结丹指日可待。 “姜师侄。” 陆清泉放下手中书卷，看向她，温声道：“我已听闻你成为外门弟子之事，还未有机会，向你道声祝贺，恭喜。” “多谢陆师叔。”姜悯抱拳，随即有些歉意道，“打扰您读书了，弟子正想找一些书，却不知从何找起……” 陆清泉笑笑，问道：“什么书？告诉我便可，不用觉得麻烦。” 姜悯就知道这位师叔最好说话，连忙恭敬道：“弟子想找炼化妖兽材料的详细之法，最好是炼化法宝之法。” 第28章 丹田炼宝 陆清泉想了想，便道： “二楼戊子架四排，《法宝玉鉴》卷六。” “二楼丁未架一排，《渊源妖谱》序言。” “三楼……” 他一口气说了六本，才温和道：“你先找着这些，若还有疑问，再来问我。” 姜悯心生感激，连忙作揖道谢，欣喜道：“多谢陆师叔，您人真好！” 她想找的内容，散落在各类文献里，有的在别集中，有的在丛书中，有的在类书中……是若她自己去找，得找到何年马月去。 这位陆师叔，不愧被称作书痴，将这么多书记得清清楚楚，许多弟子前来藏书阁，若找不见书籍，而又遇见他，都会冒昧问上一问，或请教其他问题，而他平易近人，只要弟子礼貌，他都会耐心回答弟子问题。 姜悯得了指引，依次去找，果然都是炼化法宝之法，其中记载材料，也是妖兽一类。 然而。 这些方法，却与她想象中的有些不同，得用天然地火或其他方式炼化，这些炼化，皆是在体外进行。 可她的桃枝。 在丹田里呀。 “丹田炼宝法，以身炼宝，契合性命……对！我要找的就是这个。” 姜悯迷茫之际，忽得精神一振，找到一句关于丹田炼化之法的记载，但此书只寥寥提点只言片语，并未详说。 她只得再次心怀歉意打扰陆清泉，询问此事，陆清泉没有丝毫不耐，将记载丹田炼宝之法的书籍，都罗列给她。 不过，列完文献后，陆清泉面露一瞬为难之色，还是补充道：“丹田炼宝之法条件苛刻，极难修行，一般炼宝之法足矣，两者效用并无区别。” “多谢陆师叔指点，我会好好考虑。” 虽不知为何陆清泉会提点几句，但他肯定心存善意，她得表达一番谢意。 接着。 姜悯去找这些文献。 阅读之后，才知陆清泉所谓条件苛刻。 丹田炼宝法，本是筑基修士炼化本命法宝之法，但经历代修士不断尝试，使得炼气期也能行此方式。 而炼气期得以用丹田炼宝法的前提，是进行炼体，不然，身体与丹田会无法承受材料之力，遭到反噬，甚至危及性命，书籍中，这些对于反噬的描述都很符合桃枝的情况，说明姜悯找对了方向。 但炼体，须用大量珍贵灵药进行药浴，即使修炼都得在药浴中进行，炼体法本身，也须服食灵药与各种天地宝物才能进行。 全部都得花钱。 多多的钱…… 姜悯的心凉了半截。 炼体法属于道法，得去藏经阁才能学到，不过，这些书中虽没有具体药浴之方，但罗列出一些炼体常用药材，无一不是珍贵之物，看得她两眼一黑。 “罗月根，元宝花，蛇妖果……啊？无论什么炼体法的药浴，药引是至少五十年份的缠玉果？上次去坊市，见有人卖二十年份的缠玉果，都得二十块下品灵石，五十年份又得多少钱啊？” “好好好，这些花销加起来，即便我不吃不喝攒上几年灵石，都拿不出来！” 姜悯看着这些炼体所用珍贵灵药，眉头紧蹙，颇为苦恼，炼体之术，没点身家底蕴着实难修。 可是。 以她处境，只有丹田炼宝法一条路。 桃枝之事，必须尽快解决。 这种丹田随时刺痛难耐的感觉，她一刻都不想再忍受。 姜悯深吸一口气，扬起一抹坚定笑意。 “呼，没关系！没钱可以去赚，只要不怕吃苦，总能赚到灵石，现在，就去藏经阁看看。” 无论是炼体法，还是炼化法宝所需的法宝结缘术，都属于道法，只有藏经阁才能学到。 她乘坐摆渡飞舟。 来到藏经阁所在山头。 藏经阁的位置，更靠近内门之地，戒备比藏书阁森严百倍，其中当值者都是筑基起步，教授道法的授法者，大多都是金丹修士，据说，甚至还有元婴真君在此镇守重地。 庄严高大的阁楼，比藏书阁更为气派。 姜悯走进去，向坐在桌后的当值管事出示身份玉牌，那管事查验后，便问道：“需要学些什么？” “我想学一门炼体术和法宝结缘术。” 管事听闻，从手边的一堆高高书册中，抽出一本来，递给姜悯。 “法宝结缘术一块下品灵石，这些是炼体术，你选吧。” 姜悯翻开书册，便见五花八门的炼体之法。 “铜皮术，以药力淬炼皮肤，坚若铜皮。五块下品灵石。” “炼玉骨，以药力淬炼骨骼，直至如玉如石，增强身体力量，共三层境界。八块下品灵石。” “火髓体……” 姜悯越往后翻，价格越贵，虽然后面的她都买不起，但出于好奇心，还是浅看了一眼。 “风雷体，以风雷之力淬体，凝练风雷之力，练至大乘，迅若疾风，快似雷霆，共四层境界。五百块下品灵石。” 一路看到风雷体时，姜悯的目光便再难移开，这种炼体法兼炼体、炼术、步法，可谓保命利器，然而，五百块下品灵石，相当于十年的外门弟子资源，还不提后续炼体花销，打扰了。 现在，她的身上。 一共只有六十五块下品灵石。 姜悯有些遗憾地收回目光，恭敬询问道：“师叔，我想选花销五十下品灵石以内，就能练完第一层的炼体法，师叔可有推荐？” 面对这奇怪条件，管事一愣，淡淡道：“五十灵石练完第一层？也对，炼体最大的花销在于灵药，我想想……你看看这几个，这些都是五行炼体之法，简单易学，灵药花销也不贵。” 管事翻到书册其中一页。 姜悯看去，都是顾名思义的炼体之法，例如金光体，水蕴体，木疗体，赤焰体…… “赤焰体，以火炼体，阴邪不侵，共三层，第一层以火灵力炼体，第二层以火灵气炼体，第三层以火焰炼体，炼至大成，不惧寒冰烈焰。二十块下品灵石。” 姜悯觉得，这个赤焰体很是适合她，一是她正处于炼气四层阶段，主修火灵力，正好满足第一层的炼体条件，二是桃枝属木，木能生火，火炽木焚，有利赤焰体修炼，亦对桃枝有一定压制之效。 “师叔，我想学这个赤焰体，然后再加法宝结缘术。” 筑基管事点点头，拿出一枚玉简，记录下来，随后确认道：“赤焰体，法宝结缘术，二十一块下品灵石，现在即付。” 姜悯交了灵石，按照管事指引，前去藏经阁之中的某一间学室，自有金丹真人教她如何使法宝结缘术，教她如何炼体，并将炼体所需灵药方子都给她。 现在。 只差练成赤焰体。 赤焰体大成，才可开始进行丹田炼宝，彻底炼化桃枝，法宝结缘术都只是一种辅助手段罢了。 一旦炼化桃枝，压制桃枝反噬。 她就可以继续利用桃枝吞噬妖力，快速修炼了。 第29章 赚钱之难 两个月悄然而过。 新屋之中，姜悯特地开辟出一间用于修行的静室，而在这间静室里，她花费两月时间，终于，将赤焰体第一层修炼成功。 “呼。” 姜悯收功调息，吐出一道炽热白气，任其逸散于料峭春寒。 如今，她只觉浑身充满力气，暖洋洋的，明明气温还有些寒冷，却感受不到任何冷意。 “不愧是这么多灵药泡出来的身体。” 姜悯非常满意。 第一层只是打好根基，为第二层的火灵气炼体做好准备，但仅仅如此，她已耗费许多灵药用于药浴和服食，差点花光她身上所有灵石。 但赤焰体的效用，并未让她失望，随着第一层的练成，她明显感觉桃枝反噬逐渐减弱，加上每天修习法宝结缘术，炼化桃枝，现在，桃枝的反噬已微乎其微，再次吞噬妖丹胚，也无任何异样了。 然而。 姜悯不敢掉以轻心。 只要她继续利用桃枝修炼，桃枝又会变强，所以，得尽快继续修炼赤焰体，只有修至三层圆满，才能保证丹田炼宝之法顺利进行。 不过在这之前，姜悯必须做一件事。 赚钱！ 不提炼体第二层所需缠玉果等灵药，都极为昂贵，现在她身上灵石已经不多，生活都难以维持。 “侠义堂是发布委托的地方，先去那里看看吧。” 姜悯随即动身，前往侠义堂。 走进大殿，只见人头攒动，熙攘来去，其中多是身着青袍的外门弟子，姜悯见人如此之多，有种不祥预感，挤了许久，才挤进人群中，看到一面由宝玉砌成的玉石墙面。 玉石墙上，灵光闪烁。 所有字迹都由灵力凝聚而成。 “帮忙驯化幼年银妖虎，须会驭兽术。酬劳：三十块下品灵石。” “购买二阶熔岩蟒妖丹。酬劳：两千八百块下品灵石。” “寻找百年九色莲花，酬劳：五块中品灵石。” “猎杀……” 姜悯看完所有委托，竟一个能接取的都没有，除了需要一定实力，就是需要一定技能，她这炼气四层的修为，根本不够看。 此时。 一行灵力文字，突然浮现于玉墙最下方。 “照顾两亩灵药，须懂各种灵药习性，会灵雨术，驱虫术，聚灵术。酬劳：一年三十块下品灵石。” 这行文字一出，姜悯只见，一瞬间，十几人朝坐在一旁的管事蜂拥而去，差点将她都撞倒在地，这些人冲到长桌前，争先恐后道：“我接这条药田委托！” “我也接，我在炼丹堂做过几年事务，懂各种灵药，一定能够打理好。” “我还懂阵法，可以帮委托者修缮灵阵！” “我什么都能做，除了打理灵药田，还能无偿帮忙打杂！” “我……” 这等场面。 看得姜悯一脸错愕。 原来缺灵石的，不止她一人啊…… 姜悯灰溜溜走出侠义堂，她修为太弱，身无长处，只会种地干活，看这情况，是蹲不到任何委托了。 “这还不如做杂役时，给别的堂口打杂，赚些临时酬劳呢。” 姜悯越想越觉得可行，双眸发亮，喃喃道：“对，我去给钟师兄留个传讯玉符，若有这种好事，得麻烦他通知我一声。” 赚钱嘛，不磕碜。 大不了把杂役灰袍再翻出来，穿着去干活，就不显眼了。 姜悯说着，还真的去了一趟流云峰，托付钟渠留意此事，听得钟渠哭笑不得，哪有外门弟子跟杂役争活干？ 接着，姜悯又去一趟紫霞山坊市，想看看到底哪一行能赚钱，她逛了许久，最终还是觉得，自己对灵符极有兴趣。 “咦？那不是当年卖我驱邪符的师姐吗？” 姜悯一瞧，只见零散摊位上，见着一个熟悉面孔，她连忙走过去，盈盈一笑，热情招呼道：“师姐，你还记得我吗？” 这位师姐先是一愣，打量她片刻，才将眼前少女，与几年前那张稚嫩面孔重合起来，惊讶道：“是你？你成外门弟子了？” 姜悯点头道：“嗯嗯，是我。” “哟！挺厉害的。”师姐由衷感叹，随即问道，“想看点什么灵符啊？” “嗨，这不是许久没见着师姐，想跟你聊聊天，让生意看着热闹些嘛。”姜悯笑得纯良无害。 “不买就直说。”师姐压根不吃她这一套，又道，“反正闲来无事，你找我有什么事？” 姜悯微微俯身，眨眨眼，小声问道：“就是，我想问问，这灵符怎么学呀？” 师姐好笑地瞧了她一眼，“你想学？去传道殿缴纳灵石就能学啊。” “那得学多久呢？” 师姐笑了一声，意味深长道：“要学好多好多年呢，这份钱可不好赚，你看这生意，冷冷清清，要不是压价亏本卖，哪能卖出去。” 姜悯可不信这套说辞，如果不赚钱，何必在紫霞山坊市摆摊这么多年，师姐是怕她来抢生意呢。 她向师姐道谢后，又跑了趟传道殿。 “灵符课，五十下品灵石，学时长达三年，目前正在上的灵符课，进度已经过半，后年再来吧。” 当值弟子告诉她。 闻言，姜悯顿时打消学习灵符的安排。 她给不起学费，也跟不上课时，即便真的要学，也只能两年后再来。 “难道，真的没有可以赚钱的方法了吗？” 姜悯泄气转身。 她也打听过当值弟子的差事，得知那也是紧俏活儿，要么得排队，慢慢等轮流到她，要么得有点关系。 这时。 她想起薛乙娘的话： “外门弟子行事自由，若你愿意冒险，就学些防身本事，出去闯闯，如果运气好，碰着些机遇，是比待在宗门里面强上许多。” 她灵动转了转眼眸，心想：“要不我出去看看？宗门外面定有赚取灵石的法子，说不定碰着机缘，一夜暴富，就能拿下那价值五百灵石的风雷体呢。” 姜悯心中，对那风雷体很是念念不忘，毕竟将那风雷体练至大乘，就能够御使风雷之力，迅如疾风雷霆，想想便是一件无比逍遥愉快之事。 她一边想着这事，一边转身。 迎面差点撞着一人。 明明她随时放出神识警戒，竟没有察觉身后有人，此人修为，定远远在她之上。 她连忙退身抬头，只见是一名身着青袍之人，衣袍上绣着繁复花纹，说明是筑基管事，这位男修看着颇为年轻，身形修长，气质温和，脸上带着淡淡笑意，让人如沐春风。 “林师叔，您来了。” 当值弟子连忙起身，向男子行礼。 男子抬起袖袍，虚空以灵力将当值弟子托起，温声道：“无须多礼，我来看看中期小试的事情，这位是……” “她是来询问灵符课的弟子。”当值弟子回答。 “哦？” 男子看向姜悯，淡淡笑道：“我就是灵符课的授课管事，林明月。” 第30章 师叔赠书 姜悯忙向林明月行礼，恭敬道：“林师叔好，弟子姜悯，见过师叔。” “姜师侄。” 林明月颔首，耐心解释道：“灵符课已过半，若中途开始学习，很难跟上进程，你只有等到后年，再来从头上课。” “弟子知晓了。” 姜悯应道，见林明月正欲转身离去，鼓起勇气叫住他，忐忑问道：“林师叔，请恕弟子唐突，想问灵符课还缺人打杂吗？端茶递水，洒扫跑腿，我都可以做！只求……有个旁听机会。” 林明月脚步一顿，随即意味深长看了姜悯一眼，道：“抱歉，没有这种先例，若有这种机会，对付出灵石听课的弟子，又何来公平可言呢？” 说完。 他朝姜悯颔首，转身离去。 姜悯得此回答，并没太大意外，她就是抱着一丝微不足道的希望，问问罢了，反正她脸皮够厚，心态够好，问问又不掉块肉的，万一就碰上好事了呢。 “不过这位林师叔还挺好说话的，以后若有机会，再来听他的课吧。” “看来，待在宗门里，很难赚到灵石了。” “我得做好准备，去宗门外面闯闯。” 姜悯抬步离开，刚走几步，却听那当值弟子在她身后轻嘲道：“没钱还想白上课？遇到这种人真是稀奇。” 她步伐不变，只当没听见，但当值弟子的话还是让她心口骤然一紧，想起往事。 七岁时，娘亲忽然病重，家里本就贫苦，哪里拿得出钱去请大夫，一家人着急时，大她两岁的阿姐偷偷跑去镇上，挨家挨户下跪要钱，她找到阿姐时，那户人家正用扫把将阿姐打出去，骂道：“没钱还想治病？遇到这种人真是晦气！” “阿姐，没人施舍我们的，你别跪了。”她抱着阿姐大哭。 阿姐抹去她脸上的泪痕，对她笑，“二丫别哭，我脸皮厚，要钱又不会掉块肉，万一碰上好人了呢？我挨顿打没关系，但我们不能没有娘啊。” 后来。 阿姐竟然拿到钱请来大夫，原来她去找牙婆将自己卖了出去，给娘亲治病的钱，是她的卖身钱！ 往事浮现心头。 姜悯走出传道殿，看向天际，心中酸涩不已。 “阿姐，你还好吗……等我筑基，就去打听你的下落。” 渭水村离东灵宗不知多少千万里，当年，她乘坐飞舟来到这里，行程也花了将近一个月时间，若靠她现在的修为走回去，估计得走上个好几年，只有等筑基后，能御物而行，才能回渭水村看看家人，寻找阿姐下落。 对于五灵根而言，筑基听起来很是遥远，但有桃枝相助，她相信，一定能够做到。 姜悯收敛心绪，朝摆渡点走去，没想到刚走几步，又迎面撞见林明月从一座偏殿走出来。 “林师叔。” 姜悯再次行礼。 林明月朝她点头致意，然后离去，走了两步，却又转身回头，看向她，温声说道：“你若有心学习灵符，这本书送你了，至于复文、云篆等基础，只能你自己去藏书阁寻找学习之法，若实在困惑，可去听雪峰问我，但你须明白，我平时事务繁忙，有许多事要做，不一定能回答你。” 他拿出一本厚厚书册，递给姜悯，姜悯受宠若惊，连忙双手接过，看了眼封皮，上面写着《灵符会元》几个字。 “多谢师叔赠书，弟子感激不尽！” 姜悯心生喜悦，没想到竟能遇上这种好事，随后，有些不确定地问：“灵符一途……自学也能学会吗？” 林明月微微一笑，道：“其实我的符道就是自学而成，自学很难，但不无可能，希望你也能学有所成。” 姜悯回到桃花坡的小屋时，还有些难以置信，竟能幸得筑基师叔赠书与指点，东灵宗还是有不少善心之人啊。 她坐于窗前，翻开林明月所赠《灵符会元》，只见其序曰：“符者，天地之真信，阴阳之契书，沟通五行，生立万物……” 大致翻看一遍，她发现这本书确实简单易学，适合入门，卷一介绍灵符来历与原理，卷二介绍灵符类型与组成，卷三开始，罗列各种灵符，从简单到复杂，每道灵符都有拆分与详解。 但姜悯明白，灵符的自学定不会如此简单，不然为何还有如此多之人，要去花费灵石上课呢？ “没关系！既然林师叔都能自学，我为什么不可以？” “不过灵符之事得先放到一边，现在，出去赚钱才是头等大事。” 姜悯已经做好决定，准备外出闯荡，毕竟灵符不是一年半载就可学成之术，若要想学习灵符赚钱，而且还是她这种自学，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去啊。 此次外出。 一为赚取灵石。 二为猎杀妖兽，寻找妖丹。 三为寻找火灵力浓郁之地与天然之火，修炼赤焰体。 尤其第三者，最为关键重要，是她以后安心修炼的必要之基，是解决桃枝的当务之急。 不过在离开之前，她得好好准备一番，以求应对各种危机，而且她打算走之前去拜访一下林明月，赠些礼物表示谢意，这都是基本的人情世故，她从不会落下。 一个月后。 姜悯乘坐摆渡飞舟，前往听雪峰。 这个月里，姜悯又学习了两门术法，一是火焰术，一是凝水术，这两种术法学成后，出行就会方便许多，毕竟，她要去的可不是什么乡镇坊市，而是深山野岭。 同时，她去听雪峰拜访过林明月几次，但都未见到其人，可见林明月的确忙碌。 姜悯打算再拜访一次就放弃了，若这次未能见到林明月，她就得动身离开，等到以后回宗，再来拜访。 “弟子姜悯，求见林师叔。” 姜悯站在林明月的洞府之外，抱拳行礼。 嗡。 洞府门口的禁制突然消失，林明月的修长身影出现在洞府门口，还是一如既往带着温和笑意，霁月清风。 “姜师侄，许久不见，灵符学得如何了？” 姜悯恭敬回道：“回林师叔，我正在读《灵符元会》第一卷，其间有些道理难懂，我就去藏书阁寻找各种文献，互相印证，故进度有些缓慢。” “进度不是问题，路得一步步走，只要道理熟稔于心，便无太大问题。”林明月淡淡一笑，“此次前来，是有何困惑？” “弟子是有些困惑，故冒昧前来叨扰林师叔，此外，弟子也想趁此机会感谢林师叔，若没有您指点，我对灵符一道，还一头雾水呢。” 姜悯说着。 拿出一个精致玉盒，捧给林明月。 玉盒上刻有“云间月”三字，是一种非常有名的灵茶。 第31章 茶有问题 林明月神色一顿，眼底似闪过一丝暗色，随即接过玉盒，温和笑道：“有心了，快别站在这里，进寒舍坐坐吧，今日我尚有些空闲，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 见到林明月做出请的手势，姜悯眼底划过一抹犹豫之色，最终选择相信自己的判断，在这之前，她曾特地打听过林明月，得知这位筑基师叔对炼气弟子很是关照，经常会有弟子结伴前来听雪峰请教他，许多弟子都非常感激他和爱戴他。 林明月的洞府，布置地简单干净，专设会客之厅，走到会客厅堂时，林明月说道：“你先坐会儿，我去沏茶，就用这‘云间月’来沏吧。” “谢谢林师叔。” 姜悯坐下，等林明月转身后，眼眸微垂，毕竟来到一位男修的洞府之中，她心中一直存着一丝忐忑之意，只有想起绑在腿上的短匕，和藏在袖中的疾身符，她才稍安一些。 不过，面对一名筑基修士，这些手段还是有些不够看，但她还有一个底牌，那就是扎根丹田的神秘桃枝，桃枝弱小时，连一阶巅峰妖丹都能轻易吞噬，何况如今又有蜕变，威力一定更是强大，只是她现在还不知如何驱使桃枝，仅仅将其用于吞噬妖丹，提升境界罢了。 姜悯想着，又觉得自己的担心太过多余，许是做杂役时，一直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才有她现在这谨小慎微的心态。 “想这么多做什么？想要学习灵符，少不得与这位师叔打交道呢。” 很快，林明月沏好灵茶，将茶水端上一边坐下，一边替姜悯斟茶，一边问道：“学习时可有什么疑惑，说与我听听吧。” 姜悯连忙将自己在读书时的一些疑惑说出，林明月一一作答，答得极为耐心详细，还为她推荐一些参考文献，让她回头去藏书阁找找。 “为何不试试茶水，不太习惯喝茶吗？” 林明月突然问。 姜悯目光微动，立即歉意一笑，道：“让林师叔见笑，说实话，弟子还没喝过这么好的茶水，所以有些拘谨。” “无妨，茶水泡出来，就是用来喝的，这‘云间月’是极为有名之茶，只在南边云间山产出，每年春季只产得少许，你能得到这灵茶，已是极为有心，试试吧，味道不错。” 说着。 林明月端起面前茶水，细细品尝。 姜悯的心中，陡然生出一丝怪异之感，可见推脱不了，只得端起茶杯，做出假喝动作，并未沾上一滴茶水。 “林师叔，弟子还想烦请您推荐一些注疏《灵符元会》之书，藏书阁的藏书过于冗杂，弟子不知选择哪些书来读才是好的。” 林明月挑眉，笑道：“《灵符会元》注疏？确实不少，其中倒是有几个有名善本，适合学习灵符。” 姜悯听出林明月的保留之意，继续问道：“师叔能否推荐一二？” 林明月忽得意味深长一笑，话锋一转，说道：“姜师侄，你得知道，即便有详细注疏，这自学灵符，也是极为困难之事，绘制灵符可不是纸上谈兵，若有师长指点，定会少走许多弯路，不然为何还要开设灵符课程呢？” 林明月态度突转。 姜悯一听，察觉到其言外之意，心生不妙之感。 她装作不懂，仍旧认真道：“林师叔，您平日忙于事务，弟子只得向您讨要些学习之书，以便自学，就不用三番两次叨扰您，若是来日学成灵符，定会备上厚礼，感谢林师叔指点之恩。” 林明月还是那副淡淡笑意，不紧不慢端起茶杯，悠悠道：“厚礼就不必了，这‘云间月’已是极为珍贵之礼，我确实很忙，既有课业教授，又得修炼功法，不过，若你愿意付出额外代价，我也可以单独教你，我向你保证，只需两年，你便可以学成出师。” 他看向姜悯，笑得有些玩味。 姜悯心中一冷，连忙起身，恭敬揖道：“若师叔不便多言，弟子就不继续打扰师叔了，此行打扰林师叔，多有唐突之处，请您见谅，改日再来叨扰。” 林明月似乎看出她的心思，微微一笑，跟着站起来，屈指一弹，洞府门口便荡漾起一道灵气波纹，那是禁制开启的表现。 姜悯见此，面色微变。 “林师叔，你这是什么意思？” “只要你愿意，我教你多久都可以，何必如此麻烦。”林明月慢条斯理笑道，“还挺聪明啊，没有喝下我的茶，不然现在的你，已经倒在地上了。” 茶？ 茶果然有问题！ 姜悯神色一沉。 见他撕破脸皮，露出真面目，也不再迂回，沉声问道：“你想做什么？就不怕我将此事宣扬出去，让你身败名裂吗？” 林明月朝她走去，温声道：“姜师侄，无论是你向我请求学习灵符，还是我赠书给你，都有人在一旁看见，我只需说，你想引诱师叔换取学习灵符的机会，但被我拒绝，于是你气急败坏想污蔑我名声，以求报复我拒绝之仇，你觉得，大家是信我，还是信你呢？” 姜悯心中泛凉。 林明月经营名声多年，德高望重。 以他的名声，无论他想做什么，无论她怎么揭发林明月。 都不会有人相信她的说辞！ 姜悯见林明月越走越近，立即去拿绑在腿间的短匕，可手刚一动，林明月便迅如闪电伸手在她肩上一点，瞬间禁锢她的全身灵力，让她定身动弹不得，最多只能说说话。 她心中大惊，立即变幻神色与态度，勉强笑道：“师叔，您太看得起我了，我就是个乡下来的穷丫头，出身卑微，天赋低劣，您何必如此。” 林明月仍然微笑道：“就是你这种无权无势的小丫头，才好下手啊，刚才所说之事，我都可以做到，只要你愿意从我，只需两年，你便可学会绘制灵符。” 姜悯仍旧抱有一丝希望，努力劝道：“不如您放过我，我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也不会将此事说出去，您也知道，不会有人信我的话，什么事该说，什么事不该说，我心知肚明。” 她至今都不明白，为何林明月身为筑基修士，会对她一个小小弟子产生企图，难道仅仅是见色起意？如今回想认识林明月的一幕幕，她才意识到，怕是在赠书之时，林明月就在暗中撒饵，只等她上钩了吧。 她此时才明白。 错了，她真的错了。 无论面对何人，她都不该将自己置于危险境地之中！ 从林明月主动自报家门，到善意赠书，她都该处处留意，这个只讲利益的修士世界，怎么会有助人为善之行呢？ 所有免费馈赠，都是有代价的。 面对姜悯的再三求饶，林明月微微一笑，走到她面前，俯身看她，轻声道：“就这样放你走，你肯定不甘，既然如此，为何还要放你走呢。” 这件事。 还得从他在一处荒废洞府里，得到一卷极为阴毒的房中之术说起。 仙道房中术法，多为双修互益之术，但也有一些房中术，乃竭泽而渔的阴毒采补之术，有的采补元阳，有的采补元阴，被采补之人，轻则元气大伤，道基受损，重则失去性命。 林明月所得的那卷房中术，名为《夺阴宝典》。 便是可掠夺修士元阴根基，增加自身修为。 第32章 桃枝之威 林明月不过四灵根之资，却能年纪轻轻走到如今这个位置，成为传道殿授课管事，除了善于经营，就是依靠那卷来历神秘的房中之术。 林明月也曾想过，去宗门外面寻找猎物，毕竟在宗门里面，限制太多，容易露馅。 可他不善斗法，在宗门外遇过好几次生死危机，差些身死道消，他只好将目光转向宗门之内，依靠关系人脉，成为一名传道殿授课管事，并努力经营名声，以便机会对女弟子下手。 他行事极为谨慎，从不做没把握的事情，广撒网，少收获，这些年来碰过的女弟子，不是主动献身想攀附于他，就是他威逼利诱后最终也变得服从，不敢反抗，他再给些甜头，耐心教授灵符之道，最终也都闭嘴，不敢向外泄露此事。 而且，他长袖善舞，打点多方关系，与戒律堂等堂口的管事都极为交好，即便有人将事情闹大，他也有办法压下来，并让自己的名声，不染上一丝污点。 修仙世界，强者为尊。 权势，比什么都重要。 比如，也曾有女弟子，想揭发他的行为，但他，只说是那人献身未果，恼羞成怒想污蔑他，便没人再信那女弟子，反而女弟子不仅名声尽毁，还因污蔑筑基修士，最终被赶出宗门。 林明月也没想到。 他在姜悯这里撒出的饵。 这么快就上钩了啊。 林明月见姜悯只能怒目而视，轻轻一笑，拦腰抱起姜悯，便朝卧室走去。 “我并非粗暴之人，会很温柔，无须害怕。” 呸！ 姜悯只觉头皮发麻，直犯恶心。 她是瞎了眼，才觉得林明月可信！ 她想挣扎，可浑身无力，还被禁锢灵力与身体，她可不愿屈身于林明月这种道貌岸然的恶心之人，脑海里，飞速思索她该如何应对。 林明月可是筑基修士啊！ 她只是个小小炼气修士，如何反抗？灵符？灵器？不行，这些都是炼气手段，筑基修士弹指间即可压制，她该怎么办？ “不……我还有桃枝！” 桃枝神秘无比，姜悯深知其来历不会简单，但她长期苦于桃枝反噬之力，对桃枝的炼化，更是才开个头，若想借桃枝之力反抗林明月，怎么做？注入灵力吗？ 念及此，姜悯当机立断，调动丹田里的全部火灵力，注入桃枝之中，林明月虽禁锢她的灵力，但在丹田之内的灵力，她仍能正常调动。 嗡嗡！ 对于姜悯注入的灵力，桃枝并未排斥，来者不拒，陡然爆发出一股吞噬之力，将姜悯丹田之中的灵力尽数吞下，枝干上，一朵朵血色妖异之花愈发盛放，爆发刺目红芒。 桃枝吞噬许多灵力后，散发出的凌厉妖力，不断疯狂增长，在丹田之中膨胀肆虐，她的丹田又开始隐隐作痛，甚至，出现一道道细微裂痕。 “嘶……” 姜悯难以承受桃枝反噬的痛楚，可，见林明月已经走到卧室，将她轻轻放在床上，她更不愿受此屈辱，咬紧牙关，一股脑将丹田里的全部灵力，尽数注入桃枝之中。 嗡！ 桃枝随之嗡鸣，爆发一股极为强大的气势。 她的丹田，寸寸裂开。 明显已至崩溃边缘。 但桃枝的根部，也随之松动起来。 不断颤抖，仿佛即将就能破丹田而出。 姜悯见此，惨然一笑。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先要让丹田崩溃，才能拔出桃枝！” “好，桃枝，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丹田崩溃大不了失去修为，我去做个妖修，甚至做个鬼修！都比被该死的林明月侮辱好！” 姜悯忍着丹田剧痛。 将最后一点灵力，也尽数注入桃枝之中。 咻！ 只见丹田即将崩溃之际，桃枝嗡鸣而出，姜悯身上骤然爆发出一阵浓郁的强大妖气，林明月正欲去解她的腰带，见此大惊，连忙拿出法宝抵挡，姜悯张嘴，心念一动，桃枝飞射而出，直接扎进林明月的胸膛。 林明月猛然变色，连忙动用所有灵力想将桃枝逼出，毕竟以他筑基修为，胸口贯穿也并不致命。 然而，紧接着。 桃枝爆发出一阵强大吞噬之力，疯狂吞噬林明月的精气神。 “不，不要！放过……” 林明月惊呼之际，双目瞬间失去神采，仅仅几个呼吸后，高大身体便如泄气之球干瘪下去，轰然倒在地上，只剩一具看不出原来模样的干尸。 而那桃枝，扎根于林明月的胸膛，吸取林明月的修为与生命后，突然生出一道道枝丫，很快拔高而起，变成一丈之高的高大桃树，但随着姜悯神念一动，阻止其生长，这些枝干又一一缩回，最终化成一根平平无奇的小小桃枝，飞至姜悯面前，悬浮不动。 林明月一死。 姜悯身上的灵力禁锢随之消失。 她立即找到平时备着的疗伤丹药与固本培元的培元丹服下，以愈合丹田撕裂之伤。 待到力气逐渐恢复后，她起身看向地上这具狰狞可怖的干尸，深吸一口气，逐渐平复心跳。 “既然你不愿放过我，我便不会放过你。” 姜悯冷眼看向林明月的尸体。 伸手一招，桃枝掠回，静静悬浮于掌心。 一些记忆碎片不断由桃枝传来，姜悯略微一看，竟是林明月的记忆，原来，桃枝不仅吞噬人的修为和性命，竟还能吞噬人的灵魂。 根据林明月的记忆，姜悯才知，原来林明月得了一卷阴毒的房中术，可掠取女子元阴提升修为，他行事极为谨慎，这些年来祸害不少女弟子，却还能好好做他的传道殿授课管事。 她确实天真地可笑啊。 竟落入林明月的陷阱之中。 “桃枝的吞噬之力，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强大，竟能吞噬一名筑基修士性命，不过，它吞噬修士性命时，不会像吞噬妖丹那样将力量反哺给我，只会用于壮大己身，看来，即便这可以作为一种杀手锏，也不可再轻易动用。” 姜悯盯着光秃秃的桃枝。 桃枝上，原本一直盛开的血红花朵，现已消失不见，但她没有丝毫心安，反而更为担忧。 方才，桃枝吞噬林明月性命后，疯狂生长，她努力用神识阻止，隐隐已感觉有些吃力，若再任桃枝吞噬修士性命，怕是，她也会遭受反噬。 一直以来。 这来历不明的桃枝，对于姜悯而言。 既是宝物。 也是威胁。 经多年的观察试探，姜悯大致确定，此截桃枝虽是活物，但其灵魂已被泯灭，只要将其彻底炼化，定能成为她的强大助力，故练气四层以来，她每天都会使用法宝结缘术炼化桃枝，增进与桃枝的联系。 但，法宝结缘术终究只是辅助手段，丹田炼宝法，才是真正炼化桃枝之法，而她赤焰体这才起步，尚未练成，便无法进行接下来的丹田炼宝。 “得尽快练成赤焰体，将它彻底炼化，若我受它反噬，也被吸成干尸怎么办？” “而且，即便桃枝厉害到足以吞噬一名筑基修士之命，以后，不到生死关头，不能再用第二次了。” 毕竟。 若桃枝强大到脱离她的控制。 她无法预料，将会发生什么祸事。 第33章 可笑至极 姜悯想了想，拿出乾坤袋。 尝试将桃枝放进去，但失败了。 “看来，还是只有将桃枝存放在丹田里。” 她心念一动，将桃枝收入口中，那桃枝重新回到几乎耗尽灵力的丹田，仍像往常一样，扎根其中。 姜悯又试试能否将其再次拿出，竟成功了，没想到，这次她因祸得福，解决了如何将桃枝拔出丹田的问题。 于是姜悯不再忧心桃枝之事。 她再次将目光落在林明月的尸体上，微微蹙眉。 赚取灵石，将赤焰体修炼至大成，肯定是未来的主要目标，但眼下，姜悯须解决林明月的事情，戒律堂定能调查到她今日来找林明月，但她如何解释林明月之死呢？ “先找找证据吧，虽然根据他的记忆，他已销毁掉所有证据，但万一留下什么呢？” 姜悯想着，起身在林明月的洞府里找了一圈，没发现任何异常迹象。 回到卧室，她复又看向林明月腰间的乾坤袋，将乾坤袋拿起，探查其中物品，由于主人已死，她没有任何阻碍，就能拿取乾坤袋里的物品。 只见林明月的乾坤袋里，放着白花花的许多灵石，还有一箱箱好绘制的灵符，若拿到外面去卖钱，能卖不少，除此之外，还有些记载功法法术的玉简，如此丰厚的收获，让姜悯欣喜不已。 一直困扰她的赚钱之事。 竟然就这样解决了？ 但她并未从中找到任何林明月品行不端的线索，如何揭发林明月呢？ 姜悯眸光灵动一转，施展火焰术，指尖凝聚出一簇火焰，屈指一弹，将林明月的尸体焚毁。 然后取出桃枝，凝聚浓郁妖力，用妖力在一张白纸上写下几个大字： 藏污纳垢，可笑至极。 姜悯拿起这张纸，只觉浓浓妖邪之气扑面而来。 “但愿这个方法，有些作用……” …… 戒律堂。 当值管事正躺在摇椅上，闭眼哼着小曲儿，其他当值弟子坐在旁边，处理手中事务。 突然，姜悯慌张闯入，见有一位不认识的当值管事，向他惊惶喊道：“师叔救命！死人了！” “啊？” 那管事连忙坐起来，看向姜悯，皱眉问道： “死人了？谁死了？” “林明月师叔。” 姜悯喘了口气，将手中捏着的一张纸捧给管事，小脸惨白无比，惊恐道：“我去拜访林师叔，向他请教问题，可聊着聊着，他就在我眼前死了！直接……化作飞灰……只有这张纸飘在地上。” “林明月啊？”管事念着这个名字，神色有些奇怪，“还有这种怪事？我看看。” 他接过纸张，只见上面写着“藏污纳垢，可笑至极”几个大字，字迹力透纸背，阵阵浓郁霸道的妖气扑面而来。 “好惊人的妖力修为，至少是筑基妖修！” 管事心中微微一惊。 妖修，以妖兽修炼之法进行修炼之人，这类修士，有的生来具备妖族血脉，有的则是将自身血脉主动化作妖类，算是一种少见的修炼方式，故妖修并不多见。 宗门范围内死了筑基修士，肯定是一件大事，不过，管事想到死的人是林明月，就觉得不离奇了，这些外门弟子不知林明月的真面目，作为戒律堂管事之一，他当然对林明月那些破事了解一二，但林明月会做人，有分寸，从不将事闹大，他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林明月之死，许是惹上什么不该惹之人，或者以前招惹之人，现在向他报仇了，并不奇怪。 “我知道了，会将此事上报，你下去吧。” 管事收好纸张，朝摆摆手，示意她离去，好似发生的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事。 姜悯有些不敢相信。 这就糊弄过去了？ 这么简单？ 她见管事如此淡定，见怪不怪，难道，这些管事其实都清楚林明月的事情？ 做出这番猜测后，姜悯心底陡然生出一丝凉意，随即，她凑近这位面相不怒自威的管事，面露苦色，小心翼翼问道：“师叔，我，我见到这件事情，会不会受此牵连啊？可是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闻言，管事立刻露出为难之色，迟疑道：“这，按理来说这件事情与你无关，但是——” 他若有意味看向姜悯，却并未说下去。 姜悯会意，拿出一个玉盒，愧色道：“拿这件事烦恼师叔，弟子实在过意不去，正好弟子身上有些灵茶‘九曲香’，还请师叔不要嫌弃。” 管事接过，随意掂了掂，重量不对，神识一探，盒里装着的哪是什么灵茶？分明是五块下品灵石。 他的脸上多出一分笑意，认真道：“有心了，正好最近想换换灵茶喝，就试试这‘九曲香’吧，你放心，我体谅你的心情，这本就是强大修士之间的恩怨，与你并无关系，我上报时，只会说有弟子发现林明月之死，但不会说出是谁发现。” 事实上，他根本不会把这件事情上报，随便编编此事之卷宗，存放起来，就糊弄过去了，若真要查林明月之死，怕是会牵扯出不少麻烦事来。 管事眼中，姜悯就是个恰巧撞见别人斗法的倒霉弟子，贪生怕死，害怕麻烦，而且很会来事，是难得的好苗子，既然如此，也就不计较她了，至于林明月之死，怎会和一个炼气四层的外门弟子有关呢？管事压根不会往姜悯身上去想。 姜悯见此事暂时解决，连连告辞。 等她走后，管事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方才对当值弟子淡淡吩咐道：“通知籍事堂和传道殿，林明月修炼时走火入魔，身死道消。” “即日收回其洞府，另选灵符课授课管事。” 人死如灯灭。 真相什么，不重要了。 …… 姜悯回到桃花坡。 漫步在桃林间，不自觉放慢脚步。 当春时节，桃花灼灼，漫山如云。 她素手折一枝桃花，放于手中把玩，只觉这宗门确实如她伪造所言，藏污纳垢，可笑至极。 “之前我贪图宗门安逸，只想着在宗门里待着，就能保全自身，现在看来，这偌大宗门，又能比外面好上多少呢？” 姜悯低低一笑，带着微讽意味。 人心隔肚皮啊。 犯过的错，犯一次足矣。 以后，她不会再盲目信任任何人。 她能信的，只有自己。 路过薛乙娘的小院时，薛乙娘正在院中习武，身着利落练功服，一拳一掌带着凌厉之势，劲风吹落一地繁花，见姜悯路过，立刻收势给她打招呼，热情呼唤道：“姜师妹？” “薛师姐。” 姜悯抬头，还未来得及收拾情绪。 薛乙娘微怔，连忙走出院子，不解道：“怎的了？怎么哭丧一张小脸？哎呀，你笑起来的时候多好看啊。” 姜悯沉默看着她，心却想着薛乙娘这样的热情，是不是也是虚情假意？哪有才见面几次，就无缘无故对别人好的人呢？会不会只是为了广结善缘，方便自己呢？ “我……” 姜悯深吸一口气，绽出一抹笑容，扬唇道：“薛师姐，我没事啦。” “我只是感觉，自己好穷好穷。” “好想赚钱。” 第34章 清点收获 薛乙娘一怔，语重心长道：“宗门给予的修行资源终究有限，很多事情，是要靠自己挣取。” “你还小呢，正是学东西的年纪，趁着还年轻多学些本事，才是最要紧的事情，打铁还需自身硬，只要本事过硬，不愁赚不到灵石。”薛乙娘鼓励道。 “薛师姐。” “我已经决定好了，像你一样，出去闯闯。”姜悯坚定道，“我已经做好准备，即日就启程。” 闻言，薛乙娘有些意外。 随即，她爽快拍拍姜悯的肩膀，弯眸一笑，好似在姜悯身上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广阔天地，重重危机，但也甘愿赴汤蹈火去闯上一遍。 “姜师妹，既然你意已决，那便愿你满载归，得偿愿，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吧。” 姜悯朝她抱拳，也笑起来，真挚道：“那就借师姐吉言。” 外面的精彩世界，她，也是非常期待呢…… 正年少，春月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此去，借东风！ …… 几日后。 晋云国。 一处偏僻山岭。 天然山洞里，姜悯拿出从李茂那里得来的幻阵阵盘，放在洞口，注入灵力。 嗡！ 阵盘荡漾出一阵灵气波动。 周围景象扭曲一瞬，复又恢复正常。 待可遮掩气息的幻阵生效后，姜悯这才放心，拿出一个精致的乾坤袋，正是林明月的。 “现在就来清点一下，他乾坤袋里有什么好东西吧。” 拿走林明月的乾坤袋后，姜悯一直提心吊胆，生怕被人发现林明月的乾坤袋消失不见，面对戒律堂管事时，她也担心管事问起，未想管事并未提及，也不知是不在意还是什么原因，但无论如何，姜悯都不敢在宗门清点，而是告别薛乙娘后，便立刻报备山门，匆匆离开宗门，赶了好几日路，寻处荒山，才安顿下来。 她神念一动。 将袋中所有物品空在地上。 首先是许多灵石，姜悯数了数，有八百多块下品灵石，两块中品灵石，不愧是筑基修士的身家，亦或说是一名筑基符师的身家。 “嘿！发了啊……” 姜悯喜滋滋地笑起来，双目发亮，她从未见过如此多的灵石，开心到双手捧得满满的。 杀人放火金腰带。 道理恶毒，但的确如此。 “有了这些灵石呀，终于不用担心后续的炼体花销了，等过段时间风头过去，就去寻处坊市，将灵药买齐。” 姜悯美滋滋地收好这些灵石，继续清点，接下来的大头，是林明月所绘灵符，作为一名符师，尤其是教授灵符的管事，林明月的乾坤袋里，放着好几箱绘制好的灵符，各种种类应有尽有，若是拿出卖钱，能卖不少灵石。 姜悯将这些灵符一一分类，留下自己用得上的，其余灵符则额外保存，待到以后找机会，分批卖出。 她接着清点，打开一个玉盒，其中叠放六张符纸，这些符纸，看着与灵符略有不同，符纹比灵符深奥许多，姜悯只是多看这些繁复符纹几眼，竟觉有种头脑眩晕之感。 “这难道是……筑基修士才能绘制出的道符？” 道符，比灵符更深奥的符术，多成套使用，只有筑基及以上修为才可绘制而出，不仅威力比灵符强大许多，且无须配合念咒，只需以灵力激发，即可使用。 道符也分强弱，但无论什么道符，对付筑基以下修士绰绰有余。 “这个符纹，看起来有点像甲戊……” 姜悯尝试辨认这盒道符是什么，但毕竟尚未入门符道，半吊子都算不上，只得猜测，许是什么六甲阳符一类，且见这一盒共六张符纸，应是属于一套道符。 接着，姜悯找到好几个盒子，里面都放着成套道符，不知有何作用。 “既然认不得，那就先留着，等以后认得再用。” 姜悯将几套道符一一收好，继续盘点，林明月的乾坤袋里，还放着许多书籍，几乎都是符道书籍，其中不乏有姜悯想读的《灵符元会》注疏之书，且姜悯简单翻阅，这些书上有着许多密密麻麻的小字，都是林明月读书时写下的札记，还有一些教学心得，可惜其品行不端，再如何认真教授，也枉为人师。 “有了这些书籍和笔记，结合林明月的记忆碎片，我完全可以自学符道！” 姜悯最后，清点乾坤袋里的功法与术法，功法名为《四极录》，是四灵根修炼之法，她用不上，至于其余术法，几乎都是筑基术法，其中，只有一卷术法，以姜悯之境界可学。 “流星火雨？” “这不是聚灵谷石碑上的术法吗？林明月竟然有其拓简。” 姜悯面露喜色，那年在聚灵谷修行，她为赶紧提升境界，放弃去学石碑上的武技法诀，每每想来很是可惜，没想到，能在林明月这里得到其中一个。 姜悯见袋中其余杂物已无清理必要，便将所有东西都收好，只留记有《流星火雨》术法的玉简，持于手中。 她将玉简贴在额头。 神识一探，进入玉简世界。 “九天赤火，化飒踏流星。 疾疾落，破万形……” 玉简世界中，除了法诀，还有一尊金光虚影盘膝而坐，手结玄妙法印，虚影体内，一道道光路亮起，正是灵力运转之法，只见法印变幻之间，金光虚影的头顶，道道火球凝聚而成，随即疾速砸下，势如暴雨。 此法之威，不仅在于灼灼烈焰，还在于流星之迅疾，若狠狠轰落，威力着实不小，当然，威力几何，就得看施法者修为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 姜悯一直待在山洞里，研习流星火雨之术，以求日后应敌，能有一战之力。 半月后。 姜悯盘膝而坐，闭目体会法诀妙意，忽得睁开眼，双手结出一个法印，再三变幻，随着山洞温度不断升高，她的面前，很快凝聚几簇火焰。 火球成型之时。 咻！ 姜悯身边，一道绿色小影飞快掠出，躲至远远的山石后面，只见那是一株平平无奇的小草，此时正钻进石缝，瑟瑟发抖，很是惧怕那些火球。 姜悯此行，将小草也带在身边，免得它被一些坏叔叔坏姨姨拐跑，这株有灵之草主要靠吸食灵气为生，除此之外，每日还会吸取一丝清晨的金乌紫气，或偶尔食些露水，带于身边很好养活。 火虽不克木，但木定畏火。 小草很不喜欢浓郁的火灵气。 姜悯见小草如此胆怯，嘿嘿一笑，生出捉弄之心，控制这些火球不继续砸落，而朝小草飞去。 “！！！” 小草吓得草叶都捋直了，空中绕了一个圈，飞速钻进姜悯怀里，瑟瑟发抖，原本精神抖擞的翠绿草叶都蔫儿了。 姜悯见此不再吓它，神念一动。 几道火球拖起尾焰，急速朝山洞空地砸去。 第35章 瘦削老道 轰！轰！轰！ 明明只是簇簇火焰，砸在地面，却发出沉重轰鸣之声，让山洞都颤动几分，这等威力，让姜悯极为满意，以后若无法近身应敌，便可使出这流星火雨之术。 只是每次施法时。 丹田还有些隐隐作痛。 那是上回拔出桃枝时，留下的后遗症，即便她已及时服用培元丹等丹药，还是没能彻底愈合丹田之伤，虽无大碍，总有一日会自行恢复，但这隐隐刺痛的感觉，终归有些不爽。 “先去凡俗地界看看吧，进山找找凶兽，找找灵药，万一遇见疗伤灵药，也是极好的。” 姜悯并未打算直接去妖兽聚集之地，猎杀妖物。 她才炼气四层，又无与妖兽搏斗的经验，不如先去找找寻常野兽，练练手再说，路要一步步走才行。 况且，她所需之灵药，不一定得花灵石买，既然都进山了，为何不自己寻找？她特地买过《灵药广集》等灵药认辨之书背下，若真遇见灵药，总能认得几成。 姜悯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山洞，发现小草还缩在她衣襟怀里发抖，贴在她胸口，颤抖更是明显，她心一软，连忙拍拍小草，哄道：“哎呀我的小乖乖，不怕不怕，不会烧到你的。” 小草转了个身，不想理她。 它生气了。 懂吗，它生气了！ 哼！ 小草埋在姜悯怀里，缩成一团，一点也不想理这个坏女人，可素，为什么会有灵气的味道呢，好香，好香…… “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吓到你啦，快理理我嘛，好吗好吗？” “我手里有好吃的哦，真的不出来看看吗？” 小草试探抬起一根草叶，迟疑朝衣襟外一探，便碰到什么硬硬的、香香的东西，是灵石欸！它毫不客气一卷，将那灵石卷入衣襟，用所有草叶紧紧抱住，开心吸取其中灵气。 姜悯见拿出一枚灵石便哄好小草，愉悦一笑，起身收起幻阵阵盘，离开这里，去寻适合进山之地。 她走上数日。 忽见前方山谷流水，零星人家，片片农田，袅袅炊烟，此处山村依溪而建，远远望去，可见山腰还有一座朴素道观，在薄雾中时时隐现，增添几分出尘之气。 村里有几人，正行色匆匆往那道观走去，虽离姜悯很远，但以姜悯修为，足以清晰听见他们的谈话。 “徐大锤还没回来，估计已被那大虫给吃了。” “万一大虫下山来吃我们，这可怎么办啊，只有清凡道长才有能力降伏，我们赶紧去求道长出手，让徐家村恢复清净日子吧。” “清凡道长？徐家村？大虫？” 姜悯提起兴趣，准备看看那位清凡道长如何解决，她倒是对降伏虎兽有些想法，正好能给她练手。 此时。 道观门前。 许多村民围着一名白发苍苍的瘦削老道，面露祈求之色。 “清凡道长，求求你快将那大虫降伏了吧，那大虫还会喷火，只有您有仙家本事，可以应付那头畜生！” 人群中。 一名妇人直接向老道跪下，连连磕头，哭着央求道： “道长！求你救救我家大锤吧！他也许还活着，就等你去救他了，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我们家……不能没有大锤啊……” 所有村民都在求老道。 无一不是求他降伏虎兽，还徐家村一个安宁。 “大家放心，我一定会解决那头畜生，大家放心！” 那老道一脸严肃，连连保证，他看上去年龄极大，身形消瘦，老脸上叠起层层细褶，只有双目散发精光，尚显炯炯有神。 但村民们接着催促。 “道长，那你快去啊！人命关天！” “对啊！万一还能救救大锤呢，别耽搁时间啊！” 老道眼皮微跳，他就是个炼气三层的小修士罢了，一大把年纪，半截身子都快入土的人，如何去与那明显就是妖兽的虎妖搏斗？不过，他已传讯给昔日师兄弟，请求他们前来降伏此妖，但师兄弟们赶来，也需要时间啊。 见村民们迟迟不愿离去，老道只好淡淡道：“我现在就去，你们回去等消息吧！” 他转身，就朝山上走去，只能先如此安抚这些村民，希望师兄弟们快些赶来吧，他若真遇上那虎妖，以他这点修为，怕是不够看。 老道一路朝深山中走去，翻过一座山头后，已有些气喘吁吁，即便他是修行仙道之人，可他这个即将入土的年纪，让他翻山越岭，伤筋动骨，也着实有些为难。 “哎哟，我这把老骨头，累死我了……” “谁！” 老道正扶着腰喘气歇息，突然神色一凛，右手一握，手中多出一把长锏。 他朝一棵多人合抱之树看去，只见一抹纤细身影从树后走出，竟是个年轻灵动的小姑娘，但老道不敢有丝毫松懈之心，因此女身上的出尘气质，绝不是普通凡人可有。 “敢问道友是？” 道友？ 姜悯觉得这个称呼很是新奇，于是笑笑，朝老道抱拳道：“道长好，我无意打扰，只是路过徐家村，听闻此处有虎妖出没，便想打听那虎妖下落。” 她已听见那大虫会喷火，能不是妖吗。 “道友想降伏那头虎妖？” 老道一愣，随即认真道：“道友确定？那虎妖非常厉害，乃是最近才出没在山里的，道友至少得炼气四层，会些法术，才能应付那头畜生。” “那就麻烦道友指路了。” 姜悯之言。 明确示意她想去看看。 若能解决那头虎妖，她也算达到练手目的，若或是那虎妖太强，实在打不过，跑就是了，她随时都准备着疾身符。 老道见她自信，可又见她年轻，片刻踌躇后，还是伸手一指，指向远处一片深山，道：“虎妖最近出现的地方，就在那片山谷，它刚来徐家村几日，却已吞食掉好几个村民，我修为有限，力不从心，已联系好几位道友前来降妖，只是他们路途遥远，要赶过来得有些时日。” “据跑回来的村民说，那头虎妖会喷火，也比寻常老虎高大许多，应是一头火属性妖兽，道友若是遇上，千万小心。” 姜悯含笑点头，道：“多谢道长指路。” 她正欲转身，前去寻找虎妖踪迹，那老道却又蹙眉道：“罢了罢了，我随道友一同前往吧！也好有个照应。” “其实……” 姜悯想拒绝，但那老道继续碎碎念：“这片山里地势复杂，还有村民布下的许多陷阱，道友不熟悉这里，怕是不便行走，便跟着我走吧，但我修为低微，自身难保，若是遇上危险，就顾不上道友了，生死由己，这个道理，得先与道友说清楚才行。” 姜悯想说，其实她自己去就行了。 可见老道说完，便径直朝前走去，丝毫不给她拒绝的余地。 这老道看着岁已迟暮，走个山路都气喘吁吁，丝毫不像身强体健的修士，但又坚持继续行走，荒山深处可没有什么路，只有陡峭山坡与杂乱树木，老道走在前面，用手中长锏清理出一条路来，示意姜悯紧跟着他。 忽然。 老道停下脚步，神色有些沉重。 “这……” 前方树丛，洒落许多尚未凝聚的新鲜血迹，还有一地撕裂衣物与带血白骨。 “我认得这件衣服，是徐大锤的。” 第36章 斩杀虎妖 老道的语气有些低落，明显对这位名为徐大锤之人极为熟悉，姜悯见到此景，想起幼年时有村民进山被毒蛇咬伤，还未回到家便去世了，凡人之躯从来都是这般弱小。 “大锤他们家，还有个重病的老娘，和一对刚出生的龙凤孩儿……”老道忍不住说了些后，连忙止住嘴，歉意道，“道友见谅，我这人啊老了，就是管不住嘴，不该对道友说这些。” 仙凡两隔，许多修士都已隔绝凡念，面对凡俗生死，心中生不出任何波澜，老道担心他说这些，会引起姜悯反感。 “无妨。”姜悯道。 她贫苦出身，这些苦难见得许多，即便老道多讲这些，也不会生出任何不耐之心。 老道也是知晓轻重缓急之人，立刻道：“稍后再来收敛这些尸骨，当务之急，便是解决那头畜生，既然道友颇有信心，我等继续去找吧，这血迹尚未凝固，说明那头畜生还在附近，没有走远。” 常在山里混迹之人，多少对寻找猎物有些经验，这老道循着一些蛛丝马迹，果真找到虎妖出没的痕迹，一团还热乎的粪便，散发着一丝灼热妖气。 “那畜生不久前就在这里。” 老道见到这团粪便，双手握住长锏，显得有些紧张。 下一刻。 一道庞大身影，竟从一旁的深坑中窜出，如同闪电般朝就近的老道袭去，张开血盆大口。 “道友小心！” 老道面色一变，下意识将灵力注入长锏中，朝这尊庞大身影打去。 呼！ 那体型是寻常老虎两倍的虎妖，并未直接朝老道咬去，而是先喷出大片灼热火焰，形成一片火海，比它率先扑向老道。 老道手忙脚乱拿出一张水盾符，眼看来不及念咒，难以避免被火焰灼烧的下场时，一片水幕出现在他的面前，挡下所有烈焰，接着，一道青色剑光，携带凌厉劲风，朝虎妖当头劈去。 虎妖的巨大身躯在空中一扭，躲开这道剑气，落于一旁，而姜悯顺势靠近，面向虎妖呈戒备之姿，手持一把流淌青光的长剑。 “该小心的人是你啊，道长。” 老道闻言，这才讪讪退后，看向那头虎妖时，面露一丝惧色，费解道：“好奇怪，这头虎妖似乎变强了？我听说它只会吐火球，但今日它吐的分明就是火海。” 老道还未说完，那虎妖蓄力朝姜悯扑去，速度之快，非寻常老虎能及。 但虎妖的速度，在姜悯眼里还有些不够看，她一边脚踏四象步法躲开虎妖，从它身侧切去，一边思忖老道的话，这虎妖才出现不久，且似短短时间又变强许多，难不成…… “难不成是吃了什么天材地宝？或者珍贵灵药？才有如此迅速变化。” 念及此。 姜悯更得斩杀此妖，就可循着它的行踪，去找找是否有宝贝。 那虎妖见她身法极快，又是扭头喷出一片火海，姜悯左手掐诀，一片水幕再次凝聚而成挡住火焰，右手执剑，将灵力注入青木灵剑，生出一道更为凌厉的剑气，朝虎妖用力劈去。 咻！ 有水幕遮掩，虎妖难以察觉那剑气的气息，待到剑气突破水幕朝它飞速斩去，它的庞大身躯已来不及躲闪，当头被剑气劈下。 “吼！” 虎妖痛呼一声，不甘倒下，身躯化作两截。 一团赤色灵光出现在血淋淋的虎腹之中，姜悯一瞧，正是一团妖丹之胚，看来这虎妖并未修炼多久，连妖丹都未曾凝聚，怪不得砍一下就死了，这没有凝聚妖丹的妖兽，若和修士比较，大致相当于炼气三层以下水平。 姜悯走到虎尸旁，剑尖一挑，将那妖丹胚挑起收好，然后转身对老道说：“道长，你可将这虎妖尸体自行处置，我再往山里转转，看是否还有其他妖物。” 老道也没想到姜悯很快就将这祸害徐家村的虎妖斩杀，见她可施展术法，说明至少都有炼气四层修为。 他连连拱手，感激道： “道友为徐家村解决一大祸患，大恩大德，感激不尽，小道徐清凡，替所有徐家村人谢过道友！” 姜悯朝他礼貌颔首。 随即循着虎妖留下的踪迹，朝大山更深处走去。 她隐隐觉得。 虎妖为祸之事，定与什么宝物相关。 其实无须老道带路，她也能在山间行走自如，避开所有看似天衣无缝的猎人陷阱，小时候她常与阿姐阿哥一起，偷偷跑进山里玩，摘野果，抓野味，被发现后，就会被娘亲训斥一顿，吓唬他们山里有许多毒虫毒蛇，他们害怕几天后，又不知教训地往山里钻，好似大山里有无数宝贝吸引他们，在繁重辛苦的农活之余，成为幼时最大乐趣。 所以，姜悯懂得辨认野兽留下的痕迹与领地，一路往大山深处走去，都是循着虎妖踪迹而走。 那虎妖确实跑得挺远。 姜悯又翻了两座山头，还能见到它留下的痕迹。 “咦？此地分明灵气稀薄，难以出现妖兽，那虎妖到底从何而来，如何修炼呢？” 姜悯又走了一截路。 突然，躺在怀里的小草扭了扭，散发不安情绪。 “嗯？怎么了？” 她脚步一顿，关心问道。 小草探出一根草叶，朝一个方向指去。 “那个方向，有你害怕的东西？” 草叶颇具人性地点了点。 姜悯放出神识仔细感受，却并未察觉到任何异样气息，但她明眸滴溜溜一转，略微思索，便面露期待喜色，抬步朝那个方向而去，小草畏惧的，除了金属性的东西，也就火属性了，万一与虎妖的出现有关呢。 小草：？ 为什么还要继续往那边走啊啊啊。 姜悯再走一截路，还是没有察觉有何异常气息或波动，于是再次询问道：“阿灵，你害怕的东西，在哪个方向呀？” 小草：…… “乖乖啊，你想想，如果山里真有宝贝，就能卖好多好多灵石，你就有吃不完的灵石咯。” 好像是这个道理哦。 小草迟疑片刻，还是伸出草叶，继续指引方向。 姜悯根据小草指引，又走了一会儿，直到拨开一片茂盛灌木，看见一个不起眼的小山洞，根据小草指示，那令它不安的东西就在山洞里面。 “这是……虎妖的粪便气息？它来过这里。” 姜悯灵眸一动，看来里面可能会有好东西啊，她右手持青木灵剑，左手捏着疾身符，弯腰蹲下去，小心翼翼挤进狭小洞口之中。 这山洞天然而成，完全没有平整之路，姜悯挤进去后，感觉自己像是在爬狗洞，时而挤过勉强通人的缝隙，时而向下爬去，但可感知到，这洞穴正在朝地下延伸，她干脆将疾身符与青木灵剑都收起，只拿一个短匕和一颗照明明珠，毕竟在这种洞穴里爬行，哪里使得出剑招和身法？ 不过，让她极为安心的是，她在沿路见到一些残留的虎妖毛发，还有几处通不过的道路明显被蛮力强行撞开过，散落一地碎石，说明那头虎妖也来过这里，也不知以虎妖那庞大身躯，如何挤进这些狭小缝隙之中。 经过姜悯的漫长爬行。 小草愈发不安，散发畏惧情绪。 而她，也突然察觉一丝灼热之风，从洞穴前方，扑面而来。 第37章 服食玉髓 一丈见方的小山洞里。 姜悯爬了大半日，终于爬出狗洞般的山道，来到这处略显宽阔的空间。 “这是……” 她手持明珠，微显怔愣，目光落在山洞一角，只见那处角落，一滴晶莹剔透的赤色液状之物，正从山体里缓缓渗出，滴落而下，汇聚成一个赤色水潭。 滴答。 那潭赤色液体，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诱人气息，一条条金色光线在其中交织、流淌。 整个山洞，温度极高，充斥着极为浓郁的火灵气。 “状赤液，金丝流淌……这难道，就是书上说的火玉髓？” 姜悯欣喜之极，不由喜笑颜开。 火玉髓，一种极为罕见珍贵的天材地宝，虽是火属性灵物，但性温和，可固本培元，淬炼体魄，提纯灵力，有了这些火玉髓，她哪还需要什么灵药药浴？直接服食此物，配合炼体之法，就能练成赤焰体第二层！也不需去找什么愈合丹田的灵药，火玉髓同样有此功效。 那虎妖定是来到此地，吃下火玉髓，才化凡为妖，为祸数里之外的徐家村。 “这地下深处定有一条岩浆灵河，才能孕育火玉髓，既然这个山洞有如此充足的火灵气，正好借这火玉髓之效，将赤焰体二层练成。” “估计那虎妖开辟这条山道没多久，这才无人发觉此地宝物……都是我的了。” 姜悯眉开眼笑，拿出一堆进山前就准备好的玉瓶，将火玉髓装入其中，这么多火玉髓，一时半会儿哪能服食得完？当然是能带多少走就带多少，即便后续练成赤焰体，同样可以继续服食这种灵物，增强体魄。 等将小玉瓶全都装满，潭中只剩一小半火玉髓，她当即盘膝坐在玉髓潭边，双手掬起一捧火玉髓，先尝试舔上一口。 入口略烫，无味无香。 但其中蕴含的玄妙力量，顿时化作暖流，散入四肢百骸，滋养全身，并无任何不适。 见此，她愈发放心，将一捧火玉髓都喝下，接着按照赤焰体修炼之法，吸收火玉髓之力。 而她怀中小草，虽在充满火灵气的环境中感到极为痛苦，可火玉髓的诱人气息，对它也有致命吸引力。 它飞出姜悯怀中，落在玉髓潭边，试探着伸出一根草叶，去触碰潭中的火玉髓。 好香，好香！ 虽然烫烫的，但并无想象中那样难以忍受。 于是。 小草将根茎也慢慢伸进玉髓潭中，尝试吸取其中力量。 姜悯虽在闭目修行赤焰体，但以神识看到小草对火玉髓感兴趣之事，她并未阻拦，小草有它自己的判断，若能因此提升实力，也是极好之事。 一人一草。 在这狭小的山洞，分别修行。 时间悄然逝去，不知外界何年月。 …… 半月后。 姜悯努力爬出洞口，拨开洞口的凌乱灌木，此时的她，看着颇为狼狈，一头乌发乱糟糟的，还顶着几根杂草。 “呼！终于出来了，憋死我了。” 姜悯起身，将头顶几根杂草一一摘下。 她的怀里，小草也是连忙飞出来晒太阳，待在那暗无天日的地下岩洞，太为难它一根草了。 只见如今，小草已大变模样，草叶竟由原本的绿色，变成晶莹剔透的赤色，根根如赤色琉璃，一道道金色脉络交织其中，极为分明，看来吸收火玉髓后，它有不小收获。 嘻嘻，它现在也是火属性的草了，再也不怕火行之物啦。 姜悯收获亦是不小。 有火玉髓相助，她顺利练成赤焰体第二层，丹田之伤也彻底愈合，还比以往更坚韧稳固。 接下来，就是寻找天然地火，修炼赤焰体第三层，将赤焰体修至圆满。 寻找地火的途中，她也能顺路猎杀更厉害的妖兽，获取妖丹，用于修炼。 “阿灵，走吧，我们……” 咻！ 一道疾影突然向她袭来，姜悯未说完话，神色骤然一冷，青木灵剑凭空出现持于手中，将偷袭之物挡下。 叮！ 只见那是一根银色三棱锥刺，偷袭未果后，立刻往回飞去，姜悯可不会任其顺利返回，持剑朝三棱锥刺猛力劈去，将其重重钉进一旁山岩之中，目光带着锋利之色，朝茂密树林看去。 两人从树林之中快步走出，一男一女，极为年轻，女子怀里抱着一只白色小鼠，小鼠正不安乱动，激动不已，想挣脱女子手掌朝姜悯方向跑去，而男子面色阴沉，目光落在那枚扎进山岩的三棱锥刺上。 女子略显激动道：“哥，寻宝鼠所寻之处，就是那女子身后的洞穴，她刚从里面爬出来，一定得了好东西，是否就是那株会飞的红色小草？” “一个炼气四层的修士，杀了便是。” 男子冷哼一声，见无法将三棱锥刺收回，立即双手结印，面前凝聚出上百根银白针芒，朝姜悯疾射而去，其修为波动毫无遮掩，竟有炼气五层。 而那女子将寻宝鼠放回腰间口袋，亦是掐诀施法，一道道木刺凭空出现，紧随金针射向姜悯，观其灵力底蕴，也是一名炼气四层修士。 两道术法，一金一木，一前一后，携带惊人气势朝姜悯杀来，势必要将她灭杀在此。 小草吓得连忙飞回姜悯怀里，外面的世界好危险，它想回东灵宗。 “杀人夺宝？真是嚣张啊……” 姜悯轻轻挑眉，没有显露丝毫惧意，斗法？她正想试试流星火雨的威力，于是收起青木灵剑，双手飞快变幻印法，一道道火球凝聚而成，悬浮在她面前。 “火属性术法？” 那女子与男子眉头微皱，火焰正是克制他们的术法，不过，他们修为要比姜悯高上许多，即便有五行克制，依然能压姜悯一头，但兄妹二人对视一眼，各自拿出一把流淌灵光的长刀，朝姜悯靠近，若术法无法战胜，便立即将此女斩杀。 “还不够。” 姜悯继续变幻手印，越来越多的火球飞速凝聚而成，作为能在东灵宗聚灵谷立碑的术法，流星火雨的威力，绝对不弱！ 呼！呼！ 无数火焰熊熊燃烧，愈发旺盛，成百上千的火球逐渐汇作大片火海，灼热无比，那气势惊人的金针与木刺此时也来到她面前，与火海碰撞在一起，竟如同泥牛入海般融化其中，让兄妹二人瞳孔微缩。 “怎么可能？！” 兄妹立刻意识到，姜悯这个炼气四层的修士，绝对无法轻易解决，两人默契将灵力注入长刀，一左一右朝姜悯斩去，无数实质锐利刀气化作一张大网，将姜悯完全封死，招招都是致死杀机，不给丝毫破绽，山洞里的宝贝，他们势在必得。 姜悯此时背靠山崖，左右无路，必须面对两人攻势。 她眼中倒映火海，光辉熠熠，冷喝一声。 “去！” 火海骤然化作千百道流星，拖起长长尾焰，迎向漫天刀气大网。 第38章 玄微道观 轰轰轰轰轰！ 眨眼间，无数火焰流星，撞上一道道锋利刀气，发出沉重轰鸣之声，在兄妹二人不可置信的神色之中，竟将他们的刀气尽数挡下，并继续朝他们各自轰去，气势汹汹。 兄妹二人当即各自一拍腰间玉佩，身上亮起一道防御灵罩，抵挡流星之势。 男子修为稍高，防御灵罩顺利将流星尽数抵御，但女子修为略有些欠缺，玉佩防御又与她修为关联，那流星重重轰于防御灵罩上，将其骤然打破，砸在女子身上。 “啊！救……” 女子惊呼一声，随即被无数火球淹没吞噬，轰倒在地上，化作火人燃烧起来。 “小妹！” 男子骤然绝望大喊，目眦欲裂，双目赤红看向姜悯，怒喝道：“我要杀了你！” 他愤怒举起长刀，踏地掠起，朝姜悯砍去。 姜悯冷冷抬眸，眉骨微压，眼底流露一丝凌厉杀意，右手一握，再次拿起青木灵剑，脚踏星位朝男子绕去，这对兄妹对她下死手后，她便没打算手下留情，放过她们。 炼气五层又如何？ 五灵根修士，修行缓慢是最大弊病，但日积月累的缓慢修行，换来的是更为深厚的灵力底蕴。 五灵根者的炼气四层，不比炼气五层差！ 下一刻。 两人刀剑碰撞在一起，呼吸间交手数招，此人长刀只是下品灵器，即便灵力加持，也被砍出一道道豁口。 男子面色沉沉，本以为遇见一个随手可杀的黄毛丫头，结果是个硬茬，不仅让小妹葬送性命，连他都有些难以招架，他一咬牙，厉声道：“我可是丰江李家嫡系弟子，我若死了，你也逃不过被追杀的命！” 闻言，姜悯目无波澜，反而唇边掀起一丝毫无温度的冷笑，向手中长剑注入更多灵力，只听长剑在嗡鸣之际携带着凌厉杀机，刺向男子长刀，长刀应声断成两截。 叮！ “杀了我，你会遭受整个——” 锋利剑芒继续掠过短刀，直刺他咽喉，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瞳孔逐渐涣散，朝后直直倒去。 “不杀你，放虎归山么？” 姜悯冷嘲一笑，收回青木灵剑，并指凝聚灵力在剑身一抹，清除血迹，长剑复又洁净明亮，宝光流淌。 她看向剑身，露出怀念神色。 “我没有走完的路，你带着我的剑，帮我走下去。” 几年过去。 明若水的话，好似还在耳边回荡。 姜悯轻喃道：“明师姐，你给我的剑，已斩杀一头妖兽，两名贼人。” “我已逐渐习惯，这种收割性命的感觉了……” 她秀眉轻挑，无所谓道：“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些该死之人，死了才好啊。” “何况有人主动送财，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姜悯轻轻一笑，将青木灵剑收回乾坤袋。 随即看向地上尸体，内心思忖。 “丰江李家？” 又是姓李之人？ 姜悯复又想起死去的李茂，她总是与姓李之人结仇，总不会巧到都出自同一家族吧？兴许是她多想了。 她屈指一弹，一道火焰落在男子身上，将其尸身焚毁，等只剩一堆灰烬时，她蹲下，将地上未被烧毁的乾坤袋捡起。 “管你什么张家李家？招惹到我头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她先仔细检查乾坤袋是否留有暗手，毕竟听说有的乾坤袋颇为玄妙，若别人捡去并取其中财物，就会在人身上留下灵力烙印或神识烙印，方便找回乾坤袋或寻仇。 但这男子身上的乾坤袋只是普通法宝，她检查片刻，便将乾坤袋的财物尽数取出，放于自己身上，对于女子的乾坤袋，亦如法炮制，只可惜，那女子携带的寻宝鼠，和女子一同被大火烧死了。 “咦？这是什么？” 在女子的乾坤袋里，姜悯发现一柄迷你小剑，小剑上刻着古朴花纹，丝丝缕缕的雷火之力缠绕其上，不知作何用途，倒像是一枚信物。 “先收着吧，不过得用个盒子封印好，这种不知来历的东西，万一有人能查探到呢？” 姜悯立刻拿出一个玄玉盒，将雷火小剑放入其中，并以灵符封锁气息，随后放进自己的乾坤袋里。 “这出来一趟的收获，得少奋斗多少年啊。”她心生感慨。 将所有东西全部埋于地下并遮掩好后，现场只余一些烧毁痕迹，再也看不出，曾有人殒命此地，由于收获颇丰，姜悯难得大方扔了块灵石给小草吃，心情不错地哼着小曲，往徐家村的方向走去，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些刀光剑影，血腥杀伐，在她心中浓烈掠过，却不曾留任何痕迹。 她不知。 此时百里之外的丰江李家，已乱翻了天，两个嫡系族人的命灯灭了，家主大怒，命人势必去兄妹历练之地，找到凶手，报仇雪恨。 当然，即便知道，以她的性子，也是该杀则杀，杀不过就就逃呗。 姜悯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内心复盘今日所遇。 “此次运气好，遇上的贼子不算太强，但万一遇上强大修士，也许，死在这里的便是我了吧？” “看来得学点保命之法，保不证哪天就遇上了，怎么保命呢……” 姜悯忍不住再次想到藏经阁那卷炼体之法。 风雷体。 练至大乘，迅若疾风，快似雷霆。 “若练成风雷体，即便遇见危险，也更好逃命吧？” “现在不缺灵石了，但风雷体的炼体之法对体魄要求极为苛刻，若要去学，还是要先将赤焰体三层练至圆满才行。” “不过，学风雷体之前，可以先找个什么东西代替一下……” 宗门外面的世界，杀人夺宝随处可见，她必须得学会一门有用的逃命之法，若遇见无法匹敌的修士，才好死里逃生。 姜悯思索之际。 再次来到徐家村。 时值傍晚，昏黄余晖静静洒落，映照山腰道观，为其镀上一层金衣，姜悯站在道观门口，影子拉得长长的，一路延伸到大殿深处，殿里供奉着一尊高大仙人塑像，塑像前的木牌上，写着玄微仙君几字，在夕阳下晕染金光。 头上匾额，三个龙飞凤舞的洒金大字。 玄微观。 风烛残年的老道正提着一壶茶，施施而行，从玄微仙君塑像背后绕出来，看见姜悯站在门口，露出一丝惊讶之色。 “道友？你回来了？” 姜悯抱拳，笑问道：“天色已晚，故来冒昧问问，观中可有歇脚之处？” “有，当然有。” 老道也是笑着应道，随后高声朝殿后喊：“长生，收拾客房。” “备些好菜好酒！” 第39章 她不信命 入夜。 灯火燃起。 道观后面，院子里的凉亭，老道和姜悯席地而坐，桌上摆着几个简单酒菜。 “你问这座道观啊？建了有四十多年了。” “我就是这徐家村人，幼时拜入玄微山，修行仙法，清字辈，道号凡，直到古稀之年才回到故乡，在村里为我玄微祖师修了座道观，也算延续玄微山香火了。” 老道聊起往事，露出感慨神色，从碟中抓了几粒花生米，用满是皱纹的粗粝指腹，一粒粒地搓去花生皮。 姜悯不解问道：“这里离东灵宗和焰刀门很是临近，道长为何不拜入这两个地方，而跑去那么远的玄微山？” 老道淡淡一笑，说道：“东灵宗和焰刀门不收五灵根作正式弟子，我这个资质，去了只能当杂役，当时年少轻狂，有些不甘心，然后遇见玄微山的道长们，听他们说玄微山也收五灵根，还能当正式弟子，我就跟着去了，这一去，就是一甲子年。” “后来我才明白，为什么东灵宗和焰刀门，五灵根只有做杂役的份儿，我修行数十载，也不过炼气三层，后来回到这灵气稀薄的徐家村，境界更是再无进展了。” “清凡、清凡，老道我这一生，就像我的道号一样，清苦平凡哟……” 说完。 老道嚼了几粒花生米。 看起来牙口还不错。 姜悯柳眉微挑，问道：“玄微山，没有修行有成的五灵根修士吗？” 老道抬眼，饶有兴趣反问：“五灵根修士，如何修行有成？” 他低低轻笑一声，继续捻手心里的花生米，接着道：“道友啊，灵根这东西，就跟命一样，一开始就注定好了，五灵根的命，就像你身后这间木屋，小小的，窄窄的，无论如何，都只有这么大，而单灵根的命，就像那些气派的大殿，又高又大，屋子能拆吗？拆了住哪儿？肯定拆不得。” 老道语气停顿一下，又眉眼飞扬，满意道：“不过吧，自己屋子里的东西，自己还能做决定，我这一辈子，一直努力把自己的屋子布置漂漂亮亮，虽然还有很多遗憾，虽然比不上那些金碧辉煌的大殿，但我觉得，足够温馨了，像个家。” “我曾见过许多五灵根修士，想拆掉屋子重新盖上一间，就去夺舍，去换血，去做邪修，甚至挖去自己的部分灵根……可拆掉屋子的他们，还能是他们吗？” 老道说着，情绪有些怅然，吃完掌心里的花生米，拿起面前酒杯，仰头干掉，正欲拿酒壶继续倒酒，候在一旁的小童忍不住劝道：“师父，您别喝了。” 小童名叫徐长生，是老道捡来的孤儿，因先天体弱养不活，被父母舍弃，老道将尚在襁褓中的他带回道观，发现他身怀灵根，便收他做徒弟，给他取名，教他修行，当半个儿子对待。 “欸，今儿师父高兴，难得喝一杯，你别管。”老道摆摆手，可哪里看得出高兴模样，只是兴致所发，借酒消愁罢了。 “道长，你别喝了，喝茶吧。” 姜悯倒是直接伸手将桌上酒壶拿走，随后为他倒上一杯茶，说道：“这些话说的不无道理，五灵根的修行方式，总是比其他灵根慢上许多，相比之下，百年光阴太短了。” “是啊，当年我去玄微山时，那是多么意气风发！年少轻狂。”老道眯着眼，怀念年少时的模样，“可我苦修几十载，终究还是个平凡之人，就连家里的香火，都在我这里断了，哎……” “可是道长，我这人，却不信命。”姜悯话锋一转，“这山间小屋能住凡人，为何就不能住仙人？” 她的话，让老道愣在原地。 “我娘的说法，或许与道长不太一样，她在我很小的时候便告诉我，命这东西，就是可以改，即便改命……也是一种命中注定，但也足够了。” 姜悯朝他笑笑，端起酒杯朝他示意，仰头饮尽杯中酒。 其实在她看来，为了达到目的，只要不伤人道，无愧于心，道长所说的夺舍、换血……她吧，都能接受，不过这些话，就不好说与道长听了。 也许那玄微山，有严格戒律，故不允许弟子走歪门邪道。 老道怔愣之后，骤然拍腿而笑。 “哈哈哈，说得好啊……人间烟火气，也抚仙人心，谁又能说得准呢？” “老道我活了一辈子，竟没有道友看得豁达，真是白活了！”老道低着头，捶胸顿足。 姜悯俯身去看他，笑道：“可您老能把自家房子打理好，已经胜过无数迷茫蹉跎的人啦。” 老道一愣，失笑道：“你这小姑娘，怎这么会安慰人呢。” 他随即端起茶水，认真道： “道友心性如此豁达，老道便在此祝道友，前程似锦，直上青云！” “听道长一席话，我也感悟许多，多谢道长。” 姜悯举杯，与老道相碰。 “干！” 老道将茶水一饮而尽，意犹未尽咂咂嘴，嘟囔道：“还是酒喝着得劲儿啊……” 月上枝头，但老道如遇见知己般，与姜悯聊了许久许久，将这辈子的悲欢苦乐一一回忆，讲与姜悯听，夜风徐徐吹过，吹起挂于凉亭一角的朴素流苏，轻絮尽情飞舞。 第二日清晨，薄雾冥冥。 尚有些寒冷的山间，姜悯站在道观门口，与老道告别。 “道友，你所问的地火之处，也许只有那焰刀门附近的五指山脉才能找到，不过，那里的火山已经休眠许久，听说上次爆发，还是百年之前呢。” 闻言，姜悯抱拳笑道：“多谢道长告知，以后若有机会，再来拜访道长。” 老道亦是呵呵一笑，摆手道：“老道我脸皮厚，便向道友讨些酒喝，若道友再至玄微观，记得带些好酒啊。” 他看着姜悯转身离去，走进茫茫大雾之中，脸上仍是笑呵呵的，这么多年，他站在这道观门口，不知送别多少历练修士或远行旅人，从乌发到白首，而他仍守在这小小道观里，虽有遗憾，但也算安心过完这辈子咯。 “长生，走，做功课去。” 徐长生连忙上前，扶着老道劝道：“师父，您与那位姑娘彻夜长谈，未曾休息，还是快歇着去吧，我定好好做完早课。” 老道也不推脱，打了个哈欠，困倦道：“行吧，师父我睡觉去了，一定要念完三遍《玄微经》啊。” 老道回房歇息后，徐长生微微叹气，跪坐于玄微仙君塑像前，默念《玄微经》。 “玄微之妙，静念行道……” 《玄微经》是玄微山的必修道经，老道特地传讯玄微山，得了师门允许才敢授与徐长生，相当于徐长生也算半个玄微山弟子，在玄微山的传承谱系里，也是登记过玉碟的。 念完三遍玄微经，徐长生的心也平静下来，起身正欲去砍柴提水。 身后光线一暗，几人走进道观里。 几人皆穿同色衣袍，袍上绣有徐长生不认识的家纹，他不知，这家纹，正代表丰江李家。 “小子，这道观的道士呢？” 听闻来着语气不善，徐长生恭敬道：“回贵客的话，家师正在歇息……” 其中一人冷冷打断他，厉声说道：“歇什么息？赶紧把道士叫出来，我等是丰江李家弟子，有事要询问他！” 第40章 五指山脉 徐长生心生纠结，不知如何行事时，老道的身影从塑像背后绕出，看着尚有些睡眼惺忪，明显是刚醒。 “几位道友，敢问找老道有何要事？” 老道神态恭敬，他在这里生活数十年，当然知道丰江李家的名头，这是百里之外丰江城有名的筑基修仙世家，听闻其李家老祖正闭关冲击金丹，不过这个传闻已有些年头，不知是真是假。 为首一人沉声询问：“我且问你，昨日，你可见过一对兄妹来过此地？” “兄妹？” 老道一愣，随即摇摇头，斩钉截铁道：“回几位贵客，老道未曾见过。” 见他不似说谎，几人纷纷蹙眉。 丰江李家只知，兄妹二人是往这个方向而去，然而这个方向，大山绵延，村落无数，范围广大，几人已经跑过好几个村子，询问过许多修士与村民，都没人见到兄妹。 许是兄妹二人，去的都是荒无人烟之地。 所以他们四处打听。 都打听不到行踪。 虽说外界历练，时刻都会遇上强者与危险，陨落是很正常之事，几乎很难找到凶手，但至少，他们得将尸首找到，再不济，带些衣冠遗物回去，给嫡系一个交代。 其中一人传音给为首之人，说道：“李亭堂哥，我们找了许久，还是没有找到两人出事之地，如何是好？” 名为李亭的为首之人，传音回道：“实在找不到，只能动用那个禁术了……但，血祭寻亲，需要仙道修士血液为祭品，我们几个，少不得大出血。” 他们这几人同属一支，由于人丁凋零，只是丰江李家旁系，依附于李氏嫡系，为嫡系做事，此次家主大怒，若没有找到兄妹二人下落，他们几人都得受罚。 而在李家书阁之中，记载着一种血祭寻亲之法，以大量修士血液为祭品，祭请强大孤魂野鬼，为他们搜寻血亲气息，这种禁术，专为寻找已死之人下落，毕竟如果人还活着，普通寻亲术法即可生效。 最开始传音的人，却继续传音道：“李亭堂哥，血祭寻亲禁术，少不得消耗修士元气，甚至会修为退步。” “何须我等祭出鲜血？虽说落单修士难抓，可这里，不就正好，有两个祭品么？” 现成的祭品…… 李亭侧眸瞥了提议人一眼，意味深长，忽得拿出一把短剑，朝咫尺距离的老道扎去，老道瞳孔一缩，但毕竟年纪太大，已来不及任何反应，只得眼睁睁看那把短剑朝自己扎来，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徐长生目眦欲裂，尖声大喊。 “师父！” 嗡！ 刹那间。 一道白光从徐长生眉心亮起。 时间骤然停滞。 每人动作、神态，都凝固在原地，就连玄微仙君塑像面前的香火，一缕青烟亦停留于半空，静止不动。 “终于赶上了……” 冥冥虚空中，似有一声悠远的微微叹息，随即，“徐长生”淡漠看向几名李家弟子，屈指一弹，几人霎时灰飞烟灭，化作微尘，逸散而去。 “他”又看向老道，一双沧桑平寂的冷眸中，露出微暖的追怀之色，随即依依不舍地闭上眼，阖目之际，时间恢复流逝，青烟继续袅袅升起，老道脸上的震惊神色还未褪去，眼前几人却如同变戏法般离奇消失。 “这——” 站在一旁的徐长生睁开眼时，略带迷茫神色，完全不知刚才发生何事，脑海里似是多出什么东西，好像一本……功法？ 功法名为。 《太上玄微妙经》。 …… 另一边。 姜悯一路向南，穿越山水，来到焰刀门的地界。 五指山脉。 其名来自群山之中，最为显眼的一座山头，因山峰似人之五指，故名五指山，这片群山，也跟着叫五指山脉。 五指山脉不远处，有一片灵脉之地，故有焰刀门于此创宗立教，广纳弟子，虽不如晋云国第一大宗东灵宗底蕴丰厚悠久，但规模也是不小，就连五灵根者，也只配进焰刀门做个杂役。 五指山脉与焰刀门之间，由于修士汇聚，故形成一座小型城池，名为五指城，五指城中的产业，基本由焰刀门创立和管理，为来往修士与进五指山脉历练者，提供许多便利。 五指城里。 姜悯站在一座人来人往的气派阁楼前。 带着斗笠，仰头看向阁楼。 “听说这藏兵阁是焰刀门的产业之一，售卖各种灵器，若是有钱有势，还能买到更为珍贵的法宝，且阁中交易都是单独进行，极为隐秘，正是适合我。” 姜悯抬步走进藏兵阁，候在一旁的侍者走来，恭敬道：“若道友想购买灵器，请随小的而来。” 姜悯跟着侍者，来到一间宽敞茶室，茶室清雅朴素，墙面挂上几幅山水画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喝茶会友之地，一名气质清雅的女修面含笑意，站起来做出请的手势，温和道：“道友请上座，不知道友，想买哪种灵器？” 姜悯落座，说道：“能让我身速大有提升的灵器。” 女人点点头，一边为姜悯倒上热茶，一边询问道：“藏兵阁有许多这等灵器，道友想买哪种品质的呢？” “六百下品灵石以内，都可以。” 姜悯想买的，正是能够逃脱危险的灵器，性命无价，既然能买更好的，自然不能将就，这个钱，她舍得花。 “道友请稍等，我这就去为道友取来合适灵器。”女人朝姜悯俯身行礼，转身推开一道暗门，走进去。 不一会，女人回来，落座后伸手一挥，在茶桌边的地毯上，摆出一个个敞开的雕花木盒，木盒里面，各种灵器宝光莹莹，流光溢彩。 “这些都是可以提升身速的灵器，道友看看可有兴趣之物，我可为道友介绍。” 姜悯一一看过，有衣衫，有腰带，有项链，有玉佩……多是穿戴之物，她的目光，突然落在一双看似平平无奇的长靴上。 “这双鞋是？” 女人笑笑，“道友真是好眼光，此鞋名为追云靴，中品灵器，穿上可短暂御风，迅如疾风，是这所有灵器之中提速最快的一件，刚好六百下品灵石。” 刚好六百？ 姜悯也算做过卖菜生意，知道一些生意门道，她颇为怀疑这个价是女人临时喊的，可藏兵阁大堂，又明确写着拒不砍价。 “最快的一件？其余几样东西，都没这追云靴快么？”她问。 “我向道友保证，这追云靴肯定是六百灵石以内提速最快的一件灵器，若道友心存疑惑，可随我来，试试这追云靴之威。” “好。” 一个时辰后。 姜悯走出藏兵阁，脚上已穿上那双看着平平无奇的追云靴，还用裤腿与绑带遮掩一些，看着更不起眼。 方才在一处空旷暗室里，她将所有灵器都试了个遍，确如女修所言，这追云靴穿着速度最快，她穿上一试，差些因无法适应速度而摔倒，若向追云靴持续注入灵力，还可短暂御风，乃是便于逃脱危险的极好宝物。 除了追云靴，姜悯还买了一个叫价四百下品灵石的防御型项链，可形成灵气护罩，抵挡炼气七层以下威力的攻击，两个灵器加起来，共一千块下品灵石，但姜悯讲价许久，最终花了八百八十块下品灵石买下，没想到说着不讲价的地方，只要用对方法，还是能优惠一些的嘛。 两个保命灵器在身。 姜悯顿时觉得安全许多。 接着她去灵药铺子里，将赤焰体第三层要用的灵药配好，可她找了许多店铺，都没找到一味关键灵药——熔岩蟒妖丹，一问，原来这种妖兽几近灭绝，其妖丹更是极为稀有之物，极难获取，若真想买，只有去黑市或拍卖行碰碰运气。 她又寻了一家灵符店，与店家商量许久，将林明月所绘灵符卖出一小部分，至于剩下灵符，以后她去其他坊市再出手，分批次卖出。 做完这一切。 姜悯看向远方，那连绵起伏的高大山脉。 “听说这五指山脉深处，有几座烈焰山，曾于百年前爆发熔岩，遍地都有地火，但百年过去，地火之处几乎消失殆尽。” “那便进山看看，一为寻找地火，进行炼体。” “二为猎杀妖兽，寻找妖丹，随着修为提升，妖丹胚的作用对我而言已经越来越小了。” 她抬步，毅然朝五指山脉的方向走去。 希望可以在大山中有所收获。 然后，好好活下来。 第41章 火山喷发 半年后。 群山深处。 某个山谷，突然响起一道凄惨鹰啼之声。 不久后，一头巨鹰坠落半空，轰然砸在灌木丛中，掀起一阵尘埃落叶，巨鹰挣扎几下，逐渐失去气息，一道身影从林中跃出，来到巨鹰旁，熟练刨取妖丹。 “又是一枚妖丹？不错嘛，这乘风鹰的妖丹极为值钱，便拿去卖钱，不喂给桃枝了。” 此人正是进山许久的姜悯，她盯着这枚青蓝色浑圆妖丹瞅了瞅，喜滋滋放进乾坤袋，又将这乘风鹰坚韧如锋的羽毛、可断金石的双爪、削铁如泥的鸟喙纷纷取走，这些都是极为珍贵的炼器或阵法材料，也能拿去卖不少灵石。 这不比待在东灵宗，领那点微薄的资源好？ 这外面的世界，果然处处都是宝贝。 当然。 也得有足够本事，才有命赚钱。 这半年来。 姜悯一直待在大山里，不知遇见过多少危险。 其中最接近死亡的一次，是被一名刚筑基的散修追杀，她全力驱使追云靴，也跑不过御剑而行的筑基修士，最后祭出林明月所绘的一套威力极强的道符，才将那筑基修士拖住，得以逃出生天，但，为激活道符之力，她透支了丹田里所有灵力，后来修整许久，才逐渐恢复元气。 道符之物，本就是筑基期手段，成套使用，威力强大，以她修为，得透支全部灵力，才能勉强激活，林明月的那些道符，姜悯已照着符书一一辨认，所以知道是何用途，然而林明月并未留下几套，用一套少一套，姜悯不到生死时刻，也不舍得用掉。 而大山里的危险，却时时刻刻都存在。 不过。 遍地危机四伏，也换来姜悯的丰厚收获，她不仅采到许多能卖灵石的灵药，还猎杀无数妖兽，获取妖丹。 靠着吞噬那些妖丹，如今，她修为已至炼气五层巅峰。 随着修为的提升，每层所需灵力会愈来愈多，尤其五灵根者，晋升需要更多灵力基础，炼气一层时，姜悯只需吞噬一枚一阶巅峰妖丹即可完成灵力积累，到现在，她必须吞噬几十枚一阶妖丹，才能晋升一层。 若一枚妖丹的妖力能勉强抵一块中品灵石，她修炼所需资源，何其恐怖！ “乾坤袋快装不下了啊，得去五指城一趟了。” 姜悯一瞧乾坤袋。 满满当当，装着各种妖兽材料。 正好她辟谷丹也吃完了，得再去买点才行。 “可惜寻找许久，还是没能找到地火，也许这里的火焰山已彻底休眠，再难喷发了，出去之后，再去打听其他地方吧。” 只有稳定的天然地火，才便于修炼赤焰体第三层，地火不难找，但能找到的地火几乎都被大宗大族占据，而她一个小小修士，如何去用别人家的地火？ 东灵宗则没有地火。 炼丹堂和炼器堂的炼化之火，都源于阵法堂布置的火焰灵阵。 实在找不到，她只有去阵法堂租用火焰阵法，其花销极为昂贵，在她离宗之前，她是丝毫给不起的，这也是她不得不出宗寻找地火的原因。 不过现在，她完全给得起租用费用，实在找不到天然地火，那就回宗去租用。 再次来到五指城。 大街上，喧哗声久违地涌入耳中，姜悯行走在人群里，有种恍如隔世之感，仿佛已在山里待了许久许久。 这半年，能陪她说说话的。 也只有小草了。 姜悯逛了许多地方，将大部分妖兽材料和所采灵药处理掉，再卖掉一批林明月的灵符，又得不少灵石。 拿着这些灵石。 她买了更大的乾坤袋，和许多有用之物。 其中包括一件极为昂贵的贴身软甲，上品灵器！既可抵御刀剑兵器，也可释放护身灵光，水火不侵，买这种上千灵石的东西，放在以前，姜悯想都不敢想呢。 此外。 由于炼体灵药还缺一味，姜悯再次去药铺，打听熔岩蟒妖丹的事，得知不久前，黑市出现过一颗一阶的，拍卖，最终竟卖了一千三百块下品灵石。 姜悯走出药铺，心中恍然。 “怪不得，我记得侠义堂里有条委托，收购二阶熔岩蟒妖丹，好像要两千多块灵石，当时我还纳闷，二阶妖丹怎么可能这么贵呢？原来是这种妖兽稀有难找。” “好吧，实在找不到，只能用火玉髓代替，只是，效用会差许多，难以将赤焰体第三层修得圆满。” 接着她又去打听地火的事，得知在晋云国地界，除了五指山脉里，其余地方再无火焰山了。 “既然如此，只得打道回宗，去找阵法堂租用火焰灵阵，修行赤焰体。” 花钱代价没什么。 只要练成赤焰体，有一定体魄基础，就可开始修行丹田炼宝术，解决桃枝隐患，这才是最重要之事。 做好决定。 姜悯立刻动身，往东灵宗的方向而去。 然而出城不久，还未离开五指山脉的地界时，地面突然一阵晃动，飞沙走石。 哗！ 远处千丈高峰，骤然喷溅漫天火星，金色熔岩如血液一般，自火山口缓缓淌下。 “火焰山喷发了？” 姜悯面露喜色。 这不就是她要找的天然地火？ 有这么巧？ 无论是否巧合，她立刻朝火山喷发之地赶去，这凡人眼里的致命绝地，对于修士而言却无关紧要，有赤焰体二层为基础，有火属性灵药相护，就是那岩浆河里，她都能淌上一淌。 不仅是她。 许多修士见到火山喷发，皆是立即朝熔岩流淌之地跑去，每次熔岩现世，都会带来许多宝物和机缘。 等姜悯再进五指山脉时，整个天穹被火山喷发的灰烬遮掩，如黑夜般变暗，又在熔岩与火光的映照下亮得发红，极为妖异。 她翻过一座座山头，终于靠近火焰山，只见一条条火光熠熠的岩浆河，缓缓流淌而下，极是壮观，见此，她思忖道： “得找一处偏僻之地修炼才行，我先踩点找找，等火焰山稳定下来再说吧。” 姜悯脚尖轻点，朝山上掠过，四处查看哪些地方适合闭关炼体。 寻找半个时辰后。 她正穿过一片树林，突然脚上一紧，一道绳索将她脚腕死死绑住。 接着，往天上提起。 姜悯面色一凛，立即拿出青木灵剑砍在绳索上，却见绳索流光四溢，没有任何变化，竟是一件品阶不小的宝贝，又有一张金色大网当头落下，将她牢牢网住，不断缩紧，直至她完全动弹不得。 “炼气五层修士？收获不错啊。” 一道身影掠地而来，停在姜悯倒挂之处。 这是一名身着黑袍的高大修士，宽大帽檐下，黑色面具将其面目完全遮挡，不知何许人也。 “炼气七层？” 姜悯眸色微沉，凭借一些手段，她与炼气七层修士也有一战之力，可她现在被大网网住，动弹不得，形势便艰难起来。 黑袍修士抬手，冲头顶一指。 网住姜悯的金色大网，带着她落在地上。 接着，他走到姜悯身边。 指尖凝聚出一道妖异红芒，径直朝姜悯眉心点去。 第42章 战熔岩蟒 嗡！ 姜悯身上，陡然爆发莹莹灵光，将黑袍修士弹飞，这是今日新买的上品贴身软甲，正好发挥作用，她的身体虽无法动弹，但双手还能勉强活动，顶着金色大网的巨大压力掐起法诀，一片熊熊火海立即成型，化作无数道流星之雨砸向黑袍修士。 流星火雨！ 黑袍修士反应也不慢，一个打滚起身，立刻拿出一个黑色小盾，小盾在灵力注入下不断变大，挡在他面前。 轰轰轰轰轰！ 漫天火雨砸在小盾之上，发出沉重轰鸣之声，盾面荡漾起层层赤色灵光，将所有火雨都顺利挡下，明显又是一件品阶不小的宝物，这黑袍修士的底蕴还不弱呢，他躲在小盾后面，拿出一枚暗红口哨放在嘴边，正欲吹响。 咻！ 一枚银白小梭突然鬼魅般出现于他身后，扎进他后脑之中，再从眉心穿出，带出一些红白污秽之物。 “呃……” 黑袍修士闷哼一声，随即瞳孔涣散，不甘倒下。 “莫名其妙。” 见黑袍修士已死，姜悯淡淡瞥了他尸体一眼，这半年来，她什么修士都遇见过，劫财的，劫色的，魔修，邪修……一言不合就出手杀人的修士，还真不少呢。 她神识一动，那枚银白小梭飞回，穿过金色大网的缝隙收回乾坤袋，这枚小梭也是今日刚买的金属性灵器，虽只有下品，但胜在来去无踪，乃是对敌之时的暗杀利器。 虽说御物术对神识的要求很高，一般要到炼气六层以后才可学习，但，东灵宗给的功法《通灵功》是性命双修之法，不仅提升灵力修为，也会不断蕴养神识，故她神识比同阶修士强大一些，御使银白小梭并不吃力。 想来之前遇上的那御使三棱锥刺偷袭她的男修，也应修习过增强神识的功法，这才能以炼气五层修为御使三棱锥刺。 黑袍修士一死。 脚上灵绳与金色大网的约束随之解除。 姜悯正欲起身，从大网里钻出来。 突然，又是一阵更为剧烈的地动山摇，树木摇晃倾倒，山石滚滚而落，姜悯所躺之处，骤然撕裂出一道地缝，她神色一惊，躲之不及，与黑袍修士尸体一起坠落地缝！ 呲—— 千钧一发之际。 姜悯将手伸出大网，拿出青木灵剑用力扎进山体，阻止下落趋势。 她朝下望去，瞳孔微缩，只见地缝下方，一条岩浆暗河缓缓流动，哗啦一声，两条赤红大蟒从岩浆河中钻出，其中一条大蟒张开血盆大口，将黑袍人尸体死死咬住，缓慢吞下，另一条大蟒正用幽幽竖瞳盯着她，疑惑她为什么也不掉下来，让它无法一饱口福。 “熔岩蟒！” 姜悯秋水般灵动的双眸之中，流露一丝油然而生的喜悦。 她寻找已久的熔岩蟒妖丹。 竟在这里碰上了！ 不过，这两条熔岩蟒妖的气息极为强大，若她没有猜错，都是一阶巅峰修为。 那条没吃到肉食的熔岩蟒盯了她片刻，突然从岩浆河中弹起，朝她飞射而来，姜悯冷冷一哼，立即将青木灵剑从山壁中抽出，脚踏山壁，从金色大网中彻底挣脱而出，朝对面山壁躲去，反手一道剑气斩出，斩在落空的熔岩蟒身上。 叮！ 只听清脆的碰撞之声，青色剑气重重斩在熔岩蟒的赤红鳞片上，竟连白痕都未曾留下。 一阶巅峰熔岩蟒的防御，如此恐怖！ 那熔岩蟒咬了个空，也学着她在山壁上弹射，朝对面山壁的她咬来，她将灵力注入追云靴，继续躲闪开，同时神识微动，银色小梭掠出，闪电般朝熔岩蟒的竖瞳刺去，那是蟒蛇身上最脆弱的地方。 噗！ 银色小梭深深扎进熔岩蟒眼里，顺势刺入其大脑之中，熔岩蟒顿时痛苦挣扎，从山壁坠落而下，落入岩浆河，溅起大片火星。 见同伴出事，另一条熔岩蟒也顾不得吞咽黑袍人的尸体，可它刚吞咽半截食物，此时最是虚弱无力之时，见姜悯从上方落下，它连忙想将嘴中尸体吐出。 但姜悯哪会给它反刍的机会，直接一剑刺去，重重扎进它的大脑，疯狂注入灵力，将其大脑绞杀粉碎。 两条熔岩蟒，在岩浆河里痛苦挣扎片刻，逐渐安静下来。 姜悯见此，唇边扬起一丝轻松笑意，将两条死去的大蟒用力拖上岸，剖腹取丹，两枚赤色妖丹，静静躺于她的掌心，散发浓郁狂暴的妖邪之气。 “两枚熔岩蟒妖丹，嘿，一枚用来炼体入药，一枚留着，万一以后还有需要，就不用费力去找了。” 她收好妖丹，继续去扒熔岩蟒的蛇皮，取其蛇牙……这熔岩蟒浑身都是宝贝，丝毫不能浪费掉，处理完大蟒后，姜悯又将黑袍修士的尸体，从蛇口中拖出来，去搜他身上的财物，然并未搜出什么，除了少许灵石，就只有一枚暗红色令牌。 令牌上，写着诡异风格的“七星”二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原来是个邪修啊。” “可这‘七星’二字又是何意？难道是邪修宗门？” 姜悯没有直接用手去拿这枚令牌，而是带着隔绝气息的灵蚕丝手套，才敢将令牌拿起打量，她也不敢将这枚令牌留在身边，想了想，直接扔进岩浆河中，看着令牌在炽热岩浆中消融不见。 将黑袍修士的小盾、金色大网和曾缠住她脚的灵绳一一找到并收好后，她这才起身，看向地下岩浆河。 此处火灵气浓郁，还有一条宽阔的岩浆河，乃炼体绝佳之地。 “正好在此歇息片刻，恢复灵力，炮制灵药，待到火焰山稳定下来，不会生出变故，就可开始修炼赤焰体了。” 姜悯目光一转，落在一旁地势略高的巨岩上，脚尖一点，身影掠去，落在巨岩顶上，随即盘膝而坐，恢复方才消耗的灵力。 又过了一日。 地面再无震动。 火焰山也逐渐平静下来，似又陷入沉睡之中。 经过一日调息。 姜悯的精气神，皆恢复至最佳。 她缓缓睁眼，岩浆河的火光映入一双幽深眸中，熠熠生光，手掌一翻，掌心凭空多出几个小型阵盘，接着挥袖散去，将阵盘分别布置在巨岩周围。 嗡！ 一道道灵阵气息扩散开来，笼罩整块巨岩，随后空气一阵扭曲，复又恢复正常，若是站在巨岩外，便会发现，姜悯的身影与气息都在巨岩上方消失不见，这是幻阵在起作用。 布下幻阵后。 姜悯安心许多。 “接下来，就是炮制药浴所需灵药，最关键的灵药熔岩蟒妖丹已经找到，药浴方子的药性，便能发挥到极致。” 她的脸上。 浮现一抹期待笑意。 辗转半年，赤焰体最后一层，终于能够修炼了。 第43章 洞天福地 姜悯拿出一个大木桶。 加清水与各种火属性灵药，以火灵力将其煮开。 待到木桶之中的药水沸腾许久后，她拿出熔岩蟒妖丹，投入其中，满桶药水顿时散发浓郁火灵之气，她踏入木桶，盘膝坐于沸腾的药水里，双手掐诀，吸收木桶之中的火属性药力。 丝丝缕缕的炽热药力，周流四肢百骸，仿佛有一道道火焰，在她体内灼灼燃烧起来，灼痛，麻痒……姜悯的额间渗出豆大汗水，痛苦到想要打滚，但她紧咬牙关，拼命忍住。 炼体之苦。 这还只是开始。 这一忍受，便是持续十余日，木桶里的火属性药力愈来愈少，直至所剩无几，姜悯的体魄在磅礴药力滋养下，又增强几分。 她缓缓睁眼，眼底划过一丝赤芒。 虽然经过药浴折磨，身心俱疲，但她必须一鼓作气，趁药力尚在发挥作用，马上进行下一步修炼——地火炼体。 她走出木桶，居高临下俯视缓缓流淌的岩浆河，面露难色，金红色的岩浆，不断咕嘟咕嘟冒着气泡，溅起一片火花。 “虽说有前两层炼体打基础，有灵药打底，但真要淌这岩浆河，在里面修炼，还是有些发怵啊……” 连邪修那特殊材料制成的令牌，落入其中都被融化。 何况以她血肉之躯呢？ 姜悯收起木桶与周围阵盘，跳下巨岩，走到岩浆河边，一股灼热温度扑面而来，空气不断扭曲。 小草连忙从她怀里飞出，离岩浆河远远的，太可怕了，它可不想英年早逝。 姜悯无奈瞥了小草一眼，随即看向岩浆河，深吸一口气，坚定道：“没什么好怕的，刀山火海，总要走上一遭。” 她褪去衣物。 脚上凝聚火灵力，踏入岩浆之中。 嗤嗤！ 灼烫之痛，顿时从脚上传来，痛得姜悯想要退缩，可她见脚部虽痛，但岩浆并未对她身体造成实质伤害，反而有源源不断的药力朝脚部涌去，不断滋养每一寸皮肉骨骼，姜悯心下稍安，另一只脚，也踏入其中，盘坐于岩浆河里，半边身体都被岩浆淹没。 嗤嗤嗤…… 大片白雾升腾，将姜悯完全笼罩，姜悯忍住灼烧之痛，双手结印，运转炼体心法，调动地火淬炼其身。 一旁，小草趴在一块岩石上，一动不动，安静守在她的旁边。 希望她，一切顺利吧。 …… 姜悯在地下岩浆河安静修炼，不知岁月。 但此时的外界。 早已掀起轩然大波。 原来。 火焰山喷发，不是因为地动，而是因为有洞天福地现世！ 只见，千丈高的火焰山口。 浑厚浓郁的灵气，喷涌而出。 又有极为狂暴的雷霆之力，与火焰之力交织，封住火山口，形成强大禁制。 只有穿过雷火禁制，才能进入火山口，探查里面到底是什么，但已有一名筑基修士试图闯入，当场被雷火击作飞灰，其余修士便不敢擅闯了。 此时。 两名修士悬浮于火山口上方，研究破阵之法，其余修士离得远远的，看向两名修士时，露出羡慕或畏惧的目光。 金丹真人！ 只有金丹真人，才可御风而行。 随着时间推进，消息传开。 围在火山口的修士越来越多，有人借着喷涌而出的浓郁灵气修炼，有人趁乱杀人夺宝。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两位金丹真人身上，就等二人破解禁制，让藏在火山口里的洞天福地，重现于世…… 地下岩洞。 岩浆流淌，火光煜煜。 一道身影盘膝坐在岩浆之中，白茫茫的雾气不断升腾，将人影包裹起来，时隐时现。 某个时刻。 人影突然睁眼。 双目之中，赤色火焰如熔岩般流淌。 “赤焰体，炼成了。” 姜悯呼出一道灼热气息，随即露出欣喜之色，此时，她坐在岩浆之中，已无任何不适，反而有一种泡温泉的自在感。 炼体术对体魄有极大提升，例如现在的她，若仅仅只看体魄强度，比炼气十二层者都要强大，但，很少有修士走炼体的路子，毕竟，能学万般法术，呼风唤雨，为何还要吃尽苦头，耗尽财物，去学什么炼体之法呢？ 只有注重武道的修士，如剑修、刀修等，才会在炼体上下苦功夫。 姜悯一开始，也是因为桃枝，迫不得已走上炼体之路。 但如今，她对炼体之法，很是满意和喜欢，虽过程艰苦，但相当于，她多出一个保命本事，普通术法与刀剑，再难伤害到她。 赤焰体一成。 她的目标，就是藏经阁里的风雷体！ 姜悯起身走回岸上，一边穿衣，一边心想。 “赤焰体大成，能修风雷体倒是其次。” “关键是，终于可以进入丹田炼宝法的流程了。” 炼化桃枝，法宝结缘术终究只是辅助，最重要的，还是丹田炼宝之法。 姜悯之所以炼体，本来就是为给丹田炼宝，打下身体根基。 如今赤焰体大成，就可去藏经阁选一门丹田炼宝法，彻底炼化桃枝！解决心头大患。 至于风雷体，当然也要学，但就慢慢来，不着急了。 “咦？阿灵呢？” 姜悯奇怪四处张望，却未见到小草的踪迹。 咻！ 一道火红小影，突然从岩石后面钻出，姜悯定睛一看，正是小草，可为何小草的气息比之前要强大一些，草叶上，还燃起熊熊烈焰？ 小草得意洋洋，在姜悯面前上下飞舞，拖起长长尾焰，它方才吃了一株岩缝里的灵药，也会喷火了呢。 “你是不是吃了什么？” 小草点点草叶，随即，朝姜悯身上飞去，它要拿身上的火焰，报姜悯曾拿火球恐吓它之仇。 嘿嘿，我要贴贴！ “你别过来啊。” 姜悯瞪大眼，立即闪身躲开，她不畏惧火焰，但她身上的衣服只是凡物，经不住火烧啊。 小草见她躲开，更是胆大妄为，继续追逐姜悯，但姜悯眼疾手快，一个伸手将小草抓住，任凭小草燃烧火焰，她也毫无感觉。 “嘿，逃不过我掌心了吧？”姜悯得意一笑。 小草舞动草叶，不服气地拍打她的手，哼！恃强凌弱的坏女人。 待小草收回火焰，回到姜悯怀中，姜悯脚踏追云靴，不断在地缝山壁之间来回腾挪，终于走出深深的地缝，回到地面。 “嗯？怎么这么多人？” 此时，姜悯看见，不断有修士穿梭在树林之间，朝火焰山口的方向赶去，其中不乏御物而行的筑基修士。 她转身，抬头看向火焰山口。 只见那里，磅礴灵气喷涌，紫雷赤火交织，或许是有宝物或洞天福地现世。 “难道火山喷发，与火山口的异象有关？” 姜悯猜测，看了一眼，有些遗憾地转身离去。 机缘虽好，但她争不了。 若是只有炼气修士，那还好说，这么多筑基修士加入，她一个小小炼气，拿头跟别人争？不是白白送命么？她虽大胆行事，但并非傻傻送死，等她以后修为提升，自会有更好机缘等着她，大千世界，不缺机缘。 但她走了两步。 突然停下脚步，内心升起一丝奇异之感，不由思忖心道。 “等等……火山口的禁制，是雷火之力？” “之前，我在大山里杀死的女修身上，不是得了枚雷火小剑么？” 第44章 雷火剑诀 念及此，姜悯警惕看向四周，随即，找了处偏僻山洞，将那封印雷火小剑的玉盒拿出。 玉盒上，还有一张灵符，封锁所有气息。 “雷火小剑，雷火封印，是否有关呢……” 姜悯眼眸转动，反复思索此事利弊，随即，将灵符揭下。 呼！ 一阵雷火之力，骤然从玉盒中爆发而出，与火山口的雷火禁制，遥遥呼应，姜悯心惊之际，只觉眼前一晃，整个人消失在原地。 再次睁眼，她又看见一片熔岩之海，但又有所不同。 这是一座地下大殿，她正站在一座石桥上，两边都是岩浆池，石桥尽头有一处高台。 高台处，一柄高大石剑与地面融为一体，剑身上，紫雷赤火不断交织。 莫名来到陌生环境，姜悯提起警惕之心。 然而，在她惊诧目光之中，手中玄玉盒，突然自动打开，放在其中的雷火小剑掠出，朝高台上飞去。 一道巍峨高大的身影，缓缓由雷霆火焰凝聚而成，伸手接过雷火小剑，身影出现之际，极为恐怖的气息骤然降临，姜悯差些跪倒在地，心中油然生出一丝恐惧。 “果然是我的信物，将我残念唤醒……” “五灵根者么？” 雷火虚影轻声呢喃。 随即，将雷火小剑收下，看向姜悯，说道： “小姑娘，你既得到我的信物，便是与我有缘，凭借这枚信物，我可满足你一个愿望，你想要什么？灵石？功法？武技？” 闻言。 姜悯还有些愕然。 这里，竟是一处传承之地？难道此处火山喷发，是因她带来的信物，将此人残念唤醒么？ 真的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凭借信物就可获得机缘？那女修又是如何得到的？ 姜悯心中一堆疑问。 但无人可以为她解答。 “罢了，无论信或不信，都不是眼前这位神秘前辈的对手，不如，就顺着此人的话应对吧……” 来都来了。 姜悯眸光一转，拱手道：“感谢前辈赠宝，晚辈感激不尽，晚辈近来正欲修炼丹田炼宝之法，炼化一把属于自己的剑，恕晚辈斗胆，想问前辈……不知可有合适的剑法？” “哦？你竟然选择丹田炼宝之法？” 雷火虚影朝她看去，姜悯顿时感觉有道极为恐怖的神识，落在她身上，将她扫视一遍，她担心桃枝的秘密会暴露，但那神识很快收回，虚影也并未提及桃枝。 “不错，你已练成火焰之体，有修行丹田炼宝法的基础，你是剑修？” “晚辈并非剑修，但以后想入剑道。” 姜悯恭敬回答。 这是她认真思考许久后，做的决定，也是最符合她自身的选择。 她想将桃枝，炼化成一柄剑。 剑修虽苦虽累，可实力强大，碾压同等修为，她一直向往着传说之中，一剑破万法，一剑翱苍穹的逍遥境界。 那虚影闻言，满意道：“你选择最难的丹田炼宝之法，正是剑修入门之路，唯有丹田炼宝，人剑合一，才是真正的剑道，我这里正好有些剑法，你看，选择哪一个？” 雷火虚影伸手，朝虚空一点。 三排由雷火之力凝聚的大字，浮现在他面前。 《丙火纯阳剑阵》 《五火九宫剑》 《雷火万剑诀》 前两者皆是火属性剑法，第一本更是难得的剑阵之术，但姜悯的目光，落在第三本，《雷火万剑诀》上。 这位前辈既修雷火之法，这《雷火万剑诀》，应与前辈修行极为密切才是，况且，等她以后继续修行风雷体，驱使雷霆，或许能与这种剑法相得益彰。 她拱手，试探问道：“前辈，晚辈可否选择，这《雷火万剑诀》？” “哦？你看中了《雷火万剑诀》？” 雷火虚影语气一顿，继而说道：“前两种剑法，我可直接赠与你，但这《雷火万剑诀》，乃我元婴时领悟天地雷火之力，自创而成，若是想得到它，就得接受我的考验。” “而且，这套剑法最难，修炼起来很是痛苦，你确定，要选择它？” 姜悯深吸一口气，忐忑问道：“《雷火万剑诀》……是其中最厉害的一套剑法吗？” “哈哈哈哈哈，当然！”虚影自豪大笑，爽快道，“我领悟数百年，自创《雷火万剑诀》，凭借这套剑法，同阶修士，所向披靡！” 闻言，姜悯心跳微微加快，神色间多了认真之意，诚挚道：“前辈，晚辈想试试考验。” 雷火虚影笑了一声，意味深长道：“在你之前，曾有许多人想尝试考验，得到《雷火万剑诀》，最终却都失败了，考验并不简单，我不想我毕生的心血，辱没在无能之辈手中。” “请前辈给予机会，让晚辈一试。”闻言，姜悯并未退缩，再次坚定道。 她倒想试试，虚影所说考验，到底有多痛苦艰难。 吃苦？受难？她都不怕。 她最怕的，就是自己太过弱小！ “好。” 雷火虚影屈指一弹，一片刀山火海，从姜悯面前开始，沿着石桥蔓延到石台之上。 只见，刀山不是普通的刀山，刀刃上泛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紫芒，火海也不是简单的火海，刀山上悬浮的火焰，呈现奇异暗红色，一阵令人心悸的波动，从火海之中传来。 “不用担心受伤，这片刀山火海，只是幻象罢了，只要你走过，来到石台上，我就将《雷火万剑诀》，传授给你。” “但你若中途放弃，不仅没有《雷火万剑诀》，其他剑法，我都不会再传给你，你若坚持，便走过来吧。” 雷火虚影说完，便沉默立在原地。 姜悯心知，这位前辈这是在等她闯过考验，若她闯关成功，前辈才会理会她，若她闯关失败，不仅得不到《雷火万剑诀》，就连其他机缘，也都得不到了。 她的看向前方的刀山火海，光是目光落在上面，眼睛都有种刺痛之感，难以直视，何况是踏上去呢？前人无数人闯关，却都以失败告终，可想而知，这个考验，到底有多艰难。 尽管如此，姜悯眼中，闪动着跃跃欲试的兴奋神色，心想道：“无论这个前辈是戏耍我，还是真的有意传授，我都要试上一试。” 纵然只有一丝希望，她都不会放弃。 她将怀中小草取出，放在石桥上，有外人在场，小草毫无动静，仿佛只是一株普通的火属性灵草，但毕竟它有神识，若带着它闯关，小草肯定也会承受痛苦。 随后，她深吸一口气。 闯吗？ 闯！ 她踏过岩浆河流，经历过无数生死，还怕这刀山火海？ 姜悯神色坚定，不再犹豫。 伸出一只脚，朝刀山火海踏去。 第45章 刀山火海 踏入火海的一瞬间。 一阵刺入灵魂的痛楚，袭遍全身。 “嘶……” 姜悯倒吸一口凉气，这种灼烧刺骨的痛苦，竟比岩浆河的灼烧之痛，还要重千百倍，前辈所言非虚，这刀山火海确实只是幻象而已，她的身体没有感到任何伤害，痛苦的，是她的灵魂！ 她的脚只是触碰到火海，还未踏上刀山，这种灼烧灵魂之痛便已难以忍受。 若继续踏上刀山，那痛苦又是怎样呢？ “痛而已，又不会死人……” “继续！” 姜悯咬紧牙关，将脚放在刀山上。 一瞬间，似有千万根细针扎进她的脚掌，凌厉尖锐的刀气伴随雷霆之力，在她脚掌上肆虐，这种痛楚依旧直达灵魂，痛得她识海都有些不稳，若继续承受这种痛苦，或许最坏的下场，便是识海崩溃。 姜悯的动作，停在踏出的第一步。 然而。 这只是开始。 “宝剑锋从磨砺出，修行剑道，哪有世人想象中那般容易，想要以身化剑，剑修自己就要经历千锤百炼，就像磨剑和炼剑一样，没有万苦千辛，哪有人前辉煌呢……” 雷火虚影的声音，悠悠传来。 “你，还要继续走吗？” 姜悯的脚放在刀山上，痛得浑身都在轻轻打颤，雷火虚影的话，她心知并不作假，在这之前，她曾在一些书籍上，看过剑修有关描述，若要真入剑道，必须以身入道。 然而，这点痛苦，哪里比得上面对危机时，无法掌控自己生死的痛苦？ 这都受不了。 还谈什么修行？ 当然继续！ 姜悯将重心全部放在已踏入的脚上，另一只脚也走上刀山，将全身都置于刀山火海之中。 嗡嗡！ 伴随全身的极致疼痛，仿佛灵魂被碾碎，一阵耳鸣骤然传来，令姜悯差点昏死过去，她已痛得神志不清，紧咬舌尖，才勉强保持清醒。 识海剧烈晃动，明显难以忍受这种折磨，若继续下去，极有可能遭受重创。 不行，必须想办法，稳住识海才行。 “识海么……” “《通灵功》，最是蕴养神识。” 姜悯忍住似要晕过去的痛楚，立即默念《通灵功》经文。 “气是长生药，心是主气神。 若知心灵明，便是得仙人。 真如灵炯炯，造化系乎心。 性依命不坏，本体无有尽……” 《通灵功》的内容，姜悯早已烂熟于心，无须刻意回想便能默念，默念之时，体内灵力本能运转，一道渺冥之中玄妙厚重的力量承托识海，将识海稳固下来。 “好像还能坚持啊……” 默念《通灵功》后，姜悯略微缓和一些，继续向前走去。 她的身躯，肉眼可见的颤抖，豆大汗水不断落下，浑身仿佛泡在水中一般，被汗水打湿。 但她眸中，依旧燃起坚定光辉。 一步步，朝石台走去。 …… 此时。 火山口外。 愈来愈多修士汇聚，就连金丹修士，亦不止之前二人，几位有身着焰刀门服饰的金丹真人闻讯赶来，看向火山口里的雷火禁制，感到棘手。 “千年前，有一位修行雷火之力的元婴剑修，尊号雷焰真君，其剑法出神入化，打遍同阶无敌手，后来，却突然销声匿迹，不知去往何处。” “也许这火山口里，便是雷焰真君的洞府，亦或是坐化之地，也不无可能。” 其中一名焰刀门金丹真人，说道。 他看向火山口的目光，露出炙热之色。 修行之路，越往上修行，越是困难，一名元婴真君的传承，对于金丹修士而言，当然有着莫大吸引力。 另外一人微微蹙眉，凝重道：“看这禁制威力，至少是由元婴修士布下，即便经历岁月，我等金丹修士，仍旧难以破除。” “一人或许不行，但若我等联手，一齐破除这道禁制，说不定就能将禁制打破，让洞天福地重现于世。” 先前说话的焰刀门金丹真人，如此说道，接着，他朝另外几名金丹修士抱拳，高声道：“几位道友，何不联手，一齐破除这雷火禁制？” 几位金丹真人互相交换目光，随即，点头应道。 “善。” “没问题。” “好，一起吧。” 几人纷纷动手，有的拿出宝光不凡的法宝，有人凝聚气势惊人的术法，一齐将所有攻击，轰在雷火禁制上。 轰！轰！轰！ 雷火禁制一阵波动，没有丝毫减弱，但几位金丹真人却是面色一喜。 之前他们使出各种手段，都如泥牛入海一般，被紫雷赤火吞噬殆尽，如今一齐攻击，竟能让禁制有所反应，说明已经影响到禁制，只要锲而不舍，总能将禁制完全削弱。 “再来！” 铺天盖地的攻击，不停落在禁制上，发出响彻天地的轰鸣之声，让禁制不断波动。 将其威力耗尽。 最终，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 地下大殿里。 姜悯仍在刀山火海上行走。 距离石台，还有很远很远。 忍受痛苦难，但在忍受痛苦的情况下朝前走，更是艰难，每一步，她都仿佛顶着千钧山岳，已无法保持直立，身体微蜷，似乎时时刻刻都会倒下。 但她依旧坚持，未见放弃之势。 她已痛到分不清什么是真实，什么是幻觉，好像浑身都在痛，识海都在痛，又好像有一些瞬间，什么痛楚都消失了，浑身轻飘飘的，这种感觉转瞬间又消失殆尽，复又继续痛苦。 即便这些刀尖与火焰，都只是幻境，但姜悯眼里，好像出现了更多幻觉。 她好像看到多年未见的娘亲站在前方，哭泣道：“孩子，快下来，别受苦了。” “哪里苦了？一点都不苦啊，娘。” 姜悯朝娘亲微微一笑，温暖笑道：“等我筑基，我就回家看看您。” 渭水村，原来已经离开许多年了。 她怎么不会想家呢，当然想啊，想阿娘做的热乎饭菜，想阿爹做的竹蜻蜓，想阿姐捏的泥人，想被土匪掠去而失踪多年的阿哥……多么遥远的家啊，可只有筑基境界，才能跨越千万里距离，御物回去。 在这之前，还有江紫衣，还有许许多多像林明月的坏人，拦着她回家。 那就……都杀了吧！ 姜悯闭上眼，不再看这些如同炼狱的幻象，毅然忍着痛苦，朝前走去。 雷火虚影看向她，若虚影此时有表情，那一定是动容之色，自他坐化后，没有一人，能这样坚定跨越刀山火海，许多人在踏上去的第一步，就放弃了。 “这孩子，心性真是坚定……剑修的好苗子。” 雷火虚影看着姜悯，跨越漫长的刀山火海，一步步，一步步，走到他面前。 对于姜悯而言，这种痛苦好像持续上千年，上万年，让她对时间的认知彻底模糊。 走下刀山火海之时，姜悯一个趔趄，差些摔倒在地。 她脸色苍白无比，可一双黑眸亮得出奇，忍着痛苦抬手，抱拳道： “前辈。” “我，走完了。” 第46章 雷火熔炉 “好孩子。” “你是第一个，通过我考验的修士。” 雷火虚影笑笑，继续道：“我便遵守承诺，传你《雷火万剑诀》，希望你不要辱没了它。” 虚影伸手。 朝姜悯眉心隔空一点。 一股流光没入眉心，她的识海之中，顿时多出许多东西，让识海骤然胀痛不已，待片刻后，才缓慢梳理消化。 《雷火万剑诀》！ 共九层境界。 练至大成，驱雷御火，万剑齐发，斩天灭地。 姜悯看完后，有些愕然，这哪里是在练剑？分明是在炼人，只有将自身炼出剑气，与法宝气息合一，才能使出最强招式。 怪不得，要经历刀山火海的考验，因为，接下来的炼剑之路，会更加痛苦艰辛。 姜悯还注意到，《雷火万剑诀》的第一层，竟然不是剑法，而是一篇丹田炼宝之法。 名为雷火熔炉炼宝法。 练此法者，需将丹田化作雷火熔炉，以雷火之力，长年累月炼化法宝之材，故选择法宝材料时，须选能耐受雷火之力的材料，或是能进阶与成长的材料，姜悯一想，桃枝应该也能算作成长之材。 而且，此法既是在炼化法宝，同样也是炼化身体，共有两步。 第一步，以丹田化熔炉，炼化法宝。 第二步，以全身化熔炉，炼化己身。 这下。 她连去藏经阁购买丹田炼宝法的灵石都省了。 姜悯欣喜之时，看向雷火虚影，却发现虚影在传授剑法后，变得透明许多，难道…… 她脸上的喜色顿时消失，眼中只剩认真与感激，抱拳道：“多谢前辈馈赠，晚辈姜悯，定会勤加修行，不畏艰苦，不辱没此等强大剑法。” “五灵根者，天生修行艰苦，但若有机缘与努力加持，也能有望大道，希望，我没有看走眼。”雷火虚影缓缓道，“若你能够晋升金丹，遇见合适后辈，便也设置这种考验，将我的剑法，传承下去吧……” 轰轰轰！ 大殿上方，突然传来轰鸣之声。 雷火虚影抬头，随即一挥袖，一团白光将姜悯与小草包裹起来，任其身影消失不见，而他，则冷冷哼道： “我的传承，有缘者得之，大毅力者得之。” “有一个合格传承者……足矣。” 虚影双手结印，一道极为恐怖的力量，自他身后石剑爆发出来，席卷整座地下大殿。 轰隆隆！ 在轰鸣之声中，大殿坍塌，化作废墟，碎石落入岩浆池中。 雷火虚影，也是缓缓散去。 似有仰天长啸，回荡在这片地下废墟之中。 “地陷天倾山海竭，惟有道成命无尽。” “我自仰天笑归去，来年乘风论古今！” “哈哈哈哈哈……” 虚影消散之后，无数道身影，纷纷从大殿上方掠来，露出惊异之色。 却只见一地废墟，还有一片岩浆池，散落残垣断壁，存在此地的洞天福地，被雷火虚影，亲手毁去…… 外界。 姜悯消失的那个山洞里。 一阵白光闪现，姜悯与小草回到这里，耳边，还隐隐回荡着雷火虚影的余音。 “多谢前辈。” 姜悯朝火山口的方向，弯腰深深一揖，传道之恩，不敢忘却。 “走，我们赶紧离开五指山脉，回东灵宗。” 姜悯深知，此地大批修士汇聚，不宜久留，既然收获丰厚，不如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踏上回归宗门之路。 算算时间，出来历练也有一年左右，是时候回去了。 闻言，小草飞入她怀中，她脚踏追云靴，快速朝五指山脉外跑去。 …… 数日后。 姜悯再次路过徐家村。 她停下脚步，想起去年此时遇见的老道，还有他那一生经历，不由思索道：“不知徐道长是否安好，正好有些好酒，去看看他吧！” 她走到玄微道观门口，却只见有位佝偻农家老人正在拜玄微仙君，神识朝后院探去，似是许久未住人的模样，于是拱手问：“老人家，冒昧求问，这里的徐道长呢？” 佝偻老人起身，见姜悯气质出尘，衣着精致，连忙露出惶恐神色，回道：“回姑娘，清凡道长于一年前，就离开道观，带着他的徒弟云游去了。” “这样啊……谢谢你，老人家。” 姜悯心想，世界之大，看来以后很难再遇见老道，再叙旧话了。 既然此处无人居住，但又还有村民供奉香火，她便不好打扰，只有另寻歇处。 “天色将晚，去前面的城池歇脚吧。” 姜悯离开徐家村，又赶路三个时辰，直到夜幕降临之后，看到一片城墙，城墙门口写着丰江二字。 “这就是丰江城？” 姜悯目光一转，想起那对兄妹，也是来自这里，声称是丰江李家嫡系…… 她在城中寻处客栈，歇息一夜，第二日，正欲离开时，碰见城中有着长长的迎亲队伍，敲锣打鼓，好不热闹。 “丰江许久没有这种盛事了，丰江江家小姐，与岐山张家公子喜结连理，真是一大喜事啊！” 姜悯本没打算凑这种热闹，可听路人如此说，眼底生出怪异神色。 江家？张家？ 不会这么巧吧？ 她礼貌询问道：“这位大娘，这么热闹，是江家哪位小姐出嫁呀？” 那大娘热情说道：“姑娘，你是外地人吧？你有所不知，是江家江紫衣小姐，与岐山张家张勋公子，二人从小便有婚约呢。” 修仙世家其实大多低调，会隐藏修仙家族身份，以凡人家族身份现世，故在大多数凡人眼里，这只是两个世家的普通结亲罢了。 “果然是江紫衣！” 姜悯闻言，心中暗道。 于是，她隐隐猜到，那丰江李家，很有可能就是李茂所在家族，她与这丰江李家，可真是命中犯冲啊。 怪不得江紫衣肆无忌惮，怪不得李茂深有背景，丰江江家与岐山张家至少都是筑基世家，强强联合，确实有这底气。 “结仇江紫衣这等内门弟子，确实是件麻烦事，若在外门试炼遇见她，怕是很难放过我……” “离试炼还有两年，要尽快学会风雷体和雷火万剑诀，提升境界，到时候，即便真遇上江紫衣，总有自保的实力。” 她想学的风雷体，正好与雷火万剑诀相辅相成，若是练成，进可攻，退可逃，不愁没有应对之力。 至于灵符的学习，如今只能放在一边，现在她不缺灵石，只缺修为和实力，待以后威胁解决，再来修习符道。 这样梳理一番，她对未来欲行之路，清晰无比。 “回宗后，先闭关突破炼气六层境界，然后便去藏经阁，拿下风雷体的炼体之法。” 心心念念许久的风雷体。 她，回来了！ 第47章 炼气六层 东灵宗。 桃花坡。 初春，桃花尚未盛开，但一个个花苞已悄然生出，就等来日暖春时节，花漫山野。 姜悯回到小院，只见院子里已落灰许多，杂草丛生，仿佛去年初来时模样。 她简单将院子里外收拾一遍，随后，拿出几副炼化好的阵盘，布置在小院周围。 嗡—— 嗡—— 嗡—— 隔音灵阵、防御灵阵、幻象灵阵交织作用，形成一道强大禁制，将小院笼罩起来，筑基以下很难攻破，即便强力破禁，也需要一定手段或时间。 “去年，我还羡慕人家院子里的禁制，今年回来，终于可以布上了。” 姜悯微微一笑，随后转身回屋，走到地下静室，准备突破炼气六层。 她在炼气五层巅峰已经卡了有些时日，一是想要巩固境界，二是这一步极为关键和困难，若在宗门外面突破，也许会受到未知影响，突破之际，但凡一步练错，很容易走火入魔。 宗门里，外门弟子群居之处，终归放心些。 静室里。 姜悯盘膝而坐。 《通灵功》炼气六层的内容，早已熟稔于心。 按照五行排列，炼气二三层主修木灵力，炼气四五层主修火灵力，到了炼气六层，就是以火灵力生发土灵力，从而主修土灵力了。 土，地之吐生物者。 日月丽乎天，百谷草木丽乎土。 水有所属，火有所藏，木有所发，金有所别，莫不皆因土而后成。 土行，承载其余四行，衔接炼气期前后的境界，是木行与火行积累的结果，也是金行和水行的根基，极为关键，主修土灵力时，无论是灵力修为还是神识强度，都会在土灵力的滋养下，变得厚重强大，为日后道基打下坚实基础。 土灵力的境界，又分戊己两境，分别对应炼气六层与练气七层，一阳一阴，一动一静，前者枝叶繁茂，后者辟藏诎形。 姜悯要做的，便是先由火灵力生发土灵力，晋入六层，缓慢积累，待到七层，就是沉淀之时。 如此关键重要的修行，自然不能在遍地危机的外界进行。 “脾为明童神，属土承万物。” “转化土灵力，主要在脾官进行。” 姜悯静神凝气，调动丹田火灵力，朝脾经而去。 有先前转化木、火灵力的基础，姜悯已不再像初次修行那样，屡次失败，而是胸有成竹，一鼓作气，将所有火灵力化作土灵力。 由于修为的进展，要转化的灵力比先前多上许多，过程极为漫长，但，姜悯的每一步都很稳定。 转化成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几日后。 姜悯缓缓调息，睁开双目。 丹田里，以五行灵根为核心，灵力已尽数转化为黄色土灵力，如同一片明黄雾气，一种厚重而踏实的感觉，从丹田之中生发出来，流遍全身，就连识海，也愈发稳定强大。 姜悯神识一动，银白小梭从乾坤袋中掠出，在周身上下飞舞，更加灵活鬼魅，迅若残影。 “炼气六层，神识果然要强大一些，施展御物术，更加得心应手了。” 她眼含笑意，将银白小梭收回，起身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藏经阁。 …… “师叔，弟子想学习风雷体，另外再学一门五行术法。” 藏经阁内，姜悯财大气粗地说道。 术法上，流星火雨虽强，但太过单一，还是要学点其他类型才行。 五行术法，只有五灵根可学。 因五行俱全，万法可生，无一不是强大术法。 闻言，当值管事拿出一枚玉简，记下《风雷体》，随后从一叠书册中，拿出压在最下面的那本，递给姜悯道：“五行术法，选吧。” 书册之中，术法种类依旧五花八门，姜悯从第一页看起，看到后面时，目光突然顿住。 “五雷法，五行相激，便生五雷，此法难学，学成之后，可使雷霆。五百块下品灵石。” 可使雷霆？ 姜悯顿时想起，当年，在杂役弟子的青云会上，一道雷霆符，让身怀灵宝的冯玉不得不认输，足可见雷霆的强大之处。 何况她将所学，无论是炼体之风雷体，还是剑道之雷火万剑诀，都需要和雷霆打交道，再来一个雷霆术法，三者相辅相成，岂不更好？ 五百灵石，她现在花得起。 “师叔，再加这个五雷法吧。” 当值管事看向她，却说道：“你想学这个五雷法？不需要五百灵石，五十就可以了。” 姜悯微愣，不解道：“这么便宜？” 不是因她如今富裕，才觉得五十灵石便宜，而是因为，对于五雷法这种极为强大的术法而言，五十块灵石，岂不跟白送差不多？ “考虑到五灵根者的难处，有位进入内门的五灵根修士，愿意自掏腰包，为所有学习五灵根术法的后辈，帮付绝大部分开销，你才能遇见这种好事。” 管事解释完，说道：“风雷体，五雷法，一共五百五十，付吧。” 姜悯一边拿出灵石，一边露出好奇之色，询问道：“想问师叔，晋入内门的五灵根修士？是哪位前辈啊？” “萧汝南。” 当值管事没有隐瞒，将玉简递给她，嘱咐道：“你先去三楼癸室学风雷体，我现在便联系萧师兄，恳请他教你五雷法，但他不一定有空，我先问问他何时能来。” 姜悯听到萧汝南这个名字，着实有些意外，这位内门师叔，可是弟子之中的传奇人物啊。 萧汝南，天赋五灵根，在进宗之时，已过三十而立之年，本来以他这么大年纪，东灵宗根本不会收，但他偶然救下一名颇有背景的内门弟子，才幸运得到机会，进宗做杂役，得以修行仙道。 他虽识字，可习道三年，都未曾开启灵窍，毕竟年纪摆在那里，年龄越大，开窍会变得愈发困难，但，他开启灵窍后，只花了不到三年，便未靠筑基丹自行筑基，此等修行速度，震惊整个宗门。 内门问剑峰的剑陵真君，直接开口，收他作亲传弟子，从此，这个天赋不好，修行慢人一步的杂役弟子，一飞冲天，成为无数人仰望和羡慕的对象。 姜悯进宗后，听这位传奇人物的故事，可听了许多年呢，也是因为有这位先行者，她更加坚定筑基的目标。 “萧师叔来教我五雷法？” 姜悯有些诧异，这些术法，不是一般都是藏经阁里的当值修士来教吗，为何还要大费周章去请内门弟子。 管事理所当然道：“五雷法，只有五灵根者可学，当然是萧师兄来教你。” “这，弟子再冒昧一番，想问问师叔，宗门里，有五灵根的金丹真人么？” 姜悯问出这个问题时，心里其实，隐隐有些猜测。 管事瞥了她一眼，略有些不耐地冷冷道：“宗门没有五灵根的金丹修士。” 闻言，姜悯心中微惊。 东灵宗乃晋云国第一大宗。 偌大宗门，没有五灵根的金丹修士？ “筑基呢？” “惟萧师兄一人。” 第48章 五雷之法 直到走至三楼癸室门口。 姜悯还在回想当值管事的话。 东灵宗里，不乏刻苦之人，有大机缘之人，有权有势之人，竟出不了一名五灵根的金丹修士？ 五灵根者修行。 当真比登天还难。 “若我没有桃枝，怕是也淹没在芸芸众生之中，难以翻身啊！” 姜悯心中如此想着，却又突然眸光一转，浮现坚定之色。 “不过，谁说运气不算天赋的一种呢？” “即便没有丝毫运气，只要有一丝求仙的希望，用尽任何手段，我，都会去试一遍。” 想到这里，姜悯唇角微扬，释然一笑，何必为天赋不好而烦恼？她本出身贫寒农户，当年，不也依靠着勤劳巧手和甜言蜜语，让镇上的绣娘子赏识她，愿意破例收她做学徒么？ 做杂役时，桃枝突然出现异常，反噬于她，她无法利用桃枝修炼，不也拼尽全力，以伤换伤，赢得冯玉，拿到聚灵谷的修炼机会么？ 譬如为山，未成一篑，止，她止也。 譬如平地，虽覆一篑，往，她往也！ 她吃过许多苦，却从未放弃，这就够了。 “不想这些了，抓紧时间修行，才是要紧之事。” 姜悯立即将此事抛却脑后，灵力注入玉简之中，玉简顿时散发一片灵光，洒落在癸号学室门口的禁制上，将学室开启。 学室里。 一位看着极为年轻美貌，却生出鹤发的金丹女修，正盘膝而坐，闭目修行，周身散发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察觉有人进来，睁眼时，收敛所有气息，挑眉问道：“所学何法？” “回真人，弟子学习风雷体。” 姜悯双手捧起玉简，恭敬回道。 金丹真人抬手，玉简飞入她手中，神识朝玉简探去，除了看见风雷体，她还看见玉简之中，有一门五雷术，说明此弟子是五灵根者。 见此，她颇为意外抬头。 秋水般潋滟的一双幽深紫瞳，看向姜悯，多出一丝饶有兴趣之色。 稀奇啊，五行灵根。 年纪轻轻，就修炼至炼气六层？而且想走炼体的路子？ 这小姑娘，倒挺有趣…… “好。” 这位金丹真人虽惊讶于姜悯的灵根天赋与修行速度，但话不多言，伸手一点。 一点灵光隔空飞向姜悯，没入姜悯眉心，刹那间，所有关于风雷体的信息，都涌入她识海之中。 姜悯已有这种授道经验，于是快速闭目，消化其中内容。 然而，看到风雷体第一层所需灵药，姜悯心中，即便有心里准备，也是有些无奈。 灵石，又不够花了。 不提她并不陌生的五行玉髓——风玉髓与雷玉髓，还有好几种价值不菲的稀有灵药，现在的她，确实难以拿出这么多灵石和资源，去凑够这些灵药。 好似一位梦中情人，当她一见钟情后，便时刻念着，日夜想念得紧，可真正得到之后，才发现，这位梦中情人，她根本养不起…… “不行，这风雷体，必须往后放放，如今，将所有灵石拿去修炼雷火熔炉炼宝法，才是当务之急。” 姜悯果断将风雷体情怀放下，回归现实之中。 做人，要懂得量力而行。 现在她只想待在宗门里，尽快提升修为，练习剑道。 不过，这风雷体的修炼代价虽大，但也不是不无可能，待到修为提升一些后，她大可以再出宗跑一趟，有感知敏锐的小草在，不怕找不到好东西，又何必拿灵石买呢？ 姜悯缓缓睁开眼。 见她睁眼，金丹真人走到她面前，询问道：“都看完了？” “回真人，弟子将风雷体的内容都看完了。” 金丹真人点点头，将手指虚放在姜悯的眉心，严肃说道：“接下来，感受风雷力量的运行路线，还有其中蕴含的真意。” 这些学习风雷体的弟子，是否能收集到炼体所需灵药，是弟子自己的事。 她，作为藏经阁传道长老，得尽职完成她的传道职责。 在藏经阁，传授道法，不是直接将内容传给弟子即可，藏经阁里当值的修士们，还有为弟子授道解惑的职责，需要手把手将弟子教会，让弟子们少走弯路。 若弟子日后有何疑问，也可凭借特制玉简上的记录，再至藏经阁，请教师长。 姜悯闻言，顺从闭眼。 一股霸道凌厉的风雷之力，自金丹真人指尖生出，以她的眉心为中心，瞬间席卷全身。 “嘶……” 姜悯下意识倒吸冷气，而且生出忐忑之心，毕竟，以这位真人的修为，想要将她灭杀，太过容易。 “紧张什么？放松点，姐姐又不会害你。” 金丹真人漫不经心的调笑之语，紧接着落入姜悯耳中，她眼皮微跳，生死被人掌控，能不紧张么？而且，什么姐姐，这位真人可真的是……平易近人。 不过，姜悯还是听话地放松下来，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体悟风雷真意。 良久。 金丹真人收手，嘱托道： “我职责已尽。” “接下来的路，得你自己去走了。” …… 学完风雷体，姜悯回到藏经阁一楼，询问当值师叔：“师叔，我已习得风雷体，不知五雷法……” “你等等，我传讯萧师兄，请他过来。” 管事拿出一枚传讯玉符，发出讯息，姜悯耐心等了会儿，门口走进一人。 这是一名中年男修，身形极为高大，留着淡淡胡茬，但他冷着一张脸，沧桑冷眸盛着幽暗，一进门，视线便朝姜悯看去，姜悯对上他的目光，只觉一丝锋利的透骨凉意，一瞬间毛骨悚然。 她明白，这是剑修的剑意。 修出剑意者，剑道修为至少小成。 这就是剑修实力！即便是筑基级别的道符与术法，在剑修眼里都不够看，随手可灭。 这也是姜悯，毅然想走剑修之路的原因。 只要有能力学，什么手段最强，她就学什么。 筑基管事朝他拱手，解释道：“萧师兄，就是这名弟子，想学五雷法，劳烦您跑一趟了。” 萧汝南收回目光，应道：“嗯，哪个学室？” “还是二楼壬室，这是学室的禁制令牌。” 管事将令牌双手捧给萧汝南，此人接过，便率先朝二楼走去，姜悯连忙跟上。 宽阔学室里。 萧汝南从学室里的架子上，拿下一卷玉简，递给姜悯，淡淡道：“先记下来，我再教你。” 他只是筑基境界，无法像金丹修士那样，将道法内容直接化作灵光，传于姜悯，只有让姜悯自己去看玉简。 “是，萧师叔。” 姜悯接过玉简，将其贴于眉心，闭眼以神识读取其中内容。 《五雷法》有曰： “神霄正雷，起于混沌，天地既成，便有雷霆。” “天地得之，激荡四方，人族得之，深造妙化……” 雷法。 道法之中极为强大的存在。 但少灵根者，面对此类术法，只有望而兴叹，无法学习。 因为，除了雷灵根者。 唯有五行俱全，才可生出强大雷霆。 第49章 以物易物 五雷法，不愧是极难学会的道法。 即便有前辈指点，姜悯还是花了四天，才勉强学懂此法，成功放出一丝短暂的细小雷弧，幸好修士修行后，可以短暂不眠不休，不然，她还真有些撑不住。 她朝萧汝南躬身一礼，郑重道：“弟子惭愧，许久才学会五雷法，感谢萧师叔指点。” 五雷法的确极难，涉及五行相激等许多深奥仙道，有萧师叔指点，她少走许多弯路，若无人指点，别说学一年半载，就是苦学三年五年，也许都不得其门而入，其学之艰难如此。 萧汝南只是面无表情点点头，随即转身，朝学室外走去，其跨步之间的破风，都带着生人勿近意味。 走出学室，他拿出令牌关闭禁制，走了几步，突然停下脚步，冷寂剑眸看向她，淡淡道：“五灵根修炼最为困难，但根基比其他灵根扎实，道法比其他术法强大，你学得很快，无须妄自菲薄。” 说完。 萧汝南转身离开。 他的话，让姜悯再次想起，五雷法之所以能如此便宜，也是因为这位师叔，对每一个学习五行道法的五灵根弟子，自掏腰包，进行帮助。 这位师叔，看着怪冷漠吓人的，但其心地，却比一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好上许多。 她看着萧汝南远去的背影，连忙追上去，道：“萧师叔，还得谢谢您！在五行术法上的帮扶。” “嗯。” 萧汝南似乎并不喜欢与人打交道，嗯了一声，径直离去。 路过看见萧汝南的弟子，皆朝他投去敬意的目光。 姜悯看着他离去，看到其他弟子对他的恭敬态度，长久以来因为五灵根生出的自我怀疑，好似都尽数消失了。 “连萧师叔都如此说，我更不能妄自菲薄。” “接下来的日子。” “只做两件事，修炼，学剑。” 既然风雷体不好学，以后她的重心，就得先放在境界之上。 修行之事，倒是简单，此次出行，她收获不少妖丹，能够支撑她吞噬许久。 另外一件事，则是修习剑道。 姜悯已经下定决心，去试剑修这一条路，毕竟她已见识到许多强大剑修，同境无敌。 她，也想成为这样的人。 “现在就去武法殿问问，他们的剑法课，现在还能学么……” 姜悯当即乘坐摆渡飞舟，前去武法殿所在的常清山。 …… 时值上午，薄雾还未散去。 武法殿的山头。 数百青衣弟子整齐排列，一齐练剑，剑招凌厉，声势极为浩大。 有筑基师叔穿梭其间，为弟子纠正错误姿势。 姜悯走下摆渡飞舟，被眼前场景震撼住，露出向往之色。 她也想成为其中一员。 就是不知，会不会如之前询问灵符课那样，又要等上许久。 “新一批的剑修弟子？学入门剑法对吧？下个月就开始教，师妹你要报名的话，将身份玉牌给我，再缴纳五十下品灵石即可。” 听当值弟子如此说，姜悯连忙拿出身份玉牌，与五十块下品灵石，礼貌道：“麻烦师兄了，我想跟着学习。” 一会儿后，姜悯手拿一枚剑令，走出武法殿，嘴边勾起愉悦笑意。 “这回终于赶上了，待到一个月后，就可正式习剑。” “正好还有机会，去搜集雷火熔炉炼宝法的所需灵药。” 雷火熔炉炼宝法，既是炼化桃枝的手段，又是雷火万剑诀的基础，既然将其他事情忙完，这件事，便再也拖不得了。 于是，姜悯匆匆去了紫霞山坊市一趟，采购许多雷火属性灵药，所花费的巨额灵石，让姜悯都极为咂舌，若无宗门外的那些收获，她，怕是任意一株灵药，都买不起…… 此外，雷火熔炉炼宝法，最关键的两位灵药，分别是火玉髓和雷玉髓。 火玉髓，她身上还有许多。 但雷玉髓，并不好找。 姜悯打听一圈，结果得知，市面上已经许久没有雷玉髓的下落，或许是有一些隐秘渠道可得，但那些渠道，根本不是她一个小小炼气弟子，可以接触的…… “看来，只能去侠义堂，试试以物易物的匿名委托了。” 雷玉髓这种罕见的天材地宝，可不是花费灵石就能轻易买到之物，以物易物的方式，才好获得。 姜悯马不停蹄赶往侠义堂，将火玉髓，和几种在已死修士身上搜到的珍贵材料，都报给管事，希望有人感兴趣，拿雷玉髓与她交换。 “火玉髓？” 房间里。 正在为姜悯登记委托的筑基管事，闻言一愣，随即，再次确认问道：“你想用火玉髓，换取雷玉髓？” 姜悯点头道：“正是。” “你等等，等我一下。” 管事突然站起来，朝房间外走去。 不一会儿，他回来，看向耐心等待的姜悯，说道：“内门玉衡峰的焰明真人，想用雷玉髓，交换你手中的火玉髓。” “焰明真人已得到消息，很快便会过来了。” …… “这样，三滴火玉髓，换我手中一滴雷玉髓，你意下如何？” 侠义堂里。 听闻这位焰明真人的易物方式。 姜悯面上维持恭敬笑意。 但心里，她将不满的情绪深藏起来，丝毫不敢流露出来。 火玉髓虽比雷玉髓稍易获得，价值上，会稍便宜些，但也算罕见的天材地宝，而且，需求火玉髓者极多，需求雷玉髓者极少，雷玉髓再稀有，但在市场上，与火玉髓的易物比例，几乎都是一比二。 这位真人一开口。 压价如此多？ 她的回应稍显迟钝，识人无数的焰明真人，哪里看不出她的犹豫之心，声音微沉道： “不愿接受？自从数十年前，一场元婴大战毁了雷鸣山脉，能找到的雷玉髓越来越少，说实话，我这比例并不过分，而且，与我交好，对你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姜悯哪听不出真人的言下之意？ 若不接受。 那就不是交好，是交恶了。 眼下，其他渠道没有消息，她也急需雷玉髓，面对以势压人的焰明真人，还真的只能吃这个亏，虽说其余剑法也能将就，但既然能练更厉害的，那就不能将就，实力才是王道，财物……终究是外物。 “弟子听闻雷玉髓的消息，自然喜不自胜，生不出丝毫犹豫心思。” 面对这位弹指间即可灭杀炼气期的金丹真人，姜悯露出滴水不漏的诚恳笑意，问道：“敢问真人，您有多少雷玉髓，弟子都愿诚心交换。” 焰明真人却未正面回答，而是皱眉，淡淡问道：“我倒想问你，你手中，有多少火玉髓？” 他这一问，易物的劣势再次来到姜悯，焰明真人可以不回答，她却不能逃避回答。 然而，她一旦透底，易物之量的多少，都由焰明真人说了算。 姜悯心中，立刻预估一番雷火熔炉炼宝法的所需之量，紧接着，脸上做出一副为难神色，咬牙拿出一个巴掌大的玉瓶，踌躇捧给焰明真人。 “弟子所有的火玉髓……都在这里。” 才怪。 她虽猜测，这位金丹真人的藏货可能不少，但她不敢拿出太多，一个炼气弟子身上宝物太多，不是什么好事。 够用就行了。 焰明真人并不知，姜悯曾将整潭火玉髓，喝了一小半，搬走一大半。 不过，他见到玉瓶，面上冷色终于稍缓一些，先是接过，查看其中火玉髓，随即流露满意之色，看向姜悯，说道： “我手里，雷玉髓的份量，可以换你这瓶火玉髓的三分之二。” 虽这样说。 但他手握玉瓶，丝毫没有归还之意，而是继续道： “剩下三分之一的火玉髓，我用其他同等价值的宝物与你交易，可好？” 第50章 熔炉凝成 焰明真人所言之意，即使他不拿出更多雷玉髓，剩下三分之一瓶的火玉髓，他也想换走。 事已至此，姜悯还不能反对。 因为得“交好”这位。 她心知别无选择，只得咽下这口气，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垂眸拱手道：“谨尊真人。” 焰明真人抬手，掌心悬浮十枚颜色各异妖丹，妖丹之上，云纹缠绕，散发浓郁妖气。 “这是十枚二阶妖丹，市价亦等同于三分之一瓶火玉髓，不会亏了你。” 他挥手，妖丹飞向姜悯。 态度不可置喙。 不过焰明真人也没说错，价值上，两者的确相似，他确实未亏待姜悯，可是，火玉髓并不多见，而二阶妖丹，他随手灭杀几头二阶妖兽便能获取，身上多的是。 外门弟子，打发一下便是。 日后是否能筑基成功，都说不定呢。 然而他不知，看见妖丹，姜悯心中反而生出一丝怪异。 二阶妖丹？ 二阶妖兽，相当于修士筑基境界，其妖力亦有本质蜕变，姜悯不能确定她现在能否吞噬二阶，但对她而言，妖丹一直都是好东西。 不过若说多高兴，倒也不至于。 她拿身上其他宝物去坊市换，也能换到二阶妖丹。 只是，以她炼气期实力，根本不敢拿出什么超出她修为的宝物，去坊市换二阶妖丹，比起匿名委托的侠义堂，坊市毕竟人多眼杂，一旦被人盯上，也许就是被杀人夺宝的结局，姜悯可不觉得，宗门坊市有多安全。 至于侠义堂这边，即便都是匿名委托，姜悯也不敢多换妖丹，她不是炼丹师，也不是阵法师，要这么多高阶妖丹做什么？也许会引发管事生疑。 在焰明真人这里，反而过了明路，降低许多风险。 毕竟，不是她主动要换妖丹，而是被迫的。 便无人在意，她拿这么多妖丹，去做什么了…… 姜悯挥手，将妖丹收入乾坤袋。 “多谢真人。” 她再次恭敬揖道，至少礼数上，滴水不漏，寻不到一丝差错，无论如何，这真人眼中不值钱的东西，在她眼里，可都是未来快速增长的修为。 当然，焰明真人坑她的账，她心里记得死死的，虽然现在两者差距，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但未来如何，还说不定呢。 拿到雷玉髓。 姜悯匆匆回桃花坡，开启禁制，进入静室。 “这点雷玉髓，虽然不多，但足够供给炼宝法的使用了。” 姜悯手握琉璃小瓶，小瓶之中，半瓶深紫液体，金弧密集交织，滋滋作响。 “接下来，终于可以修炼雷火熔炉炼宝法，正式炼化桃枝。” 她唇角微扬。 这一刻。 她等了许久。 一旦开始丹田炼宝法，炼桃枝为法宝，指日可待！ 姜悯神识一动，从乾坤袋里，将所有需用灵药尽数拿出，按照雷火万剑诀里所说方法炮制，最终得到一炉紫光妖异的药液。 药液成型后，姜悯打开琉璃瓶，将雷玉髓滴入其中。 滋滋！ 药液顿时如雷海般，快速沸腾。 接着姜悯如法炮制，又制出火属性药液，将两者混同，复又炮制半日，得到一炉颜色妖异的紫红色药液。 一股难以言喻的奇异药味，从炉中散发出来。 待到药液冷却，她伸手一招，以御物术带起一团药液，服食入口。 其中火属性妖力，姜悯已经免疫，可还有霸道的雷属性药力，顿时周流全身，电得她浑身发颤。 姜悯连忙稳定心神，按照炼宝法心法，疯狂吸收药力，丝丝缕缕雷火属性药力，在体内灵力的作用下，开始变得温和，滋养全身。 待药力炼化完成后，她又继续服食剩余药液…… 这一过程，持续整整六天。 静室内。 六天过去。 姜悯的身体，已经完全适应雷属性药力，在雷火药力的不断作用下，她的体内，充斥磅礴雷火药力，散遍全身。 “是时候，凝聚雷火熔炉了。” 姜悯收敛所有神色，脸上只剩认真，抬手，手指交织相碰，结出一个雷火印。 霎时，体内磅礴的雷火药力，如同受到什么感召，从四肢百骸各个地方，化作一道道雷火洪流，疯狂朝丹田涌去。 哗啦啦！ 雷海洪流奔腾，仿佛江河入海一般，很快在丹田之中，汇聚成一片雷火之海。 然而，这些药力仅仅只是辅助。 她必须以这些药力为引，将丹田里的灵力，生发出雷火之力才行，这个过程倒是与流星火雨和五雷术的凝练有些类似，所以姜悯对凝练雷火之力，并不陌生。 她静心沉气。 心中默念雷火熔炉炼宝法的心法。 “一转五雷初凝形。” 丹田里，土灵力涌动，分化五行灵力，接着五行相激碰撞，以雷药力为引，化出一阵阵雷灵力。 “二转阴阳炼真火。” 五行灵力升腾沉降之际，以火药力为引，化作阴阳火灵力。 “三转雷火皆入藏。” 雷火灵力顿时交织起来，形成一个漩涡，缓慢转动。 “四转聚阳凝阴力……” 随着心法进行。 丹田里的雷火灵力越转越快，逐渐交织融汇起来，于丹田上方，围绕桃枝，形成一个庞大漩涡，不断有雷火药力融入其中，将其壮大，一种炙热高温，逐渐在漩涡之中升腾起来。 此时姜悯的所有注意力，都在丹田上方的雷火漩涡上。 因为马上，就是最关键的一步。 凝雷火，化熔炉，炼桃枝。 “九转熔炉成天地！” 姜悯心中默念，心法运转之际，雷火漩涡不断收缩凝聚，隐隐有着熔炉之形，悄然生成。 然而。 变故突生。 漩涡中心，原本毫无动静的桃枝，即便毫无灵识，却似极为排斥雷火力量，突然，本能般颤动起来，爆发出一阵气息恐怖的妖力，想要雷火漩涡之中脱离出来。 “糟糕。” 姜悯面色微变，但已来不及阻止。 嗡！ 磅礴无比的妖力，骤然爆发开来，将她辛苦凝聚的雷火漩涡瞬间冲散，重新化作雷火灵力和药力逸散。 姜悯受到反噬，气血剧烈动荡，喷出一口鲜血。 “噗——” 点点殷红鲜血，洒落蒲团面前，她的嘴角，源源不断有血液流出。 “呵呵，好啊……还知道反抗了。” 姜悯扯出一丝冷笑，咽下嗓子里的甜腥，不紧不慢抹去嘴角鲜血，心中升腾一丝怒气。 她为炼化桃枝，筹备多年，耗费大量心血精力，如今万事皆备，她决不允许体内有任何东西脱离掌控，威胁性命，待在她丹田里，必须为她所用。 她立刻服下一枚品阶不低的疗伤丹药，恢复身体元气，随即念动法宝结缘咒，压制桃枝气息。 丹田里。 雷火灵力按照九转步骤，重新凝聚起来。 桃枝仍旧剧烈颤动，极力排斥雷火力量对它的炼化，枝干上，朵朵血色桃花竟再次生出，呈现生长之势。 姜悯见状，立刻调动神识，竭尽全力，神识将桃枝包裹起来，以法宝结缘术压制，同时，雷火漩涡愈来愈快，磅礴雷火灵力，将桃枝包裹起来。 “九转……” “熔炉成天地！” 呼呼！ 雷火灵力快速旋转，以桃枝为中心，再次生成熔炉雏形，雷火之力熊熊，灼烧整截桃枝，桃枝反抗愈发强烈，疯狂颤抖，想要排斥熔炉之力。 “住在我的丹田里，就得听我的话！” “凝！” 姜悯沉喝一声。 尖锐嗡鸣之声骤然响起。 一尊悬浮于丹田之上的雷火熔炉，终于凝聚而成。 第51章 论剑机缘 一尊雷火熔炉，悬浮于丹田上方。 雷霆火焰交织，气势非凡。 丹田之中的黄色土灵力，氤氲变幻，将整尊熔炉托起，熔炉底部与丹田灵力，实则融为一体…… 轰轰轰！ 熔炉形成之际。 桃枝妖力再次爆发，沉沉轰在熔炉之上。 然而熔炉凝成之后，坚如磐石，纹丝不动，反而，有着熊熊雷火力量，不断朝桃枝涌去。 姜悯以神识看到，即便桃枝仍旧排斥雷火力量，但在双方僵持之际，有丝丝缕缕雷火之力，缓慢渗入桃枝枝干之中，将那朵朵血色桃花，压制地不断收缩枯萎。 见此。 姜悯极为满意，终于有笑意攀上眉梢。 “看来这雷火熔炉炼宝法，确实法则强大，一旦形成，即可压制桃枝，对其不断炼化。” “桃枝威胁多年，到此，终于可以松口气，按照这个趋势，彻底炼化桃枝，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解决桃枝这一心腹大患。 姜悯感觉悬在头上的利剑，终于少了一柄。 当然，还有其他悬在头上的利剑，仍旧威胁着她，其中一柄，便是来自江紫衣和丰江李家。 想要消除威胁，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姜悯看向药炉。 还剩一半紫红药液。 “丹田熔炉已成，接下来，就是以身化熔炉的步骤了。” 