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缺氧》 第一章 幼稚的把戏 S市,一家高级会所外。 秋风瑟瑟,月影孤灯,路上的车辆稀稀疏疏。 叶书暮刚停好车,他天生就怕冷,现下正临十月底,虽然还不是最冷的时候,但晚上天气温度降得太快,上衣里面只是简单穿着一身居家睡衣,外边套着离家从沙发上随意拿的一件外套。 冷风簌簌地吹着,还只往他衣袖里面灌,他不由地裹了裹身上的衣服,径直往酒吧里走去,一边走一边看着盛夜辰给他发的消息:慕尚会所,来接我,最后还发了一句:二十分钟之内过来。 叶书暮头晕着开了半个多小时的车才来到这个酒吧,这里离他们家还是有些距离的。 因为盛夜辰只发来酒吧的地址,他没发包厢号,叶书暮先是穿过人群舞动的舞池,耳朵都有些被吵的有些发鸣。 穿过嘈杂的人群,他站在走廊那里才觉得世界清明了好些,掩面咳嗽了一声后,他低头看着手里的手机,想要问问盛夜辰包厢具体位置,但他觉得以这盛大少爷的脾气,估计问也是白问,他也不会立马回他。 “先生不好意思,麻烦让一让。”一个酒吧会所的服务员和一个人扶着一个喝多的中年大哥从他面前经过。 “好的。”他礼貌地往墙边靠了靠。 片刻后那服务员折回,应该是去收拾刚才那位客人的包厢,见叶书暮还站在原地,他上前问道:“先生,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毕竟能来着的客人都是非富即贵。 叶书暮现在还发着烧,头有些发晕,他抬头去看那服务员,想了想也许他知道盛夜辰在哪间包厢。 他压嗓子咳嗽几声道:“哦,我来找人。” 服务员微笑问着:“请问您找谁啊?有提前预约位置吗?” 这里实在太大,又是第一次来,叶书暮确实不太好找他。他声音有些沙哑,觉得身体有些发热,摇头道:“没有。” 服务员继续道:“先生,要不你告诉我您朋友的名字,我去前台帮您问一下。” 叶书暮点了点头,开口道:“那麻烦你了,他姓盛。” 盛夜辰是这所高级会所的常客,这里的酒保,服务员都知道他。 一方面是这少爷出手大方,另一方面也是那副皮囊实在让人太记忆深刻。 姓盛?服务员听到这个姓后眼神微动,然后询问道:“是盛氏集团的那个‘盛’吗?” “呃……是。” “那您是找盛少吗?我知道他在哪?我带您去。”那服务员心想估计等会又能拿一笔小费了,想想都开心,连忙在前面引路。 叶书暮也不太清楚怎么只是说了个姓,这服务员就知道他是找盛夜辰。 他跟着服务员穿过长长的华丽走廊,手有些冰凉,放在毛呢外套里也觉得指尖发冷。 他们来到一扇很宽大,装修很精致的门前,服务员敲了敲门,里面的人应了一声,门就被从外打开了。 叶书暮站在门侧旁边,一开门里面顿时是另一番景象,嘈杂的声音传来,有人在唱歌,里面的光线灯红酒绿的。 叶书暮有些不适应地轻皱了些眉头,然后才往里迈了一步。 “来了。”一声冷冽的声音传来,里面高端皮质沙发中央上坐着一个气质非凡的男人,现在正靠在沙发上抬头端详着他,手里还端着一杯特调伏特加。 他身边左右都有打扮精致的新鲜小男孩在搂着他的胳膊,里面也有盛夜辰的一群陪酒的朋友,他们停下唱歌的声音也饶有趣味地打量门口的人。 酒味着实不太好闻,叶书暮因为感冒风寒鼻子不通气,但现在到了这里也觉得浓烈的酒味只往鼻子里钻。 他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人轻“嗯”了一声,不咸不淡地看着桌子上的酒瓶。 “盛少,这位是谁啊?”盛夜辰左边的小男孩搂着他的腰,用小鹿般生动的眼睛去抬头看他,声音很黏腻可人。 “哟,盛少,这位是?”旁边的一个打扮倜傥的富二代朋友出声。 “来接我的司机。”盛夜辰淡淡道。 叶书暮咬了咬牙没说话,他显得和这里格格不入。 “哦,司机啊,不过,没想到你家司机也长得挺……好看。”那人端着酒的人起身上下打量着,叶书暮膈应地往后退一步。 盛夜辰直起些身子,把身边的小男孩左右都搂在怀里,看着叶书暮道:“不是早就给你发信息了吗?怎么现在才来?还穿成这样。” 叶书暮听到盛夜辰这话,心情有些尴尬,他发红的手指下意识的拢了拢外套想要遮住里面可笑的睡衣。 他不知道叶书暮忍着头痛,全身发热开了半个多小时车有多么难受。 “车停在外边。”叶书暮站在离他尽量有些距离的地方,面无表情地说着。 盛夜辰见他这么淡定,他出来玩的这么晚,还来这种娱乐场所,原本是故意让叶书暮吃醋的,但他好像毫不在乎,自打他进门就没正眼看过他。 盛夜辰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故意刁难道:“你找个位置坐那等着吧。” 说完他就把叶书暮晾到了一边。 刚才领他进来的服务员有些失落,原本还想被打赏点小费呢,但看盛少那对他的态度,干嘛找不痛快,没被盛夜辰轰出去就不错了。 服务员收拾完空酒瓶就识相地离开了。 叶书暮独自还站在门口处,面前的人各做各的事情,谁也没一眼去看他,嘈杂爆炸般的音乐声音再次传来。 他真想直接开门一走了之,但恐怕他这一走,回家盛夜辰也不会让他好过。 叶书暮只希望时间可以过得快一些,他忍着头疼,耳边的噪音却让他胃里都在翻滚着,好难受,他尽量坐在离盛夜辰最远的对角线位置,原本是想喝点水,但这里只有啤酒和烈酒,嗓子在外边吸了点冷风,现在像是咽刀片似的难受。 盛夜辰看似在喝酒,却时不时地下意识去看他,但叶书暮只是乖乖地坐在离他最远的地方辰,微微低头垂着眸子,清冷又孤僻宛如淤泥里亭亭玉立的莲。 小男孩们争先恐后地献好他,可这个叫叶书暮的人却置若罔闻,连看他都不看他一眼,他就这么不在乎吗? 盛夜辰没由来地就觉得气恼,感觉自己就像个傻子似的,在他面前演戏让他去关心他,可是叶书暮却毫不在意。 小男孩在谄媚地给他倒酒,喂水果。 “倒满。”盛夜辰声音阴沉了些,身边的小美人被他这一嗓子吓了一跳,立马乖巧地把高浓度的伏特加酒斟满。 他拿起酒杯仰头就一口闷到了嘴里。 “盛少,你慢点喝啊,这样喝是会醉的。”小男孩伸出舌尖,露出粉嫩的舌头在爬在盛夜辰的胸口,抬头去舔他下巴处流下来的酒液。 盛夜辰有些反感地一把推开他些,把手中杯子里的酒全部喝完。 叶书暮放在宽松外套下的手指都在发抖,紧紧蜷进掌心,像是要用指甲抠破血肉。 不知道为什么,即便包间里声音很乱他仿佛还是能听到对面坐着人的对话,身边人窃窃私语,他只是低着头垂眸看着自己的指头。 他知道这个包间里的人看似没把注意力放在他这个角落里格格不入的人,却又觉得每个人的目光都在斜看着他,是无视又蔑视的眼神。 不过这几年来,他原本高傲的自尊心也磨平了不少,现在也没关系了,他微微闭着眼睛,尽量去无视这嘈杂的声音,一切的外界他都不想在乎了。 第二章 这杯你替我喝 叶书暮避讳着包厢里人的各种有意无意的打量眼光。 或者说恶心他,亦或者是故意贬低他,不过好像他也不想管,不想在乎,默默地低着头,什么都不做。 他做什么会有人在乎吗?他只不过是盛夜辰协议下的床伴,他们之间是债主关系。 或者说盛夜辰恨他,恨之入骨的那种。 也对,当初是叶家害得盛家差点破产,要不然盛夜辰的父亲也不会死。 他好像也没有忍不了的高洁气度,没站起来一走了之的勇气。 盛夜辰一连喝了好几杯酒,都是满杯还是烈酒,他带着情绪喝酒自然在酒精上头的时候,做一些带有情绪的事情。 “叶书暮。”他对着不远处坐着的人喊了一声,男人富有磁性的声音宛如大提琴流入他的耳朵。 叶书暮缓缓抬眼去看他。 “过来。”盛夜辰眼睛盯着他,像是盯着猎物似的眼神,发布命令似的语气,他有些醉了。 叶书暮看见他白衬衣领口有些松垮,应该是刚才伺候他的小男孩扯的。 他不想过去,他不知道盛夜辰为什么叫他过去,可是犹豫几秒后,他还是站了起来,朝他走去,盛夜辰脸上带着醉意。 “给我倒酒。”他指了指桌子的酒瓶。 叶书暮觉得他不能再喝了,他弯腰去扶他,倒不是多么关心,而是觉得要是醉了他一个人可扶不住。 “你给我倒。”盛夜辰清冷低沉的声音传来,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一字一句道,他真想现在就把这个人按倒在沙发上,狠狠吻他,问他为什么就这么无动于衷。 叶书暮轻叹了口气,去拿酒瓶给他倒酒。 叶书暮是刚洗完澡就接到盛夜辰的短信的,为了那句“快点过来”,他是睡衣也没换,头发只是简单吹了几下就冒着冷风过来了,现在头晕的更是厉害。 他身上真好闻,叶书暮的身体离他不远,弯腰倒酒的时候,盛夜辰能看到他柔软发丝下隐藏的发旋,他身上散发着海盐沐浴液和清香洗发水混杂的味道。 盛夜辰很熟悉这个味道,那是他晚上抱着叶书暮睡觉整个被子里都散发着的味道。 “你,刚洗完澡不久?”盛夜辰趁他弯腰倒酒的时候,突兀出声问他。 “嗯。”叶书暮淡淡回道。 盛夜辰望着他那一双桃花眼,圆圆的杏眼单纯流动着微波轻轻摇曳。 这双漂亮眼睛不哭的时候眸子清冷晶莹剔透,被他在床上反复折腾眼尾泛红续着水汪汪的眼泪时犹如雪山上的天池。 他把酒杯放在盛夜辰面前,还是提醒他,“高烈度酒还是少喝。”即便觉得自己也许又是多嘴了。 盛夜辰无声地笑了笑,骨节分明的手捏着杯壁,然后突然往叶书暮的方向推了推,“这么关心我啊,那这杯,你替我喝。” 叶书暮手指蜷进手心,站在原地没有动。 旁边从刚才起就一直在有意无意看热闹的人,此刻都齐刷刷看向了他。 一旁的赵柯意犹未尽地笑着,然后拿起酒杯也倒了杯酒,放在叶书暮的面前。 刚才没仔细注意,此刻认真一看这人模样倒是清秀,比这屋里的娇弱谄媚的男孩儿干净,气质独特身段也不错,也不知道盛夜辰哪找的这绝色,他回头对着坐在皮质沙发上的笑着扬了下头。 他歪头盯着叶书暮,一时间顿住,“哎,你……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叶书暮抬眼轻飘飘地看他。 赵柯近距离看着,突然眼睛瞪大,指着他叫喊着:“操,你不是那谁……” 他一脸震惊地回头看着盛夜辰,大声说话:“夜辰,他不是那叶家的儿子……叶书暮吗?” 赵柯一把拨开盛夜辰身边的小男孩,男孩儿不满娇喘一声,他难以置信地一屁股坐他旁边,急呼呼道:“不是,等一下,你刚才说他……” 赵柯又望着站着的叶书暮,不可置信道:“……他是你家司机?” 盛夜辰自顾自的喝酒没回答。 赵柯倒是平静不了一点,他连忙又站起来围着叶书暮转了好几圈,然后突然哈哈笑着拍着手。 确定是叶书暮后,赵柯一脸玩味地看着他,“哟哟,这不是我们高中时期的叶学霸吗?” 叶书暮皱眉看着他,一时间想不起来他是谁,“不好意思,我们见过吗?” 闻言,赵柯冷哼一声,然后玩着手里的酒杯晃荡着冒泡的酒液。 “学霸不是记性最好吗?怎么现在这么贵人多忘事了啊。”赵柯靠近他,然后不由分说地直接抬手用力推了他一把。 叶书暮一下子失去重心,腿往后趔趄一下子磕到摆满酒瓶的桌子,膝盖生疼。 那桌子边缘上的酒瓶晃荡几下突然掉在地上,酒液顿时洒了出来,溅到他的鞋和裤脚上。 “你干什么?”叶书暮勉强站稳后,抬眼怒气看着他。 赵柯靠近,“哟,没想到叶学霸还真不记得我了啊。” 叶书暮脚下是四处流动的酒液,辛辣的酒气萦绕着他,酒味直窜鼻息,让他原本就不舒服的头更难受了,他几乎想吐但又吐不出来。 “我为什么要记得你?”这人明显有些故意为难他,叶书暮喘息几下,隐忍着胃里翻江倒海的不适。 赵柯又一副大爷的样子靠坐在盛夜辰身边,然后好哥们般揽着他的脖子,道:“啧,夜辰你说你也真是的,叶学霸你怎么藏在家里当个宝贝似的,既然是你家司机怎么也不见平常带出来,既然是校友见面,咱们好歹喝一杯呗。” 叶书暮这时候才认出赵柯,那是他高中没出国之前的同班的同学,没想到他和盛夜辰是朋友,不过自从那时候他出国后也就没再见过了。 赵柯坐起来,起身像个主持大局的牵头人似的,在桌子上一连摆了三个空杯子,然后每一个杯子都倒满都是高浓度的酒,叶书暮酒量并不好。 他眼睛不动声色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盛夜辰的目光并没有看过来,他眼神淡淡的,好像他就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叶书暮有些犹豫,他现在发烧晕得厉害身体不舒服,他只想早点回家休息,要是喝了这么高浓度的酒他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当场就失控吐了。 赵柯端着酒杯递给他,叶书暮没接。 他隔着酒桌站在盛夜辰对面,看着他道:“我开车来的,喝不了。”他自认为能逃过这杯酒。 他没想到这时候盛夜辰突然出声,一双黑曜般眸子正抬眼注视着他:“没关系,老何在外边,他会带我们回去。” 他好整以暇地靠在沙发靠背平静地看着他,他宛如上位者,带着高傲的姿态。 何叔是盛夜辰的专属司机,叶书暮是知道的。 “你带了司机来?”他顿时觉得气从中来,下一句立马就想脱口而出,那你为什么这么晚还给我发信息让我来接你。 可是他忍住了,咬着嘴唇,可笑不是。问他有什么意义吗?还不是自取其辱,你一个巨额债务人,用你去抵押那几亿的债务,还不够值吗? 赵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举着的酒杯在他面前扬了扬,“请吧,叶公子。” 叶书暮内心自嘲,忍着满心的怒火和委屈,一旁是看热闹的人,众目睽睽下,他果断拿起那杯酒大口灌了下去。 他很少喝酒的,也很容易醉酒,这一次还一下子喝这么高浓度的烈酒,他只觉得原本发烧发疼的嗓子现在像是被小刀划拉出血似的疼。 “咳咳——”他一下子被呛得满脸发红,像是气管都要咳出来了。 盛夜辰表情微动。 叶书暮咳得往后退了一步,扶着一旁的墙手捂在胸口,脸色在包厢里花绿的灯光里依旧显得格外苍白。 “哟,没想到叶公子原来这么能喝啊。”赵柯拍着手笑着,然后拿起另外两杯酒,“要不再来一杯?” 叶书暮站不稳,周围看热闹的一群人打量着他。 一个打扮精致的男孩蹲着趴在盛夜辰的腿边,手放在他大腿上摸着,抬头露着圆润的眼睛道:“盛少,这谁啊?他真是你和赵少的校友啊,看着真不像。” 叶书暮知道这是对他的冷嘲热讽,不过他已经不在乎了,自从为抵债务和盛夜辰签订协议后他就丧失了自尊,他真的不在乎,麻木了很好。 三年前,叶家因为经营不善对外欠下好几亿的债务,已经濒临破产,急需一笔资金周转。 那时候叶书暮刚从国外留学回来,就被告知家族破产,父亲突发脑溢血住了院。 外边是债主的讨债,家里是父亲的重病,他好像一下子就从万人宠爱的天之骄子变成了一个必须立马成长起来的男子汉。 这时候,一份协议被送到了他的手上。 那是一份包养协议合同,时限五年。 而和他协议的对象是一个叫盛夜辰的男人,和一个男人扯上这种关系,他看着那份利益丰厚的协议犹豫了很久。 看到叶书暮难受地满脸通红,盛夜辰原本看不出情绪的眼神泛起涟漪。 叶书暮捂着胸口,喉管压抑着胃里翻涌的难受,开口道:“酒我已经喝了,请问我可以走了吗?” 既然有人送他回家,他还待在这里干什么?要是一开始就知道,叶书暮断然是起初就下定决心开门就走的。 第三章 初见意气风发 叶书暮转身要走。 盛夜辰此刻满脸阴沉地看着叶书暮远离的背影,声音突然传来,他道:“要是我提前告诉你老何在,你会打个电话过来,问我在哪吗?” 叶书暮捂着发烧的胃部,闻声脚步短暂停留。 他觉得叶书暮不会,好像他们之间就是契约关系。 他不会管他的。无论他再晚回家,在干什么?和谁在一起他叶书暮都不会过问的。 是他让面前这个人失去了自由,被迫和一个男人绑在一起,即便他帮他家偿还了债务那又怎么样呢? 可他毕竟只是他的债主,不是他的爱人。 盛夜辰觉得是自己要的太多了,他不光想要叶书暮永远待在他身边,只能属于他一个人,他的身体属于他,他的心也必须属于他。 叶书暮张嘴但没说出话,一旁的赵柯可不能放过替自己兄弟教训叶书暮的机会,他上前一步,连忙抓着叶书暮的肩头,然后手里拿着一杯满当当的酒,看着他道:“哎,叶学霸,怎么刚来就走啊?” “放开。”叶书暮语气淡淡道。 赵柯哈哈笑了几声,然后把叶书暮毫不留情地掰着胳膊转了过来,道:“叶学霸,怎么还是这么冷淡啊,啧啧,你说你现在还有什么可清高的,当初你家害得夜辰他家几乎撑不下去的时候,也是这么趾高气扬的吧。” 四周的人顿时议论声四起。 “什么?他家就是害得盛家差点倒下的罪魁祸首。” “那他怎么还有脸出现在这啊。” “真是没想到,看着倒是人模狗样的,没想到背地里干出这样的事情。” 叶书暮听着这些议论,咬着唇,手掌紧紧握着。 “叶学霸,你不会忘了吧。” 叶书暮抬眼,眼里都是怒气和羞辱。 赵柯不在乎这人的眼光,反而心情大好,他端着手里的酒杯,递到叶书暮面前:“喝吧,这杯就算是给夜辰喝的,喝完这杯你就可以滚了。” 叶书暮只想离开这里,再喝只怕会受不了,他家是欠盛夜辰的,但不欠别人。 他嗓子干哑难受,“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先走......” 他还没说完,赵柯突然把他压在门框上发出一阵闷响,然后把酒杯塞到叶书暮的嘴边想要强灌。 “我不喝,放开!”叶书暮眼睛发红地瞪他。 “瞪什么瞪,你还是老老实实喝了吧,喝高兴了,没准就放你走。”赵柯说着就卡着叶书暮的下巴准备灌他,正要灌的时候,身后一只大手制止了他。 盛夜辰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目光依旧平静,好像是在制止一件很平常的事情,而叶书暮也只是他随手帮的路人,他低沉道:“可以了,赵柯,放他走。” “哎不是吧,夜辰,你真让他小子走啊。”赵柯叫嚷不甘心道。 叶书暮刚才就有些头脑发晕,胃里被烈酒反复煎熬着,呼吸不上来的感觉,突然眼前直接就一片漆黑。 扑通一声—— 他倒下的那一瞬间,赵柯下意识撒手,然后看着这人团着身体捂着肚子难受地蜷在地上。 “哎,他......他怎么了这是?碰瓷啊。”赵柯连忙摆手直证清白道:“我又没把他怎么着。” 盛夜辰身姿挺拔,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蜷在地上的人,叶书暮喘息愈发艰难,真不像是演的。 他这时拨开站在面前的赵柯,立马蹲下来,他喊了两声叶书暮,但叶书暮只是微微睁开些眼睛去看他。 “你怎么了?”盛夜辰把他捞起来放在腿上,怎么会这么烫。 身体的温度也不正常,脸色发白,嘴唇几乎发紫。 盛夜辰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简直滚烫,也不知道烧了多久,人都能给烧傻了。 “那个,盛少......”一旁的富二代子弟们围过来,个个面面相觑。 “他怎么了这是?”赵柯也不明所以地叫问道。 发烧了为什么不跟他说?还因为他一条短信就冒着冷风赶过来。他看着叶书暮已经烧红的脸,俨然一副病态。 他一把横抱起昏迷的人,朝外走着头也不回道:“今天就到这,你们玩吧,记我账上。” 老何一直在外边等着,当看到盛夜辰怀里抱着昏迷不醒的叶书暮大步流星地朝着路边走来的时候,他连忙下了车,他疑问道:“少爷,叶先生怎么在这?” 不过看着盛夜辰明显阴沉的脸,他也没再多问些什么。 何叔拉开后车门,盛夜辰把叶书暮抱着放到了座位上,自己也保持着抱他的姿势,让他斜靠在自己的肩头。 “老何,开车去医院。”盛夜辰眉头轻皱着,眼睛一直盯着怀里的人。 老何立马上了车,车子疾驰在马路上。 现下半夜路上车辆少,没多长时间后,车子稳步停靠在一家豪华的私人医院门口。 已经收到消息的医院人员已经在门口候着了,那里有担架,可是盛夜辰还是抱着叶书暮进的医院。 人被送进了急症室,医生和护士忙碌地进去,只有他这个带着酒气的人站在医院走廊宛如一座冰冷的雕塑,刚才抱着浑身烫得不行的人他只感觉皮肤传来的温度不是热的反而有些麻木的冰凉。 检查完好后,室门打开,坐在科室外的人慢慢看过来,那双如黑曜般的眼睛有一层抹不开的浓重阴霾。 率先出来的医生单手挽着白大褂衣袖,样貌同样出众,他望了一眼那坐着的人,看他的眼神有丝丝无奈。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医生科室。 一个戴着金丝边框眼镜,很有气质的男人给他倒了杯水,还在他面前放了几粒解酒药。 “我的盛大少爷,说说吧,你是怎么把人搞成这样的?” 秦颜琛是他发小,原本也是妥妥回家继承家产的少爷哥,不过也架不住他不爱商业,本硕连读医学行业,如今继续准备攻读医学博士,要不是家里还有个大他五岁又经商能力超群的精英哥哥,他老爹可是肯定不会让他学医的,不过他喜欢家里人也就支持,现在看来也算是学有所成了。 盛夜辰醉意早就消减殆尽,不过声音有些哑,出声问:“他怎么样了?” 秦颜琛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百无聊赖地支着下巴,轻挑眉梢问他:“还怎么样了?盛少,我也是好奇啊,你既然这么喜欢叶家那小子,怎么三天两头的就把人给弄进医院了啊?” 盛夜辰没空给他解释,他心里挂念着急诊室里的人,没好气道:“秦颜琛,你废话真多。” “嗐,你给人弄进医院的,怎么还朝我发脾气?”坐在电脑前的人不由地直摇头,觉得他这个发小还真是从小到大一如既往的不会聊天。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啊,你这全身上下一股酒气的,还把家里的那位也弄得发烧又胃出血的。” 秦颜琛八卦心上来,继续试探追问道:“你老实交代,该不会是你这家伙有什么恶劣趣味吧,喝醉酒就玩什么强制吧,哎哎,你们小情侣之间的事我管不了啊,不过作为兄弟我可提醒你啊,虽然你和那叶家少爷在一起了,但也不能把人往死里糟蹋啊。” 盛夜辰抬眼看着他,宛如看傻子,“秦颜琛,你想象力这么丰富还做什么医生。” 秦颜琛兴致盎然,哼哼道:“那行啊,要不盛少给我投资,我转行去?” “哎,你觉得我去说相声怎么样?”他一脸认真地说。 秦颜琛乐此不疲地开着玩笑,不过盛夜辰显然没这心思。 秦颜琛自觉无趣,修长的手指在桌子上无聊地上下点敲着,见盛夜辰无心和他说发什么了,他也不再多问,然后道:“放心吧他没事,就是受了风寒起烧,再加上吹冷风,还喝了高浓度的伏特加导致的胃出血,他那身子骨可没你想的那么强,可再经不起你这么瞎折腾。” “嗯。”盛夜辰没再多说话。 秦颜琛站起来,朝着他走来,还是忍不住道:“你还嗯,也不说两句反驳,难不成还真是因为你他才进医院的啊?” 盛夜辰没说什么,准确点来说自从把叶书暮送进医院后,这人就像是被毒哑了似的,一句话蹦不出几个字。 秦颜琛是看破也想说破,摆了摆手道:“哎呀,我不问了,你们这对也是我见过最别扭的。” 说完秦颜琛整理了一下白大褂衣摆,站起来往外走去,临到门口又扭头,“哦,对了,解酒药别忘吃啊,我可不想你那宝贝还没醒过来,你再病了,吃完也好好休息一下,他真没太大事,你也别太担心。” 说完秦颜琛就出去了,盛夜辰自然没理他,他独自坐在那里,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脸。 — 盛夜辰第一次见叶书暮是在十八岁,那是S城中学的开学典礼,他那时候作为高年级优秀学生代表上台讲话,在他从主席台走下来的时候,一个长相乖巧的穿着一样蓝白校服的男生从他身边擦肩走上去。 空气中仿佛带着纯白栀子花的气味。 那是个风和日丽的上午,风是热的,炎夏依旧继续,但当他走过身边的那一刻,盛夜辰觉得时间好像在静止,要是一直停留在那一刻,也许吹来的风就是微凉的。 盛夜辰直到现在还记得自己那天站在太阳底下注视着高台,一个清瘦少年站在主席台上自信地发表着演讲,他不自觉地盯着那处地方,看着那人的意气风发。 现在想来,也许从那一刻起,他也就和这个人注定会纠缠上了。 第四章 你放我走吧 叶书暮当初是在国内念的高中,还和盛夜辰在一个学校,只不过两人没在一个班级,叶书暮那时候很开朗,人又长得好看,画画好学习成绩也好,他还在学校广播室担任广播员,每次他的声音在广播里响起的时候,趴在桌子上补觉的盛夜辰总是在脑海里浮现当初第一次见他的时候,金色的阳光下最耀眼的人莫过于他。 那站在主席台大方洋溢的少年印在他的脑海里,那广播里固定时间响起的声音亦让他期待,充斥着他枯燥的高中生涯。 直到有一天广播里的人的声音变了,他飞快地跑到顶楼的广播室,才发现叶书暮已经申请了国外学校进修艺术设计,他那一天失魂落魄地一步步迈下楼梯回了教室。 他那么的骄傲自满,却第一次有莫名的失落感。 再次遇见,他没想到会是这么戏剧性的遇见。 直到不久后盛家因为叶家被诬陷出事,他才知道原来他是叶东赫的儿子,他彻底接管这烂摊子家业渐渐有了起色。 叶家因为资金周转不开,公司股票大跌,面临破产重组。 他以一种不太光明磊落的方式把那个一见钟情的人禁锢在了身边。 …… 要说那天酒吧为什么赵柯那么不待见叶书暮,说叶家当初害得盛家几乎破产,具体原因是因为当年盛氏集团是S城的龙头企业,房地产开发上大有作为,问题出在一批伪劣建材不合格,造成重大工地事故。 就是叶家这边买通内部人员调换的,当初叶氏和盛氏都是知名地产,长期以来是竞争关系,在城北的一块开发地皮上,利润空间极大,只要拍下这块地土地带来的利润将翻几倍。 也就在竞标前夕,盛氏地产接连出现直到一场特大失误建筑工人意外坠落,接着又牵引出一批建材材料严重造假不合格,因为盛氏在房地产开发涉及面广,承接不少学校医院等公共设施的项目建造,新闻报道出来后在社会上引起极度恐慌,股价大跌,盛氏陷入舆论危机。 当初盛家面临着过前所未有的危机,他父亲在接受警察调查取证的过程中遇到了车祸,当场被撞得肝脏破裂失血过多,还没送医院就宣布当场死亡。 他生母很早就离世了,有一个后妈,很年轻仅仅大他十岁,在盛家落败后卷了一大笔钱就出了国。 他祖父去世的早,祖母经受不住白发人送黑发人,不久后也离世了。 那一年,盛家经历了太多,盛夜辰也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一切仿佛都是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 只是没想到后来风水轮流转,盛氏在盛夜辰的带领下渐渐东山再起,但叶家却因为内部管理层问题,加上被曝出当年买通人员陷害对家公司一事,主事人被警察取证调查,移送法院。 — 病床前,叶书暮的脸上还是有些惨白,盛夜辰看着他扎着针头的手背,抬手轻轻覆盖了上去。 他背部挺直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竟然能这样睡着,等他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叶书暮正睁着眼睛看着他,眼神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寂静又疑惑的样子。 “怎么不叫醒我?饿了吧,来我给你带了粥。”盛夜辰打开餐盒,发现有些凉了,于是就起身去用微波炉热。 等他回来的时候,却看见叶书暮满脸泪水地捂着脸,他连忙放下餐盒,坐在床沿,抬手去给他拂泪,“怎么哭了?是哪里疼吗?” 叶书暮十指掩面,泪水从指缝里流出,声音颤颤巍巍的一句,泣不成声,“疗养院打来电话,说我……我父亲刚刚去世了……” 盛夜辰也不惊讶,倒不是他冷漠无情,而是他知道这是迟早的事情,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叶东赫自从三年前被调查取证,焦思竭虑生了场大病,期间检查出了肝癌晚期,这几年保外就医,在医院一直接受治疗。 叶书暮母亲很早就离世了,他父亲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可如今,他叹了口气,他只认为很恨他的父亲,但如今他却抱着这个害得他家庭破碎仇人的儿子安慰他。 盛夜辰抱着他顺了顺叶书暮的背部。叶书暮在他怀里哭了很久,声音到最后都哭哑了,只能发出低低的抽噎声,他止不住地心疼,抱了他很久。 “先吃饭吧。”盛夜辰给他架起桌子,拿汤匙在青菜粥里搅了搅。叶书暮像是失去生气的布偶娃娃似的,呆坐在床上,目光空荡又寂静。 “来,张嘴,我喂你。”盛夜辰舀起一勺粥吹了吹,递到他的嘴边。 这时候叶书暮眼睛才动了动,没有生气的眼神即便淡漠却一直在看着他。 “盛夜辰,你一直很讨厌我吧。”他声音沙哑道。 盛夜辰坐着没说话,他是该继续将那份仇恨加在叶书暮身上,还是应该…… 下一秒,叶书暮开口:“那……你能放我走吗?”他没有血色的嘴唇失去原本的颜色,眼睛聚焦地望着他。 盛夜辰举着的手慢慢低了下来,勺子里的粥早已经凉了,他的心也跟着凉了。 原来这朝夕相处的日子,终究只是他一个人的单相思,在叶书暮眼里这就是一场钱色的交易,他不是他最终选择共度余生的人。 一直以来,他蓄谋已久的到底是延伸他的恨,还是求的其实是他这个人呢? 盛夜辰心里像是翻搅般的难受,用勺子又舀了一勺粥递到他嘴边,“乖,你先吃饭。” 叶书暮攥紧手指,看着他,一字一句泣声:“盛夜辰,起初我之所以答应你和你签订协议,是因为那公司是我父亲一辈子的心血,我不想让他带着遗憾离开。” “我知道他犯下的错没办法弥补,但现在他离世了,叶家那些亲戚在我父亲去世后免不了会撕破脸,我不在乎这些东西不代表我会让留给这些人,我父亲的产业是你保住的,你要是想要你就拿去,我可以签字。” “盛夜辰,你放我走吧,剩下的债务我这具破败病弱的身体也给不了你什么了,叶家的公司我会以市场最低股价转让给你,我们的协议关系就到此为止吧。” 盛夜辰捏着瓷白的汤匙的手指都在暗自发抖。叶书暮这是什么意思?他不敢想,怕想了之后他就再也抓不住他的手了。 到此为止。 盛夜辰心里仿佛是被这句话给狠狠割伤了,叶书暮你才是最厉害的,明明这么温顺的人,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宛如寒刀利刃般一刀一刀地割着我的心,你是要对我处以凌迟之刑吗? 你怎么能这么狠心,我们之间的相处……对你来说就一点都不值得怀念吗? 盛夜辰眼神阴鸷地看着他,“你先吃饭,吃过后,我再和你商量。” “我不吃!”谁知叶书暮突然激动起来,一把拨开他的手,手里拿着的汤匙哗啦掉在地上,洒落的粥烫得盛夜辰的手指关节处有些微红。 叶书暮满脸惊恐失措,他觉得他这样惹恼这个人,他一定会发脾气的。 这样更好,既然要找一个顺心如意的床伴,体贴可人有眼力见的哪一个不比他强,盛夜辰完全没必要这么迁就自己。 叶书暮缩在病床上看着他。 谁知,盛夜辰只是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他个子挺拔肩宽,一站起来就遮住了窗户透过来的光线,在他面前打下一片阴影,叶书暮下意识身体紧绷,背部抵着枕头,他会对我动手吗? 谁知盛夜辰只是胳膊越过他,伸手去床头柜上快速抽了几张纸巾,耐心地擦了擦手,又把地上已经碎成两段的汤匙捡了起来用纸巾包了包,才一把丢到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之后他又重新找了个干净的汤匙,做完一切后,他重新坐下,眼里的情绪有些微妙的零碎。 他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里是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眼睛像是鹰隼般盯着他,“你最好乖乖听话吃饭,要是不吃我什么都不答应。” 最后,叶书暮是在盛夜辰的眼皮子底下,味同嚼蜡般吃了他带的所有饭菜。 第五章 稳重师兄出场 住院那几天,盛夜辰几乎每天都在医院陪他,病房配置是最好的,窗户外就是海景,视野宽阔,有一个桌子上专门放着盛夜辰的办公文件,他是把办公室都搬到病房了。 每天悉心照料,但他知道叶书暮还是不开心,这天中午盛夜辰提着专门从家里拎来的排骨汤来医院,刚到病房门口,他就听到里面有人在说话。 门是虚掩着的,他能看到里面的人的背影,背挺直坐着很有气质,还有送的水果,花瓶里放着新的鲜花。 他轻皱眉,不知道为什么没由来地不悦,好像他还没见过叶书暮有什么朋友。 等他看清楚来人的半张侧脸后,手指都捏得发白。 那人叫俞柯尧,是叶书暮在国外留学认识的同校师兄,人很有才华能力。他们关系很好,至少盛夜辰知道叶书暮单独见过他很多次。 盛夜辰看着俞柯尧在给叶书暮削苹果,两人有说有笑的。他忍不住就要推开房门,可是他看到叶书暮眼里露出笑容来,那一刻他的脚步又止住了,眼底里闪过一丝明显的黯淡。 凭什么?凭什么叶书暮能对所有人都好,对别人就可以笑,唯独对他盛夜辰充耳不闻,连一个笑容都不舍得恩施。 他好像很久没这样笑了。 他的占有欲只会让叶书暮更加讨厌他,他不敢想象要是刚才没控制住自己一下子冲了进去,会不会直接动手。 这几年,叶书暮很少有开心的时候,现在好不容易笑了笑,即便那笑不是对着他的,他也不多说什么了。 “来,吃点苹果补充维生素。”俞柯尧在果盘里用竹签扎了一小块苹果递给他。 叶书暮接过,开口道:“谢谢师兄。” 面前这个儒雅绅士的男人,同样有种难以忽略的独特气质,宛如竹子般挺拔坚韧,君子如兰这个词形容他堪称完美。 叶书暮很是钦佩他这位师兄,他认为俞柯尧是一位很好的朋友,有学识阅历丰富。 之前在国外读书的时候,他也帮过他,两人经常联系交流,让他在单调的留学生活中感受到了一丝人情温暖。 只是叶书暮回国后,两人联系渐渐变少,但也丝毫不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 “小暮,你好像又瘦了些,气色也没以前好了。”俞柯尧略显担忧地看着道。 “我没事的师兄,就是有时候没胃口就吃得不多。”叶书暮低头小口咬了一口苹果。 估计是想聊些别的话题,他主动问:“俞师兄,你怎么有空从国外回来?” 俞柯尧笑起来也是很好看的,他的气质很有一种稳重内敛的年上感,他调侃道:“我之前一直在国外忙着博士论文的事情,写得也是头疼,人也是需要劳逸结合的啊,论文交稿时间还早,我权当是给自己放个假,这段时间也能好好构思一下。” 叶书暮眯着眼睛,淡淡笑了一下,开口道:“师兄,你可是我一直学习的榜样,你都发了好几篇国际期刊了,还有什么论文能难倒你吗?” 俞柯尧笑着又递给他一块苹果,“好吧,还是瞒不了你,我是和我父亲一起回来的,是老人家想念故乡了,想回国去祭拜祭拜祖先。” 俞柯尧是典型的美籍华人,他祖父那辈海外务工远赴美国,现在也算是在国外打拼出了一些事业,但老一辈人总有落叶归根的思乡情结。 “嗯,挺好的。”叶书暮眼里有不易察觉的情绪。 俞柯尧这才想起来,叶书暮的父亲刚刚过世,“不好意思啊,小暮我是不是说错话了?”俞柯尧知道叶书暮很早就失去了母亲,从小是父亲陪着长大的,他估计是让他想起伤心事了,心里不免有些愧疚,“不好意思,让你不开心了。” “没关系师兄,这没什么的,他……确实做错了事。”叶书暮脸色苍白,缓缓道。 俞柯尧对叶书暮父亲的事情还是了解一点的,错在父但他有什么错,安慰道:“叶伯伯是做了不对的事情,不过小暮,他这辈子养出了你这么优秀的儿子一定是没有带着遗憾离开的。” 叶书暮内心苦笑了一下,优秀的……儿子吗? 他父亲可能到死也不知道他这个“优秀的儿子”为了债务甘愿爬上了一个男人的床。 “对了小暮,叶伯伯的葬礼你打算怎么办?有什么事我能帮你吗?”俞柯尧看着眼前日渐消瘦的人,说实在的,心里很是心疼难受。 叶书暮垂着脑袋摇了摇头道:“不用了,他生前签署了遗体捐献书,这也是他自己的意愿。” 俞柯尧有些意外。 那天接到医院通知叶东赫去世的消息,叶书暮悲痛欲绝,他在盛夜辰的陪同下去见了父亲最后一面,原本强忍着的情绪在见到那个失去温度的亲人后瞬间再次爆发,他直接心率失调晕倒了,醒来后已经回到了病房里。 俞柯尧看着叶书暮脖子上一处盖不住的红印,然后注意到病房里摆着的办公文件。 