雷火万剑诀的第一层，雷火熔炉炼宝法，共有两个阶段，她已完成第一阶段，以丹田化熔炉，接下来就是第二阶段，以全身化熔炉，炼化己身。 只有完成两者。 才算第一层大圆满。 “据剑法所言，这一步所受痛苦，丝毫不亚于刀山火海，只要挨过最痛苦的阶段，后续，痛苦才会逐渐消失，直至不见。” 姜悯深吸一口气，神色坚毅。 “刀山火海我都走过，还怕这点痛苦吗？” 她当即服食药液。 毅然开始第二阶段的修炼。 …… 半月后。 静室里。 姜悯盘膝而坐，双目微阖。 其身体表面，不断有着雷弧与火焰升腾，不过，身上青袍漾起淡淡光纹，又将这些雷弧火焰，压制下去。 某个时刻，所有雷弧火焰突然隐入身体，消失不见，随即，姜悯缓缓睁眼，眼底尚有雷火光芒浮现，亦是缓缓隐去。 “成了。” 姜悯如释重负，呼出一口灼热之气。 她未曾过想过，第二阶段的修行，会如此艰苦，怪不得那位前辈，要用刀山火海考验她，才会教授雷火万剑诀。 当她以身化熔炉，淬炼己身时，姜悯好像有点明白，桃枝为何排斥了。 因为她。 也很痛苦。 当她进行到凝聚熔炉的那一步时，所受痛苦，比那刀山火海，还要强上几分。 有那么几瞬，她甚至扭曲到想要毁灭这具身体，得到解脱…… 不过，挨过痛苦后，药力很快开始生效，雷火熔炉带来的痛苦这才缓缓消失，直至无关紧要。 如今，在她体内，不仅有丹田之中炼化桃枝的熔炉，她的整具身体，亦是如同熔炉一般，不断有雷火之力流淌，淬炼身体，让她觉得自己仿佛也是一柄利剑，正在雷霆烈火之中，逐渐变得坚韧锋利。 以身为剑，炼化己身。 雷火万剑诀。 从此起步。 姜悯愉悦一笑，从蒲团起身，将青袍上的褶皱打理平整。 “雷火万剑诀第一层，雷火熔炉炼宝法，今已大成。” “第二层，雷火剑芒感应篇，则是凝练雷火剑芒的方法。” 何为剑芒？即剑气境界的第一个层次。 剑气者。 层次有三。 剑芒，剑丝，剑罡。 芒者，初露锋芒，蕴含杀机。 丝者，剑气成丝，绵延不绝。 罡者，隐没强劲，杀人无形。 凝聚剑芒，是剑道入门的功夫，但也是许多人追求多年，都达不到的境界，说简单也简单，说难，却也难如登天。 听说有的天才，初入剑道，便能凝聚剑气，十步杀人。 有的人，苦练多年仍不开窍，只得停留在剑招层面。 但，只要跨过这一坎，便能算是真正的剑修，剑招的杀伤力，也将得到极大提升，面对同等境界的修士防御，可如切纸般轻松斩破。 “不过，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我自学肯定难得要领，还是跟着武法殿的师叔学吧。” 姜悯一路走来，走过太过弯路，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悟性上的天赋，既然宗门里有师长指点，何必浪费时间精力去犯错。 算算时间。 离剑法课开课，也不远了。 这是姜悯第一次跟着武法殿，学习武道，希望接下来的收获，不会让她失望。 …… 日与时驰。 常清山，武法殿。 云雾环绕的广场上。 数百青衣弟子，手持锐利长剑，一齐施展基础剑法。 剑光荡荡，声势浩大。 其中，一个不起眼的靠后位置，一名模样颇具灵气的青衣少女，亦是跟着施展剑法，动作虽与其余弟子一致，但隐隐之间，却有着“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的气势。 此人正是姜悯。 距她开始修行剑法课，已有三个月时间。 过去三个月里。 姜悯白日练剑，晚上修炼。 日子过得极为充实。 境界上，她凭借从焰明真人那里换来二阶妖丹，缓慢吞噬三枚后，顺利晋升炼气七层，修炼己土灵力，或称阴土灵力。 她原以为自己无法承受二阶妖丹的力量，没想到，由于修炼赤焰体，又修雷火熔炉炼宝法，身体强度完全可以承受，不然，凭借寻常同阶修士的体魄，强行吞噬二阶妖丹，身体定会崩溃掉。 剑道上。 她则深刻感受到，有师长指点的修行，与自学完全不同。 以前她虽自学过剑法，但因拿着地摊武技自学，存在许多自己都未意识到的坏习惯和错误招式。 但在剑法课上，教授剑法的师叔，将她存在的问题，一一指正出来，让她使剑之时，更加行云流水，每一寸力气，每一个剑招，都用在关键之处。 而且，以往姜悯未花心思练的站桩等基础，授课师叔也盯得紧，每天练剑之前，所有弟子都得先站一个时辰桩子！再开始练习剑招。 在这种严苛要求下。 不止是姜悯，其余剑修弟子，也都有很大进步。 一起练剑时，不再像是最开始那样，脚步虚浮，排列歪扭，残缺不齐，而是初成剑阵气势。 练剑完毕后。 众弟子收招，等待师叔指点。 教授入门级剑法课的师叔，名为贺良，是一位身形高瘦，不苟言笑的严肃剑修，平时少不得批评弟子，但凡有丝毫差错，他都会严厉指出，令其更改。 此时。 他站在弟子们前方，高声道： “你们已练剑三月，虽然，问题还有很多，但比最开始那不像样的状态，终归有所进步。” “按照教学安排，你们本须练习半年剑招，练至炉火纯青的境界时，我才会教授剑芒的凝聚之法。” “但，由于一些原因。” “明日起，我会提前开始，教授剑芒。” 贺良话落，所有弟子先是一愣，随即，明显流露激动神色。 剑芒，剑气的第一层境界，剑修真正的入门之法！ 可为何，会提前这么早教授呢？ 只听贺良继续道。 “很意外，为什么会提前教学，对么？” “因为半年后，宗门将会带领一批剑修弟子，前往万剑门交流切磋。” “你们这批弟子，初入剑道，故本无这个机会。” 贺良环顾诸位弟子，沉声道：“但为鼓励你们，早日有所进步，经武法殿商议，给出一个名额，让新弟子能够有机会前去，而这个名额，便与剑芒的凝聚有关。” “谁，最先不依靠外力，独立凝聚出剑芒。” “这个名额，就是谁的。” 第52章 何为剑气 万剑门。 大世国第一仙宗！ 不像东灵宗万法兼修，万剑门以修行剑道为主，培养出的弟子，无一不是以一当十的强大剑修。 东原有十国，十国分别有九宗一族，之间虽有许多竞争，但大体同气连枝，交流密切，故每隔数年，东灵宗都会带着一批优秀剑修弟子，前往万剑门切磋，交流剑道心得。 对于有着数十人的论剑队伍而言，只拿出一个名额给新剑修弟子，并不影响大局。 反而会对这些新弟子，有着激励效果，让他们更为发奋努力，争抢这个名额。 毕竟，去万剑门论剑。 是极为难得的剑道机缘！ 贺良此话一出，所有弟子的呼吸立刻变得急促，对于他们这些初入剑道的小弟子，若能得到这个机会，定能在剑道修行上，快人一步。 “万剑门？剑修圣地？给我们一个名额？” “别想了，得修炼多少年，才能有凝聚剑芒的功夫啊，绝大部分弟子学完一年，连个芒的影儿都没有，我已经是第三年来学这个入门的剑法课了，直到现在，还没摸到剑芒的门槛呢。” “这个说不清楚，我们这一批弟子，有许多人，都是第二次，甚至第三次来学剑法课，最先凝聚剑芒的人，很大可能会出在这些人里面。” 凝聚剑芒。 有多难？ 每年的入门级剑法课，弟子数百。 然而，成功凝聚剑芒者，只有寥寥几人！ 绝大部分弟子，学完整年课程，仍旧停留在剑招层面，不得剑芒之门而入，这些弟子结束课程后，其中许多人会放弃走剑道之路，还有一小部分，继续跟着来年的剑法课，重学一遍。 故而。 反反复复学了好几轮的，大有人在。 那么问题来了，这些复学之人，是不是，也能参与名额的竞争？ “贺师叔，我等复学之人，也有机会争取吗？”一名年轻女修，拱手朝贺良问道。 贺良神色一顿，随即，沉声宣布道：“有，在场所有弟子，都有机会争取。” 听到这个消息，一部分弟子顿时露出惊喜之色，其余弟子则是失望或不甘，前者自然是那些已经学过几年之人，在剑芒凝聚上，他们起步更早，更有机会去争取这个名额。 而后者，他们初学剑道，连基础都没打好，更何谈去领悟下一阶段的境界！自然，争取名额的机会，更加渺茫。 贺良将所有人的反应收入眼底，流露一丝叹惋神情。 其实在他心里，这个机会应该给初学剑道的弟子们，毕竟让学过几年的弟子与新弟子一起竞争，太不公平。 但，这是负责此事的金丹师叔们做出的决定，他只是授课管事，无法改变。 人群里。 姜悯听见这个机会，也是非常心动。 “万剑门，十国九宗之中的剑修圣地。” “这个论剑机会，太珍贵了。” 姜悯以前，觉得晋云国已极为广阔。 后来才知晋云国，只是东原十国之一。 东原十国，相互竞争但联系紧密，共有九宗一族，各自掌控一个国家，晋云国的背后，站着东灵宗，大世国的背后，则站着万剑门。 万剑门的名气，姜悯远在东灵宗，都经常听人提起。 对于剑修而言。 万剑门，就是心中圣地。 但，她也意识到，自己很难去争得过那些复学者，毕竟，她也尝试过自己去体悟剑芒，然而总是不得要领，摸不到那个玄之又玄的门槛…… 姜悯内心思索之际，眼神却是逐渐认真起来，“不……不是没有机会，既然还没有人成功，那这个机缘，就仍在前方。” “虽然，凝聚剑芒这件事，对我而言还太过遥远，但从现在开始，我要立刻不遗余力去学，纵使希望渺茫，能尽力做到什么程度，就做到什么。” 她看向自己的手掌，然后，用力握紧。 这件事……也许还有机会。 次日。 常清山的广场上。 “今天所讲，后面我还会再讲一遍，新学剑道的弟子，你们的基础还未扎实，今日能听懂多少，便是多少，无须强求。” 虽说如此，但数百青衣弟子，皆是全神贯注，听贺良师叔教授，即便对于一些新学弟子，也许理解剑芒还有些勉强，但，他们依旧想要试试，能不能去争取那个千载万逢的珍贵名额。 “剑气者，层次有三，剑芒，剑丝，剑罡。” “何为剑气？” “简单来讲，剑的锐气，若是离开武器仍未消失，可以独立存在，便是剑气。” “诸位皆知，如果是手握灵器之剑，我们随便注入灵力，就能借用灵器，将锋芒凝聚出来。” “但，如果只是普通的剑呢？甚至……一根树枝。” 贺良抬手一划，从不远处的参天古树，隔空削下一截树枝，吸入手中，以持剑之势握住。 “且看好。” 他随手一划，无数道剑气从枝头迸发，化作漫天剑丝，凝而不散，这种剑芒，根本不同于金芒术所凝聚而出的金芒或金丝，也不同于灵剑发出的灵力气芒，没有任何灵力存在！却能依旧杀人。 而他手中树枝。 坚持片刻后，骤然化作粉末，随风散去。 “这是剑丝，肉眼可见，为方便示范，我才使用剑丝，若到了剑罡境界，这些剑丝便会隐藏起来，隐匿虚空，杀人无形。” 贺良环顾一圈，看见弟子们的惊异神色，继续沉声道。 “我再示范一遍，这回，不借任何外物。” 他并指作剑，朝虚空一划。 指尖，无数剑丝迸发，将空气都切割地凝滞。 这一手，让所有弟子惊叹不已，纷纷屏住呼吸。 徒手凝剑气！ 这种境界，他们得修炼多久，才可达到啊。 姜悯站在弟子之中。 亦是全神贯注，所有心神都放在贺良的教授，与他凝聚出来的剑气之上。 只见贺良挥袖，将漫天剑丝打散，高声道：“剑气，从来与灵气无关，而与天地自然之道有关，剑芒亦是如此。” “这个道，就是毁灭。” “想象一下，在挥出长剑之时，剑锋切割万物，而这种锐利之势，在剑锋之外，仍旧凝而不散，初时短小，即为剑芒。” 贺良并指，指尖凝聚出一丝锋利锐芒，凝而不散，仿佛剑指的延伸。 “这，就是剑芒。” “我再强调一遍要求，你们之中，谁像我这样，率先徒手凝聚剑芒，便能达到论剑名额的要求。” 第53章 剑芒即她 这时。 人群之中，一名弟子朝贺良拱手，恭敬道：“贺师叔，弟子心有疑惑。” 贺良颔首，说道：“请讲。” “弟子想问，这种自身凝聚的剑气，和借用灵器所凝聚的剑气，有何不同呢？” 闻言，贺良并未露出任何意外神色，每年，都会有弟子询问这个问题。 “完全不同。” 贺良给出斩钉截铁的回答。 “灵器所化剑气，和金芒术类似，是将灵力化作锋芒，其威力与灵力息息相关。” “剑修的剑气，与灵力毫不相关，而从剑锋生出，如我先前所说，只是自然之道，这个道，就是毁灭。” “当然，剑气与灵力，不是互相排斥的两物，大多剑招之中，两者都会融为一体，产生更大威力。” “但，诸位且记住。” “一开始，剑气的生成，一定与灵力无关！” 闻言，许多弟子面面相觑。 不借用灵力，而生出这玄而又玄的剑气？ 他们简直一头雾水。 看到一些弟子明显露出的退缩神色，贺良神色微微一黯，随即，放缓声音说道：“每年，我教到体悟剑芒之时，都会有许多弟子放弃，离开剑法课，他们或许觉得，既然利用灵器就能产生剑气，为何还要费尽心思自己去悟，这虚无缥缈的剑芒呢？” “因为他们不知，当真正的剑气与灵力结合之时，剑招会有多强大！届时，就连上品灵器，都会无法承受那种力量而崩碎。” “看好了，我只是筑基中期。” 贺良话落，突然张嘴一吐，一柄赤红小剑飞出，迎风暴涨，朝天嗡鸣。 随后，悬浮半空的赤色长剑，骤然分出三道一模一样的赤色剑影，接着三者合一，化作一道更为庞大的剑影，携带令人色变之势，冲天而起，清脆剑鸣，响彻云霄。 铮！ 剑影冲天之时，撞上一层无形禁制，泛起层层剧烈涟漪，将剑影抵消，那是常清山的禁制，由于常清山上的武法殿，经常施展剑气，所以布下禁制，以免剑气外露，误伤路过修士。 在弟子震撼神色之中。 贺良收回本命法宝，环顾众人，面色沉肃，却带着极为自傲之意。 “这就是剑道。” “金丹之下，我可无敌。” …… 贺良示范后，又讲了凝聚剑芒的方法，便让众弟子自行练习。 刚才他露的一手，明显镇住了所有弟子，让弟子们心生震撼与向往，所以在场所有弟子，皆在认真领悟剑芒，有的并指成剑，闭目思考，有的拿出长剑，施展剑招，试图在剑招之中去体悟剑气真意。 姜悯听贺良教授之后，心中许多疑问，如同拨云见日般，骤然开朗。 “原来我之前所用方式错了，不该以灵力去凝，而是以锐气。” 她似有所想，并指成锋，想象双指就是削铁如泥的剑锋。 现在，她要做的，这种锐利之势，延伸出来…… 其他弟子。 也在努力尝试。 几人正围着一名年轻男修，向他恭维。 “齐师兄，别担心嘛，你一定可以成功，这是迟早的事情。” “你离凝聚剑芒，就只差一步了，而我们，连门都没入呢。” 年轻男修面露谦虚之色，说道：“我还不行呢，离剑芒初成，还有一段距离。” 虽这样说着，但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对自己凝聚剑芒之事，非常自信。 此人名齐炎，已复学剑法课两年，这是他第三年参加剑法课程，但对剑术之道，已是深有体会。 最近，他练剑之时，愈发得心应手，冥冥之中有种感觉，离剑芒生出之境，已不远了。 他自身修行天赋也不低，如今已有练气八层，晋升内门弟子指日可待，他还有位大哥，已是内门霜雪峰弟子，亦是一名剑道有成的剑修，大哥经常指点他，所以他的剑修之路非常顺利，只差这一步，凝聚剑芒，就可彻底踏入。 “最近练剑极为顺畅，凝聚剑芒，迟早的事情……” 齐炎心中颇为自信，与人交谈几句后，继续尝试体悟剑芒，他对论剑名额，势在必得。 此刻，无人发觉。 站在边缘的姜悯，逐渐进入一种玄妙状态。 她在挥手练剑。 以指为剑。 她感觉手中，似乎握着一把极为锋利之剑，这虚无之剑可斩万物，却又轻若微风，剑招挥动之际，她的双指似亦变成一柄剑，一柄有锐气的剑，势不可挡，毁灭一切挡道之物。 咻！ 一道锐利光芒，突然在她指尖生出，转瞬即逝，逸散风中。 “剑芒……” “原来，是这种感觉！” 姜悯欣喜抬手，端详双指，刚才，她的双指仿佛生出利刃，而这利刃之势，不仅仅局限于指尖，延伸出去，便化了剑芒。 那一瞬，姜悯好像感受到了贺良所说，与天地合鸣的感觉。 她不仅仅是她。 剑芒……也是她！ 姜悯从这种玄妙思考中走出，环顾四周，却发现都在各自忙碌，无人注意到她，应是只有她看见那道剑芒。 “再试试！” 姜悯此时充满信心，继续练习，可好似刚才的剑芒，只是一瞬偶然契机，接下来，她再怎么静心练剑。 直到下学时。 她都再也无法成功凝聚剑芒。 姜悯有些遗憾，如果这种状态不能时刻存在，她根本无法向贺良证明，她已成功做到，毕竟，按照贺良的要求，必须得达到随心而凝的境界，才能向他显示出来。 她心中有些着急，但努力按耐住这种情绪，让自己放松下来，毕竟修行之事，越是心急，就越难学成。 “没事，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不要心急，回去再试试……” 到了下学之时，弟子各自离去，有人结伴而行，路过她时，正在聊天。 “你说现在，谁的进度最快？” “齐炎，王倩茹，赵子峰，他们三人都是复学过的，听说对剑芒已是初有心得，也许很快，就能成功将剑气凝聚出来。” “其他弟子呢？” “今年的新弟子，没有几个出众的啊，在他们成功之前，又哪能确定结果呢……” 几人与姜悯擦肩而过。 姜悯将他们的话听进耳中，心中的紧迫感愈发强烈，还有许多弟子，时刻都有机会快她一步，将剑芒凝聚出来。 “得抓紧时间了，必须做到随心凝聚，凝而不散的状态，但凡落后一步，便与名额无缘。” “即便不为名额，为提升实力，也得尽快踏出这一步。” 有剑气与否，对她而言，不只是与名额有关，还决定她现在的剑招能有多强大，遇上危险时，是否多一分机会解决。 所以，无论如何，尽快踏入剑气境界，对她而言都很重要。 …… 半月后。 桃花坡。 空旷平坦的后院，隐藏于重重阵法之中。 夜色之中，唯有明珠照耀。 姜悯闭目而立，并指作剑，抬手翻飞，模拟剑招，在她的心念想象之间，双指，即是长剑。 体内，雷火力量形成的熔炉，源源不断淬炼身体，她的肉.身正如同一团剑胚，在雷霆烈焰之中，千锤百炼，只待他日，磨砺成真正的锋芒。 有太多人仰慕剑修的强大，却在中途，因修行艰苦放弃，去走简单的术法之路，却不知宝剑锋从磨砺出，剑修的强大，需要付出常人难以想象的代价。 姜悯体悟剑招之际。 逐渐，再次进入一种更为玄妙的状态。 她不知。 这正是剑修们最羡慕的状态。 修道名悟道。 修剑，名曰悟剑！ 第54章 剑芒凝成 此时。 在姜悯的感知之中。 她好像成为一柄锋利宝剑，立于广阔天地之间。 手指是剑，四肢是剑。 身体也是剑。 仅仅停留在手上的剑招，逐渐舒展开来，她脚踏步伐，将剑招完全施展出来，招招凌厉，逐渐有破风呼啸之声，从指尖传出，劲风阵阵，将树枝上的叶片都纷纷斩落。 “果然是这样。” “此刻，我……就是剑。” 唰！ 一道锐利剑芒骤然生出，斩在地面上，留下一道极深之痕，掀起一地尘土。 姜悯眉目轻笑，微微勾唇，继续施展剑招，丝毫没有停歇。 “再来！” 唰唰唰！ 又是三道剑芒，从指尖生出，朝一旁用于试剑的玄铁巨石斩去，留下三道深深剑痕。 见此，姜悯轻快一笑，此时的她，不再像先前那样只是偶然凝出，而是随心所向，剑芒即成，只有这样，才能跟贺良证明，她是真的将剑芒凝聚了出来。 她灵眸微微一转，接着，尝试调动体内雷火之力，与这种玄妙剑芒的感触，融为一体。 雷火万剑诀，第二层。 雷火剑芒感应篇，有曰： “静心凝气剑法生，一念虚无我亦无。 雷火炼真藏躯壳，往来真息顺自如。 心念随生随灭去，锋芒随形随势出。 火腾雷降剑光起，须信天地道合吾。” 嗤！ 姜悯心神一动，一道缠绕雷火之力的锋锐剑芒，从指尖生出，在夜色之中显得明亮无比，朝玄铁石斩去。 玄铁石块，竟瞬间应声化作两截，切面之上，呈现浓浓焦糊之色。 姜悯这才收势，走到玄铁巨石面前，再度并指生出雷火剑芒，划在石块表面，又轻松划出一道焦糊的裂痕。 “雷火剑芒的威力，果真比术法强上许多。” 她扬唇轻笑，极是满意。 玄铁石，一种非常坚硬的铁矿，也是一些修士用以炼制法宝的材料，姜悯特地买了一大块，放在后院，当做试剑石。 若以她现在修为，全力催动金芒术，虽说能在玄铁石上留下裂痕，可还达远远不到雷火剑芒的这般威力，能削铁如泥一般，将玄铁石直接斩成两半。 姜悯估计，现在的她，如果与修士斗法，炼气九层以内的防御手段，都能瞬间斩破，炼气十层以上，也能战上一战。 她抬头，看向深夜夜色。 太阴星与众星高悬，夜风微微吹拂。 “明天一早，剑法课上，就给贺师叔，汇报此事……” 徒手凝聚剑芒，得论剑名额。 虽然是出风头之事，违背她平时低调行事原则，但为获得机缘，此次风头，必须得出。 这个名额，现在，她要定了。 …… 深夜不睡觉，仍在练剑修行的，除了姜悯，还有许多弟子。 鹤鸣山。 此处也是外门弟子聚居之处，离桃花坡不远。 齐炎与几位师兄弟一起，在庭院里摆上丰盛酒食，深夜围坐论剑。 “剑芒者，剑势之延伸者也……” 桌边，齐炎喝的有些醉了，一边喃喃，一边并指作剑，多年的剑术造诣，让他在醉酒时，很快进入练剑状态，他抬起手指，随意舞着舞着，幻想自己如同在酣畅淋漓地练剑，似醉似醒，似梦似真，一道锋芒，在他指尖转瞬即逝，如同雷霆般抓不住。 “嗯？” “嗯？？？” 齐炎的醉意，顿时醒了一半，他刚刚是不是凝聚出剑芒了？虽然只有一瞬间，那也是实打实的剑芒啊。 他立刻摇醒身边半醉的师兄师弟，问道：“你们看到了吗？你们看到了吗？” 其中一人，有人不确定地说道：“齐师兄，刚才，你指尖是不是有道光芒闪过？” “是啊，是剑芒，我凝聚出剑芒了！” 齐炎哪里还有什么醉意，连忙跳起来，再次并指凝聚。 可刚才的剑芒，仿佛只是幻觉一般，即便他再次尝试，也凝聚不出来了。 他看向几人，急切道：“你们都看到了对吧！我就是第一个凝聚出剑芒的弟子！” 他并不知，若这转瞬即逝的剑芒，也能算数，姜悯已在半月之前，就做到了。 虽然此时的齐炎，再也无法重现剑芒，但不妨碍其他人精神一振，醉意散去，连连恭维道：“齐师兄真是厉害，恭喜齐师兄！得到论剑名额。” “明日，齐师弟便可向贺师叔展示剑芒，届时，去万剑门论剑的机缘，定是属于齐师弟的……” 在师兄弟们的恭维声中，齐炎的心也是飘了起来，凝聚剑芒，代表他终于踏入剑道，也代表着，他能拿下令所有人眼红的论剑机缘！ 可，他再怎么试，却再也回不到醉酒时的感觉，甚至忘了，剑芒到底如何形成…… “师兄们，师弟们，明天，一定要为齐某作证。”齐炎拿起酒杯，敬向几人，“若此事能成，齐某请大家，去醉仙楼喝酒！” 醉仙楼是紫霞山坊市最贵的酒楼，消费可不低，不是一般外门弟子能吃得起的地方。 几人闻言，连忙笑着举杯道：“齐师兄（弟）放心，我等定为你证明。” …… 第二日。 常清山，剑法课。 所有弟子到齐不久，贺良从武法殿里走出，正欲训话，站在不同位置的齐炎与姜悯二人，齐齐禀告道：“贺师叔，弟子——” 两人还未说完，纷纷看向对方。 齐炎看了眼姜悯，心中有些不祥预感，连忙抢先一步，急切开口道：“贺师叔，弟子昨晚已凝成剑芒！” 姜悯眉峰微蹙，跟她抢机会？亦是拱手道：“昨日，弟子也成功凝聚剑芒，请贺师叔检查。” 两人之言一出，弟子们纷纷哗然。 两人同时凝聚剑芒？ 可名额，只有一个啊！ 齐炎，他们都非常熟悉，也是他们认为最可能先凝聚剑芒之人，可这女弟子又是什么来历？学剑几月，他们都未曾有任何印象，说明她定是初学剑道之人。 齐炎目光微厉，看向姜悯，沉声质问道：“你如何证明你昨天成功？我可是有一起论剑的师兄弟们，帮我证明，昨晚晚上，我切切实实——” “别吵了，一个个来，先将剑芒凝聚出来，我看是否合格。”贺良冷声打断齐炎的解释。 贺良此言一出，齐炎却眼神闪烁，露出犹豫神色，沉默起来。 明明他昨晚真的成功了，可后来，他试了一夜，都没将剑芒凝聚出来。 此刻，如何当场证明他的剑道境界？ 姜悯将他的退缩神色，尽数看在眼里，灵眸轻轻一转，忽得做出请的手势，悠悠笑道：“齐师兄，你先来？” 齐炎深吸一口气，咬咬牙，声音带着一丝狠厉，对姜悯说道：“无论如何，我定是先于你，这个名额，属于我的。” 他当即闭目，凝神静心，尝试想象自己正在醉酒练剑，再次进入那个玄妙的状态…… 许久后。 弟子们安静地落针可闻，一群黑鸦，掠过天空。 他们等了许久，齐炎仍站在原地，阖目体悟，手指微动似是在酝酿，然而所谓剑芒，却并未等到。 “齐炎？” 贺良微微皱眉，沉声问道。 齐炎闻声，闭着眼焦急道：“贺师叔，我马上就找到那个状态了，再给我一些时间。” 就差一点！ 刚才，他好似又接触到那个状态，可仍然就差一点。 就当所有弟子都屏息凝气，等待齐炎成功之时。 姜悯随意抬手，心念一动，指尖，一道剑芒凝成，散发着令眼睛刺痛的锐气，久久不散。 谦逊之声，清清朗朗，落入所有弟子与贺良耳中。 “这是弟子的剑芒，请贺师叔指正。” 第55章 争夺名额 唰！ 所有弟子的目光，落在姜悯指尖。 锋芒凌厉，凝而不散。 是谓剑芒。 众人脸上，都流露不可思议之色，做到这一点的，竟然不是那些复学多年，对剑道熟悉已久的弟子，而是一位初学剑道之人。 “我记得她……她好像叫姜悯，五灵根，杂役出身。” 一道声音，在弟子之中响起。 耳聪目明的弟子们，纷纷听到这句话，更是倒吸一口冷气，杂役出身？ 东灵宗作为晋云国第一大宗，宗规森严，凡五灵根者，无论什么来历，想进仙宗，就只得做杂役，然而，即便其中不乏有权有势有背景之人，能脱离杂役身份者，仍旧凤毛麟角。 五灵根者，天生不具修炼优势！ 可眼前这位女弟子，看着也是年轻，竟然早已摆脱那杂役身份，成为外门弟子了？ 还先于复学之人，把剑芒凝聚出来了？ “许是她有什么背景或来历，才能做到吧，不然，无权无势之人，怎能走到这一步呢……” 许多弟子，并不知道姜悯的真正出身，于是这般安慰自己。 每年剑法课上，都有那么几人有着天纵之才，初学之时，就能凝聚剑芒，所以这些弟子，倒不会生出什么嫉妒质疑之心，只是遗憾，那极为难得的论剑机会，与他们彻底无关了。 贺良走到姜悯面前仔细检查，确认这是不依靠任何外力，徒手凝聚出来的剑芒，不苟言笑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欣慰神色，道：“是剑芒无误，你是如何领悟而成？” 姜悯驱散剑芒，认真道：“回师叔，弟子练剑之时，感觉自己成为一柄出鞘之剑，我动即剑动，我，也不仅仅限于我……” “好，说得好！练剑之时，我，不仅仅限于我，这就是与天地合道之势。” 贺良对姜悯的回答朗声赞扬，随即，看向其他弟子，说道：“你们都记住了吗？只有忘我之际，剑气，才能生出。” “我宣布，万剑门的论剑名额，就是——” “贺师叔，等等！” 一直闭目酝酿的齐炎，突然出声，打断贺良的话。 此时，他的脸色都被憋得有些涨红，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成功找到感觉，使出剑芒，他感觉所有弟子的目光都汇聚在他身上，看得他羞恼无比。 他放弃努力，拱手道：“昨天晚上，弟子确实将剑芒凝聚了出来，有好几位师兄师弟，都可为我作证。” 话落，他看向几位酒肉之交。 想起齐炎的强大背景与丰厚许诺，其中一人站出，恭敬道：“是的师叔，我等皆可作证，齐师兄昨晚与我等论剑之时，确实凝聚出了一丝剑芒，许是他今日精神不好，所以迟迟没有凝聚出来。” 另一人也走出来，说道：“弟子也可作证，齐师弟昨晚，确实成功凝聚剑芒，踏入剑道。” “我也作证。” “我也是……” 昨晚喝酒的几人，纷纷站了出来。 反正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既不会交恶齐炎，又不会受到什么惩罚，说不定还能推齐炎一把，他们也能得到好处。 贺良微微蹙眉，道：“齐炎，你得知道，在凝聚剑芒之前，偶然成功一次，是很正常的事情。” “我也信任你不会说谎。” “但，名额的要求，必须稳定使出剑芒才行，若是不能随心而使，又何谈拿去应敌和自保？又何谈真正入门呢？” 齐炎涨红了脸，小声辩解道：“贺师叔，我只是有些不在状态……” 贺良本就不苟言笑的脸色，骤然暗沉，声音带着一丝冷意，打断齐炎：“若有人想杀你，他会在意你是否在状态吗？但凡犹豫一刻，你就死了。” 贺良的呵斥态度，让齐炎更加羞怒，感觉在这么多人面前，将脸面都丢尽了。 他心中生出浓浓的不甘，这份不甘，反而让他生出势在必得之心。 论剑名额，他差一点。 只差一点啊。 一股热血，骤然冲上灵台，好似福灵心至，齐炎突然记起昨晚的状态，连忙激动抬手，一抹光芒生出，却又如同昙花一现般消失。 “贺师叔，你看！我可以凝聚剑芒！” 齐炎举起手指，带着激动与期待之色，看向贺良，这样一来，他和姜悯就是同时凝聚出来，姜悯有名额，他也得有。 却见，贺良摇摇头，沉声说道： “凝而不散，方为真正剑芒。” “这种转瞬即逝的成功，做不得数。” 贺良的话，似乎在当着所有人的面，重重打他的脸，齐炎脸色骤然变得难看，不甘问道：“这怎么不算呢？！” “齐炎，我会将名额人选上报武法殿，若有任何异议，武法殿自会定夺。” 贺良不再解释，沉肃道：“好了，此事休要再提，按照名额标准，这个名额，归姜悯所有！” 听见贺良宣布，姜悯朝他默默拱手，随即退回自己所站的角落，如同什么事情都未曾发生。 不过，悬了许久的心，终于安稳落地。 虽说有运气成分在，这才让她侥幸得到机缘，可姜悯并不觉得，她有什么天赋在里面，昼夜不休的练剑，一次次的失败与再来，都不可或缺。 她感受到许多来自弟子的注视目光，羡慕，敬佩，遗憾，不甘……曾经，她阿娘告诉她，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可有的东西，她必须去争一把。 弟子之中。 齐炎盯着姜悯背影，双目赤红，泛着浓浓不甘神色。 “为什么不算呢……一开始，就没说清楚，剑芒的要求是什么，现在才说，我哪里甘心？” “我也凝聚出了剑芒，这个名额，就该是我的！” 齐炎逐渐冷静下来，垂着眸，思索扭转时局之法，心想：“大哥的师父，正好就是武法殿副殿主，下学后，我立即给大哥传讯此事，兄弟同气连枝，他不会不帮我。” 念及此，齐炎的情绪，终于放松许多。 有大哥这层关系在。 事情，也许还有转圜余地。 放学后。 贺良处理完一些事情，正欲去找武法殿殿主，汇报名额之事。 迎面碰上一名面色冷毅的瘦削男子，站定后，向他拱手道：“贺师兄。” 贺良认出，此人是内门霜雪峰的剑修弟子，齐林，也是齐炎的大哥，他心中升起一丝猜想，出于礼貌，颔首道：“齐师弟。” 贺良打完招呼，正欲离去，齐林却叫住他，说道：“贺师兄，师弟特地来找师兄，想商讨一些事情。” 贺良闻言，冷冷看向他，直言：“你是为分给剑法课的名额而来吧？” 齐林点点头，一本正经，沉声道：“贺师兄明鉴，既然名额的标准是凝聚剑芒，而齐炎达到要求。” “这个名额，为何不是他的？” 第56章 贺良之怒 贺良闻言，双目微眯，说道：“齐师弟，你我皆知，凝而不散方为剑气，齐炎只能勉强凝聚一些锋芒，却不能将其维持，算不得数。” “他天赋不错，若再努力一些时日，定能达到这种境界，但，在他之前，已有弟子能够随心凝聚剑芒，按照名额要求，这个名额，自然落在别人头上。” “师弟，我还有事，就先行一步了。” 齐林连忙侧身跨出一步，将他前路拦住，继续道：“师兄，据我所知，当初分出这个名额之时，只说凝聚剑芒即可，可没说什么凝而不散的要求啊。” 贺良前路被拦，看向齐林的神色多了几分冷意。 齐林这是想钻要求的空子？ 身为剑修怎会不知，凝而不散，就是剑芒的基本要求，若是那种靠状态或时机，才能侥幸凝聚出来转瞬即逝的东西，怎能算的上剑芒？那真是丢剑修的脸。 只见齐林继续为齐炎辩解道：“已经凝聚出来，凝而不散就是迟早的事情，既然有许多弟子能为齐炎证明，他先于那个女弟子一步，将剑芒凝聚出来，这个名额，就应该是他的。” 听到这些贻笑大方的辩解之词，贺良冷笑一声，直呼其名道：“齐林，你简直强词夺理，为了自身利益，连剑修的脸都不要了？” 齐林微恼，声音多了一些冷意与愤怒，道：“师兄，话可不能乱说，这本就是事实。” 虽说他确实出于私心，才帮齐炎争取名额，他与齐炎乃血亲兄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齐炎剑道有成，对他和家族都有好处，但，帮助的前提，的确是建立在齐炎本就有这个事实的基础之上，他并没有睁眼说瞎话。 见劝说未果，齐林接着，拿出一枚小剑模样的信物，递给贺良，说道：“贺师兄，这也是副殿主的意思。” 齐林的师父，正是武法堂副殿主，霜雪峰副峰主，凌丰真人。 其实，齐炎的修行天赋和剑道天赋都不差，在齐林的努力运作下，凌丰真人答应，若齐炎能成功筑基，会收下齐炎，作亲传弟子。 所以，凌丰真人算是为未来的弟子，做些不值一提的举手之劳。 看到凌丰真人的信物，贺良没接，心中陡然升腾起一丝怒意。 他不是愤怒齐林以权压人。 而是愤怒，齐炎真不是个铁骨铮铮的剑修。 机缘这种事情，竟不是自己争取，而要兄长帮他争取。 下学后，齐炎甚至没有亲自露面，向他与武法殿证明自己能有这个本事，光明正大得到名额。 而是隐在后面，争抢别人应得的机缘。 这种人修剑道？ 简直丢了剑修的脸！ 这些想法，贺良没说，但他态度非常坚决，作为一名剑修，他不会做出任何有损剑心之事。 他正欲说话，回廊尽头，一道气息强大的身影出现，语气温和，呵呵笑道：“贺师侄，何必为了个小小弟子，伤了我们之间的和气。” 齐林连忙拱手，朝来人恭敬道：“师尊。” 凌丰真人朝齐林颔首后，走到贺良面前，饱满的方脸上，露出一丝和善笑意，说道： “这次去万剑门论剑，特地分出一个名额给剑法课，名额的标准，一开始就由我等定下，说得很明白，凝聚剑芒，就是惟一的标准。” “齐炎那小子，满足这个标准，这就足够了，何须纠结呢？” 贺良听见这些话，丝毫不畏惧，冷冷一笑，语气不善道：“但那女弟子，同样凝聚剑芒，且经久不散，明显熟稔于心，她呢？” 面对贺良的态度，凌丰真人没有丝毫不悦之色，理所当然道：“不是有人证明，齐炎比那女弟子早么，那女弟子呢？能拿出比齐炎更早的证明吗？” 他微微一笑，如同一位和蔼长辈，语气却不容置喙道：“就这么说定了，这个名额就是齐炎的，明日，你重新宣布一下。” 看到凌丰真人的坚定态度，贺良眼底神色泛冷，心中，则是阵阵寒心的凉意。 话说的没错，若是放宽要求，齐炎也能达到标准。 但。 在他心中。 那个一直默默艰苦练剑的小姑娘，才是最好的人选啊…… 贺良突然深吸一口气，手掌一翻，拿出代表他授课管事身份的令牌，随手放在栏杆上。 “如果你们执意更改，这个授课管事，我不做了，我无法改变什么……但我，对不起那个女弟子。” 他语气很低，轻若鸿毛。 他话语很沉，重如山岳。 若他真的亲口宣布，名额变更为齐炎，那他这辈子的道心，都毁尽了…… 甚至，这件事，会成为他的心魔。 放下管事令牌，贺良面色铁青，重重拂袖而去。 凌丰真人见到他如此决绝，剑眉微蹙，贺良在武法殿，教授剑法课多年，德高望重，教出许多优秀的剑修弟子，个个修为有成，地位不低，而且那些弟子，都非常尊敬于他，所以，贺良此人，动不得。 他抬手，拦住贺良的路，和声劝道：“贺师侄，此事还有商量余地，别生气，快把令牌收起来吧。” 贺良冷冷一笑，语气带刺问道：“怎么？放弃了？” “如果那个女弟子，主动放弃呢？”凌丰真人试探道。 “真人想做什么？威胁？补偿？意外？”贺良说得直白，冷嘲道，“真人，只要这个名额没有落在她的头上，这个管事，我都引咎辞去，毕竟，我失误宣布名额，过失重大——” 凌丰真人无奈打断他，生怕他再说出什么胡话，耐心道：“好了好了！无须再说这些气话，我等也只是与你商量罢了，既然如此，便依贺师侄的话，这件事，我就不管了。” “齐林，走吧。” 凌丰真人说着，真就干脆利落，带着齐林走出武法殿。 待到无人之地时，齐林朝凌丰真人歉意道：“弟子惭愧，给师尊添麻烦了。” 此时，凌丰真人早已收敛起一副和善面目，居高临下冷声道：“我出面无果，这件事便算了，等你弟弟以后去上剑意课，这种机会多的是。” “一个小小名额罢了，错过就是错过，别给为师惹出其他麻烦，明白吗？” 凌丰真人的语气。 带着明显警告之意。 他出面，仅仅是看在齐林是他亲传弟子的份上，帮扶其弟齐炎一把，帮不了，也就算了，毕竟他与齐炎还不是师徒关系，未来能不能成为师徒，都说不准呢。 但。 他不想因为一个甚至还未入师门的炼气弟子，去惹一堆烦心事。 他希望齐林明白这一点。 齐林心中一凛，连忙道：“弟子明白。” 凌丰真人离开后。 齐林立刻前去鹤鸣山找齐炎，告知此事结果，安慰道：“小炎，以后还有许多机会，以你的实力，还有太多的机会等着你。” 齐炎听到连凌丰真人出面都失败了，先是难以置信一愣，随即恨怒道：“可我不甘心！大哥，这个名额分明就属于我，为何要让别人拿去，我调查过那个丫头了，她穷苦出身，根本……” 齐林听到这些话，连忙歉意打断他，与他告别道：“小炎，大哥还有师尊交代的急事，先走了，你好好修炼。” 等齐林走出院子后，无奈摇摇头。 齐炎这孩子，确实被家里宠惯了。 出于同气连枝，出于兴旺家族，他可以帮扶齐炎一把，但，他心中有分寸，不会去做超出能力范围之外的事情，也不会因为齐炎的不甘和冲动，去做一些可笑的事情……按照他师尊的意思，这件事，可以到此为止了。 然而，他离去后，齐炎却握紧拳头，心中的不甘，仍旧不曾停歇。 有的时候。 就差一步的东西，越是得不到，越是执念。 “既然都帮不了我。” “那我，自己去争。” 第57章 拒绝赌注 第二日。 常清山。 姜悯刚到练剑之地，就见齐炎径直向她走来，一拱手，开门见山道：“姜师妹，我想与你比上一场剑法，就以论剑名额为赌注，如何？” 这是齐炎，能想出的最后解决办法。 若以名额为赌注，而姜悯却输了，这个名额，不就光明正大落在他身上？ 他很有信心，在剑法之上赢过姜悯！ 此言一出。 许多弟子停下手中事情，目光朝两人看去。 齐炎想用比试的法子，赢得论剑名额？ 然而，姜悯并不是意气用事之辈，也不想在名额之争之后，还太过高调，拱手婉拒道：“齐师兄，我修为尚浅，就不献丑了。” 姜悯的态度，在齐炎的意料之中，他话锋一转，拦住正欲离去的姜悯，说道：“若我加上赌注呢？一枚二阶妖丹？” 闻言，姜悯停下脚步，怪异瞥他一眼，用二阶妖丹跟论剑名额赌，脑子摔坏了吧？ 放在一年前，她或许有一点想法，但现在，一枚二阶妖丹，对她没有丝毫吸引力。 可其他弟子听到二阶妖丹的赌注，皆有些惊讶，对于普通出身的他们而言，即便攒下多年灵石，也买不起一枚二阶妖丹，齐炎一出手，便如此大气，不愧是有大背景之人。 姜悯并未说话，只朝齐炎礼貌颔首，随即，抬脚往平时所站之处走去。 却听齐炎，突然在背后说道：“我打听过你，你曾去藏经阁学了一门风雷体，想必，很缺风玉髓吧？” 齐炎话落，许多弟子，顿时面露惊愕神色，纷纷看向姜悯。 那门价值五百灵石的风雷体？ 姜悯学的，竟然是如此昂贵的炼体术！ 何况，众人皆知，炼体术法的价格仅仅只是开始，后续花销，更是如同无底洞，花钱如流水。 姜悯却是顿住脚步，双眸微敛，眼底骤然划过一丝冷意，齐炎竟然调查她的底细？还将此事公之于众？ 财不外露，作为一个无权无势的外门弟子，她从不与人透露自己的财力，可想而知，齐炎这种行为，会给她带来多少麻烦！ 她转身时，收敛眼底所有寒意，看向齐炎，笑着眼问道：“齐师兄想说什么？” 齐炎冷冷一笑，说道：“我手里，有半瓶风玉髓，愿意作为赌注，与你比拼剑法。” 此言一出，周围弟子再也忍不住震撼，纷纷议论。 “风玉髓？比雷玉髓还罕见的天材地宝？齐炎竟然有半瓶之多？” “我这辈子，怕是都买不起半瓶风玉髓！” “齐师兄出身大易齐氏，还有一位进入内门的大哥，家底丰厚，也是极为正常之事。” 姜悯也是有些惊愕，齐炎如此有钱，竟有如此多价值连城的风玉髓？ 半瓶…… 练完整门风雷体，都绰绰有余。 她很快平复惊讶情绪，轻笑道：“齐师兄，你太高看我了，即便我得到风玉髓，也学不起风雷体，我穷小子一个，只是想去万剑门见见世面，师兄切勿为难我了。” 她自是有信心胜过齐炎。 但，怎么可能答应？ 风玉髓，价值连城的稀世奇珍，筑基以上修士都眼红的天材地宝，若光明正大赢得，岂不是告诉所有人，她手里有宝贝？ 她永远忘不了，那个因为卖聚灵谷名额，多得两百灵石，就死在当日夜里的杂役。 也不觉得外门弟子就有免死金牌，就连林明月这等修为和地位之人，一旦身故，没人在意真相。 齐炎有背景保住风玉髓。 可她没有。 她连易换雷玉髓都小心翼翼，心怀忐忑，选择匿名交易的侠义堂，生怕消息传出，何况，公然以风玉髓为赌注呢？ 虽然那半瓶风玉髓，她也馋的紧，呵呵……但也得有命谗才行。 看姜悯这油盐不进的模样，齐炎知道，打赌这种方法，似乎行不通了，他只得继续想，是不是，还有其他办法？ 然而第二天，剑法课上，齐炎正欲找姜悯再次好生商量，却得知，姜悯请假，闭关了…… “可恶！”齐炎愤怒咬牙，却又无可奈何，姜悯这一做法，打他措手不及。 他只得将气撒在姜悯身上，心中恶狠道：“来年外门试炼，若你我分去一个地方。” “到时候，有你好看！” …… 桃花坡。 姜悯站在后院，准备练剑。 既已学会凝聚剑芒，后续课程，她便无须再去，正好摆脱齐炎纠缠。 内视丹田。 雷霆火焰交织的熔炉之中，桃枝安静悬浮于雷火之海，缓缓沉浮，非常安分，却也毫无变化。 “看来，将桃枝炼化作剑，任重道远啊。” 姜悯手腕一翻，掌心多出一柄银色长剑，此剑用一种名为星霜玄铁的材料打造而成，专为练剑而买，至于明若水赠与的青木灵剑，只是中品灵器，无法承受雷火剑气的威力，她只好将其尘封。 “离万剑门论剑，还有三个多月。” “境界上，有二阶妖丹相助，应能突破到炼气八层。” “剑法上，将雷火剑芒感应篇的配套剑法学会，然后，试试能否凝聚剑丝吧……” 剑丝者，剑气化丝。 剑丝交织，可布剑阵。 姜悯听说，剑丝几乎就是炼气期的极限，只要达到剑丝境界，筑基以下，几近无敌。 想到这里，姜悯收敛心思，剑丝离她还太过遥远，现在，开始练习雷火剑芒感应篇的剑法。 想起雷火剑芒感应篇的内容，她的脸上，露出跃跃欲试的期待神色。 “根据剑诀所言，若是将其练成，跨越几个小境界灭杀对手，不成问题。” 这配套剑法，说简单，只是剑芒与雷火之力的结合而已，说不简单，却又有百般变化，如雷霆万钧，天火绵延。 一旦练成，若她再遇上一阶巅峰的熔岩蟒，不会再像之前那样，连一道白痕都无法在鳞片上留下，而是可以轻松将其斩作数截。 就是遇上炼气巅峰修士，也有一战之力！ 姜悯静下心来，回忆剑法内容。 由于那位前辈所授传承极为完整，传承之中，亦是有着一道持剑虚影，为她演示剑招。 她想象着那道虚影，此刻就站在她的面前，如同一位师长，手把手教她招式。 剑诀心法，亦是浮现心头。 “剑芒初凝剑道成，圆融雷霆火焰魂。 若问提剑何处去，斩尽世间宵小人！ 起时风，踏乾位，云行雨施骤降雷。 去如煌煌雷万钧，收如萧萧欲断魂……” 接下来的时间，姜悯一直学着传承虚影，配合心法，练习雷火剑芒感应篇的招式。 小院里。 剑气凌厉，落木萧萧。 日月升腾，昼夜不息。 姜悯白日习剑，夜晚修炼，日子单调却充实。 在昼夜不息的修行之中。 她，正在以缓慢却稳定的速度，不断成长。 第58章 古时战场 前院灵田里，小草扎根其中，自在舒展草叶，每日吸食清晨一缕紫气，吞噬灵田里的充裕灵力，欢乐不已。 偶尔也会有客人前来拜访，多是一些往日相识之人，还有一些剑法课的弟子，打听她的住处，前来结交与指教…… 齐炎倒是再未找过她，听说他凝聚剑芒后，就再也没去上过剑法课，毕竟剑气已成后，就有资格去学下一阶段的剑意课了。 不过，齐炎的事情，姜悯并不关心。 她刚将前来拜访的流云峰等故人，亲自送到摆渡点，才回到小院，就见薛乙娘前来寻她。 “姜师妹，我种的金丝果熟了，给你拿一些尝尝。” 薛乙娘爽朗笑着，将提着的果篮，塞到姜悯手里。 姜悯面露惊喜之色，接过果篮，弯着眼道：“谢谢薛师姐，我可喜欢吃这金丝果了，快进屋坐坐，我去沏些茶喝。” 薛乙娘温和一笑，婉拒道：“看你闭关这么久，一定很是忙碌，我就不打扰师妹了。” “不忙这一时，我许久未出门，也是憋坏了，正想拉个人聊聊天呢。”姜悯虚挽着薛乙娘，将她热情带进院里，“我去炒几个小菜，拿些灵果酒，我们好好说说话。” 薛乙娘见她盛情，便随着她的脚步走入院中，只见院中布置简单，两边灵田种着一些灵谷灵蔬，还有几只长着长羽的灵鸡，在田间追逐觅食。 姜悯将薛乙娘请至石桌边，沏上热茶，挥袖一招，一只正在欢快奔跑的灵鸡突然惊慌失措扑打翅膀，落入她手中。 “这只灵鸡很是肥美，今日，我们就吃它吧！” 不一会儿。 一桌丰盛小食，摆上石桌。 姜悯落座，拿出一壶酒香清幽的果酒，为薛乙娘倒上。 “谢谢师姐陪我聊天，几月闭门不出，可真是憋坏了我。” 薛乙娘看着她，无奈道：“修士也是人，一直闭关，肯定会憋疯，偶尔与人说说话，也是好的。” 姜悯拿起筷子，为薛乙娘挑上几块灵气四溢的鸡肉，不由感慨：“不怕师姐笑话，以前做杂役时，院子里虽然人不多，但总觉很是热闹，每日出门干活，互相打打招呼，聊聊天，偶尔聚在一起吃喝，谈心，尚觉得有些烟火气在。” “到了桃花坡，一人一个院子，隔得老大远，每人都有自己的修行，与人说话的机会，也不多了。” 姜悯端起灵果酒，浅酌两口。 醇香酒液入腹。 连带着一些藏在心底的情绪，也发酵而出。 方才，流云峰的钟渠等几位故人，前来找她叙旧。 明明只分别一年多，她却敏锐感觉，几人对她的态度，多了恭敬与拘谨，少了亲切与自在，让她心中不是滋味。 终究，是疏远了…… “你的修道之路，这才开始呢，这就耐不住了？” 薛乙娘打趣，夹起一块香气四溢的灵鸡肉，三两吃下，继续道：“修行之路，无论怎么走，都是有得有舍。” “就比如，有人寻找道侣，结缘修行，却失了一颗耐得住孤寂之心，有人沉迷俗世，尽赏红尘，却失了大好修行岁月。” “而你选择独自前行，最是艰苦，但也最是坚定，不是么？只不过，此去经年，聚散无常，许多曾经相识的人，走着走着便走散了。” 说着，她潇洒而笑。 “我呀，也是这么过来的，所以难得遇上你这么个有趣的小师妹，珍惜得紧，有时与你说说话，也觉得心情会好许多。” 薛乙娘的话，让姜悯不由笑笑，举起酒杯道：“师姐一出此言，这酒，我是不得不喝了啊。” “一起喝。” 薛乙娘亦是举起酒杯，杯盏相碰，仰头畅饮。 酒液下肚。 配着薛乙娘的话，那些愁绪来得快，去得也快，逸散于微风之中。 姜悯自嘲一笑，轻晃脑袋。 她的道心，不够坚定，还需磨砺啊！ 酒过三巡，薛乙娘提及万剑门之事，她也是从其他人那里偶然听得，姜悯得到一个万剑门论剑名额，于是，借酒向姜悯道声恭喜。 “师妹既走剑修之路，那万剑门的古战场，去了定有好处。” “古战场？” 姜悯微怔，第一次听说此地。 难道此去万剑门，不仅仅是切磋论剑么？ 姜悯的反应，反而让薛乙娘有些意外，问道：“你不知万剑门的古战场？” 闻言，姜悯讪讪，如实道：“我只知道，万剑门是剑修之圣地，出了许多惊艳绝伦的剑道天才。” 她对万剑门了解有限，得到名额后又闭关修行，未去了解更多，自然也不知古战场是什么。 一时间，薛乙娘失笑摇头，只好耐心解释道：“正是因为古战场，才有如今万剑门的地位。” “万剑门的古战场，其实是一方独立的小世界，虽然只是碎片，但在古战场上，有经久不散的剑气和剑意留下，还有许多散落的剑道传承，正是这些机缘，培养出万剑门这么多优秀剑修。” “我曾认识一位师姐，她跟随过宗门的论剑队伍，去万剑门交流切磋，这些事情，我也是听她说起。” “她说去了万剑门，不仅会与万剑门的剑修切磋，讨论剑道，还能有幸去一趟古战场，获得一些剑道机缘。” “所以，这个机会，你也要好好抓住才行。” 待夜幕来临，薛乙娘告辞离去，姜悯心中，还在回想古战场的事情。 “没想到这个名额背后，还有如此机缘呢。” 姜悯得知此事，心情颇为不错，离贺良师叔所说的万剑门论剑，时间也不远了，她很是希望这一趟万剑门之行，能让她剑道有所进展，不亏她努力去争取名额。 咻！ 夜明珠的光辉之下，一道火红身影，突然从灵田里窜出，飞向她的怀里，正是小草。 小草的根须上还沾着一些灵泥，它已经是一株成熟的小草了，每日都会寻找一处风水宝地，将自己埋起来，悠闲修炼。 此时，小草钻进她怀里。 几根草叶莫名蹭了蹭她，有着安慰之意。 姜悯看着它的动作，猜测许久，才不确定地问道：“你是想说，还有你一直陪着我？” 小草抬起草叶，点了点。 是啊。 修行之路，还有它陪着呢，不会孤独。 姜悯失笑，却是心中一暖，确实如此，她也不算完全孤独，她还有意外遇见的小草，一直对她不离不弃。 “谢谢你，阿灵。” 姜悯捧起小草，贴在脸上，虽然草叶冰凉，但她心中，却是满满当当的温情，困扰在心中的迷茫，尽数消失。 好似福灵心至，她突然感觉，丹田里的土灵力，微微荡漾起来，生出一种玄妙的变化。 姜悯很是熟悉这种感觉。 这是……境界要突破的迹象！ 第59章 出发远行 姜悯卡在炼气七层巅峰，已有一段时日。 炼气七层的这一层境界，乃《通灵功》承前启后的重要一环，也是土行化金的关键节点，如果没有打牢坚实根基，很难做到阴土化阳金。 所以这段时间，姜悯一直在巩固这层境界，力求做到尽善尽美，为日后修行，打下坚实基础。 然而此刻，她已感受到，这层境界即将到达极限。 是时候，突破练气八层了。 “这个突破，来得正是时候。” 姜悯的唇边，扬起一抹满意弧度，金行灵力，主杀伐，性坚韧，主修金灵力，对她参悟剑气会有很大帮助。 她立刻让小草自己去玩儿，转身走进房间，进入静室，凝神静气，很快进入修炼状态。 这一修炼，便是数日过去。 …… 静室里。 姜悯缓缓睁眼。 丹田里，灵力已尽数转化为白色庚金灵力，一种凝练而强大的气息，自丹田之中荡漾开来，这代表着，她顺利晋升炼气八层，正式进入炼气期“秋收冬藏”的秋收之时。 金灵力这一阶段，亦分两境，对应炼气八层与炼气九层，分别属庚金与辛金。 庚金，乃阳金，刚健肃杀。 辛金，乃阴金，千锤百炼。 金之德，久埋不生衣，百炼不轻，故修行之时，须对金灵力反复磨砺，可使灵力变得愈发凝实，继而让自身修为，愈发深厚强大。 “离筑基，愈发接近了。” 姜悯呼出一口浊气，敛气收功，随即唇角轻扬，显然对这种修炼速度，极为满意。 按此速度，再有几年，她便能接触筑基之境的门槛，虽然听说筑基之时，灵根愈多，筑基愈是困难，但那是以后的事情，现在，她只需做好当下。 袖中的传讯玉符，突然散发灵力波动。 姜悯拿起，注入灵力，便听是贺良师叔的声音：“姜悯，辰时来常清山，准备出发。” “多谢师叔告知。” 姜悯回复后，沿着台阶走出静室。 一抹明亮的微醺晨光从窗缝蔓延至脚下，窗口，小草探出几根草叶，见她出关，连忙爬进窗台，欢快飞进她怀里，左蹭蹭，右蹭蹭，相处多年，小草很是喜欢她身上的熟悉气息。 姜悯见小草亲昵，也是洋溢温和笑意，满怀期待之心，说道：“走吧！出远门了。” 小草钻进她怀里，寻了个舒适位置躺好。 姜悯将小院简单打理，开启禁制，随即乘坐摆渡飞舟，前去常清山。 山腰。 一片宽阔石台。 一艘极为气派的飞舟停驻于此。 姜悯到来时，就见贺良站于飞舟旁边，见她到来，示意她过去。 姜悯快步赶去，恭敬揖道：“见过贺师叔。” 看见姜悯，贺良那不苟言笑的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柔和之色，颔首后询问道：“闭关许久，可有收获？” 姜悯立即答道：“回师叔，弟子这段时间一直勤于练剑，反复品味剑芒真意，只是，对于剑丝境界，还有些不得要领，不知如何去做。” “嗯。” 贺良语气微微一肃，仍旧是那副极为严苛的模样，叮嘱道：“切勿好高骛远，先将剑芒练至炉火纯青，待到剑芒之境大成，剑丝，自是水到渠成之事。” 他话锋一转，接着语气缓和道：“不过，此次万剑门之行，你可借助古战场的磨砺，对剑芒多加体悟，争取早日剑芒大成。” 姜悯见贺良再次提到古战场之地，正想多问些信息，一位中年模样的师叔走下飞舟，朝贺良问道：“贺师弟，她就是剑法课上第一个凝聚剑芒之人，姜悯，对吧？” 贺良点头道：“正是。” 那位师叔看向姜悯，说道：“出示你的身份玉牌，然后就可以上船了。” 姜悯拿出身份玉牌，双手奉上，说道：“这是弟子的身份玉牌，请师叔过目。” 师叔检查之后，将身份玉牌递回，说道：“走吧！要出发了。” “是。” 姜悯应道，随即转身向贺良拱手，“贺师叔，弟子告辞。” “去吧去吧。” 贺良挥手，看向姜悯微微一笑，眼底神色多了些期许之意，希望他坚持的事情没错，希望未来，剑道之路，又能多一位了不起的剑修…… 姜悯跟随中年师叔，登上飞舟。 来到甲板，略微环顾一看。 三名紫衣金丹真人，三十多名紫衣内门弟子，二十多名青衣外门弟子。 此次论剑队伍，人不算少，但各个都是武法殿精挑细选的剑道天才。 紧接着，姜悯的视线，落在站于正中间的金丹真人身上，这位，竟是藏经阁里教她风雷体的金丹女修。 “是那位真人。” 姜悯对这位金丹真人的印象很是深刻，白发紫瞳，骨相极美，不开口时尚有金丹真人的威严，一开口却自称姐姐，令人哭笑不得。 没想到。 她竟然也是一名剑修，甚至还是此次带头之人。 这位鹤发紫瞳的金丹真人，此时站于甲板高处，视线略扫过姜悯一眼后，脸上只余严肃神色，带着金丹修士独有的威严，沉声道： “此次出行，由我等三名金丹长老带队，共三十六名内门弟子，二十八名外门弟子。” “此去路程，大约需要一个月时间，船舱里有足够房间，尔等各自挑选，安心修行，甲板之上，可以逗留交谈，但不可高声喧哗，若无问题，便自行散去，去选房间吧。” “是，真人。” 众人齐齐拱手，随即各自散去，前往船舱挑选房间，当然也有先后次序，筑基师叔先选，炼气弟子后选，姜悯不挑，待其余人选完后，才随便找了一间偏僻的小间，走进去，激活房间里的闭关禁制。 房间很小。 也就勉强供人歇息与修行。 姜悯坐于榻上，并没有修炼，而是思索关于万剑门古战场的事情。 “贺师叔说，古战场的磨砺对剑芒大成很有帮助，薛师姐也说，万剑门的古战场，是万剑门的最大依仗。” “看来我得抓住所谓古战场的机会，争取剑芒大成，进入接下来的剑丝境界。” “不过，我对古战场了解有限，趁着还没到万剑门，我得尽快将古战场的消息，打听清楚才行。” 对于打听消息这种事，姜悯向来轻车熟路，况且那金丹真人也说，甲板之上可以逗留交谈，在这种剑修云集之处，定会有一些弟子前往甲板，相互攀谈结识，交流消息，而她也有自信，在这些弟子之中，获取一些自己想要的信息。 姜悯正想着此事。 门外突然有人敲门。 随即，一道熟悉而慵懒的女子嗓音传来。 “方便我进来坐坐么？” 第60章 清酉真人 这声音，姜悯也算有些熟悉。 正是来自那位鹤发紫瞳的金丹真人。 “这位真人找我做什么？” 姜悯灵眸微微转动，生出一丝不解之意，只得连忙下榻，打开房间的禁制与房门。 一抹高挑纤细的婀娜身影立于门口，白发紫袍，虽无任何修为气息散发出来，可身躯里沉淀已久的威严与气势，仍旧隐约显露，令人不敢直视。 姜悯亦是不敢抬眼直视，微垂着眸，落落大方拱手道：“弟子见过真人。” 金丹女修挽唇淡笑，步伐款款，自来熟地走进姜悯的房间里，开门见山道：“我来找你问些事情，或者说，找你做个交易？” 姜悯恭敬道：“真人有何要事，请尽情吩咐。” 这位金丹真人在榻上坐下，慵懒靠着，随即挥袖，房门关闭，一道更为强大的隔音禁制，将小房间包裹起来。 隔音禁制落下，她抬起紫眸，饶有兴趣打量姜悯，姜悯身上那些掩藏修为气息的法宝，在她眼里没有任何作用，她可以清楚感知到姜悯炼气八层的境界。 一段时间不见，炼气六层到炼气八层。 五灵根。 确实难得。 当然，她此次前来，并不关心姜悯有何机缘，她是东灵宗罕有的雷灵根天才，修行如呼吸，能打动她的机缘并不多。 她仅仅为姜悯的五灵根而来。 “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你看似还不知我道号，我道号清酉，出身开阳峰，你曾认识的藏书阁管事陆清泉，是我同门师弟。” 清酉真人直截了当，说明自己的来历。 很明显。 她对姜悯的来历了如指掌，连她曾在流云峰藏书阁做杂役之事，都十分清楚。 实际也是如此，她来之前，特地向随行管事问过姜悯此人，管事便将姜悯全部来历，甚至贺良维护其名额之事，事无巨细，告知地清清楚楚。 姜悯闻言，倒不意外这位知道她的来历，而是意外这位真人与她做所谓交易之前，还详细介绍自己来历。 这，总让她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 不怪清酉真人，而是林明月给她带来的阴影至今存在，每次遇见有人自报家门，无论男女老幼，无论境界高低，她都会想起林明月的教训，心生警惕，虽然在一位金丹真人面前警惕并没有什么用处。 “清酉真人。” 姜悯拱手，随即露出一丝诧异之色，问道：“您还记得弟子？” “整个宗门，五灵根的外门弟子屈指可数，而能修行如此之快者，百年之内，除了萧汝南，便是你了。” 清酉真人半撑着身子看着她，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淡笑，继续道：“我找你，也是因为你是五灵根。” 闻言。 姜悯倒是有些愕然。 她未曾想，自己不知不觉之间，竟成五灵根者之中，境界上的佼佼者…… “看来以五灵根的天赋，我的境界有些打眼了，以后出行在外，若能尽量隐瞒灵根，那就不能向他人透露丝毫。” 姜悯立即将此事记在心上，她一路走来，没有靠山，无人指点，只得小心翼翼，在每件事上及时吸取教训，免得日后踩坑。 便见清酉真人忽的抬手，掌心，紫色雷霆缭绕，滋滋作响，一阵令人心悸的压迫感，自她掌心传来。 “我乃雷灵根，无须五行相激便能生出雷法，但我近来，对五行之道很感兴趣，故想找些五灵根修士问些事情。” “宗门里，我也找过萧汝南……而炼气弟子之中，你修为最高，便想着找你看看。” 清酉真人收回掌心雷，看向她，不疾不徐道：“《通灵功》的经文我都熟，但具体修炼，我还没找过炼气弟子，毕竟境界太低，也体现不了什么，你有炼气八层，离炼气圆满的五行气象还有些距离，但比起其他弟子来说，已经好上许多。” “所以，我想看看你的修炼过程，问问你对《通灵功》的理解，作为回报，你可问我一些问题，或者……提出其他要求。” 清酉真人说完，面带一丝淡笑，看向姜悯。 看五灵根的修炼过程？ 姜悯内心思忖。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只是她惟一顾虑，便是丹田里的桃枝，但她转念一想，其实，又无须顾虑。 “凡是剑修，都修丹田炼宝之法，我曾在剑法课问过许多人，他们有的炼化矿石，有的炼化妖骨，我炼化一截桃枝，其实不算奇怪。” “何况，以金丹境界的神识一扫，我身上怕是没有什么秘密能藏吧！” 以前，姜悯觉得桃枝是个很重要的秘密。 后来才知。 完全不需掩饰。 一是剑修们炼化的东西千奇百怪，甚至有比矿石和妖骨更离奇邪门之物，她炼化一截桃枝，再正常不过，之后将其炼化成剑，迟早都会使出来。 二是以金丹的神识境界一扫，就能将她浑身里外看透，她的丹田炼宝，根本不是秘密，遮遮掩掩，反而令人生疑。 一切的一切，只要，不暴露桃枝能吞噬万物的能力！ 这，才是秘密所在。 一切思索，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姜悯拱手，顺从道：“谨遵真人，弟子现在就运转《通灵功》吗？” “嗯。” 清酉真人拍了拍身边的软榻，好笑道：“坐上来吧，不用担心我会害你，你这丫头，倒是时刻紧张顾忌，有这份心是好的，但在金丹修士面前，什么东西都是虚的，不如放轻松呢。” 姜悯面露苦笑，朝榻边走去，心中却不赞同此言。 若是金丹真人想杀她，放轻松等死吗？ 真有那个时刻，她啊，即便逃生希望再渺茫，也要拼尽全力，博出一条生路。 修仙世界，一步之差，便是生死道消的结果，她有这个心理准备，却不准备去等死。 盘膝坐于清酉真人面前。 姜悯双目微阖，很快进入《通灵功》的修炼状态，吐纳一丝灵气，开始漫长的炼化之路。 清酉真人只需神识一扫，便能将姜悯体内的修炼状态看得通通透透。 至于姜悯体内的雷火炼宝之法与桃枝，她根本就没放在心上，东灵宗，晋云国第一仙宗，最不缺的就是天纵之才和大机缘者，一抓一大把，比姜悯厉害更多的炼宝之法与法宝材料，她见得太多。 她观察着姜悯修行《通灵功》时的五行转化方式，很简单，只是通过五脏之经，一一转化罢了，但清酉真人可以从中体悟到，许多姜悯现在还体会不了的五行真意。 而且，只有清酉真人这等身份之人才知，《通灵功》，杂役人人得而修行的功法，许多弟子嗤之以鼻的功法，其实才是东灵宗最强大的基础功法。 五灵根，五行俱全，其实最是圆满。 也，最是可惜…… “原来如此。” 清酉真人沉浸于五行运转的道意之中，收获颇多。 只是她真切感受到。 对比自己炼气期时的修炼速度。 五灵根的修炼方式，确实有一点慢。 第61章 神玉庐经 呈现修炼过程后，姜悯将《通灵功》的修行心得，一一告知清酉真人后，清酉真人兑现承诺，询问姜悯有何想知道的事情，或者想要的东西。 “真人，弟子想知道关于古战场的事情，若弟子这等修为之人，去古战场之前，该作何准备？” 姜悯并不打算问其他事情。 或是索要报酬。 作为一名身份低微的外门弟子，她很有自知之明，清酉真人找她问话后给她报酬，是清酉真人和善，但她却不能在这种时候贪心，提些小事便可。 若是遇上市侩或老狐狸一般的前辈，姜悯还会在说出自己问题之前，加一句：“为真人分忧，是弟子分内之事，哪需什么报酬，真人说笑了，不过，眼下弟子确实有些微不足道的疑惑……”之类云云，她向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当然，面对这位说话直爽的清酉真人，这些场面话就不必了。 眼下，她正好奇古战场之事，倒不如就问这个。 于是。 姜悯的问题，让清酉真人柳眉微挑，眼底划过一丝意外之色。 只问这个？倒是她占便宜了。 那就给点提示吧。 清酉真人的紫眸之中，潋滟出意味深长的光芒，红唇微勾道：“古战场么？” “每次去万剑门，他们只会对我们开放两个地方，一是悟剑崖，一是剑意古道。” “悟剑崖，刻录许多上古高深剑法，由于曾遭毁坏，许多剑法都已残缺，但，光是残篇，亦蕴含无上剑道真意，若是剑道天赋极高之人，观摩悟剑崖残篇，很容易进入悟剑状态。” 姜悯听着。 这万剑门的悟剑崖，倒是有些像聚灵谷的上古遗篇，亦就是她曾好奇的那些石壁。 她晋升外门弟子之后，才打听到，原来聚灵谷的那些石壁之上，刻有许多上古修士留下的高深道法，故有弟子日夜参悟，以求体悟道法真意。 只听清酉真人继续说道。 “剑意古道，顾名思义，一条充满剑意的古道，据说，乃上古剑修剑意汇聚之杀人凶地，历经数万年，古道之中的剑意仍旧不衰，但已失去杀人能力，于是倒成了一处适合体悟剑意、磨砺神识之地。” “剑意古道的剑意，遇强则强，遇弱则弱，待得越久，走得越远，剑意越是强盛。” 清酉真人柳眉微扬，漫不经心道：“每次去万剑门，少不了与他们的剑修比试谁在剑意古道待得更久，估计这次，也不例外。” “比试之时，谁意志愈坚，神识愈强，谁愈能坚持。” 说到这里，她浅浅一笑，看向姜悯，直白提示道：“若你修行过磨炼神识的道法，也许，会有优势。” 说完。 清酉真人从榻上起身。 “若无其他问题，你便继续修行吧。” 她略拂紫袍，朝门口走去。 走到门边时，忽得停下脚步，侧眸看向姜悯，紫眸潋滟出一丝兴味，说道：“你可知，为了保住你的论剑名额，贺良差些连管事之位都辞了。” 姜悯抬手，正准备作揖行礼，送清酉真人离开，听闻此话，心中连是一惊。 贺师叔帮他保过名额？！ 甚至还牵扯辞去管事之位的大事？ 她眉峰微蹙，略带一丝急切，拱手问道：“真人，这事——” “希望能见到你筑基的那一天。”清酉真人却是岔开方才提出的话题，只意味深长一笑，随即，转身离去。 待修长婀娜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后，姜悯更是蹙眉。 “为我保住名额？” “难道是齐炎通过他大哥的关系，或者他背后的其他关系，向贺师叔施压？” “但贺师叔为了保住这个名额，以管事之位相挟……” 姜悯不知，她已猜得与事实差不多了。 但猜到这里时，她露出懊恼神色，眉头紧锁，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许久后，叹道：“唉！这个人情欠大了啊。” 姜悯一路走来，只求问心无愧，然而在几件事上，终究还是心怀愧意。 一是离家万里，去逐仙缘，最是亏欠爹娘阿嬷。 二是师姐赠剑，帮她挡过多少致命刀剑，斩杀多少贼子，欠此一段因果。 如今。 又多出一件来。 姜悯沉思许久，最终轻轻呼出一口气，低喃道：“此事已不是赠礼感激能了，若我他日剑道有成，修为有成，可力所能及帮到贺师叔，便不负其相护之恩了……” 于是，提升境界的紧迫感，再次从心头涌出。 修为上，尽快筑基。 剑道上，尽快剑芒大成。 姜悯重启房间禁制，回到榻上，既然得到古战场的信息，就不必出去打听了，而是专心为古战场之行，做好准备。 在清酉真人的话语中，她敏锐抓住“修行过磨炼神识的道法，也许，会有优势”这句话。 “磨炼神识的道法……” 姜悯若有所思，手掌一翻。 掌心，一枚浑圆玉盘出现，玉盘上铭刻古朴花纹，莹莹宝光流转。 这枚玉盘是她在五指山脉里反杀一名偷袭修士，从其身上搜得的宝物，小心研究后，她发现，里面有一篇修炼神识的珍贵道法，名曰《神玉庐经》。 出于谨慎，她并未直接参悟这门来路不明的道法，而是回到宗门后，在藏书阁查阅许久，确定其中的道法没有差错，确定这不是什么邪术魔道……完全确定没问题，才放下心来。 前些日子，她的心思都花在剑道修行上。 故而这《神玉庐经》的参悟，迟迟未曾开始。 但眼下，既然清酉真人已经说明，若走那剑意古道，须得有神识优势，便是时候修行《神玉庐经》了。 “飞舟上不便修行剑法，也不便拿出妖丹修炼，正好，参悟这门神识道法。” 姜悯凝神静心。 神识探入玉盘之中，《神玉庐经》的玄妙法门，一一呈现。 “仙人授我玉庐经，神妙潜藏莫显形。 我今为君泄天机，助君结庐通神明。 识海魂舍有神窍，映照长夜十二星。 十二曜动神念随，遂分阴阳照玉影……” 庐者，屋舍也。 神之玉庐，便是神识所寄，坚如玉石屋舍。 故修行此法，乃于识海之中，连接十二道神窍，结成玉庐，玉庐炼神。 从而，提升神识，坚固识海。 第62章 洗练道心 一月时间悄然过去。 千尺高空，云海苍茫。 一艘飞舟隐于云雾，进入大世国地界，飞舟两侧，各自刻有五行气象交织的玄妙花纹，乃东灵宗象征。 飞舟上的一行人。 正是东灵宗，此次前往万剑门论剑的队伍。 这段时间以来，狭小房间里，姜悯昼夜不息，沉浸于《神玉庐经》的玄妙真意，参悟道法，修炼神识玉庐。 如今。 她的识海之中。 十二道朦胧光点微微发亮，遥相呼应。 仿佛有一道顶天立地的高大仙庐，在识海之中隐隐成型，这道神识玉庐，似有形又似无形，似有色又似无色，不可见其形，不可视其色，却能清晰感知到这座神识玉庐的确存在。 这神识玉庐，生于识海，又与识海融为一体，让原本脆弱的识海，变得坚固稳定。 丝丝缕缕神念，在十二道神窍之间流转呼应，在一次又一次流转呼应之间，似有某种不可领悟的法则，让神识变得愈发稳固强大…… 此时。 姜悯感觉，神念从所未有的清明透彻。 一些以往无法领会的道法，在神识玉庐成型之后，豁然开朗，如同醍醐灌顶。 她将神念扩散开来，小房间里，每一寸地方，每一粒微尘，都在清晰感应之中。 接着神念一动。 呼！ 无数粒肉眼难见的微尘，漂浮而起，自四面八方而来，在她面前汇聚成一个灰尘小球。 姜悯缓缓睁眼，眼神平和中正，视线落在悬浮于面前的灰尘小球，满意一笑。 “这门《神玉庐经》，果然玄妙无比。” “我的神识又变得强大一些，识海也明显稳固不少，若再去走一遍刀山火海，不至于面临识海崩溃的情况。” 姜悯对《神玉庐经》的效果很是满意。 此等修行神识之法，放在藏经阁，基本得上千灵石起步。 不是藏经阁的神识之法买不起，而是从别人手里白得而来的，肯定更有性价比。 “修炼许久，可真累啊，先好好睡一觉，然后去外面透透气吧。” 修行许久，姜悯的眉眼间隐隐已有疲惫之意流出，她拿出几道防御阵盘激活，倒头睡大觉，待自然睡醒之后，又觉神清气爽。 她走出房间，来到甲板上。 三三两两弟子，在各处交谈。 见姜悯走出，又有些眼生，两位师姐向她搭话，她也落落大方与其攀谈，相互之间很快熟悉起来。 见姜悯对此行还有些不太熟悉，其中一位师姐耐心道：“其实每次论剑，最重要的只有两个流程，一是应酬，二是古战场。” “无论哪个流程，都少不了切磋，我们也许比不过万剑门精心培养的剑道天才，但此行，我等正为提升自己而去，只要在剑道上有所进步，便是最大收获了。” 另一位师姐，闻言却是不服气地轻哼一声，冷冷道：“他们有古战场，当然厉害！若东灵宗也有古战场这种地方，我也不比他们弱。” 她无意瞥向飞舟外，突然惊讶道：“欸，那是否就是万剑门地盘？” 姜悯闻言。 心生好奇转头看去。 只见远处，云雾苍茫。 千峰高耸，直入云霄，如参天利剑。 与东灵宗绵延成片的山峰不同。 万剑门的群峰，刀削斧劈般陡峭险峻，似无数刀剑石柱，立于广阔天地之间，立于茫茫云海之间，只有山顶略有些绿色，点缀其间。 雄伟。 壮阔。 这等险峻奇景。 姜悯见之，着实心生震撼。 原来，晋云国之外，其他国家的山水风貌，与晋云国天差地别！ 那其他地方，是否还有不同的壮丽天地？恰如诗句描述那般波澜壮阔，有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有三万里河东入海，五千仞岳上摩天；有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有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姜悯震撼之际，心跳忽得微微加快。 一丝以往从未有过的期待，悄然浮现心头。 “他日修为若有成，是否……就能看遍这世间美景呢？” 这分明只是虚无缥缈的奢望，毕竟，眼前，还有许多艰难险阻要去解决，哪能想着遨游天地这种遥不可及之事？可想到这些事时，胸口似有清风拂过，好似一团无形郁结，忽得消散了，再无踪影。 姜悯自己都未意识到，自己心中早已悄然生出郁结。 她心性，向是豁达的。 可晋升外门弟子以来的谨小慎微，没日没夜的清苦修行，愈发疏远的旧友故人……一件又一件，悄无声息堆在心头，日积月累，积成看不见的心结。 此时姜悯浑身一轻，胸口清爽无滞，才猛然意识到，原来前些日子的愁绪与迷茫，已结成心结，回想近来，是否都不爱笑了？ 若无今日感慨，了却心结，日后修行，怕是容易走火入魔啊！ “修行之路，与人相争，只是眼前利，成败转头空。” “天地不老，与天地争岁月，遨游万里间，才是长远追求。” 此时，姜悯方懂经书所言，何为逍遥。 与人争，惟手段尔。 与天地争，方为仙道。 当天地可倾，山海可竭时，超脱命数之限，便是逍遥大道。 呼！ 一股不可感不可见的玄妙力量，突然降自百会，流遍全身，如同清风拂过，清泉流淌。 “这……” 姜悯顿时有些愕然，不知发生何事，这种感觉，倒有些像书中所言悟道，却无书中说得那般天花乱坠，异象纷呈，只有浑身通透，识海前所未有清明之感。 她尚不懂这种状态。 但很明显，这是好事。 姜悯眼底，泛起许久未见的由心笑意。 “念头通达，果真舒畅无比啊。” 譬如此心如日光，譬如烦绪如浮云。 浮云流行万象蔽，云去日现光复矣。 现在，她道心澄明，通透无暇，再无任何事情，遮蔽她向道之心。 “师妹，怎么了？” 在两位师姐眼里，姜悯只是转过头去，便显出几分怔愣之色，种种悟道，种种心迹，不过几呼吸而已。 姜悯回头，笑眼答道：“师姐，我第一次见这般壮阔山水，着实有些震撼呢。” 看到姜悯的明亮双目，两位师姐微愣，短短一瞬，姜悯好似有些微妙变化，可这变化，她们又说不上来。 但那位耐心跟姜悯解释论剑流程的师姐，和善微笑，说道：“师妹，你看到的那片壮阔山水，正是万剑门的山门。” “万剑门，快要到了。” 第63章 青龙剑阵 万剑门。 落英谷，紫气殿。 殿前的青石广场。 宴请会场，次列排开。 万剑门与东灵宗，各坐一边，为首各有三位金丹真人，随后便是各自两排弟子，筑基弟子在前排，炼气弟子在后排。 姜悯作为炼气期弟子，亦是作为特殊的名额人选，自然坐于后排最偏远位置。 她穷苦出身，没见过多少世面，第一次参与这么正式的宴会，不知应该做些什么，只得去学别的弟子，端正身子，正襟危坐于长桌面前。 面前长桌，摆着几盘香气扑鼻的水果，还有一壶不知是什么的佳酿，闻着亦是清香诱人，但姜悯见其他人都没动手吃喝，她虽有些谗，但也不敢吃。 她只得偏头，去看为首的金丹真人们。 此时。 双方正在各自介绍。 首先是作为东道主的万剑门。 万剑门座首，一位中年模样的儒雅金丹真人朝东灵宗等人颔首，温声道：“吾道号文玉，出身万剑门炼心峰，这位，是朝阳峰灵素真人，养剑峰玄月真人。” 接着，他往下座为首的两名筑基弟子，介绍道：“这两位，是我万剑门筑基期的剑道翘楚，林观鱼，洛青锋，二人皆是剑意境界。” 文玉真人的语气，有着一丝淡淡自豪之意，连眉眼间神色都略微扬起。 能让一位金丹真人着重介绍之人，定是有着其独特或卓越之处。 坐在后排的姜悯，闻言，好奇看向那两位筑基期的年轻修士。 最靠近三位金丹真人的位置，一名玄袍女修端正而坐，女修面目年轻，模样清秀干净，听闻文玉真人介绍她，朝文玉真人颔首致意，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一双淡漠眸子，寒气逼人，没有任何温度。 这位女修，便是文玉真人所说的林观鱼。 林观鱼一旁的位置，坐着一名身形高大的玄袍年轻男修，男修剑眉星目，面目刚毅，气质中正平和，便是另一位剑修，洛青锋。 介绍完两人，文玉真人未再介绍其余弟子，而是看向清酉真人，和善道：“清酉道友，还得请道友，为吾等介绍一下贵派此行的各位翘楚，吾光看这些孩子的精气神，就觉得极是喜欢。” 文玉真人此话说得客气，清酉真人亦是客气回道：“文玉道友谬赞，我带着他们前来，正是来向道友们取取经，这些晚辈还有许多需要学习之处。” 她首先介绍两名金丹真人，分别道号为紫枫与启云，接着，介绍几位坐在靠前位置的剑修弟子…… 姜悯注意到，在清酉真人身后，竟摆有两张特殊座位，坐有二人。 两人皆着内门紫袍，一人是一名少年，模样端正矜肃，另一人，竟是一位约莫五六岁的小姑娘，虽规矩坐着，可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正好奇朝四周张望。 清酉真人并未介绍坐在她身后的这两人，但，文玉真人却主动问起：“这两位晚辈是——” 清酉真人淡淡一笑，介绍道：“他们兄妹二人，乃千衍真君后人，玉清鹤，玉清秋，此次跟随而来，仅是观摩求学罢了。” “哦？千衍真君后人。” 文玉真人闻言，神色微微一正。 千衍真君。 东灵宗元婴修士之中，剑道第一人！ 其自创千衍剑法，如江入海，万化千变，连万剑门都如雷贯耳。 此次带队的清酉真人，便是千衍真君门下大师姐，多带两个小辈，这在修仙世界再正常不过，反而会让万剑门，对于此次待客愈发重视起来。 双方介绍完毕，宴会这才开始。 首先。 万剑门向东灵宗，展示他们的千人剑意剑阵。 清酉真人兴致寥寥，每次过来论剑，万剑门都会显摆一下他们的千人剑阵，剑阵之中的每一位剑修，都有着剑意境界，她看了无数遍，都看得腻了，他们东灵宗又不是专攻剑道之派，肯定凑不出这么多人来…… 不过，对于清酉真人，自然兴致不高，但对于此行首次而来的弟子们，看到万剑门的千人剑意剑阵，心中只有震撼。 千名玄衣剑修弟子，以一种奇异阵势排开，如同漫天星斗，遥相呼应。 随即，剑修们齐发剑意，千道剑意自不同星位发出，融汇成一片剑意汪洋。 嗡嗡嗡！ 汪洋之中，不见剑气肆虐，却能听见密密麻麻的细微破风声，汇聚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听着便头皮发麻的沉重嗡鸣之音，剑意汪洋所在的地方，可见，空气都被切割地破碎扭曲。 这一手，自然将东灵宗前来切磋论剑的弟子，都镇住了。 姜悯也不例外。 “原来不同剑修的剑意，也可以结成剑阵，剑阵里的弟子，虽然都是筑基境界，但剑阵一成，怕是连金丹真人都会觉得棘手吧。” 姜悯从未见过金丹修士斗法，故对金丹境界尚有些不了解，只知金丹真人可御风而行，可呼风唤雨，至于有多强，她还真没见过…… 不过，她虽不了解金丹境界，但听清酉真人，已在说着场面话，夸赞道：“贵宗这剑阵，即便金丹修士入阵，怕也是难以抵挡吧……咦？” 清酉真人说着。 突然看向剑意剑阵。 只见剑意汪洋，突然嗡鸣着涌动起来，那些无形无质的剑意，逐渐凝聚成一条百丈剑意巨龙，巨龙仰天咆哮，竟发出真正的龙吟之声。 吼！ 清酉真人的紫眸，划过一丝凝重之意，往年万剑门展示的剑阵，可没这种凝四象真灵的本事。 这种凝聚真灵的剑意剑阵，怕是连元婴修士，都能抗衡一二。 “这是？” 清酉真人看向文玉真人，询问道。 文玉真人呵呵一笑，道：“清酉道友，此阵名为青龙剑阵，乃近千年来，门内参悟上古残阵，不断修缮而成的剑阵，以往由于存在诸多问题，故未曾展示出来，这两年，这青龙剑阵已臻完善，这才想着，拿出来献献丑，还请清酉道友，与紫枫道友，启云道友，多多指教。” 清酉真人等三位东灵宗的金丹真人，心中都觉好笑。 献丑？ 这是来炫耀的吧。 毕竟文玉真人所谓上古残阵，很有可能，就是古战场里存在的遗迹！ 要不是他们东灵宗也有镇宗宝地，他们几人，可真要酸上一酸了。 第64章 剑意比试 剑阵展示结束，清酉真人等人还在回想这等极为强大的上古剑阵，待他们回去后，此事肯定要上报宗门，也好让那些整日沉迷闭关的老家伙们紧张紧张。 “清酉道友，这些小家伙们，难得相聚一堂，不如让他们切磋切磋，吾等，也可给他们添些彩头。”文玉真人提议，接下来，就是常规切磋环节。 “文玉道友说笑了，我带着晚辈们前来，存着请教之心，还得请贵派弟子，指点一二。” 清酉真人说着，拿出一块拳头大小的矿石，只见这块矿石颜色赤红，竟有极高温度散发而出，让矿石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扭曲起来。 “第一场，便用这炎晶铁做彩头吧。” “清酉真人果真大方，这炎晶铁，对于火灵根修士而言，可有着莫大吸引力。”文玉真人说着，拿出一小块黑黢黢不起眼的石头，“我便用这辛金石，作为彩头吧。” 场上，一些剑修弟子，看向那块辛金石的目光，多出一丝狂热，辛金，乃纯阴之金，若加入法宝之中，可提升法宝层次，修阴柔剑法者，很是需要。 这回切磋。 第一场的彩头，竟如此丰厚！ 文玉真人看向坐在弟子首位的林观鱼，温声道：“观鱼，这第一场比试，你来吧。” 林观鱼起身，面上依旧毫无波澜，似是沉默寡言的性子，只是拱手应道：“是，真人。” 清酉真人见万剑门直接派出剑意境界的年轻一辈第一人，林观鱼，没有直接指定谁去，而是看向本派一众筑基弟子，淡淡问道：“你们谁去？” 东灵宗这边，所有弟子的目光，顿时汇聚在一名肤色黝黑的年轻男修身上。 此人是此行筑基弟子之中，剑意境界最高者，俞修。 他们之中，或许只有俞修，才能在切磋之中，战胜万剑门的那位林观鱼。 俞修心知此战只有他来，毫不避战地起身，朝林观鱼拱手道：“俞修，请指教。” 姜悯此时，全神贯注看向站在青石广场的两位年轻剑修。 俞修，她已听师姐们说过，乃是此行之中剑道修为最高之人，其人性格刚毅，剑心坚定，从外门弟子一步步走到如今地位，很是得宗内许多前辈赏识。 而林观鱼，更是万剑门的传奇人物。 昨日，姜悯到达万剑门后，与师姐们一同去逛万剑门坊市，打听得知，林观鱼乃万剑门年轻一辈，剑意修为第一人。 但林观鱼，并非什么天才之辈，而是靠着其令人心服口服的毅力，才一步步成长起来。 她出身于微末，从依附于万剑门的剑馆开始修行剑道，从剑馆记名弟子，到万剑门外门弟子，再到内门真传，天赋五灵根，却不惜以秘法自斩灵根，以灵根残废、终身止步于结丹的代价，换来如今的修行地位！ 姜悯听闻这位林观鱼的故事时，已生出敬佩之心。 自斩灵根，确实是一种改变灵根天赋的做法，可是，有九成概率修为尽废，六成概率丧失性命，故敢赌之人，少之又少，毕竟千万年来，死在自斩灵根之时的修士，太多太多，若非逼至穷途末路，谁愿以命相赌？ 而且斩去灵根后，此生再无结丹可能！ 即便成功活下来，也会日日夜夜，被丹田里的无尽痛楚折磨，听说，那种灵根残废的痛苦，甚至能将修士逼至发疯。 况且林观鱼选择斩去的有四道灵根，只余金灵根。 这种情况，几乎九死一生。 可姜悯看林观鱼此人，并无露出任何痛楚神色，只有面无表情。 也许这种平静，亦是一种麻木吧…… 姜悯自问，若无桃枝相助，只能缓慢修行，此生筑基无望，她，能够做到这一点吗？ 也许只有到了穷途末路，她才会考虑这件事情。 于是姜悯看向站于场中的林观鱼，心中更是敬佩。 青石广场上。 林观鱼和俞修，遥相站定。 他们的比试内容，便是剑意。 剑意！ 无形无质，生于神识，却又与神识不同，若以剑意攻击他人识海，可将他人识海，瞬间斩成粉碎！ 只有凝成剑意，才能将剑意合于剑气，做到剑影分身的更高境界。 这些境界，现在，离姜悯都太过遥远，以她修为，她也看不出什么来，只是见俞修与林观鱼面色严肃，相对而立，好似已经开始比拼，不一会儿，俞修突然闷哼一声，嘴角流出鲜血，但他仍旧坚持，没有出声认输。 却是清酉真人挥手，将两人比试打断，俞修面色有些不甘，却心知，他根本不是眼前这位林观鱼的对手，只得抱拳认输。 林观鱼亦是抱拳，淡淡道：“承让。” 东灵宗这边，略有些哗然。 俞修的剑意境界可不低，这么快就输了？ 坐在清酉真人身后的少年玉清鹤，露出不服气的神色，有些坐不住，忍不住想出手，却在即将开口之时，被清酉真人眼神喝止。 姜悯则是一头雾水，根本看不出什么门道，只能知道那位林观鱼，真的很强。 接着又是两场切磋，分别是剑罡境界与剑丝境界，剑罡，隐没无形，剑丝，则是肉眼可见，故姜悯只看懂了剑丝境界的切磋，可惜，两场切磋，东灵宗仍旧失败。 “剑丝，剑芒化丝，到底该如何做呢……” 姜悯亦是遗憾东灵宗的失败，一边也是回顾刚才的剑丝交手，切磋已经结束，文玉真人挥手，一道道精致菜肴，端到每人面前。 姜悯听说，若是宴会进入到吃饭的流程，说明宴会就快要结束了，接下来，就是前往古战场，那才是姜悯此行的目的所在。 “古战场之行，一定会很辛苦，现在，先吃饱喝足吧！” 万剑门准备的菜肴，极是精致，姜悯从未吃过这些灵食，平时也舍不得花灵石吃，她见其他人吃的非常克制，只是走个过场，自己却吃得很香，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等我以后不为灵石发愁，我也要吃这么好吃的东西。” 虽不是什么高远追求，但何尝不能算作一种期颐，她想变强，又不是为了过清苦日子，该享受的东西，一样都不能少。 宴会在觥筹交错之中结束。 接着，万剑门派出一艘飞舟，将东灵宗一行人，送往古战场。 第65章 上古残诗 古战场。 相传，乃上古剑宗遗址，单独存在于一方洞天世界之中。 如今，万年过去，剑宗遗址的绝大部分已经遗失，仅剩一小块洞天世界碎片，这块碎片，多为上古剑修交战之地，故称之为古战场。 古战场上，遗留一些上古残阵、剑法残篇、剑意残留、剑道传承……还有一些地方，万剑门奉为秘密之地，从不对外透露，对于绝大部分弟子，亦是奉为禁地。 当然，九宗一族，各自都有自己的宝地，故而，一直保持微妙平衡，近千年来无人打破。 飞舟降落至一片山谷。 甲板上，文玉真人为东灵宗等人介绍。 “古战场的结界入口，就在这座藏剑谷中，说起来，此地本无山谷，乃是吾门玉荒祖师以搬山之力，堆起一片山谷之地，将结界保护起来，才有今日的藏剑谷。” 姜悯闻言。 看向飞舟外的山谷。 古树参天，草木郁青，还有溪水流淌，哪里像是人力搬山形成之地。 “强大修士，可移山填海，我现在……最多能断溪劈石吧？”姜悯对于这种传说之中的境界，咂舌不已。 飞舟上，除了东灵宗弟子，方才在落英谷宴会之上的林观鱼等人，亦是继续陪同。 方才切磋一番，万剑门大获全胜，万剑门剑修弟子的脸上，难得有些自傲之气，反观东灵宗这边，一些弟子垂头丧气，在东灵宗，他们都是剑修之中数一数二的天才，可到了万剑门才发现，比他们厉害者，大有人在，天外有天。 一行人，走下飞舟，进入藏在山谷里的古战场结界。 进入结界的一瞬，姜悯只觉脑袋微微有些眩晕之感，眼前一晃，景象大变模样。 这方洞天世界残片，到处黄沙漫天。 天空昏黄，没有日光，亦没有星辰，反而有着一些黑洞洞的裂缝，漂浮在天际，光是看上一眼，好似视线都会被吸入。 前方。 一座百丈之高的断崖拔地而起，姜悯看着，倒像是一柄参天巨剑，断掉一半，只剩一半还插在地上的模样。 她仰头望去，这座山崖的石壁上，刻有密密麻麻的文字或图像，有的文字与图像，甚至还在流转变化，只是，像是有人刻意破坏一般，石壁上，许多图文已经残缺不全，且这些残缺不似岁月磨损，而似人为所致。 “这座断崖便是悟剑崖，上面记载无数剑道残篇，乃万年之前上古剑修所留，几位道友，还有贵派弟子，有一个月时间可以在此参悟，一个月后，吾等再去剑意古道走一走。” 文玉真人看向东灵宗诸人，说道。 “不过，还请诸位就在悟剑崖下参悟，不要四处走动，这里毕竟是古时战场遗址，存在许多禁制凶地，触之即死。” “当然，悟剑崖下尚是安全稳妥，这些剑法残篇，即便只领会只言片语，都会令人受益匪浅。” “若无疑问。” “吾等，便开始参悟剑法吧。” 文玉真人说完，朝清酉真人等点头致意，随即寻了一处地方，闭目修炼了。 他们三位金丹真人陪同，不仅是为了待客之道，也是为了给东灵宗等人引路，让他们不要随意走动，这古战场里，的确存在许多无法破解毁坏的凶地，就连他们这些熟悉古战场之人，都不敢去触犯那些地方。 只见，文玉真人话落后，万剑门的诸位弟子，轻车熟路前往悟剑崖下面的空地，有人拿出自备蒲团，盘坐参悟残篇，有人则是寻处空地，开始习剑，不一会儿，各种气象从他们身上升腾而起，有人天花乱坠，有人剑意灌顶……看得东灵宗等人大开眼界。 这些万剑门弟子，竟如此快速，就能进入难得的悟剑之境，他们也不能落入下乘，让万剑门笑话。 于是。 俞修等人也是学着万剑门弟子，有人拿出蒲团，有人直接席地而坐，有人则是站立远观，各自开始参悟残篇。 姜悯寻了处边缘角落，在黄沙地上就地盘坐，朝悟剑崖上的图文看去。 此时离得近了，视线随意落在某个地方时，姜悯立刻感到识海一痛，好似有一柄锐利长剑直扎眉心，惊得姜悯连忙移开目光，又去看其他地方。 研究一会儿，她才大致明白，在这浩瀚无数的剑法篇章之中，应该如何选择。 “原来，这么多剑法残篇里，剑意也是有强有弱，那些剑意强盛的剑法，我根本无法直视，遑论参悟了，还是寻些剑意弱小的吧……” 然而，悟剑崖之上的剑法残篇，实在太多，姜悯即便是寻剑意稍弱之处，寻了许久，都没寻到可供参悟之篇。 原因无他，大多篇章太过艰难晦涩，完全不是她一个剑芒境界的炼气小修士可以读懂的内容。 “太阳之精，离为日也；太阴之精，坎为月也；星纬五行，通七曜也；雷电在卯，震为雷也……” 譬如这种篇章，当姜悯看去，这些文字竟能呈现出日月交替，风雷流行之异象，可这种玄妙道法对她现在而言，太过遥远，学之无用。 亦或是。 “夫阳之精者，着名於景，阴之气者，发挥於震……” 这似是一篇剑法，姜悯看去时，眼前隐隐可见阴阳大道流转其间，玄奥无比，但她连雷火万剑诀都未参悟透彻，还是不去学更多剑法了，贪多嚼不烂。 姜悯看过许多图文后，视线，突然落在悟剑崖山腰的一处位置。 那里。 有着一篇残诗。 “…… 剑招至繁而至简，剑锋有心而无心。 剑去势急破万法，剑来笑我应无情。 ……” 此诗无头无尾，前后都被破坏磨灭，看不清晰，可姜悯看向残诗时，眼前，顿时浮现一道顶天立地的伟岸身影，持剑而立。 随即，身影膝盖微弯，做出站桩姿态，手腕则是抬起，做出最简单的剑招姿势。 抽、带、提、格、击、刺…… 身影所习，皆是入门时才会练习的剑招，可其使出的每一剑，姜悯隐隐觉得，好似不止是一剑，而是千万剑，无数剑，最终又归于一剑罢了。 身影一边施展剑招。 一边。 尚有上古余音，历经万年岁月，落入姜悯耳中。 “一剑成而万法通，虽吾辈，亦未至此。” “惟今日而斩一剑焉，明日又斩一剑焉，积习既多，然后脱然有贯通处耳……” 第66章 剑丝境界 积习既多，豁然贯通。 姜悯再次想起贺师叔之言，须将剑芒练至炉火纯青，剑丝便是水到渠成之事。 还有许多书籍，许多前辈，都说剑道没有捷径，唯有苦修，反复锤炼，便是天纵之才亦须如此。 勤能补拙。 道理浅显如此，简单如此。 但做到之人并不多。 姜悯自认不是什么天才人物，每一步境界，只想扎扎实实打牢基础，剑道亦是如此。 她再未看其他残篇。 那些如同空中楼阁，离她太过遥远。 她微阖双目，回想上古剑修身影练剑的招式，想象自己，也正在天地之间练习剑法。 扎马步。 抬剑。 抽、带、提、格、击、刺…… 这些动作，姜悯每日都在剑法课练习，练过无数次，即便闭着眼想象，也能轻易想象出每一个动作的力道，角度，变化，甚至想象得出，长剑挥动之时，带起的阵阵疾风。 她逐渐沉浸其中，再次，进入一种更为玄妙的状态，好像自己并未盘坐静止，而是真正在练剑，挥汗如雨，合于天地，她沉浸其中，不知在她周身，突然狂风乍起，风如刀割，凌厉肆虐，如同真有其人在练剑一般。 呼！ 姜悯的悟剑气象太过独特。 许多弟子，还有几位金丹真人，都朝她看去。 见她只是炼气期。 更是有些惊讶。 清酉真人身边，少年玉清鹤正在参悟某一篇关于火行剑意的残篇，若有所思之时，便听玉清秋欢喜惊呼：“哇，那个姐姐好厉害！” 闻言，玉清鹤微微脸黑，并不在意年幼的小妹打断他的思路，而是反问道：“难道哥哥不厉害吗？” “哥哥也厉害呀。” 玉清秋的稚嫩小脸，露出理所当然的纯真神色，却是话锋一转，疑惑道：“可是哥哥，你为什么没有那个姐姐的那种异象呢？” “……” 他都还没进入状态呢！ 玉清鹤顺着玉清秋的小手指看去，只见一名与他年龄相仿的外门女弟子，正盘坐于黄沙地，双目似阖似启，周身玄妙意蕴缭绕，掀起凛冽狂风。 他不认识此人，甚至此行而来，都未曾注意到她，可她能如此快速进入悟剑状态，说明剑道天赋不低。 玉清鹤好奇，并指在眉心一点。 眉心虚幻裂开。 浮现一只似真非真的竖瞳。 此乃传说中上古望气瞳术，千衍真君也只得残篇，传授给他，可无视许多障眼法，看到真实之物。 姜悯身上，其实带着一些遮掩气息的法宝，炼气期无法看透其修为，就连筑基期，若不刻意以神识探查，也无从得知她的境界。 但在上古望气瞳术面前。 这些遮掩，形同虚设。 但，当玉清鹤看到姜悯的真实气息时，微微一惊。 “五灵根？” 通过瞳术，他可以轻易看到，姜悯头顶有五行气息流转，说明是五灵根。 五灵根的炼气八层，着实罕见。 接着。 玉清鹤注意到姜悯身上升腾的雷火之力，一双星眸，流露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惊之色。 “嘶，熔炉炼身，炼身为剑？” 炼身法，与炼体术略有不同，是炼肉.身为兵器之法，乃武道修行最艰苦、最苛刻，但也最为强大的道法，例如，姜悯所修雷火熔炉炼宝法第二阶段，就是以雷火熔炉炼身为剑。 这种方法，由于极为痛苦折磨，对战力的提升却有限，即便是剑修或刀修，也很少有人走这条路子。 据玉清鹤所知。 他所认识之人，没有一人修炼炼身法。 但千衍真君要求他修炼，他也不负千衍真君所望，顺利熬过痛苦之时，成功炼成。 他一直以为，东灵宗里只有他能坚持修炼炼身法，没想到，今日就遇见一个。 竟然还有人，比他更能吃苦？ 忍不了。 他不能被此人比下去！ 看到小妹的目光都黏在姜悯身上了，玉清鹤顿时酸溜溜的，不行，他也要快些进入悟剑状态，不能让小妹失望。 “师姐，你帮我看着清秋，我去前面参悟。” 玉清鹤将清秋抱到清酉真人怀里，随即往悟剑崖的方向再进一步，在靠近悟剑崖的地方就地而坐，继续参悟刚才的残篇。 “咦？哥哥怎么跑那么远？” 玉清秋窝在清酉真人怀里，歪着头，有些不理解。 清酉真人不由轻笑，她知道，清鹤这是看见有人竟比他还能吃苦，生出好胜心了，要与姜悯比一比呢。 此时。 悟剑崖下的姜悯，盘坐阖目。 明明静坐不动，却浑身大汗淋漓，好似真在练剑一般。 她沉浸在一种似梦非梦，似真非真的状态，仿佛一直反复练习基础剑招，练了许久许久，练得不知岁月流逝多年，练了一百遍，一千遍，一万遍……无休无止。 一个最简单的动作，重复千万遍，枯燥到姜悯三番两次想要放弃。 但她咬牙坚持下来，这些年来，吃过多少苦头，这点枯燥又算什么？ 她就是想知道。 那种积习既多，豁然贯通的感觉，到底是什么！ 在这种亦真亦假的幻想状态，练着练着，姜悯逐渐发现，同一个动作，每次似乎都有不一样的感觉。 例如一个刺的动作，刺出之时，不同力度，不同远近，不同方向，会带起不一样的风，有的风强烈，有的风微弱……如果能够找到一个合适的力度、远近、方向，让带起的风最凌厉呢？ 姜悯念及此，开始一遍又一遍调整刺出的角度，让剑锋带起的风势，愈来愈凛冽急促。 她不知道。 在她调整之际。 现实之中，她的周身，生出的狂风愈发猛烈，竟有一道道锋利剑气从狂风之中生出，一开始极短极弱，逐渐绵延成片，肉眼可见这些剑气愈发延长凝实，凝结成丝状，混合在狂风之中，如同蚕虫结蛹一般，将姜悯包裹起来。 咻咻咻！ 咻咻咻！ 又有一些刚脱离参悟状态之人，看到姜悯的悟剑气象，纷纷有些惊讶。 见其青袍服饰，应是东灵宗外门炼气弟子，这么年轻的小姑娘，竟然进入剑丝境界的参悟状态了？ 就连一直在为弟子们护法的清酉真人，一双潋滟紫眸，都划过一丝意外之色。 “这小丫头，剑道天赋不错啊。” 第67章 剑丝已成 清酉真人环顾悟剑崖。 东灵宗这么多弟子，一同参悟剑法，就属姜悯悟剑动静最大，令人想不注意都难。 何况，她接触剑道也才不久吧！ “若她能借此机会，剑丝境界大成，筑基以下，她便无敌了。” 清酉真人悠悠想着。 剑道的每一步都极难领悟。 但一旦领悟，同境界之间，所向披靡！ 一晃眼。 又是二十日过去。 东灵宗的剑修弟子，陆续有更多进入悟剑状态之人，天赋不错的俞修等人，都呈现不同的悟剑气象，包括盘膝而坐的玉清鹤，周身也是有着剑意盘亘，剑意肆虐，散发极为炙热的高温。 其中。 姜悯的悟剑气象，气势着实惊人，已能与万剑门那边悟剑气象相媲美。 只见她周身剑丝仍旧呼啸交织，丝丝缕缕，细密绵延，如蚕蛹一般将她包裹起来，风中飘扬的黄沙落入其中，瞬间被斩碎为更细小的微尘。 剑丝包围之中的她，微阖双目，沉浸在悟剑状态，身上汗水出过一遍又一遍，将一身外门青袍都浸得褶皱黏腻。 只是二十多日未曾进食，却又消耗巨大，她的嘴唇已经干裂，脸色也略显苍白。 东灵宗的启云真人，是一名年轻模样的高瘦剑修，参悟之余，见姜悯还在悟剑状态，于是走到为他们护法的清酉真人旁说道：“那位弟子，已这般坚持二十余日了？一直未曾进食？” 清酉真人点头。 启云真人皱眉，略微担忧道：“以她炼气修为，怕是难以撑住。” 炼气期尚未脱凡，终究只是凡人之躯，平日尚须服食辟谷丹，何况在这般消耗体能之时。 一般悟剑状态都不会太久，故弟子参悟之余，会服食辟谷丹或丹药，然后继续参悟。 可姜悯的悟剑，竟持续这么久。 每人悟剑的感受与状态都不相同，故他们也不知，姜悯到底处于一种怎样的状态。 清酉真人略看一眼，便道：“她气息平稳，灵台清明，说明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要没到离开之时，无须打断她。” 一旁，玉清秋双目熠熠看着姜悯，小脸认真，稚声道：“等我修行，我也要这么厉害。” 她年纪尚小，还在认字读经，每日习武，待到八岁才能开始修行，故对这种境界，非常向往。 又过了两日。 姜悯周身剑丝，终于有了变化。 呼啸盘旋的细密剑丝，逐渐变缓消散。 她缓缓睁眼，眼底锋芒掠过，随即消散，才显出略微茫然之色，只觉浑身又累又饿，低头一看，身上已被汗水腌入味儿，散发一阵酸臭之味。 “这是多久过去了？” 悟剑状态，根本感受不到时间流逝，她只知自己一直在不断习剑，好像过去十分漫长的岁月，久到她都有些恍惚。 此时清醒，实在难以忍受浑身汗渍恶臭，她连忙抬手掐诀，施展净尘术，勉强将身上洗刷一遍，恢复清爽。 又赶紧拿出一枚辟谷丹，仰头服下。 她能撑到现在，全靠一点微末修为，也已饿得头晕眼花，再不进食，真的会饿晕过去。 “不过……” 姜悯并指，心念一动。 一道凌厉剑丝自指尖生出，凝实绵长，继而在姜悯的控制下，时而盘旋，时而飞掠，随心变动，将空气都切割地咻咻作响。 “剑丝成了。” 喜悦之情从心底生出，蔓延至眉眼，姜悯开心一笑，到了剑丝境界，筑基以下，再遇斗法或生命威胁，她都有能力自保，甚至胜过对手。 只待回去，修行雷火万剑诀第三层。 她的剑法威力，又会更上一步！ 姜悯撑着身子站起来，着实有些疲惫。 继续参悟其他剑法残篇是做不到了，但此行能让她晋入剑丝境界，已是极大收获，不如修整一下，准备接下来的剑意古道。 她朝其他人看去。 只见东灵宗这边，气象纷呈，有人头顶汇聚各行气象，有人周身环绕剑意剑气，毕竟都是百里挑一的剑道天才，常人难得一求的悟剑状态，他们都有经历，也能容易再次悟剑。 再看万剑门那边，剑修弟子的气象更为夸张。 说着是为东灵宗弟子示范与陪同，不如说怀着相互比试之心，故悟剑崖与剑意古道，万剑门的这些精英弟子都会参与，暗中与东灵宗弟子一较高下。 他们身处专修剑道之派，的确能得到更多剑道试炼，就连悟剑气象，都比东灵宗夸张许多，有人身起红云，有人头顶浮现日月星辰，再见那林观鱼周身，竟浮现十道剑影！ 剑影。 剑意之上的更高境界。 若是剑道大能，举手投足之间，千万道剑影齐发，斩天灭地。 而筑基境，剑影极限为九道。 林观鱼竟然能生出十道剑影，已经超越这个极限。 许多弟子看向林观鱼的悟剑身影只有钦佩，其中一道钦佩目光便来自姜悯。 她并不知，自身悟剑气象也极为惊人，其实也是别人佩服的对象。 很快。 悟剑崖的参悟告一段落。 东灵宗的诸位弟子，都有些意犹未尽，每人或多或少都有着收获，可惜这种机缘，不能像万剑门弟子这般时时享受。 不过他们每位弟子的表现，都被清酉等三名金丹真人看在眼里。 待他们回去，就会将之上报武法殿，表现愈好，以后便会愈发得到着重培养。 启云真人的目光，落在姜悯身上，微微叹道：“可惜了这么个好苗子，却是五灵根，但凡四灵根，我便想收她为徒。” 看到姜悯的剑道天赋，启云着实动了收徒之心，但五灵根，愈往后修行愈难，启云近百年来，见过许多不乏有大机缘或大背景的五灵根者，然而，其中的绝大部分人，甚至连筑基那一道坎，都熬不过去。 少灵根者，筑基只需积累道基，水到渠成。 但五灵根者…… 须渡生死攸关的五行劫。 一旁，与启云相交多年的好友紫枫真人，不由得笑道：“如此年轻的剑丝境界，即便是四灵根，收徒还轮得到你？” 两人相识多年，时常互损，于是启云闻言便不服了，不满道：“你这话说的，怎么就轮不到我了？” 紫枫瞥他一眼，嫌弃道：“就你？” 两人又开始斗嘴，清酉真人默默带着玉清秋远离二人，免得他们带坏小孩，不过她亦是看了眼姜悯，随即收回目光。 等到所有弟子调整状态，文玉真人站出来，对东灵宗这边的真人与弟子们说道：“剑意古道离这里较远，吾等得先赶往附近的古传送阵，借助古传送阵过去。” “请随吾而来。” 一行人穿过一条山道，来到山谷里的一座古朴石台。 这座石台残缺不堪，阵法痕迹亦是斑驳，还有许多新的阵纹覆盖上去，明显是后人修复，才让传送阵继续运转。 文玉真人打出一道法诀，落在阵法上。 嗡！ 嗡鸣之声里。 所有人被一道玄妙力量包裹，消失在原地。 第68章 剑意古道 姜悯眼前一晃。 眼前景象便从山谷，变成一片广阔荒地。 这座荒地，亦是四处飞沙，不远处的地面还有着许多深坑与巨痕，满是沧桑痕迹，难以想象万年前，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惊天大战…… “剑意古道就在前方，只有一里路，请随吾等而来。” 文玉真人在前带路，走下古传送阵所在的石台，顺着明显清理过的一条古石道，往左前方走去。 一行人很快穿越荒地，来到一个宽阔的山道入口。 “这里，就是剑意古道。” 文玉真人朝山道摊手，为东灵宗之人示意。 闻言，东灵宗弟子好奇看去。 只见这条山道看不到尽头，稍显宽阔，布满细密黄沙，可只有清风拂过，哪里有着剑意存在？ 见到东灵宗弟子的疑惑神色，文玉真人微微一笑，挥袖一招，从远处吸入一个石块，丢入山道。 嗡嗡嗡！ 一瞬间。 无数道无形剑意突然凭空生出，切割在石块上，在令人头皮发麻的嗡鸣声里，很快将石块消磨成粉末。 嘶…… 见此，东灵宗弟子们，立即露出惊异神色，原来这条剑意古道，无处不是剑意！ 到底是何等伟力，凝聚出这一条剑意古道，历经万年依旧尚存，威力虽减，剑意仍盛。 “这条剑意古道，遇弱稍弱，遇强则强，故尔等进入，即便修为不同，亦难度相当。” 只听文玉真人介绍。 “而且，这里只是起点，愈往前走，剑意愈是强盛。” “古道里的剑意，历经岁月消磨，已无杀人威力，反而对磨砺神识、体悟剑意有着不小帮助。” “但，诸位谨记，量力而行，切勿逞强，不然会让识海遭到致命损伤，若无疑问，便可开始了，时间仍是一个月。” 文玉真人说完，朝一旁退去，将道路让与这些要走剑意古道的弟子们。 万剑门的弟子交换神色时，林观鱼面无表情，率先径直朝剑意古道走去，洛青锋则是面向东灵宗弟子，抱拳说道：“诸位道友，行路途中，若有不懂之处，可随时询问在下与师兄弟们。” 洛青锋说得客气，却让东灵宗等人不甚在意，不就是充满剑意的古道么，直接往前走便是，还能有什么不懂的地方？ 不过为首的俞修亦是抱拳，回道：“青锋道友客气，还请万剑门道友们，多多关照。” 话虽客气。 但语气却是硬气的。 双方一些弟子眼中，顿时有着火花生出。 万剑门的弟子觉得，等走上剑意古道，东灵宗诸位定是仍不如他们。 而东灵宗这边，已在切磋和悟剑两个环节，都明显不如万剑门，但他们丝毫不怕，剑道上，他们或许比不过，但比毅力，他们不会比万剑门差！ “请。” “请。” 俞修与洛青锋，先后做出请的手势。 接着，万剑门等弟子，率先踏入剑意古道。 嗡嗡嗡！ 他们周身顿时响起剑意嗡鸣之声，落在他们身上，落在万剑门特有的刀枪不入的玄色法袍上，但万剑门等人面色不变，闲庭信步般继续朝前走去。 于是东灵宗等人，以俞修为首，亦是紧跟其后，走上剑意古道。 一瞬间，无数剑意突然出现，将他们包裹起来，这些剑意太过强势，东灵宗弟子，皆是第一次走这剑意古道，有人还未反应过来，面色有些微变。 姜悯走在略靠后位置。 也是走上剑意古道。 明明毫无波动的空中，突然生出无数细密剑意，斩于她身上，有种刺痒难耐的感觉，更多剑意则是直钻识海，在识海里肆虐搅动。 “这点剑意，还能接受。” 姜悯略微挑眉，走过刀山火海，修过《神玉庐经》，这点剑意强度，对她而言不算什么。 她脚步不停，继续朝前走去。 越往前走。 越是难走。 走上一刻钟后，东灵宗这边，几名弟子的脚步明显放慢下来，可他们见万剑门弟子仍旧轻松向前，于是咬咬牙，继续跟上，不愿让万剑门看了笑话。 又走上一截路后，有几名东灵宗弟子的身体，明显颤抖起来，难以忍受。 他们真的很想再走几步，然而，识海已隐隐无法承受当前剑意，只得原地停下，盘膝而坐，开始参悟剑意，磨砺神识。 再观万剑门那边，也不是钢铁之躯，许多弟子的脚步亦是放慢，每一步都走得艰难无比。 姜悯倒是还能坚持。 她的目光，落在走在最前方的林观鱼身上，林观鱼走得太快，所有人都只能看到她的背影。 “她既是万剑门数一数二的剑修，又能忍受斩灵根之苦，应该会走得很远。” “现在，先将她当做目标吧。” 姜悯灵眸微转，脚步不停，但双眼只盯着林观鱼的背影看去，有个小目标，会让她更有冲劲一些，何况，她也想试试，自己的毅力，是否能比这位林观鱼更强呢！ 大部队的行走。 仍在继续。 不过，逐渐也有万剑门弟子停下脚步，不再前行，而是原地参悟，而继续行走之人，脸色也是愈发凝重，额间布满细密汗珠，变得艰难起来。 此刻。 东灵宗的俞修等人，只觉每一步都重若千钧，识海里，愈来愈强盛的剑意肆虐，让他们逐渐难以承受。 但他们看到林观鱼和洛青锋，竟然还在朝前走，皆是不甘示弱，咬牙向前，他们这些尚在坚持之人，或多或少都修行过神识道法，不然，识海早就经受不住剑意的消磨，面临崩溃了。 不能比万剑门差！ 俞修等人，皆存着此争胜之心。 另一边，剑意古道入口。 清酉，启云，紫枫三位真人，正看着诸位弟子的表现。 姜悯等人虽走得越来越远，但对于金丹境界的神识而言，他们依旧能清楚看到每人状态。 启云真人看向紫枫真人，询问道：“紫枫，你觉得谁走得更远？” 紫枫真人曾教授过几次剑意课，对这些弟子稍更了解一些，想了想，说道：“俞修吧，他一向能吃苦，表现肯定不会太差，李岱玉与顾素心，二人修习过神识道法，平日在宗门里，表现出的毅力亦是惊人，他们应该也会走得很远。” “还有清鹤，他走的苦修路子，不怕吃苦，也能吃苦。” 此次剑意古道之行，玉清鹤也是参与其中，而紫枫真人对于玉清鹤的苦修之法，略有耳闻。 “那你觉得，那个叫姜悯的弟子呢？”启云真人朝剑意古道微抬下巴，示意道。 听启云真人如此问，紫枫真人略微蹙眉，随即道：“她剑道天赋是不错，可因修为尚浅，神识境界不如筑基弟子，终究不占优势，走这条剑意古道，会更为艰难。” “除非，她修习过神识道法。” 第69章 此道必争 听闻二人讨论，清酉真人心想她曾提醒过姜悯，若走剑意古道，修习神识道法者会有优势，至于姜悯是否能得到神识道法，她便不知了。 只见剑意古道上。 仍在前行之人，越来越少。 万剑门，林观鱼走得最早，一直遥遥领先于他人弟子，洛青锋由于起步晚，慢林观鱼几步，除他二人，还有三名万剑门弟子。 东灵宗这边，只剩四人。 玉清鹤，俞修，姜悯，还有一位叫李岱玉的内门筑基弟子。 玉清鹤从小走的便是苦修之法，时常锤炼肉.身，锤炼识海，故这点剑意对他而言未到极限，他先是走在东灵宗队伍后面，逐渐超越其他弟子，超越俞修，走到东灵宗的第一位。 他的目光，落在前方的林观鱼和洛青锋身上，脸色略微有些发白，但仍旧坚持，想要去赶超他们。 这时，明明俞修的脚步声在他身后越来越远，玉清鹤突然听见，有一道脚步正在朝他逐渐靠近，这道脚步略轻，并不是俞修的脚步声。 沙。 沙。 脚步踩在细碎沙尘上的声音，越来越近。 “嗯？” 玉清鹤费力偏头，余光便看见姜悯的身影，已经超越俞修，正在他身后行走，离他越来越近。 “又是她？！” 玉清鹤微愣，想起悟剑崖下，自己悟剑气象最终没比过姜悯，好胜心腾地一下就起来了，顿时感觉如芒在背，如坐针毡，像是背后有洪水猛兽在追他一般。 不行。 不能让妹妹觉得他比不过此人，他得快点往前走！ 玉清鹤全力运转神识法，抵抗剑意压力，继续朝前走去，可身后的脚步声，如同跗骨之蛆，一直在他身后轻轻响起，根本摆脱不了。 姜悯并不知玉清鹤那奇奇怪怪的好胜之心，也没在意玉清鹤此人，她朝前看去，见林观鱼和洛青锋的脚步仍旧稳重，愈发生出佩服之心。 “剑意压力，越来越大了。” 她明显感觉，比起最开始踏入剑意古道时，愈往前走，剑意愈是强盛，此时她须运转《神玉庐经》，才能抵抗这种压力。 不过，她亦能感觉到，这种剑意对识海的压力并不致命，反而如打磨矿石，淬炼法宝一般，正在将她神识锤炼打磨，变得愈发坚韧凝实。 有《神玉庐经》在，姜悯倒觉得这种压力程度还不够，她还能继续走。 逐渐。 又有人停下脚步。 还在行走之人，只有五个。 林观鱼，洛青锋，玉清鹤，姜悯，俞修。 落在后面之人，只能远望他们背影，看着他们离得越来越远…… “其他人能坚持下来，再正常不过，那个外门弟子是谁呀？” 东灵宗这边。 有靠得近的几名弟子，进行灵力传音，毕竟在剑意压制之下，张口说话太过困难。 “我认得她，她就是这次分给剑法课的名额，具体叫什么名字就不知了。” “剑法课？听说那个名额是谁先凝聚剑芒谁就获得，岂不是她才凝聚剑芒不久，这么快就凝聚剑丝了？嘶……” 几名传音交流的东灵宗弟子，纷纷露出惊讶神色。 他们也算数一数二的剑修弟子，是别人仰慕的天才之辈，才有资格获得这次论剑机会，但，他们从剑芒到剑丝，皆是经历了不少时日，远远达不到姜悯这等速度。 “佩服。” “我也佩服。” “无论如何，她都为我东灵宗争了口气啊！看来，又有一名剑道天才即将出世，待此事结束，定要好好结交此人才行。” 在诸位弟子的钦佩神色之中，五人越走越远。 逐渐。 林观鱼和洛青锋的脚步，终是慢了下来。 玉清鹤也是隐隐感到吃力，可看到前面二人还在行走，听到身后脚步越来越近，他咬紧牙关，抬起重若千钧的脚步，艰难踏出去。 他的艰难动作，落在距离他只有几步远的姜悯眼里，姜悯猜测他已到达极限，可不知为何，这里并不是她的极限，难道那《神玉庐经》真的是什么极为强大道法，让她偶然侥幸获得？ 但她突然，停下脚步。 “我，还要继续往前走吗？” 姜悯骤然反应过来，若将这位玉清鹤超越，意味着她将再次大出风头，若此时停下脚步，便只是第二，不会最是显眼，毕竟从古至今，没有人会在乎第二，只会在乎第一人。 藏拙？ 还是继续？ 这并非她首次面对这个问题，早在青云会，在论剑名额之争时，她便面对过，但她最终，皆是选择争取机会。 以后，这样的选择会越来越多。 她必须想清楚。 于是在所有关注之人眼里，姜悯似是走不动了，终于停下脚步。 “能走到这一步，已经不容易了，她应是修习过极为玄妙的神识道法，才能超越其他弟子，仅次于清鹤，就连俞修，都再难坚持下去。” 紫枫真人负手而立，遥望姜悯等人的背影。 启云真人却摇摇头，道：“紫枫，你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 “她是五灵根，修习《通灵功》，而《通灵功》本就是性命双修之法，故她神识远超同境，再正常不过。” 闻言，紫枫真人微微蹙眉，不解道：“你倒是提醒我了！这也是我一直疑惑之事，为何宗门里的基础功法，只有《通灵功》最强，其他基础功法，远远不及此。” 据《东灵宗志》等志书记载，其实千年以前，东灵宗里，五灵根的地位还没有如今这般低微，而是与四灵根、三灵根一起修行。 可在宗门付出大量修炼资源的情况下，修为有成的五灵根者，仍旧凤毛麟角，即便将其培养至炼气十二层，却有太多弟子陨落在筑基的五行天劫之中，令宗门的辛苦培养付诸东流。 最终。 东灵宗只得放弃培养五灵根，将其置于杂役地位，任其自由修行，但也不是完全不管，不仅设置三年一次的青云会，还有三十岁前达到炼气四层便能成为外门弟子的规定，届时，再按弟子规格培养。 面对紫枫真人的疑问，启云真人自然不知答案，只是随意猜测道：“听说《通灵功》历史久远，乃东灵祖师亲自传下，也许上古之际，五灵根反而是最强的灵根吧。” 剑意古道上。 姜悯并不知几位真人正在讨论她。 她正在抉择。 这个抉择明明不难，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无论怎样选择，都不是大错。 但又很难。 因为没有人告诉她，到底怎样选才是合适的，没有人告诉她，选择之后，会得到什么，失去什么。 作为一个无权无势的穷小子，一个颇为“废物”的五灵根者，姜悯一路走来，都想着尽力隐藏自己，做个不起眼的透明人，默默修行，减少麻烦。 但每一次，当她想去争取机缘之时，却又被当做软柿子，谁都想欺负一把！ 东灵宗，晋云国第一大宗，一个有着几千年历史的古老仙宗，门内关系早已盘根错节，复杂无比，与各大修仙世家亦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即便东灵宗也会去各地寻找普通凡人之中的身怀灵根者，吸收新鲜血液，但有背景之人终究存在。 不仅是她，但凡无权无势又没有极好天赋的弟子，要么低调行事，不惹事，不冒险，要么靠自己努力，遍体鳞伤，去拼出一条路来。 两条路都没有错。 她该怎么选？ “若我放弃前进，甚至退去俞修师叔之后，以后仍会安稳清净，少得许多纷争和麻烦，让我安心修行变强，但神识上的磨砺会变得有限，浪费一次珍贵机缘，只有再次出去历练，去碰运气，才有这种机会。” “如果继续走，风险比藏拙大，比外出历练小，能磨砺神识，或许也能得到前辈赏识，更快地往上爬，虽然这种赏识，也许只是利益交换，但我，应该能拿得出让人满意的利益……” 姜悯嘴唇微抿，额间隐隐冒出汗水，不是因为剑意压力，而是因为心障。 但她灵眸闪动片刻。 随即，目光如炬，熠熠生辉。 “无论怎样抉择，都没有错，没有长辈指点，只有自己去闯一闯，才知道选得对还是不对。” 她深吸一口气，看向走在前方的三人，听到俞修的脚步愈发靠近，露出一抹释然的坚定神色。 “我修一颗无畏心，此道，必争。” 在许多人惊异的目光里，姜悯再次抬脚，朝前踏出一步。 “她还能往前走！” 紫枫真人等人，着实有些意外了。 万剑门等弟子，则是倍感诧异，没想到东灵宗还有如此坚毅之人，真是小瞧他们了，不过，即便他们再能坚持，还能坚持得过林观鱼和洛青锋？这两位，可都是狠人啊。 “这位师侄。” 姜悯正欲继续前行，耳边，突然响起俞修的灵力传音。 “俞师叔。” 姜悯浑身都处于剑意压力之下，转身回头很是困难，只能亦是传音回道。 俞修已经坚持不住，见这位年轻的外门弟子仍在往前走，他却从未听说过此人，自觉极为羞愧，问道：“敢问师侄姓名？” 姜悯礼貌回道：“俞师叔客气了，弟子姜悯。” “姜师侄。” 俞修语气有些疲惫，说明他连传音都难以维持，但他语气又极为认真，说道：“我已走不动了，无法超越林观鱼等人。” 他冒着极大压力，费尽全力抬起双臂，抱拳道：“若尚有余力，还请姜师侄，为我等争光。” “俞修，在此拜谢。” 第70章 古道禁地 姜悯微怔。 说起来，听说俞修此人，也算是坚毅励志之人。 他外门出身，天赋平庸，一直是籍籍无名之辈，筑基时，亦是平平无奇，没有出彩之处，故没有内门前辈收他为徒，他只得留在外门，一边做个武法殿的杂职执事，一边跟着剑意课学习剑道。 然而筑基之后，他似才开窍一般，在平庸许久的剑道上接连突破境界，十年时间，从剑气层面，一举跃至剑意境界之中的佼佼者，成为如今大家口中的天才之辈。 这一切，都是靠他自己，去闯出一片天地。 他的剑意。 有一种独特的坚毅与锐意。 武法殿的许多前辈，都对他的剑道成就赞不绝口。 此时，俞修的诚挚托付，让姜悯对这位师叔多了忠厚的印象。 别人待她诚挚殷切，她也不能失礼，于是她顶着剑意压力，微微侧身，亦是拱手道：“俞师叔，弟子尽力而为。” 得到姜悯回应，俞修神色一松，压在肩膀之上的无形重担终于减轻了一些，原地盘坐，选择在此地接受剑意磨炼。 姜悯继续往前走。 还剩四人，如同较劲一般，谁也不愿停歇，又缓慢走出一截路。 其中，林观鱼的脚步依旧稳定，难以想象她有多强大的神识与惊人毅力。 姜悯的脚步也很稳，她还能继续走。 “这许是《神玉庐经》的作用，没想到这偶然所得的道法，如此高深玄妙。” 她身处外门弟子，所知有限，并不知《通灵功》与其他基础功法的差距，不知《通灵功》也给她带来不少增益。 不过，这偶然所得的《神玉庐经》，亦是高深玄妙，愈发强盛的剑意在她的识海肆虐，意图破碎识海，但有十二道神窍光点熠熠生辉，互相呼应，构筑一道坚韧无比的神识玉庐，与剑意相抗衡。 当然。 光有神识道法也没用。 剑意对神识的打磨，是实打实的，时刻都似有千万道锋利小刀在切割识海，这些上古遗留的剑意，本就是杀人剑意，即便失去致命威力，也会是一种极为痛苦的体验。 故坚持者，不仅得有强大神识，还得有强大毅力。 接着。 洛青锋停下脚步。 他看向林观鱼的挺拔背影，眉峰紧促，颇有些挣扎，随即微叹一口气，原地盘膝坐下，开始修行。 紧接着是玉清鹤。 他已到极限，无论是神识上，还是精神上，再往前走便会有性命之忧，只得止步于此。 玉清鹤看着林观鱼继续前行的身影，露出一丝颓丧神色，此时他不得不佩服，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还有比他更能吃苦的人。 “等我再修炼几年，定能继续前行，超越她！” 玉清鹤安慰自己，他年龄尚小，多修炼几年，便不会比林观鱼差。 反正他已经超过洛青锋了，不亏。 玉清鹤原地坐下，正欲借此机会修习神识道法，只听身后，熟悉的脚步声再次传来，愈来愈近。 他费力偏头，以余光再次看见姜悯的身影，正以沉稳的脚步，向他所在的位置走来，看起来还未到极限。 “？！” 在玉清鹤难以置信的神色之中，姜悯很快赶上来，并越过他，目不斜视朝前走去。 不是…… 她甚至都没有在乎超过了他么？ “你……” 玉清鹤忍不住给姜悯传音。 “嗯？” 姜悯脚步微顿，看向玉清鹤，有些不解为何这位会叫住她，她记得他姓玉，名为玉清鹤，于是唤道：“玉师叔？” 玉清鹤喊住姜悯后就后悔了，他又不是输不起，连忙话锋一转，临时改了态度，努力让语气变得寡淡平静，有些生硬道： “你很厉害，佩服。” 姜悯没想到玉清鹤叫住她只说这个，总感觉他似乎原意不是如此，不过既然玉清鹤这般说了，她秉持礼尚往来，以传音认真回道：“弟子惭愧，师叔也很厉害。” 没想到姜悯会夸回来。 玉清鹤微怔，耳朵顿时竟有些泛红，被鬓发挡住这才看不出来。 见玉清鹤没吭声，姜悯顿感怪异，但却想了想，这位来历不小，若抱以最坏打算，万一自己超过了他，被他嫉恨上了怎么办？ 于是灵眸微转，好话张口就来：“弟子修为弱小，承受的剑意也弱，这才侥幸走到这里，各位师叔承受的压力与痛苦远远超过我，才是弟子敬佩的对象。” 玉清鹤其实明白她在谦虚，但接连受到夸奖，耳根更是泛红，羞涩半晌，才抑制住心里的那一丝雀跃，端着一脸严肃认真的神色，一本正经说道：“你能走到这里，便是你实力所在，毅力所在。” “我辈剑修，向是敬佩大毅力者。” “师叔谬赞。”姜悯连忙谦虚。 等了一会儿，听他没再传音，姜悯朝他拱手，继续前行。 如今。 剑意古道上，只剩她和林观鱼还在行走。 林观鱼很特殊，她常年忍受灵根残缺的极致痛苦，故修习过不少神识道法，服食过提升神识的天材地宝，这点剑意对她而言，其实不算什么。 她一直朝前走，眼里只有前方，这里她已来过许多次，若是平时，这条剑意古道上其实会有很多弟子在行走，这些弟子会以钦佩的目光目送她离去，前往更远的地方，只是近日需要招待东灵宗弟子，清了场，剑意古道上才清净许多。 没有人跟上来么？ 林观鱼尚有余力回头，发现竟还有一人在走路，是来自东灵宗的一个小姑娘，她在宴会上没有注意到她，在悟剑崖下，则是由于沉浸于自我悟剑，也没有注意姜悯的动静，故只看得出此人的炼气境界，却不知具体姓名。 “还能坚持吗？” 林观鱼传音问她。 姜悯正认真走着，闻言微讶，没想到林观鱼会主动与她说话，传音回道：“可以。” “再走一会儿，很快就到了。”林观鱼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 “到哪儿？” “我们能走到的极限位置。” 林观鱼说完，继续朝前走去。 她说得模糊，并未解释清楚，故姜悯心中有些疑惑，极限位置？那是什么地方？ 姜悯的目光，落在林观鱼挺直的脊背之上，心想：“这位林观鱼，似乎并不是孤傲之人……” 若是孤傲之人，又怎会回头，怎会去和一名炼气弟子主动交谈呢。 剑意古道入口。 紫枫真人感叹道：“没想到，是她坚持到了最后。” 虽说修为越弱，承受剑意越弱，但修为越弱，识海按理来说也会更弱，所以，最终考验这些弟子的，除了额外的神识手段，便是耐力与毅力了。 启云真人是越看越满意，淡淡一笑，说道：“这孩子心性不错，剑意越强，不是说神识越强就能坚持，消磨神识的那种灵魂层面的痛苦，也需要承受住，很多弟子不是承受不了剑意压力，而是那种剑意在识海肆虐的痛楚，已足够折磨人，让人精神崩溃。” “这个孩子，真是不错啊。” 紫枫真人瞥了他一眼，诧异道：“怎么？你不是不想收徒吗？不想赌一个五灵根，现在这个语气，听起来像是改主意了？” 启云真人的语气，多了几分认真，说道：“以她这种心性与耐力，说不定能渡过五行劫呢？若她成功渡劫，我是真想收她为徒了。” 外门弟子若是成功筑基，不一定就能进内门。 如果有内门前辈愿意收其为徒，才能成为内门弟子，没有，就只能留在外门，做管事、执事或者挂些闲职，例如俞修。 姜悯若是筑基，也会面临找师父这个问题。 五灵根，许多人的确不敢收为徒弟，即便筑基的五行劫这个坎过了，那后面结丹的阴阳劫呢？结婴的心魔劫呢？真不知是受了诅咒还是什么原因，五灵根后面的劫难，一个比一个难，一旦失败，便是生死道消！其他灵根晋升，则并不需要渡什么劫，实在怪哉。 启云真人不同。 他是剑修，看重的更多是姜悯的剑道天赋与心性。 就冲着姜悯这次的古战场表现，他便对这名弟子喜爱得紧，只要她能突破五行劫，他就是赌她的未来，也想收这个徒弟了！ 姜悯并不知。 已有金丹真人满意她的表现。 她一直跟随着林观鱼的脚步，往前走，逐渐也感觉有些难以承受，识海里好似有无数细针在扎，有无数小刀在割，密密绵绵的痛楚从识海里传开，散遍全身，痛得连灵魂都要蜷缩。 但这些痛苦，姜悯早在走刀山火海和炼雷火熔炉之时，已经受过，现在反而有种麻木感，逐渐能忍受这样的痛苦。 识海里，剑意肆虐。 《神玉庐经》全力运转，十二道神窍光点光辉流转，将识海稳固下来，神识在剑意打磨与道法流转之间，不断变得凝实强大，这种凝实与强大后的神识境界，又能逐渐抵御剑意的消磨，让姜悯在前进中变得强大，在强大之中继续前行。 突然，林观鱼停下脚步。 姜悯慢她几步，跟上她后，亦是停下。 她的目光落在前方，终于明白，为何林观鱼说，会有一个行走的极限位置。 只见一丈之外的古道中央，一块不知是什么材质的灰白石碑矗立，刻有红墨渲染的八个大字。 古道禁地，弟子止步。 第71章 上古战意 只见石碑之后的山道，看似并无任何异常。 不过。 竟有几位身着万剑门金丹真人服饰的修士，在石碑之后的山道闭目修行，也不知是镇守禁地，还是在这里修炼。 很明显，须止步于此了。 “前面是禁地，就在这里修行吧。” 林观鱼看似仍有余力，见姜悯离得近，不是灵力传音，而是直接开口说话。 姜悯却须以全部心神抵御剑意压力与痛楚，只得灵力传音，回道：“好，林前辈。” 她与林观鱼不同宗门，林观鱼又高她一辈，喊前辈倒也合适。 姜悯略松一口气。 这里刚刚好，即将到她能接受的极限，若前方还有路，她还真不一定能继续走下去。 她在原地盘膝而坐。 脑海里，再次浮现《神玉庐经》的经文。 她原以为这侥幸所得的神识道法，只是大路货色，没想到一路走来能让她坚持到这里，甚至超越俞修和玉清鹤，说明这门道法，比她预料的还要高深与玄妙，也不知从哪里传承而来，最终被她得到。 这种传承逸散或流亡的情况，其实也很常见，无论是一个宗门或家族的兴盛与覆灭，还是近千年来几场较大的战乱与浩劫，都有许多传承在浩劫之中损毁、残缺，甚至消失殆尽，也许姜悯得到的这门道法，就是以前某个家族、宗门，或者流派所传，只是后面由于种种原因，遗失流亡了罢了。 她既得到。 也算她的意外好运了。 “这门《神玉庐经》共有三层。” “第一层，名为十二神曜，连接识海之中的十二道神窍，构筑出神识玉庐的初步轮廓。” “第二层，名为庐中天地，之前时间有限，便未参悟，再加神识境界亦是不够修行，不过现在，我的神识在剑意磨砺之下愈发强大，倒是可以试试第二层。” 姜悯打定主意，准备在此地修炼第二层。 脑海里浮现《神玉庐经》经文，关于构筑庐中天地的道法。 “浮光混沌阴阳判，虚无乍现庐中天。 神窍煌煌三千转，推衍银霄三千遍。 天得日月星宿海，地得山海风云卷。 桀桀光华通明现，上穷碧落下黄泉。 碧落上指北斗天，璇玑玉衡相勾连。 黄泉下至九幽台，隐魄伏阴幽渊陷。 太虚光华气象千，万象千色皆可辨。 开化天地无量功，境界既成庐复见……” 随着道法推衍，姜悯的神识在剑意打磨之下不断增长，愈发强大的神识，复又在识海之中，形成日月天地气象。 庐中有天地，天地一玉庐！ 剑意与道法的双重修行之中，姜悯的神识，以惊人的速度变得强大厚重，已远超这个境界应有的程度…… 修行不知岁月。 姜悯沉浸在玄妙经文之中，按照经文所指，连接神窍，运转道法，推衍日月天地，山海万象。 逐渐，她的识海之中，隐隐呈现出天地气象，有阴阳升降，星曜参天，风云拂卷，漫漫黄泉……不过，由于她境界尚且弱小，这些气象只开化出雏形来，似幻象又非幻象，远远未到经文所说那般高深强大。 姜悯心知，虽有剑意古道的机缘，但她以炼气境界修炼第二层，仍旧有些勉强，这第二层的道法，估计只有等到她筑基之时，方可大成。 不过，仅仅是初具小成。 姜悯如今的神识，再次增进几分，便是比常人那炼气圆满时的神识都强上不少。 神识强大，妙处极多，不仅更为容易参悟道法，晋升境界，施展法术，还能在御物与抵抗神识攻击时多出不少优势，若能修得神识法术，亦是一种威力强大的手段。 姜悯收功，缓缓睁眼。 视线，下意识落在前方的石碑与石碑之后的黄沙古道。 不知是否因神识境界提升。 姜悯再次看向前方古道，竟觉得隐隐有些危险与不安，好像前方有极为恐怖血腥的东西，光是她目光看去，都心生烦躁之意，接着，连双目都变得赤红起来…… “切勿直视禁地。” 一道声音落在她耳边，如同惊雷炸响，让她瞬间清醒，移开目光，看向林观鱼，心底那莫名烦躁不安，甚至想要嗜血杀戮的躁意，这才缓缓熄灭。 “这……” 姜悯心中惊疑不定，随即拱手，诚挚感激道：“多谢林前辈提醒。” 若不是林观鱼及时出声，她或许真的会陷入那种邪躁状态，难以自拔，甚至酿成大祸。 林观鱼盘膝而坐，未在修炼状态，淡淡看向她，语气毫无波澜地解释道：“你的神识境界应是提高了，才会看到一些东西，切勿再看，前面的东西，以你境界，看了会发疯。” “那里面……有什么？”姜悯好奇问道。 “万剑门的秘密。” 好吧。 姜悯也没想过得知答案，毕竟刚才她的状态太过离奇，也未曾听说剑意古道会有这种地方，况且，这种邪门之地，放在哪个宗门，怕都不想为外人所知，说不定连林观鱼也不知道，若弟子都能知情，其实也隐瞒不了。 既然这个话题不适合，姜悯便从容转为其他话题，好奇问道：“林前辈，你没修行吗？” “对我而言，这里的剑意没有太大帮助，我只是来陪你们走一遍。” 林观鱼实话实话，没有隐瞒，随即平静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虽是一副清疏冷傲模样，恰如寒天里的冷梅，冰雪林中着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但并未给姜悯带来一种不可接近的疏远感，于是姜悯也多了一丝亲和语气，认真答道：“晚辈姜悯，怜悯的悯。” “姜悯？好名字。” 林观鱼眉眼微动，似是暖阳化冰雪般，流露一瞬笑意，却转瞬即逝，只如幻觉一般。 “有想过取什么道号吗？” 林观鱼继续问道，似是有些自来熟，巧了，姜悯她也是自来熟的性子，感到这种对话很是舒服。 “啊？那太遥远了，我现在只想好好修炼，也许到我筑基时，自然便想好了。” “还要继续修炼吗？” “不了。” “那我们便回去吧。”林观鱼起身，拂去玄袍上的沙尘，看向她，“若你早日筑基，也许，我们会在九宗论道时再次碰面。” 九宗论道？ 姜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情。 顾名思义，乃九宗之间的论道之会，难道只有筑基以上才能参与？ 她正准备问问这件事，却是突然间，地面剧烈颤动起来，掀起黄沙滚滚。 轰隆隆！ 剑意古道前方，骤然传出响彻云霄的轰鸣之声。 姜悯面色微变，下意识看向林观鱼，却见她也是看向剑意古道前方，露出一抹凝重神色，立刻提醒道：“快走！” 来不及了。 前方禁地之中，骤然剑意大作，如同咆哮的巨龙冲出禁地，将离禁地最近的林观鱼与姜悯卷入。 姜悯被卷入剑意洪流，耳边顿时响起杀伐之声，意识一晃，好似进入幻象之中，眼前变幻光景。 只见。 漫天都是强大修士，贯穿天地的千万道剑影，与无数毁天灭地的法术相撞，发出震彻云霄的轰鸣，连空气都扭曲变形。 一道道身影从空中坠落，或是化作尘埃，不甘，愤怒，嗜血，凶残的情绪，弥漫整片天地…… 禁地里，几名金丹真人对此却见怪不怪，然而看向禁地外，连忙惊呼：“不好！又有弟子卷入上古战意。” “别说她俩了，外面还有那么多东灵宗的弟子在呢，没事，老祖会出手。”另有金丹真人面色不改，并不慌张。 地面的颤动愈发剧烈。 剑意古道上，东灵宗的诸位弟子也是纷纷一惊，从修炼状态退出，不知发生了何事。 剑意古道入口，清酉真人皱眉问：“文玉道友，这是——” 她一边询问，一边，目光看向启云真人与紫枫真人，两人会意，正准备去解救诸名弟子。 突然。 一道遍布剑意古道的伟力席卷开来，将所有人包裹其中。 在清酉等人面色微变之际，将留在剑意古道的所有人，瞬间送出古战场。 哗！ 藏剑谷入口。 空气一阵波动，突然出现无数道身影。 这些身影里，有东灵宗的人，也有万剑门的人，甚至连待在剑意古道禁地里的金丹真人，都被送了出来。 被送出来的一瞬间，姜悯才脱离古战场幻象，脱离幻象的一瞬间，她似是见到，铺天盖地的剑影，从剑意古道遥远的尽头爆发开来…… “那是上古战场残留的影像？” 姜悯此时，心中全是疑惑。 却突然听见人群之中林观鱼，传音给她：“若有人问起你看到了什么，你说什么都没看到，只是差些昏迷。” “好。” 姜悯虽不知原因，但感觉这种提醒并没有错，说不定这就是林观鱼所说，万剑门的秘密所在…… “实在抱歉，实在抱歉。” 众人站稳脚步后。 文玉真人连忙走出，朝东灵宗等人抱拳致歉。 “古战场毕竟只是洞天碎片，又是古时战场之地，难免不稳定，这种事情偶尔便会发生，没想到，会让东灵宗的道友们遇见。” “诸位都没事吧？方才，是镇守在古战场的长山师祖，出手将诸位送出，若不及时离开，后面还有更为强大的剑影肆虐，金丹之下，几乎无法存活。” 清酉与启云、紫枫交换神色，长山师祖？那可是万剑门的化神老祖，竟然也在古战场里镇守么？ 文玉真人先是诚恳致歉，随即，看向人群里的姜悯，和善问道：“你离禁地最近，没有受伤吧？” 姜悯想到林观鱼的提醒，没有露出任何多余神色，连忙拱手道：“多谢真人关心，弟子没有受伤。” 文玉真人见姜悯并未露出任何异样神色，也未再询问她其他事情，看向清酉真人等人，认真道：“出现这种事情，吾等实在愧疚，幸好一个月的时间也快结束，便请允许吾等，再次款待各位，以表吾等歉意。” 第72章 没有退路 再次设宴，仍旧在落英谷。 谷内。 时令繁花盛开，姹紫嫣红，落英缤纷。 这次，姜悯被特地安排于炼气弟子那排的第一位，离几位金丹真人最近的位置，和刚来之时的籍籍无名，天差地别。 觥筹交错之际，许多弟子向她敬酒，攀谈结交，即便得知她五灵根之资，亦没有丝毫看轻，他们皆是剑修，修武道，比剑法，谁剑道修为最强，剑道天赋最好，那就最是佩服谁！ 与姜悯想象之中的应酬不同，这些弟子不说场面话，也不说敬酒词，没有什么弯弯绕绕，碰面就是喝，直爽率真。 当然，随着大家喝大，场面也是愈发滑稽…… 例如一名万剑门弟子，喝着喝着，突然张口，伴随灵光一闪，祭出一口本命法剑。 以为他想打架呢，他却眼神微醺，拉着对面的东灵宗弟子，炫耀他的宝贝：“你可知，我这口本命宝剑，乃用千年蛟骨为体，以丹田炉火炼制多年，掺杂龙虎金，仙灵砂，紫金水，玄真阳金，离火髓……这可是我所有身家性命，当你是兄弟，才给你瞧上一瞧！” 他说着。 轻抚手中宝剑，像是在温柔抚摸恋人一般。 “妖骨炼剑？” 那被拉住的东灵宗弟子，却皱了皱眉，张口祭出自己本命法剑，一柄流转赤色光辉的宝剑，说道：“妖骨炼剑，起点高，晋升却难，后面如何提升？还得我这口宝剑，以丙火阳铁为基础，掺杂数十种至阳至刚材料，可破万法，驱万邪！以后再是精进，也很容易。” “你们东灵宗，怎知我万剑门的炼剑之法高深玄妙？无论什么妖骨，都能令其精进，倒是丙火阳铁，这种材料好是好，但放在万剑门弟子里，用其炼制材料的弟子一抓一大把，哪有什么特殊可言？” “嚯！你这是看不起我的剑？”东灵宗弟子微怒，“有本事我们打一架。” “好啊，打就打，我正手痒呢。” 两人剑拔弩张之际，一道令人色变的力量降临，将二人强行拉开。 是文玉真人在出手。 被强行劝架，万剑门弟子稍敛神色，持剑拱手，认真请求道：“真人，弟子想与这位道友切磋一番，希望真人同意。” 东灵宗弟子亦不退让，请求道：“我也正有此意，还望真人成全。” “这……” 文玉真人颇有些苦恼，看向清酉几人。 清酉与启云、紫枫交换目光后，便道：“文玉道友，便随他们去吧，不知贵宗可有适合切磋之地？” 几位真人都很清楚，这些孩子一直被万剑门压着一头，肯定憋坏了，就让他们自个儿打去，消消火。 文玉真人点头，温和道：“有，吾这便令人带他们去论剑谷。” 没想到，听见可以打架，宴席上，许多弟子唰唰唰站起来。 “我也想去！” “弟子也想。” 看着众人跃跃欲试的神色，清酉真人并不意外，勾起一抹笑意，转头对紫枫真人说道：“紫枫师弟，只好劳烦你随这些弟子跑一趟了，免得他们出事。” 紫枫真人亦是笑笑，说道：“没问题，师姐请放心，我会关照好他们。” 于是，乌泱泱一群人都去了论剑谷，紫枫真人亦是前往，免得这些弟子切磋时出现差错。 宴会上的人数，顿时少了一半。 姜悯没有那般年少气盛，只觉这些同门都有些可爱，她看得出，大家都只是激起血性，想在离开之前和万剑门的人好好比上一比，自然输得起，但更想试试能不能赢。 她夹起灵肴，吃上两口，便见玉清鹤牵着玉清秋，朝她走来，带着酒。 玉清秋捧着的不是酒，只是一杯果汁，但她一张小脸满是认真，稚声说道：“姐姐，我敬你！你好厉害，我也想成为姐姐一样的人。” 姜悯端起酒杯与她相碰，见小丫头很是讨喜，语气放缓，笑着问道：“你也想做一个剑修吗？” “嗯嗯！剑修可强啦，我要做一个很厉害、很厉害的人，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这样，就能保护每个人啦。” 玉清秋一边说着，一边双手比划出大大的圆，双目满是亮晶晶的。 站在一旁的玉清鹤，溺爱地揉了揉小妹的头发，随即端起酒杯，正准备开口，却反应过来玉清秋喊了姐姐，他喊什么？辈分不就完全乱了么？ 但他又无法过心里的那道坎，去称呼一个比他处处厉害的人为师侄，干脆避开称呼，问道：“你……最终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姜悯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神色多出几分认真，说道：“很难坚持，但我没有退路。” “比起生死之际身不由己的痛苦，我宁愿在这种时候多吃苦头，这样想着，再艰难的苦痛，也能继续逼自己一把。” 她从不怕吃苦，只怕身不由己，怕万般遗憾，怕明明可以改变，却没有能力去改……只要能变强，受些苦又如何？ 离外门试炼愈发近了。 只剩不到一年。 短短几个月时间，若说闭关吞噬妖丹就能筑基，那肯定是异想天开，她迟早要面对试炼。 而那外门试炼，虽有金丹修士护法，但监督弟子试炼的都是内门弟子，万一那江紫衣趁机想对付她，或是拜托其他人对付她，她拿什么跟筑基弟子对抗？只有尽力提升自己每一分实力，不仅是面对外门试炼，面对其他危机时，都能多几分机会活下来。 闻言。 玉清鹤微愣，随即正色。 原来还是他不够坚定，不够吃苦，其实以他的神识境界，再走上一步，也是可以的…… 剑道，就是要一往无前！ 他输的心服口服。 玉清鹤呼出一口气，端起酒杯，语气极是认真：“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在毅力上，我得向你学习。” 姜悯露出惭愧神色，与玉清鹤碰杯，却见他主动将杯沿下移，居于低位，她略微一惊，同样沉腕放低酒杯，但玉清鹤已不给她谦让机会，仰头，将杯中酒饮尽。 宴会进行到一半，跑去打架的人愈来愈多，连玉清鹤都去论剑谷凑了热闹。 姜悯一人无聊，又想找人说说话，见林观鱼坐在对面独自饮酒，便提着酒去找她。 “林前辈，我来陪你喝酒可好？” 第73章 地下黑市 “为何找我？” 林观鱼放下酒杯，却又拿起酒壶，继续为自己续上一杯，似是贪恋这杯中之物。 “两人喝多热闹呀。” 姜悯在林观鱼对面坐下，给自己倒上一杯，捧着酒杯敬向她，一双明眸熠熠生辉，洋溢热切笑意，“我还得好好谢谢前辈关照呢。” 看向敬到面前的酒杯，林观鱼低垂着疏冷眸子，微不可闻地笑了一声，随即拿起杯子，与姜悯的酒杯相碰。 叮！ 杯盏相激，声音清脆。 “无妨，那不算什么关照。” 林观鱼说完，略微启唇，似是还想说什么，但咽了下去，随即喝下杯中酒，转变话题道：“这酒不错，是用百花谷最好的几种灵谷与醉仙泉的泉水酿成，名为甘露醉，门内只会在招待贵客时，将此酒拿出。” 杯酒下肚，她眉眼间的冰冷之意，似是融化些许，接着看向姜悯，不疾不徐问道：“你这么年轻，便学会喝酒了？” 姜悯弯眼笑笑，说道：“不常喝，我对那种晕乎乎的醉态，没有安全感，不过此时兴致所致，便能喝上一些。” 她见林观鱼不是耽于客套场面之人，于是这种似真似假的真心话，反而让人觉得真切。 闻言。 林观鱼眼底划过一丝诧异神色。 她看着姜悯，见姜悯即便喝了许多，神态尚且清明，即便在这种环境下也依旧警惕…… 她自嘲笑了一下，随即放下酒杯，说道：“这样也好，你这样才是对的，我也不喝了，我们就这样聊聊天。” “昂？” 见姜悯露出惊讶神色，林观鱼解释道：“我亦不是贪杯之人，酒这东西，我也不爱喝。” 姜悯心中不解，明明瞧见，她方才一直在自顾自喝酒，怎是不爱喝的样子，难道…… “难道是缓解斩灵根之痛？” 姜悯隐隐猜测。 林观鱼虽未说明原因，但这种猜想，倒是说得通了。 于是姜悯圆滑将话题撤开，不再提酒和林观鱼之事，而林观鱼，其实方才听见姜悯是五灵根之事，但也并未提及这件事，聊到其他地方去。 两人闲散聊着，竟也聊得热闹，聊天聊地，聊古聊今，若是旁人听着，也觉得有趣，当事人更是津津有味。 然而世间筵席，终有散场之际。 宴会在推杯换盏之中结束，姜悯等人，踏上回程之路。 临行前，林观鱼留下这样的话。 “将体魄提升起来，筑基五行劫便不难渡，希望能在九宗论道时，再次见到你。” …… 一个月后。 东灵宗，桃花坡。 姜悯开启小院禁制，推开栅栏，回到熟悉的地方。 小草从她怀里跳出，直往灵田里钻，吐纳新鲜灵气，姜悯在万剑门论剑之时，它一直待在姜悯为它准备的妖兽芥子袋里，都快憋坏了。 “此行收获颇丰，算是不虚此行。” 姜悯笑眯着眼，走入小院之中。 万剑门之行，开阔了眼界，领悟了剑丝境界，修行《神玉庐经》至第二层，还与万剑门弟子的交流之中，学得许多未曾听过的炼剑方式和习剑技巧……如今，她虽仍是炼气八层，但她已有信心，去面对筑基以下的修士。 回到宗门后，武法殿又对走在剑意古道的前十之人进行嘉奖，她得了一块有些值钱的炼宝材料，也算额外收获。 贺良师叔知道她的表现，很是高兴，希望她继续回去上课，不要废了练武根基，但姜悯歉意婉拒，还有一年不到，便是外门试炼，她得闭关了。 “筑基怕是有些难度。” “先看，能修炼到哪一步吧。” 姜悯走进地下静室，又开始无休止的闭关修行。 …… 两月后。 静室。 姜悯睁眼，逐渐平复气息。 “炼气九层，还差临门一脚啊。” 她轻轻叹了口气，却是不得不停止修炼。 因为。 二阶妖丹彻底用完了。 随着境界提升，每一层境界须积累的灵力，愈来愈多，然而，姜悯以为手中剩下的二阶妖丹，可以支撑她修炼到炼气九层，没想到，连炼气八层的庚金灵力，都无法积攒圆满。 所需灵力之量，着实恐怖。 “培养我这境界所用的灵气，怕是能堆出好几个筑基来吧！” 姜悯咂舌，愈发明白，每个宗门为何都不会优先培养五灵根，二阶妖丹所含妖力何其恐怖，经由桃枝转化为灵气，更是磅礴无比，即便如此，也填不满她的气海…… 眼下，一阶巅峰妖丹所起的作用，都微乎其微，更别说单纯吐纳这桃花坡的微薄灵气了。 姜悯灵眸滴溜溜转动，思忖道：“看来，必须得再搞点二阶妖丹才行。” 她早有用完二阶妖丹的心里准备，于是早早打听过，何处有隐秘又安全的渠道，得知，宗门附近杨梅镇，有一处地下黑市，可以进行以物易物的交易，且黑市主人有手段维持秩序，让所有人隐藏身份，不会泄露真实来历。 至今，尚未听说谁在那里出事过。 “先去试探看看，若是没有问题，便用手中材料，与人换些二阶妖丹。” 二阶妖丹，也不是什么稀奇之货，对于筑基修士随手可得，她以寻常等价材料去换，不会惹人眼。 杨梅镇。 此地依山傍水，离凡尘俗世极为偏远，但商贸繁华，乃往来修士歇脚贸易之地，镇上居民多为修士，亦有少许胆大的凡人混口饭吃，或者讨些虚无缥缈的仙缘。 姜悯隐匿行踪，辗转而来。 脚踏杨梅镇的青石小路，穿梭街巷。 一身质地普通的黑色轻装，脸上戴着以前在某处坊市购买的易容法宝，模样变得平凡普通。 行走在人群之中，极不起眼，一晃眼便能忘记模样。 她在一处名为“同福当铺”的典当铺子门口停下脚步，这家当铺看着有些年头，生意不温不火，仅有几名修士在当铺里询问典当价格。 这是地下黑市的入口之一。 姜悯走进同福当铺，便有伙计迎上来，甭管修为如何，毕恭毕敬问道：“这位道友，想要典当什么？” “东西不大不小，但有些少见，我想请温掌柜掌掌眼。”姜悯放低嗓音，与她平日说话完全不同，淡淡的，有些低沉。 伙计听见地下黑市的暗号之一，连弯腰忙做出请的手势，笑得更加热切，殷勤道：“道友里面请，小的这就去请温掌柜。” 第74章 九宫剑阵 “道友既然知晓此地，应该也知道这里的规矩，每次参与，须交五十下品灵石的入场费，入场之后，不得透露个人来历，若有透露，会立即请离。” 一间密室里。 中年儒生模样的温掌柜，正在向姜悯介绍黑市规矩。 姜悯会意，拿出一袋灵石，递给温掌柜，温掌柜双手接过，清点数量后，从乾坤袋里拿出一叠干净整洁的黑袍，双掌托给姜悯。 “这是迷神袍，带有面罩，连金丹修士的神识探测亦可阻断，还请道友换上。” 姜悯穿上迷神袍，接着跟随温掌柜走入一条地道，走上一段距离后，温掌柜朝前方大门做出请的手势，温和道：“黑市自由交易，愿道友如愿以偿。” 姜悯走进大门。 眼前，是一方广阔的地下地窟。 约莫有百名左右黑袍之人，或是摆着小摊，或是穿梭其间，寻找合适的交易对象。 姜悯打量一圈，也学别人，在边上铺了个小摊，摆放各种历练所得的珍贵灵药，妖骨，矿石等东西，在一旁写着“换二阶妖丹”几个字。 对于筑基修士而言，二阶妖丹太过易得，姜悯很快便换得数十枚二阶妖丹，这种行为并不惹人注意，经常有人像她一样，来这里交换妖丹，毕竟妖丹用途广泛，炼丹、炼器、阵法、傀儡……有妖丹需求的修士，太过常见。 姜悯很快将拿出的东西换完，换到充足二阶妖丹，随即收拾小摊，准备随意逛逛，就打道回府。 过程中，倒是换了几株自己需要的灵药和几种炼器材料，其他的，便没姜悯想要的东西了。 “嗯？” 路过一个摊子，姜悯竟见有人摆出一枚暗红色玉牌，散发着阵阵血腥味，上面写着“七星仙坛”几个字。 黑市交易，不论来历，不分正邪，这地窟待着的黑袍人里，或许便有邪修存在。 