这三年他差不多一直在国外,偶尔会回国,只要回来就会和叶书暮聚一聚,一起吃个饭。 他记得叶书暮大学期间说过想要在本校继续攻读艺术设计研究生,只是没想到刚毕业就突然毫无预兆地回国,甚至一段时间怎么也联系不上。 他托国内人脉打听才知道叶家出了事,至于盛夜辰整个人他是怎么知道的,也是因为偶然一次他回国和叶书暮约一起吃个饭,师兄弟两人有段时间没见了就聊得有些忘了时间。 他们有说有笑刚出餐厅,结果马路对面一道刺眼的白光打过来,车子飞驰过来像是要撞上来,他下意识护着叶书暮把人揽在怀里。 过于明亮的大灯直射在人脸上,衬得人浑身透明斑白。 他被刺得睁不开眼,下意识用胳膊盖在眼前,从手指缝隙勉强看见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一脸阴鸷地从一辆价值百万豪车上下来,背后的车光把他整个人的身影无限拉长,投在地面上。 叶书暮看见他后整个人立马肉眼可见地慌张起来,从他怀里跳出。 那男人缓缓逼近,招手对着受惊的人,低沉阴冷道:“叶书暮,过来。” 他看见叶书暮脸色苍白无力,整个身体僵在原地,埋头对着他紧张道:“师兄,我,我们下次再见,我先走了。” 他看见那个男人紧紧揽着叶书暮的腰,上车前回头给了他一个堪称可怕的眼神。 那充满敌意的目光至今让他记忆犹新。 他后来托人查了盛夜辰,知道他是盛氏集团的接班人,年纪轻轻却很有能力手段刚硬果断,刚上任不久就大有作为,很快便将危在旦夕的盛氏集团重整旗鼓,极力扭转舆论风评,力挽狂澜地将企业拖出深水泥潭。 只是他没想到叶书暮会和这号人有牵连,毕竟简单他父亲的原因,盛叶两家就必然水火不容。 他斟酌地问:“小暮,不知道合不合适,我想问一下……盛夜辰和你是什么关系?” 叶书暮吃着苹果块的动作猛地一滞,他嗓子干哑道:“师兄……你问这干什么?” 俞柯尧感觉到叶书暮有些回避问题,很自然地化解开:“没什么,只是有些好奇,我可能太冒昧了。” 叶书暮埋头没说话。 俞柯尧抬手温柔抚在叶书暮单薄的肩头,温和道:“小暮我只是希望你能过得开心就好,无论你做什么,师兄都会支持你,有什么困难需要帮助的,要记得你还有个师兄在你身后。” 叶书暮很感激,他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亲人了,俞柯尧对于他来说是朋友也像是相识已久的大哥。 “我会的,谢谢师兄。” 两人一句一句继续聊着。 门外的盛夜辰听他们这么聊得来,可平常叶书暮好像连一个字都不打算和他多讲。 他背靠在门框边,有些听不清房间里的人在讲什么了,只觉得耳朵嗡嗡的难受。 不知道过了多久,里面有声音传来:“好了,小暮,那下次我们再聚。” “嗯好,师兄我送你。”他将要起身。 “好了,你就好好休息吧,别起来送了。”俞柯尧按着他的肩膀微笑道。 “那师兄,下次见。” 下次见?难不成他们还会再见面? 盛夜辰心里不由地将这位叶书暮口中的俞师兄放在了他情敌黑名单第一位。 他们聊完了,盛夜辰原本不打算躲着的,但他不敢保证自己在看到俞柯尧的时候会不会和他发生冲突,于是连忙站到一边的走廊拐角处。 他不想再惹叶书暮不开心。 第六章 祝贺你出院 等俞柯尧进了电梯,盛夜辰提着家里带来保温桶佯装无事迈进了病房。 他进房间后,故作轻松道:“小暮,你猜我给你带什么好吃的了?” 叶书暮淡淡看了他一眼,眼睛又垂了下去。 呵,果真一点笑脸都不给我吗? 盛夜辰把大大小小的餐盒放在他面前,“给,筷子。” “谢谢。”叶书暮接过礼貌道。 盛夜辰早些时候只认为自己这辈子估计就这样洋洋洒洒地过了,没有什么人能让他收心,可是好像在遇到叶书暮后,他自认为自己收敛了许多。 可是这个人不喜欢他,他知道。 “不用给我说谢谢,我不需要。”盛夜辰脸色低沉道。 “我什么时候出院?”叶书暮觉得他就是小风寒没必要在医院休养。 “你身子本来就弱,短短几天就晕倒了两次,还是在医院多住几天。”盛夜辰斜睨床头柜上那盘扎着牙签的苹果块,心里窝火,他看似无意自然而然地拿起那果盘全丢掉。 那插在花瓶里的花他一把拿过来,有几支不小心掉地上,他踩在脚下然后又被他无情地扔在垃圾桶里。 “……你干什么?”叶书暮停下吃饭的动作望着他道。 “我花粉过敏。”盛夜辰随口道。 “那苹果呢?” “碍眼。”他不屑一顾吐出又两个字:“垃圾。” “……”叶书暮沉了一口气,看着盛夜辰一脸阴沉的样子,停下吃饭,后知后觉道:“你是不是看见俞师哥来了?” 盛夜辰一听这人,火冒三丈,不提还好,一提他就忍不住了,他带着滔天的怒气,大声吼道:“还师哥?叫得真亲热啊,你们什么时候又联系上了?你说,你这么着急离开我,要和我解除协议关系,连叶氏的家底都能舍得抵押给我,一心就想我还你自由,是不是就是因为他?” 盛夜辰越说越觉得这就是事实,站着看着病床上的人,他觉得这次俞柯尧回国就是要带走叶书暮,他顿时眼睛里蹦出一抹阴厉的光。 “你胡说些什么?俞师哥对我没那个心思。” “他眼睛都要长你身上了,你还说没那个心思?” 他再清楚不过那直白又掩饰不住的眼神了。 “你别这样。”叶书暮说:“你简直像个疯子。” 盛夜辰听了叶书暮的话心里像是藏着炸药桶似的,立马被点燃了引线。 他刚才对着俞柯尧就一副温顺的样子,对我就这么不耐烦,还在我面前偏袒别的男人。 下一秒,他感觉盛夜辰的手松开了他,他刚抬眸就被他按在床上吻住。 桌子上的饭菜没吃多少,就浪费地洒了一床。 盛夜辰无法忍受叶书暮毫无波动的眼神,这双眼睛明明那么清透明亮,流光易转,却在只面对他的时候总是带着一丝无言的反抗。 脆弱不堪的身子看着甚至有些像珍贵的瓷器,那么易碎,但他沉默的忤逆让他有种无法捉紧的错觉。 可无论是谁,谁也抢不走他。 叶书暮有些呼吸不过来,被他一把抓住两只手腕按在了头顶。 “挺野啊,咬我?” 叶书暮实在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笑,还咧着嘴笑得蛊惑诡异。 叶书暮此刻眼睛里带着戾气看着他,他贴着叶书暮的耳侧,像是宣布犯人死刑的语气道:“我一辈子都不会让你离开我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叶书暮心里直发颤,心想他是逃不掉了。 在医院又住了一个多星期,或者说是盛夜辰强制他住的。 他倒是没反对,就听从了安排,毕竟回了家也和现在并无两样。 叶书暮出院这天,俞柯尧也来了。 俞柯尧嘴上说是来医院体检顺便看看他的,但盛夜辰不信,他从心底就觉得姓俞的这人压根没安好心,黄鼠狼给鸡拜年。 俞柯尧从进了病房后,就像是把一旁坐在沙发上的盛夜辰当成空气。 “小暮,祝贺你出院。”俞柯尧带着笑容把手上的满天星递给叶书暮。 盛夜辰眼里此刻宛如冒火焰似的,就差把那即将到叶书暮手里的花给盯燃了。 “咳。”他看似无意咳嗽了一声。 叶书暮自然知道他什么意思,但他压根不理会,还是接过了那捧花,“谢谢师兄。” 俞柯尧眼睛不小心瞥见叶书暮脖子上的红痕,目光不由地一顿,留下的印记很明显,应该是最近新留的,好几处遮不住,仿佛某人宣示主权的标记。 他没注意到身后沙发上坐着的人得意的眼神。 他保持微笑,继续说:“不客气的,小暮,我和父亲后天就要回美国了,有空我想请你吃个饭,下次我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聚,你看可以吗?。” 俞柯尧认真询问他的意见,如果叶书暮拒绝了,他也就不再强求。 俞柯尧对叶书暮和盛夜辰之间的事情知道的也不是那么清楚,叶书暮不愿意多讲,他也就不便多问。 但自从上次他去看望叶书暮后,没想到盛夜辰竟然会私下找他谈,其实那次对话并不是太友好。 盛夜辰口头警告他不要再接近叶书暮,不管以什么为目的都趁着放弃,俞柯尧自然不卑不亢,他高情商回复他和叶书暮之间的关系,说他们目前是无比纯洁的友谊关系,不过他也表明了他对叶书暮确有好感的态度。 这让盛夜辰差点揪着他领口打他,他只是很平静地说,是男人就有本事就一对一竞争,没必要这么暴力,用拳头解决问题是野蛮人的做法。 着实那天把盛夜辰狠狠呛了一通,脸黑着出了咖啡馆。 俞柯尧虽然不明白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结合叶家这几年的兴亡以及当初盛夜辰不顾一切揽下叶家债务的烂摊子。 他知道叶书暮不是那种为了利益而委屈自己的人,可叶书暮对问题明显的回避,让他有些担忧,他想叶书暮现在肯定是有自己的苦衷的。 第七章 他都会找到我 当然,俞柯尧也不想给叶书暮造成什么麻烦,他这次飞回美国后,可能有段时间不会回国了,离别之前他想请朋友吃个饭,这总是可以的吧。 他并不是现在要退缩,只是他知道即便他对叶书暮有情,不过可他这小师弟好像对他无意,感情的事情不好说,但不可强求,否则有时候会物极必反。 俞柯尧是个思想自由放逐的人,放纵不羁的爱情也好,寡淡平常的爱情也罢,都需要建立在双方幸福相爱的基础之上。 叶书暮对他的确有着吸引力,但感情是强求不来的,他可以为自己竭力争取这份幸福,也可以坦然真诚祝福自己欣赏的人找到属于他自己的爱情。 不过,唯一一点让他不放心的是他不确定目前叶书暮这份感情是不是他自己真心实意喜欢的。 如今,他当着盛夜辰的面讲,而不是私下给叶书暮发消息,也是希望少一些麻烦和不必要的事情。但他没想到的是,盛夜辰对叶书暮的占有欲远超过他的想象。 “他不去。”叶书暮还没说话,盛夜辰倒是先开了口。 他从沙发上站起,走在叶书暮的身边,一下子揽住叶书暮的肩膀,把人往他怀里带了带,眼睛毫不斜视地死死直视着俞柯尧,眼睛宛如野生猛兽,伴着血红和侵入领地的强烈驱赶之意。 怀里的人显然不想和他站得太近,在有意远离自己,胳膊肘在暗暗发力,盛夜辰感觉到叶书暮身体的僵硬,刻意的避让,他毫不在意,但冷峻的脸上却看不出任何多余的表情,他展现着自己一直以来的占有,强大和不可理喻。 他们站得很近,在外人看来也许亲密无间,当然这要是在忽略他的手不遗余力地紧紧裹着叶书暮的腰,让怀里的人不得远离。 俞柯尧和他差不多的身高,和他视线相对的时候,几乎是在同一水平线上,视线交汇有些火药气。 两人显然虎视眈眈,叶书暮架在夹在他们中间,他的腰被姓盛的用大手挟制着,细瘦的腰部觉得有些被那坚硬的手指骨节咯的发疼,他挣扎一番,但是在明显的力量对比下依旧无果,渐渐把自己弄得满脸发红着急。 “盛夜辰,你放开我。”他抬眼瞪着他,眸子里皆是怒气。 盛夜辰此刻的脸上终于带了些表情,他冷冷地哼了一声,叶书暮看见他脸上的那一抹不甚明显的邪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陡然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 随后就见这人然后另一只手突然一下子卡着他的下巴,他被迫仰起头,然后微凉的嘴唇直接贴了上去,被用力地吻着逐渐发狠。 叶书暮脑袋用力往后躲,眼睛蓦地瞪大,白净的手腕被挟制的人紧紧拉着按在胸口动弹不得。 他不在乎盛夜辰这人多么恶劣,但在自己的敬爱的师兄面前这人直接把他的自尊心都碾碎了,他心里屈辱感油然而生。 站着的俞柯尧看见这一幕,也是被这人的恶劣行径惊讶到了。 盛夜辰意犹未尽地舔着嘴唇,看着对面站着的人,笑得好看自然又听不出情绪,“小暮刚出院,他身体不好,我要带他回家好好调养,就不去外边和你吃什么饭了,谁知道干不干净,还是家里的饭更好吃些,你说是不是啊,小暮?” 叶书暮没理会他的偏执,只是撇着头不看他。 俞柯尧明显觉得叶书暮有着难言之隐,他毫不示弱地说:“盛夜辰,你不觉得你这样的做法显得你很幼稚吗?叶书暮是属于他自己的,他想做什么,想交什么朋友,都是他自己说的算的,你这样限制他的,不觉得有些过分了吗?” 盛夜辰的眼神沉了些,更加肆无忌惮地搂着叶书暮,语气也毫不示弱:“这和你这个外人有什么关系吗?他想交朋友可以,当然他有交朋友的权利,不过很遗憾的是我不喜欢你,所以听明白了吗俞先生,你最好离我的人远点。” “小暮,你真的和他在一起了?”俞柯尧问,他觉得再怎么叶书暮眼光也不能差到这个地步,他觉得这个人实在太过分,太嚣张跋扈。 叶书暮咬着嘴唇没说话,衣袖下的手指扣着手心的皮肉,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说话啊,小暮,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可以和师哥说的。”俞柯尧的声音低缓沉稳,流入叶书暮耳朵里,他莫名觉得有种兄长在细心问他的感觉,心里愈发委屈。 “你烦不烦啊?他好着呢,用不到你关心。”盛夜辰揽着叶书暮的腰,毫不客气地说。 “你们一点也不般配,姓盛的,我不知道你们之间过去有什么羁绊,但你配不上他。”俞柯尧道。 “配不配用不着你说,我告诉你,我们天生一对。”盛夜辰低头又亲了一下叶书暮的脸,耀武扬威道。 “你......” “盛夜辰,你太霸道了,这样做只会让小暮离你更远。”俞柯尧攥着拳头站在原地,却有种上前就挥着拳头打他的样子。 “哦,是吗?”盛夜辰身子往前倾斜点,眼睛眯着,声音像是淬毒传入叶书暮的耳朵。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我和他有协议在手,他能跑去哪?嗯?” 俞柯尧一怔:“什么协议?” 听到这里的时候,原本就脸色不好的叶书暮,一下子激动起来,一把狠狠地甩开盛夜辰的手,他像是个炸了毛的困兽似的,眼睛血红地看着盛夜辰。 他忍受不了地大吼道:“够了,不要说了,不要说……”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愤怒和屈辱。 像叶书暮这种出生在书香门第的家庭长大的孩子,心里的傲气很高,宛如出淤泥不染的莲花,盛开在九月的菊,高雅清致,但这个叫盛夜辰的男人却一次次地折断他挺直的脊背。 也是他活该犯贱,那份协议送到他手上的时候,他看着那可以拯救叶家的救命稻草动了心,也失了尊严。 碎了一地的自尊,再怎么修补也捡不回来了。 叶书暮给了盛夜辰一巴掌后,红着眼睛冲出了病房。 “小暮。”俞柯尧转身去追他。 盛夜辰站在原地,目光死死望着叶书暮的背影,用舌头在口腔里顶了顶腮。 叶书暮一路往前跑去,跑出了医院,在路边快速拦下一辆计程车,俞柯尧还是没追上他。 叶书暮身上没带钱,只有一部手机,和一块昂贵的腕表。 下车的时候,没钱付给司机,他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表,那块表是盛夜辰在和他签完协议后的第二天送给他的,那时候盛夜辰抱着他说,这是他们在一起他送给他的第一份礼物,是把那块表当成定情信物的。 他压根不喜欢什么表,他不要戴着,结果那男人每天就执着地拉着他手腕去检查,把他腕子扯得生疼,没戴他又不知道发什么破脾气,以至于每天叶书暮晚上睡觉也不敢摘,只在洗澡的时候取下来。 定情信物?也许盛夜辰那时候笑着对他讲,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想法,但对于叶书暮来说,这就是他屈辱的见证。 他眼睛发红抬手去解那块表,手指扣着表带,指甲都要抠破血肉,他想一把将这块表丢的远远的才好。 不由地让前面司机瞟着头上的反光镜打量着他的举动。 但当他解开那块表拿在手心的时候,想要一把丢出车外,他一时间又犹豫了。 他一路上都怅然若失,像是被夺去三魂六魄,目光空荡地看着车窗外绵密的雨水。 最后车子停在郊区山下,下车的时候他打算把自己的手机抵押给司机,那司机也是个热心肠,看叶书暮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有些吓人。 也没要他的手机,毕竟几十块钱的车费还用不着一部手机来换,而且看着这人一脸生无可恋的赴死模样,司机也想着不要惹上什么麻烦,好意和他说了句什么,然后就走了。 叶书暮攥着手上的腕表,一脸失神地走进山间陵园。 他在他父母的墓前跪了好久,说了好些话,最后嗓子也哑了,兴许是哭哑的。 “爸,妈,我对不起你们。”他看着墓碑上的黑白照片,好像皮肉鲜活的人昨天还在面前,如今只能阴阳两隔。 “我现在好痛苦,我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是这个样子的,也许在起初就是这样错误发生的,是我自己的错,您们为什么要走得这么早,我一个人过得好辛苦。” “爸,你为什么要做那种事情?为什么啊——”叶书暮不懂为什么,他不明白也不想相信从小疼爱他的父亲会做伤天害理的事情。 “我该怎么办?我能怎么办?爸妈,您们能不能带我走,我不想再一个人了。”他趴在冰冷的石碑上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亲人的离世,意味着分离,叶书暮隔着模糊的眼眶第一次有一种被人遗弃的感觉,他像只丧家之犬只能在墓前述说着自己的内心。 山间的天灰蒙蒙的,接着便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大雨,几乎是这雨刚下,他头顶上就出现了一把伞。 盛夜辰一身到膝的大衣站立在他身后,手里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雨珠顺着伞的边缘滴落在他昂贵的皮鞋上,弄湿了裤,他深邃的眼睛静静地看着脚边那弓着腰脆弱易碎的人。 叶书暮跪得太久,腿有些发麻,站不起来,他微微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盛夜辰,他没和他说话,又把头给转了回去,眼睛继续盯着墓碑上的黑白照片。 他知道是盛夜辰,也知道他会找到这里的,他好像无论去了哪,盛夜辰都会找到他。 伞面外是稀稀疏疏的雨幕,盛夜辰看着叶书暮有些苍白没血气的侧脸的嘴唇,心情宛如这雨打在石板上烦躁糟糕。 他心疼地脱下大衣罩住了叶书暮的整个身体,触碰到叶书暮的脸颊的时候,是冰凉的,是那种秋雨般的凉意。 “起来吧,雨有些凉。”盛夜辰的声音在雨里响起,伴随着雨水刮落在叶书暮的指缝。 叶书暮沉默不语,片刻后才出声:“盛夜辰,我不离开了。” 盛夜辰没想到叶书暮会这样说,只听到他那句不离开,心里一时间有些欣喜过头的痴怔,他紧紧捏着伞把的手指尖都泛白了。 “叶家欠你的,我会还你。”他声音哑得出奇。 盛夜辰还没开口,问是真的吗?叶书暮补充了一句:“协议时间到了,我们就分开吧。” 此刻不懂事的风像是知道什么似的,突然改变了方向,裹挟着一帘雨吹了过来,雨水打在盛夜辰的手背上,还是带着凉意的,不过比刚才触碰叶书暮脸颊的那种凉更甚一筹。 寂寥的雨还在下个不停,盛夜辰沉默了几秒。 一跪一站,两个人心境确实一样的。 也就像这段关系,终究是不平等的。 第八章 我亲自照顾 “好......”盛夜辰从未觉得一个字这么难以吐出口,他蹲下来把伞把塞到叶书暮的手上,然后将他裹着大衣一把抱起。 “走吧,雨大了,有些冷湿,我不希望你才刚出院就又生病。” 这雨像是知道人心事似的,下得惊扰人心。 叶书暮头安静靠在盛夜辰的肩上,实在有些疲累,眼睛发红,雨滴打在伞面,发出砰砰的嘈杂声音,有些烦躁。 回家后,叶书暮还是受凉了,晚上又烧了起来,额头烫得不成样子,睡得半梦半醒,嘴里还说着胡话。 起初是打算带他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但他一生病这性子就和平常温顺不一样了,执拗,像个小孩子任性,死活就是拉不去医院。 “我不去医院。”叶书暮耍赖似的手脚并用地远离他,他估计是烧的晕乎了,行为也些幼化,缩在床角紧紧抱着枕头像是抱着玩偶,挨着就要闭眼睡。 闹得盛夜辰有些烦躁。 “不去医院你是要死我家里吗?”盛夜辰看着他吼道。 “那死就死了吧。”叶书暮埋头喃喃自语,直接火上浇油。 “你他么再说废话我现在就把你丢出去。”他站在床边拉着叶书暮不断扑腾的脚踝把人一下子拉过来,把他抱着的枕头一下子拿过来甩飞到地上。 姚叔刚端水进来,差点被从天而降的枕头“袭击”。 “啊——”叶书暮挣脱着要去捡他的宝贝枕头,结果被盛夜辰圈在怀里不能动。 “我带你去医院。”盛夜辰看着他哄道。 结果盛夜辰刚放开他,他就像只灵活的鱼儿,像是忘了盛夜辰刚才说的话,他几声反抗后,他胡乱地拉着被子就要钻进去。 “我不去,不去……” 盛夜辰渐渐被他弄得没了耐心,弯腰扯过他身上的被子要抱他去,他就像案板上的活鱼似的受惊又有力扑腾着,挣扎间还不小心抬手给了盛夜辰一巴掌,只听啪唧清脆一声。 “你......”这盛大少爷概是没想到这人会突然给了他一巴掌。 管家站在卧室门口都惊了,他是盛家的老人,盛夜辰是他看着长大的,这位少爷是盛家的独苗,盛家如今的当家人,从小就是要什么有什么的,还没人这么大胆打过他。 叶书暮烧得脸颊都有些发红,头蔫蔫的抱着膝盖,抬眼看了一眼站着的人又迟缓移开,额头发丝有些湿汗,几根粘在眉间,有些像受惊的猫似的蜷着保护自己。 盛夜辰皱眉站在床边看着抱着腿可怜巴巴缩在床头的人,心疼又无可奈何,他和一个烧糊涂的傻子计较个什么劲。 姚叔走过来, 开口道:“少爷,要不还是叫医生来家里吧。” 盛夜辰沉着脸,吩咐道:“多叫几个医生,检查仪器要带全。” “好的,少爷。”姚叔应道,默默出去打电话。 医生来时带了不少检查设备,给叶书暮仔细检查了身体,幸好只是受凉起烧。 盛夜辰在医生给叶书暮检查的时候,一直抱着胳膊靠在门口看着。 “盛总,已经给叶先生打过针了,等下会再开些退烧药,今天睡觉前记得给叶先生吃一次。”医生取下听诊器,低头整理着医疗箱。 之后医生又多多少少地吩咐了一些,盛夜辰看着没认真听,眼睛却一直有意地瞥向床上脸色苍白的人。 管家在一旁拿着本子记着,医生说完后,管家亲自又给送到大门口,回来后,就看到盛夜辰正站在床边拿着毛巾,弯腰给床上的人细细擦着额头。 “少爷,要不然我来照顾叶先生吧。”管家走过去要拿过他手上的毛巾。 盛夜辰把毛巾放在水盆里,又捞起来拧了拧水,道:“我亲自照顾,姚叔你去休息吧。” “那我把医生嘱托的内容留下。”姚叔快速翻着本子。 “不用了,我都记着。”说着盛夜辰手指理了理叶书暮额头的碎发,然后把湿毛巾覆在他的额头上。 姚叔没再多说什么合上本子,看着学着去照顾人的盛夜辰,心里倒是欣慰了,这两人平常看着感情有些别扭,这时候还是能看得出心里面还是在意的。 盛夜辰照顾他很久,几乎一晚上没睡安稳,一会儿量体温,一会儿擦身子,又给他喂水吃药,他从小很少生病,又很少照顾人,叶书暮睡着不安稳,又生着病,发着烧难受时会哼哼,他一听总是就忙得手忙脚乱的。 快到后半夜,这烧总算是退了下去,盛夜辰手掌摸着自己的额头又试了试叶书暮的温度,才放下心躺在他身边。 大概是烧退了,叶书暮渐渐气息平稳,靠在他怀里睡着了,他垂着眸子看着胸口毛茸茸的脑袋,头发很柔软,也很好摸,每次相拥而眠时他总是喜欢用手指绕着怀里人的发丝,细细观摩他的面容。 这人即便是睡着了,眉头也像是解不开似的,轻轻皱着,像是受了好大的委屈了,盛夜辰抬手摸了摸他的眉,这怀里的人就哼唧了一声,惹得他不太再有其他动作了,老老实实地抱着人就够了。 他摸着叶书暮的眼尾,轻声说,两年后你就会离开我吗? 可是时间过得好快,其实和你在一起有时候我觉得很满足,即便有时候你不是很开心。 盛夜辰学着一点点改变自己的霸道,学会控制自己对叶书暮的占有欲,他不想把日子过成倒计时。 第九章 做梦 “咳咳……”夜里叶书暮发出一阵咳嗽声,撕心裂肺的,把熟睡的盛夜辰一下子拉回了清醒,他在黑夜里睁开眼,下意识地揽着叶书暮的腰,然后脸贴着他的额头感受温度。 应该是退烧了,就是现在人还迷糊着,不知道梦到什么了,叶书暮手紧紧攥着他的睡衣衣角,眉头依旧是紧蹙着。 “爸,别,别丢下我......”叶书暮额头析出细细的汗,嘴里嗫嚅地说着,有些不清晰断断续续的,盛夜辰也没听清楚。 他起身拉开床头的灯,暖黄的灯光打在梦魇人的脸上,却遮不住泛白的脸色。 盛夜辰手掌抚在叶书暮的脸上,轻轻拍了拍,然后喊他:“叶书暮,你怎么了?” 好几声后,叶书暮才缓缓地睁开眼,有些迷蒙地掀开一条眼缝看着笼罩在他身上的人,登时突然睁大了眼睛,手掌猛地抬起用力地推着面前的人,有些紧张地往床头缩着。 盛夜辰原本就是半支着身子看着他的,先下被这人猝不及防地往后一推,一声闷哼,差点重心不稳眼看着往床边仰去,索性他反应快及时抓着被子才不至于摔下床去。 “你......”他在床边坐稳,深吸一口气,“叶书暮,你大晚上发病是吧?” 自己一晚上照顾着人,结果这人还差点把他推下床,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此刻惹他不痛快的人,手指紧紧抓着被子,黑色头发有些凌乱,像迷路的鹿似的带着警惕性看着他。 盛夜辰看着他那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干得掉皮的嘴唇,顿时心里的哑了火,沉了口气,然后往前倾身朝他靠去。 “过来,睡觉。” 谁知叶书暮在他手伸过来的时候,反应更大了,被子抓得更紧全都拢到自己面前作屏障,嘴里哆哆嗦嗦地道:“别过来。” 盛夜辰手指在触到被子的那一刻,顿时愣了一下,看面前这人的反应,估计是把他想的太坏了,这人还生着病,他能做些什么,辛辛苦苦地照顾了这人一晚,还吃力不讨好。 “你大半夜闹什么呢?” 盛夜辰看了一眼床头抱作一团的人,心里又自顾自地给自己找火气,但又不知道怎么就发不出来,只好蹙眉下了床,回头对床上的人道:“你生着病,我对你做不了什么,不用这么怕我,别把我想得那么禽兽。” 说完盛夜辰穿上拖鞋, 哒哒地出了卧室门,叶书暮以为他是惹他生气了,这人应该是去其他房间睡了。 这也不怪叶书暮,他做噩梦刚睁开眼就看见盛夜辰几乎怼他脸上喊着他,确实有些被吓了一跳。 现在反应过来后,不由地觉得自己好像确实有些不识好歹,不过依照盛夜辰的性子,估计今晚不找他的事情,等他病好了后,这人指不定该怎么记仇了,想着叶书暮觉得这头又暗暗疼起来。 不过他现在全身没太多力气,实在不想明天亦或者后天会发生什么,现在他只想好好再睡一觉,刚准备躺下睡,谁知门口的人走了进来,叶书暮没想到盛夜辰还愿意回这房间和他一起睡,还以为这人现在就要找他麻烦。 谁知盛夜辰只是若无其事地端着一杯温水进来了,看着叶书暮一脸疑惑地看着他,道:“干嘛这么看着我?” 他说:“该不会以为我要出去睡吧?” “这我房间我凭什么出去。” 他说完把人从被子捞起来,叶书暮没什么力气,像个玩偶似的被他扶着靠在床头,手里还硬塞着一杯水。 “喝点水,你嘴唇都干了。”说完盛夜辰折回到床那一边,然后自然地脱下拖鞋,掀起被子就躺了下去,不过没靠叶书暮太近,背对着他躺下,留给叶书暮一个略显落寞的宽大背影。 叶书暮愣愣地看着手里的温水,此刻喉咙的干裂感才渐渐感受出来,他嘴唇贴着杯壁喝了一口,温度正好,再喝第两口的时候,背对着他的人突然出声道:“刚才你做噩梦了,我只是喊你,没想趁你睡着占你便宜。” 叶书暮喝水的动作停下来,手指捏着杯壁,沉默不语。 喝完水,叶书暮刚躺下了,要去关床头的灯,他还没伸手,床那边的人就预料他动作似的一下子按灭了床头灯。 夜里重归黑暗,叶书暮同样背对着他,两人中间几乎要隔着个宇宙星河,无声只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叶书暮生着病,又有药效的影响,很快就陷入了睡眠,倒是那边的人死活就是睡不着,越想刚才叶书暮警惕看他的眼神,心里生了刺似的。 他确认叶书暮睡着了之后,心烦意乱地快速翻了身,平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小没良心的,自己睡得倒是香。 之后盛夜辰又枕着胳膊朝着叶书暮睡着,然后伸手从后面摸着睡着人的后脑勺发丝,动作也不敢太大,手指细细绕着软发。 — 第二天天大亮,叶书暮一睁眼就发现自己睡在盛夜辰的怀里,这人手还紧紧搭在他的腰间,看着亲密无间。 他原本打算起身上厕所的,但昨夜辛苦照顾他一晚上的人此刻正睡得正香,叶书暮睁着眼睛看着周围,这是盛夜辰的卧室。 他和盛夜辰协议后,两人其实分房,这是叶书暮在协议之前要求的,即便是这样盛夜辰也是答应的。 以往他只要是在这个房间,那就代表着头一天晚上,必然是要发生些什么的,昨夜他发烧没想到盛夜辰会把他安置在这个卧室。 盛夜辰挨他太近,叶书暮眼睛尽量看着其他地方,他不得已目光总是会停留在这个人脸上。 他无疑是好看的,睡着的样子倒是看着没那么凶了,鼻梁很高,眉毛也标志好看,眼窝深邃,有种混血的风情。 也许很多人巴不得对他献殷勤呢,可是叶书暮却做不到这些,他心里始终觉得他和这个男人即便什么都做过了,即便现在相拥而眠,可是总有什么是夹杂在他们之间的,此时此刻却怎么也抹不掉。 昨夜迷迷糊糊的,叶书暮直到现在还难以置信,觉得照顾着他的人怎么可能会是盛夜辰,他怎么可能会照顾人。 他只会觉得这个人只是和他萍水相逢,也许某天之后就会不再见。 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叶书暮觉得自己实在是忍不住想要去卫生间了,他小心翼翼地从盛夜辰的臂弯下起身,尽量不去扰醒他。 可是其实这人似乎是在他身上安了雷达似的,他一动原本睡着的人就醒了,装睡看着叶书暮背对他小心地翻身下床。 盛夜辰轻声支着胳膊安静地看着他,叶书暮估计是一个姿势保持太久了,刚穿上拖鞋将要站起,这腿就发麻发软,差点摔着。 叶书暮往后跌坐在床沿,然后立马捂着嘴巴,捏着自己的大腿,抬手捶了捶。 盛夜辰在他身后看着觉得好笑,轻轻叹了口气,然后突然笑出声:“是要去卫生间吗?” 叶书暮被他这一声吓了一跳,一回头就看见盛夜辰正盯着他。 “……嗯。” 盛夜辰利落翻身下了床,然后绕到他这边,话也没说就一把横抱起,叶书暮此刻是无比清醒的,但被人这么猝不及防地一抱显然有些头脑一热,耳朵发红下意识扶着他肩膀。 “你这是干什么?” “我抱你去。”盛夜辰道。 “不用,我只是脚麻了,自己可以慢慢走去。” “废话真多。” 盛夜辰不理会他,继续抱着他去卫生间,然后把人放在马桶前站立。 “不是上厕所吗?上吧。” 叶书暮愣了几秒,呆看着马桶圈,没动。 “怎么不上?”盛夜辰站在一旁洗漱刷牙,一回头看着叶书暮像个雕塑似的站着。 “……你能先出去吗?”叶书暮别扭道。 盛夜辰都要被他给整笑了,注意到他扭扭捏捏,然后走过来道:“你还害羞啊?怕我看你?矫情什么,我看你怎么了?” 叶书暮没说话,身上的皮肤要烧起来似的。 盛夜辰身体前倾,靠近他,声音带着晨起的慵懒和特有的磁性,继续道:“再说,你全身上下哪我没看过啊。” 叶书暮耳朵瞬间爆红。 盛夜辰也知道这人脸皮子薄,平常在床上的时候就这样,稍微弄一下就不是脸红就脖子红的,到后来全身都是红潮,可他这人骨子里又有股恶劣的性子,见叶书暮哭得眼尾都惹红染着水汽,他反而更过分。 不过,他就喜欢这人这样,他别有用心也好,性子顽劣也罢,他知道这人是为他这样的,他那蛊惑人的模样这辈子也只有他能看见,如此想着盛夜辰反而觉得自己还挺幸福。 逗人可以,别把人给弄生气了,盛夜辰道:“好吧,我出去。” 盛夜辰说完,还慢腾腾地刷了牙,洗了脸,还对着镜子打了泡沫刮了胡茬才慢悠悠地出去。 第十章 你的东西我不要 叶书暮出来的时候,盛夜辰正背对着他换衣服,整个背部线条流畅,胳膊扬起带动着肩膀上的肌肉。 听到身后人的声音,盛夜辰回头。 他正换着洁白的衬衫,衣服被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他挨个系着扣子,肚子上腹肌明显,完美的人鱼线沿着小腹收束到睡裤里。 “这么看着我干嘛?”盛夜辰嘴角带着一抹笑意,没再继续系扣子,然后朝着叶书暮走去,叶书暮没由来地觉得有些危险,他后退了几步被人给逼到墙角,只听露着前半身的人用着惯有的磁性嗓音道:“好看吗?” 叶书暮没说话,眼睛移开。 “要不摸摸?” “……” “我练这么好可是要人摸的,你摸?” 叶书暮再次:“......” 谁知盛夜辰向下牵着他的手,叶书暮有些往后使劲不过还是被这人硬拉着手按在了自己坚硬的腹肌上,就听这人王婆卖瓜般道:“手感不错吧,我练了好久。” “……松手。”叶书暮见他这般,有些不知所措,眨巴几下眼睛,然后干脆当哑巴。 不过面前这人好像非要他说些什么似的,另一只手食指按在叶书暮的嘴唇上细细摩挲着,眼睛还一直盯着看个不停。 “小暮,你嘴唇看着挺软啊。”盛夜辰直接道。 “……”叶书暮被这人弄得有些发慌,平常也没见这人这般花孔雀开屏似的招摇自己,怎么今天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搞得叶书暮始终发懵。 “你说我要是现在亲你,你会推开我吗?”他指腹细细按在叶书暮的嘴唇上,摸着饱满的唇珠留恋不舍。 “盛夜辰,你......”叶书暮心态有些乱,他开口想问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不过还没说出来,这人就突然下嘴吻了上去。 “唔——”叶书暮没想到这人突然说着说着话就吻上去,显得措手不及,他仰着脖子只能被掌控着呼吸,气息不稳直喘。 一吻完毕,盛夜辰舔了舔嘴角,然后得出结论般道:“是挺软的。” 叶书暮傻站在原地,然后看着这人放开了他,然后又去继续换衣服,当什么也没发生。 “喂,傻站着干嘛,被我亲傻了。”盛夜辰换好衣服后,看着叶书暮还在原地呆站着,拿着领带朝他走过来。 “给我系领带。”他把领带强塞到叶书暮手里。 叶书暮好像这还是第一次给别人系领带,他也好久没系过了,原本想要说他系得不好,直接拒绝掉。 结果盛夜辰突然弯腰,眼睛和他平视,“来吧,我很期待你系的领带。” 叶书暮手指摸着领带不由地抖了一下。 他把领带展开,抬手搭在他脖子上,白皙修长的手指略显生硬地打着领结。 “好了……” 盛夜辰看着他目光闪烁,在他站离的时候拉着他手按在胸膛就直接吻上去。 叶书暮换好衣服下楼的时候,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盛夜辰坐着正盛汤。 “叶先生。”家里的阿姨出声道。 盛夜辰回头看着他道:“怎么才来,饭都要凉了。” 饭端出来有一会儿了,不过盛夜辰也还没吃,他给叶书暮面前放着盛好的汤。 叶书暮坐了下来,看着面前超出日常配置的菜,道:“今天怎么做了这么多?” 阿姨笑着道:“这都是盛先生昨天吩咐做的,说给叶先生补身体。” 阿姨一脸笑意,叶书暮则象征性地淡笑一下。 可这未免也太多了吧,他面前摆着好些吃的,有虾仁蒸蛋,牛奶桃羹,冬瓜排骨汤,还有其它的,花样多又精致。 就是几个人也吃不完,亦或者是这些东西好像是专门摆在他面前的。 盛夜辰把汤勺递给他,开口道:“昨天医生也说了你这身体还是需要好好养着,让你现在出去跑几圈你也不一定愿意,还是吃的方便,既然不运动你就多吃。” 不运动还多吃,这是哪门子的健康打卡方式啊。 叶书暮搅着碗里的汤,开口道:“我吃不完这么多的,再说哪有不运动光吃的。” 盛夜辰道:“你运不运动的再说,现在吃的要先保证起来,我又不是亏你吃喝了,每天就吃那么一点点,就你这么点进食量,我还怕你运动一半就低血糖了呢。” “多吃点。” 盛夜辰说着给他夹了块煎蛋。 一旁的管家的阿姨看在眼里,觉得这两人好像话都多了起来,至少盛夜辰难得在家吃早餐了,还陪着叶书暮一起吃,往常他早上一忙工作就去公司吃,或者休息日也没见两人同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第十一章 我放过你,谁放过我啊 车子开进高档别墅区,等开到家门口的时候,管家已经在大门口等着了,车子驶进院子进入车库。 