姜悯看到这枚玉牌，顿时想起之前在五指山脉遇见的邪修，身上也有一个写着“七星”的类似令牌，不过被她扔进岩浆里融毁了。 “难道那个‘七星’，和这个‘七星仙坛’，出自同一个地方？” 姜悯的目光划过那枚玉牌，甚至未曾停留，便移开目光，去看其他东西，无论此人将此物摆出的原因是什么，都与她无关，邪修都是一群视人命如草芥之人，她可没兴趣打交道。 见没什么想要换取的东西。 姜悯谨慎离开此地，快速回归宗门地界，再次闭关。 日月交替。 风雨去来。 姜悯待在地下静室，接连吞噬妖丹，日夜修行，不知疲惫，若是实在累极，倒头席地便睡，睡饱后又继续修炼。 妖力浑厚的二阶妖丹，一个个消耗完毕，化作粉尘，经由桃枝转化为磅礴精纯灵气，按照《通灵功》之法一一炼化，充盈广阔丹田。 炼气九层，辛金灵力。 炼气十层，壬水灵力。 炼气十一层，癸水灵力。 炼气十二层！ 丹田里。 癸水灵力积攒到极致，重新化作一种五行运转，阴阳交替的混元气象，和炼气一层的状态，倒是有些类似。 但比起炼气一层，那种略显混沌粗糙的状态，炼气十二层的气象，显得极为分明：阴阳分明，轮回交替，动而生阳，静而生阴，阴阳交感，化生五行，五行顺布，生生不息…… 玄妙无比。 丹田里，磅礴灵力荡漾，一种充盈之感涌上心头，令姜悯沉醉于这种力量感，比起闭关之前，现在的她，又要强上不少。 她巩固完突破炼气十二层的境界，随即调息收功，走出地下静室，时隔许久，重见天日。 深秋之际。 天蓝如洗。 吱呀—— 姜悯推开尘封已久的房门。 照耀天地的明媚阳光，顿时将她淹没，她深吸一口新鲜灵气，眺望群山云海，有种与世隔绝的恍惚感。 “修行无岁月，已是深秋了啊……离外门试炼，只有一个多月了。” 看来这炼气十二层。 是得暂且缓缓了。 这一步，乃筑道基之关键，不能速成，不能冒进，须沉淀许久方可筑基，尤其，她比旁人多渡一个五行之劫，更要做好万全准备。 “还剩一个月，将雷火万剑诀的第三层学了。” 姜悯思索一瞬，决定好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雷火万剑诀第三层。 名为，九宫雷火剑丝阵。 以九宫之势，以剑丝布阵。 九宫，相传乃上古仙人流传之道，以契大道，以合天地。 此雷火剑阵，便是以雷火剑丝，配八卦之象，列洛书之式，应八门之位，主九星之宫！ “剑阵，涉及阵法之道，尤其这九宫雷火剑丝阵，与九宫八卦之法有关……我对阵法并不了解，得去藏书阁跑一趟。” 姜悯将自己收拾一番，前往藏书阁，学习九宫八卦之道。 神识境界提升后，她自学这些道法愈发轻松，能够极快参悟与推衍道法真意，进而熟悉掌握。 翻阅许多文献后，姜悯很快将剑诀经文理解透彻。 她走出藏书阁，正准备看望流云峰钟渠等人，袖中，外门弟子的玉牌微微发烫，姜悯拿出，只见是一条提示—— 一个月后，外门试炼。 “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只要学会雷火万剑诀第三层，这次外门试炼，若是遇上什么意外，我便能多一分把握。” 姜悯握紧身份玉牌，转身，朝藏书阁后面的小院走去，既然来流云峰了，顺道，也可看望故人…… 一个月后。 桃花坡，姜悯住处的后院。 姜悯持剑指天，左手并指做剑，虚拂星霜剑身，剑身剧烈颤抖，嗡鸣声起。 嗡嗡！ 无数雷火剑丝顿时生出，携带凌厉之势射向八方，以一种变幻莫测之势布散开来，结成九宫雷火剑丝阵。 剑气凌凌，杀意阵阵。 坎一、坤二、震三、巽四、中五、乾六、兑七、艮八、离九，剑丝顺之，乃布九宫。 剑阵之式，则如灵龟洛书之数，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为肩，六八为足。 又有剑诀经文曰： “天有九星镇九宫，剑有九宫应天星。 八卦纵横十五数，八门又逐九宫行。 生死莫测雷火变，又叫阵势换天兵。 剑指何方君莫问，锋芒过处云风轻。” 咻咻咻！ 令人色变的雷火剑丝，纤细灵巧，交织肆虐，形成一大片密不透风的剑阵，而这剑阵并非静止不动，而是变幻莫测，方位不定，叫人即便入阵，也无法推衍生门，只得困入其中，引颈待戮。 姜悯站于剑阵之外。 凝望剑阵片刻，拿出一块龟甲残片。 此龟甲，乃一阶巅峰金甲玄龟所出，是炼制盔甲、盾牌、护心镜等灵器的极好材料，即便炼制之前，筑基以下，也难破除此甲防御。 她挥手，将龟甲抛入剑阵之中。 嗤嗤嗤！ 无数道雷火剑丝斩于其上，瞬间，将坚硬无比的龟甲，割裂成碎片。 见此，姜悯弯唇，露出一丝满意笑意。 万事俱备。 第75章 南荒之岭 东灵宗，三年一次的外门试炼，据说已持续上千年历史，其内容与形式有过许多变动，但大体上，都以试炼弟子为主，希望每位外门弟子拥有独挡一面的能力。 整个庞大宗门，拥有近万名外门弟子，故无法一齐安排试炼，于是，分作十二批，随机抽签分配，分批前往不同地方，进行试炼考核。 每次考核大体都以清理妖兽为内容，可以组队，也可以单干，这等宽松要求之下，无法通过试炼的弟子并不多，通过考核者，便能去藏经阁挑选一次指定范围内的术法，作为奖励。 很大一部分外门弟子，没有额外财力去特意学习藏经阁的术法，故而，都盼着这试炼奖励的机会，学习一门新的本事呢！ 但每次，却又总能有少许弟子，没有达到考核要求……若连续三次考核失败，就会被逐出宗门。 “我在第三批试炼之中，试炼地点在南荒岭。” 姜悯站在公布试炼批次的名单墙下，找了许久，找到自己的名字。 随即。 她视线向上，去看这一批试炼的带队之人。 每一批试炼弟子，有三名金丹压阵，不到关键时刻不会出手，另有十几名内门弟子带队与监督，对于刚入内门的弟子，带领外门弟子进行试炼，亦是他们作为内门弟子的试炼内容。 “三位真人，宝珺真人，虚成真人，端阳真人。” “十六名内门弟子，卞善泉，章熙明，楼宗庵，赵福鹤……江素绫？” 姜悯目光。 落在最后一人的名字之上。 江紫衣，入内门观星峰，素字辈，道号素绫。 作为刚入内门的筑基弟子，她需带领一次外门的试炼，作为内门弟子的入门考核，当然也只需这一次。 见到她的名字，姜悯心下微沉，眯着眼心想：“巧合么？我可不信。” 十二批试炼队伍。 恰巧就分到她所在的这一批？ 无论是否是巧合，姜悯都不会将这件事当做巧合。 试炼途中，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以防万一，我得再准备一番。” 姜悯从拥挤的人群之中离开，乘坐摆渡飞舟出宗门，去往宗门附近的一座坊市。 她换上一身易容，轻车熟路找到处理赃物的二道贩子，卖掉一些从别人身上搜得的看不出来历的灵器，又将身上品阶有些不足的灵器尽数卖掉。 然后用卖得的灵石，从头到脚，配置一套崭新的上品灵器，足以应对许多突发情况。 至于比灵器更厉害的法宝，以她现在的财力，根本买不起，就连购置一套上品灵器，都将她的身家，花费地差不多了。 “灵石，又不够用了。” 姜悯走进一家杂货铺子，心想：“看来外门试炼之后，我又得出来一趟，寻些搞钱的法子。” 她倒想安心闭关筑基，但五行劫极为凶险，她需要为筑基准备一些珍贵的疗伤丹药，以备不时之需，那些丹药，无一不是价格不菲之物，以她现在兜里仅剩的灵石，根本买不起。 她在杂货铺子，购买一些进山用得到的东西，正准备离开，见两名中年修士一胖一瘦，走进杂货铺子，其中的高瘦男子对掌柜说道：“掌柜的，有南荒岭的地图吗？” 南荒岭？ 姜悯正要转身离开，闻言，却是装作继续挑选东西的模样，又在一堆杂货之中挑选起来。 “南荒岭，不就是我这批弟子历练之地么？” 每一批试炼弟子的去处都不一样，她所分去的试炼之地，正是南荒岭。 只见掌柜连忙点头道：“有的有的，道友请稍等。” 掌柜转身，在身后的柜子里翻找片刻，找出一卷兽皮卷轴，随即递给高瘦男修，介绍道：“道友，这便是南荒岭的地图，极为详细，两块下品灵石。” “嗯。” 高瘦男修接过兽皮卷轴，展开瞧上几眼，扔给掌柜两枚下品灵石，便与同伴转身离去。 待两人离开许久后，姜悯方才抬头，又随意选了两种杂货，接着问道：“掌柜的，你这里有晋云国各地的地图？” 掌柜连忙笑了笑，说道：“这位道友，不说各地，但周围附近的地图，包括那些人烟罕至的大山沼泽，我这里地图都全呢。” 姜悯易了容，亦是作一副冷淡模样，淡淡道：“我也来一份南荒岭的地图。” “好嘞！” 待姜悯回到桃花坡，展开兽皮卷轴，研究南荒岭的地形，将南荒岭的地图牢牢记在心里，若是遇见意外，也好提前知道何处才有退路。 记完地图后，她合上卷轴，心里淡淡想着。 “希望，别出什么幺蛾子。” 若不是有江紫衣在，她并不会将这种试炼放在心上，她的心中，只有一个真正的目标，那便是筑基。 筑基，方可真正踏入仙道，亦有机会成为内门弟子！ 筑基，便可回家了。 …… 南荒岭。 此地地处晋云国以南，山岭占地广袤，北临凡人聚集的广兴县、梦溪县等地，东边有个名为碧浪派的江湖小宗门，西接一处名为葬魂峡的险地，南边则是险峻高山。 近几年来。 南荒岭妖兽肆虐，扩大地盘，频频影响北边凡人之地，造成许多伤亡。 虽然这些妖兽品阶都不高，但以碧浪派这个小宗门的微末实力，实在难以清理妖兽，故碧浪派，将此事上报晋云国第一宗门东灵宗，东灵宗便将南荒岭，作为外门弟子的试炼地点之一，弟子试炼的任务，便是清理这些品阶不高的妖兽。 这天。 几艘气派飞舟，降临在广兴县以北的齐水林。 一位老妪模样的金丹真人，走出飞舟，高声道：“我等便在此地扎营，作为试炼的驻扎之地。” “是，真人。” 数百弟子，很快清理出一片适合扎营之地，每日白天，他们将会进南荒岭清理妖兽，到了夜晚，便会回到这里，无须在山岭里过夜。 弟子之中，明显看得出不同行事之法，有的独来独往，有的则是结伴而行，或许这些结伴而行之人，亦会选择合作杀妖。 姜悯一个人惯了，一路而来，都是一个人待着。 不过这次历练，她看到不少熟人。 除了邻居薛乙娘，除了带队的江紫衣。 曾在剑法课与她争过论剑名额的齐炎，竟然，也在南荒岭的试炼队伍之中。 第76章 古玄青莲 姜悯看了眼齐炎的背影，收回目光时，薛乙娘走过来，询问道：“姜师妹，你准备一个人走，还是组队？” “嗯？一个人吧，我也许会去南荒岭深处逛逛，比较危险。” 薛乙娘问得委婉，其实有邀请组队的意思，但姜悯亦是委婉拒绝。 她对与江紫衣分在同一批试炼之事心存紧惕，不想因为自己的问题，牵连旁人，另外，若单纯论解决妖兽，在她炼气五层时，都敢进五指山脉，何况现在炼气十二层，一人进山足矣。 薛乙娘察觉到姜悯的婉拒之意，并未勉强，而是关心道：“好，注意安全。” 姜悯隐藏修为气息许久，薛乙娘也不知道她如今的真实修为，但出门在外，小心些总是好的。 收到薛乙娘的关切，姜悯心中微暖，满眼含笑，点头道：“嗯嗯，薛师姐，你也要小心。” 另一边。 白发苍苍的老妪宝珺真人，正将一张庞大的地图卷轴放在石台上，分配各个内门弟子负责的区域。 “善泉，你去这一片谷地，熙明，这两边山地你来巡逻……素绫，你去这个山谷。” 宝珺真人指着地图上的各个区域，一一分配。 “你们的任务，就是照看自己区域范围内的试炼弟子，如果他们呼救，第一时间进行救援。” “遇见弟子无法解决的二阶妖兽，你们也要及时出手清理。” “若是有你们都解决不了的麻烦，便以传讯玉符，联系我等金丹修士。” 宝珺真人说道。 他们三位金丹真人，只会在出现危及大部分弟子性命的严重意外之时，或出现内门筑基弟子解决不了的棘手麻烦之时，才会出手，例如有强大妖兽现世，或厉害邪修出手伤人……其余情况，不会挨个去管。 毕竟。 试炼不是过家家。 而是要让弟子们学会，独立面对危险和风雨！ 宗门能护弟子一时，但护不了弟子一辈子，所有弟子必须学会独当一面，这也是外门试炼的意义所在。 当然。 宗门不会任由弟子折损，故有他们几位金丹真人，还有十几名筑基修为的内门弟子巡视相助。 不过，即便如此。 由于试炼范围庞大，情况复杂，巡视监督的内门弟子不可能时时关照每一个人，故每次试炼，仍有一些学艺不精或单纯倒霉的弟子，葬送于妖兽口中，或者丧生于意外之中……这些血淋淋的教训提醒着弟子，宗门外面的世界，有多么残酷。 听到宝珺真人的分配，江紫衣看了眼自己负责的那片区域，长睫微垂，敛去眼中神色，随即，她偏头看了眼弟子之中的姜悯，很快收回目光。 当扎营之地清理出来后。 所有外门弟子，整装待发。 宝珺真人站于高处，挥手，一片灵力霞光在空中凝聚出一张南荒岭的大致地图，其中，占地约三成的岭北，明显发亮。 “发亮之处，便是试炼范围，皆有内门弟子巡逻监督，若有意外发生，及时高声呼救，会有内门弟子出手相助。” “若超出这个范围，出现意外情况，后果自负。” 南荒岭广袤无边，岭南据说还有强大妖兽出没，不可能将整个南荒岭都监视起来，能管一管岭北地带，便是极限。 话已说得明白，至于弟子是否超出这三成区域，去其他深山闯闯，便是自己的选择了。 “再说一遍试炼内容。” “十天时间，每位弟子至少击杀五头妖兽，可以组队，可以独自击杀，十天后回到这里，上交妖兽尸体以待验收，妖丹等珍贵材料可以自留。” “入夜时分、中途休整，或是提前完成试炼任务，皆可回到这里安营扎寨。” “若无疑问，诸位便可进山了。” …… 夜幕降临。 一声兽吼，在某片林地响起。 吼！ 一头似狼似虎的妖兽哀嚎倒下，随即，头颅处才显现出一条血痕，鲜血顺着血痕汩汩而流。 姜悯走到妖兽身边，熟练剖腹取丹，剥下尚值几个钱的兽皮，卸下能卖几个钱的利爪，这才将妖兽尸体放入储物袋。 “五个，满足试炼条件了。” 姜悯喃喃自语。 她特地选了一个与江紫衣管辖范围完全相反的方向，主动去寻妖兽踪迹，只花不到半日时间，便击杀五头妖兽，达到试炼要求。 “那便回营地吧。” 姜悯只想顺利应付这场试炼，然后准备接下来的筑基事宜，既然达成试炼目标，就不必继续待在南荒岭里。 她正准备转身回去。 怀里，小草突然探出一根草叶，往岭西方向指去，其他草叶则是激烈拍打姜悯胸脯，示意姜悯注意到它。 “西边？有好东西？” 姜悯非常信任小草的敏锐感知，它已带领自己找过不少好东西。 小草激动点点头，好东西！ “有多好？此行我并不想冒险，若只是一般宝贝，便放弃了吧。”姜悯却并不激动，而是认真问道。 眼看筑基在前，只要成功筑基，实力就会更进一层，有能力去寻更珍贵的宝物，若是普通宝物，那就没必要去冒险了。 小草连忙从怀里飞出来，挥舞草叶比划出大大的圆。 很好很好的东西，非常珍贵！ “比火玉髓还好？” 嗯嗯！ 小草信誓旦旦点点草叶，见姜悯还不走，立刻用草叶卷住姜悯的衣袖，将她往西边拉，姜悯倒是第一次见小草如此激动，微微眯眼，思忖片刻，比火玉髓还好的东西…… “看起来有些搞头，干了！” 她立刻跟随小草指引，一路向西走去，很快，离开内门弟子的监管范围…… 时至深夜。 今夜无月，群山暗沉。 偶有令人心惊的兽吼之声，从山岭深处传来。 此时。 南荒岭西边。 一片低洼沼泽，四名身着东灵宗外门青袍的弟子，正在激烈争执。 其中一人，手持一朵看似平平无奇的青色莲花，看着围住他的三位同门，沉声道：“这朵古玄青莲是我发现的，理应由我先分，我也没说不分给你们，你们何必至此！” 其余弟子，却是丝毫不让。 一名微胖弟子眯了眯眼，冷声说道：“沈师兄，你一开口就分去五瓣莲花和整个莲蓬，我们理应见者有份，所有人，平分花瓣和莲子！” 另一名高瘦弟子，看向沈姓弟子手中看似平凡模样的的青莲，眼里露出灼热的贪婪神色。 “古玄青莲，乃蕴含大道神韵的上古神物，一片莲瓣，便能令人修为大进，一颗莲子，便能令人筑成圆满道基，沈师兄，这等无价之宝，你占去大头，怕是太贪心了吧？” 看到平日一起喝酒吃肉，称兄道弟的师兄弟们，露出这般贪婪嘴脸。 沈姓弟子的面色，极为难看。 第77章 黄雀在后 青莲，传说乃仙界之花。 传世有诗曰： 十华诸仙集，紫烟结成宫。 宝盖罗太上，真人把芙蓉。 芙蓉，即青莲之别称，又有青莲仙人曾曰：遥见仙人彩云里，手把芙蓉朝玉京。 青莲之物，本乃仙人花，道韵无穷，故，凡界这千万朵青莲之中，也许罕有一朵，便能返上古之道韵，结出上古神物，古玄青莲。 古玄青莲，看似与平常青莲无异，亦无异象异香，但其功效，却是高深玄妙，蕴含大道神韵，乃极为罕见且珍贵的天材地宝。 每一朵古玄青莲出世。 都会引起一场腥风血雨！ 若仔细看沈姓弟子手中那朵看似普通的青莲，方才隐隐可见，无数细密玄妙花纹，遍布花瓣之上，一种令人迷醉的古朴道韵，在花纹之间荡漾流转。 沈姓弟子深吸一口气，终究退让些许，商量道：“这样，莲瓣与莲子，我四，尔等各二，如何？” “凭什么我们只有二？沈师兄，若不平分——”微胖弟子与高瘦弟子对视一眼，随即冷声道，“我等，可就不客气了。” 沈姓弟子冷笑一声，声音亦是冷得如同冻了冰渣：“呵呵，我可真是看清了你们的嘴脸，平日称兄道弟，现在，就翻脸无情了！” 那高瘦弟子则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一副理所当然的悠哉神色，说道：“沈师兄，既然是兄弟，那这种宝贝，难道不该一起分享么？” “你一人又吃不下这么多，也不可能拿出去卖钱，毕竟只要外界知晓我等手中有古玄青莲的莲瓣与莲子，以我等实力，根本保不住。” “师兄你看，只要我等平分，既能相安无事，又能得到宝贝，若你不愿平分，我们心理不平衡，难免会做出一些冲动举措，那些后果，沈师兄你也不想看到吧……” 威胁之意。 已经非常明显了。 沈姓弟子深吸一口气，心知吃大头已经不可能了，若是真要走到斗法得胜负的那一步，他一个人，可打不过眼前三人。 反正，即便平分，他也能得到足够莲瓣与莲子，供他顺利筑基，完成足够。 这样想着。 沈姓弟子只得不甘地答应道：“行，那我们……呃！” 他骤然闷哼一声。 随即，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到一截剑尖，从他喉咙处穿过。 “嗬嗬……嗬嗬……” 沈姓弟子瞪大眼，想要说话，却只能发出漏气之声。 他的背后，一直站着……齐炎…… 是……他…… 沈姓弟子的瞳孔逐渐涣散，随即身体一软倒下，站在他身后的齐炎，眼疾手快，将他手中的古玄青莲抢过去，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冷笑之意，看向另外两名外门弟子。 远处。 一块灌木遮掩的巨石后面。 姜悯手持一枚遮掩气息的宝玉，目睹站在沈姓弟子斜后方的齐炎，从后面背刺同门之事，瞳孔微缩。 她没想到，按照小草指引而来，能在这里碰到齐炎，也能看到一出同门相残的精彩大戏。 她也早已听到几人对话。 目光，落在齐炎手中的古玄青莲之上。 “古玄青莲么？莲瓣蕴含精纯道力，服之即可修为大进，而那莲子，更是道韵之宝，足可替代筑基丹。” 姜悯的目光，亦是多出几分火热之意，心跳微微加快。 眼下，她面临筑基。 正需辅助筑基之物。 据古书记载，上古时代，修士“道基天然乃成”，筑道基，乃是自然而然之事，根本不须外力帮助，然而，不知从何时开始，修士必须借助外力方可筑成道基，于是，便有以蕴含道韵的珍贵灵药炼制而成的筑基丹。 但天地之中，亦有一些天材地宝，比筑基丹效果更好。 例如这古玄青莲的莲子，只需一枚，便能帮助炼气修士，筑成圆满道基，为未来长生大道，打下最好基础。 故而，这种宝物一旦出世，便会引起一场腥风血雨，对于低阶修士而言，谁都想筑成圆满道基，对于强大修士而言，则总有后辈或徒弟需要筑基，道基圆满，前途会更为顺利。 所以。 齐炎为夺至宝，出手背刺同门，不足为奇。 “另外两人，估计活不了了……” 姜悯心想。 青莲满塘盛开的沼泽地旁。 另外两名弟子，看见齐炎突然出手杀掉沈姓弟子，皆是又惊又惧。 高瘦弟子顿时收敛笑意，不确定地试探问：“齐师弟，你这是……你怎么将他杀了？即便我等平分，也能得到不少啊。” 齐炎一手持古玄青莲，一手持尚还滴落殷红鲜血的长剑，唇边却是掀起一丝冷淡笑意，没有丝毫温度。 “谁想和你们平分？” 闻言，高瘦弟子与微胖弟子，皆是面色微变。 “你想要杀掉我们独吞？！” “齐炎，你疯了，如果让别人知道此事，你也没好果子吃！” 齐炎提起长剑，一步步走向二人，不疾不徐抬眸，悠悠道：“这里远离那些内门弟子的巡逻范围，只要将你们都杀了，谁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 他乃剑芒境界，比眼前二人，实力强上不少，杀掉他们，简直易如反掌。 两人心惊，连忙对视一眼，心知他们根本不是齐炎的对手，异口同声呼喊：“跑！” 接着。 各自施展手段，朝两个方向跑去。 然而齐炎脚步一踏，竟以极为迅速的步伐追上其中一人，斩出凌厉一剑，那人连忙拿出灵器长剑抵挡，然而灵器之物，怎抵挡得住蕴含剑芒之剑，当即断成两截，齐炎手中长剑，轻易刺入其胸膛。 此人闷哼一声，满是不甘地瞪着他。 “你……残害同门，违反宗规……” 话未说完，便失去气息。 很快，齐炎将另外一人也收拾掉，随即轻车熟路搜出二人身上财物，将两人尸体，与沈姓弟子的尸体，皆焚毁去。 “宗规？规矩只对蠢货起作用，守规矩的人，都特么死了！” 齐炎不屑而笑，随后，看向手中的古玄青莲，生出几分激动神采。 “这等至宝，当然越多越好，即便我一人吃不完所有莲子，也能惠及族内血亲，壮大我齐氏家族，谁想分给你们几个蠢货？” “有这古玄青莲的莲子，我便能筑成完美道基，到时候，也许连元婴真君都会——” “呃！” 齐炎身上骤然亮起数道防御宝光，然而，几乎是同一瞬间，他喉咙一痛，闷哼出声。 他瞳孔猛缩，难以置信低头，看向冒出喉咙的剑尖，汩汩鲜血，正顺着锋利剑尖不断流下，滴落在草丛里。 一道轻灵嗓音，自他背后徐徐传来。 “你说得对。” “守规矩的人都死了。” 第78章 莲中灵魂 齐炎瞪大了眼。 想要挣扎，却感觉浑身力气都在流逝，意识也逐渐模糊。 恍惚间，他只觉背后声音有些熟悉，好似在何处听过，然而努力回想，所有记忆逐渐变得模糊，他知道，他这是要死了。 不……他才踏上修行之路，他还未筑基，还未做上内门弟子，还有大好前程！ 他还要活几百年！几千年！ 到底是谁！ 是谁…… 呼！ 一道火焰腾起，将齐炎的身躯包裹起来，将他剩余的一丝不甘与绝望，湮没于熊熊大火。 姜悯从暗处走出。 三道流光落入她的手中。 不沾血迹的星霜剑，直接收入她腰间乾坤袋里，齐炎身上有防身之宝，在姜悯意料之中，但那些极为强悍的防御手段，在凝聚雷火剑气的星霜剑锋之下，却皆是宛如纸糊一般，瞬间穿透。 另外两物。 一是齐炎的乾坤袋，一是古玄青莲。 姜悯仔细打量古玄青莲，这青莲远观平平无奇，只有凑近，以神识仔细探查，才能看到隐藏于莲瓣里侧，那若隐若现的玄妙花纹，有着隐微道韵流转其间，深藏其中，估计只有服食入口，炼化之后，才能得其真意。 她微微勾唇，扬起一抹清浅笑意。 有这古玄青莲的莲子，她不用依靠筑基丹，便能筑成道基，得大圆满，让未来修行之路更加顺利。 至于齐炎。 这等主动残害同门之厮，本就是可杀之人，取其性命又何妨？ “此地不宜久留，得换个地方清点齐炎乾坤袋里的东西。” 姜悯拿出一个玉盒，将古玄青莲装入其中，为以防万一，还贴上灵符封印其气息，心念一动，欲将其收入乾坤袋，然而，却并未成功。 “嗯？无法装入乾坤袋？” 她眉心微蹙，眼底划过一丝异样神采，见不能再拖下去，便将玉盒放入给小草预备的妖兽芥子袋里。 随后。 立即催动追云靴，离开此地，穿梭于漆黑深夜。 接连翻越数十座山头之后，离沼泽地已极为遥远，姜悯这才寻一处被树木遮掩的山缝，拿出几枚遮掩气息的幻阵阵盘，布置在周围，开始清点齐炎的乾坤袋。 “风玉髓？！” 姜悯露出诧异神色，她的手中，正持着一个巴掌大小的琉璃宝瓶，宝瓶之中，盛着半瓶浓稠玉髓，迷人金丝流淌于其中，不是齐炎曾拿来做赌注的风玉髓，还是什么？ “这瓶风玉髓，竟然一直都在他的身上……他可真是心大啊。” 姜悯不是很懂齐炎这种权贵弟子的底气，若她拥有珍贵宝物，只会小心翼翼藏起来，不会像齐炎这样大摇大摆公之于众，公开之后，齐炎也不转移这种烫手山芋，反而一直带在身上。 也许是她眼界短浅吧，反正在她看来，即便齐炎有护住宝物的底气，这种行为依旧挺蠢的。 装穷，才是最安全的人设。 “有了这半瓶风玉髓，再收集一些雷玉髓，便能修炼一直搁置的风雷体了。” 姜悯扬眉一笑，喜悦染上眉梢，收好风玉髓后，继续清点乾坤袋里的东西。 齐炎不愧出身大族。 乾坤袋里，有着太多好东西，功法、武技、术法、灵石、灵药、灵材、天材地宝……比筑基修为的林明月都要富有许多，至于乾坤袋里，还有齐炎没来得及分类处理的几位师兄弟的财物，远远不及齐炎拥有的财力。 “才瘪下去的荷包，又富起来了……” 姜悯扬起的嘴角，就没落下去过，她赶紧将灵石、灵药等财物一一分类收好，装进自己的乾坤袋中。 至于记载功法术法等道法的玉简，皆是删略版，记载并不完整，且多是齐氏家族家传之法，学不得，亦是留不得。 姜悯没有丝毫犹豫，掌心生出无数道锋利剑丝，将所有玉简绞得粉碎。 清点完乾坤袋里的收获后。 姜悯再次，将放置古玄青莲的玉盒拿出，目光落在其上，微微眯眼，多出几分思索之意。 静默片刻后。 咻！ 突然之间。 一道流光疾如闪电一般，骤然自玉盒里生出，直向姜悯眉心钻去。 流光速度极快，若以寻常炼气修士，根本来不及反应，但姜悯修行《神玉庐经》，神识极为强大，当即神色一凛，催动道法，磅礴神识潮水般涌动，构筑一道坚实玉庐，将识海牢牢保护起来。 嘭！ 流光眼看就要没入姜悯眉心之时，只觉像是撞在什么坚韧壁垒之上，根本无法入侵识海，流光微惊，明白碰上硬茬，立即转头就溜。 “想跑？” 姜悯冰冷一笑，在方才催动神识道法之际，已是拿出一枚道纹繁杂玄妙的玉制阵盘，此时，当即催动阵盘，一道困阵瞬间激发，将流光困在其中。 咻咻咻！ 无数道灵气锁链，自困阵之中快速生出，将流光死死缠绕起来，露出流光本来面目。 这是一道女修魂魄，魂魄气息很是虚弱，但依旧隐约可见其生前模样，长发及腰，颇有艳丽美色，然而此刻，她正又惊又惧，想要挣脱灵气锁链，然而越是挣扎，锁链缠得越紧。 姜悯见魂魄无法突破困阵，心下稍定，端着玉盒，了然问道：“你，就是待在古玄青莲之中的魂魄吧？” 魂魄闻言，停止挣扎，不解询问：“你怎么知道？” 她自认为没有暴露自己的存在，可这小丫头，似乎胸有成竹，一直盯着古玄青莲，好似知道里面藏着一个她。 姜悯意味不明笑了一声，她如何得知？ 当然是发现古玄青莲无法放入乾坤袋时，便多出一个心眼，觉得古玄青莲有些古怪，因为，只有灵识活物才无法放入乾坤袋中，便如小草阿灵，无法进入乾坤袋，故姜悯才会为它特地准备一个可容纳活物的妖兽芥子袋。 不过，她只当古玄青莲与小草的情况一样，自然生出灵识。 却未曾想。 里面，竟住着一个修士的魂魄…… “你既意图夺舍我，我便留不得你。” 对一个意图夺舍于她之人，姜悯自然不会放过，声音冷漠，当即抬手，准备催动困阵的绞杀之法。 那女修魂魄见姜悯如此果断，连忙高声道：“等等！我可以交出我的全部财物，放我一马！” 她的魂魄在肉身之外消逝已久，早已不复全盛时期修为，即便面对这小小困阵，都无反抗之力，这种无可奈何的残酷现实，令女修魂魄又恼又急。 “抱歉，没兴趣。” 姜悯倒还礼貌地回了一句，然而，手上动作丝毫不停，抬起玉制阵盘，朝其中以特定之法，注入灵力，激发困阵的绞杀之阵。 生死之际，却听女修魂魄急切说道：“筑基大圆满修士的全部身家，你不感兴趣吗！” 第79章 吞噬魂魄 “只要你留我性命，我便告诉你，我的身家财物放在哪里，没必要赶尽杀绝！” “哦？” 姜悯倏然抬眸，放在玉制阵盘上的手微微一顿，倒是意外，这魂魄看似弱小，生前竟是筑基圆满修士。 筑基之始。 境界不再像炼气那般分作十二层。 而是分为初期，小成，大成，圆满四境。 筑基圆满，离结丹近在咫尺，若女修魂魄生前真有这般境界，死后魂魄又并未消减实力，她怕是在照面之际，早就死了。 见姜悯停住动作，魂魄以为她心动了，唇角顿时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继续抓紧时间劝说：“我来指路，带你去我的洞府，你给我找个容纳灵魂的东西，如果没有别的，便先用这个古玄青莲吧。” 她的语气缓和不少，恢复面对炼气修士时的居高临下，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蛊惑术法。 闻言，姜悯微微眯眼，露出思索模样，随后，似是一副尚显天真的青雉模样，挑眉道：“好啊，你别骗我，我给你撤阵法，若你反悔，我随时都能灭杀你。” 见她被说动，魂魄心中冷笑，黄毛丫头就是好骗，于是放松了些许警惕，脸上仍是亲切神色，声音温和道：“给钱消灾，只要你放我离开，我——” 咻！ 一道流光，突然闪电般自姜悯口中吐出，射向魂魄，魂魄大惊失色，然而被灵气锁链束缚，根本无法挣脱，只得眼睁睁看着桃枝扎进自己胸膛，接着，一股强大吞噬之力自桃枝生出，将她魂魄不受控制往桃枝吸入。 “你——啊！” 魂魄大怒，试图动用所有手段反抗，下一刻却发出尖锐哀嚎之声，如同卷入漩涡一般不断缩入桃枝，直到完全被桃枝吞噬殆尽。 姜悯目睹这一幕，眼神毫无波澜，只是微微勾唇，继而抬手，桃枝掠回，回到她的掌心。 “留你性命，当做祸患么？” 既有结仇之实，姜悯便从未想过放过此人，没想到，魂魄竟还想以蛊惑术法引诱她答应，幸好她神识强大，灵台清明，丝毫不受影响，便让这魂魄尝尝魂飞魄散、不得超生的滋味好了。 至于魂魄的遗物。 她以桃枝吞噬魂魄，不就得知了么。 女修魂魄的毕生记忆，断断续续，由桃枝传回。 冯秋儿。 湘山人士，一介散修。 自小生活于市井，偶得仙缘，有幸踏上修行之路，历经百余年坎坷，一路修行至筑基圆满，然而三个月前，于这南荒岭深处的洞府，结丹失败，身死道消。 不过，在身死之际，她以偶然得到的秘法，以魂魄大伤为代价，成功脱离肉身，去寻夺舍之体。 许是运气太差。 冯秋儿的魂魄在南荒岭寻觅许久，都未曾找到合适的夺舍修士，甚至，连适合夺舍的活物都寻不到！ 眼看魂魄愈发虚弱，若不及时跳入轮回，或是修行鬼修之法，便会消散于天地之间，就在这时，冯秋儿意外发现莲池里的古玄青莲，于是，暂且寄生于这等道韵至宝之中，延缓魂魄消散的速度。 她想再等等，看是否有修士经过，若有合适修士，便尽快夺舍，若实在遇不到，只得去修鬼修之法，不情不愿做鬼修去了。 但很快，她便等到齐炎等人，于是主动吸引他们注意力，让他们发现古玄青莲，并上演一场自相残杀的大戏。 眼看只剩齐炎一人，她也管不了齐炎是一介男身，准备夺舍他之时，没想到黄雀在后，姜悯杀齐炎，得古玄青莲。 冯秋儿大喜，姜悯既是女身，又只有炼气修为，于是想着找个机会夺舍她，没想到，姜悯的神识如此强大，她只好诓骗姜悯，欲将她引自自己洞府的陷阱，趁机夺舍她…… 姜悯将冯秋儿的记忆消化一遍，良久后，不由感叹道：“修行之路，果真艰险。” 无论是冯秋儿百年来经历的各种生死艰险，还有结丹之时的身死道消，皆向姜悯徐徐展开，一名散修如何争取机缘，争取生机的坎坷…… 姜悯倒是受益匪浅。 消化完记忆后，姜悯回想记忆之中，冯秋儿的洞府位置，就在南荒岭以西，靠近葬魂峡的位置。 冯秋儿生前，兼修阵法之术与机关之术，故闭关的洞府之外，有着层层阵法，还有机关傀儡守护。 但姜悯获得冯秋儿记忆，便知其破解之法。 “一名筑基圆满修士的身家，的确丰富，冯秋儿的大部分财物都在身上，还有她学习阵法与机关之术的心得。” “但，最吸引我的，却是她在一处洞天福地里得到的功法，《七政奇篇》。” 想到此篇功法，姜悯微微眯眼。 这本功法，乃冯秋儿在一处洞天福地之中偶然所得，她略微探查，发现是适合五灵根修行的功法，便一直压在箱底。 但据冯秋儿记忆。 这门五行功法，可令人修行至金丹期，且其修行之法，会让人修炼速度大进。 光是增加修炼速度的作用，便让姜悯心动不已，即便不一定要修此门功法，但拿到之后参悟一番，也是极有收获的。 “离试炼结束还早，便去冯秋儿的洞府之处，先看看吧。” “先踩踩点，若是阵法难破，便不着急，等试炼结束之后，再来一趟……” 她思索之后，将布置在周围的幻阵都收好，朝着冯秋儿洞府的方向赶去。 天光乍亮。 清晨的山间，鸟鸣阵阵。 姜悯赶了许久的路，走到一片山壁面前，山壁之上，尚有水流滴落，青苔遍布，看不出任何异常。 但姜悯知道，这只是一种移形换影之术，冯秋儿的闭关洞府，便在这山壁背后。 “先试试吧……嗯？” 姜悯的神识，一直散布周围，她忽得神色微凛，侧眸看向一旁山道，随即脚踏追云靴，朝远处躲去。 不一会儿。 一胖一瘦，两名中年模样的修士，自山道方向走来。 其中高瘦修士，手中正拿着一枚小巧罗盘，罗盘指针一直指向山壁方向，直到二人走到山壁下方，高瘦修士的手中罗盘，突然光芒大盛。 “就是这里。” 高瘦修士点点头，接着，将手虚放在山壁之上，感受一番之后，说道：“这是一道阵法，我来破解。” “后续可能会有机关或傀儡，到时候，就得师兄你来出手了。” “没问题。”微胖修士微微一笑，爽快点头。 极远处，姜悯努力收敛气息，凭借极好的视力，才能看清二人身影。 她看着这两个修士，略微蹙眉。 “这两人，不就是我在杂货店里遇见，买南荒岭地图的那两名修士么？” “原来，他们都是冯秋儿的徒弟，张翼和燕十六。” 姜悯目光微沉。 事情，棘手起来了啊…… 因为这两人，都是筑基初期修为！ 第80章 鹬蚌相争 冯秋儿共有五个徒弟。 其中，大徒弟蓝月心，四徒弟岳亮，皆已身故。 剩余三名弟子。 二徒弟张翼，即微胖修士，冯秋儿授其傀儡之术。 三徒弟燕十六，即高瘦修士，冯秋儿授其阵法之道。 还有一个五徒弟，柳妙妙，是冯秋儿的远房侄女，不久前才筑基成功。 这些，都是姜悯根据冯秋儿的记忆得知。 “怪了。” “冯秋儿并未告知张翼与燕十六，她在何处闭关破境，这两人，如何得知冯秋儿的闭关之处？” 姜悯虚握拳头放于下巴，做出思索之色，此二人都是筑基初期修为，且一人擅长傀儡之道，一人擅长阵法之道，她不过炼气修为，对上二人，毫无胜算可言。 “看来这场机缘与我无缘——” “嗯？” 她正欲放弃，突然转眸，看向远处山道，瞥见一抹隐约身影，脸上顿时多出一丝兴味笑意。 “或许，还有机会呢……” 接下来。 也许能看一出好戏了。 只见山壁下方，燕十六破解许久，终于将移形换影之阵解除，随着山壁一阵扭曲，一个幽黑山洞入口，缓缓浮现。 二人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并肩走入山洞。 过了好一会儿。 一道纤细身影，突然从远处山道的巨石背后走出。 这是一名清秀素雅的白衣女子，有种说不出的柔弱和出尘韵味，然而，白衣女子眼底，却涌动冰冷暗色，看向山洞，微微眯眼。 此人正是冯秋儿的五徒弟，柳妙妙。 “希望这两个蠢货，能在姑姑的传承面前反目成仇，也好让我瞧瞧，姑姑费尽心思骗我前来，是否，真想让我，成为她结丹失败的夺舍肉身……” 柳妙妙心里暗道。 极远处。 姜悯尽力掩藏身影气息，不敢暴露。 她虽不知柳妙妙的心声，可见柳妙妙跟踪而来，这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联想冯秋儿的记忆，便将来龙去脉猜得大概。 “真是有趣啊。” 其实，对于这个有着血缘关系的侄女，柳妙妙，冯秋儿一直将她当做退路来养，从不教柳妙妙傀儡与阵法，也不教她术法武技，只传她一种有些特殊的功法，让她一心修炼，不问世事，便于掌控。 闭关之前，冯秋儿暗中告知柳妙妙，若她命牌碎裂，就尽快去找她洞府，她会将所有传承都留给柳妙妙，不给其他二人……其实，这就是冯秋儿给自己结丹失败找的后手，她想着自己若是结丹失败，便夺舍柳妙妙，从筑基初期再次开始修行。 但，冯秋儿魂魄离体后，等了许久，都没等到柳妙妙！ 也不知柳妙妙是看破她的意图，还是出了意外来不了……后来，冯秋儿实在等不了，才去其他地方寻找夺舍对象，直到发现古玄青莲。 “看来，这个柳妙妙，分明知道冯秋儿的意图，不仅没有莽撞来找洞府，还让两个师兄探路。” “若他们三人鹬蚌相争，也许，我还有机会得利。” 姜悯微微弯唇。 洞府里，冯秋儿留下的后手，可不少呢……她倒可以利用一番。 “咦？她也会阵法，藏得真深。” 姜悯突然露出一抹诧异神色，只见，柳妙妙拿出数道玉制阵符，抬手打入山洞四周，一道阵法立即成型，让空气波动片刻，又恢复正常。 “冯秋儿没教过柳妙妙阵法，她却偷偷学得，看来她不仅心计了得，实力也不容小觑……嗯？她甚至还有隐身法宝！” 姜悯看见，柳妙妙在走入山洞之际，身影像是淡去一般，逐渐消失不见。 “这个柳妙妙，才是最难对付之人吧？” 她灵眸微转，立刻离开原地，从另外的方向，朝其他方向绕去，冯秋儿的洞府入口，可不止这一处。 但每一处，姜悯都清清楚楚。 …… 山洞里。 燕十六破解完几层阵法后，眼前，突然出现三个岔路口。 “我来吧。” 张翼抬手，放出几条傀儡蛇，让它们分开走进每一条岔路，不一会儿，便将两条死路的机关都试了出来。 “这条路是对的。” 他指着右边那条路，两人走进去，继续前行。 过了一会儿。 岔路口的空气之中，隐微有着什么波动浮现，但很快消失不见，好似只是错觉一般…… 几个时辰后，燕十六与张翼携手，闯过无数关卡陷阱，终于来到一处宽阔石室。 石室中央的蒲团。 冯秋儿的肉身，盘膝而坐，似是在闭目修行，然而，脸色略显暗沉，身上早已没有任何生机…… “这——” 燕十六看见冯秋儿时，下意识后退一步，可见他平时有多畏惧这位师父。 张翼却是没有丝毫害怕之意，漫不经心道：“筑基修士坐化，肉身不腐，她命牌都碎了，肯定死了。” 说着。 张翼抬手，袖中射出无数道缠有丝线的锋利飞梭，尽数扎在冯秋儿的尸身上，随即袖袍微震，将冯秋儿的尸身震得粉碎。 嘭！ 冯秋儿的尸身，骤然炸作无数微尘。 “瞧，死得透透的。” 张翼轻蔑冷哼一声，抬手，将飞梭尽数收回。 就在这时，突然，似是因为被冯秋儿吓得后退一步的燕十六，掌心瞬间凝聚无数金锥，朝张翼后背拍去。 然而，张翼早有警惕之心，立刻擦身躲过，随后掠出数丈之远，冷笑道：“十六，不装了？” 燕十六拿出数枚自己炼制的阵盘，沉声道：“抱歉了师兄，师父的传承，只能是我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当即激活阵盘，数道杀阵瞬间展开，将张翼包围在其中，有刀光剑影，亦有妖兽之灵，气势汹汹，一齐向张翼杀去。 “呵呵，死在这里的，怕是你自己。” 张翼丝毫不惧，手一挥，三尊高大人形傀儡顿时出现，护在他身侧，呈品字形将他保护起来，燕十六神色微凝，这三尊傀儡，竟都是筑基初期修为，甚至隐隐有筑基小成实力，张翼平时可从未提起，他竟炼制出三尊如此厉害的傀儡！ 轰！ 只见这三尊人形傀儡，筑成肉身之墙，在气势汹汹的各种阵法攻击之下，尽数将所有手段挡下，随后皆是握拳，凝聚灵气之威，朝阵法砸去。 砰！砰！砰！ 两人顿时陷入激烈斗法之中，一时间，谁也无法压制谁。 …… 此时。 姜悯正在一条隐秘山道之中行走。 这条暗道，是冯秋儿留下的退路之一，岔路极多，宛如迷宫一般，只有冯秋儿自己，才知哪条路是正确的。 听见远处山体，隐隐传来沉重轰鸣之声，姜悯脚步不停，只是望向某个方向。 “看来，他们已经打起来了。” “打得好啊。” 第81章 渔翁得利 石室里。 张翼与燕十六的手段，层出不穷。 张翼见三尊人形傀儡不够，又放出一尊，四尊傀儡齐出，将一道道阵法以蛮力轰破。 而燕十六，竟早将一套名为“炎魔七杀阵”的霸道魔阵悄悄炼制出来，此时飞速布阵，凝出一尊与山洞齐高的高大炎魔，举手投足间生出烈焰，与张翼的四尊人形傀儡抗衡。 轰！轰！轰！ 石室里，所有蒲团，石台……早已被二人的打斗波及毁去，到处狼藉，不断有山石被震下，落得满地沙石，但二人愈打愈是激烈，愈打愈是愤怒，誓要在此地分个生死出来，独吞冯秋儿留下的遗物。 然而。 两人即便后手不断，仍旧实力相当，斗法持续大半日，都没分出胜负，反而消耗大半灵力，身上或多或少，也是背负不少伤痕。 张翼胸口处，呈现一团焦黑，破烂衣服浸满斑驳血迹，差些丢了性命，再看燕十六，虽然没有重伤在身，但气喘吁吁，神色苍白，明显灵力不支。 就在两人疲于斗法时。 山道里，似有什么细微动静传出，逐渐变得明显。 嘶嘶嘶…… 离山道近的燕十六率先发现，面色微沉，喝道：“什么声音？” 反而是张翼更快反应过来，因斗法生出的怒气，骤然消去大半，冷声道：“是蛇，有人来了！我们先把来人干掉！” 燕十六眼神闪烁，却是连连朝后退去，退至张翼和从山道走出之人都无法偷袭的位置，口中答应道：“行。” 很快。 一条条碧绿巨蛇，自石室门外钻进来，看得燕十六与张翼皆是面色凝重，好多一阶巅峰的碧鳞毒蛇。 张翼眉峰蹙起，朝山道方向大喊：“柳妙妙，我知道是你，出来吧！” 没有人应答。 只有越来越多的蛇钻进石室，将二人包围起来，反而，让二人愈发确定，来者就是柳妙妙。 “柳妙妙，我和张翼都知道，你故意将师父闭关的地方，装作无意透露给我们，就是想让我们探路，对吧？” 燕十六也是高声说道，一边说着，一边略微心疼地悄然拿出一枚中品灵石，快速吸收，恢复自身灵力。 他一边拖时间，一边沉声道：“你那点小心思，还是太过稚嫩，根本瞒不过我和张翼，若你想活命，劝你马上离开。” “不然等我们出去，就是你的死期，我和张翼，会像折磨蓝月心那样，将你折磨地生不——” 咻！ 突然，上百条碧鳞毒蛇，似是收到什么指令，瞬间朝燕十六和张翼弹射而去。 燕十六与张翼，立即各自施展手段，斩杀这些皮糙肉厚且带毒的巨蛇，然而巨蛇实在太多，还在源源不断钻进石室，且这种蛇类，既是皮糙肉厚，鳞片坚硬如铁，反应亦是迅速，不一会儿，在群蛇攻势之下，本就精疲力竭，灵力消耗大半的两人，接连被碧鳞毒蛇咬中。 “好霸道的毒！” 燕十六被咬的一瞬间，就有一种头晕目眩之感，赶紧拿出一枚解毒丹服下，然而这时，一道飞剑突然鬼魅般出现在他的背后，在他反应退化躲之不及时，将他头颅割下，鲜血喷涌。 张翼见燕十六莫名被收割头颅，甚至下手之人如何靠近，都不知道，这才真正意识到，他完全低估了来人，或许说低估了柳妙妙的手段。 “我得赶紧跑——” “呃！” 下一刻，他只觉得视线突然天旋地转，随即看到自己，那喷涌鲜血的身体…… 嘭！ 嘭！ 张翼与燕十六，两颗人头落地。 空气缓缓扭曲，随即，柳妙妙的纤细身影出现在张翼身后，她的手中，正拿着一柄锋利长剑，剑尖不断有殷红鲜血滴落。 纯良无害的柔弱小脸，勾起毫无温度的淡笑。 “姑姑，几位师兄，你们的东西，都是我的了。” “打了这么久，姑姑也没有出现，看来，是真的死了啊……” 柳妙妙美眸一转，扫视石室，见许多碧鳞毒蛇皆丧命于二人之手，有些心痛地眯了眯眼，这些碧鳞毒蛇，乃她千辛万苦，瞒着所有人培养起来的毒性妖兽，此次折损如此之多，只希望收获的东西，可以弥补损失。 她挥手一招，将活着的碧鳞毒蛇，皆收入妖兽芥子袋中，接着，收起长剑，打算先去搜寻冯秋儿的遗物。 嗡！ 就在这时。 一道极为强大的禁锢之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骤然从石室顶部降下，将柳妙妙禁锢其中，让她面色骤变，心惊不已。 “这里怎么会有其他人！难道姑姑还没死？！” 她调动浑身灵力挣扎，却发现这道禁锢强大无比，以她筑基初期修为，一时半会儿很难挣脱，紧接着，石室四面八方，传来晦涩难懂的密咒之音。 “唵……钵罗摩……娑缚贺……” “啊！” 密咒响起之始，柳妙妙只觉脑袋嗡嗡的，顿时头疼欲裂，痛到她尖叫起来，她想抱头蜷缩缓解这种痛苦，浑身却无法动弹，只得任由无尽痛苦将她吞噬，接着，一道降伏的法则之力随密咒降临，让她在痛苦之际，彻底昏迷过去。 咻咻咻！ 几道锋利剑丝，趁机射向柳妙妙，将她头颅收割落地。 待柳妙妙彻底死去。 一道神识降临石室，将里里外外检查许多遍。 轰隆隆！ 良久，一道暗门缓缓开启。 姜悯从暗门之中走出，看向地上三具无头尸体，略微松了口气。 “冯秋儿留下的手段，倒是挺好用的。” 姜悯微微挑眉。 无论是布置于石室的禁锢阵法，还是降伏柳妙妙的密咒，都是冯秋儿，为了夺舍柳妙妙准备的手段。 冯秋儿给柳妙妙的修行功法，一开始便有问题，会在柳妙妙体内，种下一颗利于控制的无形种子，即便后续改修功法，只要冯秋儿念动密咒，柳妙妙便是任由冯秋儿宰割。 姜悯得到冯秋儿的记忆，自然学会控制禁锢阵法的手段，以及降伏柳妙妙的密咒。 另外，柳妙妙先将张翼与燕十六杀了，倒是给姜悯解决了两个大麻烦。 鹬蚌相争。 如今，由姜悯这个渔翁，得到最大利益。 “冯秋儿与她的几个徒弟，各个都是八百个心眼子啊，按照冯秋儿的记忆，她那大徒弟蓝月心，也是由于想背叛她却被发现，在她授意之下，被张翼和燕十六杀害，下场极为凄惨……” “看来，筑基之后，我也得多学点手段，灵符、阵法、傀儡之术……以求在复杂情况，能够自保。” 姜悯目光一转。 视线落在石室中央的地面，扬唇一笑。 “冯秋儿的所有财物，都藏在这石室的地下暗格之中。” “现在，便来清点他们的东西吧。” 第82章 留你不得 姜悯清点之前，走到某处石壁，摸索到一块藏于其中的玉符，注入灵力。 轰隆隆！ 石室四周，顿时发出沉重的轰鸣之声，地面不断颤动，亦有无数碎石从头顶落下。 姜悯没有露出惊慌之色。 这是冯秋儿留下的机关之一，启动后，所有通往石室的山道都会彻底关闭，防止有人进来，这样，她也能放心待在这里，慢慢清点东西。 接着。 她才开始搜索柳妙妙三人身上的宝物。 “嗯？这件纱衣，好像是一件法宝。” 姜悯摸索柳妙妙的无头尸体时，摸到穿在其衣袍里面的一层纱衣，质地柔韧，不像俗物。 她立刻扒下这件纱衣。 检查片刻后，注入灵力。 接着，在她目光注视下，这件纱衣，竟缓缓消失踪影…… “这就是柳妙妙的隐身法宝？” 姜悯顿时展颜，颇有些欣喜，当纱衣隐藏之时，只要不用神识刻意探查，根本感受不到纱衣的存在，即便以她如今的神识修为，落在纱衣之上，也只能隐晦感受到一丝异样波动，也不知柳妙妙是如何得到这等稀罕宝贝，如今，倒是便宜了她。 姜悯当即施展净尘术，将纱衣里外清洁几遍，随后，一点也不介意曾别人穿过，穿在自己的衣袍里面。 穿好后。 她心念一动。 接着，整个人缓缓淡去，身影逐渐消失于石室之中，过一会儿，又缓缓出现。 “好东西！有这隐身纱衣，再加一些干扰之术，更能隐匿行踪，进可攻，退可逃。” 收下纱衣后，姜悯搜出几人乾坤袋，继而挥手，三道火焰落在三人尸身之上，将几人尸身焚毁，然后先清点三人的东西。 “筑基修为傀儡？虽然毁坏许多，但以后修修，或许能派上用场……” “二阶阵盘？不行，燕十六都以特殊手法祭炼过，只有他能使用，还是毁了吧……” “碧鳞毒蛇？已认柳妙妙为主，即便她死去，我也使唤不了，只好连同妖兽芥子袋一起毁了……” 姜悯很快将三人的财物，收的收，毁的毁，接着，又走到石室中央，摸索到地下暗格的机关，一阵摆弄后，由可隔绝神识探查的九阴幻石打造的地下暗格，徐徐开启。 暗格不大。 里面放着几个箱子，几个乾坤袋，都是冯秋儿的财物。 姜悯翻出许多灵石，傀儡，阵法材料……还有许多记载阵法与傀儡之法的玉简和泛黄古籍，她将这些东西一一收好，放进乾坤袋中，等到筑基之后，便可学上一学。 另外，还有一些杂物，没用的便毁去，有用的，姜悯专门放在一个大箱子，等以后有机会，找些黑色渠道处理掉，换些灵石。 翻着翻着。 姜悯神色一顿。 从一堆杂物中，拿起一枚墨色无事牌，巴掌大小，质地温润，似玉非玉，不知是何材质。 “这就是，冯秋儿偶然得到的五行功法，《七政奇篇》？” 姜悯将这枚无事牌，翻来覆去打量，果真毫无装饰，平平无奇，若冯秋儿没有探查一番，或许只当是什么饰物，闲置或遗弃了。 但其中。 实则藏有一篇玄妙功法。 姜悯放出一丝神识，探入无事牌。 顿时，她这一缕神识，如同泥牛入海般，竟直接被无事牌强行吞入，随之，她也看到了无事牌之中的世界。 满是漆黑。 但有点点星光，汇聚成一篇文字。 “七政者，七曜也。 七曜者，太阴，太阳，木曜，火曜，土曜，金曜，水曜也。” 七曜流芳华，功德岂敢忘。 今且为君语，再颂天法象……” 这篇文字，约莫千字，大致讲述七政与阴阳五行之事，好似只是一篇歌颂大曜的颂章。 但以冯秋儿的眼界，可以看到这篇文字背后，实则暗藏一篇功法，极为晦涩，须细细品读，才知其中真意。 冯秋儿可以判定，这是适合五灵根修行的功法，且是一篇极为强大的功法，可让人修为大进，修行畅快，可冯秋儿毕竟不是五灵根，许多真意也是一知半解，于是参悟几日后，便失去兴趣，压在箱底了。 “太阴、太阳，便是阴阳之力。” “五曜，则对应五行。” “这篇文字，的确暗藏一篇五行功法，不过许多内容，以我现在修为，尚有些不懂，便留到筑基之后参悟吧。” 姜悯美滋滋将记载《七政奇篇》的无事牌收好，最后清点完剩下的东西，这下，冯秋儿，以及她三个徒弟的所有财物，最终都落在她的手中。 “终于不用再为钱财发愁了！现在，我只需要做一件事情，提升实力。” “试炼回去，便闭关修行炼气十二层，打好基础，准备筑基，有赤焰体与雷火炼身，我的肉身已比同阶修士强上许多，应付五行劫，应该不成问题。” “当然，若是能练成风雷体，渡劫把握定会更大，风雷体所需灵药我基本收齐，只差一些雷玉髓……罢了，这玩意可遇不可求，不必冒险获得，我可不想再遇见那位焰明真人。” 姜悯当即决定回程，她再次清点石室，回忆冯秋儿的记忆，确认没有任何遗漏，便重启某一条暗道，顺着暗道离开石室。 走了半晌，姜悯终于走出迷宫一般的山道，拨开一片茂密灌木，从狭小山洞口攀爬出来。 “呼！还是外面的空气新鲜一些。” 姜悯看了眼天色，确认岭北方向，立刻脚踏追云靴，往营地掠去。 然而。 刚跑上一刻钟。 姜悯骤然停下脚步，瞳孔微缩。 她的前方。 一道身着紫袍的高挑身影，站在一条宝光莹莹的素白匹练之上，仍如多年前那般清冷孤傲，居高临下，眼神里，是如视蝼蚁般的淡漠。 江紫衣。 其肩膀上，站着一只不起眼的灰色小鸟，小鸟有着一对极为妖异的金色竖瞳，光是视线看去，便会觉得一阵眩晕。 姜悯不认得这种小鸟，但见小鸟一直盯着她，让她心里一阵恶寒，有着难以言喻的厌恶感。 “江紫衣？！” “她是怎么找到我的？难道，就是因为这只小鸟？” 世界之大，寻人之法千奇百怪，总有姜悯不知道的方法，可以用一些手段，去跟踪和寻找人的下落。 姜悯立即手掌一握，星霜剑浮现手中，盯着江紫衣的双眸，微微眯起。 脑海里快速思索应对之策。 “若江紫衣仍是筑基初期，或许，我能将她引向冯秋儿的洞府，利用里面的禁锢大阵，将其击杀。” 姜悯可不觉得，江紫衣是来找她聊天或叙旧的，她身为监管试炼的内门弟子，在试炼期擅离职守，前来找她，意图，已经很明确了…… “江师叔，我不理解，我们无冤无仇，你为何一直对我穷追不舍？” 姜悯握紧手中长剑，眯眼问道。 江紫衣站在素白长绫之上，俯瞰姜悯的眼神只有淡漠，缓缓开口道：“我们确实无冤无仇，你是否是杀害李茂表弟的凶手，我也不在意了。” “但你修行速度太快，又曾对我怀恨在心，若任由你成长，对我而言，自然造成威胁。” “我江紫衣，从不放任威胁成长起来。” “所以，留你不得。” 江紫衣话落，抬起纤细手指，结出几道手印。 咻咻咻！ 脚下法宝天罗绫，立即延伸开来，化作漫天绫罗，如同一张庞大巨网，从四面八方朝姜悯缠绕而去。 天罗绫，天罗地网！ 第83章 葬魂之峡 伴随铺天盖地的素色绫罗，朝姜悯包围而来，江紫衣周身，比寻常筑基初期强上几分的修为气势骤然显露，掀起一阵狂风。 “好强的气息，怕是离筑基小成，只有临门一脚了！” 姜悯眉峰一蹙。 在江紫衣结印的第一时间，她便脚尖点地朝后飞速掠去，朝围追她而来的天罗绫，举剑斩去。 咻咻咻！ 数道缠绕雷火之力的锋锐剑气，携带惊人破风之声，迎面斩在几条绫罗之上，将绫罗斩得朝后折去，却未留下一丝痕迹，这种差距，看得姜悯眼神微凝。 “这件绫罗法宝的品阶，怕是不低，我不能被缠住！” 她立即激发隐身纱衣，在江紫衣微惊的神色之中，身影缓缓淡去，逐渐消失不见，接着，数条绫罗朝姜悯消失之处缠去，却是缠了个空。 “隐身？！” 江紫衣柳眉一蹙，未曾想到，姜悯这种穷苦出身的外门弟子，竟还有着这般罕见手段，立即冷声吩咐道：“天吉，给我找到她。” “啾~” 站于其肩膀的灰色小鸟，立刻展开翅膀，毫不犹豫朝西边飞去，正是姜悯隐身溜走的方向。 江紫衣随即挥袖，御使天罗绫，跟上灰色小鸟。 山林间。 隐身状态的姜悯回头看去，见江紫衣竟紧追不舍，驾驭天罗绫御空而行，速度极快，眼看离她愈来愈近，而那只灰色小鸟，亦是紧跟着她的方向，便证实了心中猜测。 “果然是那只小鸟，追踪的我。” “先杀鸟！” 姜悯脚步不停，高举手臂朝身后一斩，数道雷火剑气，立即朝灰色小鸟斩去。 “啾啾啾！” 灰色小鸟见状，立即惊慌失措逃跑，眼看雷火剑气便要斩于己身，几条绫罗及时飞来帮它剑气挡住，又有几条绫罗，则以更快速度，飞快拦在姜悯前方，逼得她不得已咬牙更改方向。 “区区炼气修为，还想逃过我的手掌心？” 江紫衣嗓音微凉，神色淡漠，站于天罗绫之上，快速结印，更多绫罗蔓延四方，不断围堵姜悯，而那只灰色小鸟，已不敢离姜悯太近，躲在层层绫罗之后，继续指认姜悯的方向，让江紫衣的天罗绫，拦截更加精准。 “该死！即便我动用法宝隐藏气息，都无法摆脱那只奇怪的鸟，它是怎么找到我的？” 姜悯在山林间不断腾挪，江紫衣则一直在以绫罗围堵她，她根本无法将江紫衣引至冯秋儿的洞府之处，眼看，离冯秋儿的洞府越来越远…… 她也只能庆幸，这是在山林之中，江紫衣的绫罗经常被高大树木挡住，完全施展不开，不然，她早就被江紫衣追上抓住了。 “还有什么机会，能够杀掉江紫衣么……” 姜悯一边心想，一边脚踏一株古树，刹那间掠出数丈之远，突然，瞳孔一缩，骤然停下脚步。 眼前。 道路骤然断去，只有一片悬崖。 悬崖下方。 诡异黑雾不断沉浮，一望无际，黑雾下方，便是深不见底的峡谷。 这条峡谷极宽，看不到对岸。 亦是极长，蔓延至天际。 “这是，葬魂峡……” 姜悯有些难以置信地呼出一口气，她跑着跑着，竟然被江紫衣，围堵到葬魂峡边。 这是要断她的生路啊！ 葬魂峡。 顾名思义，埋葬魂魄的绝地。 传说，这座峡谷之下曾埋葬无数冤魂，千万年来怨气积生，便汇聚成一片带着死寂气息的诡异黑雾，寻常修士，触之即死。 亦曾有许多修士，不信邪地想进葬魂峡，看看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然而。 这些进入峡谷之人，无一生还。 于是在所有修士眼里，葬魂峡，成为一处极为邪门的死地，若有人说他从葬魂峡里活着走出来，都只会觉得此人是吹牛，没有人会相信。 姜悯看了眼前方绝路，缓缓转身，解除根本无用的隐身。 数丈之外。 江紫衣站于天罗绫上，拦住她的所有退路。 “到此为止了。” 江紫衣嗓音淡凉，眸色毫无波澜，抬手再次结印，脚下天罗绫，蔓延四方，呈包围之势，如同一张大网，朝姜悯绞杀而来。 “老娘跟你拼了！” 姜悯咬牙，右手背剑于身后，左手一挥，五张灵光闪闪的符纸悬浮于前，接着，她将丹田里的所有灵力，尽数灌于五张符纸之中。 这是从林明月那里得来的道符。 下品道符，五将降魔符！ 呼！ 五张道符，顷刻间燃烧融化，化作五色光芒爆发开来，快速凝聚成五尊数丈高威猛法相，抬起各自手中武器，朝包围而来的天罗绫拍去。 “道符？” 江紫衣的淡凉眸子里，掠过一丝诧异神色，这种东西，可不是姜悯区区一个无权无势的外门弟子，便能得来的东西。 但，她也不会放在眼里。 更会坚定，斩草除根的心。 江紫衣抬手，手印变幻，那些包围姜悯的绫罗顿时宝光大放，随即，每一条绫罗仿佛生出生命，道道灵蛟虚影出现在绫罗之上，甚至发出令人心惊的蛟吼之声。 天罗蛟灵术！ 蛟灵加持的天罗绫，顷刻间，与五尊神将的武器，碰撞在一起。 轰！ 天罗绫顿时被撞开，而五尊神将法相，身形亦是剧烈颤动，朝后退去脚步，姜悯眼神一厉，神念一动，五尊法相便朝江紫衣杀去。 轰！ 轰！ 神将法相气势惊人，每踏出一步，地面都在沉重颤抖，然而江紫衣依旧冷静，手中手印，愈来愈是复杂，薄唇轻启，吐出几个毫无温度的字眼。 “不自量力。” 嗡嗡！ 随着江紫衣手印变幻，漫天绫罗微微颤动，化作一柄柄气息惊人的长枪模样，令姜悯为之色变的锐利锋芒，逐渐在长枪枪头凝聚出来，别提下品道符化作的神将，怕是筑基初期修士站在此地，都无法挡下这一招。 天罗惊神枪！ 江紫衣居高临下看着姜悯，露出胜券在握的冷傲神色，她，东灵宗内门弟子，学得无数机缘传承，即便是越阶斩杀寻常筑基小成修士，亦是不成问题！ 何况。 一个尚未筑基的炼气修士呢。 站在悬崖边缘的姜悯，亦是意识到，江紫衣的这一击，已经远远超过筑基初期的实力。 “神将，挡不住这一击。” 姜悯握紧星霜剑，嘴唇紧抿。 道符已是她身上最强的攻防手段，至于桃枝？有江紫衣这绫罗布下的天网在，桃枝根本无法近江紫衣的身，更别说，帮她挡下这漫天长枪。 跳下葬魂峡么？ 别人有死无生的绝地，呵，她怎么可能活下去…… 就在这时。 突然，小草钻进她衣袖里，用力扯她手腕，竟示意她往悬崖下跳。 “嗯？” 小草飞快在她掌心里写下一个字。 雷！ “什么意思？” 姜悯疑问，却已来不及询问小草，因为江紫衣的天罗惊神枪，已朝站在她前方的几尊神将，一一射去！ 砰！砰！砰！砰！砰！ 天罗惊神枪与五尊神将法相照面之际，瞬间，五尊神将法相当即爆炸开来，化作漫天星尘，而那天罗惊神枪，再无任何阻拦，直接朝姜悯袭来。 姜悯知道五将降魔符也许难以抵挡江紫衣的这一击，却未曾想，竟是如此摧枯拉朽般的碾压之势，她心知，这些神将完全无法挡住的攻击，落在她身上，只有死路一条。 “呵呵，又是这样……真狼狈啊。” 她忽得，扯出一个自嘲笑意。 “我姜悯，便是死在葬魂峡下，也不愿死在你这种人手里！” 既然小草说可以一跳。 她，便赌上一把，好比被江紫衣杀死强！ 眼看无数柄天罗绫凝聚而成的长枪，就要飞至她面前，姜悯面露决绝之意，脚踏地面，纵身一跃。 仰头，朝悬崖下跳去。 眼前划过铺天盖地的长枪掠影，还有江紫衣那略微惊异的目光。 她的双目，满是赤红狠意。 “江紫衣，若我能活下去。” “我一定会让你觉得，多年前踏入流云峰，是你这辈子最后悔的选择。” 第84章 万人白骨 幽暗枯林间。 光线昏沉，弥漫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 地面上，满是厚重泥浆，混合着枯枝腐叶，偶见半截森森白骨，泡在腐臭泥浆之中。 没有虫鸣，鸟兽，兽吼之声。 安静得让人毛骨悚然。 沙沙。 沙沙…… 突然，极为突兀的脚步声，在这片寂静死地响起，愈来愈近。 一道纤细身影，正小心翼翼行走，时而向左，时而向右，似是在避开什么。 “还要继续走么？” 姜悯突然停下脚步，询问牵着她衣袖，指引她方向的小草。 时间得回到半日前。 她跳下悬崖，即将落入那片诡异黑雾之前，立刻甩出一道钩锁，牢牢抓在山壁上，让她得以遏制落下之势，攀爬到陡峭山壁之上。 跳崖自然是假。 摆脱江紫衣，才是真。 不过，根据小草指引，她竟发现一处掩藏在灌木之中，似是人为开挖的狭窄山道，顺着山道，一路穿梭到……疑似葬魂峡底部的地方。 头顶，是无边无际的浓稠黑雾。 脚下，是腐泥，和许多白骨。 姜悯没想到，葬魂峡下，竟到处都是看不见的危险禁制，踏错一步，便是死无葬身之地，好在这些禁制似是极为悠久，经历漫长岁月侵蚀，出现许多疏漏，小草便带领着她，穿越禁制之中的漏洞，朝不知何方的地方走去。 听姜悯询问，小草抬起草叶，兴奋指着前方。 快到了，好东西哩！ “和雷霆有关？” 姜悯想起，小草在悬崖上，在她掌心里写下的那个“雷”字。 小草点点草叶。 嗯嗯！ 姜悯灵眸一转，继而挑眉问道：“雷玉髓？” 灵玉髓这种天材地宝，得在五行或风雷之力极为浓郁之处，历经千万年积累，方能缓缓凝聚。 故而，市面上的灵玉髓，愈发难见，价格一直都在缓缓上涨。 若这葬魂峡下有雷霆之力汇聚，又延续千万年之久，或许，还真有雷玉髓产出。 姜悯猜测之际，便见小草再次点头，她略显惊喜神色，还真有？若她得到雷玉髓，练成风雷体，增强体魄，渡五行劫的把握又能提高几分，看来这葬魂峡，是不得不闯上一闯了。 至于遍布葬魂峡的重重禁制，有小草指路，带她避开危险，而她，亦是时刻警惕，那些埋在腐泥里的狰狞白骨，是对她最好的提醒。 “好，那我们就继续走。” 姜悯抬步。 刚走两步，小草慌张拉住她的衣袖，将她朝一旁用力拽去。 下一刻。 哗！ 方才姜悯站着的地方，一道凶险凌厉的绞杀漩涡，凭空浮现，若姜悯晚走一步，怕是已经陷入那道漩涡之中。 姜悯背冒冷汗。 看着那团缓缓消散的漩涡，心有余悸。 “这些禁制，竟然还能不断变幻方位？” “到底是谁，在这葬魂峡底下，布下这么多危险禁制？” 她自认神识境界不低，可方才这道漩涡出现之际，她竟一点异样，都没有察觉到……更何况，那些持着好奇心，想来葬魂峡探险的修士呢？ “谢谢你呀阿灵，你的感知好生敏锐。” 姜悯呼出一口气，朝小草道谢。 小草听见姜悯的表扬，心中雀跃，很是开心地转了个圈，随后拉着她的衣袖，继续往前飞。 地势在不断向下。 一路走过，依旧是枯树，乱石，腐泥，白骨。 昏暗，死寂。 让人情绪极为压抑。 忽得，姜悯似是听到一些动静。 轰隆隆…… “这是，雷霆的声音？” 姜悯眼中顿是一喜，这邪门的葬魂峡底下，真的有雷霆？她继续跟着小草往前走，期间差些又有一次触发禁制，但有小草提醒，姜悯顺利躲过。 走着走着，声音愈是明显，密密麻麻交织的雷霆之声，听着便让人头皮发麻，但她望向前方，并未看见有任何光亮，倒是有些奇怪。 越往前走，禁制保存地愈发完整，能够通过的疏漏之处，少上许多，姜悯只得贴在山壁边缘，跟随小草小心翼翼地走。 突然，她停下脚步。 瞳孔猛缩，露出骇然神色。 滋滋滋！ 滋滋滋！ 看不到边际的广阔雷海，在诡异黑雾之下蔓延来开，然而，诡异的是，雷海之中的肆虐雷霆，竟也是诡异黑色，泛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气息。 雷海之下。 是一望无际的深坑。 深坑里，白骨层叠，数不胜数，有的已被泥土覆盖，有的则是裸露出来，每一具尸骨都散发莹莹宝光，证明生前，皆是修为不俗的强者。 “这……” 姜悯惊愕掩嘴，葬魂峡下，竟然藏着一个万人尸坑！ 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为什么会死这么多人？这些层层危险禁制，和这片诡异的黑色雷海，是为了镇压这些尸骨，还是为了将这些过往，尽数掩埋…… 小草并不在意这些尸骨，而是扯了扯姜悯的袖子，用草叶指着尸坑上方的雷海。 姜悯目光看去。 只见翻涌的黑色雷海之间，竟有着一团团极黑的液体，在雷海之中缓缓沉浮，液体之中，亦是有着金色丝线交织，倒像是雷海凝聚出来的雷玉髓。 然而。 这种诡异雷海凝聚出来的雷玉髓……人能吃么？ “阿灵，若我将那些雷玉髓吸来，会触发雷海里的危险吗？”姜悯询问。 小草晃晃草叶。 不会~ “是吗？” 姜悯却是将信将疑，这片雷海在这里沉浮成千上万年，肯定是凶险之地，说实话，她有点不敢尝试。 小草不服气地支棱草叶，哼，不信它是吧！ 它当即伸长一根草叶，往雷海方向一指。 咻！ 几滴悬浮在雷海边缘的诡异雷玉髓，顿时朝小草飞来，悬浮于它面前。 这些雷玉髓，漆黑如墨，金色丝线交织其中，阴冷，诡异，死寂，渗人的气息，缓缓散发开来。 姜悯打量半天，视线移到小草上，不确定地询问道：“这玩意，真的是雷玉髓？能吃？” 某种意义上，这可以算是坟地里生出的雷玉髓吧…… 小草晃了晃草叶，胸有成竹。 当然可以吃啊~ 它探出根须，落在诡异的雷玉髓上，先是被电得接连颤抖，接着忍着疼痛，将其服食。 紧接着。 自它根须开始，整株小草迅速染成漆黑颜色，阴冷诡异的气息，缓缓散发出来。 第85章 到此一游 在姜悯担忧的目光里，小草很快将几滴雷玉髓吞完，浑身化作漆黑模样，随即舒展草叶，朝地面一指。 滋滋！ 一道漆黑如墨的诡异雷霆，自其草叶生出，击在地上，留下一片焦黑。 发出雷霆，小草开心舞动草叶，向姜悯炫耀它的能力。 它也能发出同款雷霆咯~ “不错不错，阿灵，你又变强许多了啊！” 姜悯对小草赞许一番，夸得它更加开心，接着问道：“你这模样，还能变回去么？” 小草点点草叶，转了个圈，草叶上的黑色阴邪气息尽数退去，又恢复平日里的青青嫩叶，好似只是一株寻常小草。 见小草能自由控制炼化后的雷霆力量，姜悯彻底放心，接着看向地上焦黑痕迹，心中思忖：“这种诡异雷霆，至阴至邪，倒是比寻常雷霆还要强上几分，只有至刚至阳之物方能克制，若是能够炼化，也算一种强大手段了吧。” 虽然这种雷玉髓确实阴邪怪异，但，吃不死人就行。 她当即决定收集这些阴邪雷玉髓，越多越好，继而挥袖，无数大小不一的瓶瓶罐罐，悬浮于面前。 “阿灵，我们一起，赶紧收集走人。” 无论如何，此地不宜久留，光是看见这万人尸坑，姜悯心中便生出一种恶寒之感，冥冥之中有种感觉，这个尸坑，一定藏着什么危险的秘密…… 一人一草，各自施展手段，将雷海边缘悬浮的雷玉髓，接连装入瓶瓶罐罐。 装满后，姜悯将瓶罐尽数收好，再次看了眼尸坑后，收回目光，准备离开此地。 她刚转身。 忽得脚步一顿，看到一旁山壁，似是隐隐有文字痕迹，然而风化许久，变得模糊不清。 “什么……游？这是游字么？” 继而。 姜悯抬头，朝山壁上看去，微微一惊。 山壁上方，各种各样的刻字！ “古来是非皆狗屎，成王败寇今谁知？” “后来者，最好忘掉这里的一切。” “可悲可叹，可笑至极。” “到此一游。” “到此一游。” “到此一游……” 这些字迹，或是简单刻写，或是带有极为强大的气息，历经不知多少岁月仍旧经久不衰，证明留字之人，修为不低。 姜悯愕然。 原来，已曾有修士来过这里，怪不得，许多禁制都被破坏掉了。 但从未有人提起。 葬魂峡下，竟有一处埋骨之地。 “看这些修士语气，似乎知道些什么秘密，而这个秘密，又是某种禁忌。” 姜悯面色微肃，猜测着：“修为低微者，无法闯入层层禁制，死在那些禁制之下，修为高深者闯了进来，又或多或少知道些什么，于是对葬魂峡的事情闭口不言，所以，这座峡谷，便变成了有死无生的绝地。” “我似乎，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 姜悯眉峰微蹙。 什么历史禁忌，是非成败，都跟她毫无关系，她并不想被牵扯到这些麻烦事之中。 看来，她必须将这些见闻藏在心底，一步步修炼，才是她该做的事情。 “阿灵，我们走吧。” 姜悯正欲抬步。 突然，一道阴风朝她袭来，令人头皮发麻的尖啸声，在她耳边响起。 那是一道极为怪异的残念，无数张狰狞面容挤在一起，一齐发出尖啸之声，光是听见尖啸声，姜悯只觉识海一阵动荡，头脑昏沉，只得凭借本能，张嘴吐出桃枝，催动吞噬之力。 “啊！” 这由数道残念汇聚的怪异东西，在桃枝的吞噬之中，疯狂扭曲，挣扎蠕动，发出更加刺耳的尖叫声，然而在桃枝强悍的吞噬之威下，很快被桃枝吞噬殆尽。 破碎凌乱的画面。 自桃枝传来。 那是一个个生死斗法的场面，拼凑起来，便是一方对另一方碾压般的屠杀之战，这些被屠杀之人，生前留下不同的话。 “吾等，誓死效忠仙君！” “你们这些叛贼，老夫杀杀杀——呃！” “阿珺，我来陪你了。” “你们不得好死！” “娘，呜呜呜，他们为什么要杀我们……” 在屠杀者的攻势之下，被屠杀者，几乎没有太多反抗，便一一葬送性命。 这些生前残念，死后怨念汇聚起来，历经千万年，融合成方才袭击姜悯的那道怨念。 姜悯消化完这些残念的记忆，却是眉头轻蹙，这些画面之中，修士皆身着极为古朴的上古衣袍，说明屠杀发生在万年之前，但，那些屠杀者所穿的浅黄衣服，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好熟悉的衣服。” 姜悯思索片刻，猛然想起。 “对了！在万剑门古战场，我看到的上古战场残留的影像，那些斗法的修士，其中一方，不就穿着那种浅黄衣袍？” “同一批人，大肆屠杀……” 姜悯转头，看向深坑里的骨骸，眼里是难得的肃穆之色。 这应该是万年前的一场大战。 但，她记得读过的史书之中，根本没有看到这件事的记载，史书里，关于万年前的记载，寥寥数笔，仅有一些不可考的传说…… “出去之后，忘掉这件事吧，我从未来过这里。” 姜悯微微摇头。 将这些遥远之事，抛诸脑后。 雷玉髓已得，她得立刻离开这个危险之地，只希望，江紫衣当她已死，已早早离去了。 在小草的带领下，姜悯顺利穿过禁制之中的漏洞，通过来时山道，回到悬崖。 江紫衣的身影已然不见，姜悯略微探查后，立刻回到冯秋儿的洞府，进入石室，打开机关，断掉所有能进石室的道路，又动用一些冯秋儿记忆里的手段，将洞府外曾被燕十六破解的移形换影阵，重新恢复。 “这里倒还不错，是个藏身和闭关的好地方。” 姜悯满意打量石室，虽然在张翼与燕十六的打斗之下，此地满地狼藉，还有许多碧鳞毒蛇的尸身没有清理，但光是作为一个藏身之地，一定很是合格。 筑基圆满修士的闭关洞府，机关重重，还有强大阵法相护，想必再也没有人，可以打扰到她。 小草闻言，从姜悯袖里飞出，疑惑歪歪脑袋，指向北方。 闭关？ 试炼时间就要到了，不回去交差么？ 面对小草的疑惑，姜悯只是淡淡一笑，语重心长道：“阿灵啊，齐炎的话，倒是让我想通了。” “有的规矩，确实没必要遵守。” 第86章 放弃试炼 外门试炼？ 姜悯曾经很看重它，毕竟，试炼不仅关乎外门弟子表现，一旦通过，还能得到宗门给予的藏经阁奖励。 现在的她，却是隐隐明白，为何如此简单的外门试炼，宗门还要给三次机会。 因为。 本来就不是很重要。 既然不重要，她又何必舍本逐末，为了一个试炼结果，去冒被江紫衣补刀的风险呢。 炼气十二层与筑基初期，一境之差，却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再大的手段，都弥补不了这种差距，何况，江紫衣乃宗门倾注资源着重培养的内门弟子，强大手段层出不穷，她根本比不过。 只有筑成道基，蜕去凡胎。 或许。 她才能有与江紫衣一战之力。 “阿灵，我已在江紫衣面前暴露修为，以她斩草除根不留后患的性子，若发现我未死，一定会冒险，想方设法尽快将我除去。” “这里是冯秋儿的洞府，遍布以玄重天陨石布置的机关暗道和强大阵法，即便筑基圆满修士，都难以闯入。” “我决定放弃试炼，在这里直接筑基。” 燕十六他们能闯进石室，纯粹是冯秋儿故意降低难度，想要引柳妙妙来，而她，现在将洞府机关与阵法全面开启，便是筑基圆满修士，想要闯入石室，都得付出一番代价。 若江紫衣发现她未死，执意再次追踪而来。 姜悯也不见得怕她。 她虽不懂阵法和机关原理，但她有冯秋儿的记忆，光是控制这洞府里的机关阵法之法，还是学得会的，便如同先前，以禁锢大阵，将柳妙妙直接控制起来。 姜悯做好决定，当即将石室里的狼藉残局，清理地干干净净，放上照明明珠。 盘膝而坐。 拿出一枚二阶妖丹，催动桃枝，吞噬其中妖力。 炼气十二层，这是一道极为关键的境界，需要大量灵力积累，也需要漫长沉淀。 现在。 她缺少的，只是时间。 …… 南荒岭外。 齐水林。 随着时间推进，达到试炼条件的外门弟子逐一回到营地，上交妖兽尸体，登记试炼结果。 只要不是运气太差，或是与人组队，击杀五头妖兽并不难，绝大部分弟子都能做到。 薛乙娘在第二天，便提前回到营地，上交五头妖兽尸体，安营扎寨，等认识的人一一回来。 然而，等了许久。 都没等到住在她隔壁的姜悯。 “她曾说要去南荒岭深处看看，不会是，遇见什么麻烦了吧……” 薛乙娘微微蹙眉。 南荒岭深处，可是有不少二阶妖兽，根本不是炼气弟子能应付的境界，但她也知道，姜悯并不是莽撞之人，知道如何生存，希望能平安归来吧。 十日时间，很快过去。 弟子名册上。 没有画上圈的名字，只剩三十几个。 其中几名弟子的尸体已经找到，这些弟子皆是被妖兽所害，有的尸身被啃咬地面目全非，有的甚至只剩残骸或衣物，看得其他弟子毛骨悚然，若他们不小心遇见强大妖兽，说不定，也会落得这般下场。 当然，还有少许几名弟子，并未完成试炼任务，便灰溜溜回营地，已经在金丹真人那里，登记过情况了。 “素绫，怎么回事？这几名被妖兽所害的弟子，皆是在你监管的区域找到。” 宝珺真人那满是褶皱的脸上，布满沉肃威严。 江紫衣立即作揖，露出恰到好处的一丝惶恐神色，认真道：“回真人，弟子认真值守，清杀数头二阶妖兽，若有外门弟子呼救，弟子亦是第一时间赶去，这几位弟子……许是情况紧急，被妖兽偷袭，来不及求救吧。” 她心中暗骂。 真倒霉，仅离开一小会儿去解决姜悯，就有外门弟子出事了。 宝珺真人皱眉，见问不出什么，只得作罢，反正，所有伤亡都会上报籍事堂和总务堂，若伤亡数量超过一定程度，会继续上报内门长老堂，对相应内门弟子做出惩罚。 眼见时间已到。 宝珺真人，向所有弟子宣布。 “确认出事者，共六人，程伯庆，唐月…… “未及时回营报道者，楼仙枝，许侠，姜悯……吾等回宗，会与籍事堂一一核实命牌，命牌碎裂者，即身死道消，命牌完好者，当试炼失败处理。” 人群里。 薛乙娘难以置信掩嘴。 “姜师妹到现在还没回来，怎么会？” 她很清楚，姜悯曾外出历练，击杀五头妖兽，应是手到擒来，不会出现完成不了任务的情况。 “不，她应该会平安归来，许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薛乙娘这般安慰自己。 只是没有及时回来，并不意味着一定出事，之后，还得籍事堂确认命牌情况，才知生死。 宝珺真人身后。 江紫衣从容站立，淡漠如雾的眸底，掠过一丝冷然神色。 姜悯跳崖后，虽然峡谷里有诡异黑雾隔绝探查，但她再三跟追魂玄鸟天吉确认，姜悯的魂魄气息，已经消失在葬魂峡下面。 追魂玄鸟。 一种罕见妖兽，可锁定修士魂魄气息，追至天涯海角，堪比血脉寻亲术。 江紫衣特地花大价钱买到一只，精心饲养，专门解决那些需要处理干净的人。 她很相信追魂玄鸟的判断，既然它寻不到姜悯的魂魄气息，只能说明姜悯已死，魂魄转世或消散。 而且。 葬魂峡，本就是有死无生的绝地。 估计回宗后，便能得到姜悯命牌碎裂的消息了。 “威胁我的人，都消失了……” 江紫衣唇边，扬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冷淡弧度。 扼杀威胁，斩草除根。 她的修行之路，会走得更加顺利。 …… 几日后。 第三批试炼弟子，乘坐飞舟回到东灵宗。 江紫衣回到观星峰。 走到洞府门口，收起脚下天罗绫，正在打理灵田的一名十三四岁少女，身着杂役灰袍，见她回来，立即拱手，规矩道：“素绫师叔。” 她叫江云珍，江氏族人，江紫衣的七堂妹，虽是五灵根，但她父母将她送来东灵宗，给了许多好处托付给江紫衣，希望江紫衣能多多关照，让她得些仙缘。 江紫衣也答应照拂，不久后，便将江云珍调至身边，做个随侍杂役。 所以，江云珍对这位身份极高的堂姐很是尊敬，毕竟来到观星峰后，自己的命运，几乎掌握在江紫衣手里。 江紫衣停下脚步，淡淡吩咐道。 “云珍，你去籍事堂，要一份第三批外门弟子试炼的死亡名单，记得机灵点。” 第87章 挖开大山 虽然江紫衣不觉得姜悯还活着，但，确认一下命牌，她才能彻底放心。 命牌或是命灯之物，与生魂息息相关，可验证修士生死。 人在，牌在，灯燃。 人死，牌碎，灯灭。 什么都能作假，但命牌或命灯，根本做不得假。 东灵宗的每位弟子，都在籍事堂留有命牌，故见命牌，便知生死。 “是，师叔。” 江云珍拱手道。 她当即乘坐摆渡飞舟，前去籍事堂打听，一个时辰后，带回一份第三批试炼弟子的死亡名单，这些丧生弟子，都已确认过命牌碎裂，才登记上名单。 “师叔，这是您要的名单。” 江云珍将两张名单，双手恭敬递给江紫衣。 江紫衣接过名单，先是随眼一扫，意料之中的那个名字，却并未出现在名单之中。 “怎么会没有姜悯的名字？” 江紫衣眉头一蹙，拿起两张名单反复看，都没找到姜悯的名字，她瞥了眼江云珍，但并未多问什么，只是沉声道：“退下吧。” “是。” 江云珍感觉，江紫衣的情绪似乎多了些冷意，她连忙离开洞府，不敢继续待在江紫衣面前。 待江云珍离去。 江紫衣挥手，召出追魂玄鸟。 “天吉，姜悯的魂魄气息还在吗？” 追魂玄鸟闻言，扑打翅膀，朝南边叫唤：“啾~啾~” “什么！” 江紫衣心中一惊，直接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她还没死？” “啾~啾~” 江紫衣难以置信，怎么会有人跳下葬魂峡，还能活下去，那不是一个必死无疑的绝地么？ 而且，之前在悬崖上，江紫衣跟追魂玄鸟再三确认过，姜悯的魂魄气息，分明已经消失。 江紫衣皱眉良久。 “应该不是追魂玄鸟的问题，而是那诡异的葬魂峡，许是有着什么隔绝天机的东西，才让追魂玄鸟判断失败。” “这个贱丫头，还真难杀啊。” 此时，江紫衣为姜悯的生存能力和修行速度，皆是感到心惊。 三年时间，从炼气四层到炼气十二层，若此人灵根卓绝，便是寻常之事，可姜悯，分明是最难修行的五灵根！ 而且葬魂峡那个地方，险名在外，无人能从里面活着走出，姜悯掉下去，却并没有死，魂魄气息消失又浮现，说不定还从里面走了出来。 “之前未曾细想。” “现在想来，她无权无势，却能以五灵根之资修炼如此迅速，又能在葬魂峡那种地方活下去，定是有什么惊世机缘。” “在她筑基之前，我必须尽快解决掉这个祸患，说不定，还能得到她身上的机缘……” 江紫衣想着。 立即带上追魂玄鸟，朝洞府外走去。 她要赶回南荒岭，尽快找到姜悯，彻底除掉她。 这事，不能拖。 …… 几日后。 南荒岭深处，某处神秘洞府。 姜悯盘坐于石室，掌心里的二阶妖丹，缓缓碎成粉末，其中蕴含的磅礴妖力，已被桃枝吞噬殆尽，化作浩瀚精纯灵气反哺姜悯，任姜悯将其炼化。 一枚二阶妖丹用完，她又拿出一枚。 循环往复。 丹田里，磅礴如海的五行灵力缓缓荡漾，在夜以继日的修行之中，仍在不断增长。 姜悯沉浸在修行之中。 并不知，洞府外，一道身影正在盘旋。 山林里。 江紫衣站在天罗绫上，已经围绕面前这座雄伟大山，绕了好几圈，在追魂玄鸟的追踪下，确定姜悯就藏在这座大山深处。 她对阵法之道并不精通，找不出何处是山洞入口，但她见多识广，猜测这座大山里面，或许有某位前辈的洞府或陵墓，让姜悯偶然发现，藏身其中。 “贱丫头真是能藏，我该如何找到她……” 江紫衣神色微凝。 明明知道姜悯就在这座大山里面，她却不知从何处下手，有种有力无处使的憋屈感。 杀也不是，放过也不是。 江紫衣思索片刻，眼神泛起一阵狠意，沉声自语：“既然躲在山里，那就挖通大山，将她逼出来为止。” 姜悯，必杀无疑。 江紫衣又带着追魂玄鸟，绕着大山飞行一圈，随后确定某处位置，并指一挥，召出几柄锋利长剑，朝山壁挖去。 锵锵！ 无数泥土碎石，混合杂草树根，簌簌而落。 筑基修士，已有独立开辟洞府的能力，故挖出一个山道，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很快。 山道已有一丈深。 江紫衣神色如常，继续控制几柄飞剑一同开挖，突然，她冥冥之中有种不祥预感，瞬间头皮发麻，下一刻，成百上千道灵气利刃，从山道深处发出，携带惊人气势，潮水般向她扑去。 咻咻咻！ 江紫衣面色猛然变化。 大山里面，竟然藏着一道极强灵阵。 她心念一动，御使天罗绫飞速朝后退去，同时控制数道绫罗，严丝合缝挡在她面前。 噗噗噗！ 锋利的灵气利刃，前仆后继斩在天罗绫上，天罗绫上的莹莹宝光，在灵气利刃的淹没之中骤然黯淡下来，随即，被斩出一道道杂乱缺口。 江紫衣见状。 顿时心痛不已。 这是师尊赐予她的中品法宝，可抵挡筑基圆满修士攻击，没想到，竟被一道来历不明的阵法给伤了，即便她会炼器，懂得修复之法，可修复起来，得花不少代价。 “该死，这里怎么会藏着一道灵阵？难道大山里面，真有什么强大洞府？” 江紫衣逃离数十丈，才脱离灵气利刃的攻击范围，她惊疑不定，看向那才挖不到丈许深的山道，紧紧抿唇。 “换个方向试试。” 江紫衣换了一个地方，又朝山壁挖去。 这回开挖很是顺利，挖了数丈深，都没遇见阵法，许是她方才运气不好，这才…… 叮！ 飞剑突然挖到莫名坚硬之物，发出清脆碰撞声。 江紫衣蹙眉，将周围山土尽数清理，让藏在里面的坚硬物体裸露出来，这是一大块方方正正的黝黑巨石，看似平平无奇，可是，以她筑基灵力加持，加上极为锋利的宝剑，竟无法将石头挖动。 “这是……” 江紫衣将手虚放石块表面。 仔细感受片刻后，面色，亦是变得如同石块一般铁青，难看至极。 “玄重天陨石？！” 第88章 蹲守姜悯 玄重天陨石。 一种产于西边邻国的矿石。 这种矿石，无法炼化，无法亲和灵力，只有一个特点，硬，很硬，唯有金丹以上修为的修士，才能施展手段，将其崩碎或切割。 故而。 一些修士，会收集这种矿石，用来打造洞府或陵墓，或是制造暗室或暗道，既坚不可摧，又隔绝神识，算是一种效用不错的建材。 “难道，藏于山里的洞府或陵墓，皆是用玄重天陨石打造？” 江紫衣做出猜测后，心情很是糟糕。 那还挖什么挖？ 都是无用功。 她看向面前这一大块玄重天陨石，眼神阴沉地仿佛能滴出水，心中极是不甘。 “再试一次，这回从山顶开始。” 半晌后。 江紫衣御使天罗绫逃离山顶，身影狼狈。 从山顶往下挖，竟然藏着极为阴险的强大机关。 这座洞府或陵墓的主人，到底什么路数？ 接连碰壁。 江紫衣的脸色铁青至极。 平时，那副毫无波澜的冷傲模样，早已完全破功。 修行以来，就没有她杀不掉的人，如今，一个小小炼气，她还杀不了了？！ 她站于天罗绫上，俯视这座大山，一双冷眸里，目光森然幽暗，不断起伏的胸膛，显示她此时的心情，糟糕至极。 “我便守在这里！总能等到你出来。” 三番两次出手，却连一个炼气修士都杀不掉，这件事，已逐渐成为她的执念。 若不解决，她道心难稳。 她必须要杀掉姜悯，才能破除这道执念，让道心恢复通达。 江紫衣转身，在对面山上，开凿出一座简易洞府，拿出防御阵盘与聚灵阵盘布置起来。 做好这一切。 她待在洞府，打坐修行，势必守到姜悯出现的那一天。 …… 然而这一守。 三个月悄然过去。 石室里。 姜悯仍在修行。 丹田里，磅礴五行灵力自然运转，气象纷呈，一种玄妙幽深的大道韵味，在灵力运转之间，隐晦呈现出来，好似有什么东西，似现非现，似出非出。 “气象成，道韵现。” “该是筑基之时了。” 姜悯缓缓睁眼。 在这之前，她还得做一件事情。 修习风雷体。 “赤焰体品阶太低，应对五行劫，或许有些勉强，即便有雷火熔炉炼身，我仍旧没有太多把握，不如，再练就一门风雷体，虽然条件有限，只得练出第一层，但渡劫把握，终究会再提几分。” 五行劫。 生死攸关。 五灵根者，百年内修行至炼气圆满者，本就少之又少，死在五行劫者，又占多成，足以见劫难凶险。 提升体魄，渡过五行劫的机率便能提升一些，姜悯不敢以性命去赌，多些筹码，多些把握，自然是好的。 炼体术，多学点。 疗伤药，多备些。 此劫凶险。 她当全力以赴。 “风雷体，共四层境界，第一层，以风雷药力淬体。” 姜悯抬起掌心。 一个巴掌大玉瓶，在掌心浮现。 里面装着的，正是在葬魂峡收集的阴邪雷玉髓。 “先试试这玩意，到底能不能吃，别做无用功了。” 她打开玉瓶，并指在瓶口一点，一滴幽黑雷玉髓从中分离，漂浮起来，悬浮于姜悯面前。 其中。 至阴至邪之气，不断散发出来。 姜悯一开始，还未明白这阴邪之气从何而来，如今想来，怕是那些尸骨残留的怨气和阴气，经过无数岁月，将雷海侵蚀，让原本的雷霆之海，也变得阴邪起来。 她不一定能承受这种阴邪之力。 只有先试试，才能知晓。 她张嘴，将阴邪雷玉髓吸入口中。 由于常年修行雷火熔炉，她对雷玉髓的雷霆之力，完全免疫，可还未体会到雷玉髓的滋养之效，其中蕴含的阴邪之力，便与体内雷火熔炉与赤焰体之效，霎时冲突起来，激烈相斥。 “嗯……” 姜悯骤然闷哼一声，额上浮现细密汗珠。 嗤嗤！ 姜悯所修雷火熔炉，虽是阴阳相济之物，可性偏阳刚，最是克制阴邪之物，再加赤焰体，亦是至正至阳之法，对阴邪气息很是排斥，雷玉髓的阴邪之气，顿时被姜悯所修阳刚之气，疯狂排斥。 她连忙控制这道阴邪之气，将其排出。 “呼！” 一股黑色阴邪浊气，自其口鼻缓缓排出，姜悯这才松口气，感觉痛苦消失。 “不行啊，不能直接服食。” 姜悯懊恼拧眉，打量手中这瓶阴邪雷玉髓，她体内雷火力量，与这种阴邪气息的东西，完全排斥。 这怎么吃？ 可若不能吃，岂不是她冒着生命危险深入葬魂峡，收集这些雷玉髓，是白跑一趟了？ 姜悯思索片刻，灵眸滴溜溜转动，随即想到：“试试净化呢？” 看能否剔除其中阴邪气息，恢复雷玉髓的纯粹。 她又吸出一滴阴邪雷玉髓，随即，掌心生出数道紫色雷霆，将雷玉髓包裹起来。 滋滋！ 嗤嗤！ 在五雷法生出的雷霆炼化之中，肉眼可见，一道道阴冷黑气，从阴邪雷玉髓中冒出，逐渐剥离其中。 见此。 姜悯脸上浮现笑意。 “看来有用，那就将含有阴邪气息的雷玉髓，净化一遍，攒够炼体所需药量。” 数日过去，姜悯终于攒够半瓶纯净雷玉髓，足够用于炼体。 她立即炮制炼体灵药。 开始修行，风雷体第一层。 …… 山间修行。 不知岁月。 又是两个月时间过去。 在大山对面开凿洞府的江紫衣，忽得睁开眼，一道强大灵力气息，以她为中心，荡漾开来，震得无数碎石掉落。 “筑基小成了。” 江紫衣呢喃，眸色凉薄似雪。 在这里守了五个月，没守到姜悯，倒是借着机会闭了长关，将境界提升至筑基小成。 “她怎么能待这么久？” 江紫衣拧眉，再次唤出追魂玄鸟，问道：“天吉，姜悯还在山里吗？” “啾啾~” 追魂玄鸟鸣叫，示意是的。 江紫衣要不是极为信任它，都怀疑是它判断错了。 她将信将疑，顺着追魂玄鸟的判断，思索道：“她闭关如此之久，难道，是想在山里筑基？可她哪来的筑基丹？” 江紫衣想着，眉眼间露出一抹不耐的烦躁神色，筑基后，她向来平心静气，从未动怒扰心，可现在，却被一个出身低贱的外门弟子，弄得这副狼狈模样…… “便再等一个月。” “一个月后，若等不到此人，便另寻法子处置。” 江紫衣糟心之时，突然想到什么，眉间烦躁逐渐消散，心中暗道：“一个五灵根，我何必担心过多，平白扰我道心。” “听说，他们筑基时，须渡五行天劫，那可是九死一生的劫难，说不定，姜悯那贱丫头，便倒霉死在天劫之中了……” 事到如今。 她也只得这般安慰自己，将心情平复下来。 …… 石室里。 姜悯忽得睁眼。 眼底，有风雷涌动，随即缓缓消逝。 她细细感受身躯，只觉在风雷药力滋养下，浑身骨骼血肉，经脉百窍，又是强上一些，满意道：“不愧须用许多珍贵灵药，风雷体一层练成，体魄果然增强不少。” “是时候，开始筑基了。” 第89章 道基筑成 这一日，姜悯期待太久。 炼气期的修行，终究只是灵力积累，仍是凡胎肉体，无法内息，无法辟谷，寿仅百年。 而筑基之始。 便是筑道基，合性命，返先天，复胎息。 蜕变凡体，寿命延长。 亦可御物而行，日行千里。 “连续修炼风雷体，终究有些疲惫，好好休息两日，筑基渡劫，容不得丝毫差错。” 姜悯接连修行数月，没有停歇，此时拿出枕头，倒头便睡，睡得很是香甜。 休息两日后。 她的精气神，皆恢复至最佳状态。 小草知道她要渡劫，躲得远远的，免得被五行劫波及。 姜悯盘坐于石室中央，拿出一堆为渡劫预备的疗伤丹药，以及放于玉盒的古玄青莲，摘取一枚青色莲子。 莲子藏于莲蓬中时。 不显不露，平平无奇。 此时摘出，却有一阵令人心神迷醉的幽香，徐徐散发而出，若有若无的玄妙韵味，在莲子上萦绕不去。 将疗伤丹药与古玄青莲莲子摆在面前，姜悯盘膝而坐，心中回忆筑基流程。 何为筑基？ 太极还无极，大道筑根基。 不同修行流派的筑基方式，略有差异，或筑道台，或炼道心，或凝道种，或结道胎…… 而东灵宗所修《通灵功》，修的便是凝道种之法，即将天地道韵，合灵窍之中一缕先天道韵，凝聚道种，即为性命之根，真息之源，金丹之母。 可惜，如今天地之间，道韵已无，故有筑基丹，以蕴含道韵的珍贵灵药炼制而成，辅助修士筑成道基，而她所得这古玄青莲莲子，则能令修士筑成圆满道基，让未来修行之路，更为顺遂。 五灵根的筑基之法，由于多了五行天劫，又与其他修士筑基，有些不同。 共分四步。 悟道源，渡天劫，凝道种，复先天。 悟道源，溯太极而还于无极。 渡天劫，蜕凡胎而亲和天地。 凝道种，合道韵而筑成道基。 复先天，生真气而恢复胎息。 “第一步，悟道源，只有悟道，才能引来五行天劫，开始吧……” 姜悯微阖双目。 心神降于丹田。 此时，丹田里，磅礴五行灵力，如同一片雾气汪洋，正在升降沉浮，自行转化，自成天地。 天地有大道，大道即无极，无极生太极，太极生阴阳，阴阳生五行，五行化万物。 而她丹田里，便似一方小型天地，呈现同样气象。 然而姜悯能看见的，只有五行运转，阴阳沉浮，但现在，她要做的，却是从五行阴阳倒推，推至那一个太极，再溯太极而还于无极，悟道源，引天劫。 《通灵功》，只指引了一条悟道之路，而领悟其中玄妙，就得靠姜悯自己了。 此时。 她全神贯注，汇聚心神于丹田气象，观五行运转浮沉。 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五行相生，生生不息，好似简单无比，无道可悟，但她心知，正如之前她悟剑一样，大道至简，愈是简单，道理愈是玄妙。 “五行顺布，其中有阳变阴合，故有阴阳藏于其中。” “阴阳一静一动，太极动而为阳，静而生阴，阴阳之际，便是太极。” “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太极之中，便是无极……” 姜悯不断倒推，去层层体悟藏在五行背后，幽深隐晦的玄妙道理。 逐渐，她好似看到时光倒流，五行重归阴阳，阴阳重归太极，太极重归无极……那个无极，就是她要找的那个，道的源头！ “无极而太极，即道化万千。” “太极而无极，则筑成道基。” 此念一成。 石室里，忽有风雷之声，轰隆作响，狂风四起，吓得小草立即朝石室角落躲去。 姜悯周身，难以言喻的天地伟力凭空浮现，狂暴凶悍的五色气流，自头顶百会穴灌入，席卷全身。 呼！ 五行力量，至纯至精，如狂风骤雨般汹涌至四肢百骸，冲刷每一寸血肉窍脉，带来剧烈痛苦，但姜悯，好似滔天巨浪之中一艘大船，即便波涛汹涌，仍旧岿然不动，甚至连准备好的疗伤丹药，都无须用到。 炼体带来的好处，此时展现无遗。 若是寻常炼气修士，此时，能瞬间化作骨架，血肉全无，身死道消！ “五行天劫，好像在强化我的身躯？” 姜悯严守心神之际，明显感受到，这天地降下的五行力量，虽霸道强悍，但这种至精至纯的五行本源力量，亦在不断滋养她的肉身、识海、丹田……让她身心性命，都在天劫中蜕变。 姜悯本以为，五行天劫只是九死一生的劫难，如今看来，却并非仅仅如此。 她心中，生出一堆疑问。 为何只有五灵根，筑基时才会渡劫？ 为何天劫之中，道韵全无，只能拿筑基丹或其他道韵至宝来补？ “好像没有人在意这些问题，不，应该只有我这种五灵根之人，才会生出这些疑惑。” “以后有机会，找找有没有书籍提及这些事情吧。” 良久后。 天劫缓缓消散。 由于天劫之中，该有的道韵并没有出现，故姜悯想要凝道种，还得借助古玄青莲莲子。 她一边拿起摆在面前的古玄青莲莲子，一边内视己身。 只见天劫历身后。 通体宝光莹莹，如宝似玉，不仅如此，浑身好似飘飘然般，与周身天地有种莫名亲切之感。 识海，光明大放，原本修行的《神玉庐经》第二层，由于境界太弱，天地气象似幻非真，可如今，日月天地，万象千色，极为清晰分明，好似真在识海之中，构筑出一片庐中天地来。 丹田亦有很大变化，变得愈发广阔，经历五行天劫的本源力量，五行灵力亦是凝实许多，比炼气期灵力更为强悍的气息威压，充盈四肢百骸…… “接下来，便是最为关键的一步，凝道种，筑道基。” 姜悯抬手。 服下古玄青莲莲子。 莲子入喉，即化精妙道韵，令人沉醉不已，她立刻守住心神，以其为引，将藏于自身灵窍之中，一缕先天道韵，缓缓引出。 两种玄妙至极的力量，好似受到什么吸引，在丹田上方，逐渐合而为一。 嗡—— 清鸣大道之音，在道韵相合之处骤然响起，如黄钟大吕一般庄严空灵，渺渺冥冥。 一道混元光团，自道韵相合之处，徐徐凝结而出，上接识海，下接丹田，连接性命。 道韵合，道种凝！ 至此，道基筑成。 姜悯眼见道种成，心中忽得生出一丝感慨，以往艰苦生活，生死经历，一一浮现眼前。 修行十年，历经坎坷。 她，终于成为一名筑基修士，正式踏上大道之路。 第90章 血脉相连 丹田上方。 道种安住于玄妙之位。 此处，乃修士一身天地之正中，乾之下，坤之上，震之西，兑之东，如北辰所居，百窍众星皆拱，上接识海，下连丹田，亦如百川汇流之海，与百脉密切相连。 寻常修士凝聚的道种，恰如其名，宛如一枚种子，有衣有核。 但姜悯服用古玄青莲莲子，凝聚而出的完美道种，反而混沌一团，如天大日，却又凝而不散。 一缕缕真气。 徐徐从道种之中，散发出来。 “这就是复先天阶段，道种生出的真气？”姜悯有种新奇之感，亦是察觉到真气生成。 她想起修行第一步，开启灵窍，便是调动窍中那一丝先天真气，洗经伐髓，开辟天眼，踏上修行之路。 但。 那一丝先天真气，用完就没了。 如今，道种成，复现先天，从此，修士缺失的真气再次从中生出，胎息以其为根，真气不散，人便长久。 “筑基修士，须学胎息之法，断掉与天地之间的呼吸，存养真气。” 姜悯想到此事，立即回忆《通灵功》记载的内呼吸之法，调动这一缕真气，在体内循环起来，真气所到之处，皆有种清爽舒畅之感，最后，又回归道种之中，宛如道种之一呼一吸。 而与天地之间的呼吸，则是逐渐弱去，直至完全消失。 姜悯按照内息之法，呼吸几遍，感觉真息顺畅，浑身飘然，轻灵无比，灵台更是前所未有清明，许多玄妙道理，瞬间通透明澈。 “这便是筑基修士的感觉么？” 姜悯难以言喻这种玄妙之感，倒是想起，在一本古书里看到的几句诗。 正所谓。 内交真气存呼吸，混沌再开生无极。 阴阳交感真景象，窃夺造化复仙机。 命火始燃一阳生，先天返本长生济。 人间不知此道妙，又问仙人何处居？ “气息强大，修为增进，只是我以往看到的外在表现。” “道基筑成，才是大道之始啊。” 姜悯感叹着，缓缓睁眼，环顾四周，感觉与周身灵气与天地，都亲近许多。 “这种玄妙感觉，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体会，筑基后，最重要的外在之力，还得是御物而行，和可以命火炼化本命法宝。” “对了，桃枝。” 提及本命法宝。 姜悯便不得不注意到丹田里的桃枝。 桃枝与她一起渡了五行天劫，此时，她竟觉与桃枝有种血脉相连之感，好似她就是桃枝，她能清晰感受到桃枝里磅礴流淌的妖力，感受到鲜活明动的生机，亦能感受到，雷火熔炉里，一丝一缕雷火力量渗入其中，她与桃枝血脉相连，便如亲自体会这种渗入之力。 “这——” 姜悯没想到，炼气期时，她一直困扰于桃枝的反噬与反抗，如今，一场天劫，却让桃枝与她血脉相连，再难分彼此。 她张口将桃枝吐出，悬浮于面前，一双灵动潋滟的眸子，认真盯着桃枝，流露些许怪异之色。 “我本想将你炼成本命法宝，可现在，你竟成了我的一部分，那我如何炼你？” 姜悯想了想。 心念微动，桃枝便舒展生长，眨眼间，长成一株比她还高大的参天桃树，直触石室之顶。 她走到桃树下，伸手去折一截桃枝，用力，却没掰下来，倒是有一种在掰自己手臂的怪异之感，再次动念，这截桃枝便随着她的念头直接断去，落于她掌心。 这截自动断落的桃枝。 姜悯伸手轻抚，感觉似在抚摸自己。 她心念微动，掌心生出数道雷火剑丝，欲将此截桃枝摧毁，却并未成功，倒是通过桃枝，感到有种麻痒之感。 “倒挺坚韧，可惜，即便融其于血肉，我仍不知来历。” “那么，以命火炼化呢？” 命火。 乃筑基之后，道种生出的一缕阳火，亦是筑基修士炼制本命法宝的手段。 姜悯所修雷火熔炉炼宝法，只是炼气手段，如今筑基，自然不必再用了。 “呼！” 姜悯小口呼出一缕命火，将这截断落桃枝，包裹起来。 熊熊！ 命火熊熊燃烧，桃枝悬浮其中，却丝毫没有变化，姜悯与其血脉相连，只能感受到，有着一丝微乎其微的力量，在命火灼烧之时，徐徐渗入枝干，但，光凭这不值一提的变化，想要让桃枝炼化成姜悯想象中的宝剑模样，可还差得远呢。 “这……筑基修士的命火，也无法炼化桃枝？” 姜悯微愕。 她还想着将桃枝，当做她的本命法宝，炼作宝剑呢！ 就这炼化速度。 得等到猴年马月去。 “总不可能，光拿着一截树枝，当做……” 姜悯还没思索完，却是想起，贺良曾经折枝为剑，为他们示范剑气，她神色微滞，随后，有些不确定地微微挑眉。 “我也试试？” 以前她不将桃枝当做武器，是因尚未完全控制，现在，又是不同了…… 姜悯收回命火，握住桃枝，其上凝聚雷火剑气，朝地面斩去。 哗！ 青石地面，骤然出现一道极深裂痕，幽黑不可见底。 姜悯挑眉，神识落在深痕之上，随即，眉眼间流溢满意之笑。 这道深痕，可不仅仅是雷火剑气的作用。 桃枝的吞噬之力，亦融汇其中，让雷火剑气变得更为强大。 “看来，将桃枝当做武器，亦是可行。” 姜悯满意点头，抬手一掷，手中断落的这截桃枝，复又生回桃树之中，随后，桃树不断变小缩回，又是化作一截小小桃枝，被姜悯吞入口中，收回丹田。 既然炼化无用，桃枝又与她血脉相连，姜悯撤去丹田之中的雷火熔炉，让桃枝复又回归丹田之中。 她刚收好桃枝。 咻！ 待在远处的小草，朝她飞来，围绕她转了两圈，草叶摇动，很是开心。 小草眼里，筑基后的姜悯，精气神皆有极大变化，对于感知敏锐的它，这种变化更是明显。 姜悯从乾坤袋，将为渡劫而取下的各种敛气法宝，还有那件隐身纱衣，复又取出，一一穿上，看向小草的开心模样，亦是笑道：“阿灵，待我出关，我再净化些雷玉髓，给你吃着玩，让你也多些手段。” 小草闻言，更是喜悦，绕着姜悯飞舞。 它只有吃天材地宝，才能变强，雷玉髓，无疑是极为珍贵的天才之辈。 “阿灵，走！” “我带你，回我的家乡。” 第91章 筑基之战 回家！ 一直以来，这是姜悯心中最大的执念。 她曾多次问自己，当年选择离开渭水村，前往万里之遥的东灵宗，断绝尘缘，独自修行，是否后悔。 得到的结果，都是不后悔。 但是。 不后悔……不代表不遗憾。 阿爹阿娘将她抚养长大，从未少她一口吃喝，教她做人的道理，生存的本事，赚钱的法子，还有阿嬷，从她记事起便很照顾她，每次上山，都会含笑给她带些野菜果子，每次吃饭，都会把最好的食物，留给几个孩子。 幼年生活虽艰难贫苦，可一大家子人，却把日子过得好好的，即使几经波折困苦，终究还是熬过来了。 可她。 却还来不及报答家人恩情，便一走了之…… “此番回去，定要回报爹娘阿嬷的养育之恩，找到阿姐和阿哥，让一家人，都过上好日子。” 姜悯念此，眼底只有坚定，抬手按动机关。 一道暗门出现，她走入其中。 她准备先去坊市，买一叶小型飞舟，御使飞舟回渭水村。 御剑御物虽然帅气，但需时间去学习，且并不适合长途赶路，还是得有一叶飞舟，便于日后出行。 她行走在冗长复杂的暗道之中，内心忽的思忖：“不知江紫衣现在何处，是否还执着于杀我？回家之前，若能将她这个麻烦解决掉，我也安心些……” 石室机关一旦开启，会完全隔绝外界动静，以免打扰到修行之人修炼，酿成走火入魔之果，故，几个月前，江紫衣尝试挖开大山的行为和动静，并未让姜悯知晓。 但她反而希望，江紫衣能够来寻她。 同为筑基初期，她有天劫历身，有桃枝为剑，亦有在筑基后变得更强的雷火万剑诀剑法，再碰上江紫衣，谁生谁死，还说不准呢。 走到暗道尽头。 姜悯将暗道门关好，拨开一片比人还高的灌木丛林，从中走出。 阳光透过枝叶，斑驳洒在她的身上。 微风拂过，枯叶簌簌而落。 “好久没晒到太阳了。” 姜悯微微眯眼，颇为享受，筑基之后，晒太阳不仅有着暖洋洋的感觉，阳光之中的火灵阳气，亦是让她感受亲近舒适。 忽的，她眼神微暗，脸上的随和笑意顿时消失，只剩狠厉之意，随后，一道素色绫罗突然从密林中射出，朝她席卷而来。 “讨厌的人，终究还是来了。” 姜悯张嘴一吐，桃枝分裂出一截树枝飞出，落于她手中，她抬手一斩，雷火剑气与桃枝吞噬之力相互融合，化作数道凌厉剑气，伴随刺耳破风声，朝绫罗狠狠斩去。 咻咻！ 雷火剑气，转瞬之间，便和素色绫罗撞在一起。 砰！ 与之前未曾在绫罗上留下一丝痕迹不同，这回相撞，绫罗顿时倒射飞去，其上莹莹宝光，骤然暗淡不已，明显遭受重创。 “你筑基了？！” 一道惊怒之声，在丛林之中响起。 随即，江紫衣御使天罗绫从林中飞出，一双冷漠孤傲的双目，此时，多出难以置信神色。 江紫衣在看向姜悯之时，姜悯也在打量她。 “筑基小成？” 姜悯并未意外江紫衣能突破，反而对于她身上流露的修为气息，多出一分思索神色。 毕竟。 江紫衣这筑基小成的气息压迫，似乎与她这个筑基初期，差不多啊。 “五灵根的灵力储备，本就超乎同境修士，此外，我还渡了五行劫，有天劫强化己身，又比同境修士强上不少。” “即便我境界低江紫衣一等，可修为，却不弱于她。” 姜悯想到这里，心中忽得生出一个想法。 “五行天劫，根本就不是什么五灵根的诅咒，分明有益修行。” 什么狗屁诅咒。 此时，她隐隐觉得，渡劫修行，才是所谓正道…… 筑基修为，一切思索皆在电光火石之间，姜悯似想了许多，可实际上，不过眨眼间。 江紫衣亦是照面之际，便确定，姜悯已经筑基。 她更加坚信姜悯身上有着什么机缘，或是在这大山里的洞府陵墓里得到机缘，才能成功筑基。 但她亦突破境界，仍旧压姜悯一头。 “姜悯，这回你无论如何，休想活着离开。” 江紫衣嗓音冷漠，当即抬手结印，脚下绫罗顿时延伸展开，一部分拦截掉姜悯的左右去路，一部分微微颤动，飞速化作一柄柄散发强大气息的长枪模样，一出手，就是天罗绫的最大杀招，天罗惊神枪。 她冷冷看向姜悯，姜悯此时背靠大山，左右皆有绫罗阻拦，看她如何逃去！ 江紫衣出手之际，姜悯亦是抬手将桃枝悬浮于前，催动剑气，无数道雷火剑丝瞬间从桃枝之身生出，接连成片，暗藏着霸道强势的吞噬之力，如同潮水般朝江紫衣斩去，迎向所有绫罗。 雷火万剑诀剑招，雷火万钧。 天罗惊神枪，与雷火万钧，眨眼间相遇，碰撞在一起。 砰！ 两者轰然相撞，余波震得周围几株大树都拦腰断去，然而，江紫衣瞳孔猛然一缩，只见天罗绫所化天罗惊神枪，竟在碰撞之际倒飞回来，绫罗之上的宝光瞬间黯淡下去，虽未损伤，可明显落了下乘。 “怎么可能？！” 江紫衣的脸上，抑制不住难以置信的震惊神色，天罗绫可是中品法宝，在术法加持之下，更是强大无比，连筑基小成修士都难以接下，却被一个刚筑基之人压制住了。 “此人必杀，不然，后患无穷。” 念此，江紫衣眼神一厉，正欲召回天罗绫，祭出更强大法宝，只听一声惊天剑鸣，自姜悯面前响起。 嗡！ 在姜悯凌厉目光之下，无数雷火剑丝，自桃枝生出，几乎眨眼间便将江紫衣包围起来，结成一片密不透风的剑阵，变幻莫测。 九宫雷火剑丝阵。 江紫衣感受到此阵杀机，当即在收回天罗绫之际，张嘴吐出一道光华，一条如水波荡漾的匹练，在光华之中显现出来，这条匹练，如同一片水波流淌，却似水非水，似绫非绫，其中，隐隐还有一头蛟灵的魂影，正在水波之中来回游动。 这是她的本命法宝，水蛟绫。 以天龙壬水、水蛟妖魂、水灵金泉、幻影天丝等珍稀材料炼制。 不过，如今尚是一个法宝胚子，尚未完全炼成。 但光是一个胚子，已比天罗绫强上许多。 不到生死时刻，江紫衣并不想祭出尚未炼成的水蛟绫，毕竟本命法宝尚未成型，用它发动攻击，会造成不少损伤，须蕴养许久，才能缓缓恢复。 但此时此刻，江紫衣已感到有些棘手，她不得不祭出水蛟绫，势必将姜悯斩于此地。 嗡嗡嗡！ 九宫雷火剑丝阵在结成之后，又是一番变幻，化作一片雷火海洋，自四面八方朝江紫衣汹涌杀去。 江紫衣神色微肃，双手结印，水蛟绫亦是荡漾开来，如同水波一般，朝九宫雷火剑丝阵迎去，水波之中，蛟影飞腾，发出沉重吼声，朝雷火剑丝海洋凶狠撞去。 吼！ 水蛟绫术法，水蛟吟！ 第92章 江紫衣死 江紫衣所炼水蛟绫，乃其师尊偶然所得炼宝之法，传授予她，由于仍缺许多材料，加上炼制方式复杂困难，故如今，只有一个雏形模样。 但。 光是一个法宝雏形，配合术法水蛟吟，便架势不凡，气息凛人。 若日后，她真能将这条本命法宝完全炼成，其威力定能再强数倍。 轰隆！ 蕴含凶猛蛟灵的磅礴水波，与朝江紫衣汹涌而去的雷火剑气之海，轰然相撞，爆发震耳欲聋轰鸣之声，惊得林中无数飞鸟走兽逃离此地。 只见气势不凡的九宫雷火剑丝阵，在与术法水蛟吟的碰撞之中，被蛮力冲破，缓缓消散而去，但，江紫衣的本命法宝水蛟绫，亦是一阵波动荡漾，其中游动的蛟灵之影，黯淡萎靡不少，明显受到一些影响。 与水蛟绫性命相连的江紫衣。 脸上瞬间失去几分血色，变得苍白，明显遭受反噬。 但她毫不犹豫，在破除剑阵的下一瞬，立即朝姜悯一指，悬浮于周身的本命法宝水蛟绫，凝聚出一道水波长刺，朝姜悯刺去。 吼！ 水波长刺约莫丈许，其中隐隐有狰狞蛟灵虚影飞腾，以惊人速度朝姜悯呼啸掠去，所经之处，卷起一阵阵凛冽狂风，将沿途树叶尘土都吹拂开来，气势压迫，杀气森然。 “这是水蛟绫的最强招式，水蛟刺，一经使出，连与我同境之人都无法抵挡，姜悯，你死定了。” 江紫衣冷眸泛狠，虽然这一击，会消耗水蛟绫之中水蛟妖魂的大量气血，须蕴养很久，才能勉强恢复过来，但，为杀姜悯，她已不惜用最强手段。 只要杀掉姜悯，得到她身上的机缘财物，这点损失，她也能接受。 更重要的是，必须掐掉一个未来的致命威胁，江紫衣心知，姜悯成长速度如此可怖，若今日不将她灭杀于此，日后，此人会给她带来不小麻烦。 她与姜悯的仇。 从她踏入流云峰的那一天，便早已结下，不死不休。 姜悯在江紫衣抬指之际，亦是双手化作道道残影，疾速翻飞结印，一片紫色雷霆不断蔓延，在令人头皮发麻的滋滋之声里，很快形成一片雷霆汪洋。 五雷法！ 五雷法，严格来说，并不仅仅是一门术法，而是一种五行生雷之术，一种控雷之法，故学之可千变万化，随修为增长而愈发强大。 姜悯修习剑道后，与人斗法，便很少使用术法，更多使用剑招，可今日见江紫衣的本命法宝乃水灵之宝，能控水御蛟，她便想起五雷法来。 雷法，正好压制水蛟。 紫雷汪洋，辉耀煌煌，映照于姜悯明眸之中，她眸色熠熠生辉，双手结出一个剑诀，所有雷霆如同受到某种道则感召，潮水般汇聚凝结，凝聚成一柄雷霆长剑。 滋滋！ 雷霆长剑，剑身皆由雷霆凝成，凝聚煌煌神威，可姜悯觉得尚且不够，并指一点，又是无数雷火剑气和吞噬之力宛如枝蔓一般缠绕其上，融入其中，让本就气息赫赫的长剑，颜色加深几分，锋芒毕露，弥漫着一种极其危险意味。 “去！” 姜悯并指一震，雷霆长剑朝江紫衣疾射而去，迎上咆哮而来的水蛟刺。 说时迟，那时快。 两人出招，实际不过瞬息之间。 只见雷霆长剑不过三尺，水蛟刺却有着丈许长，伴随低沉蛟吼之声，凶悍磅礴气势弥漫开来，相比起来，威力似是更上一乘。 两者很快，在林中轰然相撞。 轰！ 猛烈气流疾速荡漾开来，将周围树木都折断或掀起，而处于相撞中心的两道攻击，在相遇的那一瞬间，便生出胜负。 在江紫衣睁大眼睛的目光之中，不过三尺的雷霆长剑，却蕴含着极为心惊之威，势如破竹，蛮横将她引以为傲的水蛟刺撕裂开来，继续朝她掠去，气势不减，拖着一道长长的雷霆之尾。 “这根本就不是筑基初期能有的实力！” 江紫衣心中大惊，怎么可能？强悍凶狠的水蛟刺，与姜悯所凝聚而出的雷霆长剑相遇，竟毫无抵挡之势，便硬生生被攻破撕裂。 姜悯方才筑基。 怎么可能强大到如此地步？ 她虽难以接受这般事实，心中堵着一口气，可见姜悯这凝聚而出的雷霆长剑马上疾射至她，她不敢托大，咬牙，将灵力尽数注入手腕上的白玉镯。 嗡！ 一道流光溢彩的金色灵力法罩，顿时生出，将江紫衣包裹起来，法罩之上，浓郁灵力流淌，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惊的压迫气息。 金色灵力罩子一出，姜悯立即感受到那令人色变的压迫感，眉峰微蹙，暗道：“这是金丹修士凝聚的灵力防御？难道是江紫衣的师尊，给她留下的手段？” “若我杀掉江紫衣，她的师尊，会通过这个手段，追踪到我么？” 想到这一点，姜悯眼底，掠过一丝狠色，江紫衣，她杀定了，这防御罩子么，她……也有的是办法。 她思索之际，亦是不过眨眼间，雷霆长剑便撕裂水蛟刺，与金丹修士凝聚的灵力法罩，猛然相撞。 江紫衣极为自信。 这是她师尊所赐防御手段，在白玉镯中，凝聚金丹修为的防御之力，任凭姜悯怎么厉害，也无法攻破这道防御法罩。 她已抬手结印，准备挡下这道攻击后便御使天罗绫逃离此地，然后传讯道侣张勋，一同截杀姜悯此人，原本，她以为自己一人足矣，没想到，最终得搬救兵，才能解决这个棘手麻烦。 江紫衣看向姜悯，眼神冰冷如雪，嗓音压抑着怒火：“我早该在你还是杂役时，就将你——” “呃！” 她骤然闷哼一声。 难以置信低头，看向插进胸膛的雷霆长剑。 只见，在她眼里强大无比的金色法罩，竟破开一个洞口，几乎紧接下一刻，防御灵罩上的所有灵力，被一道莫名吞噬之力强势拉扯，朝雷霆长剑汇聚而去，转瞬间，被雷霆长剑吞噬殆尽，一点气机都不剩下。 雷霆长剑上，雷霆之力与雷火剑气，皆是缓缓散去。 露出不知何时，悄然藏在里面，一截平平无奇的桃枝。 桃枝之威。 重在吞噬之力，吞噬万物之灵。 若江紫衣以天罗绫或水蛟绫抵御，或许，桃枝会被绫罗裹挟牵制，无法发挥作用。 可灵力防御罩，只会成为它的养分，连其中留下的任何禁制或天机，都会被桃枝尽数销蚀，不留丝毫…… 江紫衣张嘴，正欲说什么，又是一道猛烈吞噬之力，自扎进她胸口的桃枝爆发。 她骤然意识到什么。 朝姜悯惶恐惊呼。 “不！” 姜悯神色不为所动，冷眼看着她恐惧到目眦欲裂，光洁皮肤瞬间干瘪下去，眨眼间只余一具干尸，连识海之中的神识与藏身其中的灵魂，都被尽数吞噬，磨灭。 “你这种嚣张跋扈的人，早该死了。” 第93章 回渭水村 同一时间。 东灵宗，观星峰。 洞府里修行的白止真人，突然睁开如浩瀚星海般的深邃双目，蹙眉低喃道：“素绫，出事了。” 他给每位亲传弟子，都赐予过护身手段，能在危机时刻护其性命，若灵罩一破，他便能有所感应，亦能顺着灵罩上留下的禁制，去算出一些东西来。 他抬手，掐指一算。 然而。 天机皆无，被完全抹去。 他露出一丝凝重之色，心道：“灵力护罩上的禁制，竟被人抹去了？此人修为，或许还比我高上几分。” 既然推算无果，白止真人起身，身形微闪之际便走出洞府，来到观星峰重地，祠殿。 祠殿里，供奉观星峰历代祖师，以及摆放观星峰之人的命灯。 刚闪身至祠殿门口，便遇上匆匆走出大殿的一名紫袍弟子，此弟子是观星峰记名弟子，平时任务，便是守护祠殿。 见白止真人到来，这名弟子连忙止步，朝他恭敬拱手，沉声道：“真人，弟子正想跟您禀报，素绫师姐的命灯……灭了。” 白止真人虽早有猜测，但仍旧蹙了眉，严肃问道：“你可知，她去了何处？” 弟子闻言，拱手道：“回真人，约莫半年前，素绫师姐便离开洞府，再也没回来过，谁也不知她去了何处，或许只有诚虚师兄，才知她下落。” 诚虚，江紫衣道侣张勋的道号。 听见这么弟子的禀报，白止真人内心沉肃，半年没回宗门，不知所踪，然后又突然出事，天机也被人磨灭，这可如何寻觅？如何为其讨回公道？ 他思忖片刻。 随后，心中不由感叹。 生死有命。 内门弟子出宗历练，终究有出事之人，其中不知原因者，亦是大有人在，只是没想到，有朝一日，他的弟子也会遭遇此事。 “将素绫之事，通知长越峰张诚虚与丰江江家，并转告，我会派遣弟子协助他们，处理后事。” 白止真人沉声吩咐。 “是。” 这位弟子立即告退，去执行他交代之事。 白止真人看着这位弟子离去的背影，随后，微微叹息一声。 “天有不测风云，可惜了。” 师徒一场。 他能做的都做了，也算仁至义尽。 …… 南荒岭。 姜悯快速处理现场，第一时间抹除所有气息与痕迹，然后离去，前往葬魂峡。 站在葬魂峡边。 姜悯挥手，一股灵力裹挟江紫的骨灰与乾坤袋，将其扔进漫漫黑雾之中。 江紫衣的乾坤袋上，残留未知的神识禁制，故姜悯不敢冒险打开，再且，顾及江紫衣背靠丰江江家与观星峰，她宁愿放弃其中丰厚财物，也不想招惹一身麻烦。 这葬魂峡下，留有上古禁制，危险重重，倒是一个埋葬江紫衣，与处理其乾坤袋的好地方。 “终于解决掉这个心腹大患，现在，去坊市买飞舟。” 姜悯看了眼葬魂峡的浓浓黑雾，随后，带上易容法宝，改头换面，转身离去。 她绕了几圈路，走出南荒岭，绕去南荒岭外一座城池，走进几家出售法宝的阁楼，不一会儿，便出城离去。 来到无人郊外。 姜悯确定无人跟踪她后，恢复面容。 然后挥袖一抛，一道灵光生出，随即迎风变大，化作一叶白色小舟，悬浮于她面前。 这叶白色小舟并不大，最多容纳两三人站立其上，舟身隐隐流溢微暗光纹，看不出由何等材质制成，小巧精致。 此舟，名曰太白舟，中品法宝。 以太白巨鹰之骨为体，配合许多灵材炼制而成，价格昂贵，但以全力御使，能比寻常御物快上数倍。 姜悯见到后，很是喜欢，于是将其买下，反正她的身家，几乎是从齐炎等人搜刮而来…… 除此之外，她又换了几家店，买了几件敛气效果更好的法宝，还有一些适合筑基修士使用的各种法宝器件，不至于出现筑基之后，无物可用的地步。 姜悯站上太白舟。 “御物飞行之法，和御物术有些类似，但掌握之法，比御物术更为精细，先试试。” 她放出神识，御使飞舟起飞。 太白舟升起，先是歪歪扭扭，让姜悯都有些难以站稳，差点摔下，但随着她不断调整神识，飞舟这才逐渐稳定下来，不再摇晃。 随后，朝林海之上飞去。 迎面是呼啸大风，吹起她的长发与衣袍，猎猎作响。 “炼气期时虽经常乘坐飞舟，可坐别人御使的飞舟，与自己御使，感受完全不同啊……” 迎着狂风。 姜悯衣衫猎猎，油然一笑。 自己御使飞舟，才有翱翔天际的自在之感。 “阿灵抓紧，我要加速了。” 她神识一动。 太白舟速度骤然加快几分，朝云霄飞去。 直上云霄，穿梭云海之间，俯瞰大地山川起伏，河流绵延，姜悯舒展眉目，流淌自在肆意的喜色，终于明白为何有人言，长生漫途无有尽，筑基已是陆地仙。 “御灵乘风去，遨游天地间！” 她文绉绉念完诗，张了张嘴，本想再端一下筑基修士的架子，可，怎么也按耐不住内心喜悦之心，终究还是将双掌放在嘴前，朝着广阔天地，畅快呼喊。 “呜呼——” “呜呼——” 小草扒紧姜悯衣襟，小心翼翼探出几根草叶，一探出，便被疾风吹得凌乱飞舞，紧紧贴在姜悯胸口，它有些害怕自己被吹掉，但亦是极为开心。 原来翱翔天地，如此逍遥自在。 它也要好好修炼，他日修行有成，遨游天地之间~ 有速度极快的太白舟。 原本需要一个月左右的赶路时间，缩短不少。 姜悯回家心切，全力御使太白舟赶路，只花十日，一路问路而去，终于回到渭水村。 渭水村。 坐落于渭水河畔。 两岸皆有浅滩良田，故有村落落座于此，扎根千百年，村中之人皆为姜姓，平日虽有许多争执纠吵，可若外人欺凌，或劫匪到来，便是团结一心。 渭水河不大，只是一条小河，旱灾时会枯竭，洪灾时会泛滥，但平日，这条小河穿村而过，为渭水村带来饮水与灌溉，养活一村居民。 姜悯御使太白舟，落至渭水河畔，远离人烟之处。 举目望去。 昔日故土，丝毫没有变化，幼年回忆，纷至沓来。 “爹、娘、阿嬷，二丫……回来了。” 第94章 人去房空 姜悯踩着渭水河边的沙石，一步一步，走向渭水村，一路维持的急切心情，忽得放缓下来，变得滞涩难明。 她举目望去。 那些遥远画面，便从记忆深处浮起，与眼前景象再次重叠。 那块又大又丑的石头，小时候，一群孩子经常爬上去玩，比谁爬得又高又快，若是不小心摔了，少不得被大人打骂一顿。 那道水湾，很是适合抓鱼，水浅之时，她和阿姐就跑去抓鱼摸虾，阿娘曾在大户人家做过丫鬟，有着极好手艺，便用最简单的材料，将鱼虾做得鲜美诱人，让一家人难得吃顿好的…… 走上一段路。 姜悯看到自家的田，想起小时候，尚且几岁时，背着比自己还高的背篓，跟着阿爹和阿娘从田里摘菜，去遥远的小镇叫卖，由于路上有野兽劫匪，还需要与其他去镇上卖菜的村民结伴，每次半夜便起来，再走上几个时辰山路，走到镇上时，天刚微微发亮。 爹娘为了锻炼几个孩子，会让她与阿哥、阿姐轮流着跟着去，虽路途辛苦，可她总是盼着轮到去镇上的日子，因为在镇上，可以看到很多新奇事物，还能见到形形色色之人，所见一切，都让她极为向往。 “嗯？” 姜悯忽得目光一顿，见一个有些眼熟但并不是她爹娘的身影，扛着锄头，朝她家的田走去，然后开始锄草。 她以强大神识，远远打量此人片刻，才凭修士惊人记忆之力，勉强辨认出此人来。 “好像是……九堂叔？怎么在我家的田锄地？” 姜悯心中，忽得生出一丝不妙之感，随后催动隐身纱衣，隐匿身形，朝家中方向走去，务必先将情况弄清楚，再显现行踪也不迟，若是大摇大摆走进村里，还得被盘问一番来历。 她身形轻掠。 几个呼吸之间，便来到自家屋前。 屋门紧闭，房屋倾塌，院中杂草丛生，没有丝毫人烟气，一看，便知许多年未曾住人。 姜悯身形一僵，愣在原地。 怎么回事？！ 一瞬间。 她将所有最坏情况都想了个遍。 但下一刻，她冷静下来，抬手咬破指尖，凝聚一滴鲜血悬浮面前，单手掐出一个极为复杂的手诀。 血脉寻亲印。 鲜血消散于风中，冥冥之间，姜悯心中，多出许多天机感应。 大部分天机，浅淡到几乎难以察觉，散布于渭水村里，这些都是离姜悯血缘关系极远的亲戚。 还有一束天机，极为浓郁，指向遥远东方，这是与她血脉最亲之人的下落，不止一人。 “几道天机，都指向东方，而且极为遥远，难道爹娘他们，离开渭水村，去了其他地方？” 姜悯不由思忖。 她抬眸，瞧见隔壁屋子里走出一妇人，抱着半岁孩子，正准备干活，于是绕至破屋后面，解除隐身，然后故意走出脚步声，走到破屋前，再走向妇人。 那妇人正准备拾柴，忽得听见脚步声，抬头一看，一名青衣女子从破屋旁边的小路，朝她徐徐走来，模样清秀出尘，举止从容灵动，是她无法描摹的纤尘不染。 见女子穿着质地极好的青衣，气质亦是如同仙子，虽面容陌生，不是村里人，又莫名出现于此地，但妇人不敢怠慢，连忙抱着孩子，微佝着身，拘谨又惶恐问道：“姑娘您是？” 村里来了陌生面孔，无论如何，都得询问一番。 姜悯站定。 打量妇人面容，依稀辨认出此人，是河西山脚姜大柱家的三丫头，小时候，她还和此人一起爬过树，打过鸟，十年后再见，故人已嫁做人妇，连她，也认不出了…… 姜悯并未说出自己来历，而是拱手，温声问道：“大嫂好，我想问问，这户人家去了何处？” “他们家？” 闻言，妇人微微一愣，随即语气恭敬，答道：“四年前，他们家大郎回来，把一家人接走了，再也没回来过，谁都不知道，这家人去了何处。” 姜家大郎？ 她大哥还活着，回来了？！ 那阿姐呢？大哥找到阿姐了么？ 姜悯心中，顿时生出激动喜悦之情，但面上却丝毫没有显露，礼貌点头道：“多谢大嫂告知，我知道了。” 待姜悯离去，妇人才反应过来，此人到底怎么来的渭水村？为何莫名出现在破房旁边？为何，有些眼熟…… 方才，她被此女气势所镇，满是惶恐不安，都未曾思索这些事情。 而姜悯离去后。 寻个无人之处，挥手抛出太白舟。 迫不及待御使飞舟，顺着血脉寻亲术指引天机，朝东方飞去。 …… 青江以西。 龙门寨。 此寨前身，乃江湖帮派龙门帮，极盛之时，甚至有修士驻扎镇守，然而，在十年前的青江帮派之争，龙门帮失败没落，仅存的一批帮众，遂离开城镇，在山上修筑一座龙门寨，做起土匪来。 一开始，龙门寨还算规矩，甚至打点得当，与官府和一些帮派尚有牵连。 但近两年，龙门寨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前些日子，甚至猖狂到屠尽山脚一村。 故，镇守青江的都指挥使冯奇，派遣手下姜元义，前去剿灭龙门寨。 此时。 龙门寨门口，里外皆是喊杀声，刀兵相接之声。 其中。 一名身形高大的青年男人，身披鳞甲，手持长刀，长刀所向，一道实质般的凌厉刀气横贯，无数龙门寨土匪，皆死于刀气之下，毫无反抗之力。 鲜血溅在姜元义身上，他却面色不变，手持下品灵气青元刀，继续朝寨子里冲去。 “只要剿灭龙门寨，凭借此等功绩，我便又能升上一升。” 姜元义心想。 他本不叫姜元义，而叫姜田。 同宁渭水村人。 十几岁时，外出遭遇土匪劫杀，生死之际，编织凄惨身世，凭借一张巧嘴和果断魄力，让土匪刀下留情，混入土匪窝之中。 刚混不久，遇见官兵大批剿匪，他又当即反水，带着一群收服的弟兄，主动被官兵临时收编，跟着一同剿匪，而后，凭借出彩表现，被贵人看中提拔，测出五灵根，随后开始修行，连连高升，并得贵人赐名，更名为姜元义。 待地位稍稳。 他便马不停蹄赶回老家，却得知大妹卖身、二妹被仙人带走的消息，当即，动用关系找到在大户人家里做婢女的大妹，为其赎身，并将一家人，都接来青江，凭借权势之便，让一家人在青江安家落户。 想到前途。 姜元义加快脚步，朝寨子里冲进去。 忽得，一道散发凌厉气息的血色利光，从屋中疾射而出，朝他杀来，浓浓血腥之气，扑面而来。 此道血色利光，速度极快，根本不是他一个炼气三层修士可以抵挡住的攻击。 “有强大邪修，在龙门寨里！” 在姜元义瞳孔猛缩，来不及躲闪之际。 嗡！ 一道莹莹光幕，突然浮现在他的面前，为他挡住这道致命一击。 第95章 剑修墓府 咕噜。 气势汹汹的血光，眨眼间与莹莹光幕相撞，却如泥牛入海般，瞬间被光幕吞没，泛起阵阵涟漪。 姜元义看向挡在面前的光幕，见其缓缓散去，顿时生出劫后余生之心，后背，早已因那袭向他的强大血光生出冷汗。 有人救了他！ 谁？ 吱呀—— 未等姜元义思索，面前的房屋木门，继而打开，一个穿着灰衣的高瘦男人负手走出，男人面容约莫中年，一头灰白发扎成道髻，双瞳则是妖异暗红之色。 见姜元义面上未显惊慌，也没有察觉到有旁人气息，高瘦男人还以为，那光幕是姜元义的防御手段，冷冷一笑道：“倒有些本事，但也仅仅如此了。” “小子，你带这么多新鲜血食来，老夫便笑纳了。” 高瘦男人一边说着，一边自袖中拿出一个黑色圆钵，钵口血芒一闪，血色光华暴涨，从中跳出一只与人齐高的血红巨蟾。 “咕呱！” 血红巨蟾兴奋鸣叫一声，张嘴伸出一条柔软长舌，伴随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味弥漫开来，如同闪电般，朝离它最近的姜元义卷去。 姜元义当即想明白，原来龙门寨屠村，是为了供养这位邪修。 “退！” 他只来得及朝所有兵士灌注灵力沉吼一声，自己则举起长刀，试图朝蟾蜍长舌斩去。 然而。 蟾蜍捕食速度，何其之快。 姜元义虽是修士，可修为低微，连蟾蜍的长舌都有些看不清，只能看到一道残影。 咻！ 刹那间。 好似有白光闪过。 蟾蜍长舌，顷刻断开，断开之处，熊熊火焰腾起，将长舌瞬间烧成灰烬。 与此同时，巨蟾与邪修身影皆是一僵，随后，两道火焰熊熊升腾，将巨蟾和邪修包裹起来。 一切。 皆发生于电光火石之间。 姜元义哪不明白，这是有人暗中相助。 他眉骨微压，凝重猜测，却猜不出是谁相助，只得朝空气拱手表达谢意：“多谢前——” 他还未说完，灼烧邪修的火焰之中，突然腾出一道灰影，朝远处逃出。 然而，那灰影还未掠出一丈，便发出撕心裂肺哀嚎之声，在一道幽黑漩涡之中，缓缓被漩涡吞噬。 姜元义见此，震惊于相救之人的修为，正欲再次表达谢意。 一道灵力传音。 落入他耳中。 “大哥，我是离家十年的二妹，此处人多眼杂，我不便露面，待你清理此地残局，我自有办法去寻你。” …… 姜悯向姜元义传音后。 立即转身，朝龙门寨不远处，一处名为打虎岗之地掠去。 她刚到龙门寨，便见到有邪修欲杀她大哥的一幕，于是出手，为姜元义挡下致命一击，又击杀邪修与巨蟾，帮姜元义解决这一祸患。 她本以为此时了结，却未曾想，那邪修竟然魂魄尚存，想要逃离，干脆，将邪修魂魄吞噬殆尽，令其魄散魂飞。 本是随手之举。 姜悯竟从邪修记忆，得知邪修为何出现于此地的原因——前些日子，龙门寨附近的打虎岗，有一座古老墓府，显现于世！ 而这位墓府主人，不仅有筑基圆满修为，还是一名剑修。 剑修墓府出世，自然吸引不少附近修士，包括这位炼气十层的邪修，邪修跟随搜刮大军，将剑修墓府洗劫一空，而后，暂住附近龙门寨，许了寨主一些好处，让寨主为他的血蟾找些血食，便有龙门寨屠村之事。 邪修本想待几日就走，没想到这么快遇上剿匪，他也并不畏惧，打算让血蟾再饱腹一顿，然后速速离去，免得被仙使司清算，没想到，遇上来寻亲的姜悯…… “这座剑修墓府，肯定已被搜刮一空，但，万一还剩些什么好处呢？去看看吧。” 反正离得近，顺路的事。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姜悯便到达邪修记忆中的打虎岗，找到那座墓府。 即便这座墓府现世，已有些时日，但仍有陆续不断的修士，闻讯而来，不死心想要看看，是否还有好处留下。 墓府入口。 禁制已被破坏，只见陆续有修士进进出出，几乎都是炼气期，毕竟，已经被搜刮多遍的墓府，对筑基修士吸引力不大。 姜悯也没抱太大希望。 只是觉得，来都来了，看看也不损失什么。 她依旧隐身，跟随几名炼气修士，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走进地底墓府之中。 墓府风格古朴，有许多不是当今的陈设与规制，姜悯环顾，心想：“这座墓府，至少有五千年历史了。” 突然，便听前方几名炼气修士，正在交谈。 “听说，昨日又有人在墓府里发现一间暗室，暗室里的石壁上，刻有许多奇怪诗篇，但没人能读懂，我倒要来看看，到底写了个什么东西。” 姜悯一听。 顿时来了兴趣，眉尾微扬。 “一名古时剑修，留下的诗篇？” 她眼见许多进墓府的修士，都往一个方向走去，恐怕，都是冲着那石刻诗文而来。 她跟随这些修士，来到一间广阔石室。 石壁上，果真刻满密密麻麻的小字，十余名修士，站在石壁下方苦思冥想，不得其意。 隐身人群之中的姜悯，抬头看向石壁，准备从第一行字读起，然而，看到为首四个古字之时，着实一愣。 “七宝仙食？” 她面露微愕之色。 随后，有些难以置信地接着往下读。 “君不见，琼浆玄液九九日，灵泉酿之醉神仙。 君不见，神芝仙草凭春生，形如青龙真味现。 金乌须以命火炙，吾欲射日一啖之。 灵谷蒸煮黄金色，再掺香粉浸肉汁……” 姜悯尚在读诗时，忽有修士骂出声来：“什么东西，还以为是功法经文，没想到就是一篇食谱，待在这里，根本就是浪费时间！” 这名修士，面色有些不悦，拂袖而去。 亦有修士思索无果，只得唉声叹气，离开这间石室。 其余修士还在参悟，则是抱着一丝希望，从中发现什么隐晦之意，毕竟，不乏有古时经文，暗语重重，须得参悟破解，才能懂得真意。 姜悯读着读着。 却觉得这篇诗文，总有种熟悉之感。 “这篇诗文，好似暗讲五行阴阳之事？” “若按这种思路来解，其中蕴含道法，倒有点像，我在冯秋儿那里得到的……《七政奇篇》！” 第96章 墓府覆灭 许是这位墓府主人，诗文功底稍显欠缺，许多暗喻，都显得有些牵强。 以姜悯的境界修为，五灵根的修行体悟，以及，在东灵宗培养出来的道法功底，读完整篇诗文，便能察觉其中猫腻，大致猜测一二。 例如。 “灵泉酿之醉神仙”之中的“灵泉”，或指灵眼天水，亦或可指水精。 “再掺香粉浸肉汁”之中的“肉汁”，在一些上古经文中，会代指土灵肉芝的汁液。 若这样解来。 这篇长诗，倒像一篇炼宝之法。 而剑修的炼宝法，不就是炼剑之法么？ 姜悯面露喜色，她倒是正缺强大炼宝法，将桃枝炼化作剑，毕竟，拿着一根树枝与人斗法，也不是个事。 她当即将石壁所有文字记下，正欲悄然离开，突然心有所感，抬头，看向石室顶上几枚夜明珠。 七枚夜明珠。 以阴阳五行之阵排列。 历经千载，仍旧光芒不灭。 姜悯盯着其中一枚夜明珠，从中，似是察觉一丝极为隐晦的神秘气息，这丝气息极为微弱，连她筑基境界，都差些错过，何况是在场的炼气修士。 她灵眸一转，从乾坤袋里拿出一枚大小相似的夜明珠，跃身而起，在所有炼气修士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将那枚有些异常的夜明珠换下。 随后，隐身离去。 …… 一会儿后。 墓府外。 另一座山头。 姜悯手持夜明珠，阖目片刻，随后缓缓睁眼，神识退出夜明珠，若有所思。 “原来，解诗之法，都在这颗夜明珠里。” “这的确是一篇炼剑之法，一共炼制七口剑，分列五行阴阳。” “巧的是，这炼剑之法，竟又与《七政奇篇》的一些道法有些呼应……日后有空，查阅一些典籍，看看这种道法，到底是何来历吧。” 这篇炼剑之法，虽无名字，可道法玄妙高深，其中所列灵材，也是极为珍贵罕见的天材地宝，故姜悯猜测，其来历不小。 但毕竟来历不明，故她，还得研究一番，才能定夺。 “大哥那边估计有的忙，现在，先去顺着天机找爹娘他们。” 姜悯收好夜明珠，朝天机指引方向掠去。 刚翻越一座山头。 突然，身后传来风云呼啸，雷霆炸响之声。 轰隆隆！ 姜悯回头望去，瞳孔一缩。 瞬间，背后生出冷汗。 只见。 打虎岗上空，狂风呼啸，乌云压顶，几乎是呼吸之间，方圆数百里的天色骤然暗沉下来，如同黑夜，随后，千百道明亮雷霆，自一座小山般的墨色云海生出，朝打虎岗落去。 哗！ 千百道雷霆同时落下，将整座打虎岗都吞没，震起一片地动山摇。 姜悯所在之地，亦山石滚落，树木倾倒，她当即解除隐身，拿出太白舟，御舟腾空，却又见打虎岗方向，一片狂风携带沙石树叶呼啸而来，狂风所到之处，连树木都拦腰斩断，眼看就要波及到她。 “该死！” 姜悯来不及思考那宛如天罚般的雷霆为何出现，全力驱使太白舟，化作一道流光，飞快逃离，此时她只庆幸自己花大价钱买了太白舟，跑起路来，确实比那疾风还要快上一些。 又越过一座高山。 姜悯见狂风被高山挡住，这才略放下心，余惊未退，思索起来。 “怎么回事？” “那漫天雷霆到底是什么？与强大修士渡劫的雷劫，分明不一样……” 她着实被吓得不轻。 这天雷莫名其妙，降得太突然了。 方才，若晚走一会儿，她怕也得丧命于雷海之中！ 不远之外的龙门寨，亦是天色忽暗，地动山摇，惊得所有兵士脚步不稳，抱头躲避，不知发生何事。 良久后。 地动平息，乌云散去。 咻咻咻！ 姜悯见到，无数流光，自四面八方而来，朝打虎岗掠去，明显是各地修士惊于这可怖异象，来探查一番。 有这么多人掩护，她亦御使飞舟，升空远远一看。 入目，所见场面。 令她头皮发麻。 剑修墓府所在之地，原本有一座山坡，现在，只剩一片广阔深坑，连带整座地下墓府，化作焦黑尘土。 若她在墓府里多留一会儿。 她，也会成为尘土的一部分…… “天雷，好像冲着墓府来的？” “为什么？” “那些雷云，到底什么来历？” 姜悯心头，不由得泛凉。 那墓府里还有着数百修士，或许打虎岗亦有无辜之人路过，然而这些人，全都丧命于雷霆之下，也许连魂魄，都消散去了。 何其残酷！ 她震撼之余，蹙眉沉思，一点灵光忽而生出，心中暗道：“从墓府里拿出的夜明珠，留不得。” 她虽不知墓府突然覆灭之因。 但。 既然这天雷来历邪门，她绝不能在身上，留下墓府里的东西。 姜悯当即乘舟离去，寻一处无人之地，藏于袖中的手掌一震，继而摊手，只剩一堆粉末，命火升腾，将其烧成灰烬。 而夜明珠里的解诗之法，早已记于心中。 处理完夜明珠，姜悯再三回忆进入墓府的所有行踪，确认没有纰漏，这才继续朝天机方向赶去。 只是。 此事如同一团阴云，她在心头笼罩，久久挥之不去。 …… 龙门寨。 虽有地动波折，但姜元义很快处理完龙门寨之事，带着头领首级与收缴财物，踏上回程之路。 坐在马上。 姜元义的脑海里，仍旧回荡着姜悯的传音。 “真的是二妹回来了么……” 他欣喜之余，还有些将信将疑。 一是，东灵宗远在万里之外。 二是，那自称二妹之人，一直未曾露面，他不得不警惕一番。 三是，前几日，有位神秘老者来到姜家，对他们一家人说，他的二妹会来找他们…… 带着疑问，姜元义带领兵士回到青江的江宁城，向都指挥使冯奇复命。 …… 江宁城。 城东，姜宅。 姜悯披着一件带兜帽的黑袍，站在姜家门口。 天机指引，面前这座大宅子里，有着六道至亲气息。 姜元义有军务在身，忙于龙门寨之事，她不便打扰，于是直接寻至此地，找到这座宅子。 宅子里，欢声笑语，清楚传入姜悯耳中，她能辨认得出，有阿嬷，阿娘，阿爹，大姐，似乎还有已经长大的二弟和三妹。 伴随欢笑声。 还有酒菜飘香，飘出院墙。 姜悯筑基后，有真气养身，不食筑基丹也可辟谷，可，闻着记忆中的熟悉香味，双目，却是蓦得红了。 她唇角颤动，缓缓扬起一抹温馨笑意，踏上台阶，敲响宅子的大门。 扣扣。 吱呀—— 她刚敲响大门。 几乎下一刻，门竟然就被打开。 一个面容陌生，身形高瘦的白胡子老者出现在门后，扎着道髻，身着灰色道袍，气质亲和出尘，此刻，老者笑意吟吟看着她，抚着胡须，自来熟地说道：“好徒儿，为师终于等到你了。” 姜悯面色一滞。 酝酿出的感怀情绪，瞬间破功。 “？？？” 第97章 诡异老者 灰袍老者含笑看向她，慈眉善目。 然而，姜悯收敛情绪之时，心中霎时升起警惕。 可笑。 世上除了至亲，有谁会无缘无故对自己好，更别说，突然冒出一个不认识的人，莫名其妙要收她为徒。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林明月之事，她能记一辈子。 她当即装作一副微愕神色，好似被吓到一般，朝后退却两步。 灰袍老者见她一脸惊异，退后两步，这才反应过来，懊恼道：“瞧我这急脾气……是为师唐突了。” 表达歉意后，他嗓音温和：“乖徒儿，你先与家人团聚，待你忙完，为师会为你解惑。” 说完，灰袍老者笑着拂袖，转身回去。 回的，自然是姜宅里面。 待灰袍老者转身。 姜悯脸上神色逐渐敛去，自然，都是装出来的。 “以我神识强度，竟看不出他的修为，要么他身上有遮掩天机的法宝，要么……他修为比我高上许多！” 她心中凝重，张口一吐，一道无人可见的隐晦光华飞出，流转至手腕，化作一截树枝，缠成手镯模样。 她与桃枝，已血脉相连，心神相接，她捉摸不透老者的修为，但强大的桃枝，或许可以。 催动桃枝的一瞬间。 姜悯背后，倏然冒出冷气，毛骨悚然。 桃枝的感知之中。 老者身上，藏着一股很是隐晦又诡异的气息，黑暗，阴冷，邪恶……单薄的词藻，很难描述出这种气息带给姜悯的感觉，连以往遇见的各种邪修，都未曾让姜悯如此汗毛直立。 而桃枝。 却又对这种诡异的隐晦气息，散发出……饥渴的情绪。 这种情绪，同步给心神相连的姜悯，让恐惧老者的她，又对老者，有一种奇异的饥饿感。 姜悯不是很能理解桃枝的饥渴，既然桃枝不怕老者，她也收束一些恐惧情绪，然而，悬着的心，丝毫没有落下。 因为，很明显，老者正住在这座宅子里。 她的家人，都在里面！ 姜悯还不知这位老者真实来意，对她的家人，是否下过手。 哒哒哒…… 匆忙的脚步声，自照壁后面接连传来。 数道身影转出。 看见站在门口的姜悯，都愣在原地。 修行十年，姜悯早已大变模样，不再是幼年那般面黄肌瘦，身形矮小，虽机灵精明，可终究带着淳朴土气。 如今，她挺拔站立，仍是灵动清秀的，可浑身上下，浸润着大宗视野滋养出的自信与从容，还有渡劫筑基之后，与凡相隔的出尘气质，让人瞧着，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好像，随时都会消失…… 一时间。 照壁面前，停下脚步的一家子人，都有些不敢相认。 还是姜悯，目光一一掠过记忆深处的熟悉面容，按捺住复杂难明的心情，扬起明媚笑意，主动开口：“是我！二丫。” “丫丫！” 姜氏最先抬脚，红着眼朝她快走而来，她连忙走上去迎姜氏，攀住姜氏张开的双臂，随后被姜氏抱入怀中。 “丫丫，娘想你，娘想你啊……” 姜氏将头埋在姜悯肩头，声音里满是哽咽，泪水很快打湿姜悯的衣袍。 姜悯抬手，抱住姜氏，心中酸涩不已，亦是眼红道：“女儿不孝，让娘牵挂了。” 姜氏抹了抹眼泪，这才松开她，说道：“你阿嬷和你阿爹，也是想你的紧呢。” 姜尚六搀扶着姜奶奶，一瘸一拐走到她面前，看着她，悄然生出皱纹的黝黑脸上，交织着喜悦和激动，嘴唇微颤片刻，才连连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姜奶奶用略显浑浊的双眼，满含欣喜打量着姜悯，“丫丫，丫丫……真的是你，你回来了！” “阿爹，阿嬷，我回来了。” “二妹！” 妇人打扮的阿姐姜禾也紧接赶来，姜悯见到她，鼻子一酸抱住她，“阿姐，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过得好，过得好。” 姜禾拍了拍她的背，亦是忍住泪水，安慰道：“你还不相信阿姐的本事吗？我被人牙子卖去了吕南冯家，阿姐努力往上爬，最后在吕家老夫人身边做事，很是受老夫人器重呢，后面，是大哥找到我，为我赎了身，然后带着全家，来到青江江宁定居。” “对了。”姜禾松开怀抱，看向站在她身边，一名模样端方周正的而立男子，介绍道：“这是你姐夫，江宁城南顾家酒庄的人，康诚，在顾家行四。” 姜悯颔首，喊道：“姐夫好。” 顾康诚连忙点头，不敢怠慢，落落大方道：“姨妹好。” 他丝毫不敢做出一副长辈模样，毕竟，这位姜家二女，明显是与凡人不同的修道之人。 姜禾拉着姜悯的手，继续亲切道：“去年，阿姐在城里开了一家酒楼，生意很是红火，今晚，就让你尝尝阿姐的手艺，尝尝你姐夫家里酿的好酒。” “好。” 姜悯满心暖意，顺从点头。 接着是她的二弟姜石，三妹姜乐，她离家时，二人尚且年幼，眨眼间，竟也长成少年模样，姜悯几乎都认不出了，可二人记性好，竟也还记得她，亲切又知礼，甜甜喊着二姐。 还有位温文尔雅的妇人，挺着孕肚，含笑站在一旁，看见一家团圆，亦是由衷为姜家人高兴。 “这是你大哥的妻子，秦氏。”姜氏为姜悯介绍，又看向秦墨玉，说道，“墨玉，这就是老大的二妹，姜悯，丫丫是她的小名。” 秦墨玉看着颇为年轻，有种大家闺秀的大方气质，温声道：“二妹。” “嫂嫂。” 姜悯颔首，拿出一枚玉佩，双手递给秦墨玉，含笑道：“祝贺嫂嫂，这是我给孩子的一点心意。” 秦墨玉看向那枚玉佩，她见多识广，虽是感受不到上面的淡淡灵气，可光是见玉佩质地，便已不简单。 她连忙双手接过玉佩，诚挚道谢：“多谢二妹。” 接触完姜家所有人。 姜悯将右手拢入袖中，缠于手腕的桃枝，似是吃了什么，变得鼓鼓囊囊，鼓起一团又一团如同肿块之物，这些……都是从姜家人身上，吃到的东西。 她敛眸，藏住眼底一抹晦暗杀意。 袖中的手，逐渐紧捏成拳。 该死。 老东西，对她家人下手了。 第98章 神秘塑像 堂屋。 姜尚六坐在椅子上。 姜悯半蹲于他面前，掌心凝聚水木灵力，虚放在他左脚的脚腕上。 她爹这条腿，是年轻上山砍柴时摔瘸的，即便勉强能走，可走路时，总会有钻心似的疼。 “二丫啊，若是太麻烦，就别折腾了，老大和顾四帮我找过好多大夫，都治不好，阿爹已经不抱希望了。” 说完。 姜尚六的目光。 没有去看自己的腿，而是凝视姜悯。 见她不复当年离去时，那般无忧无虑的纯真模样，不复当年，无论何时，脸上都洋溢的热烈笑容，像是天上的小太阳。 如今。 只有沉稳老练，云淡风轻。 姜尚六张了张嘴，心疼地问：“二丫，这些年，独自在外面，一定很苦吧？” 闻言，姜悯抬头，朝他露出一抹笑容来，语气轻松。 “爹，我不苦，一切都好呢。” 她说着，复又低头，掌心生出一股凡人看不见的无形真气，以珍贵非凡的道种真气，梳理腿部淤积多年的气血。 其他人，也有些期待地围观姜悯治姜尚六的老瘸腿。 很快，姜悯收回真气，站起来说道：“好了，阿爹，你起来走走。” “这就好了？” 姜尚六一愣。 方才，他只感觉有一股舒服的气流在他腿里游走，这么一会儿，就给治好了？ 可见姜悯如此笃定的模样，他迟疑地扶着椅子站起来，意料之中的疼痛，却没有再出现，他的老眼里，骤然亮起一抹光华，脸上亦是有着激动笑容绽开。 他抬步，来回走动几圈。 一开始还有些不适应，随后，脚步愈是加快起来。 “神了，真神了！我的腿好了！”姜尚六一边走动，一边脸上满是激动又喜悦。 虽然，他早已习惯别人叫他姜瘸子，这一喊就是好几十年，说不希望治好这腿，那是不可能的，只是以前穷，没钱治，现在则是看了很多大夫，都说没办法。 没想到。 姜悯回来，一出手，立刻就治好了。 “怪不得世人都想做神仙呢，这修了仙就是不一样啊。”姜尚六感叹之后，突然想到什么，神色一顿，看向姜悯，迟疑问道，“娃啊，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是不回去了？还是……待待就走？” “我特地回来，看看你们，短时间里不走了。”姜悯笑笑，随后将话题转开，“对了，刚才有位老前辈，说是要收我为徒，我见他好像住在这里，不知这位前辈，是何来历啊？” 姜尚六摇摇头，下意识放低声音，小声道：“我们也不知道，五天前，这位道长突然来到我们家，说想收你当徒弟，我们说你离家很多年了，他却笃定地说，你很快就会回来，只需等着便是，于是，就暂住下了。” “你哥说他修为很是厉害，故我们都不敢攀谈，只等你回来呢。” 姜悯点头，神色如常道：“我去与这位前辈聊聊。” 姜尚六怕她找不到路，当即喊着少年姜石的小名：“石头，带着你二姐去客院。” 姜石点点头，看向姜悯，积极道：“二姐，我带你过去吧。” 姜悯抬手，拍了拍姜石的肩膀，温和笑道：“不用麻烦，二姐找得到路，你就在这里陪长辈们聊天。” 她转身，朝堂屋外走去。 待姜悯走后，姜氏立刻吩咐姜禾：“大妞，你去采购些食材，今晚娘下厨，做一桌好的，给二丫接风洗尘。” 姜禾立刻点头，双目发亮，“好，我去酒楼跑一趟，今晚我也要给二妹加上几个拿手好菜。” “我跟你一起去，再让杨子跑一趟酒庄，把埋了十年的仙人酿拿出来。”顾康诚也是说道。 正当几人准备离去准备，姜尚六突然叫住他们：“等等，二丫她，是不是像老大一样，修行了，就不能吃东西？” 姜禾等人，皆是一愣。 是啊，他们光激动了，差些忘记，修行之人，都会像姜元义那样吃辟谷丹，再不吃任何五谷饭菜，听说吃了，会不利于修行。 一时间。 众人面面相觑。 姜悯是修士，与他们这些凡人，不一样了…… 气氛凝重之时，却听姜悯的声音，忽得从远处传来。 “阿娘和阿姐做的菜，我都爱吃！” 众人一愣，这才纷纷笑起来，姜氏松了口气，也是笑道：“这么大人了，还跟小孩子一样。” …… 姜元义这座宅子，外面看着小，但走进来，却别有洞天，很是宽阔，甚至专门开辟了一间宽敞院子，当做待客的客院。 姜悯走到客院，踏入院中。 那灰袍老者，正在院中坐着看书，很是悠闲从容，气息平静祥和，看不出任何异常。 至少以她神识境界，看不出任何问题，甚至，连修为都看不透。 唯有桃枝。 才能敏锐感知到一些东西。 姜悯心中，忽得思忖道：“既然桃枝与我一体，我能否利用桃枝的能力，看到一些，我看不到的东西呢？” 她心念一动。 调动一丝桃枝之中的妖力，覆盖于双目，完美融合。 一瞬间。 姜悯眼中的老者，大变模样。 仙风道骨的皮囊之下，仍是鲜红血肉，然而，其血肉深处，一条又一条黑色丝线，像是有生命，如同蛆虫一样缓慢爬行，蚕食其血肉，被蚕食的血肉，很快又不断生出。 其丹田处。 则是隐隐有着一尊被黑雾笼罩的塑像，那些黑色丝线，便是从塑像上生出，蔓延至老者的四肢百骸…… 那尊塑像，是什么东西？！ 姜悯心中震骇。 她曾遇见过不少邪修，可那些邪修，行的是以人为血食而补气血性命之邪法，身上是血气，是煞气，却不是这种诡异邪门的玩意。 她不知道那尊塑像是什么，但，她凭借桃枝的强大感知，确定老者的真实修为。 不是金丹，但筑基圆满。 点子扎手。 不能在这里动手，必须将此人引出江宁城，不然，家人会成为她的软肋。 “前辈。” 姜悯隐去双目妖力，在院中站定，朝老者拱手，这番作为，亦是有着试探之意。 闻言，石桌边的老者收起书卷，仍是慈眉善目，和善笑道：“你来了！坐吧。” 他抬手，手掌指向对面位置。 一副平易近人模样。 “好。” 姜悯见老者仍未撕破脸皮，亦是没有任何迟疑，好似什么都不知道，朝石桌走去，在老者对面落座。 离得近了。 姜悯再次清晰感受到，桃枝生出的饥渴情绪，仿佛，老者的丹田里，那尊诡异邪恶的神秘塑像，是世间最为美味之物。 好香啊。 第99章 合适祭品 “前辈是？” 姜悯开门见山问道。 “先前见面，为师一时心切，差些忘了介绍自己。”灰袍老者呵呵笑道。 “我来自太极山，斜月洞，道号世明。”说着，灰袍老者语气一顿，带着一丝期待问道，“不知，你可曾了解过太极山？” 姜悯并不觉得，他这个身份是真的。 但，对于太极山，她仅从一些书志之中了解，只是略知一二。 她知道，外面的世界。 共有十国九宗一族。 其中一族，指燕月国赵氏仙族。 其余九宗，分别是东灵宗，仙音谷，万剑门，玄妙宗，金光寺，紫极道院，幻海门，千机城，太极山。 太极山，九宗之一。 专修阴阳大道，道法玄妙。 极为遥远，位于十国之中最西北的玉双国。 相比严格把控国政，与世俗家族紧密联系的东灵宗和天机城，太极山，则是相对避世，玉双国境内，虽仍以太极山为尊，但，太极山却不会干涉凡俗之事，只会在大事之际，才会出山。 姜悯所知的，大概只有这些。 她没有正面回答老者的问题，而是为难说道：“那前辈可知？晚辈是东灵宗弟子，与太极山无缘。” 老者只是笑笑，指着天空道：“可老，你我有缘。” “老天？” 姜悯露出一丝不解神色。 “众生万象，自有天机指引。”灰袍老者语气从容，“我投石问路而来，一路找到江宁城，得知我要找的人就在这里。” “我也掷过杯筊，占过铜钱，最终都得出结论，你，就是我想找到的那个人。” “我信命，所以，只要你愿意，无论你来自哪里，我自有办法顺利收你为徒。” 老者神色悠然，徐徐道来。 脸上，噙着恰到好处的淡淡笑容，让人感到极为亲切慈祥。 若不是姜悯用其他手段，探知老者身上的秘密，还真的找不出任何疏漏来。 算命收徒？ 她倒是头一回听说这种说法，紧接着，语气小心翼翼地问：“敢问前辈修为？” 老者捋着胡须，笑眯眯地说：“结丹修士，不会亏待了你。” 姜悯心底发笑，她若不是以桃枝，没有探查到老者体内的金丹，说不定还真信了！她相信，老者肯定有办法作假，但这些手段，骗不到她。 闻言，她连忙露出一副惊诧神色，随后，语气中多了些许恭敬之意。 “前辈，晚辈不是不知变通之人，若前辈愿意收我为徒，当然是晚辈的福气，但……” 说着，她的语气迟疑起来。 像是在顾虑什么。 老者也算是老狐狸，看见她眼中暗藏着精明神色，立刻明白她的意思，她，这是想要好处，不见兔子不撒鹰。 他捋着胡子，哈哈笑道：“你这个人精，也罢！突然让你选择，确实有些困难，反正我们之间的师徒缘分是注定的，我便给你一些时间，好好思考一下。” “在这之前，我先带你去一个好地方，去了之后，你便知该如何选择了。” “什么地方？” 姜悯一听，来了兴趣。 老者，是要将她引走？ 真巧，她也想将此人引出江宁城。 “不远，就在江宁城外，去了你就知道了。”说着，老者笑笑，“怎么，还怕为师害你不成？以为师修为，想要害你，根本不用拐弯抹角。” “为师，只是想给我的徒儿，准备一份见面礼。” 姜悯心中冷笑。 得了，连理由都不想找么？ 江宁城是大城，亦是青江首府，有东灵宗仙使司镇守，镇守之人，不是金丹初期，便是筑基圆满。 而姜家宅子，地盘寸土寸金，离仙使司所在之处，并不遥远。 故而，以老者这个修为，可不敢在姜宅大肆出手，一旦出手，便有仙使司镇守，发动城中大阵，围困动手之人。 于是。 姜悯也笑，顺从道：“前辈修为高深，身份尊崇，没必要戏耍我这个籍籍无名的小子，晚辈，便跟前辈走上一遭吧。” 在江宁城里，她还不好出手呢。 一是顾忌家人，若在此动手，他们，很容易成为老者手中的把柄。 二是，江宁城里有仙使司镇守，她没指望让仙使司帮忙，但也不想把这件事闹大，让仙使司知晓。 老者当即起身，一拂灰袍，亲和说道：“走吧！现在就走，回来还能赶上你家人的晚饭呢。” “好。” 姜悯点头。 是啊，她得在晚饭之前，杀掉此人。 然后，回家吃饭。 …… 姜悯跟随老者，离开江宁城。 也不知老者如何做到，明明尚未结丹，却能直接御空而行，好似真像金丹真人一般。 二人一前一后，在一片密林落下。 灰袍老者转身，朝她和善一笑，忽得，袖袍一挥，漫天黑色丝线从他掌心生出。 咻咻咻！ 散发诡异气息的黑色丝线，以比雷霆还快的速度，倏然结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将二人包围起来。 “猎物到手，可真容易啊。” 老者见此地无人，直接撕破脸皮，却仍是笑意吟吟，如同一位慈眉善目的长辈，可，他的慈祥笑意，配合着他这番意图不善的行为，着实极为诡异，令人毛骨悚然。 姜悯刚抬手，便听老者继续温声道：“如果你想你的家人活下去，那就别反抗，我在你的家人身上都种下了种子，只要我一念之下，那几个凡人，都会死。” “但，如果你乖乖听我的话，我就放过他们。” 老者嗓音，仍是轻言细语，温和亲切的，可，说出来的话语，却没有丝毫温度，只有狠厉。 对老者的威胁。 姜悯却是忽得冷笑，挥手，将桃枝吃掉的所有黑色丝线一一吐出，悬浮在她面前。 “你说的，是这些东西吗？” 老者看到那些黑色丝线，脸上笑容顿时僵住，惊呼：“你是怎么做到的？” 怎么有人，能够抽掉他亲手种下的种子！ 姜悯看了眼这些不断蠕动宛如活物的黑色丝线，眼底掠过杀意，光是想到，这些东西在她家人身体里待过，她便只想将此人，碎尸万段，以解心头之恨。 “原来弄掉这玩意，你压根不知情？” 她浅淡挑眉，随后冷笑一声，看向老者，嗓音里只有肃杀之意：“亏我还试探你一番，与你虚与委蛇，没想到，你并未发现问题。” 老者脸上，再也没有任何笑意，听到姜悯明晃晃的嘲讽之意，只有铁青冷意。 “呵呵，本想使些法子，将你骗离江宁城，没想到，既然你都已经发现我有问题了，还拖大来到这里，真是不知所谓。” “天命指引，你就是仙君大人想要的五灵根筑基修士，那本尊，便直接将你这个最为合适的祭品，献祭给仙君大人，成就我的金丹大道！” 呼！ 随着狂风刮过，姜悯四周，场景骤然变幻。 眨眼间，她竟站在一座金碧辉煌的玉石大殿之上。 大殿前方。 是一座极为高大庄严的仙人塑像，仙人身着银色仙袍，背后有七颗星辰缓缓沉浮，神色悲悯，俯瞰姜悯。 可姜悯将妖力再次抹在眼中。 看向仙人塑像时。 眼前的仙人像，竟成了一堆血肉堆成的诡异之物。 丝丝缕缕的黑色细线，在血肉之间缓缓蠕动，如同针线一般，将令人作呕的血肉连接起来，缝成一个塑像模样的恶心怪物。 第100章 不做人了 千丝万缕的黑色丝线，如同蛆虫一般，在零碎血肉之间缓慢蠕动着，就连血淋淋的肉块，也好似有着生命一般，不断扭动，滴落鲜血，让鲜血淌了一地。 偶尔。 几颗泛白的眼珠子，在血肉蠕动之际，从肉块中翻出来，黑洞洞的瞳仁齐齐盯着姜悯，流露贪婪神色。 原本金碧辉煌的大殿。 在妖力浸润的双目中，亦是不再明亮，而是昏暗不已，破败不堪，到处都是灰尘与蛛网交织的痕迹，地面上，满地都是暗红色的斑驳痕迹，像是曾有无数血液，在她脚下流淌过。 “这是什么地方？” 姜悯眉峰一蹙。 这里明显不是幻境，而是真实的地方，难道，那老者还有通天本事，能够瞬间将她传送到另一片天地么…… 对了。 空间碎片！ 姜悯顿时想起万剑门的古战场，就是一块洞天世界碎片，需要传送才可进入，或许，这座奇怪的大殿，亦是类似于古战场之地，只是小上很多。 她仰头，盯着仙人像的真实面目，一尊血肉凝聚的怪物。 “这又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她没见过这么恶心邪门的玩意，更是没有听说，世间还有这种，比邪修还恶心百倍的存在。 姜悯想起，刚才那老东西曾说，她是献给什么仙君的祭品，这所谓仙君，多半就是眼前这尊怪物，可为什么，老者会找上她，甚至提前在她家里等她？ “看来，只有吞掉那老东西的灵魂，才能知道真相了。” 姜悯微微眯眼。 她只盼望，桃枝如此饥渴，是有能力解决掉眼前这个怪物，才能再去解决灰袍老者。 这时。 便听灰袍老者的恭敬声音，回荡在这片空间。 “仙君大人。” “您需要的祭品已经送到，请您享用。” 老者话音刚落，便听一阵悦耳仙乐，在大殿之中响起，空灵悠远，令人闻之如痴如醉。 可姜悯心知，这些肯定都是假的，她将桃枝妖力凝聚于双耳，这才听到真实的声音。 “咕噜咕噜……” 这才是血肉怪物发出的声音，低沉而又诡异，姜悯能够明显感觉到，这诡异的咕噜声，带着一丝兴奋意味。 那些零星挂在血肉之上的眼珠，亦是兴奋起来，只见血肉怪物突然疯狂蠕动，无数黑色丝线从血肉之中射出，化作一张数丈庞大的大网，朝姜悯扑去。 呼！ 伴随黑丝大网扑面而来的，还有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恶臭味。 “真恶心啊！” 姜悯眉头一皱，后退一步，当即抬手，缠在手腕上的桃枝分身飞掠而出，迎风暴涨，呼吸之间，亦是化作一棵参天巨树，无数枝丫交织成网状，将黑丝大网拦截。 嗡嗡！ 吞噬吸力，自桃树枝干上爆发出来，将那些黑色丝线，疯狂吞入枝干之中。 姜悯可以清晰感知到，桃枝吃得很香，仿佛那些恶臭恶心的黑色丝线，对于它而言，却是世间最美味的东西。 嗤嗤嗤…… 伴随着消融之声，那些仿佛有着生命的黑色丝线，在枝干里，很快被溶解成一缕缕黑色养分，将桃树枝干，亦是逐渐染成漆黑之色。 姜悯毫不停歇，在拦截黑色大网之后，继续控制桃树，直接向血肉怪物扑去。 “咕噜咕噜！” 血肉怪物似是愤怒起来，发出沉重难听的怪声，疯狂蠕动着，朝桃树扑去，射出更多黑色丝线缠绕在枝干上，想要将桃树侵蚀掉，吞进自己由血肉组成的身体里。 桃树，则是生出更多枝丫，扎进黏糊糊的血肉之中，疯狂吞噬其中的力量。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感受到桃树的吞噬力量，血肉怪物顿感情况不妙，开始大叫起来，不断有眼珠从怪物身上翻出，露出惊慌神色。 可桃枝已经扎根其上，将怪物当做最为美味的养分，发出吭哧吭哧的销蚀之声，将它一点点蚕食。 不过。 姜悯的脸色，倒有些一言难尽。 不是被吓得，而是被恶心的。 桃枝已经成为她血脉的一部分，即便她放出的，只是一截分身，可她仍旧共享桃枝的所有感知，她能清晰感受到，她正控制无数枝丫，扎进血肉淋漓的怪物身体，贪婪吸食阴冷邪恶的黑色丝线，对于姜悯而言，这些玩意恶心至极，对于桃枝而言，这些，却又是大补之物。 桃树吞噬地很快。 那血肉怪物越来越小，而桃树身上，则是蔓延大片黑色，鼓起一个又一个鼓包，那些都是还未消化的东西。 “……是真的饿了啊。” 姜悯神色颇为怪异。 毕竟，血脉相连之后，桃树亦是她，可她如何都不想承认，这种饥渴情绪是她自己生出来的。 此时她倒是庆幸，只放出了桃枝的一截分身，这截分身有着桃枝的威能，亦能单独成长，不然，若要把这异变后的桃树吞进丹田里，她还真不能接受。 随着血肉怪物，被桃枝蚕食殆尽。 姜悯眼前又是一晃，离开那座“仙君殿”，再次回到那片树林。 眼前，是老者震骇不已的怒色。 “你把仙君杀了？！” 闻言，姜悯冷冷一笑。 还以为是仙君呢？难道，他真不知道其真面目么？ “去陪你的仙君吧！” 姜悯喊出狠话，脚步却是一踏，飞速朝后退去，与灰袍老者拉开距离，灰袍老者见她想跑，第一时间手掌一翻，拿出一枚小巧八卦盘，朝她照去。 “艮山压顶！” 轰隆隆！ 八卦盘里，磅礴土灵气爆射而出，瞬息之间凝聚出一座惊人小山，锁定姜悯气机，刮起漫天呼啸疯狂，朝她狠狠砸去。 “好强的法宝！” 姜悯神色微肃，后掠的身影，骤然滞缓下来，感觉在那八卦盘的锁定之下，如同陷入一片沼泽，难以腾挪，只得眼睁睁看着土灵小山，朝她镇压而来。 灰袍老者此时，脸上只有狰狞之色，嗓音疯狂道：“你怎么可能杀死仙君！只要本尊杀了你，仙君自然就回来了！死吧！” 八卦盘乃上品法宝。 凝聚而出的艮土之山，砸到筑基修士身上，完全足以将人砸成肉饼。 面对强大攻击，姜悯神色一厉，当即扬手，扔出一颗赤红珠子，珠子爆发一片强烈赤红光芒，化作一只翼展数丈的赤焰巨鸟，迎上砸下来的小山。 这是冯秋儿留下的东西。 只能用一次，用完即废，但，足以应对筑基圆满一击。 轰！ 土灵小山和赤焰巨鸟相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剧烈轰鸣，一股强大气流自相撞初爆发开来，将四周参天大树，皆是拦腰斩断。 迎面而来的气流，撞在姜悯身上，让她闷哼一声，连连后退，可见两道攻击本身，又是何等强大。 但她，望向悬浮于空中的灰袍老者，心中默念道：“桃树，生！” 正欲继续催动八卦盘的灰袍老者，突然眼神呆滞，闷哼一声。 “呃！” 灰袍老者眼里，顿时生出恐慌神色，竟有无数黑色枝干，从他丹田里的神秘塑像上蔓延出来，扎进他的血肉，开始吸取他的生命。 他记得，姜悯就是用这个鬼东西，把仙君像吞下去了！这个鬼东西，怎么能从塑像之中的仙君殿里，蔓延出来！ 灰袍老者瞪大了眼，看向姜悯，像是在看怪物一般，艰难发出声音：“你……你根本不是人！你……妖……” 他说完这句话。 便是眼神一黯。 接着，无数枝丫从他身上破体而出，疯狂生长，而他，身体快速干瘪下去，与八卦盘一起，从空中掉落。 姜悯抬步。 走到身上长满桃树枝干的老者尸身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嗓音冷厉。 “既然你不做人事。” “我，也就不做人了。” 第101章 通仙功法 姜悯心念一动。 扎根在灰袍老者身上的桃树，不断缩回，老者干瘪扭曲的尸体，亦是寸寸碎裂开来，混合着被桃树撑破的衣袍，变成一堆质地怪异的粉末。 呼！ 山风吹过，吹开这堆粉末，露出一尊塑像。 血肉怪物死去。 这尊曾被黑雾笼罩的诡异塑像，露出原本真面目。 一尊巴掌大小的仙人塑像。 “哦？这尊塑像，竟和怪物制造出的幻境里那尊仙君像，一模一样。” 姜悯挑眉，略显诧异神色。 挥手，仙人塑像便从地面浮起，落于她手中，她以净尘术将其清洗一番，仔细打量。 这尊仙人像，面容与那仙君殿里的塑像一模一样，可气质仪态却有不同，这是一位白眉白须老仙人，手托七曜，背负剑匣，身着银袍，端的是仙风道骨模样。 那血肉怪物幻化出的仙人像。 总带着一副高高在上的悲悯神色。 而这尊面容相同的仙人像，和蔼亲切，慈眉善目，却又有一种虚无缥缈的洒脱意味，隔着悠悠岁月，逍遥千万年，足踏仙履乘风去，长揽七曜还太清。 姜悯心中。 无端生出一个笃定念头。 “这也许，才是仙人像的真面目。” 这时。 灰袍老者的记忆，随着桃枝的吞噬和消化，传回姜悯。 她垂眸凝神，消化老者记忆，神色，却是随着记忆的梳理，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这位老者，来历可不小啊！ “他，竟然就是七星仙坛的坛主……” 姜悯怪异拧眉，心中惊异，想起曾在五指山脉得到的“七星”令牌，还有在杨梅镇黑市看到的“七星仙坛”令牌。 没想到，那神秘七星仙坛的坛主，竟这样荒诞而又简单地死在她手中。 贾富贵。 玉双国祈凉人士。 家中排行老六，幼年家中富裕，锦衣玉食，十四岁那年，全家遭遇邪修灭门，只有他一人活下来。 从此。 贾富贵开始他的大气运之路。 偶得残篇功法，稀里糊涂就练成了。 修行之路，每次遇险都能化险为夷，逛个夜市，都能捡漏好东西。 每个想杀他的人，最后，莫名其妙死去，给他送财。 明明是五灵根之资，临近百年，竟顺利筑了道基。 筑基后，他辗转来到晋云国，偶然捡到一尊仙人塑像，仙人像里是一方独立洞天，有一座仙人殿，还有一位“七星仙君”。 在“仙君”指引下，他将仙人塑像蕴养在丹田之中，并建立七星仙坛，为“仙君”搜罗血食和信徒，每次献祭血食，他与信徒都能从“仙君”那里得到“赐福”，大幅提升修为，于是，他又在短短几十年内，便修行至筑基圆满。 七星仙坛，自建立起的几十年间，曾多次遭受东灵宗或强大修士剿灭，可每次，身为“尊者”的贾富贵都能化险为夷。 没人知道总坛在何处。 毕竟，总坛，就在他丹田里的塑像之中…… 前些日子。 贾富贵感觉结丹将近，可总不得要领，于是求助“仙君”，“仙君”便降下旨意，只要献祭一名筑基修为的五灵根修士，便可帮贾富贵成就金丹大道。 筑基修士好找。 可五灵根的筑基修士，打着灯笼都难找。 不过，贾富贵很是相信自己的气运，只要他想找，就能找到，于是，他投石问路，根据引路之石的指引，来到离他很近的青江江宁城，找到姜家。 他先是以自己的情报网，打听到姜家少了个二女儿，然后用掷杯筊、扔铜钱等方式，算出姜悯的修为，归家的时间，见其归期将至，便在姜家住下，等待她的到来…… “众生万象，自有天机指引……贾富贵说的，竟然都是真的。” 姜悯着实开了眼。 竟真能有人，拥有如此恐怖气运，想找一个人，投石问路，求天问神，就能直接找到。 而她，也不知是幸运还是倒霉，刚好成了贾富贵要找的那个祭品。 “那怪物的障眼法，连贾富贵都瞒住了，他是真不知，自己供奉了一头怪物啊。” 姜悯摇摇头。 贾富贵的确到死，都不知道血肉怪物的真面目，在他眼里，怪物就是一位神通广大的仙君，可以给他梦寐以求的强大修为。 他也并不知，自己身体早已被怪物侵蚀和控制，人不人，鬼不鬼。 姜悯梳理完老者记忆，确认他对家人没有其他伤害，才将注意力，放在贾富贵做的一件事上。 贾富贵从几十年前开始。 布了一个局。 目标，是一本传说之中，可以通仙的五灵根功法。 而那本功法，似乎藏在只有九宗一族之人，才能进入的洞天福地——九宗殿。 九宗殿。 十国共同守护的一处秘境，每隔五十年，才会开启一次。 唯有九宗一族之中的年轻翘楚，达到筑基修为后，通过五十年一遇的九宗论道，层层选拔，才有资格进入九宗殿秘境，接受秘境传承。 而下一次九宗论道。 就在八年后。 “贾富贵为了得到这门传说中的功法，在太极山和东灵宗里，都布下数枚暗棋，只为帮他在八年后的九宗论道，拿到这本通仙功法。” “太极山里的暗棋，由他直接安插，但，东灵宗里的这枚暗棋……连贾富贵自己，都不知道是谁。” 姜悯微微蹙眉。 适合五灵根的通仙功法？ 真有这种东西么？ 可贾富贵如此谨慎而又大气运之人，布局多年，只为得到这本功法，倒是让她，信上几分了。 “《通灵功》只能修到筑基，筑基之后，我正好也缺一门功法，短时间可以找一门寻常功法练着，但，如果想要长久修行，还是得有上一门好功法才行。” 虽然她从冯秋儿那里，得了一篇《七政奇篇》，可毕竟来路不明，只能当做道法参考，若是真拿来修炼，还得再三斟酌。 而九宗殿里的功法，来路正当，更适合修炼一些。 想着，她饶有兴趣，缓缓扬唇。 “九宗殿秘境么……” “我倒要亲自去看看，是否真的，有这么厉害的功法。” 万剑门之行，林观鱼曾对她说过，若她能够筑基，或许，二人能在那九宗论道时，再次碰面。 现在，她已筑基。 有这个资格了。 第102章 掌中洞天 贾富贵的一生，经历丰富，阅历广泛，甚至创立七星仙坛，广收信徒，姜悯消化完他的记忆，阅历，又丰富不少。 当然。 最让她注意的，除了那些七星仙坛的分坛坛址，就是贾富贵在几个宗门里，为进九宗殿秘境，得到通仙功法布下的暗棋。 这些暗棋。 到时候，说不定还能利用起来。 姜悯收回思绪，复又将注意力，放在手中的仙人塑像上。 根据贾富贵记忆，仙人塑像里，的确有着一方小型洞天，也就是先前，姜悯进入的那座仙君殿。 如今。 血肉怪物已被桃树吞噬，幻象消失，仙君殿，便恢复真实的破败模样，唯有一株高大桃树，占据整座仙君殿，浑身漆黑，不断有鼓包在树干里蠕动，那些，都是还未消化的力量。 “嗯？吞掉那血肉怪物，竟然没有任何记忆返来，这种怪物，没有灵魂么？” 姜悯有些诧异。 愈发对那怪物的来历，好奇起来。 她与洞天仙君殿里的桃树分身，心神相连，此刻，可以清晰感知到，那些阴冷诡异的黑色力量，源源不断被桃树吞噬，这些恶心东西，偏偏又是极为强大的养分，让这株桃树的气息和能力，皆是强大起来，生出一种本质变化，莫名，也生出了对血食的渴望…… “啧啧！幸好这只是一截桃枝分身，可任其在身外生长，不然，我可不想把这种变异玩意，放在丹田之中蕴养。” “反正桃树可以不断分裂，以后吞噬这种奇怪事物，让分身去做就行了。” 姜悯打量手中塑像，心想：“看来，想要完全消化掉这个怪物，得花不少时间，那就先将这株桃树，放在仙君殿里吧。” “这尊塑像，又该如何安置呢？” 她心念一动，尝试将仙人塑像放进乾坤袋。 意料之中，失败了。 毕竟仙人塑像里，本就有一方洞天世界，又如何能放置进乾坤袋里。 可这来历不明的仙人塑像，肯定不能放在身上，得藏起来才行。 姜悯灵眸滴溜溜一转。 试试其他办法呢？ 她抬手，咬破指尖，将血滴在仙人塑像上，塑像顿时爆发莹莹宝光，将她血液排斥在外，骤然间，她眼前仿佛生出幻觉，只见白须老仙人的塑像面容忽得生动起来，摇头无奈叹息，似是责怪她的莽撞。 姜悯骤然瞪大眼，吓得差些将塑像扔出去。 这玩意，活的？！ 可再定睛一看，塑像仍是一尊死物，没有丝毫动静，仿佛，方才那老仙人的无奈神色，只是她的幻觉一般。 这…… 怕不是一尊真的仙君像！ 即便不是真的仙人，也是修为极高深之人的塑像，寄托着塑像者的一丝神念，或一缕神魂，而她滴血炼化之法，着实有些不太礼貌。 毕竟。 自己只是个小修士，却想炼化人家受香火的塑像金身，若这仅仅是个塑像还好，但寄托神魂或神念，便是不敬了。 姜悯立即抬手。 将塑像悬浮于身前，作揖行礼，有些不好意思地讪讪道： “咳咳！前辈，请恕小子失礼之举，小子只是想将这尊塑像妥善收好，却不得要领，若前辈有灵，还请指点迷津。” 敬是要敬的。 收，当然也是要收的。 姜悯从未见过哪里供奉过这位仙人，也未听说谁家祖师、何方大能修七星大曜之法，万一这是什么禁忌，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说实话。 她见这位仙人手托七曜，第一时间联想到《七政奇篇》，和前些日子在墓府里得到的七剑之法，那墓府莫名覆灭的阴影，又让她隐隐感觉……这尊仙人像，是个大麻烦，一定不能让人发现。 若能藏，那便藏好，就当除了桃枝的吞噬之力，又多一个秘密。 若不能，她宁愿遗弃或毁去，宁愿放弃其中的洞天仙殿，都不愿将这种烫手山芋留在手中，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当然，她也仅仅不抱希望，问一问罢了，毕竟，那贾富贵都未曾彻底炼化的塑像，她又怎能说一定能掌控呢。 然而。 她话音落下之际。 仙人像，骤然化作一道流光，钻进她的掌心。 “嗯？” 姜悯见之，有些惊喜地翻开手掌，只见掌心处，没有任何异常痕迹，可她又能清晰感知，掌心里的确藏着塑像，藏着一方洞天世界。 她心念一动，那尊仙人像，复又出现在手掌。 再动念，仙人像又消失。 “多谢前辈。” 姜悯顿时满眼含笑，朝空气拱手，多了些真心实意，“小子定为您修缮仙殿，多多供些香火。” 说做就做。 她心思一动，消失于原地，复又出现在破败的仙君殿中。 大殿中央，长着一株高大桃树，桃树通体漆黑，散发着阴冷诡异的气息，还有许多鼓包，在树干上缓缓蠕动。 姜悯控制这株桃树挪到大殿门口去，别占地儿，随后抬手掐诀，变化手印，施展净尘术。 呼！ 磅礴灵力拂过，将所有蛛网、灰尘、碎渣、血迹清扫而空，恢复干净整洁。 她又挥袖，生出数十道火焰，落在大殿两侧，熄灭已久的灯台之上。 昏暗的仙殿。 骤然明亮起来。 除了门口那株黑色桃树有些煞风景，这座大殿，已变得庄严肃穆。 看到金碧辉煌，整洁如新的大殿，姜悯满意点头，说道：“还差供桌，贡品和香烛，正好回江宁城的时候，去杂货铺子买一些。” 解决完贾富贵，安顿好仙人像。 是时候回家了。 至于这株桃树，还需一段时间消化，姜悯站定，朝大殿前方拱手，“前辈，我这株桃树不便收回，只好先借您的地儿放放，望您海涵。” 好话嘛，又不要钱，想说多少说多少。 反正。 这方洞天世界，嘿，她的了。 …… 江宁城。 姜悯落至姜家院宅。 饭厅里，香味阵阵，好酒好菜已经上桌，偶尔还夹杂着“二妹怎么还没回来”的疑惑之声。 想起贾富贵此事，终究是她连累了家人，姜悯垂落于身侧的手掌，缓缓蜷起。 “贾富贵筑基修为，都能凭借大气运，用天机寻到我的家人，何况更厉害的修士呢。” “尘缘……终究，得断了。” 仙凡相隔。 她执以孤身历劫难，寻仙路，以后只会遇见越来越强的修士，最好的办法，便是断亲缘，不再见。 她曾于一本古书中读到，强大修士，可斩断血脉亲缘。 元婴斩天机。 化神斩血缘。 合道斩因果。 至少，她得寻到一位元婴修士，为她斩断天机。 可哪里去找元婴真君？ 姜悯能想到的办法，只有一个，便是拜元婴修士为师。 “二姐，您怎么在这里站着？” 身后。 三妹姜乐从偏厅而来，正端着一盘鲜果，有些疑惑，随即热切说道：“阿爹阿娘都在等着你呢，马上就能开饭啦，阿娘和大姐做了好多好吃的，我们一家热热闹闹的，吃个团圆饭。” 姜悯立刻收敛心绪，熟稔搂住姜乐的肩膀往里走，露出惊喜神色，好奇问道：“都做了些什么菜……” 她心知。 这也许是这辈子，最后一段日子与家人团聚了。 唯有好好陪伴而来，不带一丝因果而去，才是对家人最好的选择。 月有盈缺，花有开谢。 人去，却不再归也。 第103章 陪伴家人 “你说，那位老前辈，不是好人？” 饭桌上。 听完姜悯讲述，众人皆惊。 姜氏更是背后生出冷汗，下意识反问。 “嗯，我已妥善解决，还请放心。”姜悯点头，认真道。 不过，关于的老者身份和其他细节，她只字未提，只提老者来意不善，所言非真。 而饭桌众人，跟着姜元义来到江宁城后，也算有些见识，自然心知，她所说的“解决”，怕不是简单二字，就能概括的。 姜尚六很快愤慨道：“我就说嘛，怎么会有人平白无故找上门，要收二丫做徒弟，分明就是有所图谋。” “只是，人家修为高深，我们这些凡人，不敢忤逆他罢了。” 他叹了口气。 住在江宁城的这几年，他非常明白，凡人与修士之间，有着多么难以逾越的差距。 见气氛凝重，姜禾立刻以庆幸语气，笑道：“幸好有二妹在，什么麻烦都不用担心。” “是啊是啊。” 姜氏也是复又笑起来，拿起筷子，指着桌上的菜，催促道：“赶紧吃菜，再不吃，都要凉了。” “丫丫，尝尝阿娘新学的红烧肘子。” 姜氏夹起一团肥瘦相间的肘子肉，放在姜悯碗里，姜悯受宠若惊，双手端碗接下肘子肉，连忙用筷子夹起，放入嘴中。 不是记忆中的菜。 但，却是记忆中的味道。 姜氏见她吃下，带着一丝期待和紧张，小心翼翼问道：“味道如何？” 她不知姜悯修为，亦不懂修行大道，只担心姜悯修行之后，已吃不惯这些凡俗菜食。 姜悯一边吃，一边连连点头，朝姜氏看去，满眼都是幸福笑意，“嗯！嗯！很好吃，娘，您的手艺又有长进呢！” 见姜悯吃得香。 姜氏却是蓦然心头一涩，脸上却努力欣慰笑道：“好吃就多吃点。” 随后，大姐姜禾也是给姜悯夹菜，介绍她做的拿手好菜，还让姜悯尝尝顾家酒庄酿的好酒。 饭桌之上。 觥筹交错，欢声笑语。 家人的笑容，饭菜的香气，明晃晃的烛火，编织出琐碎却温暖的红尘，而这样的温暖，姜悯心知，以后很难再触及了，但她，仍是极力洋溢笑容，不让这场短暂相聚，留有任何遗憾。 晚饭后。 夕阳西下。 一家人来到院子里的凉亭。 姜悯用灵力，为全家人一一梳理身体。 阿嬷的苍老面容，多了些许红润，阿娘脸上的皱纹，似乎也抚平些许，就连二弟姜石，说他最近读书有些头疼，经由姜悯为其调养身体，头也不晕不疼了，很是精神。 脚步声从院外传来。 姜元义踏着夕阳归来，抱着甲胄，看到院中这般热闹，朝大家有些歉意道：“抱歉，处理公务到现在。” 随后看向姜悯，打量她片刻，面容与记忆中的小丫头，逐渐重合。 “二妹，别来无恙。” “一切安好。”姜悯笑着点头，随后看向其他人，“天色快黑了，阿嬷，阿娘，阿爹，嫂嫂，你们回房歇息吧。” 他们心知，姜悯说这番话，怕是有事要与姜元义商量，于是各自散去，回归房间，姜悯这才对姜元义说：“大哥，我有些事情，想找你聊聊。” 姜元义点头，抬手示意对面的石凳：“坐吧。” 二人在凉亭落座。 却只见姜悯，抬起一双素手，变幻手印，灵力散开，撑起一道隔绝声音与神识探查的幻境结界，随后，结界隐没，如同并不存在。 这一手。 又将姜元义镇住。 他竟有些看不透姜悯的修为，心中，生出一个难以置信的猜想。 “二妹，你的修为是……” “前不久，侥幸筑基。”姜悯说得谦逊。 猜想得到证实，姜元义震惊不已。 他非常清楚。 五灵根筑基有多难。 难到什么程度？ 在晋云国，东灵宗严格掌控世俗朝政，为方便控制皇室与官员，只允许五灵根者入朝为官！ 毕竟，在东灵宗灵气充裕之地，五灵根者都难以筑基，何况是灵气稀薄的俗世之地呢。 当然。 若真有在朝者，侥幸得以筑基，其筑基之后，亦是禁止参与朝政。 另外，无论王都，还是各处州府，都设有仙使司，派遣强大修士轮流坐镇，既是监督政事与官员，也是为了维护一方安危，以免有强大邪修或妖兽出世，为祸人间。 见姜元义提起修为之事，姜悯适时问：“大哥，我见你虽有炼气三层，可境界不稳，这是为何？” 闻言。 姜元义失笑，苦涩道：“实不相瞒，我这境界，都是丹药堆出来的。” “不知爹娘他们是否与你说过，我从军后，受青江都指挥使冯大人赏识，娶了他的义女，墨玉，冯大人为让我修为尽快提升，赐我许多有助修行的珍贵丹药，饶是如此，我也迟迟没有摸到炼气四层的门槛。” 入朝之人，为提升修为，很多人都会选择服食丹药，虽说服食丹药对身体终究有些伤害，但，对于五灵根者，反正这辈子没有筑基求仙的可能，何不如用些快法子，早日晋升修为。 姜悯可不觉得，凡俗朝中流通的灵丹，和她曾在青云会上得到的灵丹会有同等品质，怕是药毒颇多。 姜元义再三服食，短时间内，也许能让修为有所精进。 但，却不利于长久修行。 “哥，你体内药毒积累，对修为有害无益，我来帮你清除药毒吧。”姜悯微微一笑，漾开令人心安的笑意。 “这——” 姜元义有些过意不去，可他确实需要姜悯的帮助，无法矫情，只得感激道：“此事，麻烦二妹了。” 姜悯嗔怪道：“怎么能叫麻烦？我不在的时候，全靠大哥撑起这个家，大哥好，一家人才会更好。” 待她离去。 能保护这个家的，就是姜元义了。 既然姜元义走入朝之路，她便需尽可能，将姜元义的修为提上来，让他不仅拥有自保之力，也能保护全家老少。 她抬指，灵力化作数道丝线，没入姜元义体内，其中，亦是掺杂一些吞噬之力，将姜元义体内积攒的药毒，一一吞去。 良久。 姜悯抬起手指，姜元义不由自主张嘴，一团散发腥臭味的乌黑物质，从他嘴中飘出，这些，都是他体内积攒的药毒。 吐出药毒。 他只觉浑身一轻。 五脏六腑，四肢百骸，舒坦至极，再无滞涩淤堵之意，体内灵力，流淌愈发顺畅。 好生厉害的手段！ 姜元义再次震惊于姜悯的强大手段，忙是道：“辛苦二妹。” 姜悯心念一动，火焰升腾，将这些药毒燃作灰烬，随后，朝姜元义笑道：“药毒清了，修为，也得提一提呢。” 她手掌一翻。 掌心，多出一个装着赤色液体的玉瓶，与一瓣平平无奇的莲花。 第104章 岁岁逢春 姜悯在凉亭这一待，便是七日。 七日里。 姜家人曾多次来到院子，不见凉亭之中有任何人，可，一旦靠近凉亭，就有一层无形力量，将人强势阻拦在外。 他们便知，这是仙家手段。 当然，他们都已得到姜悯告知，这是她在为姜元义护法，助他修行，所以，皆是放心下来。 而姜元义有军职在身，亦是提前差人去禀报都指挥使冯奇，他正在闭关修行，幸好最近军中无要事，对于这种闭关修行之举，冯奇自是允许。 七日后。 凉亭之中。 盘膝坐于地上的姜元义，缓缓睁眼，一身相比先前厚重不少的灵力气息，逐渐收敛，丹田里，雄浑灵力荡漾，油然而生的力量之感，自丹田生出。 “炼气四层了……” 姜元义眼底，掠过一丝震撼神色。 据他所知。 除非家中有充裕修行资源供应，他这个年纪的五灵根修士，大多还在炼气一二层，苦苦挣扎。 就连他，也是因为冯奇着重培养，赐下无数价值不菲的灵丹，硬生生，将他修为堆积到炼气三层。 但。 姜悯只是拿出两样宝物，就让他轻松突破炼气四层，达到可以使用术法的境界。 姜悯没说这两种宝物叫什么，只让他服食，可，姜元义心知，那瓶赤色醇液，和那瓣莲花，定是比灵丹还珍贵千倍万倍之物。 见姜元义成功破境，结束修炼。 姜悯又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玉瓶，递给姜元义，嘱咐道：“这是给你那位岳父，冯奇的。” 玉瓶里，装着一种名为天灵露的天材地宝，没有火玉髓那般珍贵，不过，对于凡俗势力而言，也算是难得的宝物。 姜元义提升修为太快，终究有些扎眼，倒不如，与那位位高权重的冯大人把话敞开了说。 姜元义顷刻间，便明白姜悯的意思，接过玉瓶，感激道：“二妹有心了。” “无论如何，那位冯大人，既是提拔你的贵人，亦是你的岳父，还是姜家能够有如今地位，最大的恩人，这礼，我不得不送，但就不当面送了。” 姜悯笑笑。 “你可透露我的修为，但只得让他一人知晓，然后，将你修为提升的功劳，都揽在他身上。” 姜元义如今，毕竟官职不高，若修为太过招摇，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不过。 若有冯奇作保，无人置喙。 相信那冯奇，能坐到如今这个位置，应该是个聪明人，明白她的意思，一位筑基修士，在东灵宗算不得什么，然而在世俗王朝，甚至修仙世家之中，都算的上座上宾，交好她，有益无害。 姜元义将姜悯的话一一记下，随后，问道：“二妹，你是不是……不会待太久？” 姜悯平静点头，“我尚有些术法和经书，会授予大哥，教完这些，或许便会离开了。” 再过半月。 就是七星仙坛的开坛之日。 不到开坛日，七星仙坛的四大仙使，七大坛主，四方信徒，根本不会露面，散落各地，四处藏身。 只有到了开坛日，这些邪修才会出现，前往特定地点，向贾富贵以及血肉怪物，上供血食。 姜悯准备趁着这次开坛之日，将这些邪修一网打尽，贾富贵已死，这些人便没必要再祸害人间，说不定，还能收缴不少财物呢。 听闻姜悯的安排。 姜元义觉得，肩膀担子愈发重了，他点头，沉肃道：“放心，我会照顾好家人。” “二妹，你还有大好前程，放心去修行吧。”他抬手，拍了拍姜悯的肩头，“大哥，为你感到骄傲。”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 姜悯一直待在姜家，将一些修仙世界通用的五灵根术法，和一些来历清白的道法，教给姜元义，有时，又陪长辈们聊聊天，带三妹和二弟，去城外坐太白舟，让他们体验飞天的感觉…… 那冯奇，听闻她的存在，请求拜访她，她也欣然接受，冯奇便悄然来到姜家，与她在书房，商谈数个时辰。 最终商定。 冯奇，依旧会扶持姜元义，助他更快提升官职，亦是会以冯氏家族之力，全力护住姜家人。 …… 半月时间，悄然而逝。 又是一场晚饭后，入夜各自散去，姜悯走到书房门口，手指屈拢握紧手中的乾坤袋，随后，敲响房门。 “大哥。” 吱呀—— 房门打开，姜元义询问：“二妹，找我何事？” 夜色里，灯火摇曳，他的视线，落在姜悯手中的乾坤袋时，当即明白了什么，露出怔然神色。 “我要走了。” 姜悯将乾坤袋递给姜元义。 “这种乾坤袋，是较为特殊的法宝，大哥，将你神识烙在上面，便只有你能打开，若他人想要抹除神识烙印，或强行打开，乾坤袋便会自毁去。” 姜元义迟疑一瞬，接过乾坤袋，按照姜悯的说法，将一丝神识，烙于乾坤袋上。 袋子里的东西，呈现在他眼前。 灵石，灵器，灵药，丹药…… 里面的东西珍贵到，连见多识广的姜元义，都觉得有些烫手。 “这枚玉佩，以千年玄玉制成，留有我一丝神识，还有一缕剑气。” 姜悯又拿出一枚质地温润的宝玉。 上面。 刻有一枝盛放的桃花。 “若是遇见危险，注入灵力，里面的剑气，足以斩杀炼气圆满修士三次。” “若有大事找我，摔碎玉佩，我就能知道。” 这些日子。 她将能为家人做的事情，都做了。 在宅子里，布下一道防御大阵，并将控阵之法教给姜元义。 又为每一位家人，取神魂气息，制作命牌。 教姜元义许多手段，足以令他越境胜人。 然而。 宴席终散去，人有离别时。 眼看七星仙坛的开坛之日将至，她，得去提前准备，将那些邪修一网打尽，也算了结贾富贵之事。 姜元义郑重接过玉佩，只觉有千钧之重，小心翼翼收好，问道：“现在就走？不与爹娘他们告别吗？” “不了，现在就走。” 姜悯自嘲地低笑一声，摇摇头，说道：“我怕告别之时啊，又会舍不得，平添烦忧，不如，就这样悄然离去。” 见姜悯如此坚定，姜元义张了张嘴，说不出任何挽留的话，只得认真道：“保重。” “大哥，保重。” 姜悯抬手作揖。 随后，转身离去，身影融入夜色之中，踽踽独行，正如她来时一般。 姜元义看着她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好似这场相聚只是大梦一场，梦醒尽头，仍是别离。 “二妹，长生大道难走，但你，一定能走下去。” 他看向漆黑夜色，唯有漫天繁星，广袤无垠，他的二妹岂是池中之物，本应，翱翔在这广阔天际。 “大哥只愿你，心无烦恼事，事事胜意。” “此去千万岁，岁岁逢春。” 第105章 佛道书生 晋云国边境。 天凉山脉。 一处不起眼的山洞洞口，里面，却是别有洞天，有着一方占地广阔的山洞。 烛火摇曳。 映照出满地尸体，血流成河。 啪嗒，啪嗒…… 一道被黑袍和兜帽遮掩的身影，踩着流淌满地的黏腻鲜血，从暗处走出，手中，持着一根光秃秃的树枝。 “四大仙使，七方坛主，都已死去了。” 黑袍人心道。 兜帽遮掩的阴影之中，藏着一张年轻清秀的面孔，此人，正是辗转数百里，来到此地的姜悯。 在开坛之日前。 她便早早来到这个约定好的新地点，计划如何对这些人下手。 四大仙使，七大坛主，实力并不强大，他们的修为，都是血肉怪物赐予，身体，亦是早已被那邪诡的黑色丝线侵蚀，故这几人，看似有着筑基初期，其实，战力与炼气圆满差不多。 姜悯，解决地很是轻松。 除了这些邪修尸体。 在山洞中央的人肉坑里。 堆积着数百名修士的“尸体”。 这些修士肉身未死，灵魂未散，可识海，皆是以一种残忍秘法毁坏，变成无法挽救的活死人。 这些都是信徒们四方搜罗，打算献祭给血肉怪物的血食，几年前，姜悯曾经也遭遇过七星仙坛的邪修，也差些成为其中一员。 她走到人肉坑边。 半蹲下。 离她最近的，是一名身着蓝布衣衫小姑娘，看着约莫十岁出头，腰间，还挎着一个绣着兰花的小布包，纤细瘦小的身体还保留余温，可姜悯神识探去，只见其识海已经一片狼藉，而灵魂，却又被秘法钉死在身体里，无法消散，无法离去，不能生，亦不能死。 小姑娘的脸色微微泛青。 神色，却很是恬静，好似只是睡着一般。 “这种秘法一旦施展，根本无法挽回。” 姜悯徐徐叹息一声。 “这些人，救不了了。” 她起身，望向这座人肉大坑，里面有着数百修士，或男或女，或老或少，或许，他们有着各自荡气回肠的故事，可那些故事，最终只是埋葬在这座幽僻山洞之中，无人问津。 姜悯抬手。 指尖凝聚一簇火焰。 正准备将这些活死人都烧去，放出他们灵魂，送他们回归轮回。 忽得。 一道微弱声音，自人肉坑里响起。 “救……” “救命。” “小生觉得……小生还能救一下。” 姜悯听清楚了此人的话，挑眉，挥手一招，一人便被她从人肉坑里挖出来，扔到岸上。 嘭！ 姜悯扔的并不温柔，摔得那人“哎呦”一声，扶着摔痛的腰，从地上费力爬起来，苦恼看了眼长袍上沾染的血迹，随后，连忙朝姜悯拱手作礼。 “小生，多谢前辈相救。” 这是一名约莫弱冠之年的清秀书生，身着长衫，脚踏布鞋，一双长眸宛如清泉，出奇的澄澈干净，盛着些许羞涩腼腆之意。 姜悯并未因他这副人畜无害的模样，放下警惕之心，沉声问道：“你为何没有中招？” 书生一听，这名黑袍人的声音，竟似是一名年轻女子，脸色顿时泛起红润，声音多出几分紧张，解释道：“前辈，小生修过佛法，这些邪修的邪法，对小生无用。” “小生之所以昏迷，方才醒来，只是因为……后脑勺挨了一击。” 书生羞愧说着，朝后脑勺摸去，想要摸些血迹给姜悯看，没想到一摸，后脑勺的伤口，早已结成血痂了。 “佛法？” 姜悯饶有兴趣挑眉，淡淡道：“可你身上气息，却是儒修的浩气。” 这世间。 长生之道多矣。 仙道，最多人修行之。 但，除了仙道，还有儒道，佛道，妖道，鬼道……甚至，还有千奇百怪求长生的旁门左道，令人闻之大开眼界。 儒道与佛道，也算常见修行道法，其中，儒道修浩气，佛道修心识，姜悯能感知到，书生身上的气息乃儒修之浩气，虽不知其具体境界，但，差不多只相当于修士的炼气境。 姜悯的声音虽年轻，可历经杀伐已久，语气中，已是带着一丝危险矜严的压迫之感，令书生紧张不已，脸色都有些涨红，忙辩解：“小生以前修的佛法，后面，才改修儒术。” 面对书生的紧张与窘迫。 姜悯轻笑一声，才道：“你走吧，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多谢前辈相救！” 书生如获大赦，再次拱手感激道。 随后。 如同有洪水猛兽追逐一般，朝山洞外惊慌离去。 姜悯淡淡看了眼书生离去的背影，随后，挥手，一片火海生出，落在人肉坑里。 呼！ 火焰熊熊燃烧。 火海之中，那背着布包的小姑娘仍旧平静睡着，恬静干净的面庞，逐渐被炽烈火焰吞没。 姜悯启唇。 唱着救苦经的庄严经韵，超度这些亡魂。 “……救苦诸众生，得离於迷途，众生不知觉，如盲见日月……” 这些度亡之经，算是东灵宗外门弟子的基础功课，姜悯半路转成外门弟子，并未跟着学习，不过，在她吞噬过的灵魂记忆里，好几人都会念，故而，她也跟着会了一些。 经文尚未唱完。 姜悯分神，侧眸瞥向身后。 那书生竟去而复返，站得离她远远的，亦是开口，念着姜悯听不懂的咒语。 “……哆他伽哆夜，哆地夜他，阿弥唎都婆毗……” 念咒之时。 书生不复扭捏拘谨，清秀面容上，只有平静肃穆之色，又有一番纤尘不染的出世之感。 姜悯有些意外。 这书生，以前还真学过佛法？ 行吧。 我念我的，他度他的。 道经与佛咒，一同在山洞之中响起，音律逐渐融合，有着诡异又独特的和谐韵味。 待火海熄灭。 救苦经念完数遍，书生的咒语，也念完又一遍。 姜悯掐起御土诀，凝聚无数泥土，将大坑填埋，随后，看向书生。 “你念的什么？” 清秀书生复又脸红，下意识抬手想要合十，才想起自己分明是儒生，又慌忙放下双手，答道：“小生念的往生咒。” 闻言。 姜悯颔首，淡淡道：“既然度完这些冤魂，走吧。” 书生一愣，指着堆积成山的邪修尸体，问道：“这些邪修尸体……不管吗？” “这些人？”姜悯意味不明地冷笑一声，“没必要给他们收尸，出去吧，我要把这个山洞填了。” 书生闻言，这才随着姜悯，走出山洞。 轰隆隆！ 姜悯站在山洞口，施展御土诀，在轰隆巨响之中，将整座山洞，皆是彻底填封，或许数年，数十年，数百年后，有人挖开山洞，只见白骨满地，不闻离魂含冤。 “走了。” 姜悯做完这一切，倒还给书生打了声招呼，正欲离去，却听书生急忙喊住她。 “前辈，等等！” 姜悯顿住脚步，瞥他一眼，问道：“还有何事？” “小生多谢前辈相救之恩，无以为报，唯有将一处机缘，告知前辈，以谢相救之恩。” 书生再次作揖，认真道。 “哦？什么机缘？”姜悯饶有兴趣问。 “小生是在大环山上，参悟一处上古棋局时，被邪修偷袭，带来这里。” “那上古棋局，藏于大环山的悬崖之上，以万年道玉为盘，道韵石为子，不可毁坏，不可分离，参悟棋局，可以提升神识，巩固道基。” 说着。 书生又是脸红起来，腼腆说道：“若……前辈信得过小生，可前往参悟，有助修行。” 第106章 上古棋局 大环山。 位于三国交界之地。 东临晋云国，西临宗善国，北临万寿国，还有一条气势磅礴的大环河，自山脚穿过。 此时。 云霄之上。 一艘白色小舟飞掠而过，逐渐放慢速度。 飞舟上。 姜悯随意盘坐，放下手中一本棋经，目光穿过云层，看向绵延数十里的大环山。 其中一座险峻山头，人影晃动，有不少修士来去，或是御物而行，或是掠地飞奔。 “那里，或许就是书生所说的上古棋局之地。” 姜悯心想。 她怀着半信半疑之心，辗转数百里，来到书生所说的大环山，进山之前，她特地在附近城池找了消息灵通之处打听，没想到，这大环山里，还真有一处上古棋局，于半月前突然现世。 据说。 这上古棋局，棋势复杂而困难，至今，无人解出。 不过，由于棋局本身，乃万年道玉砌成棋盘，道韵石雕作棋子，光是粗浅参悟，便能令神识长进，道基稳固。 故而这等宝物，主要吸引来两类人。 一是炼气或筑基修士。 二是好棋之人。 而她，方才筑基不久，道基仍需稳固，神识亦需长进，故这上古棋局，对她而言，也有莫大吸引力。 “听说这大环山附近，还有几大势力称霸一方，这等宝地现世，肯定会被他们盯上，收作囊中物，希望我去的不算晚，还能分得一杯羹……” 姜悯将棋经收好，起身，控制太白舟在那险峻山头附近降落，收起太白舟后，催动灵力注入隐身纱衣，身影，缓缓消失在原地。 隐身的她。 很快翻山越岭，来到一座陡峭悬崖下方。 山崖下方的树林，已被清理干净，腾出一大片视野开阔的空地。 姜悯注意到。 靠近悬崖下方位置，是穿着几种同色衣袍的修士，看着泾渭分明。 而其他散修，离他们远远的，在稍远之处参悟上古棋局，不过，这些散修之中，亦有不少气息强大之人，有筑基大成，还有筑基圆满，或许，这也是那些同色衣袍的修士，并未完全霸占这里的原因。 龙蛇混杂之地。 怪不得。 那书生一介小小儒修，修为低微，会挨了闷棍。 “这些占据最佳位置的修士，应该就是附近的几方势力，他们已经派人来了，但看情况，他们还在想办法争夺上古棋局的归属权，不然，此地早就被彻底封锁了。” “那便趁着棋局还能参悟，赶紧修行。” 姜悯脚尖轻点树枝，站于高处，环顾四周，终于，发现一块背靠山崖的隐蔽山石，那里不仅防止偷袭，便于逃跑，正好也能看到悬崖上的棋局。 她隐身绕至那块隐蔽山石，在周围布下炼化好的防御阵盘。 这才盘膝坐下。 仰头，看向上方的陡峭悬崖。 只见悬崖上方，一个数丈见方的巨型棋盘，牢牢嵌入山壁之中，周围，有着山石崩碎的新痕，明显是才从山体里面，开挖而出。 棋盘呈白玉质地，纵横十九道沟壑。 棋子一黑一白，相互制衡，分布其中。 姜悯以前没学过棋。 但她来时，特意买了十几本棋经学习，凭借筑基修士的强大神识，以及《神玉庐经》带来的参悟能力，一路走来，已是看完所有棋经，背下所有棋势图，甚至，已经能解不少复杂棋题，这等学习速度，放在筑基之前，根本无法想象。 但她。 目光落在这上古棋局上时。 仍是一头雾水。 “解棋对我而言，还是太难，先借这棋中道韵，将我《神玉庐经》第二层再巩固一番吧。” 《神玉庐经》第二层，她炼气时，已借助剑意磨砺，勉强将其修行出来，筑基之时，识海经受天劫洗礼，又让境界有实质上的增进，但，距离第二层圆满，仍有一定距离。 不如就趁这个机会，巩固神识境界。 姜悯心念一动。 神识落入棋局。 一瞬间。 她眼前恍惚，意识来到一方天地。 她好似变成棋盘上一颗颗白棋，周围，无数黑棋将她紧紧包围，不断蚕食她的气，令她无路可走，陷入死局，无论落在哪里，都得大幅溃败。 “原来，我是持白子者，须胜过黑子才行……” “先推衍一番吧。” 姜悯开始凭借强大神识，不断推衍棋局，看如何落子，白子才能得到最后的胜利。 推衍之际。 似有玄妙道韵流转。 这些道韵，遥遥反馈识海与道种，令她神识缓慢提升，道基愈发稳固，她甚至还留了心眼，以桃枝检查一番，确认道韵没有任何问题，才愈发安心参悟棋局。 …… 时间流逝之际。 数十里之外的稷山城，城主府，宴会正兴，觥筹交错。 大环山周围七大势力，齐聚宴会之上，一边喝酒，一边商议上古棋局之事，终于敲定，此处上古棋局，由七大势力共同占有，只供自家弟子参悟修行！ 当然。 他们之中的每一家，其实都很想独吞，可，其他几家肯定不会允许，故几家为了此事，扯皮半月之久，最终还是各让一步，干脆一起占有。 众人议论纷纷。 “既然此事敲定，那就该到清场封锁之时，不能再拖下去了。” “但这上古棋局，吸引不少筑基修士，其中不乏筑基圆满之人，若想清场，还得请金丹老祖现身才行。” “上回争夺秘境之事，是吾门祖师出手，这回轮到谁了？” “轮到蔡家了吧。” 众人说着。 看向北关蔡氏的家主与长老们。 宴会场上势力，共有七个，大沧阁，茗山吴氏，北关蔡氏，红叶谷，道成宗，闻书院，稷山城。 这七大势力，相互牵制，相互联结，称霸这三国交界之地，已有不小历史。 不过，其中北关蔡氏的家族，乃近百年来才飞速崛起，成长到与其他六大古老势力并肩的地步，只因为北关蔡氏，出了一位年轻有为的金丹修士，而这位金丹修士，又在九宗之一的东灵仙宗修行。 金丹修士与金丹修士之间。 也是有着差距的。 他们这些势力的金丹老祖，想要结婴很是困难，认识的圈子，亦多是金丹修士。 但东灵宗里的金丹真人，修行资源丰富，修行道法高深，晋升希望不小，交际圈子，肯定比他们老祖强上不小。 故北关蔡家。 虽是底蕴不深，但因有那位五祖在，便能与他们其他势力，平起平坐了。 “我已传讯通知五祖，五祖说，他三日内便会到来，助我等封锁上古棋局。”蔡氏家主说道。 闻言。 其余人纷纷露出笑容，朝蔡氏家主举起酒杯，笑道：“好，那我等，便恭候焰明真人。” 此时的大环山上。 姜悯仍在参悟棋局，接受道韵洗身。 亦不知，曾经在交换雷玉髓时，坑过她的那位焰明真人，马上就要到来，代表七家势力，封锁此地，占为独有。 第107章 人生如棋 大环山。 姜悯已推衍三日三夜。 她化身白棋，将棋势研究了一遍又一遍，仍不敢走第一步棋。 棋有三步。 布局，中盘，收官。 而这局残棋，已过布局之时，来到中盘之际，黑子上风，白子下风。 下风到什么程度？ 白子已不剩几口气，接下来，无论走哪步，都会被黑子围杀，丢失数枚棋子，陷入更大劣势之中。 其中，更是暗藏无数迷惑人的陷阱，看似一线生机，实际走错之后，更是万劫不复。 故姜悯。 迟迟未下第一步。 毕竟。 她见许多修士曾遗憾离去，说明给她下棋的机会只有一次，落子无悔。 她的神识境界，倒是在这推衍之中，增进不少，识海之中，天地气象分明，日月流转，离大成已不远了。 “这局棋，布局劣势，导致如今处处杀机，处处坎坷，难道，就没有一线生机么？” “或者。” “放弃一些白子，再反杀黑子？” 姜悯推衍无果。 索性，神识飘离白子，在棋盘上方俯瞰棋局。 观察片刻。 忽然觉得这局棋，有些熟悉。 像是……她的过去！那个从小小的渭水村走出，闯向广阔天地的渺小自己。 相比其他修士，她无权无势，起步落后，天赋不佳，就如同这棋局前期布局之时，布下一摊烂棋。 无论，走出哪一步。 都是万劫不复。 或许，在李茂偷袭她之时，她便死了。 或许，在林明月下手之时，她毫无还手之力。 或许，在闯荡外界之际，遇上强大修士，已经死过无数回了…… 那。 生机又在何处呢？ 姜悯心念一动。 走出三天以来，第一颗白棋。 “退。” 她在被黑棋重重包围的角落，退后一步，走下第一步棋。 嘭！ 棋中天地，一枚巨型白子落下，落在棋盘一角。 一瞬间。 原本无路可走的白子，虽然龟缩一方，看似怯懦，看似退缩，但是，活了！ “嘿，这一步啊，就像入宗那年，我龟缩在流云峰上，哪里也不敢去，但，那段跟着明师姐识字的生活，反而给了我喘息之机，让我快速开启灵窍，踏上修行之路。” 姜悯回想往事，心中有些感慨。 果真。 她下完这一步，黑子没再逼迫，而是转下其他地方，因为，她这一步，让她生出双“眼”，黑子无地可进。 接着。 她走出有些奇怪的一步。 她没有和黑子继续厮杀，而是，跳出一步，下在空地。 那黑子见之，便阻拦了这一白子与其他白子的连接，不断开始围杀白子，而白子，仿佛一个愚笨之人，被黑子轻易操控其间，偶然还能吃上一两颗子，仿佛白子的生死，只在黑子一念之间，只要黑子再下几步，就能将白子彻底吃下。 眼看黑子就要吃完白子。 可。 姜悯再下一子。 一时间，局势瞬间逆转，黑子，竟只剩一口气！ 黑子无措，只能再下他地。 而姜悯落下白子，将方才围杀她的那些黑子，全部吃下。 方才那一跳，其实是姜悯在骗招，将自己装作愚笨弱小之人，然后，扮猪吃虎。 “我无权无势，没有和权贵们硬碰硬的本钱，唯有扮猪吃虎，悄然成长，才能将齐炎，江紫衣……他们一一反杀。” “局势，总算好多了。” 姜悯眉眼一弯。 如今。 棋局之中，白子已与黑子势均力敌，再也没有开局那般，绝望窒息之感，无论哪一步，都是万劫不复。 只是棋局中央的局势，大部分白子，仍旧处于黑子的包围圈，而她，正在与黑子追逐，看谁笑到最后。 姜悯看了眼方才落下的一子，在棋盘中央的大局之中，开始与黑子追逐。 她逃，黑子追。 她又逃，黑子又追。 其中，她的尾巴已被黑子吃掉，而前路，亦是危险万分。 她一直只剩一口气，而黑子，亦只需多下一步，就能掐掉她这口气，或者，只要将她逼近绝路，那么，她仍旧无路可逃，只得全军覆没。 眼看。 黑子就要将她逼上绝路。 可前方，竟有几枚白子，一直等着她，那是方才，她反杀黑子留下的棋子。 当她走到这几枚白子之时。 胜局已定。 呼！ 姜悯落子之际。 这方棋中天地，大风乍起，巨大棋盘上，一道高大虚影浮现，一席如瀑及地青丝，一身鹅黄繁复古袍，虽看不清面容，但可见其正俯首低头，品味下方棋局。 “汝之解法，倒是特别，非以命换命，而明哲保身……” 女子声音悠远空灵，如同自四面八方而来，明显，就是这一局棋的主人。 她虽是在肯定姜悯的解棋之法，可，语气之中，却是带着些许怅然与遗憾，至于遗憾何事，便不知晓了。 “拜见前辈。” 姜悯尽礼。 那虚影对着棋盘思索许久，幽幽道：“汝之解法，解我之心结，便赐汝一场造化。” 虚影挥袖。 哗！ 一道玄妙无比的磅礴道韵，凭空降至姜悯头顶，自百会穴而降，为姜悯洗身。 天降道韵，异象纷呈，姜悯周身天花乱坠，道莲摇曳，幸好被姜悯提前布下的阵法遮掩，这才无人见到。 这些道韵，变化万千，气象纷呈，许多东西，以姜悯如今修为，甚至无法理解，但她最直观的感受，便是识海发生翻天覆地之变，丹田道种愈发凝实。 待道韵离去。 姜悯神识，前所未有清明。 内观识海，只见识海里的庐中天地，好似升华一般，仙雾缭绕，万象粲然，光华浮动大曜明，仿若人间仙境生，而天地之中的玉庐，化作金黄天阙，雕梁画栋，便如同那传说之中的仙界白玉京。 “这……与《神玉庐经》描述的庐中天地，已不相同！” 姜悯微愕。 她不知她如今这神识境界如何，但见这不凡气象，她隐隐猜测，自己如今神识修为，怕已远超同境修士了吧！ 姜悯起身，隔空朝悬崖上的上古棋局，郑重躬身行礼。 “多谢前辈馈赠。” 谢这位古人，赐她一场大造化。 亦谢她。 让自己明白。 棋如人生，人生如棋。 “这棋道，倒有几分趣味，品棋亦能观大道，行事亦能作棋局。” 姜悯仰头看向那山崖棋局，回味方才所下那盘棋，不由心想：“不知现在，最后那反杀黑子的几枚白棋，能收尾了吗？” 她筑基已有一段时日。 如今，道基稳固，凡俗事了。 是时候，踏上回宗之路，给自己找一条明路，开始筑基阶段的修行了，而她过去所做的许多事情，都是在为这一天铺路。 姜悯抬手。 正欲将周围阵法收回。 一道身影，在她瞳孔微缩之际，缓缓踏入阵法范围之中，和善做出请的手势。 “小友，冒昧打扰，可否手谈一局。” 第108章 焰明真人 姜悯背后。 瞬间毛骨悚然。 这是出宗在外，面临强大又陌生修士的本能反应，一种生死不由己的恐惧。 她这阵法布置出来，虽最多防一防筑基修士，可，此人从容走进阵法，竟未丝毫触动，悄无声息。 而缠于手腕的一截桃枝，面对此人，更是生出畏惧之意，以桃枝之威，可吞金丹修士的灵力护罩，却对此人畏惧，说明此人修为，还在金丹之上…… 这等修为面前。 一切阴谋都不再起作用。 只见这是一位穿着朴素灰蓝长衫的中年人，高大瘦削，面容儒雅，浓眉星目。 气质倒是仙风道骨，无论是面上笑意，还是举手投足，都透着一副自在从容模样，不像身居高位之人，倒像是一位游历世间的旅人，潇洒不羁，四海为家，广结好友，就是此人突然拿出酒来，姜悯都觉得并不违和。 一双明目，清亮有神，又幽深广远，蕴藏不可忽视的力量。 姜悯历经无数生死，倒也极快调整心态，只心惊一瞬，便灵眸流转，落落大方拱手道：“前辈若有雅兴，晚辈自当奉陪。” “不过，实不相瞒，晚辈棋艺不佳，才学棋没几日，只得向前辈献丑。” 姜悯猜测，此人修为强大，或许能无视她布下阵法，见到她的悟道异象，知晓她破棋局之事，这才找上她来。 危险与机遇，只在一线之间，也许又是一场危机，或许，亦会是她的一场机遇。 闻言。 中年人含笑道：“无论如何，你是上古棋局现世以来惟一解开棋局之人，不用紧张，你就当我是个棋痴罢，见到善棋之人，便生交友之心。” 姜悯心中微动。 此人所言之语，其实透露许多信息。 说明自上古棋局现世以来，他都守在这里，等候解题之人。 难道…… “难道，这上古棋局，是前辈令其现世？”姜悯诧异问道。 “然，坐吧。” 中年人语气寻常说道，一撩衣摆，在石块面前盘膝坐下，拂手，一张棋桌，一块棋盘，两盒棋子，摆在他面前。 这棋盘与棋子，不知由何等材料制成，明显乃珍贵宝物，其上，有无形阴阳之力流转变幻，竟是极为罕见的阴阳法宝。 姜悯索性。 也在中年人对面盘膝坐下。 中年人挥袖，棋盘上顿时多了数枚流转阴阳之力的黑白棋子，正是那上古棋局之势。 他抬起修长手指，拈起一枚又一枚黑白棋子，一边在棋盘上落下，一边问道：“我乃以命换命之法，才破此棋局，不知小友，是如何破局？” 姜悯目光。 落在棋盘之上。 中年人，正在演示他的破局之法。 只见白子的确不要命一般送子，一口口气，接连被黑子掐灭，但又以送子之举，不断反扑零散黑子，逐渐打乱黑子阵势。 “真是不要命的打法。” 姜悯心想。 这得冒多大风险和魄力，才敢如此行棋？若是常人见了，甚至会觉得，白子就是在单纯送命。 可这位中年人，竟能在不断送命之时，一点一点，悄无声息将黑子拖死，在双方棋子下完之前，以仅剩不多的白子，将黑子分头击破，完成反杀。 姜悯一边看着，一边心想：“那位古人前辈，曾提到以命换命的破局之法，应该就是这位前辈下的棋局吧。” 棋局结束。 中年人望着自己所下棋局，有些遗憾道：“我这解法，却令玄微夫人并不满意，她为你降下道韵，估计更是满意小友的解棋之法，不知小友，可否分享一二？” 他拂袖之际。 棋盘又恢复上古棋局的残局。 玄微夫人？ 姜悯有些惊讶。 棋经上讲，万年前的乱朝时代，百家争鸣，天才辈出，其中有四大棋圣，以棋入道，棋道高深，其中一位棋圣，名为玄微夫人。 相传，玄微夫人曾留下数本玄妙棋经，记载棋道心得，可随着战乱纷争，这些棋经却意外遗失，不知下落。 没想到这上古棋局，竟是乱朝四大棋圣，玄微夫人所留。 姜悯拾起一枚白子。 棋子入手温润，阳气流转，很是舒服。 “晚辈才学棋，只背过几本棋经，不懂许多棋题，只是凭着感觉而下。” 说完。 她依次落子，将自己解局之法，一一还原，大方呈现出来，中年人便见，她以三个阶段，逐步取得胜利。 以退为进。 扮猪吃虎。 借助他力。 “妙，妙，妙。” 中年人打量棋势，双目炯炯，盛着欣赏笑意，爽快道：“宝剑赠英雄，好棋配缘人，这副棋盘，便赠与小友了。” 闻言，姜悯诧异抬眸，这副棋盘，明显是一套珍贵无比的强大法宝，直接送她？ 可她犹豫起来。 她可以心安理得接受已逝之人的机缘，或是去掠夺贼子宝物，因为那无须承接人情，可，在世之人的恩惠，根本没有想象中那样简单，一旦收下，便有人情纠缠。 这位前辈的性子，她并不了解。 可有的东西。 也贪不得。 姜悯思索片刻，还是端正神色，诚挚而洒然道：“前辈，无功不受禄，这棋盘太过珍贵，晚辈惭愧，无福收下。” …… 大环山上。 突然降落一艘飞舟。 飞舟上，七大势力的强者纷纷落地，与上古棋局下方空地的自己人汇合。 原本空地上的七大势力之人，见自己人到来，皆是心中有数，说明七大家族再次联合，准备将上古棋局占有，收作囊中物，此地，便会成为他们独享的宝地。 一位主事人站出。 环顾四方散修，以灵力扩散声音，毫不客气高声道： “大沧阁，茗山吴氏，北关蔡氏，红叶谷，道成宗，闻书院，稷山城接管此地，还请无关之人，速速离去，否则，别怪我等不客气了！” 此人乃筑基圆满之境，声音携带一丝威慑扩散四方，将许多正在破解棋局之人惊醒，他们当即明白，七大势力，这是要驱赶散修，纳宝地为己有了。 一名筑基圆满的中年修士，站出来，沉声说道：“上古棋局，本无主之物，你们是不是太过分了？” 主事人皮笑肉不笑，冷笑道：“现在开始，已经有主了。” “你们——” 筑基圆满修士，正欲发怒。 一道响彻山间的冷厉嗓音，携带沉重威压，自飞舟之上传来。 “道友。” “无主之物，凭实力得之，这个道理，应该明白吧？” 感受此语威严之力，所有散修纷纷色变。 金丹修士！ 一道高大身影，自飞舟缓缓走出，悬浮于空中，一身青衫，面容冷冽，金丹修为气息散发无余，压迫得在场众人，皆是喘不过气来。 阵法中，正在交谈的姜悯与中年人，亦是转头，看向那位金丹修士。 “嗯？” 姜悯眸中划过意外神色。 这位金丹修士，可是老熟人啊。 正是当年在侠义堂交换雷玉髓时，以权势压她价格，白得她不少火玉髓的焰明真人。 第109章 良禽择木 “谁在那里？” 凌空而行的焰明真人，以强大神识扫遍全场，第一时间敏锐发现，那块看似无人的偏僻山石上，竟有隐晦阵法波动。 阵法极为隐蔽，若是筑基修为，极难察觉，可，在金丹修士面前，这点遮掩手段，太过拙劣。 不过。 焰明真人只能发现阵法，尚不能像中年人那样，透过阵法看向里面的人与事，他身影一动，下一瞬便来到阵法面前，抬起掌心，凝聚一道赤色火焰，轰在防御阵法之上，蛮力撕裂一道口子。 从焰明真人转头发现阵法，到他破开阵法。 不过瞬息之间。 但当他看清坐在棋盘面前的女子时，却是略微蹙眉，认出她来。 “是你？” 姜悯在焰明真人转头之际，便已打起十分精神，脑海之中，推衍无数会发生的情况，以及她应对之法。 可，见焰明真人只看得到她，却好似视中年人为无物，她不由疑惑，难道焰明真人看不见她对面还坐着一人？只有她能看见？这位前辈的修为，高深到如此地步么。 她起身。 一副诚惶诚恐模样，连忙朝焰明真人拱手，礼数仍旧滴水不漏。 “见过真人。” 焰明真人居高临下打量姜悯，眼底，顿时划过一丝微异之色。 说实话。 以他修为地位，活了数百年，根本不会注意到这等小人物，即便有过交易往来，转头或许便忘了，最多凭借过目不忘的记忆力，能第一时间认出此人罢了。 可姜悯的修行速度，着实惊讶到他。 她什么灵根来着？ 五灵根对吧。 几年不见来着？ 两三年吧。 两三年，对于金丹修士而言，不过弹指一挥间，可再次见面，她竟从一个地位微末炼气六层修为，到筑基修为？！ 若她是单灵根，焰明真人或许还能理解。 可她是五灵根！ 焰明真人惊异之际，视线越过姜悯，落在那套阴阳棋盘上，幽深眼底，又是目光微动。 姜悯见识有限，不认得这棋盘材质，可他认得。 阴阳通玄玉。 一种比雷火玉髓稀有百倍的地宝。 寻常，一块巴掌大小的阴阳通玄玉，已是价值连城，何况竟用这么大一块玉石雕琢而成的棋盘与棋子，让棋盘本身完全超出法宝范畴，若进一步加以炼制，怕是能超越法宝，触及更高的灵宝层次。 “师尊好棋，眼看八百岁寿诞将至，我却迟迟未能寻到合适寿礼，这套阴阳通玄玉雕琢而成的棋具，岂不正好……” 看见这珍贵棋盘。 焰明真人的心思，顿时活络起来，不过，面上没有露出任何异常神色。 他先得试探一下，姜悯这些机缘背后，是她自己获得，还是另有靠山。 这样。 他就能知道该如何行事了…… 至于中年人，他的确看不见，只以为只有姜悯一人。 电光火石之间，焰明真人心思颇多，脸上，倒是立即换上一副与几年前威严冷漠大相径庭的和善神色，好奇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见焰明真人变幻态度，姜悯心中更是警惕起来，中规中矩恭敬道：“回真人，弟子听闻此地有上古棋局出世，所以，前来看看。” “嗯。” 焰明真人淡淡点头，说道：“此地已被征用，不过，你既是我东灵宗弟子，我跟主事人说一声，你还是可以继续在此参悟棋局。” “多谢真人。” 姜悯连忙道谢，再次拱手。 无论焰明真人葫芦里装的是什么药，至少，目前为止，他的态度寻不出任何差错，甚至允许她继续待在这里。 接着。 焰明真人的视线，落在阴阳通玄玉棋盘，随口问道：“你在下棋？” “对。” “可将上古棋局推衍出来？” 姜悯一听，便知焰明真人看不懂棋，于是亦是撒了谎言，说道：“不曾。” 说完，姜悯余光瞥了一眼中年人，毕竟这位前辈知晓此言非真，却见中年人也正看向她，给她一个“你先忙”的悠闲眼神。 焰明真人可看不见姜悯的余光，更看不见中年人的身影，继续说道：“看来你还是好棋之人，这副棋盘可不简单。” 此言一出。 姜悯瞬间明白焰明真人的目的。 他看上了这一副棋具？ 接下来，焰明真人之话，果真证实姜悯的猜想：“阴阳通玄玉制成的棋盘，连我都未曾见过，稀奇的紧，师侄这副棋具，是从何得来啊？” 他这话。 但凡是通些人情世故之人，便能轻易听出言外之意—— 我喜欢这副棋具，我是长辈，送我。 姜悯自然也听得出。 可她方才拒绝前辈赠礼，这棋盘就还不是她的，即便是她的，笑话，她也不可能送。 “这副棋具不是弟子的，是一位友人暂借于我。”姜悯如实相告。 可焰明真人，只当她是借口。 他只消试探几句，见姜悯这副唯诺模样，便知她根本没有什么靠山，毕竟有靠山的人，说话之时，会有一种油然而生的底气，是姜悯不曾有的。 他扯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来，声音骤然多出一丝压迫之意：“师侄，你这般年轻的筑基修士，即便是五灵根，出身杂役，放在内门，那也是香馍馍啊。” “你的前途自然无量，可人情处事还是得学上一学，说不定，大家以后在内门，抬头不见低头见，与人打好关系，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闻言。 姜悯心中冷笑。 又是这样。 这位真人，表面上可都是按规矩办事，却又一副为你好的模样，以权压人，既能达到目的，又让人寻不出差错来。 “我的时间有限，言尽于此，说这些话都是为了你好。”焰明真人说着，带着意味深长之意，感叹道，“有的东西，你这实力保不住，留着，只会害了你啊。” 听见这赤裸裸的威胁。 姜悯微叹口气。 说出一句让焰明真人眼皮一跳的话。 “前辈，你可明白？为何方才，我会拒绝收下这副棋具。” 既是这套棋具惹下的祸，姜悯自然得让正主出面才行，她可不愿背锅。 而焰明真人百年阅历，何等人精，只凭姜悯这只言片语，一瞬间，猜出许多事情，背后骤然生出冷汗，仅存一丝侥幸，这是姜悯在吓唬他罢了。 可下一刻。 一道声音凭空响起，将他最后一丝侥幸完全打破。 “自是明白了。” 话落，中年人的身影，在焰明真人眼中，缓缓浮现。 看清中年人面容的一瞬间。 焰明真人头皮发麻，毛骨悚然，灵力一泄，直接从天上摔了下来，狼狈落在此人面前，一个趔趄差些站不稳，额上冷汗涔涔。 他连忙弓着腰，拱手作揖，谦卑而慌张道：“真君，晚辈焰明，见过真君。” 姜悯清晰可见。 赤焰真人的双腿，正在不断颤抖。 她颇为意外，这位前辈到底何方来历，竟能让赤焰真人吓成这样，便是元婴修为，也不至于如此吧？ 只见棋盘面前的中年人，仍是一副从容悠哉模样，不疾不徐淡淡抬眼，看向焰明真人，语气之中，尽是轻蔑之意。 “几百年前，我就看不惯你们东灵宗的一群老东西，没想到几百年后，你们这群人，还是这副德行。” 扑通！ 在姜悯目瞪口呆的吃瓜神色之中，那焰明真人，竟然直接腿软跪下，朝中年人连连磕头。 “真君饶命！” “焰明错了，看在焰明师尊的面子上，请真君饶命！” 方才趾高气昂的赤焰真人，此时，如同一只丧家之犬匍匐在地，连连求饶，让姜悯大受震撼。 中年人并未理睬磕头求饶的焰明真人，而是抬眸看向姜悯，又是一副闲话家常的语气，诧异道：“我见你修行有成，本以为你有师承，没想到，你来自东灵宗，如今还未拜师？” 姜悯收敛心神，颔首认真道：“晚辈筑基之后，尚未来得及回宗，故未拜师。” 中年人听懂她言中之意，却是满意笑起来，悠然道：“你那东灵宗，不回也罢。” 说着。 他似是想起什么。 忽得低头，看向棋桌上的棋局。 只见最后，白子与黑子胶着之际，是几枚等候在白子前方的白子，挽救全局。 看着这棋局之势，他心领神会，释然而笑，抬手以修长手指点了点棋盘上的局势，认真说道：“我令上古棋局出世，本就是想要寻一位有眼缘的弟子，良禽择木而栖，你愿来太极山，做我门下弟子吗？” 此言一出。 焰明真人连忙抬头，看向中年人，脸上骤然失去所有血色。 而姜悯愕然之际，顺着中年人的手势，看向棋盘，亦是明白了这位前辈的意思。 在她赢下整局棋的第三步。 这位前辈，才是那几枚力挽狂澜的最终外力。 而前辈，因她破解棋局，亦愿意入局。 太极山么？ 姜悯想起死在她手中的贾富贵。 贾富贵自然是假的，可焰明真人的态度已经表明，这位是真的。 在焰明真人死灰般的目光之中，姜悯撩起衣摆，郑重朝中年人行叩拜之礼。 “弟子姜悯，拜见师尊。” 第110章 观棋真君 豪赌吗？ 姜悯可不认为。 毕竟，眼前机会才是最重要的，更应牢牢抓住，而回宗后的一切，却尚是未知，是镜中花，水中月，既然如此，为何要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去冒险未来之事呢？她不敢去赌。 况且对她而言。 谁能给她更好的前途，她就选谁。 除非东灵宗对她的恩情，大到她愿意去偿还，那她愿意为了宗门，放弃这样一场机会。 姜悯自认为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可回顾过去十年，除了流云峰的几位故人，薛乙娘师姐，贺良师叔，再也没有其他人，让她生出感怀之心。 流云峰戒备森严，清静自在，无人打扰，那段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杂役生活，分明最是辛苦，回想起来，反而最是快乐。 后面。 再也没有那般单纯自在的日子，也那般没有温情善良的人了。 中年人见姜悯行拜师大礼，面含微笑，满意点头，抬手以灵力将她扶起，说道：“这副阴阳通玄棋具，便是为师送你的见面礼，这回，可不要再拒绝了。” “多谢师尊。” 姜悯眉眼笑起，欣然拱手，自然不再拒绝，将棋盘收好。 “东灵宗，对你曾有哪些修行上的培养？”中年人问道。 闻言，姜悯回想一番，说道：“有基础功法《通灵功》，有弟子参加杂役青云会，获得的十日聚灵谷的修行机会与一枚增进修为的灵丹，一次去万剑门论剑的机会，还有十年来，宗门一共发放一共二百八十块下品灵石的修行资源。” 中年人见姜悯就此说完，诧异道：“没了？” “没了。” 姜悯再次回想一番，确定道。 中年人面对如此寒酸的培养资源，面上着实露出惊讶之色，又是追问道：“筑基丹都没发？” 九大宗门，但凡弟子炼气圆满，都会发放一枚筑基丹。 “弟子在外历练，自己得了一番机缘，筑成道基。” 姜悯解释。 中年人神色，略显怪异。 他本以为，还需花一番功夫，为姜悯还去东灵宗的培养花销，没想到就这么一点，怕是那成秋老头，都不好意思开口要回吧！ 他看向跪在地上的焰明真人，不疾不徐道：“你们东灵宗，还真是吝啬啊，十年时间，就给这么点东西。” “好好一个宗门弟子，混成散修模样，除了身上披着一层东灵宗的皮，可还有什么，是宗门给的？” “吝啬到这地步就算了，还贪弟子手里的东西，怎么，很喜欢这副棋具？” 中年人挑眉。 听到中年人这副语气，焰明真人跪着地，顿时惶恐道：“不不不，是晚辈太贪心了，晚辈是个贪心的人，除了贪图师侄的棋局，还曾贪过师侄的火玉髓。” 说着。 他连忙拿出一瓶雷玉髓，双手捧给中年人，恭敬道：“这是晚辈欠师侄的雷玉髓，还多了半瓶，请真君和师侄原谅！” 焰明真人很清楚。 与其让姜悯告状，翻出旧账，不如他先承认错误，说不定会少些麻烦。 中年人不动声色，接过雷玉髓，检查一番后，转手递给姜悯，看向焰明真人，以寻常语气道：“我修身养性许久，已有几十年，不曾杀人了。” 闻言。 焰明真人却是面色一白，如同面临死地。 “但今日，总得见见血，庆祝我收得新徒，显得喜庆一些。” 在焰明真人惶恐目光之中，中年人认真道：“既然你喜欢飞，那以后一直在天上待着吧，这双腿，就不必要了，自己动手吧。” 面对如此残忍请求。 焰明真人却是松了口气，感激涕零道：“多谢真君饶命！真君慈悲！” 他当即并指作剑，紧咬牙关，凝聚灵力朝双腿划去，一副慌张模样，生怕动作慢了。 嗤！ 一双腿当即断去，无数鲜血喷洒而出，落得满地刺目殷红，当真一副喜庆颜色。 而焰明却是眼睛都未一眨，斩断双腿后，浮空起来，朝中年人恭敬拱手道： “晚辈恭祝真君，喜得高徒！” 姜悯站在中年人身后。 看得惊讶不已。 “我这是，拜了个什么师父啊……” 又见中年人拿出一枚传讯玉符，唤道：“成秋子。” 姜悯目光一顿。 成秋真君，这是东灵宗掌教之名。 很快。 传讯玉符灵光闪烁，询问道：“观棋道友？有何要事？” 苍老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紧张。 观棋真君道：“你们东灵宗有个外门弟子，我稀奇的紧，便收做徒弟，带回太极山了。” 玉符那边，很快做出答复。 “观棋道友看重，是那位弟子的荣幸，我立刻派大徒弟宗秀，为令徒处理相关事宜。” 观棋真君很是满意成秋真君的态度，继续道：“她叫姜悯，五灵根出身，按照你们东灵宗的规矩，是杂役转成外门弟子，应该很好找。” “本来，我打算补偿你们东灵宗的培养花销，可一问，我这弟子修行十年，只得你们宗门一本功法和二百九十块下品灵石，其他东西，都是她自己挣得的机缘，你让宗秀来找我一趟，我把《通灵功》和二百八十块下品灵石，还给你们。” “……” 传讯符那边，冷汗涔涔。 若是真要这二百八十块下品灵石，那才得闹笑话。 “道友玩笑了，《通灵功》不过一本书籍，可自行毁去，至于灵石，便当老头子我微薄心意，待宗秀处理好事务，我会派他去太极山，为道友和令徒正式奉上贺礼。” 观棋真人又道：“还有一件事，焰明他不懂事，我废他一双腿，转告元铭，让他管教一下自己的徒弟，不然，我不介意帮他‘管教’一番。” “多谢道友留情，我会转告，待焰明回宗，亦会惩戒一二。” 观棋真君收起玉符，最后，对焰明真人说道：“此处上古棋局，乃我令其现世，供好棋者挑战，此地不可任何势力或私人占有，否则让我知晓，别怪我大开杀戒。” 焰明真人不敢质疑，连忙拱手。 “晚辈，谨遵真君。” 观棋真人淡淡一笑，对姜悯说道：“走吧。” 考虑到姜悯的修为，他挥手，一艘精致的小型飞舟浮现，他率先踏上，姜悯赶紧跟上，余光看了眼焰明真人，焰明真人拱手相送，面上瞧不出丝毫不悦，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飞舟直入云霄。 观棋真人摆出一副新棋具，抬手示意姜悯，随和道：“坐。” 姜悯棋桌前规矩坐下，踌躇片刻，不解问道：“师尊，这样……对待焰明真人，他岂不是会心生怨恨？” 斩断双腿。 对于一位金丹真人而言，虽说可以接续，或是再生，可此等行为何其羞辱。 难道不是要么小施惩戒，令其得到惩罚即可。 要么…… 再狠一点，斩草除根。 闻言，观棋真君的有神目光看向她，有趣一笑，“看来，你的确不知我的来历。” 他从棋盒之中，捻起一枚黑子，在棋盘上从容落下。 啪。 棋子落在玉石棋盘上，发出清脆碰撞声响，一丝锋芒未曾溢出，可姜悯无端觉得，其中竟藏着一丝杀伐之气。 “我道号观棋，以前却不叫这个名字，这些事情，你去太极山后，与人打听便知。” 观棋真君抬手。 示意姜悯落棋，对弈一局。 姜悯颔首，拿起一枚白子，落在空旷棋盘上。 “你只需知道，他们是被我杀怕了。” 听闻此语，姜悯诧异抬眸。 杀怕了。 到底是怎样的杀戮，能让一宗掌教，元婴修士，都惧怕不已。 看着新徒弟的惊异目光，观棋真君悠然而笑，像是一名随和温润的长辈，捻起又一枚黑棋，潇洒道：“我这些年，确实修身养性，许久未曾出手。” 啪。 第二枚棋子落下。 轻柔温和，但锋芒暗藏。 “但，赤焰他们不敢赌啊，不敢赌，谁是我再破杀戒，杀掉的第一批人。” 第111章 道号玉曜 至今。 姜悯仍对太极山了解少之又少。 她曾特地翻阅各宗史志，却因太极山所在的玉双国离东灵宗太过遥远，只能在文献之中，见到关于太极山的寥寥几语。 可见观棋真君为人处世。 她，倒对神秘的太极山，好奇起来了…… 姜悯抓起一把白子，拾起一枚落在棋盘上，灵眸微动，恍然道：“所以，师尊如此行事，反而会令焰明真人庆幸自己以血光之灾逃过一劫，他们对师尊只有惧怕，胆怯，不敢怨恨。” 观棋真君赞许一笑，气定神闲接连落子，看了她一眼，悠然问道：“你觉得以杀止杀，如何？” 姜悯看向棋盘。 观棋真君的下棋风格，倒是与他杀伐之言相同，极为凌厉，即便布局之际，亦是步步紧逼，给人沉重压迫之感。 她一边落棋，一边思索，在黑棋吃下两枚白棋之时，心中灵光一闪，答道：“正如同这棋局，先声夺人，给人压迫之感，斩得一剑开，免得百剑来。” 姜悯此言，让观棋真君双目一亮，点头道：“斩得一剑开，免得百剑来，这话说得极好，是这个道理。” 说着，他却又忽得摇头，“只是，凡事皆有利弊，我生平树敌颇多，想杀我之人如过江之卿，念我死之人多如牛毛。” “所以，当你游历在外，无人知你身份，又要用上靠山时，便不提我是你师父，而说你师承太极山天涯洞隐月真君，排行十九，可记住了？” 姜悯落棋之手一顿，眼皮微跳。 还有这种操作？ 既然观棋真君这么说了，那这隐月真君定有其人，姜悯惊愕一瞬，随后应道：“弟子记住了。” 见她这副惊愕模样，观棋真君忍俊不禁，悠然道：“当然了，若见九宗一族之人，自然还是报我名号，你师父的名号，还是能用上一用的。” “现在，该说说你的事了。” 观棋真君话锋一转，落下一子，悠悠问道：“你可知，我为何收你为徒？” 这也正是姜悯的疑惑之处。 以她这位便宜师傅的身份与地位，一定见过不少惊艳绝伦的天才之辈，见过不少比她刻苦、比她优秀、比她聪慧之人。 为何。 偏偏选择她？ 姜悯不得其解，猜道：“因为棋？” 可她视线落在棋盘上，自己这初学的拙劣棋术，在高手面前，遭遇毫不熟悉的棋局时，步步惊心。 “是，但也不是。” 观棋真君抬指，在她落下的某一步棋子前敲了敲，“看得出来，你是新手，会犯很多老手不会犯的错误，但，也可以看得出，你犯过的错误，从来没有犯过第二遍。” “我说是，是因为那上古棋局我才认识你，说不是，是因为光是棋局，不足以让我动收徒之心。” “此外，你说得了万剑门的论剑机会，说明你剑道天赋不错，你能在东灵宗的规矩下成功筑基，光有机缘，有运气，不足以支撑你走到现在，说明你有生存之道……但，这些也不是原因。” 观棋真君闲话着。 只见。 棋盘上，局势已经来到中盘。 前期布局，黑子老练狠厉，白子笨拙若愚，保守死防，竟也保住一些地盘。 当然。 也有黑子数次相让的原因。 姜悯难得从他人耳中听得对自己的评价，而且，初次见面，观棋真君便能从少许线索推测出她的性格与天赋，怕是以自己短暂时日的言行，为人也被看得透彻。 见师父尚有闲心卖关子。 她落下棋子，眸光微动，追问道：“真正的原因是？” 却见观棋真君忽得抬眸，看向她，饶有兴趣问道：“你可知，东灵宗有个不成文的规矩。” “他们不接受妖修。” 观棋真君话落的一瞬间。 姜悯猛然反应过来，这是在说她？ 想起她与桃枝血脉相连之事，她顿时一惊，双目微怔，心道：“我，我怎么会成为妖修？” 她既不修妖族手段，亦不是妖族血脉，可她与桃枝血脉相连一事，又无法解释，估计，以观棋真君修为看出了一丝妖族气息，这才有此说法，这，便是收徒原因？ “你看起来，并不知道自己的情况？” 观棋真君挑眉，敏锐察觉到她的惊讶与不解，徐徐道来：“据我所知，妖修之辈，要么先天有妖族血脉，要么以换血方式转修妖道，可你身上，既是人类血脉，又有妖类血脉，是我不曾见过的情况，也是我收你为徒的原因，太极山，善收奇才。” 姜悯动了动眸子。 她这情况，已经算妖修了么？ 那结丹时，会有影响吗？她只须结金丹……还是，需要像妖修一样，再结一枚妖丹。 既已被发现，无法隐瞒。 姜悯抬手。 只见缠于手腕上那截如同寻常木镯的桃枝，宛如灵蛇般活过来，舒展为一截活生生的桃枝，鲜活无比，好似刚从枝头折下，躺于她掌心。 她隐瞒一些东西，说道：“弟子曾得一根有些坚韧的桃妖残枝，便放于丹田，以丹田炼宝法炼之，想将它炼为本命法宝，磨成一柄剑。” “不曾想，在渡完筑基的五行天劫之后，弟子却与这桃枝血脉相连起来。” 听闻姜悯的讲述。 观棋真君刚拿起棋子的手，又将棋子放回棋盒，有些诧异，思索道：“五灵根的天劫，还有这样的作用么……” 他思考片刻。 看向姜悯，语气之中多出一份认真，说道：“孩子，那你得好生考虑清楚，以后是否要兼修妖道？不过，无论你想走仙妖双修之道，还是单走一条路子，我都能帮你想办法。” “现在，我先为你寻一门五行功法，你先修着，至于更好的五行功法，只能你自己去九宗殿里找了，我算算……嗯，下一次九宗论道，就在八年后，不远了。” 姜悯微讶，眨眼问道：“九宗殿里的功法？” 观棋真君的话，让她顿时想起贾富贵的布局，贾富贵，也是为了九宗殿里的一门五灵根通仙功法。 上好的五行功法。 都在九宗殿里么？ 观棋真君点头，耐心解释道：“九宗殿，本就是东原几大宗门的渊源之地，里面有许多上古传承。” “太极山是有许多五行功法，可比起九宗殿里面的，还是逊色不少，且修不了太高境界，所以，八年之后的九宗殿，你能进就进，不然，就得再等五十年了。” 他看向姜悯手中的那截桃枝，说道：“另外，你这桃枝，生前应是一头三阶妖兽，若想将它炼化，以你现在的命火，恐怕很难，我正好带你去个地方，去找个人，给你命火炼上一炼。” 姜悯心中的许多疑问。 在观棋真君的解答之下，如同拨云见日，骤然清晰。 她总算体会到有人引路的好处，若是她自己摸索，在愈发复杂的筑基境界，恐怕得走不少弯路啊。 “多谢师尊。” 姜悯眉眼多出几分感激喜色，抬手行礼。 这回礼数，行得心服口服。 观棋真君将她微妙的态度变化，都看在眼里，无奈笑笑，复又捻起一枚棋子，本想直接截断姜悯的棋路，想了想，再次放水，落在他处。 “这世上没有什么运气，我收你为徒，只因你有这个本事，有这个能力。” 他一边拿起棋子，一边朝姜悯看去，洒然道：“无须拘束，做我太极山的弟子，可以任性一点。” 迎上观棋真君的鼓励神色，姜悯眼神一亮，是许久未曾有的明亮，她绽起一抹诚挚笑容，点头道：“弟子知晓了。” “至于你的道号，‘功成行满，洞隐玉真’，你乃玉字辈，同门排行第六……” 观棋真君手中的这一步棋，在他思索之际，迟迟未曾放下。 忽得。 天际亮起一抹日光，大耀四方。 飞舟上，他抬头，透过层层云海，看向那轮初升金乌，看着，倒像是自己这新捡的小徒弟，如璞玉待琢，大放光华。 “日出有曜，通明天地。” “便称你玉曜吧。” 第112章 六丁道火 “隐华，你从哪里捡的这么个徒弟？” 苍翠山间。 天然山洞前，坐落一片农家小院，农田，篱笆，灶台，边上的架子，还挂着一排风干兽肉。 观棋真君与一位老农模样的大胡子男人，坐在田边的石桌前，正涮着油辣锅子。 观棋真君夹起一片妖气四溢的肉片，一边放进火锅里烫，一边反问道：“那你觉得，我这新收的徒儿怎么样？” 老农亦是夹起肉片，放进锅里涮。 “挺讨喜的，就是啊，人小鬼大，心眼挺多，刚刚让她跳进丹炉，她那什么表情，感觉我要将她炼成人丹似的，嘿，还想跑路，我们俩真想害她，她跑得了吗？” 老农一边说着，一边瞪眼。 颇有些凶神恶煞模样。 “警惕点好，免得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观棋真君语重心长，将肉片夹起，放回碗里蘸些料子，嗓音没什么波澜，徐徐道：“玉缘的教训还不够吗？她这种性子，倒让我放心些。” 听他提起玉缘这个名字。 老农惊异抬眸，看向他，见他神色不显丝毫异常，好似在说与他无关的前尘旧事，当即换个话题，语气轻松问道：“你打算怎么教她？” “不提她这种人妖混同的血脉，光是五灵根，筑基功法好找，金丹以后的呢？你们太极山有功法？” 观棋真君一边吃肉，一边含混道：“去九宗殿找，里面那么多五行功法，八年后，无论她在九宗论道取得什么名次，我都会把她送进去。” 老农笑笑，挑眉问道：“九宗殿？万一她得到那个传承了呢？” “你是让她悄悄修炼，还是放弃呢？” 闻言。 观棋真君抬眸，看他一眼，也是淡笑：“不都毁干净了？没人能得到。” “呵，你这种话骗骗别人——” 老农说到一半，忽得闭了嘴，一副无所谓的神色，继续夹肉烫锅，懒散道：“随便咯，反正那边一直盯着呢。” 观棋真君云淡风轻冷哼一声，认真吃着火锅，端起碗时，却看向西北方向，幽深目光似是透过千万里距离。 看到那座，与天齐高的山。 …… 入夜。 火锅改成了烤肉与酒。 老农负责烤，观棋真君负责吃，老农知道，这位大爷千里迢迢过来，只是为了一口吃的而已，不过，这次还多带了个小徒弟，给那小孩炼一炼命火。 老农将手中的烤串翻了面，一边撒上料粉，一边看向山洞，赞叹道：“身体素质不错啊，能在六丁道火里坚持这么久。” “六丁道火罢了，哪有什么不能坚持的？” 观棋真君端起酒杯。 品着醇香灵酒，闲适淡然。 听他这般说，老农却听出另一番滋味，嫌弃看向他，揶揄道：“哟，哟，哟，这就开始为徒弟骄傲上了。” 此时。 广阔山洞里，布置精妙，中央位置，放置一座丈许高巨大丹炉。 丹炉之中。 赤焰熊熊，火光摇曳。 然而这赤色火焰颇为怪异，静静燃烧，却无丝毫温度，似火非火，好似由某种比灵气更精纯高妙之物形成。 而姜悯，盘膝坐于丹炉之中，浑身置于这玄妙大火，浑身散发淡淡宝光，有种脱胎换骨之感。 “道火炼精，流景换形，耀阳复命，上达天星……” 姜悯心中，反复默念老农所授心法，配合心法，灼烧道种，淬炼命火。 不光是道种与命火，在这火焰之中逐渐蜕变，她的肉身，亦是在赤焰灼烧之际，再度变强。 姜悯倒是听那位大胡子前辈提起，此火名为六丁道火，乃罕见地宝，似火非火，以道韵成，可炼命火，淬肉身，是极好至宝。 无论是缠于手腕的这截桃枝，还是丹田里的桃枝本体，都对这六丁道火，产生极大渴求，再次生出饥饿情绪。 但这回。 姜悯不可能让桃枝如愿。 本来跳进这丹炉，就是为了炼命火，让命火有能力将桃枝炼化成本命法宝，总不可能又让桃枝吞这火焰，再次变强吧？那她何时才能如愿。 而且。 拖炼宝进度事小，暴露桃枝吞噬之力事大。 倒不至于因小失大。 姜悯此行收获，已经很大了，毕竟，不是谁都有机会以六丁道火炼命火的。 抓住这次机会，让命火强大，才是最要紧之事。 …… 又是三日过去。 夕阳西下，老农与观棋真君坐在躺椅上晒太阳。 将许久未见的话，都快聊完了，老农面色颇有些麻木，瞥了眼山洞，要不是能察觉到姜悯还活着，他都以为姜悯出事了。 “她还在坚持？” “舍不得你的火？”观棋真君轻笑。 老农轻嗤，冷哼一声，说道：“你这么说，那我可就真舍不得了。” “我问过她的情况，她曾修过几种炼身法和炼体术，还服食过雷玉髓，火玉髓，风玉髓等地宝，身体素质，是比同境修士强上很多。”观棋真君解释。 来时路上。 他将姜悯的修行情况，问了些大概，和他所料不差，但又出乎他的意料。 圆满道基，远超同境的神识修为、肉身境界与剑道境界，还有夸张而又扎实的修行境界。 不过。 由于剑法道术都是自学，终究学得有些杂乱，无法相辅相成，反而发挥不了其手段的最大作用。 若有师长教导，情况会好很多。 而老农，一听观棋真君提起几种珍贵地宝，诧异问道：“她出身很好？” “不，她只是平凡农女出身，从东灵宗杂役做起，东灵宗给她的帮助并不多，一切，都是她自己得来的。”观棋真君缓缓摇头。 “嘶……听起来，天方夜谭啊。” 老农微睁大眼。 他忽得侧身，靠近观棋真君，商量道：“隐华，要不你把她让给我做徒弟吧，你看，我是种地的，她也是种地出身的，我剑道修为也不弱，还认识几个妖修——” 观棋真君打断他的痴心妄想：“她不进九宗，你是去大鸿王朝抢一本五行功法呢？还是替她去九宗殿找？” 老农哑口无言。 该死啊，十国地界，怎么就不现世金丹以上的五行功法呢，总不可能让他去找……那门功法吧。 观棋真君悠悠晃头，说道：“不过吧，有一点可以满足你，我让她在惹上祸事时，报你名号。” 老农丝毫不示弱，一拍大腿，爽快道：“呵呵，行啊！报我名号，也算是我的徒弟了。” 山洞里。 姜悯缓缓睁眼。 眼中，亦有着火焰跳动，随着心法结束，逐渐消散。 “差不多了。” “虽然修为没有变化，可我，总觉得自己又是一次脱胎换骨，这六丁道火炼身的好处，怕是会在以后修行之时，才会体现出来。” 姜悯整理衣装，走出山洞。 夕阳下。 两位元婴修士躺在躺椅上晒太阳，突然回头看她。 姜悯连忙拱手，郑重道谢：“多谢三石真君，以六丁道火帮我淬炼命火，多谢师尊。” “我的六丁道火，你谢他干什么？”老农气愤不已，瞪眼佯怒。 “哈哈哈！”观棋真君大笑，起身挥袖，“肉也吃了，酒也喝了，玉曜，我们走。” 飞舟再次起飞，消失于云海天际，朝夕阳远去。 飞舟上。 观棋真君负手而立，站在船头，回首看向姜悯，问道：“现在启程回太极山，你可还有何事未了？” 要离开晋云国了吗？ 姜悯心中，有些怅然，亦有些期待。 但念着一件事，拱手请求。 “请师尊，为我斩去与亲人之间的天机。” 第113章 仙道遗迹 哦？ 观棋真君微微抬眉，眼里，倒是露出一丝赞许之色。 祸不及家人。 若出自修仙家族之人，自然不惧麻烦，可若出身平凡，亲人无自保之力，像姜悯这般选择，是极为明智之举。 “好。” 观棋真君抬手，并指斩下。 一道无形无质的恐怖伟力，自姜悯头顶落下，斩向周身。 在姜悯头皮发麻之际。 她有一瞬心神恍惚，关于家人的所有记忆，在这一瞬间淡去，但又很快恢复如常。 这种像是失去什么的微妙感觉，让她心中钝痛，好似有钝刀子扎在心口，并不致命，却难受无声。 “除此之外，便无牵挂了？” 听观棋真君询问。 姜悯很快收敛心绪，坚定点头道：“没有了。” “坐下聊吧。”观棋真君率先往飞舟中央走去，挥手摆出一套桌椅，朝她问道，“现在试试你的命火，可能炼化你那桃树枝？” 姜悯坐下后，抬起手掌，将平时缠绕在手中的那截桃枝悬浮于掌心，吐出一缕命火，将桃枝包裹起来。 熊熊！ 命火灼灼燃烧，比起磨炼之前强盛不少，连桃枝周围的空气，都被灼烧地阵阵扭曲。 而命火包裹之中的桃枝，树皮开始蜷缩焦黑，显露出其中的翠白枝干，枝干呈现细密纹理，妖力流转，在命火灼烧之下，妖力开始蒸腾。 “有变化了。” 姜悯欣喜。 这说明，以她如今命火强度，终于可以开始炼化桃枝。 虽说有种灼烧自己的奇异感觉，但这种血脉相连之物炼化而成的本命法宝，会更加与她密切相连，发挥本命法宝更大作用。 观棋真君并无意外地颔首，正色道：“很好，接下来，我们聊聊你未来的修行方向，之前问你仙妖兼修之事，你想的如何？” “我想好了，我想试试既修仙道，亦修妖道，虽然没有前人走过这条路，但，路本就是人走出来的。” 姜悯说出深思之后的回答。 古往今来，无人成功仙妖兼修，所以，她无法确定兼修两道是否会冲突，是否会对以后的修行造成某种阻碍。 但，若真能兼修两道。 肯定会对她的实力有着很大提升。 而且，见观棋真君态度，他亦是支持这种修行方式，会帮助她将此路走下去，能有元婴修士帮助，她还有何等顾虑呢？ 观棋真君温和一笑，说道：“无须担忧，其实事情并不复杂，现在这个阶段，你还不用进行兼修之事，只需将你修为提上来。” “毕竟，你这桃树血脉已是三阶妖力，而你却只有筑基灵力，之间存在的不平衡，不见得是好事，好比阴阳之力，一阴，一阳，若不平衡，可能会生出祸患。” 观棋真君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双手，比作一阴一阳，演示平衡之道。 “回到太极山后，我将传你一门五行功法，名为《阴阳真经》，这门功法很是基础，重在打好修为根基，亦能便于你以后更换功法。” “至于妖修之法，我会寻人打听一番适合你的功法，若有消息，再告知与你。” 这就是有师长指引的好处。 站得高，看得远，给予修行上的帮助。 过去十年。 姜悯在年纪尚小，又对许多事情懵懂无知之时，独自修行，弯路着实走了不少，学得又乱又杂——缺什么学什么，有什么学什么，有的学了而无用，有的却难以学到，一切都靠自己摸索。 如今。 遇见一位师父，对她修行之路上心。 姜悯很是感激，颔首揖道：“多谢师尊。” 观棋真君只是笑笑，无所谓地摆摆手，继续道：“功法之事就这样了，那修行百艺，你还是走剑道吗？” “弟子仍想主修剑道。”姜悯点头。 她已得知，她这位便宜师傅，竟然亦是一名剑道有成的剑修！ 初次见面时。 还真没看出来呢。 观棋真君满意一笑，随即，意味深长道：“做我的徒弟，若想修剑道，可要做好吃苦准备。” 闻言，姜悯却是扬眉，极为自信笑道：“师尊，若是其他事情，我可能不甚自信，可吃苦这事，我是一点也不怕。” “哈哈哈，好！”观棋真君愉悦而笑，“回太极山后，我便开始教你剑气的最后一境，剑罡。” 姜悯倒是还有一事不解，问道：“那弟子，需要急着炼制本命法宝吗？” 她在剑修古墓之中，曾得一篇炼宝法，还未好生研究，但现在，既然有个师父领路，说不定还有更好选择。 观棋真君闻言，却是认真道：“这件事，得由你来定夺。” “嗯？” 姜悯不解。 “自筑基之始，修士便可开始炼制本命法宝，炼制之后，再难变更，若是变更，需要付出极大代价。” 观棋真君徐徐道来：“所以，本命法宝之事，关乎你未来一生。” “我给你三个选择，你自己来选。” “第一，我将我本命法宝炼制之法传授与你，我这本命炼宝法，得自九宗殿，很是强大，可，并不是炼剑，而是炼制一个剑匣，以剑匣养剑。” 观棋真君张口。 手中一道灵光闪现，化作一个长形剑匣，剑匣质地似木似玉，极为低调，仅有一些玄妙花纹雕刻其上。 姜悯好奇打量剑匣。 更好奇里面藏着怎样的宝剑。 竟有剑修的本命法宝不是剑，而是剑匣？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观棋真君很快收回剑匣，继续道：“第二，我收藏有几门不错的炼剑法，你挑一门。” “第三，八年后，你去九宗殿碰运气，看能否得到一门炼剑之法，若是得不到，我这里也能给你兜底，到时候再选我手里的，也不迟。” 见观棋真君再度提起九宗殿，姜悯目光微动，不解问道：“九宗殿里的传承，真有这么好？” 不仅结丹之后需要的五行功法在里面。 就连观棋真君的本命剑匣炼制之法，也是从九宗殿里得来的。 甚至那贾富贵，亦是得到一些小道消息，在九宗里布下暗棋，想取九宗殿中一门通仙功法。 观棋真君淡笑，看她一眼，说道：“有些历史，并未在史志中记载，听听就好，不要外传。” 察觉接下来似乎会说什么隐秘之事，姜悯忙道：“弟子谨记。” 观棋真君倒是放心她，以她这种谨慎性子，自是不会透露，让自己置于险地，而且，即便说出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些事，只要修为或地位到了，自然也就知道了。 “十国九宗，在许久以前本是一宗，名为紫阳仙宗，仙宗覆灭后，余支分化万年，分分合合，兴兴灭灭，才衍化至如今九宗。” “九宗殿秘境，实乃紫阳仙宗之洞天世界碎片，是真正的仙道遗迹，因洞天碎片中，有一座传道大殿。” “故新名之为，九宗殿。” 第114章 暗棋吕阳 姜悯好奇问道：“洞天世界碎片？像万剑门古战场那种么？” 观棋真君点头，耐心解释道：“万剑门的古战场，其实是上古紫胤剑宗遗迹之一，只不过，里面传承毁得很多，上古炼剑之法，更是尽数失传。” “如果能找到上古紫胤剑宗的本命炼剑之法，自然是好的，可其他洞天碎片，谁也不知散去哪里，是否还存在，何时能现世，所以，你只能把希望放在九宗殿里。” 姜悯恍然。 原来那古战场，真如传闻所言，是上古剑宗遗址。 她敏锐注意到一件事，迟疑问道：“紫阳，紫胤……这两个仙宗之间？” 听闻姜悯的疑惑，观棋真君只是笑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话锋一转，说道：“你只需知道，古战场虽在万剑门地界，但也算九宗共有之地，万剑门须向其余八宗的剑修无条件开放。” “等你有空，让你大师兄带你去万剑门认认人，这样，你再想去古战场，直接去便是。” 观棋真君的意思很简单。 作为他的徒弟，只需带她刷个脸熟，以后，就可以随便去古战场。 姜悯颇有些意外之喜。 这在以前，她是万万不敢想的。 “回到你问的那个问题，为什么九宗殿的传承最好？”观棋真君生出一丝感慨神色，“因为，仙道断了啊。” “仙道一断，后世道法便再难涉及仙道，只是上古传承的衍生罢了，无论如何，都比不上这些仙道遗迹里的传承。” “所以。” “八年后的太极会武与九宗论道，你当全力而为，只有获得九宗论道的名额，才能进入九宗殿，获得传承。” 观棋真君的神色，略显严肃。 对于现在的姜悯。 想要进九宗殿，其实有些为难她了。 因为九宗论道上，她的对手，几乎都是筑基大成与筑基圆满的天才翘楚，是各宗最强的筑基修士，而她，方才筑基不久，短短八年时间，如何赶上别人数十年甚至百年修行？ 不过。 即便姜悯得不到九宗论道名额，观棋真君还有后手，有的是办法将姜悯送进九宗殿，只是这些事情，便不必讲与姜悯听了，适当给她一点压力，激励她修行也是不错的。 “弟子明白。” 姜悯重重点头。 观棋真君所说的仙道已断，虽令她极为惊讶，可这种事情离她太过遥远。 现在。 她只关心九宗殿的仙道传承。 无论是功法，还是本命法宝炼制之法，既然九宗殿里有最好的，那她，一定要在八年后的九宗论道，取得秘境资格！ 若想要去九宗论道，首先，她还得在太极山的太极会武，赢得九宗论道资格。 “毋庸置疑，我的对手一定很强，接下来，我得抓紧时间，将修为和剑道境界，都尽快提上去。” 即便机会不大。 她亦当全力以赴。 …… 岁月鹜过。 玉双国，太极山。 玉剑峰。 隐蔽洞府深处的石室，姜悯一身黑白相间衣袍，盘膝坐于聚灵蒲团，周身灵气流转。 某一时刻。 她缓缓睁眼，收功调息。 “阳气将盛，天亮了，又到了练剑之时。” 一晃眼。 离她来到太极山玉剑峰，已有半年。 这半年来，她行踪低调，仅是走了一遍拜师流程，便于玉剑峰上开凿洞府，一头扎进洞府之中，每天过着晚上修炼，白日练剑的简单修行生活。 当然。 她也并非两耳不闻窗外事。 将太极山与玉剑峰的情况，打听得十分清楚。 太极山，与东灵宗不同，没有内外门之分，而是在太极山下，开设一座太极道院，再从道院之中选拔弟子，进入太极山。 而玉剑峰，则是观棋真君所在峰头，姜悯来之前，峰上只住着二人，观棋真君与大弟子。 至于观棋真君的其他四位弟子，两位已经身陨，还有两位，常年在外游历，极少回山。 姜悯从聚灵蒲团起身，走出一重重机关层叠的石室，来到洞府外。 天还蒙蒙亮。 洞府外，入眼一片广袤云海。 云海尽头，金乌已散发橘黄光明，即将从天际升起。 “我以阳气预测时辰的功夫，是越来越准了，正好赶上日出呢。” 入目广阔云海，姜悯心情颇为不错，或者说，每日走出洞府，见日出东方之盛景，都会令人心胸开阔豁达。 她一边散步观景。 一边沿着石阶小路，朝练剑台走去。 咻！ 远处。 一道黑点忽自云海上方掠来，只见是一名御剑修士，身着太极山独特的黑白相间长袍，朝玉剑峰飞来。 那御剑修士本是飞向观棋真君的坐隐洞，瞧见姜悯，却又拐了个弯，朝她飞来，落在山崖前，朝她拱手。 “可是玉剑峰的玉曜师妹？” 来人看着年轻斯文，一副平易近人的亲近模样，脸上笑意，显得和善又老实，给人一种值得信任的踏实之感。 姜悯停下脚步，目光落在此人眉目样貌之上，心底顿时泛起波澜，面上却是毫无异样，诧异拱手道：“正是，师兄是？” “我是玄竹峰隐月真君座下七弟子，永文，奉师尊之命，给观棋真君送些东西。” 永文笑道。 姜悯亦是客套，热切笑道：“原来是永文师兄，久仰大名，师兄快去忙吧，改日若有机会，我定会前去玄竹峰，拜访几位师兄师姐。” “师妹沉迷修行，极少出来行走，除了我，玄竹峰的几位师兄师姐，可都好奇师妹得紧，师妹若有空，定要来玄竹峰坐坐，我们好好招待师妹一番。” 观棋真君的道号，本为隐华，与隐月真君师出同门，极为交好。 故玉剑峰与玄竹峰，走得很是接近。 永文表现极为热情，邀请一番后，才道：“那我便去为观棋真君送东西了。” 待永文离去。 姜悯驻足，望着他离去背影，脸上客套笑容逐渐加深，多出一丝意味深长。 对于这位。 她的确是“久仰大名”。 “终于见到你了。” “贾富贵在太极山布下的暗棋，他的义子，吕阳。” 第115章 剑罡之势 吕阳。 贾富贵养子。 五十年前，气运惊人的贾富贵，偶然捡到一水木双灵根婴儿，于是取名吕阳，抚养长大后，将其送去太极道院，而后，吕阳通过层层考验，进入太极山，凭借一手培养灵植的独特能力，拜入隐月真君门下。 贾富贵一心想要九宗殿里的一本通仙功法。 故身为义子的吕阳。 肩负着帮贾富贵拿到这本功法的重任。 姜悯回忆贾富贵的记忆，若有所思。 “这枚暗棋可以留着，万一以后，就用上了呢。” “贾富贵谨慎，担心吕阳修行有成，翻脸不认人，在他身上留了一些后手，这些后手，我也能用上一用……” 日出东方，大耀天地。 姜悯走到练剑台，开始日复一日的练剑修行。 半年来。 观棋真君并未教她剑罡之法，而是纠正她以往在自学里存在的诸多错误，并要求她巩固剑丝的虚浮境界。 故，每天日出之时，她便开始练剑。 练习基础剑招两个时辰。 再练习剑气两个时辰。 每日四个时辰，风雨无阻。 姜悯一开始还能坚持住，可，而后的几个月里，她便开始明白，为何观棋真君让她做好吃苦准备，即便是自认能吃苦的她，在这种日复一日的练剑强度之下，都有些难以维持，完全凭着一股劲，才熬过一段时间，逐渐习惯这种生活。 锵！ 剑势起。 利剑呼啸之声，又在山风中响起。 姜悯手持长剑，重复着刺、抽、格……等已经刻入灵魂的基础动作，这种练习，倒是和之前她在古战场悟剑崖，读残诗，悟剑丝时沉浸的经历一样，只不过，当时是一种悟剑状态，只是一种想象，而如今，是在亲身练习。 随着金乌升起。 她挥剑之时，风动，势起。 招招暗藏杀机。 一种隐隐而发的骇然气势，从她每一道剑招之中生出，她的剑势似是融入周身天地，虎虎生风，剑啸长吟。 咻咻！ 咻咻！ 不知何时。 观棋真君站在练剑台旁，负手而立。 目光落在姜悯的剑招之上。 半年前他观姜悯练剑，虽挥得标准，看似气势十足，可在他眼里，仍是漏洞百出，呆板绵软，缺少剑罡最重要的“势”。 没想到，短短半年时间，姜悯真能坚持每日练剑四个时辰，从未停歇，如今已隐隐练出剑势。 是时候教她剑罡之道了。 “这孩子，确实能吃苦，半年时间，便能将基础打得如此扎实，待她悟得剑罡，便让她去恶人城待上一待。”观棋真君心想。 剑，本乃杀人器。 每个剑招，只有一个目的，杀人。 姜悯在玉剑峰上练剑已久，虽能增进剑道感悟，可逐渐，缺少一种一往无前的锐意，而那锐意，便是剑罡之后的境界——剑意。 剑修一道，剑气只是入门。 只有悟得剑意，才算剑道小成。 练剑招的两个时辰结束，姜悯收剑，朝观棋真君拱手，打招呼道：“师尊，您来了。” 观棋真君抬手。 掌心灵光汇聚，一截弯曲的玉青色树根浮现，树根散发莹莹光泽，其中，竟有玉青液体缓缓流淌，看着颇为奇异，在他挥手之际，掠向姜悯。 “这太灵地根，隐月真君差永文送来的，我留着没用，给你与玉泉各一份，若给阿灵吃，可助它结成灵种。” 姜悯接过太灵地根。 光是桃枝散发而出的饥饿感，便让她清楚，这玩意是个好东西。 她养了一株灵草之事，观棋真君与师兄玉泉都很是清楚，偶尔，阿灵还会晃去师兄那里蹭吃蹭喝，蹭得不少好东西。 可它虽吃了不少天材地宝，却一直缺乏结灵种的契机，只有结出灵种，阿灵才算真正踏上修行之路，届时，其自身实力，亦可等同于筑基修士。 “多谢师尊。” 姜悯收好太灵地根后，再次拱手道。 只见观棋真君，忽得拿出一柄锋利长剑，说道：“今日，我便开始教你剑罡。” 闻言，姜悯灵眸一亮。 她练剑半年，终于达到观棋真君的要求，可以开始练剑罡境界了么？ “你应该知道，剑罡就是将剑气隐匿至无形。” 观棋真君抬步，走到姜悯面前，说道：“这种剑气，更准确而言，是一种‘势’。” “势？” 姜悯若有所思。 “我让你每日练剑，其实，就是想你将这个‘势’练出来，现在，你练剑之时，可有什么感想？” 姜悯思索片刻，说道：“弟子近来练剑时，练习久矣，便会有一种气劲透出剑刃之感，但，这种感觉又与凝结剑芒略有不同，更加凝练强劲，像是劲风，隐没无形，却暗藏锋芒。” 听闻姜悯的回答，观棋真君满意点头，含笑道：“看来，你已经感受到势的存在了。” “且看。” 他抬手从远处草丛里吸来一个拳头大小的石块，放于左掌之中。 右手则持剑，将剑身悬在石块上方，约莫一寸位置。 随即，手腕一震。 嗡！ 清脆剑鸣起。 不见任何剑气，却似有剑劲生出，观棋真君掌中石块，瞬间崩碎成粉末。 见此，姜悯双目睁大，方才那一瞬间，她全神贯注，敏锐看见石块上方的空气，竟有着破碎割裂之象，那，便是剑罡之势。 “看到了什么？”观棋真君问。 “看到空气被无形的凌厉剑势切割。” 观棋真君点头，又吸来一个石块，置于左掌掌心，说道：“再来一遍，你放一缕神识在石块上。” 姜悯神念一动，分出一小缕神识，落在石块上面。 观棋真君再度震腕。 锵！ 剑罡生出。 在石块炸裂之时，姜悯分出的那一缕神识，亦是如遭受无数刀割剑刺一般，受一股极为凌厉的无形剑势，切割粉碎。 “先练着吧，像我这样，隔空将石块震碎，便是剑罡入门。” 观棋真君收好长剑，含笑道：“以你如今剑法境界，少则几日，多则月余，便能成功了，若有疑问，随时可来寻我。” 说完。 观棋真君转身离去，将时间留给姜悯练剑。 “隔空将石块震碎？” 姜悯仍在体会观棋真君的示范之势，露出一副思索神色，走到练剑台边，捡起一枚石块，将长剑悬于石块上方。 回忆这段时间以来，时常进入的练剑之势，逐渐，又是进入那种练剑状态之中。 震腕。 嘭！ 竟有无形的强劲剑罡，骤然发出，将石块崩成粉碎。 成功了。 姜悯面色由然一喜，笑逐颜开，见观棋真君还未走远，高声道：“师尊，我做到了！” 观棋真君步伐一顿。 转身时，向来云淡风轻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惊异神色，有些愕然看向她。 虽说练剑已久，剑罡境界自是水到渠成，可他才示范一番，姜悯首次尝试，便能做到剑罡外放。 他这是。 找了个剑道天才啊。 第116章 鬼山老人 数日后。 一艘飞舟突破云海，朝地面降落。 飞舟上，站着观棋真君与姜悯二人。 几日前，小草服食太灵地根，陷入沉睡，观棋真君让姜悯将小草留在洞府，跟他离开，去一个叫恶人城之地，磨砺剑道，领悟剑意。 姜悯便跟着观棋真君，一路向西，离开玉双国地界，来到东原十国与中原大鸿王朝交界之地。 飞舟上。 观棋真君指着下方，一座广袤无垠的庞大城池，说道：“这就是你此行的目的，恶人城。” 姜悯低头，俯瞰地面。 只见这座城池占地极广，看不到边界，只能看见一座百丈高如山岳的黑色城墙，与城中残破不堪的建筑。 浓浓弥漫开来的煞气，几乎凝结成实质，笼罩在城池之上。 城中却看不到人。 好似一片空城。 “好浓郁的煞气。” 姜悯惊叹。 飞舟穿梭云层，向下降落之际，观棋真君不疾不徐解释道：“恶人城的主人，名为鬼山老人，如今已有元婴大成修为，他以煞气入道，须有大量杀戮煞气供他修行，所以，他建立这座恶人城，每年都会开启一次恶人战，以此收集煞气。” “恶人战，一年一次，仅筑基修士参与。” “只要排上恶人榜，便能获得价值不菲的修炼资源，还有机会成为鬼山老人门徒，或是被观战的金丹修士和元婴修士看中，收做徒弟，故而，这恶人战，每年都会吸引各地散修慕名而来，想来博一番机缘。” 恶人战。 恶人榜。 价值不菲的修行资源。 这分明就是一个制造煞气的杀戮场，所有入城修士，都是帮助鬼山老人修炼煞气的工具，只不过，主打一个心甘情愿罢了。 姜悯站在飞舟上。 看向城门之外。 她所来到的这座城门，应该只是城门之一，但城门外，已经汇聚浩浩汤汤的修士，人头攒动，至少数万人计，甚至还不断有修士，从四面八方赶来，其中，不乏御物而行且气息强大的筑基修士。 散修难为。 在各大宗门、势力、家族把控绝大部分修行资源的情况下，散修艰难求生，姜悯曾经目睹的上古棋局欲被七大势力占据，散修无情被赶走，只是缩影之一罢了。 修行宝地被大势力占据，各大秘境被占据，灵脉矿脉被占据，高深道法被占据……散修，想要获得修行资源，提升境界，就得四处博取机缘！ 所以，即便知道自己只是鬼山老人修行煞气的工具，还是有着前仆后继的散修，为那恶人榜上的丰富奖励，自愿入局。 当然。 也许其中会藏着像姜悯这般，来恶人城历练的世家宗门之人。 观棋真君继续道：“八年时间，修为上的提升终究有限，所以，你得抓紧时间悟得剑意。” “而杀伐，便是领悟剑意的最快方式，悟出的剑意，也会更加强大。” “只要你能达到剑意层次，寻常筑基修士，你就能与之较量，即便遇见筑基剑修，若你剑意强过对方，亦能拼上一拼。” 筑基境界的修行，不仅仅是灵力堆砌，还要涉及烹炼金丹之道，非长年累月之功，不可成也，故想要提升战力，得先学剑道。 姜悯也明白其中道理。 离太极会武与九宗论道，还有八年，留给她的时间有限。 她得先将战力提升起来，再好好修炼，根据先前修行剑道的经验，她相信只要自己不怕苦难，多与人交手，剑意境界并不困难，不会耽误灵力境界上的修行太久。 但姜悯闻言，尚有疑问：“不是说，筑基修士的极限是剑影么？” 她曾见东灵宗武法殿贺良管事，展示剑道之时，生出三道剑影。 亦曾见。 万剑门林观鱼悟剑，甚至超越了筑基修士九道剑影的极限，能生十道剑影。 观棋真君却是悠悠一笑，说道：“你可知，在九宗一族之中，能在筑基境界就悟出剑影的剑修，凤毛麟角？” “筑基境界的极限的确是剑影，可绝大部分剑修，倾尽心血，日夜苦练，都达不到这个极限境界。” 姜悯恍然。 原来她遇见的筑基修士，无论是贺良，还是林观鱼，都已是翘楚之中的翘楚，而绝大多数剑修，只能在筑基境界，停留于剑意层面。 说话之际。 飞舟降落至一座远离城门的山头。 观棋真君摊手，掌心灵光闪现，两样东西悬浮其上，一面小巧铜镜，一个灵光流溢、凝而不散的水团。 “极品法宝，护心镜，将其炼化佩戴，危机时激活，甚至可抵御金丹修士攻击。” “灵宝，千人面，可易容成你想象之中的模样，易容之后，就连元婴修士，都无法得知你真面目。” “若有元婴修士对你出手，尽量拖延，传讯于我，我会及时赶来。” 观棋真君说着，递出两件宝物。 姜悯双手接过，目光微异打量其中那个水团，这竟是一件灵宝，比法宝更值钱，更强大的东西。 “多谢师尊。” 她连忙道谢。 观棋真君微微一笑，正色道：“作为师父，我能做的，只有为你指路，剑修修行，终归靠你自己。” “宝剑锋从磨砺出，千锤百炼才是剑道，不求你获得恶人榜的名次，只望你剑意有成，然后，活着回来。” 姜悯收好两件宝物，拱手认真道：“弟子，定不负师尊所托。” 观棋真君离去。 姜悯收回目光，拿出灵宝千人面，炼化之后覆于脸上，心念一动，模样大变，变成一个面容平凡的女子，又拿出护心镜，炼化之后，佩戴于胸口。 随后。 换上一身简朴青衣，朝恶人城城门方向走去。 …… “原来，上一场恶人战才结束，城里还在清场修整，离下一场开始，还有半个月时间。” 城门外。 人山人海。 姜悯游走在人群边缘，听他人交谈，打听关于恶人战的消息。 又见有几人聚集，在讨论恶人榜之事：“每人进城之时，都会领取一枚恶人令，进城后，可以抢别人的，恶人令越多，恶人榜排名就越高。” 姜悯从几人身边路过。 将此事听得清楚。 “抢令牌么……” 姜悯只是来磨练剑道，对那恶人榜不感兴趣，但，光是这争夺令牌的规则，足以让她预见，进城之后，将会掀起何等腥风血雨。 忽听远处，有人沉声喊。 “血帮收人！” 姜悯目光看去。 只见，人群簇拥之间，竟有一名红衣女人，坐在摆出的石桌边喝茶，女人生得并不绝美，可举手投足之际，都有着令人无法忽视的睥睨气势，散发出的气息，竟是筑基圆满。 六名筑基小成或大成的男女修士，将她簇拥起来，朝人群呼喊，竟是在恶人战还未开始之际，就开始拉帮结派！ “是血阳山燕红姑，她竟然来了。” “听说她离结丹只差最后一步，应该是冲着恶人榜前三的奖励，天阳之精来的，天阳之精，可是有助于结丹的罕见宝物。” 姜悯站在远处，旁观一切，她并非当地人，没听过血阳山燕红姑的名号，可见一些修士朝燕红姑等人走去，意欲加入所谓“血帮”，便知此人名头不小。 接着。 她走到其他地方，又遇见一些筑基圆满修士，亦是早早拉帮结派，为争夺恶人令做准备。 有两名模样相似的高大男人，衣服一黑一白，各自骑着一头威风凛凛的灰狼，正在招“双鹰盟”。 “那不是淇河一带擅长驭兽，赫赫有名的黑白双鹰吗？他们修炼多年，终于准备参加恶人战了？” “一定要记好了，黑衣服的人是白鹰，白衣服的人是黑鹰，他们不喜欢别人叫错他们的名字。” 姜悯站在远处，抱手靠树，将这些拉帮结派的行为都收入眼底，眼中，满是认真神色。 “原以为来这恶人城，只是简单与人交手。” “现在看来，形势有些复杂啊！” 进城之后，她要面对的，不仅会有筑基大成、圆满修士，甚至，还有修士组成的临时帮派或联盟，这些人会拧成一股绳，四处扫荡恶人令，而她这种落单之人，肯定是扫荡对象之一。 虽说修为存在劣势，可姜悯并未有任何惧怕，反而，浑身热血奔涌，心跳有力跳动，那是……面对刺激的激动情绪。 入目尚是和平场景。 但姜悯知道，一旦进城便是危机四伏，刀光剑影。 她缓缓扬唇，心中坚定。 “只要能过这一关，我，便有参加九宗论道的能力了。” 第117章 散人联盟 半个月后。 轰隆—— 沉闷重响之中，高大无比的城门，缓缓开启。 一群带着獠牙面具的黑袍人从城里鱼贯而出，宣读恶人战规则，发放恶人令，登记姓名。 “名字？” “明若水。” 姜悯排到队伍前方，换了一种声线说道，世间之大，同名之人千千万，来此地者，许多都以化名现人，无人在意名字真假，代号而已。 黑袍人并指一点，在一面玉镜上凝聚出“明若水”三个字，随即道：“将灵力注入玉镜。” 这是取修士气机。 修士气机，可锁定恶人令，亦可被人从恶人令上抹除，取气机后，修士拥有的恶人令数量，便能随时显示在恶人榜上。 姜悯照做之后，领取到一枚小巧的灰色令牌。 令牌上，刻有恶人两字。 将灵力注入恶人令后，令牌背面，便浮现出“明若水”三字，说明令牌与玉镜，应是子母法宝，息息相关。 此时的姜悯。 并未想着，要让这个名字上榜。 她来到这里，仅仅只为悟得剑意而已。 …… 入夜。 广袤无边的恶人城，已涌入成千上万之众，仍不断有人从四面八方赶来，源源不断进入城中。 打杀之声。 在夜色中此起彼伏。 一片背靠河流的偏僻山林，数十座崭新土屋与木屋搭建而起，对于筑基修士而言，御土凝屋，伐木搭房，乃是随手可为之事。 这是一群散修组成的松散联盟。 名为散人盟，约莫百人。 组成散人盟，仅为对抗那些已经成型的临时帮会，以免被逐个清扫，入盟者，行动自由，没有规矩，可以随时离开。 只有一个要求，不可对盟友下手。 其中一座简陋土屋。 姜悯亦在其中，正拿出防御阵盘，一一布置，将土屋布置得严防死守。 “希望这散人盟，能坚持一段时间吧。” 姜悯撩起衣摆。 盘膝坐下。 加入散人盟，是她前些日子目睹修士拉帮结派后，最终做出的决定。 她听别人交谈，才得知，恶人战开启多年，早已形成一套章法，进城之后，先是各个临时帮会清扫孤狼，收集大量恶人令，随后便是各个帮会之间的征战，想要上恶人榜，获得奖励，除非拥有以一当百的强大实力，基本，都是依靠临时帮会或联盟来实现。 所以。 孤狼不想加入帮会，居人之下，受人指使，要么隐匿行踪，要么抱团取暖，至少在恶人战初期，需要一个安稳环境。 曾有修士，开局悄然收集恶人令，待帮会大战开始后，找个地方藏起来，最终竟也上了榜，获得丰厚奖励，故，有不少散修，也打着这种主意，想浑水摸鱼，博得泼天富贵。 毕竟。 恶人战结束，只有一个标准—— 持有恶人令者，只剩一百人。 “趁这些人还在相互试探，没有动手，我得先将雷火万剑诀第四层学会才行。” 姜悯灵眸转动，思索着。 练出剑罡后。 她还未来得及学第四层剑法，就被观棋真君拉到恶人城这里。 她学雷火万剑诀，观棋真君亦是知情，并建议她继续学下去，一是，她已打好雷火道法基础，若改练他法，又须费很大一番功夫，二是，千年前雷焰真君流传下的这门剑法，本就极为强大。 “雷火万剑诀第四层，火腾雷动剑势章，以剑罡境界为基础。” “既有剑阵，亦有剑招，相互结合，灵动多变。” “若我学成，对付筑基小成手到擒来，对付筑基大成，亦能游刃有余。” 五灵根的灵力底蕴，圆满道种的强大根基，与剑法结合之后，便成她的依仗手段，毕竟，她在刚筑基之时，就能压着高她一个境界的江紫衣打！ “火腾雷动剑势章。” “剑起势成雷火生，垂落天地煞凶魂。 剑去长啸疾风凛，剑来斩下日月沉。 三千焱焱火海腾，雷霆万钧怒惊神。 锋锐暗藏杀机隐，唯有亡灵几回闻……” 姜悯并指作剑。 跟随雷焰真君的传承，挥动剑招。 重重阵法掩盖之下的土屋，风雷之声涌动，被隔音阵法遮掩，无人知晓…… 半夜。 隐隐有碰撞异响，在这片营地响起，很快消失，仿佛只是错觉。 第二日，天色亮起之时。 忽有惊呼声传来。 “有人死了！” 一时间，散人盟里，有数十人朝出事地点围去，只见一名灰发老者，死在一棵大树之下，眉心鲜血已凝固，正是加入散人盟的散修。 很快。 又有人发现，一名年轻姑娘，一名中年男人，各自死在自己搭建的房屋之中，同样眉心一点红，身上财物也尽数消失。 能修到筑基境界的散修，或多或少都有手段，有警惕心，可昨晚，竟无人发觉有人悄然杀人。 一时间。 人心惶惶。 随着太阳升起，不断有人离去，不知是出去狩猎抢令牌，还是打算一去不回。 姜悯远远看了几眼。 又退回土屋，继续修行剑法。 她加入这散人盟，只是为了有一个短暂的安稳环境，将雷火万剑诀第四层练出来，练完之后，便会离开。 若有人，想将算盘打在她头上。 那就别怪她剑下无情。 又是几日后，夜晚降临。 土屋之中，由于地方狭小，施展不开，姜悯并指作剑，练习剑招，一招一式之间，雷火肆虐，破风阵阵。 咻咻！ 雷火剑气轰在土屋里的二阶阵法上，猛然撕裂出一道道裂痕，让阵法光芒顿时变得黯淡不已，明显遭受重创。 “第四层练成，即便遇上筑基大成修士，也有一战之力。” 姜悯收势，满意一笑。 是时候离开散人盟了，随着时间推移，这种松散联盟，要么被人收服，要么自行崩溃，越待下去，反而越是危险。 何况这几日，每晚都有人在暗中害命，甚至在散人盟内部，开始有争抢之事发生。 她收起所有阵盘。 正准备催动隐身纱衣，隐身离去。 忽有破风之声，在门外响起。 “救命！” 姜悯修建的土屋，本就在散人盟边缘，一个很是偏僻但便于逃命的位置。 此时。 一道身影径直冲进来。 只见这是一名身材娇小的妙龄姑娘，看着约莫十五六岁，身着灰衣，抱着一个穿着漂亮衣裳的木偶人，小姑娘的容颜，更是惹人注意，乖巧甜美，尚存稚气，一双幽黑明眸如同纤尘不染，带着不谙世事的纯粹与澄澈，只是现在，只有惶恐与惊吓。 她不是散人盟里的修士。 “救——” 小姑娘看见她，眼睛一亮，像是看见希望，可求救话语还没说出，姜悯便已出手，左手隔空凝聚灵力扼住她的咽喉，右手并指，朝门外挥去，一道雷火剑气疾射而出，将门外追赶她之人一招毙命。 猝不及防，被一股大力扼住咽喉，似乎随时都会被拧断脖子，小姑娘瞳孔一缩，藏在袖中的双手即将掐起法诀，可见姜悯竟只用一招，便将追杀她之人杀了，她眼中划过惊异之色，动作一顿。 便是这迟疑之际，姜悯手掌一握，拿出一柄样式普通、不会暴露她身份的长剑，抵在她喉咙处。 长剑之上。 寒芒流淌。 小姑娘可以清晰感受到，有一道极为骇人的剑意在剑锋上凝聚，随时都能穿透她的咽喉。 她噙着无辜的神色，紧张道：“姐姐……我……我不是坏人。” 姜悯却是饶有兴趣，弯唇一笑。 “能进这恶人城的人，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我不是，你，同样不是。” 第118章 初闻邪祟 纯良无害的小姑娘，忽得诡异笑起来，一双干净幽黑的瞳孔里，泛起渗人冷意，没有丝毫光芒透进。 一瞬间。 哗！ 她抱着的精致木偶，突然悬浮空中，弥漫出大片令人作呕的血腥黑气，伴随尖锐难听的冤魂哀嚎之声，化作一片尸山血海朝姜悯扑面而来，如同浩瀚潮水，似要将姜悯淹没其中。 “装神弄鬼。” 姜悯扬起毫无温度的冷笑，只是简单抬手，抬起左掌，朝木偶娃娃一吸，在小姑娘惊骇神色之中，只见所有血腥黑气，如同没入无底洞般，被她尽数吸入掌心，就连木偶娃娃都被她隔空抓来，抓在掌心。 “叽咕叽咕！” 木偶娃娃怪叫着，用力挣扎，却无法施展任何手段，黑溜溜的眼睛满是畏惧神色。 一招。 小姑娘的笑容僵在脸上，双目微睁。 她想不明白。 为何姜悯不惧木偶的手段？ 姜悯心念一动，一簇火焰飞出土屋，将屋外尸体烧毁，又以神识将尸体上的乾坤袋带回，随后，一道隔音幻阵阵盘从袖中飞出，将整座土屋笼罩起来。 做完这一切后，姜悯才看向小姑娘，不疾不徐道： “无垢身，菩提种，身为佛修，却御使这种怪物，就不怕染了你的佛心吗？” 小姑娘肉身纯洁无垢，如同琉璃，身上又是佛修才有的空无气息。 分明是一名佛道修士。 见手段被压制，小姑娘倒也很快恢复平静，似是并不惧怕姜悯杀她，仍是纯良温和的甜美嗓音，无害笑道：“邪祟也罢，仙佛也罢，哪有什么好坏之分，就如同姐姐方才所说，来到这里的都不是什么好人，驱使何种手段，又有什么区别呢？” “邪祟？” 姜悯挑眉，看了眼手中挣扎的木偶娃娃。 倒是第一次听见邪祟这个说法。 “姐姐没听说过邪祟吗？” 小姑娘明眸灵动转了转，随即弯唇，甜甜笑道：“好姐姐，我们不打不相识，这样，姐姐若有对于邪祟的疑惑，都可以问我，我知无不言，姐姐把小乖还给我，放我一马可好？” 闻言。 姜悯却是有趣道：“我救了你，你却想杀我，你已经欠我两条命了，哦对，还有这个小家伙，三条命，我大可以杀你搜魂，也能知道我想知道的东西。” “呃……好吧，是我理亏在前。” 小姑娘讪讪，随即又是道：“不过，我是技不如人，打不过姐姐，可姐姐想要杀我，也不是那么容易呢。” 嗡！ 她的身上，忽得亮起耀眼金光，好似在身上镀上一层金身，庄严肃穆，又坚硬如山，姜悯的剑尖被硬生生逼开，如同遭遇极为坚硬之物。 佛修法门，金刚身。 金刚。 百炼不销，至坚至利，可以切玉，世所希有。 此佛道法门极难修行，一旦练至大成，浑身如金刚，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同等境界修士，不能伤其分毫。 小姑娘有此法门护体，自然不惧姜悯能杀她，要不是木偶还在姜悯手中，她早就跑路了。 姜悯对佛修的金刚法门有所耳闻，见她施展，便打消强杀此人之心，原因无他，若论剑道修为，她还没修出剑意，无法破开此人金刚身，若祭出桃枝，桃妖乃妖邪，为佛道法门克制，亦是无法发挥最大作用。 只有练成剑意，或者剑影境界。 到时候，也许就能破开此人的金刚防御。 再取她性命也不迟。 姜悯施然挑眉，缓缓道：“四个问题，再加两百恶人令，我把木偶还给你。” 她最大的优势。 就是要挟了木偶娃娃。 比起血肉怪物，这木偶娃娃太弱，都不够桃树塞牙缝，还不如拿来做交易呢。 “好啊。” 小姑娘歪头笑，欣然接受，看不出任何不悦。 见她爽快答应，姜悯倒是心中诧异，她只是试探说出两百令牌，没想到，她竟然直接答应了？短短几日，若她真有至少两百恶人令，说明此人的确有些本事。 “第一，邪祟是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小姑娘咯咯一笑，扬起下巴示意姜悯手中的木偶娃娃，“喏，小乖就是邪祟，至于什么是邪祟？姐姐去一趟宗善国就知道了，这不是什么秘密。” 闻言，姜悯心中微动。 宗善国。 九宗之一，金光寺所在之地。 吞掉血肉怪物的那株桃树，此时仍在仙殿之中缓慢消化，看来，消化结束后，她或许可以抽空去一趟宗善国，让桃树饱餐一顿，变得更强。 姜悯继续问道：“第二，你们佛修，能抵御邪祟的侵蚀？” “佛道自然有手段压制邪祟，但如果遇上太厉害的，那也没办法。”小姑娘无辜耸了耸肩。 “第三，你为什么能控制它？” 姜悯看了眼手中吱哇乱叫的木偶娃娃。 “傀儡术。” 小姑娘回答地很是干脆，亦是看向木偶娃娃，流露心疼神色，“不过，不是谁都敢养邪祟的，也不是谁都能控制邪祟。” “第四，你来到散人盟，想做什么？” 小姑娘无辜眨了眨眼，纯良道：“有人追杀我，我本想祸水东引，引到这里，再将这里尽数灭了，却不曾想这种松散联盟里，竟有姐姐这么厉害的人物，自然是栽秧咯……” 说着。 她声音越来越小，神色蔫蔫儿的，像是受了莫大委屈。 姜悯不为所动，冷冷吐出两个字：“令牌。” “我们一起，姐姐把小乖给我，我就把令牌给姐姐。” 小姑娘挥手，两百枚小巧令牌悬浮而出，似乎带着一丝血腥气，她伸手一抹，将上面的名字抹除。 抹除名字之时。 姜悯看到上面，都写着“柳凤怜”三字。 …… 人在屋中坐。 令从天上来。 既然柳凤怜讲信用，既干脆回答问题，又爽快给令牌，姜悯自是将木偶归还给她，就当柳凤怜给了买命钱。 她将柳凤怜给的两百枚令牌尽数炼化，又从追杀柳凤怜的修士身上，搜出二十九枚令牌。 一共两百三十枚。 她收起阵盘，走出土屋，远远遥望。 悬浮于城中央上空的百丈卷轴，夜空之下，卷轴散发淡淡宝光，其上字迹巨大，凭筑基修士眼力，远望清晰可见。 第一名，燕红姑，九百八十二。 第二名，楚东流，八百一十六。 …… 第十名，柳凤怜，四百四十八。 …… 第三十二名，明若水，二百三。 “几天时间，柳凤怜就得了六百八十枚恶人令，以她狠辣手段，须让邪祟进食，怕是无人能活。” 看着人畜无害的小姑娘。 却是杀人如麻之人。 姜悯不愿意跟她鱼死网破，暂退一步，亦是隐隐觉得她很危险，若真将她逼上绝路，她一定还有其他手段使出。 接着，她看向“明若水”的名字，若有所思，心道：“既然上榜，那就拼一拼名次吧。” 来都来了。 不拿点东西离开，可不是她的作风。 姜悯看了眼夜色之中散人盟屋舍，转身，朝树林外无声离去。 突然。 一道鬼魅般的细微疾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她后脑。 神识一直警惕四周的姜悯，眸底划过一丝冷厉，偷袭后脑勺，多半就是这段时间，在散人盟里悄然害人的杀人凶手。 竟然，杀到她头上来了。 “打我主意？那就留下性命吧！” 第119章 碾压之战 偷袭迅若雷霆。 若姜悯没有一直警惕四周，或许只能感受到一丝细微弱风，像是雨滴掠过，无声无息。 叮！ 姜悯手掌一握，长剑复现，当即反手持剑挡住偷袭手段，一根巴掌长的黝黑细针顿时显现行迹，在被挡下之后飞速掠回，同时，姜悯周围生出几道隐晦气流，似是因一击未得手，便欲远离撤退。 姜悯微微眯眼。 三个人。 有隐身手段。 “想走？” 她神识扩散四周，旋身瞬间斩出数剑，无数雷火剑气生出，化作一片浩瀚剑气汪洋，以令人头皮发麻之势，朝空气波动之处尽数斩去。 咻咻咻！ “啊！” “啊！” 两道哀嚎之声响起，紧接着，两道身影显现而出，跌落于地，被雷火剑气淹没，化作粉碎，连乾坤袋都被剑气斩破，掉落一地财物。 其中。 几十枚恶人令掉落出来。 上面的名字，因主人死去，缓缓消散。 姜悯挥袖，一地恶人令与财物尽数朝她飞来，落于她袖中，她记着最后一人的方向，脚尖一点，朝那个方向如疾风般掠去，强大神识尽数扩散开来，根据自己隐身经验，很快发现那人隐身逃亡的踪迹。 往散人盟里面跑了。 她刚追回散人盟，空气中突然传来一道喊声：“这女人身上有几百枚恶人令，杀了她！” 这一声高喝，传遍四方，令散人盟里所有修士，接近百人，瞬间破屋而出，只看见姜悯一人，因方才的那一句话，不管是真是假，先将她包围起来。 筑基初期而已。 即便是个剑修，他们如此多人，亦是不怕她。 见鼓动人心有用。 那隐匿行踪之人竟显露身形，一身黑袍兜帽，看不清身形男女，御使一块灵木悬浮于空中，声音亦是沙哑难听，又是高声道：“她刚杀了我兄弟，把几百枚恶人令都拿走了，你们想要恶人令，杀掉此人便是！” 说完。 他便御使灵木逃离了。 姜悯眉眼生出厉色，想追，可近百人将她水泄不通包围起来，其中几人，忽得朝姜悯重喝一声。 “杀！” 他们当即各自施展手段，掐诀做法，祭出法宝，朝姜悯杀去，见有人出手，下一瞬，又有数十人亦是跟着出手，祭出最强手段，一时间，无数刀光剑影，各类法术，四面八方朝包围圈中的姜悯砸去。 不管那人是借刀杀人，还是说的真话，他们都因所谓几百恶人令红了眼，万一，姜悯身上真有这么多恶人令呢。 宁可错杀。 不可错放。 单打独斗，他们肯定要掂量掂量。 可这里有这么多人，杀一个筑基初期剑修，绰绰有余！ 哗哗哗！ 漫天宝光闪烁，刀芒、火海、金锥、山岳、锁链……自四面八方涌向姜悯，镇压而去，这些出手之人，多数都是筑基初期或筑基小成修士。 散人盟里，修为最高者，乃一名青衫书生秦天命，他修儒道浩气，境界相当于筑基大成修士，此时，他退居众人身后，站在高处，没有出手，却也没阻止，只是淡淡看着众人围攻姜悯，面色平静。 而处于风暴中央的姜悯，冷眼扫过凌乱轰向她的数十道攻击，脚尖一点，一瞬间，似有雷霆炸响，疾风怒号，她的身影跃起，化作残影，举剑朝其中一个方向突围出去。 风雷体大成。 御风雷！ 玉剑峰的半年时间，姜悯并非只顾埋头修行，身法，炼体，都没有落下，只修了一层的风雷体，在观棋真君与太极山提供的帮助之下，很快达到第四层大成境界，如今，她不惧罡风雷霆，亦能御使风雷，瞬息百丈。 她选择最为薄弱的一个方位，面对漫天水浪与刀芒，挥剑之时，剑刃带起火焰残尾与奔涌雷霆，一道呈扇面状的雷火剑气之海，顿时呼啸而出，迎上水浪与刀芒。 嘭！ 由千万道雷火剑气组成的扇形剑气海洋，眨眼间与水浪刀芒相撞，以碾压之势将攻势冲散，而姜悯在风雷之声中，越过雷火剑气杀出的这道缺口，冲进围杀她的人群之中。 旋身挥剑。 画出一个圆。 一剑，却似千万剑。 轰隆！ 瞬间，如同一片漩涡风暴的火焰雷海，自剑锋划过之后，以她为中心成型爆发，火焰熊熊升腾，雷霆肆虐四方，剑气暗含其中，将方圆数丈之内的修士吞噬，刹那间尽数斩成粉碎。 哗啦啦！ 连乾坤袋都被剑气撕破，恶人令与各种坚硬财物，灵石，混合血肉散落一地。 众人震骇。 从姜悯突破重围，到斩杀数人，不过电光火石之间，快到十余人尽数丧命之时，方才围攻的那些攻击手段，才落到姜悯先前站着的地方。 他们甚至只看到一道残影冲破攻击，冲进人群，连身影都未曾看清。 招惹到麻烦了！ “快逃！” “跑！” 方才还气势汹汹的围攻修士，顿时面色大变，作鸟兽四散，施展各自逃命手段，朝四方狂逃而去，就连那些并未出手只是围观的修士，也都连连后退，骇然离去，生怕姜悯如此恐怖手段，将他们尽数杀了。 姜悯转身。 看向逃跑的众多修士，眼中厉芒掠过，杀意尽显。 “想逃？” 她无意主动伤人，可，对她下死手之人，便将令牌与性命都尽数留下吧。 风雷之声。 再次轰鸣炸响。 她身若疾风雷霆，瞬息之间追上数十人逃离的方向，手中长剑的剑刃之上，火焰燃烧，雷光缠绕，刹那间挥动数剑，几片雷火剑气，如同浩瀚大河奔腾，朝这些修士汹涌杀去。 锵锵！ 剑气相激，剑鸣惊天。 太快了。 姜悯的身速，快到这些修士只来得及将各种护身手段拿出，甚至有位修士祭出盾牌，还未来得及举起。 “啊！” 数道哀嚎声里，又是数名修士陨落当场，完全碾压般的斗法。 咻咻！ 姜悯御使风雷，又追赶一波修士，斩杀数人，只是还有部分修士成功逃离当场，不见踪影。 不过。 这些人的面容特征，姜悯记得一清二楚。 只要遇上，她不会再放过。 呼！ 姜悯回到地面，抬手，狂风刮过，将所有修士的财物与令牌尽数卷入手中，收入乾坤袋，只待稍后炼化。 她转身。 看向站在树林，剩下的唯一一人。 散人盟里的所有修士都跑了，因为害怕被姜悯斩杀，他们多数，只有筑基初期或小成修为，仅仅是想进恶人城里浑水摸鱼而已，若有强大修士出现，自然第一时间逃命。 但是。 散人盟的召集者，亦是修为最高之人，青衫书生秦天命，负手而立，面带微笑，似是在等她。 “你很强，有兴趣合作吗？” 秦天命开口。 面含笑意，温润如春风。 姜悯挽了个剑花，剑尖斜指地面，剑刃之上，火焰与雷霆皆已隐去，可仍有凌厉剑气蓄势待发。 她缓缓扬唇，似笑非笑，不疾不徐道：“合作没兴趣，倒是对你身上的恶人令，有兴趣呢。” 第120章 拿人试剑 “交出恶人令，留你性命。” 不容置喙的强硬语气中，姜悯震腕，剑刃之中，隐隐又有雷霆闪烁，火焰燃起。 她的拒绝在秦天命意料之中，秦天命并未露出任何诧异或愤怒神色，不过，仍旧锲而不舍道： “你只有剑罡境界吧，凭借强大剑法，才能轻而易举灭杀这些刚筑基的修士，可那些比你武道境界更高的人呢？或者联合的帮派，联盟？” “除非……” 秦天命将姜悯面不改色的神情尽收眼底，饶有兴趣道：“你根本不是为了恶人令而来。” “我只是觉得，你不值得合作罢了。” 姜悯讽笑。 话落的下一刻。 她脚尖点地，风雷炸响，迅如雷霆疾风朝秦天命举剑斩去，剑锋流淌雷霆赤焰，疾速之下拖起长尾。 堪比筑基大成、可以独当一面的修士，却召集一批筑基初期或小成的零散修士，汇聚起来组成散修联盟，没有规矩，自由来去，放在恶人城外，这种行为都值得姜悯思量，何况，在这座充满杀戮的恶人城内呢？ 姜悯修行多年，对任何人都没有信任可言，宁可误会，不可轻信，早就怀疑秦天命想在散人盟发展到一定程度之际，将所有人一网打尽。 姜悯出手之际。 秦天命第一时间拿出一柄玉骨扇打开，只听清脆铮然之声，扇骨末端，倏然弹出一根根锋利骨刺，流淌森白寒芒，他敢留在此地，与姜悯相谈，自是有底气的。 邀约失败。 那便打！ 刚才那一波收割，姜悯得到的恶人令可不少，他眼馋得紧，既然合作不得，直接夺来便是。 姜悯剑道虽强，可，毕竟只有筑基初期修士，连剑意都未曾悟出。 而他。 却是修行多年的儒道养性境大成。 堪比道修的筑基大成境界！ 只见姜悯先发制人，抬腕划出一道剑弧，看似并未有多余剑气生出，可秦天命瞳孔猛然一缩，踏地朝后飞掠而去，下一刻，在他原本所站之地，一簇雷火剑气顿时爆炸发散开来，肆虐四方。 轰隆！ 若秦天命晚退一息，便会卷入这雷火剑气风暴之中，他眉眼间多出几分冷厉意味，抬手挥扇，一片疾风携带凌厉风刃，朝姜悯席卷而去。 呼！ 疾风呼啸，来势汹汹，姜悯搅动剑锋，无数雷火剑气回旋成一道剑气风卷，直面迎上疾风，她御使风雷掠向一旁参天古木，脚踏其上，绕了个圈直接刺向秦天命近身，速度之快，将古木几人合抱的树干都炸出一个焦黑缺口。 见姜悯近身，秦天命来不及施法与躲闪，举起玉骨扇迎上，锋利扇骨携带疾风之势，与流淌雷火剑气的剑锋相激，发出清脆碰撞声响。 叮叮叮叮叮！ 眨眼之际，姜悯的剑招便与玉骨扇交锋数招，谁也无法奈何谁，秦天命抡臂重挥，当即催动法宝玉骨扇，扇出一道龙卷狂风，重重撞向姜悯。 呼！ 数丈之高的龙卷狂风，携带凛冽撕裂空气的风刃，以近在咫尺的距离卷向姜悯，姜悯躲之不及，瞬间被呼啸龙卷风卷入其中，凌空飞起，无数凌厉风刃切割在她的身上。 秦天命冷笑。 卷入风卷的筑基初期修士，就等着被风刃撕成碎末吧。 可他唇角刚扬一丝弧度。 下一刻，便僵在嘴角。 被风卷起的姜悯，身上的朴素青衣宝光流淌，竟是一件品阶不俗的法宝，而她身上更是丝毫未损，足以切开筑基修士肉身的强劲风刃，割在她肌肤之上，竟连白痕都未曾留下。 秦天命当即明白，她修过炼体之术。 “好强的炼体境界！” 他正举扇准备再次施法，可姜悯已顺着龙卷风升起之势找回身体平衡，抬手之际，伴随风雷相激之声，一道气势磅礴的剑气龙卷朝他轰去。 轰隆！ 秦天命眼眸一暗。 此女剑势不仅愈打愈烈，剑气竟比方才又强上几分，先前，她的几招剑法虽强大，可终究有几分呆板生涩，如同才学成一般，但现在，其雷火剑招随势而变，遇强则强，愈发行云流水。 “她在拿我试剑！” 秦天命心中，生出有些荒诞的猜想。 修武之人，本就需要在武斗中历练变强，武道中人，几乎个个都是战斗狂魔，说不定眼前这个青衣女子亦是如此。 “看来得尽快结束这场打斗。” 秦天命手掌一转，玉骨扇在他掌心中飞速旋转起来，一片白玉光芒中，疾风四散，扩散形成一片丈许宽大的圆形风墙，将雷火剑气尽数挡下。 叮叮叮叮叮叮！ 狂暴雷火龙卷剑气轰在风墙上，一瞬间激荡千万声脆响，秦天命立刻感觉到掌心旋转玉骨扇的压力，而姜悯斩出这一招后，完全脱离风刃龙卷，风雷激荡，自天而降，朝秦天命斩去，气势一往无前。 “剑意，到底是什么？是这样么……” 电光火石之间，姜悯心想。 现在她的剑，锋芒有了，锐势也有了。 可观棋真君说还不够。 他说，剑气境界仍旧停留在招式层面，是可以模仿的，明悟的，天赋不错之人仅仅读剑谱，练剑招，学剑诗，便能学得悟得，却是少了一种真实之“意”。 而剑之真意，每人都不相同，只有在千磨万砺的战斗之中，才能体悟出来。 有人的剑意，如细雨微风。 有人的剑意，如大江奔流。 有人的剑意，求的是不惧生死，一往无前，斩尽世间不平事，惟留侠名天下知。 有人的剑意，求的是锋芒尽敛，图穷匕见，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剑招可以模仿。 剑意，却只有自己体悟，别人帮不得。 在宗门里，虽然有人可以陪她喂招，可那种小打小闹，悟不出什么东西来，所以，观棋真君才会将她带来恶人城，让她历经生死争斗，方得蜕变，找到自己的剑道。 “不打了！” 面对从天而降，剑势愈发强盛的姜悯，秦天命突然认输，服气极了，转身就跑，身形化作一缕青烟，转瞬间掠出数十丈。 姜悯一剑斩空，落地之际，便朝秦天命瞪眼追去。 正打得过瘾，跑什么？ 她刚有点剑道真意上的体会。 试剑的人就跑了？ 不提与他试剑，秦天命身上的恶人令，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呢，她既然遇上，就不会放过。 风雷呼啸，姜悯疾速追赶。 夜色里。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紧追不舍。 …… 两个月时间，在连续不断地紧张战斗之中，似乎过得格外的快速。 这天。 一道声音响彻恶人城。 “封城，此次恶人战，不再进人！” 轰隆隆。 所有高大城门，在轰鸣之声中关闭。 这意味着，恶人战的最终比试，开始打响！ 当空中卷轴上，显示拥有令牌之人只剩一百，恶人战结束。 夕阳西下。 一片残屋废墟里。 姜悯藏于暗处，仰头服下一枚品阶不俗的愈疗丹，随后，掀起破损的法宝青衣衣摆，露出腰腹之间一道流血伤口，并指点在伤口上，点点黑芒汇聚，治愈这道深可见骨的刀伤。 水疗术。 两个月前，与秦天命的追逐，她最终成功追上，将秦天命身上的恶人令都劫走。 之后。 她踏上四处掠夺恶人令的游荡生活。 寻常筑基初期或小成修士，在她强势剑法面前，几乎只能双手奉上恶人令，作为买命钱，遇上筑基大成修士，她亦能打得有来有回。 可终究不免遇见筑基圆满，或者数十修士一起联合的强大帮派，她尚未悟得剑意，打不过，只能避其锋芒，或是在交锋中受伤。 她这腰腹伤口，便是方才，与血帮修士交手之际落下的。 她也是运气不好。 明明在恶人城边缘徘徊，却在与人打斗之际，遇上筑基圆满的燕红姑，带着一群筑基大成修士前来扫荡。 这破开她强大防御的腰间刀伤。 正是出自恶人榜第一，血帮帮主，燕红姑！ 第121章 大河刀法 燕红姑。 云天原黑湖山脉散修，在血阳山上广收门徒，小有名气。 她所修功法，乃一门名为《血阳诀》的霸道法诀，虽不是纯粹的武道刀修，但有一口极品法宝天龙炎阳刀，故而，打遍同境修士无敌手。 方才。 姜悯被十余名筑基大成修士，以训练有素的九宫金锁阵形快速包围，难以施展手段逃离，被阵法拖到令燕红姑近身，交手数招。 燕红姑的长刀大开大合，但又粗中有细，交战之际，由珍贵银鳞玄铁千锤百炼打造出的银鳞剑，被天龙炎阳刀生生震断，砍在姜悯腰腹之间，要不是她及时激活护心镜，怕是得被当场拦腰斩成两截。 危机之下，她以神识纵观全场，找到一处阵形薄弱之处，雷火剑气混合吞噬之力，全力斩杀一名筑基大成修士，杀出一个阵形缺口，逃之夭夭。 不过。 她身上有极品护身法宝的事情，也暴露了出来。 对于散修而言，一件极品法宝乃是天大机缘，何况是能够护人性命的防御法宝。 现在。 燕红姑正带着人四处找她呢。 愈疗丹与水疗术的共同作用下，刀伤很快愈合，直至血痂凝结脱落。 姜悯拿出一柄新的银鳞剑，走出荒无人烟的废墟，抬头，看向悬浮高空的巨大卷轴。 第一名，燕红姑，四千六百二十五。 第二名，银狼，三千九百九十八。 第三名，云千里，三千八百四十一。 第四名，楚东流，三千六百一十二。 …… 第九名，柳凤怜，两千六百六十二。 第十名，白鹰，两千四百九十九。 第十一名，黑鹰，两千四百九十八。 …… 第九十四名，明若水，二百三。 姜悯的恶人令数量，并未变动过。 因为，自离开散人盟那天获得的所有令牌，她都没有炼化，而是存起来，准备等待剑意悟成再说。 不然。 以她仅有筑基初期与剑气境界的实力，若是身怀太多令牌，引起几个大型帮派的注意，那就是怀璧其罪，惹人追杀了。 估计还有很多人像她这样，即便有令牌，但也没炼化，想要赶在卷轴上剩的名字不多之时，再炼化上榜。 “城中煞气，越来越浓了。” 姜悯神识微感四周。 凶煞的弑杀气息，在这座恶人城中不断积攒汇聚，又有庞大阵法维持，不让煞气流逝，城中的凶煞气息愈发浓郁，几近到了影响人心神的状态，若是神识修为低微者，在这种环境待久，很容易受其影响，身化嗜杀之人。 这就是鬼山老人需要的煞气。 “伤好了，离城中再远一些，去边缘找找落单修士吧，打了两个月的架，倒是有点剑道心得，但，离领悟剑意还是差些火候。” 姜悯灵眸轻转，心中思索。 