盛夜辰解开安全带,开门下了车,然后打开后车门,一只手撑在车上弯腰对着里面的人。 叶书暮坐在车后座还在发愣,丝毫没有下车的意思。 沉默几秒。 “下车,你是要等我抱你下来吗?”他看着叶书暮道。 这人天生五官立体轮廓分明,他长得高此刻逆着光站着,叶书暮觉得自己被紧紧圈牢在这一方车里,一片阴影打在他的身上,让他有些畏惧,手心冒汗。 “不用了,我自己下来。”他扶着车座,然后一点点挪下车。 下车的时候,盛夜辰往旁边站了些,叶书暮下车的时候,腿突然一软差点摔了一跤,一旁的人眼疾手快拉着他的胳膊,叶书暮直接倒在他怀里,脸都要烧起来了,“对……对不起。” 他急忙起身,上来就是道歉。 盛夜辰面无表情地扶着他的胳膊,“道什么歉。” 他揽着叶书暮的腰,“要是走不好,我可以抱你进去。” “不用,我自己可以走......”叶书暮小声嘀咕着。 他站直然后揽着衣服往前走着,盛夜辰跟在他身后,看着他一瘸一拐的样子,莫名觉得可爱,露出笑意。 两人面对面坐在一张桌子上吃着饭,气氛莫名有些诡异,阿姨把汤端上来的时候察觉到这两人有些奇怪,和早上的样子完全不一样,她看了眼管家,管家也没说什么,然后两人有眼色地离开了会餐厅。 叶书暮扒拉着碗里的米粒,吃得少,也不吃菜,盛夜辰看着他本来就瘦还不好好吃饭,登时心里就烦躁起来了。 “想什么呢?饭也不好好吃,是不好吃吗?”他继续道:“要是不好吃,我换一个阿姨来做饭。” 叶书暮一听,他本就是自己不想吃的,可不想连累阿姨失去工作,放下碗筷,道:“不是的,是好吃的,别换阿姨......” “我看还是换掉吧。” “别......”叶书暮急得要站起来,“是我自己的问题,你别找阿姨的麻烦。” 他看着盛夜辰,像是认错的小孩似的,不过盛夜辰倒像是吃错药,此刻立体的五官显得锋利,看着他,“好吃你不吃,看一碗饭才吃多少,天天养着也没养胖一点,出去别说我亏待你。” 叶书暮扣着手指,他说话习惯慢声慢气的,“我……我只是今天没胃口,平常吃得挺多的。” “哦,今天没胃口,是和我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没胃口了?”盛夜辰抱着胳膊靠在座椅上看着他,他的眼睛盯着面前像猫似的人,明明长得乖巧可爱,可偏偏就是喜欢张牙舞爪地防备着他。 “没有......” 盛夜辰见不得他这样可怜兮兮地样子,心里只发软。 他站起身来,叶书暮跟着他的动作站起来。 “你继续吃吧,我还有工作要忙。”说着盛夜辰要走去书房,他觉得他在这叶书暮估计看着他也不想吃饭了。 刚走几步,身后的人发出声音,他的嗓音软了下来,“你不要换掉阿姨好不好?” 盛夜辰没回头,声音没有波澜却又带着期待的语气:“那你是不是应该做些什么表达一下?” “……做什么?”叶书暮没理解他的意思。 盛夜辰不理他,继续抬脚走着。 叶书暮带着几分恳求,“盛夜辰,我求你。” 叶书暮平常说话虽然声音也不大,但总是带些疏离感,第一次这么可怜求他,盛夜辰想着他为了一个外人还知道给他撒娇,心里不由地有些吃醋生气,不过一听他这声音,听得他心里是一阵酥麻。 他走回去,站在叶书暮面前,看着他浓密发丝下的发旋,微低着头睫毛在簌簌动着。 “这会知道求我了,刚干嘛呢?”盛夜辰脸上多了些不易察觉得到的得意。 叶书暮声音细微。 “别换阿姨……” 盛夜辰其实并没有真要换掉阿姨的,他只是吓唬叶书暮,谁叫他不好好吃饭,他也是看准了叶书暮心软,不过他这人对谁都老好人,不过唯独眼里看不见他,如此想着盛夜辰有些发涩。 “可以,你只要以后好好吃饭,我就考虑不换。”他头也没有,估计是怕看到叶书暮可怜巴巴的样子自己把控不住心里的欲望,说完他就故作镇定地上了楼。 叶书暮落寞地站在原地,然后慢慢坐下来,眼眶发红,拿起筷子,孤零零地继续细细地吃着饭,嘴里有些发苦,不过还是最后把一碗饭给全部吃完了。 吃完饭,回了房间后,叶书暮抱着衣服去洗澡。 花洒的水浇到他的头上和身上,里面氤氲的热气围绕着他,几乎密闭的空间里给了他仅有的安全感,他眼尾发红,看着自己的身体,他到现在也不太明白为什么当初盛夜辰要选择他,明明这个人身边不缺人,无论女的也好男的也罢,随便找一个都比他识趣吧。 当初叶家的债务对于盛夜辰来说其实并没必要去插手的,找了他这么个整天无趣的人,完全是没有必要的,到底是为什么,是觉得好玩吗? 不过这付出的代价和成本有些大了,可笑不是,真是有钱人花钱就是买个高兴。 是为了报复他吧,毕竟父债子偿。 这样一想,也就再合理不过了。 他坐进热气氤氲的浴缸里,紧张的毛孔都舒展不少,他往下滑了点,尖尖的下巴埋在水里,渐渐觉得睡意袭来…… …… “叶书暮,叶书暮!开门!” 叶书暮隐约听到有人在叫他,是谁在叫他,不过他有些睁不开眼睛,身体有些累。 好像是盛夜辰的声音。 叶书暮缓缓睁开眼,四周热气萦绕着,让他大脑缺氧有些缓不过来气,脸颊憋得发红。 下一秒他就听到一声巨响,浴室的门被人从外边破开,一股儿流动的空气窜动进来。 他吓得立马像受惊的小动物,直接挺直身子坐了起来。 盛夜辰一脚破开浴室门的时候,看到就是花洒的水还在往下流着,造出大量的热气,叶书暮有些虚弱地靠在浴缸里,下巴处都是水,发白的皮肤浸泡在热水里,浴缸里的水龙头也没关,正往外溢出大量的水,地板上都是水渍。 整个几乎密闭的空间里热得不行,热气四处都是,几乎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盛夜辰气势汹汹地踩着水,快速将浸在浴缸里的人捞了起来,又立即关了花洒和浴缸的水龙头。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满脸红晕意识不清的人就大声吼:“叶书暮,你他么的是想死吗?” 叶书暮眼皮彻底掀开,就看见盛夜辰提着他的胳膊,一脸蓄势待发的怒气,只见他随意扯过一条浴巾就把人包裹着抱在怀里往浴室外边走去。 他把叶书暮抱到自己的卧室,站在床边,眼里是无法言喻的情绪。 叶书暮大口呼吸着,觉得有些呼吸不过来,他看见床边的人的脸模糊不清,还一会儿大一会小的,等到他好不容易缓过来些,他睁眼就看见盛夜辰怒不可遏地正盯着他看。 “盛夜辰......”叶书暮出声有些细微,他环顾四周,注意到这是盛夜辰的卧室。 “发生什么了?咳——”他咳嗽几声,不过还没等他缓过来,盛夜辰就朝着他眼睛血红地扑过来,然后叶书暮只觉得眼前一昏。 白天的糟糕记忆让他身体下意识就挣扎起来,他惊慌喊着:“盛夜辰,你要干什么?” 盛夜辰的声音响了起来,他按着叶书暮怒火道:“叶书暮,我倒是想问问你要干什么?你他么的是要自杀吗?浴室换气扇不开,浴缸水龙头不关,要不是我冲进去,你是打算今晚和我告别,把你自己活活淹死在浴缸里吗?” 叶书暮的头被他按着压在枕头上,手腕发疼,语气不稳解释道:“不是,我没有,我只是忘了......忘了关,我好困......就在浴缸里睡着了......” 叶书暮后背冷汗直流。 盛夜辰脑子里几乎像是爆炸似的,他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刚才冲进浴室看到的那一幕,那一刻他接触到叶书暮的身体,几乎是发软的没有骨头,要不是还有些温度,他都觉得这人这么看着好像是要死了呢。 可怕的念头在脑子里充斥着,几乎这人下一秒好像就要抓不住了,会像灰烬一样随风而去。 “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没同意。” “叶书暮,那我同意了吗?”他大手卡着他的下巴,阴森森地对着他道:“我同意你随便就结束自己的生命了吗?我告诉你,叶书暮你的命从现在起是我的,没有我的同意,你要是敢像今天这样让自己差点死掉,我饶不了你。” “我没有——”他还不想死,至少不想这么没意义地死。 叶书暮眼泪满布眼眶,“盛夜辰,你放过我吧。” 盛夜辰箍着他的尖下巴,像蛇吐舌信子似的轻轻在他嘴唇上吻了一下,然后他附身在叶书暮耳边,声音低沉:“叶书暮,你想都不要想,我放过你,谁来放过我啊。” 第十二章 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叶书暮皱着鼻头抽泣着,“盛夜辰,你为什么……总是这样欺负我。” 盛夜辰此刻看着身下人手背覆盖在眼睛上,他看着脆弱又倔强,嘴里模糊不清的说着讨厌他。 是啊,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叶书暮讨厌他,还妄想着他会喜欢他吗?此刻他的脑海里出现中学时代叶书暮站在主席台上神采奕奕的样子,他看着那么耀眼夺目,那时候的他就像是一只轻快飞翔的鸟儿,自由自在。 可现在…… 盛夜辰慢慢起身放开了他,然后呆坐在床边,他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没敢回头去看床上的人。 他从年少轻狂的年纪就惦记着的人,此时此刻现在就在他身边,可他却依旧觉得那么遥不可及,起初年少的懵懂涌动,再次见面阴差阳错发生关系,他也许可以好好追求这个人的,只是没想到后来的变故让他将这份爱意转化为了一种变相报复和占有。 他恨叶书暮的父亲做的阴险勾当让他几乎一夜之间失去所有,他是他的儿子就要付出代价,他要他叶家也血债血偿,他心里的恨意在尽数施加给这个人,他发誓让叶书暮不好过,一辈子都要和他纠缠,却也在一点点将他推得越来越远。 深夜,叶书暮陷入噩梦的吞噬,那些钻心透骨的疼痛将他拉到深渊,他窒息般难以呼吸,颈间的汗浸湿枕头,可他却迟迟不敢睁开眼睛。 他怕只要一睁开眼,就会浮现那张强迫他的脸,然后一字一句带着凶狠的笑意,告诉他:“叶书暮,你这辈子都别想离开。” 之后的几天,叶书暮又突然大病了一场,应该是最近换季节了,天气变化大。 人躺在床上动也不想动,还总是嗜睡,每次都是到了饭点,姚叔把饭端上来,他简单吃点也就不吃了。 盛夜辰在他病的这几天很少找他麻烦,叶书暮觉得他只是在昏睡的时候会听到管家和他的讲话声,不过听不清楚说些什么。 门悄悄关上,盛夜辰坐在客厅沙发上蹙着眉,姚叔站在一旁静静不说话。 “今天医生怎么说的?”他出声问。 姚叔开口道:“来家检查的医生说叶先生身体各项指标没什么大问题。” 犹豫一下,姚叔继续说:“说叶先生就是心事太重,不喜欢和人交流,也没什么朋友,没事就总是看着一处发呆,还是要多进行人际交往,多培养些兴趣。” 盛夜辰沉默片刻,“他今天有好好吃饭了吗?” 姚叔说:“叶先生早上吃饭吃了半碗虾仁馄饨和一块紫米糕,中午吃的多些,吃的米饭还有几道平常喜欢的小炒菜和煲排骨汤。” 姚叔还没回答,他又问:“他今晚吃的什么?” 姚叔如实回答:“只喝了几口参汤,就说要休息。” 他听叶书暮又不好好吃饭,心里总是烦躁,于是自作主张想:“那他应该是不喜欢吃,明天菜单列给我再添几道他平常爱吃的。” “好的少爷,等下我列好送书房里。” “嗯,他今天配合吃药吗?” 姚叔点了点头,说:“叶先生吃药很配合呢,这药一般饭后一小时吃,吃完就睡了,不过白天睡了好久。” 盛夜辰十指相扣放在膝盖上,好像是在想还有什么没问完,继续问:“只睡觉吗?他白天除了睡觉,还做什么了?” 姚叔干脆如实一五一十地流水线似的汇报。 “早上吃完饭后吃药,吃完药睡了一个小时,然后醒来看了会儿书,是一本关于花艺的书,叶先生好像很爱看,一下子看了两个小时呢。” 看花艺的书?对种花这感兴趣? 盛夜辰默默记下,然后道:“下午呢?他也睡觉,看书吗?” 姚叔说:“下午叶先生睡得就又长了,不知道是不是吃了医生开的新药的原因。” “医生给开了新药?” 姚叔把药盒拿给他看,说:“和之前的药差不多的效果。” 盛夜辰说:“要是对他睡眠有影响,明天告诉医生还换回之前的药。” “好的。” 姚叔把今天拍的照片递给他,照片上是叶书暮坐在庭院前面的花园的木椅上,照片是侧面拍的,照片里的人微微抬头看着不远处的天空,此刻夕阳无限好,黄昏的金色阳光打在他的身上,柔软的发丝被微风拂过,这几天原本苍白的脸颊多了些人气儿。 盛夜辰手指捏着照片,一边眼睛看着照片里的人,一边听着姚叔继续说:“今天下午叶先生睡醒之后,这几天还是第一次主动说去外边看看呢。” 突然想起来什么,姚叔补充道:“哦对了,今天邻居家的小孩在遛狗,那狗看见叶先生在院子里坐着还主动跑过来隔着栅栏对他叫了几声,叶先生好像很喜欢小动物,还主动去摸了摸。” 喜欢小动物? 有时候,即使这个人就在你面前,你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盛夜辰只好凭着感觉,看他平常吃饭喜欢夹什么就喜欢吃什么,画画上什么色彩用的最多,当然也包括平常在床上什么姿势他最能接受。 叶书暮每天总是喜欢把自己闷在屋子里,有时候在楼上画画,盛夜辰知道他喜欢,于是单独给他在三楼留了一间很大的画室,里面的画笔画板染料都是样式齐全,质量最好的。 他经常一待就是一整天,要不是他天生白,都让人觉得这人是不是天生不喜阳光才这么白的。 盛夜辰发觉他喜欢什么,总是第一时间满足,他要什么也总是给他,但这是——除了给他想要的自由。 “嗯,他要是想去,就多让他出去晒晒太阳。”盛夜辰有些欣慰,今天总算听到些想听的了。 姚叔拿着记事本记着,上面已经记了不少东西,当然不止这几天的,还有之前的,盛夜辰吩咐的有时多有时候少,不过细节太多管家上了年纪的人也怕记不住于是就拿着本子记着,长期累月的也就记了许多。 从饮食问到睡眠情况,又问了些其他的,姚叔才离开。 第十三章 你非要以为我图你什么吗? 盛夜辰端着一杯温水上了楼,进了旁边卧室。 轻轻推开门,叶书暮此刻正做着噩梦,嘴里喃喃低语,眉毛轻拧着,脚和腿露在被子外面,还时不时蹬着被子。 他把水放在床头柜里面,然后坐在床上扶着人靠在他怀里,轻声叫着他:“小暮,别怕,我在呢。” 叶书暮应该是听到有人在叫他,难受的哼唧几声后,缓缓掀开了沉重的眼皮。 盛夜辰注意到叶书暮看到他那一刻的慌张和僵硬,不过被人抱在怀里他倒是没有推开他。 “小暮,你做噩梦了吗?”他轻声问。 叶书暮额前的碎发被细汗打湿了,他支着胳臂从盛夜辰怀里慢慢坐起,然后靠在床头,眼里还带着噩梦后的呆滞。 “来,喝点水吧。”盛夜辰声音带着温柔,把温水递给他,叶书暮接过喝了几口,然后就不喝了。 “给我就行。”盛夜辰拿过水杯放回床头,然后要扶他躺下,结果叶书暮眼里闪过一丝慌乱,手颤抖地抓着他的手腕。 盛夜辰愣在原地,扶着他胳膊的手指蜷缩一下,他慢慢把人扶着塞进被子里,被他盖好被子,强撑着站直苦笑了一下,他脸上的表情无奈又沮丧,“叶书暮,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难道现在对他的接触就让他这么反感了吗?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是难以分辨的情绪,“我不是非要和你做那种事的时候才来找你,我难道就不能在你心里留下点其他的印象吗?” “你非要这样想我?连我稍微关心你一点你就觉得我另有所图?” 叶书暮露着眼睛看着他,他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这么说,为什么有时候看着那么无辜,但有些时候又让那人感到强迫的窒息。 他觉得自己的心也好奇怪,奇怪到他觉得盛夜辰此刻看他的眼神是没有带着指责和愤恨的,反而是丝丝刺痛的感觉。 最后盛夜辰没像往常一样非要抱着他睡,他默默开了房门出去了。 他平常和叶书暮在一张床上睡大多数是做,但有时候也并不是非要做些什么,只是单纯抱着睡就会让他安心,寻求欢愉的手段也不仅只有身体上的交合,有时候简单的一个拥抱就够了。 叶书暮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野,有时候他在想盛夜辰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又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不就是个发泄的对象,还是个和你有着如此仇恨关系的人,值得上心吗?我的喜怒哀乐对你来说真的重要吗? 还是说他喜欢的就是个圈养的金丝雀,养着玩也没关系,喜欢了想起来就逗一逗,不喜欢了就随意放在一边。 叶书暮那夜闭上眼睛,他脑海里浮现着盛夜辰那副悲伤的模样,真可怜,想着他为什么要对我露出那样的表情。 确实可怜,一个因为他父亲的过失让盛家付出太多代价,让盛夜辰一夜之间失去全部。 要是他呢,他会怎么办? 他从来不会为自己找借口开脱辩解,也许这辈子叶家欠盛家的终究还不清,那就让盛夜辰找他还吧,毕竟他叶书暮代表叶家这辈子始终欠盛家的,要赎罪也是由他来。 第二天,因为前天晚上盛夜辰那一番话,叶书暮睡得不安生总是不由自主地回想,他睡得晚,没想到几乎到了上午才听到些声响起来。 一睡醒,家里的庭外花园就多了好些工匠在忙活,院子里已经多了不少花花草草,空气中都带着芬芳馥郁,他穿着棉睡衣站在二楼阳台往下看。 姚叔手里还抱着一盆挂着嫩苞的花,抬头见着叶书暮放下盆栽,对着二楼平台喊道:“叶先生,打扰你休息了吧,要不我让他们停下来。” 叶书暮摇了摇头,还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姚叔,没关系的,是我今天起太晚了。” 姚叔摆了摆手,道:“叶先生,你先去洗漱吧,吃的东西少爷已经让张姨准备了,下楼就可以开饭了。” “好。” 结果叶书暮一下楼,就看见盛夜辰戴着一副黑色半框眼镜,一身家居服坐在沙发上看报纸,不由地脚步直接顿在楼梯最后一个台阶。 他今天打扮的很随意休闲,黑色贴身高领毛衣搭配简单的米色长裤,直接把上半身精壮的身体完美展现,胸肌和臂膀都是恰到好处的力量和美感,修整的裤子无不映衬着那一双难以忽略的长腿,没像平常穿着定制的昂贵西服,看着倒是温和了许多,没有平常那种雷厉风行的疏离压迫感觉。 叶书暮才想起来今天是星期天,盛夜辰在家休息,一生病他这脑子就迟钝些。 一想到昨天晚上盛夜辰质问他的场景,如今现在两个人即将要一起吃饭,叶书暮还是有些不自在,他不由地放慢些脚步踱步走过来。 张姨从厨房出来端着汤,看见叶书暮,微笑打了声招呼:“叶先生,饭马上就好了。” 叶书暮站直点头乖巧地“嗯”了一声,再抬头就直接和那边坐着看报纸的盛夜辰对上了视线,盛夜辰抬眼平静看了他一眼,叶书暮却紧张地想要避开他的目光。 紧接着就见盛夜辰放下手里的报纸,起身朝着他这边走过来,叶书暮脚步像是定住似的,他要是现在装看不见走开也不可能了,有些刻意,特别是一想到昨晚他有意的避开,盛夜辰对他说的话就回响在耳边似的。 直到盛夜辰走到他身边,叶书暮低头也不是,不看也不是,于是只好抬头注视着他。 他现在站立在最后一节楼梯上,就这样还比盛夜辰矮半个头,他第一次觉得原来这人这么高,高得让他站着都有一股儿迎面而来的压迫感。 就在他不知道盛夜辰要干嘛,还以为自己挡他上楼梯,于是赶紧往旁边站的时候,站在楼梯下的人突然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头。 “……”叶书暮真是彻底傻住了,就算是打人,这也不疼啊。 看着叶书暮仰头睁着圆润眼睛,还依旧保持一脸茫然的样子,盛夜辰觉得这人是不是可爱过头了。 他扬手又轻柔地理了理面前人的头发,然后嘴角上扬开口:“头发都睡炸毛了。” 叶书暮直接:“……”接着他尴尬几秒,立刻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结果越揉越乱,“不好意思,我没注意。” 盛夜辰看他慌张又越出乱的样子,觉得好笑。 叶书暮以为他在取笑自己,觉得自己现在估计发型很糟糕,看着就让人想笑,于是他转身就要上楼,飞快道:“我去卫生间整理一下。” 盛夜辰直接拉住他细瘦的手腕,微笑道:“还是别弄了,先吃饭吧。” 明明昨晚还那副哀伤质问他的样子,现在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一般,叶书暮都觉得是不是他这几天生病脑子记忆力下降了,还是昨晚那场没有歇斯底里的质问,其实压根就是一场梦? 即便在家他们最私密的事情都做过了,但仅限在盛夜辰那间卧室,他们出了门就保持着距离,如今拉着手已经算是接触亲密度最高的了。 注意到张姨和姚叔都纷纷看过来,叶书暮慢慢缩回了手,指尖传来仅存的温度。 第十四章 在掌声下“杀”死自己 两人坐在对面吃饭,盛夜辰看着一小口一小口吃饭的人,觉得怎么也看不够似的,这是叶书暮的习惯,什么都要做的体面,吃饭要得体不要吧唧嘴,出门在外要注意行为穿着,这是他母亲对他的教育。 叶书暮母亲是个很知书达理的女人,温柔漂亮,落落大方,只是没好命,红颜薄命罢了,很早就去世了。 叶书暮对母亲的印象停留在他十几岁的时候,他记得母亲温柔的笑容,记得她的谆谆教诲,只是每每想起来,心里也愈发难受,母亲您为什么就舍得抛下我走了,如今叶东赫也得病走了,即便他生前犯下了错误,但对于叶书暮而言,这个父亲从小给予他的爱意并不少。 可以说在母亲离去的日子里,他们父子之间相依为命,可是如今亲人离去,叶书暮纵然心里再这么难过,也学会慢慢接受。 母亲教导他要礼貌待人,尊敬长辈,父亲告诉他可以做任何事,有家里给他撑着腰,他有底气去拒绝不喜欢的事情,追求他喜欢的东西,他以为自己会成为自己心目中那个最想成为的人,可是偏偏他这颗孤傲的心被禁锢在了牢笼里,困顿在了泥潭中,他失去了成为自我的勇气,渐渐变成了心里厌恶的人。 “怎么不吃了?是不合胃口?”盛夜辰突然出声。 叶书暮的短暂思绪被猛地拉回,他抬眼看着对面望着他的人,摇了摇头,然后捏着汤勺慢慢继续喝着汤。 盛夜辰对他道:“吃完饭,我带你出去转转。” 叶书暮对上次他带他出去,结果他拒绝那处装修很合他意的工作室,结果盛夜辰就生气差点直接在那里要了他,至今叶书暮还有些胆战心惊。 盛夜辰这个人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是拯救了叶家的家业的恩人,可他却又是把他禁锢在身边的恶人,宛如天使和魔鬼般的存在。 叶书暮有时候也在想,那时候的他为什么要主动找他,烂摊子的事情没有人愿意做,除非......他是为了他才去做的,也对,一个害得他家里几乎家破人亡的仇人,把他送进监狱算什么,倒不如继续折磨他的儿子,折断他的脊骨,让他慢慢赎罪。 他没问盛夜辰这次要带他去哪,好像他问了他也不会告诉他,他就像个被安排的玩偶,主人带着他去哪就去哪,不要多嘴。 司机的车停在花园别墅外,叶书暮今天换了一身简单的白衬衫搭配浅蓝色牛仔裤,看着就像是还在上学的在校大学生一样。 他确实也是刚毕业没多久的年纪,他上学早,去国外读大学的时候也未满十七岁,如今将满二十四岁的年纪。 原本打算继续读珠宝设计研究生,但没想到家遇变故,他在申请的前夕选择了放弃。 盛夜辰大他两岁,今年二十六岁,却有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稳重和杀伐果断。 当年盛家一夜之间分崩离析,一时间陷入舆论漩涡,股东纷纷施加压力,投资人撤股,股市下跌,资产冻结,那个时候盛夜辰也才二十二岁,却要面临着亲人离世,公司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机,而造成这一切,还在背后推波助澜的却是叶家。 要说他怎么可能不恨,那段时间的痛苦也许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多么难熬。 可为什么非得是叶家呢,盛夜辰有时候在想如果叶书暮不是叶家的儿子就好了,他们也许会有一个完美的开始,不过这个完美好像也被他给打破了,至今叶书暮还不知道他父亲大寿那晚和他抵死缠绵的人就是盛夜辰。 叶书暮觉得自己烂透了,宛如烂泥里的枯枝落叶,他原本孤傲圣洁的心早就疲惫不堪。 叶书暮默不作声地坐进车里,紧接着盛夜辰才坐进去,两人坐在一个空间,明明是那么亲密的人,此刻也是疏离的。 司机在前面开着车,盛夜辰背靠在车座椅上,看着手里的办公平板,他还在工作着,样子很认真。 叶书暮不知道这人为什么既然有工作还带他出来,他其实压根就不想出来,只想躲在画室里依托画笔让自己心里宽慰些,至少让自己可以做些其他的事情。 车子驶过繁华的街区,到达一处知名琴行店面前停下。 老何在前面出声道:“少爷,我们到地方了。” 盛夜辰这才放下手里的办公平板,抬手揉了揉眼角,然后对着叶书暮道:“到地方了,下车。” 叶书暮听话地跟着他下来,看到琴行不由地有些意外,他望着盛夜辰:“你带我来这干嘛?” 盛夜辰没说话,反而是直接揽着他的腰,大方地走进店里。 两人走进装修华丽的店里,立即有服务人员上前,带着微笑:“先生欢迎光临,你看有什么是可以帮您的。” 叶书暮感受到腰间被一张大手紧紧箍着,注意到好些人在朝着他们这边看来,不由地有些别扭。 俊美的男人身姿挺拔迈入店里,觉得店里顿时蓬荜生辉了不少,来看琴的路人的眼光也朝着他们看来。 叶书暮低声对着他道:“盛夜辰,你先放开我。” 盛夜辰低头对着他笑了一下,然后还是老实地放开了他。 “你好,我们来看琴。”盛夜辰道。 服务人员笑着领着他们去看,“先生,我们这都是全市琴行最高端的店面,您看需要些什么样的,我可以专门为您介绍。” 盛夜辰撇头看着一旁还有些拘谨的人,然后对他道:“看需要哪种,自己去挑。” 叶书暮看着大厅里摆着的各种华丽的钢琴,还有专柜里摆放着的各种小提琴,还有各种乐器应有尽有。 他抬眼去看盛夜辰,他没想到原来是带他来买琴的。 注意到叶书暮的迟钝,他开口:“发什么愣,喜欢什么样的尽管挑。” 叶书暮很久没弹琴了,多久了呢,好像自从他家里出事之后,他就把之前学的各种乐器抛在脑后了,以至于他走到一架流光溢彩的黑色钢琴面前,手指颤抖地摸着琴键时,都觉得有些陌生。 店里的服务人员上前,微笑道:“先生,你可以试弹一下,试试音质怎么样。” 叶书暮怔了几秒后,然后下意识回头去看盛夜辰。 盛夜辰坐在高端的皮质沙发上,慵懒地背靠在沙发上,他看着气场十足,坐在那里正看他,对视上那双鹰一样犀利的眼神,叶书暮立即回了头。 他坐在钢琴前的凳子上,双手慢慢,抚摸着琴键,熟悉又陌生,但黑白琴键在他手上的触感又让他莫名兴奋。 叶书暮舒了口气,然后试着弹了一下,钢琴发出一声悦耳的声音,这个音符也撬动了他心里沉埋着的曲谱。 他手指白皙修长,指头圆润泛着微粉,指甲修剪得极好,此刻在琴键上渐渐由慢转快,由迟疑转而自信。 盛夜辰看着一身简单穿搭,却意外好看的人,心里好像浮现出了学生时代那个在文艺汇演舞台上弹着钢琴的模样。 他也是这样一身很简单白衬衫的服饰,却宛如舞台上的精灵,手指在琴键上快速飞舞着,美妙的乐符在空中翩翩起舞,有一种撞击心灵的美。 乐符好像会说话,弹着琴的人好像在抒发着什么心事,会厅里的其他客人纷纷被这美妙的音乐吸引而来,然后对着坐在钢琴前熟练驾驭着的清瘦青年,赞叹不已,陷入动听的音乐里,沉浸在乐符的世界里无法自拔。 一曲完毕,大厅里响起雷动的掌声。 叶书暮看着为他鼓掌的人,莫名有些局促,他好像很久没在这么多人面前弹琴,也没有这么多人一时间全部将目光看向他,他有些不适应这样的环境。 也许很久以前,他享受别人的赞美和仰望,喜欢展现自己,自然接受掌声和目光。 可是现在不知为何,他却觉得这些人的目光明明带着善意,可他却变得那么不知所措起来。 他放在钢琴上的手默默拿了下来,放在自己的腿上却还是忍不住地发抖。 雷动的掌声纷纷扰扰的灌进他的耳朵,却让他有些耳膜发鸣,他呼吸有些压抑,然后慢慢扶着钢琴站起来。 一旁的店员也惊叹这位先生的才艺,然后很赞美道:“先生,您弹得真好。” 叶书暮礼貌地抿嘴笑了一下,然后脸色很差地问:“你好,请问卫生间在哪?” 店员这才注意到他那几乎惨白的脸,不禁有些担忧:“先生,您看着脸色不太好。” 他嗓子干哑,低声重复一遍:“卫生间在哪?” 店员连忙指了指大厅的另一边,叶书暮轻声说了句谢谢,然后有些局促地穿过人群快步朝着卫生间走去。 围观的人,议论着:“这是怎么了?” 叶书暮没管身后的事,而是快步到了卫生间后,拧开水龙头手颤抖地捧了一握清水全揉着脸色,然后身体不稳地扶着洗手台。 背后的门响了一声,盛夜辰走来快速扶着他几乎发软的身体,叶书暮见到来人,一下子支撑不住地倒在他胸口。 盛夜辰见他几乎苍白的脸,难得慌了心神,他急切地喊着他的名字,叶书暮只觉得耳边有些聒噪,他想闭着眼睛休息一会儿。 “叶书暮,你怎么了?醒醒。” 盛夜辰低头看着晕倒在他身上的人,一下子拦腰将人轻松抱在怀里,快步走出卫生间的门。 第十五章 为什么会这样 盛夜辰把人紧紧抱在怀里,老何在前面开着车,他也是想不明白,怎么这人刚进去不久,不是去看琴的吗,怎么出来就是另一副样子。 前面有些堵车,还有红绿灯,盛夜辰感觉到靠在他胸口的人难受地哼着,时不时清醒,时不时又昏睡过去。 他的手紧紧抓着盛夜辰的衣摆,指腹发白,额头都是虚汗,嘴里还说着呢喃不清的话。 盛夜辰看得出叶书暮的不对劲,他低头看着怀里的人把人搂得更紧些。 “老何,开快些。”他抬眼看着前方的车流,心里烦躁不安。 “书暮,你怎么样了?”盛夜辰感觉到叶书暮揪着他的手一紧,还带着一丝冷汗。 叶书暮稍微清醒了些,但就是尽量把自己缩在车座上很没有安全感,像是雨夜淋得很可怜的猫蜷着。 盛夜辰把他捞了过来放在腿上,下巴靠在他的额头上,“别怕,等会就到医院了。” 不管周围人的打量,盛夜辰抱着人一路到了科室给他做了大大小小的检查。 在医生给叶书暮检查的时候,秦颜琛看着盛夜辰一脸失魂的样子,倒了杯水走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膀给他递水。 “你别太担心了,医生已经在做检查了。” 盛夜辰望着科室的门,轻轻点了点头,他脑海里忘不了刚才在琴行的卫生间里,叶书暮几乎惨白的脸,没有血色的嘴唇,发凉的手心。 那一刻的担心,紧张,无措,第一次这么剧烈地袭来。 医生给他检查心脏,拍了心电图,然后拿着片子,扶了扶老花镜,问:“以前出现过这样的情况吗?” 叶书暮垂着头,看着有气无力的,他回答的有些慢,“嗯,有时候会觉得有些呼吸不过来,头发晕。” 一旁的盛夜辰握着他的手一紧,他经常出现这种情况吗? “还有其他情况出现吗?”医生问。 “晚上会睡不好,睡了就很快醒了,睡的时候......会做噩梦,惊厥过后就很难睡下了。” 他感觉到盛夜辰握着的手有些使劲,捏的他手心出汗。 医生顿了下,然后继续道:“还记得具体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概......一年前了。”他短暂说了句,然后下意识抬眼去看盛夜辰。 盛夜辰看着他道:“你继续说。” “晚上做梦醒过来会很闷,喘不过来气......” 医生很认真,问了好些,叶书暮时不时迟钝几秒,不过倒是很配合。 盛夜辰断断续续地了解了不少,渐渐拼凑出一个零星碎片的,不在他视线下怎么生活的叶书暮。 最后,问完的时候,叶书暮先去休息,秦颜琛和盛夜辰去了他科室。 盛夜辰坐在椅子上,十指合着放在膝盖上。 也许,他早该意识到叶书暮的不对劲的。 秦颜琛刚才也在听,他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盛夜辰面前,拿着化验单说:“夜辰,检查的结果表示叶书暮的身体状况没有太大的病理性的问题,就是体重还有些不达标。” 盛夜辰知道他不好好吃饭,每次见他吃得少。 秦颜琛犹豫一下,反复斟酌语言:“夜辰,我建议你,要不然带他去精神内科看看吧,看他描述的那样,感觉还是心理上的问题居多。” 盛夜辰心里有些压抑,然后沉了口气,嗯了一声。 平常叶书暮确实表现的太过于温顺,有时候他回家到三楼画室,隔着门,他看到叶书暮总是会在画完一幅画后,盯着外边的天空,眼神温和又空荡,神情淡然的看不出情绪。 即便有时候两人在一张床上躺着,做着很多亲密的事情,但他却感觉靠近不了这个人的内心,他只认为把人圈在身边就可以了,事实上这个人现在的确在他身边哪里也去不了,但抱在怀里却依然隔着很远的距离。 “什么?高功能抑郁症。”盛夜辰看着手里的诊断报告,上面的黑字印入眼帘,仿佛利爪刺进心脏般不适。 秦颜琛点了点头。 “这是医院给的初步诊断,这种病症下病人不同于普通的抑郁症,他会正常独立的生活和学习,但这也是一种让人会忽略的因素,患者会隐藏自己的情绪,少怒多平和,看起来和正常人一样,但实际上,病人会经常独处的时候心情低落,没有什么兴趣喜好,往往还伴随着自卑和强烈自我批评感。” 一句一字说出来钻进盛夜辰的耳朵里,砸进心脏里。 秦颜琛看了眼盛夜辰,顿了一下,“而且,病人还有可能会伴有自杀倾向。” 自杀。 这两个字好像一张魔爪揪着盛夜辰的神经,他抬眼,眼底带着阴沉的霾。 秦颜琛还是第一次在盛夜辰眼里看出这种可怖表情,他摆着手往后退道:“哎,你这么看着我干嘛,我只是说着医学事实。” 失眠,心悸,失去爱好,留在他身边,盛夜辰好像隐约知道叶书暮为什么会这样,但他不承认地在心里发问叶书暮为什么会这样。 他心里也不止一次在想他对叶书暮的感情夹杂着太多的情绪,是害得他几乎家破人亡仇人的儿子,也是年少惊鸿一瞥的刹那是难以言说的懵懂,带着恨意也带着畸形的爱意和占有欲。 他将叶书暮整个人宛如剥洋葱似的一层一层完全剥离,把他全部占据的同时,也让这个人重新又裹上了一层厚厚的外壳。 第十六章 温柔 从医院回家的路上,盛夜辰缄默地握着叶书暮的手,一年前就开始了这种症状,可他几乎毫不知情。 叶书暮小心翼翼地看着一旁的人,从刚才就是这样一副阴沉的样子。 他扯着盛夜辰的衣袖。 盛夜辰扭头看着他,以为他是有什么不舒服,柔声地问:“怎么了?是哪疼吗?” 叶书暮摇了摇头。 他看着盛夜辰问:“我......我是不是生病了?” 盛夜辰道:“没有,别胡说。” “可是,为什么今天医生检查了这么多项,还问了我好些东西。”叶书暮觉得自己应该是有病了,但他看不到自己的报告单,出医院的时候盛夜辰也没有给他看,他总是在心里想着是不是得了什么病。 “要是我生病了,你告诉我好不好?”他继续拉着盛夜辰的袖子说。 盛夜辰沉了口气,耐心道:“没有生病,就是常规检查。” 他不顾盛夜辰的回答,继续孜孜不倦地道:“是得了什么病啊?好治吗?” 他问得太多,盛夜辰心里原本就一股子气,现在忍不住大声了些:“没有!”注意到叶书暮有些胆颤,他声音降了下去,捧着他的脸,认真道:“叶书暮,你听好了,你没病,好好的,不许再胡思乱想。” 叶书暮眼神有些木讷,然后看着一旁放着的一大堆的医院开的药,他想问为什么没病还要开这么多的药,但他没敢问出口,只是轻轻回答了个“好”,然后就从盛夜辰手里抽出自己的手,头歪着看着车窗外的绿化带。 盛夜辰在想,他确实没好好和叶书暮仔细聊聊了,聊聊他心里是怎么想的,聊聊......他们的未来。 - 晚饭时间,叶书暮看着心不在焉的,是在好好吃饭,就是吃的慢,吃得少。 他吃完饭就说要上楼洗澡睡觉。 盛夜辰端着温水上楼叮嘱他吃药,他之前进叶书暮卧室都是直接开门就进,现在站在门口他下意识敲了敲才发现门没关紧,屋里没开灯,没有一丝光亮。 已经睡着了吗?他原本不想打扰叶书暮休息,不过药还没吃,而且他也想看看叶书暮。 等进了屋子的时候,窗帘被紧紧拉着隔绝着月光,房间有些沉闷,静悄悄的只能听到盛夜辰的脚步声。 他慢慢走着来到叶书暮的床边,眼睛适应了黑暗,变得可以看清楚一些东西,他看见床上的人盖着一张柔软的毛毯,侧睡着,整个人可以看得出是蜷着睡的。 盛夜辰轻轻放下水杯,然后坐在床边的沙发上看着睡着的人,黑夜里的人五官看不清楚,但却在视线里定格。 “小暮,你怪我吗?”他小心地抬手摸着睡着人的侧脸,叶书暮睡得有些不安稳,眼睫毛簌簌动了几下。 “我是不是一开始就做错了,可是叶书暮我没办法......