刚转身。 骤然停住脚步。 远处高阁，阁楼顶上，一道身影站立，远远盯着她，背靠黄昏夕阳，余晖落在他身上，勾勒出高大轮廓。 中年人，黑衫，长刀。 “楚东流。” 姜悯眼神微暗，念出此人名字。 楚东流，刀意境界的筑基大成刀修，在恶人城名气不小，赫赫有名的风云人物。 如今的恶人榜第四。 问题是，恶人榜前列，多数都是有着帮派联盟的修士，靠着人多势众的优势才能掠夺令牌，无论是血阳山燕红姑，妖修银狼，还是出身世家的云千里都是如此。 可楚东流一直孤身一人，单打独斗。 听说。 曾有一个名为青山帮的临时帮派，由一名筑基圆满修士带领，围攻楚东流，想要夺其令牌，最后，却被楚东流尽数斩杀，一人不留。 楚东流远远站于高阁之巅，认真道：“你就是在西城赫赫有名的雷火剑修吧，慕名而来，请赐教。” 他抬手。 持刀抱拳行礼。 闻言，姜悯当即心中暗骂。 赐教个锤子！ 她不过筑基初期，剑意尚未悟出，而楚东流明显是刀意圆融之境，说不定，离刀影境界都不远了，她哪里打得过。 楚东流话落，出刀。 干脆利落。 哗！ 一道丈许宽的刀气长河，呼啸高鸣，宛如大江滚滚，凌于废墟屋舍之上，朝姜悯呼啸掠去，姜悯感觉好似真有一条大江大河，正以一往无前之势，携卷滔天波浪，朝她奔涌而来。 这就是楚东流的刀意。 大河刀！ 姜悯瞳孔微凝，她接不下这一刀。 跑！ 她抛出一枚长梭，悬浮身前。 长梭上，隐隐有风雷涌动，与风雷体身法相得益彰，此梭名为风雷梭，上品飞行法宝，在这恶人城里，极品法宝罕见，而上品法宝少有，但不至于惹眼，拿来跑路很是合适。 姜悯踏上风雷梭，便朝一个方向跑去，在这恶人城待了两个月，她也算对地形地势有些熟悉，她逃去的方向有一片高大复杂的废弃楼群，可以凭借灵活身法摆脱楚东流，但楚东流的刀法却难以施展，说不定，就放弃追她了。 轰隆！ 风雷炸响。 姜悯身影化作一道风雷虚影，朝远方疾飞而去。 楚东流见此，双目微眯，脚踏一叶小舟，亦是朝她飞速追去。 他这人有个特点。 要么不在意。 要么盯紧一个人，就不会放过，直到那人奉上恶人令，或者被他击败斩杀。 很快。 姜悯便来到那片废弃楼群。 举目望去，皆是高大楼阁，楼阁由极为坚固的木料石材建设而成，但历经多年损毁，终究显得萧条败落，长街上满是断木碎石，偶有洒落血迹，早已凝固变黑。 咻！ 风雷轰鸣之中，一道身影如同残影，穿梭高楼之间。 在其身后，有着汹涌刀气穿越长街，纵横数十丈，如同江河奔流，气势磅礴，紧追不舍，但被那逃亡的身影灵巧躲过。 “刀意境界了不起？” 姜悯咬牙。 又是一个急转弯，绕出一个大弧躲过一片刀浪。 不过，她也不是完全只顾逃亡。 她一边尽力躲闪。 一边体会楚东流的大河刀意。 因为，姜悯清楚知道，若是迟迟摆脱不了楚东流，只有她也悟得剑意，才能与楚东流打上一场！ 第122章 一剑足矣 楚东流的刀意。 恰如其人，恰如其名。 如大江奔流，气势磅礴，江河怒浪连天去，谹谹奔涌如殷雷。 在这座恶人城里，还有一位修出剑意的剑修，名为贺春山，她在数日前远远见过他的剑，他的剑意，则是细腻悠长，如春日清风，却暗藏杀机。 再讲观棋真君的剑招，名为藏锋。 藏锋剑匣内，剑出鬼神惊！ 所以，观棋真君一直在修身养性，闲散逍遥，让人看不出他是一名剑修，但，一旦出手，定是惊天动地，血流成河。 他的剑匣里藏有很多剑。 到底有多少？没人愿意知道。 那。 她的剑意，该是怎样的呢？ 两个月来，她只用剑，不用其他术法或法宝，无数次出剑，无数次交锋，其实感触颇多，只有真正与人交手，才知剑招与实际过招，完全不同—— 若仅按照剑招来，除非境界碾压，许多时候，根本无法一招胜敌，反而像是花架子，做出许多无用功。 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出剑，是为了什么？” “学剑，又是为了什么……” 破风声呼啸于耳。 刀鸣响彻长街。 姜悯脚踏风雷梭，疾速掠过高阁，心脏因紧张剧烈跳动，忽得屏去所有杂音。 世界仿佛安静下来。 长生之路，修仙家道法足矣，为何还要去费尽千辛万苦，并走武道？ 因为她得先活下去，得在这步步惊心的修行生涯中，遇见危险，有能力活下去，有能力解决一切威胁她性命的对手，所以要学剑！ 出剑，自是为了杀人。 所以，她的剑不该浪费在无用的招式上。 而是…… 锋芒尽敛去，一剑破万法。 杀人。 一剑足矣。 嗡！ 姜悯眸光发亮，似有所悟，识海之中，忽得生出铿锵剑鸣，不见有剑，却处处都是剑鸣之声，响彻识海天地，她的双目生出利芒，尖锐刺目，若有炼气修士此时直视她，识海都会被瞬间搅碎。 下一刻。 她眼中锋芒尽敛。 转身。 出剑。 咻！ 这一斩，朴素至极，像是每日在玉剑峰上，伴着朝阳升起挥动千万次的基础一剑，剑刃上不再像先前那般流淌紫雷赤焰，亦是敛去锋芒，可斩出之际，一道蕴含雷火力量的剑气弯弧生出，掠过萧条长街，迎面斩向追来的楚东流。 这道雷火剑气，没有磅礴气势，没有各种技巧，只有—— 快！ 准！ 强！ 在楚东流疾速追赶之际，猝不及防迎面与他相撞。 “她把剑意悟出来了！” 楚东流能清晰感受到这一剑蕴含的剑道意志，心中一惊，他听闻此女只有剑气境界，本以为是软柿子，没想到，她竟然能够这般生死时刻，将剑意悟出，逆风翻盘。 从出剑到剑气与他相遇，不过刹那之间，楚东流躲闪不及，只得挥刀抵挡，无数刀芒尽数凝聚于刀身，精准挡下这一道剑气。 叮！ 刺耳碰撞声响起，火花四溅，在楚东流瞳孔微缩之际，这口有着刀芒凝聚的中品法宝长刀，刹那间崩成碎片，他的手腕亦是震得发麻，虎口流溢鲜血，连疾速追赶之势都被硬生生扼住。 楚东流眼里，生出凝重神色。 好强的一剑。 一般来讲，刀剑意志与神识境界密切相关，再配合剑气与灵力修为，三者相辅相成，堪比筑基圆满修士使用术法，或以上品法宝发出一击。 可姜悯这一招。 已经远超上品法宝之威！ 而且，这还是此人刚悟剑意之时，待到剑意境界圆融之后，还会再强几分。 楚东流并不知道，姜悯乃五灵根修士，又修强大神识道法，还曾经历天劫洗身，无论是灵力底蕴还是神识修为，皆远超同境，虽只有筑基初期，却比筑基小成修士还强。 一旦悟得剑意，劣势便没了。 “赐教是吧？” 姜悯拧眉冷笑，信心大增，御使风雷梭绕出一个弧形，转头朝楚东流逼近，抬手飞速斩出第二剑！ 咻！ 方才出剑，由于刚悟得剑意尚且生涩，这第二剑，则比方才一剑更为熟练从容，剑锋斩出，融汇雷火灵力、剑气锋芒、剑道意志的剑弧再次生出，一道耀眼雷火剑弧，骤然照亮昏暗街道，以比风雷还快上几分的速度，似光如电，朝楚东流斩去。 本以为寻常武器足以斩杀此人，可长刀已毁，楚东流浓眉一厉，在姜悯转身之际便张嘴祭出本命法宝，乌黑流光之中，一口玄色窄刃长刀浮现，刀身上似有粼粼波光，水光流淌。 本命法宝，清粼刀。 “喝！” 楚东流双手握住刀柄，在姜悯斩下第二剑的同时，抬臂抡起长刀，像是用尽全身力气，沉喝一声，重重挥下一斩。 哗啦！ 千万道锐利刀芒爆发乌光，杀意腾腾，汇聚成一条咆哮奔腾的大河，在刀芒相激之间，以更加惊人的澎湃气势，迎上姜悯挥出的数道剑弧。 清粼刀法，清河东流！ 两者顷刻相撞。 锵！ 只见姜悯斩出的这道剑弧，迎面撞上奔涌刀河，竟以一往无前之势划破刀河，乘风破浪，逆流而上冲出刀河，速度不减劈向楚东流。 “怎么可……” “呃！” 这一剑，速度太快，楚东流瞳孔猛缩，心神震骇，甚至来不及提刀抵挡，来不及使出防御手段，剑弧已倏然划开刀河，斩于他身上，从头至尾，带出殷红鲜血，朝他身后继续飞出，没入长街尽头。 他眼神骤僵，只余震撼。 明明都是刀剑意志境界，明明他的修为还比姜悯强上许多，为什么，为什么姜悯的剑招可以破他的刀法，那般轻松，为什么…… 楚东流气息全无，从空中坠落。 坠落之际，身体分开，鲜血洒落满地。 姜悯警惕看向四周，确认没有异常后，立即御使风雷梭来到楚东流的尸身面前，扬手将其乾坤袋吸入掌心，简单查看。 些许灵石，炼器材料…… 最重要的，还是里面那三千多枚恶人令。 屈指一弹，火焰落在楚东流身上，将这位恶人城之中的传奇人物焚去，无论生前名动四方，一旦身死，不过一抔黄土而已。 火光映照在她眸底，一抹锐利剑意闪烁。 “出剑，一剑足矣……” 仅一剑，欲破万法。 她的剑很是朴素，只需快到极致，强到极致，一往无前，势不可挡，余时锋芒尽敛，藏剑于身，养剑于心，待他日锋芒毕露，不令敌一丝喘息。 剑意。 成了。 第123章 秘境机缘 楚东流身死之际。 悬浮于城池上方的巨大卷轴，骤然变动，第四名的位置，楚东流的名字消失，第五名顶替上来。 此等变故。 让时刻关注卷轴名次的城内修士，震惊不已。 “嘶，楚东流的名字消失了？！被抢还是被杀？” “前几名的争夺可不是什么小打小闹，一旦出手，便是你死我亡，没有丝毫留手可言，估计……是丧命了。” “楚东流的刀法如此强大，就连几大帮派都要避其锋芒，不想与他撞上，到底是谁杀了他啊？” “无人排名变动，说明还未炼化令牌，不像是大帮派的作风，难道，是哪里杀出的黑马？” “再等等吧，看谁的令牌数量突然变多，就知道谁在出手，可惜，这种数一数二的风云人物，有望金丹的修士，就这样沉寂下去……” 近一个月来，恶人榜前十的排名一直都很稳定，从未出现有人忽然消失的情况，而楚东流，便是第一个生出变故的人。 此等变故。 让整座城池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继而，自楚东流名字消失后，城内打斗愈发激烈，不仅是帮派对散人的清扫，甚至也有帮派之间的争斗，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榜单前列又不断有名字消失，也有新的名字出现。 夜幕时分。 姜悯在一片荒废屋舍里，坐在角落，借着月光细数令牌数量。 “四千八百三十三……” 她抬头，透过窗口缝隙看向悬浮夜空的明亮卷轴，此时第一名，仍是燕红姑，已有五千零二十八枚恶人令。 “我手上的恶人令，还不够呢。” 姜悯拧眉，略微苦恼。 “谁也说不清楚，万一燕红姑也藏了令牌没炼化，何况，像她这样带领门徒前来的人，关键时候，甚至可以征收门徒的令牌为己用，或者狡兔死，走狗烹，等到时间差不多，将自己血帮帮众的令牌抢走。” “另外，黑白双鹰一直都在平分令牌，若是他们兄弟二人将令牌合一，便能赶超燕红姑，成为第一。” “任重道远啊！” 突然。 沉寂夜色中。 一道悠远声音，传遍全城。 “此次恶人战第一名，追加奖励，上古洞天秘境名额一个！” 哗！ 夜色里。 无论是正在激烈打斗的修士，还是躲在某处歇息者，纷纷神色大震，哗然起来。 洞天秘境名额？！ 怎会如此突然，中途才宣布。 然而，鬼山老人在恶人城多年，一向言而有信，说给什么奖励，最后都会给到对应排名的修士，无论是珍贵天材地宝还是罕见灵丹，何况一个秘境名额。 洞天秘境！ 对于散修而言，秘境是非常难得的机缘。 无论什么秘境出世，第一时间，都会被强大修士或宗派世家占据，哪里轮得上散修？别说喝汤，汤渣子都不会给！ 无主机缘。 实力强大者得之。 可有多少强大修士与势力得到，会大发慈悲分给散修？ 散修能得到的修行资源有限，洞府遗迹或古墓陵地，更是无法进入，最多等势力或强者扫荡完毕，去吃些残羹冷炙罢了，故而，可想而知，这回恶人战追加的秘境机缘，对于散修而言，有着何等吸引力。 甚至。 还是有着古老传承的上古洞天…… 宣布洞天秘境奖励的下一刻。 在浓郁煞气的悄然影响之下，无数修士，都为这份奖赏红了眼。 本是深沉夜里，冷冽月色下，清扫，帮斗，甚至盟友之间的内乱……顿时在各处发生，让本就杀气弥漫的恶人城，更添几分残忍血色。 “上古洞天秘境？” 废弃屋舍里。 姜悯眼尾微挑，若有所思。 但凡冠以上古之名，都有可能涉及万年前的仙道传承，而她需要的功法与本命炼宝之法，都得寻求上古仙道传承才行。 “鬼山老人不会无端声称上古洞天，难道，真如古战场、九宗殿那般，可能会有仙道传承？” 姜悯思索，眸光微转。 “无论如何，我都不能放弃这个机会。” 即便八年后有一次九宗殿机缘，可那是以后之事，还很久远，既然现在有份机缘摆在面前，那她，定要尽力争取。 若是未至剑意境界，或许姜悯会放弃，不会不自量力，去追求做不到的事情。 可她如今，即便再遇燕红姑。 也有信心打上一场！ 而且她还有底牌——桃妖，从未动用过呢…… “这点令牌还远远不够，得再去收集才行。” 姜悯轻轻抬手，一道流光复又缠于手腕，化作木镯模样，平平无奇，先前未曾将其拿出，仅是为了心无旁骛悟剑，如今，剑意已成，她没那般死板，只要能克敌制胜，自然得拿出最强手段才行。 “不过，鬼山老人，为什么不将秘境资格留给自己人呢？” 姜悯灵眸转动。 “若能得到这个机缘，便先问一问师尊吧。” …… 有上古洞天秘境奖励，明晃晃摆出来，恶人城之中，杀伐愈发频繁残忍，都想着去拼一拼，争一争。 恶人榜上。 风云变幻。 数位风云人物接连身死，名字消失在卷轴上的前列位置。 其中。 最引发恶人城震动的，是燕红姑的陨落！ 黑鹰与白鹰带领的双鹰盟，与血帮意外相遇，只因有下属修士先动手，随后，引发两个帮派之间的混乱厮杀。 混乱之际，黑白双鹰联手偷袭燕红姑，将其击杀，随后清算血帮帮众，收获大量恶人令。 二人排名，骤然冲至前列。 并列第一第二！ 若兄弟二人将令牌合而为一，将遥遥领先所有修士，最大可能得到洞天秘境机缘。 一时间。 双鹰盟一家独大，风头正盛。 一片乱石坡。 姜悯正剑指一名中年模样的蓝衣女人，淡淡道：“交出恶人令，饶你不死。” 女人连连饶命，惶恐道：“别杀我！我将令牌都给你！” 女人将手放至乾坤袋，似是要去拿令牌，蓦然间，她神色一厉，扬手瞬间洒出一片墨绿毒雾，雾中夹杂上百枚闪烁乌光的有毒灵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姜悯袭去。 咻咻咻！ 连神识都会腐蚀的浓郁毒雾，快速弥漫开来，无数毒针暗藏其中，但凡沾上便是毒发下场，然姜悯早有暗防，几乎在女人扬手的同时脚尖点地，御使风雷化作残影朝一旁躲去，抬手斩出一道剑芒。 “呃……” 毒雾暗器躲过。 女人身死。 姜悯弹指掠去火焰，将女人尸体焚烧，收其乾坤袋。 姜悯清点令牌，汇合起来。 “离黑白双鹰差得远呢，看来，得去找排名前列之人夺令才行……” 忽得。 腕间桃木镯敏锐感知到，西南方有熟悉邪祟气息生出。 “邪祟气息？难道是柳凤怜？” 姜悯眸光流转，弯唇淡笑。 隐匿气息，抬步朝西南方掠去。 第124章 又救一次 青石谷。 姜悯隐身匿于暗处，目光落在谷中的碾压一幕。 只见多日不见的柳凤怜，脚踏金莲，悬浮高空，抬手虚抓悬浮空中的木偶娃娃，面露纯真笑意。 而木偶娃娃，却逸散出大片血腥黑雾，这些黑雾伴随哀嚎尖鸣之声，将地面十几人包裹起来，吸食其血肉精气，这些人哀嚎倒地，很快只剩下一具具白骨，令人毛骨悚然。 还有几名修士，抱头蹲在旁边，连反抗之心都无法生出，见女孩杀掉这些人后，未曾理他们便收起木偶，转身离去，心中惊奇。 “你……不杀我们？” 其中一名修士，鼓起勇气朝柳凤怜问道。 柳凤怜御使金莲的身形一顿，转头看向他们，漫不经心挽唇，稚声道：“尔等身上未有杀业，我不杀你们。” 说完。 她御空而去。 至于什么别杀无辜之人、莫再造杀孽的劝告之语，她可没兴趣说教，放下助人情结，尊重他人命数。 然而，她方前行数丈。 咻！ 忽有一道红色流光闪电般迎面疾射而来，继而化作一张巨大遮天大网，将她笼罩住，网住之后，快速收缩勒紧，大网之上有着至阳火焰升腾，将她包裹起来。 猝不及防被偷袭，柳凤怜未见丝毫惊慌，冷哼一声，身上金光大放，施展金刚身法门抵御火焰，怀中抱着的精致木偶张口一吐，大片黑雾附着于大网，快速侵蚀起来。 嗤嗤嗤！ 赤色大网不断被木偶的血腥黑雾腐蚀，火焰熄灭，网身蔓延黑色，接连破出一个个大洞，但大网出现的同时，亦是有十八道阵旗自四面八方飞来，扎进谷底，当柳凤怜钻出大网，整座青石谷，一座大阵顿时成型。 嗡！ 十八道光芒自大阵边缘生出，刹那间相互联结，在青石谷形成一片阵域，空气顿时变得粘稠起来，令人寸步难行，柳凤怜难以御使金莲在空中维持身形，被迫坠落地面，地面上，顿时有无数灵气锁链从地底钻出，将她四肢全身锁住，还将木偶娃娃锁住，从她怀里扯出。 “小乖！” 柳凤怜惊呼，只能眼见木偶完全被灵气锁链包裹，看不见身影，木偶立即生出黑雾想要侵蚀锁链，可仍旧源源不断的锁链不断攀上，不断将木偶淹没。 而那几名被柳凤怜放过一条生路，还未来得及逃离的修士，直接被锁链洞穿身体，眼神一僵，失去生机。 “该死！” 柳凤怜眼见这几人被杀，却连出手之人是谁都不知，黑眸里泛起寒芒，这种大型阵法，须多人联合才能施展，尤其这种有着十八个阵眼的阵法，说明，施展修士，至少有十八人！ 呼！ 大阵之中，寸步难行，风云变幻，磅礴灵气在大阵之中呼啸汇聚，柳凤怜抬头，只见十八根数丈长的灵气长矛凝聚而出，每一根长矛，汇聚出令人惊心的锋芒气息，压迫得人难以直视，即便是筑基圆满修士，恐怕都难以接下这些长矛。 十八根长矛很快凝聚成型，矛尖泛着刺目寒芒，咻然朝被锁链困住的柳凤怜扎去。 但柳凤怜并未坐以待毙，而是眼神微凝，飞速念动晦涩难懂的咒语。 “……伽啰鼙啰叉啰叉摩哞写……” 咒语念动之际。 她身上金光愈发强盛，散发出无比耀眼的金色光芒，好似有神佛降临，护佑其身，金光极盛之际，那漫天十八长矛，已朝她身上扎去。 咻咻咻！ 即便有护身咒护体，可她修为有限，那气势惊人的巨大长矛，仍旧破开金光防御，接连扎进她胸膛。 令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 她的身体忽得变得虚幻透明，似真非真，长矛扎过，竟如同扎在空气一般轻松透体而过，但柳凤怜并非完全没有代价，她的虚幻面容亦是变得苍白，明显遭受重创。 此时。 山谷旁的山顶，一名身形高瘦，灰衫灰发老者掩于石后，面色微惊。 “怎么可能？” 他知道这小女娃是佛修。 可佛道法门里，这种名为“无色身”的法门，不是得更高修为才能施展吗？ 灰发老者，便是策划这场偷袭的幕后黑手，名为云千里，在恶人榜位居第四，列于黑白双鹰与银狼之下。 他乃大鸿王朝大成郡裕林云家三祖，云家修为最高者，可寿数大限将至，仍不得结丹契机，故千里迢迢前来恶人城，冒险参与恶人战。 他一心只要前三的奖励，有助结丹的天材地宝——天阳之精，可燕红姑死后，他排名被挤，只位于第四，离第五差距也小，故他开始铤而走险，去猎杀榜单前列的独行侠。 柳凤怜。 便是他盯上的猎物。 他为人谨慎，不轻易出手，一旦出手，必须一击必胜，故他已经派人追踪柳凤怜数日，并定下后手重重的猎杀计划，这才出手，欲意将柳凤怜一举斩杀，得其恶人令。 “无色身并不是无敌，再斩！” 又是十八根长矛穿刺柳凤怜，然而，云千里等人隐于暗处，她神识与佛法皆被大阵限制，根本无法寻找幕后真凶，只得被动接招，直至被折磨致死。 这就是阵法之力！ 阵法一道，玄奥晦涩，沟通天地之力以用，战斗之中虽无法立即施展，可若以先手布下，加上多人之力联合，其威力可超越自身实力，越境御敌。 大阵之中。 柳凤怜愈发虚弱，虚幻身躯几乎难以维持。 “好，她快撑不住了，再——” 云千里还未说完。 忽得。 话语顿住，睁大眼睛。 一道剑芒，以比雷霆还快的速度飞至他身后，在他后脑勺处稳稳悬停。 剑芒上。 光是流溢出的骇然锋芒，都让他脑后刺痛不已。 好快的剑！ 谁？！ 恶人城里，根本没有听说这号人物。 云千里冷汗涔涔，连忙扬声问道：“阁下是？” 他正欲抬手拿出自己护身手段，可一道难以辨认的沙哑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别做小动作，我想杀你轻而易举，交出你身上所有恶人令，然后收阵离去，饶你不死。” 姜悯隐身，故云千里感受不到身后有任何气息，只能听见声音，这说明，他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可他所有恶人令，乃是他与云帮修士几个月所有心血，就这样交出怎能甘心。 “阁下——” 姜悯不给他任何机会，冷冷道。 “我数三个数。” “三。” “二。” “我交！还请阁下言而有信，放我等一条生路。” 云千里咬牙，他虽不甘，可不冲动，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如今命在别人手里，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听话交出令牌，赌此人不是嗜杀之人了。 “收阵！” 虽不知云千里为何在即将杀死柳凤怜时收阵，但云帮早已训练有素，偌大阵法顿时收势，柳凤怜摔在地上，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木偶娃娃连忙飞过去，关切查看伤势。 得了云千里令牌的姜悯，谨慎确认云帮众人远去，无人返回，才缓缓显出身形，抬步走向柳凤怜。 柳凤怜半躺着，费力服下一粒丹药，脸上恢复一丝血色，抬眸看向她，虚弱小声道：“姐姐，是你啊……你又救了我。” 虽然她心知肚明，姜悯多半是等她半死不活的时候，才出手退去幕后黑手，救她一命，目的，多半也是为了她身上的恶人令。 可。 救了就是救了。 姜悯亦是坦荡，离她安全距离站定，右手持剑于背，摊出左掌明示，淡笑道：“那你，愿意报答救命之恩么？” 第125章 剑宗洞天 “好吧。” 柳凤怜费力从地上撑起来坐着，小脸苍白，一副我见犹怜的可怜模样。 她清楚自己现在这副重伤状态，完全打不过姜悯，况且，姜悯既能将幕后黑手逼退，定是实力又精进几分，她丝毫不敢小看。 她柳眉微蹙，一副可怜巴巴模样，转腕，抬指，数千恶人令化作一道洪流，从乾坤袋中飞出，抹去气息后，飞向姜悯。 天上卷轴。 柳凤怜的名字消失。 云千里与柳凤怜，都是榜单上赫赫有名之人，他们的名字接连从榜单前列消失，再次引起各方震动，不知发生何事，因为没有任何修士的令牌数量大幅增加，说明得令之人，只将令牌收起，却未炼化…… “为什么要放过那几个人？” 姜悯收好恶人令后，转头，看向被大阵误杀的那几名修士，她在藏暗处，看得分明，柳凤怜，本意是想放他们一条生路。 “他们身上没有杀业，我为何要杀他们？”柳凤怜扬眉，语气理所当然。 “哦？你能看见别人身上的业障？”姜悯诧异。 “佛修都可以哦姐姐。” 柳凤怜眨眨眼，表现地很是嘴甜。 “其他人呢？因为身怀杀业，所以杀掉他们？” “是啊。”柳凤怜无比认真道，“肆意杀生者，得短命报，既然他们不短命，我就让他们短命咯。” “所以你初次见面想杀我，也是因为我身上有杀业？”姜悯饶有兴趣问。 “呃……” 闻言，柳凤怜神色一滞，连连无辜摇头，自责道：“姐姐不一样呢，对不起，我初次见面，错怪姐姐了。” 姜悯心知她装模作样，不吃这套，心中毫无波澜，淡淡道：“你身为佛修，屠杀这么多生灵，就不怕杀业缠身，坏你道行。” “姐姐，杀杀生者，不也是一种功德么。” 说着，柳凤怜蓦然讽笑，稚声道：“如果报应有用，为何这世间，忠义善良的人都死了，罪恶滔天的人仍然活着？他们不得报应，我，自然也不怕。” 听她这般说，姜悯倒有些意外她的想法，不过，想问的问题都问完了，不必再待在这里。 她收剑，转身离去。 柳凤怜看着她的背影，眸光微亮，灵巧转动，明知故问，高声道：“姐姐不杀我么？” 姜悯没有回答。 只是头也不回的随口道：“埋伏你的人，是云帮云千里。” …… 排行榜上。 转眼只剩下四百余修士的名字。 这其中，多数都是以帮派行事者，独行者少之又少，要么有些真本事，要么善于隐藏，不知藏在何处，等待恶人战结束。 至于消失在榜单上的名字，要么放弃离城，要么，埋葬在这片荒城之中…… 恶人城中央。 一座城中城于此坐落，乌黑巨石砌成的厚重城墙，将城中楼宇包围起来，令人难以见得城中光景。 中央高阁。 几人正坐于栏边，摆着灵酒美馔，居高临下，将恶人城的各处情况尽收眼底。 坐于正上方中位者，面容年轻俊俏，身着青白古袍，不经意间，眸底暗藏的老练与犀利流溢而出，却是年长者才有的压迫姿态。 突然，下位一名中年修士拿出传讯玉符，片刻后，面露喜色，对中位年轻人说道：“师尊，三师妹传来消息，确定两个月后，甲戊庚申庚辰时，紫胤剑宗的洞天节点即可应时而启。” 坐于中位，面容年轻的白袍修士，就是大名鼎鼎的恶人城城主，鬼山老人，他举着酒杯，目光跨越漫长距离，看向千里外的一场帮斗，闻言，问道：“送进洞天碎片世界的人选，选好了吗？” “选好了，是林开元和姚盛。”中年修士回答。 “他们俩呀……” 鬼山老人思索一瞬，便紧接道：“行，现在就看第三个人选，到底是谁了。” 中年修士继而问道：“这个机会，要给剑修么？那个叫明若水的女剑修藏了很多令牌，说不定，最终会超过黑白双鹰，要不要……” 鬼山老人抬眸，遥望远方，看到数里之外一剑惊天的姜悯，挑眉道：“剑修？那更好啊，他们能开启上古剑道传承，获得更多东西。” “无论是谁进去，只要能帮我得到太婴灵心就行，若是敢作妖，动了不该有的心思，杀了便是。” 话尾，鬼山老人语气稍重。 似有无形杀意生出，压得人心头一悸。 …… 随着时间推移。 排行榜上，人数愈来愈少。 不断有陌生名字突然冒出，明显是藏身许久，打算浑水摸鱼进入前百之人。 姜悯俯身，藏于重重屋檐之间，抬头看向悬浮空中的卷轴。 第一名，黑鹰，八千六百六十二。 第二名，白鹰，八千六百六十一。 第三名，银狼，七千三百四十六。 第四名，云千里，六千五百四十三。 …… “这云千里竟还有些本事？又恢复第四位，而第五位的蓝云溪，则是消失不见，应是被云千里夺取了令牌。” 姜悯看着卷轴。 眸光转动，心中思索。 如今她手中，已有一万出头的恶人令，看似持令最多，可兄弟连心的黑白双鹰，一旦将令牌合并于一人身上，仍旧远远赶超她，稳居第一。 她想要稳拿第一，得到秘境机缘。 至少。 得获得两万恶人令才行！ 此时的她，还不知是何上古秘境，但，无论哪种上古秘境，都对她有着莫大吸引力，她势在必得。 “自能成羽翼，何必仰云梯，师尊的携助终究只是一时，机缘，还得我自己争取的最踏实。” “看来得去掠夺帮会的令牌了……嗯？难道是双鹰盟和银狼帮打起来了？” 姜悯忽得看向远方。 “吼！” “嗷！” 东边，隐约有兽吼与狼吼之声传来，多半是善于驭兽的黑白双鹰，与身为妖修的银狼，相遇交战。 如今榜单上只剩三百余人，而且仍在不断减少，恶人城中气势最盛的第一大帮双鹰盟，与仅此其后的银狼帮相斗，多半会奠定最终大局。 姜悯眸光一转，颇具兴趣。 “去看看热闹，能不能捡些便宜。” 她当即催动隐身纱衣，隐匿身形，朝兽吼之地掠去。 双方交战之地。 竟在姜悯有些熟悉的青石谷。 这里三面环山，谷中视野开阔，谷外与山间则是易于隐匿偷袭，此时正有两拨人马，在山谷中陷入激烈交战。 姜悯躲在一片乱石后，望向山谷。 黑鹰与白鹰二人，正各自御使一只巨鹰飞翔在空中，而在谷底，妖修银狼，正浑身生出银白毛发，联合其银狼帮帮众，与一头十余丈长的黑鳞巨蟒交战。 这是姜悯第一次见到妖修。 她紧盯银狼的变化，神色略有怪异。 “若妖修施法，会化作妖兽模样，若我修妖修之法，岂不是，得变成一棵树？” 第126章 白玉残片 青石谷中。 十余丈长的黑鳞巨蟒，甩动比树干还粗大的巨尾，狠狠拍飞想要靠近它的几名修士，随后灵活游动着，朝妖修银狼缠去。 “这头黑鳞巨蟒，气息强盛，妖力狂暴，怕是将要进阶为三阶妖兽，黑白双鹰能驭使这样一头猛兽，确实有些本事。” 远方暗处。 姜悯将气息敛至极致，观察双方实力。 “银狼的优势在于敏捷，并非力量，怕是难以对付这头巨蟒，何况，还有其他双鹰盟修士在旁干扰。” 双鹰盟的打法很是有趣。 为首的黑白双鹰二人，负责御使妖兽，与对手正面交锋。 其余约莫二十名修士，则是将银狼帮的人围得水泄不通，以一种兵家阵形将他们封锁起来，并不断使出各种手段，法宝、术法、刀剑……见缝插针，往山谷里的修士身上招呼，让他们添得不少伤。 青石谷三面环山的地形，赋予双鹰盟绝对优势。 反观银狼帮数十名修士，在山谷的空旷谷底，皆是捉襟见肘的狼狈模样，见他们多使用道符、飞梭、锁链、长钩等手段，姜悯猜想，银狼帮应是擅长在复杂地势游走偷袭，空旷之地，完全对他们不利。 “也不知黑白双鹰怎么将银狼帮骗来这里，他们肯定还有余力，反观银狼帮，怕是很难翻盘获胜啊。” 姜悯自认为。 如果不使桃妖手段，没有护心镜，她也难以应对这种包围。 剑意境界是很强，可终有限制，达不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程度，除非，她能修得剑影境界。 但是，饭得一口口吃，路得一步步走。 剑影境界，那还远着呢。 空中，御使巨鹰的白衣黑鹰，居高临下，冷冷看着银狼的挣扎，说道：“银狼，你确实有些本事，但，仅此而已了。” 他撒手。 两道白色烟雾从袖中飞出，落在山谷地面，烟雾扩散之际，两头体型庞大的巨虎缓缓浮现，张开狰狞血盆大口，朝银狼等修士沉吼。 “吼！” 银狼帮等人皆惊。 “又是两头二阶巅峰妖兽！” 银狼帮修士，除了妖修银狼，多是筑基大成修为，寻常他们遇见二阶巅峰妖兽，都需要数人联合，才能勉强抵御，何况如今面临三头妖兽，还有几十名修士随时盯着他们施法扔招。 最糟糕的是。 这，并不是黑白双鹰的全部妖兽。 “狼哥，我们不该追那个人过来，那分明就是个诱饵！我们快撤吧！” “狼哥，我们快顶不住了啊。” 银狼帮修士，心生焦急。 银狼背脊微屈，浑身生出狼毛，双目皆化作竖瞳模样，跃身躲过巨蟒摆尾横扫，正准备开口，只听空中，黑衣白鹰放声嗤笑。 “银狼，你修什么道不好，偏偏做了个不人不妖的妖修，也不看看妖兽都是个什么结果，像你这种狼妖，都是拿来当坐骑的！哈哈……” 能修到这个境界的修士，都是能控制情绪的老江湖，白鹰嘲讽银狼，可不是为了逞口舌之快，而是为激将，阻止银狼撤离。 但，银狼亦是清醒之人，并未被激怒，高声喝道。 “退！” 银狼帮众人，皆擅长游走作战，再拖下去，他们劣势会愈发明显。 “想走？” 黑鹰冷厉道：“把令牌留下再走吧！” 他挥手，两头巨虎屈身一跃，便挡至山谷惟一的出口，紧接着，白鹰驱使的巨蟒亦是跟上，银狼帮众人想要逃出去，必须将这些妖兽解决掉。 远处，姜悯摇头。 “难跑。” 在银狼帮踏入青石谷的那一刻，败局，便定下了。 果然，在妖兽与双鹰盟修士的联合下，先是银狼被巨蟒缠住，而后，银狼帮修士被各个击破，即便有人愿意给出令牌，甚至加入双鹰盟，最终，都难逃一死…… 银狼被巨蟒绞死之时，白鹰畅快大笑，抚掌道：“银狼这个家伙，早就想收拾他了，终于，逮着机会把他骗出来了。” “走！分赃！” 两头巨鹰从空中降落。 从始至终，黑白双鹰甚至只放出妖兽，还未亲自动手。 双鹰盟的规矩，向来是当场清算分赃，令牌与灵石，黑白双鹰与其他二十名帮众六四分，其余财物，尽数归于黑白双鹰。 这种分配，由黑白双鹰占大头，比大多数帮派和联盟狠上许多，但，双鹰盟这种有强大修士坐镇的帮派，只有他们摆出条件，别人求着进的份，没有他们让步的道理，即便六四分很黑，仍有许多修士趋之若鹜，在恶人战开启之前，想要加入双鹰盟。 毕竟。 对于绝大多数修士而言，活着得到令牌，才是最重要之事。 银狼帮所有乾坤袋，被搜罗到一处，面容冷漠的黑鹰走到乾坤袋前，在所有人注视下，将乾坤袋一一开启。 远处。 姜悯遗憾摇头。 “看来捡不到便宜了，双鹰盟实力太强，若正面碰上，我也没有信心，能否应对他们的联合。” 她转身，正欲离去。 嗡！ 突然。 她掌心微震，那是隐藏于她掌中的仙人塑像，平时未有任何异常，此时，却像是有什么东西引起它的共鸣，将它唤醒。 “嗯？” 姜悯微怔，心有所感，顺着吸引仙人塑像的方向看去，正是青石谷里的双鹰盟众人。 只见。 清理银狼乾坤袋的黑鹰，从一个精致锦盒里，拿出一枚残缺的白玉残片，不解道：“这是什么？” 这枚白玉残片，形状残缺，没有任何雕刻与装饰，看着平平无奇，可，被银狼细心以锦盒收藏，定是极为珍贵之物。 白鹰闻言，瞧了眼，白玉残片没有灵力波动，亦没有任何禁制，就是一枚普通的玉石残片，随口道： “许是什么纪念罢，没什么用。” 黑鹰探究无果，同意白鹰的说法，便将白玉残片重新放进锦盒，随意扔进乾坤袋里。 在他将锦盒放进乾坤袋的那一刻。 隐匿远处的姜悯。 掌中异动顿时消失。 见此，姜悯很是确定，那白玉残片，多半与她掌中的仙人塑像有关，既然有关，便很有可能，是仙道传承或线索！ “本来想避开双鹰盟，去找其他帮派夺令。” 她紧盯远方，黑眸微眯。 “这下，是不得不动手啊。” 第127章 分头击破 入夜。 一座荒弃庄园。 双鹰盟众人辗转至此，确认此处安全，四方视野开阔，于是暂歇休整。 那条体型庞大的黑鳞巨蟒盘踞于庄园周围，以敏锐感知戒备四周，以防有人偷袭，还有两头二阶银狼，在庄园附近逡巡，一旦有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它们的察觉。 极远处。 姜悯隐身躲于古树之上，半蹲着，小心翼翼拨开树叶，视线放远，落在巡逻庄园的灰狼，和盘踞闭目的黑鳞巨蟒上。 “黑白双鹰这般戒备，庄园里，其余帮众亦是紧待在一起，没有分散，想要偷袭，不容易啊。” 姜悯轻抚下巴，灵眸转动。 她虽想要那枚白玉残片，但也不是随意莽撞，提剑就上，而是在双鹰盟离开青石谷后，一路远远尾随，暗中观察他们的优势与弱点。 双鹰盟的确很强，在黑白双鹰强强联合，有许多强大妖兽供其驭使的基础上，还有二十余名筑基大成帮众，辅助结阵，围猎，补刀，这等实力，足以横扫一切筑基修士，在恶人城所向无敌。 强大如血帮。 亦葬身于双鹰盟手里。 姜悯，从不会小瞧对手。 “他们行路时，随时保持可攻可守的阵形，难以出手，现在在此休整，再不出手，就没什么机会了，该如何解决他们呢……” 姜悯脑海里，思索各种袭敌之法。 这种时候。 还是得讲些手段才行。 荒废庄园里。 双鹰盟帮众紧待在一起，免得有人潜入偷袭。 黑白双鹰，则是在荒废花园里散步，商量接下来的安排。 白鹰悠悠道：“银狼一死，我们的优势越来越大，只要继续稳定下去，第一第二非我们莫属，只是，我最担心的还是那个夺取楚东流，云千里和柳凤怜的人，他到底藏在哪里，身上有多少恶人令。” 他们时刻都在观察榜单前几十名的令牌增减，即便也有人藏令牌，但多数时候，令牌增减有迹可循，令人知道流向何处。 可。 楚东流，云千里和柳凤怜，这三人名字消失之时，却没有人的令牌有相应增加。 或许只是这三名修士自己将令牌气息抹除，迷惑别人，但，他们得考虑最坏打算——就是这三人的令牌，都被同一人掠夺，而这个人，掠夺大量令牌，却至今没有炼化冲榜！ 黑鹰认真分析道：“这种行事多半是独行客，厉害的那几个，符修李四，剑修贺春山，佛修柳凤怜，还有谁来着？” 白鹰摇头，摊手无奈道：“恶人城里，见面非死即伤，彻底放弃者则已离城，我们能得到的情报有限，何况是独行修士。” “那就继续让人打听云帮，靠山会，雷霆帮的下落，只要把他们的令牌夺取，就无须担心有人超过我们。” 黑鹰沉声道。 …… “只剩两百多人，不能再拖了。” 姜悯收回望向卷轴的视线，重新落在远处那座庄园，微微眯眼。 “他们统一行动，声东击西和调虎离山肯定没用，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分头击破呢……” 腕间。 桃枝突然微感一丝熟悉气息，自西边传来。 “嗯？” “又是邪祟？” 姜悯眼神一亮，随后弯唇扬起笑意。 她，似乎想到办法了。 一路向西，姜悯远远看到一片熟悉的暗黑雾气，雾气将一片树林笼罩，令人作呕的血腥气随风而来。 “雾气又变强了，看来柳凤怜的木偶又强几分，正好，是我需要的帮手。” 她心情不错地弯眼，显露身形，朝黑雾方向走去。 在她未掩饰行踪时，柳凤怜第一时间发现她，不由微怔，先是眉峰一蹙，随后眼波流转，洋溢出一抹纯真无邪的笑意，主动迎向她。 “姐姐？你来找我？” 黑雾不断收缩，藏于黑雾的木偶娃娃显露身形，只见它又换上一身漂亮裙子，显示柳凤怜最近心情不错。 见木偶娃娃飞回柳凤怜身边，姜悯笑道：“你的小乖变强了。” 柳凤怜抱起木偶，轻轻抚摸它的长发，见它有些颤抖，无辜道：“可它还是很怕姐姐呢。” “合作么？双鹰盟，我只需要你的小乖出手配合我，黑白双鹰的令牌归我，其余帮众的令牌归你。” 听姜悯开门见山，直白提出合作，柳凤怜微愣，蹙眉道：“黑白双鹰的优势在于妖兽，可小乖只是邪祟，对妖兽的压制有限，如何对双鹰盟造成干扰？若被双鹰盟发现我的行踪，我可应付不来呢。” 双鹰盟里，帮众令牌虽远远不及黑白双鹰，但，耐不住人多，积少成多，也是一笔可观的数目，何况不需要她出手，只需要小乖出手。 但。 柳凤怜顾忌黑白双鹰的实力，并未轻易答应。 姜悯只是问：“方才那些血雾，作用是什么？” “干扰神识，影响神识，吸食血肉……”柳凤怜说着，忽得眼睛一亮，问道，“难道，姐姐的目标是？” 听到那些雾气的作用。 姜悯心下大定。 “你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放出血雾干扰他们。” “剩下的，我来解决。” …… 荒废庄园。 突然，有大片血腥黑雾如同携带狂风，自庄园四面八方，朝庄园弥漫而去，转瞬间，将整座庄园笼罩于血雾之中。 黑鳞巨蟒，灰狼，庄园里所有修士，还未来的及反应，就被黑雾笼罩包围，浓郁血腥气弥漫，哀嚎声，尖叫声，痛哭声，在黑雾之中响起，听得所有修士头脑嗡嗡的，仿佛陷入黏腻的尸山血海，无数血色触手从黑雾中生出，扒在他们身上，意欲扎根吸食。 “是柳凤怜！” 柳凤怜的手段，在这恶人城已小有名气，所有修士第一时间便知来者何人，虽被黑雾有些影响，但他们第一时间施展各种灵力结界，清心术法等手段，抵御黑雾影响。 这些修士已是筑基大成，道基阳气极盛，大多都能抵御黑雾。 可是。 在黑雾之中，他们失去了对同伴的感知。 即便同伴近在咫尺。 正在一起商量事情的黑白双鹰，亦是陷入黑雾，无法感知四周，察觉他人存在，白鹰反应最快，全力以灵力大喝一声。 “御空！” 当他御使法宝往天上飞去，飞离黑雾范围。 却只见…… 只有黑鹰，从不远处破雾而出。 再无其他人。 白鹰俯瞰浓浓黑雾，看不到任何情况，难以置信怒道：“人都死了？！” 黑鹰亦是神色沉沉，压抑怒火，冷声道：“柳凤怜的手段，还没厉害到快速杀死筑基大成修士的程度，这黑雾里，应该还有人潜伏，以最快速度将聚集在一起的修士杀完……” “柳凤怜有帮手，还在黑雾里面！” 第128章 交出令牌 笼罩整个山庄的黑雾，如同有生命般不断涌动，弥漫腐朽血腥味，隐约有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嗤嗤声音，从黑雾之中响起。 白鹰提醒御空之后，却只有黑鹰一人逃离黑雾。 只能说明，其余人，要么被黑雾困住，要么，已经死了…… 隐有风雷声动，黑雾翻卷。 下一瞬。 盘踞在山庄周围，一半蟒身都没入黑雾之中的黑鳞巨蟒，轰然倒地，蟒身断成两截。 轰！ “该死！” 白鹰正欲将黑鳞巨蟒和灰狼都召回，却晚了一步，让黑鳞巨蟒被藏在黑雾之人偷袭，当即身死，引得他脸色一沉，顿时怒骂出声。 但他亦是多了些慎重，小心起来，黑鳞巨蟒鳞片极为坚硬，刀剑难侵，却被一招斩断，说明来人实力不低，必须重视起来。 两头灰狼召回之际。 整座庄园，黑雾亦是缓缓退散，直至消失，露出一堆屋檐前的森森白骨，那是聚集起来的双鹰盟帮众，就这样，在黑雾里死的不明不白！ 黑鹰见此，脸色阴沉地如同能下滂沱大雨，神识扫尽庄园，冷声道：“找不到柳凤怜的木偶，一定是藏起来了。” 他们都对柳凤怜的木偶娃娃有所耳闻，可是，在这庞大的废弃庄园，一个小小木偶，若真有心藏起来，还真不容易找到。 “偷袭的人也不见了，很有可能是……” 白鹰蹙着眉，忽得看了眼黑鹰，使出只有两人之间才能看懂的眼色，沉声道。 “走！” 黑鹰点头会意，两人说走就走，当即御使法宝，可刚有离去之势，两道雷火剑芒竟在两人近身处凭空生出，携带锐利剑气，几乎是瞬息之间直接斩在二人身上。 嗡！ 嗡！ 两道宝光接连亮起，化作两道屏幕，稳稳挡住两道锐不可挡的剑芒，同时，黑白双鹰二人，各自贴身佩戴的玉石项链光芒黯淡下去，这是兄弟二人花大价钱整来的护身法宝，只能抵挡一次致命攻击，竟然在今日，就这般莫名消耗去。 二人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本只想佯装撤退，将暗藏之人逼出，没想到，此人悄无声息潜近他们，斩出致命剑招，快到来不及反应，要不是有保命手段，说不定已经被这剑招，斩作两截。 黑鹰反应极快，在护身宝光亮起的下一刻，沉怒挥袖。 “那就别想跑了！” 嗡嗡嗡！ 听着头皮发麻的嗡鸣之声中，暗沉夜色里，一大片深色海洋朝方才剑芒发出之地涌去，若是仔细瞧，便可看见，这片深色海洋竟是由拇指大小的妖蜂组成。 这些妖蜂生得极为怪异，双翅暗金如刀，口器生着泛着寒芒的尖锐獠牙，像是镰刀一般锋利，双目，亦是泛着妖异暗红，如同浸了血色。 食人蜂！ 一种连妖兽都惧怕的一种妖类。 食人蜂群所到之处，只剩白骨，除了生有鳞甲的妖类，其余妖兽皆是避之不及，而黑鹰放出的这些食人蜂妖气强盛，皆有着二阶巅峰修为，就连寻常三阶妖兽，都难以逃脱这群食人蜂的围猎！ 任躲藏之人修为几何。 最终。 都会被蜂群啃食！ “果真还有其他手段！” 见到这如漫天黑云的食人蜂，一直隐身偷袭的姜悯心惊，当即神色凝重，催动风雷体，在轰隆声中退离，可这些蜂群似乎能追踪到她的气息，竟以快若疾风的速度追着她跑，她眼见无法逃避，显现身形，抡臂以剑画圈，下一瞬，一个剑气圆球以她身体为中心，咻然成型。 锵锵！ 无法估量的雷火剑气，顿时形成这庞大圆球，将她保护起来，食人蜂撞在这些雷火剑气上，竟发出金属相撞之声！ 叮叮叮叮叮叮！ 无数食人蜂的尸体顿时被剑气斩开，从空中坠落，却仍有更多食人蜂飞蛾扑火般扑向剑气圆球，死在剑气之下。 “雷火剑气！我想起来了，此人是那个悟出剑意的雷火剑修，可无人知其姓名！” 高空之中。 白鹰突然说道：“说不定就是她藏了令牌，以她实力，不可能籍籍无名。” 闻言，黑鹰蹙眉，冷冷道：“那必须杀了她！” 他说着，看向白鹰。 后者竟是一副胜券在握的神情，朝他笑了笑。 下一刻。 如同黑云的食人蜂群，一只不起眼的小肉虫暗藏其中，竟扛过严丝合缝的层层雷火剑气，直往剑气圆球里钻去，足以斩破金玉的雷火剑气斩在小肉虫身上，只激起阵阵火花。 小肉虫穿过雷火剑气的一瞬间，姜悯心中忽得生出一丝毛骨悚然之感。 桃枝感觉到……有食物进来了。 “什么东西？” 姜悯神色一暗，第一时间激活护心镜，同一时间，只有剑光照亮的剑气圆球中，一道暗影闪电般朝姜悯眉心钻去。 姜悯抬手。 咻咻咻！ 腕上手镯模样的桃枝暴起，刹那间伸出无数粗大枝丫，将小肉虫抓住，在枝丫合并之际，将其吞噬，强悍的吞噬之力爆发，将小肉虫吸食殆尽。 “食脑虫死了？！” 空中。 与食脑虫神识相连的白鹰，笑容顿时僵在脸上，只剩难以置信的震撼神色。 怎么可能？ 他培养百年的食脑虫，乃三阶妖兽，怎么会死在此人手里。 白鹰当即判定，朝黑鹰沉声道：“快走！我们打不过她！” 黑鹰亦是明白，点头道：“我用食人蜂拖住她，走。” 剑气圆球中，磅礴如海的精纯灵气，如流水般反馈给姜悯。 哗啦啦！ “三阶妖兽？！” 姜悯背脊发凉。 这些灵气肯定只能浪费，无法当场炼化，可食人蜂里藏着一只三阶妖兽，最是让姜悯震惊，要不是她有护心镜防身，桃妖可吞万物，说不定还真中了招，被偷袭成功。 “果然不能小瞧任何人，得速战速决了。” 姜悯抬起左手，拿出一枚八卦盘，这枚八卦盘，乃从贾富贵手中所得，虽只是上品法宝，可，其变化万千的玄妙手段，完全不输于极品法宝。 有贾富贵记忆，她早已将八卦盘炼化参透，其中有种手段，克制这食人蜂群，最是合适。 姜悯将灵力尽数灌注于八卦盘，一片乌光自剑气圆球中亮起，凝聚出一大片乌黑黏腻的水泽。 坎水沼泽！ 哗啦！ 黏腻浓稠的乌黑沼泽，自剑气圆球消失之际，朝四面八方涌现开来，将扑上的食人蜂包裹，扑闪锋利双翅的食人蜂，顿时陷入粘稠沼泽之中，虽不致死，却难以挣脱出来。 一道雷光自沼泽中掠出。 轰隆！ 风雷之声，在夜色之中沉沉响起，雷光以极为惊人速度，几息之间便追上黑白双鹰二人。 姜悯抬起手中长剑，嗓音不疾不徐，随风传遍四方。 “二位，把令牌都交出来吧。” 第129章 算计落空 此时。 恶人城中央的城中城，三人坐在高阁，远远旁观这场战斗。 其中一人，仍是鬼山老人。 另外二位，一女一男，女修面容垂老，头发灰白，散漫盘坐，手中盘着一串月白珠子，珠子圆润，隐隐流溢光辉，不似凡物。 男修则是中年模样，梳着一头细辫，方脸浓眉，身形威猛如山，给人一种凶煞之感。 方才，三人正在谈事，忽见那荒废山庄突然打起来，便停下谈话，转头旁观，从黑雾弥漫山庄，到所有帮众身死，再到姜悯困住食人蜂追上黑白双鹰，不过数息之间。 女修斜身而坐。 目光穿过数里距离，目睹前后经过，若有所思敛眸。 她亦善驭兽，对妖气敏锐，在黑鹰放出食人蜂时，隐约看见白鹰悄然放出一个三阶虫子混入其中，去追踪偷袭之人，却由于距离太远，不易知剑气圆球里发生何事，不过，看白鹰反应，应是那三阶虫子死了。 几人收回目光。 继续先前的话题。 方脸男修瓮声瓮气地问：“鬼山，怎么想着突然要加个秘境的机缘了？这种机会，不给自己人么？” 他问得委婉，但鬼山老人知道，他是想打听上古秘境的事情，冷哼一声，嗓音毫无波澜，淡淡道：“这个秘境是梅君道人在管，我也只是沾个光罢了。” 听闻梅君道人的名号，方脸男修双目微动，立即露出一个诚挚笑意，朝鬼山老人微靠，商量道：“帮我牵线可好？我欠你个人情。” 鬼山老人闻言，指尖轻敲桌面，一双利眸看向他，认真道：“不是我不帮你，这件事帮不了，而且，说实话，兄弟我不想坑你，这件事，梅君道人她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可是，你这一公布，这不都知道了？”方脸男修不解。 “知道什么了？” 鬼山老人反问，一副坦荡模样。 顷刻间，方脸男修明白他话中之意。 确实。 天下秘境千千万，上古洞天更是偶有出现，谁知道这次的秘境机缘，是在说哪个？ “我什么时候有好处不叫你和揽月？”鬼山老人看向他，又看了眼灰发女修，“没找你们，只能说明，这并不是件好事。” 这时。 一直没说话的灰发女修，突然开口：“黑白双鹰要死了。” 一直分神关注二人的鬼山老人蹙眉，当即起身。 “他们和梁伯修那个老怪物有关，死不得。” 声音还在原地飘荡。 可鬼山老人的身影，一瞬便消失在阁楼上。 …… 乱石山。 满地狼藉。 乱石堆里躺着无数妖兽的残缺尸体。 黑白双鹰从空中跌落，落在乱石堆中，各自脸色惨白，气息微弱，他们的本命法宝皆被姜悯毁去，以致遭受反噬，受伤不小。 姜悯从空中落下紧追而去，神色狠厉，挥剑斩出两道气息凌人的惊天剑气。 咻咻！ 速度极快，二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呼！ 忽有大风呼啸，挡在黑白双鹰面前，在姜悯瞳孔猛缩之际，她的两道剑气，竟如泥牛入海般消散于大风之中，甚至，没有生出任何波澜。 一道身影。 浮现于狂风之中。 “好强的实力！恶人城的人？” 姜悯心惊。 随即暗感不妙。 这般修为，远远强于筑基修士，又能在鬼山老人的地盘插手恶人战，很有可能是鬼山老人的手下，甚至，是鬼山老人本人。 她柳眉微凝，掌心，一枚传讯玉符悄无声息藏于虎口内侧，身体更是紧绷，立刻朝后退却数丈，若是见势不对，准备时刻跑路。 而黑白双鹰着实一愣，随后，面面相觑。 这位是？ 他们并不认识，亦不知为何被救，但，不妨碍劫后余生的庆幸。 这位神秘女剑修太强了。 比贺春山、楚东流之辈，还强上许多！ 若他们有帮众牵制，并在第一时间召出所有妖兽，说不定还能取胜，可，此人先杀帮众，再灭黑鳞巨蟒和食脑虫，不断蚕食双鹰盟的战力，掐掉他们最强的手段，他们根本打不过此人！ 青白古袍的修士，从空中缓缓落地，负手站在黑白双鹰身前，久居高位的深沉气质毫不掩饰，双眸睥睨，对姜悯直截了当道：“他们的令牌都是你的，命，就罢了。” 声音低沉，蕴含不可置喙的犀利。 姜悯不认得他。 但此人话语已经挑明—— 他，要保二人性命。 姜悯倒不是有多深仇大恨，非要取其性命，只是受这城中浓郁煞气影响，难免下手过重，顺手为之。 但。 这不代表，她就心甘情愿让人将黑白双鹰带走。 不过在强大修士面前，姜悯倒是保持理智，深藏眼底不满，不敢露出任何不满神情，连忙恭敬拱手，不卑不亢。 “谨遵前辈。” 她甚至没有试探询问，是否能将黑白双鹰的财物归她，出门在外，试探强大修士是一件无比愚蠢之事，谁也确保不了，人家一个不高兴就随手将你解决…… 青袍修士神色微缓，很是满意姜悯的识时务，随后挥手，示意黑白双鹰交出恶人令。 “给吧。” 黑白双鹰立即将所有令牌拿出，抹去气息，不情不愿交于姜悯，眼底，皆是有着不甘与愤恨。 姜悯从容抬手，将令牌洪流收入乾坤袋，可不管黑白双鹰是否恨她，她的名字为假，面容亦是假的，出了这恶人城，谁还认得她。 令牌交出。 青袍修士带着黑白双鹰离去。 看着几人身影逐渐消失不见，姜悯脸上的诚挚笑意缓缓敛去，藏于虎口内侧的传讯玉符，亦是收回乾坤袋。 “恶人令有了，白玉残片却没有拿到手。” 姜悯敛眸，双目微暗。 从始至终，她都是冲着白玉残片才筹谋偷袭，令牌都是其次，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位强大修士，把黑白双鹰带走，害她算计落空。 但，她不可能放弃。 “恶人战开启前，我曾听说，黑白双鹰在淇河一带赫赫有名，呵呵……等恶人战结束，不愁找不到他们。” 到时候。 可就没有人再护着他们了。 姜悯敛去眸底厉色，收剑转身，回到废弃庄园。 柳凤怜正站在庄园门口，抱着木偶娃娃，还在等她回来，瞧见她的身影，眼睛一亮，小跑着迎上去，热切问道：“姐姐，打赢了吗？” “嗯，你没走？”姜悯抬眸，饶有兴趣问道。 “姐姐没回来，我怎么放心离开呢？”柳凤怜纯良笑着，很是嘴甜，接着话锋一转，小心翼翼问道，“庄园里那些人的东西，真给我了？” 姜悯有些好笑地点头，“拿去吧。” 对于诚意合作之人，她言而有信。 若是背叛，就别怪她心狠。 闻言，柳凤怜顿是一喜，欣喜问道：“那姐姐还合作吗？我们这样打，怪轻松的呢。” 姜悯却是摇头，拿出风雷梭，跃身而上，侧身看向她，朝她挥手，勾唇道：“走了，我们有缘再见。” 毕竟，恶人战快要结束了。 转眼到了黎明。 天边。 一抹赤红亮起，大耀天地。 而卷轴之上，只剩一百三十四人。 昨晚深夜，黑白双鹰的名字突然从榜上消失，令还留在恶人城里的修士，皆是震惊不已，然而，没有修士的令牌数量猛增，所以他们并不知，这件事到底是谁做的。 一间偏僻废屋。 姜悯念完第三遍《静心经》，煞气对心神的影响终于消失殆尽。 她缓缓睁眼，目色中正平和，抬眸看向窗外空中的卷轴，眼底流露一丝期待意味。 “是时候，炼化所有令牌了。” 第130章 榜上第一 金乌初升。 离姜悯隔着两条长街的位置，一个不起眼的灰色阴影藏于房屋遮掩之间的屋檐暗处，若是靠近仔细观察，才可发现，里面藏着一个静止不动的人，身形矮小，一身破烂脏污灰衣，与檐下阴影仿佛融为一体。 此人脸上亦是脏兮兮的，如同一个小乞儿，可她一双眼睛极为明亮，收敛气息，紧盯远方，视线穿越两条长街，隐约见到一间破屋里，露出姜悯的一截衣摆。 从姜悯深夜来到这里，到天色发亮，小乞儿已经盯了她将近两个时辰，盘算着要不要出手。 毕竟。 能留到如今的独行客，基本都不是善茬。 她虽有筑基大成修为，亦有不少保命手段，仍不敢轻易去赌，赌对方比她弱小，毕竟，那些怀着赌命心态之人，早就死了八百回了。 “嗯？她动了，要准备离开了么？” 小乞儿见到，破屋窗口露出的那截衣摆，忽得抬起。 接着。 令小乞儿瞪大眼睛的一幕发生了。 从她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成千上万枚令牌，迎着初升朝阳，在破屋里面浮现，汇聚成一片密密麻麻的令牌汪洋，占据整个窗口视线，甚至，看不到边界。 小乞儿大惊失色，立即狼狈收头，转身沿着狭小屋缝，从一条隐秘暗道逃离此地。 一口气逃出数里，小乞儿重新找了个地方躲藏，气喘吁吁。 “呼！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她压根没想到，自己竟遭遇这种危险人物，还不知天高地厚，在那里一待就是两个时辰，此时回想起来，她甚至不能确定自己是否已被对方发现。 小乞儿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脯，抬头，看向空中卷轴，只见，一个名字正如凌云之鹰不断攀升，冲向榜单前列！ “我的天嘞……” 小乞儿目瞪口呆。 那是一个从未被人注意的名字。 明若水。 五百，一千，三千，五千…… 这个名字后面的恶人令数量，以惊人之势急遽上涨，涨得实在太快，快到还留在恶人城里并时刻注意榜单的修士，纷纷大惊。 “明若水，这是谁？” “马上第一了，数量还在涨！难道是吞掉榜单前几，一直没炼化令牌的那个人？” 明若水的令牌数量，几息之间便已超过云千里，来到榜上第一，甚至还在继续增长！ 这时。 除了明若水的名字，又有一个名字开始变动排名。 那是一直排在十名左右的封雷霆，来历不明，凭借筑基圆满修为，召集一批修士组建了雷霆帮，无论是帮众的排名，和他本人的排名，一直很是低调。 此时，他的排名正不断飙升。 “嗯？又有一个人，开始冲榜了！” “是雷霆帮的封雷霆，等等，他帮众的名字都从榜单上消失了？他把自己帮的人都抢了？” “狡兔死，走狗烹，这种事情在恶人城里不是很常见么？混帮是有混帮的好处，但，也有被清算的风险啊。” 既明若水之后，封雷霆的令牌数量亦是不断增长，将云千里的名字再挤下去，看似要追明若水的排名，但涨了一会儿，实在追不动了，停滞在原地。 因为明若水的令牌数量，已经增长到令人咂舌的地步。 一万！ 一万五！ 两万！ 三万！ 当数量增长到三万之时，关注榜单的众人算了一算，终于和楚东流、柳凤怜、云千里、黑白双鹰的数量对上。 “藏的真深啊，能将双鹰盟都覆灭的人，到底有多强……” “进城的修士就那么多，除非将前十其他人的令牌汇聚在一起，现在，没有人可以赶超她了。” “该死的恶人战终于要结束了，有点想家了啊。” 前三大洗牌，像是一个即将结束的暗示，令整个榜单剧烈变动，留在榜单的人数急剧变少。 废屋里。 姜悯并指点在悬浮于面前的令牌汪洋，将其一一炼化，炼化之时，波澜不惊抬眸，看了眼小乞儿离去的方向。 “还算识相。” 炼化完毕，姜悯挥手。 呼！ 令牌化作洪流，收入乾坤袋中。 她拂衣起身，走出废屋，抬头看向卷轴。 恶人榜。 第一名，明若水，四万二千六百九十三。 第二名，封雷霆，一万二千三百四十五。 第三名，云千里，八千八百二十六。 第四名，刘秀珺，六千五百三十一。 …… 第七名，柳凤怜，三千一百一十七。 …… 四万令牌！ 令人仰望的惊天数字。 沉寂三个月，明若水，这个籍籍无名的名字，却在此时被所有人深深记住。 姜悯抬眸，静静凝望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流云峰几年光阴，好像久远地已是上辈子的事情，明明离开流云峰后，遇见更多形形色色之人，她却再也不会像初入仙宗之时那样，由明明也是个半大孩子的明若水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教她写字。 因为她不会再将后背，放心交给任何人。 亦不相信任何雪中送炭，不期许任何锦上添花。 “明师姐离开时，没有说自己来自何方，去往何处，我做外门弟子后，曾向籍事堂的管事打听过明师姐的下落，这才得知，明师姐其实是被人安排进来的，而安排她的那位管事，不久前也已告老离去，云游四海了。” “世间之大，再见难啊。” 姜悯轻叹。 铛！ 铛！ 铛！ 三声钟响，自城中央响起。 只见空中卷轴，只剩一百位修士的名字。 一道声音响彻全城。 “恶人战结束，所有修士，前来城中集合，发放奖赏！” 咻咻咻！ 藏在城中各处的身影，在此时掠出，朝城中而去，姜悯亦是抛出风雷梭，跃身而上，朝城中方向赶去。 城中城。 此时城门大开。 百名修士陆续赶来，走进城中，有的结队而行，有的则是离他人很远，大多数不识对方是谁，但他们，身上都残留极为骇人的杀伐血腥之气，亦是一身仆仆风尘。 姜悯再次看到柳凤怜，但离她很远，只与她眼神相遇，并未与她打招呼。 等所有人到齐后，恶人城按照一开始规定好的说法，给对应排名的修士发放奖赏，从百名开始发放。 最后发到第一，该给姜悯之时。 站在人群最前方的金丹修士，却并未给出前三的奖励，而是淡淡开口道： “明若水，且随我来，鬼山老人找你。” 第131章 扣留奖赏 姜悯跟随这位中年模样的金丹男修，一路穿过重重回廊，走到一座高阁，抬步登上楼梯，直到登上高阁之顶。 一道白青长袍身影负手而立，背对他们，站在栏杆边缘。 “师尊，人到了。” 金丹修士微微俯身，抬手作揖。 “下去吧。” 白青长袍修士转身，看向姜悯，姜悯与其视线对上，在看到此人衣袍之时已有猜测，又见此人转身现出真容，正是昨夜出手救下黑白双鹰性命之人，亦是恶人城的城主，鬼山老人。 姜悯见到他，又想起自己心心念念的白玉残片。 要不是黑白双鹰被面前这位大人物救下，那来自银狼的白玉残片，早已被她得到。 “面容年轻，却自称老人，修行之人，还真不能看面相。” 姜悯心中思索。 面上，却是一副毕恭毕敬的神色，连忙颔首拱手，恭声道：“见过真君。” 鬼山老人的目光，落在姜悯身上。 昨日见面时，他已当面将姜悯的情况瞧得清楚。 筑基初期。 五灵根。 剑意境界的剑修。 他修行数百年，走过万水千山，曾见过一些五灵根的筑基修士，的确很强，再加剑道的霸道修行，能赢过寻常筑基圆满散修，倒也正常。 鬼山老人收敛一身灵力煞气，语气算得上和善耐心：“明若水？何方人士？” “小子是东原玉双国人，从一位道友那里听闻恶人城的恶人战，故慕名前来。”姜悯作揖之手仍未放下，从容答道。 她有贾富贵记忆，其人是土生土长的玉双国修士，故她这般说，不怕被追问细节。 鬼山老人微微挑眉。 东原十国，离恶人城的确有些距离，恶人城的位置，更靠近大鸿王朝和云天原。 “玉双国？难得你这么远跑过来，有没有兴趣加入恶人城？我虽不是剑修，但认识一些剑道高手，指导你的剑道修行足矣。” 鬼山老人饶有兴趣问道。 姜悯闻言，有些微愣，随即想起听人说过，一些在恶人战中表现出色的修士，的确会受到恶人城或观战修士的招揽。 她微怔之后，面露歉疚，连忙颔首，婉拒鬼山老人的招揽：“这……真君，小子闲散已久，没规矩惯了，害怕冲撞了真君与各位前辈，望真君见谅。” 虽然委婉。 但拒绝之意清晰。 鬼山老人闻言，轻蹙眉头，说道：“若你不能加入，那第一名的奖赏，就得再商量一下。” 见姜悯顿时露出惊异神色，他紧接着说道：“你别急，并不是克扣你的奖赏，而是视情况，说不定还会多给你一些，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情，与那上古秘境有关。” 姜悯心中微动。 听起来，这个上古秘境果真并不简单，连鬼山老人这等修为的强大修士，都要亲自与她说。 只听鬼山老人继续道：“我就开门见山了，我中途追加的第一名奖赏，乃进一处上古洞天碎片的名额，而这上古洞天里，有我想要的东西。” “但是，现在这个洞天碎片，只有筑基修士才可进入，且容许进去之人不多，所以，我想找一个在筑基境最强的人，帮我达到目的。” “你的境界虽不是最高，但能得到这次恶人战第一，定是最有实力的那个人，我对你寄予很高期望，希望你可以与另外两个恶人城弟子配合，拿到我想要的东西。” 鬼山老人说了很多。 姜悯敏锐抓出其中两大关键—— 进入这个洞天世界，她须帮鬼山老人得到一样东西。 还有两个同等境界的筑基修士监督她。 姜悯心中暗自恍然。 “怪不得鬼山老人想招揽我，如果我加入恶人城，那就是自己人，使唤起来很是方便。” “可拒绝招揽，我便只是一个外人，一个帮他取宝的打手，鬼山老人要顾虑的事情就很多了。” 虽然姜悯还不知道鬼山老人想要什么，但那定是极为珍贵之物，若她只是外人，鬼山老人肯定会顾虑她卷宝跑路。 这似乎。 是个危险活儿啊…… “洞天秘境里，一切你靠自己获得的传承和宝物，都归你自己所有，算你出手相助的酬劳，此外，若能拿到我想要的东西，原本说好的天阳之精，给你换作更珍贵的极阳灵髓。”鬼山老人继续道。 姜悯双眸微惊。 倒不是装出来，而是真情实意。 极阳灵髓！ 若说天阳之精，已经极为罕见的珍贵宝物，不提在炼宝或炼丹上的助力，光是修行上，既能加速修士筑基期的烹炼，亦能助修士结成金丹。 极阳灵髓。 则是阳之极物。 配合一定数量的灵气，一滴便能跨越筑基每一境的门槛，一滴便能使修士结成极阳金丹。 此外，若加入极阳法宝，可令威力剧增。 若是添入丹炉，更能炼就罕见灵丹。 难遇难求！ 鬼山老人拿极阳灵髓换姜悯帮他得某个东西，算是极为丰厚的报酬。 但代价。 就是将本该给姜悯的奖赏扣留。 “所以，视你是否能帮我得到那个东西，你的奖赏会有不同的宝物，得到，极阳灵髓，得不到，仍是天阳之精，至于其余奖赏，你先拿着。” 鬼山老人抬手。 五枚上品灵石，一枚极品纯阳丹浮现掌心，除开天阳之精，这就是前三的所有奖励，这两样，他倒是照样给出。 姜悯接过收好。 面上是惊喜与恭谨，心中却是腹诽。 “先抑后扬之道，倒被鬼山老人使得炉火纯青，一瓶天阳之精的价值，远高于纯阳丹和上品灵石，对于筑基修士而言肯定割舍不下，即便知道这是牵制，仍不得不为鬼山老人卖命，甚至会为极阳灵髓，拼力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这般想着。 她灵眸微转，拱手认真道：“真君所托，小子定赴汤蹈火，为真君分忧。” “敢问真君，何时动身，须做何准备，是否需要接触两位同道道友，提前熟悉以便配合？小子好早做准备，争取最大的机会，为真君得到宝物。” 姜悯这般询问，谨小慎微，老练至极，倒让鬼山老人打消几分她是宗族弟子的怀疑，宗族弟子自然也有圆滑世故之人，可像姜悯这般老练谦卑的着实不多，她这般作态，多是散修才有。 鬼山老人耐心道：“这个秘境只有九人进去，恶人城派出三人，其余六人，都是你的竞争对手。” 听鬼山老人这般说，姜悯便懂了。 竞争对手？ 说明都得解决掉。 只是，为何只有九人能进…… 鬼山老人继续淡淡道：“秘境很快就会开启，你先安顿下来潜心修行，启程之日自会通知你，到时候，你便能见到我安排的两名筑基弟子，待到进入秘境，他们自会告诉你，我所需何物。” 闻言。 姜悯心中忽生出一丝不安。 “不让我见其余两人，也不让我准备什么，说明那两人已经准备好一切，只需我出手就行。” “但从始至终，鬼山老人都未曾提到他到底想要何物，定是那宝物太过珍贵，不告知我，只因担心我会透露出去。” “可万一那宝贝不仅仅是珍贵，还是禁忌呢……我知晓此事，是否会被灭口？” 她修行多年，遭遇无数危险，故向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他人。 既有风险，就得做好最坏打算。 她当即心想：“看来进秘境之前，我得联系师尊，告知此事才行。” 第132章 自己的道 该讲的事情，鬼山老人已讲得差不多，他朝阁外唤道：“宝麟。” 不一会儿，一名身着黑衣的女修走上来，此人面无表情，看着是沉默寡言的性子，属于金丹修士的气息毫不遮掩，朝鬼山老人拱手道：“师尊。” “带她去鬼鸣山，让她安心修行。” “是。” 宝麟真人再次恭敬应道，随后看向姜悯，淡淡道：“跟我来吧。” 姜悯跟着她走下高阁，宝麟真人站在阁楼门口，挥手放出一叶丈许长的飞舟，示意姜悯登上。 随后，飞舟一路向西，离开恶人城地界，朝一片看不见尽头的广袤山脉飞去。 从平原到山岭，周围景象不断变幻，飞舟穿越重山之间的山谷，姜悯站于飞舟，明显感觉到灵气愈发浓郁，说明山中有着大范围灵脉存在。 “离开东原一路往西，灵气越来越浓，而这崇山峻岭之间，更是有着大片灵脉，怪不得，这片地域能养出这么多筑基散修，中原地界的灵气环境，的确比东原好上许多。” “在中原的中心，坐落着一方王朝，大鸿王朝，听说那里遍地都是修士，比东原十国大上许多，强上许多，我有位素未谋面的师姐，便是去大鸿王朝闯荡了……” 飞舟从群山之间的宽阔江上掠过。 姜悯站在宝麟真人身后，一边心中感叹中原的环境，一边抬头，看向两边高山。 忽得。 隐隐听见呼啸风声，如同鬼哭狼嚎。 只见前方有座山峰，隐有亭台楼阁，在云雾遮掩之间若隐若现，飞舟御风而去，穿过一片狭窄山峡之时，那如鬼魂哀鸣的风声愈发明显，姜悯好似明白了“鬼鸣山”的含义，或许便是因这鬼鸣般的风声。 飞舟穿过云雾后。 宝麟真人拿出一枚令牌，穿过一道无形禁制，登上这座高峰。 姜悯望去，只见高峰之上，石梯大殿，一应俱全，还有许多身着黑衣的修士穿梭其间，这些都是鬼山老人的门徒。 宝麟真人直接将她带去后山，一座天然洞府面前，朝隔壁洞府唤道：“青珠。” 隔壁洞府，一名中年模样的筑基女修御剑飞出，朝其拱手道：“宝麟真人。” “这位是师尊的客人，暂住此地。” 宝麟真人抬手，示意站在身后的姜悯，而后侧身，对姜悯说道：“她叫青珠，若有何事，直接吩咐她便是，待到师尊传讯，我会再来接你。” “辛苦真人。” 姜悯朝其拱手，随后跃下飞舟落在洞府门口，目送宝麟真人离去。 名为青珠的筑基修士客气有礼，再次和善强调：“道友若有吩咐，直接传唤我便可。” “多谢道友。” 姜悯客套完，转身走进洞府，无奈摇头。 “虽说这一切是在变相监视与限制我，但，鬼鸣山的待客之道，确实没得说。” 她环顾这座洞府，简朴素雅，桌椅床榻，明灯蒲团一应俱全，明显是待客所用，但她并不放心，神念一动，比同阶修士强大数倍的神识扩散开来，检查洞府里的每一处地方，再三确认没有异常，这才拿出几枚阵盘布置起来。 直到踏入大阵之中，隔绝气息与试探，姜悯才放下心来。 拿出一枚传讯玉符，合掌放于掌心。 闭目，以灵力传音默念。 “师尊，恶人战结束，弟子已悟得剑意，侥幸获得第一，但因这第一之事，弟子被带到鬼鸣山，此时正在鬼鸣山上” “其中缘由，乃因此次恶人战第一，鬼山老人奖赏一个上古秘境的机缘，但是，他对这处上古秘境讳莫如深，并要求弟子帮他取得一样神秘的东西，我担心此事另有隐情，故向师尊传讯此事。” 不一会儿。 传讯玉符有了动静。 姜悯担心有强大修士无视阵法遮掩，故以心读之，并未将传音放出。 只听观棋真君道：“你尽管去，待出秘境后传讯，等我接应。” 听到此言，姜悯放心许多。 又听传音继续道。 “悟得剑意后，可有何疑惑？” 既然观棋真君问起此事，姜悯继续催动双掌之间的玉符，传讯道：“弟子确有疑问。” “弟子悟得剑意后，接着学雷火万剑诀第五层的雷火剑意，却发现，我的剑意与剑诀有了冲突。” “雷火万剑诀的剑意，是霸道与灼热，以雷火焚尽万物，破除万邪；但，我的剑意，是锐利与强势，只着想以最简单的一剑，去破除万法……” “两者完全冲突。” “若以我自身剑意去学，根本学不了这门剑诀，可是，若放弃我的剑意，去学习雷火剑意，领悟自身剑意的意义，又在何处呢……” 姜悯所言。 的确是她近来心中的疑惑。 对于剑意冲突一事，她也不是完全迷茫，心中略有判断与选择，但，有师长指引，自然少走弯路。 她本想着等再见观棋真君，当面请教，但眼看上古秘境在即，需要提升实力，而观棋真君又提及此事，不如现在就问。 不一会儿。 观棋真君传讯。 “你的剑意是你的剑道，雷火万剑诀是雷焰前辈的剑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 “你能仅靠自己走到剑意之境，说明，已经找到一条属于自己的剑道，这时候，若是追随别人的剑道，自然会有冲突存在。” “若是选择追随前人走过的路，的确走得很快，很轻松，可待到路走到尽头，再想走出去和回头，就很难了。” 观棋真君的语气，语重心长。 “你是个有主见的孩子。” “从一开始，你就在走自己的路。” “接下来，你可以试着多学剑法，多读剑谱，交手各路武修，见识万道万法，见得多了，自然豁然贯通，返璞归真，直到创造你自己的剑法，那才是最适合你的路，是你自己的剑道。” “不过，这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慢慢来，雷火万剑诀可以继续学，雷火剑意也要好好体会，这是你接触各路剑法的第一步，等你从秘境里出来，我带你去见识其他剑道。” 观棋真君耐心说了很多。 但姜悯的疑惑，已经得到回答。 坚持走自己的剑道，也要见识世间万道万法，贯通万法，创造属于自己的剑法。 这第一步。 便从最熟悉的雷火万剑诀开始。 “创造自己的剑法么……” 姜悯从未想过这条路，可听观棋真君如此点拨，她眼中迷茫不再，多出几分神采。 幸得明师。 姜悯心怀感激，传讯道：“多谢师尊。” 第133章 古传送阵 两个月时间，在不知岁月的修行之中，悄然而过。 鬼鸣山。 洞府里。 姜悯盘膝而坐，结束悟剑，缓缓睁眼。 从容抬手。 咻！ 并拢的双指指尖，骤然生出一道锐利锋芒，有着极为炽烈的雷火之力蕴含其中，热烈强盛，将指尖周围的空气都灼烧切割得扭曲起来。 雷火万剑诀第五层，焚灭万法雷火意，勉强练成。 接下来的上古秘境之行，又多出一份底气。 “雷焰真君许是雷火灵根，故创造焚灭万物的雷火万剑诀，这雷火剑意是他的剑道，终究不适合我。” 姜悯凝视指尖，灵眸一转。 “不过，俗话说得好，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 “我得见识更多的剑法，才能创造自己的剑法……好吧，创造剑法，听起来有点天方夜谭，但那么多前辈都能做到，我为什么不能做到呢？” 这时。 怀中，传讯玉符生出动静。 姜悯收回剑芒，拿出传讯玉符，以神识读取内容。 是观棋真君的传讯。 “消息封得很严，涉及化神修士，为师没有打听到这处上古秘境的来历，不过，大致能确定在何地传送。” “机缘难得，你照常进去，出来后第一时间传讯于我，我会前去接应。” “万事小心。” 观棋真君能来接应她，姜悯已经很知足了，这毕竟是她自己的选择，不到万不得已，她并不想暴露身份，为观棋真君增添麻烦。 收好传讯玉符。 不久后，姜悯等来了宝麟真人。 “师尊传讯，说是可以出发了，走吧。” 姜悯跟着宝麟真人离开鬼鸣山，原路返回，又回到恶人城，来到城中城。 今日。 高阁大门紧闭。 门口还有两名身着黑衣的筑基修士站立等候，姜悯看向他们，两名筑基圆满修士，后者亦是纷纷看向姜悯。 宝麟真人站在高阁门前，朝阁中拱手道：“禀告师尊，明若水已带到。” 过了一会儿。 吱呀—— 大门缓缓开启，鬼山老人缓步走出，对一直维持拱手姿态的宝麟真人说道：“下去吧。” 宝麟真人离开后，鬼山老人看向姜悯与其他两名筑基修士，率先对姜悯介绍道：“他们二人是鬼鸣山弟子，董开元，姚盛，和你一样，是要进入上古秘境之人。” 接着，向二人介绍。 “她是此次恶人战榜首，明若水。” 闻言，姜悯复又看向二人。 董开元，一名中年模样的筑基修士，身形高大威猛，五官周正，目光炯炯有神。 姚盛，面容年轻，面含温和笑意，气质文质彬彬，平易近人，颇像饱读书经之人。 “见过董道友，姚道友。” 姜悯行同辈礼，朝二人礼貌作揖。 她态度客气，二人亦是回礼，“见过明道友。” 三人打了照面后，鬼山老人对姜悯嘱咐：“明若水，秘境之事，我已交代董开元与姚盛，到时候，他们会与你详说，你只需出手，助他们取得我要的东西。” 他的目光，一一掠过三人。 “至于秘境里的机缘，各凭本事取得，你们三人的灵根与所修道法完全不同，无须相互竞争，无论如何，只有一点，得到那个东西，然后带出来。” “若无疑问，走吧。” 鬼山老人挥动袖袍。 呼！ 一阵清风刮过，姜悯只觉自己被这阵风卷起，随后身体便不受控制疾速飞行，周遭场景飞速变幻，模糊到甚至看不真切，似乎是蓝天白云……不知过了多久，在头晕目眩之中，她感觉到双脚落地。 落地之际。 姜悯腿一软，差些没摔倒。 另外两名修士，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面色有些苍白，身形踉跄。 “瞬息数里，好恐怖的速度，以我如今手段，在元婴修士面前，生不出任何作用，更别说逃离……” 姜悯心惊，对元婴修士的强大又有了新的认识，同时她环顾四周，打量周围环境。 周围是一片荒山野岭。 他们此时，正在一处山脚，四周都是高大古木。 只见，鬼山老人突然朝前方的空地唤道：“宝仪。” 前方分明是一座高山的山脚，没有任何人烟。 在鬼山老人话音落下之际。 嗡。 空气突然波动起来，响起沉闷声音，随后，有着禁制的隐晦波动生出，一道若隐若现的光幕，在鬼山老人面前缓缓分开，露出一个入口。 “走。” 鬼山老人率先踏入禁制，姜悯三人紧随其后。 踏入禁制后，只见山脚还是那个山脚，但是山脚下，多出三名金丹修士的身影，还有一个明显新挖出来的山洞，黑洞洞的，通往大山深处。 见到鬼山老人。 三名金丹修士朝他行礼。 “师尊。” “见过真君。” 其中一名面容年轻的金丹女修，身着青色衣袍，喊鬼山老人为师尊，另外二人，则是只喊真君，且喊得客气疏离。 鬼山老人径直对金丹女修，即他的三弟子宝仪，淡淡说道：“你继续守在此地，我带他们进去。” “是，师尊。” 宝仪真人恭敬点头，随后与其他两名金丹修士，回到各自原本待着的位置，继续镇守洞口。 鬼山老人抬步进入山洞，姜悯紧跟其后，余光看了眼三名金丹修士，心中思索。 “三名金丹修士亲自镇守此地，看来这个秘境很是重要，看来，只有进入那上古洞天之中，才知道鬼山老人一直隐瞒的事情。” 山洞很新，明显刚挖不久，还有着浓浓的泥土气息，两侧装有夜明珠，以便视物。 沿着山道一路向下，大约走了半柱香时间，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山洞，被开挖出来，约莫数十丈宽大。 山洞中央，露出一片泥土中的废墟，其中有着一座宽大石台，上面刻有繁复无比的阵法纹路，石台边缘，立着九根刻画花纹的石柱。 山洞里。 已有几人在那里等候，为首两人正在闲聊，见鬼山老人带着人到来，笑着说道：“鬼山，你来了。” “我们可等你好久了。” 鬼山老人的目光，自二人身后的六名筑基修士身上掠过，目光中携带的凌厉锋芒，令这些筑基修士皆是心惊不已，他很快收回目光，不咸不淡地笑道：“你们来得挺早啊，离算好的时间，还有三天。” 其中一名元婴修士笑道：“这么重要的事情，自然得亲自盯着才放心……” 三人寒暄着。 姜悯从三人之间的称谓，得知另外两人亦是元婴修士，一位并无名号，名为阎双清，一位则是道号破邪。 “三位元婴修士亲自到场，看来上古秘境里的东西，他们都很想得到。” 姜悯好奇，看向山洞中央的石台。 石台明显久埋地底，残破不堪，连带着上面的传送阵法，都有些破损，明显有新的修补痕迹，可奇怪的是，亦是有着新的破坏痕迹，令本就残破的阵法，更是看不清原貌。 无论是石台，还是边缘石柱，都极为古老。 一股荒凉沧桑之感，扑面而来。 姜悯看着石台上的传送阵法，越看越觉得眼熟。 “在哪里见过呢……” 她仔细思索。 忽得，她心中一震，想起在哪里见过这个阵法。 “这个，不就是万剑门古战场里的传送阵法吗！” 第134章 上古道场 姜悯想起几年前的万剑门之行。 她是通过万剑门藏剑谷里的一处结界，进入古战场，但在古战场里面，一行人从悟剑崖到剑意古道，则是通过古传送阵。 姜悯记得。 那古传送阵所在的石台，与眼前这座石台几乎一模一样，阵纹亦是大同小异，只是这里的石台，还多了九根铭刻阵纹的石柱。 “师父曾说过，万剑门的古战场，其实是上古紫胤剑宗遗址，我想要的上古炼剑之法，可以在其遗址碎片中寻找。” “我见识有限，不能确定到底上古传送阵都长这样，还是仅仅只有紫胤剑宗的传送阵如此修筑，但，里面很有可能有我寻求的剑道传承！” 姜悯眼底划过一丝暗意，又想起方才，观棋真君特地传讯嘱托。 “我总感觉，师父应该知道点什么，或者猜到了什么……” “罢了，不再多想，进去之后，一切都知道了。” 姜悯回归思绪。 正听鬼山老人结束寒暄：“还有三天时间，传送阵才能开启，那就在这里等着吧。” 他转身看向姜悯三人，吩咐道：“还有时间，你们熟悉一下。” 说完，他掐指结印，打出一个隔音灵罩，将三人笼罩起来，明显不想让另外两名元婴修士以及带来的筑基修士，听到他们三人的谈话。 姜悯三人站于隔音灵罩里，朝鬼山老人无声拱手，接着，模样生得温和俊秀的姚盛率先以灵力传音，传向姜悯与董开元，却是对姜悯说： “明道友，想必你对我与董兄还有些不了解，为了更好合作，姚某便先自我介绍一番。” “我乃水木双灵根修士，擅长符道与阵法，可以道符御敌，牵制他人，若遇复杂阵法，姚某亦能破解一二。” 说完，他看向董开元，含笑传音道：“董兄也说说吧。” 董开元点点头，神色认真，向姜悯传音介绍自己：“我是木火土三灵根，精通各类术法，还会一些暗器，其他的就没什么可说的，明道友呢？” 见轮到自己，姜悯早有措辞，向两人传音道：“我是剑修，想必两位道友都已知晓，若有需要，我会尽力出手。” 她没有说太多，自己在恶人战上的表现，这两位来自恶人城的修士不可能不清楚。 果然姚盛没再追问，和善笑道：“明道友在恶人战的风采，姚某与董兄已有耳闻，佩服不已，待到我等三人进入上古洞天，无论遇见什么凶险，我与董兄都会解决，明道友要做的，就是阻拦……其余六人。” 最后几个字，姚盛说得意味深长。 当然，不仅仅是阻拦。 既是争夺机缘，一旦碰面，必是你死我活，即便这三位元婴修士此时表现得一副和睦样子，可在秘境里，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姜悯却在姚盛所言之中，抓住一句话，不解问道：“姚道友，这方上古洞天里面，会遇见怎样的凶险？” 姚盛见姜悯之疑惑不似作假，说明她很少去过古时遗址，于是，耐心解释道：“明道友有所不知，这些上古洞天秘境，并不都是安稳平和的福地，许多秘境经过万年岁月，早已衍变成凶险之地，什么情况都会出现，不过，我与董兄早有准备，只要明道友与我们待在一起，定是安全无忧的。” 姜悯顺势问道：“这个传送阵，传送进去会分散吗？” “会，所以在踏入传送阵时，需要拉紧对方，这样就不会分散。” 姚盛说着，面色多出一分严肃，补充道：“如果出现意外分离，明道友务必与我们尽快汇合，以免遭遇凶险，我与董兄能解决其中的凶险之处，亦能带着明道友去找洞天世界里的传送阵，一同离开。” 姜悯听着。 心中却是冷笑。 “这姚盛说得冠冕堂皇，然而，保命手段在他们身上，离开秘境的传送地点亦是仅有他们知晓，我却什么都蒙在鼓里，必须保住他们的性命，才能顺利离开秘境。” 姜悯心知，这也算鬼山老人对她的制衡手段，免得她有什么小动作，坏了正事。 只是终归不爽罢了。 她朝二人点头，传音道：“多谢姚道友告知，我明白了。” 这些事情说完，没有更多话可言，姜悯等人各自修整，只等秘境开启之时。 三日后。 庚辰时刻。 三位闭目调息的元婴修士，不约而同睁眼，看向石台，这时，山洞中央的石台骤然生出异动，九根阵纹石柱逐渐亮起，有着一缕缕灵气风流在其间流转，奇异无比。 呼—— 呼—— 石台上的古传送阵，阵纹光芒流转，漾起一阵阵玄奥波动，令得石台上空的空气都扭曲起来。 “进！” 三位元婴修士，异口同声开口。 姜悯等九名筑基修士，立即起身走到石台上，另外六名筑基修士分作两路人马，分别牵手，姚盛抓住董开元后，朝姜悯伸手，歉意道：“冒犯了。” 姜悯倒爽快大方，抓住他的手，待到他们皆准备好，三名元婴修士齐齐打出法诀，三道磅礴灵力注入古传送阵，带起呼啸狂风，在这座山洞刮起。 嗡！ 低沉嗡鸣响起，在浩瀚灵力的注入下，石台剧烈颤抖起来，古传送阵的光芒更是忽明忽暗，姜悯周身，气流凌乱肆虐，漾起极不稳定的空间波动，她不由得皱眉，这与她在万剑门古战场经历的并不相同，这个古传送阵，似乎并不稳定。 “难道因为传送阵出了问题，所以，只有筑基修为才能进去，且人数有限？”姜悯心中猜测。 石台动荡之际。 姜悯等人的身影，倏然消失其中。 鬼山老人神色严肃，目送他们离去，随后，目光落在石台上的崭新裂痕，眼底划过一丝晦暗与担忧。 …… 姜悯有过好几次传送的经历。 但。 这次着实波折。 周遭全是凌乱的狂风，呼啸作响，看不清情况，只有手中抓住的姚盛让姜悯略微心安，至少没有分散。 然而，就在这时。 她的掌心突然隐微发热，那是藏有仙人塑像的地方，似有悠远的气息遥相呼应，将仙人塑像再次唤醒。 呼！ 一道令人心悸的磅礴恐怖伟力，自姜悯头顶降临，将她完全笼罩，携带她消失不见，处于动荡气流之中的姚盛只觉手中顿时一空，面色陡然变幻，心道：“糟糕！” 同一时间。 姜悯亦是失去与姚盛和董开元的联系，但她凝神感受掌心的异动，心中隐有猜测，并不惊慌。 周遭景象一晃。 双脚着地。 一阵极为阴森的诡异气息，顿时自四面八方涌来。 姜悯定睛一看，此时，她已来到一方陌生天地，站在一座铺满尘土的高台之上，台下，是铺满厚重灰尘的供桌，和四处散落的凌乱蒲团，看样子，像是一处古老的上古道场。 向远望去，只能看到灰蒙蒙的雾气，以及昏暗阴沉的天空，四周弥漫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阴森之气和腐朽气息，静悄悄的。 “这里就是上古之地？” 虽然看不到任何危险，但姜悯双眸微凝，生出警惕，桃枝缠于腕间，时刻准备催动护心镜。 她若有所感。 转身看向身后时，心中骤然一震。 只见一道数丈高的庞大塑像，立于高台之上，布满厚重尘埃，根本看不清原貌。 可，那手托七曜，背负剑匣的动作，是如此熟悉。 和她藏于掌心的仙人塑像。 一模一样！ 第135章 传承被毁 晦暗压抑的洞天世界。 阴气阵阵，森然可怖，无形之中的压抑气息弥漫开来，窒息渗人。 但是。 这座尘土覆盖的塑像，高大矗立，散发无形厚重力量，仿佛撑起一片天，令人心安不已。 姜悯猜想过从贾富贵得到的仙人塑像来历不小，却不曾想，竟能与传说中的上古紫胤剑宗扯上联系。 “难道这位老前辈，是紫胤剑宗的祖师？所以他的塑像才会将我带来此地。” 姜悯思索之际。 掌心再次波动，一道无形力量拖着她的手掌不受控制抬起，接着，流光自掌心生出，掠向高大塑像，没入塑像眉心。 呼！ 矗立万年的古老塑像，一道玄妙力量流转，将塑像上积攒的厚重尘埃吹落，露出原本模样，果然，仍是那慈眉善目的老仙人，出尘的面容上含着温和笑意，让人见之便亲切敬重。 历经无数岁月，这尊塑像却恍然如新塑，每一道线条棱角，每一处颜色，都令塑像栩栩如生。 姜悯仰望高大塑像，心神震撼，低声轻喃。 “万年前，这世间真的有神仙么？” 似乎在回应她的疑惑。 这尊存在万年的庞大塑像，突然震动起来，在她惊讶神色中，竟化作一道流光没入她掌心，继而出现于空空荡荡的仙君殿中。 “嗯？” 姜悯微讶，神识探入掌中洞天，只见仙君殿正上方，霎时多出一尊高大塑像，令得大殿多出一份庄重肃穆之感。 配上她一直供奉的香火。 倒真有一种道殿道场的感觉。 轰隆隆！ 在古老塑像坐落仙君殿的同时，原本只有一座大殿的掌中洞天，响起沉闷轰鸣之声，一层层灰白雾气，朝殿外扩展而去。 “洞天世界变大了？” 姜悯心中一喜。 轰鸣声很快结束，只见仙君殿外，灰白雾气散开，露出一片白茫茫的天地。 扩展后的洞天天地，至少有数百丈宽广，正中落座原本的仙君殿，空间边际，则是白茫茫的雾气，这等通天手段，看得姜悯震撼不已。 “好厉害！创造一方洞天世界，得有多强的修为？” 虽仍不知其名号，但姜悯心中莫名坚定相信，这位老前辈，一定是位很厉害的仙人。 咻！ 这时，又有一道影子朝她掠来，姜悯立即戒备起来，却见是一个蒲团，正是放在高大塑像下方的那片，方才她光顾着抬头看塑像，并未注意到它。 蒲团自行抖落灰尘，露出原本模样，看似平平无奇，仅由蒲草编织，可其灵动飞舞的模样，说明并非凡物，蒲团继而缩小，仅化作巴掌大模样，掠入姜悯掌心，她面露惊喜神色，抬掌虚托，仔细瞅着这蒲团，暂时看不出有何作用。 “这蒲团肯定与老仙人有关，许是他坐过，生出灵性，受仙人塑像呼唤而来。” 姜悯猜想着，正欲将其收入掌中洞天，有关老仙人的东西，她一律收入仙人殿。 这时。 四周突然生出异动，狂风大作，阴森气息大涨。 呼！ 呼！ 渗人呜咽的阴风，顿时刮过道场，将厚厚的尘土与散落的蒲团刮起，一片迷蒙昏暗，姜悯想起，道场之中宁静祥和，道场外却生出参天密林，阴气阵阵，或许是因为有仙人塑像镇守道场万年，塑像消失，危险便至。 “不好。” “没了仙人塑像的镇守，姚盛所说的危险，怕是要来了。” 姜悯被阴风包裹，拧眉谨慎看向四周，然而，尚未来得及放入掌中洞天的缩小蒲团，骤然光芒大放，将姜悯笼罩起来。 “嗯？蒲团在主动保护我？” 下一刻。 姜悯得以见识蒲团的作用。 呼啸阴风里的呜咽之声越来越大，似有哭泣之声从漫天灰沙中传出，听着便让人背脊发凉。 呜呜！ 哭泣之声越来越近，来自四面八方，姜悯脸色严肃，正准备躲进掌中洞天，悬浮掌心的蒲团，顿时漾起一阵极为舒适温和的波澜，涟漪般散开，扩散四方，驱散阴气与扬尘。 扬尘一散，姜悯终于看到藏于飞沙中的东西，那是一团团浓郁的阴森气流，不断发出呜咽之声，浓烈怨念自气流中传出，令得姜悯都被感染，心中仿佛生出痛苦情绪。 但当蒲团放出的温和波澜与这些怨灵相遇，怨灵顿时翻滚起来，响起痛苦嘶鸣之声。 嘶嘶！ 难听尖锐的嘶鸣声响彻四方，听得姜悯识海震荡，头晕目眩，她连忙催动《神玉庐经》稳定心神，朝掌心急声问道：“仙人前辈，我接下来往哪里走？” 既然是老仙人的地盘，或许能指引自己。 咻！ 一道光芒从掌心生出，化作气流朝两边翻卷，在浓郁阴气中破开一条大道，姜悯眼瞧有戏，连忙顺着这条道路离开，走出道场，穿过一片弥漫灰雾的古林。 古林之中，怨灵更是数量繁多，浓郁强大，但有蒲团相护，没有任何怨灵可以近身。 走上半刻。 眼前还是古林，但，浓郁灰雾突然消失，很是怪异。 “嗯？不对劲。” 姜悯心中一凛。 回头，只见身后古林，仍旧笼罩于灰雾之中，更瞧不见藏在古林之中的道场，可她总觉得这片灰雾很是突兀，方才光顾着提防怨灵，此时回想起来，灰雾里面，似有隐晦波动。 “这个灰雾好像是阵法。” 姜悯蹙眉。 抬掌，一枚石子从地上吸入她掌心，在她掌中划过一道弧形，被她扔进灰雾里。 嗡！ 灰雾里，顿时有着金色阵纹浮现，光辉流转，将石子挡在外面，过了一会儿，金色阵纹消失，隐没不见。 见此。 姜悯脸色顿时一沉。 “真的是阵法，竟然有人在古林里布置了一座大阵，化作一片灰雾，将道场封禁。” “我被塑像传送到道场中央，这才得以进去，可这封禁大阵，明显只准出，不准进，防的是有人进去。” 她心中暗道。 “难道在这之前，有人来过这片上古洞天，将道场封禁？对！先前肯定有人来过，不然，鬼山老人怎么知道，里面有他想要的东西？” 联想山洞之中，传送石台上的崭新裂痕，联想到以往的经历…… 姜悯隐隐生出一个猜想。 “不，不急确定，我再看看有没有更多线索。” 仙人塑像的指引还在继续，依旧有道光芒，自她掌心生出，指引她朝某个方向走去。 姜悯按捺住心中的疑问，在上古蒲团的保护下，继续跟随指引朝前走，约莫一刻钟，走到一片古林之中的废墟。 是的…… 废墟。 姜悯停下脚步，前方，满地都是木石化作的粉尘，说明这里曾经存在一座楼阁或殿宇，而且这些粉末很新，明显不久前，才被人为毁坏。 姜悯看向眼前废墟，目光沉敛，内心沉重，轻声问：“仙人前辈，这里是什么地方？” 掌心亮起柔和光芒。 映照在脚下的一堆尘土之中。 点点金光，从尘土之中亮起，在姜悯眼前组成三个金色古体字，古朴而沧桑。 闻道殿。 顾名思义，传道授业之地。 姜悯当即了然，被毁灭的大殿，被封禁的道场，这一切，都与一宗之道法传承有关。 猜想彻底得到证实。 她抬手去触碰悬浮的金色古字，古字却在触碰之际消散，化作金光逸散空气之中。 “呼。” 看到这一幕，姜悯心生感慨，低声轻喃：“仙人前辈，有人，想斩断你的传承啊。” 第136章 七曜剑诀 残破的洞天世界，天色晦暗阴沉，遍布密林与阴风。 某片高大密林之中，忽有两道破风声响起，继而有着两道仓皇身影，各自御使法宝，穿梭阴气之中，朝远方逃去。 逃离数里后。 两道身影逐渐停下。 正是与姜悯分散的姚盛与董开元。 董开元往身后望去，笃定道：“没有人追上来。” “那就好。” 姚盛松了口气，掌心一翻，拿出一枚传讯玉符，与其相连的另一枚玉符，则是在进秘境前已经给到姜悯，他语气凝重：“方才被熊天海他们追杀，来不及联系明若水，我现在赶紧联系她，必须赶紧汇合。” 他催动灵气，注入传讯玉符之中，传讯道：“明道友，你现在在何处？我与董兄正在山门位置，若是方便，还请道友速来汇合，若道友遇见麻烦，我与董兄即刻去寻你。” 将讯息传出，姚盛屈指握紧传讯玉符。 董开元看着他，蹙眉道：“希望她没事，没有她，光凭我们两人，很难对付熊天海三人，更别说胡秀珠他们。” 姚盛却是道：“董兄，时间不等人，如果一刻钟内她没有回复我们，我们直接赶去古灵湖，寻找太婴灵心。” “可熊天海他们带了好几件强大灵宝——” “抢不到也得抢！太婴灵心关于真君修行大道，如果此行失败，你应该清楚下场。”姚盛语气坚决，“他们有灵宝，我们也有阴魂幡，在这种阴气盛行的地方，阴魂幡更能发挥优势。” 听到阴魂幡，董开元眼里却是流露犹豫抗拒，极不情愿地咬牙道：“行，实在打不过，只能以我们二人心头血，唤醒那鬼东西了……” …… 闻道殿的废墟面前。 姜悯左手虚托缩小蒲团，右手拿出玉符，读取其中传讯。 “山门位置？离闻道殿这种宗门重地，应该很远。” 她心中估量一番，随后不再耽误时间，开口询问：“仙人前辈，您指引我来到这里，是要寻找什么东西吗？” 呼！ 灵光自掌心掠出，竟化作一道透明的仙人虚影，依稀可见老仙人容颜，白眉白发，衣袍飘荡，老仙人飘向废墟上空，抬手结出数道看不清的手印，打出一个法诀，没入废墟之中。 哗啦啦！ 废墟里。 满地碎石碎末，霎时抖动起来，无数星星点点的光辉自废墟缓缓飘起，飘向老仙人，在其面前汇聚，逐渐凝聚一枚莹白珠子。 莹白珠子完全成型之时，老仙人面目含笑，虚影亦是投入白珠之中，消失于其中，接着珠子掠向姜悯，落入她手中。 “这是？” 姜悯一把抓住白珠，将其捏起，这枚白珠约莫拇指大小，由一种不同于灵气的东西凝聚而成，她小心翼翼探出一缕神识，落在上面，顿时有着光辉洒出，在她前方形成几行上古文字。 《七曜剑诀》 “古来天地交运，阴阳和合，分化五行，生立万物，上应七曜，流光万转，下化人族，象法天地。” “吾仰观天象，明悟阴阳五行大道，身托七曜，剑化阴阳五行七辰，创七曜剑诀，以剑合道，以剑应道，阴阳交泰，五行周流。” “今传之剑法，望尔持身正大，明悟剑法，扶摇九天逍遥身，揽星衔月碎星辰，星海有尽道无岸，剑破九天耀剑魂。” 七曜剑诀！ 白珠里面，竟然是一篇剑法。 读完磅礴大气的文字，姜悯若有所思，将神识探入白珠，确认其中内容。 有能修炼至剑魂境界的剑诀。 还有对应的炼制本命法宝之法。 看到炼宝法。 姜悯即便已有预料，仍然心神一震。 “这个炼宝之法，不就是我在古剑修墓府里，得到的那篇隐喻诗文吗？” 几乎一模一样。 得到如此强大的炼宝之法，并证实此法可行，姜悯心中却没有丝毫喜悦，反而，有种毛骨悚然之感，浑身如坠冰窖。 她以指腹缓慢摩挲光滑白珠，双目微敛，回想起许多事。 毁灭古墓府的滔天雷海。 死在雷海之下，尸骨无存的修士们。 洞天世界里，被大雾封禁的道场。 满地尘土的废墟…… 似有一尊不可撼动的庞然存在，在这世间居高临下俯视大地，监视每一个角落，但凡出现有关七曜的道法传承，就会毫不犹豫将其毁灭。 而她如今修为低微，连蝼蚁都算不上，只是一抹毫不起眼的微尘，一旦被人发现她得到这个传承，就是万劫不复、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姜悯眼眸微动，有一瞬的纠结。 随即。 斩钉截铁将白珠放入掌中洞天，摆在供桌之上。 “这件事，以后慢慢考虑，现在先去找姚盛和董开元。” 她这时才拿出传讯玉符，给二人传讯：“我立刻来找你们。” 传讯完，收好玉符。 她扔出风雷梭跃身跳上，手持蒲团抵御阴风怨灵，飞至古林上空，观察山脉走势后，朝着山脉外的方向飞去。 …… 姚盛收到姜悯讯息之时，紧绷的神色难得放松一丝，庆幸道：“她还活着，太好了，我们在这里等她过来，接着赶去古灵湖。” 虽然姜悯只有筑基初期。 但二人丝毫不敢小瞧。 能在恶人战中获得头筹，得令数量远超第二的修士，哪是简单人物？这世间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光是以五灵根之资，年纪轻轻便能筑基这一点，已足够令人重视。 虽然他与董开元，也算筑基修为里数一数二的拔尖存在，可，面对恶人榜第一的姜悯，还真不敢托大。 然而。 姚盛话音刚落，董开元神情一凛，沉喝道：“有人来了。” 他当即结印，十余道土黄光芒四散，飞速凝出十六道坚石盾牌，挡在四面八方以防偷袭，姚盛亦是手握数张明黄符纸，几张符纸上流光四溢，相互呼应，明显是同一套道符。 一道爽朗笑声，从树林之中传出：“我说只有姚盛二人，现在，你们总相信了吧。” 姚盛与董开元对视一眼。 “是熊天海！” 他们还是追上来了。 “走！” 姚盛与董开元，当即拿出各自飞行法宝，正欲逃离，却听一道妩媚动人的女子声音，徐徐自另一个方向响起。 “小心他们使诈，毕竟，那位叫明若水的剑修，可是这次的恶人战第一呢！” 听到这名女子的声音。 姚盛与董开元，皆是神色阴沉起来。 熊天海三人皆是阎双清座下，但，这位声音的主人，胡秀珠，却是破邪真君的门徒。 两队人马本应争锋相对，剑拔弩张，为争太婴灵心而你死我活，如今，莫名联合起来，先对付起他们二人来了。 前路后路皆被阻拦。 姚盛二人无处可避，眼见六道身影从古林中走出，将他们前后都包围起来。 其中一名男人生得浓眉大眼，威武雄壮，虎背熊腰，正是阎双清的门徒熊天海，见到姚盛二人背靠背，嘲笑道：“哟，你们请来的剑修打手，怎么落单了？” 他看向胡秀珠，毫不掩饰地合谋：“既然只有姚盛两人在，不如我们联手，先将他们解决，再赶去古灵湖，之后太婴灵心落在谁手上，就各凭本事了。” “只要他们一死，即便明若水还活着，也翻不起什么浪花，但凡遇上，我等随手可灭。” 第137章 灵宝之战 熊天海对面。 身着殷红衣袍，生着丹凤长眸的美貌女子扬起红唇，欣然同意：“好啊，就按说好的来。” 见二人直接商量如何动手，姚盛双目微眯，排出七张道符悬浮身前，眼神冷厉，对红衣女修胡秀珠冷声道： “胡秀珠，熊天海他们带了几件价值不菲的灵宝，杀掉他们好处不小，你跟我们动手，只会消耗力气，白白让熊天海坐收渔翁之利。” 灵宝。 凌驾于法宝之上的存在。 不像法宝一旦铸就基本定型，灵宝，皆可通过蕴养或重铸而继续提升品阶，若有机缘，甚至可以通灵，是金丹修士都梦寐以求的珍贵宝物。 筑基修士很难拥有价值不菲的灵宝，即便拥有，也难以保住，熊天海他们的灵宝明显是背后的元婴真君所赐，暂给他们，以增加夺宝的成功机会。 姚盛方才被熊天海等人追杀，见他们露宝，故而，想以此事挑拨胡秀珠。 然而。 姚盛的离间计似乎并未让胡秀珠心动，她果断朝前挥手，沉喝一声。 “动手！” 她话音落下之际，身侧二人，与在另一个方向包围的熊天海三人，同时施展各自手段。 胡秀珠挥手排出五枚流光四溢的各色宝珠，其中一枚最大，散发黄色光芒，其余四枚则分别为青、赤、黑、白，明显是一套五行宝珠，她身边二名修士一胖一瘦，瘦修士拿出一台流光似水的长琴，胖修士则是手捏数张明黄符纸，当即激发。 熊天海这边，熊天海拿出一口锐利宽刀，看样子是一名刀修，身侧一中年模样的女人则挥手一召，无数飞虫从袖中飞出，另一名修士，唤出一排燃烧火焰的小刀，三人施展各自手段，一起出手，朝姚盛二人碾压而去。 不过胡秀珠三人，终究还是留了手。 他们这边明显慢上一步，待熊天海三人完全动手，这才跟着施展法宝、道符，五行珠、琴音音波、道符形成的金光海洋气势磅礴混合着，如潮水般袭向姚盛二人。 六人攻击转瞬而至。 “出幡！” 姚盛厉喝一声，先是扔出手中七张道符，道符脱手之际熊熊燃烧，顷刻间化作二十八颗光芒璀璨的星辰，相互呼应，化作一条金色长龙，迎上几人攻击。 但他并未到此为止，扔出道符的下一刻，姚盛手掌一握，一道弥漫渗人阴气的高大黑幡出现在掌中，接着，胸口一震，在脸色霎时苍白之际，吐出一口殷红的心头血，落在阴森黑幡上。 董开元见他拿出阴魂幡，亦是极快施法，手印变幻，在二人周身凝聚出一层厚重的护体宝光，接着猛拍胸脯，吐出一口心头血，喷在黑幡之上。 在两道心头血接连落在阴魂幡上的同时，六人的攻击手段，已与姚盛使出的亢宿金龙神威符与董开元凝结的护体宝光相遇，轰然相撞。 轰！ 金龙与护体宝光并未坚持多久，几乎当即溃散，六道攻击余威狂啸着轰向二人，眼看姚盛二人就要被攻击狂潮淹没！ 熊天海与胡秀珠等修士紧盯二人。 只要二人一死，争夺太婴灵心，就少了一个竞争对手。 至于一直未曾出现的剑修明若水，即便还活着，再厉害，等姚盛与董开元一死，就是孤身一人，完全不成威胁，他们见之即杀。 这时。 姚盛握住的阴魂幡，忽得刮起阵阵阴风，弥漫一阵阴森浓郁的黑雾。 呼！ 一尊高大阴魂，从幽黑幡面探出上半截身体，阴魂看不清面容，周身缠绕着阴森黑气，伴随隐隐哭泣哀嚎之声，一阵令人窒息的强大气息，从阴魂身上扩散全场，让熊天海与胡秀珠等六名修士，面色猛然一变。 “金丹阴魂？！” 很明显，这阴魂幡是一件邪道灵宝，以阴魂喂养，吞噬阴魂愈多，愈是强大。 姚盛拿出的这面阴魂幡，里面甚至有一尊相当于金丹修为的阴魂，足以压制他们所有筑基修士。 金丹阴魂光是探出半截身子，流露出的强大气息，就已令所有人胆寒不已，阴魂抬起手掌，掌心凝聚磅礴汹涌的阴气，推掌之时化作滚滚阴气巨浪，朝几道攻击拍去。 哗啦啦！ 阴气巨浪拍打在不同攻击之上，摧枯拉朽般，顷刻将所有攻击击溃，势头不变继续朝众人汹涌而去，沿途那些几人合抱的参天古树，皆被这阴气巨浪拍断树身，可见其威力之猛。 “祭灵宝！” 这时候再也无法藏拙，熊天海与胡秀珠沉喝一声，当即拿出各自元婴真君给予的珍贵灵宝。 熊天海双手一握，掌中出现一面大旗，旗身紫雷流淌，紫色旗面上，一头背身双翼，浑身缠绕紫色雷光的猛虎如同活物，呼之欲出。 胡秀珠则是祭出一尊小巧宝塔，宝塔迎风暴涨，化作数丈高大悬浮头顶，塔身升腾起炙热金色火焰，温度极高，炙烤地周围空气都剧烈扭曲。 灵宝。 雷虎旗！ 九阳塔！ 山门处正打得热火朝天，生死一线。 远处，一座山头。 姜悯催动隐身纱衣，浑身气息收敛，视线透过古树之间的缝隙，旁观这场围猎之战。 在六人围攻姚盛二人时，姜悯刚好赶到此地，见形势危急，正准备出手。 可下一刻。 她见金丹阴魂出现，气势凌人，一招击溃所有攻击，又退回几步，转身躲在远处旁观。 “阴幡，雷旗，宝塔……这些人连灵宝都带进来了，说不定不止一件，这怎么打？” 姜悯服气。 她凭借剑意修为，与霸道雷火灵力，勉强能与筑基圆满修士打上一打，可，当这些筑基修士手持灵宝，那她只有跑路的份。 她只是局外人，又没肩负生死重任，干嘛送死呢？ 不过。 这些修士手中的灵宝，她着实眼馋的紧。 观棋真君肯定不缺灵宝，但，那终究是别人给予，只有自己动手得到的东西，心里才踏实…… 姜悯的目光，落在山下那几件气势磅礴的灵宝之上，双眸滴溜溜转动，随即漾起一丝漫不经心的意味。 “虽然我手里没有攻击灵宝，可若能抢来一件，不就是有了？” 第138章 姜悯出手 上古紫胤剑宗的山门位置。 万年过去，如今早已生出参天古林。 一道阴气波涛朝四方滚滚扩散，所到之处，大片古木倾倒，露出广阔空地，眼看就要波及熊天海六人，熊天海与胡秀珠立即催动手中灵宝。 “喝！” 熊天海大喝一声，双手握住雷虎旗朝前挥去，灵力疯狂灌入旗杆，顷刻间将他筑基圆满的灵力耗去大半，旗面挥动之时，一头背生雷电双翼的巨虎从旗面中跃出，口中喷出一道刺目雷光，化作滚滚雷河迎向阴气浪涛。 而胡秀珠三人，则是一同屈指结印，各自打出一道凝聚浩瀚灵力的灵光没入头顶九阳塔，九阳塔嗡鸣作响，洒下金色灵光，将三人笼罩起来。 轰隆隆！ 阴气巨浪与雷海、金色灵光相撞，爆发出更加强盛的滚滚气浪，朝四方涌去，光是气浪余波都令得更多古树倾倒，但雷虎旗与九阳塔，明显能与阴魂幡抗衡，成功抵御阴气浪涛，让局势一时持平。 “想杀我们，没那么容易。” 姚盛面容冷冽，将阴魂幡高举。 金丹阴魂，此时终于完全钻出幡面，悬浮空中，周身流淌黑雾，此方天地浓郁的阴气让其双臂舒展，随即爆发惊人吸力，吸收洞天世界积攒万年的阴怨气息。 呼！ 浓郁阴气混合无数怨灵呼啸着，自四面八方滚滚而来，化作一方漩涡，朝空中的金丹阴魂涌去。 熊天海脸色严肃，没想到姚盛带来的底牌如此强大，光这一尊金丹阴魂，便足以和他们抗衡，即便雷虎旗和九阳塔都能克制阴邪，可在这阴气之地，阴魂幡更能发挥优势。 “胡秀珠，阴魂在变强，必须阻止他。” 熊天海大喊，大旗横在前方，他身侧二人立即握住，三人一同往旗杆输入灵力，雷翼虎大吼一声，径直向金丹阴魂冲撞而去。 听闻熊天海的话，胡秀珠眼底藏起一丝深意，喝道： “定！” 她余光忽得看向身侧胖修士，眼神意味深长，胖修士朝她点头，随即，三人手印一变，再次打出灵光落在九阳塔上，塔身顿时升腾起熊熊金色烈焰，凝聚成一道道锁链朝金丹阴魂锁去。 手段，终究比熊天海保守许多。 金丹阴魂没有坐以待毙，体型不断膨胀的同时，挥动双掌，带起浓浓黑雾，朝金火锁链与雷翼虎各自拍去。 嘭！ 轰！ 惊人威势，自相撞处爆发开来。 “挡住！” 站在金丹阴魂下方的姚盛面色微变，连忙喝道，如此强大的斗法过招，他们但凡沾上一点余波，都会遭受重创。 董开元已有准备，扔出一个龟壳，龟壳上遍布古老纹路，在抛出之际不断变大，挡在他们头顶，为他们挡住空中炸开的余波。 这时。 变故突生。 一个粗壮手臂，突然从姚盛脚下破土而出，握着一把闪烁碧绿暗光的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扎进姚盛腿上。 姚盛面色一变，视线扫过胡秀珠身后，那胖子竟然不见了，悄无声息遁入他脚下，他竟丝毫没有察觉。 好厉害的敛息和遁法。 可接下来，他感受着血液里涌动的毒气，心中顿时一慌，朝董开元喊道： “匕首有毒，杀了他！” 姚盛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脸色难看，顷刻间觉得头晕目眩起来，别提拿出道符了，他已浑身发软，手中力气不由自主一松，而那胖手极为灵活，一把拽走阴魂幡的长杆，在董开元正要出手争夺之际，转眼间消失在脚下，从土里遁逃消失，眼看就要带走阴魂幡，逃至九阳塔的金光保护范围内。 “糟糕。” 董开元眼见姚盛中毒快要晕厥，来不及去追胖修士，双手飞速结出数道手印，一张青光结出的大网顿时朝胖修士追去，却明显慢上一步。 这时。 锵！ 一道刺目剑光，在昏暗天地之间亮起，风驰电掣自林间袭来，在所有人反应不及之时，以比青色大网快上数倍的速度，径直斩向大地。 “啊！” 铺满枯叶杂草的土地，划出一道深不见底的焦黑长缝，胖修士的哀嚎之声自地下响起，转眼间消失气息。 这一变故。 让在场之人纷纷一惊。 剑修！ 是恶人战第一人明若水，她来了！ 熊天海与胡秀珠心神一震，流露不可思议之色，他们本以为，以各自合力，加上手中握有灵宝，即便遭遇那剑道修为不俗的明若水，亦能轻松击杀。 可没想到，明若水首次出场，就果断杀掉一人。 给在场所有人。 一个重重的下马威！ 胡秀珠面色难看不已，她本想与熊天海一起杀掉姚盛二人，在混乱之中，趁机夺取他们的阴魂幡，没想到半路杀出个明若水，竟让同伴丢掉性命。 好快的剑！ 简直猝不及防。 她现在才明白，能孤身一人在危险重重的恶人城里夺得第一，且被鬼山老人看重，允许来到这里，果然不是运气，而是有真本事在。 林中看似无人，可剑光不作假，众人皆知，明若水肯定是以隐身或掩藏手段藏起来了，即便他们有强大灵宝，找不出她踪迹也是枉然，明枪易躲，可，暗箭难防…… “是明若水，走！” 胡秀珠忖度局势，抑制住心中怒火，直接抓住抚琴修士的胳膊，跃上一条长尺，顶着头顶九阳塔的保护，朝胖修士的尸体方向掠去，想将尸体上的乾坤袋与阴魂幡一起拿走。 阴魂幡本体虽被夺，但献祭心头血的董开元，仍能勉强使唤金丹阴魂，他决不允许胡秀珠靠近胖修士死去的地方，厉喝一声。 “拦住她！” 命令落下。 悬浮空中的金丹阴魂以令人胆寒的速度，化作一道长长残影，顷刻间掠至胡秀珠前方，双掌朝九阳塔拍去。 胡秀珠眼看没有机会拿走胖修士的东西，只得御使九阳塔抵挡这一掌，不甘地逃离此地，顶着九阳塔朝远方离去。 明若水出现，胡秀珠退场，熊天海眉头一皱，不甘地看了眼姚盛二人，但也不愿在此消耗，果断下令。 “撤！” 以防明若水偷袭，他们亦是在雷翼虎的掩护下撤离，决不允许有任何破绽。 待这些修士离去。 身中剧毒的姚盛再也支撑不住，直接倒下昏迷。 董开元见他昏倒，连忙掠去胖修士死去的地方，以术法轰开地面，挖出胖修士的尸体和阴魂幡，先是挥手召令金丹阴魂回到阴魂幡，随后，赶紧抓起胖修士的乾坤袋，寻找里面的解药。 “解药，哪一瓶是解药……” 呼！ 清风拂过。 姜悯的身形缓缓浮现，双脚落在地面，她看向倒地昏迷的姚盛，眼见他浑身开始泛紫，不断抽搐，嘴角流出黑血。 她微微蹙眉。 “好霸道的毒，这些人的手段简直防不胜防。” “以后，无论何时，我都得提防天上地下，不让任何人近身才行。” 第139章 听我安排 姜悯现身之时。 董开元连忙提起警惕，眼见是她，复又放心，回头继续寻找解药，可胖修士看似是符修，没想到兼修药毒，董开元从乾坤袋里空出一地瓶瓶罐罐，却一个标识都没有，令人难以分辨。 姜悯看他一眼，见他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解药，复又看着姚盛的中毒迹象，心中暗想：“此人暂时还死不得，若想应对其余修士，终究还得姚盛与董开元出手牵制才行。” 念此。 她开口朝董开元说道：“来不及了，我有三阶解毒丹，可勉强解他之毒。” 姜悯抬手，拿出一枚散发浓郁药香的碧青丹药，以御物之术挥手送入姚盛嘴里，随后半蹲下来，掌心虚放在他伤口处，指尖抬动间，将其体内毒液尽数牵引出来，凝聚成一团紫黑浓液，屈指弹至一旁草地。 姚盛服下解毒丹药，毒液亦被清理，脸上黑紫颜色很快退去，只余苍白，悠悠转醒，睁眼时尚有些茫然，浑身上下，有着明显青光流转，那是解毒丹的作用。 董开元见姜悯出手救人，收起胖修士的瓶瓶罐罐，带着乾坤袋走到姜悯面前，将乾坤袋递给她，感激道：“明道友，魏元和由你斩杀，乾坤袋自然是你的，我只翻找过解药，其他东西都没动过。” 他虚弱苍白的脸上，流露由心感激，庆幸道：“若非你及时出手，一旦阴魂幡落入他们手里，我与姚兄只得引颈待戮，性命难保。” 姜悯看了眼乾坤袋，心中微动。 随后，径直接过，面露歉意道：“是我来晚了，我也不知为何被传送到其他地方，还被许多怨灵纠缠，这才耽搁不少时间，幸好来得不算晚。” “唔……” 躺在地上的姚盛闷哼一声，似乎痛苦还未缓解，董开元连忙半蹲下，检查他身体并无性命危险，这才松口气，说道：“姚兄，我没能从魏元和的乾坤袋里找到解药，是明道友给的三阶解毒丹救了你。” 姚盛刚清醒过来，闻言明显一愣，接着，费力转动眼珠看向姜悯，虚弱道：“多谢明道友，三阶解毒丹珍贵，姚某会双倍补偿。” “还请明道友收下。” 他手指动了动，掌心浮现满满一袋中品灵石，观之数量，再买几枚三阶解毒丹，都绰绰有余。 姜悯见状。 眼底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兴味。 她虽不信任他们，但表面上，二人行事礼数都做的滴水不漏，找不出差错来。 她挥手吸来将这袋灵石，不着痕迹检查一番后，毫不客气尽数收下，场面话随口就来：“不用谢我，我受鬼山真君之命助你们夺宝，自当竭尽所能。” “而且，从踏上此地开始，我们已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帮助你们，也是在帮我自己。” 姚盛二人亦是知道她这些客套话听听而已，不能当真，但她的表态，仍旧让他们安心许多，事实上，现在三人都是同一条船上的人，无论如何都得倾力配合，既要达成目的，也要好好活下去。 三阶解毒丹的愈疗效果着实不凡。 姚盛终于缓过来，极为勉强地费力从地上坐起，虚弱道：“现在——” 姜悯立即打断他的话，以不容置喙的语气沉声道：“现在，你们先好好疗伤，尽快恢复状态。” 她的态度突然强势，让姚盛一愣，随即解释道：“不，我们必须立刻赶去古灵湖……咳咳，不能让他们先到一步，得到太婴灵心。” 太婴灵心？ 姜悯闻之，心中一惊。 此乃太婴灵树所结果实，是传说中，能助元婴化神之至宝。 这就是鬼山老人想要得到的东西么……怪不得，三位元婴修士亲自到来，极为重视，甚至连灵宝都赐下，势必要门徒得到此宝。 姜悯心中微动。 比起对她无用的太婴灵心，她更关心传说中的天地灵物——太婴灵树。 “我在古书上读过，太婴灵树这种天地灵物，只有在极阳灵脉上才能生出，五千年生长，五千年结果……极阳灵脉，世间难得！” 极阳灵脉。 对仙道修士极为有利的宝地。 仙道，本乃极阳之道，从筑基开始，须采撷天地阳气，炼之烹之，以成阳丹，即为金丹。 道修阳丹，鬼修阴丹。 儒修命心，佛修菩提。 寻常仙道修士，只得从每日子时一阳来复开始，撷取天地之间的一丝阳气，炼于己身，烹阳淬阴，缓慢修行，但若能有极阳宝物，例如天阳之精、极阳灵髓等，便能从中采撷阳气，加速修行。 筑基期四境，恰如炼药，有采药、武火、文火、凝形四步，对应筑基、小成、大成、圆满四境。 她现在筑基初期，正是“采药”之时，须取磅礴阳气，积攒阳丹之基，若按部就班修行，少不得数十年光阴。 可若能在极阳灵脉修行，或是得到更多极阳宝物……定能加快修行，早日成就金丹大道！ 她相信，其余筑基修士肯定也对极阳灵脉感兴趣，但一旦见面，定是你死我活的局面，若想借极阳灵脉修行，就必须解决其他修士。 姜悯看向二人，兴味打量。 一个受伤，一个半废。 “立刻过去？你们现在的状态，怕是连灵宝都使用不了，如何应对他们？” 闻言，姚盛撑着手，想从地面上费力爬起，可那霸道剧毒已令得他身体千疮百孔，要不是解毒丹保命愈疗，怕是小命都已交代，故挣扎一番，他甚至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姚盛心生懊恼，羞愧闭目，低声道：“我应该第一时间砍掉我的腿，那样至少，我还能保存力气赶路。” 而董开元只是损失心头血，吃些丹药便能恢复，可脸色仍是苍白无比，他看向重伤的姚盛，有些哑口无言。 三人之中。 状态最好的人，反而是姜悯。 她微微眯眼，问道：“那太婴灵树所在的位置，离这里有多远，有其他危险吗？” “不远，大约离此地十几里处，有一片古灵湖，那太婴灵树生于湖中，尚存一枚果实，至于危险……没有听说过。”董开元摇头。 闻言，姜悯却是心中存疑，挑眉问道：“既然没有危险，为什么传出消息的人不把太婴灵心摘走？” “明道友，我们所知的信息也有限，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董开元苦笑着，随后将挣扎着想站起来的姚盛扶起，问道：“姚兄，你感觉怎么样？” “我好多了，我们走吧。” 姚盛脸色苍白，看向姜悯，张了张嘴，终究还是硬着头皮郑重道：“还请明道友……协助我们。” 他欲朝前走。 姜悯却抬手，按住他的肩头。 “协助？” 在姚盛的惊异神色之中，姜悯的目光不疾不徐扫过二人，认真道：“如果你们没受伤，我当然可以协助你们，但现在……” 她唇角勾起一丝毫无温度的冷冽弧度，语气不容置喙：“若是你们真想夺宝，接下来，最好听我安排。” 第140章 太婴灵心 古灵湖。 此地位于紫胤剑宗山门以西，乃是一处极为广阔的巨大湖泊，一眼看不到尽头，昏暗阴沉的洞天之中，湖水却呈现淡淡的奇异金色，散发金色宝光，漾起阵阵涟漪。 湖泊中央，有着一株数十丈高大的金色古木，枝繁叶茂的巨大树冠，垂下一根根半透明的金色老树根，金色枝叶间，正藏着一枚心脏模样的巨大果实，隐隐跳动着，散发诱人异香。 参天古树下。 一具白骨残骸盘坐，双掌交叠，放于面前。 掌心处，竟有着一团耀眼的金色灵物，缓缓流淌，其上燃烧熊熊金色烈焰，散发浓郁极阳之气。 湖泊中央。 古树，灵果，白骨，皆非凡物。 岸边，却是灵光闪烁，爆发激烈斗争，定睛一看，正是熊天海三人，与胡秀珠二人。 远处。 一艘飞舟悬浮半空。 然而奇怪的是，熊天海等人，竟丝毫看不到这艘飞舟的踪迹。 飞舟上，姜悯手持长剑站在舟头，眺望远处争斗。 “看吧，晚点到并非坏事。” 她说着，目光一转，看向湖泊中央的太婴灵树与白骨遗骸，眼中异色涟涟，藏起一丝疑惑警惕之色，诧异道： “没想到太婴灵树下面，竟有一具白骨遗骸，那遗骸掌中的宝物是极阳灵髓吧？我本以为他们会顾忌一下我们，没那么快打起来，没想到在极阳灵髓面前，他们已经忍不住了。” 她侧眸，看向盘坐于飞舟上的姚盛，说道：“大好的机会，姚道友，你抓紧时间恢复，能吃的丹药都吃上。” 姚盛点头，复又闭目调息，抓紧时间恢复。 董开元则并不在飞舟上，姜悯让他带着阴魂幡去四处吞噬阴气怨灵，壮大阴魂幡的实力，鬼山老人给他们的阴魂幡，在这阴气充足、四处游荡怨灵之地，无疑如鱼得水。 见姚盛继续调息，姜悯转动眸子，看向笼罩在飞舟外的无形轻纱，心中暗想。 “那名为魏元和的修士，身上竟藏着一件可以隐匿行踪的灵宝，比我从柳妙妙那里得到的隐身法宝更加强大，这件轻纱可以任意变化大小与形态，笼罩在飞舟外，连飞舟都能遮掩，不错，好东西……” 轻纱灵宝，并非从乾坤袋里找到，而是从胖修士的身上搜得，亦是他能悄无声息偷袭姚盛的原因。 幸好姜悯有处理尸首的习惯，不然就错过这件宝贝了。 湖边。 斗法已经进入白热化。 双方灵宝尽出。 熊天海这边，不仅有灵宝雷虎旗，另外二人，分别拿出一条灵藤和可以喷火的葫芦；胡秀珠一人驱使九阳塔，她的同伴琴师，则是拿出一件青光流淌的灵琴，弹奏威力惊人的音波。 然而，对于筑基修士而言，御使攻击灵宝终究有些勉强，双方拿出远超自身境界的灵宝斗法，不仅消耗巨大，亦是纷纷身负重伤，眼看支撑不下去。 这时。 琴师突然祭出一口心头血，喷在琴弦之上。 嗡！ 弹奏出的音波亦如血海涌动，多出一份令人眩晕之力，令熊天海三人识海动荡，头晕目眩，露出破绽。 胡秀珠趁机催动藏于地底、悄无声息的鼠形傀儡，数十只鼠形傀儡破土而出，张嘴露出泛着黑紫毒色的尖牙，咬在熊天海等人身上。 数十伤口齐齐发作。 熊天海三人，当即毒发，在无人帮忙引毒的情况下，很快身死。 胡秀珠松了口气，转头对琴师说道：“终于解决掉他们了，我们去取极阳灵髓和太婴灵心，保持警惕，小心剑修明若水偷袭，她本来就有隐身手段，若是得到魏元和身上的无影纱，更是防不胜防。” 琴师祭出心头血后，服下一枚血红丹药，稍微恢复一点面容血色，点头道：“胡师姐，那白骨遗骸来历不明，或许有点问题，我们先摘太婴灵心吧，然后想办法，把极阳灵髓勾出来。” 胡秀珠闻言，点头道：“你说得对，万事小心，我们过去吧。” 她掌心一翻，拿出一瓶灵液仰头喝下，补充丹田之中的消耗灵力，随后顶着九阳塔的金光保护，召出一条长尺，与琴师一同跳上，正欲催动长尺，前往湖心灵树。 呼！ 浓郁阴风刮过。 在胡秀珠与琴师惊骇之际，一抹数丈高大的庞大黑色阴魂，在他们来不及反应之际，拖起一道残影，鬼魅般瞬移至他们面前，一掌携带浓郁黑雾，以劈山破江之势，重重朝九阳塔拍下。 好快的速度！ 二人惊讶，这尊金丹阴魂分明就是姚盛带来的阴魂幡所召，可呈现出的实力，分明比方才强大不少！ “御！” 胡秀珠沉喝之际，率先结印，调动丹田里所剩不多的灵力打出一道灵光，没入头顶九阳塔，九阳塔立刻亮起耀眼金光，抵御金丹阴魂的这一掌。 可在筑基修士手里，灵宝终究难以发挥最大作用，尤其她灵力消耗巨大，这回，九阳塔生出的金光，已远不如先前那般强大。 轰！ 在金丹阴魂这聚力一掌下，九阳塔上的金光一颤，随后倒飞而出，露出失去保护的胡秀珠与琴师二人，二人瞳孔猛然颤抖，顿时想逃，可哪里逃得过金丹修为的速度，当即被身形庞大的金丹阴魂，伸出巨掌抓住，捏成血肉碎末。 其身上的乾坤袋，亦是爆裂开来，洒落一地财物。 这下。 熊天海三人，胡秀珠三人，皆已身死。 极远处，董开元与姚盛手持阴魂幡，再次祭出心头血的他们，脸上愈发惨白，连忙唤回金丹阴魂，服下数枚愈疗丹药。 待金丹阴魂召回。 姜悯这才缓缓显露隐匿的身形，无影纱化作一道微末流光回到她身上，贴身隐藏。 她转头，看向一地财物血肉，微微眯眼，心道：“鬼山老人只拿出一面阴魂幡，果真是有原因的，吞噬大量怨灵后的金丹阴魂……好强的实力。” 先前，阴魂幡没有充分吞噬怨灵，召出的金丹阴魂还很虚弱，发挥不出最强实力，加上面对两队准备充分的人马夹击，自然捉襟见肘。 可现在，金丹阴魂明显强大许多，在灵力消耗巨大的胡秀珠二人面前，几乎是以碾压之势，将九阳塔镇压。 她甚至没有机会出手。 果然。 大境界之间，几乎是难以逾越的天堑。 攻击灵宝再强，也要有足够灵力支撑才行。 董开元与姚盛掠身而来，站在姜悯面前。 姚盛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久违笑意，对姜悯说道：“明道友，多亏有你相助，我们才能杀掉他们。” 姜悯徐徐笑道：“姚道友谦虚了，刚才击杀胡秀珠，我并未出手，都是你们的功劳。” “你们去取太婴灵心吧，我在岸边等你们。” 她甚至没有去看落在地上的财物和灵宝，只是对姚盛二人这般道，先前展露出的强势消失殆尽，又恢复一开始的低敛态度。 “好。” 姚盛与董开元点头，各自召出飞行法宝，迫不及待朝太婴灵树飞去。 枝繁叶茂的太婴灵树，散发淡淡金色宝光，越靠近灵树，越是能感到一种玄妙深奥的气息。 其中。 有着一枚心脏模样的透明金色果实，散发异香，光晕流转，果实亦如心脏般不断跳动，跳动之际，玄妙韵味流转，若以筑基修为观之，只觉晦涩深奥，头晕目眩。 第141章 白骨残魂 姜悯远远见到，姚盛二人拿出一个流光四溢的宝袋，小心翼翼将太婴灵心摘取，放于宝袋之中。 任务达成。 她的注意力不再放在太婴灵心上，视线幽深一转，看向古树下方，端方盘坐的白骨之上。 白骨莹莹，如宝似玉，即便坐化，仍有强大气息留存于白骨之间，令白骨周围寸草难生。 双手交叠，掌心虚托着一团徐徐燃烧的极阳灵髓，散发无比炙热波动，灼烧地空气都扭曲起来。 极阳灵髓，一滴已有奇效，包纳极为恐怖的极阳之气，令得无数筑基修士疯狂争抢，亦能令金丹修士心动不已。 何况白骨掌心，有足足一团。 至少上百滴极阳灵髓！ 此时还剩三人，又该如何分…… 但姜悯盯着那团极阳灵髓，却是眉心微凝，双目眯起，随后抬起手腕，腕上那伪装成木镯的一截桃枝舒展开来，与从袖中掠出的无影纱一起，融入前方空气，消失不见。 太婴灵树的巨大树冠之下。 姚盛与董开元摘好太婴灵心，御使飞行法宝降落，远远悬浮在白骨前方，看到如此多极阳灵髓，二人眼底，皆是浮现一抹贪婪的火热之色。 董开元忍不住开口，说道：“真君只要一枚太婴灵心，洞天世界中其余机缘，皆归我等所有，姚兄，你怎么看？” 二人此时背对姜悯。 董开元侧头，朝姚盛使了个眼色。 无论如何，姜悯都是外人，他们二人为鬼山老人做事多年，才是自己人。 “先将其取走，然后慢慢商量，无论如何，我们出去之后，得先将太婴灵心交给真君。”姚盛亦是看向董开元，眼神微闪说道。 董开元当即明白他的意思。 他们背后，终究有鬼山老人在，姜悯不敢动他们。 “我来取极阳灵髓吧。”董开元说道。 “好。” 姚盛点头，提醒道：“小心些，这些前辈所遗白骨，最容易生出变故，尤其修为越是强大，越容易遗留残魂，或者被游魂借居。” “我明白，我用灵力化作绳索，将那极阳灵髓勾出来。” 董开元说着，神色亦是变得凝重，抬起双手，十指熟练变幻，流畅结出数道法诀，顿时有着数条灵力绳索生出，远远朝那白骨掌中的极阳灵髓缠绕而去。 咻！咻！ 隔着十余丈距离，灵力绳索掠去，顺利接触极阳灵髓，并结成一张大网，将极阳灵髓包裹起来，拖向董开元的方向。 出奇地顺利。 但董开元不敢掉以轻心，取到极阳灵髓后，又与姚盛后退数十丈，悬浮空中，这才将灵力绳索往回收，直到带着极阳灵髓悬浮于他们面前。 离得近了。 极阳灵髓的灼热温度扑面而来，这是一种不同于火焰的炙烤之感，而是带着光明，温暖，一种难以言喻的玄妙感觉，正是阳气浓郁的气息。 董开元多出一个心眼，继而探出神识，落在极阳灵髓之上，小心探查一番，随后才确定。 “是极阳灵髓没错。” 他终于放下心来，不由自主流露激动笑意，挥手一招，将极阳灵髓吸入掌心，姚盛亦是期待看着。 然而这时。 变故突生。 落入掌中的极阳灵髓，骤然变幻形态，极阳灵气消失，化作一道流光，以防不胜防的速度瞬间射向董开元眉心！ “呃……” 董开元瞳孔霎时缩成针尖大小，来不及躲闪，闷哼一声，随即双目黯淡下来，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姚盛面色猛然一变，在董开元闷哼之际连忙催动飞行法宝，朝姜悯方向逃去。 目光黯淡的董开元，身上骤然爆发出一股令人胆寒的恐怖气息，下一刻，他的双目再次焕发光彩，目光睥睨，视线一转看向逃跑的姚盛，屈指一弹，一道比雷霆还要快上无数倍的流光掠出，几乎是瞬间追赶上姚盛，洞穿姚盛的眉心，令得他眼神一僵，从空中坠落，尸体扑通一声掉进古灵湖。 轻松杀掉姚盛。 “董开元”看向岸边的姜悯。 姜悯在“极阳灵髓”夺舍之时，便有种果然如此之感，催动风雷之力转身就跑，“董开元”见她逃跑，身形一闪，化作一道极快流光，以比姜悯快上无数倍的速度朝她追去，顷刻之间跨越数百丈距离，眼看就要追上她。 噗！ “董开元”的身形，突然一僵，骤然缓慢下来，他停下追逐之势，低头一看，胸口似乎扎进什么看不到的东西，触感……像是一根树枝。 “哼！雕虫小技。” 极为沙哑的声音，自“董开元”嗓中响起，声音如同生了锈的刀锋摩擦着，他伸手去拿扎进胸口的隐身树枝，却不曾料想，忽得有一股极为强大的吞噬之力，猛然间爆发，将董开元的肉身精气与他的魂魄一同包含其中，霸道吞噬。 “这是什么？！不——” “董开元”面色猛然变化，方才傲视他人的睥睨姿态，此时变得只有惊惧骇然，他面容痛苦地极为扭曲，死死抓住扎进胸口的隐形树枝，用力想要扯出，可有着无数树根，急速在他身体中生长蔓延，吞噬之力仿佛化作一道漩涡，将他魂魄强势卷入其中。 “啊！啊！” “董开元”抵御失败，浑身肌肤很快变得褶皱，身体干瘪下去，化作干尸模样，而幻化极阳灵髓的白骨残魂，亦是被桃枝吞噬殆尽，再也不剩。 跑路的姜悯折回，刚见董开元的尸身从空中坠落。 她抬手，随着空气一阵波动，两道流光凭空出现，朝她袖中掠回。 一道是无影纱的流光。 一道是藏在无影纱里的桃枝。 “这么弱，原来只是一道残魂……” 姜悯双目微眯。 “你若是元婴魂魄，我只有逃跑的份，但若只是残魂，还是吞得了你。” 桃枝悬浮于她掌心，由于勉强吞噬了强大魂魄，枝干仍在不断鼓胀，像是虫子一样鼓包扭动。 消化半响。 桃枝才逐渐平静下来。 竟有一道道精纯神识力量，自血脉相连的桃枝传回，强大地如同江河奔涌，姜悯思忖片刻，确认这神识力量无害，这才将其炼化，壮大识海。 哗啦啦！ 广阔识海中，山川河流，日月星辰，忽得刮起阵阵狂风，有着一道道神识力量化入其中，不断壮大，令得庐中天地万象更加清晰明朗，玄妙盎然，姜悯双目亮起，磅礴神识继而扩散开来，方圆半里所有事物，尽数被她掌握。 神识力量，又强大许多！ “以前吞噬魂魄，都没有神识力量传来，为什么吞噬这道残魂可以？” 姜悯收回神识。 有些不解。 随后，是残魂的碎片记忆传回，由于这只是一缕残缺魂魄，且经历数千年消磨，几乎消磨殆尽，故其生前记忆非常破碎，寥寥无几。 姜悯仅仅可知，这是数千年前一位误入洞天世界的元婴初期修士，道号南升，彼时，太婴灵树的果实尚未成熟，这位修士便在太婴灵树下修行等待，可他修行百年，已有些等不及，于是服用尚未成熟的太婴灵心，故而走火入魔，坐化于此。 坐化后，其元婴亦是逐渐消散于天地，仅余一缕残魂，竟因服用的太婴灵心保留下来，得以存居遗骸。 然而。 数千年时间过去。 残魂终究逐渐消磨，即将消散。 这时，突然有强大修士出现，来到古灵湖，摘取已经成熟的太婴灵心，由于那位修士已有化神修为，故残魂装死，丝毫不敢泄露自己气息，被化神修士灭杀。 当姜悯通过残魂记忆，看到那化神修士的模样时，心中顿时一震。 又是浅黄衣袍！ “几年前，我在万剑门古战场的残留影像，看到其中一方上古修士，穿着这种浅黄衣袍。” “葬魂峡里，那些残念的记忆里，屠杀之人的衣服，也是一样。” 姜悯眉目微动，心绪沉重。 “这名化神修士，衣袍形制虽不同于古时模样，但其衣衫上的花纹，衣衫的浅黄颜色，仍是和那些上古修士一样……” “他和那些上古修士，是同一脉的人！” 第142章 极阳灵脉 万年前，在紫胤剑宗洞天世界出现的道统中人。 万年后，其传人再次出现于此。 前人后人，都做了一件事情。 灭紫胤剑宗道统！ 即便在白骨残魂的记忆里，继黄袍化神修士之后，还有一位身着红梅白袍的化神女修来过古灵湖。 但姜悯猜测。 在道场外布下灰雾封锁，毁去闻道殿传承之人，多半是前者。 “前后两位化神修士，在我等进洞天世界之前就已进来过，怪不得石台上的传送古阵遍布裂痕，新旧交覆，许是年代太久，承受不住化神修士的传送，传送两次就毁坏了，即便修补，后面也只能传送有限的筑基修士。” “无论是谁毁了紫胤剑宗的道统，那都是化神修为……我听师父说过，化神道人，已是世间修为最高之人。” 姜悯思索着，抬起右掌。 凝目打量。 掌心里，藏着一尊仙人塑像，还有一座仙人殿，现在看来，这位老仙人的道统，正是那黄袍道统想毁去的存在。 “只能看，学不了，还得藏起来，烫手山芋啊！”姜悯无奈，摇头流露感慨神色。 她收拾心情。 接着回顾白骨残魂的生后记忆。 那黄袍化神道人，摘去太婴灵树上大部分果实，只留了三颗偏小的太婴灵心。 不久后，又有一位模样年轻的女子，身着红梅点缀的白袍，亦是化神修为，摘走两颗太婴灵心，只留了最小的一颗。 也就是姚盛与董开元摘下的这一颗。 白袍道人走后。 就是熊天海与胡秀珠到来。 白骨残魂见他们只有筑基修为，于是生出夺舍之心，以强大手段幻化出一团极阳灵髓，引诱众人争夺。 他生前修为不俗，加上服用过太婴灵心，幻化出的极阳灵髓，筑基修士根本看不出破绽，故而信以为真。 这就是来龙去脉。 根本没有什么极阳灵髓。 都是假的。 姜悯垂下手腕，桃枝复又化作平平无奇的木镯，回到手腕上，她看向董开元的尸体，蹙眉道：“他们二人都死了，如何与鬼山老人交代？” 她早就觉得那极阳灵髓生得诡异，故有意示弱，让姚盛与董开元前去试探一番，没想到，二人将性命都搭了进去。 “就怕鬼山老人认定是我杀了他们，一怒之下将我灭口，我连解释和求救的机会都没有。” 姜悯摸了摸下巴。 她已见识过许多次，元婴修士出手，一念即取性命，对于筑基修士而言，几乎没有反应机会，遑论防御和逃跑。 “先清理残局吧，一边清理一边想，这么大的洞天世界，即便只是碎片，也还有的逛……至于离开此地的传送阵法，我已从白骨残魂那里得知，不怕离开不了。” 姜悯念此，走向董开元的尸体。 …… 洞天世界外。 山洞里。 三位元婴修士，各自手拿门徒命牌，见命牌接连黯淡碎裂。 若再回到半刻钟前，彼时还活着的人，只剩鬼山老人门下，阎双清与破邪真君极不甘心，但也无可奈何，只得笑着脸皮，先后朝鬼山老人祝贺。 “恭喜鬼山道友。” “我有几件贵重灵宝，放在弟子那里，若鬼山道友的弟子能帮忙带出来，实在感激。” “是极是极。” 说的客气，然而言下之意，就是希望即便人死了，但他们赐给弟子的灵宝，恶人城私吞不得，得还给他们。 结果。 二人刚说完道贺之言。 鬼山老人还未来得及应付他们，他双眸顿时一厉，亦是翻手拿出两枚命牌，命牌光芒黯淡，遍布裂痕，说明，天机关联的姚盛与董开元，皆已身死。 都死了！ 阎双清蹙眉，率先道：“怎会如此？难道里面出事了？” 破邪真君眼睛一转，却是提及道：“阎道友可别忘了，鬼山道友带来了三人，其中一人名为明若水，据我所知，是今年恶人城的榜上第一吧。” 阎双清立即明白他的意思，顺着他的话猜测道：“哦？难道是她，将所有人都杀了？” 他看向鬼山老人，意味不明地问：“鬼山道友，明若水此人，能否信任呢？” 鬼山老人眼眸一动，但并未顺着他们的猜测，而是保守说道：“梅君道人确认过，这方残破洞天，仅剩眼前这个传送阵还能使用。” “我无从得知她是否还活着，准备等上几日，若能等到她出来，我等便知发生何事。” 见鬼山老人一副不着急的模样，破邪真君便道：“我也等上一等，不着急。” “我也一样。” 对于元婴修士的漫长寿命，短短时日，弹指而过，并不耽误。 于是三位元婴修士，各自寻一块地打坐，互不相扰。 现在。 就看能否等到明若水，回到山洞了。 …… 古灵湖旁。 所有人的尸体已经清理完毕，焚烧殆尽，身上财物亦被姜悯尽数收拢。 她站在古灵湖边，手中把玩着灵宝无影纱，若有所思。 “这么好的宝贝，还真有点舍不得还回去，然而，一旦回去，那些元婴修士，肯定不会允许我独吞灵宝……也不知道师父跟这些人熟不熟悉，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她手腕一转，将无影纱收回袖中。 随即看向古灵湖。 “白骨残魂的记忆里，见到两位化神修士都曾去过湖底，难道那极阳灵脉就在湖底？” 姜悯没指望两位化神修士扫荡，能给她留下什么，但若极阳灵脉还在，她也能得些好处。 她指尖微动。 咻！ 缠绕在腕间的桃枝射出，扎进泛着金色微光的湖水，朝湖底探去。 灵湖之中仅有一些颇具灵气的水草水藻、小鱼小虾，没有看见大鱼，不知道是不是被人捞走，桃枝一路向下，直到湖底，有着一个泛着光芒的洞口，浓郁灵气从洞口冒出，带着一串串金色气泡。 “好浓郁的极阳灵气，这洞口分明由人为挖出，看来是那两位化神修士挖的。” 姜悯心神一动。 桃枝扎进湖底洞口。 顿时，愈发浓郁的极阳灵气，将桃枝包裹。 她的神识附在桃枝上，在一条地洞穿梭片刻后，骤然豁然开朗，只见，这是一处广阔的地下水洞，四处都是金光闪闪的极阳灵矿，但仅仅只有灵矿留下。 水洞之中，有着不少新的坑坑洼洼与破坏痕迹，像是被人挖过。 还有着诱人气息与不俗灵光，在坑洼处残留。 很显然。 那些坑洼处定是有着什么宝物，例如伴生灵药、珍稀地宝……如今，却什么都没有剩下！ “雁过拔毛，哪还有什么宝物剩下。” 姜悯眯眼，即便是她，若是率先来到此地，也会将宝物扫荡一空，可如今是她后来，那就有点难受了。 “这极阳灵脉，倒是利于采撷阳气的宝地，可修行之事，须长久积累，不可急于一日一时，我时间有限，无法在此修行太久，但这么大的灵脉，我也带不走……嗯？等等！” 姜悯心中微动，灵眸一转，抬起右掌呼喊道：“前辈前辈，仙人前辈！” 掌心微闪。 是仙人塑像在回应她。 姜悯面色一喜，眨眨眼，好声建议道：“您的仙殿洞天刚刚扩大，殿外空旷无比，终究缺些宝贝点缀，您看，这极阳灵脉，与其伴生的极阳灵湖，太婴灵树，入得了您的法眼不？” “……” 第143章 半截断峰 姜悯继续道：“洞天碎片外的传送古阵已濒临崩溃，一旦彻底毁坏，很有可能断开关联，即便修复阵法，后人再也无法来到此地。” “与其令此地沉寂，遗失于漫漫虚空，不如将能带走的东西，尽数带走。” 仙人塑像沉默。 正当姜悯以为老仙人婉拒之时。 一道灵光从她掌中掠出，在空中变化为老仙人半透明的虚幻模样，长袍浮动，白眉飘飘。 老仙人看她一眼，无奈摇头，随后并指朝古灵湖一点。 轰隆隆！ 平平无奇的一指，却让庞大的古灵湖，骤然颤动起来，泛着金色微光的湖面波涛汹涌，就连参天入云的太婴灵树都晃动不已。 下一刻。 磅礴灵光从天洒落，将古灵湖笼罩起来。 嗡！ 耀眼灵光中，广袤无边的古灵湖，连带湖中央的太婴灵树一起消失不见，只留下一片深不见底的广阔巨坑，随即，漫天灵光收拢，化作流光落入老仙人手中，老仙人的身影接着没入她掌心，消失不见。 “多谢仙人前辈。” 姜悯连忙朝虚空拱手。 神识探入掌中洞天。 只见这方洞天世界又变大不少，甚至大变模样。 如今，泛着金光的湖水，占据洞天世界的大半地方，一座云雾缭绕、遍布绿林的青色高山，自湖水中央破水而出，雄伟的仙君殿，坐落于山间青石广场。 太婴灵树则扎根于后山，泛着金光的枝叶微微晃动，像是刚安顿下来。 神识朝湖底探去，可见极阳灵脉都被搬了进来，浓郁的极阳灵气从湖底上升，充斥这方洞天世界。 仙家洞天。 已是初具规模。 “这……哪来的青山和青石广场，都是仙家手段么？”姜悯心中微愕。 转眼功夫，这洞天世界大变模样，竟多出这么多东西来，成为有利修行的洞天福地。 这下。 烹炼金丹大药所需的阳气，完全够用了！ “去其他地方看看吧。” 搬走极阳灵脉和太婴灵树后，姜悯御使风雷梭四处闲逛，寻找其他机缘。 她随意选一个方向飞去。 远方，突然出现一个幽黑的黑点，姜悯神色微动，朝那黑点飞去，离得近了，才发现竟是一条残缺幽黑的空间裂缝，约莫百丈长，宽广无比。 裂缝幽黑无比，光是目光看去，便生出毛骨悚然的渗人之感，裂缝边缘正在不断坍塌，刮起狂风，卷起飞沙落叶，顷刻间将其粉碎，吞噬其中。 “空间裂缝？！” 姜悯背生冷汗，连忙后退。 只见这条百丈长的空间裂缝，仍以缓慢速度不断扩大，边缘不断坍塌，怕是再过百年，就会将整座洞天吞噬，毁灭于虚空之中。 她在万剑门的古战场里，亦是见过天际的空间裂缝，但，那些裂缝很是稳定，并未像眼前这般吓人。 “仙人前辈，这空间裂缝还能弥补吗？这样坍塌下去，整座洞天世界碎片迟早会毁灭。” 姜悯问完。 仙人塑像却没有回应。 不知是不能补，还是不必补。 姜悯心下微沉，严肃道：“我再去其他地方瞧瞧，看有没有传承留下，能带走的尽量带走吧，这些惊艳绝伦的上古传承，若悄无声息消失于天地之间，就此断绝，多么可惜。” 她离开空间裂缝，朝其他地方飞去。 即便只是一方洞天碎片，天地亦是广阔，姜悯飞行许久，只能看见广阔无边的古林或荒漠，将所有上古遗迹尽数掩埋，飞行途中，她又碰见一条更宽阔的空间裂缝，正将一座埋葬在古林下的上古小镇，缓慢吞噬…… “嗯？有剑鸣之声，过去看看。” 锵！ 隐隐有着尖锐剑鸣，从远处传来。 姜悯御梭而飞的身形微缓，随后转变方向，朝剑鸣传来之地飞去。 离得近了。 只见一片荒漠中，竟横卧一截百丈长的细长断峰，如同半截巨剑剑身，坠落至此，有着剑鸣之声自断峰上传来，亦有丰富磅礴剑意，笼罩于断峰之上。 仔细看去，断峰的石壁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古字或图像，伴随剑意长鸣，呈现复杂而玄妙的变幻，各种剑道异象自石壁上浮现，交错变化，历经万年仍然清晰。 姜悯站在风雷梭上，俯瞰这座横卧荒野的巨大断峰，眸光轻微一颤。 “这难道是……” “古战场悟剑崖的另外半截！” 万剑门古战场的悟剑崖，便似一柄断掉的参天巨剑，只剩一半插在地上，上面亦是有着上古剑修的剑道遗传，只不过，许多图文都被破坏，多数只余残篇。 眼前这截躺在荒原的断峰，亦是有着剑道传承，且并未被破坏，仔细看着，真有些像悟剑崖的另一半截…… 一截在万剑门那处紫胤剑宗洞天碎片。 另一截，则在此地。 如此便完整了。 “仙人前辈，这座断峰上，应该是紫胤剑宗的剑道传承，我曾在另一处地方见过半截断峰，没想到另一截会在这里。” “要不？” 不等她明说，掌心又有光芒掠出，化作磅礴灵光，将巨大无比的断峰笼罩，令其消失在原地。 掌中洞天里。 一座连接青山的岛屿破水而出，承接断峰，让断峰稳稳扎在岛屿上。 姜悯瞧了一眼，神识退出洞天世界，心道：“师父曾说，想要在剑道有所精进，走出自己的路，就得多看多学，了解各种剑道，现在掌中洞天有着这么多剑道传承，我便有机会时时参悟……” 收起传承断峰。 姜悯又去其他地方寻过一遍，没有发现更多传承，便打算离开，朝白骨残魂记忆之中的古传送阵飞去。 古林之中。 一座庞大石台高筑，遍布裂痕，沧桑而又古老，上面绘制复杂晦涩的阵纹，隐隐流转光晕。 “这个传送阵，应该注入灵力即可。” 姜悯站于石台上，抬手，十指相扣结出一道手印，丹田之中的灵力顿时被调动起来，她并指指向古传送阵，将灵力凝聚的法诀打出，没入阵纹之中。 阵纹荡起一片涟漪，随后动静消失。 “……” 姜悯额上划过几道黑线。 “是筑基修为的灵力不够么。” 于是，她拿出一袋从别人身上搜得的中品灵石，尽数炼化，掌心顿时涌动浩瀚灵气，注入脚下传送阵法。 嗡嗡！ 古传送阵终于发出嗡鸣之声，磅礴灵光自脚下石台生出，将姜悯笼罩起来，但迟迟没有将她传送。 “看来灵石还不够。” 姜悯再次拿出一袋袋中品灵石，几乎拿出从熊天海等人身上搜刮的全部，尽数化作灵气，打入古传送阵。 嗡！ 一道响彻古林的低沉嗡鸣中，姜悯的身形，终于消失在原地，她熟练闭目，内心生出一丝紧张情绪。 “呼。” “接下来，就得应对几位元婴修士了。” 第144章 偷袭姜悯 轰隆隆！ 山洞里，处于中央的古老石台，突然颤动起来，引得三名正在闭目调息的元婴修士纷纷睁眼，紧盯石台变动。 嗡嗡！ 顿时有着磅礴灵光，自石台冲天而起，古老悠远的气息弥漫开来，伴随而来的，还有阵阵阴冷之气。 石台与九根石柱剧烈颤抖，不断有着碎石滚落，裂痕生出并蔓延开来，似要濒临崩溃，三位元婴修士纷纷对视一眼，当即不约而同出手，朝石台注入磅礴灵力，维持石台稳定。 然而，即便有三名元婴修士维持，石台并未稳定太久，在一道无形伟力的挤压下愈发颤动。 随后，轰然坍塌！ 漫天尘土飞卷。 一道身影，在尘土之中若隐若现。 姜悯在废墟中站稳之际，握紧手掌，将掌心里的传讯玉符收回乾坤袋，向观棋真君的传讯，已是第一时间发了出去…… 待烟尘缓缓散去。 三位元婴修士，正负手站在石台外，目光凌厉灼然，齐齐盯着她。 无形的压迫感降临，令她心中微凛。 姜悯神色一肃，朝三人拱手，不等三位元婴修士开口，率先道：“太婴灵树之地，有我等筑基修士难以解决的陷阱，还请诸位真君知晓。” 陷阱？！ 姜悯所言，猝不及防，令三人的心顿时一沉，难道所有人都死了，太婴灵心也没摘到么？ “太婴灵心呢？”鬼山老人可不管什么危险、陷阱，他最关心他想要的宝物，有助于破境修行的太婴灵心。 姜悯见几人并未关心门徒生死，反而松了口气，朝鬼山老人所站的位置移步，一边挪位置，一边拱手道：“不负真君所托。” 话音落下之时，她已走到鬼山老人身边，紧悬着的担忧之心，略微放松些许，不用再怕另外二人袭杀她夺宝，虽然有鬼山老人在，肯定会阻止，但几位元婴修士若是真打起来，她这条卑微的小命，怕是就没了…… “好，好。” 鬼山老人冷峻的面容上，难得浮现一丝笑意，并未当着另外二人的面，当场让姜悯拿出太婴灵心，而是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什么陷阱？” 姜悯观鬼山老人举止，心下微定，解释道：“不知真君们是否知晓，在太婴灵树下，有一具元婴修士的白骨。” 她挥手，拿出一面琉璃镜。 众人当即认出，这是可以拓印光影的法宝。 琉璃镜悬浮半空，镜面微微荡漾，随后，显示出古灵湖下的画面—— 一具白骨盘坐在古树之下，双手交叠，生前强大气息残余，令周围寸草难生，的确有着元婴修为。 这是姜悯清理残局时，以法宝画影镜，将白骨盘坐的画面照进镜中，以便离开后，与这几位元婴修士解释。 打着拖延时间的主意，姜悯硬着头皮详细道来：“前辈们应该看得出来，这是一名元婴修士坐化，不知为何，出现在太婴灵树下。” “但这具白骨上，附有一缕强大残魂，他或许是想夺舍修士，遂布下陷阱，将自身残魂幻化成一团极阳灵髓，前辈们肯定清楚，一团极阳灵髓，对于修士有着何等吸引力……于是，众人为争抢宝物，生死斗法。” “我与姚道友，董道友晚到一步，到达古灵湖时，斗法已经结束……” 姜悯停顿一番，收回画影镜，跳过一些大家心照不宣的细节，有些委婉地轻咳道：“咳，最后只剩我与姚道友，董道友三人，两位道友先去取了太婴灵心，然后去树下，想取走极阳灵髓。” “没想到所谓极阳灵髓，只是残魂的陷阱，董道友是取宝之人，顷刻间被残魂夺舍，在他身旁的姚道友亦被杀害。” “彼时，我正在岸边等候两位道友，离得远了些，这才有机会反应，费劲千辛万苦，侥幸将其拖死……这才得以保住性命，为诸位道友收敛尸骨，找了很久才找到传送阵，将太婴灵心带回。” 姜悯讲得跌宕起伏，惊心动魄。 但三位元婴修士并未全信。 为何所有人都死了，就她活着？她若没从中暗搞事情，他们是万万不信的。 虽不全信，然而他们心知，那元婴骸骨多半为真，看来几人确实遇见了意外。 这些古时遗迹，并不仅仅只有机缘。 危险。 有时候比机缘更容易遇见。 听完姜悯的故事，阎双清迫不及待问：“明若水，我等门下弟子带去的灵宝，你可带回？” 姜悯从容应道：“都带出来了。” 她眼睛都不眨，似是丝毫不心疼与遗憾，果断挥袖抛出数道灵光，悬浮空中，雷虎旗、九阳塔、阴魂幡、水华琴、无影纱……每一件灵宝，都缭绕宝光，光是其中一件，都能令得无数筑基、金丹修士争抢，何况这么多件。 鬼山老人一看，另外二人竟让门徒带如此多灵宝进去，冷哼一声，意味不明道：“呵呵，两位道友，果真下了血本。” 破邪真君笑眯眯地，说道：“鬼山道友说笑了，道友这阴魂幡，怕是费了不少功夫才炼制出来，真要比威力，我等灵宝皆不及啊。” 见姜悯没有不知天高地厚私藏灵宝，三位元婴修士很是满意，收回各自灵宝。 破邪真君拿到无影纱时，突然微讶道：“咦？你用过这无影纱？” 他目光灼灼，看向姜悯。 使用灵宝，首先得将其炼化，即便姜悯已经清除无影纱上的神识气息，但以他修为，仍能看出姜悯使用过。 顶着压迫感十足的目光，姜悯神色不变，拱手恭敬道：“回真君，危机之下，小子不得不借用灵宝，要不是这无影纱，我已丧命于白骨残魂手中。” 闻言。 破邪真君冷哼一声，怪异道：“你倒是会保命。” 鬼山老人收回阴魂幡，略微检查一番便收起，看向两位元婴修士，拱手淡淡道：“传送阵已毁，此事告一段落，两位道友，鬼山告辞。” 说完，他朝姜悯吩咐道：“明若水，走吧。” “是。” 姜悯应答之时，余光警惕看向另外两位元婴真君，紧随鬼山老人离去，寸步不离，虽是放松的走路姿态，可垂下的手腕略微紧绷，神识亦是蓄势待发。 直到走出山洞。 一路都是平静祥和。 姜悯朝身后微微侧眸，心中思索：“他们花费如此代价，想要夺取太婴灵心，难道，就这样放弃……” 念头的下一刻。 她刹那间生出毛骨悚然之感，浑身泛起鸡皮疙瘩，几乎是本能般同时催动护心镜与风雷之力，朝一旁疾掠躲去。 砰！ 护心金光亮起之时，明明没有任何气息与波动在背后生出，可她那能抵御金丹修士一击的护心镜，几乎瞬间碎裂，根本没能抵挡偷袭，但这一挡终究给她一丝偏躲的机会，也给鬼山老人反应之机。 电光火石之间。 鬼山老人挥手，一道呼啸的厚重风墙生出，挡住姜悯身后的致命偷袭，他迅速抓住姜悯的肩膀，朝天上掠去。 他抓住姜悯，悬浮高空。 磅礴煞气自他身上弥漫出来，扩散成大片暗红煞气之海，笼罩方圆数里的天空，令得这片广袤山岭顿时昏暗下来，只有暗红血色映照大地。 鬼山老人阴沉的嗓音，自天际滚滚扩散开来。 “破邪，偷袭一个筑基修士，真不怕丢了你的脸！” 第145章 斩草除根 偷袭未果。 破邪真君的身形，自山洞入口缓缓浮现。 他凝目盯着被鬼山老人抓上天的姜悯，心中微怒。 不愧是能从恶人城和洞天秘境里活下来的第一人，的确有点东西，倒是真会保命。 虽然护心镜的抵挡与姜悯的躲闪，在他眼里根本不够看，但，偏偏就是这些微乎其微、几乎不起作用的保命做法，给鬼山老人反应之机，让其有机会将姜悯护下带走。 不然。 以他修行数百年且独有的强大敛息手段，加上灵宝无影纱的作用，早就第一时间击杀姜悯，将其掳走。 破邪真君心绪变幻，面上却如同什么都没发生，浮现一抹和善笑意，呵呵一笑，和声道：“鬼山道友，误会，都是误会，我只是想试试这小娃的身手，没想到，她果真有点本事。” 他一击不得，不会再动手。 更不会明抢，与鬼山老人打一场。 他们这些元婴修士，活了数百年，很是惜命，而且各个都有无穷底牌，难以彻底杀死，除非生死关头，性命攸关，几乎不会轻易拼杀。 要么不动手，和气生财，各自安好。 要么，就必须有足够把握，一击毙命，斩草除根。 天上。 鬼山老人眯眼，冷冷嘲道：“误会？” “行，我可以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不过破邪，你这次出手，欠我一个人情。” 他念头一动，漫天暗红煞气顿时滚滚收敛，令整片山岭重见天日。 见鬼山老人也有就此揭过的想法，破邪放下心来，笑眯眯地说道：“那是自然。” 二人三言两语，将袭杀姜悯之事翻篇，丝毫没有顾及她的想法。 甚至，欠下的人情，都与她无关…… 姜悯被抓上天，根本无法挣扎，只是沉默着，将二人对话冷冷看在眼里。 她却不知，破邪真君突然传起音来，只有鬼山老人一人能听见。 “鬼山道友，欠你的人情我认下，但明若水这小娃太机灵了，什么事都心里门清，我没动手也便罢，可我曾有意对她下死手，她铁定怀恨在心。” “她虽只是个筑基修士，但我不愿放过任何威胁，若任由她成长起来，未来发生什么，还真说不准。” “敢问道友，此人可杀得？” 破邪真君传音说道。 对于鬼山老人，他只是动手夺宝，还没达到生死大仇的地步，破些财也就化解了。 但对于姜悯，他方才是真动了杀机，下了死手，毕竟，死人比活人更好掳走。 破邪真君阅历丰富，将姜悯此人看得通透，这种能在恶人城与秘境里拼杀出来且懂得保命之人，心思深沉，且最是记仇，若放她离去，肯定会成为一大威胁。 斩草除根。 才是安稳之道。 破邪真君的想法，在鬼山老人意料之中，他双目微沉，故作迟疑，冷冷道：“但她毕竟是恶人战第一，关乎恶人城名誉，若她拿到奖赏，转头却死了……” 破邪真君会意，笑着传音道：“前些日子，我偶得一只千年冰血蚕，改日带着它去鬼鸣山拜访道友，至于其他事情，我会处理干净。” 鬼山老人眯眼，随即，淡淡丢下两个字。 “等着。” 交流到此结束。 元婴修为，传音几乎刹那间。 在姜悯眼里，什么交流都未发生，在二人敲定人情后，鬼山老人只是冷哼一声，嘱咐在山洞口放哨的徒弟宝仪跟着，便带着她转身离去。 一路飞行，来到恶人城外。 鬼山老人先吩咐宝仪真人回城，随后落在一座山头，将姜悯放下。 “太婴灵心呢？” 他严肃询问。 姜悯将装有太婴灵心的宝袋拿出，双手捧给鬼山老人，恭敬道：“在袋子里。” 鬼山老人接过，开启宝袋。 浓郁玄妙的强大气息，骤然从袋子里弥漫出来，一枚心脏模样的淡金色果实，在宝袋中有规律地跳动，每一次跳动，都有令人迷醉的异香散发开来。 见此，鬼山老人的年轻面容上，难得浮现一丝笑意，肯定道：“嗯，的确是太婴灵心，辛苦你了。” 他束起宝袋，将其收好。 随后，拿出一个小巧精致的琉璃瓶，瓶底处，流淌一层浅薄的浓郁淡金液体，星星点点的光芒在液体中浮现，随着液体流动，迷人光辉流转，淡淡火焰升腾。 “瓶中有三滴极阳灵髓，每一滴都蕴含浩瀚阳气，足以令你顺利结丹。” 鬼山老人将小瓶悬浮送至姜悯手中，接着沉声问道：“我行事，向来言而有信，确定不加入恶人城？” 姜悯接过小瓶，连忙拱手道：“多谢真君好意，小子福薄，还是做个散修罢。” 鬼山老人眯眼，随后意味不明地笑道：“行，不勉强你，你自有自己的打算。” “你虽五灵根，但为人机敏，他日前途不可限量，日后若有空，可来鬼鸣山坐坐，与我门下弟子交流一番。” 姜悯虽不知鬼山老人已经把她卖了，但他场面话说的漂亮，滴水不漏，真如一副惜才的和善模样，她也得维持表面和气，恭敬拱手。 “真君谬赞，晚辈不会忘记真君赠予机缘之恩，若有机会，愿再为真君赴汤蹈火，为真君分忧。” 鬼山老人满意点头，淡淡道：“但愿如此，有缘再见。” 话落。 他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连残影都未曾剩下，只余一阵疾风掠过。 姜悯目送他离去，不动声色放下双手，远超同境修士的强大神识扩散开来，仔细周遍山头的每一个方向，缠绕在手腕上的桃枝，蓄势待发。 “破邪真君……怕是不会放过我。” 换位思考。 她若想杀一个弱小修士却没得手，且让其知晓杀意，她也一定会再次出手，将其扼杀，斩草除根。 砰！ 沉闷轰鸣炸响，突然有强大气流在她身后炸开，掀起威力惊人的狂风。 姜悯一惊。 连忙以灵力护体，转身看去。 只见两道人影，悄无声息浮现在她身后数十丈开外的高空之中，很远的位置，怪不得，这回她连危机都未曾感知到。 其中一人正是破邪真君。 另一人，却是许久未见的观棋真君。 观棋真君的手掌，正虚挡在破邪真君面前，其掌心汇聚一团明亮剑气，仿佛有千万口小剑在其中疾速飞舞碰撞，发出铿锵碰撞之声。 而破邪真君手中，气息恐怖的灵光正在缓缓散去。 此时。 破邪真君眼底，掠过一丝惊异与忌惮之色，看向挡在他面前的观棋真君，试探问道：“道友是？” 紧接着。 令他面色顿时一变的话语，自观棋真君口中，带着强大压迫之意徐徐说出。 “这位道友，三番两次出手，真当我这徒弟没有靠山不成？” 第146章 拿命赔罪 闻言，破邪真君在心里暗骂。 艹，真倒霉！ 灭口最忌遇见两种人。 一是扮猪吃老虎。 二是大有背景。 前者无疑送命，后者能惹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活了几百年，这两类人他见过不少，多少也能分辨一二，原想着姜悯只是一个处事机灵圆滑的散修，谁曾想，她不仅背后站着元婴修士，甚至这位靠山，还在暗中护道。 不是…… 都拜元婴为师了，还拼死参加什么恶人战啊？！ 破邪真君来自中原大鸿王朝，并不认得东原十国的观棋真君，何况，观棋真君还改换过几次道号。 但，他既忌惮观棋真君是个剑修，亦看不透其真实修为，故而很快收敛惊异与尴尬神色，以同辈礼节拱手，客套笑道： “既是道友之徒，恕我多有得罪，在下破邪，给道友赔个不是。” 他见观棋真君身着朴素灰蓝长衫，气质儒雅随和，举手投足之间透露潇洒从容之意，没有一丝杀意，即便语气压迫，可仍不疾不徐，许是好相与，好说话之人。 即便不是。 先表明歉意再说。 毕竟大家都是老狐狸，心知肚明——没有背景的蝼蚁，杀便杀了，但若遇上有背景的，那就只能认栽。 闻言，观棋真君盯着他，意味深长一笑。 破邪真君见他温和含笑，心中放松的同时，正欲催动自己看家的隐身敛息功夫逃离，便听此人如话家常，挑眉淡淡道。 “既然得罪，那就拿命来赔吧。” 咻！ 咻！ 比话语更早出现的，是两道快到看不清的剑光。 一道掠向姜悯，在她头顶撑开，形成一道剑影织成的防御屏障。 一道掠向破邪真君，比雷霆还快上无数倍，若能看清剑光的本体，才能知道，是一口剑身泛着血红寒芒的小剑。 破邪真君虽惊怒于观棋真君竟然为这种小事而直接杀他，但他早有防备，在剑光出现之时，身影顿时消失在原地，躲开血色剑光。 除了隐匿身形，他亦擅长身法，可瞬息数里，只要他想逃，同境元婴修士很难追上他。 但，观棋真君亦不指望一剑即杀，斩出血色小剑的同时，祭出本命法宝，右手托起一方长形剑匣，剑匣似木似玉，模样极为低调，但他抬左手一挥，剑匣大开，数不清的剑光从剑匣中射出。 咻咻咻咻咻…… 成千上万的小剑掠出剑匣，以连元婴修士都难以捕捉的速度万剑齐发，顷刻间笼罩方圆数里范围，剑光疾掠交织，织成一道严丝合缝的巨网，令得周遭天地都昏暗下来。 身法再快。 快得过剑修的剑么？ 观棋真君以万剑织成一张大网，将破邪真君逃离之路尽数堵住，天上地下，无路可走！ 锵锵！ 千万道剑鸣汇聚成刺耳嗡鸣声，直冲云霄，将天上浮云都顷刻间斩碎。 “收！” 观棋真君目色微凛，心中默念。 笼罩天地的剑光大网急速收拢，尚未来得及逃离的破邪真君被困其中，隐身状态的他立即拿出一柄光晕流转的银白长锏，朝其中一个方向掠去。 即将遭遇剑网之时，他催动银白长锏，长锏顿时流淌银白光泽，光芒汇聚之中，一只白虎巨爪的庞大虚影从光华中凝聚而出，这只巨爪顷刻间迎风暴涨至数十丈，声势骇然，泛着森然寒芒的锋利爪尖刮起凛凛疾风，拍向剑光大网，意图撕裂一道缺口，令破邪真君逃出。 “原来躲在这儿。” 观棋真君悬浮空中，见破邪真君现身破网，低不可闻冷哼一声，并指朝那处一点。 哗啦啦！ 竟然还有着无数小剑，自剑匣生出，朝那个方向瞬间疾飞而去，抵挡白虎巨爪的攻击。 破邪眼见数以千计的飞剑朝他袭来，白虎巨爪已经抵挡不了，行踪亦是暴露，他眼底寒光闪烁，张口吐出一道赤红光华，光华飞速展开，化作一座燃烧赤红火焰的玲珑宝塔。 本命法宝，炎阳塔！ 嗡！ 炎阳塔光华大放之际，破邪钻入塔中，塔身顿时旋转起来，带起一道赤焰形成的百丈高龙卷狂风，抵御剑流之威。 叮叮叮叮叮叮！ 赤焰狂风凌厉如刀，与小剑洪流撞击在一起，火花四溅，发出刺耳撞击之声。 裹挟破邪真君的炎阳塔，塔身旋转飞掠，眼看就要朝剑网外冲去。 观棋真君眼底掠过狠厉杀意。 心念微动间，那口最开始使出的血红小剑，混杂在飞剑洪流之中，宛如有生命般，剑身如游龙冲向赤焰龙卷。 破！ 血红小剑一闪，轻而易举扎进赤焰龙卷，继而穿透由众多宝物打造而成的坚固塔身，穿透藏在炎阳塔之中的破邪真君眉心，瞬间将其识海绞碎。 “不！” 破邪真君瞳孔顿时缩成针尖大小，心中骇然。 “剑魂！怎么可能是剑魂！” 剑魂境界，剑影境界之上更为高深玄妙的存在，唯有元婴化神，领悟元神玄妙，才有可能领悟而出。 明若水的师父分明只是元婴境界。 怎么可能凝聚剑魂！ 若他知道此人竟是剑道剑魂之境，早在第一时间就跑了，还打什么打！ 下一瞬。 一道流光自炎阳塔钻出，顷刻间化作千万道流光，虚虚实实，朝剑网外躲去。 那是破邪真君的元婴，但他竟懂得分影之术，千万道流光之中，唯有一道才是真的。 但观棋真君挥袖，无数飞剑一一穿透虚影，很快破除分影，找到其中真实的元婴。 咻！ 血红小剑斩出，将破邪真君的元婴，一剑斩碎。 “啊！” 破邪真君的哀嚎之声，响彻山岭，他咬牙切齿大喊：“我想杀她，鬼山也是知情的！他把你徒弟出卖了！” 声音还在山岭之间回荡。 破邪真君的元婴，已在剑锋之下碎裂消散。 但观棋真君并未掉以轻心，翻手拿出一个光华流转的玉色罗盘，罗盘层叠天干地支、八卦五行、星辰天地，正在不断旋转，他并指打出一道灵光没入罗盘之中，心中默念法诀，罗盘顿时生出一道灵光，指向一片低洼沼泽。 他念头一动。 悬浮空中的千万口小剑，如同急雨般坠下，将那片沼泽刹那间斩碎，伴随一道哀嚎声在沼泽中响起，水烟与尘土齐齐飞舞，只余一方广阔深坑。 斩杀此道分魂。 观棋真君再以罗盘测算天机。 罗盘再无任何动静，说明此人已经死透。 他眼底厉光敛去，面色毫无波澜，收起罗盘，将天地间悬浮的万千飞剑唤回收入剑匣之中，伸手一招，破邪真君的尸首与炎阳塔朝他飞来，他检查一番后，指尖生出剑光，将其尸体与法宝尽数斩成粉碎，再以烈火灼之。 随后带着一片灵纱和一个乾坤袋，回去找姜悯。 将剑光屏障收回。 观棋真君抖动乾坤袋，将其中放置的宝物尽数拿出，与无影纱一起，化作上百道灵光悬浮于姜悯面前，语气随意。 “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尽管拿去。” 第147章 再得阴幡 从观棋真君出手，到破邪真君身死道消。 其实只有数招交手而已。 姜悯仅透过剑光屏幛看到一张遮蔽天地的剑光大网，看到其中的隐约赤色火光，随后，就是破邪真君肉身、元婴接连消亡，观棋真君再万剑洗地，带回乾坤袋…… 碾压般的斗法。 可算见识到，自己这位师父的剑匣之中，到底藏了多少剑。 姜悯将所观万剑齐发、灭杀元婴的震撼心绪收敛，欣喜拱手道：“多谢师尊。” 随后看向悬浮面前的漫天宝物。 一位元婴修士的珍藏，可谓价值不菲，灵宝、灵石、灵材、妖丹……各个宝光莹莹，悬浮于姜悯面前。 她扫过一眼，随即抬手抓取几样东西，分别是无影纱，九阳塔，和一袋三阶妖丹。 无影纱，用着比隐身纱衣好，且虽为灵宝，但消耗灵力不多，实乃保命利器，连破邪真君都在用。 九阳塔，则是可攻可御，关键时刻也能派上用场，缺点是对于筑基修士而言，需消耗大量灵力才能御使。 妖丹，则是她修行之保障。 观棋真君见她拿得不多，从漫天宝物中抓来一袋上品灵石，拿给她，说道：“灵石不一定拿来交易，但有上品灵石傍身，总有用得上的时候。” 姜悯接过，说道：“弟子明白。” “我从那洞天世界里离开时，花费了大量灵石催动古传送阵，才传送成功，离开那里，那时无比感觉到灵石的重要性啊！” 闻言，观棋真君好奇问：“古传送阵？你可知，你去的洞天世界是什么来历？” “我听鬼山老人门徒所言，这方洞天世界，实乃上古紫胤剑宗遗址。” 姜悯回答。 观棋真君听她说出这个名字，心中掠过了然情绪，将破邪真君其他遗物收起之时，浅浅问道：“可有在里面寻到炼制本命法宝之法？” 姜悯没有一丝犹豫，遗憾回答道：“没有，这座宗门的道法传承，已被人毁得干净，洞天世界里剩下的东西不多。” 关于七曜剑诀，关于剑道传承断峰。 她丝毫不敢说出。 一个是世间禁忌，一个关乎仙君殿的洞天福地，都是不可说的存在。 何况，她的话并不作假，紫胤剑宗的闻道殿的确被毁，除了太婴灵心，也没有其他宝物值得提及。 观棋真君目光微凝。 思索一番，随后看向她，严肃嘱咐道：“日后，不要与人提及你去过这方洞天，你明白吗？” “弟子知晓分寸。”姜悯应道。 观棋真君点头，便将此事揭过，话锋一转，扬眉问道：“方才此人遗言，你可听见？” “听见了。” 破邪真君那一声，传得极为广远，怕是连恶人城都听得一清二楚，他说他对姜悯的杀心，鬼山老人亦是知情。 但那又怎样。 她与鬼山老人之间只有一场交易，且又拒绝招揽，非亲非故，毫无瓜葛，即便鬼山老人知情，还能保她一个微不足道的外人不成？她可不是黑白双鹰，能够让鬼山老人出面作保。 她对鬼山老人的期望从来不高。 卖不卖她无所谓，履行奖赏承诺，没有翻脸不认人，已是仁至义尽。 姜悯将鬼山老人两次招揽之事，对观棋真君尽数说出，观棋真君闻言，饶有兴趣问道：“你觉得他这种做法，是好是坏？” 姜悯带着自嘲意味轻笑一声，摇头说道：“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没有什么对错好坏之分，在我心里，若真要有个区分，凡俗之上的修士世界，只有三类人。” “哦？哪三种人？”观棋真人好奇她的想法。 姜悯灵眸一转，笑眯眯地说道：“自然是道友，前辈，蝼蚁。” 宗有宗规，家有家训，可外面的世界混乱无序，道友之外只有强弱之分。 弱者为蝼蚁，强者为道理。 蝼蚁之死，不谈是非对错。 听到姜悯的回答，观棋真君微讶，随后洒然大笑，满意道：“你向是看得通透的。” 说着。 他忽得开口，悠然道：“鬼山道友觉得呢？” 呼！ 清风拂过。 鬼山老人一步踏出，身影浮现于数丈之外。 他负手而立，暗含凌厉的目光看向姜悯，淡淡嗓音之中蕴含一丝无奈，说道：“我两次招揽，可都是诚心而为，却不曾想她再三拒绝，现在，我倒是明白了为什么。” 他视线移至观棋真君。 “好久不见，你变了不少。” 观棋真君悠悠笑道：“变得不像个剑修了，对吧？” “走吧，去鬼鸣山坐坐。”鬼山老人展露一抹客套笑意，抬手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观棋真君点头，从容应道：“也好，我们叙叙旧，也说一说我这徒弟的事情。” 对于二人相识之事，姜悯着实惊讶。 她不动声色打量他们的神态语气，接着跃上观棋真君拿出的飞舟，再次前往鬼鸣山。 …… 鬼鸣山。 一座气派殿堂。 二人落座，茶水呈上。 姜悯站于观棋真君身后，已恢复本来面容。 “既然是隐华道友的徒弟，我作为长辈，这初次见面的见面礼，必须补上。” 鬼山老人看向姜悯，此时宛如一位和善长辈，抬手托起一杆缩小的黑幡，黑雾流淌，正是带入洞天世界的阴魂幡。 他将黑幡递出，认真说道：“这阴魂幡，以一名金丹阴魂与千名筑基阴魂养成，不知贤侄可喜欢？它与你有缘，便作为我的见面礼，贤侄可不要嫌弃。” 姜悯看向观棋真君，见其点头，这才双手接过，诚挚笑道：“多谢前辈赠宝，晚辈有幸见过这件阴魂幡之威，得之感激不尽，怎么会嫌弃呢？” 鬼山老人很会做人。 人情世故，不出分毫差错。 得知她的身份，便毫不犹豫将这件她抱着某种态度奉还的灵宝，复又送到她的手上。 “你这徒弟是真会说话做事，要不是你捷足先登，说不定，还真成了我的弟子。”鬼山老人认真无比，朝观棋真君埋怨道。 话里话外，都是对姜悯的夸奖。 夸完客套话，他继续嘱咐姜悯：“贤侄，这面阴魂幡有两种用法，一是以神识炼化，即可直接驱使金丹阴魂，为你所用，但你得修炼些神识道法，若神识境界太低，反而会遭其反噬。” “第二，就像姚盛与董开元那样，他们神识境界无法炼化阴魂幡，只能用心头血为祭，请金丹阴魂出手。” “你的神识境界远超同境修士，已经很是难得，但离炼化阴魂幡，尚有些距离，这些事情，让你师父操心去。”鬼山老人看向观棋真君。 送完见面礼，气氛顿时和睦不少。 两位元婴修士当着姜悯的面，寒暄起来。 原来二人是在几百年前一场论道大会上结识，脾性相投，故有所往来，不过近百年来，观棋真君很少离开东原，故二人几乎没再联系。 没想到再次见面，观棋真君倒是先将自己弟子送进恶人城，闹腾一番，得了个榜上第一。 寒暄之后，鬼山老人顺势提及：“隐华道友，你来得正好，过些时日，我认识的几位道友组了一场元婴修士的交易小会，道友要不一起？过去坐坐。” “至于玉曜贤侄。” 他继续道：“半月后，炎阳坪有一场一年一度的灵矿集会，很是热闹，我让宝仪带着贤侄去逛一逛，也好让她们晚辈之间交流交流。” 第148章 双鹰身死 鬼山老人的待客之道，极为周全。 无论是元婴修士的交易小会，还是大型灵矿集会，都是难得一遇的盛事，尤其是前者，不是某个圈子之人，很难参与其中，许多世间难以得见的珍贵宝物，都可以在聚会上见到。 观棋真君欣然答应道：“我闲来无事，便去凑凑热闹吧。” “玉曜，此地矿产与东原有很大不同，你可以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的东西。”他对姜悯说道。 姜悯点头道：“好。” 随后，鬼山老人为观棋真君与姜悯各自安排修行之地，姜悯被带到一处比先前到来时更宽敞豪华的洞府，地处向阳且灵气充裕，若有需要，还可随时传唤鬼鸣山弟子。 夜幕降临。 姜悯走出洞府，招来一名负责待客的鬼鸣山弟子，问道：“你们鬼鸣山附近，可有大型坊市？什么东西都能采购的那种。” 弟子恭敬回答：“回贵客，鬼鸣山朝南去约莫七十里位置，有座大镇，名为淇水镇，此镇地处关要，水陆便利，坊市极为发达。”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待鬼鸣山弟子走后，姜悯站于洞府洞口，夜色下远望南边山岭，眼底划过一抹深意。 “淇水镇，黑白双鹰，就在淇河一带吧……” 白玉残片。 该去拿了。 姜悯抬手，一道流光自袖中掠出，化作一叶朴素木舟，此舟乃上品法宝，看似寻常无奇，速度却比太白舟还快上不少。 她跃上木舟，离开鬼鸣山禁制之地，朝南边淇水镇赶去。 不一会儿，到达淇水镇。 不愧是水陆要道、商贸发达之地，即便入夜，坊市仍是热闹非凡，各等修为的修士来回穿梭，还有当地商会势力维持秩序。 她先正儿八经逛了逛坊市，采购一些所需事物，逛着逛着，便在热闹坊市之中，消失身影。 二十里外。 曹家庄。 昔日兴盛的筑基大族，曹家，此时竟燃起漫山大火，将曹家庄尽数吞噬，火光冲天，将半边天色都照亮。 火海之中。 到处流淌鲜血，没有一个活人。 两道人影先后掠出曹家庄，在对面一座山头站定，二人正是黑白双鹰，黑鹰抬手，拿起一个琉璃玉瓶，玉瓶之中流淌半瓶金色液体。 “天阳之精拿到了，的确在曹峰身上。” 白鹰冷冷眯眼，嘲讽道：“这曹峰也是个蠢的，得了宝贝，竟还往家族跑，要怪只能怪他们曹家怀璧其罪，天阳之精这种宝物，他们可保不住。” 白鹰口中的曹峰。 正是此次恶人战第二，封雷霆。 封雷霆这个名字，只是化名罢了，其真名为曹峰，淇水曹家庄五祖，常年闭关，故罕有人知其容貌，再加上恶人城中，他易容一番，使用化名，故无人知其来历。 恶人战结束时，黑白双鹰蹲守在恶人城外，派出善于追踪的妖兽，跟踪封雷霆与云千里二人。 其中，云千里中途跟丢，不知所踪。 封雷霆这边，却是一路跟踪至淇水曹家。 黑白双鹰打探一段时候后，才确定下来，封雷霆便是淇水曹家的神秘五祖，曹峰，故而精心准备，确保万无一失后，在今日深夜血洗曹家庄，夺取天阳之精。 “此地不宜久留，双鹰洞也回不得，我们去蒲阳寻找地方闭关吧。”黑鹰建议道。 白鹰点头道：“走。” 二人各自唤出飞鹰，坐上飞鹰，朝远方飞去。 刚飞越另一座山头，还未升空之时。 咻！咻！ 两道朴实无华的剑光，骤然自夜空亮起，如同雷霆电光一般穿透二人，将二人连同飞鹰一齐斩下，坠落山岭。 黑白双鹰，甚至没有察觉到任何危险，便失去知觉，在不知不觉中死去，身死道消。 噗！ 一簇火焰升腾，熊熊燃烧。 将人与鹰的尸体都销毁殆尽。 待火焰减弱之际，尸体身上的乾坤袋，早已消失不见…… 几十里外。 姜悯站在一棵古木之上，保持隐匿身形的状态，带起一双火毒不侵的蚕丝手套，检查二人乾坤袋。 除了天阳之精，其中财物，姜悯已看不上眼，她翻找片刻，找到一个精致锦盒。 打开锦盒。 白玉残片静静躺在其中。 嗡。 掌心仙人塑像，复又生出动静，像是受到白玉残片呼唤。 姜悯捏起白玉残片，不解问道：“仙人前辈，这是什么东西？” 塑像却并未再回应她。 姜悯念头一动，神识落在白玉残片上面，却感受不到任何异常，仿佛这仅仅只是一枚普通玉片。 她灵眸微动，心想道：“难道需要找到其他残缺的玉片，拼接之后才能得到答案，可其他玉片怎么找呢？” “罢了，先放着吧，若是遇见其他残片，再探究也不迟。” “这枚白玉残片既然与仙人前辈有关，那也放在供桌上。” 她心念一动，手中白玉残片消失不见，出现在仙君殿仙人像前方的供桌上。 如今。 这方供桌之上，不仅有着香炉香烛，灵果珠玉，还有一枚白珠，一枚白玉残片。 放置白玉残片后，姜悯拿出其他玉瓶重新放置天阳之精，随后掌心生出数道剑气，将黑白双鹰二人的乾坤袋连同其中不重要的东西，尽数粉碎为灰烬，再以火焰灼烧一番，灰烬撒入脚下江河之中。 再绕圈子回到淇水镇，从坊市之中浮现身影，又买了些东西，这才往鬼鸣山赶去。 即将接近鬼鸣山的禁制。 姜悯正准备喊人，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玉曜，你怎么在这里。” 姜悯站在飞舟上，转身一瞧，身后浮现观棋真君的身影，山风凛冽吹起他的衣袍，如同刚散步回来，她便拱手，回答道：“我去附近坊市转了一圈，采购了些需要的东西，师尊这也是才回来？” 观棋真君直言不讳，说道：“我去处理破邪此人的后续，免生后患。” 姜悯当即明白，破邪真君应该有些门徒，师父这是去斩草除根，以绝后患了。 禁制开启。 二人往鬼鸣山后山飞去。 即将分开之时，半空中，观棋真君叫住她，嘱咐道：“炎阳坪的灵矿集会，我亦有些此地特产的矿石需要采购，但元婴小会走不开，只得辛苦你一趟，帮我采购齐全。” “这是所需灵石与清单，你且拿好，多出的灵石，你自己看着有需要的就买。” 姜悯双手接过一袋灵石与几页纸张，点头道：“师尊放心，我会办好此事。” 观棋真君又改为传音道：“此去炎阳坪，是鬼山的徒弟宝仪带着你去，如果她将灵石抢先付了，你也不用在意，那是鬼山在暗中补偿。” “毕竟洞天秘境之事是他理亏在先，他提及灵矿集会，也是为了有机会补偿。” 第149章 师徒之谈 “为师知道你是个明事理的，这种情况或许也在你意料之中，所以才提前说一下，让你心里有个底。” “另外，寻常灵矿不值几钱，他们开钱也便罢了，若遇上价值不菲的珍贵矿石，还是得你来给这个钱，我给的灵石都够，其中道理我不用多说，你明白么。” 姜悯闻言，灵眸动了动，试着说道：“因为……还清的人情，就不再是人情了？” “是这个理。”观棋真君笑道。 姜悯佩服不已。 姜还是老的辣。 当然。 一切人情来往，都得建立在强大实力和背景之上。 观棋真君背后，站着千年仙宗太极山，亦站着同气连枝的十国九宗。 而鬼山老人，或许是有强大底牌，或许也有一些背景，故观棋真君如此看重与之人情往来。 观棋真君点到为止，继续说道：“当然，如果鬼山那徒弟什么都没做，你也不必放在心上，他们怎么做是他们的态度，我们怎么应对，是我们的选择。” “弟子明白。” 姜悯点头，随即有些感慨着说道：“师尊可知，除了爹娘，再也没人跟我说过这些人情世故之事。我几岁时跟着爹娘去镇上卖菜，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我爹娘就教我，说话要嘴甜，做事要勤快，后来去了东灵宗，身份微末，见识有限，我只能去看别人怎么做，我就跟着怎么做，说话，做事，仪态都是偷偷学的别人。” “尽管如此，我也走过不少弯路，说错不少话，即便现在，很多事情做得还不够妥帖，还得继续学呢。” 观棋真君淡笑，安慰道：“你无须谦虚，同龄人中，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以前我也不屑于这些流于场面的东西，后来才明白，既然有些话、有些事，能让事情更加顺利安稳，避免无意义的争端与烦恼，为什么不去做呢。” “不过为师终究是个粗人，更喜欢打打杀杀，你若真想学点东西，此去炎阳坪，可以跟着鬼山的三徒弟宝仪学学，她是鬼山最为看中的弟子，八面玲珑，做事得宜，鬼山有什么事情，都是派她去做。” 姜悯点头道：“弟子记下了。” “既然说到这里，还有一件事，为师得提醒你。”观棋真君话锋一转。 姜悯目光微凛。 什么事情，需要用到提醒二字。 只见观棋真君打量她一番，笑得意味深长，徐徐道：“杀人之后的煞气，你得学会收放自如啊。” 咯噔。 姜悯心中一惊。 她不知道观棋真君是在暗示她今夜出去杀人，还是指恶人战与洞天秘境之中，她杀伐过多，故沾染一身煞气。 观棋真君并未点明，只是继续说道：“你性格豁达，杀戮对你影响有限，但影响终究存在，或许你自己察觉不到，但在元婴修士眼里彰明较着，很难遮掩。” “而且，任由煞气侵身，不仅会反噬己身，影响悟道心境，甚至影响修行，遭致走火入魔。” “弟子该如何做呢？” 姜悯一听这么严重，连忙问道。 “你也毋须担忧，方式有很多，无外乎修身养性。”观棋真君笑道。 “譬如为师读经下棋，久而久之，一身杀气尽敛，别人也当我是个闲散之人。” “譬如你大师兄，奉行万物一体，一个人死了，与一根草枯萎，一朵花凋零，在他眼里没有任何区别。” “还有你三师姐啊，跑去浩然书院读了几十年的圣贤书，前些日子刚回来，谁也看不出她是个剑客，只会觉得她是读书人。” “道经常清静，佛经观真如，儒经修心性，还有琴棋书画，山河红尘……许多方式都能修身养性，只需按你自己喜欢的来。” 姜悯喃喃道：“按我喜欢的……” 她喜欢什么呢。 好像修行十余年，除了埋头苦修，四处寻修道机缘，只想着一心变强，却很少想过自己喜欢做什么。 “慢慢想，不急于这一时，天色已晚，快去歇息吧。”观棋真君悠然笑道。 “等这里的一切事了，回去跟你师兄师姐们多聊聊，也会有收获。” …… 几日后。 姜悯待在洞府里，盘膝而坐。 看似闭目修行，实则神识已经探入掌中洞天，品读断峰上的剑道传承。 姜悯不清楚，为什么那位黄袍化神修士并未破坏这截断峰，或尝试将其带走。 但。 她的确在断峰上，看到许多强大剑修生前留下的完整神念。 “成王败寇，吾毋悔之，惟愿生平所悟，刻于剑道峰，望后世流传永继，亦等同吾魂存于万世，与天地不朽……” “紫胤仙君座下大弟子云德，誓不降贼！” “吾身虽逝，吾道千古……” 姜悯越看越是心惊。 看过数道传承，大致拼接出来龙去脉。 这是道统之间的斗争。 紫胤剑宗所在的道统输了，而那黄袍道统，最终赢了。 这些传承里，没有说那黄袍道统的名字，只依稀称着“贼子”、“叛徒”、“小人”，联系之前所知，多半指的就是黄袍道统。 万年过去。 紫胤剑宗只余残缺传承。 而黄袍道统却后继有人。 姜悯了解有限，只约莫知道东原与中原，但中原以西、以北之地，她找不到文献记载，向别人问起时，他人亦是讳莫如深，故她并不清楚，那黄袍道统到底在何处。 无论在何处。 都是她不可匹敌，只可仰望的存在。 “紫胤剑宗，紫阳仙宗……” 姜悯心中默念这两个名字。 她原本以为，这位老仙人就是紫胤剑宗的祖师，可如今想来，或许不仅仅是那么简单，毕竟还有个神秘的紫阳仙宗，九宗十国的上古渊源。 “紫胤剑宗的事情，我已知晓许多，紫阳仙宗……还得去九宗殿一趟。” 姜悯很清楚，这不是她应该接触的东西，可她已经拥有如此多禁忌之物，有些事情，知道总归比不知道的好。 知己知彼，才知如何行事。 何况。 她本就要去九宗殿走一趟！寻找五行功法。 “等回太极山，好好闭关修炼，准备九宗论道吧。” 姜悯这般想着。 这时。 洞府外，传来一道动听的女子声音。 “玉曜小友，我是鬼山真君座下三弟子宝仪，小友此时可否方便，是时候出发去炎阳坪了。” 第150章 采购灵矿 女子的声音有些熟悉。 姜悯曾在进紫胤洞天之前，在古传送阵外的山洞洞口，粗略见过这位宝仪真人一面，故而记得她的声音。 见此人到来，她将隐匿气息、隔绝探查的诸多阵盘收起，随后走出洞府，迎面见到一青衫女子站于洞口，见她走出，面含亲切笑意。 “是玉曜小友吧，炎阳坪的灵矿集会要开始了，师尊命我带小友去逛逛，我想着沿途风景亦是秀美，我们可以早些出发，慢慢赶过去，小友觉得如何？” 宝仪真人目光明亮，笑意盈盈问道，得体大方又不失真挚灵动，只是打个照面，便能令人油然生出亲近之意。 一袭青衫在山风中吹扬，气息尽敛，看不出丝毫修为与道法，亦看不出任何杀伐气息。 然而。 宝仪真人师从鬼山老人这位修杀伐之道的老狐狸，且又得之器重，怎会是如此简单良善之辈？ “这位宝仪前辈身上……果真有许多值得学习之处。” 姜悯暗自心道。 “全凭真人安排。”姜悯颔首，谦逊致意。 宝仪真人点头，抬手放出一艘丈许长的精致小船悬浮于洞府门前，小船上修建一层雕梁画栋的船舱，舱里有着简单陈设，视野开阔。 她做出请的手势，说道：“我等这就出发吧。” 二人在船舱落座。 飞船御风而行，穿越山峦之间，朝云层高空飞去。 一路向北，二人看着沿途山水，随意聊着，姜悯问了许多关于鬼鸣山与恶人城的事情，还有本地的风俗人情，宗门势力，宝仪如数家珍，为她一一介绍。 就这样慢慢赶路，乘舟一日，正好在朝阳初升之际，到达炎阳坪。 “小友，那里便是炎阳坪了。” 宝仪突然指向远方。 姜悯举目望去。 绵延千里的山川至此平缓，出现一片广阔平川，一条汹涌长河自一旁奔流而过。 平川上。 一座雄伟城池坐落。 不断有着无数流光，自四面八方的天际而来，落在城池门口。 城池外一片广阔，搭着许多零散屋舍与小摊，一片喧哗气象，城池之内更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炎阳坪位于中原与东原交接之地，最是盛产灵矿，四千年前，这片地方有个叫炎阳国的王朝，后来炎阳国覆灭，灵矿贸易兴盛，逐渐形成这座叫炎阳城之地，每年此时，炎阳城内外，都会汇聚一年一度的灵矿集会，汇聚各地矿商与修士，甚至有会大鸿王朝的矿商远道而来，参加这场交易盛会。” 飞舟接近炎阳城时。 宝仪真人适时介绍，随后问道：“小友可有什么想逛的？” “我奉师尊之命，为师尊采购一些此地特产的灵矿，我想着先将此事办好，再做安排。”姜悯说道。 宝仪真人当即道：“采购灵矿，商会最是齐全，此地最大的商会为炎阳商会，我带小友去炎阳商会看看吧。” “好，麻烦真人了。”姜悯道。 …… 炎阳城， 炎阳商会。 一座气派阁楼的二楼临窗位置，姜悯与宝仪真人正在喝茶等候，就见一名微胖中年人自楼梯快步下来，朝二人走来。 中年人一边走着，一边热情道：“原来是宝仪贤侄，久等了久等了，实在抱歉，集会事务太多，忙得几乎走不开，我刚处理完一些事情就赶忙过来，生怕怠慢了贤侄。” 宝仪真人连忙拱手作揖，恭声道：“许久未见真君，真君又精神不少，家师近来忙于事务，走不开，只得托晚辈前来拜访真君，若真君得空，得多来鬼鸣山坐坐，家师可盼您得紧。” 她紧接拿出一个精致酒坛，双手朋到中年人面前，介绍道：“这是家师亲自酿的灵酒，忘忧醉，家师说啊，您不去找他喝酒，他就先把酒送来一些，让您念着，若喝着不过瘾就赶紧找他。” 中年人接过酒坛，先是闻了闻香味，一脸赞叹模样，随后佯装严肃埋怨道：“鬼山道友可真是，这么好的酒只送一坛？你跟他说，酒没备够，我可是不会去鬼鸣山跑一趟的！” 宝仪失笑，连忙道：“晚辈定会为真君传达。” 寒暄之后。 中年人收好酒坛，问道：“宝仪贤侄此次前来，是有什么要事吗？” 他看向姜悯，礼貌问道：“这位是？” 宝仪连忙介绍道：“这是玉曜，来自东原玉双国，太极山观棋真君座下弟子，与观棋真君正在鬼鸣山做客，此次前来，是家师命晚辈带着玉曜小友来炎阳坪逛逛。” 她接着对姜悯介绍道：“玉曜小友，这位便是我与你说过的，炎阳商会会长，万会长。” 姜悯已经知晓，眼前这位中年人，便是炎阳商会会长，来自万氏古族的元婴真君，万金山。 她方才旁观宝仪真人与万金山的寒暄，可谓老练，所谓灵酒之礼，估计一早就备好，若她只是随意逛逛，这灵酒就不会被宝仪真人拿出，二人便在集市上随意走走，若她需要与商会接触，宝仪真人就会尽拜访之礼，将炎阳商会与鬼鸣山之间的人情来往，做得滴水不漏。 且在宝仪真人的话语之中，提及来到此地是鬼山老人授意，便是在强调鬼山老人对她的重视。 无论哪一方。 都尽得面面俱到。 姜悯想着，颔首作揖，恭敬道：“晚辈姜玉曜，见过真君。” 听闻宝仪真人的介绍，万金山双目一振，连忙和蔼虚抬姜悯的双袖，说道：“太极山观棋道友？万某有所耳闻，百年前，东原大名鼎鼎的饮血剑主，万某没记错吧？” 姜悯点头道：“正是家师。” 观棋真君在改道友为观棋之前，曾有一段时间，自号饮血剑主，杀遍东原十国邪修，此事曾轰动东原，的确可以称得上大名鼎鼎。 “万某对于观棋道友，可谓久仰大名，今日得见观棋道友的弟子，也是一表人才，年轻有为，玉曜贤侄如此年轻的五灵根筑基修士，实乃百年难见啊。” 万金山笑得和善，对观棋真君与姜悯一通夸赞。 姜悯心知这是观棋真君的面子，她无论天赋如何，境界几何，都会被夸上天，故也不当真，羞愧道：“真君谬赞，晚辈只是有幸跟着宝仪真人前来见见世面，看到炎阳城的集会盛事，着实大开眼界，惊叹不已。” 夸灵矿集会，就是转着弯夸炎阳商会，对方既然夸自己，自己也得将话题转移到对方上，完成场面互夸。 万金山听了，果真笑意更盛。 既然打了照面，宝仪真人适时提及：“真君，此次前来炎阳坪，除了带玉曜小友逛逛集会，玉曜小友身上也是带了观棋真君的任务而来。” 万金山一听，猜测与多半灵矿有关，便道：“哦？可有万某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家师听闻恰逢灵矿集会，便想采购些此地才有的灵矿。” 姜悯说着，拿出几张单子。 双手递给万金山。 得观棋真君授意，其中有一张单子，其实是她想买的灵材，多数是当地特有的灵矿，但其中……混杂了一些不多见的材料，是炼制七曜剑的材料。 即便七曜剑诀是个烫手山芋。 但姜悯仍旧准备将炼制宝剑之物，先一一收集。 为了避嫌，她多半不会炼制此宝。 可为了兜底，她还是打算准备一下，走一步看一步。 如此机缘。 得之危矣，弃之可惜。 第151章 鉴石小会 万金山接过单子，快速扫视。 单子上所列灵矿类型繁多，数量庞大，其中甚至有些稀有灵矿，市面上难得一见，不过，相比他每日经手的买卖，这笔交易的体量并不算大，只能算小买卖。 即便如此，万金山也十分重视。 买卖大小不重要。 重要的是买卖后面的人，一位背靠大宗的元婴剑修。 万金山将纸张轻折放于掌心，认真说道：“请小友放心，万某即刻命人收集这些灵矿，不过，其中有几样矿材，或许需要一些时间调来，还请小友稍等片刻。” “不着急，麻烦真君算算，这单子上的灵矿一共价值几何。” 姜悯紧接着询问价格，倒不是质疑价格是否公道，着急问价，而是表达自己不会欠账的诚意。 万金山正要开口，宝仪在一旁笑道：“真君，玉曜小友和观棋真君是鬼鸣山的贵客，家师很是重视，真君可得惠利些呢。” 她的眸中笑容，此时多出一瞬的深意，万金山接收到她的眼神示意，心中微动，当即会意，顺着宝仪的话笑道： “万某自然懂得。” 万金山看向姜悯，和善说道：“小友，万某与鬼山道友可有着数百年的交情，小友与令师是鬼山道友的贵客，就是万某的贵客，那么，万某与令师的这第一笔交易，就当开个好彩头，交个朋友，这钱，我就不能收了。” 闻言。 姜悯心中微惊。 虽然做好宝仪想要为这笔交易开钱的准备，可这免单的做法，着实让她的思路一时没转过来。 无论如何，她都得做出拒绝的反应，可当她面露微愕正准备开口时，万金山连忙抢着说话，笑道：“欸，小友，先听万某说。” “万某做生意，图的是长久，如果是别人介绍来的客人，我肯定按规矩来，赚这个钱，但鬼山道友介绍的客人，万某很是亲切啊，真心想交这个朋友，想着以后多多往来，所以这笔单子，万某做主免了，就当认识一下，如何？” “这……” 姜悯面露犹豫之际，万金山看了宝仪一眼，继续道：“还得感谢鬼山道友，为我介绍观棋道友和小友这么优秀的年轻翘楚，小友与令师若不能收下万某这份见面礼，万某可如何向鬼山道友交代？” 姜悯终于听懂。 万金山反复提到鬼山老人的面子，再听不明白，她就别出来混了。 这“免”下的单。 最终怕是鬼山老人来给吧！ 若真如此，此法着实巧妙。 万金山配合宝仪给这笔交易免单，既给鬼山老人面子，又交好观棋真君，最终还成了笔买卖，何乐而不为。 而鬼山老人，则是隐晦以此事来偿还先前出卖之举，不将此事拿到明面上说，给自己留了脸面，也让她与观棋真君不为难。 姜悯想通之后，做出一副为难神色，但也适当显露出已经会意的恍然模样，失笑道：“真君好意，晚辈心领，可此事晚辈哪能做主，若家师怪罪，晚辈可承担不起啊！” 万金山见她机灵，耐着性子教道：“小友放心，你就这么跟令师说，是万某无论如何都不想收这个钱，想必令师不会怪罪与你。” 他紧接着，拿出一枚刻有炎阳万氏家纹的玉符，递给姜悯。 “万某的确想与观棋道友结交一番，此枚玉符传讯极远，即便远在东原，万某这边也能收到传讯，若有什么想买的灵矿，甭管是常见的，还是稀罕的，尽管联系万某，万某都会尽力想办法找来，令人送去东原太极山，无须令师亲自跑一趟。” 姜悯双手接过玉符，面上纠结一番，便道：“真君有心了，晚辈会将真君之意，尽数传达给家师。” 见此事解决，万金山笑意更盛，提及道：“你们来得可正巧，隔壁万石阁正开着鉴石会呢，有许多稀奇罕见的灵矿，都可以在鉴石会上见到，万某这便命人带你们过去。” “等鉴石会结束，小友需要的灵矿估计也收集得差不多，到时候，我会命秦坤将灵矿给你们送去，秦坤你认识吧？”万金山说着，询问宝仪。 “秦坤道友，自然是认识的。”宝仪真人含笑点头。 “认识就好。” 万金山见二人没有推脱，当即召来属下，带姜悯与宝仪真人，前往隔壁一座极为气派的高大白玉阁。 走进万石阁。 姜悯眼前一亮。 这是一座七层中空楼阁，每一层楼都坐满了修士，洋溢着各种惊人修为气息，中央白玉高台上，一名身着淡金长裙、气息有着金丹修为的貌美女子，正挥袖摆出一块与人齐高的赤红巨石，介绍此石奇异之处。 二人被带至第六层坐下。 “第七层是元婴修士才能去的地方，若家师与令师来了，皆会被带去第七层。” 落座之时，宝仪真人解释。 “这鉴石会，可有何特别之处？竟吸引如此多修士。”姜悯问道。 她见同层修士虽修为不同，上至金丹，下至炼气，可各个衣袍光鲜，气质不凡，明显出身大宗大族才有的风采。 宝仪解释道：“这鉴石会由炎阳商会举办，只有炎阳商会邀请之人才可参参与，与灵矿集会皆是一年一次，台上这些拿出来的灵矿灵石，不仅在市面上很难见到，且各个奇异特殊，称得上奇石。” “这些奇石由炎阳商会直接给出价格，若想买下，举起这玉圭即可，先举先得，不可竞价，毕竟到场修士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竞价难免伤和气。”她示意放在面前长桌的一片玉圭。 听完宝仪真人介绍鉴石会的规矩，姜悯便看到，台上金丹女修刚说出赤红奇石的价格，一名金丹修士举起玉圭，淡淡道：“买。” 接着。 站在高台旁边的一名白发老者便将赤红奇石收起，上楼与这位金丹修士交易，老者气息丝毫不显，但估计并不简单。 姜悯知晓流程后，朝宝仪偏身，传音道：“真人，这里人多眼杂，若是有人问起晚辈师承，还请真人帮忙掩饰，不要透露晚辈的师承来历。” “嗯？” 宝仪微愣，但也没问原因，点头道：“我知晓了，小友请放心。” 姜悯苦笑着解释道：“晚辈年纪尚小，怕有时行事不够妥帖，丢了家师颜面，不如低调些，待学得些东西，见得些世面，才敢打着家师的旗号行走。” 话虽如此。 方才与万金山认识时，听万金山说起观棋真君以前饮血剑主的名号，姜悯才蓦然想起来观棋真君曾对她说过的话，他生平树敌颇多，若姜悯在宗外行走，不要暴露师承来历，免得遇上仇家被牵连，若真要报名号，报隐月真君的名号即可。 姜悯想起此事。 于是赶忙提醒宝仪真人。 她拜了位树敌不少的师父，行走在外，还是低调的好。 宝仪会意，含笑道：“小友有心了，瞧瞧台上，可有喜欢的奇石？” 姜悯点头。 看向阁楼中央的高台。 只见此时，金丹女子又拿出一块不规则的高大石头，这块石头约莫一丈高，表面覆盖一层厚重粗糙的灰黑色皮壳，方一拿出，浓郁阴寒之气顿时弥漫开来。 姜悯目光骤然一顿，紧紧盯着这块灰色巨石。 因为，有着一道无形又玄妙的力量，自发从她放置仙人塑像的掌心传出，顺着手臂流转到她眼睛位置，令她目光竟穿透层层石层，看到巨石中央，包裹一小团散发浓郁阴气的幽黑液体。 极阴灵髓。 不仅是鬼修梦寐以求的宝物。 亦是炼制七曜剑之太阴剑的引子。 第152章 太极剑诀 《七曜剑诀》，共有七口主剑。 太阳剑，太阴剑，东岁剑，荧惑剑，太白剑，北辰剑，镇星剑。 炼制灵材，皆是极为罕见的天材地宝，寻常修士或许终其一生都难以见到。 其中。 太阳剑与太阴剑的炼制引子，分别是极阳灵髓与极阴灵髓。 极阳灵髓，姜悯才得三滴，说少不少，说多也不多。 极阴灵髓同样罕见，孕育条件苛刻，但流于交易的不多，很多时候得自己去阴脉寻找，且需求之辈多为鬼修。 没想到在鉴石会上，能见到极阴灵髓的出现，且姜悯之所以能够看到藏于巨石里面的极阴灵髓，是老仙人在主动指引。 传道之意很是明显。 但她，得先将顾虑与老仙人讲清楚。 姜悯收敛目光，微垂眉眼，心中呼唤道：“仙人前辈！能听到我说话吗。” 掌心微微回应。 见此。 姜悯将这段时间思索许久的话说出。 “前辈，在您眼里晚辈应该没有什么秘密，我的想法，我的为人，我的修行方式，前辈应该都很清楚。” “但我还是要将顾虑跟前辈讲明白才行。” 一道温和情绪传出。 像是在鼓励她继续讲下去。 姜悯心中微动，自从道场那座巨大的仙人塑像摆进仙君殿，老仙人的回应，比以前鲜活许多。 “我不知万年前发生了什么，但如今，前辈的传承已成为禁忌，东原十国没有任何关于前辈的传承与供奉，中原亦是如此。” “紫胤剑宗的洞天碎片里，曾有两位化神修士去过，其中一人在前辈的道场外面布下封禁大阵，防止有人接近，还毁去上古道殿，令传承断绝。” 姜悯话语一顿，这才心道：“这种情况，晚辈诚心想学，却是不敢学啊！” 见老仙人没有回应，姜悯微微眯眼，心道：“其实遇见前辈之前，我已经得到过关于七曜剑的炼制之法，可差点死在那传承之地，当时整座传承之地，都被人夷为平地……不，轰成一片深坑废墟，无人生还。” “我只是个修为低微的小人物，在那黄袍道统面前随手可灭，无论是我，还是其他偶然得到前辈传承的修士，皆是如此。” “《七曜剑诀》，顺应阴阳五行道法，惟五灵根者方可修行，想必那黄袍道统会重点关注五灵根之人，我若大张旗鼓收集这些材料，怕是真得被盯上。” “剑修的剑，只有出鞘才叫做剑，若这七曜剑真炼了出来，真得遮遮掩掩一辈子么？” “若是如此，晚辈只能放弃前辈的传承，另寻他法，请前辈谅解。” 世间剑道千万，炼剑之法无数，她何必死磕禁术，让自己陷入危险境地。 她有桃枝傍身，修行之路顺畅，没有五灵根修士的修行难处。 活着，是她唯一要做的事情。 得到七曜剑诀后，姜悯一直在思考与权衡此事，摇摆不定，但心中的决定早已偏斜，老仙人神通广大，肯定能读出她的心思，知道她的思量与顾虑。 七曜剑诀从来不是她的首选，只会成为“万不得已”。 只不过，有的话终究得正式说出来才行。 姜悯不是憋着话不说的性子。 嗡！ 放在仙君殿供桌上的白珠，突然嗡鸣作响，大方光华。 千百个散发光芒的古字，从白珠里飘出，悬浮在空旷的仙君殿中央，密密麻麻，正是七曜剑诀的内容。 接着。 不断有着一些古字从七曜剑诀的经文中脱离出来，一一排列，逐渐形成一篇新的剑经。 名曰—— 《太极剑诀》！ “嗯？《太极剑诀》？” 姜悯亦是注意到仙君殿的动静，神识关注白珠的变化，当新的剑诀篇章出现，她着实惊了一番。 随着新剑诀的不断重组与完善，姜悯也将《太极剑诀》的内容看完一遍，越看越是心惊。 因为《太极剑诀》的第一篇，她在太极山见过，名为《阴阳剑诀》残篇，然而那门剑诀并不完整，且无炼剑之法，算是太极山的失传剑道。 “难道这篇《太极剑诀》，就是《阴阳剑诀》的完整剑诀！” “那《阴阳真经》呢？这门功法亦是残缺，难道与之对应的，有一门完整的《太极真经》？” 姜悯想到这里时，心头突然浮现一个不属于她的念头。 「《太极真经》，九宗殿。」 她微微一愣。 这是老仙人给她的提示。 难道说，完整的《太极真经》在九宗殿里？若她能够得到，毋须重修功法，直接接着现在她修炼的《阴阳真经》修炼下去就行。 这下。 她炼剑之法与对应的剑诀有了。 修炼功法也有线索。 太极山的传承道法，虽说脱胎于老仙人的传承，但不再属于禁术，而是能够光明正大学下去的传承。 姜悯心中喜悦，诚挚道：“前辈传道之恩，姜悯没齿难忘！” 她记下《太极剑诀》的内容，抬眸，注意力复又放在高台上的灰黑巨石。 《太极剑诀》，只需炼制两口剑—— 太阳剑与太阴剑。 且炼制之法与《七曜剑诀》略有不同，更加灵活，剑身主材可自由选择，其他附加材料则与《七曜剑诀》近同，姜悯刚好可以将桃木当做主材。 “两口剑所需引子，仍是极阳灵髓与极阴灵髓，所以这块巨石，我必须拿下，得到其中的极阴灵髓。” “还有几样不好找的灵材，我再慢慢找。” 此时。 站于台上的金丹女子，正在介绍这块巨石。 “这块石头阴气极重，石中定孕育有与阴气相关之物，可奇怪的是，即便元婴修士的神识，都难以穿过表面这层皮壳，探测到石头里面的存在。” 闻言。 万石阁的修士们，顿时议论纷纷。 “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岂不是需要赌石？” “长出天然皮壳，且神识难以穿透，一般有两种情况，一是其中有好东西，这是对天地宝物的保护，二是……里面有千年阴尸或阴魂，这是他们结出的石茧，若是宝贝，那自然赚到，若打开皮壳，放出阴尸阴魂，才是倒霉透顶！” “阴气之物，于我辈修士无用，还是不要冒这个险了。” 金丹女修紧接着报出价格。 “此阴气巨石，开价五枚上品灵石。” 五枚上品灵石！？ 许多修士脸上，露出难得惊异之色。 上品灵石，可不仅仅是计价之物，其本身珍贵之处已相当于天材地宝，所含精纯灵气，可直接顷刻炼化，无须以功法修行一遍才能炼化，在灵力缺乏的关键时刻，尤其是斗法之时，足以保命。 故以上品灵石计价的情况着实不多。 方才好几块奇石，都只以中品灵石计价。 正当众人觉得不会有人买下时。 两道嗓音，同时在万石阁响起。 “买。” “我买了。” 姜悯举起玉圭时，目光倏然落在坐于阁楼对面的一位黑袍修士，那黑袍修士，与她同一时间将玉圭举起，想要买下这块巨石。 第153章 斗法定论 姜悯蹙眉，眼底掠过一丝凝重。 中空阁楼对面，两名修士并排而坐，皆身着绣有紫月图案的玄色衣袍，一人是一名容貌昳丽出尘的妙龄女子，另一“人”便是举起玉圭者，只不过，他身上多穿了件遮掩容颜的宽大兜帽，令人看不到容貌，只能从声音上，约莫辨别是一名男子。 即便如此，其“人”身上，有着若有若无阴气散发而出，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身份—— 鬼修。 “紫月玄袍，二人来自东原燕月国赵氏仙族。” 姜悯心中暗道。 “百年前的九宗殿秘境，燕月赵氏族人赵不群联合其他两名九宗弟子，在秘境中暗杀四师兄玉缘，以争夺机缘，师父彻查出凶手三人，将赵不群一脉修士尽皆株连，其余两名修士与其师门亲族亦是死于师父手下。” “各宗与燕月赵氏大怒，施压太极山，于是师父自请禁闭百年，只是，还未到百年之期又重新出山，从此改名观棋……” 姜悯长睫垂落，遮掩眸中暗色。 “赵氏族人，也算与师父仇怨颇深了。” 念此。 她传音问宝仪：“真人，这种情况，算谁买下？” “只能协商，协商不成，斗法决定。”宝仪面色微凝。 她亦认识对方来历，知晓一些恩怨事，此时她方知晓，为何姜悯不想暴露师承…… “协商？” 姜悯觉得此语说得委婉，真正的协商，怕是比拼谁背景更硬吧。 她正这般想着，就听坐在对面的黑袍修士起身，持着玉圭拱手，远远朝她客气道：“见过这位道友，在下赵仙良，燕月赵氏中人，修鬼道，很是需要阴气之物，道友可否割爱，在下感激不尽。” “赵道友。” 姜悯亦是起身，拱手道：“还请道友见谅，姜某，亦是想买下这块石头，恕难相让。” 她的语气虽客气，但却是不容置疑的态度。 没有提及来历。 但能坐在第六层的修士，都不简单。 故黑袍修士虽未露面，可低哑虚弱的嗓音却依旧谦谦有礼，只是带着一丝为难道：“既然在下与道友都想争这石头，那便只有以斗法一决胜负，道友觉得如何？” 姜悯闻言，笑眯眯说道：“强者得之，这般解决，自是合理。” 既然万石阁不想以竞价伤自身口碑，那竞物之事，只有她自己来了。 闻言，那站于高台一旁的白发老者，单手掐指打出一道灵光，朝阁楼中空之地的正中央打去。 嗡！ 灵光蔓延开来，化作一片气息强大的坚固屏障，在巨大阁楼中央形成一个数十丈宽的庞大圆形空间，灵光微微荡漾着，不断流转，观灵光气息，这位白发老者竟是元婴修士。 黑袍修士抬手，朝姜悯做出请的手势。 “请。” 这时，姜悯一旁的宝仪亦是站起，说道：“小友，你毋须动手，我来处理。” 那黑袍修士，动作微微一顿，失笑道：“这位真人，您若出手，在下不如直接认输，在下长辈在炎阳城他处谈生意，既然长辈不在，便由我等同辈斗法，如何？” 言外之意，他有长辈在附近。 若是宝仪出手，他得喊来长辈助他。 姜悯闻言，却是眼中划过一丝暗意，面上仍是和善笑道：“赵道友这么说，姜某只有筑基初期，如何能打过圆满之境的道友呢？” 赵仙良不希望宝仪以强胜弱。 那她还不想跟赵仙良打呢！ 赵仙良明显是鬼道聚阴境圆满，相当于筑基圆满修士，而且，他出身世家大族，不缺强大手段，本身就拥有以一当十的实力，睥睨同境修士，姜悯勉强能对付筑基圆满散修，不代表她能与出身大宗大族的筑基圆满修士斗法。 姜悯话音落下之际。 坐在赵仙良旁边的一位面容俊逸，身着浅蓝锦袍的男子站起，收起手中锦绣折扇，以扇骨拍了拍掌心，从容道：“我来为赵兄分忧吧，若我输了，便将府中那块阴玉赔给赵兄。” 浑身笼罩在黑袍之中的赵仙良，语气顿时多出几分放心与感激，拱手道：“段兄说笑，段兄能帮赵某，赵某已是感激不尽。” 段姓男子不经意间看了眼那位容颜出尘的赵氏女子，随后朝姜悯拱手，介绍道：“段某筑基初期，亦修剑道，欲与这位道友切磋一番。” 话音落下。 他温和双眸之中，顿时生出几分锐意，分明也是剑意境界。 被点出剑修身份，姜悯心中暗道：“这些世家弟子，都善于收敛剑意，掩盖剑修气息，若不刻意暴露，还真不容易看出是剑修……看来，我也得学着收敛锋芒。” 姜悯一步踏出。 一口普通小剑从她袖中掠出，接住她的脚步，托着她飞进阁楼中央的圆球屏障之中，拱手道：“请赐教。” 段姓男子将手中折扇丢出，折扇变大，化作一件飞行法宝，带着他飞入斗法之地。 他刚走进屏障，便率先抬手，并指召出一口流溢白光的小剑悬浮于面前，说道：“道友，我们不浪费时间，一招定胜负，如何？” 姜悯点头，右手一握，一口平平无奇的长剑出现于手中。 “正有此意。” 斗法之事常见，故坐在阁楼各层的修士，皆是端着看戏的心思，围观两名剑修的斗法。 “这不是衡阳段家那小子吗？我记得叫段邵伯，衡阳段家赫赫有名的剑修种子，刚筑基不久，便悟得剑意，说是要送去玄剑谷修行。” “衡阳段家的确与燕月赵氏走得近，世代联姻，看来又有好事要传出来了。” 一些修士认出段姓男子，却从未见过姜悯这副生面孔，不知其从何而来，师承何处，但与姜悯待在一起的宝仪真人，许多人倒是认得，看来姜悯来头亦是不小，就是不知剑道修为几何，能否比得过段姓男子。 一招定胜负。 对于筑基剑修而言，一招的时间很短很短，只需刹那。 段姓男子与姜悯，几乎同一时间出剑。 锵！ 咻！ 段姓男子面前悬浮的白色小剑，剑鸣大作，一道极为耀眼刺目的白色剑气骤然生出，如同金乌照耀大地，携带强势睥睨的浩荡气势，朝姜悯斩去。 姜悯则是抬手。 一剑斩出。 这一剑朴实无华，只是最基础的剑招动作，让人生不出任何防备警惕之心，却在斩出的刹那，一道剑气在剑锋处生出，裹挟令人心惊的狠厉锐意，以比段姓男子斩出的剑气快上数倍的速度疾掠而去，顷刻间如破浪一般斩开段姓男子的剑气，朝他眉心斩去！ 姜悯的剑意始于锐意，如今愈发杀伐狠厉，满怀一股子狠劲。 谁欲挡路，当即斩之。 第154章 有人尾随 哗！ 宛如雷霆划过，狠厉迅疾。 姜悯斩出的剑光，顷刻间破开段姓男子那如金乌耀世般强盛的磅礴剑气，一往无前，直至段姓男子眉心，快到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快到他连瞳孔都未来得及缩小，站于高台边的白发老者便以更快速度，近乎瞬移挡在段姓男子面前，抬起布满皱纹的苍老手掌，轻飘飘接下这一剑。 同时。 白发老者抬指一点。 那持着残余威力斩向姜悯的白色剑光，紧接着停滞在半空，继而缓缓消散不见。 胜负很明显。 一剑，姜悯胜！ 直到白发老者将姜悯的这一剑挡住，段姓男子这才反应过来，面色僵硬，双目微颤，盛满难以置信的神情。 剑意境界，便是以神识化作剑道意志，融入剑气之中，比的不就是神识修为么。 “这是我应该做的，何况即便我不出手，小友怕是也有把握吧？”宝仪真人笑道。 坐于他们旁边的一名金丹修士插话道：“若是五灵根者，修为根基确实比同境修士强上许多，人家那五行劫不是白渡的，段家小子，你输得不冤，无须妄自菲薄。” 段姓男子有些不甘，更觉得丢脸，众目睽睽之下竟输给一个无名小卒，何况他信誓旦旦帮赵仙良出场，却没能赢得这场斗法，岂不是在他与他的同胞姐姐赵仙纯面前丢尽脸面。 姐弟二人，明明在心里交谈。 他的剑气，在姜悯这一剑面前，竟如同纸糊一般……怎么可能！ “这是我欠你的。”赵仙纯心道。 宝仪真人明显惊讶不已，传音道：“你察觉到了？” 姜悯待送货之人离去，提议道：“真人，我们去别处逛一逛吧。” 哗！ 万石阁中一片哗然，不免有修士意外这个结果，他们本以为同为筑基初期与剑意境界，不说势均力敌，至少二者之间不会有如此大差距，即便有差距，或许这颇有小名的段姓男子还能有些优势，毕竟姜悯此人，无人见过，无人听过。 姜悯不知赵仙良二人还未放弃，正在商量如何从她手中换得极阴灵髓。 有修为稍高的修士，视线落在姜悯身上，若有所思，倒是看出些端倪，更多修士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解姜悯为何能够这个程度，若是同为剑修者，更是对她产生好奇…… “多谢前辈宽慰。”段姓男子失笑拱手。 姜悯拿到装有阴气巨石的乾坤袋，妥善收好，随后与宝仪真人复又落座，向宝仪真人道谢：“还得感谢真人方才出面，不然，晚辈可真得与筑基圆满修士打上一场。” 赵仙纯紧接赵仙良的话，以清泉流响般的悦耳嗓音，徐徐开口道：“那位姜道友是五灵根，修为深厚，也许还修炼过极为高深的神识道法，我从她的剑意之中，感受到比筑基圆满还要强盛的神识。” 即便有修士同时拍下，斗法少，协商多，毕竟能受炎阳商会邀请来到此地的修士，都是有头有脸有来历的人物，许多时候光是报上名号，石落谁家，便已见分晓。 宝仪真人侧眸看向身后，眼底掠过一抹凝重神色。 这名女子虽着玄袍，气质却是纤尘不染，容颜精致，一双潋滟黑眸如同清泉荡漾，澄澈如洗，端坐之时，周身似是有着无形宁静气场，与喧闹哗然的万石阁格格不入。 买下这两块奇石后，一名自称万秦坤的年轻修士出现，找到姜悯递上一个宝袋，说道：“真君已将道友所需灵矿收齐，请道友清点。” 他们下意识将姜悯与他们见过的同境剑道天才相比，最终发现，竟难以有人比得过姜悯这一剑，其剑气之强，剑意之盛，根本不是同境修士达到的境界。 一块奇石已有些许灵性，但尚未开启灵智，或许再蕴养上几十年，几百年，便能将灵智养出。 段某眼底藏起一抹失望，笑容却是滴水不漏，温声道：“没关系，若你们前去衡阳，定要告知段某，段某无论在何处都会赶回，好生招待二位。”与段姓男子交谈后。 石台上的金丹女子，正在介绍最后一块奇石。 “姜某无名小辈，不值一提。” 此时鉴石会即将结束。 段姓男子微微一惊。 明明是她的心声，赵仙良却好似能听到，在自己心中暗想：“不用如此，岂不是又让你欠鹤阳老祖一个人情。” 竟是姜悯以碾压般的势态占得上风，无论是剑招速度，还是剑招威力，远远胜过段姓男子。 一块奇石则是如太极图案，一阴一阳，阴阳灵气在其间互相转化，煞是奇妙。 却又像在自说自话，显得极为怪异。 姜悯神识探入宝袋之中，很快清点完灵矿数量，对此人道：“辛苦道友跑一趟。” 盘膝坐下，向坐于对面的赵仙良二人拱手致歉，惭愧说道：“段某技不如人，辜负赵兄厚望，说好的阴玉赔偿，段某这便命人送来。” 段姓男子回到座位。 对面。 赵仙纯收回目光，在心底说道：“仙良，你对天材地宝的感知，与我神识感知的天赋同样强大，那石头里的极阴灵髓对你塑造阴身很是重要，必须拿到，我即刻传讯鹤阳老祖，请老祖出面，看能不能用她感兴趣的宝物，换来这块石头。” 好强的一剑。 姜悯礼貌拱手，随即转身，回到座位，等待关于这块巨石的交易。 “段兄无须自责，那位姜道友的确有些不同，仙纯看出了些许。”浑身笼罩于黑袍兜帽之中的赵仙良说着，侧头，看向坐于身边的女子。 天曦，是赵仙纯在东原仙音谷修行的道号。 “比筑基圆满还要强大的神识？” 这时，姜悯忽然传音问她：“真人，是否有人尾随我们？” 二人客套完，继续看接下来的鉴石会。 姜悯又买下两块奇石，作为给大师兄和三师姐的礼物。 没想到。 紧接着，赵仙纯语气平静地婉拒道：“段兄实在抱歉，几日后，我等还有其他事情，无法在炎阳坪久留，改日定会拜访段兄，叨扰一番。” “仙纯，我们之间异魂同心，是这世间最亲近之人，谈不上谁欠谁，我来传讯父亲，请鹤阳老祖出面，若能跟她交换到极阴灵髓，自然是好的……” 赵仙良看向赵仙纯，说道：“一切全凭仙纯做主。” “好，我们走吧。”宝仪点头。 随后，他看向赵仙纯与赵仙良，说道：“赵兄，天曦仙子，段某未能斗法取胜赢得奇石，着实惭愧，待灵矿集市结束，两位道友可要赏脸去段家做做客，段某好尽地主之谊，尽力补偿，两位道友觉得如何？” 此时的她，正在与宝仪真人争抢付钱，当然，最终还是姜悯向白发老者给出五枚上品灵石，说起这上品灵石，还是从破邪真君的乾坤袋里得到的。 怪不得他会输。 二人提前离场，走出万石阁，朝热闹的炎阳城中央走去，到处都是买卖灵矿的商铺，还有一些街巷，有修士自行在此摆摊，售卖或交换矿石。 走上一会儿。 继而又有上百奇石接连展出。 但他心知此事无可挽回，只有放下，便在白发老者收起灵光屏障离去时收敛心绪，恢复平静心态，朝姜悯拱手道：“道友剑道有成，段某佩服，不知道友师承何处？” 就连她也仅仅觉得有些不对劲，却无法得知是谁在何处尾随，姜悯仅有筑基境界，竟有如此强大的神识么。 “晚辈猜的。”姜悯说道。 “毕竟晚辈拍下的那块阴气石头，或许还有感兴趣的修士盯上。” 第155章 元婴同行 无论石头多么神秘，里面终究蕴养着极阴灵髓，世间至阴宝物，说不定，就有天赋异禀的修士拥有敏锐鉴宝手段，能看透其中宝物。 即便只看阴石本身，对于修阴邪道法或炼制阴邪法宝之人，无论里面开出什么东西，是天材地宝，亦或是阴尸阴魂，也都大有益处。 或者说。 尾随之人，并不关注什么奇石，而是对宝仪真人或她感兴趣。 各种情况皆有之。 姜悯之所以能察觉，自然不是猜测，亦不是自己察觉，而是仰赖桃枝，方才似有强大又隐秘的神识刻意扫过她，故而被桃枝察觉。 她正准备说传讯观棋真君，宝仪从容宽慰道：“小友无须担心，炎阳城范围内，几家灵矿商会都派出了元婴修士巡守，禁止修士抢杀截货，不然，秩序一旦混乱，他们也无法正常做生意。” “亦无须自责，我奉家师之命，带小友前来炎阳坪，如果令小友连东西都不敢采买，何谈鬼鸣山待客之道？” “此等微末小事，亦无须惊动观棋真君，我会将小友平安送回。” 宝仪真人气定神闲，语气含笑，仍是不急不徐的温柔嗓音，如春风拂过，听之便已心声宁静，她好像有着某种底气，无论二人遇上什么麻烦，她都能妥善解决。 姜悯开始好奇起来，宝仪真人会如何处理此事。 “真人费心了。” 宝仪笑道：“炎阳城内还算安全，但出了这炎阳城，是生是死，便无人理会，我们可以继续赶集，待离开之前，我带小友再去一趟炎阳商会。” 再去一次炎阳商会？ 姜悯略微猜测，却猜不到宝仪真人的做法，只有到时候才见分晓。 一日后。 姜悯逛完炎阳城，与宝仪真人再次来到炎阳商会，宝仪命人传话万金山，请求拜见。 二人在茶室等候片刻，万金山出现，不解问：“宝仪贤侄可还有要事？” “家师与几位友人组了一场元婴修士的交易小会，特命晚辈离开炎阳坪前，将请帖交与真君，邀请真君随晚辈一同前往交易之地。” 宝仪真人拿出一张请帖，双手呈给万金山，上面有着鬼山老人亲笔，邀请对象，正是炎阳万氏古族。 姜悯站在宝仪真人身侧略靠后位置，见之称奇不已，心中感叹。 “宝仪真人此行，考虑得着实周到，什么事情都提前安排妥当，也能让各方落得好处。” “若有元婴修士同行，何谈危险之说，退一万步，即便真的同行出事，还能将责任算到炎阳商会一份！” 万金山接过请帖，瞧看内容，果真是鬼山老人亲笔，笔走龙蛇，字里行间弥漫一股独特凶煞之气。 他心中微动。 哪有请帖初次见面不给，等到临走之时才给？况且，即便邀请他前往，说明地点即可，何必令弟子带领前去，毕竟金丹修士赶路的速度，在元婴修士眼里缓慢无比。 怕是买了什么东西，被人盯上，不敢离开这炎阳城吧！ 经商数百年，这种事，万金山见得多了，甚至有些已经结婴的强大修士，不愿自个儿掏钱买东西，就喜欢盯弱小修士买好的宝贝，即便动手抢杀，谁又能管得到呢。 就连他们经商，都得背靠大山，才能勉强安稳将生意做下去。 他领会宝仪之意，露出一丝和善笑意，道：“鬼山道友的好意，万某心领，但万某最近忙于这灵矿集会，实在走不开啊。” “这样，万某传讯君心堂妹，拜托她代我前去，正好万某有些想要交换的宝物，苦寻多年不得，便托君心堂妹帮我去交易会打听。” 宝仪连忙拱手，笑道：“若君心前辈能去，家师肯定很是高兴。” “我去找君心堂妹转告此事，两位贤侄先在此地稍等片刻。”万金山说完，离开茶室。 等万金山离开后，姜悯这才问道：“真人，那位前辈是？”“炎阳万氏的一位元婴真君，名为万君心，算是与万会长关系亲近的万氏族人。”宝仪真人说得委婉。 来时，姜悯已经从宝仪口中得知，炎阳万氏古族世代经商，每五十年会派出一位元婴修士出面行走于世，作为话事人。 如今的话事人便是万金山，而那位名为万君心的元婴修士，估计是万金山看中且信任的继承之人……更多的，就是万氏家族内部的利益之争了。 约莫半个时辰后。 茶室大门开启，姜悯与宝仪站起，朝门口看去，一名身着暗紫长裙，梳着妇人发髻的女人抬步走进，此人约莫凡人三十多岁模样，双目明亮有神，暗含利光，一看就是极为雷厉风行之辈，见到二人便是笑道。 “宝仪侄女，金山堂兄已与我说过情况，许久不见鬼山道友，不知鬼山道友欢不欢迎我去啊？” “见过真君，瞧您说得，家师欢迎都来不及呢。”宝仪笑道。 姜悯跟着宝仪真人行礼时，万君心看向她，抬手以灵力虚托起她的双臂，和善笑道：“这位小丫头，就是观棋道友的高徒玉曜吧，百闻不如一见，果真年轻有为，五灵根者能修到你这份上的，着实难以见到。” “真君谬赞。”姜悯面露惭愧神色。 万君心笑笑，接着说道：“你们若无其他事情，我等这便出发。” 走出炎阳城，宝仪再次拿出建有船舱的飞行小船，邀请万君心进入船舱歇息，她与姜悯则是坐在甲板上聊天。 飞船飞向高空。 一路朝西南而去，直接前往元婴小会所在之地。 行驶百里后，在船舱盘膝闭目的万君心忽得睁眼，随后，复又缓缓闭上双目，无事发生。 有万君心同行。 此行极为顺利，一路上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一日后。 飞船在一处灵气浓郁，钟灵毓秀的山谷降落，谷地种着大片灵田，一望无际的碧浪，在山风吹拂之下不断起伏。 早已得到传讯的鬼山老人，亲自站于一条清澈小溪边，待飞船降落，万君心走下飞船，与她好一阵寒暄。 寒暄之后，鬼山老人看向宝仪真人，嘱咐道：“宝仪，你且带着玉曜贤侄前去百花谷歇脚，直接去找九龄的徒弟梦台，他知道如何安排。” 随后他向万君心做出请的手势，认真道：“宴会就在山中，请万道友移步。” 待两位元婴真君离去。 宝仪看向姜悯，说道：“此地离鬼鸣山有些距离，我们就在这里借地歇脚几日，等待真君们结束小会。” 姜悯颔首，“但凭真人安排。” “随我来。” 宝仪真人朝百花谷飞去，姜悯御使一口小剑，紧跟在她身后，目光落在山谷秀丽美景的同时，心想。 “待此场元婴小会结束，应该就能跟随师父回太极山，好生闭关修行一番。” 眼看九宗论道还剩七年。 她得尽快将修为提升起来才行。 在九大宗门的天之骄子面前，筑基初期的修为，终究还是不够看啊…… 第156章 再谈剑意 炎阳城。 一座高大而又不失精致的四合院落。 静室内，一袭紫月玄袍的赵仙纯闭目良久，忽得睁开眼，起身朝静室外走去。 推门之时，在隔壁房间修炼的赵仙良亦是推门而出，此时的他没有披着兜帽，亦是一袭紫月玄袍，露出与赵仙纯有着八分像但虚幻的面庞，他的身形亦是虚幻飘忽，飘荡而行，行走之际，丝丝缕缕的阴气在他周身沉降。 二人在院中凉亭相对落座。 照常以心声交流。 赵仙纯面目平和，淡淡道：“鹤阳老祖说，那位姜姓修士离开炎阳城时，有炎阳商会的元婴修士同行，看来，她或那位金丹修士都是机敏之人，我们只得放弃，不可得罪。” “我有些后悔，若我没有在斗法时相让，亲自上场，或许极阴灵髓便能归于我。” 赵仙良面露遗憾神色。 “现在，只有等九年后的癸亥甲子末年，彼时宗善国阴气大盛，许多被封印的极阴之地复现于世，我再去那里碰碰运气，寻觅极阴宝物。” “此事便揭过，仙纯，你回仙音谷好生准备九宗论道，我再去地阴池待上几年，等癸亥阴年再出来。” 赵仙纯神色平淡，眸色毫无波澜淡淡道：“九宗论道……走个过场罢了，仙良无须挂心。” …… 几日后。 百花谷。 一座山间洞府。 姜悯待于客室，盘坐榻上，周围摞着上百本书籍，若看其封面，都写着《地宝广集》几字。 她对照总目提要，不一会儿又拿起一本书翻看，直到找完想知道的所有东西，这才合上手中书页，挥手将这上百卷《地宝广集》都收入乾坤袋中。 “炼制太阴剑，绝大部分材料都可以用钱解决，但，太冥阴铁和太曜阳铁不行，这两样东西都生于极阴极阳之地，且罕有产出，我在灵矿集会旁敲侧击打听过，连元婴修士都在苦寻这种材料，说明用钱解决不了，只有慢慢碰运气了……” “不过炼宝之事，不着急，九宗很多天赋不错的弟子，拖到筑基圆满还没开始炼制本命法宝，都等着进九宗殿去寻炼宝传承，还有修士为了寻找合适的炼宝材料，结丹境界时都只有一个法宝胚子。” “看来我这太极剑，一时半会儿也炼不出来，还是将心思放在提升境界上吧！七年时间，争取撷取足够阳气，进入武火烹炼金丹的筑基小成境界。” 姜悯正想着此事。 洞府外，有着元婴修士的强大气息降临。 姜悯心中微动，将几副遮掩气息的阵盘收起，走出洞府，见观棋真君站在洞府门口，拱手道：“师尊。” “元婴小会已结束，走吧，回太极山。” 观棋真君放出一艘悬浮半空的小舟，负手走去，姜悯连忙紧跟脚步，掠上飞舟甲板，见其又摆出一方棋盘，撩起衣摆在棋桌前坐下，询问她。 “炎阳坪之行，可有什么收获？” 姜悯落座后，递出一个乾坤袋，里面放着观棋真君想要采购的灵矿。 接着，一边陪观棋真君下棋，一边将炎阳坪之行讲述而出，重点讲了宝仪真人两次与万金山的见面。 观棋真君微微挑眉，从棋盒中捻起一枚黑子，从容放置在棋盘一角，问道：“你觉得最后是谁买单？” “弟子猜测，鬼鸣山会将这一笔灵矿交易的灵石，给炎阳商会补上。”姜悯说时，跟着落子。 “明显如此。”观棋真君徐徐一笑，挑眉赞叹道：“鬼山这徒弟，做法实在巧妙，每一方都能面面俱到，好像什么都没做，便将该做的事情都做了，这也是大智慧啊。” “这位真人的修养功夫亦是了得，弟子与她相处几日，都未发现她修的是何等道法。”姜悯继而感叹。 “她是血修，但丝毫看不出来，对吧？”观棋真君笑道。 “血修？” 姜悯捏住棋子的手一顿，抬眸之际显露微愕神色。 血修修行之法，可比鬼山老人那煞气之道还要血腥残忍百倍，少不得以生灵鲜血为引，可姜悯与宝仪真人相处数日，不仅没有看到她显露一丝凶煞之意，连一丝血腥气味都未闻着，当真是隐藏得够深。 “什么时候，别人看不出你是个剑修，你也算做好修养功夫了。”观棋真君落下一枚黑子，又将白子杀去几枚。 姜悯垂目看着棋盘的局面，白子锋芒暗露，潜藏蛰伏，却仍被不断击破，失去成长时机。 “那弟子该如何做呢？” 这是姜悯第二次询问这个问题。 “忘而不忘。” 观棋真君说着，将方才走的几枚棋子退回，随后拿起几枚白子，帮姜悯走白棋之路，但风格与姜悯完全不同，既不激进，亦不忍让，自在随和，可多走几步后，这片白子便呈现可攻可守的从容局面。 “既不执着于剑，亦不执着于这个不执着的念头，顺其自然忘却你的剑修之道，可实际上，那剑就在你心中，你时刻都能出鞘杀人。” “不滞于不滞，遣之又遣，这种悟道之法，对于剑道同样适用。” 姜悯盯着棋盘，若有所思。 忘而不忘…… 见她迟迟未悟，观棋真君说：“为师看看你的剑意。” 闻言。 姜悯并指生出一缕剑气，这缕剑气简单朴素至极，却在锋芒之中暗藏狠意。 “剑意有了，还不成型。”观棋真君看完却道。 姜悯闻言，倒是恍然。 怪不得她的剑意与其他人的剑意有些不同，太过粗放，光有锐意，却不成气象，原来剑意之路，她只开了个头。 “如何成型？”她连忙求教。 观棋真君不再继续棋局，而是传授道：“这便与人修行之道有关，修士多以灵根为基础，衍化五行气象，譬如有人的剑意炙热如火，有的人剑意厚重如山。” “除此之外，亦能观想天地，星辰日月，山川鸟兽，风雨云雾，天地万物，流转不息，皆有大道蕴藏其中，观摩感悟，将之化作剑道意志，也是一种方法。” “还有较难做的，就是结合自身修行感悟，不过做到之人，无一不是修行数十上百年，对修行之道、对人生有所体会之辈，而这些感悟，其实最终也会联系天地自然之道。” “为师将这些方式都告知于你。” “但，如何选择，得你自己做出决定。” 写剑道、悟道这类东西，比写剧情费时间……所以今天发得有些晚。 “无滞”，或者“无滞于无滞”，是传统哲学之中非常重要的思维方式，修道亦可如此。 第157章 急躁不得 既然剑意成型，与修行之道有关。 她的修行之道，又是什么呢？ 若看修行道法，筑基前修《通灵功》，筑基后修《阴阳真经》，所依据的，都是最基础的五行阴阳之道，不过道法至简，倒也让她根基打得很是扎实。 除此之外，便是炼体与剑道，接触过赤焰，疾风，雷霆，虽强悍霸道，带给她许多便利，却总觉有些不服帖。 若讲天地自然，过去十余年修行，她光顾着埋头苦修，谨小慎微活下去，满眼光是想着如何赚钱，如何赢得机缘去了，哪顾得上去看自身以外的风景，或者说，哪有观想天地的闲心呢。 更别提人生阅历。 更是简单苍白。 做杂役时，待在清净的流云峰埋头修炼，成为东灵宗外门弟子后，一个人杀妖赚钱，去来独行，筑基后来到太极山，白天炼剑，晚上修炼，昼夜不息，只为准备太极会武和九宗论道，不愿错过进九宗殿的机会…… 好像过去十余岁月，匆匆忙忙，只是埋头赶路，想着生存温饱，哪里顾得上其他事情。 如今需要之际。 脑海里却是一片空白。 观棋真君的指引却令她陷入苦思，越想越是没有头绪，眉峰微微蹙起，想要迫切想出一个结果。 “你看起来，很是急于做出一个抉择。”观棋真君见她陷入这个问题，皱眉苦苦思索许久，于是徐徐开口。 闻言。 姜悯从思索中回过神，随后眉峰紧蹙道：“弟子如何不急？” 观棋真君却是摇头，悠悠道：“急不得，急不得。” “到了剑意境界，剑道上的精进，便与你心境感悟、人生阅历、道法领会皆有关联，需要用几年，几十年，甚至几百年去打磨。” “而你年岁尚小，还有很多路等着你去走，很多风景等着你看，又何尝着急选择？” 观棋真君言语轻徐，可姜悯听了仍未释怀，右手虚握成拳，拇指缓慢摩挲，沉声道：“七年后的九宗论道，若我剑道境界不够，或许，连宗门内部的选拔都难以走出。” 她深知宗族弟子与散修的筑基圆满完全不同，她或许能越境险胜散修，但，在道法高深的宗族弟子面前，她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观棋真君见她执着于这个问题，微微正色，语重心长道：“参加太极会武和九宗论道的九宗筑基弟子，别看他们面相年轻，可实际年岁几乎五十往上，你如何以七年时间，去走别人走了七十年的路？” “若真能走完，可走得稳扎稳打，脚踏实地，不留遗憾？” 姜悯明白他说的意思。 但她不愿放弃，虚握的手掌紧握成拳，不甘道：“可是，错过七年后的九宗殿，就得再等五十年。” 观棋真君闻言，倒是松了口气，随即笑笑，缓声道：“孩子，你理解错了我的意思。” “你的差距不在剑道境界，而是在灵力境界，你得懂得这一点。”他解释着，“剑意之事关乎心境，急不得，可灵力境界，只要你悟性到了，可以通过其他手段去提啊。” 姜悯闻言，眸光微动。 是啊！ 剑道终究只是一种手段，不应过度依赖，若是急于不该有的提升，岂不是犯了执念，失了轻重。 修士的根基，永远是自身修道境界，她的优势亦是在此，虽是五灵根，可有桃枝能化妖力为灵气，助她修行。 观棋真君见她似有所悟，给足她思索时间，然后点明道： “回到修养身心上，恶人城之行，你虽悟得剑意，可也锋芒毕露，杀气外逸，这不仅与修养境界有关，也与你的心境有些关系，说明你有些急躁了。” “若不及时醒悟，杀意噬身，修行之时很容易走火入魔，危及性命。” 姜悯骤然醒悟。 原来她的问题，竟在急躁上。 “这种状态似曾相识，记得在东灵宗争论剑名额那时，我也曾经因埋头苦修、与人争斗，陷入愁绪与迷茫，悄然结成心结，连修行时都有滞涩之意，直到去看万里山川，才将心结解开。” “那时候我是怎么想的？好像是……与天争岁月，遨游万里间？如今想来，倒是显得幼稚单纯，毕竟这长生大道的每一步，都走得艰难无比。” “可那时，终究将心结解开了。” “如今我陷入剑道修行的急躁上，妄图一口吃成个胖子，却忘了自身安身立命之处，该是金丹大道才对……” 姜悯忽得释然。 眉目间的急躁随风消散，连带眼底郁积许久的杀气，都消失不见。 一阵清流自百会降下，周流全身，洗去一身紧张与急躁，灵台如洗，恢复清明。 观棋真君亦是注意到她的变化。 他本以为，姜悯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慢慢改变，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开悟，甚至得道韵洗身。 姜悯此时豁达无比，由心微微一笑，拱手道：“多谢师尊点醒弟子，我在剑道方面着实心浮气躁了些，但我仍然会抓住这次机会，回宗之后便闭关，好生修行灵力境界，余力之际，再慢慢寻找想走的剑道之路。” 观棋真君面露赞许，悠悠笑道：“哈哈，你能有如此领悟，终究靠的是你自己，我说的这些话，书中多的是，但是否能领悟，全凭个人本事。” “无论修行何道，求的，无非是念头通达，念头通达了，你的所求的道，自然也就水到渠成。” “接下来的七年时间，你大可将心思放在灵力修行上，需要什么直说就好，至于剑意一事，可与你师兄师姐多多交流，他们修行数百年，各有心得，听得多了，你也能有所启发。” 观棋真君说完，摊手示意眼前棋盘，笑问：“好了，这局棋是重来一遍，还是继续下呢？” “继续吧。” 姜悯说着，将方才观棋真君为她示意的几步棋拿走，复原最开始的面目。 “走过的路，即便是弯路也得继续走下去，而弟子及时醒悟，一切，也还来的及。” 复原完棋盘，她捻起一枚新的白子，落在新的地方。 第158章 太极剑道 太极山。 玉剑峰。 玉剑峰主峰，宛如一柄出鞘利剑，直指云霄，是玉剑峰的传道大殿坐落之地，以及观棋真君所居之处。 至于其座下几名真传弟子，则在主峰附近开凿洞府，潜心修行。 姜悯回到太极山，踏上玉剑峰时，云雾流淌的群山之间，下起漫漫细雨，令苍翠古意的山间，多出一份朦胧的幽静之意。 一名在玉剑峰修行的记名弟子路过，见到她时，朝她行礼，姜悯正好问她：“玉成，你知道大师兄与三师姐，此时各在何处么？” 名为玉成的弟子拱手答道：“玉曜师姐，玉泉师兄和玉殊师姐，此时应该在自在庐吃酒吧。” 自在庐，大师兄玉泉的修行之地。 “我知道了。” 姜悯颔首，朝自在庐所在之地走去，准备拜访两位师兄师姐，送上在炎阳城买好的礼物，或再聊些闲话，山间蒙蒙细雨落在她周身，被一层无形力量挡住无法近身，朝周围滑落，她的脚步踏在湿润的青石路上，亦是滴水不沾。 越往自在庐走，山景越是清幽。 满山古木笼罩在朦胧雨雾之中，显得愈发苍翠欲滴，山间细雨阵阵，脚边碧泉流响，姜悯许久未见如此景色，脚步倒是不自觉地放缓下来。 走上一段路程，便见布满青苔的青石小路边，浓郁树荫之下，竖着一块缠满藤蔓的石碑，上面写着三个已经褪色的洒脱大字。 自在庐。 “师兄这处居所，的确自在清净，若我以后有幸结丹，寿命悠长，我也将洞府外的居处打理成喜欢的模样。” 姜悯心中悠悠想着，随后涉阶而上，瞧这此间风景，感觉这段时间的急躁与轻浮，更是无声泯灭消散。 沙沙沙。 哗啦啦。 啾啾啾…… 山间雨打落叶之声，清溪流水之声，灵鸟清鸣之声，交织汇聚动听舒缓的旋律。 姜悯听着听着，忽的心有所感，停下脚步，垂目看向脚边流淌的清溪，见溪水潺潺，哗啦啦地流动，半蹲下去，以手触碰冰凉溪流，一时间，心绪全在上面，竟是将拜访师兄师姐的事情放在一边。 清流拂手。 姜悯的思绪也跟着流淌。 “水之阳，在天为云，在地为川，正如这山间云雾随风漂浮，清溪顺势奔流，是在动。” “水之阴，在天为雨，在地为泉，细雨无声，润泽万物，尤其润木，是为静，可落到这溪流之中，便汇成溪流，直入山下浣剑溪，继而往东去，流入乾坤河。” “动静之际，阴阳之道生，太极之形成。” “《太极剑诀》第一章，不也是在讲剑道的一动一静么……先感悟动静，再衍生太极。” 《太极剑诀》第一章，有曰： “太极，阴阳变化之道也；阴阳，太极动静之象也。动者道之用，静者道之体。动而生阳，静而生阴。动极复静，阳而阴也；静极复动，阴而阳也。阴中有阳，阳中有阴，无分无别，即为太极之道。” “阴阳之道，太极之法，天地万物无所不周，剑道亦然。剑道之动，为锋芒锐势，一往无前，佛挡杀佛，仙挡斩仙，此为阳也；剑道之静，为出剑之心，斩剑之理，顺心顺理，剑道立焉，此为阴也。” “自其动而观之，则有锋芒毕露；自其静而观之，则有道理周流。何为剑道之理？自其体而观之，则为刃，割裂之理；自其用而观之，则为斩，杀人之道。” “芒显理藏，为剑之阴阳大道，然则何以为用之，却是锋芒隐去，剑道尽显。” “阳变阴合，动静一体，方乃太极也！” 姜悯回想剑诀篇章，垂眸看着溪流。 心念一动。 无数剑气生出，缠绕于周身，剑鸣铿锵清脆，像是有无数利器在激烈碰撞，此为动。 “能否如这山间溪流，有动有静，静能润泽草木，动能潺潺奔流呢？” 姜悯思索着，周身剑气愈发凛冽，带起阵阵狂风将她包围起来，绕她周旋，落下的雨滴卷入其中，瞬间被切割成粉碎。 逐渐地。 这些剑气缓缓隐去，继而消散化开，直至消失，只余一阵无形的温柔清风缠绕于周身，将她鬓边发丝轻轻吹起，徐徐拂过。 呼…… 看似是清风，可恰有一片树叶，盛着几颗晶莹雨滴，从姜悯头顶飘落，落入这片清风之中。 嗤！ 尚显青嫩的树叶，瞬间被无形的锋锐之力切割成千万碎末，一阵独属的绿叶清香随着清风而去，飘散开来。 姜悯神识微放，随着这缕缕清风品味，心道：“何以用之，锋芒隐去，剑道尽显，方为太极剑道。” “处处无剑，处处是剑，阴阳一体，太极周流，原来如此……这才是《太极剑诀》，而非《阴阳剑诀》！” 姜悯若有所悟，缓缓闭目。 脑海之中，有阴阳太极图生出，阳变阴动，不断旋转，直至相融不见，却处处都是太极。 闭目之时，她周身亦有阴阳鱼异象生出，围绕她不断周旋，刮起阵阵狂风，直至阴阳鱼相互交融，化作无形清风，却处处都是道意。 此时。 山上一座简朴草庐。 檐下雨水如帘，一男一女相对而坐，煮酒对饮，谈古论今，观林听雨。 突然，二人同时神色一动，朝山下方向看去。 “嗯？” 其中女修，竟生得如豆蔻年华的少女模样，极为年轻灵动，一双略显暗红色的灵眸滴溜溜一转，嗓音如黄鹂啼鸣般悦耳动听：“这是师父新收的小师妹，玉曜？” 男子一身朴素青袍，年轻的面容上神色云淡风轻，缓缓颔首，说道：“是她。” “她怎么跑你门口悟道来了？”玉殊真人颇为惊奇。 玉泉真人随口道：“悟就悟了，哪管什么地方？我这自在庐惯是没规矩的，她在道法上颇有灵性，许是看见什么，便立地而悟吧。” “阿灵！” 他开口唤道。 草庐旁，一块灵气浓郁的灵田，一株一动不动的普通小草，在各种灵光焕发的灵草灵药之中，显得格格不入，但当玉泉真人喊到之后，小草突然舒展草叶，将自己连根拔起，抖一抖草根上的灵土，随后朝二人飞去。 “怎么了，真人找阿灵什么事？” 小草悠悠晃动草叶时，竟有清晰人声，落入二人耳中。 “玉曜师妹回来了，在……” 玉泉真人还未说完，小草连忙化作一道流光朝山下掠去，他当即哑口愣神，随即微微仰头看小草的背影，失笑喊道：“她在山下悟道，别打扰到她。” 玉殊真人站起，少女面容笑意盈盈，颇有兴趣道：“我也去瞧瞧，我还未见过这位小师妹呢。” 她身形一动，直接消失在原地。 第159章 赵氏宿怨 第159章 赵氏宿怨 山道上。 清溪边。 姜悯沉浸于悟道状态许久，周身环绕的清风都逐渐停歇下来，可当有落叶与细雨落在她周身，仍旧被无形剑气彻底粉碎。 小草到来时，恰好看见两片树叶被绞成碎末，吓得连忙停下飞行，不敢靠近。 良久。 姜悯缓缓睁开眼。 就见一株草叶碧绿如洗的小草，在她前方一丈位置焦急地飞来晃去。 她眉眼一喜，唤道：“阿灵。” 小草飞行的身影立刻顿住，化作一道碧绿流光朝她扑去，大喊道：“阿悯！！” 冷不丁听到有人喊她，这声音甚至还是从小草身上传来，姜悯倒是着实吓了一跳，可想着小草服用观棋真君赐予的太灵地根，多半已成功结出灵种，便也能理解通人言之事了。 姜悯没有阻止小草扑入怀中，阻止它用细嫩草叶扒紧她，贪恋般磨蹭着，她低头看去，一段时间不见，小草看似没有很大变化，可每一根碧绿草叶隐隐透明，清晰可见一条条泛着微微灵光的脉络，有着汩汩灵力在脉络中流淌，蕴藏不小力量。 “阿灵，你能说话啦？”姜悯笑问。 小草恋恋不舍扒在姜悯怀里，答道：“能了，阿灵现在可以凭借灵力说话，玉泉真人闲来无事，还教阿灵读经识字呢。” 姜悯挑眉，问道：“你这段时间都待在自在庐？” “是啊，玉泉真人很好，教阿灵读经，允许阿灵在灵田里修行，偶尔也会找阿灵喝喝灵酒，玉泉真人酿的桃花醉可香了呢！”小草认真分享着它最近的生活。 闻言。 姜悯笑眯眯地，语气却是假装威胁：“哦？你吃大师兄这么多东西，这人情可欠大了，我还不上怎么办呢？要不……把你卖给大师兄抵债？你也正好能天天跟着大师兄享福去咯。” “！！！” 小草顿时吓得草叶都捋直了，连忙缩进姜悯怀里委屈道：“呜呜呜，不要卖阿灵！阿悯是不是不爱阿灵了……” 姜悯顿时失笑，安慰道：“吓唬你的，阿灵这么可爱，我怎么舍得卖呢？” 她说着。 脸上笑意微缓，忽得抬眸，警惕朝前方山道看去。 接着。 一道娇小身影凭空缓缓浮现，露出一名身着太极山肃穆黑白长袍，神色却古灵精怪的少女，虚踏着长满青苔的山道，一步步缓缓朝姜悯走去，眯着眼笑道：“很警觉啊，神识修为不错嘛。” 姜悯没见过此人。 可观其豆蔻少女般的容颜，与异于常人的暗红眸色，心中一动，便猜测到此人身份，试着问道：“是玉殊师姐？” “哎呀，本不想打扰玉曜师妹和阿灵叙旧，没想到被发现了。”玉殊真人没有否认，惊讶掩嘴，嗓音轻轻的，随后眸光一转，“看来，我敛息功夫还是不到家啊！” “师姐别说笑了，师姐故意显露气息，想要让我察觉到吧？” 姜悯失笑。 随后拱手，正式拜见：“玉曜见过玉殊师姐。” 玉殊真人笑笑，亦是拱手回礼：“见过玉曜师妹，师妹入门时，我尚在大鸿王朝浩然书院，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她说着，指尖捏起一枚散发妖气的赤金色小珠，以灵力送至姜悯面前，笑盈盈说道：“这是三阶阴阳双头蛟蕴养的蛟阳珠，可从中撷取精纯阳气，就当师姐给你的见面礼，助你早日结成阳丹，成就金丹大道。” “多谢师姐。” 姜悯一边双手接住蛟阳珠并收下，一边道：“我也给师姐和师兄准备了礼物，我们先上山吧。” 玉殊真人意外挑眉，惊讶道：“咦？我也有礼物？好呀，大师兄还等着，我们我们边走边说。” 她抬手，做出请的手势。 姜悯亦是抬手，请玉殊真人先行。 细雨纷纷。 二人沿着青石山路而上，小草紧随其后，玉殊真人边走边问：“方才师妹所悟，可是门内流传下的《阴阳剑诀》残篇？” “正是。”姜悯点头。 论道之时，玉殊真人神色略微严肃，说道：“但观你悟道气象，似乎，并非阴阳之道那么简单。”姜悯心想，当然如此。 毕竟宗门流传下来的《阴阳剑诀》，少了第一篇的最后两段话。 锋芒隐去，剑道尽显。 阳变阴合，动静一体。 阴阳之变，最终还得回到太极，才是太极之道。 姜悯并未说出《太极剑诀》的存在，而是徐徐道来：“那几句残篇，我读着总觉得少些什么，处处在讲太极，却只解阴阳，未解太极，我便想，残篇最终讲的应是太极之道，而非仅仅是阴阳变化。” “故方才上山时，我观雨落溪流，见得其中水之阴阳交融，似是触摸到其中太极之意，继而联系《阴阳剑诀》，生出一些感悟。” “太极之意么……” 玉殊脚步不停，却是一副若有所思模样，随后道：“其实山中许多前辈都有这种想法，《阴阳剑诀》不应只讲阴阳，而讲太极，可奈何剑诀缺失，只余残篇，故而只有以自身感悟去补，我读过许多前辈的补全之书，却总觉得未达其意。” “可你方才所悟异象，怕是领悟够深。” 玉殊真人收敛起随性之色，正色道：“师妹年纪轻轻，却能以残篇推衍全貌，着实悟性不凡。” “走，我们一边吃酒，一边详聊。” …… 自在庐。 姜悯将买给师兄师姐的礼物各自送出，问道：“师兄师姐，可否喜欢？” 玉泉真人轻抚生出一丝灵性的奇石，赞道：“这块石头，蕴养百年之后又是一条生灵，我这自在庐受灵气滋养，最是适合它修行，师妹有心了。” “阴阳石？我荒废山中课业许久，正好借着它温习一番呢，谢谢师妹呀。”玉殊真人爽朗笑道。 玉泉真人推手，将这块灵石送入灵田旁的灵泉里养着，随后多拿出一张蒲团，摊手做出请的手势，说道：“这雨下得正好，人也齐了，道也悟了，师妹不如坐下一起听雨吃酒，我等论道一番。” 姜悯笑着坐下，说道：“听阿灵说，师兄酿的桃花醉极好，我正好嘴馋，那就却之不恭了。” 三人围炉煮酒，听雨论道。 姜悯先是将方才所感讲述一番，玉泉真人与玉殊真人再谈各自感想，交流一番，令得姜悯收获不小。 话题了结后。 玉殊真人又继续之前与玉泉真人的话题，讲起她的浩然书院之行。 讲到她跟着浩然书院的夫子与同窗，前去大鸿王朝南派的洞明书院论道时，玉殊真人眯眼，语气中杀意尽显道：“谁知道我竟在洞明书院，见到该死的燕月赵氏族人，要不是几位夫子出手拦我，我早将那厮一剑砍了。” 燕月赵氏？ 姜悯眼神微动，想起在炎阳城遇见的一男一女，亦是燕月赵氏人。 玉殊真人敏锐注意到姜悯的神色，耐心问道：“玉曜师妹可有什么想问的？” 姜悯说道：“师姐方才提到燕月赵氏，我便想到，我在炎阳城鉴石会上遇见二人，亦是穿着燕月赵氏族服。” 玉殊真人闻言，连忙打起精神追问：“哦？炎阳城一年一度的鉴石会么，能进去的人，身份可都不简单，师妹可还记得，二人生得什么模样，有什么特征？” “一男一女，女子颇为年轻，气质出尘无垢，筑基圆满境界，男子身披黑袍兜帽，是一名鬼修，聚阴境圆满境界。”姜悯说。 闻言。 玉殊真人与玉泉真人对视一眼，神色中，皆是意外与凝重之色。 玉泉真人蹙眉问道：“你可在二人面前暴露师承？” “不曾。” 姜悯摇头，不解道：“这二人是？” 玉泉真人解释道：“师妹，你遇见的多半是赵氏当代家主之后人，姐姐名为赵仙纯，弟弟名为赵仙良，此二人为龙凤双胞，天生一对玲珑同心魂，不仅神识强大无比，而且心灵相通，看似是不同的两个人，不如说是一心双魂。” “不提姐弟一人一鬼，所修玄极阴阳斗转大法，是从太极山偷得的禁忌道法。” 玉泉真人话语一顿，叹道：“我们太极山，本就与燕月赵氏有着不小宿怨。” 第160章 陈年旧仇 姜悯心中微讶。 她先前只打听过观棋真君的过去，故得知观棋真君诛赵氏一脉族人之事，却还不知，整个太极山，竟都与燕月赵氏结下大仇。 见她惊讶，玉泉真人幽幽道：“九宗一族之间看似和睦，可资源利益错综复杂，哪个宗门不与人结仇？相互暗地捅刀子的情况多的是。” 姜悯倒是认同此点。 就连东灵宗，也不完全与其他宗门一团和气。 两百年前，因一处天元矿脉之争，东灵宗与临近的天机城相互斗了几十年，许多弟子被牵扯其中，甚至丢去性命，九宗论道、紫极古原里，两宗弟子亦是见面分外眼红……后来，真相揭晓，所有人才得知，原来这些纷争背后，竟是青狐山邪修在其中煽风点火，目的是为了浑水摸鱼，趁乱安插细作，里应外合偷盗东灵宗的一卷密传道法。 即便知道原因，两个宗门的梁子也就此结下，姜悯尚在东灵宗时，师长再三嘱咐少与千机城走动，免得起了冲突。 但。 玉泉真人继续徐徐说道：“可太极山与燕月赵家的仇怨，已不仅仅是利益之争那么简单，从千年前，赵氏取代覆灭的凌霄宗成为紫霞国主宰开始，与凌霄宗交好的太极山便开始与赵氏生出裂隙，千百年来，新仇旧怨不断重叠，直至如今，仇恨早就难以消解，双方弟子碰面，更是争锋相对。” “其中有两次冲突，最是刻骨铭心。” “百年前，九宗殿中，赵不群联合其他几名九宗弟子暗杀我们师门的玉缘师弟，夺取属于玉缘的那份传承机缘，师父为玉缘报仇，血洗四方，株连九族，引得九宗大怒，最终师父自请禁闭百年，闭关不出。” “十年前，紫极古原，赵仙纯等赵氏小辈以阴险手段偷袭我宗弟子，夺取小阳丹，致使我宗折损弟子二十九人，燕月赵家为平息此事影响，最终仅以一处普通矿脉作为赔礼，可我宗损失的，却是二十九位天骄弟子的性命……” “玉曜师妹，若你去前山静心湖旁走走，也许就能看到，太极山弟子们自发为二十九人立的石碑。” 姜悯哑然。 能令宗门弟子为逝者立碑。 说明这些仇恨，怕是已经深入每一位太极山弟子的心中。 玉泉真人放缓语气，对姜悯说道：“师妹，你在太极山也待了些日子，应该清楚，我等太极山弟子清净避世，安于修行悟道，不喜斗争，总让别人觉得软弱可欺。” 说着，他失笑道：“我们师父，当年可是太极山的一大刺头，但太极山的几位师祖，皆默认师父成为太极山的世间行走，杀穿十国，震慑四方，就是希望他，成为保护太极山诸位弟子能安心修行的一把利剑。” “几百年来，在所有太极山弟子眼中，师父是他们最敬重的护道人啊。” 感叹一番后。 玉泉真人话锋一转，叹道：“师妹，你才加入太极山，这些陈年恩怨本不该将你卷入，可你已身在其中，便得注意，我等师承不可轻易暴露，师父应已赐你灵宝千人面了，对吧？” 姜悯点头。 “师父给了，师兄请放心，我出门向来习惯遮掩面容，不喜露出真面目。” “那就好，若有困难，尽管找我与你玉殊师姐。”玉泉真人点头。 “是呀，你师姐我也算在四方摸爬滚打，天不怕地不怕，最不怕的就是麻烦，小师妹若有需要，尽管开口。”一直安静听玉泉真人讲述往事的玉殊真人，亦是拍着胸脯爽快承诺。 “多谢师兄师姐。”姜悯颔首。 她将玉泉真人讲述的这些事情，皆是记在心中。 虽因拜入太极山太久，她暂时无法感同身受。 不过。 她既承太极山与观棋真君教导之恩，若那燕月赵家真的招惹到她，她也不会将其放过。 …… 几日后。 姜悯的洞府之中。 遮掩重重的强大阵法中，她盘膝而坐，掌心躺着一个琉璃瓶，其中有着晦暗液体流淌，散发冰冷刺骨的浓郁阴气。 “极阴灵髓已经取出，练制一口太阴剑绰绰有余。” “至于太冥阴铁和太曜阳铁，我倒是打听到，九年后的癸亥阴年，宗善国阴气大盛，许多被封印的极阴之地或许会重现于世，我可以去碰碰运气，寻找太冥阴铁。” “还有极阳之地，当属九宗之一紫极道院的一大宝地——紫极古原，每隔几十年，紫极古原便会开启，其余各宗，则以资源换取进入其中的名额，我也可以争取一番。” “在这之前，还是得将修为提上去才行。” 姜悯手掌一握，将装有极阴灵髓的琉璃瓶收入乾坤袋，随后彻去重重阵法，唤来小草。 “阿灵！” 一道青色流光自洞府外掠来，小草的身影显现出来，悬浮于姜悯面前，问道：“找阿灵什么事呀？” “阿灵，我要闭关一段时间，少则几月，多则几年，闭关期间会隔绝一切动静。” 姜悯拿出一枚质地温润的小巧玉牌，递给小草，嘱咐道：“这玉牌上附有我一道神识，若有急事找我，便唤醒这道神识，我自会感知到，然后出关。” 她不准备在这座洞府修行，而是进入掌中洞天，潜入湖底，在湖底极阳灵脉里修行。 故而，得留一道神识在外界，她才能放心闭关。 小草用草叶将玉牌卷走，保护起来，恹恹答应道：“阿灵知道了，阿灵会想阿悯的。” “你若无聊，便去大师兄的自在庐玩，不要到处乱跑，免得被别人养的妖兽吃了。”姜悯叮嘱。 “嗯嗯，阿灵懂的。”小草点点草叶。 等小草离开洞府，姜悯开始在洞府里布置遮掩气息的重重阵法，以免有人发觉她不在洞府之中，即便发现，倒也无妨，毕竟她还有灵宝无影纱，勉强可以当做借口。 布下阵法后。 姜悯心念一动，身影消失在原地。 再次出现时，已是在掌中洞天之中。 她先是去了一趟仙君殿，将供桌上的贡品与炉中香烛换新，又将仙君殿打扫一遍。 随后朝仙人塑像一拜，说道：“小子借前辈蒲团一用，多谢前辈。” 她所说的蒲团，正是从紫胤剑宗道场之中得到的那个上古蒲团，蒲团不仅能驱邪除秽，还能静心宁神，涤荡心魔，实乃有助修行、避免走火入魔的宝贝。 拜完仙人像。 见老仙人没有反对，她将摆在塑像前的蒲团拿起，带着蒲团跳入泛着金色微光的大湖，潜进湖底，来到位于湖底深处的极阳灵脉。 大片金光闪闪的极阳灵矿，顿时映入眼中。 感受着浓郁的极阳灵气，姜悯眉眼微弯，心中生出一丝火热与期待。 “努力在太极会武前，突破至筑基小成吧。” 第161章 急缺灵药 山间无岁月。 春秋皆过客。 恍惚间，四年时间悄然过去。 太极山的群山峻岭，山水依旧，年年都有新弟子拜入山门，倒是增添一些充满朝气的新面孔，他们走过静心湖畔时，会听师兄师姐戏称湖中成群的灵鸭与灵鹅为师兄师姐，也会看到一座悄然生出青苔的石碑，记载着二十九个曾耀眼过的名字。 三师姐玉殊真人仍是闲不住的性子，喜欢去各个宗门串门论道。 大师兄玉泉真人，则依旧在自在庐清修，偶尔下山，去太极道院传道授课，甚至还把小草带上，以小草为例子，诠释自身所修万物一体之道。 姜悯的洞府门口。 许久无人打理，荒草萋萋。 洞府里重迭着数道阵法，遮掩所有动静与气息，然而，若是能穿透阵法的遮掩，看到其中模样，才会知道，阵法之中其实空无一人。 如今。 掌中洞天。 湖下极阳灵矿的矿洞。 一道纤细身影，盘膝在一个陈旧蒲团上，虚合的双掌之中，放着一枚妖力浓郁的二阶巅峰妖丹，惊人的吞噬之力自其双掌涌现，将妖丹之中磅礴浩瀚的妖力吞入掌中，令妖丹不断变得灰暗透明起来。 不仅如此。 不断有着丝丝缕缕的极阳灵气，自四周闪闪发光的极阳灵矿中浮现，以身影为中心，汇聚成一道风卷涌向她，顺着她有规律的吐纳，流入其鼻窍之中。 在湖底矿洞修行之人，正是姜悯。 此时。 她的丹田中央，原本混沌一团的道种，已尽数变成淡金色模样，极为炙热的温度自道种中散发而出，丝丝缕缕的炽烈阳火生出，扭曲燃烧着，缭绕在道种周围。 何为金丹？即是纯阳之丹。 阳丹何成？乃将道种剥阴纯阳，阴药尽去，阳药始成，以火烹之，直至练成纯阳金丹大药。 故姜悯要做的，便是将这圆满混沌道种，不断以阳气淬炼之，直至化作灿金色的纯阳道种，便为筑基小成，能够进行下一步的烹炼。 除了已成淡金色的道种。 姜悯的丹田，灵力亦比以前浑厚不少，磅礴灵力如同一片海洋，在丹田之中不断起伏，漾起波澜，此等筑基初期的灵力底蕴，竟可堪比筑基大成！当真令人咂舌。 丹田之中，还有一截平平无奇的桃枝扎根其中。 极为浑厚的妖力，在桃枝的脉络之中流淌，隐隐有着一团混元灵光在枝干中凝聚，汇聚令人骇然的磅礴妖力，那是桃枝吞噬大量妖力之后，自然而然形成的丹胚，只是，还缺时机彻底凝丹，完成蜕变…… 良久后。 姜悯缓缓睁眼。 悬浮于掌心的二阶妖丹，已碎成一堆灰白粉末，再也没有丝毫妖力存留。 她掌心一翻，拿出一尊构造复杂的银白星仪，有着日月星辰悬浮其上，以一种独特规律缓缓移动，下方罗盘，则由一圈又一圈天干地支组成，其中最外一圈亦在缓缓转动，显示出如今时刻。 “四年了……” 姜悯垂眸，读着星仪显示的日子，启唇喃喃道。 “四年来，我已吃过许多蕴含阳气的天材地宝，又在这阳气充裕之地修行，还是没有淬炼出纯阳道种，离筑基小成，还有着不小距离。” 闭关修行的这几年，她将天阳之精，蛟阳丹，还有观棋真君赐下的许多地宝灵药都服食过，所消耗的资源都足以供好几个寻常修士筑基小成，却仍未使道种达到纯阳状态。 这与五灵根无关。 只因她筑的圆满道种，道种强大，所耗费的精力与资源便会更多。“现在我手中只剩半瓶灵阳参液，若将其服食完，还未筑基小成，就得出关一趟，再寻其他天材地宝。” 姜悯心想着，收回星象罗盘仪，拿出半瓶散发金光的碧绿灵液，正准备开瓶服食。 她突然心中一动。 因为，留在玉牌上的神识，这时被小草唤醒。 “难道是有什么事找我？” 姜悯疑惑着，将蒲团暂且留在矿洞里，念头一动，身形消失于矿洞中，时隔数年出现在洞府里。 撤去重重阵法。 就见小草在阵法外，几根草叶抱着玉牌，焦急地飞来飞去。 “阿灵，发生什么事了？”姜悯见它这副模样，一边朝它徐步走去，一边问道。 小草见阵法撤离，显露出许久未见的姜悯，连忙飞扑上去，“阿悯！阿灵好想你啊。” 它紧接着急切道：“观棋真君受伤了，好像很严重，玉泉真人都下山找药去啦。” “常年不在山上的玉殊真人也回来了，一直在真君的洞府外守着，谁都不让靠近。” 闻言，姜悯蹙眉。 师父受伤了？ 修士尤其是剑修一类，受伤实乃寻常之事，然而，能让常年不在山中的三师姐回来守着，让几乎很少离宗的大师兄下山找药，怕是此事有些严重。 “我去看看，你就在洞府等我。” 姜悯说完，抬步走出洞府。 她召出一口小剑，御剑来到玉剑峰主峰，观棋真君修行之地，坐隐洞。 刚落地。 坐隐洞前，玉殊真人的身影便缓缓浮现，似是一直守在这里，见她来到挑眉问：“玉曜师妹，你怎么出关了？” “见过玉殊师姐。” 姜悯拱手见礼，随后说道：“阿灵传讯于我，说师父——” 她还未说完，玉殊真人便打断她的话，语气颇为无奈：“欸！我让阿灵别打扰你闭关，但它还是告诉你了，好吧，此地不宜交谈，我们去观云亭说话。” 姜悯点头，随着玉殊真人朝旁边一条山路走去，走上一截路，山路尽头出现一个坐落于山崖旁的八角凉亭，亭中可俯瞰一片广阔云海，故名曰观云亭。 二人在亭中落座。 玉殊真人单手掐诀，随后屈指打出一道隔音禁制，化作一道灵幕将凉亭包裹起来，她先是严肃道：“这件事一定不要外传，能瞒多久瞒多久，如今除了你我几人，只有宗内几位师祖和隐月真君知晓真情。” 姜悯点头，承诺道：“好，玉曜明白。” 见姜悯知晓轻重，玉殊真人才叹了口气，说道：“师父受伤了，静真师祖正在为师父疗伤，这段时间，宗门与几位师祖已经耗费许多灵药为师父医治，可仍缺少一些，大师兄便下山找药去了。” 姜悯没想到，自己闭关许久，外面竟然发生这么多事情。 她不解问：“师姐，缺的哪些灵药？” 玉殊真人摇摇头，泄气道：“缺的可多了，地火灵脂，玄雷石英，千年伏邪雷参，雷玉髓……” 姜悯心中微动。 这些灵药，多是驱秽镇邪之物，难道观棋真君不仅仅是简单的受伤，而是中了什么阴毒之术？ 玉殊真人所说的这些灵药，的确非常珍贵，其中绝大部分，她几乎从未见过。 可雷玉髓……她倒是还有不少。 第162章 五鬼封山 姜悯灵眸微动。 下一刻，手中灵光涌动，挥手一拂，在石桌的桌面上排出六个巴掌大小的琉璃玉瓶，每个琉璃瓶中，都装着满满当当的浓郁紫蓝色液体，散发光芒的金色丝线在其中流淌，隐隐传来令人头皮发麻的滋滋声。 “这……” 玉殊真人顿时睁大眼睛，颇为意外。 “这是我偶然在一位死去修士身上搜得的雷玉髓，炼体用掉了一些，只剩这几瓶，不知拿去为师父疗伤够不够用。”姜悯解释一番，但隐瞒了雷玉髓的真实来历。 “师妹给的这些雷玉髓，已经很多了。” 玉殊真人神色颇为惊喜，连忙拿出一枚巴掌大的玉简，并指点在玉简上，以神识刻下内容。 在姜悯的疑惑神色之中，玉殊真人解释道：“玉简之中，记录着此次师父花费灵药的所有来历，无论是从宗门库房调用而来的，几位师祖给的，还是隐月真君帮忙收集的，都得一一记下，这些都是人情，不能含糊了事。” “师妹给出的这几瓶雷玉髓，也要记上去。” 姜悯抬手虚挡住玉殊真人的手，阻止她记下此事，论道：“这怎么能算人情？师父待我不薄，这些年教导我修行，赐我许多灵宝灵药，恩情早已不可估量，如今师父需要疗伤，我自当尽力分忧。” 闻言，玉殊真人倒是欣慰一笑，说道：“看吧，师妹心里都有杆秤，记着师父平时的好，咱们师父受各方恩惠，也须心中有数才行，谁的灵药都不是大风刮来的。” 姜悯只好收回手，继续问道：“这些雷玉髓可是够了？” 玉殊真人面色一顿，随后有些丧气道：“不够……” 这么多雷玉髓，竟然都还不够用？ 姜悯愈发猜测师父应是中了什么邪道手段，需要以雷霆力量压制，她当即道：“我也下山帮忙找药吧。” 晋云国南荒岭，葬魂峡下的雷海，还可以取用很多雷玉髓，净化一番便可使用。 既然还缺雷玉髓，她这就动身，回晋云国跑一趟。 玉殊真人记完玉简，将几瓶雷玉髓都收起，一边站起来一边说道：“我立刻将这些雷玉髓送去坐隐洞，师妹回去闭关去，这些事情，有我和你大师兄操心，你得安心准备三年后的九宗殿秘境。” “玉殊师姐，师父这样，我如何还能安心闭关。”姜悯摇摇头，认真道，“我修为低微，能做的事情有限，只能尽力去打听一番消息，若说回去闭关，我可是静不下心了。” 既然姜悯如此说，玉殊真人神色严肃起来，只好道：“既然师妹有心，那一切注意小心，切勿暴露此事，若有解决不了的麻烦，尽管联系我。” …… 几日后。 晋云国与万寿国交界之地。 崇山峻岭间，两道身影快如雷霆掠过，随后停在一片沼泽上空，显露出身影的模样来。 其中一人坐于白鹰背上，是一名身着银白衣裙的妙龄女子，轻纱掩面的她，露出一双波澜不惊的潋滟清眸，那独一无二的出尘气质，正是燕月赵氏赵仙纯，亦是赫赫有名的仙音谷天曦道女。 赵仙纯身旁，则是一名身着黑袍的白发老妪凌风而立，负手虚踏半空，竟是一名金丹修为的真人。 白发老妪的目光落在下方沼泽，神识早已扩散开来，遍布这片山岭，一会儿后，她说道：“那头畜生的气息消失了，估计是躲在地底，仙纯，我们还继续找吗？” “九尾宝袋鼠，可孕育九阳宝珠，世间罕见，何况是只刚晋三阶的妖兽，气息不稳，既然回程路上恰巧遇见，那便能捉就捉。”赵仙纯嗓音轻缓，清冽如泉。 白发老妪点头，说道：“好，我布置阵法将那畜生搜出来，这里地形，正好适合布下五鬼封山大阵，驭使五鬼潜地搜出它。” “五鬼封山大阵？”赵仙纯眼眸一转，挑眉道：“那得需要五位修士的新鲜血肉与魂魄，才能布置出来。” “无妨，附近随便找些筑基修士杀了便是。”白发老妪神色随意，仿佛说的不是取人性命，而是吃饭喝水。 “嗯。” 赵仙纯淡淡点头，没有阻止白发老妪这种做法。 下一刻。 白发老妪神色一动，身影几乎瞬间消失在原地，下一刻，她的身影又缓缓浮现，但手中已是提着一个中年男子的尸体，尸体身上还冒着热气，说明此人刚被击杀。 接着她神识全力扩散开来，又击杀三名筑基修为的修士，丢在一起，准备拿来布置五鬼封山大阵，这四人恰巧在山中打野寻宝，却在不知不觉中，顷刻丢掉性命…… “还差一人。” “嗯？有人路过，正好……” 白发老妪心中微动，身影几乎瞬息消失在原地，去猎杀最后一个阵法材料。 云海之上。 姜悯以灵宝易容，站于一叶飞行小舟上，目光远望广阔云海与天际，全力往晋云国方向赶去，一道灵力凝成的屏障挡在她前方，将迎面吹来的疾风挡下。 “离开晋云国已有五年，也不知道家中是否安好，还有许久没见面的薛师姐，贺师叔……” 姜悯念及此，才想起辈分已经变了。 或者说。 如今连同门都算不上，仅仅能以道友相称。 “家中有大哥撑起，若是有事，他自会传讯于我，至于东灵宗……待九宗论道之后，我再去走一走吧。” 姜悯将这些事情藏在心中。 当务之急，还是找到足够雷玉髓，将其带回太极山，凑够解救师父的灵药，人命关天。 她继续朝南荒岭方向御舟而去。 突然。 她浑身骤然生出毛骨悚然之感，头皮发麻，心跳骤快，危机感知令她几乎是一瞬间手中抓住一根桃枝，并激活随身携带的灵宝九阳塔，磅礴灵力注入九阳塔令其挡在她身侧之时，一个遍布皱纹、五指弹出如利刃般指甲的手掌，抓在九阳塔放出的金色光芒之中，如同陷入一片浓稠泥沼，被金色光芒勉强拖延。 “咦？” 似乎是对于姜悯能拿出灵宝之事很是诧异，袭击之人一击未果，轻咦一声，随后显露出一道苍老的白发身影，令人窒息的浑厚气息散发开来，令得姜悯当即脸色微变。 “金丹修士？！” 观其气息强大，比三师姐玉殊真人还强上几分，怕是已有金丹大成或圆满了！ 白发老妪一击未果，立刻双手结印，无数木灵力形成的藤蔓顷刻间形成，化作一条条灵活的藤蔓长蛇，以姜悯难以看清的疾速朝她凶猛扎去。 咻咻咻！ 粗大灵力藤蔓掠过之处，带起呼啸如刀的凛冽疾风，连空气都被切割地发出爆响。 第163章 吞魂履虫 唰！ 姜悯背后被冷汗打湿之际，那些气势汹汹的灵力藤蔓却并未直接对她致命攻击，而是顷刻间将她四肢缠绕起来，令得她浑身身体、灵力、甚至连散发出身体的神识都彻底凝固，丝毫不能动弹，又何谈反击。 这就是筑基修士与金丹修士之间的差距。 天堑！ 无论什么手段，都无法弥补的，如同天与地的距离…… 即便使用攻击灵宝，发挥出的威力对付筑基修士还行，在金丹修士面前，使出的招式只会如三岁小儿般弱小。 即便是那阴魂幡，若是以心头血为祭召出金丹阴魂，不仅令人元气大伤，还得费一番时间和功夫才能做到，无法应对紧急情况，更别提将其彻底炼化，即便她神识远比同境修士强大，可终究是筑基修为，若想强行炼化阴魂幡并控制金丹阴魂，只能得个被反噬而亡的结局。 除非，她动用桃枝与此人拼上一拼。 此时。 白发老妪以灵力藤蔓将姜悯四肢困住，却未第一时间杀死她，而是御风飘到她面前，先是抬手一扯，将同样被藤蔓缠绕住的灵宝九阳塔夺过来，抹去上面的炼化印记，收入自己的乾坤袋中。 随后打量姜悯一番，喃喃道：“这么强的神识修为，直接杀掉可惜了。” 她抬起手掌。 灵光涌现之际，一只约莫三尺长的修长巨虫出现，这只巨虫极为奇异，虫身皆是透明模样，好像只有一层透明皮膜将其包裹，皮膜之下，则是流淌着令人眩晕的淡淡流光，巨虫的两侧飘荡着数不清的触角，像是千足虫似的不断律动。 “吞魂履虫！” 姜悯面色一凝。 此等奇虫乃以生灵魂魄为食，且只食生魂，极为残忍，魂魄被食者，只余肉身成为行尸走肉，甚至魂魄无存，不得超生转世。 老妪并指朝姜悯一点，低喝道。 “去！” 吞魂履虫霎时化作一道残影，张开半透明的血盆大口，朝姜悯吞去。 “前辈救我！” 姜悯不抱希望在心中大喊，同时眼神陡然一狠，心思微动之际，藏于掌中的桃枝蠢蠢欲动，正欲急射而出挡下吞魂履虫，即便杀不死这个老妖婆，也得把她的虫子吃了，桃枝经过四年吞噬妖丹又强大不少，她还没试过桃枝的真正本事！ 然而这时，她的身上骤然放出光华，光华席卷开来，将她连同吞魂履虫一同卷入其中，随后凭空消失在藤蔓的束缚之中。 “什么？！” 老妪云淡风轻的神色陡然一变。 区区一个筑基修士，怎么会凭空消失在她面前？！ “难道此人拥有极为昂贵的缩地道符？方才激活道符，缩地成寸离去了？不，不对……我与吞魂履虫的联系彻底消失了，至少得元婴手段，才能这么快斩掉我与妖虫的联系。” 老妪惊疑不定。 她一时间想了许多可能，倒是没往洞天世界去想，毕竟沟通洞天世界，必须有承载的空间节点，没有承载节点，怎么可能凭空进入另一方世界…… 思索无果，白发老妪将显露在姜悯面前的虚假容颜变化一番，露出原本的真实容貌。 “布五鬼封山大阵要紧，这里便留傀儡守着，若有异动，我再来解决吧。” 白发老妪挥手一招，一道修长身影出现在她面前，这是一名模样清秀温婉的妙龄女子，身着黑袍，亭亭玉立，然而，其眉心处有一抹暗红色的诡异花纹，双目更是空洞无神，好似一具行尸走肉，可见其能虚浮空中，又是一名金丹修为的强大修士。 “在此地守着，若有异动，立刻告知我。” 白发老妪冷冷吩咐，随后掠身离去，寻找下一个可以用作布阵的倒霉修士。金丹傀儡双目无神，悬浮在云海上方，没有丝毫动静。 过了一会儿。 一片极为小巧的新叶嫩芽，随着云海缓缓飘荡，吹过金丹傀儡的身旁，继而朝远方飘去。 金丹傀儡的眼珠子，突然僵硬地转动方向，朝嫩绿树叶看去，因为树叶上，似乎附着着一丝若有所无的神识，可在金丹修为眼中，这点神识即便微乎其微，也如那夜晚中的火焰，明显至极…… 咻！ 她抬手生出一道利风，将那树叶斩成粉碎，附着在树叶上的神识亦是被彻底绞杀，然后，傀儡的清秀面庞上露出略微迷茫的神色，随后脸上恢复平静，又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 掌中洞天。 姜悯盘膝坐在湖底矿洞。 长睫微垂，眼底划过思索之色。 她能出现在这里，最终还是仙人老前辈出手相助的结果。 方才生死瞬间，着实让她意识到，筑基修为在金丹修士面前根本不够看，二者之间，有着不可逾越的天堑。 当然，她也不是完全没有保命底牌。 当年意外捡到的小小一截残缺桃枝，经过多年吞噬大量妖丹，增长磅礴妖力，实力早已大涨，甚至孕育出一团自然而然形成的神秘丹胚，姜悯虽未真正试过如今桃枝的威能，但肯定比几年前强上不少。 在掌中洞天里躲上一会儿后。 姜悯将一小缕神识附在一片桃叶之上，飘出洞天世界，探查外界情况。 结果看到，在她消失之地，竟然有一位金丹修士蹲守，这位金丹修士的气息没有白发老妪那般强大，约莫只有金丹初期境界，但似有种说不出的怪异之感，多半也由那白发老妪派遣而来。 桃叶与神识，最终一同被那金丹修士搅碎，但她正好看到不远处，一座阴气冲天的血色大阵将几座大山尽数笼罩，明显是有人在以生魂血肉为祭，布置这等邪道阵法。 “原来我路过此地，纯粹遭受无妄之灾，被人当布阵材料。” “可外面还守着金丹修士，我该如何绕开她的蹲守，顺利离开……不对，我离开不了，那邪道大阵离得太近，若我现身，布阵之人足以瞬间赶来，我现在压根无法出去。” 姜悯微微蹙眉。 她竟是被困于洞天世界，出去不得了么。 现在这个情况。 一旦出去，只有死路一条。 “可惜灵宝被那老妖婆夺走了，但，若不是九阳塔挡住她的偷袭，我恐怕早已被洞穿胸膛。” 姜悯思索着，带着一些冷意，微微眯眼。 “不过……我虽损失九阳塔，那老妖婆也损失了吞魂履虫，这东西若真能在消化后令我神识增长，倒也不亏。” 她看向前方。 一株参天桃树，此时正扎根于极阳灵矿，双人合抱的桃树树干之中，鼓起一个明显的大包，还在疯狂蠕动着，想要挣扎出来。 这被桃树吞下的巨物，正是方才想要吞她魂魄的妖虫。 吞魂履虫！ 第164章 神识极限 吞魂履虫，以生魂为食。 其庞大无比的透明虫身，皆由浓郁精纯魂力构成，故其既是大凶妖物，亦是大补之物，若能将之炼化，定能大幅提升神识力量。 “眼下这个情况，出去就是死。” “不如趁机提升些实力，也好应对危机，若我神识修为再强大一些，祭请阴魂幡时，就不必担心金丹阴魂反噬了。” 以她现在的神识修为，祭请阴魂幡里的金丹阴魂其实非常冒险，一个不注意，就会被神智混沌、性情凶恶的金丹阴魂反噬，甚至被吞生魂，成为阴魂幡的养分。 当初，连姚盛与董开元二位筑基圆满修士，须得二人同时献祭心头血，才能勉强请出金丹阴魂，减少被阴魂反噬的危险。 何况只有筑基初期的她。 她虽然对自身现在的神识修为有些信心，可若是说堪比两位筑基圆满修士，那根本不现实！ 至于妖力强盛的桃枝，除非有一击必杀的底气，或是逼不得已的生死关头，她不想在任何人面前暴露这个手段。 姜悯打定主意，起身走到桃树下，面向树干盘膝坐好。 心念一动。 包裹虫身的粗壮树干开始蠕动，爆发磅礴强悍的吞噬之力，欲将吞魂履虫吞噬消化。 “吱吱吱！” 吞魂履虫明显察觉到自身危机，立刻疯狂挣扎，撑得桃树的粗壮树干都鼓胀起来，刺耳难听的尖锐鸣叫从树干中传出，如同无数生锈的兵器相互摩擦，听着令人牙齿发酸、头皮发麻。 姜悯盘膝而坐，凝目看着树身异动，神色却是平静无波，放于膝盖的手掌微微一握。 “破！” 吞魂履虫的坚韧皮膜，顿时应声而破，霎时有着磅礴精纯魂力从破损处汹涌而出，如同浪涛般滚滚流淌，进而连同营养大补的皮膜一起，被桃枝的吞噬力量飞快炼化。 哗啦啦！ 浪涛般的汹涌之声，在桃树树干之中不断响起，继而不断被提纯与炼化，流向一道道桃树分枝，待这些魂力流淌到桃树叶脉时，其中的驳杂杂质完全被过滤，只剩一缕缕无比精纯的灵魂力量，从叶脉之中透出，化作一条条无形丝线垂落，流转向树下姜悯的眉心之处。 姜悯连忙以《神玉庐经》修行之法，炼化这些精纯大补的灵魂力量。 霎时。 识海气象万千，风云涌动，一道道浑厚魂力在各个灵窍之间流转炼化，继而融入这识海之中的天地万象，令得这方天地变得更加强大，广阔…… 时间在修行之中悄然流逝。 静谧的湖底矿洞，唯有隐隐沉闷的消化之音偶尔响起，似是吞咽声，又似是咕噜声。 姜悯在树下闭目而坐。 有着千丝万缕无形的精纯魂力，形成一缕缕细密丝线，自头顶树冠垂落，飘向她的眉心，继而被她以神识道法一一炼化。 随着神识修为的进一步增长，姜悯愈发感受到识海的充盈力量，似有一种既飘飘欲仙又极为清醒冷静的感觉由心而生，说明她的神识境界又比先前增进不少。 不过。 这般修行不久，约莫一日后。 她逐渐感觉灵台有种胀痛之感，这种胀痛的感觉，随着灵魂力量的炼化变得愈发明显，令她不得不停下炼化，缓缓睁开双目，眸中有着强盛灵光迸现，随后缓缓散去。 “神识修为，到达极限了么。” 姜悯微蹙眉头。 这种情况着实在她意料之外，但仔细想来，也在情理之中。由于修行《神玉庐经》，经历过剑意古道磨练，还意外吞噬过一缕元婴修士的弱小残魂，她的神识修为本就远超同阶修士，与她浑厚的灵力修为、炼体之后的肉身相辅相成。 然而，由于肉身修为限制。 她的神识增长终究有一个极限！ 仙道修性修命，既重神识增长蜕变，亦重肉身脱胎换骨，两者本应相辅相成，互不落下，但如今，姜悯的神识修为早已远超肉身能够承受的极限，已经失衡，再修炼下去，肉身怕是会被神魂毁去…… “不能再修炼下去了。” 姜悯一边起身，一边心想。 “如今我的修为境界，完全被道种的纯阳进度卡的死死的，灵力即将到丹田的极限，神识修为也已到识海的极限……看来必须寻找更多至阳宝物，尽快突破至筑基小成才行。” 她看向桃树树干，树干中间仍有一团鼓胀之物，像是包着一团水，还在微微荡漾着，那是尚未消化的精纯魂力，只得存在树干之中，等待境界突破后，再消化这些力量。 “看看那老妖婆和金丹修士走了没……” 姜悯心念一动，包裹魂力的桃树寸寸缩小，直至变成只有寸许长的桃枝，化作一道流光没入口鼻，回归丹田之中。 她双指一捏，一枚粉嫩的桃花瓣出现在指尖，随后抬手送出，桃花瓣消失在这座矿洞。 云海之上。 一枚小巧的桃花瓣，在浓郁云海中突然被疾风卷起，随后四处飘荡，飘落在下方的山坡上，最终缓缓落在满地落叶之间。 半刻钟后。 一道修长身影出现，俯身捡起这枚桃花瓣，拈起细细打量。 此人正是白发老妪放出的金丹傀儡，她僵硬的清秀面容上，流露出些许不解之色，似是在疑惑为什么这里有片桃花花瓣，亦或是在疑惑，为什么桃花花瓣上，有些许修士的残留气息。 捡起桃花花瓣后。 她就这样僵硬着，如同入定老僧一般，一动不动保持打量花瓣的动作待在原地。 突然间。 阴风乍起。 金丹傀儡转身的那一刻，一只流淌着黑色阴气的大手凭空出现，抬指点在金丹傀儡的眉心处，将她眉心洞穿，将眉心处的暗红花纹彻底绞成粉碎，断去与白发老妪的联系。 金丹傀儡的眼眸彻底僵硬，随后倒在地上，肉身的生机不断流逝，直至冰凉…… 许久后。 确认没有任何危险，姜悯终于现身。 她的脸色略微有些苍白，那是以心头血冒险御使金丹阴魂的结果，不过服用疗愈丹药之后，已经恢复许多。 她的目光落在躺于草丛落叶上的金丹修士尸首，心中当即了然。 “原来只是个傀儡……” “此地不宜久留，万一那老妖婆折回，我得赶紧离去。” 第165章 傀儡残魂 第165章 傀儡残魂 姜悯挥手，动念将这具金丹傀儡的尸首收入乾坤袋里，准备找个安全的地方，搜寻一下尸体身上的线索，看能否发现其出身来历。 却没想到，施展手段后，尸体却并未被顺利装入乾坤袋中。 “嗯？” 见此，姜悯眼底掠过一抹暗芒，但她不愿逗留太久，干脆将尸体收进掌中洞天的地下矿洞，并拿出一个困阵阵盘，化作一道倒扣的灵力圆罩，将尸体困于其中，免有变故生出。 做好这一切，她连忙跳上一口飞剑，一边警惕四周，一边急掠离开此地。 …… 千里之外。 一头翼展十余丈的白羽巨鹰从云海上飞速掠过，所到之处，掀起的狂风与气流，将下方广阔云海都搅动出一道长长的裂痕。 鹰背上，二人端坐。 正是赵仙纯与白发老妪。 突然，闭目养神的老妪睁开双眼，令得赵仙纯看向她，语气毫无波澜地淡淡问道：“怎么了？” 白发老妪双目微眯，解释道：“先前我准备杀一名筑基修士当做布阵材料，可那女子竟莫名从我手中逃脱，凭空消失，我便留下一具金丹傀儡守在原地，想着蹲守几日，若十日后没有异常出现，再让傀儡回来，没想到……方才，我与傀儡的联系断了，估计出事了。” “许是其师长前来相救或报仇。”赵仙纯抬眸，看向白发老妪问道，“可有留下把柄？” “没有。” 白发老妪以肯定的语气回复：“我以易容现身，她并未见到我的真实容貌，傀儡是我们赵家培养的死士，身上没有任何信物，更无法搜魂，此事不会牵连赵家，只是，折损一具金丹傀儡……” “我们捉到九尾宝袋鼠，对家族乃长久之利，损失一具金丹傀儡，不是什么问题。”赵仙纯语气寡淡，似雪似雾，令人捉摸不透。 白发老妪闻言，倒是放下心来。 …… 晋云国。 南荒岭。 姜悯站于飞剑上，俯瞰这片广阔山岭，心生感慨，五年前，她在这里开始筑道基，杀江紫衣，走上一条新的人生之路，如今再回此地，昔年种种，恍如昨日，却已过去许多年。 她径直御剑来到葬魂峡边，跳落地面之时，飞剑化作流光收入袖中。 小草从她袖中飞出，一副非常积极的模样，自告奋勇道：“阿悯，这峡谷里危险重重，上次我们是不得已才跳下去，这次换阿灵下去取雷玉髓吧，我一株草很快就能穿过那些禁制的疏漏，去收集足够雷玉髓。” 姜悯想起小草敏锐的感知能力，之前在葬魂峡的谷底，还是小草带着她穿越重重漏洞，躲避禁制威力，顺利朝万骨坑走去。 要不是小草。 她也没有跳下去的勇气。 姜悯点头，说道：“我在此地守着，你注意小心。” “嗯嗯，阿灵聪明着呢！”小草欢快地飞舞，“阿悯把装雷玉髓的东西交给阿灵吧。” 值得一提的是，小草的草叶之上卷起一个小巧的乾坤袋，像是斜挎着一个小布包，乾坤袋里装着许多它收集的宝贝，还有与姜悯手中互为一对的传讯玉符。 姜悯一边将准备好的玉坛装到小草的乾坤袋里，一边嘱咐道：“坛子准备的多，但别逞强哦，能装多少装多少，一切小心为上。” “放心啦，阿灵很快就回来。” 小草朝她挥挥草叶，随后往葬魂峡下飞去。目送小草消失于峡谷迷雾之中，姜悯收回目光，御使无影纱让自己的身影缓缓消失在原地，随后气息彻底消失不见，来到掌中洞天的湖底矿洞。 困阵之中。 金丹傀儡的尸体仍旧躺在里面。 由于生前实力强大，即便死后许久，尸体早已冰凉，却还未呈现出任何灰败死气，如同安详睡着一般。 姜悯站于困阵外，看向傀儡尸首，嗓音冷冷道：“出来吧。” 咻！ 骤然间，一枚圆滚滚的灿金色圆丹，化作一道流光自傀儡尸体口鼻处掠出，停留在尸体上方，饶是姜悯早有准备，也惊得连忙手指微蜷，时刻准备将缠绕于手腕的一截桃枝唤出御敌。 这分明是一名金丹修士的金丹。 紧接着。 一缕透明身影从金丹中缓缓飘出，化作一道气息微弱的残魂，残魂容貌与金丹傀儡一模一样，是一名清秀温婉的妙龄女子，但比起僵硬的傀儡，残魂的神情明显生动许多。 困阵里，残魂微微俯身，拱手朝姜悯行礼，轻声道：“多谢小友毁去傀儡血咒，还我此生自由。” 她说着，见姜悯顿时面露警惕之色，失笑补充道：“我只是一缕残魂，即将消散于天地之间，小友无须担忧。” 姜悯微微收拢衣袖，掩藏住手腕上的桃树枝，准备一有不对立即动手，她不解问道：“既是傀儡，为何还有残魂？” 残魂神色一顿，语气认真地问：“这事得从我的出身讲起，小友可愿听一听？” “愿闻其详。”姜悯颔首。 残魂面露片刻纠结，随后面色一肃，像是打定决心一般，徐徐道来：“我与妹妹皆是孤儿，被燕月国赵氏仙族收养，随后受其培养，开始闷头修行，赵家要求我们修行报恩，我与妹妹一直以为，他们只想培养仆从或打手，没想到……赵家是把我当做傀儡来养。” 听到燕月赵氏的名字。 姜悯心中微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听残魂继续讲述。 “我在赵家禁地闭关苦修数百年，终于顺利结丹，成为一名金丹修士，却在不久后，被生生灭去魂魄，种下傀儡血咒，成为一具傀儡！为赵氏族人所役使。” 讲到这里，残魂露出极为怨恨的神色。 随后她略微停顿，努力按捺住仇恨之心，继续讲述往事。 “其实我在结丹前，已经隐隐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好像几百年来，自己除了道法与修行，别的什么都没学过，一个大家族需要培养这么单纯的金丹修士么？我便多留了个心眼，将一缕魂魄强行分出，在结丹之时将这缕魂魄与道种融合，一同结为金丹，从此不分彼此。” “这就是我为何主魂被抹去，依旧有一缕残魂尚存的原因，由于丹魂一体，我可以躲过元婴修士的探查，但有傀儡血咒在，我的一切，包括这缕残魂，都会受赵家人驱使，没有任何反抗之力，直到小友毁去傀儡血咒，我才获得自由。” 姜悯却有一个疑问，直接问道：“为何不等你结婴，再将你做成傀儡，那时的傀儡定会更为强大？” “到了元婴境界，修士便很难再杀死，即便只剩一缕残魂也能夺舍重生，很容易弄巧成拙。”残魂解释。 姜悯点头，随后淡笑一声，意味深长问道：“你对我说这么多赵家秘辛，有何打算呢？” 残魂只是无辜笑笑，温声道：“我当然只想谢谢小友，顺便——为小友透露，是谁想要杀你。” “哦？是谁？”姜悯挑眉。 “赵慈……是赵慈！” 说起这个名字时，残魂情绪又激动起来，脸上露出怨恨神色，面容扭曲，仿佛随时都会化身厉鬼一般。 姜悯追问：“赵慈是谁？” 残魂怨恨的神色一顿，冷冷道：“赵仙纯的护道人。” 第166章 遇见故人 赵仙纯？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姜悯眼前，浮现炎阳城鉴石会上见到的紫月玄袍修士，面上却是一副完全不认识的模样，蹙眉追问：“赵仙纯是谁？” 残魂微愣，情绪复又平静下来，问道：“你可知燕月赵氏？” “有所耳闻。”姜悯灵眸一转，“可是燕月国第一世家，九宗一族的那一族？” “正是。” 残魂肯定，随后感叹道：“赵仙纯啊，就是当今家主后人，赵家第一族脉中人，亦是赵氏仙族未来的继承人之一，还是仙音谷的当辈道女。” 听残魂说出一连串响当当的名头，姜悯微微挑眉，诧异问：“这样一位大人物，我一介无名之辈，她为何派人杀我？” 残魂摇头，“我常年待在一方黑暗空间之中，那是专门存放活死人傀儡的芥子空间，所以，我并不知道原因，只知道赵慈令我蹲守一片云海，若有人出现，格杀勿论。” “但赵慈只受赵仙纯差遣，与她形影不离，赵慈的一切行事，都是赵仙纯授意！” 在残魂说话之时，她的透明身体变得愈发透明虚弱，好似接下来，随时都会彻底消散。 可她见自己说这么多，姜悯却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便有些急了，连忙飘到困阵边缘，想要去触摸灵罩，却被一阵霸道力量弹开。 她只好隔着困阵朝姜悯急切道：“小友，你不生气？你难道就不想报仇吗？” 姜悯徐徐一笑，波澜不惊地轻声道：“我只是个自身难保的无名小辈，遇到这种事只有自认倒霉，哪能去向什么家族继承人，什么仙宗道女报仇呢？” 残魂越来越难以支撑现形，她低头看了眼自己逐渐消散的手脚，面露浓浓不甘神色，几乎紧贴着灵罩，盯着姜悯语气迫切道：“不，小友，你明明有能力杀金丹修士，能把我带到这个灵矿洞里，你来历肯定不简单对不对？帮我报仇！帮我报仇好吗？” 姜悯仍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隔着一道坚实的灵力光幕，看着她逐渐疯狂的神色。 “我不甘心，我为什么要受这种罪！赵家人都该死！都该死啊！啊！”残魂逐渐歇斯底里地大吼，可身体的消散，已经从四肢蔓延到躯干。 可她吼着吼着，看着自己已经消散而去的四肢，面露绝望神色，像是要哭出来。 “我没有来世，没办法报仇啊。” “我……不能报仇啊……” 至此，残魂的躯干和头颅彻底消散而去，只剩一丝余音，还回荡在矿洞之中。 咔嚓！ 悬浮在空中的金丹碎裂开来，化作点点金光，逸散于空中。 但姜悯并未掉以轻心，凝目看着残魂与金丹的消散过程，忽得手腕一转，一截桃枝掠出，钻进困阵之中，将困阵之中零碎的残魂魂力尽数吞噬，消化其记忆。 “区区片面之词，我怎会轻信……哦？倒是我多想了，此人所言，竟然都是真的。” 姜悯消化着残魂那极为零碎的记忆，眼中掠过一丝诧异神色，她本以为残魂有所欺骗，没想到，方才残魂所言竟句句为真，残魂的确是燕月赵氏培养出来的活死人傀，分给赵慈派遣，负责保护赵仙纯的安危，为赵仙纯做事。 桃枝掠回，她收拢回到手腕，垂目沉思。 “此事是否有赵仙纯授意，我不能确定，但无论如何，那赵慈夺我灵宝九阳塔，这事便难善了……” 她视线一转。 目光落在困阵里的金丹修士尸体上。 既然知晓来龙去脉，搜身已不必再做，不过，金丹修士的强大肉身，她也没那个本事彻底销毁，谁知道尸体里还藏着什么阴险手段？ 姜悯拿出一个乾坤袋，朝困阵里扔去，乾坤袋悬浮在尸体上空，爆发出一阵吸力，这回倒是没出意外，顺利将尸体收纳。 乾坤袋落到手中，姜悯心中思索：“拿回太极山，麻烦师兄师姐帮忙处理吧。” 现在就等小草上岸，就可打道回程了。 …… 半日后。 咻！ 一道碧绿流光自山崖下掠出，落在山崖边，显露出身形，竟是一株背着乾坤袋的碧绿小草。 山崖边的参天古木上，动用无影纱隐身的姜悯显露身形，从树上轻巧跃下，落在小草面前，问道：“一切可顺利？” “顺利顺利！” 小草兴奋道：“阿灵收集了足足二十坛，把所有坛子都装满啦。” 闻言。 姜悯咂舌不已。 二十坛雷玉髓，怕是能用雷玉髓做个泡澡的池子了，若是放在市面上，足以令许多修士发疯争抢，谁能知道，有死无生的葬魂峡下面，竟然有一片存在至少千万年的雷海呢…… “此地不宜久留，走，我们赶紧回太极山。” 姜悯挥手放出一叶飞行小舟，踏步走上，小草寸步不离朝她飞去，不解问道：“可是这些雷玉髓的阴邪之气怪重的，不处理一下吗？” “要处理，先回玉双国，我再找个地方。” 姜悯一边解释，一边掐诀打出一个灵光罩子，将整个飞舟包裹起来，继而御使飞舟，朝太极山的方向赶去。 飞舟穿过云层，跃上云海。 姜悯将神识蔓延周身一定距离，随后盘膝坐下，与小草闲聊，打发时间。 “看，那片山脉，那是东灵宗的地盘，阿灵，你还记得在东灵宗的事情吗？” 聊了一段时间，姜悯突然抬手，指向远方一片雄伟壮阔的山脉。 “当然记得啊，哼哼！阿灵还记得，阿悯带出聚灵谷，用灵符把我封住的事情呢。”小草摇晃着草叶，悠哉说着。 被提起这强盗行径般的往事，姜悯有些讪讪，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失笑道：“记性这么好？我还以为你都忘了呢。” 小草语气得意，晃动草叶说着：“阿灵记性好着呢，阿灵还记得流云峰，桃花坡，南荒岭……所有事情，都记得清清楚楚呢。” 听小草一一提起。 姜悯远望那片山脉，目光安和平静，心中却流淌着淡淡的感怀，明明对东灵宗没有太多留念，可在东灵宗的那些日子，却是她初次接触修行，一步步摸索，一步步成长的开始。 随着飞舟疾行，视线之中，那片山脉愈发远去，逐渐消失于天际，被更多群山遮掩。 金乌悄然滑落。 夕阳的余晖流淌于云海与群山之间。 姜悯平静赏着落日云海，突然，神色微动，目光越过云海之间的缝隙，朝下方一片山岭看去。 两座山岭之间的山道，正上演一幕袭杀大戏。 一辆马车经过山口时，突然，十几个蒙面炼气修士从暗中跃出，朝马车杀去。 坐在马车前的三名炼气女子大惊失色，第一时间拿出灵器，与暗杀之人交手，然而，那些蒙面杀手明显修为三名炼气女子，在其中一人丧生之时，坐于马车中的人掀开车帘，露出一张美得惊心动魄的绝美容颜。 云海上。 姜悯本打算移开目光，坐视不理，可见到此女容貌，先是微微愣神，随后，女子容貌与记忆中的那张稚嫩容颜逐渐重叠，令她有些不确定地心想。 “难道是明师姐？” 姜悯当即御舟飞下云海，朝山岭赶去，想要确认猜想。 山道上，见女人露面，其中一名护卫的炼气女子连忙惊道：“您快走！” “走不了，要么等死，要么等人来救。”女子环顾这些杀手，像是丝毫没有对死亡的畏惧，嗓音淡淡的，好似隔着一层薄薄的冷雾，清陌疏冷，寒气逼人。 见女子主动露面，几名蒙面杀手对视一眼，径直使出各种术法与凶狠灵器，朝马车上的绝美女子杀去。 嗡！ 一道由磅礴灵力凝聚而成的屏障，突然挡在此女面前，轻松挡下所有杀招，众蒙面杀手一惊，然而下一刻，十几名蒙面杀手同时闷哼一声，眉心处淌出鲜血，纷纷原地倒下。 这一变故。 令得绝美女子与幸存的两名炼气护卫纷纷一惊。 一道修长身影缓缓浮现，这是一名身着寻常青袍的妙龄女子，可其身上显露出的气息，分明是强大的筑基修士。 绝美女子心生疑惑，正准备行礼道谢，便听此筑基修士率先温声问：“敢问这位道友姓名？” 道友…… 绝美女子已经许久未听见有人这般称呼她，她神情有一瞬的恍惚，接着连忙走下马车，福身行礼，语气恭敬地说道：“妾身明若水，多谢前辈相救，前辈是？” 救下明若水之人，正是姜悯。 如今的她，仅是一副易容之后的模样，明若水自然无法认出，她心中思索一瞬，还是决定在明若水身边两名炼气女子面前，不显露真实容颜，免得带来其他麻烦。 她传音道：“明师姐，我是姜悯，东灵宗流云峰的姜悯，我不便以真实容貌出现，只好以易容现身。” 见明若水目光怔愣，她补充道：“明师姐，你还记得你赠我一柄青木灵剑吗？是我，没错。” 姜悯。 姜悯…… 这个名字真的好久远，久远到她需要反应一下，才能从记忆深处中想起。 明若水怔怔看着眼前这位令她有些羡慕的筑基修士，突然生出想要落泪的冲动。 这一瞬间，岁月似乎倒流了。 回到了她回不去的地方。 第167章 护她无忧 “是她，是她……” 明若水心中震颤。 姜悯的出现，将她记忆骤然拉回十多年前，在东灵宗待过的几年日子如同一场梦境，太不真实，也太过遗憾。 她还记得，她都记得，记得姜悯鼓起勇气敲她房门请求教授识字，记得她看到姜悯那般努力识字修行，自己也被鼓舞，不愿服输，撑过枯燥漫长的修行生活，还记得她回家时，姜悯那幼稚又炽烈的话…… 当年那个大字不识，又土又没见识的小丫头。 竟然……悄然成为一名强大尊贵的筑基修士了么。 明若水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胸口闷涨又酸涩，羡慕，嫉妒，遗憾，还有点羞于见人，她困在内宅十年，变得腐朽世俗，安于麻木，与逍遥自在的筑基修士，早已是两个世界的人。 “你……” 她张了张嘴，正欲说话，却继续收到姜悯的传音：“我身份有变，不便示人，师姐小时候可有救人的机会？我需要一个新身份，最好是你曾经救过的人。” 姜悯想着，她未来行事可能还会招惹不少仇家，她不想连累家人，也不想连累明若水这种对她有恩的故人，不如重新编织一个身份。 反正，只要修为摆在这里，很多事情都不重要。 明若水不知她原因，但没多问，顺着她的话传音：“有，我九岁那年，曾去家里的乡下庄子住过一段时间，偶尔会去山上转转，那个地方叫重渡山。” 姜悯心中微定。 当着两个炼气护卫的面，微微一笑，说道：“明道……明姐姐，我是江织，江河的江，织布的织，你还记得我吗？十几年前，我在重渡山身受重伤，是你给的疗伤丹药救我一命，要不是明姑娘，我现在早已不在这里。” “当年，你只告诉我姓名，却未告诉我来自何处，便留下丹药离去，我找你许多年，都没找到下落，无从报恩，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 明若水也算配合，惊愕之后，双目掠过意外神色，惊声道：“是你。” 姜悯话锋一转，看向地上的十余具尸体，嗓音之后带着一丝不悦厉色，问道：“你为何被人追杀？可知凶手是谁？我既然遇见，就一定要为你讨个公道。” 闻言，明若水却是哑声，随即眸光之中敛去几分暗色，说道：“我不能确定。” “江……江前辈有所不知，我已嫁与淳西周氏的一位少爷为妾，最近周家不稳，我娘家亦有些变动，故我不能确定，到底是谁想杀我。” 姜悯却是笑笑，悠悠道：“没关系，我问问就知道了。” “问问？” 明若水一副不解模样，就连还活着的两个炼气护卫，亦是有些诧异，如何问？问谁？ “方才我还留了个活口，搜魂便是。” 姜悯说着，伸手将地上一名只剩一丝气息的昏死修士抓来，悬浮面前，明若水等人只见一缕魂魄从此人内心飘出，直接被吸入姜悯的手掌之中，消失不见。 这等手段，着实让明若水等人开了眼界。 其实姜悯只是用桃枝将此人魂魄吞噬，读取其记忆而已，虽然她懂好几种搜魂方式，但都不如桃枝吞魂来得快。 姜悯将失去魂魄的尸体补刀，随手丢在一边，很快消化完此人记忆，对明若水一一道来。 “他们来自杀手组织追魂帮，规矩是不问买家来历，只看钱，所以，这些人并不知道幕后凶手是谁，不过他们能得知你经过这里，却是因为……” 姜悯说到这里，目光在明若水身边两位炼气女子身边打转。 “有人传讯，行踪自然会暴露。” 两位作为护卫的炼气女子，闻言，皆是明白她的意思，脸色纷纷一变，连忙辩护。 “不是我，主子，一定是其他人。” “我对主子忠心耿耿，根本不会背叛主子！” 姜悯却是伸手一招，径直将二人身上的乾坤袋，与已经身故的女护卫身上的乾坤袋，纷纷霸道抓来，毫不客气检查，随即从其中一个袋子里拿出一枚传讯玉符。 那被搜出传讯玉符的护卫女子，正是站在明若水身边其中一名高瘦女子。 她面色微变，刚抬手准备对明若水下手挟持她，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根本动不了了，像是被隔空定住一般，令她心中骇然不已，满身冷汗。 “是你！云芳。” 明若水紧蹙眉头，连忙远离被称为云芳之人几步，另一名女护卫亦是惊得不轻。 此时，便听姜悯不带一丝温度，笑眯眯地悠悠说道：“别急动手啊，我还没证实猜想呢！” 她一手拿着云芳的传讯玉符，一手从尸堆中一招，又是一枚传讯玉符从一人衣襟中飞出，与她手中这枚传讯玉符呼应起来。 姜悯瞧了眼手中两枚明显一对的传讯玉符，朝云芳扬起下巴，笑问道：“明姐姐，这个人你留着还有用吗？如果没用，我便搜魂了。” 明若水看向云芳，本来冰冷疏离的嗓音，愈发淬了寒芒，她深呼吸，沉声道：“江前辈尽管搜她。” 云芳一听要被搜魂，反正左右都是死，干脆果断脉自尽，可姜悯比她更快，掌心吸力爆发，将她魂魄硬生生从内心扯出，吞入掌心之中，片刻后，抬眸吐出一个名字。 “林文玉。” 明若水一愣，随后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神色，嗓音愈发冷道：“她……是我夫君的正室夫人。” …… 淳西。 周家山庄。 一叶飞舟小舟从远处而来，落在山庄下面的牌坊前。 飞舟上走下三位女子，正是姜悯，明若水，与仅存的护卫之一，云香，至于云芳与其他杀手尸体，已被姜悯用画影镜记下并处理干净。 落地之时，明若水看向姜悯，蹙眉道：“你看起来很着急，是不是有急事要去做？我——” “耽误不了太多，顺路的事。”姜悯打断她，宽慰道，“无论如何，我得露个面。” 她正欲朝台阶走去，明若水却虚拦住她，为难说：“我只是妾室，不得走山庄正门，得从侧门回去……” 她面色有些不自然，眉眼隐忍，仿佛在说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姜悯闻言，心中亦是有些难明滋味，认真道：“明姐姐，若这周家只是筑基世家，我这修为已与他们老祖差不多，足以为你撑腰，你无须有任何顾虑。” 站在一旁的云香这时为难道：“这位前辈，恕奴婢斗胆插嘴，您可以护主子一时，却难以护她一辈子，若您以后离去，夫人一定会给主子穿小鞋，老夫人也会不悦，主子的日子可能会更加难过……” 姜悯许久没见过凡俗家宅之事，也并未接触过这等筑基世家，不知其家宅之风，闻言，着实被云香之语惊讶到。 难道这些人，真不怕触怒筑基修士？！ 敢搞当面一套，背面一套？ 以她手段，灭了这周家都绰绰有余！ 姜悯可不愿惯着这些家宅腌臜之事，直接看向明若水，认真问道：“明姐姐，你能咽得下这口气吗？如果咽不下，我定能替你出头，让你过上想要的生活。” “想要的生活……” 明若水神色隐忍，贴于身前的手掌握紧成拳，自嘲笑道，“我咽不下这口气，可是我还能有什么选择？那林文玉也出身于筑基世家，还有族亲在东灵宗做外门弟子，有你在，我最多教训那林文玉一番，我已经很感激的，更多的，我并不想麻烦你，牵连你。” 听到她这样的话，姜悯走上前，握住她的手，神色无比郑重。 “明姐姐，如果你想留在这里，我一定会让你一生无忧，无人敢惹。” “如果你厌倦这里的生活，我也能带你离开，重新踏上修行之路。” “现在的我已经有能力报恩。”姜悯目光认真，“请相信我，周家在我眼里，随手可灭。” 第168章 朱砂生意 淳江以西。 由于气候湿热，淳西盛产一种名为灵茅树的植物，而灵茅树处理之后，最是适合制造符纸，故在这方土地，制符极为兴盛。 淳西此地，当以大宗门真符宗为首，几个小型灵符宗门也在周围兴盛发展，除了这些以灵符为主要门道的宗门，还有两个金丹大家族，无数个筑基小家族，几乎每个家族都以制符为生。 又有真符宗控制的淳西灵符商会，将这些家族联合起来，与其他地方进行商贸往来，在淳西形成一个规模不小的制符盛地。 淳西周家。 一个有着数百年历史的筑基世家，主要做对外往来的灵符生意，在这片地带也算小有名气。 经过数百年的合作与联姻，周家与明家、林家、方家、蓝家等几个家族，走动的极为密切，其中与明家主要做朱砂生意，与林家做妖血墨生意，当然，少不了家族之间的联姻，由于家族族人众多，嫁女、入赘的喜事几乎年年都有，周宁与林文玉的婚事，自然也不稀奇。 此时。 周家山庄里，一座精致小院。 一名锦袍男子正在院中花园会客，此人名为周宁，模样生得倒是英俊，举手投足间，都是散漫悠哉的意味。 