让你从我身边离开,有时候我在想你不是叶家的儿子该多好,也许......我们会在某个时间遇见,然后有一个美好的开始。” 盛夜辰努力维持着自己脸上的淡定,但心里却无法平静。 他脱了拖鞋,然后上床轻轻躺在叶书暮身边,然后尽量不惊扰他把人抱在怀里,切实的温度让他心安,一想到白天那几乎脸色唇色煞白的人,他指尖依旧发凉,心里后怕。 夜里静悄悄的,任何一点声响都像石子砸进平静的湖面,荡起一层层涟漪。 一早,叶书暮醒来,身边已经没有人,可他总觉得昨夜自己明明感觉到很冷很冷,直到后来不知道怎么突然陷入一个温暖的空间,他慢慢坐起来,头有些发胀的疼。 盛夜辰公司里,程泽看着老板挂着没有一丝表情的脸,知道自己估计要撞枪口,但不得不还是拿着一堆文件来到办公桌前。 “盛总,这是核算科关于城南锦绣城项目新拟定的合同,需要您过目签一下字。” 盛夜辰现在满脑子都是叶书暮,第一次在工作的时候走了神,程特助下意识再叫了他一声,他才反应过来。 “拿来。” 程特助把文件递给他,盛夜辰翻看签字后递给他。 “……” 程泽留心地看了一下,结果直接心里倒吸一口气,他犹豫一下,对着盛夜辰道:“......盛总,您名字签错了。” 盛夜辰拿过来看了看,才发现签名栏赫然写着:叶书暮,三个连笔字。 盛夜辰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然后烦躁道:“让核算科重新打印一份。” “好的,盛总。”程泽拿着签错的文件,然后将接下来要签字的文件递给盛夜辰,反复确定没再签错了之后,就抱着文件出去了。 程泽出去后,盛夜辰背靠着老板椅,看了看手机没有消息发来,然后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嘟嘟响了好几声,结果没人接,他就又打了一遍,这次依旧没人,在电话快挂断的时候,那边接起。 “姚叔,叶......”他还没说完,电话那边的人小声出声:“喂。” 估计是他说的太快,那边的人招呼语才说。 一声简单的声音,他一下子就听得出是叶书暮,温和的声音隔着无线波传过来,他心里踏实不少。 本就是找他的,结果盛夜辰还故意轻咳一声,装模作样道:“怎么是你接电话,姚叔呢?” “他去给花匠送水喝。”叶书暮说。 是啊,今天花园里的花还没种完呢,那天听姚叔说他喜欢看花艺的书,于是第二天他就叫来花匠在院子种花。 “花......喜欢吗?”他下意识地问。 “喜欢。” 估计他说给什么他都说喜欢吧,叶书暮好像从来没有说过什么不字,大多数都是依照他的意思来。 有时候盛夜辰宁愿他果断地说出自己想要的,不想要的,不过......他确实有一次说出了不想要的,那是叶书暮父亲离世,他在病房求着他说让他离开。 他原来早说了啊,说了不想要的,其实是他。 电话里的人声音总是带着魔力,即便几句也让他一中午混沌的心有了些安宁。 盛夜辰担心他不好好吃药,问他:“吃药了吗?” “吃了。” 电话里的人不会主动问他些什么,只是等着他问一句,然后就老实地回答一句。 “早餐吃的什么?” “蒸蛋和蟹黄小馄饨。” 一问一答,几个回合下来,盛夜辰也不知道该问什么了,电话那边的人不会主动挂电话,他知道除非他说没事了,你去忙你的吧,我还有事,估计叶书暮才会挂电话。 沉默几秒后,盛夜辰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指腹搓了搓,然后道:“今天我早些下班。” “好的。”那边的人说。 “那挂了。” “嗯。” 说完他慢慢摁了结束键。 其实说实话他有些不太想挂,想多听听他的声音,叶书暮很少给他打电话,他也很少在电话里听到叶书暮的声音,好像和面对面说还有些不太一样,好像没那么排斥他的感觉。 他莫名心情大好,接下来一天工作处理地飞快,提前下了班出了公司就归心似箭地回家,他知道家里还有人在等他。 这种感觉好像很奇妙,盛夜辰觉得心里仿佛一瞬间被什么东西填满了。 第十七章 混得不如条初来乍到的狗 盛夜辰下班早,特意拐去了一个地方。 车子驶进车库,下车的时候,他看到院子里的人正拿着喷壶给花浇水。 叶书暮没看见他,此刻正专心致志地摆弄着花。 此刻夕阳西下,阳光不是太强烈给花浇水正合适。 盛夜辰心情好的抱着一个盒子来到他身后,叶书暮手里喷壶水用完了,他回头打算重新灌水,一回头就看见盛夜辰。 “吓到你了?”盛夜辰说。 “没有。”叶书暮摇了摇头,注意到他手里捧着的盒子。 “给。”他递给叶书暮。 “什么?”他问。 盛夜辰单膝蹲下,然后把盒子打开,里面赫然躺着一只毛茸茸的小金毛狗,此刻正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又小心翼翼地看着叶书暮。 叶书暮眼睛在看到小狗的时候,睁大了些,他慢慢放下手里的喷壶,然后去看盛夜辰一眼。 盛夜辰一只手就把小狗放在手里然后抱出来放在草地上。 小狗有些怕生地趴在地上,还时不时哼唧着。 “这是......”叶书暮眼睛跟着小狗来回转。 “你不是喜欢吗?下班就去宠物店给你买了只来养,下次邻居家遛狗你也不用眼巴巴地盯着看了。”盛夜辰说。 他这一说,叶书暮有些赧然,“我哪有......” 盛夜辰知道他是喜欢的就是觉得自己是个大人了,还像个小朋友似的喜欢毛绒绒的小狗。 “要不要抱抱它。”盛夜辰手指拨弄着小狗的耳朵,然后问他。 叶书暮手指在裤腿搓了搓,他有些犹豫,盛夜辰把小狗重新抱了起来,然后递给叶书暮。 他轻轻地抱着小狗,仿佛手中捧着一颗珍贵的明珠,小狗静静地躺在他的怀里,柔软的毛发贴着他的肌肤,带来一阵温暖的感觉。 他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小狗的背部,感受着它的体温和呼吸,小狗的眼睛微微闭着,似乎在享受着这一刻的宁静与安心。 它的小尾巴不时地轻轻摆动一下,像是在表达着满足。 “它好像很喜欢你。”盛夜辰道,“给狗取个名字吧,你来取。” 叶书暮想了想,开口道:“就叫它肉肉。” 一只胖胖的狗狗,它的身体圆润而柔软,懒洋洋地躺在叶书暮怀里,享受着温暖的阳光,看起来非常惬意。 “好,名字挺可爱的。” 小家伙好像很满意地小声汪了一下。 不过,说“可爱”的时候,盛夜辰没看小狗,却一直看着抱小狗的人。 盛夜辰从宠物店买了不少各种各样的狗粮,还给小狗买了软窝。 叶书暮应该是很喜欢肉肉的,往常晚上吃完饭就说要上楼洗澡睡觉,今天吃完饭后,先是和肉肉玩了会儿,然后又给肉肉弄狗粮喂水。 忙不迭的,盛夜辰觉得这人自己晚饭都没吃多少,给狗弄得倒是应有尽有的。 他在客厅坐着,叶书暮来来回回好几趟给狗拿小球玩具,小狗很喜欢新家,盛夜辰专门吩咐姚叔给狗在一楼弄了一处地方,叶书暮就在那个房间里给小狗玩。 肉肉咬着地上的毛球,叶书暮坐在板凳上丢小球,肉肉就很配合地去追然后叼回来。 一人一狗在角落的房间里玩得很开心,客厅里坐着看办公平板的人处理一份加急邮件后朝着房间看去。 往常叶书暮这个时候估计早就上楼休息了,今天倒是愿意待在楼下,就是盛夜辰心里有些不平衡。 怎么一条狗他都愿意搭理,他这么大的人坐在这里,叶书暮也没和他说几句话,这盛大总裁有些吃一条狗的醋。 他站了起来,然后走向角落的房间,叶书暮没发现他,此刻正和肉肉玩着,小狗很会撒娇每次都叼着球回来的时候用脑袋蹭蹭叶书暮的手背。 他看到叶书暮摸着小狗的时候,脸上会露出一丝笑意,好像很久没见他笑了,他没进去倚靠在门框边抱着手臂看着屋里的人。 “肉肉,去。”叶书暮丢了个小球,肉肉汪汪叫了几声然后摇着尾巴去捡球。 肉肉咬着球回来,叶书暮摸了摸小狗的脑袋,“真乖。”他把小狗捞起来放在自己腿上,喂它吃鸡肉条。 盛夜辰看了看腕表,慢慢走了过去,小狗看见人汪汪了几声。 叶书暮回头,看见来人低头继续摸狗。 盛夜辰看着叶书暮揉肉肉的头,他也想去摸,不过不是摸小狗,而是想去揉叶书暮的头,他的头发很软,每次他抱着人都会下意识揉几下。 “很晚了,上楼吃药睡觉。” 叶书暮有些不想放下肉肉,他今天睡多了,现在还不困,不过盛夜辰让他上楼,他也不想多说些什么,把狗放进窝里后他就打算上楼。 刚站起来,叶书暮就感觉一阵悬空,反应过来后整个人就被盛夜辰一把抱在怀里了。 “你干什么?”他下意识推着他的肩膀。 盛夜辰低头亲了一口他的额头,声音带着蛊惑的嗓音,“别动,我抱你上去。” 叶书暮耳朵一红,他是个正常人,又不是缺胳膊少腿,压根不用他抱上去。 “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叶书暮眼睛忽闪,有些不自在。 盛夜辰不管不顾地继续抱着他穿过客厅,管家这时候刚巧不巧地从楼上下来,走到楼梯口看见这一幕倒是表现泰然,说:“少爷,叶先生的药已经放在房间里了。” 盛夜辰“嗯”了一声,道:“姚叔,辛苦了,早点休息。” 叶书暮被人这么抱着,像个烤熟的虾米似的尽量不去露脸地靠在盛夜辰的怀里。 上了楼,盛夜辰把人放在床上,然后给他拿水吃药。 谁知,叶书暮上了床就掀起被子闷着。 “怎么了?”盛夜辰一回头就看见裹着被子的人。 “你放那吧,我等会自己吃。”叶书暮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闷闷的。 盛夜辰弯腰去扯他被子,结果扯不动。 他一手拿着药,一手端着水,看着裹得像毛毛虫样的人,道:“叶书暮,出来吃药。” “我等会吃。” “就现在吃,我看你吃。” 盛夜辰耐心道。 叶书暮执拗不过,只好露出头,然后慢慢坐起,捏着药片灌了口水咽下去。 他刚想重新睡回去,盛夜辰突然上了床然后在人躲进被子的时候把人圈在怀里。 叶书暮挣了挣,结果就是无果,压根挣不开,只好脑袋贴着他的胸口。 盛夜辰低头亲了亲他的头,然后看着怀里的人,温柔道:“今天开心吗?” 叶书暮没回答,眼睛眨动着。 “以后你想干什么,喜欢什么都告诉我好吗?”盛夜辰胳膊搭在叶书暮的腰上,继续道:“叶书暮,我希望你和我在一起每一天都过得开心。” 叶书暮沉默几秒后,然后轻声道:“谢谢。” 盛夜辰把他从怀里拉起来,看着他道:“谢什么?” “肉肉很可爱,谢谢。” 好家伙,人都被他抱床上了,现在不想人的事,竟然还在想狗的事情,没想到叶书暮对他为数不多的一句“谢谢”竟然是为了只狗。 不过,有总比没有强,盛夜辰蹙眉不情不愿地笑了笑。 盛夜辰今天心情因为这也不错,他低头吻住怀里的人,叶书暮有些喘不过气,嘴唇红润,忍了好久。 等了一会儿,结果就听见身上簌簌的声音,没预想的那样,盛夜辰起了身,然后站在床边给他盖好被子。 “睡吧,好好睡一觉。”盛夜辰说完,环抱着他陷入柔软的被子里。 叶书暮在光线不明显的夜里睁眼看着他环在他胸前的大手,说实话这还是破天荒头一次。 第十八章 我不会放他走的 寒风凛冽,转眼快到除夕。 年关公司总是忙着各种年度总结,盛夜辰每天往返于家里和公司,这天下班晚了些。 他回家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钟。 姚叔家添了新丁,请假回家庆祝,阿姨一般不在家里住,只是做饭打扫的时候来。 于是家里就叶书暮一个人了,盛夜辰下了班开车回家,换拖鞋打开灯的时候,这才发现客厅沙发上躺着个人。 他轻步走过去,就看见叶书暮抱着金毛狗躺在沙发上就那么睡着了,连毛毯也不盖着。 他蹲下去把狗从叶书暮怀里企图给抱下来,结果狗直接醒了对着他就汪汪叫,还把他给吓一跳,当然也把睡着的叶书暮给惊醒了。 “哦,我睡着了。”叶书暮睁眼,睡眼朦胧,坐了起来手安抚着在他腿上叫着的金毛小狗。 盛夜辰轻柔道:“怎么在这睡着了?” “我原本是打算和肉肉玩一会儿就上楼洗澡睡觉,估计是躺着就累了睡着了。” “下次记得别在沙发上睡了,别再着凉了。” “知道了。”叶书暮点了点头,然后起身把狗放回窝里,结果他上楼的时候金毛小狗也跟着他,放回去又跟着。 他看了看盛夜辰,然后犹豫几下,开口问:“我能把肉肉带楼上房间睡一晚吗?”他觉得盛夜辰可能会不答应。 因为这人其实有些洁癖。 盛夜辰先是没说话,叶书暮觉得估计是不行,他弯腰摸了摸小狗的头,然后就准备把它再次放回窝里,结果这时候盛夜辰开口:“可以,不过不能让它上床。” “好的,那我把狗狗的毯子带上去,让它在床边,不会让它上床的。”叶书暮没想到他会说可以,于是抱起小狗拿了毯子上楼。 “肉肉,今晚我们可以一起睡了。”叶书暮很开心地说。 盛夜辰跟在他后面也上楼,没想到叶书暮宁愿和一条狗睡,都不愿意主动和他一个房间睡。 各回各的房间。 盛夜辰看着他吃药后,然后离开前看着窝在床边的懒洋洋的金毛狗,说实话他有些妒忌条狗了。 今晚雨有些多,都十二月份了,又是下雨又是闪电的。 晚上盛夜辰正睡着,就听见隔壁房间的狗叫声,汪汪叫个不停。 他猛地睁开眼,就感觉是叶书暮出了事,连忙下了床鞋没穿就冲出房间到了隔壁。 打开门,一道闪电骤然亮起,白光闪现间,盛夜辰看到地上的小狗对着他叫,床上的人蜷着身子直发抖。 他上前弯腰查看,只见叶书暮抓着被子眉毛都拧成一团,汗出了一头。 “小暮,醒醒。”他见叫不醒叶书暮,他还一个劲地发抖,于是掀开被子上了床把人抱在怀里,“没事了,没事,别怕。” 第二天,盛夜辰一早就察觉叶书暮不太对劲,醒来后就呆呆地坐在床上看着窗外。 他带他到医院复查,医生检查了些病症,身体没啥毛病,估计还是心理上的问题。 秦颜琛一看他那样就知道估计又是因为叶书暮,他坐在位置上道:“我说盛大少,你不去看着你那宝贝,来我这科室干嘛?” 盛夜辰揉了揉脸,满脸疲惫,秦颜琛也是为数不多看他这样,调侃道:“你这是怎么了?也病了?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我没病。” “呵,没病这么萎靡不振,这还是你吗?我都不敢想平常那么威风凛凛的盛大少,你也能这副样子。”秦颜琛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颜琛,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盛夜辰第一次这么直白地说。 秦颜琛沉默一会儿,才委婉道:“其实吧,我觉得他也挺可怜的,父母亲都没了,家里一堆亲戚像寄生虫似的吸血,连自己还病了也不知道。” “他父亲是罪不可赦,不过人也已经罪有应得,得病死了,他......虽然吧,是叶家的唯一儿子,但......有些事情也不能全怪他头上。”可能是觉得有些太偏袒叶书暮了,秦颜琛继续道:“当然,叶家还是欠太多是还不了的。” 盛夜辰原本挺拔的身子,此刻坐在科室的椅子上倒是有些不似平常那般坚不可摧,他低着头看着手里的医院报告单。 “那我就不可怜了吗?” 秦颜琛当然知道盛夜辰那段时间多么痛苦,父亲车祸离世,后妈卷钱跑路,家里的负担承担在他身上,年纪轻轻地就只能在商界继续打拼,父亲积攒的人脉只在生前有用,人已死谁会管他是谁的儿子,他曾经也举步艰难,步步碰壁,如今这一番事业也是不易。 他抬眼,眼里都是红血丝,问面前的人:“你说,他生病是不是因为我?” 秦颜琛是这些朋友中最了解他的,也是知道情况最多的,他知道盛夜辰年少时魂牵梦绕的人就是叶书暮,也知道叶书暮和他签了协议。 原本一件很好的事情,可以有个好的开始,结果没想到会是这样。 “夜辰,有些事情也是靠缘分的,不能说谁对谁错,发生的事情也许改变不了,但不代表什么过错都要揽在自己身上。” “再说,你怎么知道他生病就是因为你呢?” “可他,好像很不开心,和我在一起很少会笑。”盛夜辰捏着纸页道。 “那你喜欢他吗?”秦颜琛问。 “我......”盛夜辰想了想,“我......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离不开他,我不想他远离我,一想到以后他会离开我就会发疯。” “盛夜辰,问你个问题,你对他说过喜欢吗?”秦颜琛很认真地问。 他陷入沉思,缓缓开口:“没有,我知道他会觉得我一定是在骗他,他怎么可能会相信一个把他困在身边的人的话。” 秦颜琛站起来走到盛夜辰身边,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作为兄弟,给你个忠告,有时候爱也是要说出来的,虽然吧,你们在一起的方式确实有些......独特,但我能感觉出来你对他的感情可不止恨,甚至说你这份感情到底是恨多还是爱多,只有你自己最明白。” “还有啊,爱一个人起码要在尊重的基础上,别看他现在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其实吧骨子里傲着呢。” “那你的意思是,我伤害他自尊心了,让我放他走?”盛夜辰眼神不寒而栗。 秦颜琛连忙摆手道:“哎,你别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瞅着怪吓人的,我就是觉得他还病着这种情况下,最好还是留人在他身边看着吧,人别出事就好。” 心想要是真出事了,盛夜辰指不定做出什么事呢。 秦颜琛道:“还是先把人治疗好后再说吧。” 盛夜辰望着手里的复查报告单,固执道:“不可能,我不会放他走。”他知道只要他现在一撒手,叶书暮真的就可能头也不回地走掉,会把他一个人丢在原地。 “他生病了我会陪他好好接受治疗,该吃药就吃药,什么办法都行只要让他好起来,他家里没人了,放他走我不放心,再说他还能去哪。” 这下,秦颜琛觉得这该治疗的可不止叶书暮一个人,有时候他觉得盛夜辰心里的问题也不少。 第十九章 白雅雅出场 秦颜琛看着盛夜辰道:“你啊,也别把人逼太紧了,我看得出,只要他一出事你就变了个人似的,喜欢人家就别总是不在乎他的想法。” 我......不在乎他的想法了吗。 回家的路上,叶书暮靠在车门旁看着外边的风景,盛夜辰眼睛淡漠地看着前方思考着秦颜琛刚才的话。 回了家,姚叔探亲回来了,看见两人喜笑颜开道:“少爷你们回来了,快到新年了,我准备出去采购些年货。” 对啊,要到新年了,又一年过去了,不知不觉这已经是他要和叶书暮在一起过得第三个新年了。 盛夜辰第一次觉得数着日子过生活是那么煎熬,好像倒计时一到时间这人就离开了。 姚叔要出门,盛夜辰开口道:“姚叔等一下,我换下衣服一起去。” 老姚吃惊地站在原地,还是第一次听盛夜辰主动去超市。 叶书暮进屋就被跑过来的小金毛狗围着裤腿蹭,他露出浅浅笑意把小狗抱起来,此刻正抱着肉肉在沙发上坐着。 盛夜辰手指解着袖口,看着沙发上孩子似的和一只小狗都玩得开心的人道:“小暮,你去不去?” 叶书暮没想到他叫他去,当然他也不那么喜欢和盛夜辰独处,毕竟他们独处的时间和地点主要在盛夜辰那间卧室,然后主要事情就是上床。 “叶先生也去吧,可以一起转转。”姚叔开口笑道。 他犹豫地摸着狗头,不过想想肉肉的狗粮好像没多少了,他原本不打算和盛夜辰一起待在外边,姚叔也去那就最好了,想了想还是答应去了。 盛夜辰上楼换了件休闲点的衣服,开车到了附近的商场超市。 进了超市后老姚有眼色地说去买生虾,于是就剩两人在一起逛着,说实话盛夜辰还是为数不多地亲自逛超市,他推着购物车,有些排斥超市略显吵闹的声音,眉头不动声色地微皱。 两人隔着距离走着,他不知道要买什么,采购一般都是姚叔和家里阿姨负责的。 “你要买什么?”他问一旁的叶书暮。 叶书暮平常很少出门,无聊的大多数时间都在画室里画画,到了年关超市里很热闹还响着喜庆的新年歌,说实话来这让他有些脱离固定世界的感觉。 “肉肉的狗粮不多了。”他道。 从刚才起两人就瞎逛,叶书暮也不知道买宠物粮的地方在哪,于是盛夜辰往哪走他就往哪走,这下都已经逛到蔬菜区了。 “我可以让宠物店送些过来。”盛夜辰说。 “没事,反正来都来了,超市应该也有买的。” “那行吧,我们去买宠物粮专区看看。” 买菜的地方人不少,注意到叶书暮有些避着人走,他把人往他身边拉了拉让叶书暮靠在他旁边,手心明显的触感两人挨着很近,“这人多,你靠着我点。” 盛夜辰直接拉着他手,一手还推着个购物车,这样大庭广众之下过于亲密无间的行为让叶书暮有些不自在,他手捏着衣摆等走过蔬菜人多区,手慢慢从那温热宽大的手掌里抽出。 盛夜辰看他一眼,对他这个小动作也没说什么。 绕来绕去,也没找到买狗狼的地方在哪,两人不知不觉逛到了买糖果的地方,小孩子揪着爸爸妈妈的衣角要买巧克力和五颜六色的糖果,不给买就坐地上哭闹起来。 这块区域小孩子多,两人在过道走着突然一个小孩从货架后跑出来一下子撞到叶书暮的腿上,他险些被撞倒,一旁的盛夜辰快速反应过来拉着他胳膊把人揽在怀里。 “哇——”小孩跌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一个女人连忙跑过来抱起地上哭唧唧的孩子,道歉道:“实在不好意思啊,小孩子跑来跑去的不懂事。” “没事,这人多还是别让孩子脱离视线。”盛夜辰脸色阴沉,女人怀里那小屁孩吓得差点忘了哭。 “我刚才没注意,这位先生您没事吧?”女人抱着孩子问。 叶书暮慌张地从盛夜辰怀里出来,站在一旁摆了摆手道:“没,没事。” 女人说了几句后抱着孩子离开了,临走回头看了一眼他们,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接下来,叶书暮就不和盛夜辰靠这么近了,买了狗粮后他们在收银台等姚叔。 结了账后他让姚叔先回去,这个超市在商场,楼上就是各种服装品牌店和休闲玩乐区,他难得和叶书暮单独在外边相处,带着人就四处逛逛各个品牌店已经买了不少东西。 一家高级服装店里,店员礼貌服务地手里拿着几件奢侈单品,见盛夜辰还让他去试衣服,他在一旁小声道:“我有衣服的,别买了穿不完也浪费。” “再试试这套西装。”盛夜辰让店里工作人员又把那套精致的西装拿给他试。 “先生,这套西装是刚推出来的季节新品,您可以试试看。”店员拿着衣服微笑道。 叶书暮见此只好拿着衣服去了试衣间,盛夜辰坐在外边的沙发上等着,人穿好一出来,工作人员觉得眼睛一亮,上前夸赞,“先生,您穿这套西装真好看。” 叶书暮很久没这样穿了,之前还经常穿西装,不过现在他平常穿的都是比较舒适慵懒的衣服,此刻店里的人纷纷看着他夸赞,他有些拘谨。 盛夜辰视线看过去,面前的人身穿着一套剪裁精致的西装,线条流畅,贴合着他的身体,西装的腰线设计巧妙,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他纤细的腰部线条,使他的身材更加修长,腰线的收紧不仅凸显了他的身材优势,衣袖长度恰到好处,露出一截细瘦白皙的手腕。 他站起来走到叶书暮身边,低缓道:“嗯,很好看,很适合你。” 叶书暮放在西装裤边的手蜷了一下。 “你好,麻烦这套包起来。”盛夜辰对着一旁的店员道。 “好的,先生您稍等。” 两人买了不少东西大多是给叶书暮买的,两人在商场走廊走着,盛夜辰眼睛注意到不远处的一个人,一个打扮很时尚的女孩正环着旁边一个比她高些的女人,那女人远处看一身黑色长裙,一头卷曲的长发如瀑布般垂落在她的双肩上。 盛夜辰站着,看着渐渐走过来的两人,那女孩抬头才看到盛夜辰,不由地顿住脚步,连忙要拉着旁边的人回头走。 不过他看见一旁的女人看过来,低头两人说了些什么。 紧接着那女孩就松开那女人的胳膊,见躲不过,于是朝着盛夜辰轻快地跑过来。 她上来就笑的甜甜地抱着盛夜辰的胳膊晃着,叶书暮不由地往旁边站了站,看着面前这一幕。 盛夜辰低头看着抱着他胳膊的女孩,蹙眉道:“白雅雅,见着我跑干什么?我会吃了你吗?” 这语气带着嗔怪的,但不知为何叶书暮看着却带着一丝宠溺,他......和这女孩认识吗?什么关系?叶书暮不想多想,但不知为何还是在心里想着。 那女孩撒娇地说:“没啊,我哪跑了,看错了吧。” 叶书暮见两人如此亲密,他站在一旁蜷着手指看着。 白雅雅挽着的女人此刻也跟过来,她的眼神中透着一种自信和成熟,微微上挑的眼线,使她的眼睛更加迷人,红唇更是为她增添了几分性感,在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一种御姐的风范。 女孩松开盛夜辰,然后很甜蜜地抱着一旁女人的胳膊,“哥,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迪莉娅,美国华裔,我女朋友。” 女孩的笑容格外灿烂,宛如一朵盛开的鲜花,眼睛弯成了月牙形,闪烁着灵动的光芒,嘴角上扬的弧度恰到好处,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让人不禁想要跟着她一起笑。 一旁的女人低头注视着女孩,眼中满是温柔和喜爱。 哥?女朋友? 叶书暮险些没反应过来。 女孩注意到一旁的他,然后松开迪莉娅的胳膊朝着叶书暮走去,歪头打量着他,不过叶书暮有些被她这毫不掩饰的眼神盯的有些不自在,往后退了半步。 盛夜辰上前拉着白雅雅的胳膊,站在叶书暮面前,板着脸道:“白雅雅,你干嘛呢?” 女孩扒拉着他哥非要看看叶书暮,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凑近,然后几乎要怼叶书暮脸上去看了,这下盛夜辰可不愿意,又把白雅雅往后拉拉,把叶书暮挡在身后,低沉道:“白雅雅,懂点礼貌。” 白雅雅大眼睛看了看他哥,又移去看看叶书暮,突然“啊呀”叫了一声,这一咋呼吸引着路人。 迪莉娅朝着她走来,温柔道:“亲爱的,怎么了?” 白雅雅朝着叶书暮就扑过去,结果被盛夜辰揽着胳膊拉回来,她激动道:“哥,我好像见过他。” 盛夜辰平常很少带叶书暮出来见其他人,当然除了那次他犯浑在会所喝酒非让叶书暮去接他。 “......你认识我?”叶书暮一脸茫然看着面前毫无印象的女孩道。 “对对,我好像在我哥的房间里看到过你的照片。”白雅雅手掰着他哥手,然后上前一把就拉住了叶书暮的手。 这还是第一次被女孩子这么热情拉着手,叶书暮立马脸红了,白雅雅晃着他手开心的像是见了许久未见的要好朋友。 照片?什么照片?叶书暮不明所以,他记得盛夜辰的房间里好像没有什么照片,就算有也没有他的吧。 “哪的照片?”他问。 “就是.......唔——”盛夜辰直接把她拉一旁去了,大手捂着她嘴,“唔唔,哥......哥,憋死我了。” 叶书暮疑惑看着。 盛夜辰拉着女孩低声附耳道:“白雅雅,不许乱说。” 白雅雅一脸纯真,抬头眨巴几下眼睛,郑重其事地连忙点了点头。 第二十章 挺有个性的姑娘 白雅雅被她哥挡着不让看,她反而更好奇了,她记得明明在他哥床头柜的抽屉里看到过这个人的照片,还是穿着校服的照片,就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拍的了。 盛夜辰看着白雅雅旁边的女人,迪莉娅伸出手道:“你好,你是雅雅哥哥对吧,经常听她提起你。” 两人礼貌握了握手。 白雅雅的妈妈和盛夜辰母亲是亲姐妹,两人是表兄妹关系,从小他这个妹妹看着一副乖巧可爱的样子,做的事情也是特立独行的,很早就出国留学,还早恋谈朋友,她很早就知道自己的性向,父母也很开明,不过就是害怕她被人骗。 她今年满二十,盛夜辰对他这个古灵精怪的妹妹倒不想管太多,不过白雅雅从小就粘着他哥,以至于对盛夜辰既有哥哥的依赖。 当然也怕他哥,要不然她刚才也不至于想要拉着迪莉娅扭头就走,不过想想既然被看到了还是躲不过去,只好老老实实地过来打招呼。 白雅雅看着他哥犀利的眼神,表现出乖巧的样子,抱着盛夜辰的胳膊撒娇,“哥哥,你今天就当没看见我,回去可别和我爸妈讲啊。” 盛夜辰看着她道:“你回国也没和你爸妈说吗?” 白雅雅露出皓白的牙齿,老实巴交地道:“没有。”接着他就不敢看她哥了,低着头揪着包包上的珍珠挂饰。 “你......”盛夜辰知道他这个妹妹多大胆,也喜欢先斩后奏。 “白雅雅,自己回去和你爸妈说一声。”他道。 白雅雅立即精神了些,仰着头笑嘻嘻道:“嘻嘻,哥我知道了,我爸妈要问起来你,你可记得给我说好话啊。” 盛夜辰没说话,觉得估计和他姨妈讲了之后,他姨妈都能杀到他家里问。 “哥,你怎么买这么多东西啊?”白雅雅看着他手里提着的东西问。 “有给我的吗?”白雅雅眼巴巴地问,估计是转移一下话题。 “没有,别乱动。” “哦。”白雅雅努了努嘴。 迪莉娅微笑开口道:“雅雅,我们订的餐位要到了,盛先生你们方便一起去吃顿饭吗?雅雅在国外的时候就说很想念你这个哥哥,你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聊聊。” 盛夜辰礼貌回道:“我们还有事,有机会下次我请你们。” 白雅雅揪着他哥胳膊,道:“哥,你不打算和我们一起吃饭吗?我还想和你好好聊聊我在国外遇到的好玩的事呢。” 盛夜辰抬手敲了敲她的额头,道:“现在知道和我聊了,在国外也没见你给我打过电话。” 白雅雅笑了笑,道:“那不是有时差吗?哥你日理万机的,我妈也说让我少打扰你。” 两人说了一会儿,白雅雅看她哥确实没打算和她们一起去吃饭。 她来到叶书暮旁边,大眼睛忽闪,瞅着他道:“小帅哥,那我们下次再聚,记得下次吃饭的时候你也一起来啊。” 盛夜辰有些不耐烦,扒拉着白雅雅道:“好了,我们还有事,要先走了。” 白雅雅笑着摆手道:“那哥再见,小帅哥,我们下次有机会再见。” 盛夜辰没搭理他这傻妹妹,揽着叶书暮就走。 两人出了商场,叶书暮原本要坐后座,结果他还没坐呢,盛夜辰就已经把提着的东西放车后座位上,堆得满当当的,他只好绕到前座副驾驶上。 盛夜辰开着车,余光看着一旁的人,开口道:“那个,你别介意啊,刚才那个是我妹妹,她有些话多。” 叶书暮轻轻点了点头,他倒是觉得这姑娘挺有个性,大大方方的。 第二十一章 摔倒 晚饭后,叶书暮给肉肉喂了些新买的狗狼,像往常一样和金毛小狗玩了一会儿。 盛夜辰每次都要提醒他上楼早点洗澡睡觉,自从多了个小宠物,叶书暮倒是比之前更愿意待在楼下了。 他当初送小狗来也是为了他能开心些,至少他不在的时候肉肉可以陪着他。 不过显然——他在不在好像都一个样。 因为叶书暮压根不搭理他,晚饭后他在客厅眼巴巴的坐着,就看角落里一人一狗玩得开心。 他起身来到叶书暮身后,道:“可以洗澡了,等会还要吃药。” 叶书暮摸了摸小狗的头。 他想问能不能把肉肉带楼上睡,扭头看着盛夜辰又欲言又止,盛夜辰估计是知道他想说什么,对着他轻轻摇了摇头,直接吐出三个字道:“不可以。” “那好吧。”他有些恋恋不舍地把狗放回窝里,然后慢悠悠上楼。 浴室里花洒的水哗啦啦地淋着,热水倾泻而下,弥漫着雾气。 叶书暮脱了个精光站着洗澡,刚打好沐浴露,结果花洒突然不出水了,地上都是水,又滑溜溜的,他拧了拧水龙头结果也没用,头发上的洗发膏泡沫顺着发丝流到眼睛里。 他微微眯着眼睛,当他试图转身拿浴巾时,脚下一滑,失去了平衡。他的手本能地挥舞着,试图抓住什么来支撑自己,但一切都来得太快了,脚底一打滑,手还碰到了旁边的洗浴架子。 上面的零零散散的东西直接噼里啪啦撞到地上,他也猛地摔了一跤,尾巴骨生疼。 浴室里闹出声响,他还没反应出了什么事,结果浴室门就由外而内地飞快打开了。 盛夜辰一进来就看见地上散落的瓶瓶罐罐,还有地上的人。 他当即觉得有些视觉冲击。 叶书暮微微眯着眼睛,此刻见有人进来自己还什么也没穿,不由地有些羞耻。 他有些着急忙慌地想要扯过什么盖在自己身上,结果什么也没有,只好抱着胳膊,犹如受惊的小鹿。 盛夜辰踩着水渍,扯了条干净的白色浴巾,在叶书暮面前单膝蹲下来。 叶书暮眼睛有些被泡沫蜇疼了,有些睁不开,他感觉到有人在他面前下意识往后躲,背部直接靠住微凉的瓷砖墙壁,结果被盛夜辰拉着脚踝给拉了过来。 “做什么?”他有些看不清,眼睛眯着,有些挣扎。 盛夜辰看那嘴唇颜色红的过分好看。 他拿着浴巾包着面前胡乱挥舞的人,扯着他细瘦干净的手腕,“别乱动。” 叶书暮听着果然动作小些了,他乖乖地任由人包着浴巾,眼睛被洗发水泡沫弄得发痒,他总想抬手去揉。 盛夜辰把他放在眼角的手拿下来,轻柔道:“别乱揉,我带你洗洗。” 他有些被剥夺视线的难受,只能任由面前的人把他抱起,走出浴室有些凉意,他浑身只有一条浴巾包着,皮肤经历冰火两重天的感觉,冻得他下意识往抱着他的人怀里靠着。 没几步后,他听到盛夜辰开门的声音,然后听见头顶浴霸呼风的声音。 这应该是盛夜辰房间里的浴室。 他被盛夜辰放在他房间浴室的大理石洗手台上坐着,垫着条干净毛巾,脚底下悬空。 盛夜辰重新拿了条毛巾开水龙头打湿毛巾,凑近脸,细心给他擦眼睛。 第二十二章 无梦 叶书暮都能感觉到面前人的呼吸声,浴霸很快暖了整个浴室,他抬手要自己擦,盛夜辰抓他手按在他腿上,“别动,泡沫都进眼里了,你看得见吗?” 他只好老老实实地坐在洗手台上任由他擦着。 “头别低着,抬高点。 盛夜辰说话的声音总是带着命令式的,此刻声音又好像有些烟嗓调,带着独特的低泡音。 叶书暮向他仰着头,眼睛半眯着,因为水打湿头发,额前的碎发滴着水被拨到一旁,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标志的眉毛。 他睫毛很长挂着晶莹剔透的小水珠,此刻有些眼睛不舒服地上下簌簌动着。 盛夜辰就这样站着看着他,手里拿着湿毛巾给他擦眼睛。 叶书暮此刻有些孤立无援,他好像全部都寄托在他身上,他说什么叶书暮就做什么,他让他乖乖坐着不要动,这人就当真老实听话地坐着仰着头,露出脖颈。 他鬼使神差地抬起手,指腹擦着他眼皮,叶书暮被他这一举动吓了一跳,下意识睁开眼,眼睛上的泡沫已经被擦拭干净,只是还有些微痒。 他一睁眼,映入眼帘的就是盛夜辰鹰隼一般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他下意识瞪大眼睛,往后躲。 他头晕目眩地被卡着下巴仰着头。 “小暮......”盛夜辰手摸着他的脸,有些发红。 他很少听盛夜辰这么说,直白地说喜欢,他不敢相信,也觉得难以想象,他脸上带着迷茫和难以言喻的痛苦。 喜欢他? 怎么可能?谁会喜欢一个害得别人几乎家破人亡的......废物。 夜辰每每看到叶书暮的时候眼睛里是带着欲望的,他不是什么高风亮节的禁欲圣人。 他的喜欢带着不自知,带着征服和占有,也带着自私和霸道。 也许……年少时期那初次见面开始,他或许当时分不清那是什么感情,但他知道叶书暮于他而言早就与众不同了。 他此生注定顽劣无比,这辈子已经是做不到柏拉图式的爱情,爱和欲望往往相伴而生,也相织相融。 爱也像蜘蛛吐出粘液织住密不透风的网,他的猎物既然已经被牢牢圈住,他就不可能轻易放开。 于是他一点点看着猎物沦陷,像猫捉住老鼠把玩一阵子,然后就急不可耐地一口全吃掉。 着迷又无可奈何,发疯又乐在其中的感觉,他宛如疯子一般,却纯情又卑劣,自私又放纵。 他总觉得叶书暮身上带着一股只有他能闻出来的味道,让他发疯失控,危险又迷人。 叶书暮困得不行,迷迷糊糊记得盛夜辰认真地帮他擦干身体,然后他睁不开眼像个玩偶似的挂在他身上,被从浴缸里抱出来擦干身子,吹干头发,然后换上舒适宽松的棉质睡衣被放到卧室的大床上。 叶书暮浑身干爽地裹在在柔软的被子里,接着就被抱进一个很宽厚温暖的怀抱。 一夜过去,呼吸声交缠入眠,这一夜没有失眠和惊厥,一梦到天亮。 第二十三章 你有一点点喜欢我吗 天微破晓,露出鱼肚白的天空。 叶书暮缓缓张开眼睛,身体有些酸痛,映入眼帘的是盛夜辰锋利流畅的脸颊,俊朗的面容,高挺的鼻梁,此刻人正均匀地呼吸着,结实的胳膊搭在他的腰上。 叶书暮面对面侧睡在他怀里,他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人,这人睡着的样子好像没那么凶了,一贯冷淡无私的脸上此刻展现的却意外温和起来。 他想着昨天他那句突如其来的喜欢,起初听到却不是惊喜,而是难以想象,怎么可能呢。 怎么可能喜欢一个圈在身边的床伴,而且还是一个那么不解风情,不主动讨好的还带着恩怨的人。 他那句所谓的喜欢究竟几分真几分假,叶书暮想不通,实在想不明白。 他怔愣地盯着面前的人,以至于盛夜辰睁开眼的时候他还没反应过来。 “不睡觉看着我干嘛?”盛夜辰突然出声,眼睛含笑看着面前的人,嗓音里带着晨起的慵懒劲。 “......”叶书暮被他一出声吓了一跳,连忙快速闭着眼睛,当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不过晚了,小动作早被人发现了,接着他听到盛夜辰轻轻笑了一声,道:“想看就看,反正以后都是你看。” 两人穿着同一套睡衣,盛下半身套着件灰色睡裤,而他上半身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盛夜辰套了件睡衣,有些宽大。 盛夜辰扭头看了看闹钟,不到六点。 他对着叶书暮额头亲了一口,然后就搂着怀里柔软的身体,满足舒心地哼哼道:“还早,再睡会儿。 一直又睡到快八点钟才起来。 叶书暮去了卫生间,站在洗手台的镜子前,看着自己脖子上斑斑点点,他面无表情挤着牙膏。 盛夜辰光着上半身大大方方地走进来,从后面抱着他的腰,下巴放在他肩头。 “我要刷牙。” 他道,眼睛尽量不去直视镜子里的人,一些画面在脑子里抑制不住地浮现。 “嗯,你刷你的,不打扰你。”盛夜辰厚脸皮道。 叶书暮动了动身体,结果身后的人蹭了蹭了他,有些危险的动作,吓得他顿时不动了。 盛夜辰笑了笑,道:“放心,我就抱你,不做别的。” 叶书暮低头刷牙,盛夜辰手摸着他的手,带着动作道:“里面的牙也要刷。”他像个教小孩子用牙刷的大人似的,一下一下地带着他手刷着。 “我自己来就行。”他扒拉盛夜辰带着他的那只手,然后快速刷着牙齿,漱了漱口。 “小暮,昨天和你说的喜欢你是真的。”他继续抱着人,认真虔诚道。 叶书暮刚吐出一口泡沫,他眼睛眨动几下,然后埋头继续漱口。 他听着身后的人,一个人自言自语地说着:“我没骗你,我知道你现在会觉得我在说假话,但我可以对天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 他放开叶书暮,把人一下子掰过来面对着他,扶着他肩头,看着他眼睛道:“你能相信我吗?” 叶书暮肩膀被他捏的生疼,他低着头,不知如何说。 盛夜辰很害怕会说不,于是立即道:“你要是现在就说不,我直接就亲你了。” 他依旧低着头,盛夜辰捧着他脸,逼迫着他看着他的眼睛,“你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有一点点……喜欢我吗?” 他的表情实在太过于认真,带着期待,以至于叶书暮一下子脑袋有些空白。 见叶书暮没作答,他知道自己是心急了,也对他还生着病呢,可能有一部分还是因为他,他略显失落地低着头,道:“对不起,我大早上犯浑。”说完他松开叶书暮出去了。 看着盛夜辰的背影,上面还有些指甲抓的红痕,叶书暮看了一眼后,立马脸红地移开。 他们现在算什么关系呢?盛夜辰的那句喜欢是对一个床伴讲的?还是兴致来了对一个小宠物讲的,之后也许就不算数了。 他像个卑劣的人小心翼翼地质疑着盛夜辰的感情,也在飘忽不定地问自己究竟对这个人是什么情感,是危难之际拉了叶家一把的恩人之情?或者一通协议把他圈在身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契约情人? 亦或者......真的如他说的那般,他喜欢我? 叶书暮脑子发晕,他手向后扶着冰凉的大理石台。 第二十四章 可以股份转让 入了冬,之前种的花大多不耐寒,别墅后花园有一片绿地,不大但也够摆放一些还未凋谢的花,盛夜辰让人在那搭建了一个花园温室,里面有着固定温度,适合花生长。 不过他通常不去,叶书暮平常画画累了的时候,倒是有事情干了,不再单单坐在窗户口看外边的天,而是喜欢带着肉肉去花园温室看看他的花。 小金毛狗倒是很听话,也不捣乱不咬花也不扒拉土,主人浇花的时候他就围着叶书暮的腿边咬他裤腿玩。 “哎呀,肉肉今天这么高兴啊。”叶书暮今天心情不错,他放下手里的喷壶,弯腰蹲下逗着肉肉的耳朵玩。 小狗翻滚着露出软软的肚皮,爪子扒拉着叶书暮的手。 也不知盛夜辰什么时候站在花园温室门口的,以至于叶书暮抱着小狗出来的时候差点吓他一跳。 好像自从上次浴室对话后,两人这几天倒是见面很少,盛夜辰晚上也没折腾他,回家了就回自己房间,他往往晚饭会在家里吃,叶书暮这几天也是一个人吃的饭。 两个人同住一个屋檐下,却几天没见面了。 小狗见着盛夜辰汪汪叫了几声,叶书暮摸了摸小狗的头,它是盛夜辰抱回来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见着盛夜辰就喜欢叫,他怕盛夜辰听着烦心,要是再把狗送走可怎么办? “肉肉,别叫。”他摸着小狗头轻声道。 盛夜辰没进花园温室,而是站在外边道:“哪也找不着你,就知道你在这。” 叶书暮怀里抱着小金毛狗,走向他,“……找我做什么?” 盛夜辰看着他,感觉几天没见这人好像瘦了似的。 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去,叶书暮抬头看着他,这人依旧神情淡漠,可能是工作太忙,脸色有些苍白眼圈有些乌青。 叶书暮看着他那样,不由地心里感触,开口道:“你......最近工作很忙吗?” 盛夜辰听闻,表情有些舒展,他上前搂着叶书暮抱着他,下巴放在他的肩头,略显欣喜道:“小暮,你在关心我吗?” 叶书暮感受到他身上带着凛冬的寒气,还带着些酒气。 “你喝酒了?”他问。 “喝了一点,有应酬。”他声音有些难以察觉的疲惫。 “……是我家的生意吗?”叶书暮知道自从他父亲去世后,叶家的生意即便在盛夜辰的帮扶下有了起色,但耐不住叶家一群吸血的“寄生虫”贪婪索求。 他缓缓道:“盛夜辰,叶家的产业你可以收购,原本那些亲戚也是我来应付的。” “小暮,我可以保护好你,让你无忧无虑的,这些天我确实在和叶家产业的一些股东进行协商,我现在是叶家产业的最大投资商,看得出来把叶家产业交给那些人无疑是没有任何作用的,还会拖累叶家产业发展。” 他放开叶书暮然后扶着他肩头道:“所以,我已经把叶家的股份大部分拿了过来。” “你父亲的那一部分,加上个别大头股东的部分,股份目前在你名下,现在你是叶家的完全掌控人,那些人威胁不到你。” 叶书暮抬头看他,“盛夜辰,你知道我并不擅长做商业。” “我知道,你不还有我吗?”他声音总是带着安全感,他是商业天才,叶书暮从来不怀疑他的工作能力。 既然这样,倒不如就把他守护的这份家业赔给盛夜辰,原本就是他叶家才能坚持到现在。 “既然股份在我名下,盛夜辰我能申请股份转移吗?” 盛夜辰愣住。 “我可以自愿把叶家我名下全部股份无偿赠与你,你可以明年这个时候放我走吗?” 盛夜辰眼睛里闪烁着忽明忽暗的光,他有些红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面前这人。 “叶书暮,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没有你叶家也许坚持不到现在,我很感谢你能在危难的时候帮我家一把,也让我父亲在离世的时候至少没看到叶家彻底分崩离析,我很感谢你。” “可如今,他已经走了,我之前也说过叶家的一切你可以拿走,再说叶家在一些领域的技术积累对盛世集团也有帮助,所以......” 盛夜辰眼睛迸发出狠厉的光,他打断,一字一句道:“所以,叶书暮你这么说,我是不是还应该感谢你?” 叶书暮摇了摇头,“我没这么想,要说感谢的话也是我来说。” “哦?那你就是这么感谢我的,把一切都撇给我之后,然后就什么也不管不顾地自己远走高飞!” 他突然激动地抓着叶书暮的肩膀把人抵在温室的玻璃上,大声吼道:“你可真有本事啊,什么也不要,什么也不管,看起来无欲无求的,你表现的孑然一身,你不爱叶家财产,一点股份也不要,好一个闲云野鹤的叶家少爷,你到底是什么也不要,还是说你原本不要的其实是我!” 叶书暮后背生疼,他抬头看着盛夜辰,道:“你到底要怎么样?” “我要怎么样?”是他要怎么样吧,无论做什么他都有所保留地接受,拿不出来全心全意。 盛夜辰注视着他的眼睛,眼里流露着悲伤的意味,“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我要什么你不知道吗?” “你要做什么?”叶书暮有些胆颤地看着他。 “我能对你做什么?怕我?” “我爱你都来不及呢,我能伤害你吗?”盛夜辰噙着一抹笑意。 明明是笑,却笑得诡异又胆战心惊。 “可我对你的好,你却一点也看不见,小暮。”他歪着头继续道:“说实话,我现在有些生气,小暮,你说这可怎么办呢?” 他手上的力气大了些。 叶书暮怀里抱着小金毛狗,有些往后缩着,但身后已经抵着温室玻璃框架了,他有些无路可退地看着盛夜辰。 “你这样子这可真惹人疼。”盛夜辰看着几乎被他圈在怀里的人,宛如他围猎已久的困兽,怜惜又忍不住想让人一口吞进肚子里。 “你总是知道怎么惹我生气。” “盛夜辰,你......” “嘘,别说话。”盛夜辰指头抵在他的嘴唇,然后额头抵着他的肩头,道:“为什么我心疼你,你却一点也看不到我对你的好,要不,你学学怎么疼我吧。” 叶书暮感受到这人几乎整个力量都压在他的肩膀。 他肩头难受地动了动。 “不准动。”盛夜辰闷声。 叶书暮果然不再动了,盛夜辰继续道:“你不是很聪明吗,怎么什么都学,就不学着怎么讨好我些,什么都和我对着干呢。” 叶书暮哑言,要是一开始就从最简单的陌生人做起,或者做朋友该多好,也许他会很乐意,甚至到最后也会慢慢......对他有好感。 只是现在叶书暮真的无法把自己一颗七零八落的心拼凑成爱人的形状。 也或许一开始就是如此了,开始便是孽缘了。 第二十五章 醉酒 慕尚会所,二楼包厢里,盛夜辰拿着手里的酒杯默默喝着酒,一旁的赵柯招呼着服务员重新拿了两瓶酒,然后就让人走出去带上门。 “哟,盛少最近很少约酒呢,我还以为就我一个人逍遥自在了。” 赵柯拿起酒瓶给他满上,然后举杯碰了一个,“来,今晚不醉不归,咱哥俩今天可得好好喝一个。” 盛夜辰碰了一个后,然后举杯一口气全闷了,赵柯连忙拦着他道:“我说兄弟,你这么喝是打算比我先醉吗?” 盛夜辰其实起初酒量不好,他之前也很少喝酒,但自从盛家出事他独自挑起大梁后,初出茅庐的小子即便有父辈积累的人脉,但也在乎那些人看的是谁的面子,他父亲去世后,他起步着实是靠着自己的本事才一步步走到现在的,数不尽的酒会应酬,道不完的人情世故,喝了就吐,没想到吐着吐着这酒量反而练上来了。 赵柯早就注意到他的不对劲,于是问:“兄弟,和我说说是有什么心事吗?” “赵柯,我找你出来是单纯喝酒的,要是多说什么我现在就走。”盛夜辰倒着酒低沉道。 “哎好好,我不问了。”赵柯捏着酒杯,笑骂着:“没想到有朝一日也能看到你盛少的颓样,哎哟,啧啧,确实难得呀。” 盛夜辰直接冷哼了一声,继续倒酒喝酒。 “要不我猜猜,嗯,肯定不是生意上的事情,毕竟你的工作能力嘛大家都有所目睹。”赵柯有些八卦地看着他,凑他身边问:“既然不是工作,那就是感情上的。” “要不,哥们给你介绍个新鲜小男孩,泄泄火?” 盛夜辰面无表情瞥了他一眼,“赵柯,你什么时候成拉皮条的了?” 赵柯喊冤:“不是兄弟,我这给你物色人呢,你这还明讽我呢?” 他凑到盛夜辰身边,“你放心,保准个个干净乖巧,想你盛少家财万贯,又要颜值有颜值的,谁不上赶着贴你啊。” 呵,家里还真有个人压根不稀罕他。 赵柯努着嘴道:“要不是哥们我是个直的,我都想对你上手了,说实话就以咱俩这交情,勉强也算个青梅竹马了吧。” 盛夜辰阴沉着脸,“赵柯,你特么有毛病吧。” 赵柯呵呵大笑着,然后揽着他的肩膀拍道:“哎哟,放心,哥们包直的,不会对你有歪心思的。” 盛夜辰:“......” 他喝得有些醉意,但一想起白天的事情就心烦意乱的。 他今天白天做完工作就马不停蹄地赶回家见叶书暮,结果人家不领情,还准备把他好不容易从叶家股东那争取来的股份抵押给他,条件就是换取一年的自由。 他就这么讨厌和他待在一起吗? 两人喝着酒,越喝越大。 - 叶书暮今晚睡得晚,在楼下给肉肉喂了狗粮,抱着狗窝在沙发上看电视,他平常要是上楼晚了,盛夜辰就总是提醒他,不过今天没有。 白天在温室花园外,他把手里的股份合同丢给他,人开车就出去了,晚饭也没回来吃。 他看了看门口,压根没人回来的迹象,把狗放回窝里后,然后上了楼。 刚洗完澡,他穿着棉质睡衣坐在床边,头发没擦太干,拿着水杯吃了药,刚准备躺下,结果卧室房门开了。 他吓了一跳,然后起身看向门口,盛夜辰站在门口,脸上带着点醉意,有些站不稳地扶着门框。 姚叔紧接着端着一杯蜂蜜水也来了他卧室门口,开口道:“少爷,怎么喝了这么多,先喝些水,我给你找解酒药去。” 叶书暮见姚叔年纪大了,还大半夜跟着折腾,于是下床穿着拖鞋。 盛夜辰扶着他卧室的门框,嘴里嘟囔着,“我不喝水,我要喝酒。” 姚叔刚递到他手里的水一下子被他打翻在地,玻璃碎了一地,砰地一声。 盛夜辰有些迟钝地看着地上的玻璃碎片,几秒后弯腰要去捡。 姚叔连忙拉着他站起来,道:“哎哟,少爷你可别碰,割到手就不好了。” “不行,我要......要捡起来的,要不然会......小暮早晨起来会割到脚的。”他有些醉得说话也断断续续的。 姚叔拦着他,看着叶书暮走过来,道:“叶先生,要不你先扶着少爷,我先把地上收拾一下。” 叶书暮上前接过他,伏在肩头,不过他又高体量也不轻,现在还醉了酒整个人趴在他身上,压得他有些站不稳只好靠在门上。 姚叔下楼找了解酒药,然后上来给他吃,结果这人撒酒疯就是不吃。 “我不吃,我要喝酒,要......找小暮。”他搂着人还嘴里喃喃着找人。 “叶先生,你看这......”姚叔一脸为难。 叶书暮勉强把人扶着靠着些门,然后把解酒药接过来,道:“姚叔,把药给我吧。” “好吧。” 他扶着人半靠着门框,一半力量还压在他身上,他把药捏着放在他嘴边,“盛夜辰,张嘴,吃药。” “吃什么药啊?”盛夜辰半眯着眼睛,看着面前的人,倒是没那么抗拒了。 “你喝酒了,这是解酒药。”叶书暮和他说。 他晃了晃脑袋,然后尽量站直靠在门框,醉意让他眉头有些拧着,道:“该不会给我吃毒药吧。” 叶书暮:“......”这人什么脑回路? “算了,毒药也吃,你给我的我都要。”他扶着叶书暮的胳膊,然后捏着他手心的药,一下子放到嘴里直接仰头干咽下去。 姚叔看解酒药吃了下去,然后就要扶着他去房间休息,“少爷,我扶你回房间。” 盛夜辰挣脱了一下,姚叔差点没站稳,“我房间不......不就在这吗?我要在这睡。” 姚叔是知道两人分房睡的。 他看向叶书暮,叶书暮没说话,而是有些为难地扶着他。 盛夜辰头晕地厉害,抱着叶书暮往床边走去,一边抱着还一边不老实地亲着。 姚叔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就是叶书暮脸皮子薄立马红了。 他走的歪歪扭扭的,差点摔倒,叶书暮一个人险些扶不住他,于是扭头道:“姚叔,要不你帮我把他扶到床上吧。” 姚叔眨巴眼睛,然后连忙上前,两人架着人扶到了床上。 盛夜辰拉着他手不放,他有些不好意思道:“姚叔,我来照顾他吧,很晚了,要不您先休息。”毕竟他担心盛夜辰等会不知道还要发什么疯,主要怕丢人。 老姚就等着这句话呢,闻言立马退了出去,“好的,辛苦叶先生了。”说完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第二十六章 吹头发 叶书暮看着床上醉得如烂泥的人,他都不想管,不过人现在都赖在他屋里了,他也不得不照顾一下。 酒气冲天还混杂着他屋里的残留着的清香的柠檬沐浴露味道,叶书暮轻轻蹙眉,然后转身去卫生间准备那条湿毛巾。 他刚转身,床上的人好像预料他的动作似的,明明刚才闭着眼睛,此刻猛地拉着他细瘦的手腕,半睁着眼,眼神却有些可怜和迟钝的迷茫。 “你去哪?”他急切地问。 “我去拿条毛巾给你擦擦。” “哦。”盛夜辰依然没放开他手,然后缓缓支着身体坐了起来,按了按酸涩的眼角。 “你坐着吧,我自己去。”他松开叶书暮,然后拖鞋也没穿,赤着脚就踩着白净的地板有些不稳地往叶书暮房里的卫生间走去。 叶书暮有些想要上前扶着他,他摆了摆手。 盛夜辰出来,他洗了脸,脸颊上挂着些水珠,平常打理的精致的发型此刻有些乱了,额前垂着几缕黑丝。 因为喝了酒,如同精心雕刻的脸上表情放松些,原本万年冰山一般的不屑眼神,此刻好像被烈酒融化了似的,天花板折射下来的白光映照在他眼里,倒是显得温和了许多,宛如冰山上盛开的雪莲,虽然傲气但又忍不住让人想驻足欣赏。 叶书暮紧闭着眼睛,眼皮认命地如蝉翼般颤动着,他就像个精致的玩偶似的被盛夜辰拉了起来坐着,他几乎欲哭,然后就听到一阵嗡嗡的吹风机的声音。 “?”叶书暮愣住。 接着一股儿暖风打在他的耳边和头顶,他略显疑惑地半睁着眼睛,就看见眼前的半张骨节分明的手指在轻轻拨弄他的发丝。 叶书暮迷茫地抬眼看着他,盛夜辰眼神认真地盯着他的头顶,那双完全男性化的面孔,棱角分明,此刻却带着一双稚子般的黑眼睛,仿佛含着笑,他无赖却又带着天真。 他竟然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的吹风机在仔细给他在吹头发。 叶书暮刚才没注意他手里拿着的东西,只记得往后退,突然有些难以置信。 盛夜辰的手指摸着他柔软的黑发。 “……盛夜辰。”叶书暮突然出声喊他,盛夜辰继续给他吹头发,眼神没有波动继续盯着他的发旋,嘴上应着:“怎么了?” 吹风机吹出的暖风围绕在他耳边,有些暖热,盛夜辰看着他,“风大吗?” “你说你,这么大了怎么还不懂得照顾自己,头发也不吹干。”盛夜辰有些大着舌头地说着:“......你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 叶书暮直接被他这句话噎住了似的。 “等会就吹好了。”盛夜辰手指在他发丝间游走,叶书暮无奈极了。 盛夜辰给他吹着发丝,然后手摸着他的耳朵,有些小小的绒毛,耳廓干净白皙,有些淡淡的毛细血管,宛如透明般纯粹。 叶书暮感觉有些微痒,刚想说些什么,毕竟这人手一点也不老实,摸了他后脖颈,又用指腹轻轻摩挲他的耳垂。 “真好看。” 闻言,叶书暮猛地睁开眼,仰头就看见盛夜辰的灼灼目光。 “放开。”叶书暮声音恹恹道。 “不放,就不放。”盛夜辰把手里的吹风机像丢垃圾似的往地上毫不吝惜一扔,砰地一声,叶书暮都想骂他败家子,不过想想这家里的东西都是他的钱买的,还是忍住了。 盛夜辰忽地一下子蹲在他面前,然后紧紧抓着他手,明天醉酒醒来,一切估计都不记得了。 也不知道这是喝了多少,人倒是没有酒疯撒泼,就是这行为着实有些稚气,他一个大高个平常那么严肃的人现在像个讨糖吃的孩子,还是个只按自己意愿来做事情的坏孩子。 问了好几遍,叶书暮脑子里还残留着吹风机的嗡嗡声,有些头疼。 叶书暮看着他这一副傻子的模样,真心想明天这人千万别记起来,要不然出糗的样子被他一个人看到,指不定清醒过来怎么“杀”他灭口。 第二十七章 我无法爱你 叶书暮望着宽敞的卧室。 这房间的东西,他一件也没动过,每次一夜后,他连在这房间的浴室都不用,裹着衣服还要避着屋外可能上来清洁的阿姨,毕竟他这样子着实狼狈,不过也是他自愿的,毕竟当初他也是同意那份协议,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觉得自己恶心,厌恶这样的自己。 叶书暮有些绝望地看着那张床,床上昂贵的蓝色丝绸被单,宛如深海般让他恐惧,他每次看到都犹如掉入深海的漩涡里,海水卷入肺部,窒息却又渴望解脱。 碎了的一地瓷器还能完好无损地拼凑起来吗?他这颗破碎的心掉落一地,又有谁能一片片捡起,填进他空旷的心野里。 叶书暮觉得可笑,好笑的是自己。 房间里,没开灯,叶书暮在这间屋子里几乎都要闻习惯了,枕头被巾都是这个味道,甚至他都要混杂这个冷调的味道,被浸泡在其中。 所幸屋里的窗帘没拉上,外边的月光很好,透过落地窗照进来,打在洁白的墙体和那张海洋般徜徉的床上。 盛夜辰没说话,醉酒呼吸的声音略显沉重,呼洒的气息让叶书暮觉得心里狂跳,他眼睛有些湿润。 盛夜辰借着柔和唯美的月光,把人轻放在床上,叶书暮尽量让自己冷静。 他突然闷声对盛夜辰说:“对不起。”然后就狠狠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盛夜辰宛如酒醒般连忙抬手握住他的手腕。 盛夜辰心也宛如裂开,他弯腰在叶书暮颤动的眼皮上吻着,然后亲着鼻尖,卡着他下巴在嘴唇上亲了一口,安抚又温柔。 这个吻仿佛恋人的悸动,痴恋又迷人。 叶书暮眼尾带着薄红,盛夜辰单膝蹲在他面前,仰着头看着他,月光里的人俊朗的面孔被柔美的月光稀释的温柔无害,黑曜的眼睛几乎发亮,他抓着叶书暮的手,痴迷地放在自己的脸上。 他郑重其事地说:“我离不开你。” 叶书暮眼里强忍着蓄着的泪,滑落脸颊,月光打在他脸上,好像给那晶莹的泪珠镀上一层薄釉,迷人却又易碎。 叶书暮也许心里有过一丝念头——盛夜辰是喜欢他这个乖巧的玩偶的,但他的爱实在太沉重,太霸道和恶劣,叶书暮宛如风里脆弱的莲枝,他最美好的花开季在三年前就凋谢了,继后就是狂风暴雨,他残留的最后一丝花香在雨中也消散了,他矫情地觉得自己再也受不住哪怕一丝的微风。 他手指被盛夜辰握着抚摸着他的脸,叶书暮手指动着摸着他的脸,真好看啊,他确实生得一副好俊貌,人人都想和他扯上关系。 叶书暮看着他眼睛里倒映着自己的影子。 盛夜辰确实醉了,月光很美,让他有些像是醉在这月光的薄雾里,也醉在面前这个比月光还美的人身上。 他拿自己的脸蹭着叶书暮的手心,他难得带着哭腔,“叶书暮,我家里没人了,我已经是个孤家寡人了,你不能再不要我,我真的不能没有你,你可怜可怜我好吗?” 叶书暮心脏发疼,疼得厉害,他想要抽回手,但被人紧紧攥着,“对不起,是我害的你,盛夜辰,你可以恨我。” “不是的,不是你的错……” “那你打算放过我吗?” “我不要。” “为什么?难道这是我的错吗?”叶书暮眼睛发红发烫。 他的眼神璨烂,语气宛如誓言:“小暮,我爱你。” 叶书暮内心被魔爪箍牢,嘴唇发颤,眼睛空洞,他将他与盛夜辰荒诞不经的爱归返。 “可我无法爱你。”他注视着盛夜辰颤抖出声。 无法正常地爱一个人,叶书暮觉得自己好像缺失了爱一个人的能力,曾经的他也许爱憎分明,熠熠发光,也爱盛夏的炽热,留恋傍晚温柔的风,晨间花蕊的露珠,但现在他好似度过了那个永远的少年时代,错过了本应好好相识的人。 他现在不想再站在闪光顶下万众瞩目,叶书暮现在需要的就是活着,为自己活着。 第二十八章 没有后悔药 第二天破晓,盛夜辰脑袋涨的疼,仔细回忆昨天发生了什么,低头看着自己赤裸没着睡衣的身体,猛地一下子全想起来了。 他看着床上只有他一个人,心里发慌极了,支着胳膊赶紧坐起来,刚下床抬眼看到卧室沙发上蜷缩着的人,像猫似的窝在沙发里,他还是太瘦,以至于他不仔细都没发现他这人。 大冷天的,屋里昨夜没开暖气,一个大活人只睡沙发还什么都不盖,不冻坏才怪。 他连忙下了床,拖鞋也没穿,蹲在沙发边,准备把人抱到床上,结果刚摸到胳膊就感觉一阵发烫。 他心脏都要胀疼,给他套上暖和点的衣服,抱着人就往楼下冲,“姚叔,快联系医院。” 老姚在一楼看到盛夜辰抱着人狂奔下来,然后立马放下手里的鸡毛掸子去开门。 车子疾驰着,一路到了医院。 清晨医院的人还不是很多,大多是出来吃早餐的,就看见一个身姿挺拔的男人风尘仆仆地穿着睡衣怀里抱着面色苍白的清瘦男人。 姚叔跟在后面,年纪大了都跟不上步伐。 “怎么样了?”诊室的门打开,他站起来问。 盛夜辰着急:“颜琛,他怎么样了?” 秦颜琛一脸怨气地看着他,脱着手里的橡皮手套,“没怎么,好着呢。” 盛夜辰不和他废话,“你少阴阳怪气的,他究竟怎么样了?” 秦颜琛招呼他进来,坐在位置上,“盛夜辰,你一大早的扰我清净,我是接到电话就发型还没来得及打理就一路狂飙到医院,我还以为出什么事。” “他没事就行,改天我请你吃饭。”盛夜辰舒了口气,刚才一直紧绷的身体瘫坐在椅子上,看着床上躺着的人。 秦颜琛在科室里踱步来踱步去,然后停在他面前,顿了一下,继续忍不住说:“不过你们……这也太激烈,你要不是我发小,我都想揍你一顿。” 盛夜辰脸色苍白,回想着叶书暮浑身几乎要发紫的身体,冰凉极了,因为讨厌他所以宁愿睡在冰凉的沙发。 秦颜琛看他一脸颓废的样子,头都气疼了。 “果然啊,爱情里的人最疯狂。”他又补充一句,“都疯狂得要死了。” 安排了一间高级病房,叶书暮躺在病床上输液,人还没醒。 秦颜琛一身白大褂站在床头,看着盛夜辰比他还糟糕,发型恰似鸡窝比他的还要乱几分,关键还穿着随便套身上的家居睡衣,坐在床边看着输液的人。 他忍不住道:“放心吧,他没事,点滴已经挂上了,这几瓶输完人也该退烧了。” “要不你回家收拾一下你自己吧,好歹先换身衣服。” “……我不回去。” “你......”秦颜琛感觉自己像个电灯泡似的,还铮亮。 “姚叔回去了,衣服鞋子他等下带过来,家里还准备了早餐一会儿送来。” 盛夜辰抬眼,眼底乌青望着他,道:“你等会也一起吃点。” 秦颜琛抿嘴,摇了摇头,哼哼几声:“哟,还是算了吧,我怕我这电灯泡别闪着你宝贝了。” 盛夜辰没再理会他,完全没心思。 秦颜琛出了病房。 盛夜辰颤抖地握着病床上人的手,有些凉意。 “自己睡沙发也不和我睡吗?那怎么不回自己房间睡去,大冷天的窝我房间干吗?”他眼睛发红,充斥着心疼和悔恨,抓着叶书暮依旧发冷的手,好像怎么都暖不热。 他丝毫忘了是自己昨夜不让叶书暮离开他视线。 第二十九章 不开心的人 小暮,小暮...... 叶书暮困于睡梦里,陷入沼泽般难以呼吸,他宛如被人扼住喉咙,想要呼吸却剧烈心悸着。 他仿佛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是谁在叫他,声音好熟悉,一遍一遍的叫着…… 他努力想睁开眼,但眼前却弥漫着大雾似的,伸手不见五指。 远处闪现一道白光,霎是刺眼,他抬起胳膊捂着眼睛,眉头轻皱,听到有哗啦啦的水流声,他慢慢放低手臂,手指挡在眼前,从指缝里看到面前有一条缓缓而流的河。 大雾飘散些,他隐约看到对面的河堤上站着一对人,一男一女相互搀扶着。 他注视着对面的人影,眼睛忽明忽暗,突然河对岸的人喊着:“小暮,快过来,来妈妈这里来——” 妈妈...... 叶书暮慢慢放下眼睛前挡着的手,半眯着眼睛,又听见他父亲的声音。 “孩子,傻站着干什么,过来啊......” 他眼角瞬间流下泪,张着手对着河堤面上的手跑去。 “爸,妈,你们来接我了.......我好想您们......” 他一跑一摔的,鼻青脸肿,眼泪糊了一脸,手上都是被石头割伤的口子,鲜血直流。 身后突然一声大喊,宛如弦外之音:“叶书暮,回来!” 将他意识拉到崩溃边缘。 叶书暮滚爬在地上,回头看去,一个身姿挺拔的男人在注视着他,锋利熟悉的眉梢,洇血般红的眼神。 背后是刺破雾霾的光,他的身影被身后的光无限拉长,此刻对着他招手:“过来,乖听话,回来......” 叶书暮拼命摇了摇头,眼里都是泪水,身前身后不同的选择,他听到不同的声音在召唤着他,自己的头脑里却仿佛炸了般困顿。 他全身热得不行,面前的那条河一瞬间化成了滚滚的岩浆流,他对着所有人人淡淡一笑,然后起身纵身一跃跳入滚烫的岩浆水里...... “小暮,小暮醒醒——” 他剧烈喘息,然后猛地睁开眼,迎面而入的是盛夜辰略显紧张但掩盖不了疲惫的眼睛。 在看到他醒来的时候,眉头稍微舒展了些,他摸了摸他的头。 “感觉怎么样?”坐在床边的人问他。 叶书暮感觉还有些天旋地转的不真实,他眼睛好奇地望了望周围,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钻入鼻息。 盛夜辰说:“这是在医院,你发烧了。” 叶书暮还有些迟钝,眼睛缓慢地眨动着。 “你做噩梦了,一直在喊救命,我很担心你。”盛夜辰握着他的手。 “我,我没事。”叶书暮缓缓抽回手。 “是......梦到什么了?”盛夜辰问他。 “没什么。”叶书暮看着眼前的人,和梦里那个在他跳下岩浆流后拼命跑过来想要拉他的人渐渐重叠。 “饿了吧,家里送了些粥,你喝点。”盛夜辰说。 他乖乖张开嘴。 盛夜辰有些意外,因为叶书暮这么配合吃饭,还是他喂着吃,不由地心尖一喜,一勺一勺地像是喂小孩吃饭似的,心里都是成就感。 “来,擦擦嘴。”他把手里的碗放下,然后用湿巾给他擦嘴,软软的嘴唇此刻见了些血色,像是颜色稍淡的玫瑰红,诱人又欲滴。 在医院调养这几天,叶书暮倒是乖巧的安静,他让他吃什么就乖乖张开嘴等着他喂,下楼去医院花园走走晒太阳也乐意配合,就是好像又喜欢一个人望着窗外发呆。 第三十章 不许这么叫他 病房里,叶书暮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景色。 月光下的城市宛如镀上一层银白色的轻纱,远处朦胧的大道上车流不息。 病房门吱嘎开了,盛夜辰带着一身寒气,脱下黑色大衣里面是定制的高端西服,他将衣服挂在病房衣架上,然后走过去坐在床边自然而然地抱住床上的人。 “今天加班晚了,没陪你吃晚饭,怎么样?身体还难受吗?”他亲了亲叶书暮的头发,清香味让他心安。 “你吃了吗?”叶书暮此刻扭头看他反问。 抱着他的人显然一愣。 盛夜辰习惯了一个人自己说,叶书暮默默不说话的时候是占大多数的,有时候一个小小的回应足以让他一天都是好心情,如今叶书暮不仅回答了还问他吃没吃饭,他一时间觉得有些喜出望外。 他将人抱紧了些,头靠在叶书暮的肩颈处,熟悉的味道很好闻,让他无数次再次心动,也在一次次靠近的时刻内心深处无比安逸,累了一天如今疲倦转眼即逝。 他卸下所有防备,声音传来很轻又带着一丝渴求关怀,闷声道:“小暮,我今天忙了一天有点累。”他很少说累,这句话好像是讨人可怜似的,可能是叶书暮那句家人般的关切让他有些放松,一直紧绷的神经想要松松弦。 “盛夜辰,我明天可以出院吗?”他出声问。 盛夜辰沉默着没说话,一个身高体长的大男人有些分量此刻依赖在他肩头,说实话有些压的他难受,感觉这人好像是睡着了,呼吸平稳又浑厚,温热均匀呼洒在他耳畔。 他没说话,叶书暮也没再次问,肩膀一动不动就这样给他靠着,眼睛看着病房墙上的一幅风景装饰画。 片刻像是睡醒了似的,伏在他肩头的男人头动了动,然后猝不及防的就亲了一口他的耳垂,略带点没睡醒的粘哑嗓音,听着有点蛊惑人心:“嗯?想回家了?” 叶书暮听到“家”这个字还是有感触,以前他的家起初是萦绕着母亲温柔温雅的音容笑貌,还有坐在父亲肩头看风景,后来母亲早逝,家里就冷清不少,叶东赫此后也很少陪他。 然后就是……直到父亲不久前离世,这个家彻底失去……存在。 而此刻陪在他身边的这个男人,轻而易举地好像给了他一个“家”,他不知道是该高兴的感激涕零,还是应该受宠若惊。 还是……觉得有些不能接受。 瓷白色的脸这几天养的倒是见了些血色,额前的头发有些长了垂在眼睛前,黑发在肤色的映衬下犹如泼墨的画。 他浅露出笑意,然后开口:“嗯,我想回家了,医院住的不舒服。” 盛夜辰没想到他这么说,他这一句“想回家”好像是间接承认了他们的关系,什么关系呢……他认为是超越恋人上升到一家人的关系,不可分割的,期限还是一辈子的那种。 他内心欣喜若狂,表面也毫不掩饰,他坐直身体拢着叶书暮的肩头,开心的像个孩子似的,眼睛都在发亮,“好,那我们明天就回去。” 他看着眼前的人,这几天住院人又消瘦了,不合身的病号服领口宽大,露出一截白皙骨感分明的锁骨,白净俊俏的脸蛋下巴尖精致明显。 盛夜辰注视着他,然后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慢慢贴近,叶书暮没有躲开的动作让他欣喜。 突兀的手机铃声响起—— 被打断,怀里的人像是被打扰的迷鹿,慢慢有些不适应的想要避开他。 铃声响了一阵。 盛夜辰安慰地摸了摸他的头,很是温柔,然后扭头几乎是一脸阴沉拿着手机,看了看来电显示,不耐烦地按了接听。 “什么事?”声音冷冽。 那边截然相反,一阵输出,女孩咋咋呼呼的声音传来:“哥,你怎么才接电话啊!” “白雅雅,小声点。”估计是觉得这声音通过手机还大声,有些吵着房间里的病人了。 “哥,我去你家找你,姚叔说你在医院呢?谁生病了?你吗?” “不是。”盛夜辰按了按眼角。 白雅雅长“哦”了一声,大胆猜测:“那是你之前带的那小帅哥生病了吗?” 盛夜辰看了看坐在床上的叶书暮,然后咳嗽一声,站起来接听电话,“白雅雅,你怎么这么八卦,回去找你爸妈了吗?” 白雅雅那边有些哭天喊地的,“哥,我回了啊,这两口子逮着我就是一顿训,我耳朵都听出茧子了。” “原本还打算去你家找你,结果你还不在,哥你今晚还回来吗?” “不回。”盛夜辰听着话觉得估计是又惹她爸妈不开心了,“不过,你要住下的话,提前让姚叔收拾个房间出来。” 白雅雅那边笑着说:“哥,我看二楼有一间客卧好像有人在住,是书暮哥哥在住吗?” 这都叫上书暮哥哥了,盛夜辰脸一黑,觉得这叫得亲切的让他吃飞醋,“别乱叫。” “哥,你们同居了?进展神速啊,不愧是我哥就是厉害。” 白雅雅继续说:“哥,我问姚叔住这客卧的人是谁他遮遮掩掩的不告诉我,这有什么不能说的,你们正大光明的,还能违法啊,我看他就是年纪大了,这观念也落后了。” 姚叔从来不多嘴,盛夜辰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一直留他在盛家。 “我一想就知道如果不是你生病了,那就一定是上次带着见的那小帅哥生病了,否则你也不至于晚上不回来还陪床照顾吧。”白雅雅笑了笑,简直溢出屏幕的八卦。 这小姑娘喋喋不休的,盛夜辰原本就有种被打扰的不悦,此刻脑子里嗡嗡响。 “哥,那明天我去医院找你们吧。” 盛夜辰可不想她来,更何况明天就回家了,“别,明天他就出院了,你别来捣乱了。” 白雅雅一听可不乐意了,“哥,你看你怎么想你妹妹的,我能捣什么乱啊,明天我去接书暮哥哥回家。” “白雅雅,不许来,来了我就告诉你爸妈你在我这。” “切,哥你什么时候也成告状精了,不去就不去。”白雅雅耍着性子,“反正明天我哪也不去就在家等着书暮哥哥回来。” 盛夜辰也是头疼,敷敷衍衍道:“好。” 白雅雅觉得他哥应该不会告状了,开心地道:“那哥拜拜,早点休息。” 在要挂电话的时候,盛夜辰压低声音开口:“还有,不许叫他什么书暮哥哥。” 他妹妹愣了愣,然后一如既往地突然吐槽大笑着:“哥,不是吧,你连你妹妹的醋都吃啊。” “挂了。”盛夜辰将手机拿离耳朵,然后摁灭。 第三十一章 找不到他,大家谁都别想好过了 月色弥漫,夜舞摇曳,房间一时间有些静谧。 盛夜辰躺在陪护床上,叶书暮的病床只和他有不到一臂的距离,中间隔着一个床头柜,今晚月色正盛,借着月光他摩挲着手里的东西,然后侧身躺着伸胳膊拉住叶书暮放在被子边的手,显然被手指触碰的那一刻,叶书暮的手有些僵硬,但他没动。 “小暮。”盛夜辰出声轻轻喊了他一声。 他闭着眼睛平躺着没反应。 大概是觉得他睡着了,盛夜辰动静大了些,叶书暮听着他应该是起了身,掀开被子,然后还坐了起来,拉着他的手不放,夜色里叶书暮有些紧张,不知道这人大晚上不睡觉要干什么? 突然他觉得自己放在一侧的手被坐在床上的人拉了起来,然后觉得好像是什么东西套在了他腕子上,有绳子的触感,还有一处冰冰凉凉的感觉,好像是玉石的样子。 “真好看。”他听到盛夜辰出声赞美道。 接着就一个很温热柔软的触感贴在他手腕处,潮湿的呼吸洒在他腕骨,微痒又酥麻的,他保持着镇定,佯装继续睡觉。 然后片刻,盛夜辰放下他的手,还给他掖了掖被子,轻轻地继续躺了回去。 藏在被子里的另一只手顺势摸了摸他腕子上带着的物件,他翻了个身借着微弱的月光睁眼看着腕骨处,赫然在目的是一条红绳系在他皙白的手腕,上面带着一个金镶边的圆形玉环,看着很精致美观。 黑夜里,叶书暮有些怔愣地看着腕子上的东西。 — 第二天破晓,他睁眼后,注意到旁边床上的人已经起了,被子被工工整整地整理好,他慢慢坐了起来,然后撇头看见旁边床头柜上放着一张便利贴被水杯压着。 上面写着:我去公司了,早餐通知姚叔送到医院,你多吃些,等我回家。 这是盛夜辰的字迹。 【等我回家】四个字映入眼帘,他看得有些入神。 