说起周宁此人，倒是有些好命，虽只是五灵根，且灵根品质不高，此生筑基无望，可他有个在万符楼里做大管事的娘，有个炼气九层的爹，有个炼气十一层的爷爷，甚至还有个筑基修为的祖奶奶，几个比他大些的堂哥堂姐也都混的不错，所以，即便他没有修行前途，仍然衣食无忧，背靠家族荫蔽做着灵符生意，再娶几房娇娘美妾，日子过得是滋润无比。 此时。 他的身侧坐着夫人林文玉，一名眉眼明艳英气的年轻女子。 对面则坐着一名与林文玉有着三分像的男子，是林文玉的哥哥，林文才。 周宁为林文才倒茶之时，心中却是思忖想着：“林文才这厮，不是一直在常南做生意么，怎么突然回来了？” 心中虽是疑惑，可他面上露出笑意，懒洋洋地问道：“我可许久未见舅兄，怎么突然回来了？舅兄如果发了大财，看在文玉的面子上，也要把我也带上啊！” “哈哈，妹夫说笑了，最近的妖血墨生意都不好做，哪里发的了大财。”林文才无奈笑道。 几轮寒暄后，周宁见林文才迟迟不说来意，便拿出一副牌，三人打起牌来。 牌桌上。 林文才这才道出来意，突然说道：“妹夫，此时我特地回淳西，可是为给你带个好消息。” “哦？什么好消息？”周宁打出一张牌，抬眸问道。 林文才笑起来，一脸神秘地靠近周宁，低声道：“我在常年那边，挖到一片朱砂矿。” 朱砂！ 周宁心中微动。 “难道林文才打的是与我做朱砂生意的主意？” 呵呵，真是巧啊，他才打算与妾室明若水那一族脉拉近联系，开始做朱砂生意。 说起明若水这一族脉，本来只是明家的一个末流支脉，可前些日子，竟出了一对天赋卓绝的姐姐与妹妹，一起成为淳江第一大宗门真符宗的亲传弟子，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连带着明若水这一脉地位水涨船高，被明家重新划入主要族脉，甚至分得家族的生意事务，管辖陇南一带的朱砂采购。 见明若水这一脉兴盛，他自然要多加联系，故有打算与这一脉谈谈朱砂生意，若是生意联系密切，他甚至可以考虑把明若水抬为平妻，将从不给妾室的修行资源开始分配给明若水，甚至给她安排家族之中的职务…… 这事，他只与父亲和亲信商量过。 难道是谁泄露了？ 毕竟林文才一直在做妖血墨的买卖，对朱砂生意可不感兴趣。 周宁思索万千，面上却是露出一丝羡慕神色，诚挚笑道：“恭喜舅兄，朱砂矿可是难找，找到一个，赚的可是数不尽的修行资源啊。” 林文才呵呵一笑，说道：“妹夫说笑了，我区区炼气修为，哪里吞得下这么大的好处，我上报家族后，几位老祖已经去常南与灵信门打点，接管这座朱砂矿了，不过，由于我是发现者，所以这朱砂生意，我便能做主几分，听文玉说，妹夫正好想要扩北边商路，需要大量原料，有没有兴趣，考虑这一批开采出来的朱砂？” 听到这里。 周宁愈发笃定，哪有这么巧的事？ 定是消息被人泄露出去了。 这段时间他走不开，本打算过上几日联系明家人谈朱砂生意，没想到林文才竟然先提出来。 林文才这么一说，这笔生意，倒是不得不改与林文才做了！ 他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不动声色看了坐在身旁很少说话的林文玉，懒懒握住她的手，对林文才笑道：“看在文玉的面上，舅兄可得优惠些。” 言下之意，他有意想谈这笔生意。 “自然如此，妹夫一直对文玉这么好，我看在眼里，自然会给妹夫最低的开价。”林文才笑起来，说着，伸手比了个数，“我可以通融家族，比你平时收购的价，少两成。” “真的？！” 周宁收敛起漫不经心的懒散，顿时坐直身体，露出捡到便宜的惊讶模样。 林文才笑着点头：“算是我送给妹妹的礼物。” 周宁闻言，顿时一副感动不已的神色，握紧林文玉的手，深情脉脉看着她说道：“我能与文玉结为道侣，真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哈哈，妹夫有心，我这个做哥哥的也就放心了，继续打牌！” 见生意谈成。 林文才一边笑着抓牌，一边回想起前几日，与妹妹的传讯对话。 …… “哥，你那个朱砂矿怎么样了？” “还没找出一直死人的问题在哪里，怎么了？” “周宁不是有个妾室叫明若水，来自明家么？最近她那一脉兴盛起来，重回明家主脉，而我这边得到消息，周宁北上需要的这批朱砂原料，想跟明若水那一脉谈，如果真让周宁得逞了，岂不是明若水的地位就与我等同，甚至能被抬为平妻，允许她开始修行，周宁一直说给我安排万符楼管事，可是到现在都还未兑现承诺，如果明若水地位一高，把本来给我的管事，安排给她怎么办？” “阿玉，你不是想多了，她只是个妾，无论如何都比你低上一等。” “不，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明若水的两个族妹成为真符宗亲传弟子，说不定就让周宁将她抬为平妻，与我平起平坐，共享家财，分走属于我的修行资源，平妻平夫的情况难道不常见吗？” “我知道了，你打算怎么做？” “过几天，明若水会回娘家探亲，我趁机将她处理掉，免得她有机会踩到我头上，抢我机会，至于你那意外发现的朱砂矿，死人就死人，朱砂是好的就没问题，处理一下低价卖给周宁，不仅能卖周宁一个人情，还能让你早点脱手那个邪门的矿。” “周宁可是你夫君，你就这么坑他？” “呵呵，周宁不过是个只靠爹娘，只知道天天养鸟弄花、与妾玩乐的废物罢了，就连做生意，都得他爹派的人教他，他头脑如此简单，怕是连他那最宠爱的小妾是怎么死的，都怕想不明白吧！我从来不愿靠他为生，只要靠他拿到那个万符阁管事的位置，我就能摆脱他这个废物，自己去挣机缘了。” “好，我立刻雇人开采朱砂，只要周宁真如你所说是个草包，想不出其中猫腻，此次生意所得三成，都是文玉你的。” “放心，我会处理干净。” …… 林文才回想着这些话，再看周宁一副受宠若惊的呆样，顿时放心下来。 看来得找个日程，再跟周宁提一提万符阁管事的事情，早点将妹妹安排进去才行。 这时。 突然有位周家仆人，佝偻着身子走进院子，在周宁面前恭敬道：“宁少爷，明娘子说，想要见您。” 周宁微愣，随后挑眉欣喜问道：“若水？她探亲回来了？” 而听见明若水还活着，林文玉与林文才，心中纷纷一惊。 怎么可能？！ 追魂帮行事向来稳妥，从不失手，明若水是如何活下来的？ 林文才眼神微动，不动声色看了眼妹妹的神情，随后蹙眉道：“妹夫，你这小妾着实不懂规矩，我们这在谈生意呢，她一个卑贱妾室，如何能来打扰？” 第169章 可有遗言 林才文这个老狐狸，并不是为逞口舌之快去贬低明若水，而是在明若水有家族靠山后，试探“草包”周宁对明若水的态度。 当然。 他的话也并没有错。 在淳西地带及淳江部分地区的习俗中，这些大家族，娶女有妻、妾之分，招男有夫、郎之分。 妻与夫为大家族的一员，可享有修行资源、各种机缘与地位。 而妾与郎，地位堪比凡人，不提供修行资源，不得走正门，不得在家中到处行走，不得参与家族活动，不得享有修行机缘……有的时候，甚至连凡人都不如，和奴仆差不多。 然而。 还没等林文才试探出结果，站在一旁的仆人，又语气犹豫地补充道：“明娘子还带了位客人，但是……没有请帖，也没有拜帖，好像是强闯进来的……” 仆人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低。 闻言，林文才心中冷笑，继续一副语重心长的语气，去刺周宁：“淳西地带，无论哪个大小家族，妾室都没有带客人到家里的权利，妹夫啊，别把几个小妾宠的太骄纵，连自己身份都忘了，会让文玉难过的。” 周宁接连被当做傻子说教，心中着实被气笑了。 老子的家事，轮得到你管？ “若水怎么回事？怎么什么人都往庄里带，难道是明家人？”他紧接着内心思忖，随后心中带着一丝不悦道，“无论如何，带着客人强闯进来，还不提前与我传讯，着实有些没规矩了。” 周宁心中想着一番。 面上，又是另外一番模样，连忙露出一副歉疚之色，忙道：“舅兄说的是，我定会好好管教妾室，让她们知晓身份和轻重。” 然而，他话音刚落。 一道女子声音徐徐从院外传来，云淡风轻中，却骤然带着令人心头一凛的压迫与凌厉气息，令得周宁三人纷纷面色微变。 “身份当然是人给的，就是不知江某，可有资格给明若水一个不错的身份？” 随着话语落下。 两道身影出现在花园门口，直接闯入。 有几位周家仆人想要拦住她们，却连二人周身七尺都无法近身，似有一道无形但令人窒息的强大力量，将所有仆人阻拦在外。 其中一人，正是眉目一如既往疏冷凉薄的明若水，她走入花园，一双毫无波澜的眸子，径直看向被惊得站起的林文玉，眼底流淌着复杂情绪，说不上那是恨还是麻木，亦或是一种释然的解脱。 另外一名女子却是生面孔。 这名女子的容颜说不出有多出彩，干净，平庸，是人群之中一眼便可忘却的存在，可她拉着明若水踏入院中，明明擅闯别人家，却如赴宴般从容随意，唇角勾起一抹极为浅淡的笑意，这笑容之中，却没有丝毫温度。 女子身上有着独属于筑基修士蜕变凡胎，成就道基的出尘气质，亦有多年来身处大宗、阅历增长带来的沉淀与成熟，与侵染俗世已久的修行家族相比，一看便是不沾世事的山中修道之人。 最重要的。 还是她身上毫无遮掩的筑基修为，压迫得除明若水之外所有人都喘不过气，背后陡然生出毛骨悚然之意。 筑基修士！ 在周家与林家，筑基已是家族中的顶梁老祖，是深居简出，极少露面的强大长辈，即便在家族之外遇见筑基修士，他们也得分外敬重，不得有丝毫触怒，一个不小心，筑基修士便能将他们随手可灭。 此人自然是姜悯。 她这般出场，要的就是震慑。 因为。 方才在周家山庄外，明若水已经做出她的选择—— “我……我想离开周家，离开淳西，去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可以吗？”台阶下，她紧紧抓住姜悯的手，声音很稳，自己的手却在颤抖。 彼时，姜悯将手掌覆在她的手背上，仿佛有着无形又坚定的力量，自她温暖的掌心传递给明若水，她坚定笑道：“好，我会让你如愿。” 既然明若水以后不在这里生活。 那这件事情，就简单多了。 姜悯踏入花园之后，挥手生出一道无形又不可反抗的力量，将所有仆人驱赶在院外，只留周宁三人，以及一个在暗中听周宁调遣的炼气六层修士，随即松开明若水的手，掐诀打出一道灵光。 嗡！ 灵光化作一个弧形圆罩，将整座院子笼罩起来。 这连番作为，令周宁等人更是惊吓不已，面露异色。 周宁担忧此事失控，家中筑基老祖来不及赶来。 林文玉兄妹则是心中有鬼。 最后还是周宁上前一步，鼓起勇气拱手道：“小子周宁，敢问前辈是——” “接着。” 姜悯抬手将画影镜丢给周宁，待后者稳稳接住，径直说道：“这是画影镜，注入灵力，看看方才发生了什么吧。” 待周宁开始看画影镜中的内容，姜悯目光一转，视线落在林文玉身上，说道：“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来找杀明姐姐的凶手，这位道友，便是林文玉林道友吧？” 姜悯紧盯着林文玉的神色。 即便林文玉再如何强装冷静，其眼底暗藏的惶恐躲闪，快速跳动的心率，终究逃不过她的强大神识，令姜悯愈发确定没有冤枉人。 “是我，林文玉见过前辈。” 林文玉即便再心慌，不知那画影镜中是什么，仍得努力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朝姜悯毕恭毕敬俯身拱手。 姜悯却不再说话，林文玉暗道不好，只能一直保持拱手姿态，根本不敢起身。 林文才站在一旁，心中微沉，意识到了什么，但不敢为妹妹说情。 场面突然沉寂下来。 还是周宁又打破这个诡异又压抑的氛围，看完画影镜的内容后，双手将画影镜奉上，恭敬道：“前辈对云芳搜魂，可有搜出什么？” 听到云芳这个名字。 林文玉顿时瞳孔猛缩。 此刻，她竟庆幸自己还低垂着头，不容易被发现神色上的端倪。 姜悯隔空将画影镜取回，徐徐道来：“八年前，自林文玉来到周家成为你的夫人，便与你派给明姐姐的侍女云芳有了联系，将云芳当做厚德轩的眼线，事无巨细向林文玉汇报你每次去厚德轩做过的所有事情，说过的所有话。” 闻言。 周宁脸色略有些铁青。 任谁听说自己的言语行为被人监视，心情都会糟糕。 林文玉听姜悯搜魂成功，还将这些事尽数捅出，难以置信抬头，再难维持作揖姿势，放下双臂正要开口辩解，姜悯屈指一弹，一道灵光掠向她，便令她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只能干瞪眼。 而林文才见妹妹被欺负羞辱，紧紧握住手掌，捏得手背青筋暴起，却仍是敢怒不敢言，怕像林文玉一样被封住嘴巴，甚至丢掉小命。 姜悯随手将林文玉制住，继续讲搜魂得到的信息。 “明姐姐回娘家探亲前，林文玉找到云芳，给她一枚传讯玉符，要求在回程途中，对传讯玉符的另一边时刻汇报行踪，后来，我从云芳身上搜得的传讯符，与杀手身上搜出的传讯符正好凑成一对，再次印证云芳魂魄之中的记忆。” 说完。 姜悯这才看向林文玉，复又单手掐诀，解除她的定身与禁语，语气平和问道：“林文玉，云芳的魂魄我已搜寻完备，她的所有记忆我都知晓。” “你，可还有什么遗言要说？” 第170章 朱砂地矿 姜悯的语气并不咄咄逼人，反而如同闲话家常，平和随意，可其中不容置喙的杀心，令林文玉浑身发凉，如坠冰窖。 林文玉根本没有想到。 只是杀一个修为低微的小人物，不仅意外失手，还给她招来了致命灾祸。 她的腿有些发软，垂于身侧的手紧握成拳，不断颤抖，深吸一口气后，还在心存侥幸地辩解道：“我林文玉行得端，做得正，从未嫉妒过任何妾室，夫君喜欢的姑娘，我也会积极帮他安排……我有什么理由杀明若水？证据呢？证人呢！前辈您不能血口喷人！” 姜悯只是摇头看她挣扎，扬唇勾起一抹暗藏杀意的冷笑，徐徐道： “我来到这里，可不是来升堂判案的。” 咻！ 她甚至没有抬手，一道锐利剑气生出，以周宁等人完全无法看清的速度斩向林文玉。 “嗯……” 众人只听一道破风声响起，似有光明闪过，随后，林文玉闷哼一声，双目涣散朝地面倒去，姜悯继而朝她伸手一抓，一团淡淡灵光自林文玉眉心中抓出，朝姜悯飞去，那是林文玉的魂魄。 “小妹！” 林文才的大脑有一瞬的空白，睁大眼睛惊呼，连忙冲上去接住倒地的林文玉，这才见到，她的眉心处开始缓缓渗出血迹，身体已经了无生气。 “小妹，小妹……” 林文才坐在地上，抱着林文玉的尸体，浑身都在剧烈颤抖，不知是愤怒还是恐惧，他双目泛出赤红血丝，悲痛之际，抬头朝姜悯厉声质问道：“前辈就不怕林家的怒火吗！” 姜悯此时还沉浸在林文玉的记忆里，看到她最近所作所为，果然是她联系追魂帮，勾结云芳，想要将明若水暗杀，免得明若水依靠家族地位攀升，与她抢周宁允诺的万符楼管事之位，毕竟，对于周家与林家而言，真符宗管理的万符楼地位崇高，修行资源丰富，不是他们这些家族小辈，想进就能进的…… 快速消化完林文玉的记忆，姜悯此时抬头，看向满腔怒火的林文才，挑眉道：“原来这件事，你也知情，还为你的妹妹与追魂帮牵线呢。” 姜悯话落时。 林文才的身体骤然一僵，亦是倒在地上，眉心缓缓渗出血色。 她招手将林文才的魂魄吸来，吞噬消化，查看林文才的记忆。 “常南大山遍布，妖兽密集，林文才主要在那里做妖血生意……” 杀人不留魂魄，已经成为姜悯的习惯，免得有人魂魄借体重生，留下祸患，而吞噬魂魄、阅读记忆，则算她心中一点私心，毕竟她年岁尚小，阅历有限，多见识别人的眼界，有的时候，能让她多学到些活下去的本事。 “嗯？这个朱砂地矿？” 姜悯心中微动。 常南地带，其实靠近盛产朱砂矿石的龙秀山，故林文才进山时，在龙秀山边缘之地偶然发现一个朱砂地矿，令他大为喜悦，虽然好的朱砂矿都集中在龙秀山脉核心地带，边缘的矿石品质驳杂，但，那终究是朱砂，是绘符、布阵、炼丹的珍贵原料，开采出来能赚不少钱呢。 林文才发现后，即刻命随从挖洞探路。 却不曾想，挖开山洞后，进去的人……全都死了！ 一开始死的只是没有修为的凡人，由于朱砂遇热会产生毒气，林文才只是以为，地下深处可能有地热，才令朱砂地矿充满毒气，可接着，他派出能屏息一段时间的修士进洞，那些修士依旧没能活着出来，甚至，连传讯都不曾传出。 林文才开始害怕里面是否会有什么邪门或恐怖的东西，可进去的人都没活着出来，他无从得知原因，但让若他放弃这座金山，他又舍不得。 后来。 他只得传讯一位亲近的筑基长辈，拜托他前来处理，这位筑基长辈来到矿洞，最终不敢进洞，还是没找到死人原因，不过长辈离开前，帮他打点一番商路，嘱咐他只开采矿洞周围的朱砂，不要进洞便可。 到头来，这有些价值的朱砂矿，竟变成烫手山芋，林文才本想低价转手给朋友，收到妹妹传音后，这才打算开采矿洞周围的朱砂，赶紧便宜一点卖给周宁，赚一笔就跑。 “连炼气五层的修士都悄无声息死在里面，传讯都来不及，这地下矿洞里，估计有什么东西……毕竟，朱砂矿有可能伴生真阳宝物，也有可能吸引一些以朱砂为食的妖兽和灵物，或者，还有可能镇压着什么阴邪存在。” 姜悯对这朱砂矿留了个心眼。 不过。 眼下其他事情要做，必须将此事放在一边。 见姜悯直接杀掉林文玉兄妹二人，周宁的腿也有些发软，害怕姜悯下一个杀的就是他，即便他与明若水遇袭之事无关，可万一，这位前辈迁怒于他呢？ 故而当姜悯的目光转向他时，他差些腿软跪下去，勉强站稳，连忙拱手，俯身急切道：“前辈！我从来没有亏待过若水，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安排，我在修童子功，也从来没有碰过她，没有保护好若水是我的错，我可以补偿！” “没有保护好她，的确是你的错，你曾许诺林文玉万符楼管事之位，却迟迟没有兑现，恰逢明姐姐族亲发达，林文玉从眼线那里打听到你有意与若水那一脉来往走动，便担心，你会将明姐姐抬为平妻，最后抢走本属于她的机会，这才下杀手，你说，这件事可与你有关？”姜悯饶有兴趣问道。 周宁一愣。 林文玉动手的原因，竟然是为争抢万符楼管事的机会？ 他迟迟没有兑现承诺，只因为她娘即便是万符楼的管事，但也需要找机会运作才行，哪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办成的？ 就因为打听到他对明家态度有变。 所以。 林文玉生出危机感，担心许诺给她的管事机会，有可能给到明若水？ 得知真相以后，周宁心中已将林文玉骂过无数遍，朝姜悯焦急说道：“是我的错，我，我可以补偿，灵石，丹药，灵符……”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乾坤袋翻出东西，一袋又一袋的灵石，一瓶瓶散发药香的丹药，还有一箱又一箱的灵符，全都堆在他的面前，然后急切补充道：“前辈，我会一力承担林文玉和林文才之死的责任，不会让此事影响到若水和明家一丝一毫，他们的死与明家无关，与前辈无关，只与我有关！” 姜悯先没接他的话，而是神识扫过地上所有财物，确认没有问题，朝明若水温声道：“收着吧。” 待明若水将这些财物收起，姜悯这才挑眉道：“看来你并不像传说中那样单纯，而是个聪明人。” “现在，拿出纸笔写一份和离书，放明姐姐离开。” 周宁微怔。 姜悯的要求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但仔细想想，又在意料之中，比起明若水继续留在周家，既然这位有着筑基修为的前辈想要维护明若水，带她离开，肯定能给明若水更好的生活…… “好，我马上写。” 周宁连忙坐下，拿出纸笔，写下两份文书。 由于妾室没有和离一说，加上周宁也想表现诚意，他先是写下一份平妻书，将明若水抬为正妻，再写一份和离书。 快速写完文书，他以灵力将字迹吹干，站起微微俯身，双手恭敬捧给姜悯。 姜悯并没有接过两份文书，神识扫过一眼，检查上面内容，然后说道：“这个不是给我们看的，而是给周家和明家看的，明白么？” 闻言。 周宁微松口气，脸上早已没有平时的散漫，只有严肃与认真，无比恭敬道：“明白，我会妥善处理此事，保住若水名声。” 明若水一直站在一旁，安静看姜悯快速处理此事，揭露凶手，杀掉凶手，看周宁写下和离书。 此时。 她的目光凝视着周宁手中两份文书，眼底似有什么情绪消散了，突然淡淡道：“就当我已经死了。” 周宁和姜悯看向她。 迎着二人目光，明若水抬手将晚风吹乱的发丝拢在耳后，语气很是平静，如同一潭死寂的冷泉：“告诉我爹我娘，我已经死了，在与他们的冲突中，死了。” 她看了躺在地上的林文玉二人一眼，从乾坤袋中拿出一件带有兜帽的宽大灰袍，披在身上，用兜帽遮住她引人注目的容颜，将她十几年的青春岁月，尽数掩藏。 第171章 龙秀山脉 姜悯偏头看着明若水，见她拿出兜帽，眼神微动，问道：“还有什么东西要带走吗？” “没有了。”明若水低着头，将兜帽遮掩好。 “那就走吧。” 姜悯说着，余光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看向略松口气的周宁一眼，心念微动，一道由强大神识凝结出的神识咒印，悄无声息掠向周宁，没入其眉心，在其识海种下。 周宁此人留着暂时还有点用处，需要他处理几家残局，公布和离书，他这人，懂得明哲保身，不会为了一时意气暗地做小动作，给自己和家族招惹一名来历不俗的筑基修士，但，时间一久，或许就说不定了…… 姜悯见他灵根品质低微无比，按理来说，应比寻常五灵根还难修行，可他接近而立之年，已有炼气三层巅峰，离炼气四层只差临门一脚，说明平时没少投入修行资源，看似纨绔风流，实则扮猪吃虎，坚持未破元阳，实乃懂得隐忍蛰伏的大毅力之人。 既然今日已经以权压人，给周宁留下一堆烂摊子，他日，以周宁真实性格，说不准便会暗中报复，连本带利收回今日损失的利益与尊严，明若水不在，报复的便是明家，姜悯并不想看到这种情况。 她种下的这个神识咒印，会在周宁未来突破炼气四层之时，悄无声息干扰他的修行，令其走火入魔，轻则修为尽毁，神识痴呆，重则经脉寸断，不治而亡！ 至于明若水，她已对姜悯明确说过，她对周宁没有任何感情，只有仇恨，恨不得他死，自己就解脱了…… 种下神识咒印后。 姜悯挥手撤去小院禁制。 当即。 两道身影携带衣袍破风之声掠入院中，一前一后将姜悯围住。 站在姜悯侧前方之人，乃是一名容颜年轻清秀、背负宽刀的女子，不过，她的左脸有着一条长长乌黑疤痕，疤痕上还泛着丝丝黑气，不似寻常伤口。 站在姜悯身后的，则是一名佝偻着腰背的白发老丈，老丈杵着一根雕刻花纹的黄木拐杖，拐杖之中，隐隐有着灵力波动透出，竟是一件品阶不俗的法宝。 二人明显都是周家人，皆为筑基修士。 女子筑基初期，老丈筑基小成。 二人打量着姜悯，观其气质与气息，眼中隐隐有着忌惮神色，随后女子朝她拱手，和声道：“阁下是？” 姜悯没说话，只是看向周宁。 周宁会意，深吸一口气，朝两位筑基长辈拱手，恭敬道：“见过两位老祖，林文玉二人……皆死于我之手，与这位前辈无关，还请老祖宗不要误会。” 周宁此言分明不可信，两位筑基修士对视一眼，眼中皆有凝重之意。 随后。 背刀女子朝姜悯颔首，承诺道：“阁下请放心，周家会妥善处理此事，不会令阁下困扰。” 此话自然听听而已，不能当真，姜悯微微一笑，从容问道：“那江某可以走了么？” 背刀女子让开一条路，做出请的手势。 姜悯当即拿出一叶飞行小舟，带着浑身笼罩在灰袍的明若水离去，待到二人飞远之后，背刀女子才收回目光，看向周宁，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终究送走两座大神，周宁蹙眉扶额，平缓情绪之后，才组织语言说道：“此事说话话长，这位筑基修士的来历可能不简单，我不敢冒风险得罪，只好……” …… 飞舟驶向云海。 明若水盘膝而坐，垂眸俯瞰周家山庄，看山庄离她们越来越远。 姜悯处理地很快，从进门到离开，甚至不到一刻钟，快到明若水有些恍惚，她竟这样轻易脱离周家这个令她窒息的地狱和牢笼，获得自由…… 姜悯见她只是呆呆凝望周家山庄，正欲说话，忽得心中一动，拿出一枚传讯玉石，玉石流光微转，明显是有讯息传来。 有明若水在旁。 她以神识读取其中传讯。 “玉曜师妹，你还在外面找药吗？师兄回山带来了一些药，地火灵脂，千年伏邪雷参……这些药可以不用找了。” 姜悯手握传讯玉符，神识传讯问道：“还差什么？” “差丹山月魂砂，赤精山膏和雷玉髓，丹山月魂砂已经有下落了，隐月师叔在帮忙取，赤精山膏也打听到了，静贤师祖在尝试与人换得，如今只差些雷玉髓，静真师祖透露，师父中了一种极为强大的阴毒邪咒，需要大量雷玉髓压制，我们已经收集了半池雷玉髓，但是还不够。” 半池…… 姜悯闻言，心中颇为惊叹，当年她费心费力想换取雷玉髓，都是以“滴”来计数，而太极山集师门众人之力，竟在短短时间凑出半池来。 “师姐，我得到好几坛雷玉髓，已经在回山的路上了。” “几坛？师妹，你现在在哪里？”玉殊真人欣喜问道。 姜悯抬头，只见正前方，坐落着一片极为壮阔、看不到尽头的雄伟山脉，如同一头巨龙猛兽匍匐在天际，传讯道。 “我在晋云国最北边的龙秀山脉。” 她即将经过龙秀山，此地离南荒岭已极为遥远，可以直言。 此道传讯发出，姜悯等了一会儿，对面才传来新的讯息：“晋云国太远，大师兄说他马上去找你，大约两个时辰就到，这样，师妹你就不用再着急赶路了。” “好，我在龙秀山脉等大师兄。” 姜悯收起传讯玉符，一边御使飞舟朝龙秀山脉赶去，一边心道：“金丹修士位号真人，与天地亲和，御风而行，我全力赶路需行上几日的路程，金丹修士，却只需要两个时辰。” “我得赶紧找个地方将雷玉髓净化才是，两个时辰应该来得及。” 飞舟很快接近龙秀山脉，姜悯朝一直沉默的明若水说道：“明师姐，我有件急事需要处理，得去龙秀山脉找个山洞，辛苦你等我一会儿。” 听姜悯跟她说话，明若水一愣，从脑袋放空中缓过神来，连忙道：“你先忙。” “那个，无须叫我师姐了，我与你修为悬殊，这声师姐我受不起。”明若水声音轻轻的，眼神变得黯淡，不自觉低下头。 她低着头，姜悯便略微俯身，偏头平视她：“我已经不是东灵宗弟子，这声师姐自然不好再叫。” 姜悯的话成功让明若水抬头，双目微愕看向她，多年不见，她为何也离开了东灵宗？ 迎着明若水错愕的目光，姜悯笑道：“但你终究年长我几岁，对我有教字授道、雪中送炭之恩呀，若你不介意，我便同方才一样，称你一声姐姐吧。” “至于东灵宗的事情，此事说来话长，待会儿我再与你详说。” 姜悯的笑，一如十多年前分别时那般真挚热烈，永不褪色，如同一尊耀眼骄阳，看得明若水有些晃神。 她微微张嘴，嗓音终于多出一份力量：“好。” 云海之下。 地势逐渐匍匐险峻，变成绵延起伏的峻岭崇山。 姜悯御使飞舟降落至云海之下，神识在山岭间扩散开来，寻找可以藏身落脚的安全地方。 她远远看到，有些山坡被大面积开挖，裸露出来的地表呈浅红面貌，还有许多凡人在修士的监督下开采这些朱砂矿，不由得心中微动。 龙秀山脉。 盛产朱砂之地。 “那林文才发现的朱砂地矿就在山脉以北，若师兄将雷玉髓带回太极山，我便不用着急赶回，或许，可以那里看一看。” 姜悯暗自心想。 第172章 物归原主 姜悯很快找到一个悬崖。 悬崖上面，有着一处天然形成的石洞，石洞被茂盛的天然藤蔓遮掩，不容易发现，姜悯御舟悬浮在山洞外十丈距离，以神识朝里探去，发现这山洞还不小。 她垂于身侧的手腕微转，平时缠于腕间的桃枝顿时化作一道残影，朝石洞里掠去，前去探路一番，不过洞中只有一些蛇虫，很快被桃枝生出的剑气清理干净。 “山洞里没有危险，我们先在这里歇脚吧。”姜悯说道。 咻咻咻！ 接着，随着她念头微动，几道锋锐剑气掠出，将洞口的藤蔓尽数清理，露出宽敞山洞，姜悯御使飞舟靠近，在山洞前的一片石台降落。 待二人走下飞舟，姜悯抬袖之际，一道碧绿小影从她袖中掠出，停留在二人面前。 “阿灵，你在这里陪明姐姐一会儿，我进去把东西弄好，待会儿我会隔绝所有动静，若是找我，还是用先前我给你的玉牌，唤醒上面的神识。” “好！阿悯去忙吧。” 小草在空中飞舞着应答。 待姜悯朝山洞深处走去后，小草对眼含惊异的明若水说：“阿灵还记得你哦，你离开流云峰时，来找阿悯告别，还送了她一口青木灵剑，那口灵剑，阿悯用得可久了。” 明若水从一株草会说话的惊愕之中回过神来，愈发觉得它有些眼熟，随后想起什么，有些不确定地问：“你是……她窗前的那盆小草？” “哼哼，是我~” 小草围绕明若水转了个圈，遗憾说道：“可惜阿灵刚到流云峰，你就走了，不然的话，有阿灵罩着你，就没有人会欺负你啦！” 小草说着。 左右伸出两片细长草叶，极为人性化，做了个叉腰的骄傲动作。 明若水被它这副模样逗笑，平时很少有波澜的疏淡眼底，难得溢出一抹由心笑意，她好奇问：“你叫阿灵？为什么会说话？” “因为阿灵结了灵种，按照人族的叫法，阿灵这叫灵种境……” 洞口。 阿灵与明若水聊起天来。 姜悯则朝山洞里走去，蛇虫已经清理干净，脚下只剩一层干燥结实的泥土，弥漫淡淡的腐臭气味。 她走到山洞尽头，拿出一枚枚阵盘熟练布阵，将自身气息与动静尽数遮掩，隔绝任何探查，随后身影一闪，消失在原地。 再出现时。 已在掌中洞天的湖岸边。 “雷玉髓毕竟是难得的天材地宝，还是得在这洞天世界里净化，才不会担心被修士发现。” 姜悯心想着，在岸边盘膝坐下。 不远处的湖面上，一朵平平无奇的青莲在湖水中随着波浪起伏，那是姜悯曾得到的道韵至宝，古玄青莲，养在这充满灵气的湖水中恰到好处。 再远一些，便是树冠如云的金色巨树，一根根半透明的金色老根垂落湖中，是从紫胤剑宗洞天世界里带走的太婴灵树。 湖面粼光阵阵，浮光跃金。 姜悯面向湖面而坐，挥袖衣袖，个一尺高的白玉坛出现在她的面前，打开玉坛盖子，伴随滋滋雷霆声，浓郁阴邪气息顿时扑面而来。 她当即双手结印，朝玉坛打出数道紫色雷霆，顿时，肉眼可见的阴冷黑气从坛口冒出，逸散于这方天地。 嗤嗤！ 雷玉髓中，积淀千万年的阴邪黑气，不断被至正至阳的雷霆驱散剥离，很快，一坛雷玉髓被彻底净化，一丝阴邪气息都不再剩下，只剩纯净紫色液体，泛着点点奇异金光…… 二十坛雷玉髓，姜悯只花了一个时辰，全部净化完毕。 看着随后一丝黑气从坛口冒出，逸散消失，姜悯突然想起在葬魂峡下吞噬的怨念，在他们的记忆里，朝屠杀者喊着“誓死效忠仙君”。 仙君。 指的会是这位老仙人吗？ 姜悯朝山上的仙君殿看了一眼，随后收起最后一坛雷玉髓，身影一闪，自湖岸边消失。 她离开后，一阵淡淡清风拂过，好似在感受岸边残留的阴邪怨气，久久不曾散去…… 山洞深处。 姜悯身影浮现，将布置好的阵盘一一收起，朝山洞外走去，远远便听到小草那清脆稚嫩的声音，自山洞口随风传来。 她逐渐停下脚步，看见一人一草，并肩坐在洞口。 落日即将沉没天际，余晖洒在明若水和小草身上，渡上一层淡淡的金红光泽。 小草正迎着夕阳，晃动草叶，悠悠念道：“夕阳无限好，好的不得了。又是一日开心过，快乐没烦恼~” 这作出一半的《卜算子》。 竟是将饱读诗书的明若水给难住了。 她凝望最后的半抹夕阳，思索片刻，然而天边落日却不等人，在她思索之时缓缓沉没，隐于天际。 余晖消失。 黑夜悄然侵染苍穹。 明若水再也看不见夕阳，眼眸微动，忽得望着天际，低声作道：“去也终离去，归人何杳杳。却梦昔年夜雨时，花落等春晓……” “好！” 小草听不懂其中的愁郁，只觉得明若水接的下半首词很好听，由心赞叹，同时抬起两个草叶，做出用力鼓掌的动作。 “咳。” 姜悯突然握拳放在嘴边，装作无意咳出声，这才让聚精会神作词的一人一草回头看去，见她抬步，从山洞深处从容走出。 “忙完了吗？”明若水问。 “嗯，忙完了，我待会儿还要等个人，等他来拿个东西。” 姜悯一边说着，一边朝她们走去，继而有些好奇地问道：“你们在对词？” 小草连忙飞向她，在她面前飞舞，期待道：“是呀是呀！阿灵作的半首词好吗？” 姜悯眼含笑意，宠溺地摸了摸它的根茎，像是在摸它脑袋，夸奖道：“当然作的好，阿灵都会押韵了呢。” “嘿嘿！” 阿灵听见夸奖，高兴地晃了晃草叶，随即识趣道：“你们聊哦，阿灵睡会儿觉，好困好困。” 说完。 它钻回姜悯的衣袖之中，熟门熟路找了个舒服位置，窝在里面睡觉去了。 姜悯在明若水身边坐下，拿出一个长长的剑匣，明若水正要说话，顿时被剑匣吸引住目光。 只见姜悯将剑匣打开，一柄流淌淡淡青光的长剑，静静躺在剑匣之中，正是明若水所赠的青木灵剑，只是剑身上已有些斑驳痕迹，饱经风霜。 这口青木灵剑乃中品灵器，对于现在的姜悯而言，并不算值钱。 可在她当年做杂役时，却是她根本买不起的东西。 姜悯看着这口青木灵剑，将那些年的回忆徐徐道来：“当年你送的这口青木灵剑，一直陪着我，陪我从杂役弟子到外门弟子，陪我去了很多地方，杀过妖兽，斩过贼子，期间还坏过一些缺口，我去找人修补过，但……只能尽力修补成这样。” 姜悯将剑匣递给明若水，偏头看向她。 “现在，物归原主。” 第173章 御剑追日 明若水接过剑匣，放在双膝上，将剑匣中的青木灵剑轻轻捧起。 还记得她当时将身上能当掉的东西都差不多当完了，全换成灵石拿去修炼，身上仅剩这口灵剑，其实，那时若将这口剑拿去换聚灵谷名额，或许也能换到，可即便修行十日，就能让她立刻到炼气四层么……青云会上的挣扎和无能羞怒，如今回想，着实可笑。 明若水抚摸剑身，入手冰凉，还有许多不明显的修补痕迹，见证这口剑曾经历过的磨难和风雨。 “它能跟你一起见识过外面广阔的世界，即便受过伤，也值得了。”她微垂着眸，眼底流淌羡慕之色。 姜悯温和笑道：“现在你自由了，你也可以去外面看看呀。” 自由…… 明若水有些怔愣，低头看着青木灵剑，轻声说：“我不知道。” “我待在深宅太久，已经不适应外面的世界，方才我想了许久，接下来能做什么，却怎么也得不到答案，甚至……甚至连继续修炼的动力都没有了。” “我只是五灵根，是最差的灵根，即便我比别人努力一千倍，一万倍，废寝忘食，昼夜不歇，又有什么用呢。” 明若水的语气很是平静。 毕竟已经不是年少轻狂的时候，已经不会再向老天问一句为什么和凭什么，为什么人会有灵根之分、仙凡之别，凭什么别人可以轻易修长生、得大道。 姜悯心想，五灵根其实不差。 可这种话说出来改变不了什么，她有机缘傍身，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 她心中微动，认真说道：“明姐姐，如果你不怕吃苦，我知道很多能让你快速修行的办法，不过，都不是什么正道，也不一定能成功，但至少有筑基的希望。” 明若水微愣。 随即，却有着迷茫神色在眼中涌现。 “我不怕苦，没有什么是比一眼望到人生尽头更痛苦的事情。”她张了张嘴，却有些痛苦地说，“可是……我真的已经挣扎太久，久到我觉得已经很累了，我真的很累……我不知道我活那么久想要做什么，或许，再活个几十年，体验一下生老病死，喜怒哀乐，这辈子也就够了。” 姜悯心中微叹。 她看得出来明若水被压抑太久，肯定受过很多苦，毕竟周宁将她娶回去，怎么可能只做个摆设呢…… 她将手轻轻搭在明若水的手背上，语气坚定而宽厚，安慰道：“明姐姐，你现在心怀抑郁，体会的喜怒哀乐，可不是真正的喜怒哀乐。” 姜悯灵眸微转，忽得一亮，像是想到什么好点子，热切道：“走，把剑匣收起来，我带你御剑！” 她当即抬袖，一道流光从袖中掠出，化作一口剑身宽厚的飞剑，她见明若水还有些不明所以，连忙将她拉起来，催促道：“快收好剑匣，不然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 明若水一头雾水，但还是依言收起剑匣，接着就被姜悯直接拉到飞剑上，站在姜悯身前。 “站稳，走咯！” 姜悯提醒一声，随后心念微动，剑身托起二人，朝悬崖外掠去。 御剑与乘坐飞舟的感觉完全不一样，掠出悬崖，脚下就是千丈深渊，明若水瞳孔猛缩，吓得惊呼一声，差些站不稳，姜悯连忙扶住她，温声宽慰道： “别怕，我飞慢点，放轻松，我一定会保护好你。” 飞剑径直朝云霄飞去。 比起飞舟，这是一种近乎翱翔天地的感觉，天上地下，广阔无边，迎面吹来猎猎疾风。 考虑到明若水修为不高，姜悯穿越云海时，放出一个灵力护罩，将二人保护起来。 然而穿越云海，姜悯却还未停歇，继续朝更高的天穹飞去。 “上面不好呼吸，注意屏气。” 姜悯提示之后，紧接着，喜悦欢呼道：“看！前面的天边！” 明若水抬眸，朝前方望去。 随着飞剑升高，一望无边的天际尽头，原本已经沉落隐没的夕阳，突然冒出边缘，再次映入她的视野之中。 霎时。 光芒万丈。 消失的余晖复又照在她的身上。 泪水顷刻自明若水的眼角滑落，她心神震颤，掩嘴痛哭，终于明白姜悯御剑带她飞到这么高的地方，想要带她看到什么…… 日月升落，斗转星移。 天地之常道，万古之定则。 夕阳终离去。 逝者不可追。 然而，那些修道之人，却能追日逐月，踏云摘星，不待春晓曦自至，花落再复花开时。 “咳咳，明姐姐，且听好！” 姜悯清了清嗓子，做出一副要说书唱戏的模样，一本正经唱道： “浮生事，苦海舟，荡来飘去不自由。 百年大小枯荣事，过眼恍如一梦休。 肯回首，是岸头，莫待风波坏了舟。 须知物外逍遥客，不问人间凡俗忧。 御虚来，乘风去，何处天地不自由！ 人生达命岂暇愁，且饮美酒登琼楼。 顺为凡，逆为仙，誓向天争千载秋， 须知少时凌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 这是一折比较有名的戏曲中的唱词，戏曲名为《长生怨》，讲述主角经历凡俗恩怨沉浮，最终长生成仙的故事。 千百年来，故事还是那个老套故事，戏子口中的唱调却变了又变。 姜悯所唱的这个调子，来自中原，比起东原流传的几种曲调，多了些潇洒自在的仙气，咿咿呀呀的语调，倒真有那么个正经样。 灵气罩子外是呼啸凛冽的罡风，屏障内部，温暖宁静，只有悠扬婉转的唱调还尚有余音…… 唱完后。 姜悯笑盈盈地问道：“明姐姐，现在还想修行吗？” 闻言，明若水着实不知是哭还是笑，双目倒映着夕阳的光芒，放于身前的手掌逐渐握紧，终于坚定道：“想。” “可是我……真的可以吗。” “可以，当然可以。”姜悯拖着语气，信誓旦旦说道，“那我们这就下去，待我好好与你说上一说。” 随着她心念一动，脚下飞剑便开始朝下方飞去，然而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以传音的方式，传入姜悯耳中。 “玉曜师妹。” 姜悯停住飞剑，便见一道残影落在她前方，显现出玉泉真人的身影，他悬停在凛冽罡风之中，一袭朴素青袍随风翻飞，猎猎作响。 “大师兄，你这么快就到了？”姜悯有些诧异，玉泉真人到来的速度，竟比预估的还要快上一些，“我还正想联系你，免得找不到我的位置呢。” “大老远就听见师妹在唱《长生怨》，我听着熟悉，自然便找上来了。”玉泉真人含笑道。 见玉泉真人神色并不凝重慌乱，姜悯心中微定，看来师父的情况有所好转。 只要观棋真君能够醒来，她就能知道，是谁下的毒手。 第174章 修行百道 “我如今也算易容后的模样，却还让大师兄光听声音就认出我，看来，我的伪装功夫还不到家啊。” 姜悯失笑说道。 紧接着挥手，十尊玉坛浮现，被她以灵力包裹送出屏障，传音问道：“师兄，这里有十坛雷玉髓，不知够不够？” 明若水在，姜悯与玉泉真人二人皆以传音交流，玉泉真人见到这么多雷玉髓，眼里也是有着欣喜之色浮现，将玉坛纷纷收好，点头认真道：“十坛足矣，已经不用再另外找了，我会让三师妹以玉简记下数量，辛苦师妹寻得此宝。” “师兄四处奔忙，才是辛苦。”姜悯忙道。 “时间不等人，我便回去了，师妹可不必着急赶回。”玉泉真人说着，似有所想，翻手拿出一张笺纸，“此地离太极山路途遥远，路上注意安全，这是我前些日子写的剑诗，上面养有三缕剑气，若遇上危险，将笺纸丢出便可。” 姜悯面露欣喜，连忙接过收好，感激道：“多谢师兄。” 一张承载金丹剑修剑气的笺，可比灵宝、道符实用多了，不过，将强大凌厉的剑气纳于小小一张脆弱笺纸上，着实考验功力，可不是一般剑修能够做到的。 玉泉真人正欲转身，又想起一件事，忙道：“对了，还有，万剑门太章剑君九百岁寿辰将至，师门已经收到请帖，只要师父没有大碍，两个月后，我等可能会去万剑门一趟，虽说不必着急赶路，但师妹记得及时回来。” “好。” 姜悯点头。 交代完太章剑君寿辰之事，玉泉真人朝她颔首，随后转身离去，身影顷刻间消失不见。 待玉泉真人离去。 姜悯这才收回目光，对明若水说：“我们走吧。” 明若水见二人全程没有说话，应是以传音交流，虽然心怀疑惑，但姜悯没说这位金丹真人是谁，她也知趣没有过问，只是点头。 姜悯抬眸远望，认准龙秀山脉北边偏东的位置，朝林文才开采的朱砂地矿御剑飞去。 飞剑穿越重重云山之间时。 姜悯一边赶路，一边向明若水罗列各种偏门的修行之法。 “血修，采撷生灵血液之中的血灵力进行修炼，既可直接吞噬血灵力，亦可以血蟾、血虫等血妖为介，先让妖物将血液炼化一番，再用于修行，不过，这种修行方法很是影响心志，但凡有一点动摇，便容易被血灵力侵蚀灵台，沦为嗜杀怪物。” “鬼修，放弃肉身修行，重塑阴身，只是，在鬼道第一个境界凝魂境时，鬼修会非常非常弱小，最多比凡人强上一些，修士随手可灭，只有凝实阴魂，达到聚阴境，鬼修才会逐渐强大起来，与仙道修士比肩。” “妖修，放弃人族灵根修行之法，将自身改造为妖族，由于力量冲突，会经历很长一段时间的换血与换骨之痛，妖修吸收天地灵气的速度也很慢，主要以服食为修行之法，得吃很多东西，尤其是生灵血肉与天材地宝，对妖修乃大补有益之物。” 明若水听得心神震撼。 虽然先前听姜悯说过，能够令五灵根者成功筑基的方式都不是正道，但这些修行之法早已偏离正常的仙道修行，其中之血修，甚至算得上世人眼中的“邪修”。 姜悯继续讲。 “其实，还有一种比较恶心的修行之法，以自身血肉饲养几种比较独特的妖虫，妖虫再分泌灵液或灵髓反哺修士，这类以身饲虫的修士，被称作虫修，他们身体里面都是蠕动着的虫子，修为低微时，虫修必须需要服食许多补气益血，甚至生死人肉白骨的灵丹妙药，才能维持修行，待到修为高深便不必了。” “他们所养的妖虫，与血修养的血虫、邪修养的蛊虫有所不同，因为虫修与妖虫几乎血脉相连，共生共亡。” 除此之外。 还有很多修行之法，姜悯没有讲。 例如儒修，需要从小养“夜气”打下基础，练的是童子功，且儒道并非长生道，虽也能延年益寿，效果却不及他道。 佛修，则须有一颗天生佛心，就像仙道修士得有灵根方可修行。 另外。 还有许多阴邪修行之法，已经完全丧失人性，不顾人伦，人人得而诛之，那些就不必讲与明若水听了。 明若水惊愕半晌，方才不确定地问：“这些修行之法，是不是得害人才能修行……” 见明若水语气惊异，应是吓得不轻，姜悯并不意外，毕竟对于明若水而言，这些方法可能都有些惊世骇俗。 姜悯解释道：“这些修行之法，并不一定要害人才能做到。” “血修与妖修所食血肉，可从妖兽血肉与天材地宝中得来。” “鬼修在阴气浓郁之地便能修行，东原十国，几乎每一国都有规模不小的鬼修宗门，以大型阴脉为依靠开山立派，只是他们大多低调，寻常修士很难遇见。” “至于虫修，的确恶心了些，但他们相当于随时都在服食少量天材地宝，修行速度并不慢。” 姜悯想了想，还是下定决心，将自斩灵根的方法也说出来：“其实还有一种自斩灵根的办法，将五灵根斩作单灵根，但是，有六成概率丧失性命，九成概率修为尽废，且时刻都有生不如死的痛苦，即便成功活下来，但最多只能筑基，终生止步金丹，除非穷途末路，很少有人敢赌。” 将这些修行方法尽数说出，姜悯认真道：“无论如何，五灵根并非毫无出路。” “虽然曲折了些，但只要能达到目的，能活下去，手段是正是邪，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是在东原十国，除了一个宗善国，其余九国最是崇尚仙道，故少有修士选择、甚至知道这些歪门邪道，其实出了东原，血修、妖修、鬼修，甚至更邪恶的修行流派，便能见得多了。” 讲到这里。 天色已经逐渐暗下。 姜悯突然转动灵眸，看向前方的一片山谷，那里，正是林文才发现的朱砂地矿，那个即便修士进去亦是有死无生的诡异矿洞。 她当即说道：“明姐姐，你可以好好想，不着急做选择，我待会儿要去一个危险的地方，得将你安置在附近，我会让阿灵在这里陪你。” 第175章 赤母鬼灵 明若水深吸一口气，握拳贴在胸前，认真点头：“好，我好好想想……” 姜悯所说的这些修行方法，对于出身修仙世家的她而言，着实有些惊世骇俗，她的确需要时间去接受和选择。 飞剑在附近降落。 姜悯找到一处废弃山洞清理干净，让小草在这里陪着明若水，她则在山洞外布下重重阵法，遮掩与保护一人一草。 嘱咐小草有事传讯后。 姜悯披着夜色御剑而去，翻越两座山头，来到一片山谷。 只见。 谷地的山阳一侧。 一个狭小山洞正在夜色中隐隐发出亮光。 十几个身材壮硕的大汉进进出出，不断往外搬石头，还有五名炼气修士坐在山洞外面的石头上，一边监督这些凡人有没有偷懒和私藏朱砂，一边闲聊。 这就是林文才发现的朱砂矿洞。 由于矿洞深处一直有死人的未知危险，林文才只敢命人在矿洞洞口以及往里约莫十丈内开挖，仅仅开采这些，也能小赚一笔。 姜悯远远看到那个矿洞时，便驱使飞剑降落，跳下地面，披上灵宝无影纱，隐匿身形朝矿洞方向掠去。 眼看离矿洞还有数十丈远，姜悯身影微顿。 这时。 无论是平时缠在手腕上的那截桃枝，还是丹田里的桃枝本体，突然生出蠢蠢欲动的吞噬之心。 见此。 姜悯灵眸一亮。 “看来，里面藏着好东西。” 朱砂，又名丹砂、日精、朱鸟、赤帝髓，禀太阳之真精，火输之正气，与太阳同色，与黄精同功用，为纯阳之精，真阳之石。 朱砂灵矿里的好东西，很有可能是她正好需要的纯阳宝物。 “我卡在筑基初期太久，正缺纯阳地宝，希望这座矿洞里的东西，不要让我失望……” 姜悯脚步不停，继续隐身接近朱砂矿洞，一边掠去，一边心想。 矿洞洞外。 几名炼气修士围在一起打长牌，偶尔瞥一眼矿洞里的情况，以神识扫视一番，然后继续打牌聊天。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挖完，真想早点离开这个邪门的地方。”有人抱怨道。 另外一名修士连忙压低声音：“小声点，别让这些凡人听见，又不是你进去挖，你急什么急？我们就在矿洞外面，有危险就跑呗。” “少爷还没有传讯过来吗？” “还没呢，传讯玉符没动静。” “奇了怪了……” 几个修士打着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突然，所有修士眼前一黑，纷纷栽倒在地，陷入昏迷之中。 紧接着。 所有挖矿的凡人也同时晕倒，一副人事不省的模样。 放倒这些修士与矿工的人，自然是隐匿身形的姜悯，作为一名筑基修士，对付境界低微的炼气修士与凡人简直轻而易举。 将这些人打晕后。 姜悯继而拿出一枚阵盘和十余杆配套的阵旗，在方圆百丈之内，布置出一套隔绝声音与动静的幻阵，以免有人打扰。 将幻阵布置好，她这才走到矿洞前约莫五丈位置，摊手一送，一片承载她一缕神识的桃花花瓣，朝矿洞里飘去，为她探路。 矿洞里。 矿工已经挖出一个约莫五丈见方的山洞，一盏小灯放在地上，将矿洞隐隐照亮，映照出满洞淡红色的朱砂矿石，以及一颗颗从石缝中露出来的方形朱砂灵晶，这些朱砂灵晶中，有着几乎微不可察的稀少阳气缓缓渗出。 据说，龙秀山脉深处的朱砂矿，才能称得上真正的朱砂灵矿，其朱砂灵晶蕴含的阳气会浓郁许多，只不过，山脉深处的朱砂矿皆被大宗大族把控，唯有这些处于边缘地带、阳气稀薄到几乎不可计量的朱砂矿，大宗大族不屑开采，才会允许一些关系亲近的小家族来吃点剩汤。 桃花瓣继续往里飘去。 奇怪的是，明明此地只是朱砂矿脉的边缘余矿，可越往里走，阳气竟然愈发浓郁，偶尔可见的朱砂灵晶，竟然纯净到通透无暇的程度，其中蕴含的阳气，亦是比外面那些灵晶浓厚许多。 这些事情，林文才一点都不知道。 因为进去的人，没有一个活着出来。 逐渐。 矿洞里出现一具具尸体。 这些尸体皆是一副被吸干精气血的干尸模样，扭曲干瘪的面部，隐约还保留着生前的惊恐神色，像是遇见什么极为恐怖之物。 “哦？里面的东西，竟然会以人为血食……” 姜悯正想着此事。 突然。 咻！ 一阵凛冽疾风朝桃花瓣袭去。 姜悯心中微惊，甚至来不及感知清楚那疾风是什么，就已经失去与桃花瓣和神识的联系。 “那是什么东西？！” 姜悯眉头微皱，在桃花瓣出事之际，连忙朝后出掠数十丈，落在一片视野开阔的坡地，准备一有危险，随时跑路。 “再用桃枝探一次路，如果实在不敌此物，我只能另想办法，或者放弃。” 她手腕微转，平日缠于手腕的那截桃枝，顷刻间化作一道流光急掠而出，朝矿洞里钻去。 矿洞深处黑洞洞的。 极为安静，没有一丝声音。 桃枝很快来到方才的地方，复又看到满地尸体。 再往前走，有着一个极为狭小的天然山缝，若是人想通过，只能费力挤进去，但对于一截树枝而言，通过轻而易举。 故桃枝只是略微滞缓行踪，便继续朝那狭小山缝掠去。 然而。 在桃枝钻进山缝的一瞬间，竟然有上百根触须模样的黏腻之物，顷刻间缠上桃枝，一层又一层湿润黏腻的液体分泌而出，将桃枝包裹起来。 嗤嗤嗤！ 这些毒液竟有强大的麻醉与腐蚀作用，很快将树皮腐蚀干净，渗入枝干里面。 “这是什么怪物？” 姜悯一惊，心念一动，连忙催动这截桃枝急速生长。 哗啦啦！ 狭小山缝之中，桃枝以极为恐怖的速度生长蔓延，一根根枝丫扭曲生长，不甘示弱朝这些触须缠绕回去，枝丫末端则如一支支利箭，扎进这些触须之中，疯狂吞噬，竟有缕缕阴气从这些触须中吸食出来。 “阴气？” 姜悯心中微动。 桃树立刻顺着触须的方向，宛如藤蔓一般朝山缝深处快速生长，蔓延约莫十余丈后，黑暗无比的山缝前方，竟然出现一抹亮光。 “这是——” 姜悯通过挤进山缝的桃枝，看到亮光的真实模样。 那是一颗赤红色的明珠，不，不仅仅是明珠，明珠周围，有着星星点点的淡红光点，如同一片淡红色的星光，一层发光的皮膜将赤红明珠与星光包围，光膜好似有生命般，在不断呼吸蠕动…… 光膜下方，蔓延着数不清的透明触须，这些触须飘荡在空中，极为灵活，长到看不见尽头。 面对这个长相奇特的怪物，桃树生出极为饥饿的情绪，疯狂生长，朝怪物扑去。 但刹那间。 更多触须宛如潮水般涌覆而上，拦住桃枝，将已经生长地极为庞大的桃树飞速吞没，腐蚀消融。 一眨眼的功夫，姜悯只感到桃枝一阵麻痹刺痛。 接着。 完全失去与那截桃枝的联系。 但姜悯不怒反喜，眼底浮现一抹激动的欣喜之色。 “阴身阳珠，状若水母……是赤母鬼灵。” “若能得到它的阳丹，赤母玄珠，我肯定能突破筑基小成！” 第176章 吞噬玄珠 赤母鬼灵。 一种极为奇异的妖灵，虽是阴鬼之躯，却凝真阳之丹，阴魂之中竟能蕴养一点真阳。 喜食朱砂灵晶，偶食生灵鲜血，是朱砂灵矿中偶有伴生的妖物之一。 其形状若水母，一枚赤红明珠居于中，既为眼目，又为阳珠，此珠又名“赤母玄珠”，乃纯阳至宝，炼之化之，可取精纯阳气。 触须有毒，其黏液能麻痹、腐蚀万物，不过，黏液之中的毒性可被朱砂吸收，并缓慢在朱砂矿上凝结为一种名为“赤母血脂”的脂膏，蕴含精纯血灵之力，又是血修渴求的地宝。 “看来，得尽力杀掉这头赤母鬼灵，得到赤母玄珠。” 姜悯灵眸微动，心想：“这头赤母鬼灵，估计实力相当于三阶妖兽，其有毒黏液正好克制桃枝，令桃枝难以接近……不过，既是阴鬼之躯，阴魂幡定能克制。” 她当即抬手。 一面流淌黑气的小幡出现于掌心。 前些日子，吞噬吞魂履虫的部分魂力后，她勉强可以用心头血驱使其中金丹阴魂，但也不能使用太久，久则生变。 如今拿出来，倒不是为了驱使金丹阴魂，只是为了驱使阴魂幡。 “去！” 姜悯朝阴魂幡注入丹田三分之一的磅礴灵力，随即并指朝矿洞指去，阴魂幡顿时化作一道漆黑残影掠入洞中，飞向赤母鬼灵藏身之处。 即将到达那片天然山缝时。 咻咻咻！ 又有着无数触须从山缝中滑出，朝阴魂幡凶狠缠绕而去，然而，这一次，当这些黏腻触须碰到漆黑幡面时，顿时发出嗤嗤嗤的销蚀之声，触须如同被烫到一般，连忙弹开躲避。 阴魂幡毕竟是灵宝，既不惧黏液毒性，更是克制赤母鬼灵的阴魂之躯！ 这回。 没有触须挡路，在姜悯的远程驱使下，阴魂幡很快来到赤母鬼灵藏身之地。 呼！ 幡面立刻流淌出滚滚阴冷黑气，化作一片黑气巨浪扑向赤母鬼灵，将其包裹吞噬。 “呜呜呜！” 赤母鬼灵躲之不及，当即发出一阵既像哭泣，又像尖叫的凄厉惨叫，惨叫声滚滚传开，化作一阵阵音浪，将矿洞都震得不断颤动。 轰！轰！轰！ 黑气之中，赤母鬼灵疯狂挣扎，千百条触须齐齐拍打到矿洞上，发出轰隆隆的响声，震得山体不断颤动，外面的山坡上，树木摇晃，碎石滚滚而落。 然而。 灵宝终究是灵宝，且是最为克制阴魂的阴魂幡，降伏一头有着阴魂之体的鬼灵轻而易举，赤母鬼灵的惨叫声消失，身躯逐渐消融于阴魂幡中，那些触须亦是被逐渐卷入，一同消融其中…… “成了。” 姜悯心中微定，动身朝矿洞掠去，钻进矿洞之中。 她心怀十分警惕，小心翼翼来到赤母鬼灵容身之所，随后收好无影纱，显露身形，拿出一枚夜明珠照亮这座山洞。 只见山洞中央，一面黑色小幡悬浮着，幡面上，阴冷渗人的黑色雾气正在不断剧烈涌动，明显还在消化赤母鬼灵的力量，但，光是观灵宝气息，已比先前强上许多，蕴养其中的金丹阴魂，亦能得到不小提升。 “吞掉赤母鬼灵后，阴魂幡里的金丹阴魂肯定又强大许多，短时间内，我怕是不能再驱使它了，不然很容易遭受反噬。” 姜悯想着。 先任由阴魂幡悬浮在旁，消化赤母鬼灵，她目光一转，视线落在脚下凝结的一块块赤红脂膏上，眼底掠过喜色。 “哦？这么多赤母血脂？” 这些脂膏颜色赤红，质地细腻，散发着一股类似血腥味的气息，这种气息极为诱人，像是能勾动人内心深处的嗜血欲望，想要品尝一番鲜血的味道。 这些脂膏，正是赤母鬼灵的黏液，被朱砂矿吸收毒性后，再过百年沉淀，凝结而出的地宝——赤母血脂。 姜悯立刻拿出特制的瓶瓶罐罐，采集这些赤母血脂。 等到采集完毕，她看再看向阴魂幡，涌动的渗人黑气已经逐渐平静，正在往幡面回缩。 待到黑气尽数收回阴魂幡。 空中，只剩一枚拳头大小的赤色珠子，悬浮在幡面旁边，散发着温暖柔和的阳气。 “这就是赤母玄珠。” 姜悯灵眸微动，抬手召回阴魂幡收好，随后小心翼翼朝赤母玄珠走去。 然而，离赤母玄珠还有半丈距离时。 嗡！ 赤母玄珠突然一动，发出嗡鸣之声，朝姜悯眉心急掠而去。 不过姜悯早有警惕，眉头一蹙，脚步急退之时，张口吐出一截桃枝，此乃桃枝本体，顷刻间生出无数枝干，交织形成一张大网将赤母玄珠困住。 嗡嗡！嗡嗡！ 赤母玄珠仍在不断挣扎，似有残灵余存，姜悯眉眼间划过一道厉色。 “吞！” 随着她念头一动，交织成网的桃树枝干，霎时爆发强势凶猛的吞噬之力，树皮蠕动着，将挣扎的赤母玄珠吞入枝干中，疯狂撷取其中力量。 嘭…… 伴随一道轻微的破碎之声。 赤母玄珠彻底破碎，残灵被吞噬消融，雄浑阳气如决堤般从中源源不断倾泻而出，哗啦啦地在树干中流淌，令得姜悯颇为意外。 “一枚赤母玄珠里，竟然有这么多阳气？不能让这些阳气流逝，得马上炼化掉。” 之前没有炼化完的魂力，是一种比较特殊的东西，能够暂存于桃枝之中。 但阳气不行，既然已经吞噬赤母玄珠，就必须马上炼化阳气，不然就会流逝，白白将这些来之不易的阳气浪费掉。 眼看阳气就要溢出枝干，姜悯来不及传讯小草，连忙将桃枝缩小吞入口中，消失在矿洞里，再次出现时，已在掌中洞天世界的湖底矿洞。 她当即盘膝而坐，修行《阴阳真经》。 丹田里。 桃枝悬浮其中，其吞噬的赤母玄珠已经化作精纯的磅礴阳气，自桃枝中源源不断溢出，流向丹田，姜悯立刻调动这些阳气，开始淬炼道种，争取将其中阴渣除尽，只余纯阳…… 姜悯在矿洞中消失后不久。 朱砂地矿外的山谷。 几名筑基修士正并肩而行，朝朱砂矿洞方向御物飞去。 其中一名修士，正是林文才曾找来帮忙的筑基长辈，这位林姓修士边飞边说：“文才出意外后，这座矿洞便由我接手了，只是里面藏着的妖物颇为棘手，还得请几位道友帮忙才是。” 一名御使飞剑的黄衣女子掩嘴笑道：“林道友客气，若其中妖物真的是赤母鬼灵，按照说好的平分约定，我等才是沾了光呢。” 这时。 一位瘦削男子突然沉声道：“等等，面前有阵法，好像是幻阵！” 几人连忙停下赶路，林姓修士不由得蹙眉，问道：“楚道友最擅阵法，可否能破解？” “待我尝试一番……”瘦削男子面色凝重道。 “但几位道友可得做好准备，既然前面有阵法遮掩，或许，有人已经捷足先登了！” 第177章 姜悯失联 林姓男子朝前方看去。 昏沉夜色之中，眼前山岭静悄悄的，偶有鸟兽在林中出没，看似没有任何异常，然而听见瘦削男子的推断，他不由得蹙眉。 其实在林文才找到他，请他前来查看的时候，他已经知道洞中有东西，并隐约猜测，可能是赤母鬼灵。 但是。 由于他没有把握一个人对付洞中的东西，也不想消息泄露出去，他并未直接将这些猜测说给林文才听，而是一边先稳住林文才，让他先以林家名义占据这个矿洞，慢慢开采着，一边去寻找几位信得过的相熟道友，结伴前来对付矿洞里的东西。 最终却没想到。 竟然有人捷足先登了！ 那里面的妖物，或者说宝物还在吗？ 只见瘦削男子手掌一翻，拿出一方巴掌大的精密罗盘，罗盘顿时转动起来，他继而双目亮起光芒，御使着一个火红色的大葫芦朝前方飞去。 飞到某个地方时，他盯着罗盘上显示的天干地支，嘴里念念有词，快速念动几人听不懂的话，像是在推算什么。 随后。 瘦削男子又换了几个地方。 直到来到一株参天大树旁，他推算一番，眸中突然露出一丝喜色，指着前方的一块山石说道：“布阵之人约莫也是筑基修为，明显不善阵道，只是粗略布置，这里有道阵门，可以由此破阵。” “我等只需将那山石位置的阵门打破，就可破除此阵！” 闻言，几人面色放松不少：“只有筑基修为？待破阵进去，只要她还在，我们几人合理，定能将她擒拿住！” “那我们这就动手吧。” 林姓男子说着，率先祭出自己常用的法宝，一支长约一尺的雕花毛笔，他伸手握住笔杆，便有着墨水一般的浓郁黑色灵力，从笔尖流淌而出。 其他几位筑基修士，见此也纷纷施展各自手段，随后，一齐朝那块山石方向轰击而去。 嗡！ 随着数道攻击携带浩大声势齐齐轰向山石，只见那个位置，果真有着一片灵幕突然凭空浮现，泛起阵阵涟漪，灵幕并未抵挡太久，几乎是在第三道攻击轰上之时，径直碎裂，露出藏身其中的一杆阵旗。 哗—— 前方山谷，空气一阵扭曲，逐渐恢复被幻阵遮掩的真实模样。 “走！” 几人连忙御物朝矿洞方向飞去。 来到矿洞洞口时，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躺在地上昏迷的修士与矿工们，林姓修士蹙眉落地，神识一扫，检查这些修士。 “他们只是被人打晕，并没有遭受生命危险……”林姓修士说着，抬头看向矿洞里面，眉头拧起，“幻阵并未撤走，难道那人还在里面，或者已经死在妖物手中了？” 瘦削男子望向矿洞，双目复又亮起，随即道：“矿洞里面是空的。” “什么？” 林姓男子虽然早有心里准备，可心中仍是一惊，连忙抬步朝矿洞里走去，其余几名修士亦是跟在他身后，林姓男子走到能看到干瘪尸体的地方时，便握紧手中雕花毛笔，打起十分精神，催动一缕神识朝天然山缝里探去。 没有动静。 没有袭击。 直到神识探进山缝深处的山洞，还是没有看到任何活物，只能看到满地尚未干涸的新鲜粘液，还有被明显抠走一块块赤母血脂的坑洞，残留着一些采集遗迹。 他脸色顿时有些阴沉，沉声道：“该死！里面是空的，没有妖物，也没有人，我们来晚了。” “没人？为何幻阵还未撤去，那些布阵的阵旗可不便宜。”黄衣女子面露不解。 林姓修士问道：“你是觉得那人还在附近？” “或许吧。”黄衣女子并未做出直接猜测，而是问林姓修士，“林道友想要寻找此人么？” “几位道友觉得呢？”林姓修士则看向所有人。 瘦削男子率先道：“可以寻找一下，实在找不到，便是我等与妖物无缘。” 其余几人也点头，同意这等做法。 “好，我们分头搜寻一下，若有踪迹，立即汇合。”林姓修士当即道。 几人商量好后，离开矿洞，往四周搜寻而去，想要寻找布阵之人的踪影。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 他们要找的人，其实就在山洞之中消失不见。 …… 洞天世界。 姜悯盘膝坐在极阳矿洞中，手指相扣，双目微阖。 丹田里，有着雄浑阳气从桃枝中滚滚倾泻而出，继而朝丹田上方的道种冲刷而去，去尽其中阴质。 其中一部分继续流向四肢百骸，令姜悯生出温暖舒适之感，像是沐浴在春日温暖阳光中，泡在轻轻漾动的温泉里，最后回流至丹田，磅礴充裕的阳气，令道种近乎沐浴在阳气的汪洋之中。 说实话。 如果光靠撷取每日子时阴阳交替、一阳来复时的那一缕阳气，用来烹阳淬阴，想要筑成道基，怕是得到猴年马月去，甚至这辈子都难以结丹！ 所以，纯阳之物或者纯阳灵矿，对于筑基修士而言何等重要，尤其是赤母玄珠这等真阳至宝，只需炼化一枚，便抵得上数十年苦修，这也是林姓修士等人重视赤母鬼灵的原因。 只不过现在这枚赤母玄珠，早已被姜悯吞噬炼化。 若是让人得知。 少不得令人眼红。 随着时间流逝，姜悯丹田里的道种，也是悄然生出一点点微末变化，原本极为浅淡的金色，逐渐变得愈发浓郁，这般修炼下去，筑基小成指日可待。 只要筑基小成，道种化作纯阳丹胚，那便是近乎又一次脱胎换骨的变化。 她的实力。 将会迎来一次极大提升。 …… 龙秀山脉。 新的一日，太阳复又升起。 数个山头之外的明若水与小草，却迟迟没等到姜悯回来，甚至联系不到她，直接失联。 明若水的一贯疏冷明眸，流露出一丝担忧神色，时而朝山洞外望去，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小草则再三拿出姜悯所给的玉牌，确认上面附着的神识还在，复又将玉牌收进乾坤袋，随后朝明若水飞去，安慰道：“阿悯没事，或是有什么事情缠身，来不及回复传讯，我们再等等吧！” 明若水闻言，心中微定，轻轻点头。 “有没有想好修炼什么？正好阿悯不在，可以好好想想呢。”小草将话题转到明若水身上。 明若水犹豫一番，随后低声道：“我已有些初步的想法，但是不确定能不能行。” 小草立即昂扬着草叶，积极自荐：“可以与阿灵说一说哦？阿灵跟着阿悯走过不少地方，见识也很广阔呢！我们可以聊聊，然后边聊边等阿悯。” “好。” 一人一草，只好在山洞里聊起各种修行之道，等待姜悯回来。 却不曾想。 这一等，竟等了足足一个月…… 第178章 纯阳丹胚 洞天世界。 湖底矿洞。 在枯燥重复的修行中，时间悄然流逝，一去不返，一个月的漫长时光仅似弹指一挥间。 这一个月来，姜悯一直保持盘膝而坐的姿势，一动不动，安静沉寂的矿洞中，唯有一阵类似风起云涌之声，从她体内隐隐传出，近乎低不可闻，那是阳气磅礴流动的声音。 此时。 姜悯丹田之中。 一片浩瀚如海的阳气汪洋悬浮于丹田上空，将混沌一团的道种包裹，经过一个月的修行，道种已经大变摸样，变成一团灿金色的混圆之物，仿佛有生命般鼓动着、呼吸着，不断吞吐周围阳气，淬去残留阴质，将更多阳气炼于己身。 忽然，某个时刻。 随着最后一缕阴气终于除尽。 嗡！ 灿金色的混元道种，骤然嗡鸣作响，爆发刺目耀眼光芒，如同一轮金乌大耀天地，将姜悯体内彻底照亮！ 哗！ 一缕缕浓郁温暖的纯阳真息，自其中散发而出，继而流转四肢百骸，洗练肉身，淬尽肉身阴滓，所到之处如同一阵暖流淌过，令得姜悯灵魂震颤，灵台亦是宛如清泉洗过一般，通透清明，许多玄奥高深的道法，于此时尽皆通透明悟。 纯阳真息周流，令得肉身无暇纯阳后，复又回归丹田上方的那一抹耀眼光芒。 逐渐，刺目光芒缓缓收敛，露出其中真面目来。 这是一团如同大日的灿金色之物，混沌如鸡子，却又不同于道种的缥缈质朴，而是凝实许多，散发中正至阳的纯阳气息，细微呼吸间，便有着一缕缕纯阳真息随之吐纳，在周而复始的流转之中蕴养肉身与识海，涵养性命。 这就是继筑成道基后，筑基境界的第二次蜕变—— 纯阳丹胚！ “终于将道种炼成了纯阳丹胚，真不容易啊。” 姜悯调息收功，缓缓睁眼。 境界突破后，肉身是极为舒畅温暖的感觉，充盈无比的力量感萦绕心头，识海亦是比以往更加清醒透彻，这时候再炼化吞魂履虫的灵魂力量，肯定能够继续提升，此外，丹田也在纯阳真息的蕴养中扩大几分，可以容纳更多灵力贮藏之中。 身体的一切，都在随着纯阳丹胚的成功凝结发生蜕变，比筑基初期时又强大许多。 感受与熟悉着身体的重重变化，姜悯灵眸微动，心想：“不知我以完美道种凝出的纯阳丹胚，与其他修士有什么区别？” 区别，肯定是有的。 虽然她只花了五年时间，便从筑基到筑基小成，这个修行速度，即便放在单灵根或双灵根身上，都令人难以置信。 但看她花费的修行资源，更是足以让人惊掉下巴！ 灵力底蕴上，她没花过灵石，而以妖丹代替，细数这些年吞噬过的妖丹数量，早已积攒出一个惊天数字，若是将其转换成灵力，培养几名筑基小成都绰绰有余，这是因为她是五灵根修士，修行所需要的灵力本就比其他修士要多上许多。 此外。 由于她筑就完美道种，大道底蕴深厚，道种淬阴存阳的过程，也会比其他修士漫长不少。 五年时间，姜悯服食与炼化的真阳宝物可不算少，每一样拿出来，都足以令世间筑基修士疯狂争抢，加上她还有极阳灵矿这种阳气充裕的宝地，在她撷取阳气、淬炼道种的修行过程中，带来不少增益。 饶是如此。 她也炼化不少真阳宝物，才顺利凝结纯阳丹胚，筑基小成。 耗费这么多资源修行出来的筑基小成境界，若是与其他修士没有区别，那就真的说不过去了！ “糟糕！修行不知岁月，我此次闭关，怕是花了不少时间。” 姜悯忽得想到其他事，连忙拿出星象罗盘仪。 一看，距离她获得赤母玄珠并将其吞噬，时间竟然过去了一个月。 她面色微变。 想到她还将明若水与阿灵安顿在附近，先前急着炼化阳气，没来得及联系阿灵，更没想到突破境界竟然能耗费这么久时间，也不知她们现在是否安好。 姜悯连忙起身。 一片轻纱自其袖中掠出，披在她身上，将其身形隐去，逐渐消失于矿洞之中…… 龙秀山脉以北。 一片地处山脉边缘的低矮山岭。 丛林深处，突然响起一阵激烈打斗之声。 只见一道身形灵活的修长倩影手握青木灵剑，与一条身长丈许的大蟒缠斗，倩影身法灵活，以丛林古树为遮掩不断绕动游走，蟒蛇则被她彻底激怒，庞大蛇身灵动摆动，朝她疾射缠去。 视线若是往上看去。 树梢上，还有一株小草坐在树干上，摇晃着青翠欲滴的细嫩草叶与羊脂白玉般的莹润草根，正在激动呐喊。 “对！往左躲！” “杀它七寸！” “再躲！” 小草正喊得起劲，突然似有所感，急忙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枚传讯玉符，便听姜悯的声音从中传出。 “阿灵，你们在哪里？” 小草闻言，激动传讯道：“阿悯！你这段时间去哪里了？我们现在在龙秀山北边的虎啸岭，阿灵在带若水狩猎妖兽呢。” “好，我有些事情耽搁了，现在马上过来找你们。”姜悯传讯道。 这时。 树下的明若水脚尖点地朝一旁掠去，绕树躲开蟒蛇缠来的尾巴，随后抓住机会一剑斩去，剑光亮起之际，蟒蛇终于断成两截，倒在地上，鲜血洒落。 明若水一边紧盯着蟒蛇尸体，以免还有什么异动，一边问道：“阿灵，是阿悯有消息了吗？” “嗯嗯！她说她有事情耽搁了，现在马上来找我们。” 小草跃下树梢，飞至蟒蛇尸体边缘，绕了一圈后说道：“这条银鳞蟒的蛇皮，蛇牙，蛇胆都很值钱，可以拿去卖灵石呢。” 明若水知道小草这是在教她如何赚钱，立刻收起长剑，拿出一柄锋利匕首走到蟒蛇尸体边，认真点头：“我将这些东西取下来。” 她半蹲下来，瞧了蟒蛇尸体一会儿，却有些不知如何下手，继而蹙起眉头落刀，剥皮手法显得颇为生疏笨拙，还将蛇皮不小心划破，看得小草扶额叹息，连忙凑上去。 “这样不对哦，阿灵来示范一下吧！” 小草拿过明若水手中的匕首，朝蛇皮与蛇肉相连之处划去，轻而易举将蛇皮剥下，显得极为熟练。 一人一草忙着给银鳞蟒剥皮时。 虎啸岭上空。 两名筑基修士御剑经过。 其中一人身形高大，面上颧骨高突，一双冷眸噙着犀利神色，生着一副生人勿进的冷厉面相。 而另一人，竟是姜悯虽不认识，但曾经帮齐炎争取过论剑名额的齐炎大哥—— 齐林。 第179章 觊觎灵草 二人一边御剑，一边并肩聊天。 某一时刻。 高大男子停下御剑之势，对齐林说道：“齐林表弟，送到这里就可以了，辛苦你还特地跑一趟，把我送到晋云国边境。” “不辛苦，天阔表哥路上小心，一个月后，我们太章剑君的寿辰宴会再见。”齐林点头道。 “到时候我将抄好的《七绝剑谱》带给你。”高大男子提及先前约定之事。 说完。 高大男子突然心有所感，朝百丈外一片洼地看去，视线越过重重枝叶，看到正在林中杀蛇的一名修士，和一株颇为奇异的灵草。 修士只有炼气三层，背影看着约莫是一名年轻女子。 而那株灵草，竟会手持匕首剖杀大蟒，一举一动宛如人类，甚至口吐人言。 “灵种境的灵物……” 高大男子眼中明显微怔，随后，流露激动神色。 见男子突然朝那片洼地看去，齐林亦是紧接着看去，他修为虽不及高大男子，但即便隔着百丈远，也能看出灵草乃灵种境的灵物。 此时。 高大男子，即赵天阔，远远看到那株灵草，胸腔里的心跳忍不住加速跳动，生出激动之心。 灵物一类，得天造化，天生灵智，多以天材地宝、天地精华为食，故其修行结成的灵种，亦属于天材地宝，蕴含磅礴精纯的灵气与生机，既可服食以助人修行，亦能拿来炼制灵丹。 赵天阔见到灵草。 便如同见到一枚可以助他提升修为的灵丹妙药。 他在筑基小成的最后一步，已经停滞许多年，眼看家族比试将至，急需一种蕴含灵气的天材地宝，助他点燃命火，将纯阳丹胚以猛火急煅，出炉升鼎，继而突破境界！ 这段时间，赵天阔离开家族四处历练，也是为了寻找机缘，没想到竟在这里遇见一株灵种境的温和灵草。 若能得到这株灵草的灵种，他一定可以突破至筑基大成，继而在燕月赵氏的家族大比多一分胜算，得到九宗论道的名额，甚至，得到进入九宗殿的机会…… 电光火石之间。 赵天阔已生出夺草之心。 这时。 灵草旁边的女子微微侧身，露出半张绝美面容，令得赵天阔眼里，着实闪过一丝惊艳之色。 即便他出身燕月赵氏这等千年大族，亦走遍十国土地，也很少见到美到如此惊心动魄的女子，尤其此女气质清冷，如九天之上的高岭之花，更能令男子生出降伏之心。 只是可惜。 他想得到那株灵草，就必须斩杀此女，以绝后患…… “一名弱女子带着一株灵草，敢来虎啸岭，怕是背后有靠山，或者修士在暗中护道。”齐林见赵天阔似是对灵草感兴趣，传音说道。 赵天阔闯荡多年，亦是明白这个道理。 但他出身微末，从身份卑微的旁支末族，一路打拼到如今的家族核心嫡系，非常清楚，机缘都是从危险中拼出来和赌出来的，他实在不愿放弃眼前这个机缘，思索一番，便传音道： “这样，齐林表弟，你帮我守在附近警戒，我去周围探查一番，若是确定没有危险，我自己动手，抓到灵草就走。” “你无需出手，只需帮我望风放哨，到时候我拿灵种，其他宝物尽数归你，如何？” 听到赵天阔提出的条件，齐林权衡一番，果断点头道：“好。” 他虽然也眼馋灵种，但一是不敢冒险，二是修为不及赵天阔，反而就这样守在附近望望风，什么都不做就能白得东西，也是极好的。 二人商量好，便各自分开。 齐林寻了一处视野开阔的高地，方便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亦是方便随时撤离。 赵天阔则是穿上一件遮掩容颜的黑色兜帽，暗中潜行，围着一人一草绕了个大圈，没有发现任何修士藏在暗处，亦是没有惊动任何人，便大致明白，附近并没有修士为其护道。 若是速战速决。 他能抓到灵草的机会很大。 以防万一，赵天阔隐匿气息，继续在暗中耐心等待一会儿，等灵草与女子将蟒蛇的蛇皮剖完，蛇牙取走，准备离去时，他见时机成熟，张口一吐，一口赤红长剑落入手中，当即举剑朝灵草斩去。 咻！ 一道血红色的惊天剑影，如同惊天动地的血色闪电，划过一道弯弧照亮四方，朝小草斩去。 剑影境！ 赵天阔出手就是最大杀招，只想将灵草一击毙命，速速离开此地，至于灵草中的灵种，本就是极为坚固之物，不会轻易被剑影斩碎。 洼地中。 感知敏锐的小草，其实早就注意到附近似有修士气息游荡。 只是对方一直没出手，它也不敢轻易妄动。 剑影闪现的第一时间，小草早有准备，连忙抬起草叶凝聚出一团青色灵光，将明若水包裹起来，高声惊呼道。 “跑啊啊啊！” 嗡！ 青色灵光带着它与明若水顿时钻进一旁的参天大树，消失在原地，随后，青光不断在树林中掠动，这是小草苦练多年的木遁术，此时危急时刻，终于派上用场。 “这株灵草竟然会木遁术。” 赵天阔蹙眉，连忙心念一动，催动身上穿着的极品法宝乘风袍，朝青光追去，然而追着追着，青光突然消失不见，连带着灵草与女子的气息都完全消失，令得他微微一惊。 离赵天阔不远处。 一株几人合抱的参天古树里。 一团青色灵光将小草与明若水包裹起来，抵挡树干挤压，青光外，则是笼罩着一件看不见的隐形纱衣，正是从柳妙妙那里得来的法宝，由于姜悯已有灵宝无影纱，所以她将隐身纱衣拿给小草使用。 小草贴近明若水，小心翼翼给她传音：“若水放心，这是隐形纱衣，他找不到我们的。” 明若水握紧拳头，只恨自己无比弱小，担忧传音道：“阿悯此时来找我们，会不会有危险？” 闻言，小草一愣，有些不确定说道：“阿灵也不知道，此人是剑影境，阿悯只有剑意境，跟他差了个大境界呢……” 树林中。 “不见了？难道是有隐身法宝？” 寻觅不到灵草，赵天阔心中愈发焦急，担心迟则生变，连忙将本命灵剑一抛，令其悬浮身侧，双掌灵光涌现，拿出一对可以寻觅灵气的法宝——寻灵尺。 他朝寻灵尺注入灵力，尺头顿时缓缓转动起来，随后，一齐交叉着指向某个方向。 “在那边。” 赵天阔心想着，立刻按照寻灵尺的指引，朝小草与明若水藏身之处掠去。 “糟糕，他发现我们了！！” 小草察觉赵天阔急速靠近的气息，惊得连忙带着明若水继续远遁，赵天阔见青光再次出现，想要逃跑，心念微动之际，紧随身侧的赤红长剑，朝青光前方用力一斩。 咻！ 弯月般的强大剑影划过，将青光前方的树木尽数斩去，继而在地面上斩出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拦住青光的所有去路！ “完了完了！” 小草见前路被拦，无法施展木遁术藏身，后面则是赵天阔即将追上，顿时心生绝望，青光一闪，显露出它与明若水的身影。 小草的草叶探入乾坤袋，卷出一面雕刻水蛟的镜子法宝，朝赵天阔咬牙喊道：“阿灵跟你拼了！” “不自量力。” 见小草手中的法宝只是上品法宝，赵天阔眼底流淌阴鸷之意，收起寻灵尺，右掌摊手之际，赤红长剑掠回掌心被他紧握，立刻朝阿灵斩出一道血红剑影。 刹那间。 整片丛林，都被闪电般掠过的血色剑影，映照成血红模样！ 第180章 抓住齐林 剑影。 筑基境界的剑道极致。 绝大部分筑基剑修，都难以达到这个境界。 故，筑基境能凝聚剑影者，几乎是剑修中万里挑一的天才与翘楚。 赵天阔以筑基小成之境，便凝无上剑影，便是靠着自身惊艳绝伦的剑道天赋，从出身低微的旁支末族，一步步走到如今赵氏嫡系、家族三大剑道种子之一的尊贵地位！ 剑影，实则为剑之化身，其威力比融合剑道意志的剑气更强上几分，寻常法宝几乎难以抵御。 若能看清这道横贯山林的血色剑影，约莫能看到，其中实则有着一口虚幻的血红长剑，只是由于速度太快，剑气凌天，这才如同一道血色闪电，沿途所到之处，激荡凛冽疾风与漫天尘土！ 小草惊慌着将灵力注入法宝玄蛟水镜，镜面立即荡漾玄黑波纹，镜面之下，隐隐有着一头威风凛凛的黑蛟虚影，如同在镜中搅动风云。 嗡！ 继而有着一道水镜虚影投射出来，在小草与明若水面前，形成一片玄黑之色的镜面屏障。 血色剑影眨眼之间，裹挟一往无前的锐利气势，斩在镜面屏障上。 嘭！ 在凌厉剑影面前，镜面屏障几乎如同纸糊一般瞬间破碎，溃散成漫天玄色灵光，小草吓得连忙扔出玄蛟水镜挡在他们面前，再次凝聚出青色灵光将它与明若水包裹住，拉着明若水转身就跑。 打什么打。 当然是赶紧跑！ 它只是一株小小小小草，还没成长起来，斗法也太难为它啦！ 咔嚓！ 被扔出去挡剑影的玄蛟水镜，在剑影斩下之际，当即碎裂炸开，化作无数碎片散落，但这也为小草争取到一丝逃跑机会，转眼间已带着明若水飞出数十丈之远。 “你带着一个人，终究跑不过我的乘风袍！” 赵天阔脚尖一点，手持本命灵剑，催动乘风袍便向小草追去，同时左手并指一挥，那道血色剑影即刻掠回，融入手中长剑。 小草带着明若水跑路，的确会比自己一株草跑慢上几分。 几个呼吸之间，她们与赵天阔的距离再次拉近，赵天阔飞掠之际，眼神泛恨，再次斩出一道气势惊天的血色剑影。 “小畜生，这次看你用什么东西挡！” 这一剑。 势必将此灵草斩杀！ 咻！ 十余丈距离，闪电般的血色剑影卷起沿途尘埃，眨眼间就要追上小草与明若水。 就在这时。 叮！ 一道泛着阴气的森然黑影突然凭空出现，径直迎面撞上血色剑影，与剑影相撞时，竟发出清脆的碰撞之音。 猛烈撞击中，血色小剑虚影与黑影各自被震飞，退去数丈。 而赵天阔，也是看清那道黑影到底是什么。 那是一杆流淌浓郁阴煞之气的黑色小幡，幡面有着阴冷黑雾翻滚，令人毛骨悚然的强大气息，正从幡面之中缓缓渗出，仿佛其中蕴养着什么恐怖存在，一旦出世，便能带来腥风血雨。 杆身则通体漆黑，不知由何等材质制成，方才，他的剑影与这杆身相撞，竟未在上面留下一丝痕迹，足以见得此宝坚硬强大。 赵天阔心中一震，立刻认出此幡的品质。 “灵宝！” 灵宝，连金丹修士都极为眼馋的宝物，能拥有之人，要么背景强大深厚，要么修为……便是金丹。 驭宝之人尚未现身。 但现在，赵天阔只想赶紧逃命。 他虽被家族重点培养，可全部身家都拿来修炼与炼剑，压根拿不出灵宝去与灵宝抗衡，无论对方修为几何，只要能驭使灵宝，他便没有太多胜算。 哗！ 赵天阔认出灵宝的一瞬间，便果断放弃灵草，丹田之中的灵力顿时沸腾翻涌，霎时点燃命火，催动秘法，以他能逃跑的最快速度，全力催动乘风袍往来时方向跑去，化作一道几乎看不清的残影逃去。 以阴魂幡拦下剑影之人，自然是匆匆赶来的姜悯。 她以全速从山脉北边赶来，便见小草与明若水竟被一位穿着黑袍的剑影境剑修紧追不舍，眼看就要被斩杀，电光火石之间，掷出灵宝阴魂幡去挡下这一剑。 没想到。 隐身的她还未现身，那黑袍人转身就跑。 “想跑？” 姜悯眼底掠过杀意，手掌一摊，阴魂幡掠回她掌心被她收起，她依旧身披无影纱，隐身御剑朝黑袍人追去。 “好快的速度，难道他身上有提速之宝，或是催动秘法逃亡？” 姜悯眉头一皱。 以她御剑之速，竟然难以追上，眼看黑袍人离她越来越远。 “嗯？” 她突然转眸看向另一个方向。 那个方向，竟然也有一名筑基修士在慌忙逃走。 姜悯心念一动，脚下飞剑一转，顿时转变方向朝此人追去，很快追上这位筑基修士，她掷出一条密布黑色细小鳞片、宛如游蛇般的绳型法宝，将其快速缠住，五花大绑，封锁灵力，令其从空中坠落。 这个被姜悯追上并绑住的人。 正是齐林。 他猝不及防被绑住，灵力封锁朝地面坠落时，心中当即一惊，随后后悔自己掺和赵天阔的夺宝之事。 “该死，赵天阔贪心，我就不该跟着贪心……” 嘭！ 齐林坠落山林，落在一堆灌木与落叶之中，激荡起一片落叶与尘土。 紧接着。 一口长剑朝他掠去，悬浮于他头顶，剑身泛着寒芒，隐隐有剑气从中渗出，令齐林毛骨悚然。 御剑之人并未出现，或许是隐身在旁，不愿现身。 齐林咬牙，朝周围沉声喝道：“这位前辈抓我做什么？我只是路过，什么没有都没做！” “什么都没做？” 男女莫辨且低哑混沌的声音，自四面八方朝齐林传来，随后，扬起一阵低低的嘲讽冷笑。 “道友说话之时，眼神躲闪，看来连说谎都不会啊。” “告诉我，追杀灵草的人是谁，我就放掉你，不然——” 这道声音一顿，随后多了些淡淡的森然杀意：“我只能杀掉你，搜魂寻找答案了！” 齐林心知说不得。 既然一开始说谎，必须咬死不知情，再搬出靠山，估计还能博一条生路。 他连忙露出一副惶恐之色，辩解道：“我没有说谎，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前辈，我是东灵宗凌丰真人座下亲传弟子齐林，良宁齐家嫡系族人，我既不知前辈身份与容貌，也不知道其他事情，请前辈饶命，放过我吧！” 齐林？ 东灵宗，凌丰真人座下弟子？ 隐匿身影的姜悯闻言，眸色一怔，随即眼中带着些许冷意，复又打量齐林，倒还真与齐炎长得有五分相似。 多年前的事情，蓦然浮上心头。 万剑门论剑名额之争，齐炎的不甘，贺良管事作保…… 当年。 知晓贺良管事保她名额之事后，姜悯曾旁敲侧击打听过，得知此事的确与齐炎的大哥齐林和凌丰真人有关。 要不是贺良管事倾力保住论剑名额，甚至不惜辞去管事之位。 或许当年前往万剑门的剑修弟子，就不是她，而是齐炎了…… 齐林的话。 令得姜悯忆起往事种种。 但，如今的她，却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连辛苦得来的名额都保不住的炼气弟子。 姜悯御剑悬浮空中，居高临下看着齐林的求饶，缓缓摇头，心想：“放过你？当年，要不是贺良管事，你们可没有想过放过我。” 她徐徐开口。 说出的淡淡话语，令得齐林顿时瞳孔缩紧，脸色发白。 “抱歉，我给过你活命的机会了。” “但你似乎，并不珍惜。” 第181章 得知身份 回荡在山林间的语气，杀意浓浓，毫不掩饰。 齐林心中陡然一沉，连忙沉声改口道：“我说！” 他一边催动身上的保命法宝，一边语速极快地说：“我身上有长辈留下的神识印记，前辈不——” 嗡！ 齐林说着，一道气息凛然的剑气屏障顿时从他身上撑起，无数细密剑气交织，将他严丝合缝保护起来，苍凉刺骨的剑意自屏障上弥漫开来，明显不属于齐林的强大剑意，应是其师长所留保命之法。 然而他的剑气屏障刚撑起。 下一刻。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有一样东西，比他剑气屏障更快，几乎鬼魅般凭空出现，扎于他胸膛中央，穿胸而过。 “呃！” 齐林闷哼一声，瞪大眼睛低头，只见一根光秃秃的树枝宛如利剑般刺穿他的胸膛，继而，有着一条条树根从中生出，顺着他的经络血脉，极快在他体内蔓延生长，疯狂汲取他的精气神。 “这是什么东西？！” “不……不！” 方才，齐林的慌乱与示弱尚有些伪装在其中，此时的他，才真正慌张起来，他拼命调动丹田灵力全力点燃命火，想去灼烧这奇异树枝，然而，能灼烧金石的纯阳命火，竟没有让这妖异树枝撼动分毫，甚至连树皮都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神识印记？这个东西么？” 姜悯心中微动。 桃树树根蔓延至齐林灵台之时，在他识海中发现一团气息强大的神识灵光，明显不属于他，紧接着，树根朝神识灵光一卷，顷刻将其吞噬炼化，销蚀印记与其主人的联系，斩断一切天机。 下一刻。 齐林的目光骤然呆滞，随即神光涣散，他的魂魄亦被桃枝炼化吞噬，化作断断续续的记忆碎片，姜悯以自身强大神识，几个呼吸之间，便消化齐林的所有记忆，得知黑袍人的身份。 “哦？那个人竟然来自燕月赵家，叫作赵天阔，是齐林的远房表兄……” 姜悯心中思索。 赵天阔。 齐林的远房表亲。 二人本无交集，在一次剑道小会上偶然结识，攀上实则远到九族之外的远房表亲身份，逐渐联系与走动起来，时而交流剑道。 前些日子，齐林之父办两百大寿，故齐林邀请许多相熟道友而来，其中一人便是赵天阔，寿辰结束，齐林亲自送赵天阔至晋云国边境，以示重视，没想到遇见小草和明若水，赵天阔生出夺宝之心，便邀请他在旁放风…… “赵天阔，出身燕月赵氏的丹江镇分支，支脉式微，爹娘早逝，他由祖母一手带大，性格孤僻阴鸷，为人心狠手辣，年纪轻轻便筑基小成，修杀伐剑意，悟剑影境界，在家族的天骄会上一举成名，从此跃身赵家嫡系，被家族重点培养，成为赵家筑基境界的三位剑道种子之一。” “倒是位有魄力的人物。” 姜悯微微眯眼，随即眼底掠过一抹暗色，心道：“但，胆敢觊觎阿灵，欲杀明姐姐灭口，还让阿灵损失一件法宝，这事，不能这么算了。” 剑影境。 已能凝聚剑之灵影，威力远高于剑意境界，正面交锋，若她想要不落下风，还得悟出真正的剑意才行。 可她现在的剑意，仍旧只有雏形，迟迟未曾进展…… “根据齐林记忆，那赵天阔会跟随赵家长辈，参加一个月后的太章剑君寿宴，若我也能前去，说不定便能碰上。” 姜悯视线一转，看向躺在地上失去魂魄、尸体干瘪的齐林，先是挥袖收起法宝绳索，随即抬起掌心，朝尸身扣去。 锵锵！ 悬浮在齐林上方的长剑响起剑鸣，生出无数剑气斩向他，将他尸身切割粉碎，继而熊熊火焰升腾，将一切灼烧成灰烬。 同时。 一个乾坤袋朝姜悯飞去，悬浮于她面前，姜悯见乾坤袋上留有神识印记，还是有着咒印与追踪能力的神识印记，当即掌心涌动吞噬之力，将神识印记吞噬抹去，神识扫视数遍，确认没有任何后手，这才清点乾坤袋之中的财物。 快速且熟练地处理完尸身与财物，姜悯将一切痕迹与气息尽数抹去，随后御剑回去，寻找小草和明若水。 御剑之时。 姜悯还在回味齐炎的记忆。 “除了知晓动手之人是赵天阔，齐林的记忆里，倒是有不少我想得知的信息，有他这些年的剑意心得，有当年他和凌丰真人一起帮齐炎争取名额，以权压人逼迫贺管事妥协，还有东灵宗内门的许多秘辛……” 数百丈距离转瞬即至。 姜悯看见小草与明若水的身影，收起无影纱，显露身形，朝他们飞去。 “阿灵，明姐姐，你们受伤没？有没有事？”她跃下飞剑，将飞剑收拢袖中乾坤袋，关切问道。 小草连忙扑进她怀里，吓得浑身发抖：“我们没事……呜呜呜呜呜，还好阿悯终于赶来救我们了，外面的世界好吓人，阿灵以后一定好好学本事，杀光这些坏人！” “没事就好，我会处理好这件事的后续，你们不用担心。” 姜悯看向明若水，轻轻抚摸小草，缓声安慰道：“是我不好，有事耽搁，让你们等了这么久。” 小草抬起草叶，抽噎道：“我们本来想待在山洞等阿悯的，可是阿悯离开不久后，就有几名筑基修士在附近搜查和巡逻，说是在找一名进过朱砂矿洞的修士，其中甚至有精通阵法之人。” “阿灵担心被他们发现，只好趁他们不注意，带着若水悄悄遛走，来到这个偏僻一点的山岭，没想到，还是遇见了坏人……” 闻言，姜悯心中微动。 有几名筑基修士在找进过朱砂矿洞的人？ 难道指的是她？ 可她赶来时，并没有看到有修士在附近徘徊，难道是因为找了许久没找到，最终放弃了么…… 姜悯思索未果，不再纠结此事，看向明若水，问道：“明姐姐，你想好答案了吗？我们准备动身离开晋云国了。” 她为突破筑基小成，在龙秀山耽误了一个月时间。 是时候赶回太极山，回去看看观棋真君是否醒来，是否安好。 第182章 毁去容颜 听见姜悯询问，明若水清丽眼眸微敛，抑制住心中生怕被拒绝的忐忑之意，轻声问道：“我想好了，我想成为一名血修，可以吗……” 其他修行之法虽然也有优势，但前期需要耗费大量修行资源，甚至拖累姜悯，她能得姜悯相救并脱离苦海，已经很是感激，只想尽快偿还这份恩情，不想再麻烦姜悯太多。 唯有血修。 只要开始修行，她就可以自己去猎杀血食，快速提升实力。 “当然可以。” 听到这个答案，姜悯并不意外，眼含笑意给予肯定，随后抛出一叶平平无奇的木质小舟，悬浮面前。 “走！我们这就去玉双国，给你找一门合适的血修功法。”她洒然一笑。 “玉双国？”明若水微愣，她这辈子从未去过那么远的地方。 “玉双国位于东原最西，再往西走就出东原地界，可以通往中原，所以，玉双国有许多其他几国找不到的偏门功法，亦是风气开明，包容各路道法、旁门左道，你若选择血修之道，在玉双国定居最是合适。” 姜悯一边登上飞舟，一边解释，踏上飞舟后，朝明若水伸手，问道：“还有没有想见的人？这一去，短时间内便难再回来了。” “没有了。” 明若水深吸一口气，搭上姜悯的手，借她之力登上飞舟。 姜悯颔首，屈指一弹，一道灵光掠出化作屏障，笼罩在飞舟前方。 “那就，出发。” …… 十日后。 玉双国。 太极山山下，太极道院附近，坐落着一座极为繁华的城池，怀仙城。 怀仙城以东十里，便是玉双国最大的求仙圣地——太极道院，凡一心求道者，无论灵根几何，只要通过考核，就能在太极道院修习道法，聆听真人传道说法，甚至有机会进入太极山，成为仙宗真传。 故前来求仙问道者，数不胜数。 站在怀仙城内，若是往东望去，能远远看见一片高耸入云的山峦，亦能隐见仙雾缭绕，玉宇琼楼，那便是玉双国第一仙宗，太极山。 怀仙城中。 姜悯将明若水安置在客栈后，前往城中最大商会，万宝商会。 “前辈，您需要买些什么？” 姜悯踏入商会大门时，有小厮上前，恭敬询问。 她摊手拿出一枚阴阳鱼玉牌，出示之后，小厮的眼神更是恭敬几分，这是代表太极山内门弟子的令牌，连忙做出请的手势：“前辈请随小的至客院歇息，小的立刻去请管事。” 半个时辰后。 姜悯离开万宝商会，回客栈寻找明若水。 她递上一枚玉简，介绍道：“这是一门名为《三元血府》的功法，比较温和，上面记载着一种对血食的独特炼化之法，能够很大程度消除嗜血影响。” “这门功法，还配套有两门术法，一门三元血印，一门血遁术，玉简里有传道投影，凭借你的道法功底，自学应该没问题。” 明若水没等太久，没想到姜悯这么快就找到这样一门看着不简单的强大功法。 酸涩难明的感动，顿时自心上蔓延，她犹豫着接过玉简，便见姜悯又挥袖，拿出几沓书集放在一旁桌上。 “这几卷是不同血修写的集子，记载着他们的修行心得，可以参考看看。” “还有，这是赤母血脂，将其炼化，能助你快速修行，不过这东西容易招人觊觎，不要给任何人提起。”姜悯又拿出几瓶从朱砂矿洞里扣下的赤母血脂。 明若水双手接过，咬唇问道：“这些，一共多少灵石？” 或许对于炼气修士而言，这些东西很是珍贵，但对于现在的姜悯而言，几乎唾手可得，她随口道： “欸，不值几个——” 明若水立刻打断姜悯，蹙眉道：“阿悯，你不欠我什么，这些只当你赊给我的，我一定会全部还给你！如果你不说，我也会去打听清楚。” 姜悯哑口，只好失笑说道：“好吧，这些东西折下来，大概十枚中品灵石，不用着急还我啊，等你修行有成，灵石自然唾手可得。” 十枚中品灵石…… 明若水虽然有着心理准备。 可听到这个天价价格，双目仍然难掩震惊之色。 她紧握小瓶的手轻轻一颤，随后咬牙，斩钉截铁道：“我会还给你。” “就按此地钱庄的息子，我一定会连本带利，一点点还完。” 姜悯心知以明若水的性子，不愿欠下这个人情，便道：“好，这件事不着急，我们走吧，我已经给你找好适合修行的地方。” 怀仙城以东。 世家大宅、清幽小院楼阁林立之地。 姜悯在此地买了座占地一亩的小院，三进的院子，带花园，既有防御阵法，亦有可供修行的地下静室。 她将阵法检查一番后，将令牌交给明若水，满意介绍道：“院子地下有修行静室，可隔绝神识探查，很是安全，集市就在不远处，采购东西方便，但最好易容一番。” “易容……” 明若水垂眸低喃着，突然露出一丝决绝之意，当即拿出一柄赤红短匕，朝自己脸上划去。 姜悯一惊，连忙拦住她的手臂，惊讶道：“你——” 面对姜悯的不解，明若水的目光很是平静，看向姜悯，嗓音清冽解释道：“既然要决心修行，我这张脸便不再重要，不如将其毁去，省得多少麻烦。” 姜悯缓缓松手，手指轻蜷。 明若水的手腕微微颤抖，将匕首贴在脸颊上，果断刺进白皙肌肤，殷红鲜血顿时顺着匕首滑落，啪嗒滴落在地，匕首上，亦是有着赤色火焰升腾，将伤口熊熊灼烧，不令其自然愈合。 她仿佛不知痛一般，认真道：“这座院子一定不便宜，我也会打听好租金，慢慢还给你，等我有灵石，再将院子全部买下。” 一道贯彻大半张脸的深深血痕，出现在明若水脸上，伤口上还有着烧焦痕迹，即便愈合成疤，从此也会丑陋不已。 随后，她收起匕首，后退半步，朝姜悯认真拱手，深深鞠下一躬：“姜悯，谢谢你。” 姜悯连忙上前，托住她的手臂。 明若水抬眸看向她，清眸微颤，“原来的明若水已经死了，是你给了我新的生命。” “从此，我的这条命就是你的，若有需要，我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姜悯佯怒，责怪道：“说什么胡话呢？没有什么事是需要赴汤蹈火的，我将你带走，只想你好好活着，长长久久，快快乐乐的活着。” 她将手搭在明若水的手背，轻轻一拍，笑道：“你呀，就在此地安心修行，有事传讯给我，待来年有空，我可要带着酒来找你，一起煮酒喝。” 安顿好明若水后。 姜悯走出小巷，朝东边天际的绵延山峦看去，随后召出一口飞剑，御剑前往太极山的方向。 “大师兄，师父现在情况如何？”御剑之时，姜悯拿出传讯玉符，传音询问。 传讯玉符很快回复。 “刚醒不久，正准备告知师妹呢，师妹现在在何处？师父说找你，有事要与你说。” “师父醒了？太好了。”姜悯面色一喜。 不过，听闻观棋真君醒来后，竟然有事找她，姜悯心中不知所谓何事，她紧接着回复传讯：“我在怀仙城，很快就回来。” 第183章 血蛇邪咒 太极山。 玉剑峰，坐隐洞。 姜悯到达时，玉殊真人正在洞府门口等待，豆蔻少女般的灵动模样远远见着已极为醒目，见她到来，朝她招手迎去：“玉曜师妹！” “玉殊师姐。” 姜悯微微拱手，随后歉意道：“路上有些耽搁，我到晚了。” “不晚不晚，又没耽误什么，当然是自个的事儿最重要。” 玉殊真人那灵动狡黠的明眸一转，在姜悯身上打量一圈，随后颇为诧异说道：“一个月不见，师妹竟然筑基小成了，啧啧，这个修行速度可真是惊人啊！师妹怕是因为修行之事，才耽搁行程吧？” 既然玉殊真人已经为自己找好理由，姜悯顺着她的话，失笑道：“正是如此，回程路上，侥幸得了些真阳地宝，这才耽误时日，现在才回来。” “突破境界自然是件好事，没什么耽误不耽误。”玉殊真人说着，便道，“走，我们进坐隐洞，师父和大师兄都在洞府里，只是……唉！罢了，等你见到师父就知道了。” 提及观棋真君，玉殊真人的脸色，多出一份的凝重与深沉。 姜悯将她神色看在眼里，结合先前大师兄的语气，心中猜想，观棋真君的情况可能并没有太差，但也没有太好，连手段通天的化神道人出手，加上这么多夺天地造化的灵丹妙药，都没有彻底解决，怕是有些棘手…… 她跟随玉殊真人走进坐隐洞，穿过一座古朴厅堂，继续朝一条侧路走去，随后，来到一处开阔山洞。 踏入山洞之际。 姜悯瞳孔微微一缩。 只见山洞中央，挖出一方宽阔石池，一池闪烁点点金光的雷玉髓，缓缓荡漾着。 石池周围，极为奇异复杂的灿金色阵纹在地面勾勒，玄光流转，投映出一道道金色锁链，在石池上方交织成一座倒扣的金色屏障，屏障上，亦是有着繁复符纹不断变化流淌。 观棋真君正盘膝坐于池中，一缕缕赤红血光自其体表隐隐浮现，如同灵蛇一般游动，随即，又被周围金光强行镇压下去。 见二人走进山洞，观棋真君朝姜悯颔首，语气如常道：“玉曜，你回来了。” “师父，您……” 姜悯没想到，观棋真君竟然仍得倚靠阵法与灵药，才能压制所谓阴邪毒咒。 观棋真君宽慰一笑，洒然道：“既然你们三人都在，为师也好一同与你们解释。” “玉泉，你应该已经看出，这是什么邪咒了吧？”他视线转向玉泉真人。 玉泉真人回答道：“血蛇咒，由宗善国邪祟血蛇炼制出来的阴毒咒术，师父所中这门咒术，连静真师祖都解不了，邪祟本身的实力定是极为强大。” “宗善国善炼咒术者，张狂徒，拜月仙子，无根和尚，房山居士，其中，张狂徒与燕月赵家的鹤阳老鬼交好……” 说到这里，玉泉真人有些无奈地叹息一声，语气笃定地问：“师父又与鹤阳老鬼动手了？” “还是玉泉了解我。” 观棋真君欣慰一笑，随后扬眉道：“我在吞天山遇见鹤阳，打了一架，他用咒术阴我，着实让我吃了一番苦头，但他也没讨着好啊，被我以饮血剑刺穿元婴，死是没死成，但伤，怕是得养上个十年八年咯。” 说起鹤阳老祖的伤势，观棋真君眉飞色舞，明显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 不过说完之后，他忽得隐隐蹙眉，像是在极力隐忍什么痛苦，身上有着几缕血红赤芒涌现，随后逐渐恢复平静。 玉泉真人倒是习以为常，只是面露担忧之色。 玉殊真人直接扶额，一副头疼模样，“师父，您想杀鹤阳，也得注重自己啊！我们可是担心您好久了。” “放心，静真师叔已将血蛇咒压制住，目前为师暂无大碍，只是，这咒中血蛇以血为生，以血为根，无论怎样，都无法将血蛇彻底杀死，只能慢慢寻找解决之法。” 观棋真君说着，看向三位徒弟，吩咐道：“太章寿宴在即，为师这副模样，着实去不了，你们三人，便跟着你们隐月师叔，代为师前去贺寿吧。” “我不去。” 玉殊真人率先拒绝，摊手道：“师父您清楚，我压根应付不来这种无聊的场合，还不如做点正事，我现在就去宗善国打听解血蛇咒的办法，有消息会立刻通知师父，徒儿走了哈！” 在姜悯愕然之际。 玉殊真人竟直接摆摆手，转身就走，随意至极。 不过，观棋真君看似并不意外玉殊的选择，视线一转，复又看向玉泉。 “师父您也知道，我平日散漫惯了，容易得罪人。”玉泉真人笑笑，随后看了眼姜悯，继续道，“但是我与玉殊必须去一个，总不能让玉曜一个人去，所以，我去把玉殊抓回来吧，玉殊陪玉曜去万剑门，我去宗善国寻找解咒之法。” 观棋真君眼皮一跳，无奈摇头，不容置喙说道：“你得去。” “我受伤之事，瞒不住，你身为我门下大弟子，必须得去镇住场子。” 闻言，玉泉真人微微正色，不再推拒此事，拱手道：“是，师父。” 观棋真君看向姜悯，继续道：“还有，玉曜第一次参加这种场合，你得带她认认人，再跟太章说一声，给玉曜办个牌子，让她可以自由出入古战场。” 玉泉真人点头：“我记下了。” “剑经阁里的《窦山石经》珍本，太章找我要了好几次，我没舍得给……咳咳！”观棋真君说着，复又脸色苍白，咳嗽几声，随后缓和后，继续嘱咐，“这次，便给太章当做贺寿之礼了，若他问起为何我不去，你便如实说，但要往轻了说，就说，我最近受了些伤，需要静养，过些日子就好了。” 玉泉真人继续点头。 “你去剑经阁取《窦山石经》吧，记得找个漂亮点的盒子装起来，我有事情，要对玉曜说。”观棋真君吩咐，明显是想让玉泉真人离去，他有话对姜悯说。 “好。” 玉泉真人离开坐隐洞，去办观棋真君吩咐之事。 观棋真君看向姜悯，突然含笑抬手，姜悯面前空气波动，一堆蕴含灵气的土壤，缓缓显现悬浮。 这些土壤出现的一瞬间。 姜悯心中一震，无论是丹田里的桃枝本体，还是平时缠在手腕上的桃枝分身，都纷纷颤抖起来，对面前土壤生出极为亲近之意。 观棋真君开门见山，直接说道。 “吞天山，一位名为吞天妖君的妖修坐化之地，原来并不属于燕月国，后来赵家扩大版图，才将吞天山纳入囊中，想要得到山上的传承。” 他语气一顿，随后道：“这块土壤便来自吞天山，与你身上气息很是相似，若你想利用好自己的妖族血脉，以后，可能得去吞天山看看。” 第184章 吞天妖君 闻言。 姜悯目光微凝，放于身侧的手掌微微蜷缩，既是不自在，亦是诧异。 不自在的是，桃枝那神秘又强大的吞噬力量，一直是她最大的秘密，她从未对任何人暴露与诉说，但这所谓吞天妖君，一听便与吞噬之力有关，姜悯不知道观棋真君猜到多少，知道多少。 诧异的是，这么多年，姜悯从来不知桃枝来历，见桃枝对来自吞天山的灵土有着亲近反应，怕是多少有些联系！ 姜悯按捺住心中的复杂情绪，见观棋真君眼神示意灵土，有将灵土交给她之意，于是伸手捧住灵土，好生收起，诚恳问： “师父，吞天妖君是？” 观棋真君徐徐道来：“吞天妖君，两千年前一位极为强大的妖修，虽最终止步于元婴修为，可她在元婴境界之中，那是同境打遍无敌手啊。” “其人特殊之处有二，一是身怀上古饕餮血脉，可吞噬万物，销蚀万法，这也令得无数修士觊觎她的血脉，想要得到她的能力。” “二是……” 观棋真君语气一顿，看着姜悯，认真说道：“她虽为妖修，身怀妖族血脉，修的却是人族道法，结金丹、孕元婴，这一点，也正是你未来要面临的问题，待你结丹之时，必须开始考虑，如何平衡你的妖族血脉与人族血脉。” “所以，吞天妖君的传承，或许能解答你的一些困惑。” 观棋真君的讲述。 令得姜悯心中怦然。 桃枝的来历，血脉的平衡……原来这些答案，都在吞天山上么？ 她努力抑制住心中的激动之心，才令得自己看起来还算沉稳，斟酌话语问道：“燕月赵家，现在控制着吞天山？” “六百年前，赵家版图往东南扩张，吞并了一直无主的龙泉高原，吞天山，便在龙泉高原之上。”观棋真君介绍，“不过，赵家花了六百多年时间，都未曾破解吞天山上的秘密与传承，要不是几十年前，他们偶然破解了一道外围阵法，怕是早就放弃了。” “但也因为那道外围阵法的破解，导致吞天山的传承秘密泄露出去，如今，很多家族和妖修，都在盯着吞天妖君的传承，赵家现在是在管着吞天山，却不一定完全能管住，除非赵家的化神道人去吞天山镇场。” 观棋真君说着。 语气有些意味深长。 吞天妖君，本就是一位几千年前的风云人物，其坐化之地，传承之处，肯定能引来不少的狼。 姜悯一听，却是打消了短时间内去吞天山探听消息的主意。 她修为太弱，不提元婴修士，光是遭遇金丹修士，都落得个九死一生，哪有能耐去淌这么复杂的浑水。 无论如何，观棋真君为她指引如此重要的线索，姜悯很是感激，拱手作揖，俯身诚挚道：“多谢师父指点。” 她说完感激之语，语气略微凝重，试探问出方才一直的疑惑： “师父，所以，您去吞天山……” 观棋真君笑笑，随意道：“是其他事情，遇见鹤阳、与他斗法也是意料之外，这些你不必挂怀。” “你只需知道，为师先前给你的天机玉佩一定不要弄丢，玉佩可以遮掩你身上的妖气，让你与寻常修士无异，咳咳咳……尤其，你这妖气似乎颇有些来历，若是让占据吞天山的赵家得知，让那些觊觎吞天妖君传承之人得知，容易惹来麻烦。”观棋真君说着话，复又咳嗽隐忍起来。 姜悯连忙点头：“玉曜明白。” “你是个有分寸的，所以为师才敢直接告诉你，这事，听听便过去了，对于现在的你来说，还不是时候。” 观棋真君说到这里，止住这个话头，轻松笑道：“去吧，玉泉已经拿到《窦山石经》，你们直接去玄竹峰找隐月，他会安排好此行一切。” “是，师父。” 姜悯再次拱手，认真道：“您好生修养，玉殊师姐见识广博，交友无数，定能在宗善国找到解咒之法。” …… 走出坐隐洞时。 姜悯心中还在挂念着吞天山的事情。 虽然知道这事听听就好，只能放在一边，可毕竟事关桃枝来历，说不在意，那定是不可能的。 “呼！别想这件事了，徒增烦恼罢了，我得想想，我的剑意境界到底该如何进展……师父说，我得多见识别人的剑道，那此次太章剑君寿宴，便是一次极好机会。” 姜悯想着此事。 玉泉真人正自剑经阁方向走来，见她走出坐隐洞，温声问道：“事情可说完了？若无要事，我们这便去玄竹峰拜访隐月师叔吧。” “我随时可以动身。”姜悯点头。 “那我们这就过去。” 玄竹峰。 天涯洞。 隐月真君坐于上首，微圆的面容，和善的神色，显得他极为平易近人，甚至，言行举止之间没有一点长辈架子，比观棋真君还像闲散游人。 他向玉泉真人问过师兄观棋的情况后，叹了口气，随即道：“既然你们师门出两个人，我也带两个徒弟好了。” “走，我们这就前去万剑门，我把永晴和永文叫上。” 一会儿后。 一艘装潢豪华的小型飞舟，自太极山飞出，朝大世国方向飞去。 飞舟上有五人，除了隐月真君，玉殊真人和姜悯，还有两名修士。 一位是姜悯曾经见过的永文师兄，真名为吕阳，贾富贵义子，一位则是隐月真君的大弟子，永晴，看着低调普通的温婉女子，实则已有金丹修为。 隐月真君躺在甲板上的躺椅上晒太阳，闭目养神，手边矮桌还放着一壶幽香四溢的灵茶，颇为悠闲自在。 姜悯等人便在围坐在一起，随意闲聊。 “玉泉师兄，永晴师姐，我第一次参加这种寿宴，需要提前注意什么？”姜悯问起。 永文笑笑，紧跟着说道：“玉曜师妹，巧了，我闭关许久，也算是第一次跟随师父出门赴宴，也想问问这个问题。” “玉泉师兄，这不得为师妹和师弟解答一下？”永晴真人笑着将问题抛给玉泉真人。 玉泉真人失笑，不疾不徐从容道：“我们太极山向来行事随意，没什么需要注意的。” “不过，此次寿宴，赴宴之人来自十国各地，如今九宗一族的格局，倒是需要为你们讲上一讲。” 第185章 十国局势 玉泉真人拿出一张东原地图，在几人围坐的矮桌上摊开。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东原十国虽然同出一脉，同气连枝，看似各自相安无事，但实际上，暗地里的纷争从来没有断过，地界，矿脉，传承，道法，甚至宗族势力，都是利于壮大己身的资源……” 玉泉真人指着地图，简单讲了一下九宗一族的局势。 随后。 指尖一转，指向地图偏西北位置的一座高原。 “龙泉高原，东原地势最高处，相传为上古真龙栖息之地，九宗殿的入口，就在龙泉高原的东南角。” “你们看，我们太极山在整个东原的最西边，也就是龙泉高原的西南方向，北边临近燕月赵家，南边挨着金光寺，东南方向则是万剑门。”玉泉真人指着地图边缘，“这边再往西，就出了东原，往中原方向去了。” 继而。 他手指上移，指向地图西北角。 “赵家在东原最西北对吧？几千年前，自从赵家有一位拜入昆吾道宫的族人成为化神修士后，他们开始亲近昆吾道宫，并筹谋数百年，吞并凌霄宗上位，将东原十宗格局打破，变成九宗一族。” “上位后，赵家开始搞远交近攻之术，先是与他们东边的仙音谷交好，在东原站稳脚跟，然后剑指南方，从我们太极山下手。” “赵家在我们北边，他们便结交我们南边的金光寺，东南的万剑门，形成了一个包围圈，把太极山彻底夹在中央！” 玉泉真人的指尖。 重重点在太极山的位置。 他说完，又补充道：“虽然我们西边没有威胁，但中原是中原的地盘，即便过渡地带亦皆有主，不会允许我们越界，所以现在，太极山相当于腹背受敌。” 听完玉泉真人的讲述，永文率先开口，试着询问：“现在这个局势，背后难道是——” “嘘！” 永晴真人面色微微一凛，连忙做出嘘声动作，朝永文摇头，示意他不要说出那个名字。 永文一愣，随后郑重点头，不再多言。 姜悯将永文与永晴真人的举止神态再看眼里，目光微动，心中泛起波澜。 古籍中记载，昆吾道宫，是一个由上古传承至今的古老仙道，离东原极为遥远，听说在最遥远的西北之地。 由于其隐世而居，世间关于昆吾道宫的传说寥寥无几，显得极为神秘，难窥其真颜。 姜悯本来也想问些关于昆吾道宫之事。 可见永晴真人对此讳莫如深，便打消了询问念头。 玉泉真人见众人沉默，继续道：“虽然赵家使了些手段，联合太极山周围的金光寺和万剑门，在许多地方对我们暗中使绊，但万剑门的太章剑君，又与师父、隐月师叔一直交好，所以此次寿宴还是邀请了他们。” “除此之外，太章剑君还邀请了几位平日有走动的师叔，但是他们……”玉泉真人说着，看向永晴真人，“永晴师妹，你知道玄济师叔他们会去吗？” 永晴真人摇头，说道：“他们知道赵家人去得多，便不想去碰晦气，只是差人将寿礼送去了。” 这时。 一直躺在躺椅上晒太阳的隐月真君，突然缓缓睁眼，开口道：“太极山就我一个元婴修士赴宴。” 姜悯等人闻言，齐刷刷看向隐月真君。 隐月真君瞥了他们一眼，随后，慵懒拿起矮桌上的茶壶，悠悠道：“我们太极山的人向来随性，他们也都习惯了，而且太章此人通透豁达，明白局势如何，不会将这种小事放在心上，如果他是斤斤计较的人，我和隐华也不会和他结交。” 他拿起茶壶小饮一口，望着碧蓝天空，露出怀念神色，感叹道：“我们认识多久了？嗯，有个八百多年了吧。” 永文不解问道：“师父，师叔们避而不去，会让赵家他们觉得……是太极山在退缩吗？” “不用在意，我们太极山行事，随便他们赵家怎么想，搞什么合纵连横？真当我们太极山是软柿子？” 隐月真君冷哼一声，说道：“如果他们偏要招惹，只管杀回去，不用想着留手！” 说到这里，他忽得看了眼永文和姜悯，微微蹙眉，随后语气有些不忍，语重心长嘱咐道：“不过，永文啊，还有玉曜，你们两个修为太弱，能不牵扯还是不牵扯进去，看到赵家人，赶紧走远点！哎，他们就是疯狗，逮着人就咬。” “眼看还有——” 他语气一顿，紧接着算出来，继续道：“眼看还有三年，九宗殿又要开了，到时候你们俩都得进。” “永文，你不善斗法，难以自保，玉曜，你修为还是有些劣势，到时候，掌教会派你们月盈师姐跟你们一起进去，在九宗殿里保护好你们几人，以免出现百年前玉缘那种事情，所以也不用太担心。” 姜悯听着听着，就有些糊涂了。 为何隐月真君这个语气，像是笃定她能进九宗殿秘境呢？ 明明她连太极会武和九宗论道都还没参加，修为上，更是离筑基大成差着十万八千里。 她面露踌躇，小声说道：“隐月师叔，弟子这个修为，不一定能拿到九宗殿的资格……” 隐月真君似有一瞬的怔愣，很快收敛情绪，含糊道：“没关系，量力而行。” 见隐月真君避而不谈，好像在卖关子，姜悯心中微动，有些猜测，但不敢笃定，她只相信自己拼得的机缘才是最踏实的。 “无论如何，只有我自身强大，才能应对考验，抓住机缘。” “还有三年时间，我一定要赶紧提升实力，到时候，面对九宗一族精心培养出来的天骄翘楚时，不至于毫无应对之力。” “筑基小成的修为，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进展，我必须得将心思放在剑道境界之上，只要剑意成熟，实力肯定能提升不少……” 这些年，她忙着闭关修行，将剑道修炼搁置在旁，剑意仍旧停留在四年前那不成型的雏形状态。 如今她筑基小成，实力有了一次脱胎换骨的跃进，是时候将心思再次放在剑道修行之上了。 念及此。 姜悯心中，对太章剑君寿宴的期待愈发浓郁。 “上次去万剑门，令我剑道进益不小。” “此次故地重游，虽说只是去参加寿宴，希望也能有些收获吧。” 第186章 太章寿辰 大世国。 万剑门。 太章剑君寿辰这日，万剑门所在之地热闹非凡，不断有着华丽或简朴的飞舟、各种飞行妖禽、各色流光自四面八方而来，落在万剑门的山门位置。 山门处。 明德峰的一部分弟子，还有其他峰头派来协助的弟子，在山门位置招待来客。 姜悯一行人虽然出发得早，但一路慢悠悠而来，也算刚好踩点到达。 “这是请帖。” 隐月真君拿出一张宛如玉石质地的烫金请帖，递给一名万剑门弟子，那名弟子接过看了眼，连忙恭敬双手递回，做出请的手势，说道：“隐月真君，还有各位贵客，请随我乘坐摆渡飞舟，前往明德峰。” 一行人乘舟穿梭山岭云雾之间，不一会儿，来到一座如同利剑般直入云霄的参天高峰。 高峰之上。 大殿楼阁林立。 带路弟子将隐月真君一行人引至正殿，便告歉离去，正殿中，此时热闹非凡，许多气息不俗的修士，正围着一名玄袍修士说着贺寿之辞，那玄袍修士身材高大，中年人模样，一双剑眸炯炯有神，说起来话又带着几分笑意。 那便是此次寿宴主角，太章剑君。 正殿其余地方，还有许多赴宴修士拜访完太章剑君后，便开始各自找熟人寒暄，亦或是结交新的道友，毕竟这种宴会极为难得，许多赴宴修士，几十年甚至百年难得一见，自然要抓着机会寒暄结交。 自隐月真君一行人踏入正殿，太章剑君便已注意到他们，找个借口脱离人群，身形化作一道残影朝他们闪身走去，人还未至，面上已带着熟稔笑意。 “隐月，你来了。” 太章剑君拍了拍隐月真君的手臂。 隐月真君站定脚步，挑眉笑问道：“太章，今天可把热闹瘾过足了吧？” 闻言，太章剑君连忙露出一副烦扰神色，挥手埋怨道：“别说了，这种事太累人了，要不是元申老头说非要大办，还会派人协助明德峰，我可不想拉这么大排场。” 紧接着，太章剑君朝永晴真人二人和蔼打招呼：“永晴，玉泉，好久不见。” “见过太章剑君，天地山色既无尽，愿祝公寿亦如山。”永晴真人作揖贺道。 “剑君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玉泉真人亦是拱手笑道，贺词却显得敷衍许多，不过，太章剑君清楚玉泉真人的性子，能让他这人说句贺词，已经算是最大的礼数。 “多谢两位贤侄。” 太章剑君笑着颔首，随即看向姜悯二人，问道：“这两位是？” “这是我收的七弟子，永文，之前一直在闭关，这次带他出来走走。”隐月真君介绍完永文，继而示意姜悯，“这是隐华新收的六弟子，玉曜，年纪不大，但已有剑意境界，剑道天赋很是不错。” “见过剑君，剑君福如沧海无穷极，寿比大椿道永继。”永华拱手贺道。 姜悯亦是拱手，将一早想好的贺词说出：“晚辈玉曜，见过太章剑君，祝剑君从今把定春风笑，且作人间长寿仙。” “哈哈，好！两位贤侄一表人才，初次见面，这是我作为长辈的一点心意，两位贤侄可别嫌弃。” 太章剑君拿出两样东西，一件是一枚精雕细琢的赤玉葫芦，一件是一面玄色宝镜，宝光流转，皆为上品法宝，分别给到永文与姜悯面前。 二人各自接过，连忙道谢：“多谢剑君。” 见太章剑君将给小辈的见面礼拿出，隐月真君这才哼哼道：“我贺礼还没给出去呢，到让你先掏腰包了，喏，你一直念着的素丹白石，我亲自从长存山上给你扣下来的。” 隐月真君说着，拿出一块拳头大的莹白宝石，宝石流转光辉，竟有一阵宛如雪莲般的清幽香味，自其上散发而出，令人闻之神清气爽。 他说话之时，还特地强调“亲自”二字，将音咬重。 闻言，太章剑君兴味道：“那我可得感动一下。” “赶紧拿去。” 隐月真君将石头塞到太章剑君手中。 见隐月真君给出贺礼，站在一旁的玉泉真人，这才上前一步，拿出一个精致的雕花木盒，双手奉上，说道：“剑君，这是师父让晚辈转交给您的《窦山石经》，便是贺礼。” “《窦山石经》？他倒舍得给我了。” 太章剑君接过雕花木盒，一边将其打开，一边问道：“你师父呢？他怎么没来？” 玉泉真人面色不变，简略回答道：“师父受了些伤，需要静养，所以不便赴宴。” 闻言，太章剑君手中动作一顿，随即将雕花木盒合上，微微蹙眉问道：“受伤了？严重么？” 大殿里。 周围一些正在交谈的修士，听见观棋真君受伤之事，亦是纷纷侧目。 太极山的隐华真君受伤了？ 连人都没来赴宴，难道伤得很严重？ 玉泉真人只是按照观棋真君所言，往轻了说：“不严重，修养些日子便好了。” 不严重？ 太章剑君心中存疑，但既然观棋真君的大弟子都这么说了，他也就不必多问。 他正欲开口。 一道语气淡淡的声音，忽然自殿外传来，落入众人耳中。 “隐华道友，怕是中了连化神修士都无解的血蛇咒吧！” 听闻血蛇咒的名头。 殿内所有关注几人对话的修士，神色皆为一震。 血蛇咒，一种来自封印邪祟之地宗善国的阴邪毒咒，炼制咒术所用的邪祟越强，咒术便越是强大，一旦沾染，便如跗骨之蛆，以血液为根，以血液为形，无法磨灭…… 如果隐华真君真的中了这种毒咒，怕是生死难料！ 紧接着。 一群修士鱼贯而入，踏入大殿门槛。 为首四人身着紫月玄袍，皆有着元婴修为，身上隐隐带着骇人气息，还有十余名小辈跟在四人身后，既有金丹修士，亦有筑基修士。 姜悯侧头，朝他们看去，目光越过几名元婴修士，扫视他们身后的几名筑基剑修。 其中一人身材高大，颧骨高突，目光之中暗藏犀利，正是齐林记忆之中出手杀阿灵的黑袍人，赵天阔。 “他果然来了……” 姜悯心中微动，目光并未在赵天阔身上停留，而是扫过燕月赵家众人一眼，最终停留在说话之人身上。 这是一位身形魁梧的方脸男子，模样端方，留着淡淡络腮胡，看着倒是一副正气模样。 然而。 其说出的话语，却令得太极山众人神色皆是一冷。 “隐月道友，干嘛用这种目光看我。”鹤源真君呵呵笑道。 “这回这件事，可真怪不到我们头上，是隐华道友跑到赵家地盘撒野，逼得鹤阳不得不出手，以血蛇咒保命。” 他和善笑着，像是道友之间问好一般，温声问道：“不知隐华道友现在，可还安好？” 第187章 熟悉面孔 鹤源真君只是站在正殿门口，平叙观棋与鹤阳之间的冲突。 可他话音落下时。 广阔大殿各处的交谈之声，顿时减少许多，有的修士甚至毫不遮掩，直接看向他们。 大家修为都不浅，别说这座大殿，整座明德峰的动静都能轻易听见，故而，即便剑修们正在交谈，殿内各处的声音亦是听得一清二楚，有的话语若没遮遮掩掩，便是默认会让别人听去。 近千年来，太极山与燕月赵氏的冲突愈发激烈，但也仅在两家之间摩擦不断，对于其他宗门而言，只要战火没有波及他们，他们也不想掺和别人家的“家事”。 尤其，观棋与鹤阳二人之间的恩怨，几乎也快延续上千年，不过这么多年来二人一直修为相当，谁也奈何不了谁，没想到这回，观棋竟然栽在血蛇咒上，那玩意一旦沾上，可不好解决啊…… 众人很是好奇。 鹤源真君如此挑衅，太极山会如何应对。 只见隐月真君收回目光，直接无视鹤源真君的话，转头继续对太章剑君道：“太章，我还有件事得拜托你，帮这两个孩子弄个古战场的令牌，以后方便他们自由出入。” 隐月真君的无视之举，令得鹤源真君眼底掠过一丝暗意，但毕竟是千年老狐狸，他并未流露太多情绪，只是召集族人，主动朝太章剑君走去准备贺寿，如同什么都没发生。 太章剑君将双方表现看在眼中，亦是收回目光，朝隐月真君点头：“小事一桩。” 接着。 他朝跟在身侧的大弟子吩咐：“上曲，你亲自跑一趟，带两位贤侄去藏剑谷找景灵，务必把两位贤侄的通行令即刻办好，然后赶回赴宴。” “是，师父。” 隐月真君诧异问道：“现在吗？” “来回一趟很快，有上曲他带着过去，耽误不了多久，完全赶得上宴会。”太章剑君耐心解释。 “好，你们跟着上曲去一趟藏剑谷。”隐月真君看向姜悯与永文二人，随后又对太章剑君说，“那我带着他们随便逛逛，就不耽误你的正事了。” 隐月真君说到“正事”二字时，鹤源真君已经带着燕月赵氏族人走到跟前，隐月真君是看着赵家人，不疾不徐说出最后一句话。 随后。 太极山诸人散去。 太章剑君迎上赵家人，开始又一轮交际寒暄。 …… 半个时辰后。 姜悯与永文跟随上曲真人，回到明德峰。 她已经拿到古战场的通行令牌，这便意味着，以后只要她想去，随时都能去古战场历练，不用再像东灵宗外门弟子时为一个名额辛苦争夺，这就是内门真传的好处。 “听说寿宴后，万剑门还会借此次诸多剑修难得相聚之机，办上一场剑道小会，隐月师叔会带着我们一起参与，听元婴剑修们谈剑论道。” “到时候，我也能去听上一听，不知道能不能对我剑意境界有所帮助。” “如果收获有限，就去古战场里待着，直到剑意成型再回太极山吧。” 姜悯此时。 心心念念只有剑道境界。 境界迟迟没有进步，她便无法正面面对各宗筑基圆满的天之骄子。 至于燕月赵家之中，除了赵天阔此人，还有向观棋真君下咒的鹤阳真君，姜悯暗自记在心中，其余赵家人，她尚未太多仇视怨恨，说她冷血也好，漠然也罢，毕竟她只是中途加入太极山的门人，迄今为止，她还未切身去体会到那些浓烈的恩怨纠葛，一直都是旁听者、旁观者。 现实一点来讲，她现在这个微不可闻的修为，即便参与其中，又能影响什么…… 有些事只需记在心底。 报恩这种事，还得留到实力强大之后才行，实力微小，皆是空谈。 这也是观棋真君与隐月真君不希望她与永文被卷入纠葛、与赵家人正面冲突的原因，筑基修为，在两家千年纠葛面前，几乎微不足道！ 再入正殿。 众宾客已逐渐落座，等待寿宴开场。 明德峰的正殿极为高大宽阔，可容纳上千修士落座，左右各列数排，为首一排的座位自然坐着元婴修士，按修为与地位进行排列，后面几排，则是属于与元婴修士同行的晚辈，按各自师门内部的长幼顺序排列。 姜悯在隐月真君后面的位置落座，朝殿中修士扫视，忽得见到几个熟悉面孔。 万剑门的林观鱼，洛青锋。 东灵宗的萧汝南，玉清鹤，玉清秋，清酉真人。 姜悯注意到几人时，几人亦是远远注意到坐在对面的姜悯，以及她身上穿着的太极山真传弟子衣袍，皆是心中惊讶起来。 “咦，是当年那个姐姐？” 几年不见。 当年那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玉清秋，已长成一位青雉灵动的少女，身为修士自然过目不忘，故她美目颇有些诧异地看向姜悯，一个明明以前是东灵宗外门弟子之人，一边说着，还一边扯了扯玉清鹤的袖子。 当年那个努力表现地端庄矜肃、却又暗自有一颗好胜心的少年郎玉清鹤，亦是看着稳重不少，他本来在看其他地方，回过头来看向姜悯，亦是认出她来。 “真的是她？” 比起改换宗门，姜悯的修为更令玉清鹤惊讶，他还记得几年前，姜悯可只有炼气八层。 这么短的时间，她竟亦有筑基修为了？不止！他上古望气瞳术已修行有成，无须催动第三只眼，便能远远简单感知到，姜悯亦有筑基小成，且眼眸之中暗含剑意。 “嘶！” 玉清鹤大受震撼。 听二人交谈，清酉真人亦是朝姜悯看去，随后收回目光。 察觉到兄妹二人的惊讶，坐在前面的一位蓄着长髯、身形魁梧的中年男子转身，好奇问：“你们在聊谁？” 他说话之时。 一道无形音障落在几人周围，隔绝所有谈话，但外面的声音仍能透进来。 玉清秋歪头，不解道：“我见着一位姐姐，以前是东灵宗的外门弟子，剑道天赋很好，还在剑意古道上和林观鱼并肩走了第一，没想到几年不见，她竟成了太极山的真传弟子……” 玉清鹤面色严肃地补充：“爹，我记得她当时只有炼气八层，而且刚到剑丝境界，这才过去六七年时间吧，她现在竟然筑基小成，悟出剑意了！” 闻言，千衍真君也是有些惊叹这么快的修行速度和剑道天赋，但毕竟活了太久，什么样的天才也都见过，故而诧异问玉清鹤： “这等修炼速度确实很快，但不至于令你如此惊讶吧？” 玉清鹤凝重道：“可她是五灵根，在宗门里，最难修行的五灵根。” 第188章 灵根隐情 从东灵宗里走出的五灵根弟子？ 一听是五灵根，千衍真君便大致明白玉清鹤所说之人是谁，他恰好偶然知晓当年一些来龙去脉，随后看着玉清鹤，认真问道：“所以，你觉得一位五灵根修士能有如此成就，让你非常惊讶？” “自然，东灵宗的这些年，除了……”玉清鹤所指，自然是坐在旁边的萧汝南，“还没出过第二个五灵根的筑基修士，而且我观她修为极为扎实，一点没有虚浮之意，并非走的他道。” “那你觉得，单灵根与五灵根之间，有什么不同？” 千衍真君又紧接着问。 玉清鹤清楚这是在考校他，立刻挺直了腰杆正襟危坐，一本正经答道： “单灵根司主一行，至精至简，故修行迅疾，一日千里；五灵根司主五行，至繁至复，故修行艰难，事倍功半。” “除了惊讶，你还想到了什么？” “这绝不是机缘或资源能堆砌起来的结果，当年在剑意古道上，我最终没能比她走得更远，她身为五灵根都如此努力与坚持，我更不能懈怠，浪费自己的天赋与出身！” 玉清鹤有些羞愧地低头。 “……” 知子莫若父。 这个答案很符合玉清鹤的性格，也将千衍真君的顾虑打消，他就怕玉清鹤生出什么偏激想法，以致于修行之路不畅。 “在你看来，司主一行好，还是五行好？” 这个问题倒让玉清鹤愣了一下，他认真思索一番，这才回答：“经书皆言，五行俱全为善，‘阴阳宗我，五行符我，四时成我，我命着我’，方为修命大道。” “金木水火土各司其方，司一行者，可掌一行之力；司五行者，却能掌天地万法……然而，事实上，五灵根者修行艰难，速度缓慢，连第一道寿命之坎都难以跨过。” 千衍真君摇摇头：“事实？” “双眼见到的一切，便是事实么？” 玉清鹤一愣。 “如果聚灵谷允许五灵根弟子进入，你觉得在那种地方，能培养出五灵根的筑基修士吗？” 玉清鹤又是一怔。 他身为元婴真君之子，灵根天赋亦是卓绝，自然是聚灵谷的常客，他非常清楚那里的灵气何等充裕。 “……能。” “万剑门的灵龙池，千机城的问仙殿，玄妙宗的聚灵塔，这些宗门的灵气宝地，能将五灵根修士培养出来吗？” 千衍真君所言之地，皆是各大仙宗传承千万年的灵气宝地，也是一宗最核心的禁地。 灵力浓郁到何种程度？ 就是一头猪放进去，都能修炼成大妖。 “能。” 玉清鹤的眼中，多出一些不解与思索。 一旁，一直倾听的玉清秋眨着泛着亮光的大大明眸，正准备说什么，却欲言又止，思索一番后捂住嘴，小心翼翼瞅了瞅千衍真君和一旁漫不经心的清酉真人，口齿模糊地说：“唔……这背后的原因，是不是不可说呀。” 闻言，玉清鹤看向小妹，又眼中多出一些心惊与震骇。 千衍真君会心一笑，微微侧身，隔着长桌伸手摸了摸玉清秋的小脑袋，宠溺道：“清秋真聪明。” “倒也不是不可说，现在你们修为不够，知道太多有害无益，当你们结丹、凝婴，该知道的便知道了。”千衍真君徐徐道来。 “我只想告诉你们，当心中所想与现实所见发生冲突，一定先得思考，为何如此……” 对面，千衍真君借着这个机会教导子女，由于布下音障，对话只有几人才能听见。 姜悯目光扫过几眼，便克制收回目光。 垂眸之时，心中思索。 “齐炎记忆里，有着许多东灵宗的内门秘辛，其中便有萧汝南的故事。” “原来他能够三年筑基，是因为走的入魔之道，以煞气代替灵气进行修炼，比鬼山老人的修炼方式还要极端，在崇尚正统仙道的东灵宗里完全是异端，要不是剑陵真君看中其剑道天赋，力排众议收为徒弟，这才将此事影响压下来，鲜有人知，不过，东灵宗仍有一些元婴修士对此事不满……” 姜悯心中微叹。 “无论如何，他曾自掏腰包，减免每一个五行道法的灵石，让所有学习五行道法的五灵根修士得到恩惠，让我便宜学到五雷法，待会儿若有机会，表达一番谢意吧。” 很快。 寿宴开始。 按照流程，先是明德峰上的诸多弟子，一一向太章剑君贺寿赠礼，太章剑君笑着接受祝贺与礼物，看着倒是极为享受。 然后上菜上酒，由太章剑君举杯，向全场宾客敬三回，三杯酒后，太章剑君又下场挨个敬一圈。 待到这位寿宴的主角敬完，属于宾客间自己的交际，这才正式开始。 广阔大殿。 觥筹交错，酒香四溢。 剑修们提着酒杯结伴来往，寻找喝酒之人。 “鸿音，我们可是几十年没见，你怎么看着还年轻不少呢！” “清之道友，以后还得多多走动走动，过些时日，我们在紫光观小聚一番，如何？” “这几个孩子看着便精神，你们赵家后继有人咯……” 能来到这里的元婴剑修，都是修炼百年甚至千年的修士，几乎各个精明老练，无论平日明里暗里争得如何，至少在这里，表现上还是得相互吹嘘，偶尔再夸一夸对方小辈。 在这天骄云集之地，姜悯修为几乎微乎其微，且又籍籍无名。 如果没有长辈介绍，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她。 隐月真君提起酒杯站起来，朝姜悯几人招手示意：“走，还是有几个老熟人，我带你们走一圈。” 太极山一行人不多，只有五人。 但他们穿着黑白相间的长袍穿梭于人群之中，显得格外醒目，引得不少修士注目看去。 原因无他，太极山向来特立独行，这些宴会上，一向很少能看见太极山门人的身影。 突然。 隐月真君停下脚步。 前方，燕月赵氏的人恰好迎面走来，对方浩浩荡荡十余人，轻易挡在他们面前，令得他们不得不止步。 一位鬓角有一缕赤红碎发垂落的妙龄女子微微一笑，和善说道：“真巧啊，隐月道友，我们几个正准备找你喝一杯。” “哦？是吗？” 隐月真君语气懒懒的，拿起酒壶，给手中酒盏倒上一杯酒。 鹤源真君继而接话，一副语重心长模样：“既然遇见了，怎么也得喝几杯不是，这么多年，大家斗得也都累了，无论什么恩怨摩擦，终究是可以化解的，对吧？” 他朝隐月真君笑得客套，正准备举起手中酒杯。 电光火石之间。 隐月真君突然震腕，将杯中酒液尽数掷出。 咻咻咻！ 每一滴酒液，顷刻间凝成一柄柄实质般的利剑模样，以几乎刺破空气的尖锐声响，一一朝鹤源真君等人刺去。 伴随酒液之剑的刺出，还有隐月真君冷笑说出毫不客气的脏话。 “对你爹的狗屁！” 第189章 人质要挟 隐月真君猝不及防出手，震惊全场。 这一瞬间。 时间好像静止了。 姜悯敏锐将殿内所有修士的反应揽入眼底。 永晴真人与玉泉真人，神色畅快，并不惊讶。 永文微微蹙眉，似是并不认同。 燕月赵家人，元婴真君有的面色平静，有的则是微怒，小辈们则是又惊又怒。 再看周围元婴修士。 他们第一时间纷纷侧目，这些老狐狸们几乎皆是神色不显，但眼神细微之处仍有些许端倪。 有的眼底凝重，有的面露叹息，有的神色思索，有的惊异不已…… 金丹与筑基小辈，倒是是惊惧居多。 在不远处敬酒的太章真人，则是看向这个方向，面色严肃，眉心微凝。 每个人的反应都不尽相同。 却没有一人是看好戏的态度，与十国表面上所展现出来的隔岸观火的局势完全不同。 姜悯几乎在这电光火石一瞬间，处理所有人的反应，得出一个结论—— “其他宗门的元婴真君，似乎很关心隐月师叔的出手。” “这种关心，到底是哪种关心……” 姜悯的观察与思索只有一瞬间，以她神识境界，可以将这一瞬定格与深思。 可时间并非真正静止。 酒液凝成的锋锐利剑，径直朝几位赵家元婴刺去，即便里面蕴藏着一位修行千年的元婴剑修的修为，其中蕴含的威力足以刺穿一座庞然大山，可对面有着四位同等修为的元婴剑修，他们当即出手，各自施展手段，将这几柄灵酒小剑拦下震碎。 嘭！ 一往无前的灵酒小剑，当即被震碎成比微尘还微小的轻烟，化作浓浓酒香逸散开来，弥漫殿堂之中。 姜悯余光看向四周，不动声色移动脚步，靠拢玉泉真人，站在隐月真君身后，玉泉真人和永晴真人中央，手指微微蜷缩，随时准备应对任何不测。 燕月赵家几人，正欲开口。 这时。 伴随轻微又空灵的剑鸣之声，太章剑君几乎顷刻间负手瞬移而来，站在两拨人中间，先是看向隐月真君，摇了摇头，神色似有深意。 随后，他看向双方，好奇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鹤源真君正欲质问的神色一收，立刻变脸，如同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淡淡笑道：“切磋罢了，有劳太章道友挂心。” “这——半个月后的剑道小会，自会给道友们切磋之机。”太章剑君笑道，随后看向隐月真君，一本正经商量，“隐月，可别把我这明德殿拆了，我要找你赔钱的哈。” 隐月真君亦是收起冷笑，一脸鄙夷，懒懒道：“啧啧，瞧你紧张的，我又不是闲得慌，还给你出钱翻新房子。” 他看了眼燕月赵氏等人，毫不客气警告：“我仲隐月，当年好歹也是与隐华并肩的太极山世间行走，杀过妖，杀过鬼，更是杀过人，逼急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隐月道友说得确实在理，你若动手，对谁都没有好处。”燕月赵氏这边，一位佝偻着腰、杵着一根质地似银似玉拐杖的白发老妪笑道。 见太章剑君杵在两拨人中央，鹤源真君将此事打住，颔首道：“既然隐月道友不愿意和我们喝一杯，我们也不勉强，走吧。” 燕月赵氏族人。 又浩浩汤汤地离开了。 太章剑君目光转向隐月真君，拍了拍他的肩膀，当即道：“走，带你出去转转，透透气。” 隐月真君立即瞪眼：“你当我怕了？” 太章剑君连忙将他揽住，带着他朝大殿门口走去，示弱道：“我知道你天不怕地不怕，是我怕啊！我怕你把我小庙拆了，哎呀，出去走走嘛，我们正好叙叙旧……” 二人半推半就，离开明德殿。 姜悯收回目光，不动声色打量四周，见一些修士似是松了口气的模样，她的心中反而提紧不少，双目微动，暗中思索。 “东原十国局势，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复杂，我仅有筑基修为，无论发生什么都难以自保。” “等拿到九宗殿里的五行功法，我这身份……得找个地方避避风头才行，筑基修为根本不够看，我得尽快结丹才行。” “至于有些人。” 姜悯无意之间看向赵天阔的背影。 “在这里不好动手，容易惊动元婴修士，来日方长，总能找到机会。” …… “你是说，你们太极山有人质在他们手里？” 云霄之上。 太章剑君与隐月真君并肩，御风而行。 隐月真君叹了口气，缓缓道来：“三个月前，源丰和源神座下几名弟子相约去探一座古墓，与赵家族人相遇，双方争夺机缘，几名弟子杀掉赵氏族人，却引来他们的长辈，将弟子们都活捉了去。” “赵家杀掉几人泄愤，留下最有背景的三名弟子，向太极山提出交易，要拿他们三人，换九宗殿的三个名额，不换，就杀掉他们……” 闻言，太章剑君微微一惊，诧异道：“换三个？每个宗门总共才五个内定名额。” 九宗殿秘境。 五十年开启一次。 由于九宗殿的法则，每次只能进两百人。 其中五十个名额为内定名额，由十个宗门平分，每个宗门分五个，一般分给那些不善斗法，但有各种天赋的弟子，例如有的弟子，在炼丹、炼器、悟道上极有天赋，但斗法上着实有所短板，或是有的弟子，正好在这次九宗论道修为不足，但修行速度又太快，一旦结丹，就无法参与下一次的九宗论道，这些名额便是分给这些弟子。 剩余一百五十个名额，则留给九宗论道的前一百五十人胜出者，作为斗法奖励。 然而。 赵家狮子大开口。 一要就是三个名额？ “我们不可能放弃这三名弟子，也不可能将名额让出去，隐华他这人性子，你也知道，他知晓此事后，便瞒着所有人去救这三名弟子，却被鹤阳那家伙给暗算，中了血蛇咒，我甚至怀疑，这就是赵家给隐华布下的圈套。” “所以最终，人没救成，隐华还把自己搭进去了，赵家为了警告我们不要妄动，便撕了肉票，又杀掉其中一名弟子，用活下来的两名弟子，仍然换三个名额……” 说到这里。 隐月真君隐忍地握拳，沉声道：“所以，方才只是警告他们罢了，我不可能真的与他们动手，就怕他们再撕票一次，只剩一名弟子的性命拿来要挟。” “太极山，绝对不会放弃任何一名弟子。” 第190章 能屈能伸 隐月真君以酒出剑，似乎只是一个小小插曲，在愈发热闹的寿宴中，在弥漫开来的酒香里，被一众修士“忘在脑后”。 “酒宴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这几爷子一旦喝起酒来，没个十天八天是收不了手的。” 太章剑君从应酬中抽身，找到大弟子上曲，嘱咐道：“那些筑基小辈，愿意继续喝酒的就留在这里，不愿意待在这里的，你和上莲几人一起，把他们带去古战场玩，做好地主之谊。” “我已经提前给元申、景灵他们打好招呼，长山师祖也知情，会在里面照看好那些孩子的。” 上曲真人拱手。 “是，师父。” 上曲真人找到隐月真君，转告此事，隐月真君挑眉：“带孩子们去古战场转转？也行。” 他转身看向永文与姜悯二人，嘱咐道：“永文，玉曜，你们二人可以去古战场走走，定要相互关照，若有事情，就找上曲处理。” 隐月真君说话时，手指指向上曲真人。 相当于在点名道姓，让他负责二人安危。 上曲真人立刻觉得肩头上的压力大了不少，拱手失笑道：“真君请放心，我会照看好两位小友。” 很快。 几艘大型飞船，载着百余名前来做客的筑基小辈，前往藏剑谷，古战场的入口之处。 姜悯所在的这艘飞船。 熟人倒是不少。 她与永文刚登船，便迎面遇见许久未见的林观鱼，后者仍是那副淡漠如冰、生人勿近的气质，宛如一柄冻人刺骨的冰封寒剑，令人不敢与之交谈，然而，见到姜悯时，那冰封许久的疏淡眸子，难得漾起一丝波澜。 “好久不见。” 林观鱼站定，朝姜悯拱手。 行平辈礼。 “好久不见。” 姜悯拱手回礼，面上展露一抹笑意，一如既往的诚挚热忱，却比当年又要成熟许多。 “近几十年来的剑修天才，我见得不少，如今看来这份天才名单之中，得算上一个你。”林观鱼面色认真，语气平静。 短短数年，姜悯便能从炼气期的剑丝境界，修行到筑基小成的剑意境界。 这番修行速度，可谓恐怖。 姜悯连忙一副谦逊模样，失笑道：“林道友谬赞，能登上这艘飞船之人，皆是东原最耀眼的剑道天才，而我境界尚且低微，还排不上什么名号。” “但你尚年轻。”林观鱼认真点出。 这时。 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论年轻，还是得看天阔道友才行。” 那是一名带着青色高冠，身着万剑门内门服饰的青年，身材高大，面容略瘦削，此时正与赵天阔面对而立，虽看似正与赵天阔交谈，说着客套的赞扬之言，实际上，却是在插入姜悯与林观鱼的对话。 说完这句话后。 此人才转头，看向林观鱼笑问：“你觉得呢，林观鱼？” “慎青山，你不跳脸挑衅，没人把你当哑巴。”林观鱼冷冷看他一眼，嗓音如同浸了冰雪，寒气逼人，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杀意。 “林观鱼，我现在虽然打不过你，可看人的眼光上，却没有你这般眼瞎。” 慎青山微嘲。 “方才宴会上，我偶然听到这位姜道友，明明已有筑基小成境界，却连属于自己的剑意都迟迟找不到，只有半只脚踏入剑意门槛。” “同为筑基小成，天阔道友将剑影都凝聚了出来，你却把她，称作难得一见的天才？哈哈！” 慎青山大笑起来。 姜悯看向他，眼神微动。 这人是谁？ 怎会如此针对她和林观鱼？ 能修行到这个境界的，没有是一个鲁莽愚笨之人，凡事定有原因。 一旁，永文的灵力传音，倒是及时解答姜悯的疑惑：“玉曜师妹，慎青山师从昭壹剑君，而昭壹剑君的师妹昭陵真君师门，被观棋师叔尽数诛杀。” “昭陵真君的师门，被师父尽数诛杀？百年前玉缘师兄那件事吗？” 姜悯心中微动。 “正是。” 姜悯了然。 自家师父将人家师叔一脉尽数杀光，自己这个徒弟，自然成为对方的眼中刺，掌中钉，何况境界还如此弱小，在所有人眼里，一副没有还手之力的模样…… 加上这位慎青山，似乎与林观鱼亦有仇怨，自己与林观鱼走得近，对方更得嘲讽一番。 姜悯知晓原因，便不想理会这种人。 将自己五年前筑基，四年前就踏入剑意门槛之事说出，然后证明自己么？不至于，她已经过了年少冲动的年纪，没必要争这些没用的东西。 而且。 对方说的的确在理。 同为筑基小成，她与赵天阔还有不少差距。 能在筑基小成境界，就能悟得剑影，这便是赵天阔以旁支微末身份，在天才云集的燕月赵家之中脱颖而出的原因。 就是放在万剑门中。 赵天阔也能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剑道天才。 而她尚在剑意入门处，离遥远的剑影境界，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林观鱼蹙眉，面色完全冷下来，正欲开口，姜悯抢先拱手，笑眯眯地谦逊开口：“这位慎道友说的是，剑道修行上，姜某还有许多值得学习与磨砺之处，论天赋，哪能比得上赵道友呢？” 她承认得落落大方。 说话之时，从容看向赵天阔。 姜悯这番举止，倒让慎青山眼底掠过一抹深意，他本以为这姜玉曜和太极山那帮鼻孔朝天的修士一样，一点也不屑于人情世故、虚与委蛇，没想到，竟是个能屈能伸的人物，这种人，反而难相与。 不过，那又如何？ 在场随便一个剑修拎出来，境界都比她高，比她强。 弱小就是弱小。 身为剑修，肯定是谁手中的剑更厉害，谁就有话语权。 “哦？姜道友如此谦逊，倒是令我刮目相看。” 慎青山知道姜悯性格后，倒是收敛一些神情，没了方才那般张狂。 但他话锋一转，意味深长笑道：“正好，古战场有一座悟剑崖，有着许多上古剑道传承，足够让人学习参悟一番，我便祝愿姜道友，在古战场里有所收获。” 他客套拱手示意，看向姜悯与永文二人。 “不然。” “半个月后的剑道小会，两位来自太极山的道友，怕是连上场切磋的资格都没有。” 第191章 剑崖遗录 慎青山所言。 仍带着赤裸裸的挑衅之意。 太极山门人一向傲气，观棋真君更是视人命如草芥，这番行事作风得罪不少人，若此次来的两位筑基小辈实力足够强大，所有人自然乖乖闭嘴。 可观赴宴二人。 一人连剑意都只悟了一半。 一人甚至连剑意都未曾悟出，即是永文。 这样的实力，怎不令那些一直看太极山不顺眼之人看轻？尤其，是实力至上的剑道修士之间。 永文此人虽拜入隐月真君门下，可擅长的并非剑道，而是培养灵植，毕竟隐月真君年纪大了，就喜欢养花弄草，这才看重永文，将其收为徒弟。 面对慎青山的嘲讽，永文不由蹙眉，却并未反驳，只是眼神颇有些隐忍，将所有情绪遮掩去。 不过，姜悯微微侧眸，余光意味深长看他一眼。 身为贾富贵的义子。 怎么可能没点本事傍身，“不善斗法”呢…… “劳烦慎道友挂心，我与师兄会好生参悟剑道，争取有所进益。” 姜悯仍是一副笑意盈盈的谦逊模样，好似完全不在意慎青山的嘲讽。 永文瞧她一眼，眼神微动，心中生出佩服之心，亦是学她模样，落落大方朝慎青山拱手笑道：“师妹说的是，我初学剑道，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久闻太极山悟剑崖大名，吕某定会抓住此番机会，好生修习。” “到时候，说不定还得向慎道友讨教才行。” 怪人。 慎青山没有成功激怒二人，顿时觉得无趣起来，意味深长看了二人一眼，心想：“两个笑面虎，倒是不好对付，可惜剑道境界摆在这里，半个月后的剑道小会出丑去吧！” 表面上，他则亦是拱手，缓缓笑道：“那就，恭候佳音了。” “天阔道友，我们去那边聊吧。” 赵天阔颔首，随后与慎青山离去，他全程不曾说话，沉默寡言地站在一旁，只是姜悯敏锐感觉到，赵天阔看向自己的目光藏着一丝居高临下的阴鸷意味，似是在盘算什么。 目送二人离去。 姜悯心中暗自思索。 “慎青山应是从小顺风顺水的宗族弟子，一直养尊处优、眼高于顶惯了，故行事张扬不加掩饰，一看就没有跑过江湖，和外面闯荡的散修，和那些底层打拼上来的弟子完全不同。” “赵天阔从底层一步步爬上来，行事的确要谨慎许多，即便与太极山立场相对，可自始至终没有发言，就像局外之人。” “但这种人，便如同天穹上的鹰隼，一旦看准猎物，便会做好一击必杀的最强准备。” 姜悯微敛目光，随后转身看向林观鱼，踌躇传音道：“林道友，那慎青山好像故意针对你……” “道友也许有所不知，他便是将我逼上绝路，逼得我自斩灵根的罪魁祸首，这件事在万剑门内，并不是什么秘密。” 说起这件事，林观鱼的传音语气很是平静，没有丝毫波澜。 她看向慎青山的背影，徐徐传音道：“我能有勇气自斩灵根，都是拜慎青山所赐。” 姜悯心中叹息。 这可不是什么勇气的说法，怕是穷途末路的求生吧，自斩灵根这种事九死一生，除非生死关头，谁愿意冒险一搏。 其中曲折。 也不可能几句话就能概括。 看来那慎青山颇有背景，不然就不会站在这里继续嘲讽林观鱼，亦不会有这般性格养出。 林观鱼说完，话锋一转，说起慎青山的事情：“你可了解慎青山？” “不曾。” 姜悯这算第一次听闻此人。 “慎青山虽停留在剑意境界，但他剑道天赋并不差，明明悟性足以凝聚剑影，但仍在一直在耐心打磨剑意，打磨了许多年。” “他用重剑，其剑意如山岳般沉重，给人以强大压迫感，其剑意之强，能在内门之中的剑意比拼排进前十，少有敌手。” 林观鱼传音介绍。 “半个月后的剑道小会，若他执意以强欺弱，想邀请你切磋剑道，你定要小心，最好……”林观鱼语气委婉，点到为止，示意姜悯退避切磋，“剑意成型与否，威力相差甚远。” “多谢观鱼道友提醒，我会注意此事。”姜悯认真感激。 很快。 几艘飞船穿越重重山岭，到达藏剑谷，剑修弟子们依次下船，走进古战场的结界入口。 古战场一如当年，仍是黄沙漫天，天色昏黄，黯淡无光，远处天际还漂浮着一条条黑洞洞的空间裂缝。 一座数百丈高的断崖矗立，宛如一柄断掉的巨剑插进黄沙大地，斑驳古老，弥漫悠远荒凉的气息。 悟剑崖下。 姜悯停下脚步。 时隔多年，再次抬头仰望高崖，心境，却已然发生变化。 “断层之处，刚好能与那座断峰续接上……” 她看向悟剑崖顶的位置。 心中暗自思索。 