不过……可能他要失约了。 叶书暮连忙摸出枕头下面压着的手机,打开键面将一条早就编辑好的短信发出去:“我想好了。”发完手还在哆嗦不停,眼泪想要涌出来。 “什么?!”盛夜辰从接到姚叔的电话到医院疾驰不到二十分钟。 “人呢!”盛夜辰站在病床旁看着空荡荡的床位,眼睛简直可怕血红。 “他人呢!去哪了?” “少爷,我刚才来的时候病房就没人了,我以为叶先生是出去了,结果一个多小时过去了人还没回来。”姚叔说。 “问护士了吗?医院有人见到他吗?监控呢?查了吗?!”盛夜辰对着空床吼着,手里紧紧攥着叶书暮留在床头柜上的那块腕表,表盘差点被他捏爆。 “我让医院调监控了,说,说……”姚叔有些支吾。 “说!” “说叶先生出了医院,然后在路边上了辆车。” 盛夜辰越听越怒火攻心,他现在还没有彻底接受叶书暮不告而别,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怪不得,怪不得这几天脾气比之前还温顺,昨天晚上撒娇似的不让他接出院,敢情在这等着呢。 “叶先生,他……”老姚大气不敢出,毕竟还没见过盛夜辰这么阴沉的脸。 “他么的!他跑了!他竟然敢跑了!”盛夜辰拿起床头柜上的花瓶就往地上砸,噼里啪啦的碎了一地。 护士闻声赶来,就看见他胡乱在病房里乱砸东西,几个小护士吓得后退也不敢上去劝。 “快去找秦医生。”还是老姚对着她们说。 秦颜琛火速赶来,然后就看到盛夜辰一脸阴鸷地坐在杂乱无章的病床沙发上,捏着手机打电话。 “帮我找个人。”他对着电话那头说。 “哟呵,盛大少爷,这是找谁啊?”那边赵柯不明所以地慢悠悠道。 “叶书暮。”他一字一句吐出。 “嘶,找他?找他做什么?闲的蛋疼啊。” “妈的,让你找就找,废什么话!”盛夜辰眼睛在说叶书暮名字的时候就像是要吃人了,一脸阴冷的模样,对着电话暴躁吼道。 “我去,盛夜辰你特么是有病吗?自己家司机丢了找我帮忙还这个态度?”赵柯那边也吼着。 ……司机?哦对了,那次酒吧他让叶书暮去接他,身份就说他是他家司机。 赵柯那边其实还不知道他和叶书暮的关系,知道这件事的人很少,更不知道他们已经同居住了三年了。 “算帮我个忙。”盛夜辰脾气缓和了些,继续说:“他离开不久,应该还在S市,把他找出来。” 赵柯那边实在不能理解他为什么发这么大火,“说实话,你到底找他做什么?他该不会偷你什么贵重东西了吧,不能吧虽然他爹不是啥好人,但他的话……也不至于……” “还不去找!废什么话!” “找不到,那大家谁都别想好过了。”他喃喃道。 那边赵柯还没说完,就被嘟声挂了机。 挂了电话,手机掉在腿上,他像个脱力的提线木偶垂着头瘫坐在沙发上。 秦颜琛看了眼老姚,老姚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出去了。 他踩着玻璃碎片走近盛夜辰,手捏着他肩膀,“夜辰……” 盛夜辰抬眼看着他,眼睛像是洇满血,声音有些干哑,“颜琛,你说他等会儿还回来吗?” 秦颜琛一时间缄默。 “他是不是只是闹脾气跑出去了,自己还会回家的?”盛夜辰有些自欺欺人地说。 对,他说不定自己已经回家了,这样想着他快速站了起来,抓着车钥匙就冲出病房了。 老姚在门口站着差点被他撞到。 “少爷——”老姚没叫住他,叹气唉了一声。 秦颜琛问:“姚叔,他在家吗?” 老姚摇了摇头,老实说:“叶先生没回去,白小姐现在在家说家里没人,要不,打电话告诉少爷别白跑一趟。” 秦颜琛看着消失在电梯口的一抹人影,叹口气说:“算了,随他去吧。” 估计这样带着点希望地找,他也不至于太崩溃,难以一时间接受叶书暮的单方面离开。 “秦先生,你说叶先生会去哪了?他……真的不回来了吗?” “也许吧。” 姚叔有些担忧,脱口而出:“那少爷他……” 秦颜琛沉了口气,道:“大家都看得出叶书暮在他身边过得不开心,或许他自己也知道,只是有些事情真的不能强求,也许这是一次让他,也让叶书暮都放过彼此的机会。” 姚叔叹气说:“唉,那可要苦了我们少爷了。” 叶书暮驱车飞快赶回家,白雅雅正抱着一盘水果坐在沙发上吃着,见他回来立马高兴地跳起来跑向他,眼睛显然有意看着他身后。 “他回.....”盛夜辰刚要开口问。 白雅雅就努嘴,嘴比他还快,不开心道:“哥,小暮哥没回来啊?” “......他没,没回家?”盛夜辰一路以来高度紧张的心一下子像是崩了弦,有些头晕目眩,抓着车钥匙的手吃力地扶着门框。 “哥,出什么事情了?”白雅雅被他脸色吓着了,立马扶着他胳膊说:“对了,刚才姚叔打电话也在问小暮哥在不在家,你们不是应该一起回来吗?怎么就你一个?” 她头往门外看去,下意识觉得好像不对劲,继续不明所以地问:“哥,小暮哥呢?” 盛夜辰晃了晃有些发晕的头,嘴里喃喃道:“他真的走了,他走了......” “谁,谁啊?”白雅雅问。 “他不要我了......” “到底怎么了?哥你说话啊,,别吓我。” “哥!” 眼前一黑,他整个人倒在地上。 第三十二章 (两年后)先生,我可以跟您回家 华尔街四处充斥着时间和金钱的气息,街道来来往往的人形色各异,金融大厦的天花板上的灯照的人微微眩晕。 一个身姿卓越的男人站在偌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美国繁华的霓虹灯,一身高奢定制的西装映衬的他格外好看,一双腿修长完美,愈发显得整个人既年轻又气质非凡。 “盛。”一个金发碧眼的英俊男人撞了撞他的肩膀,拿了杯酒递给他,“很高兴再次合作,合同已经签完了,怎么?是打算回中国了吗?” 盛夜辰转过身,接过酒杯,优雅地和杰克逊碰了碰酒。 两年过去了,岁月在他身上展现出完美的沉淀,那张雕刻般的脸既有东方男人俊朗星目,也有西方人立体超群的眉骨和鼻梁,他举着酒杯象征性喝了一口。 杰克逊站着斜靠着落地窗玻璃,这个西方人不是纯种,是中德混血入的美国国籍,他很欣赏地看着面前这个英俊的东方男人,都是成年人,他对于能力高者,还有面容颜值统统在线的人直白表达想法。 他们温吞地喝着酒,时不时聊着天。 “盛,你很优秀,能力出众也很迷人。”杰克逊举着酒杯对着他大肆赞赏。 这言语中微妙的意味看似表示赞扬,却又意思蒙盖着另一种朦胧意味。 盛夜辰礼貌举杯回应,“谢谢。”但表情却一如既往的冷淡,没有多少笑意。 杰克逊拿起桌子上的酒瓶给他续酒,靠近他,在倒酒的时候抬眼说:“盛,我看得出——” “什么?”一旁的人高冷地喝了一口红酒。 杰克逊继续:“你我是同类。” 盛夜辰表情似乎微动,很淡地扯了下嘴角。 他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却有稀松平常地“哦”了一声,“是吗?” 杰克逊倒完酒将酒瓶放了回去,看似无意经过盛夜辰身边,贴的很近,胳膊勉强擦过然后声音暧昧道:“也许,我们可以试试。” “试什么?”他听着男人间显而易见的暗示。 盛夜辰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他利落地往后退了一步坐在黑色真皮沙发上,语气意外孤冷。 “杰克逊,你想和我做?” 杰克逊思想奔放,他直白又直接,要说刚才还蒙着一层朦胧的暗示,现在倒是好办了不少。 “不愧是年轻有为的盛总。”他直奔主题:“盛,如果可以的话,也许今天我们会拥有一个很美好又难忘的夜晚。” “我对床伴的要求可不低。”盛夜辰说。 两个年轻男人毫不避讳地说,杰克逊笑了笑,凑近道:“盛,我会让你知道我是值得你回味的。” 盛夜辰放下酒杯,然后站起来,一双漂亮的眸子漆黑如魅影,眼睫浓密,一时间被这样近距离看着饶是情场高手的杰克逊也有些难以招架。 “杰克逊,你未免有些自信过了头。”邪笑着的东方俊美青年仿佛勾着人的魂魄,犹如西方故事里的魅羊,是神话里的恶魔象征。 杰克逊头朝着他撇过来,看着像是索吻,盛夜辰站着在他靠过来的时候不屑一顾地轻飘飘地避开。 他拿起沙发上的西服外套,自然地往门口走去。 背后的人,看着他的背影,“盛。” 盛夜辰没回头,淡言道:“杰克逊,我从来都是上面的。”他半转身,留给房间的人一个精妙绝伦的侧脸,补充道:“还有,我有爱人。” 站在屋里的人表情一愣,注视着盛夜辰的背影远离。 异国情调酒吧,各类色种的人聚集地,白肤黄皮,黑曜蓝眼,应有尽有。 盛夜辰坐在吧台独自一个人喝着酒,脱下规整的定制款西服,高级的灰色大衣加身将高大挺拔的身姿映衬得无比矜贵,搭在高脚椅上修长的双腿一览无余。 但凭着一个卓越的背影,独特的气质,不断吸引着人来搭讪,他端着酒杯疏离又高雅淡漠拒绝着。 服务的酒保是个男性华裔人,因为职位原因看过太多形形色色的客人,不过这么深秀俊美的一张东方面孔还是十分轻易地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突然一阵骚乱,酒杯掉地的砰砰声音。 “My god!”人群纷纷议论着…… “Shit!”一个英语话夹杂着半生不熟的中文,“我是给你面子,清秀的东方人——” 酒保一时放下手里的调酒杯,见状没敢上去拉架,连忙掏出手机打电话。 盛夜辰坐着没动,捏着酒杯喝着酒,兴许是有心事,不久被背后不远处的纷扰烦了心情,他放下手中酒杯打算付了钱就走,名贵钱夹里随意抽出几张钱放在吧台,酒保顾着打电话钱也没找。 他不管卡座那边闹起来的事情,更无心在意,穿过人群打算离开,酒气熏得他有些头脑沉重。 突然一个人冲撞在他胸口,他酒意上头迟钝站稳,但撞他的人不稳地摔在地上。 盛夜辰莫名酒气烦扰,两个纹着花臂的面相凶恶的西方人朝着他们走来,地上的人慌乱地拉着他的裤脚,求助地抬头眼泪汪汪,圆润的眼睛像是小精灵般剔透,哭着说:“先生,求你帮帮我。” 盛夜辰这才低头看着脚下的人,头脑中嗡的一声,一时间有些定住似的,几乎浑身掉入冰窖般寒冷。 那几个凶神恶煞的人俨然已经来到他们身边,毫不怜惜地揪着地上的清瘦男人,抓着头发要把他拉起来,瑟瑟发抖的男孩紧紧抓着他裤腿不放,像是拼命抓住最后一颗救命稻草。 “放开我!”清秀的男孩拼命叫喊着,眼泪流着,绝望地看着他,眼皮都是微红的,“先生……” 盛夜辰怔愣不已,在那男孩即将被拖走时,他突然红着眼睛冲过去对着那一脸恶煞的西方男人几拳打过去,像是发了疯似的去击打。 那高大威猛的西方男人被他一拳打断鼻梁,鲜血淋漓直流,大喊吃痛地捂着脸躺在地上挣扎。 “啊啊啊——” “Shit!”骂人的英文飙出,另外一个西方男人上前去反击,大声叫骂着打了过去, 但盛夜辰显然失控了杀红眼睛似的拿着一旁一瓶酒对着冲过来的人就是砸了过去,见血的围观群众显然更骚乱,几人疯狂扭打在一起,没人敢上前阻止。 那个华裔酒保连忙拨开人群,这才看到刚才那位高贵冷艳的东方客人,此刻却宛如魔鬼附身似的单膝跪压在一个满脸是血的西方男人身上拼命挥着拳头。 他不明白这位孤傲一隅的客人怎么突然参与到这其中去了,他高喊,却不敢轻易上前去。 “I have called the police(已经报警了)!” 好几个酒保也不敢去拉架,地上躺着的西方男人口鼻都是血,胳膊交叉护着脸用英文喊着救命:“stop!help!!” 巡街警察来了,彪形大汉的警察差点按不住盛夜辰,好不容易才将他拉开。 盛夜辰从小就学散打,练习各种跆拳道柔术,各种棍棒器械样样精通,要是打起来别人也是占不到便宜的。 一分开,盛夜辰剧烈喘息未定,然后发红着眼睛拼命挣脱警察的束缚,跌跌撞撞地拨开人群看一旁缩的像个鹌鹑的漂亮男孩,然后小心翼翼地捧着那男孩的脸,郑重又胆怯,如见初恋。 那男孩看着他手骨节上粘着的血珠,害怕得缩着脖子,胆战心惊地被他抬起头,柔软的嘴唇轻轻颤抖着。 “叶……”不对!不是那个人。 不是他…… 他拼命想要找到那个人,却又确幸眼前这个可怜兮兮的男人不是他。 小脸白净,眼睛小巧圆润,模样看着清秀却没有他心目中那个人耀眼。 他高度紧张的心脏放松了些,心里舒了一口气,然后又带着一丝失落,他颓然放下手,手指骨节滴着血落在地上。 那男孩眨巴圆润湿润的眼睛,连忙弯腰鞠着躬,吓得结巴说:“先生,谢谢……谢谢你。” 一个西方警察在酒保那里询问情况,另一个警察上前来到他身边:“Sir,need your cooperation.(先生,需要你配合)” 盛夜辰说了句英文,他不想在离开之前惹上麻烦事,很配合警察去做笔录。 那两个西方男人相互搀扶着满脸是血地瞪着盛夜辰,一个还被酒瓶砸得脑袋开了了口子,他不屑地抬手转了转手腕,然后大步迈出酒吧。 酒保和那男孩也跟着去了,经过协商,以及酒保的口述,证明了是那两个西方男人故意先骚扰挑事,不过盛夜辰也先出手打人在先,经过协商,用钱摆平的事情都不是问题。 盛夜辰不缺那几个钱,不过碰到恶心的事情还赔钱他觉得自己的手都是脏的,沾上的血也恶臭,他洗了好几遍手,然后再和警方配合完后,出了警局。 他脱了大衣挂在手臂,洁白的衬衫里胸肌鼓囊着,挽起袖子的小臂结实有力,外边萧瑟秋风落叶,宽大的街道已经几乎无人,驶过几辆车,留下难闻几缕的汽车尾气。 他一个人走在街道,有些怅然若失,烦躁地摸出烟盒点燃一支咬着嘴里,烟草星火在指尖萦绕,夜色吞没着思念。 “出来。”他站在一处路灯下停下,最后一口烟草颗粒卷入肺里,尼古丁麻痹神经,待到他将烟熄灭,烟头丢进垃圾桶存烟头处。 一个穿着半旧外套,冻得瑟瑟发抖的男孩从街道拐角处出来。 “跟着我做什么?”盛夜辰脸色如冰,看着面前的男孩。 “先生,谢谢。”还是刚才那个清瘦男孩,他站在离他几步远的距离弯腰几乎九十度鞠躬说。 盛夜辰酒量不差,刚才酒吧那一瞬间他真的感觉自己醉了,醉得认错了人。 此刻这人鞠着躬,露出黑发后的脖颈,脖子处的那骨头格外分明,脆弱又洁白。 一瞬间他觉得好像是两年前那个人再次出现了,可是他不是他,再像也不是他。 异国的街道里,他觉得也许有那么一瞬间,心里的那个人没准也会在这里,突然就会出现了。 盛夜辰喉咙还残留烟草的气息,他出声依旧如故:“我只是认错人了。” 一如既往的冰凉。 那男孩抬头,眼睛已经湿润,抱着细瘦的胳膊说:“先生,我猜到了,我只是想说如果有需要,我可以留下您的联系方式吗?或者说……我可以跟您回家,我没有地方可去。” 盛夜辰挑眉,看着风里发抖的男孩,宛如雨夜迷路的小鹿。 第三十三章 一闪而过的身影 富丽堂皇的酒店里,两人一前一后。 叮一声,盛夜辰拿着房卡开了门。 男孩抱着胳膊瑟缩在走廊,他第一次来到这么高端华丽的地方,不由地有些格格不入。 “进来。”站在房门口的男人看着他道。 清瘦男孩点了一下头,咬着嘴唇慢慢走了进去,脚尖点着地走,像是怕弄脏洁白如纸的地板。 房间里整洁又明亮,他脚上的鞋子发黄半旧,不由地不自在起来。 盛夜辰看着屋里站着的男孩,冻的小脸通红,脖子缩着还没从从外边萧瑟吹风的环境适应过来。 盛夜辰把手臂上挂着的大衣一把丢给他,男孩猝不及防的立马抱住,衣服上飘散着淡淡的高级木质香。 “先生……” “衣服你拿着穿,口袋里有钱足够你生活一段时间了,房间续了一个星期,你有足够时间找住处。” 说完,盛夜辰扭头抬步走。 那男孩连忙上前拉着他胳膊,下意识觉得不合适又立马放开。 “先生,您……为什么要这么做?”男孩不解地问。 盛夜辰只是神情淡漠说:“你和我之前认识的一个人很像而已。” 语气显得很稀松孤寥,但却抑制不住掺杂着太多个人因素在里面。 男孩根据之前酒吧盛夜辰的怪异举动也隐约猜测出了,他不是那么意外。 他大胆道:“先生,他是……您什么人?” ……什么人?是啊,什么人呢? 盛夜辰内心好像无法界定,不是仇人,目前为止也不是爱人。 要是真的说是什么关系,也许那一份五年的协议给了一个答案——情人关系,还是包养的那一种。 他心脏在反复横跳,似乎死活不愿意不承认他和叶书暮会是这种烂到骨子里的关系,但好像他从一开始就将他活生生拖入这个黑暗漩涡里了。 他现在能感知到叶书暮那时候内心深处的痛苦与不堪,原本冰清玉洁高高在上的一个那么完美的人,本应该有更璀璨夺目的人生,可是却困顿于这年复一年的糟糕游戏中。 他也许从一开始就不懂怎么去爱人,不懂怎么以一个好的开始去当一个称职的爱人。 “他……”盛夜辰心里直抽搐,半晌吐出:“……他是我心中最好的人。” 好像只有这一句话可以说。 他心里有个声音传来,说他是这个世界上我想要共赴一生的爱人,是我在失去后才幡然醒悟想要痛改前非却再也找不到的爱侣。 男孩怔愣。 盛夜辰迈步走出酒店,他在异国他乡宛如迷路的羔羊。 街道刮着刺骨的冷风,他深邃的眼睛看着昏黄的夜灯,晚风吹散额前精心打理的头发,也吹乱了心绪。 漫步在异国街道,他家财万贯却不如街边的流浪阿猫阿狗还能夜晚有个归处。 风吹着他的发丝…… 一辆车子在路口缓缓行驶过来。 俞柯尧熟练打着方向盘,对着副驾驶的人交谈着。 他声音温柔又沉稳,“累坏了吧,怎么弄到这么晚。” 一旁的人穿着米色高领毛衣,头发柔顺地贴着耳廓,下巴瘦得藏在衣领下,驼色大衣放在腿上,头看向车窗外。 闻声,他转头看去,声音柔和好听:“导师布置了任务,我想早些完成,就在学校多待了会儿,没想到忘了时间。” “师兄,不好意思,其实你没必要专门接我的,我可以自己打车回家的,又麻烦你了。”叶书暮带着歉意道。 “这么晚了,你一个人我不放心,再说我也是顺路带你。”俞柯尧笑着说。 “嗯,谢谢师兄。” “小暮,和我没必要客气的。” 俞柯尧对着他这个师弟,之前确实有好感,在两年前叶书暮给他发的那条短信后,他想也许他们可以更进一步,只不过强扭的瓜不甜,感情上的事情不能勉强。 目前两人介于朋友之上,亲人之间的关系,很亲密但不是那种恋人关系。 叶书暮心里一直把俞柯尧当做哥哥看待,他亲人已经离去,如今在这异土也至少有了份慰藉。 估计是今天忙累了,他又看着窗外的风景发呆。 猝然间,街道对面的一个高大身姿映入眼帘,在昏暗灯光下显得影子都无限拉长。 他几乎内心一紧,手指扒在车窗看去,车子渐渐行驶往前,他扭头看着街对面一闪而过的人影,眼睛仿佛出现虚焦,如同快速后移的街道参照物。 “怎么了?”一旁的人注意他的行为,出声问道。 叶书暮手指移回大衣上,低头摇了摇头,神情有些恍惚,“没什么……” 熟悉的感觉,背影身姿。 他兴许是太累了,出现幻觉。 “回去早点休息,明天我来接你去学校。” “好。” 他闭着眼睛靠在座位上,脑海里闪过一些不切实际的画面。 第三十四章 溃不成军 回到住处,盛夜辰冲进卫生间,他一直干呕,反倒着苦水,像是要把胆汁吐出来,食管像是石灰灼烧似的痛。 谁都不可以,除了叶书暮谁也不可以。 他当初面对叶书暮猝不及防的离别,发疯暴躁如雷过,失意颓然绝望过,痛恨过他的蓄谋已久的逃跑,最让他不能接受的是他明明前一夜还和他相拥而吻,可第二天就把他像条癞皮狗似的甩掉了。 在他眼里,也许他就是一块恶心的狗皮膏药,叶书暮把他活生生撕烂揭下,然后扔掉,毫不吝惜。 这人什么也不要了,一分一毫没拿,几个月大的小狗不要了,也不要他了…… 这两年,他看到一丝和叶书暮相像的人,只会想起他的眼睛,发红如鸢尾花的眼角,只会想起他柔软的嘴唇,以及那他至今还以为是交换真心的最后一个吻。 只是没想到是……吻别,他心里控制不住要记住叶书暮的所有,可是骄傲的飞鸟怎么可能困顿于须臾之间,他不是什么需要人精心打理的金丝雀。 即便是黄金笼子,也关不住他。 他不是谁的所属物,叶书暮从来都属于他自己。 只有他在记忆和遗忘的海岸线,拼命想要抓住那撞礁石的浪花。 起初酒精麻痹他的大脑,他把自己关在家里,工作几乎停滞。 是秦颜琛和赵柯杀到他家里,把房门死死撞开。 虽然预料到,但没想到见到还是还是难以置信。 他们没见过那么狼狈不堪的盛夜辰,一直洁癖要命的人,头发乱糟糟的,下巴冒出青茬,整个人失神地抱着叶书暮的照片躺在东倒西歪的酒瓶堆里。 浓烈的酒气冲出重围,房间拉着窗帘密不透风,带着难闻的霉潮气。 他们几乎觉得躺在地上的人不是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盛大少,反而是连天桥底下的流浪汉都不可比。 赵柯气势汹汹地上前,揪着盛夜辰的衣领,一把将他手里的酒瓶扔飞,摔在地上发出巨大声响。 他直接抬手给了盛夜辰一个巴掌,然后凶狠狠道:“盛夜辰,你他么的是离了他活不了了吗?” 他伸手去抢他怀里抱着的相框,盛夜辰大梦初醒般把照片像珍宝般护在怀里。 “给我!”他血红着眼睛,眼睛血丝密布。 赵柯都觉得他快不认识面前这人了,窝囊又憋屈。 他梗红着脖子,大声骂吼道:“盛夜辰,你最好给我清醒些!你他么眼瞎吗?那姓叶的他就是个白眼狼,你现在当什么大情圣,简直就是神经病!” 秦颜琛注意到盛夜辰的精神状态不好,心里也是不舒服,毕竟他也没想到叶书暮的离开,会让他这个从小到大天不怕地不怕的发小,宛如失了魂魄似的。 他上前拉着赵柯,“赵柯,你先放开他,别说这么多了,和我一起把他架出去再说。” 赵柯还想骂,忍着怒火,看着他怀里的相框又气不打一处来,又去抢想要一把火烧掉才好。 结果才碰到一角,原本熄火的两人立即突然扭打在一起了,盛夜辰一拳头打了过去,赵柯脸上开了花,恼火得很,也挥着拳头想要打醒这傻逼玩意儿。 “你丫的是真疯了!”赵柯也挥着拳头,两个人像是反目成仇。 秦颜琛和老姚拉着两人,暗淡的房间里挤着好几个人,酒瓶子到处滚,发出大动静。 一针镇定剂下去,终于老实了。 赵柯脸青一块紫一块的,瞪着病床上躺着的人,秦颜琛给他擦药。 “丫的,真下死手啊。” “嘶——”赵柯觉得自己一片好心喂了狗。 “秦哥,你下手轻点,好疼。”赵柯龇牙咧嘴的捂着脸。 “疼死你算了。” 那天,秦颜琛觉得一天脑子都嗡嗡的,一个两个的使劲惹麻烦,没一个省心的。 …… 吐了好久,他扶着马桶圈站起来,晕晕乎乎的躺床上被子也没盖,鞋没脱就那么睡。 灌了烈酒,吹了冷风,伤了胃。 无论是两年前叶书暮狠心的不告而别,还是如今仅仅是遇到一个和他只有五分相像的人,他都不堪一击地迷失在漩涡无法自拔。 结果就是第二天,助理来房间敲门没人应,电话没人接,叫酒店服务员拿房卡开了门。 床上的人发了烧,都烧迷糊了还叫着谁的名字。 助理连忙联系救护车,也给秦颜琛打了电话。 秦颜琛这次来国外参加国际医学学术交流会,碰巧和盛夜辰来出差洽谈国际合作同一时间,两人一班航班来的。 美国私立医院里。 秦颜琛和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交谈,应该是这家医院的院长。 “秦,你朋友的情况可能需要多住些医院了。”院长看着病历单说。 秦颜琛看着床上闭眼躺着的人,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说:“这也是必然的。” 毕竟整天看着若无其事,叶书暮离开一个月之后,这人突然打了鸡血似的,也不颓废下去了,只不过比之前还要让人不安。 每天就是癫魔工作狂,经常工作到很晚,员工都走了这人还不回家,一个星期五天住公司办公室,以前经常推的应酬也时常参加,公司倒是越发展越好。 一切好像都在朝着欣欣向荣的方向发展。 ……只是曾经不可一世,霸道的男人,愈发沉默寡言,秦颜琛去他家做客,经常看到书房放着安眠药。 他是医生,还是个很善于观察的优秀医生,如今的盛夜辰脾气不似以前执拗暴躁,只不过却变成除了工作就没了什么兴趣的无聊人了。 这个有时候郁郁寡欢的样子,看着真像之前抑郁症的叶书暮。 “亚历山大院长,我朋友只是出差来,等他醒来后应该不会同意住院,我现在没办法替他决定,一切等他醒来再说吧。” “秦,你很尊重你朋友,我想他会听取你的意见的。” 亚历山大说完离开病房。 秦颜琛把玩着手腕上的名贵表,一身慵懒地随意靠坐床头对面沙发上,看穿道:“既然醒了,就起来吃药吧。” “咳——”盛夜辰闭眼咳嗽一声。 他睁开眼看着洁白的天花板,医院一股消毒水的味道,难闻的让他别扭不适。 第三十五章 解铃还须系铃人 “听到了吧,这次可是别的医生说你也要住院休息的,我可没说太多。” 秦颜琛之前就建议他工作减少些,好好调养调养身体。 不过,显而易见,这人不听呗。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不需要住院。”盛夜辰声音传来,沙哑干涩。 秦颜琛都要翻白眼了,忍不住还是说:“盛夜辰,你知不知道这次要不是你助理发现,你是不是要死在房里?” “我还没这么傻,活着不好吗?” “可没你这么活的,把你自己活成机器人了,生病也不休息,胃病犯了还喝酒吹冷风。”秦颜琛嗤笑他,“盛大公子,你这是越活越作死了。” “颜琛……我,我昨天碰到了……一个很像他的人。”盛夜辰眼里有光,却又忽明忽暗。 秦颜琛愣了一下,然后忍不住也心疼他,“夜辰,你这两年过得看似很充实,但我看得出你只是在给自己填满时间,让你自己别去胡思乱想。” “可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叶书暮他当初选择离开,是正确的。” “……是吗?”他的声音闷闷的。 正确的……离开他就是最好的吗…… “他只是在给自己一条路,确实他当初不告而别,但你有没有想过……”秦颜琛顿了一下,斟酌道:“……是你没给他需要的那条出路。” “你也许给了他很多,在自己公司差点资金链断了的时候你还想着接济叶家,你那时候兴许是好心,但你有没有想过你和他走在一起的方式就是带着风险的,预告着你们以后不会有很好的未来。” 对啊,一纸协议,白纸黑字,宛如圈住脖子的项圈,绳子在掌控人手里,即便这条“绳子”是无形的,但确确实实存在于他们之间。 “夜辰,兴许他现在过得很好,你也是时候放下他,也放过你自己。” “可我……”盛夜辰喉间苦涩。 可我放不下……忍不住不想他,却眼前总是浮现出他的样子。 放手吧,别想他…… “我想他。”三个字说出来,万千思绪涌上心头。 “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干嘛?过得怎么样了?”盛夜辰想起他离别前一夜说的话。 他说——盛夜辰,如果我做错了什么事,怎么办? 对啊,他当初怎么回答的,他说会原谅他一切。 可现在他却不想原谅,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份分离带来的痛楚。 “你知道吗?昨天我差点以为真的找到了他,还以为他被人欺负,发了疯似的去和人打架。” “什么?你还喝酒后和人打架了?”秦颜琛太阳穴直突突。 “怎么摆平的?” “地痞流氓而已,给了钱我就出了警局。” “什么!你还进了警局?!盛夜辰你让我怎么说你,哎,算了……”秦颜琛直接按着眼角,说也是白说。 “那男孩一直跟着我。” “哦?”秦颜琛看着他,语气有些探究。 “他说可以和我回家,说自己现在无家可归了。”盛夜辰抬手揉了揉脸。 “你知道我当时看着他一身单薄,眼皮微微发红可怜巴巴地站在我面前,我在想什么吗?” “什么?”秦颜琛问。 “我在想……小暮现在在做什么?要是遇到难处了有没有人帮他,要是受欺负了怎么办?你说他那么好脾气,要是有人打他他知道怎么还手吗?” 秦颜琛沉默片刻,直接道:“那你帮了那男孩?” “还是说,你要带他回家?” “没有,我没带他回家,我带他去了酒店。” “什么!酒店?” 秦颜琛看着盛夜辰有些意味深长,难不成玩替身那一套?得不到心上人就找一个和他有相似之处的人,还是他会玩。 “所以你们……”睡?秦颜琛嘴里的“睡”没说出来,说实话他现在觉得叶书暮也许也不是那么不可替代了,他走出来也挺好的。 “没。” “我给了他一些钱,足够他生活一段时间了。” 这叫什么?散财童子?雪中送炭?秦颜琛有些不理解。 但转念一想,还是离不开叶书暮这个“引子”。 秦颜琛:“那男孩很感激你吧,毕竟你不仅救了他还给了他钱,像你这种就是英雄救‘美’了吧。” 盛夜辰苦笑了一下,因为发烧嘴唇泛着死皮有些干裂,“他问了我一个问题。” “问题?是什么?”秦颜琛没想到那男孩会问这。 “他问我,我心里的那个人是什么样的?” “你怎么回答的?”秦颜琛说。 “我,我想了很久……”盛夜辰眼睛烧的发红。 他有些迷茫又痛苦,低着头说:“我不知道,不知道他和我是什么关系,好像什么都不是了……” “那你还爱他吗?”秦颜琛问。 “我还可以爱他吗?”盛夜辰脑海回忆着他们相处的点点滴滴,不可避免的想起叶书暮在他身下哭红的眼睛,不断求饶的声音。 他做错了三件事。 一错了和叶书暮的开始是以一份耻辱的五年包养契约为初;二错了将家庭深仇大恨加在他身上,父债子偿,强迫他夜夜与他欢好;三错了因为自己的狂妄自大忽略了他的感受,让他生病抑郁,最后选择离他而去。 “我就是个混蛋!”他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脸上泛着红色掌印。 “行了,别自虐了,看着挺神经病的。”秦颜琛道。 “可我该怎么办?颜琛,你不是医生吗?你能给我开些药,就是那种可以忘记一个人减少痛苦,或者可以回到过去的药吗?”盛夜辰像是脑子烧糊涂了。 秦颜琛无语,看着他那不值钱的样子,爆粗口道,“盛夜辰!我特么是医生,不是太上老君,哪有什么神仙药?” 没有后悔药,也回不到从前了。 秦颜琛拍了拍他肩膀,不忍道,“夜辰,世界上没有什么后悔药,要是有也早就被抢完了,你现在要做的是尽快恢复自己的状态,不要再这么执着于过去了。” “可我放不下啊……”盛夜辰声音干哑,语气有些绝望地看着他。 “算了,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也听不进去,毕竟解铃还须系铃人。”秦颜琛安慰道:“也许上天会施恩让你找到他的。” “真的?”他突然激动起来,咳嗽几声,“你没骗我?” “我……”秦颜琛直接扶额,无奈地梳理了表情,好家伙,他现在怎么还成打包票的人了?对一个还发着烧的情种说什么大话。 要是一直找不到,那该怎么办? 秦颜琛把他按回病床,“你先睡着一会儿,说不定明天你就会见到他了。” 呃……好像又说空话了。 不过耐不住这人爱听,还真老老实实拉着被子睡着,他睁开一只眼睛又问了一遍:“是不是睡醒了就会见到他了?” 秦颜琛心虚地挠了挠头,磕巴道:“……嗯,可能吧。” “那好,我睡。”盛夜辰抓着被子闭着眼睛,像是幼儿园乖乖睡午觉的小孩,幻想着一睁眼就可以见到叶书暮了。 第三十六章 我还爱他 “你现在出院,我们回国你也要继续住。” “这边的事情已经办完了,原本计划前天就应该回国的,已经耽搁两天了,再说我在国外住院国内还有一大堆的事情等着我处理。”盛夜辰气色还不是太好,有些执拗地说。 秦颜琛劝不动让他继续休息一天再回国。 “那好吧,随便你。” 护士收拾着床上的东西,秦颜琛去院长办公室告别,盛夜辰坐在病房沙发上看着落地窗外的纽约曼哈顿的街道景色。 他在想,外边人群熙熙攘攘,街道纵横,有没有可能这其中一个人会是叶书暮。 他现在在做什么,和什么人在一起,晚上还会睡不着经常惊醒吗? 有人也会躺在他身边睡,会亲他抱他吗? 盛夜辰一想到这,心里发慌地疼,他努力不去思考这些与他已经不相关的事情,可是却不甘心,恶劣地想要把他圈在身边。 ......你现在到底在哪? 病房门口物品掉落的声音,霹雳啪的一阵声。 “抱歉。”一个男生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声音温和却带着歉意。 犹如平静湖水落入一粒石子。 这一声将盛夜辰陷入深思的思绪,一下子拉到现实,他闻声机械般朝着门口望去。 两年过去这个声音在他记忆里魂牵梦绕,一时间他却有些不敢辨认。 一个清瘦的男人映入眼帘,额前墨黑的发丝拢在一旁,露出一双圆润花瓣似的眼睛,眸子透亮。 他半弯腰地上捡东西,低着头帮护士捡着散落一地的东西,对着护士微微抬起头,裸露的脖子呈现脆弱易碎的瓷白。 怎么可能…… 盛夜辰猛地下意识直接站了起来,面前的杯子被打翻温水倾倒在西装裤腿,他毫不在意。 每走一步就胸腔里的跳跃就更加迅猛,脚下踩着地板却宛如踩在柔软的棉花上。 镇定自若,又跌跌撞撞。 盛夜辰走近看着几步之远的人,心脏被极限拉扯着,心悸又撕扯着皮肉。 护士起身接过男人手上的物品。 “叶......”盛夜辰心脏加载过度,刚喊出一个字,声音沙哑至极,胸腔里疯狂跳跃而发痛,手下意识朝着他伸过去。 记忆里的人和眼前的叶书暮逐渐重合,更温柔,更漂亮又矜贵,他在房间瞥见叶书暮的一角,迟于两年后的一星半点。 叶书暮没朝着门口病房里看,当然没注意到他。 护士收拾完地上东西离开。 他期待叶书暮扭头可以看见他,他就站在这里,抬眼就可以看见了。 叶书暮没往他这边看过来,而是抬头几秒给了走廊那边一个柔和的微笑,眼里蕴含着温吞的笑意,然后朝着一边走去。 盛夜辰现在在想,谁在让他可以这么温柔的笑?是谁? 预料到的恐惧和崩溃冲击大脑,和叶书暮重逢他曾经在夜夜幻想过无数次,趟过两年的时光河流,他全身酸痛湿透,明明只有两步之遥,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 盛夜辰连忙追出去,刚走出病房门,就看见楼层拐角处的两个人,面对面站着。 叶书暮背对着他,面前站着的人低头和他说着话,神情温柔又专注,两人距离很近。 盛夜辰心脏一击,叶书暮面前站着的男人一身高奢风衣,身姿卓越,他认出男人是俞柯尧。 异国他乡遇到叶书暮他想都不敢想,但看着远处的两个人他好像一时间明白了,当初他发动关系怎么也找不到叶书暮,他一个有着抑郁症的人怎么可能自己一个人脱离他的视线追踪,怪不得国内大小城市都找不见人。 原来他在这......在一个没有他的地方,一个可以脱离他的地方。 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在一起了吗?不是说是师兄弟关系吗? 怎么逃离了他选择和这个男人在一起了,难道当初从一开始就是骗他的,根本不是什么单纯的兄弟情而是…… 盛夜辰忽然觉得头有些眩晕,高烧了两天,现在急着出院,他看到俞柯尧揽着叶书暮的肩头,两人边走边说到楼层电梯口。 好亲密的样子。 在电梯到达,直到两人身影即将消失在视线范围。 盛夜辰反应过来去追,大步流星地来到电梯门口,着急地连按下降键,但还有好几层另一部电梯才到。 他扭头跑去楼梯间,一口气往下疯狂跑去,脑门全是汗,却是冷的。 到达一楼楼梯口,隔着急诊大厅,看到一双人影揽着肩膀往门外走。 看着……有些般配。 他一下子皮球泄了气,没勇气冲进去,额头析出细汗,手指蜷进掌心指甲抠破皮肉。 过去的六百多天,每次记忆里的人如今突然出现了,他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好像找他成为了一个念想,执着又长久,如今看他身边有人心里的不甘心愈发难以抑制。 叶书暮留下了所有的东西,却带走了他母亲留给他的手串。 那夜,他趁着叶书暮睡着戴在他手腕上的那红绳手串,是他母亲留给他说给以后陪伴一生,共度余生的人。 为什么要带走那串寓意一生的手链,既然他带走了手串,又表示着什么,是忘了留下来,还是…… 他走了,却把他一个人留在无尽的寒夜。 “夜辰,坐着干嘛?”秦颜琛从院长办公室出来,就看见盛夜辰一脸失神地坐在走廊的长椅上。 沉默片刻。 “颜琛,我刚才看见他了。”他出声干哑的几乎听不见。 秦颜琛被他这声音吓了一跳,“谁啊?” 盛夜辰抬手揉了揉脸,垂着脑袋宛如皮影戏里的傀儡。 这反应,他怎么也猜到是谁了。 “是......叶书暮?”秦颜琛犹豫了一下,问:“他现在怎么样了?” “他身边有个男人,两人很亲密。”盛夜辰手捧着脸,声音无力泄出来:“我认出他了,但我没让他看见我。” “为什么不让他看见你?”秦颜琛坐在他身边问。 “他可能......不需要,也不想看见我吧。”盛夜辰自嘲地说着。 他现在过得很好。 “盛夜辰,我发现你现在真的挺矛盾的。”秦颜琛道。 “什么?” “你爱着他却想着困住他在身边,他不见了你拼命地找,找到了却说着要祝福他的话。” 秦颜琛手指扶着额头,沉了口气,“盛夜辰,以前我经常劝你看开点,也希望你早日找到他说清楚。” “可现在,我发现也许即便找到他,你还是放不下。” 盛夜辰缄默。 “你知道初恋为什么这么让人难忘吗?” “......” “因为你心里一直幻想着最理想的爱意,而潜意识里心目中的那个人留给你的是最美好的回忆。” 秦颜琛简而言之道:“就是,得不到的是最让人怀念的,盛夜辰,也许你也是时候想想已经两年过去了,你对他究竟是执着的向往,还是喜欢?” 纽约飞达中国S城。 飞机落地。 “这个医生是我认识的朋友,有时间去看看吧。”秦颜琛临下飞机给他递了一个名片。 他医院里还有事,于是下了飞机就坐车走了。 盛夜辰闭着眼睛坐在车子后座,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叶书暮垂目捡东西的样子,以及那对着另一个男人留下的温柔侧脸。 车子在半山腰停下。 盛夜辰摩挲着手里的名片。 老式藤椅上,盛夜辰闭眼躺着,面前下小圆茶艺桌子上点着古典样式的熏香,炉鼎飘出几缕轻烟。 “医生,我最近遇到一个人,准确的说是找到了一个人。”他的声音低缓。 医生坐在对面,“先生,您和那个人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 他缓缓睁眼,望着那几缕烟,认真想了想,好像什么关系也不是。 “我是……应该算他债主,让他陪我五年。” 不就是这样的吗?一开始就是这样的协定。 医生看着他,哑言几秒,然后继续:“那您对他是什么感情?” “起初觉得他很好看独特,第一次遇见他是在高中开学典礼,他像个优雅的小王子,在主席台发言自信又明媚,我站在人群中多看了他一眼。” “之后,他留学离开了,我和他没了交际,直到五年前一次偶遇我们一夜情上了床,我很庆幸能再一次遇见他,可是没想到因为他父亲的原因导致我家庭破裂。” 盛夜辰回忆着那时候的事情,“我因为仇恨,接受不了亲人离去,将他父亲的过错强加在他身上,以一份协议将他困在我身边。” 医生静静听着,“盛先生,您现在还爱他吗?” 这个问题问得好,他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才在这两年孜孜不倦地找叶书暮,是因为他突然不告而别让他有种被再次抛弃的感觉,还是因为他心目中早就离不开这个人了。 好像很久之前,他说过不止一次他喜欢叶书暮,叶书暮他信了吗? “我爱他。”盛夜辰斟酌良久得出结论。 第三十七章 不要惊扰他 盛夜辰做着梦,一个有着叶书暮的梦,堪比美梦。 一棵高大的树木下,秋千飘荡,远处一望无垠的绿草坪,他站在满是风筝的天地,叶书暮拉着风筝线一身简单穿搭,白体恤衫搭配水蓝色牛仔裤,像白蓝色的蝴蝶朝着他飞奔而来。 “盛夜辰,你看我放的风筝高吗?”那人边跑向他边大声对着他说,声音开朗又明媚。 对啊,他本该就是这样的,耀眼如星,皎洁如月。 他手扯着风筝线小跑过来,额头前的碎发被风扬起,站在他面前仰头对他笑着,眼睛单纯圆润,笑得真好看,像绽开的花儿。 盛夜辰抬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指腹擦他鼻头的细细的汗。 “来,喝口水。”他打开保温水杯递给他,装的温水温度正合适,叶书暮喝完他自然接过合上。 “看你一头汗,要不歇会儿再玩?” “不要,我今天要玩个够。”面前的人像是撒娇却不自知,声音糯糯的,浅粉柔软的嘴唇在自己面前一张一合。 盛夜辰只想亲,没注意听他嘴巴叭叭的讲是什么。 接下来,他就安逸地坐在草坪上,看着面前的人在他眼前像小精灵来回跑来跑去的。 之后,他记得他们一起坐在双人秋千上,看着湛蓝天空上飞扬的风筝...... 秋千一直荡着,有一天一个小女孩抱着只小金毛坐在秋千上,欢乐地玩着。 一对头发花白的良人,坐在不远处的草坪上相依靠着,岁月在他们脸上沉淀,依旧不失帅气,有着年龄带来的稳重和美好。 一生只求共白首。 黑夜里,深色窗帘密闭,躺在床上的人临睡前给自己塞了几颗安眠药,抱着的怀里一团浅米色毛衣,眼角不知觉缓缓流下一滴眼泪,滴在毛衣面料上。 第二天,醒来,一夜好梦,眼角残留着泪痕。 昨晚,这个年轻男人两年来第一次几乎一整夜都活在有叶书暮的梦里。 以往那个叫叶书暮的小气鬼,有时候一个星期或者一个月才留一个晚上在他梦里停留片刻,然后就转身离开...... 闹钟准时七点响起。 盛夜辰坐起来关掉闹铃,摸了摸脸上残留的水痕。 楼下阿姨准备好了早餐,盛夜辰没先去吃饭,戴着口罩去了后花园。 两年过去,原来的小金毛狗长大了,毛皮发亮,精神抖擞的,看着就讨喜的很。 去后花园的路上,金毛跟着在他身后,一人一狗进了玻璃花园温室,浇水施肥,有之前他还在留着的花,也有这两年不断增添的花草品种。 肉肉很乖,不吵不闹的,围着他脚边也不破坏花草。 之前想着抱只小狗回来给叶书暮养着玩,至少不那么无聊,结果这人不负责,只养了两个月就撒手不管了,把他的花留这,把狗留给他养,他这个人他也不要了。 盛夜辰浇了花后,看着温室里绽放的花,一时间觉得眼前有着虚影,一个清瘦的身影也经常在这里忙活着,可现在不在这了。 肉肉仰头对着他汪汪几声。 盛夜辰放下浇水壶,半蹲着摸了摸金毛的头,怪不得他喜欢,这样的动物温顺又黏人。 “你有想他吗?”盛夜辰很傻地问一条不会说话的狗。 “你说,如果他现在要是回来了,你还记得他吗?”盛夜辰说。 汪汪—— 狗不会说话,但会感知人的情绪。 盛夜辰其实之前也没养过小动物,他的幼年伴随着数不尽的辅导班,练习防身的武术,他父亲在他的每一个生日,都会举办一个大的生日会。 不过,他感知不到太多的快乐,毕竟他的生日会来的嘉宾大多数不是他请来的朋友,而多数是他父亲的商界好友。 名曰为他庆生,其实不过是拓展人脉,带他认识商界各路人而已。 他童年充斥着太多命令式的教育,缺少沟通与交流,如今,他好像也喜欢上了这类宠物,至少这也是叶书暮养过的狗。 他学着养狗,学着种花,学着一点点去了解叶书暮的世界,可最后发现......却找不到他那所一直密闭的大门。 公司总裁办公室。 一个电话打过去。 那边的人立刻接通。 “喂,老板,最新的照片发您邮箱了。” 一份邮件发过来。 盛夜辰边打着电话,一遍点开邮件,浏览着电脑上的信息,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一张张照片传过来,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面容。 “不要惊扰他,有什么情况及时发过来。”说完,盛夜辰挂了电话。 手机反盖在桌子上,他点大电脑上的照片,一张在镜头虚焦的照片也掩盖不住主人公的好看气质。 十二月的纽约入冬已久,街道飘着焦黄的树叶。 叶书暮的脖子上围着灰白的羊绒围巾,一张瘦尖小巧的脸遮挡在围巾下,看不见下巴。 他天生怕冷穿得有些厚,白色的羽绒服在身上穿着,背着一个黑色的斜挎包,打扮很男大,青春靓丽,双手捧着杯热可可暖手,镜头里风吹着额头前的头发被吹得有些凌乱,却又忍不住让人多看。 他鼠标定格在照片人的脸上,继续放大,手指慢慢搁着冰冷的屏幕去尝试触碰这个人。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立刻订飞机票飞到纽约,然后亲手去触碰温热的皮肤。 他一张张认真看着,几个亿的项目合同都没这看得认真。 有他在研究生课堂低头记笔记,抬头认真听讲的照片,在画室拿着画笔的样子,也有在校园或者街边喂流浪猫狗的照片,以及其他等等许多日常照片。 只不过翻到最后几张的时候,他移动鼠标的手指顿了下来。 是在学校门口,一辆黑色旁边出来一个人,站在街对面等着人,等着的人是俞柯尧,而要等的人是叶书暮。 一张照片刚好拍到俞柯尧贴心给他打开副驾驶的门,叶书暮上车的照片。 抓着鼠标的手不由地颤抖着,心悸上头,他喘息着看着电脑上清晰的照片,宛如刺眼般剜进他心里,血红了眼角。 那一瞬间他有种暴虐的冲动,想要几下子击碎面前的电脑屏幕,忍住尝试平息心中难以抑制的怒火。 几片舒缓神经的药片被他干咽进肚子。 一拳发泄锤在办公桌上,拳头骨节发麻阵痛,泛红发肿,实木桌子上留下几处轻微凹陷。 第三十八章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纽约街头。 下了雪,街道洒满了雪花,一片洁白景象。 一家蛋糕店前,一个肩宽窄腰,身高体长的男人拿着一把黑伞迈进店里,优越的相貌凌冽的气质,店员看着这个无论样貌还是气度都非凡的东方男人,上前问是否需要帮助。 盛夜辰站在一列橱柜展示前,大致看了看,指着一款红丝绒蛋糕,示意包起来。 店员打包好后,嘱托了一些蛋糕存放方式,然后盛夜辰拎着蛋糕出了店面,将蛋糕小心翼翼地放在副驾驶,驶向街道。 一处公寓下,价值不菲的车辆停在路边,与平平无奇的居民楼显得突兀,车上的人隔着车窗看着外边。 不知道等了多久,路口才出现熟悉的人影,盛夜辰立即从驾驶位上坐直,眼睛紧紧盯着不放,还是一身很厚的衣服,白色羽绒服把他整个人包裹着,走路有些摇晃,远处看好像只小企鹅在走路。 盛夜辰认真盯着,胳膊压在方向盘上仔细欣赏着,像是看着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没想到身后还跟着俞柯尧,他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不少。 “小暮,要不我扶你吧。”俞柯尧伸手要去扶。 叶书暮摆了摆手,不让他碰,然后有些醉意,倒着走道:“师兄,我很开心你今天陪我,谢谢。” “哎,你看着点路。”俞柯尧见他也不让扶着,还逞强倒着走路,简直醉酒的人还都一个样子,有些傻。 “没,没事,我看着路呢。”他脸上泛着微红,雪地里的人走路不稳,却意外可爱。 俞柯尧承认,如果叶书暮之前没拒绝过他,他们的友情没有上升到现在几乎达到亲人的地步,也许他会继续追求这个人。 不过,现在他只把他当仅次于血缘关系的弟弟。 不过,车里的人可不是这么想的,一脸凶神恶煞地盯着不远处路灯下的人,漆黑的瞳孔宛如野兽,简直要活吞掉叶书暮。 盛夜辰手指捏着方向盘,指腹紧得发白。 两人走到楼下的时候,他隔着马路看着俞柯尧要扶叶书暮,他更清楚看到两人亲密无间。 他想,要不是叶书暮还有点羞耻心,只让俞柯尧送到楼下,他简直要发疯地冲下车。 气得他发抖,路边的树木挂着一层白雪,等叶书暮的身影消失在楼梯间,还没等俞柯尧走远,他就打开车门迎着雪就下车。 一脸阴沉又死死盯着手里的生日蛋糕,哪里用得着他来送,气急败坏地拎着蛋糕就朝着叶书暮刚才进去的楼梯间走去。 什么破地方,也没个电梯,又黑又潮的,他也不知道叶书暮怎么住这么个地方。 这地方还没电梯,他加快步伐想着跟上叶书暮。 私人侦探既然能找到他住在哪片区域,也能准确找到他具体住址,他也不担心找不到叶书暮住哪层了。 他跟着摸黑走了几层楼梯,上层楼梯上了一半,抬头就看见一处房门前东倒西歪地坐着一个人。 他差点吓一跳,定睛一看那人正是叶书暮,抱着怀里的围巾蜷缩在门口睡着。 到了家门口不进去,大冷天窝在门口睡着了?盛夜辰简直觉得这人是不是傻了? 他几步迈上楼梯,然后将人揽在怀里,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久违的触感,六百多个日日夜夜想要触碰的人就在面前了。 盛夜辰还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小暮,醒醒,别睡这。”他温柔地叫了几声他的名字,就听见怀里的人哼哼唧唧地应着,就是不清醒,刚才他在车里的时候就看见他走路有些摇晃,但至少没这么醉吧。 难不成还能是装不醉?他闻到一股酒味,说实话他以前很少见叶书暮喝酒,只是没想到这人喝醉了是这么任人摆布的样子,温顺又听话。 也不怕有人不怀好心捡醉虾。 醉成这样也能上楼,也不怕踩空摔下楼梯,不是交了新男朋友的吗,怎么不让刚才那家伙送你上来? 转念一想,还是别了,谁知道那姓俞的是不是人面兽心。 盛夜辰现在想着有些害怕自己刚才要是没下车跟着他上来,这人是不是就在这冰冷的水泥地上睡一晚上,那不得冻成个好歹出来。 看吧,你还是离不开我,对不对,盛夜辰有些得意自信地想着。 他在叶书暮身上四处伸手摸着,把怀里的人摸得小声嘟囔着,细细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醉得不舒服,在盛夜辰耳边轻微喘息,温热的鼻息洒在他耳边,感受着怀里人的切实温度,贴着他脖子的脸蛋热热的,一时间让他有些招架不住,血液直涌大脑。 “别撒娇。” 盛夜辰压低声音吐出压根和目前叶书暮毫不相关的三个字。摸了半天在他上衣口袋找到钥匙,刚才有些占便宜似的到处摸人家。 “你,你是谁?走开,别碰我——”叶书暮像是醉醒了,有些惊慌失措地扭着屁股往身后去。 盛夜辰见他清醒了些,然后揪着他胳膊就是不放,吓得面前的人差点喊救命。 叶书暮手脚并用地挣扎着,张嘴就大声喊:“救命!救——呜呜......” 楼梯间灯光确实不太好,盛夜辰单膝跪地上前一把捂着他嘴巴,叶书暮手掰着他胳膊,就听见面前压制他的人出声,蛊惑又危险低沉,“别喊,是我。” 叶书暮神经高度紧张,一口咬住他的手掌牙齿见血,疼的盛夜辰直抽抽,然后趁他不注意甩手的时候,叶书暮一骨碌起身撒腿就往楼下跑,结果还没跑下去两节楼梯就被盛夜辰一把揽着腰悬空抱了起来一把按在墙上。 叶书暮怕的要死,还以为是杀人犯或者小偷,吓得声音发抖直哭。 盛夜辰嘶了一声,另一只手还被他咬得往下滴着细小的血珠子。 “呜呜——”叶书暮觉得今天自己可能会死,他会死在自己的生日这天。 “别哭了,把我咬伤了,你还有脸哭?”盛夜辰抱怨道,确实疼,疼得他耳朵都发鸣。 这声音! 叶书暮瞪大了眼角,看着面前几乎近在咫尺的人,这才在不甚明显的光线里看清楚盛夜辰的轮廓。 可这下比见到小偷更怕了,挣扎地反而更厉害,盛夜辰怕这胡乱挣扎间,这里光线又暗淡,人要是摔下楼梯就不好了。 他忍着脾气,一手揽着叶书暮的腰,一手拿着钥匙对着门扭好几下才打开。 进了屋,他一把摸着啪唧一下开了灯,暖色的灯光大亮。 叶书暮拔腿想要跑出去,结果就被他拦腰反抱着大步流星放在沙发上,刚挨着沙发他就尽量离面前的人远些,整人缩在沙发上。 叶书暮在光亮里看见了两年没见到的人。 依旧是雕刻般的容颜,高挺的鼻梁,熟悉的感觉。 “你,你怎么找到这里的?”他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明明没有哭,却有一丝的颤音在里面。 “小暮——”他说着,眼里带着温热想要上前去触碰。 “你别过来!” “我想你。”盛夜辰见他这么排斥,嘴唇也一下子抿紧,心脏都在抽搐。 第三十九章 为什么离开 盛夜辰站在原地,眼睛一直看着面前的人,之前都是通过私人侦探传过来的照片去看,摸着没有温度的相片,可现在人就在面前。 他却不敢靠近一步,这么同一个屋檐下,他这段时间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他。 好像还和两年前一样,一样清瘦还是小巧的脸,下巴尖尖的,圆润剔透的眼睛此刻有些提防地看着他。 “盛夜辰,你,你说实话,你怎么找到这的?” 盛夜辰没说话,只是看着叶书暮,皮肤还是那么雪白细腻,刚才在外边冻着加上醉意,脸蛋泛着红晕。 “小暮,你别这样看着我。”注意到叶书暮像是防贼似的,有些委屈,他订飞机票飞了十几个小时,落了地就马不停蹄地来找他,结果没想到他一点也不欢迎他。 “你到底要做什么?” “对了,我给你买了蛋糕。” 盛夜辰回头去门口,他拎着蛋糕举给他看,有些像是做了好事讨好的孩子,“你看,这是我给你选的,喜不喜欢?” 叶书暮有些崩溃地看着那蛋糕,“你走,我不要,你拿走!” “小暮,我好想你,你那天晚上为什么骗我?” 盛夜辰盯着他,语气有些抱怨和受伤,“你不是说会在家等我回来吗?为什么当初不告而别?” “养的狗不要了,我都没养过小动物你还留给我养,也不怕我把它养死。” 肉肉,叶书暮闻言有些触动,眼睛带着水汪汪的泪看着他。 “小暮,你还记得那小金毛吧。”他激动笑着,像是炫耀自己养得好,“你放心,没养死,命好着呢,小家伙变成大家伙了,每天都精力十足。” 那可不,每天都是他带着去晨跑,还给买最贵的狗粮和进口的各种各样肉罐头。 盛夜辰撇嘴,他有种久别重逢的喜极而泣,声音更委屈了,继续补充:“还有你的花,你走了之后我天天戴着口罩去给你花浇水。”也是难为一个花粉过敏的人。 “你到底要怎么样?”叶书暮从一开始见到他的震惊然后此刻情绪缓解了些,抱着腿坐在沙发一角,眼神淡漠哀伤。 “什么叫我要怎么样?”盛夜辰在想叶书暮为什么要问这样的问题,他不明白。 “我没想做什么?我只是想你,我也想知道你为什么要离开我?为什么不要我了?” 一想起叶书暮一声不吭就离开,还现在和姓俞的纠缠不清,他就头脑发胀,心里像是蚂蚁吞噬。 “盛夜辰,协议时间没到是我违约在先,你要是觉得自己有什么损失,我可以赔你。” “赔我?你要赔我什么?” 盛夜辰冷笑,“你拿什么赔我?还是之前那份你压根看不上的叶家股份转让协议书吗?” “你觉得我需要的是这个吗?” 屋里一时间寂静。 叶书暮眼睛发酸,咬着嘴唇,“我不知道你到底要什么……你为什么要来?为什么……我不想见你——” “不想见我?”盛夜辰放下手里的东西,一个健步上去,然后直接来到他身边一下子把人拉着胳膊举过头顶。 “别动。” 叶书暮挣扎几番,他手腕被并着抓在盛夜辰的手里,然后一个火热的吻就贴了上去。 “你能耐啊,离开我马不停蹄地找新男朋友了啊,嗯?”盛夜辰一想到私人侦探发过来的照片,叶书暮被其他男人搂着他简直想剁了他的爪子,刚才又在楼下看见俞柯尧送他回家,心里叠加怒火。 第四十章 手串 他不断亲他嘴唇脸颊,一边亲一边说:“姓俞的家不是在美国挺厉害的吗?家里开大公司又快上市了,你说你巴结这么个富二代怎么还住这么个破地方,他么的楼梯连个灯都没有,你不是最怕黑吗?晚上回来你也不怕上楼摔着。” “你……”叶书暮眼泪汪汪看着他,难以置信说:“你调查我师兄?” “我调查他怎么了?我至少知道他怎么突然把你拐走了,不是说单纯的师兄弟吗?转眼就跟人跑了。” “亏他当初还一脸正气凛然的样子,没想到是个挖人墙角的卑鄙小人。” “没有……”叶书暮挣扎着,“不许你这么说。” 盛夜辰有些眼睛血红,发狠说:“你还维护他?” 叶书暮眼神涣散,有些呼吸不过来,急喘息几下,被人摸着后背顺着气。 他捏着他手腕撸着袖子去找那本应该出现的红绳手串,怎么没有,有的啊,他亲手给他戴上去的,就在他离开的前一天晚上。 毛衣袖口被他拉到臂肘处,胳膊被他手指弄得一片微红。 “这只手腕没有,怎么会没有。”盛夜辰发疯似的不顾他挣扎,把他手腕按在头顶,继续在另一只手腕上去找。 “哪去了?我明明给你戴了,我记得就在你手上戴着。”他急切地找着,就好像那手串代表着叶书暮对他的心意,他既然什么都没带走,单单带走那意义非凡的手串,就意味着他还对我有一丝情谊。 “去哪了?”盛夜辰握着他两只手腕压在头顶,“说话,哭什么?” 他眼睛简直可怕血红,“你带走了是吧,是不是被你藏起来了,是不是啊,你喜欢那手串对不对?” “你是不是藏在家里了不舍得戴,没关系的,你要是喜欢我再送你一条,你这手腕戴着肯定好看。” 他又发疯似的说:“不行,你去找出来,那手串是我妈留给我的,她说让我送给我未来心上人的。” “不要。” “不要什么?”他卡着叶书暮的下巴质问道,“不要赔我手串,还是不要和我一起?” “别哭了。”他心疼地摸了摸叶书暮的眼睛,簌簌动着睫毛纤长浓密像是小精灵,眸子清亮又温顺,不过此刻眼尾被他这一弄有些晕着粉色。 “别哭了。”他吻掉叶书暮眼角的泪。 “哭得我都心疼了,要不你说我做什么你才不哭?”他摸着叶书暮的脸蛋,忍不住就多摸摸。 “你走。”叶书暮声音尾音有些抖。 “我不走。” “还哭!”他烦躁地直接一吼,“你哭什么?是你跑了,你丢下我你还有脸哭。” 身下的人像是被吓到了,哭声戛然而止愣住,眼睫毛都挂着晶莹剔透的泪珠子。 意识到自己声音有些大了,盛夜辰不自在眨眼,然后一把将人拉起来抱在怀里放着大腿上。 盛夜辰抱着他起身然后溜达一圈房间内部结构,房子不是很大却很温馨,简单的二室一厅结构,一间是叶书暮平常睡觉的卧室,另一间稍微小些从半开的门缝望去,应该是被他改成专门的画室,看得见木架画板和各种调色盘和画笔。 盛夜辰抱着他朝着浴室走去。 叶书暮没由来地胆战心惊,往后一缩,“你出去,我自己会洗。” “我不出去,就看着你洗。” “啪——”一声出来,两人都有些发懵。 “你!”盛夜辰眼睛如黑漆盯着他,舌头朝一边顶了顶口腔,刚想发火说你敢打我? 结果就感觉鼻息间一股儿暖流涌出。 “你……”叶书暮全身缩在洗手台,有些胆战心惊地看着他,结果就看见他鼻子流出红色的液体,还以为是自己打得。 叶书暮的腿上突然多了些几滴血红,极具分明,像是干净雪地里落地的几朵刺目的腊梅花。 盛夜辰吃惊地看着他双腿上斑斑点点的血珠,然后下意识鼻子发痒反手一抹,好家伙,流鼻血了。 “我……这——”他双手一起抹,越抹越多,叶书暮本就有些晕血,看着他一口鼻的血简直可怕。 “我,我不是故意的。”叶书暮紧紧抱着自己的胳膊,哆嗦道,可自己好像没用太大力气。 盛夜辰手捂着口鼻,叶书暮垂在他目前白的晃眼。。 “......”叶书暮意识到他是因为什么才流鼻血,顿时红了大脸。 “你,你滚出去。” 盛夜辰有种毛头小子的血气方刚,一下子出了这糗事,也有些挂不住脸。 快速出了浴室,他随手扯了几张纸巾捂住鼻子,然后坐在沙发上仰头看着雪白的天花板,仰天长啸,抬起胳膊遮住眼睛。 “草。” 真丢人啊。 片刻,浴室哗啦啦响起水流声,他放下胳膊把手里沾血的纸巾丢在垃圾桶,视线看向卫生间的玻璃门。 第四十一章 方式 浴室的水声哗啦响了好久才停。 盛夜辰在沙发上坐着眼睛时不时看向浴室门,怎么还不出来? 该不会晕倒在里面了吧?如此一想,他是怎么也坐不住了。 起身来到浴室门口趴在门上听了听,有水声,就是听不到其他的声音了。 他抬手正准备要拍门,结果浴室就从里面打开了,叶书暮也没想到一开门盛夜辰就在门口站着,吓得他差点脚底一滑往后摔倒。 盛夜辰一扯胳膊把他拉了回来,一个温软又热乎的身体撞到他怀里,沐浴露的香气飘散在鼻息间。 “松开我。”叶书暮抱着衣服一下子从他怀里挣脱,站在靠墙的位置。 “怎么这么久才出来?我以为你......”盛夜辰摸了摸鼻子,想要解释他不是故意蹲在门口,有种偷看人洗澡的既视感。 “小暮,饿了吗?我点了些宵夜,在桌子上放着,你去吃点。”盛夜辰看着他道,伸手要去把他怀里的脏衣服接过来。 “来,把衣服给我,我去放洗衣机里洗。” 他手还没伸过来,叶书暮有些警惕地看着他,往墙角又缩了缩,“盛夜辰,你到底要干嘛?” “小暮,你别怕我,我没要做什么,我就是想你……”他看着叶书暮往后退的动作,心里有些发疼。 “我不要你做什么,我现在过得很好,你为什么非要来打扰我?”叶书暮眼角都是薄红,宽大的睡衣下锁骨明显,说话的时候感觉骨头都在颤抖。 盛夜辰没由来地心里直冒火,委屈又愤懑,什么叫打扰他,就这么不欢迎他吗?就这么不想见到他吗? 当初狠心不告而别的是他,叶书暮凭什么这么理直气壮地说他,没人敢这么拒绝他,也没人敢这么批评指责他。 “你这话什么意思?”他气得喉结滚动,呼吸很沉,觉得叶书暮的话太过分,他有种像是被他抛弃的随意物品。 盛夜辰走近站在他面前,血红着眸子说:“当初你那么狠心把我像只狗似的丢在原地,你才是骗子,骗我说等我回家,骗我不去接你出院,结果转头就跟别人走了。” 盛夜辰气息炙热又陌生,他附在叶书暮耳边呼吸喷洒在他耳侧道:“我找了你多久你知道吗?” 叶书暮被他这样子吓了一跳,虽然怕还是继续说:“我没让你找。” 看着盛夜辰的神情,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说什么?” “你放我下来!要吐了……”叶书暮忍着翻云覆雨的呕吐感,被他一把抱着回了卧室。 “你做什么?” 刚开始算不上吻,牙齿相撞在一起有些疼。 叶书暮头摆着不让他亲,结果被卡着下巴吻上。 “你还跑吗?” 叶书暮吓得直往后缩,结果被他举着胳膊,两人鼻尖几乎紧贴着。 “你为什么要跑?为什么?你就这么不想看到我吗?”盛夜辰出声。 “你滚……”叶书暮哭着说。 “滚,走开,混蛋,除了这些你还会说什么,你就只会对我说这些吗?我不滚你能拿我怎么样?”盛夜辰捏着他的脸,他能感受到盛夜辰的愤怒,但他觉得盛夜辰生气的理由很没道理。 他哭声溢出,“盛夜辰,我就是不想见你,这不可以吗?是你逼我走的,是你逼我的……” 盛夜辰慢慢消化着他的话,然后怜惜地吻着他的脸,“宝贝儿,那份什么破协议根本不算什么,你要是介意我们就当它不存在行不行?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叶书暮也许很久之前心里在意那份协议带给他的所有,他每天行尸走肉地活着,很痛苦那时候的自己,他内心姑且认为自己是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 他改变不了从前,也厌恶曾经的那个自己。 “你从今以后哪里也不许去了,只能在我身边。”盛夜辰仿佛像个下达命令的机器,而他就负责将他输出的那串执行代码输入脑子就行。 “为什么要这样?我不想听你的,盛夜辰,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做错了什么?”叶书暮喊着,不禁绝望,为什么自己从小引以为豪的父亲要做那种伤天害理的事情,为什么自己要这么作贱地活着,为什么盛夜辰要这样死拉着他不放? “因为这是你欠我的!”盛夜辰恶狠狠道。 “所以,这就是我还你的方式吗?”叶书暮咬着唇,泪眼朦胧,声音哽咽。 盛夜辰手指在他眼角来回摸着,将他手臂从他脖子上放下,吻着他的手指,像是在诉说着什么,又像是为自己的粗鲁的行为表达歉意。他将叶书暮一整个抱在怀里,像是抱小孩儿,让他有种莫名的安全感。 第四十二章 久违家的感觉 叶书暮裹着被子,外边的光线透过窗帘照射进来,适应着光线他慢慢睁开眼睛。 几点了? 他在床头柜上摸手机,今天还得去学校,想看看时间,脑袋有些昏沉,刚想出声嗓子有些发疼。 想起昨晚盛夜辰好像来过,他直接惨白着脸,就听见脚步声传来,抬眼望去就看见盛夜辰端着一杯水从外边走过来。 他想起前天晚上不是做梦,一下子如梦初醒地抓着被子往后躲,眼睛发红地喊着:“你出去!” “喝水。”盛夜辰来到他身边,把水递给他,叶书暮的身子还在不停地抖着。 “盛夜辰,你滚。” 面前的男人单膝半蹲在地上,把温度正适合的水塞到他手里。 “小暮。”盛夜辰开口喊他名字,语气有些迟钝,“我昨天晚上,对不起......” “你走开!”叶书暮一把拨开他的手,手里的水洒了一床,水杯掉落在地碎出一片,小块的玻璃片溅到盛夜辰的脚边划了一道小血口,他毫不在意。 叶书暮掀开被子起来下床,结果直接跌回床边。 “怎么了?”盛夜辰脸色担忧,起身上前扶着他,叶书暮不想他碰,一下子推开他,扶着额头有些想呕吐。 “你能不能走开,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叶书暮艰难地吞着口水,抓着被子一角不让自己身体发抖。 “你脸色不对。”盛夜辰看着他不对劲,然后不顾他反抗,手摸着他脸和额头。 “好烫。”他瞧着面前唇色发白,睡衣在他单薄的身上挂着,脆弱又易碎。 他弯腰上前,胳膊抄着膝窝要抱他,结果怀里发热的人奔溃地挣扎着,“你别碰我,走开。” 盛夜辰心疼地难受,顾不上他反抗,任由一拳拳捶在他肩头,“别乱动,乖些,你发烧了,我带你去医院。” “我不去,不要去医院。”叶书暮好像很抗拒去医院。 叶书暮虽然现在没什么力气,人瘦但也是一个快一米八的成年男人,真是极力不愿意下床的情况下他也不好强拉着人怕弄伤他,几番闹下来,盛夜辰觉得热出了一头细汗。 “你能不能离我远点。”叶书暮说。 “不行,我现在不能离开。” 叶书暮不管他,背对着他跪在床上摸东西,盛夜辰站在一旁问:“你找什么?我帮你找。” “我要跟导师请假。”叶书暮找不到手机,有些崩溃地抓着被子哭。 “别哭。”盛夜辰单膝跪在床上给他找手机,在被子褶皱里摸到手机递给他。 叶书暮眼泪模糊,反手抹了抹,然后点开手机发信息。 “你好好待着别乱动,我去看看有没有退烧药。”他把人塞到被子里,叶书暮好像很怕冷整个人只露出个头,紧紧蜷缩在被子里,像只瘦弱可怜的小猫。 盛夜辰心疼地摸着他脸,然后立马蹲在地上在大小抽屉找药,没有退烧药,也没有医药箱,他一边披上大衣一边快速穿着鞋,抓起玄关处挂着的钥匙就冲出门。 不一会儿,门外一身寒气的人开门进来,肩头还落着雪,手里拎着一大包医药品。 他去厨房倒了杯热水,然后来到卧室,床上的人缩在被子里,在门口看着被子隆起小小一团。 他快步来到床边,睡着的人皱眉拧成一团,像是被人欺负狠了的模样,看得盛夜辰心里都疼化了。 他坐在床边把人捞起靠在怀里,摸了摸他的脸还是烫,一张小脸红扑扑的,难受地哼唧着。 “小暮。”他出声喊了一声,怀里的人眉毛更皱了。 他伸手拿起一旁的水杯,捏着退烧药放他嘴边,哄着人道:“小暮,张嘴,吃了药就不难受了。” 怀里的人没应他,嘴巴有些张不开他一塞就被牙关阻隔着,想先给他喂些水喝,杯子放到嘴边嘴里倒结果也灌不进去,漏了一嘴边。 他觉得照顾人真的好麻烦,真想拉着叶书暮吵他一顿怎么这么不听话,怎么让自己发了烧。 他捏着药片放进嘴里,然后拿着水杯给自己灌了一口水,低头卡着叶书暮下巴就贴了上去。 舌头撬开牙关,微苦的药片在嘴里化开些,他舌尖抵着药片渡到他舌根,然后水进去,他手指轻轻摸着怀里人的喉咙让他咽下去 “咳咳——”药下去喉咙,叶书暮难受地咳嗽几声,盛夜辰摸着他后背上下顺着。 “别怕,吃了药就没事了。”盛夜辰又用相同的方法给他渡了好几口水,然后把他放平在床上掖好被子。 拿着酒精和棉花给他擦眉心和手腕内侧,抓着他手,心情有些复杂。 “你说你,也不吃胖些,离了我不是应该高兴吗?怎么两年了还是这么瘦。” “你说你是不是特别没用,是不是离了我就不行。”他伸手用食指轻轻点着叶书暮的眉心,想要把他拧着的眉头舒展开来。 “我真的,是欺负狠了你吗?”他下巴压着胳膊趴在床沿,伸着的手指不敢摸重了,担心惊醒他。 “你这两年有想过我吗?”他也不知怎地就笃定叶书暮会想,于是他自顾自地说:“是不是有啊?你只是不想承认。” “算了,你没良心就算了,我也不怪你。”他又有些不自信了,低声把自己当圣人,竟然还安慰自己来了。 “可我好像有些很想你了,叶书暮。”他隔着被子摸着叶书暮的手轻轻道。 看着睡着的人,这还是他见到叶书暮以来,难得的平静时刻,他没让他走开滚开,而是安静地睡着,他还能仔细地看着他。 好像这样也挺好。 外边的确下了不小的雪,越下越大,雪花飞扬,卧内安静一片祥和,宛如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床上的两人相拥而眠,盛夜辰抱着怀里的人,叶书暮靠在他胸口安静地睡着,起初还像是做噩梦一直难受哼唧,他就摸着他后背像是撸猫似的上下顺摸着,“没事了,没事了。” “我在呢,在呢。” 在异国,一个稀松平常的雪天,静谧安详。 一间温馨的小房子里,两个久别重逢的人,暂时没了恩怨纠葛只是互相拥抱着,让其中一个无家可归的人好像找到了家的感觉。 久违又格外心动。 飞舞的雪花诉说着这天的相遇,盛夜辰觉得好像上天都在为他们庆祝。 第四十三章 你会做? 一觉睡到下午。 盛夜辰难得睡得这么安稳,好像很久以来他没睡过什么好觉了。 手摸着一旁的位置,空落落的触感,他一下子彻底醒过来。 “小暮?”他睁眼看着一旁空着的床铺,心里一瞬间宛如掉入冰窖,他不是还发着烧吗?人去哪了? 该不会又跑了? 盛夜辰喘着气一下子翻下床,光着脚在屋里屋外找人,没人。 他心里一慌,立即找手机想要给叶书暮打电话,才想起来自己没他联系方式,他捏着手机告诉自己要冷静。 短暂沉默后,门外传来一阵窸窣的响动。 盛夜辰转过头,看着叶书暮裹着厚厚的羽绒服,手里拎着两个大袋子,脖子围着围巾小脸几乎要埋进里面,瓷白的脸上泛着红晕。 盛夜辰在客厅里,站在原地盯着他。 叶书暮没想到他在客厅,还一直盯着他有些不自在,怕不顺他心意,脚步顿着。 “我去楼下超市买了些东西,我没有乱跑……” “我说你什么了吗?”盛夜辰上前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有蛋有菜,他提着放到厨房,倒了杯热水递给他。 叶书暮脱下围巾,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冒着热气的水。 “怎么不让我去?你还生着病乱跑什么?” “我已经好了,家里没东西吃了,雪会越下越大,超市可能会关门。” 盛夜辰觉得自己应该是睡死了,连叶书暮什么时候起来都不知道。 他上手摸着叶书暮的额头,好像确实没之前那么烫了。 “你这还挺厉害,怪省药的,几粒退烧药就不烧了。” “你什么时候离开我家?”叶书暮问。 “我哪也不去。” “你无赖是吧。” “啊对。” “你……” 他乖巧地站在叶书暮面前,有些得寸进尺地说:“小暮,外边下这么大的雪,我下飞机酒店还没定就跑来找你了,我现在无家可归了,你收留我。” 外边还下着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路上积雪车都开不了。 学校已经发了通知会停课。 一想到要和盛夜辰一直待着,他就没由来地就紧张。 “我去做饭了。”叶书暮放下水杯,要起身被他按在沙发上。 “坐着,把水喝完。” 叶书暮抬眼望着他。 “我去做。” “你会做?” “呵,有什么难的吗?”盛夜辰说。 叶书暮不想和他挤在厨房,待在客厅拿着电脑回复邮件。 厨房,不时响着声音,油花炸开的动静,切菜的声音,叶书暮真担心他要把他家厨房炸了。 不一会儿,屋内就弥漫起阵阵飘香。 叶书暮突然有些好奇起来,他回复完最后一封邮件,放下电脑,端着热水站在厨房不远处看着。 健硕的高个头挤在狭小的厨房里,站在橱柜前,对着切菜板和锅具游刃有余。 叶书暮起初觉得有些诧异,然后就觉得违和无比。 一个这么大的人起初只会系领带,估计连菜刀都没摸过,怎么两年过去下厨的动作看起来无比熟练。 叶书暮看着他,眼神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四菜很快上桌,盛夜辰解掉围裙,端着热腾腾的汤对着说:“小暮,可以洗手吃饭了。” 叶书暮放下手机,走到厨房洗了手,出来的时候,发现盛夜辰已经给他拉好椅子,正在盛饭。 他坐下,手边又多了一碗热汤盛好放着。 “饿坏了吧。” 叶书暮看着桌子上菜,看着竟然还不错,有卖相有食欲,荤素搭配合理。 “怎么不吃啊?”盛夜辰也没动筷,“是不合胃口?” “我就看你买什么菜就做什么。” “没有,挺好的。”叶书暮拿起筷子吃着米饭。 “别光吃饭啊,多吃些菜。” 叶书暮说:“我买了两天的菜,你这么做饭我们明天吃什么。”叶书暮看着他给自己碗里夹了块牛肉。 明天吃什么?那是不是还能留这? 盛夜辰有些窃喜。 “没事,这顿吃不完留着放冰箱我继续吃,还有些菜我重新给你做新鲜的。” 叶书暮不知道怎么回答,就没回答,静静地吃着菜。 盛夜辰的性格真的让他摸不透,他好像很多面,如今这一面让他陌生却又温情。 吃完饭,盛夜辰收拾完,端着热水去卧室。 “小暮,吃完药再……”他一推门,发现叶书暮坐在床头睡着了,手里的书半开着,脖子微侧向一旁垂着。 他把后半句咽下去,然后轻声走到床边,知道他睡眠浅,尽量轻柔地把他手里的书拿开放在床头柜,把人轻轻放进被子里。 外边的雪还在下个不停,盛夜辰走到窗户边看着外边白茫茫的世界,他真想这雪可以一直下着。 这样他就有理由继续留下了。 第四十三章 他也会道歉啊 雪纷纷扬扬下了好久。 叶书暮也睡了很长时间,睡梦里梦到小时候他母亲温柔地抱着他给他讲童话故事,给他唱悠扬的摇篮曲。 