眼前这座断剑似的断崖，刚好与掌中洞天那座断峰，可以接续成一座完整高峰，宛如一柄插进大地的利剑，而利剑之上，记载着万年前紫胤剑宗剑修们的临终传承…… “悟剑崖上的剑道传承虽被破坏许多，但剑意没有那座断峰上那么强盛，倒更适合现在的我进行参悟。” “留给我的时间不多，希望这些传承对我有点帮助。” “不然，半个月后的剑道小会，定会让不少人看轻啊……” 耳边，林观鱼的声音响起，打断姜悯的思索：“走，我们去找个位置，现在人多，去晚了就没好位置了。” “好。” 姜悯与永文抬步跟上林观鱼。 此次前来，古战场并没有清场，故而悟剑崖下，竟有着千余名弟子盘坐于黄沙之中，参悟剑道传承，这些弟子之中，既有内门服饰，亦有外门服饰，不过很明显的是，多数内门弟子占据更好的参悟位置，而外门弟子只能待在边缘。 走得近了。 只见，这些万剑门弟子即便相互保持距离盘坐，仍旧分布地密密麻麻，暂时找不到离悟剑崖更近的好位置。 “咦？观鱼道友，他们提起的《剑崖遗录》是什么？” 姜悯在边缘站定时，恰好从一旁几名万剑门弟子口中，听到《剑崖遗录》几字。 听起来。 倒与这悟剑崖有些关系。 闻言，林观鱼有些诧异，不解问道：“几年前你来过，东灵宗的师长没与你讲过《剑崖遗录》吗？” 第192章 传承择人 “没有。” 姜悯向林观鱼解释：“当年我能来万剑门的机会比较特殊，没有人与我说过这个。” 林观鱼于是手掌一翻，拿出一本已经泛黄卷边的厚重书籍，递给姜悯。 封面上。 写着《剑崖遗录》几字。 “这就是一本介绍悟剑崖的书，将悟剑崖上面的文字和图像一一誊抄记录，并进行分类和排列，你可以看一看，上面有我的札记，写得有些乱，不要在意。” “多谢观鱼道友。” 姜悯双手接过书，翻开《剑崖遗录》。 首先是序言与目录，目录下面，罗列剑诀或剑经之名。 永文也微微凑近，看似也不知道此书，姜悯便将书往他方向挪了挪，方便一起看。 “此书有四卷，按照传承保留的完整程度来划分，第一卷最为完整；第二卷收录有缺字断句的传承；第三卷收录缺少一半，或者传承亦缺失大半的；第四卷所载最为残缺，几乎只有残句，有的连传承意志都没有留下。” 林观鱼细致介绍。 嗓音一如既往平静，如同并没有时刻遭受丹田痛苦，或者说，已经麻木习惯。 “每一卷的整理顺序，则是按照难易程度排列。” 林观鱼指着第一卷的目录：“你看，第一卷前面这些《随言遗笔》、《剑意经》……都比较简单，易于理解入门，到了卷尾，这几个传承最难，有的晦涩难解，涉及无上道则，非我等境界可以参悟，有的则是传承会主动择人。” “传承主动选择人？” 姜悯将目光落在第一卷目录末尾。 ……《明剑篇》、《真道》、《太霄鉴剑图》、《石剑说》、《杀生书》。 林观鱼点头道：“对，比如最后这两个传承，一篇《石剑说》，一篇《杀生书》，读起来并不难理解，可只有被传承意志选中之人，才能得到其中的完整传承。” “几千年来，只有六人得到《石剑说》的传承认可，这些人，无一不是天资卓绝的剑道天才。” 六人？ 这条件，未免太过苛刻。 毕竟在剑道天才云集的万剑门，几年来都只有六人获得传承，足以说明有多难！ 饶是如此。 《石剑说》只排列在倒数第二，还不是最难得到传承认可的一篇。 姜悯看向最后一篇，好奇问：“那这篇《杀生书》呢？排在这篇《石剑说》之后，岂不是说明，得到传承之人更少。” 林观鱼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有些怪异地瞧她一眼，随后才认真说道：“这篇《杀生书》，几千年来，只有一人得到传承认可。” “一人？” 姜悯微微挑眉，颇有些好奇地翻书，很快翻到第一卷的最后一篇，《杀生书》。 入目。 开头是极为张狂的诗。 “我有利剑一口，尘封心头许久。 斩尽仙魔神佛，世间谁不知否？ 仙魔神佛何罪，罪在挡我不朽。 脚踏累累白骨，史书只道风流！ ……” 好大的口气。 张口便是斩仙屠魔，杀神灭佛。 即便只是抄录下来的文字，仍旧有着浓浓的狂傲杀意，透着泛黄纸页扑面而来。 姜悯眼前，好似浮现一尊顶天立地傲世剑客，手持一口滴血长剑，上九霄，下黄泉，天地之间，浸染无尽血色…… 挡路者，杀！ 欺我者，杀！ 叛逆者，杀！ 天上地下，无人阻拦前路！ 古往今来，且数我最风流！ 想象此等风采，姜悯心中不由得悸动，继而好奇问道：“谁得到了这个传承？” “你的师父，观棋真君。” 听到这个答案。 姜悯心中微震。 但好像，并不会太过意外…… 当年名动东原的饮血剑主，杀遍十国邪修。 当年为报弟子被杀害之仇，株连千百性命。 杀得所有人心惊胆战，不敢招惹！ 杀得一提起他的名字，心生胆怯！ 直到后来修身养性，再也不称饮血剑主，只自称坐隐闲人、观棋真君，近百年来，他的名号才逐渐淡去，旧事成为传说，年轻人不再理解，为何师长们会惧怕一个同等境界的剑修，惧怕得那样沉重…… 听闻此事，姜悯先是震愕，随后，心中倒是有莫名自豪之感生出，与有荣焉。 “《杀生书》的位置，在哪里？” “在那里。” 林观鱼抬手，指向高崖中上偏左的位置。 姜悯顺着她的指引看去，很快找到与抄录一样的文字。 只见，此篇上古文字一笔一画，锐意腾腾，力透山石，显得凶戾无比。 “在观棋真君得到《杀生书》传承之前，所有人一度认为这是一处已经被破坏的传承，或者只有一篇文字……后来，许多剑修都想挑战这篇传承，却无人再成功，于是很多人又怀疑，这篇传承只传一人。” “但仍有许多人想要尝试品悟，瞧，那片靠近山崖左边的地方，定是有不少弟子冲着《杀生书》而来。” 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是有人趋之若鹜，即便可能性微乎其微。 一旦成功。 便是名扬宗门之事。 何况《杀生书》本身，就是一个不弱的剑道传承。 突然。 林观鱼看向方才所说的方向：“那里正好有几人离开，有个位置空出来了，我们过去吧。” 姜悯点头，看向永文问道：“永文师兄，我想去那个方向寻找合适的剑道传承，你呢？” “我不急去参悟传承，想先看看这本《剑崖遗录》，我可以借来看看吗？”永文礼貌询问林观鱼。 林观鱼点头道：“可以，永文道友请便，那我与玉曜道友先过去把位置占住。” …… 不远处。 赵天阔与慎青山，亦是朝山崖下方偏左之地走去。 “这次还是来看《杀生书》？”慎青山边走边问。 “嗯，再试试。” 赵天阔淡淡点头，言简意赅。 “你专修杀伐剑道，得到传承的机会很大。”慎青山笑，“远到是客，我陪你过去找个位置，然后继续参悟《惊山剑语》去了。” “主杀伐的剑修很多，却无人成功，我只是想去品悟其中杀意，至于传承，不敢妄想。”赵天阔摇头。 “说不定呢，对吧？” 慎青山笑笑，随后双目一亮，看向前方，说道：“《杀生书》下面正好有位置空出来了，走，我们过去。” 第193章 位置之争 姜悯与林观鱼并肩而行，小心穿过万剑门弟子们为不被旁人打扰而布置的防护阵法之间，走向正好有人离去的空地。 离山崖越近。 越能亲近传承的剑道意志。 那处恰好空出来的地方，倒是个好位置。 突然。 姜悯抬目朝远处看去，眼见慎青山与赵天阔二人，亦在朝那个空位走去。 在他们后面，本来还有两名万剑门的外门弟子想捡个漏，可看到几名内门弟子以及来自外宗的内门弟子都往那个空位走去，只好识趣放弃，另寻他处。 姜悯看到赵天阔二人的同时，赵天阔也看到她们，不由得紧蹙眉心，双目愈发深沉，对慎青山说道：“我去占位。” 呼！ 他说完。 率先提气掠身而去，身形化作一道残影，穿越重重阵法之间，朝空地赶去。 慎青山看了眼朝空地走去的姜悯与林观鱼二人，冷哼一声，喃喃道：“冤家路窄。” 接着，紧随赵天阔的脚步，亦是朝空地急掠而去。 “他们想抢位置，走！” 姜悯看到赵天阔动身，当即双眸掠过厉色，身如清风，疾若雷霆，快速掠过一道道防护阵法之间，去抢空地的归属之位。 本来空地无主，有缘占之。 但既然赵天阔想抢，她可就不愿让了！ 林观鱼看向赵天阔二人，然后紧跟姜悯身影。 咻！ 姜悯速度极快，宛如一道迅雷疾风般凌空而起，自正在参悟弟子之间的空隙处掠过，所到之处，轻巧地好似只有清风拂过，连地上的黄沙都只是贴着地面快速滚动，没有扬起。 不过，这些常年在此地参悟的万剑门弟子皆是经验丰富，几乎每人都会在周身撑起一片防护阵法，以免有人打扰自己参悟。 故而些许疾风刮过，对他们没有丝毫影响。 姜悯身法轻巧迅速，虽晚赵天阔一步，可眨眼之间，竟比赵天阔率先到达空地位置。 眼看她就要踏上空地，而赵天阔落后一些距离。 咻咻咻！ 来不及到达空地的赵天阔抬手，几杆宝光流转的小巧阵旗自他掌中浮现，被他用力朝空地掷去，以比姜悯还要快上一瞬的速度化作几道流光扎进黄沙地面，排列成一道简易防护大阵。 嗡！ 阵法成型之际，几杆阵旗顿时遥相呼应，在轻微嗡鸣声中浮现一座小型防护阵法，倒扣的半圆灵幕霎时在姜悯前面撑起，将她正在往前冲的身形硬生生拦下，不得不停在阵法之外。 这时。 赵天阔才晚到一步，脚步轻巧落地，踏入与他气机相关的大阵之中，朝姜悯拱手致歉，淡淡道：“抱歉，先来后到。” 说完。 他拿出一个蒲团，面向山崖方向，撩起衣摆盘膝坐下。 姜悯长睫微敛，眼底流淌暗色，这算是他们这两个“陌生人”之间的首次对话，赵天阔的做法也并没有错，先来后到，但这番耍小聪明的作为，却令得人心中颇有些不爽…… 慎青山与林观鱼，紧接着自不同方向赶到。 慎青山朝姜悯二人得意笑道：“怎么？你们也看上这个位置了，可惜，先来后到，还请另寻他处吧。” 林观鱼面色极冷，慎青山这番嘴脸，可真够恶心人。 姜悯倒像是丝毫没脾气似的，将所有怒意与不满尽数收敛于心，微微一笑，从容说道：“无妨，是我们来晚一步，我们去边缘找个地方。” “观鱼道友，我们走吧。” 姜悯转身之时，微微侧眸，余光不着痕迹看了一眼慎青山。 宗门内外的世界，自然不同。 宗门外，实力为王，谁若拦路挡道，直接动手。 宗门内，则是规矩森严，毕竟，若以争执杀伐来定胜负尊卑，弟子们便没有安稳日子潜心修行。 她现在披上这身代表太极山真传的衣裳，来到大宗大派，自然得与人“讲道理”。 不过。 这身真传衣服，可没穿在她心里…… 林观鱼亦是明白，在这有强大修士镇守的悟剑崖下，禁止同辈弟子起任何冲突争执，不然就会受到戒律山的严惩，所以即便慎青山如何耀武扬威，她都只有忍着。 她冷冷刮了一眼慎青山，与姜悯一同离去。 待二人离去，慎青山看向赵天阔：“既然天阔道友找到位置，我就不打扰了。” 他想参悟的《惊山剑语》在山崖的另一边，本就是先陪赵天阔来这边找个空位，而他，身为宗门长老后人，不愁找不到位置，自会有人给他让位。 “多谢青山道友。” 赵天阔拱手感激。 这边。 姜悯与林观鱼走上一段距离，突然一旁有人朝林观鱼招手：“观鱼师姐！” 招呼之人，是一名长着娃娃脸的年轻女弟子，身着内门玄袍，明显身份不低。 她撤去周围阵法，从地上站起来，将蒲团收起，对朝她走去的二人热切道：“观鱼师姐，我刚准备去藏经阁，正好腾了个位置，你与这位道友就来这里坐吧，这边地宽敞着呢，就是待两个人也绰绰有余。” “多谢凌雨师妹。” 林观鱼连忙道谢。 “不用谢啦，你们好好参悟哦，我走啦。”凌雨朝二人笑道。 经过林观鱼时，她忽得传音：“观鱼师姐，慎青山经常挑衅你，分明就在故意要你犯错，你千万得忍住，不要着了他的道，他是怀峰长老后人，不怕惹麻烦，也不怕你师父。” 林观鱼脚步一顿，传音回道：“我晓得，谢谢你，凌雨师妹。” 凌雨只是朝她笑笑，招了招手，随后脚步轻快离去。 “她是？” 姜悯好奇问。 林观鱼回答道：“悟真剑君座下弟子，凌雨。” 姜悯颔首，记下这个名字。 “我们便在这里设阵，参悟悟剑崖吧。”林观鱼指着地上，“我就在这边，玉曜道友可以在这里，位置完全足够。” “好。” 姜悯点头，拿出防护阵盘，开始布置起阵法来。 数十丈外，一直注意这边动静的上曲真人，见几人最终没有起冲突，略微松了口气。 这份招待小辈客人的差事，还真有些不好办。 …… 不远处。 赵天阔仰头看向高崖，目光落在那篇《杀生书》上。 他口中虽说着对传承不感兴趣，但实际上，但凡来到这里参悟此书的剑修，都怀着获得传承的野心。 “现在，我在家族里的地位还不够啊。” “只要我能得到《杀生书》的传承认可，我的名声，将会传遍万剑门，响彻家族……” 第194章 仙君传道 对于许多人而言。 《杀生书》这篇经文，早已与“观棋真君”此人挂钩，或者，关联这位饮血剑主的诸多其他道号…… 毕竟数千年来，参悟《杀生书》经文者无数，更有许多剑修为其倾尽一生精力，为其作注作解。 然而。 却仅有观棋真君一人，得到此经真传，得上古剑修遗志真授。 尤其对于燕月赵氏而言，观棋真君曾残忍屠尽其一脉族亲，乃是不死不休的宿敌，他的名号，对于每一位赵家族人，皆是刻骨铭心…… 若赵天阔能成为继其之后，《杀生书》的第二位传承者，相当于踩着观棋真君的名望，名扬四方，他相信，自己定能得到家族彻底的重视与培养！比现在得到的修行资源，还要丰厚！ “戒骄戒躁，开始参悟吧……” 赵天阔静气凝神，努力将自己躁动的心绪克制，逐渐平复下来，目光遥遥看向石壁上的经文，开始品读。 笔走龙蛇的上古文字。 一笔一画皆由无上伟力勾勒而成，深深刻在石壁上，历经千万年未曾消磨，保存地极为完好。 字里行间，有着浓郁杀伐之意渗出，光是阅读经文，心中便能油然生出杀意。 赵天阔静下心来，阅读整篇经文。 不一会儿。 眼前浮现一道伟岸身影，手持长剑，剑指诸天乱道贼子，妖魔邪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这些藏于经文中的杀伐意志，涉及许多无上玄妙道则，令得他心中亦是有着杀伐之意生出，浑身血液沸腾起来，双目逐渐染上赤红颜色。 但他自己毫不自觉，只觉自己很快陷入一种玄妙状态，眼前，过往数十年曾斩杀过的亡魂在他眼前一一出现，而他手中握住一口染血长剑，冲入这些亡魂之间，举剑尽数斩杀，任何阻他修行大道之人，都该死！ 杀！ 杀！ 杀！ 虽说在这种状态之中并没有传承的影子，但，这种对杀伐意志的感知，能让他杀伐剑意得到打磨，也算有所进益。 …… 远处。 一块平坦巨石之上。 上曲真人与师妹上莲真人并肩而立，看向悟剑崖的方向，时刻注意每一位客人。 “终于把这些人安置好了，师兄您别说，这还真是个苦差事，我宁愿去砺剑峰练个一天的剑，都不想在这里带小辈。”上莲真人无奈摇头。 上曲真人失笑说道：“我何尝不是如此，但师父将此事交给我，我得确保这些人不得有丝毫闪失，盯紧一点便是。” 他朝石崖下扫视一眼。 许多赴宴的筑基剑修，已经陆陆续续找到位置，寻觅合适传承进行参悟，其中，甚至有着不少天才，已经进入悟剑状态。 便如那赵天阔，周身涌动杀伐剑气，双目染上赤红，很明显受《杀生书》的影响。 这位赵天阔的大名，上曲真人倒是有所耳闻。 就是不知，他能不能有幸获得传承青睐，继而扬名万剑门了…… 上曲真人视线一转，落在姜悯身上，“重点关注”这位太极山门人，免得出现任何危及性命的意外，令隐月真君怪罪。 只见她盘膝坐于防护大阵中，仰头看向山崖，看的方向……似乎也是《杀生书》所在之处？ “虽然此人拜入太极山玉剑峰多年，一直名声不显，但，那位收徒，从来都不简单。” 上曲真人收回目光，复又看向其他小辈，只是，注意力仍旧会分一些在姜悯身上，不敢懈怠。 …… 悟剑崖下。 姜悯的平静目光，落在悬崖石壁上的《杀生书》上。 “观鱼道友的札记上，批注此经为‘杀道第一经’，说明此经主杀伐剑道意志。” “这些年，我思考许久自己的剑道该如何走下去，每每念起初心，仍是以剑杀人，没有其他再多原因，这求仙之道，群狼环伺，艰难重重，我得保证手中武器足够锋利才行。” “还是师父的杀伐剑道，一剑震慑四方，最是令我心驰神往。” 她学剑，一开始只为活下去。 如今仍是为了好好活下去。 她曾对观棋真君说过，其剑道正如其棋风，先声夺人，压迫震慑，斩得一剑开，免得百剑来。 如今。 她也想成为一位这样的剑修。 但杀伐剑道，可不是嗜杀那般简单…… “这篇《杀生书》有仙人传道记载，称之为《杀生经》亦不为过，且先看看原本吧。” 姜悯收敛心绪。 开始重读一遍石壁上的经文。 “《杀生书》 我有利剑一口，尘封心头许久。 斩尽仙魔神佛，世间谁不知否？ 仙魔神佛何罪，罪在挡我不朽。 脚踏白骨累累，史书只道风流！ …… 尔时，仙君上师御虚而来，于紫胤洞天道场中与诸门人、弟子、信徒等三万人俱，为众人开阐玄义，微妙经典。诸天星辰，一时停轮，山海生光，四气朗清，妙音婉转，天花乱坠，神通变化，不可思议。 仙君曰：万形皆弊，惟道不朽，达道之路，顺自然矣。剑之一道，顺应太极，合乎阴阳，妙化五行，象法天地，克杀万物…… …… 说经一遍，众门徒弟子皆称善，是时，吾拜问仙君：万形皆弊，惟道不朽，达道之路，却甚登天。今诸贼魔乱道，坏人命数，邪祟大行，涂炭生灵，可当以剑斩之？ 仙君曰：当斩。 吾问：今有仙佛愚我，所谓：「人有人道，安人道即顺天命；仙有仙道，人如何得以成仙？信奉吾道，可享用富贵荣华；不敬香火，当受得罪孽报应。」坏人道心，阻人道途，血食香火，独占功德，可当以剑斩之？ 仙君曰：当斩。善哉尔言。 吾问：此非杀生？何道也？ 仙君曰：仍契大道。 吾问：此乃何道？ 仙君闻言，抬手指星，指紫微天之北斗七星，曰：北斗七星，近紫微天南，在太微天北。是谓紫微之帝车，以主号令，运乎中央而临制四方，紫微天建四时，均五行，移节度，定诸纪，皆系於北斗。其魁第四星曰权，亦曰伐星，主天理，伐无道；五曰衡，亦曰杀星，主中央，助四旁，杀有罪。 仙君曰：伐无道，诛有罪，象星辰，顺天意，汝等可为。 ……” 此篇《杀生书》分为上下卷。 上卷讲仙君传道之事，下卷，则讲着书者自身对杀戮道则的感悟，通篇经文弥漫着杀戮意志，令得姜悯不由自主受到影响，心神激荡。 经文核心，便是仙人所传十二字： 伐无道，诛有罪。 象星辰，顺天意。 “伐无道，诛有罪，即是顺应自然大道，积攒功德，无业缠身。” 姜悯忽得眼神微动，想起一个人，在恶人城中所遇之人。 柳凤怜。 她眼底浮现若有所思之意。 “这……不就是柳凤怜所做之事么？” 第195章 我即地狱 柳凤怜。 一个在恶人城出现的怪人。 修行佛法，却与邪祟相伴。 杀人如麻，但求功德缠身。 这经文中所谓“伐无道，诛有罪”，倒与她行为颇为相似。 姜悯短暂想起此人，随后继续阅读石壁经文。 “《杀生书》上卷，为仙人传道，讲有道之杀。” “下卷，则是细讲‘伐无道，诛有罪’如何顺应天地道则，又如何能得天地之力相助。” 姜悯心想着，却总觉得缺点什么。 似是有哪里不对…… 她双目微眯，继而反复品读经文，忽得眼睛一亮，反应过来，心道：“对了！经文中讲，肆意杀生乱道者，当受业力缠身，天打雷劈，道法报应。” “可现实中，却是强者肆意屠生，弱者受制于人，哪有什么善恶报应呢？” 姜悯意识到此事，回忆平时所读道经，那些流传万年的上古道经，皆讲善恶有报，因果业力。 可事实上，却根本没有什么报应因果之事。 她又想起柳凤怜的话： “如果报应有用，为何这世间，忠义善良的人都死了，罪恶滔天的人仍然活着？” 想到此事。 姜悯继续心想：“柳凤怜说她能看到别人身上的杀业，说明业力与功德或许仍旧存在，只是，不再起作用了。” “师父曾说，仙道断了。” “难道，大道也断了吗……” 姜悯心中微沉，又想到筑基一事，上古修士筑基自然而成，到了后世，却需得服用筑基丹或道韵至宝方可筑基。 说明这天地之间，的确缺了些什么。 “待会儿回去问问隐月师叔，师叔为人和善，不知他会不会解答我的疑问。” 姜悯暂时将这番疑惑放在一边，继续重头将《杀生书》再读一遍。 石壁上。 经文历经万年，仍旧蕴含无尽杀伐意志。 即便隔着数十丈距离，姜悯仍能隔空感受到浓郁杀气，令她浑身血液亦是沸腾起来，心中逐渐浮现嗜杀情绪，双目亦是变得赤红起来。 其实，经过太极山的这几年清修日子，当年在恶人城养出的一身杀意，早已被她慢慢收敛、消磨，不再随时显现，而是深藏心底。 然而。 此时阅读经文，复又将她平静许久的杀意，再次调动出来。 这应该是品读经文的影响，尤其是这等杀道传承，更是正常无比。 可姜悯却蹙起眉头。 莫名的违和感，逐渐自她心中浮现。 “这是我的杀意？” “不，不对，不该如此。” 她可以品悟什么是杀意，可以品悟别人的杀意，从而明悟杀伐意志。 但她的杀意，不该被如此调动。 她动杀念，从来只是因为有人着实该死，有人挡她长生路，有人欲夺她性命，有人，想踩着她的前途前行……彼时才是出手之时。 而不是现在。 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却莫名其妙躁动起来。 “如果杀伐剑意需要这样领悟，那我宁愿放弃，我不能被杀意控制，沦为一具只知杀人的行尸走兽。” 姜悯微微眯眼。 随即，心中默念清静经，很快将心中的嗜杀情绪压了下去。 然而。 她的这番行为，似乎触怒了《杀生经》的遗留意志。 呼！ 变故突生，令人窒息的磅礴杀意，骤然自石壁经文中生出，如同一座沉重且凶险的大山朝姜悯降临，似要强行镇压她！ 这番变化乃杀道意志，只有姜悯一人才能感受到。 她的眼前顿时浮现出尸山血海，呼吸之间，是浓郁作呕的血腥味，极为嗜杀躁动的情绪笼罩着她，感染着她，朝她灵台蔓延而去，无尽血色涌入识海之中。 “什么东西？想影响我？” 姜悯沉怒。 剑，从来只是手中杀人的工具，还可以是刀，是枪，是针，是各种法宝，是各种术法…… 但她不可能成为剑的奴隶，被杀意驱使。 她连杯中物都不贪恋，只为保持时刻清醒，怎么可能甘愿被莫名的情绪影响和控制？ 姜悯当即闭目，心中反复默念《清静经》，努力将心绪平静下来。 “夫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自然六欲不生，三毒消灭……” 只要她不去看《杀生书》经文，就不会受到影响。 然而接下来。 她眼前顿时一晃。 周遭场景变幻，她正站在一处看不见四方尽头的平原，天上是阴沉的暗色天空，地面铺满暗红沙石。 “幻境？” “《杀生书》弄的么？” 姜悯眉心微凝，环顾四方。 这到底是什么邪门经书，她不想继续读经，反而把她拉到幻境中来？ 她继而若有所感，低头看向右手，只见手中正握着一柄长剑，剑刃上，殷红鲜血流淌，于剑尖滴落，砸在暗红的沙土之上。 突然。 姜悯猛然抬眸。 前方，竟有一道道身影浮现，李茂、林明月、江紫衣、齐炎、贾富贵……这些人，竟都是死于她手中的修士。 他们面无表情，静静看着姜悯，越来越多，越来越多……他们站在平原上，汇聚成一片人海，静静看着姜悯，极为诡异渗人。 躁动的杀戮情绪，再次笼罩姜悯。 好似有道声音，在姜悯耳边蛊惑，轻轻说道。 “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姜悯不由得眯眼，冷声低喃道：“装神弄鬼。” 分明死去的人，再杀一遍，又有什么意义？ 她可没有这种鞭尸的癖好。 姜悯紧盯着这些亡魂身影，将《清静经》低念出声：“……观空亦空，空无所空；所空既无，无无亦无；无无既无，湛然常寂。寂无所寂，欲岂能生；欲既不生，即是真静。” 浓郁的躁动情绪中，她的内心没有丝毫波澜，幻境越是想要影响她，她越是不愿屈服。 若这就是传承考验，她宁愿放弃，也不愿违背道心。 何况她并不觉得。 陷入杀戮，会是这篇上古经文的真意。 随着姜悯心中最后一丝杀意彻底消失，眼前幻境，骤然化作青烟，消散殆尽。 姜悯缓缓睁眼。 眼前，还是高耸如巨剑的悟剑崖，与四周无数正在参悟传承的弟子。 她复又看向石壁上的《杀生书》经文，降临她身上的嗜杀情绪已经彻底消失，经文，复又变成一开始的模样。 “方才那是经文的传承考验？” “我，失败了么……” 姜悯心中叹道。 虽然失败，但她并不后悔，时刻保持一颗清明道心，才是她一直坚持的事情。 或许。 这条路走错了吧，并不适合她。 但这世间大道万千，那便再寻他道，总能找到合适剑道。 然而，就在这时。 一声渺渺古老的悠远嗓音，铿锵有力落在她耳边，像是自四面八方传来。 “爱我者生，恶我者殃，谋我者死，憎我者亡……” “无道者何也……” “有罪者何也……” “今大道残缺，轮回不全……” “地狱不再，我即地狱。” 第196章 传承异象 悟剑崖下。 千余名万剑门弟子散布崖下空地，参悟石壁上铭刻的古老图文，其中，还有一些身着其余宗门服饰的弟子混杂其中，所有修士或坐、或立、或闭目品悟、或仰头观摩，欲从中得到剑道真意，令自身境界有所精进。 偶有剑修弟子身上笼罩各种异象，剑气凛然，说明收获不小。 毕竟能来到这里参悟上古传承的弟子，本就是万剑门与各大宗门万里挑一的剑道天才。 此时。 两名身着万剑门内门玄袍的剑修弟子，自传送古阵方向并肩走来，一边行走，一边聊天。 “下一次遗录课，万真师叔就该讲到《杀生书》了，真快啊，一转眼，这《剑崖遗录》的第一卷都快讲完了，我感觉自己还没听懂多少。” “谁不是呢，我们这些刚筑基的弟子必须修完遗录课，可是《剑崖遗录》里面记载的传承，很多都不是我们这个修为就能参懂的道理，学了也听不懂。”另一名弟子摊手抱怨。 “走吧！上课之前，我们先来看一看《杀生书》原本，也算有些准备，待到下次上课，估计会轻松一些。” 另一名弟子点头，随后，远远看向悟剑崖下方的平地，感叹道：“今日这里人可真多，我们找个边缘看看就成，此经杀气极重，离得近了，很容易受到影响，陷入嗜杀状态。” ¤ c〇 “好，就在那边找个地方吧。” 同行者指着一个边缘的方向。 二人朝悟剑崖继续走近，很快走到参悟人群的边缘位置。 这时。 悟剑崖的石壁上，突然生出异动。 哗！ 其中一篇经文，每一个上古文字骤然散发磅礴赤色霞光，笼罩方圆百丈范围，照彻整片悟剑崖，洒落在每一位正在参悟上古传承的弟子身上，若是细看霞光，实则是由无数细密赤色剑光交织而成，寒光彻彻。 伴随赤色霞光，还有一阵宛如山岳般的浩瀚剑意，当头朝所有人镇压而下！ 那剑道意志，渗着寒凉幽暗，仿佛将此地化作森寒炼狱，在所有弟子头顶悬着一口锋芒毕露的利剑，令得所有人顿时毛骨悚然，心中胆寒。 人群边缘位置。 方才那二位准备读《杀生书》的剑修，还未来得及原地而坐，见此异动，纷纷面色微变。 “这是哪篇传承闹出的动静，竟然这么大，等等……你快看！是《杀生书》！《杀生书》的动静！” “嘶，难道有人得到《杀生书》的传承了？是谁？” 二人连忙朝霞光洒落之处看去。 赤色霞光逐渐朝某个地方聚拢，吸引无数人看去，只见，霞光中央，一名身着太极山真传衣袍的年轻女子盘膝而坐，双目微阖，在赤色霞光的笼罩中显得似真似幻。 有沙石随风而来，落于其周身，空气中顿时荡起赤红色涟漪，显现出一个赤色剑光屏障，将沙石阻拦在外，将她保护起来。 这一幕。 在场的每一位万剑门剑修弟子都很熟悉。 每天都有成百上千名弟子来到悟剑崖，参悟石壁传承，偶有弟子得到上古真传，经文便会异象连连，或是剑光大放，或是剑意压人，故而他们都很肯定，这是此人得到上古传承而显现出的异象。 可问题是…… 当他们顺着赤色霞光看去，霞光散发之处，竟然是—— 《杀生经》？！ 千百年来，仅有一人得到传承的上古经文？！ 赤色霞光汇聚之处，正是姜悯。 当悠远古老之音在她耳边响起时，她于刹那间进入一种玄妙状态，双目微阖，似梦似醒。 以她为中心，方圆十余丈，皆被那森寒渗人的意志笼罩，令得周围正在悟剑的剑修弟子，纷纷从悟剑状态醒来，要不是经验丰富，每人皆有防护阵法保护，在霞光落下之时，他们便待不住了。 离姜悯最近的林观鱼，本来闭目沉思，亦是感受到森寒剑意笼罩，缓缓睁眼，顺着剑意汇聚方向，看向霞光笼罩的姜悯。 “这是……剑道传承？” 她仰头，看向高耸险峻的悟剑崖。 只见石壁中上位置，一篇经文正散发夺目赤色霞光，正是她方才解说过的《杀生书》。 “《杀生书》的传承？” 林观鱼的清冷黑眸，顿时漾起一抹错愕。 不远处，离得近的赵天阔，亦是受到这铺天盖地的剑意影响，从嗜杀幻象中清醒过来。 他先是看向姜悯方向，见是她引起的动静，不由阴鸷蹙眉，随后仰头望去，发现异象联结之处，竟然是他正在参悟的《杀生书》。 霎时。 赵天阔脸上神色骤然僵住，瞳孔猛得缩紧，流露难以置信的震惊目光。 “怎么可能！” “不对，为什么她引动的经文意志，和我感受到的根本不一样？” 赵天阔顿时冷静下来。 常人品读《杀生书》原文，只会感受到浓烈嗜杀之意，甚至受其影响，陷入嗜杀幻境。 可此时。 《杀生书》洒落的磅礴剑光与无上意志，只有犀利，森寒，凶戾，透骨凉意，令所有人浑身毛骨悚然，仿佛置身冰冷阴森的人间炼狱，却不带丝毫嗜杀情绪。 “难道，这才是《杀生书》的真面目？” 赵天阔不傻，相反，他剑道天赋及其惊人，这才能一步步走到如今地位，故而发现自己先前参悟意志与此时传承显现意志并不相同时，他才骤然反应过来，先前他参悟的方向，完全错了。 修道之人，于万道不滞不着。 杀道亦是如此。 而他陷于杀戮无法自拔，陷得太深，已犯下执着之错，久久不曾清醒，与真正杀道，自然无缘…… 不只是赵天阔，许多了解《杀生书》的剑修弟子，亦是敏锐反应过来，意识到这个问题。 原来他们陷入杀戮意志太深，反而迷失方向，误了真意。 人群外。 手持《剑崖遗录》的永文，抬头看向耀眼赤色霞光汇聚之地，随即眼底掠过若有所思之意，心中感慨。 “这位玉剑峰的师妹，的确有些本事，这可是《杀生书》的传承。” “千百年来，无数剑修梦寐以求，却只有观棋师叔一人才得到的传承啊……” 第197章 续杀生书 “太极山的人每次过来，都要整个大的么？” 远处，巨石上。 为赴宴宾客护道的上曲真人和上莲真人，亦是为此等变故所惊愕，其中，上莲真人不由得感慨道： “三年前，太极山玉剑峰的玉殊真人来此地参悟，得到沉寂已久的《逍遥剑经》呼应，连在剑意古道修行的几位真君都惊动了。” “这回，又是他们玉剑峰？更何况还是《杀生书》，怕是会引起更大轰动罢。” 上曲真人赞同点头，说道：“《杀生书》为悟剑崖杀道第一经，消息若是传回宴会，肯定会引起一番震动。” 除了这些修士。 认得姜悯之人，还有来自东灵宗的几位剑修。 “又是那位姐姐？” 玉清秋坐在悟剑崖下方的边缘位置，手捧一本崭新《剑崖遗录》，见到异象抬目看去，见竟是以前见过的姜悯，她毕竟年纪尚小，想第一时间找兄长分享此事，连忙合上书籍，朝山崖下方的玉清鹤跑去。 “哥哥，哥哥！你看到吗！是那个姐姐！” 玉清秋拍打玉清鹤的防护禁制，激荡起阵阵灵气涟漪。 “……看到啦。” 玉清鹤无奈撤去阵法，放玉清秋进来，反正姜悯闹得这么大动静，他暂时也无心参悟其他传承，心中只有无比好奇，此人到底如何做到。 “当年她以炼气修为惊艳四座，没想到，她的剑道天赋竟如此可怕，只要不陨落，恐怕百年以后，又是一位赫赫有名的剑修。” 玉清鹤望向姜悯所在的方向，心道。 “爹说过，此人的一切，都是她自己一步步努力得来的，身为剑修，本就需得千锤百炼，我在宗门里坐井观天多年，现在清秋年纪也不小了，看来，我得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啊。” 一处偏僻角落。 萧汝南缓缓睁眼，一双死寂般的淡漠剑眸，看向赤色霞光汇聚之处。 “又是她？” 他回忆起当年藏经阁的唯一一次相遇，彼时，姜悯还只是个半大孩子，修为亦是弱小，没想到，他竟见证了一位剑道天才的成长，在这里再次见到此人。 “孩子，希望你能顺利走下去。”萧汝南想起姜悯的灵根，眼里多出一些沉重，不由得缓缓摇头，“五灵根的路，并不好走……” 在众人纷纷为此事惊叹之际，慎青山还沉浸于悟剑状态。 由于离得较远，且阵法隔绝效果极好，此时的他，对于此事还一无所知。 …… 悟剑崖下。 赤色霞光逐渐朝姜悯汇拢。 那遍布山崖，令人如同置身地狱的森寒剑意，亦是逐渐收拢，减轻周围弟子的神识压力。 锵锵！ 不久后，伴随一阵响彻云霄的铿锵剑鸣，石壁上的《杀生书》经文赤光大放，随即，经文竟化作一个个散发赤光的上古文字从石壁上飘出，继而汇聚成一尊长袍飘扬，看不清面容，仙风道骨的古老虚影，手持一卷经书，飘向姜悯。 看到这一幕。 所有人愈发确定，姜悯这是得到了《杀生书》的传承。 当这尊上古虚影出现时，古战场深处，许多气息强大的修士睁开阖上已久的双目，目光穿过极为遥远的距离，遥遥看向悟剑崖方向。 “那是……” “《杀生书》的气息。” 此时的姜悯，沉浸于一种似梦似真的玄妙状态，眼前，一道仙气飘飘的古老身影从天降落，松开持于手中的一卷经书，漂浮送向她。 封面写着四个上古文字。 《续杀生书》。 “哦？这篇经文竟然还有续篇？” 姜悯有些诧异，同时心中也是有着难以置信的喜悦生出，意外进入玄妙状态，又得上古前辈授经，难道说她得到了经书的传承认可？可是她分明什么都没做，对抗经书带来的嗜杀情绪，就是考验的内容么…… 恐怕，不仅仅是对抗那般简单。 不然怎会有几乎无人能得到传承的情况？ 哗啦啦！ 古老虚影所赠经书，悬浮在她面前，继而书页掀起，无风自翻。 “爱我者生，恶我者殃。 谋我者死，憎我者亡。 阻我者惧，欺我者惶。 伤我者残，负我者偿。 今大道残缺，轮回不全，罪孽无报，功德散尽。我辈生灵困于笼中，与天断绝，此乃邪魔乱道、生灵涂炭之际。 彼时世间，已无善恶，无是非，无爱恨，无悲喜，无长幼，无尊卑，无褒贬，无功罪，旧时遗风消亡，罪孽大行其道，惟握手中剑，方得安身处…… …… 魔曰：「取汝性命，以成吾道；取汝道果，以证吾身。」恶欲不息，邪魔不止。吾自有一剑斩之，血洒九天染黄泉，回首白骨尽铺路…… …… 地狱不再，我即地狱。” 姜悯读完经文，所有所思。 “大道无悲无怒，无爱无恨，惟无情而已，杀道亦然，真正杀道宛如地狱判人，无道即杀，有罪即杀。” “地狱么……” 什么是地狱？ 自是受苦受痛之地。 幽魂饿鬼，吞火食炭，履陟刀山，头手异处，或身入镬汤，五体烂坏，无复鬼形，诸苦诸痛，不可思议。 经文之意，自然不是令人去做地狱所做之事，而是若有罪孽发生，便如化身地狱，报应所有罪我之事，理所应当。 再简单来讲…… 就是主动招惹我，恶我、谋我、憎我、阻我、欺我、伤我、负我，那就直接杀。 天道不报应，我来报应。 姜悯的念头，于此时豁然通达。 这些年来，某些缠绕在心中的桎梏彻底破碎，她本无意修杀伐剑意，只想一心修行，然而这些年来终究免不了手染鲜血，这种刀尖舔血的日子非她所愿，却不得不做。 然而如今世道，本该如此，不是么？ “原来我离剑意大成一直只差一步，那就是……理解自己，接受自己，成为一个手染鲜血的人啊……” 姜悯忽得释然。 心境通达的下一瞬，她周身忽得生出一阵极为压迫的浩然剑意，这剑意与《续杀生书》显现时的森然剑意有些类似，却多了更多狠意，厉意，与她踏上剑意境界的初心一脉相承，要让手中长剑快、准、狠、够杀人便足够了。 呼！ 姜悯的剑意愈发盛大，逐渐扩散开来，令得周围一直注意着她的剑修们，都能够感受到她的剑道意志。 这是宛如炼狱般的剑道意志，剑意笼罩之处，皆是凶恶、凌厉、令人忍不住心生畏惧的意念。 许多暗中注目姜悯剑意变化的修士，心中纷纷感叹。 “太极山，这是又出了一个杀胚啊……” 第198章 我亦有道 剑，本乃杀人器。 故修杀伐剑意之人，数不胜数。 不同剑修的杀意之间，亦有差别，有的暗藏无声，有的轰轰烈烈，有的至凶至残，有的阴幽诡谲…… 然而。 修杀伐剑意者甚多，得《杀生书》传承之人，却有且仅有两个。 作为意志坚定的剑修，绝大多数修士并不需要一个传承去证明自己，但，能得《杀生书》传承认可，又何尝不是一种剑修的追求与荣耀？ 姜悯的杀戮剑意，亦是一种不同的感觉。 靠近姜悯的一些剑修弟子，很明显感受到她弥漫而出的杀道意志，能给他们带来一种由心而生的死亡恐惧，一种引颈待戮的压迫之感，其剑道意志笼罩而下时，他们如同置身修罗地狱，感受到死亡的恐惧，这或许，以与极为高深的生死大道有些关系…… 对于姜悯而言。 若说以前的剑意是种子，是她修行剑道的初心与追求，快，准，狠，一剑一往无前。 那现在大成的杀戮剑意，便是长成的参天巨树，是她要走的真正大道，是她赖以出剑的道理与基石——以杀入道。 姜悯沉浸于明悟状态，剑道意志不受控制扩散周身，笼罩方圆数丈。 靠近她的林观鱼等人能够清晰感受到，当其剑意降临时，连四周的温度都似乎下降不少，好似令人如坠冰窟，如临地狱深渊。 林观鱼仰头看向悬浮于姜悯面前的古老虚影，虚影正悬浮空中，朝姜悯伸出虚幻手掌，长袖飘扬，好似在抚顶传道一般。 感受着姜悯的浩荡剑意，林观鱼静心品味，心中感慨道。 “此等杀意，方近道矣。” …… 当悟剑崖下的许多修士都在关注姜悯，惊叹于《杀生书》的再次显道时。 她正沉浸于关于杀道的心悟，良久，方才逐渐收敛方才随领悟而动的杀念，很快将所有杀意一收而尽，恢复至心如止水的心境。 姜悯缓缓睁眼。 眼前仍是似梦非梦的幻象，白蒙蒙一片，并非在悟剑崖下。 一道看不清面容的古老虚影悬浮在她面前，古袍飘飘，仙风道骨，正静静看着她。 姜悯站定，朝古老虚影拱手道：“多谢前辈传经，令我开悟。” 那古老虚影负手漂浮，声音悠远缥缈，缓缓道：“尔能将剑意收放自如，果不负吾之期望。” 闻言，姜悯不解询问：“有如此多剑修日夜参悟《杀生书》，前辈为何选中我？” “凭尔……”古老虚影说着，却又改了口，换作姜悯这时的说法方式，不再文绉绉的，“凭你立住了道心。” 姜悯神色微动。 “古来今往，参悟《杀生经》者数不胜数，然，多少人迷失于嗜杀难以自拔，吾又布下重重幻境，修士陷得愈深，愈会觉得自己手握生杀予夺之权，非也，非也。” “然而，你不一样。” “你心中已了然，杀非为杀，只是平乱之方，不应滞于心，着于念。” “杀戮之念，须动时动，须收时收，便如天上浮云，任其复来去，日光仍自明，若是任由杀意遮心，并非吾传道初心。” 姜悯恍然。 原来她抗拒杀意侵心，就是通过考验的方式，这位上古前辈看重的便是她不动如山的清明道心，她这一路修行走来，刀光剑影，爱恨纠葛，皆未遮蔽她向道之心，没有为任何事执着停留。 无论何时，她都希望自己清醒，通透，不要被情绪左右。 既是为了时刻保持最理性的判断。 亦是为了有一颗通达道心。 “多谢前辈指点。”姜悯复又道谢。 “可还有什么想问之事？”古老虚影耐心问道。 “前辈为何要作《杀生书》之续，且藏其于传承之中？” “《杀生经》，乃吾几万年前所作，彼时大道仍全，劫难方起，故吾问仙君可杀生否，仙君传道，为吾作答。”古老虚影说道。 “尔后天地倾塌，大道断绝，万物生灵各自乱道，无业报应，道既断绝，经亦须变，故吾再作续经，以示后人新义。” “只不过，吾深知续经杀意太重，不可轻传，故设下考验，只有坚守道心，不执着于杀念者，方可得到传承。” 说着，古老虚影微微叹息：“不曾想古往今来，竟无几人能够通过考验，唉……” 姜悯心想，很多参悟《杀生书》的修士怕是不会想到，一篇讲杀道的书，却是要人先克制杀念，方可入道。 他们为了领悟杀戮剑意，更多，是随着经文弥漫出的杀气去思考，选择顺杀意而为。 “前辈，我还有一问。” 姜悯问出心中的疑惑：“为何大道断了？” 没想到，这位古老虚影竟摇头道：“吾辈修士亦无法确定真相，何况去日已久，千年万年过去，情况又有不同，若你好奇，只有你自己去寻找答案了。” 姜悯诧异。 眼前这位前辈，明显是经历过天道断绝之灾的人，竟也不知真相么？ 她收敛心绪，问道：“既然大道已断，那我们……还能得道吗？” “你我皆困樊笼，与大道远。” 古老虚影徐徐说着，话锋一转，却坚定道：“然天既生乎尔，尔等自身，亦有道存。” 古老虚影的身影，于此时逐渐变得透明起来。 “切记，续经勿向外传……” 上古修士的虚影缓缓消散。 姜悯心中，却深深记住古老虚影最后的话。 天既生我，我身便有道存！ 大道虽断绝，可仍存于这世间万物，存于每人心中，给肉体凡胎的渺小凡人以长生不朽的希望。 随着虚影消失，姜悯眼前白蒙蒙的雾气尽数散去，复又显现悟剑崖下的情形。 只不过。 在这脱离幻象的刹那，姜悯便感受到周围无数道灼灼目光，正汇聚在自己身上，炽烈、好奇、惊异、不解……令得她暗道不好。 “糟糕，方才的动静，是不是有些大了……” 姜悯眉心微蹙，招手将防护阵盘收回，撤去布置于周身的防护阵法，给林观鱼一个歉意的眼神，起身正欲离开此地。 突然。 一道火红身影几乎瞬间出现落在她面前，将姜悯着实吓了一跳，下意识绷紧身体，朝后退却数丈。 这是一名容颜妩媚的女人，却又生着对极显英气的浓眉，此人在万剑门标志性的玄袍外套了一层红色外袍，出现之际，香风阵阵，似乎是天生自带的淡淡体香。 可姜悯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凭借她与强大修士多次打交道的经验，观这位红袍修士的出现方式，至少是金丹圆满修为，甚至是……元婴修士。 “来自太极山的小娃娃？” 红衣女人凝目打量姜悯身上衣袍，嗓音虽婉转动听，然而一开口，便显现出极高辈分与极大岁数。 她继而好奇问道：“你师承何人？” 第199章 最好低调 一听有人问她师承，还是位修为不俗的强大修士，姜悯没有任何放松，反而顿时警惕起来。 毕竟。 表面上，万剑门和太极山的大体关系并不是很好。 而且她师父观棋真君树敌无数，亦是曾为报师兄玉缘之仇，诛灭万剑门一脉修士，万一此人与那一脉剑修有些关联，她自报家门，岂不是正好撞人家脸上了…… 姜悯余光见上曲、上莲两位真人站在不远处，再见永文站在人群外，并未露出任何担忧神色，这才硬着头皮，朝红衣女人拱手道。 “晚辈姜玉曜，师承玉剑峰坐隐洞观棋真君。” 恭敬说完，姜悯敏锐注意此人反应。 听到她的回答，红衣女人倒没有多大反应，只是淡淡挑眉道：“哦？又是玉剑峰的人？” “你们这一脉竟出了两个杀胚，不错。” 分明是夸奖的语气，但说出来，却总有点不像什么好话…… “跟我走。” 红衣女人挥袖，姜悯只觉一阵幽幽香风扑面袭来，又是熟悉的头晕目眩，天旋地转，眼前场景飞速变化，再次回过神来，眼前已是一片黄沙荒原。 姜悯双腿落地时，心中不由得惊惧。 “前、前辈……” 红衣女人淡淡从容道：“人多眼杂，不便多言，放心，我不会伤害你。” 她开门见山道：“你师父曾与我做赌，若能得到《杀生书》传承的下一人仍是太极山，我输。” “现在愿赌服输，你想要灵石，剑法，还是灵矿石？” 红衣女人说得淡然，姜悯飞速消化眼前的境况。 这位前辈曾与师父做赌，是否是太极山的人得到继师父之后的下一个传承？ 现在，是这位前辈在履行承诺？ 姜悯倒是镇静下来，拱手问道：“前辈是？” “我道号崇真，不知道你听过没有，见你年轻，也许并不知道……这些不重要，快说吧，你想要的是什么？”红衣女人并未说太多，催促道。 崇真真君？ 姜悯恍然，她特地了解过各宗门的元婴真君，故而，也是对这位道号崇真的剑修真君有些了解。 万剑门剑痴！ 能在一个剑修宗门里被称作剑痴，足以证明其人对剑道有多痴迷沉溺，这位崇真真君常年不出世，隐世而居，其剑道涉猎之广泛，剑道领悟之高远，光是“剑痴”之称，已足以见得。 若是如此，姜悯倒是心中微定。 “真君，若这赌约的兑现真落在晚辈身上，那晚辈……就选灵石吧。”她心中微妙。 剑经她不缺，灵矿又不好开口，不如选择灵石，也好令得这位真君省心，这种天下掉下来的机缘，贪不得。 “你确定？” 崇真真君挑眉，随即拿出一袋灵气四溢的灵石，塞到姜悯手中，说道：“那我就给灵石，兑现这场赌约了。” 姜悯拿着这袋价值不菲的上品灵石，觉得着实有些烫手，不好收下，又不好不收，捧在手中不解问道：“敢问前辈，为何这场赌约，要兑现给晚辈，不应该向家师兑现么？” “你师父又不缺东西，他只是与我做赌，无论是谁得到《杀生书》传承，只要是太极山弟子，我都须为那名弟子赠一场机缘。” 说着，崇真真君挑眉道：“你只要灵石，倒是令我诧异，我给你的三种选择，灵石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这时候，说半真半假的实话反而是最好的选择，故而姜悯失笑道：“晚辈不敢贪心。” “不敢贪心？” 闻言，崇真真君意味不明淡笑一声，说道：“你倒是实诚。” “行，走之前奉劝你一句。” 她继而向姜悯倾身，幽香弥漫之际，淡淡传音道：“身为五灵根，你应该明白自己的特殊，最好低调些，不要像今天这样高调。” 说完。 她面色毫无波澜看姜悯一眼，转身离去，在一阵铿锵剑鸣声中，身影顷刻间消失于原地，只余几道剑影蔓延，还有阵阵幽香，久久不散。 “五灵根，不要高调……” 姜悯手腕微拢，将这笔天降横财收入乾坤袋，心中，却是在品味这位崇真真君的劝告，或许这句劝告比任何灵石、功法都还要珍贵，是从未有人对她说过的话。 思索几瞬。 她望向天际，微微皱起眉头。 …… 悟剑崖下。 崇真真君将姜悯带走之事，又掀起剑修弟子们好一阵谈论。 “嘶，崇真真君常年在古战场深处隐修，此人得《杀生书》传承，竟将这位剑痴都引了出来？” “崇真真君几乎参悟遍这悟剑崖上所有上古传承，连《石剑说》的传承都已得到，惟有一篇《杀生书》，参悟许久不曾收获，如今有人得到传承，她肯定会感兴趣。” “难道她将人带走，是要询问此人如何得到《杀生书》认可？” “或许吧。” 众人议论纷纷中，防护阵法中的慎青山缓缓睁眼，周身凛然环绕的剑气逐渐收敛消失。 然而。 他方从悟剑状态中走出，环顾四周，竟见许多弟子不专心于参悟悟剑崖上剑道残篇，反而三两聚集起来，在……聊天？ 慎青山微微蹙眉，随即挥手撤去防护阵法，起身朝一位熟人走去，不解问道：“平年师弟，你们聚在一起聊什么呢？” 这位道号平年之人津津有味解释道：“青山师兄，你有所不知，有人得到《杀生书》的传承了。” 慎青山立刻精神了，忙追问道：“哦？是谁？” 是赵天阔么？ 还是平日钻研《杀生书》的几位天赋不错的内门弟子？ 平年并不知晓方才慎青山与姜悯的口角，于是说道：“是太极山的人，听说其名为姜玉曜，正巧，还是那位观棋真君的弟子呢。” 听到姜悯名字的一瞬，慎青山瞳孔猛然缩紧。 姜玉曜？！ 怎么会是她？！ 此人一副温吞良善好欺负的模样，哪里像是能得到杀道传承的样子？ 慎青山的心中满是震惊，顿时僵在原地，消化这个他无法理解的消息。 “惹到麻烦了啊……” “不行，之后的剑道小会，我不能再去了。”他不由得皱眉。 毕竟自己平日就是嘴巴贱，说话不中听，谁知道惹到个藏得深的，以后，看来得绕着此人走了。 第200章 木秀于林 十余日时间。 悄然而逝。 明德峰上，强大剑修们在酒宴上推杯问盏，谈古说今，讲经论道，昼夜不息。 古战场里，前来赴宴的筑基小辈们参悟上古残篇，多多少少也算各有收获。 这场寿宴在修士们的意犹未尽中接近尾声，接下来就该换个场子，举办较为正式的剑道小会。 陆陆续续，有些赴宴小辈独自提前从古战场回到明德峰，这些筑基修士回来之后，找到自家师长，传音说着同一件事—— 有人得到了《杀生书》的传承。 紧接着。 许多元婴修士不约而同，看向太极山等人的方向。 大殿的一处角落里。 闲来无事的隐月真君，永晴真人，玉泉真人正围坐在一起，讨论一卷道经，与大殿中的觥筹交错显得颇有些格格不入。 “故天有大曜，地有灵根……” 隐月真君讲经一半，突然注意到来自几位元婴修士的目光，微微蹙眉，随后，挥手抹去悬浮空中的一段灵力经文，嗓音微肃道：“这些人看我们干什么呢？” 见这些修士皆是因小辈归来，故而看向他们，隐月震惊紧接着面色一沉，猜测道：“难道是永文和玉曜出事了？” 还未等隐月真君继续猜下去，就有一位元婴真君带着晚辈，端着酒壶酒盏，主动朝他们所在的方向走来。 “隐月道友，恭喜，恭喜啊。” 太极山等人站起，隐月真君见此心中微定，挑眉问道：“道宁道友，这是在恭喜什么？” 道宁真君看了眼玉泉真人，笑道：“方才，我从徒儿口中得知，在古战场的悟剑崖下，观棋道友座下的玉曜贤侄，也得到了《杀生书》的传承。” 闻言。 隐月真君等人微惊。 在紫胤剑宗的上古传承中，这篇《杀生书》算是颇为特殊，有且仅有观棋真君一人得其经中真传，可以说，《杀生书》的名声早已与观棋真君绑在一起，对于他们太极山意义不菲。 没想到他那新收不久的徒弟，也得到了《杀生书》的传承！ 这可是件大事啊。 隐月真君并不觉得，姜悯或许从观棋真君那里得到了一些点拨，如果观棋真君真将《杀生书》的参悟之法交给弟子，那杀性极重的玉殊，还有极有灵性的玉泉，岂不都能得到《杀生书》的传承？ 而且这种上古传承极为考验一颗真心，但凡带着目的去，都会在似梦非梦的幻境中迷失自己。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 是玉曜那孩子，自己得到了这个传承。 “曾听隐华讲起姜玉曜此子，懂得隐忍，审时度势，坚毅果敢，剑心通明，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见识到她的潜力。” 隐月真君心中想着，却是眉头微紧。 “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几百年前，隐华由于得到《杀生书》传承，招致不少麻烦，接下来的剑道小会，得保护好她才行。” 这种出风头之事，难免会引来不少歪心思。 故而各大宗门的许多天才其实极为低调，被宗门保护地很好，有些甚至罕为人知，直到修行有成再出山，一鸣惊人。 隐月真君笑着与道宁真君客套几句，将其送走后，转头朝玉泉真人传音道。 “玉曜得到《杀生书》传承，这是件是好事，但也不算是件好事，当年你师父得到《杀生书》传承，惹来明里暗里不少追杀，再加上隐华的名头，现在的玉曜就是一个活靶子。” 玉泉真人微不可查颔首，眼神微动，传音道：“师叔放心，待会儿的剑道小会，我会护好玉曜师妹。” 很快。 此事在寿宴上逐渐传开。 愈来愈多剑修得知，观棋真君的六弟子姜玉曜，竟得到最神秘的《杀生书》之传承。 先前宴会上籍籍无名、无人关注的这名筑基小辈，一时间，竟成为众人谈论的焦点。 不过。 在局势复杂的东原，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有时并不是什么好事，何况，还是一位刚起步的筑基弟子…… 燕月赵氏等人，亦是很快听说这个消息。 四位元婴修士走到旁边，悄无声息在周身布下难以察觉的强大禁制，以神识疾速交流起来。 鹤源真君率先道：“那姜玉曜如今是筑基小成境界？这次九宗会武，多半参加不了。” “可她是五灵根，灵力底蕴比同境修士强大，至少堪比筑基大成修士吧？或许呢，说不定她就参加了，毕竟隐华老怪的徒弟，可各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小怪物。” 说话之人，正是佝偻着腰背，杵着拐杖的白发老妪。 她继续说道：“百年前的那次九宗殿，那仲玉缘不也只有筑基大成么？据赵不群说，他本无心对付仲玉缘，但仲玉缘恰好发现他做的事情，这才让他不得不将仲玉缘灭口，即便他以抢夺机缘为由头联合两名筑基圆满修士偷袭，都差些让那仲玉缘反杀，逃之夭夭，将他的事情暴露。” 提及百年前之事，鹤源真君微不可查蹙眉道：“只要这回把太极山的三个名额谈判到手，就不用我们的族人去九宗殿冒险了，也不知道昆——” 鹤源真君还未说完。 白发老妪直接以神识打断他的话，警告道：“不要提那个名字，即便你藏得再好，都会被感知到。” 鹤源真君连忙正色，沉声道：“我知晓了，五叔祖。” 白发老妪并未在意，而是将话题回到姜悯身上，淡淡道：“大气运的五灵根修士，不用太在意。” “只要被……盯上，不一定能活到结丹的那一天啊。” …… 寿辰结束之际。 剑道小会即将开始。 小会举办之地，位于万剑门里赫赫有名的万源谷道场。 还留在古战场的筑基小辈们，跟随上曲真人和上莲真人，不再回明德峰，直接前往万源谷。 “观鱼道友，我与永文师兄要去寻找师长了，下次有空，可以再多聊一会儿。” 走下飞船。 姜悯站定，与永文一起朝林观鱼拱手道。 “好，你与永文道友可随时来万剑门做客，记得告知我一声，让我好生招待。”林观鱼站定，拱手向姜悯回礼。 与林观鱼告别后，姜悯指向道场的一个地方，说道：“永文师兄，师叔他们在那里。” “嗯，我们过去吧。”永文点头。 二人很快到达隐月真君面前，永文拱手道：“师父，师姐，玉泉师兄。” “师叔，永晴师姐，大师兄，我们回来了。”姜悯站定作揖，落落大方。 姜悯的到来，吸引着不少修士的目光，纷纷朝这位得杀道真传之人看去。 可瞧她举止温润斯文，身上杀气尽敛，面上随时带着大方明媚的浅浅笑意，哪里像是修行杀伐剑道之人？ 这种藏得深的人，才最为可怕。 第201章 闷声发财 见二人回来，隐月真君心念一动，在几人周围落下一层音障禁制，对姜悯说道：“玉曜，你得到《杀生经》真传之事我们都已知晓。” “这件事逐渐传开，瞧，现在许多人都对你很是好奇。” 姜悯闻言，不由得苦笑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弟子也没想到会引起这么大动静。” “你倒是个通透的。” 隐月真君神色赞许，问道：“你不喜欢这种关注？” 姜悯摇摇头，认真说道：“过多的关注除了带来虚荣，还会带来麻烦，我宁愿此事无人知晓。” “唉！当年隐华若是明白这个道理，也不会在得到《杀生书》后，招致一系列麻烦啊……” 隐月真君感叹。 姜悯自然不敢接这种话，而是听闻此事后，愈发坚定接下来低调行事的安排，又听其继续说道：“既然你心中有数，接下来的剑道小会，轮到小辈提问与论剑切磋时，无须冒头，越低调越好，得尽快将此事风波压下去。” 姜悯心中庆幸，隐月真君所言正合她意。 但她觉得光是此番行事还不够，于是提议道：“弟子其实想着，我要不去借一件万剑门的外门弟子衣服，易容藏于人海之中，明面上又借口离场，这样，我既能继续听前辈们讲道，又能避一避风头。” “退一万步讲，嗯……就当弟子脸皮厚，自作多情，万一真有人提及《杀生书》，我也无须应对，免得得罪人。”她失笑道。 姜悯的提议，着实低调过头，令永晴真人等人不由得有些愣神。 这也太谨慎了！ 不过隐月真君闻言，却很是欣赏姜悯的做法，点头道：“好，小心驶得万年船，永晴，去找太章的弟子上莲，要一件万剑门的外门女弟子衣袍。” 姜悯忙道：“不用麻烦永晴师姐跑一趟，我去吧。” 既然隐月真君如此信任太章剑君，那么，借人家宗门衣服之事，终究得她亲自说清楚为好，既是表明诚意，亦是免得引起什么误会，这点交际能力，她还是有的。 至少她得与人保证，衣服借几天就会归还，只为低调参与小会，不会穿去做什么不利于万剑门之事。 “没关系，玉曜师妹，我陪你一起过去吧。”永晴真人温婉笑道。 隐月真君自是乐见座下弟子与玉剑峰弟子交好，便顺着永晴真人之意道：“你们可以跟随上莲回明德峰，然后，明面上，你就借口需要一段时间消化传承，在明德峰闭关不出，暗自里换上外门弟子衣服再过来。” “不用担心此事有何影响，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生修行，顺利修行。” 姜悯心中流淌一丝暖意，抬起双臂，郑重作揖道：“多谢师叔包容。” 她这番谨慎过头的行为，着实有些古怪，更有些特立独行，不顾宗门颜面。 但在人人特立独行、从不在意他人看法的太极山。 又好像，并不奇怪…… 隐月真君只是和善笑笑，催促道：“哪里谈得上什么包不包容，去吧。” …… 宴请宾客到齐后。 在万源谷道场召开的剑道小会，正式开始。 此次小会，其实算作太章剑君寿宴的延续，故仍由太章剑君主持，各元婴剑修入道场上座。 先由每位真君依次讲道一则，讲完后，与会真传弟子可提出疑问，由真君解答。 所有真君讲道结束，便是小辈们的主场，小辈们既可传达自己的疑惑，由真君们思考解答，亦可相互之间切磋论剑，请真君们指点。 有资格参与剑道小会的，虽只有各位赴宴宾客带来的小辈与门徒，还有万剑门的内门真传弟子，但，小会允许其他弟子旁听，故而，早就听闻消息的万剑门弟子们，几乎放下手中所有事情，从宗门各自赶来万源谷，聆听这难得一遇的元婴剑修讲道盛会。 无论是万剑门的外门弟子，甚至不少杂役弟子，皆汇聚于万源谷周围空地，寻找合适位置，或坐或立。 一时间。 乌泱泱竟数万人众，盛况空前。 万源谷东边。 一片平缓山坡。 不少外门弟子或杂役弟子结伴而来，提前占据好位置，等待元婴真君开始讲道。 偏僻角落的参天大树下。 一名模样平平无奇、泯然众人的外门女弟子，撩起衣摆在一块平坦山石上盘膝坐下，视线落在下方山谷的道场上。 “俗话说得好啊，闷声发大财。” “还是这样无人关注，自在多了。” 女弟子心想之际，眼眸灵巧转动。 此人正是易容后的姜悯。 有观棋真君所赐灵宝千人面，易容之后，连元婴修士都难发现真面目，再带上些许收敛修为与灵根气息的法宝，她便宛如一个不起眼的透明人，泯然众人之中。 这样的状态，让姜悯很是满意，也很是自在，就连此时盘坐姿势都显得松弛不少，不用应付人情世故，不用在意别人眼光，亦无须担忧风头太盛。 嗯，这很太极山。 “现在就等小会开始……嗯？” 姜悯忽得眸光一动，余光不动声色朝身旁看去。 只见。 不久前才趾高气昂、阴阳怪气的慎青山，明明身为内门弟子，此时，竟穿着一身代表外门管事的衣服，与另一个穿着管事衣服的年轻筑基修士结伴而来，坐于她身旁的空地。 二人坐下后。 筑基管事压低声音，不解问道：“青山，到底发生了何事？” “别提了，我错了，真的，我就不该招惹太极山的杀神。”慎青山一脸霉相。 “难道是那个姜——” “嘘！” 慎青山连忙制止他说出那个名字：“你也听说了？《杀生书》？” 筑基管事点头道：“这事传得可广了，不过，方才你换去换衣服时，我正好听人说起，此人可能是为了避风头，所以提前离场回明德峰了，并不在这里，其实你不用太担心。” 慎青山连忙摇头。 “我不敢赌啊，我还说我有事不来了呢，结果还不是躲在这里，没有入场。” “万一，她也在哪个角落躲着呢？” “……” 就坐在旁边的姜悯微微垂首，敛眸，余光带着一丝饶有兴味之意，瞥向慎青山的背影。 第202章 风雨欲来 “同为筑基修士，有那么可怕么？”筑基管事坐得姿态随意，不解问道。 “我本来也以为是个软柿子，手痒捏捏，没想到……” 慎青山叹了口气，看向筑基管事蹙眉道：“那可是杀道第一经，她，拿下了啊！你应该明白《杀生书》的含金量吧？” “我明白我明白。” 筑基管事无奈，顺着他的话接道。 “我总算明白了，他们玉剑——害，没一个简单的！”慎青山咬牙切齿。 筑基管事见他仍旧在意不已，于是安慰道：“没关系，人怕出名猪怕壮，此人风头……” 姜悯坐在旁边。 听到一半，忽得没了声音。 应该是这位筑基修士觉得大庭广众直说不妥，改为灵力传音了。 姜悯一猜就知道，后续多半也没什么好话，于是微垂的眼眸微动，将余光收回，复又看向下方山谷。 “意外得到《杀生书》真传，果真有好有坏。” “好的是，与我同辈的修士明面上多半不敢招惹我，能让我图个清净。” “坏的是，怕是会有许多更厉害的前辈盯上我，就像师父以前刚得《杀生书》真传时那样……待在这无人在意的角落，果真是对的。” 名利皆乃身外物。 潜修方是登云梯。 除非，有的机缘需要名利去获取，例如三年后的太极会武和九宗论道，不然，姜悯并不想受到太过关注。 “离太极会武和九宗论道，还有三年。” “虽然区区三年时间，即便全力修行，也得不到太多提升，但此行回山，我还是得闭关一番，进行小成境界的修行才是，能提升多少算多少。” 姜悯见此次万剑门之行了却心愿，终于将剑意境界修至大成。 于是。 盘算起接下来三年的修行安排。 筑基一境，先须将道种淬阴存阳，蜕变为纯阳丹胚，这一步姜悯已经顺利完成，且因道种乃完美道基，蜕化而成的纯阳丹胚，自然亦不简单。 到了小成境界后，就是不断烹炼丹胚，直至凝丹的过程。 有经言： 产在坤，种在干，出炉升鼎而成丹。 此句经文，修行之辈皆晓，讲的就是烹炼凝丹的三个阶段：武火急煅，文火凝练，自然丹成。 首先是武火急煅，即筑基小成境界的修行之法。 本来，道种筑成之地乃干之下，坤之上，震之西，兑之东，居于正中，但当道种化作纯阳丹胚后，应沉入下之坤位，以命火化作的猛火急煅，直至丹胚升至上之干位，出炉升鼎，便是到了筑基大成。 筑基大成，则以武火转文火，安息顺应自然，以致火候精纯，金丹渐凝。 筑基圆满，则是最后成丹之时。 在烹炼结丹的过程中，灵力便如同柴火一般，柴越多，火越旺，且须源源不断。 故姜悯接下来的修行，首先须得耗费不少灵气，同时，还得继续采撷阳气，将纯阳丹胚凝练壮大，这么算下来，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灵石，姜悯现在倒是不缺。 她最缺的就是时间。 “虽然隐月师叔好像在暗示，我似乎能有其他方式直接进入九宗殿，但，别人赐予的机缘终究是人情，且虚无缥缈，还是自己争得的机缘最为踏实。” “何况，即便进入九宗殿，里面要面对的危险，或许比外面还要多上许多……” 姜悯微微眯眼。 “我得尽力提升修为，拥有自保之力。” 她进九宗殿，从始至终，目标只有一个。 得到一篇完整的五行功法！ 或者说。 老仙人曾经为她指引的功法——《太极真经》。 铛！ 这时，万源谷道场里敲响一口铜钟，钟声回荡之际，整座山谷霎时安静下来。 姜悯收敛心思，将注意力放在下山山谷。 “剑道小会要开始了，听完之后，便回去好生闭关吧。” …… 万剑门。 千山间，灵脉浓郁之地，一处罕有人至的禁地。 山中洞府里。 两位修士相对而坐，一位穿着万剑门衣袍的年轻男子，一位盘起发髻的夫人。 二人面前，摆着一张天然而成的石桌，其上放置各种茶具，年轻男子正以这些茶具行云流水沏茶，不一会儿，清幽茶香自小壶中飘出，这茶香颇为神妙，不仅带着浓浓灵气，且闻之令人灵台清明，宛如醍醐灌顶。 “枕鹤夫人，请。” 男子倒上一碗灵茶，做出请的手势。 “多谢蕴玉道友。” 这位女子微微颔首，她并未穿着万剑门的衣服，而是一身淡雅青衣，且其眼瞳颇为奇特，双目异色，右眼幽黑如墨，左眼赤红似火。 二人皆以神识交流，这是比灵力传音更为高深玄妙的交谈方式，很是隐蔽，无人可窥探。 何况。 二人皆是这世间最巅峰的化神修为。 得何等境界，才能窥探他们的谈话！ 对于化神修士而言，一念之间，别说整个万剑门，就连占地广袤的大世国每个角落，他们都能探知地清清楚楚。 故而。 即便相隔甚远，万源谷道场里的所有细节，对二人来说近在咫尺。 二人一边品茗，一边闲聊，从故友寒暄，谈到万源谷正在讲论的剑道，再讨论到太极山最近发生之事。 “那个得到《杀生书》传承的小丫头倒是有趣，竟躲在那里，是个聪明孩子。” 枕鹤夫人端起茶杯，浅尝一口后，缓缓说道。 灵宝易容，元婴修士或许还难揭穿，但对于化神修士而言，根本不算遮掩，她只是无意间扫过全场，便意外注意到姜悯这个易容之人。 “《杀生书》真传再现不是小事，如今这个局势，太极山确实不宜冒头。” 蕴玉道人说道。 他继而看向枕鹤夫人，意味深长道：“我听说，前些日子，燕月赵家抓了太极山几个弟子作为人质，让太极山把这次九宗殿的三个名额交出来，让给他们。” 枕鹤夫人闻言，倏然抬眸，随即猜测道：“哦？难道，他们是想多拿几个名额，然后送给……” 她说着，伸手将放在桌上的茶壶转动方向。 壶口指向西北。 “估计是。”蕴玉道人亦是猜测。 枕鹤夫人冷笑一声，微讽道：“也不知道这些年来，他们到底要在东原找什么？明明里里外外搜过很多遍了，每次九宗殿开启，都要派人盯紧监督，这次，倒想着偷偷摸摸……” 说到这里。 枕鹤夫人顿时停住神识。 随后，顷刻间转变话题，淡淡改口道：“不想这些了，天塌下来，总有高个子顶着，对吧？” 蕴玉道人笑笑，为枕鹤夫人满上杯中茶，悠悠道：“的确如此，我们这些闲人虽有化神境界，但却好比那笼中雀，无事可为，倒不如闲云野鹤，自在一点。” “不过，风雨欲来啊，太极山可什么不是软柿子。” 他抬头，看向东原的西北方向。 目光好似跨越极为遥远距离，看到许多东西。 “这东原的天，要变上一变了。” 第203章 内定名额 又是数日过去。 剑道小会进行地很是顺利。 姜悯这一个筑基修士的消失，没有引起任何波澜，即便关注着她的一些修士发现她悄然离场，亦是心照不宣，没有提起此事。 姜悯易容换衣，坐于一处无人问津的角落，倒显得自在潇洒。 这些时日，元婴剑修们的讲经论道让她大开眼界，不仅见识到森罗万象的玄妙剑道，也令她对自己的剑意理解更为成熟。 山谷周围，外门弟子与杂役弟子们，更是听得如痴如醉，或许元婴修士所讲剑道对于他们而言还有些深奥晦涩，但这种机会极为难得，万剑门特地放掉这些天的所有事情，让这些弟子，能够心无旁骛前来万源谷旁听。 无论外界纷扰，风云变幻。 在尚且安稳的大宗之内，至少，这些刚踏上剑修大道的弟子们，仍保持着一颗纯粹炙热的向道之心，一颗一往无前的变强之心…… 元婴修士讲道结束后。 就是小辈们的主场。 能够切身参与剑道小会，坐在道场之中的小辈，要么是这次寿宴的与会修士，要么就是万剑门的内门弟子，这些剑修之中的天之骄子，会在道场中央的空地进行交流与切磋，然后让在座的元婴修士指点。 姜悯对于这一环节亦有十分兴趣。 她想看看，与她同辈或者稍高一辈的剑修们，到底拥有怎样的实力。 “嗯？” 姜悯正打起精神看山谷里的两位筑基剑修切磋，突然间，神色微动，掩于袖中的掌心光芒闪过，多出一枚传讯玉符。 “玉曜，现在就回明德峰，我们有急事要提前回宗。” 是大师兄玉泉真人的传讯。 “这么急？发生什么事了？” 姜悯微微蹙眉，随后起身离去，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明德峰。 偏殿。 姜悯御剑而归，隐去易容，换回衣服后不久，隐月真君等人便从万源谷离去，回到明德峰。 “师叔。” 等候在偏殿外的姜悯，朝隐月真君拱手行礼，并未询问发生何事。 但隐月真君见到她时，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随即颔首道：“边走边说吧。” 边走边说？ 姜悯垂下双臂，心中一动。 难道，这紧急回山之事，还与她有些关系？ 她目光轻敛，仍未多问，紧跟隐月真君登上飞舟，踏上回太极山的路程。 “这件事很重要，也很着急，宗门已经在召人讨论了，所以，我们来不及等剑道小会结束，必须马上赶回去。” 飞舟上。 众人坐下后，隐月真君一开口，虽未说到底发生何事，可事态的严重程度，已令姜悯等人心中微惊。 隐月真君斟酌一瞬，随即径直说道：“三个月前，由于一场古墓机缘之争，原丰真君和原慎真君的几名弟子被燕月赵氏捉住，但赵家并未杀掉所有弟子，而是留下其中三人……现在只剩两名弟子的性命，想要作为人质，换取这次九宗殿的三个名额。” 听到这里。 永文率先抬眸，虽尽力收敛神情，仍难掩意外之色。 很明显。 他对这名额之事有些了解。 隐月真君见姜悯略显不解，问道：“玉曜，隐华是不是没跟你说过九宗殿的内定名额之事？” 九宗殿的内定名额？ 姜悯心中有些猜测，同时摇头答道：“未曾。” “我简单与你讲讲吧。” 隐月真君耐心解释道：“九宗殿五十年一开，每次只能进一百人，其中三十个名额为内定名额，由九宗一族平分，各分三个，其余七十个名额，才是九宗论道的嘉奖机缘。” “每个宗门分配这三个名额的方式都不一样，反正我们太极山，得由师父为宗门做些事情，去为徒弟挣这个名额。” “我手头有一次机会，这回，本来准备将名额给你永文师兄。”隐月真君看向永文。 “而隐华呢，他为太极山做过不少事情，手里一直都有名额的选择权，这一轮的九宗殿秘境，他便选择行使权力，拿掉其中一个名额。” 说道这里。 隐月真君语气一顿，随即看着姜悯，认真说道： “隐华拿到的名额，是准备给你的。” 姜悯瞳孔微缩。 原来…… 她的师父一直早有准备。 无论她修行到什么境界，是否能通过太极会武和九宗论道，最终都会把她送进九宗殿。 她目光一转，看向玉泉真人，想要确认此事。 玉泉真人朝她点头，解释道：“师父没跟你说，也是愿你努力修行，不会懈怠，他老人家自然更希望，你可以拥有拿到名额的能力。” 闻言。 姜悯心中更是有着复杂情绪流淌。 世人眼中的观棋真君，是杀人如麻的残忍恶鬼。 但对于座下弟子，对于太极山的每一位弟子，却又是那般简单纯粹，无声付出…… “赵家那边在催了，所以现在，宗门召集了一批人，正在商量到底怎么做。” 隐月真君看向姜悯与吕永文，说道：“即便进九宗殿的令牌还未给到你们，但这既是本打算给你们的，无论如何，都需要告知你们。” “最后，宗门做出的任何决定，也会与你们关联。” 姜悯二人点头。 见气氛沉肃起来，坐在一旁的玉泉真人握拳抵唇，问道：“师叔，还有一个名额是谁啊？” “素华峰的殷月心，不知道你们听说过没，是个天生玲珑道心的小姑娘，她前些日子刚筑基，修为压根不够参加太极会武，她师父梦尘师祖，便为她要了个名额。” 梦尘师祖。 太极山的化神道人之一，辈分极高，修行于素华峰红尘洞。 她若收徒，其徒辈分，能比隐月真君和观棋真君还高。 “隐华他行动不便，所以，现在所有人都正在坐隐洞里商量着呢，我们赶紧回去，直接去玉剑峰。”隐月真君说道，“我要加快飞舟的速度了，你们抓稳些。” 他当即手掐法诀，掌心汇聚磅礴灵光，向下拍去，拍入飞舟之中。 咻！ 这座雕梁画栋的精致飞舟顿时提速，几乎化作一道残影，划破漫天云海，朝太极山方向赶去。 第204章 准备开战 太极山。 玉剑峰，坐隐洞。 洞府深处的石室，乌泱泱站着数十修士，这些修士容貌各异，男女老少皆有之，但无一例外，他们眉眼之间都沉淀着沧桑老气，偶有丝毫修为气息泄露，暗藏山崩地裂之威。 石室中央。 一方宽阔石池，盛满金光粼粼的深紫色雷玉髓，倒扣的金色屏障笼罩于石池之上，其间有金色锁链交织，亦有玄奥符纹流淌。 观棋真君坐于池中，身上隐隐浮现赤红血光，如同游蛇般灵巧流动，彼时，石池上方的金色屏障光芒微盛，又将那血红灵蛇镇压下去。 此时。 观棋真君脸上没了平时那番悠闲自在，云淡风轻，只余沉肃之色，眉峰拧紧，沉重道：“我不该冲动。” 他刚得知。 原来自己独身闯赵家地盘，尝试救走幸存弟子的行为，令赵家又杀一名弟子，以示警告，警告他们不要妄动。 两鬓斑白的言丰真君站于金色禁制外，双目赤红，高声道：“隐华，玄隐只差一步，马上就能结丹，很有可能是太极山近百年来最年轻的结丹修士，就这么死了！！” “他本来可以平平安安地回来！” 最后一句话，言丰真君近乎是低吼着说出来。 观棋真君微垂眼目，没有说话。 牵连之死，因果亦在他身。 言丰真君情绪微敛，看了眼身边的言慎真君：“我和言慎可以补偿，梦尘师祖的徒弟，你的徒弟，隐月的徒弟，我们都能竭尽全力去补偿，大家都在场，我们肯定不会让几个孩子吃亏。” “可还有两名弟子的性命，握在他们手中，机缘没了还能再有，命没了，那就是真的没了！” 观棋真君仍没有说话。 “行了，真正的恶人还没讨伐，自己人倒是吵起来了是吧？” 说话之人，乃一名鹤发童颜的清瘦老人，声音中正平和，但又中气十足，炯炯有神的双目扫视众人。 此人为太极山掌教，言虚。 太极山最为德高望重的元婴修士之一。 言虚真君目光一转，落在一位站于众人前方的女人身上，恭敬问道：“梦尘师祖的意思是？” 被称为梦尘师祖之人，是一位面容平和，慈眉善目的女人，她神色平淡，目光深邃，又有一丝说不出的庄严宝相，目光流转之际，仿佛千古岁月在她双眸中无声流逝。 太极山的辈分： 太极德无量，道映万古尘。 承法宏清静，妙言隐玉真。 前十代师传，乃数万年前便有之，如今，仅剩尘字辈的梦尘道人，故而，她是现在太极山辈分最高之人。 “给承心的名额，我会拿出来。” 梦尘道人提到的承心，即她那位新收的小徒弟殷月心，她看向言丰真君与言慎真君二人，话锋一转，平和语气中多出一丝锋芒：“但补偿，却不应该是你们来给，而是赵家。” “被抓的弟子，何错之有？ “隐华舍身救人，何错之有？” “言丰与言慎二人，看重我太极山弟子性命，何错之有？” “真正的罪魁祸首，惟赵家而已。”梦尘道人强调，“与其在这里争执，还不如多杀几个赵贼，让他们偿命，也免日后烦扰。” 言虚真君神色微动，试探问道：“梦尘师祖的意思是？” “若不是因为这片天地不稳，我等化神修士只要轻微动手，就会令天地崩坏毁灭……我们几个老家伙，早已打上赵家。” 梦尘道人看向静真道人等人：“这些年来，太极山与燕月赵氏纷争不断，背后还有一股力量推波助澜，我们几人看在眼里，却无力插手，并不想做出那个决定。” “但，既然事态发展至此。”她环顾在场元婴修士。 “是时候与赵氏开战了。” 是时候…… 开战了！ 此语一出。 在场所有元婴修士纷纷反应各异，但其中多数，都表现出激动与痛快！ “好！” “痛快！” “一直都等着师祖们发话呢。” “师祖无法动手，那就我们来跟他们打！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 “你？你只会耍嘴皮子，还是多练练吧，嘿嘿，不如我的宝贝葫芦，定能杀得他们赵家屁滚尿流！” 言虚真君将众人反应映入眼中，有些担忧地询问梦尘道人：“赵氏背后的……会插手此事吗？” 他隐去未说之语，乃燕月赵氏背后的昆吾道宫。 “会。” 梦尘道人很是肯定地回答。 一时间。 石室骤然安静。 所有修士顿时止住话语，看向梦尘道人。 “前些日子，有人跟我说过一句话。”梦尘道人双目微眯，淡淡道，“‘打狗还得看主人’。” 那日对话。 又浮现心头。 “梦尘道友，为了东原的稳定局势，道宫已斥责燕月赵氏，令其日后与贵宗和睦相处，不会再发生一些不愉快之事，请梦尘道友与贵宗放心。” “和睦相处？你指的是，拿无辜弟子的性命威胁我们？” “呵呵，梦尘道友啊，这件事，也是贵宗弟子先动手杀人，哪里算的上无辜？赵家要的不过是赔偿罢了，又何来威胁？” “如果我等非要计较呢？” “梦尘道友之意……我明白了，可是，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 闻言。 众元婴修士皆震。 如果赵家有人插手，他们还有何胜算可言？ 难道要像凌霄宗那般，最终覆灭么…… 梦尘道人扫视石室所有修士，声音微沉道：“无论如何，这场仗，必须打，若我们打出先手，赵家背后之人也奈何不得。” “什么时候打？” 有元婴修士问。 化神修士举手投足之威，足以崩碎整片天地，故主要参战之人，便是他们这些元婴修士。 “三年后。” 梦尘道人与静真道人等化神修士对视一眼，宣布道。 “承心筑基不久，我需举办一场收徒大典，召令所有游历在外的太极山弟子回山，由于召集人回来需要一定时日，又接连撞上太极会武，九宗论道，九宗殿三件大事，故而，将收徒大典时间，正式定于九宗殿结束之后。” “等九宗殿结束，立即攻打燕月国，势必覆灭燕月赵氏。” 为避免出现太多名字，绝大多数宗门修士，默认道名即是道号。 第205章 宗门补偿 三年后！ 借梦尘道人收徒大典之由，召所有弟子回宗，向燕月赵氏宣战！ 梦尘道人宣布的那一刻。 所有元婴修士面面相看，沉寂已久的鲜血与灵力，似乎都汹涌沸腾起来。 东原，已经许久没有浩大的战争了…… “今日所言，事关重大，我会为你们种下神识咒印，禁止有人泄露，尔等可有异议？” 梦尘道人严肃道。 化神道人虽不能调动天地灵力进行斗法，以免毁天灭地，但种下神识咒印这种简单之举，尚能做到。 “谨遵梦尘师祖。” 元婴修士们拱手道。 梦尘道人抬手掐诀，朝众元婴修士一点，一道道肉眼难见的强大神识咒印，顷刻间没入众人眉心。 “此事暂毕，回到人质之事。” 梦尘道人说道：“人命关天，太极山，从来不会放弃每一位弟子的性命，两位幸存弟子，必须以九宗殿名额换回。” “但是，隐华之徒，与隐月之徒失去的机缘，宗门亦会全力补偿，有什么修行上的需要，尽管提出。” 梦尘道人看向金色禁制之中的观棋真君：“隐华，我记得你的弟子玉曜是一位五灵根修士，你送她进去，是为了五行功法？” 观棋真君颔首，解释道：“首要寻找五行功法，若有可能，再寻一门炼剑之法。” “炼剑之法好找，五行功法——” 梦尘道人语气一顿，随即道：“过些时日，我去中原跑一趟，找那几个老怪物打听打听。” “我对北原很是熟悉，待会儿也跑一趟吧，或许能有收获。”静贤道人含笑道。 为了一位筑基小辈的修行功法，竟然惊动两位师祖级别的化神道人！ 但众人闻言，并未露出惊讶神色，已是习以为常，太极山的师长们对所有门内弟子向来如此，谁若有困难，能者便会尽力相助，谁若有危险，宗门，不会放弃任何弟子…… 尤其这位弟子。 还是观棋真君这位宗门护道人的座下亲传弟子！ 光论观棋真君这数百年来为宗门所作所为，其弟子修行之事，便足以令宗门重视。 “小徒之事，怎么能麻烦两位师祖？”观棋真君摇头道。 “是啊，此事因我等座下徒弟而起，要做补偿的，应该是我们二人才对。”言丰真君与言慎真君对视一眼，颔首说道，“等此事了结，我也去中原一趟，为师侄打听五行功法之事。” 言慎真君亦是点头：“言丰若去中原，那我便出海找找。” “哦？隐月他们回来了。” 梦尘道人忽得说道。 她挥手打出一道灵光，布置于石室外的无形禁制多出一个小型通道，隐月真君，姜悯，永文三人自山道走来，进入石室中。 “隐月见过各位师祖。” 隐月真君站定，朝梦尘道人拱手。 “弟子玉曜，永文，见过各位师祖，各位师叔。” 继他之后，姜悯与永文向石室之中的诸位前辈行礼。 梦尘道人的目光，落在二人身上。 分明只是中正平和的目光，没有任何窥探之意，可姜悯浑身顿时生出毛骨悚然之感，刹那间，好似自身所有秘密，都在这位化神修士面前无所遁形。 “隐月应该已将事情告诉你们，你们看法如何？若有难处，可尽管提出。”梦尘道人温声问道。 姜悯看向永文，眼神示意他来讲。 永文亦是看向她，示意她先说。 姜悯摇头，垂于身侧的手掌微微一动，仍旧示意永文作为师兄先行表达，永文推辞不得，便认真道：“回来的路上，我与玉曜师妹已经商量过了，人命关天，以救人为重。” “弟子本为筑基圆满境界，却因不精斗法，占据一个名额，本就羞愧不已，如今需要名额救人，身为同门，自当以人命为先。” “至于九宗殿的名额。” 永文语气一顿，眼中多出几分坚定明亮之色：“离太极会武与九宗论道还有三年，弟子有几分信心，若是磨练三年，说不定，便能自己去挣得这番机缘。” 姜悯站在一旁，心想：“这些年来，我一直在以贾富贵的身份与永文师兄保持联系，他从小由贾富贵亲自抚养，很是感激自己这位义父，应该会想其他办法进入九宗殿，到时候，若我想要寻找五行功法，或许还有用得着永文师兄的地方……” 石室中。 众人听闻吕永文之言，皆是赞许点头。 梦尘道人问道：“你可需要什么帮助？术法？法宝？” 九宗论道禁用灵宝，能使出的最强宝物，便是极品法宝了，故而，各宗弟子之间拼的不仅是斗法技巧，还有各自师门的底蕴…… 永文看向隐月真君，后者便笑道：“梦尘师祖，那隐月就不客气了，我这位徒儿乃水木灵根，虽不善斗法，但种的一手极好的灵植，能种许多娇贵难养的地宝，我便想着将他送入九宗殿，寻一个合适的本命炼宝法。” “既然永文想一心学习打斗之事，修炼剑道是来不及了，故而想着为他找一件攻守兼备的极品法宝，再学一门灵动些的身法，我记得宗门的库房里有一件玄灵青藤索，并非灵宝，却胜似灵宝……” 梦尘道人点头道：“可。” “你呢，孩子？” 她继而看向姜悯，眉目温柔，耐心问道。 “师祖，太极山与师父对弟子有知遇之恩，培养之恩，没有师父收我为徒，让我有幸拜入太极山，我怎能有如此修为境界，怎能接触这么多机缘？” 姜悯朝梦尘道人拱手。 神色诚挚无比，所言自然也是真心话。 她很清楚，宗门的最终决定估计已经商量完毕，并不是她这个筑基小辈能够改变之事，此时此刻，好话自是不要钱地说出来，多多益善。 “永文师兄悟性极高，有修为基础在，再加宗门鼎力相助，定能有所进益。” 她先将永文夸了一番，再说到自己：“而弟子修的是剑道，无论是剑气，还是一颗剑心，自当在磨砺之中变得更强。” “实不相瞒，弟子在方才回宗之时，才知道，原来师父早已为我准备了一个名额……” 姜悯说着，看向石池之中盘坐的观棋真君，后者虽然被困于禁制之中，时刻承受血蛇咒带来的痛苦，仍朝她慈祥一笑，云淡风轻。 赵家。 这一切，都是该死的燕月赵氏带来的啊…… 姜悯掌心微蜷，随即坚定道：“弟子从未想过要通过内定名额进九宗殿。” 她抬眸看向石室中的诸多强大修士，双目明亮，面带笑意，没有丝毫怯懦，说出的话像是对自己而说。 “没有这个名额，我也会拼尽全力，闯入九宗殿。” “没有那把剑，我照样可以歼灭敌军！” （致敬《仙剑奇侠传三》） 第206章 锋芒初现 铿锵有力斩钉截铁之音，回荡石室，久久不散。 姜悯神色从容。 从始至终，她都未想过依靠其他手段进入九宗殿。 即便以某些特殊方式进了九宗殿，按照隐月真君之言，掌教会派弟子为他们这些人护道，以免受其他宗门弟子欺凌，可护得了一时，护得了一世么？护得了一人，护得了三人么？ 姜悯从来只相信自己。 此言一出，有修士面露赞许，却亦有修士不动声色敛眸蹙眉，但并未明显表现，毕竟姜悯是观棋真君之徒，终究得给观棋真君几分薄面。 在一些修士眼里，姜悯毕竟刚修行至筑基小成，离筑基圆满，还差得十万八千里。 即便五灵根修士的底蕴比寻常修士更强，但，每一层境界之间终究有着不小差距，那是灵力的一层层蜕变，绝非底蕴便能弥补。 何况他们也听说了，姜悯拜入太极山并未太久，剑道境界更是刚起步，连剑意都未打磨成熟。 而届时她要面对的对手，却极有可能已能凝聚剑影的剑影剑修，或是筑基圆满且灵力底蕴极为深厚的弟子，亦或是万里挑一的阵修，音修，符修，这些在九宗一族披荆斩棘杀出重围的天才，能在宗族之外的那些同境散修面前随便以一当十，亦将无数能称之为天才之人强势碾压。 她拿什么与这些大宗大族精心培养十余年、甚至百年的天骄抗衡？ 勇气可嘉。 但的确年少轻狂。 在这些历经千帆的修士们看来，姜悯或许并未意识到，自己到底将面对怎样的挑战…… 除非她能做到像她师父那样，谈笑间越境杀人，在万剑门数万众弟子中独得杀道第一剑经《杀生书》真传，在千年前的九宗论道以筑基大成修为夺得魁首，在紫极古原中突破重重围杀，拼取机缘，独步同辈。 许多修士打量姜悯，由于她身上有法宝遮掩桃枝气息，亦不像几年前那样锐意尽显，如今的她，所有锋芒尽皆敛去，除了灵力境界，其他方面的确看不出深浅，看不出有何特别之地。 既然姜悯说出了豪情壮志。 他们倒是有些期待，她会如何实现目的。 姜悯身旁，隐月真君敏锐注意到一些修士的细微神态，紧接其言笑道：“玉曜这孩子，这回，可在万剑门引起不小轰动。” 此言一出。 一众修士纷纷好奇起来。 轰动？什么轰动？ 隐月真君不是带着几名小辈，去万剑门参加太章剑君的寿辰么？ 隐月真君没有卖关子，继续说道：“千年前，隐华在万剑门悟剑崖下得《杀生书》真传，成为得此杀道剑经的惟一一人。” “这次，玉曜去了一趟悟剑崖，也得到《杀生书》真传认可，听说是异象万千，古人授经，消息传回寿宴，可把万剑门那些老家伙听得眼睛都瞪圆了。” 隐月真君说得抑扬顿挫，有几分夸张。 但包括观棋真君在内的所有修士闻言，皆惊讶不已。 《杀生书》真传？ 那篇万剑门极为有名，但只有他们太极山的观棋真君才得真传的上古剑经？ 他们看向姜悯的神色当即变化。 此人的确有骄傲的本事，看不出来啊。 “不错，师侄小小年纪便为我太极山争了口气。”言虚真君率先夸奖道，“真想看看万剑门那帮傲气横秋的剑修听到这个消息时的表情，他们一直想得到的上古真传，又一次落到我们太极山手上了，哈哈哈。” 不远处。 言丰真君无声看向言慎真君，神识传讯道：“此子既能得到那么难的剑道传承，又能年纪轻轻筑基，灵根已无太多限制，稍加培养，前途不凡，我们这是在断人家的机缘了。” 言慎真君点头，以神识应道：“若季隐他们能顺利回来，还是得把他们带来玉剑峰赔礼，再看看能不能补偿点什么，不能让隐华和他徒弟受委屈，唉！这算个什么事啊……” 石室里。 论谁对这个消息最为诧异，自然是观棋真君。 他目光炯炯，略带一丝惊异之色看向姜悯，自己可没提点过啊，也就意味着，姜悯完全依靠自己的真本事，得到了这篇上古真传。 诸多修士听闻消息的反应，敏锐落入姜悯眼里。 姜悯颇为不解。 “《杀生书》的续篇真传，真有那么难得么？”她心中暗想。 每每回想起来，当时好像只是克制了心中杀意，念了念《清静经》，不愿被别的情绪影响仅此而已，在那幻境之中，她感觉并未过去太久，实际睁眼后才发现，已过去了好些天…… 再说此经效用，对她而言也只是完善剑意罢了，并没有太多作用。 可众人这副态度，倒让她有些赧然了。 “待会儿若有机会，问问师父，这《杀生书》续篇到底有何作用。”姜悯心想。 隐月真君笑眯眯地，竟还继续道：“而且，玉曜也依靠这《杀生书》真传将剑意磨砺成型，我听隐华提起过，她是五年前凝成剑罡，不久后初悟剑意，直至现在剑意大成，将许多剑修花上几十年才走完的路，已经走好了。” 五年？ 从剑罡到剑意？！ 众人眼神微变，即便在场修士并非都是剑修，但他们也非常清楚，对于一名剑修而言，打磨出属于自己的剑道意志，需要多少磨砺苦难，多少岁月积淀……剑道意志，即一位剑修的阅历与感悟，是日积月累形成的锋锐之意，怎么可能三年五载就能沉淀出来呢？ “玉曜，你剑意成型了？” 观棋真君惊讶问道。 姜悯心知肚明，隐月真君之所以在众多同门前辈面前如此吹捧她，是想展现她的潜力，为她这位师侄多谋些补偿利益，故也只好承情，硬着头皮说道： “有些进展，弟子也不确定，这算什么程度……” “使出来瞧瞧。”观棋真君道。 “是。” 姜悯当即宁心静气，心中默想有无数生死劲敌在前，平和双目骤然生出锋锐神色，手中无剑，便抬起单手掐一个剑诀，剑道意志锋芒初现。 霎时。 呼！ 无形无质的剑意自其身弥漫开来，森然冷峻，石室温度似顿时下降几分，站于姜悯身旁的永文顿时毛骨悚然，头皮发麻，退后几步才减轻这番压迫之感。 在场的诸多修士，当即感受到姜悯的神识意志，令得他们纷纷正色。 她的剑意。 竟能宛如炼狱一般森冷严寒，却又给人以浩然正大的厚重之感！ 而且。 姜悯所散发出的剑意，可不仅仅是一名筑基小成修士那样简单，其神识厚重，根基扎实，根本不是她这个境界才有的神识强度。 众人皆正色。 唯有观棋真君不顾血蛇咒之苦，洒然大笑。 “好！是成熟的剑意，没错！” 第207章 宗门禁术 姜悯展现出的剑意，仿佛真如修罗炼狱一般，尽显杀道意志。 其神识底蕴之深厚。 亦是远超同境修士！ 梦尘道人面露好奇，慈祥问道：“神识很强，修行过神识道法？” 姜悯手诀一变，扩散四周的剑意顷刻间从容自如收回，复又恢复平静神色，解释道：“弟子初涉仙道时，拜入晋云国东灵宗，修行五行基础功法《通灵功》，此功法性命双修，一直蕴养识海，打下基础。” “尔后至炼气八层时，弟子开始修行神识道法，修行至今，期间服食过些许增长神识的东西，亦在筑基时受过五行劫，令神识脱胎换骨，才有如今境界。” 众人了然。 这一层层积淀累计起来，才能有此子如今修行底蕴。 梦尘道人说道：“你有何修行需要，尽管提出，宗门会尽力满足，作为收回九宗殿名额的补偿。” 姜悯闻言，倒是看向观棋真君，拱手谦声说道：“弟子见识有限，坐井观天，不知接下来该如何修行，还得麻烦师父为我参谋。” 补偿之事，怎能她来提出？ 就像给永文的补偿是由隐月真君提出，为她的补偿，还是观棋真君来讲更为合适。 何况。 此时的她，确实需要一位引路人为她指引方向，免得走了弯路。 观棋真君目光一动，随后果断道：“将‘幽火剑罚’交给她吧。” 幽火剑罚？ 石室中的不少修士听到此术，其眼底所藏神色皆有各种细微变化，或是惊讶，或是感慨…… 梦尘道人看向观棋真君，认真问道：“幽火剑罚？此乃宗门禁术，修行此术极易遭受杀意反噬，走火入魔，甚至能毁了一个人，从古至今，修成之人寥寥无几，隐华，你确定让你弟子修行？” 站在一旁的姜悯，心中微愕。 宗门禁术？ 修成之人寥寥无几？ 师父想让她修行这门术法？ “她能得《杀生书》真传，便已证明其道心坚定，我能修行，她就能修行。”观棋真君肯定点头。 “好。” 梦尘道人不再多问，顺从观棋真君的意愿，转头看向言虚真君：“言虚，你安排。” “师祖，放置禁术的禁制前些日子已被破坏……需要一段时间才能修复好，此术暂时无法从藏经阁拿出。”言虚真君却微微蹙眉，朝梦尘道人拱手道。 梦尘道人神色微动，便问道：“大概需要多久？” 一旁的静贤道人开口道：“是我在修复，确实有些棘手，少则十余日，多则一年。” “这样，先让玉曜和永文二人，在纯阳灵河中额外修行一年，也能多些灵力积累，多几分把握。” 梦尘道人当即决定：“待他们从纯阳灵河中出来，到时候，禁制应该能修复好吧？” “没问题。” 静贤道人点头。 听闻将他们安排进纯阳灵河，姜悯与永文皆是心中一喜。 纯阳灵河。 太极山修行重地。 乃上古时期，先祖以地下灵脉为基础布下的天地大阵，汇聚浓郁纯阳灵力，利于筑基境界以上的修士修行。 听说几千年前，纯阳灵河对内门弟子无限制开放，但凡太极山真传弟子，皆可自由进入修行。 但到了现在。 内门弟子每年只有六十日的修行机会，可以逐年叠加累计，积攒于每位弟子的身份令牌之中。 姜悯拜入太极山以来，一直都未用过纯阳灵河的修行机会，故积攒约莫一年左右的修行时间，若再加上此次宗门额外赐下的一年时间，一共就有两年。 相比起驳杂不纯的极阳灵矿，纯阳灵河之中的纯阳灵气，自然更加精纯浓郁，适合修行。 若姜悯能去纯阳灵河修行两年，虽说由于灵根限制，不会有一日千里那般恐怖的进展速度，但肯定能令自身灵力底蕴，再强上几分！ 姜悯与永文立即拱手。 “多谢师祖。” 梦尘道人看向二人，嘱托道：“永文，玄灵青藤索是以灵宝之材炼制出来的极品法宝，并非灵宝，但胜似灵宝，若能熟练炼化使用，再磨练一番，定是攻守兼备，进退自如。” 永文认真点头。 “玉曜，幽火剑罚之所以为宗门禁术，因其修行不易，无法驾驭其中凶险，极易走火入魔，陷入嗜杀癫狂的疯魔状态，难以自拔。” 梦尘道人话锋一转，继续道：“但若学成，其威力亦是强大，能令对手陷入困境，若你真能驾驭此术，此番九宗殿机缘之争，机会或许能多上几分。” 姜悯颔首：“弟子明白。” 她相信师父观棋真君的判断，亦是相信自己心志足够坚定，不会被任何纷扰影响。 虽然对那幽火剑罚并不熟悉。 但姜悯倒是有些好奇起来，到底怎样的道法，能称得上禁术，但又被宗门收藏，未曾毁去。 …… “为师确实没有想到，你只是去万剑门赶赴寿宴，竟能有如此收获。” 待众人散去，离开坐隐洞后。 仅有姜悯留下来。 观棋真君虽这般说着，语气却是颇为满意。 “我不想指定你们去具体修习什么，体悟什么，只想着大致说个法子，任你们自己去摸索适合自己的方向，就像你几位师兄师姐，他们虽修剑道，可道路完全不同，皆是契合自身，这样的剑道才更强大，更深刻。” “但我没想到，你呀，最终也走上了杀伐剑道。” 他感慨道。 姜悯站于金色禁制之外，认真说道：“师父，弟子选择剑道的初心，只是想着学一门锋利而又趁手的功夫，不图什么玄妙深奥的大道理，能帮我独善其身，令我克服艰难险峻就好，剑既是杀人器，我便只用来杀人，故参悟《杀生书》并得其真传，也算阴差阳错，自然而然。” “只是弟子心中有些不解，其续经真意到底何解，有何作用？” 观棋真君挑眉，好奇问道：“你不是受其开悟，悟得成熟剑意？” “的确如此。” “这不就是作用之一？它能让你少走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漫长道路。” 观棋真君端坐雷玉髓池，温和笑问：“难道，作用还不小么？” 第208章 经书之用 姜悯眼神微顿，若有所思。 开悟明道，指引真意，这便是上古经书的意义…… “你觉得，‘经’是什么？” 观棋真君继而问道。 姜悯不假思索回答：“经者，常也，大道常理，书之为经。” 闻言，观棋真君赞许颔首，解释道：“经书之用，只是为了让你认识大道，明悟大道，尤其是那古战场悟剑崖上的传承皆来自上古，更是直达大道，玄妙非凡。” “然而，如何用这经书之中所含真意，去磨砺自身，修行己道，便是你自身的体验与功夫。” 姜悯了然，点头拱手道：“弟子受教。” 观棋真君却不止于此，又问：“你且回忆一番，读那《续杀生经》是个什么体验？又是如何体悟剑意？” 姜悯将当时感受再次描述一遍，继而说道：“……这个过程并不复杂，如同水到渠成。” “道本自然，无须太过复杂，自是至简至通。” 观棋真君笑道：“你提到那续经令你回归剑道初心，认清自我，这便是经书之用，读经，本是一种通达大道之法，但在这通达大道的过程中，你也在成就自己的道。” “经书可不是想你去模仿它，成为它。” “它是想启示你，让你理解你自己，塑造你自己，成为你自己。” “然后在你自身成就的大道之中，复又去通达天地大道，和合经文真意呀。” 观棋真君之言。 如醍醐灌顶般令姜悯明悟。 她当即正色，微微俯身，更郑重地拱手道：“弟子受教。” 观棋真君这才放心，笑道：“其实你已经做得很好，只是自身并未意识到罢了，现在你可明白，为何千万剑修之中，惟你能得续经真传？” 姜悯略微思索，答道：“在那幻境考验之中，弟子并未轻信于经书，而是坚持本心。” “这才是通过考验之法。” 观棋真君语气肯定，说道：“但在他们万剑门，那悟剑崖上流传的上古真经便是真道信仰，他们对其崇敬有加，不会违抗，可体悟杀伐意志，却难以通过考验。” “因你能通过《杀生经》考验，得续经真传，所以为师才想着，让你去试试那‘幽火剑罚’。” “幽火剑罚……到底是什么？” 姜悯问道。 “此乃神识术法，杀意极重，非道心坚定者难学，待道法阁将幽火剑罚古本传与你，你须回玉剑峰，在为师指导下修行……咳咳！” 说到这里。 观棋真君身上复又有血红蛇影浮现，令他眉峰紧蹙。 姜悯无力相助，忙道：“师父，您且安心修养，弟子已谨记师父所言。” “去吧。” 观棋真君摆手。 …… 姜悯离开坐隐洞。 御剑回到自己的洞府。 门前荒草不再，许是被小草阿灵清理过，去万剑门前，她让小草就待在太极山，没有跟着一起前去。 神识打量一番洞府内外陈设，没有任何异常，姜悯略微放下心来，正欲踏步走进洞府，可余光瞥见今日晴空万里，忽又心中一动，挥袖在门口放出一张躺椅，枕着手臂躺下，望着天上云卷云舒，积攒已久的疲惫感涌上心头。 “近来奔波许久，这几天什么都不做了，歇息几日吧。” 自被小草唤出关后，她便四处奔波，昼夜不息，即便筑基修士已经脱胎换骨，亦是难掩心中疲惫。 思虑过重会使精神疲惫，劳力奔波则不利于气血顺畅，对修行并不利，适当休息必不可少，姜悯算算，接下来又将是长时间的闭关，还有术法幽火剑树的修习，在那之后，就是太极会武、九宗论道……将会更加忙碌，还不如趁着现在有空，好好休息一番。 看了会儿天边流云来去，姜悯嘴角微微扬起，紧绷已久的心绪逐渐平息。 暖阳照耀，微风吹拂。 很是舒服。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 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姜悯脑海里，忽得浮现这首佛道讼诗来，随后不由得心中感慨：“如今虽是好时节，千丝烦恼断不绝。” “我也想没烦恼啊……” 虽有诸事烦忧，但学会遣欲静心，心物两忘是修行的基本功。 在暖阳微风之中，她逐渐闭上双眼，陷入睡眠之中。 咻！ 苍茫云海上。 一道碧绿流光自另外一座峰头掠来，落在姜悯洞府面前。 小草阿灵于半空止住身影，见姜悯竟在洞府门口晒着太阳睡着，双目微阖，面容略显疲惫，不由得心想：“阿悯看起来好累，不打扰她了。” 它抬起几根草叶，施展术法，一片碧绿流光扩散开来，在洞府周围化为一片结界，随即无声隐去。 “这样就不会有人打扰阿悯睡觉啦。” 小草看向自己的杰作满意说道，随后瞧了眼安睡的姜悯，化作碧绿流光离去，飞向云海之上。 待小草走后。 姜悯睁眼，看向周围布下的结界，轻轻一笑，随后复又闭眼，继续睡觉。 一日后。 又是艳阳天。 阳光透过洞府门前垂落青藤，落在姜悯脸上，光影斑驳。 姜悯逐渐苏醒，朝洞府方向偏头，避开阳光缓缓睁眼，舒展四肢伸了个懒腰。 “嗯！” “睡了一天，神清气爽。” 她起身收起躺椅，挥袖撤掉小草布下的防御结界，看向身后洞府，心道：“以后的日子怕是很少能待在这座洞府了，无论能否进入九宗殿，在那之后，我都得找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待上一段时间，让人把我忘了最好。” 无论是最近愈发微妙的局势，还是先前那万剑门崇真真君劝她低调的提醒，都让她心中绷着一根弦，不敢放松，总感觉……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姜悯收回目光，转身召出一口飞剑，跃身而上，御剑朝纯阳灵河所在的明旸谷飞去。 明旸谷。 宗门重地之处。 山色灵秀，苍翠欲滴，一片生机盎然。 姜悯御剑落地，来到一处山洞面前，洞口有一座刻有“纯阳灵河”四个古字的古老石碑，亦有两位金丹修士镇守于此。 “两位师叔，这是我的令牌。” 她拿出真传令牌，双手递交于两位金丹修士，其中一人接过，检验一番后递回姜悯，露出和善笑意道：“原来是玉剑峰的玉曜师妹，别叫我们师叔，叫个师兄便行。” “你且持着这令牌进入洞中结界，令牌便会激活，随着时间流逝自动扣去其中时间，待你走出结界，便不会再扣除。” 姜悯接过令牌，拱手礼貌道：“多谢师兄提醒。” 告别两位金丹真人，她拿着令牌往山洞走去。 洞中放置两排明珠，并不昏暗，往里走十余步，只听耳边传来一阵沉闷嗡鸣之声，姜悯明显感觉自己穿过一道无形结界，掌心令牌流转光晕，令得她能够顺利通过。 嗡！ 结界一旦跨过。 极为浓郁的纯阳灵气，顿时扑面涌来。 第209章 闭关两年 “好浓郁的纯阳灵气。” “光看这灵气浓郁程度，已如东灵宗的聚灵谷一般。” 姜悯甫一进入结界禁制之中，顿时被蕴含阳气的灵气汪洋包裹，浑身舒泰。 她继续向前走去，顺着一排宽阔石阶一路向下，约莫走上百步后，看着呈现于眼前的景象，缓缓停下脚步。 “这……就是纯阳灵河？” 眼前。 广阔的地底世界，一条望不到尽头的灿金色灵河缓缓流淌，灵河中的灵气几乎浓郁到已经显形，不知用何种通天手段汇聚成浩荡长河，流淌在这地底世界。 灵河之中，隐隐有着一些气息强大的身影盘膝而坐，正在吐纳磅礴灵气，搅动灵河。 不过对于筑基修士而言，纯阳灵河中的灵气太过浓郁，若是进河吐纳，反而有害于修行，他们这些筑基修士的修行之地是灵河旁边的一排石室，每间石室都有禁制，以供单独修行，不被打扰。 姜悯震撼之后，心中暗想。 “在这种灵气浓郁之地，就是一头猪都能化妖，何况五灵根修士。” “散修也就罢了，洞天福地、灵矿灵脉皆被世家大宗占据，散修得不到足够修行资源，修行进度自然比宗族之人慢上许多，五灵根更是难以突破筑基大限。但是，这十国的大宗大族里，灵气充裕，资源丰富，怎么可能培养不出五灵根修士？” 失传的五行功法。 视为禁忌的仙人道统。 被刻意打压，只能进宗做杂役的五灵根者。 还有那万剑门崇真真君的提醒。 一件件事情串联起来，似是在掩盖什么可怖隐秘，姜悯忽得感到背后一阵凉意，仿佛有着无形危险笼罩而下，逐渐接近，她愈是修行，危险愈是靠近，直到露出锋利爪牙，一击致命。 “虽然师父与宗门并未提起此事，但我心中的危险似乎不是幻觉，等出关之后，去问问师父吧……” 姜悯双目微敛。 随后迈开脚步，沿着灵河朝地底深处走去。 沿灵河而走，越过一间间紧闭石门的石室，姜悯走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到一间空着的石室。 石室不大，但作为一间修行静室足矣，里面空空荡荡，没有任何陈设，姜悯抬步走入这间空闲石室，转身关上两扇石门，将真传令牌放于石门背后的凹槽中。 嗡！ 轻微嗡鸣声中，一阵灵气涟漪自真传令牌荡漾开来，周遍石室，将禁制开启，免受外界打扰。 “既然来此一趟，便将令牌里积攒的一年时间，加上补偿的一年时间用完吧，待到出关之时，离太极会武也还有不少时日，来的及学幽火剑罚。” 姜悯打定主意，拿出一个蒲团，撩起衣袍盘膝坐下。 双手掐诀，引动石室里浓郁灵气。 又开始一段漫长的闭关修行。 …… 岁月不居。 时节如流。 两年时间悠悠过去。 在这两年中，东原十国并未发生任何大事，各大宗门家族自身的各种琐碎，宗门之间的论道交流，都平淡而顺利。 不过由于九宗一族即将迎来各自论道比试，在比试中决胜出来的翘楚年轻弟子，还会继续参加东原五十年一次的盛事九宗论道，故而许多游历在外的弟子回宗，闭关多年的弟子出关，准备见证这一盛事。 与此同时。 太极山辈分最高的梦尘师祖将准备举办一场大典，收一位天生玲珑道心之人为真传弟子，此人名为殷月心，道名承心，将为“承法宏清静，妙言隐玉真”十代中辈分最高之人，故太极山传讯所有游历在外的弟子回山参与此人拜师典礼，并将大典时间，正式定于九宗殿后。 在即将到来的九宗论道盛会面前，姜悯曾于万剑门古战场得《杀生书》真传一事，逐渐淹没在一件又一件新事之谈中，淡了下去。 但是，每当万剑门弟子品读《杀生书》，每当剑修聊起《杀生书》时，许多人心中仍会浮现两个名字，其中一人便是姜悯，那些当时现场目睹传承的弟子，更是忘不了当时漫天异象，以及此事掀起的一阵轰动…… 太极山。 明旸谷，地下纯阳灵河。 广阔的地底世界，唯有浩荡灵河流淌之时的哗啦之声，浓郁的纯阳灵气弥漫结界之中，偶见几道气息强大的身影盘坐灵河深处，宛如定海神针般镇守于此。 灵河岸边，开凿出一间间简朴石室。 其中一间石室，姜悯坐于中央，安稳如山，磅礴灵气涌动于周身，随其吐纳吸入体内，再通过繁复的阴阳五行流转之法逐一炼化。 内视丹田，只见灵力如一片汪洋般涌动，不断燃烧熊熊命火，烹炼位于坤炉之位的纯阳丹胚。 比起筑基小成起步之时，如今的纯阳丹胚已显得凝练许多，浑圆许多，金色愈发浓郁，灿若大日。 只是离成丹境界，仍有不小距离…… 某一时刻。 镶嵌于石门上的真传令牌，突然微微荡漾出一阵波动。 上面浮现两行小字。 纯阳灵河。 一个时辰。 这也意味着，姜悯已将真传令牌之中积攒的时间快要用完了。 沉浸于修行之中的姜悯若有所感，完成又一次炼化周天后，逐渐调息，缓慢睁眼，露出眼底沉寂已久的宁静。 她眼眸一转。 看向石室上的真传令牌。 “哦？只剩一个时辰了么。” 姜悯习惯性拿出星象罗盘仪，查看罗盘上的天干地支，只见又是两年时间在枯燥修行之中过去，是时候出关了。 “这纯阳灵河中的灵气温和纯粹，富含阳气，在此地修行，竟比吞噬二阶妖丹还要快上一些，两年时间的修行，还是带来不少进益。” 姜悯收起星象罗盘仪，缓缓起身。 感受着身体里充盈的灵力，她心想：“相比两年前，丹田里的灵力又浑厚不少，根据我与不少修士交手的经验，我此时的灵力底蕴，怕是愈发接近筑基圆满。” “若再凭借些手段，即便没有桃枝，或许也有资格，与那大宗大族的天之骄子交手了。” 想到观棋真君提及的幽火剑罚，她心想着：“两年过去，幽火剑罚应该能拿到了吧，也不知这门禁术，到底有何等威力。” 姜悯走至门前，取下真传令牌，保护石室的禁制顿时散去，她拉住铁环，将石门开启。 嘎吱—— 沉重石门打开，姜悯轻轻挑眉，只见门口竟漂浮着一张明黄留音符纸，符纸宝光莹莹，看起来品阶不小。 “留音？找我的么？” 她抬指一点，朝留音符纸注入灵力，将其激发。 呼呼！ 留音符纸当即燃烧起来，化作一团火焰与些许灰烬，同时，掌教言虚真君的声音在火焰中响起。 “玉曜师侄，出关后前去道法阁，将身份令牌出示与管事，即可参阅幽火剑罚。” 第210章 幽火剑罚 道法阁。 此阁亦是宗门重地，距离明旸谷不远，姜悯走出地底灵河，御剑穿梭数十余座山峰，便远远看见修筑于山腰处一座宏伟楼阁。 楼阁前，弟子熙攘来往，很是热闹。 “一路御剑而来，见门内弟子似乎比平时多出许多，难道是因为太极论道将至？” 姜悯心中暗道之际，于阁前平稳落地，收起飞剑，朝道法阁内走去。 “师兄好，我是玉剑峰姜玉曜，前来参阅幽火剑罚。” 阁内。 姜悯拿出真传令牌，递给坐在桌后的当值管事。 管事接过令牌确认一番，递回令牌，颔首道：“请随我来。” 姜悯跟随管事穿过楼阁中几条偏僻小路后，继续朝地下走去，直到在地下深处，一座雕花石门前停下脚步。 “妙壹长老。” 管事朝雕花石门拱手道。 轰隆隆…… 石门沉重而缓慢开启，显露出门后的宽阔石室，以及一位在石室中闭目调息的白发老妪，管事不敢抬头，低头恭敬道：“弟子告退。” 姜悯认得这位妙壹长老，她曾于两年前的坐隐洞见过此人，待管事离去，她亦作揖道：“见过妙壹师叔。” 这位鹤发童颜的老妪缓缓睁开双目，流露出眼底炯炯精光，淡声道：“玉曜师侄，且进来吧。” “是。” 姜悯抬步踏入这间地下石室，石门在她身后再次合上，石室高约五丈，宽约六七丈，仅四方石壁绘有仙人传道古画，除妙壹长老一人，竟是空空荡荡，再无任何陈设。 白发老妪抬手虚抓。 嗡！ 只见空无一物的半空中，骤然泛起灵光涟漪，一枚暗红小剑从涟漪中浮现，继而随着老妪推手送出，小剑自空中飞向姜悯，悬浮于姜悯面前。 小剑悬浮姜悯面前，散发隐晦无声的森冷气息，这枚小剑约莫巴掌大小，剑身铭刻凶恶幽鬼花纹，通体暗红，如同曾经泡于鲜血之中，像是鲜血干涸后的颜色。 “神识探入其中，即可参阅此法内功。” 白发老妪嗓音微沉，警告道：“只看，不学，切勿沉溺其中。” “弟子谨记。” 姜悯点头，抓住暗红小剑放于手中，入手有些冰凉，又并非像冰石一般，是非常奇异特别的手感。 她拿起暗红小剑放于眉心前约莫三寸位置，随后阖上双目，放出一缕神识，小心翼翼落在剑身上。 咻！ 神识顷刻间被吸入剑身。 姜悯的部分意识骤然钻进剑中世界，跌落一方于暗红天地，她并未慌乱，立刻稳住神识，“举目看去”。 只见，这方世界遍布森然剑林与幽暗火海，入目皆是难受压抑的暗红之色，阴暗，昏沉，好像剑林中的暗红火海不会带来光亮，而那幽暗火焰既炙热，亦幽冷，姜悯双目所睹为炙热，但她心中却是清晰感知到，火焰实则幽冷无比。 幽冷黯淡的暗红火海，利剑林立，寒光森森，如同置身修罗地狱。 熊熊！ 忽有暗红火焰，自火海中升腾而起，在火海剑林之上形成一行行小字。 “序言 剑树者，地狱之罚也，刀山剑树、铜柱镬汤等皆乃地狱之罚，共十八品，剑树为其一。 幽火者，九幽地狱之火也，生于极阴九幽，周遍十八地狱，焚灼神魂，施罚苦痛。 故以凶煞镇压之意，结九幽火剑之域，罪罚恶鬼，无有解脱……” 整部道法除开序言，共分三卷： 幽火剑树。 幽火剑海。 幽火剑罚。 一卷为一层，共三层境界。 一层比一层强大，一层比一层高深。 只有练至第三层，才算将此术罪罚真意完全理解与呈现。 姜悯阅读两遍，记下道法所有文字与手诀，又在这剑中世界游荡一圈，不放过任何细节和感触，确认没有漏掉任何东西后，才将神识退出剑中世界，缓缓睁眼。 “记好了？” 姜悯一睁眼，便对上白发老妪的炯炯目光。 “弟子已经记下。” 姜悯将暗红小剑双手呈上。 白发老妪挥手召回暗红小剑，语气毫无波澜嘱咐道：“去找你师父吧，切勿独自练习。” 姜悯正要开口称是，就听这位师叔继续说道：“虽然隐华想你试一试这门神识术法，但这幽火剑罚毕竟太过血腥霸道，曾令许多弟子走火入魔，甚至陷入癫狂，这些都是教训，切记，若出现任何异常，马上停止修行，不要勉强自己，强大的术法很多，但修行没有试错机会。” 姜悯正色，认真拱手道：“多谢妙壹师叔挂心，弟子玉曜谨记。” …… 离开道法阁。 姜悯径直御剑朝太极山而去，很快到达主峰坐隐洞前，落地收剑。 “师父，弟子玉曜求见。”她朝洞府拱手。 “进来吧。” 观棋真君的声音自坐隐洞传来。 姜悯走进坐隐洞，来到观棋真君疗伤所在石室，只见情况仍是两年前模样，观棋真君坐于雷玉髓池，困在勉强能压制血蛇咒的金色锁链禁制之中，难以动身，没有任何改变。 “师父。” 姜悯站定，随即关切问道：“玉殊师姐有消息了吗？有没有找到解决血蛇咒的办法？” 见她到来，观棋真君自调息中睁眼，平静道：“目前无解，不过万物相生相克，总有办法解决，只是暂时未找到罢了。” “看过幽火剑罚了？” 姜悯颔首道：“已经看过。” “这幽火剑罚啊，算是一部极品神识术法，只要能学会，可驾驭，用到你结婴都没有问题。”观棋真君徐徐介绍道。 “而且，这部术法不仅局限于神识，还能与你剑招相结合，无论是你现在的境界，还是日后凝聚剑影，甚至越来越多剑影，都能融合施展，你且想想看，若将这无形的神识道法显形，是否就像一片剑气之海，甚至剑影之海？” 姜悯点头。 “其实为师也没有把握你能否学会，但无论如何，总得试试看才行，何况你已通过《杀生书》考验，更能适应这术法真意。” 观棋真君看向姜悯，认真道： “若能学成此术，按照你的境界底蕴，你便能有能力，去争一争那九宗殿的名额了。” 第211章 凶险施诀 “弟子听闻此法凶险，尽力而为。”姜悯颔首。 观棋真君便道：“的确凶险，不过，你大可放心，为师会为你护法，若有异常，自会出手打断。” “现在就开始吧，此法重在手诀，便从手诀开始。” 观棋真君话落。 自然放于膝上的双手抬起，开始示范手诀。 “第一层幽火剑树，共三个手诀，须十分熟练，练至炉火纯青。这第一个手诀为血气炼神诀，不仅幽火剑树会用，一些比较烈性的神识道法也会用到。” “看好，先做右手，再做左手。” 观棋真君缓慢抬起右手手指，以极慢速度掐成一个并不复杂的姿势，接着，左手手指在右手基础上再做手诀，指尖相扣，做出完整的血气炼神诀来。 手诀成型的那一刻。 “嘶嘶！” 观棋真君身上的血蛇咒突然爆发，数道血红蛇影涌动，令得他微微蹙眉，下一刻，周围金色屏障之上亮起金芒，无数金色符纹顷刻显现，一道道金色锁链朝那些血红蛇影射去，以极快速度穿杀所有血红蛇影。 “嘶嘶！嘶嘶！” 在凄惨叫声之中，血红蛇影化作无数细碎红芒，复又隐没下去。 姜悯见此，心知掐诀可能会对观棋真君有影响，便不敢耽误，连忙根据在那暗红小剑里学到的记忆，尝试着一步步将手诀做出，观棋真君亦是时刻紧盯她的动作，若有错误会立即指正。 不过。 因姜悯在脑海之中已将动作过了数遍，不放过任何细节，这幽火剑罚第一层的第一个手诀，她施展地很是顺利。 血气炼神诀成型的那一刻。 哗！ 姜悯浑身气血如同受到某种刺激一般，顿时朝头顶上涌，令得她精神恍惚一瞬，但很快冷静下来，冷静之后，一种难以言喻的躁意浮现心头，仿佛需要某种方式将躁意宣泄出去。 “禁术果然名副其实，这还只是手诀，未曾配合神识道法心术，若将道法一同施展出来，估计更难控制心绪。” 她有些心惊。 “此诀调动浑身气血，怪不得……师父会控制不了血蛇咒。” 姜悯稳定心绪后，忙对郑重观棋真君说道：“师父，我可以自行领悟，您不便在身，毋须亲自示范。” “无妨，你师父还没虚弱到这个地步。” 观棋真君真君淡然一笑，继续道：“第一步做得很好，掐血气炼神诀，气血涌动是正常现象，稳住心境便可。” “看好，第二个手诀为地狱剑树诀，此诀最为关键，也最是凶险，必须守住心神。” 他手上印法一变，以缓慢动作做出第二个手诀。 此诀明显复杂许多，手指交织相扣，不断层叠，观棋真君尚未做完手诀时，他周身已有隐隐无形剑意生出，凌厉肆虐，搅动周身气流，令金色禁制上的金色符纹再次显现出来。 姜悯不由得蹙眉。 “此法既是禁术，若师父此时施展，恐怕极为伤身。” 她心中不由得想着，正欲在观棋真君差最后几步时开口阻拦。 然而。 她刚张口准备说话之际，一道熟悉的声音忽得降临坐隐洞，语气颇有些没好气。 “行了行了，你快歇着吧，我来教你徒弟！” 话语即将结束之时。 言虚真君的身影，几乎是悄无声息浮现于石室中，如同瞬移般顷刻赶来。 “玉曜师侄，我刚听妙壹传讯说你已出关，且去藏经找她参阅幽火剑罚。”言虚真君看了观棋真君一眼，“你师父这情况折腾不了，我来教你，我也会这个。” “既然我们掌教大人愿意帮忙，那我可不客气了，乐得清闲。”观棋真君笑眯眯地说着，收势停手，撤去手诀。 姜悯连忙拱手道谢。 “多谢掌教。” 言虚真君摆摆手，不失威仪之际和善笑道：“哎，不用这么生疏，叫师叔就行，该学地狱剑树诀了是吧？” 他看了眼姜悯已经掐出的第一个手诀，语气变化，变得严肃起来：“记住，一定要记住。” “这第二个手诀，或者也可以说是剑诀，很是关键，也最是凶险，你初次接触此诀，若是没有熬过去，我会及时出手打断，以免你走火入魔，只要熬过去了，以后再施展便会顺利许多。” 他继而抬手下压，说道：“你先坐下来，坐着试，别站着，免得待会儿摔了。” 见言虚真君如此谨慎，又反复叮嘱。 姜悯心中倒是有些忐忑起来，原地坐下。 “掐诀的时候慢慢来，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冷静。”言虚真君亦是跟着坐下，再次强调，“冷静，还有，一定不要忘却自我。” 不要忘却自我…… 姜悯谨记这句话，就见言虚真君施展起地狱剑树诀，步骤与观棋真君方才所做一模一样，不过言虚真君还在某个步骤时，抬起双手朝姜悯提醒道：“看到这个中指没？一定要掐到位，不能偏，偏了会出事。” 很快。 最后几步完成。 言虚真君周身顿时变得深沉压抑，亦变得凶险万分，姜悯离他近，只觉顷刻间毛骨悚然，汗毛直立，许是掌教故意收敛，剑意之象并未如观棋真君那般明晰显现。 “试试吧，慢慢来，察觉不对就立刻停下。” 言虚真君缓声道。 姜悯点头，随后按照其示范之序，小心翼翼变幻手诀。 一步，两步…… 随着手诀愈发成型，她只觉浑身气血愈发汹涌，心跳急剧加快，扑通！扑通！心神紧绷，愈发不安，好似有什么危险又强大的存在即将降临。 “镇神守一，气沉丹田。” 姜悯满眼沉肃之意，尽力守住心神，将手诀最后一步做出。 嗡！ 耳边骤然传来沉重剑鸣之声。 姜悯心神一恍，被铺天盖地的血色淹没。 所有石室里的声音消失，所有感知消失，只余呼啸声与千万剑鸣声交杂，仿佛陷入一片血腥剑海之中。 锵锵！ 锵锵！ 姜悯看向眼前的血色剑海，有些混乱与茫然，一时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更是将自身所有记忆，尽数忘却！ “嗯？” “我是谁……” “这是哪……” “我要做什么……” 第212章 学成禁术 姜悯意识昏沉之际。 只觉头疼欲裂，很是难受。 如同骤然坠落阴冷绝望的森寒地狱，还有什么锋锐之物在识海中穿刺搅动，搅动得灵台发麻发痛，搅动得头晕目眩，难以形容的痛苦，没来由自心底生出的恐惧折磨地姜悯想要发疯，想要咆哮，想要迫切摆脱这种令人抓狂的状态。 “我是谁……” “我到底是谁。” 眼前的无尽血色，漫天剑鸣，令她痛苦之余费力思考当前现状，这种茫然无知的懵懂状态，令她很是不安。 “这是哪里？” “我……” “我好像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石室里。 姜悯微阖双目，低垂着头，眉心紧蹙，额间冒出阵阵冷汗，掐出地狱剑树诀的双手不断颤抖，似是陷入什么极大恐惧之中。 神识动荡，剑意逸散。 她周身皆是混乱肆虐的剑意，极为零散与无序。 观棋真君与言虚真君二人目光皆落在姜悯身上，全神贯注盯着她的变化，如果姜悯无法熬过这烈性之关，失去控制，他们就会立即出手，打断姜悯的手诀。 “你这徒弟看着年纪不大，这么小的孩子，就让她学这个东西？” 沉默之际。 言虚真君开口问道。 在他看来，这幽火剑罚并不是不能学，而是最好再过几十年，等姜悯意志成熟老练，能抗住地狱剑树诀的压制时再学。 “她既能得《杀生书》考验，那这幽火剑罚自是能学就学，多一个傍身功夫，有能力护住自己。” 观棋真君淡淡道：“现在我这副模样，自身难保，又何谈为弟子护道？” 言虚真君看他一眼，忽得改用神识传讯，认真问：“她灵根特殊，若名气再大一些，怕是会被盯上，你真要让她去参加太极会武？” 观棋真君亦以神识回道：“这世间，修行有成的五灵根者躲藏无迹，无从探寻，五行功法几乎尽数亡佚，连几位师祖去各地都没打听到功法的消息，我只能让她去九宗殿里碰运气，仙人传承，终归是超乎我等凡人意料的。” “本来，我倒想用内定名额把她悄悄送进去，将影响降到最低，现在不是没办法么？她若得不到五行功法，如何继续修行下去？” 言虚真君闻言，微微蹙眉，思索片刻亦无办法，沉声道：“不进则退，她这种情况，确实只有拼一把。” “如今东原局势未明，谁也不知下一次九宗殿会是什么样子，把握好眼前机会最是重要。”他忽得说，“这样，若有需要，可以为她做一个假身份，伪装成四灵根或其他灵根，不过太极会武和九宗论道怕是来不及了，短时间内，她难以学习一套新术法与新剑意，一旦出手，便会暴露身份。” 观棋真君倒是洒脱：“无妨，待九宗殿之事了结，我打算让玉殊接应她，把她送去金光寺。” “金光寺？” 言虚真君微微挑眉，赞同道：“好地方，这主意不错，眼看又是一甲子末年马上到来，届时宗善国阴气大盛，本就无从探查的天机更是混乱，倒是个藏身的好去处——” 他话落未落，连忙朝姜悯看去，见她弥漫出的神识剑意突然暴乱，扩散开来的无形剑意齐鸣，发出低微嗡鸣声，明显逐渐失控。 嗡嗡！ “不行，她快撑不住了。” 言虚真君正欲抬手施法叫醒姜悯，观棋真君蹙眉，斩钉截铁叫住他：“再等等！” “再等就出事了！这次没成功，再来一遍都行。” “她在挣扎，再等等！” 言虚真君哪能看不出姜悯正在努力挣扎，努力摆脱地狱剑树诀引动而来的强大力量对她的压制影响，可她如今神识动荡，识海最是脆弱，一旦彻底失控，后果不堪设想，观棋真君是真想让他这徒弟冒险一拼么？ “我虽不知她修行的什么神识道法，但她识海很是坚韧稳固，只要守住心神，扛得住地狱剑树……”观棋真君快速解释，话未说完，盯着姜悯紧接道，“她撑过去了。” 语气一松。 不久前。 姜悯感觉自己被折磨了许久，难以形容的阴冷之感带来未知的死亡恐惧，好像只要她就这样浑浑噩噩下去，她就会永远沉睡在这血色剑海中。 潜意识的危机感。 让她不断询问自己。 “我在做什么……” “我想要去一个很重要的地方，找一个很重要的东西，那是什么……” 姜悯想了许久，愈是绞尽脑汁想，愈是想不明白，就像隔了一层氤氲雾气，明明真相很快就能得到，却如雾里看花一般看不真切。 逐渐。 她开始急躁起来。 她想要摆脱这种浑浑噩噩的状态，这样她很没有安全感。 她想清醒过来。 “我要去一个地方，到底是什么！” 她愈发焦躁，分明答案呼之欲出，可她就是想不出来……对，一定是这个诡异之地的问题，她要逃出去！ 识海里。 顶天立地的玉庐骤然亮起光芒，天地动荡，风云变幻，好似有一束光忽得照在姜悯心头，艰难为她带来答案。 “……殿。” 一瞬间。 所有杂乱的剑鸣与呼啸声停止，世间骤然安静下来，静得姜悯可以听见自己的有力心跳，听见血液流淌的汩汩之声，听见命火熊熊燃烧的声音，那是她自己的身体。 “那个要去的地方，是九宗殿。” “我是……” “姜悯。” 她缓缓睁眼。 所有意识在睁眼的刹那回归，明明她已睁开双目，可眼前既有着观棋真君与言虚真君二人的关切目光，亦似有似真似幻的大片暗红剑树在她面前林立，目光所及之处，剑意扩散，冷冷森森，将空气都切割地扭曲起来。 姜悯眼中赤红消失，方才躁意宣泄，只余平静无波，一丝杀意都不曾出现。 “好，很好。” 耳边传来言虚真君的赞扬之声，姜悯心跳逐渐恢复正常，回过神来，朝他看去。 “绝大部分修行幽火剑罚之人，皆败于手诀引动的凶险道则，意识被其镇压，甚至被其吞没，反噬己身。”言虚真君解释，“只要挣脱出来，就能自如掌控这种凶险力量，到时候，折磨的就是别人了。” 见姜悯未曾说话，言虚真君关切问：“缓过来没？需要休息一下吗？” 姜悯此时意识回笼，心有余悸之际，还在品味这道由地狱剑树诀引动而来的凶险力量。 此时她才明白，为何这幽火剑罚被列为禁术，若方才意识真的被压制其中无法挣脱，又无师长相助，或许轻则走火入魔，陷入沉睡，重则识海崩溃，只余疯癫。 但这力量的确无与伦比。 眼前浮现的大片血红剑海，其实是神识的投影与幻视，是这地狱剑树的意志显象。 在姜悯眼里，这剑海就是一口剑。 一口……很强大的剑。 第213章 切磋之行 她并未沉浸太久，答道：“回师叔，我已经缓过来了，这初学地狱剑树诀，就是学习幽火剑罚最凶险的一步？” “正是。” 言虚真君点头道：“无论是第三步手诀九幽地火诀，还是与所有手诀配合的道法，并不算难学，既然你恢复过来，那就继续吧。” 在言虚真君的教授中，姜悯很快也将第三步手诀——九幽地火诀学成。 不过，由于这最后一步涉及神识术法的施展、融汇与成型，姜悯接连失败好几次，反复重头再来，才将第三步手诀顺利做出，成功引动幽火之力，这倒让掌教觉得正常许多，如果姜悯真的初次接触神识术法便可一次性成功施展，那也太夸张了。 “……结合道法施展的要点便是这些，你且试试看。” 言虚真君收势，将术法尽数收敛，随即看向姜悯。 姜悯点头，方才她熟练变幻三步手诀后，言虚真君又为她讲述如何结合道法，完整将此术施展出来的方式与要点。 她抬手之际。 心中默想第一层幽火剑树的道法内容。 “九幽地火，由心自生。 降行施罚，厉惩恶魂……” 心中默念之际，双手快速变幻手印，从血气炼神诀，到地狱剑树诀，再到九幽地火诀，当最后一道手印成型之际，姜悯周身空气骤然波动起来，像是有什么火焰在炙烤一般，无形剑意低沉嗡鸣。 嗡！ 石室之中气温骤降，森寒幽冷的气息自姜悯周身散发，仿佛有着极为可怖存在降临。 成功了。 “不错。” 言虚真君赞叹，观棋真君亦是欣慰而笑，做到这一步，幽火剑罚第一层便算是成功入门，只待以后多加磨练，熟悉，便能运用自如。 言虚真君看观棋真君一眼，朝他点头，随后继续对姜悯说道：“以你神识境界施展此术，足以重创同境修士识海，甚至令其痴傻，不过，这还不够让你去应对那些筑基圆满弟子，你还差了一步。” 姜悯收起术法，拱手道：“还请师叔指点。” “将神识术法，化作剑诀。” 姜悯闻言，心中微动。 剑诀？ 此剑诀应该非彼剑诀，也是剑术的一种形式，无须手中有剑，以手掐出剑指，施展剑招，便为剑诀。 这幽火剑罚已极为厉害，若她能将其化作剑法，结合实实在在的剑气，岂不是还能厉害几分！ “听说你尚未炼制出本命宝剑，那这方法最是适合你，我虽不是剑修，但凝聚剑气，还是轻而易举。” 言虚真君抬手掐出剑指。 “且看……” …… 半日后。 太极山险峻的群山之间。 咻！ 一叶轻舟急掠而过，带起一阵呼啸疾风，卷动山间流云。 有弟子看清轻舟前方负手而立的人影，连忙控制自己的飞行法宝下降，不敢将飞行高度高于其人。 二人站于轻舟上，为首一人正是太极山掌教，言虚真君。 另一人，则是姜悯。 时间回到半日前。 言虚真君先教授姜悯，如何将仅仅是神识术法的幽火剑罚，施展为有形有质的凌厉剑诀。 待姜悯费了半日时间，才终于弄懂学成后，言虚真君便笑道：“这种实化神识之法，可是我沉淀千年的独家心得，比你师父隐华的方法还要简单一些，学了我的秘法，可就算我的半个弟子了。” “走，随我去钓雪峰见见你的师兄师姐们，你刚学成此法，正需多加练习，可与他们交流切磋一番。” 观棋真君瞥了言虚真君一眼，幽幽叹气一声，感叹道：“都走吧！就留我这个孤寡老人在这里咯。” 姜悯失笑，连忙朝其拱手道：“师父您放心，我会和钓雪峰的师兄师姐们"切磋交流"，不丢咱玉剑峰的脸。” 听见“咱玉剑峰”几字，观棋真君复又笑起来，扬首催促道：“去吧去吧，他们钓雪峰的弟子各有千秋，多学点本事回来，别跟他们客气。” 姜悯笑着应道：“是，师父。” 于是。 姜悯前脚刚学会如何将幽火剑罚化作真实剑诀——或者可以称之为幽火剑诀，后脚，就被拐去钓雪峰了。 迎着山风猎猎，言虚真君负手说道： “这次太极会武，我座下也有几名弟子要参加，你们可能会是对手，但作为师长，我更加希望，你们能是互相帮扶，互相进步的同门。” “相互切磋，不是说非得争什么输赢，还可以见识更多招式，可以找出自己还有哪些可提升之处，这也是我想带你来钓雪峰的原因，你师父如今多有不便，我们这些与你师父一路修行的过来人，自然会多加关照你，以后，你也可与钓雪峰的师兄师姐们多加联系，多加走动，增进同门情谊。” 姜悯颔首道：“弟子谨记于心。” 她正好也需要这种机会，与同辈修士切磋一番。 这些年来，她绝大部分时间都在闭关修行，几乎不曾与同门交手，她很想知道，自己到底几斤几两。 如果在这种切磋之中，她都难以胜过同辈修士，那还参加什么太极会武？ 之前信誓旦旦所言，便都只是笑话罢了。 而且。 眼看太极会武将至，她又许久未曾与人动手，她急需知道自己还有哪些不足，以便在最后这段时间去弥补。 钓雪峰。 这是一座很独特的山峰，当太极山皆层峦叠翠时，这座峰头竟是白雪皑皑，连带周围几座副峰与附近山谷冰雪素裹，一片洁白，宛如人间仙境。 言虚真君御使轻舟，降落山腰一片广阔石台，这座石台由洁白石条铺陈，刻有一些繁复阵纹，隐隐形成一座庞大阵法。 正好有几名弟子在石台练习术法，见言虚真君到来，纷纷停手，朝其恭敬拱手道：“见过掌教。” 称呼掌教者，便是记名弟子。 只有座下真传，才称师父或师尊。 “嗯。” 言虚真君淡淡点头，随即吩咐道：“去把寻隐、竹隐、山隐、月隐四人找来，让他们来钓雪台。” “是。” 几人立刻离开，去找言虚真君所说几人，不一会儿，几人相隔不久先后到来，朝言虚真君 拱手道：“见过师父。” 姜悯站于一旁，看向几人，只认得其中一人，庄月隐，她曾在办理弟子手续时与其有过一面之缘，而且据隐月真君所言，此人本为掌教为此次九宗殿内定名额安排的护道者，说明其实力不容小觑。 见姜悯看向她，庄月隐面露温和笑意，朝她点头示意。 “这位，是来自玉剑峰的姜玉曜，她主修杀伐剑道，待会儿你们几个切磋切磋。” 为弟子们介绍姜悯之后，言虚真君看向姜悯笑道： “你这几位师兄师姐各有手段，保你来钓雪峰一趟，能学到不少本事。” 第214章 幽火剑诀 姜悯点头。 眼前这几位钓雪峰的师兄师姐，身为一宗掌教座下亲传，肯定有几分本事。 面对这些同辈翘楚，她并未有太多把握一定能赢，也没有自大到认为自己区区几年道行，能够比这些修行数十年、甚至百年的天才更强。 她此行前来。 更多，是为学习讨教罢了。 只见言虚真君共唤来四人，两男两女，最左那位年轻师兄头戴白玉荷叶冠，剑眸灵动，好奇但不失礼数打量姜悯；第二位师姐打扮简朴，满头青丝以一截青翠细竹挽起，微笑时竟露出两个酒窝，令人心生亲切；第三位师兄身形高壮，面色庄肃，不苟言笑；第四位师姐，便是容颜轻灵秀美，面含笑意，落落大方的庄月隐了。 几人面对姜悯的到来并不诧异。 毕竟他们这位掌教师父，平日闲暇时常从各峰“拐”人过来，或是拐来师叔开坛讲道，吸引各峰弟子前来听讲，或是拐来一些各有本事的弟子，把钓雪峰的同境弟子喊来切磋，在切磋中指点双方。 不过。 这次言虚真君带来的弟子……是不是，不该由他们来切磋？ 那位戴着白玉荷冠的师兄率先露出诧异神色，指着自己，不解问道：“师父，您是说，让我们跟玉曜师妹打？” “怎么？” 言虚真君挑眉。 荷冠师兄连忙拱手，解释道：“咳咳，玉曜师妹之名，弟子早有耳闻，既能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境界，又能得那杀道第一剑经《杀生书》相传，但我们几人比师妹虚长数十载，与师妹切磋，是否有些，以大欺小了……” 他心中满是疑惑。 让他们几个筑基圆满，和一位筑基小成的小师妹切磋？难道是要他们收着手打？ 在此人询问之时。 许多钓雪峰弟子听闻掌教又带一位弟子来到钓雪台，还唤出几位筑基圆满的真传弟子，于是他们纷纷放下手中事情，赶来围观学习，这些天骄之间的切磋，还有言虚真君对其现场指点，即便只是旁听，也能令人受益匪浅。 钓雪台周围很快汇聚不少弟子。 还有一些其他峰头弟子听闻消息，若是正好闲暇，也在赶来的路上。 这些到来钓雪台的弟子，其中一些人认出姜悯，相互传音交流。 “这位是……玉剑峰的姜玉曜？” “玉剑峰？我想起来了，是观棋真君那位新收的真传弟子，听说几年前她去万剑门一趟，得到上古剑经《杀生书》的传承。” “我对剑修了解不多，这个传承有什么讲究？” “讲究可大了，这篇《杀生经》，万剑门研究了数千年，却只有观棋真君与这位玉曜师姐得到真传相授，听说当时还把他们万剑门的剑痴真君给惊动了。没想到掌教竟将她带来钓雪台，可是听说……她现在还是筑基小成啊。” “筑基小成？那为何让她与筑基圆满打？” 钓雪台上。 面对荷冠弟子的疑惑，言虚真君摇头，解释道：“你们玉曜师妹的灵力底蕴并不差，切勿小瞧，这样，寻隐，那就你先来与她切磋切磋。” “啊？” 这位寻隐师兄微微瞪眼，其余三人默默后退一步，将场地留给他与姜悯。 寻隐连忙朝言虚真君眼神询问，怎么打？全力出手吗？ “尔等全力出手，有我在旁，毋须担心刀剑无眼。”言虚真君中气十足说道，话尾看向姜悯，示意她也不用留手。 姜悯朝言虚真君点头致谢，随后看向寻隐，拱手道。 “玉剑峰姜玉曜，请寻隐师兄赐教。” 寻隐见箭在弦上，只好收敛所有神色，亦是正色朝姜悯拱手道：“钓雪峰甘寻隐，请玉曜师妹赐教。” 呼！ 霎时。 明明天气晴朗，忽有鹅毛大雪凭空出现，纷纷落下，遍布方圆数十丈距离，覆盖整座钓雪台。 在姜悯瞳孔微缩之际，甘寻隐的身影，顷刻间消失于大雪之中，融入片片雪花…… 钓雪台旁。 悬浮半空的言虚真君见此，心想：“寻隐最擅道法，能将阵法、遁法、身法、术法圆融一体，难分彼此，他先以己身融于细雪，而不是直接出手，还是存着试探玉曜的心思，想看看她实力如何。” 到了筑基圆满境界，金丹将成，修士与天地愈发亲近，故此境修士施展遁术时，几乎能做到融于天地而为一体，再加甘寻隐的遁法更是炉火纯青，堪称钓雪峰一绝，即便同境修士以神识扫之亦难察觉。 姜悯境界不足。 终究是难以逾越的硬伤。 在甘寻隐消失的那一刹那，姜悯瞳孔一缩，浑身汗毛直立。 一瞬间，她便失去对此人的所有感知，甚至不曾产生任何危机感。 然而。 没有危机，本身就是最大的危机！ “既是切磋道法，说明此人并非使用隐身法宝，而是依靠自身遁法隐入这些大雪。” 姜悯快速心想。 “我的预料没错，大宗真传培养出来的筑基圆满修士，与散修，根本不是同一层次……” 大宗弟子背后，是古老仙宗千年万年的沉淀，是元婴修士的悉心指教，是随心可读的上古仙经，是数不尽的修行资源，这些修士亦在主动打磨自身，几乎将筑基境界修行到极致，将灵根和道法领悟到极致。 他们也许缺少生死之间的生存技巧，缺少尔虞我诈的心机算计，但，在不借助外力的前提下，自身实力，已经是筑基修士的极致…… 这正是姜悯的不足之处。 这些年来，她一直急于提升实力，在自身能力的挖掘上，其实颇有不足。 “比起这位师兄，我就像一个什么都不懂的莽夫，先前种种斗法，全靠一力降十会。” 姜悯心想。 “看来最后这段时间，宗门里的道法课业，还是得多去听一听。” 姜悯思考了许多。 但对于筑基修士而言，这些思考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 实际上，在大雪悄然出现、甘寻隐消失的那一刻，她已抬起双手，迅疾掐诀。 “这位师兄对遁法与水行的理解很是透彻，几乎融入大雪之中，难分彼此。” “那就先将这些大雪尽数融化。” 她最擅神识与剑道，亦是凭此才能越境斗法，此时此刻她自然不会丢掉这个优势，去使用什么火焰术法。 至于桃枝，既然这是切磋，是为查漏补缺，她特意屏蔽桃枝的强大感知，想要看看自己能做到的极限，到底在哪里。 在甘寻隐消失时，姜悯手印快速变化，手指几乎化为残影。 血气炼神诀！ 地狱剑树诀！ 九幽地火诀！ 还有…… 姜悯手势未停，指尖交叠，做出第四个剑指形态的剑诀。 言虚真君所授，改进版剑诀—— 幽火剑诀！ 大雪纷飞的钓雪台，温度似骤然再降几分，在姜悯手诀施展成功的那一刻，周围围观弟子，顿时感觉一股森寒冷气直冲百会，令他们汗毛直立。 锵锵！ 密密麻麻的锋锐剑气自姜悯周身生出，缭绕幽暗森冷的奇异火焰，朝四周将她拥覆的大雪疾射而出。 咻咻咻！ 这些剑气速度之快，快到顷刻间在姜悯周身卷起磅礴气流，快到在场筑基修士用尽全力以神识捕捉，却连剑气残影都难以看到。 好快的剑！ 第215章 唯快不破 幽寒火焰与数不清的剑气交织相融，如同乍然在水中投入巨石砸出的涟漪，朝四面八方疯狂席卷而去，吞噬漫天大雪。 嗤嗤嗤！ 即使九幽地火是一种极为特殊的阴火，仍能融化雪花，令其化作水汽蒸腾，无数水汽汇聚成大片白雾，又被剑气带起的急流卷动，几乎是刹那间，姜悯周身清理出一片空空荡荡的区域，没有任何雪花可以靠近。 当火焰剑气扩散至钓雪台边缘时，钓雪台地面铺陈的白石上，阵纹顿时亮起萤光，低沉嗡鸣声中，一面倒扣的灵光屏障浮现边缘，在剑气轰击时仅泛起轻微波澜，将其稳稳挡下。 大雪消融之际。 雪花中，有异常轻微气流涌动，姜悯当即定睛看去，神识扩散扫查。 然而那动静很快消失殆尽，仿佛不曾出现一般，甘寻隐复又隐匿于大雪之中。 天上地上，白雪复落。 一招融化周围大雪，仍有更多鹅毛大雪从天降落，纷纷扬扬，只要大雪不断，甘寻隐就能一直藏在雪中，随时给姜悯致命一击。 面对如此局面，姜悯心想。 “幽火剑诀威力却大，却只适用于大范围的清扫，不够精准，也不够灵活，根据师父和言虚掌教的说法，若想精准掌控，灵活运用，还得学更多东西。” “……嗯？” “他在布阵。” 呼呼！ 只见清场一遍后，场中雪势反而愈来愈大，逐渐有风吹拂雪花，呼啸起来，干扰姜悯判断，姜悯逐渐难以看清钓雪台外面的景象，就像陷入一方独立的冰雪世界。 天地势易，气机变动。 这是阵法的作用。 二人方交手，场外顿时议论纷纷，弟子们以灵力传音私语，不敢打扰斗法。 “这位玉曜师妹使出来的招式，怎么有些像道法阁的禁术幽火剑罚？” “就是幽火剑罚的改版，我认识一位师兄，他曾尝试过修习幽火剑罚，最终失败，差些疯掉了。幽火剑罚虽是神识道法，可掌教最擅将神识道法与术法结合，这个招式，看着就有点像幽火剑罚的描述。” “噢，怪不得掌教要让她和寻隐师兄打，光是这门禁术，便能令她招式威力强上不少，但她看起来，好像并不太熟练运用啊？” “嗨！估计是刚学成就被拉过来练习，掌教师叔时常这样教授弟子道法。不过，如果她的手段仅仅只有这些，一旦寻隐师兄将阵法布下，她便如瓮中之鳖，毫无还手之力了……” 姜悯环顾四周雪势。 “这位师兄手段还是太过温和，他在留手，没有对我立刻下死手。” “不过师兄啊，我可是将每次斗法，都当做……生死拼搏！” 她微微眯眼。 如果真的在生死搏斗中，她陷入这番困境，而自己面临诸多劣势时，她只能以一些阴险手段阻止对方布阵。 然后速战速决，唯快不破！ 如何阻止？ 自然是凭借某些手段与优势。 她的优势…… “修为不足，道法浅薄的情况下，我辛苦学来的神识术法幽火剑罚，不就是很大的优势么？” 姜悯眼神微动，回想起言虚真君所言： “以你神识境界施展此术，足以重创筑基修士识海，甚至令其痴傻。” 她并不清楚甘寻隐的神识境界，但她很是明白，筑基修士的神识境界终有极限，难以逾越肉身境界的限制！ 姜悯当即再次掐诀，施展幽火剑罚第一层三步手诀，施展时还不忘迅速抬眸看了眼言虚真君的方向，既然言虚真君知晓自己修行这番凶险术法，还让全力出手，说明有把握掌控局面，她无须束手束脚，担心伤害到这位师兄。 现在就赌一把。 甘寻隐是否修行过神识防御手段！ 其实身为言虚真君之徒，甘寻隐有绝大可能修行过神识手段，但姜悯更想知道，即便他修炼过神识防御手段，能不能防得住幽火剑罚的威力？她非常需要在切磋之中实践学习这门道法的效果，以此判断她在太极会武中取得名次的机会。 布阵需要时间。 但她熟练结印，只需要近乎一瞬。 嗡！ 无形无质的剑鸣声，骤然沉闷响彻钓雪台，本就严寒的温度再降，所有人再次生出先前的头皮发麻之感，好似有什么危险阴寒的可怖存在降临当场，但这一次，场中并未出现任何凛然剑气与滔天火浪，但有无形无质的剑道意志裹挟阴冷与绝望的压迫感，散入大雪之中，遍布每个角落。 隐匿在雪花中的甘寻隐只觉头脑一晕，陷入曾经姜悯经历过的镇压境地，他心中一凛，连忙调动神识道法抵御，却没能成功阻挡这种强大禁忌力量，神识顿时陷入一片阴冷血色之中，灵台如同千万根尖刺深深扎入，被幽冷火焰炙烤灼烧，令他霎时头晕目眩，难以控制身形，显露气息波动。 “糟糕，我必须马上清醒过来！” 甘寻隐心中一凛，潜意识明白这是很危险的境地，想要连忙从神识被影响的状态中挣脱出来。 但这转瞬即逝的机会，足以让姜悯牢牢抓住。 “在那里。” 姜悯保持高度警惕的同时，紧接着并起剑指，朝风雪之中遥遥一指。 咻！ 一缕血色剑气生出，以神识都难以捕捉的疾速穿过一片又一片雪花，裹挟音爆般的呼啸声，势不可挡朝尚未清醒过来的甘寻隐眉心处刺去。 “寻隐输了。” 高空中。 言虚真君摇头。 其实，从甘寻隐隐匿身形到胜负定下，转眼不过数息之间，快到甘寻隐甚至没能将阵法布置出，切磋便已结束。 甘寻隐不是输在道法高深与否，而是姜悯的打法跟他完全不是一个路数。 前者重在对道法的深刻运用与展示，还顾及姜悯修为不高，多有留手。 后者却全力以赴，不管什么技巧道法，只有一个目的——在修为劣势的情况下，无论运用什么手段，只为以最快速度，给予对手致命一击。 言虚真君挥动袖袍。 钓雪台上的纷扬大雪与弥漫剑意如同青烟般消散而去。 与此同时，甘寻隐的灵台如有清泉洗过，立刻清醒过来，他第一时间瞳孔猛缩，头皮发麻，瞬间生出劫后余生的恐惧感。 他的眉心前。 一缕血红剑气正悬停不动，意志森寒，锐意逼人。 他轻敌了。 第216章 互相建议 修行近百载，甘寻隐从未觉得死亡离他如此之近。 无论是同辈之间的切磋，还是下山磨砺历练，他也曾经历过不少凶险困难，见识过无数生死险境，可他从未如此真切恐惧，近距离感受近乎实质的杀意。 场外弟子可能只能体会幽火剑罚的森寒氛围。 但他自身直面姜悯时，却有种深刻入骨的感觉——死亡真的即将降临，如果不是姜悯控制剑气及时停下，此时的他，眉心或许已被这缕剑气洞穿，身死道消！ 血色剑气随风而散。 姜悯率先拱手，歉意道：“多谢师兄承让，一些雕虫小技，着实献丑。” 甘寻隐回过神来，背后已被冷汗尽数打湿，他连忙站稳脚步，大大方方回礼，失笑道：“师妹谦虚了，方才那门神识术法，是道法阁里的禁术幽火剑罚吧？” “正是。” 甘寻隐面露懊恼之色，蹙眉道：“此术果真名不虚传，霸道危险，一旦着了道，我只能任由师妹宰割。” 言虚真君身形一闪，在二人面前站定。 “玉曜，有何感想啊？”他看向姜悯问道。 “回言虚师叔，见识到寻隐师兄的道法底蕴后，我才深知自身道法基础颇有不足，只能使些旁门左道破局，另外我对幽火剑诀的控制远远不足，还需多加练习才是。”姜悯拱手答道。 “寻隐，你对玉曜有什么建议？”言虚真君看向甘寻隐。 甘寻隐笑道：“师妹应该是刚学幽火剑罚和演变而来的剑诀吧？看起来还有些生疏与粗犷，若能灵活运用、精细运用，例如收束范围凝聚为一口剑，或者结合一些剑法，再发挥师妹快准狠的优势，或许能让师妹的剑气威力接近剑影。” 甘寻隐说得很是详细，且一针见血，姜悯闻之，心中豁然开朗，连忙道谢：“多谢师兄指点，师妹受教。” 见甘寻隐说出一些建议，言虚真君点头道：“寻隐所说，也正是我想说的，幽火剑罚不仅仅只是一门神识道法，在剑道体系中，还能当作一种强大剑意，结合剑诀、剑法，可以衍生千万变化，而不仅仅是这么把剑气放出来，那就太浪费本事了。” “至于具体怎么学，还得问你师父，术业有专攻。” 姜悯道谢：“弟子谨记，多谢师叔。” 指点完姜悯，言虚真君看向甘寻隐，悠悠问道：“你呢？有什么感想。” “嗯……” “斗法吧，不只是比拼谁的道法更高深，还得有战术和技巧。”甘寻隐挠头，颇为苦恼道，“或许我该多读一读兵法？总不可能一把年纪去使美男计吧。” 此玩笑话一出，钓雪台周围的弟子都不由得笑了，倒是将他们方才的惊讶冲散许多。 姜悯能赢。 是所有人意料之外的结局。 毕竟一个是道法造诣极高，修行多年的筑基圆满师兄，他们这些弟子不结丹，不是不能结丹，而是故意停留在筑基境界，为了争九宗殿的机会。 一个却是踏入山门不久，境界也只有筑基小成的师妹。 虽说有甘寻隐留手的原因，可姜悯能威胁到他的生命安危，却是实打实的结果！ 他们也算见识到了幽火剑罚的霸道之处。 这种极品品阶的禁术，学之威力肯定不小，光是能影响对手神识这一点，放在任何情况，都是能决定生死胜负的关键。 但可惜，这门神识术法太过凶险，想要尝试修习就得冒着失心疯的危险，失败者数不胜数，成功者寥寥无几。 “她的剑，很快。” 人群中。 庄月隐心想。 “玉剑峰，不愧是太极山最锋利的剑。” 甘寻隐的玩笑话，令言虚真君都颇为无奈一笑，随即问姜悯：“玉曜，你觉得寻隐的表现还有哪些不足之处？” “寻隐师兄多有留手，谦让于我，无论是道法底蕴还是遁术布阵，都比我强上许多。”姜悯说，“如果单单从这一场斗法来看，师兄隐匿身形后，我完全无法寻找师兄踪迹，此时若是发动术法或使用法宝，或许我难以招架。” 说到这里。 姜悯觉得风雷体的作用有些弱了。 或许自己还缺一门轻巧迅捷的身法，不仅能够及时应对危机，也能快速杀敌，不给对手一丝喘息。 她继续看向甘寻隐，说道：“师兄的攻击意图其实收敛地很好，大雪覆盖之下，我没有感受到任何危机，但面对一个剑修，迟则生变，师兄不该给剑修出剑的机会。” 若是在宗门外遭遇生死搏杀，很多有经验的修士遇见剑修，都会第一时间动用最强手段将剑修扼杀，不给剑修出剑之机。 所以她的剑一向很快。 敌人快。 她必须更快。 方才这场斗法，若姜悯没有发动那意义不大的幽火剑诀，而是直接以神识道法幽火剑罚起手，或许她能更快结束切磋。 经过这一场切磋，她也心里有底，原来幽火剑罚一经使出，对手就会陷入她曾陷入的境地，那种状态，几乎任人宰割。 “多谢师妹，我明白了。”甘寻隐微微正色。 接下来。 姜悯依次与其他几位师兄师姐切磋几局。 在姜悯展现自身实力后，他们不再轻敌，但作为东道主仍旧留手，姜悯亦是不再显露锋芒，接下来的几局里，双方竟心照不宣打出“平局”，切磋结束后先是各自反思，再由对方提出建议，最后由言虚真君总结。 姜悯学到不少东西，令她对接下来的修习安排愈发清晰。 她打算先找一门合适的步法。 然后，多听一听宗门里各门课业，把道法与剑法基础补上。 入夜。 言虚真君有急事需要离开，姜悯本想着回玉剑峰，却被甘寻隐等几位师兄师姐拉着不让走，在钓雪台后山一起煮酒喝。 “飒踏千星？” 明月如钩，山风微冷。 烫着醇香灵酒的火炉旁，几人围坐，姜悯手中拿着一本庄月隐师姐提供的小册，上面罗列了道法阁里的所有身法。 “月隐师姐，太极山也有这门身法吗？我在东灵宗时，也看见过这门身法的记载，一模一样的内容，不过他们称之为踏千星，名字有些不同。”姜悯抬头，看向庄月隐。 她以前自学的腾四象，还是飒踏千星的基础版本呢。 庄月隐含笑解释：“东原九宗同出一脉，有些传承是相通的，这门身法品阶不低，你是真传弟子，可以直接参阅学习。” 直接参阅？ 姜悯心想：“这要放在东灵宗，即便是内门弟子，也得要不少灵石啊，就学这个了。” 正好她有腾四象的基础。 这门名为“飒踏千星”的步法，灵动迅疾，变化莫测，很适合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