父亲和他在家门口的草坪上踢足球玩,他不小心绊倒摔在地上胳膊擦红了疼得直哭,被爸爸拉起来说男子汉不能哭,然后还是抱着他去找妈妈。 枕头边浸湿一片,他抓住着被子一角,眉毛轻皱着。 场景一转,梦里高大的男人背对着光朝着他一步步走过来,把他笼罩在巨大的阴影里,他脚步像是被定住不能动弹,嘴里也说不出来话了,急得眼睛发红。 男人眼睛一片血红,缓缓望过来,那双璀璨如星的眸子,如今灰蒙蒙的像是天上沉甸甸的黑云,却冷静地像是没有一片涟漪的湖面。 他心脏狂跳不止,就看见男人走到了他面前,然后因健身锻炼而粗糙的指腹在他眼角摩挲着,抹掉眼泪,擦得他皮肤发红。 面前的男人单膝跪在他面前像是卑微的臣服者,拉起他僵硬的手细细吻着他的手指,虔诚地仰头看着他,认真说:“叶书暮,我求你别走,让我做你的小狗,你给我一个家好不好?” “你去哪我都跟着你,绝不背叛你,这辈子只跟着你,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叶书暮眼睛瞪大。 他的头脑被上涌的血液灌得发晕,他在说什么呢? 叶书暮身体不能动,头也不能移动,只能看着他。 眼前突现一道刺眼的白光,飓风急剧的旋涡把他拉到台风眼里,他大声喊了一声。 耳边突然轰鸣奏响,逐渐听不清那人在讲什么...... 猛地一睁眼,额头都是细细的汗,急促喘息几下,才从梦境中脱离出来,眼睛看着有些光线不足的卧室,窗帘被紧紧拉着不透光。 他反手摸了摸额头,在床上平躺缓了会儿,回想着刚才那个堪比“惊悚”梦,简直荒诞无比,他不想再想了,然后支着胳膊坐起来。 屋子里有些暗,他甚至有种口干舌燥的难受,手指掀开被子,坐在床沿穿上拖鞋,趿拉着鞋去拉窗帘。 窗帘一拉,外边天色有种不分晨昏的感觉,雪下得小了些,远处路灯光晕下隐约看出雪花飘落的样子。 他有些失神地站在窗边,想了想现在是什么时辰,有些时间颠倒了。 卧室门突然轻轻被推开了,他慢慢扭头看去,就看见门口的男人穿着早晨那件围裙,只开了半扇门猫着半个身子正朝着屋里望着,手里捏着一个还发着光的手机贴着耳朵。 盛夜辰看见他站在窗户边隔着床看着他,愣了几秒,然后应该是电话那边的人说了什么。 他反应过来后站直对着手机一脸严肃说:“嗯,就这样,一切等我回国再说,重要的工作直接发我邮箱,没什么大事别给我打电话。” 他挂了电话,然后把门推开了些,打开了灯,屋里登时大亮。 叶书暮有些不适应光线地抬手挡着眼睛。 “你醒了?”盛夜辰原来另一只手还握着一个锅铲,带着笑意地看着他。 “几点了?”他问。 “五点了。”盛夜辰回答。 “哦。” 叶书暮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头发有些睡得乱起几根头发,还穿着昨晚换的睡衣,领口有些松垮露出大半个锁骨瓷白得发光,神情有些单纯懵洞,像是在想自己怎么睡了这么久。 从昨晚开始,叶书暮只要和他单处一个空间就一副很紧张不安的样子,现在这样不设防的模样,看得他心脏莫名跳得很快。 他走近,叶书暮抬眼看着他的眼神又有些畏惧了。 叶书暮看着他一步步走过来,不由地代入梦里那个高大的男人也是这样朝着他走近,然后就突然摸他眼睛,亲他指尖,单膝跪地仰头看他。 突然想到什么,叶书暮脸刹那间红了,他好像在梦里还听到......听到盛夜辰说他要做他的小狗。 是做小狗还是做他的小狗来着?无论哪一种,叶书暮想了想都觉得好荒谬的感觉,他单薄的脊背靠着窗户,轻轻摇了摇脑袋,想要把这个光怪陆离的梦遗忘掉。 盛夜辰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旁边了,手搭着他肩膀,有些着急地看着他,说:“小暮,怎么了?是又难受了吗?” “没,没有。”叶书暮往旁边站了站,和他保持着距离。 搭在肩头的手落空,他低头尴尬地放下在裤腿边搓了搓手指,指尖好像还残存叶书暮肩头的温度。 “什么味道?”叶书暮出声问。 “啊?”盛夜辰抬头迟钝地愣着。 “这味道......” 叶书暮使劲嗅了嗅,然后看着卧室外,说:“你煮什么了?” “煮......” 他几秒后立马反应过来,“我天,锅里还炒着菜。”他拎着锅铲大步流星冲进厨房。 叶书暮也跟着去,就看见厨房里冒着白烟,难闻的味道弥漫,盛夜辰站在料理台前快速关着锅灶开关。 他扭头对着厨房门口的人说:“小暮,你别进来,咳咳——” 火立马慢慢熄灭了,锅里还冒着烟他接了水倒进锅里,急剧呲啦一阵响,然后拿着锅盖盖了上去,把声音盖住。 几分钟后,厨房的温度降低些,叶书暮一脸严肃地走进来,盛夜辰眨巴眼睛往旁边局促站了站。 盛夜辰站在他旁边,厨房根本就不大,站两个人都挤满了。 “小暮,烫......” 叶书暮没理会他,伸手掀开锅盖,里面几乎惨不忍睹糊了锅底,都看不出做的菜的原状是什么。 “我这.....”盛夜辰也伸脖子看了看,然后立马乖巧地站在他身边,像个解释为什么犯错的孩子似的,说,“我不是故意的,我忘了还烧着菜。” 盛夜辰也会道歉啊,真是稀奇,要是在两年前叶书暮想都不敢想。 不过,他现在更在乎自己的锅,家里就这一个炒菜锅了,也不知道外边下暴雪超市关门没有? 他难不成还对他发脾气吗?好像也不切实际,为了这和他吵架有种天方夜谭的感觉。 “算了,我清洗一下看还能不能用。”叶书暮没脾气地说。 “要不先吃饭吧,我刚才烧得菜没糊,应该还不是太凉。” 盛夜辰伸出手指试探地指了指料理台一旁被盖着盖子的两盘菜,他建议说,“要不然等会彻底冷了。” “好吧。”叶书暮放下手里的糊锅。 “那你洗手,我把菜端桌子上。”他一手一个端着轻筷出了厨房。 第四十四章 给我你的联系方式 叶书暮出来,盛夜辰盛好饭,他坐下后两人静默地吃着饭。 叶书暮仿佛有心事地一下一下挑着碗里的饭米粒,塞进嘴里小口嚼碎。 盛夜辰不动声色的看了他一眼。 “不好吃?” “不,不是。”他抬头对视上盛夜辰,然后动了动嘴唇,又若无其事的埋头吃饭。 盛夜辰放下筷子,悠闲地坐着看着他,嘴皮轻启:“有话就说。” 这个人也是自作聪明,藏不住心事还硬藏,一张小脸耷拉着像是谁欠了他钱,盛夜辰心想怎么还是和两年前一样傻得可爱。 叶书暮睫毛忽闪几下,出声小心翼翼问:“盛夜辰,明天下午雪应该会停,你什么时候走?” 他觉得还是早些问,也好给自己打一个预防针,至少面对他说不定随时会变的招数的时候他自己也好有应对措施。 果然他说出来这句话,盛夜辰他肉眼可见地变了脸色。 一瞬间,像是小动物被野兽盯上一样,叶书暮有一种毛骨悚然的直觉。 “就这么想赶我走?” “是,是你说的,雪停了你就会走。” 叶书暮整个人僵硬地坐着,很害怕他突然会发脾气,故意强调一遍他自己之前说的话。 盛夜辰冷笑了一声,背靠着椅子,眼睛恢复到了漆黑如墨的样子,静静地盯着他看,放在桌子上的手来回捻了捻修长的手指,很慢地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地说:“这样啊......” 叶书暮没由来地紧张。 “可我要是不想走呢,你要拿我怎么办啊?”他突然一脸笑吟吟地看着面前的人,样子乖张却又意味不明。 “盛夜辰......” 叶书暮觉得他笑得蛊惑可怕。 盛夜辰站了起来,他没有看叶书暮,站起来的人光影打在他身上。 叶书暮不自在地说:“你国内还有工作吧,别......别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这就是我喜欢的叶书暮啊,这么会往人心里扎刀子,还是和之前一样,知道怎么最惹他生气,专往他肺管子上戳。 不过两年后的他不一样了,喜怒不在脸上,移开椅子在地面上磨出难听的声音。 盛夜辰面上平静笑着,语气却冷的出奇,他轻描淡写说:“叶书暮你想多了吧。” “……” 他轻笑出声,低沉好听的笑声流入耳朵,叶书暮直打哆嗦,听见他说:“宝贝儿,我只是来找你问清楚两年前为什么离开我,至少让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你也知道因为我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很要强的人,对什么问题都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 叶书暮坐着没动,却被他盯得心里发毛。 “所以,我来找你只是想知道当初你离开我的理由,如今看来是你不守约定,还背叛了我找了新男朋友。” “我和俞……” 叶书暮原本想解释他和俞柯尧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如他想得那样,可仔细想想他现在好像也没必要和他解释什么,压根没有什么立场。 而且当初俞柯尧帮着他离开国内,盛夜辰之前就总是觉得他们师兄弟关系不一般,如今即便解释他也不会相信吧,反而觉得他有欲盖弥彰的意思。 叶书暮心想有了师兄这层假男朋友关系,也许他也能更加远离盛夜辰。 他背部贴着椅子,后背直冒冷汗,“所以……你想做什么?” 盛夜辰抱着胳膊站在桌子面前,像是熟练的职场谈判家,俨然一副商业精英的派头。 “我同意了。”他说。 “......什么?” 盛夜辰骨节分明的手指弹钢琴似的一下下轻敲着桌子,慢悠悠说:“我记得两年前叶家的股份转让协议书我当初亲手给了你,你离开的时候是直接从医院走的吧。” “可你猜怎么着。”温暖的灯光下,气氛却有些诡异疏离,盛夜辰说:“那份协议书最后却在我书房找到了,看来你早就计划离开我了吧。”。 他隔着桌子上半身弯腰凑近他,带着一股儿凛冽的压迫感问:“我很好奇你什么时候放的?” “我......” 叶书暮记得那次在盛宅玻璃花房外,盛夜辰一脸疲惫刚从谈判桌上下来,拿着叶家的股份协议书交给他的时候,他就想着用这份股份转让协议还自己一个自由身。 “算了,说不说的也没什么关系,不重要,我也不在乎。”盛夜辰说得平静,身子站直挺拔。 “雪停了我自然会走。” 叶书暮藏在桌子下的手紧紧扣着手指。 “不过……”盛夜辰兀自停下 。 叶书暮抬眼看着他。 盛夜辰冷冽的眼神在他睡衣领口下袒露的大片锁骨上放肆移动,继续补充道:“你可别想跑,我回国后会让公司法务部新拟一份股份转让合同,这期间你哪也不能去,我要能联系到你。” “毕竟,你要是失联了,我可没办法将程序推行下去。” “你放心,我会配合交接的。”叶书暮轻声道,他想,交接完后他也就能彻底卸下心里的大石头,把他自己彻底还给自己了。 “好,记住你说的话。” 盛夜辰伸手拿过桌子上的手机,点开屏幕划拉几下递给他。 “……什么?” 联系方式给我。 他要的理所应当,叶书暮自然给的毫无疑问。 “好的。”叶书暮双手捧过手机,白皙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点着把自己的手机号输了进去,然后还给他。 “给。” 盛夜辰嘴边噙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宽大的手掌利落接过,手指像是有意无意摸到叶书暮的指尖,吓得人立马哆嗦缩回。 — 叶书暮觉得盛夜辰应该是真的生气了,因为他不争着洗碗了。 他发烧生病了,盛夜辰不仅自告奋勇做饭,吃完饭他自觉收拾碗筷进厨房清洗。 不过……唯一一点不好就是一边洗一边还对着客厅里的他抱怨嚷嚷,说他为什么不买个洗碗机,说俞柯尧没他大方就是个吝啬鬼,跟着他有什么好的,说他是不是眼睛瞎。 叶书暮坐在沙发上听他喋喋不休地说着,僵硬着身子抿着嘴唇没说话。 这人既然干活却还死娇气,不过他已经有种出乎意外的感觉了,毕竟叶书暮也从来没想到他曾经这么个嚣张跋扈的人有一天会挤在狭小的厨房做菜,饭后还把手伸到油腻腻的洗水池里洗碗,也不像是个矜贵总裁做出来的事情。 想当初,他刚来纽约租着比这还小的房子,自己第一次学着做饭好像还差点把厨房点了,俞柯尧说自己家离他学校有处房产可以给他住还给配备专职家庭保姆,他果断拒绝了,叶书暮认为他过了新的生活,一切都要靠自己不想再依附着别人。 他闲空去咖啡店做兼职,打各种零工,学校也发奖学金,虽然连轴转忙却充实快乐,他第一次有为自己活着靠自己的努力也能过得很好的希望。 刚才给了联系方式后,盛夜辰就一脸阴冷地下了餐桌回卧室去了,门也关着。 叶书暮独自坐在桌子边把碗里的饭吃完后,收拾碗筷去厨房洗完,出来看了看手机时间刚过晚上七点多。 从昨天到今天下午睡了好久,叶书暮觉得头脑清醒,往常他这个时候从学校回来往往会洗完澡在床上看会书,或者在自己的画室里画画。 他看了一眼卧室的门还关着,他不想进去面对盛夜辰。 于是走进画室里,坐在支架面前调了个调色盘,拿着画笔继续画自己没完成的画作。 第四十五章 睡这干嘛 卧室里,盛夜辰平躺在床上,修长笔直的小腿垂在床沿踩着地,被褥间都是清新的香味他歪头依恋地嗅了嗅,真好闻,是叶书暮身上一直以来的味道,熟悉又安心。 他举着手机,屋里没开灯一方屏幕白光在高挺的鼻翼侧晕染上一片小小的阴影,他看着刚才叶书暮亲手输入的电话号码,嘴角噙着一抹藏不住的笑意。 盛夜辰手指点着屏幕,认真地编辑着人名备注,原本备注写成:小暮,后来想了想又改成了:宝贝儿。改完一脸满意地看着。 他想叶书暮也会备注他的吧,也不知道会给他备注什么,直接是冰冷冷地备注盛夜辰三个字,还是其他的什么,他莫名十分好奇。 不过,好像叶书暮很少叫他其他的称呼,甚至有时候也不直接喊他名字,即便要喊也是连名带姓地喊盛夜辰,说实话他不太喜欢叶书暮喊,显得好像有些生分了。 或者有时候叶书暮很生气也是红着眼睛瞪着他骂他句混蛋王八蛋,终究是从小家教好,以至于再怎么发火也是说不出太脏难听的话,还把自己气得差点要哭出来,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盛夜辰忍不住轻轻笑出声,心想哪有人骂人是这样式的,撒娇才是这样的,他露出笑意觉得屋外的人真是够笨蛋的,顶着那么张人畜无害的漂亮小脸连骂人都像是小狐狸在勾人。 盛夜辰看了眼卧室门口,门依然关着,其实留了条门缝的。 他觉得叶书暮赌气不进来,在床上郁闷仰头沉了口气,去了浴室。 夜色凉凉,浴室空气却变得炙热起来,仿佛空气中的颗粒都在变得浑浊,男人的呼吸声逐渐粗重急促。 他翻身扯过叶书暮昨晚睡的枕头抱在怀里,枕头上还带着他熟悉的味道,舒展躺在床上,没想到就这么渐渐进入梦乡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他下意识伸手模模糊糊地摸着旁边的人,结果摸了半天也没人,他一下子睁眼坐了起来,屋里漆黑静谧。 他立马拉开床头灯,他独自一个人浸在这凉凉夜色之中。 他没睡? 盛夜辰利落翻身下床,踢到地上扔的枕头,他打开门走来客厅,里面一片漆黑,屋子没有动静,只有脚踩在木板上传来的回音,他心里陡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只有画室还亮着微光,折射到地板上拉长一片阴影。 他走到画室门口,颤抖地推开门,对着里面喊叶书暮的名字没人应,木质画架旁边亮着一盏破旧的落地灯应该是叶书暮画画时给补光用的,此刻里面泛着微光,静悄悄的没人。 盛夜辰僵在门口,周围的黑暗好像吞噬灵魂的妖怪,他有种被从脚至头被抽离血液的缺氧窒息。 他又丢下我……跑了吗? 盛夜辰捂着心口扶在门框,有些久违的眩晕感。 “咳咳......”黑暗里,某个角落传出一道细细的咳嗽声。 闻声,盛夜辰心里猛地一惊,连忙循声而去。 叶书暮整个人蜷缩着身体窝在沙发角落,身上盖着一半已经掉落在地上的薄毛毯,身体在压抑不住地颤抖着。 他完全忘记开灯,冲到沙发边端详着他,眼睛适应了微光下的黑暗,他看见面前的人毫无意识地皱着眉头,抱着怀里仅有的单薄毯子取暖。 盛夜辰心里苦笑就这么讨厌他吗?大冷天的宁愿裹着薄毯睡沙发也不愿低头去卧室和他一起睡,真是找不出他这么犟种的人,他是傻子吗。 为了远离他跑到异国生活学习,怕给别人添麻烦自己一个人打零工挣钱,生病了总是憋着强忍着,好像他的难受和痛苦他从来不愿意透露给别人。 无论是那年盛夏高台的初见惊艳,还是之后稀里糊涂的荒唐一夜情,还有那些因为愤怒和仇恨一纸合约发生出来的感情,在如今日复一日的想念和惦记里,都无一狠狠地在盛夜辰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反复击打,以至于他呼吸的每一刻都带着撕裂和揪痛。 他只想要个结果,一个坚定的回答。 两个人谁不是在互相舔舐着伤口,他认为自己这辈子都离不开这个人了,栽在他手心里了。 看着沙发上团成小猫似的人,可怜巴巴的像是谁欺负他似的,他要去抱人起来。 叶书暮一下子迷糊惊醒,意识还未完全清醒,头发凌乱地在混沌中睁眼看着眼前的人。 盛夜辰突然出现在面前,正对着自己,他猛然被惊到,大脑还未反应过来整人已经下意识本能抱着胳膊护在胸前,蜷着身子往沙发角退去。 盛夜辰看着他蜷成一团一脸警惕,心里倒着苦水。 叶书暮紧张抱着胳膊也不敢动,一双圆润的眼睛在夜里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沉默良久,盛夜辰艰涩出声:“不睡房间,睡着干嘛?” “我......”叶书暮出声有些颤抖,不知道是冻的还是紧张,埋头道:“你没说......” “说什么?”盛夜辰嗓音低沉,在黑夜里浸入微薄凉色里。 叶书暮低声闷哑,抱着膝盖慢慢道:“你没说......我可以回房间睡……” 闻言,指尖的寒意直击炙热跳动的心脏,胃里都泛起刺痛。 想当初他们在一起的那三年,他好像每次只有要上床的时候才抱着他进他的房间,也许在叶书暮的潜意识里他们共在一个房间就意味着做这种事。 盛夜辰在黑暗里高大的身影有些摇摆,他抬头望着天花板,低沉地吸了口气,陡然抬手就狠狠给甩了自己一巴掌,响亮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里尤为明显。 “……”叶书暮直接愣住了。 浓郁的夜色让面前的人有些疯狂,盛夜辰手扶着沙发靠背。 叶书暮眼睛瞪大,嘴唇被温热的触感切实覆盖着,叶书暮霎那间顿住了呼吸,才意识到盛夜辰在吻他,连忙双手推着面前的人反复挣扎着。 盛夜辰把他整个人圈在怀里,双手按在胸前贴着心口,湿热的呼吸顺着鼻息呼洒在脸颊。 叶书暮的心脏剧烈跳动开来,脑海却一片空白,睫毛在飞快扇动着,他的思绪完全被盛夜辰莫名的举动给惊扰了,不由地心里绝望委屈,手抓着他胸口的衣服埋头低声哭了起来。 “哭什么?”盛夜辰放开他,指腹轻轻擦掉他嘴边的水光。 “你......为什么总是欺负我?”叶书暮声音在抖,像是极力控诉他以往种种的恶劣行径。 “对不起。”他心口一酸,然后一把横抱着怀里还在簌簌发抖的人,径直走向卧室。 第四十六章 我们没有可能了吗 他想要心平气和,把他们的再次相逢当做上天慷慨施舍的一次机会,但叶书暮总是有法子把他两年以来练就的平和变得崩盘纷扰不已,这只有他了,只有这个人能轻易左右他的情绪,牵动他的心来回撕扯。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叶书暮对他没那么讨厌,但叶书暮难过的眼睛,欲还躲避的嘴唇,别过脸瘦削的下颌线条,全都在无声地说他不爱他。 盛夜辰抱着他身体,下巴靠在他微凉的后颈处,叶书暮僵硬地侧睡着,听他说:“为什么?” 身后的人说话的声音有缕抹不掉的悲怅,呼吸声打在他耳侧,“为什么要走,为什么当初连句话都不愿意留给我?” “我一直在找你,漂亮男人很多,听话乖巧的比你懂事的很多,你以为我非你不可吗?我去找别人,也和别人一起吃饭一起睡觉,可我试过,好像都不行。”他从来没等过什么人,第一次尝到了等待的滋味,反复的煎熬,频繁的焦灼,一次次的放空和失望,又重振旗鼓地劝说自己拾起重新出发的勇气。 叶书暮没说话,他一下子把人掰着胳膊身体转过来,“看着我。” 昏暗的房间里,叶书暮被迫对视上那双黑夜里的眸子。 “你有想过我吗?”盛夜辰拉起他的手腕放在自己的心口,指尖传来砰砰的心跳声,他想要缩回手被人紧紧按着,“感受到了吗?” 叶书暮感觉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融化,让他陌生又带着不知名的恐惧,他摇着头惊慌失措地抽回手。 “我的心跳。”他吻了吻叶书暮僵硬的唇角。 这一夜什么也没做,房间的窗帘拉着隔绝外边的光,叶书暮薄薄的眼皮轻轻颤动,他好像又被扔进黑暗的河流里,湖水卷进肺部,眼睛看不见任何东西。 一觉好长,久到他在睡梦中留恋织梦的世界,要是重新来过他会怎么遇见盛夜辰,他很好奇地想着,可是如今无论是哪种梦魇副本开启,到结局他都会在终点见到一个人,面容模糊,不停地给他提示,让他避不开这段荒唐畸形的关系。 盛夜辰也睡了很久,梦境世界沉沦无痛,可是他好像看不到他,他满怀欣喜地朝着他迈步走去却扑空,声带发不出声音,他想说,如果回到从前,我想小心翼翼地追求你,果然可以,我想牵着你的手,如果我们足够幸运,两情相悦,就可以一起白头偕老。 可是......可是怎么回到过去,怎么去一片片捡起爱人破碎的心,他没法重塑过去的世界,无法弥补,所以讨要一次机会,可却一次机会也不肯施舍给我。 - 盛夜辰在头疼中醒来,他好久没吃药了,医生的话最近当成了耳旁风,支着胳膊坐起来时候叶书暮不在他旁边睡着。 他一言不发地看着旁边空荡荡的床,苍白的嘴唇紧抿着,掀开被子下了床。 他来到客厅,眼睛巡视着最后在狭小的厨房找到叶书暮,叶书暮穿着围裙背对他站着。 盛夜辰看着他腰上的围裙,细长的带子系成蝴蝶结,环绕在他的细腰上,他走过去抱着胳膊斜靠在冰箱旁默不作声地看着他来回忙活。 叶书暮一回头,恰好对上盛夜辰英隽清贵的脸,歪头看着他,嘴角露出纯真的浅笑。 叶书暮不自然地移开目光,把头缓缓转过来,埋头看着锅里冒着泡的粥,出声:“早饭好了。” “那我去洗漱。” 浓香的米粥端上桌,盘子里放着几片面包,煎得外焦里嫩的鸡蛋,还有些火腿培根片。 叶书暮坐在他对面,拿着勺子垂头一口口喝着粥,盛夜辰先给他做了个三明治递给他,“别光喝粥,多吃点。” “……谢谢。” 盛夜辰咬着三明治,不动声色的看了他一眼,“我等会就走。” 叶书暮点头。 “我走之前,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盛夜辰喉咙滚了滚,“我以后还可以……” “不可以。” 叶书暮打断他:“离开我这后就不要再来了。” 盛夜辰心里又气又闷,最终什么也没说,把也许是最后一次吃他做的饭吃完,对着叶书暮说:“我们以后能做朋友吗?” 叶书暮实在对他和盛夜辰关系无法再归类到朋友这里,他埋头摇了摇:“不能。” “好吧。”盛夜辰吃完站了起来,坐到客厅沙发上。 叶书暮把碗筷收拾好后,去卧室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方块盒子,他捏在手里走向盛夜辰。 不属于他的东西,他不奢求也不会要,也许两年前就应该还给他了。 “给。”他把手里的盒子递给盛夜辰,沙发上仰头看着他,“这是什么?” “你的东西。”叶书暮说。 盛夜辰接过来打开盒子,里面是那条红绳手串,他有些被刺痛心脏。 “送出去的东西,哪有要回来的。”他故作镇定地合上,然后递给他:“已经是你的了,戴你手上很好看。” 叶书暮摇了摇头,没接。 僵持片刻,盛夜辰只好尴尬地放下手,默默收到口袋里,“我母亲说,这留给我这辈子最爱的人,没想到还能有一天又回到我手里。” “你给错人了。”叶书暮站在原地说。 “是吗?”盛夜辰垂着眼睫,“叶书暮,我们真的没可能了吗?” “没有。”站着的人宣布“死刑”。 “那我知道了。” 盛夜辰走了,宛如疯子一样毫无预兆找过来,平静地离开。 叶书暮坐在空旷的客厅,呆坐好久。 楼下,一辆车停在路边,里面的人心里憋着一股气,脑门靠在方向盘,狠狠抬手砸了几下方向盘。 他启动汽车,打着方向盘,一脚猛踩油门,留下一缕追不上的尾气。 第四十七章 和我一起去看画展 单调的酒吧吧台,两个面容英俊男人举杯喝着酒,挺拔优越的背影吸引着不少人偷看。 酒杯里的冰块相撞,婉转悦耳。 “怎么了这是?”秦颜琛喝酒的时候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旁边的人,“知道的你去见老情人,不知道还以为你去历劫了。” 可不就是去历劫了,人就剩半条命了。 盛夜辰捏着酒杯,深邃的眼睛看不出什么涟漪,喝着酒。 “说说吧,我听诊费用可是很高的,给你打个九九折,友情价。”秦颜琛眯笑着眼睛道,“我洗耳恭听。” “那你可真够黑心的。”盛夜辰淡漠道。 秦颜琛哈哈大笑起来。 秦颜琛端着酒杯,缓解着气氛,看着盛夜辰道:“哭丧个脸干什么?都大老远跑国外见到人了还不高兴。” “他好像现在过得还不错。”盛夜辰抿着酒,烈酒辛辣入喉,舌尖微涩,“有新男朋友了。” 秦颜琛意外地挑了挑眉,“那,你还要继续追下去吗?” “我......”盛夜辰沉默地把手里的酒一口气喝完,看着手里空荡的酒杯发呆,“我好像做错了,错了很久,以至于现在我面对他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连简单的朋友都做不成。” 秦颜琛给他续了杯酒:“他过上了新的生活,你又何必困在过去。” 盛夜辰回了神,却有种雾里看花的迷茫,难以言说的复杂心情。 “好了,别多想了,看到他过得好,也许你应该替他高兴。”秦颜琛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是吗?” 真的......能高兴起来吗? 秦颜琛去了趟卫生间,回来的时候,看到一个年轻男孩青涩地在盛夜辰旁边搭讪,坐着的人微微摇了摇头,一副冷漠疏离的样子,那男孩一脸失望地离开。 秦颜琛走过去,看着吧台上有些醉醺的人,道:“走吧,我叫了家里司机,先送你回去。” 姚叔站在门口等着,秦颜琛扶着他进家门。 “秦先生,谢谢你送少爷回来,我来吧。”姚叔连忙上前扶着盛夜辰。 秦颜琛说:“姚叔,我帮着扶到楼上吧。” 两人把盛夜辰架着胳膊扶到楼上卧室,秦颜琛嘱咐别忘了给喂解酒药,姚叔点头送他到大门口。 姚叔端着蜂蜜水拿解酒药上楼的时候,发现盛夜辰不在自己的房间,听到隔壁原来叶书暮住的那间房有动静,他连忙走过去。 屋里没开灯,姚叔对里面下意识喊了两声,床上传来些模糊不清的低喃声。 他打开灯,看见地上碎了一个花瓶,盛夜辰衣服鞋子都没脱地躺在床上,怀里还抱着一个相框,整个人蜷着身体。 “少爷。”姚叔上前放下水和药,把他鞋子脱掉,然后道:“少爷,你怎么来这房间了?” “叶书暮......是你回来了吗?”他迷糊地睁眼想要看清。 姚叔叹了口气,然后把他扶着靠在床头,“少爷,叶先生没回来,你喝点水吃解酒药好好睡一觉吧。” 盛夜辰垂头怔愣,怀里抱着他的相框,嗓音干涩落寞:“我记错了,忘了他走了,走了两年了。” 吃完药他也没回自己房间,倒头睡在叶书暮曾经睡过的那张床上,姚叔给他掖着被子盖好,收拾好地上的花瓶碎片,端着水杯又轻叹口气关灯出去。 这个房间和两年前一模一样,家政阿姨每天都在打扫,却按要求什么也不乱碰,桌子上还放着叶书暮走之前画的几张油画和素描画。 夜色暗下去,城市的灯光在夜色中分明,点点璀璨如星,他怀里抱着的那相框被姚叔放在床头柜上,玻璃底框被窗帘透进来的光折射一道光晕,镶嵌在相框里的人坐在一架钢琴前表情认真地弹着,手指白皙修长。 那是之前那次他带叶书暮去琴行拿手机拍的,后来被他洗出来裱进框里。 - 叶书暮回归了正常生活,一样的生活学习,有时候去打零工的咖啡店,每天虽然忙但也充实。 这天他刚换班出咖啡店,马路对面的人下了车,一脸笑意地朝着他走来。 “小暮。”俞柯尧鼻梁架着一副金丝眼镜,一身高奢灰色风衣,应该是某家品牌新出的季节单品,衬得他整个人身材完美修长,他拎着手里的热饮走近叶书暮。 叶书暮抬头微笑,意外道:“师兄,你怎么来了?” 俞柯尧把手里的热饮递给他,“我今天下班早,经过你工作的咖啡店,就想着等会儿一起顺路送你回家,来,喝点东西暖暖。” “谢谢师兄。”他接过来道,“师兄,你等很久了吗?” 俞柯尧笑着:“不久,走吧外边冷,我们去车里坐着。” 车子行驶在路上,叶书暮坐在副驾驶上埋头喝着手里的热可可,小脸的下巴藏在米色毛衣领口里。 拐过一个红绿灯,俞柯尧开口问:“小暮,你研究生毕业设计做的怎么样,现在有遇到什么麻烦吗?” 叶书暮咽下口热可可,说:“导师说应该没什么问题,我学分已经提前修完可以申请毕业,不过还是想再润色修改一下到时间就可以交上去了。” “嗯,那我提前恭喜你。”俞柯尧语气愉快道。 “师兄,谢谢。”叶书暮手里捂着热饮垂头道。 “怎么了?”俞柯尧看了他一眼,“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没有,就是很想对师兄说句谢谢,感谢师兄一直在帮我。” 俞柯尧接话,笑了笑道:“小暮,这都是你自己的努力,我没做什么的。” 像是感受到此刻叶书暮若有所思的情绪,俞柯尧看着前方的车流:“小暮,你的生活由你自己做主,之前无论发生过什么你要是不想记得把它忘记就好了,那个人......”他顿了一下,“放心,他也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 叶书暮想起前段时间盛夜辰突然找来,不由地手指扣着热可可的杯子,紧抿了下唇,不过也对,也就那次了,以后不会再见了。 俞柯尧把叶书暮送到楼下,叶书暮刚要下车,他从一旁的储物柜里拿出两张票,说:“小暮,过几天会有个着名的画展,展示世界各地艺术家的作品,我托朋友拿了两张票,你有时间一起去看看吗?” 叶书暮定睛看着他手上的两张票,这种两人一起去看展的邀约,即便叶书暮再怎么迟钝也有些忍不住会多想。 像是看出他的迟疑,俞柯尧换了种问法,道:“怎么?和我一起去看也不愿意啊?看来我这个师哥在你眼里也没那么重要了,我还大费周章地弄票,看来只好我和别人一起去看了。”他手假意抽回,略带遗憾道。 这么一说,叶书暮好像能体悟到他话里的意思。 “好的师兄,那我去看。”叶书暮笑得灿烂,伸手抽过其中一张票,好像是怕他反悔似的,开了车门对着他摆手,一蹦一跳地跑向楼梯口。 俞柯尧不由地笑着摇了摇头,然后打着方向盘离开。 第四十八章 先生,还记得我吗 盛氏集团地下停车场,盛夜辰坐着电梯直达负一层,走出电梯间,他拿着手机看着上面的照片,是国外私人侦探新发过来的。 光线不是很好的停车场有几声轮胎摩擦地面的回音,他捏着手机眼睛盯着照片上的人,距离上次去找他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了。 他仿佛是隐藏的技能,听到身后有异常,不由地顿下脚步,身后的那轻微的声音便消失。 “滚出来。”他冷厉的声音发出。 几秒后,一辆车的后面发出窸窸窣窣的动静,地上出现一团人影,车后半探出个脑袋,一个的年轻男孩笑得腼腆然后还有带着被发现的慌张神色。 盛夜辰摁灭手机,转身看着微微垂着头的年轻男孩,可能是光线的原因亦或者是他想念太过,以至于差点认错人。 面前畏畏缩缩的年轻男孩,埋头的样子有那么一瞬间......好像他。 “你是谁?”盛夜辰眼神阴沉,“有什么目的?” 那男孩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还算清秀的脸蛋,盛夜辰眼神暗了暗,真的觉得面前这人有七分像那个人。 年轻男孩揪着自己单薄的衣摆,犹豫地往他靠近几步,脸蛋有些发红,抬头轻轻试探道:“......先生,您不记得我了吗?” 那男孩的眼睛一直一动不动地盯着他,有一种罕见的孤勇。 盛夜辰眉毛轻皱。 年轻男孩从自己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张发皱的名片,然后小心翼翼地朝他又靠近一步,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又垂着头不敢看他,没有刚才那份直视他的倔强和勇气。 盛夜辰手指接过,这是他的名片,他有些忘记是什么时候给出去的了,似乎是在回想。 “先生,您在一家国外酒吧曾经帮过我,给我开了很好的房间,还给了我钱。”男孩咬着唇,仰起头大胆地看着他深邃的眼睛。 盛夜辰挑眉,好像是有这么回事,那天他纽约出差之旅快要结束在异国酒吧喝闷酒,随手帮了一个差点认错的年轻亚洲男孩,也是那天后的第二天因为醉酒加上吹冷风发了烧进医院,他才偶遇叶书暮,找到了他消失两年的踪迹。 “你从哪里得到我的名片?我记得我当时并没有给你。”他淡漠道。 那男孩眼睛纯粹又漂亮,此刻看着他,解释道:“先生,您给我的大衣口袋里留下的。” 他突然站在原地对着盛夜辰鞠了一个很深的躬,然后抬头双手紧扣放在身前,耳尖有些微红,略显紧张道:“先生,我中文名字叫宁言,这次是跟着朋友一起回国的,我很久没回来了,主要是没有多余的钱买机票,您上次给了我钱我很感激,我现在已经找到了一份勉强养活自己的工作。” “和我说这些做什么?”盛夜辰依旧一副冷漠的样子。 那男孩有些眼睛发红,然后开口:“先生,我是看着您名片才找来这里的,我在这里蹲了好几天了,原本就要放弃了,没想到这么运气好可以重新见到您。” “见我?”盛夜辰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很轻蔑地笑了笑:“见我做什么?” “你最好说实话,谁派你来的?”盛夜辰的声音陡然严厉,上前一把抓住男孩细瘦的手腕,他的指尖好像力大无穷,明明看着很轻地扣着,宁言却挣不开有种骨头破裂的感觉。 男孩浑身一抖,眼睛里流出大颗的泪水,颤颤巍巍道:“先生,我,我......没有恶意的,我只是很想见您。” 他干咽口水,不安的表情印刻在脸上:“先生,我很仰慕您,从那次见过您之后我就对您念念不忘了。”漂亮男孩眼角滑下泪水,“先生,我努力挣钱攒钱买回国的机票,只是为了可以重新见到您,这样我就很满足了,我没想做什么的,我没有恶意。” 盛夜辰放开他,拧了拧自己的手腕,年轻男孩下意识身体惯性往后退一步捂着发红的腕子,委屈地只掉眼泪。 “你喜欢我?”盛夜辰从西装口袋里拿出真丝手巾递给他,“擦擦吧。” 宁言呜咽点了点头,接过来手巾很珍惜地捏在手里没用来擦眼泪。 “那行啊,我们去开房。”盛夜辰呵笑一声,转身道。 宁言怔愣地看着他,站在原地没动。 盛夜辰扭头看着他,“怎么?不是喜欢我吗?都从国外跑过来找我了,不愿意和我睡?” 宁言咬着唇摇了摇头,盛夜辰冷笑一声走向车,他亦步亦趋地跟着,打开车门坐进宽敞的SUV后座,车内清新的味道钻入鼻息,他小心翼翼地抬头看着前座驾驶位上的人,可以看见他看着盛夜辰薄削冷峻的侧容,他双手放在腿上紧紧扣着。 车子稳步停在一家五星级的酒店门口,这是他公司名下的酒店,酒店前台见他进来,亲自上前送上楼开着最好的总统套房。 房间的灯打开,屋里透亮,盛夜辰进来扯着领带,转头看见门口的年轻男孩垂着头不进来,他解下领带笑着:“怎么?后悔了?” “没,没有。”宁言踮着脚尖进了门,像是怕弄脏这么洁白的地板。 盛夜辰把手里的领带随手扔在沙发上,然后脱白衬衣解着扣子,宁言又听到金属相撞的声响,接着听到衣物落地的声音,他手心微微发汗,没抬头去看。 “我去洗澡,你随便。”盛夜辰全身脱得只剩条黑色的棉质内裤,然后走进浴室,不久里面响起花洒的水声。 宁言这才抬头,他看着地上散落的衣物,然后走过去蹲下将盛夜辰刚才脱下来的衣服捡起来,放在沙发上码好。 盛夜辰裹着浴袍出来的时候,宁言坐在沙发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看见盛夜辰腰间系着浴袍带子,胸口松垮的遮不住鼓起来的完美胸肌,露出健美修长的腿。 他一下子红了脸。 盛夜辰擦好头发,把毛巾丢在沙发角,然后坐在沙发前拿起桌子上的红酒开盖倒到醒酒器里。 “先生......”宁言起身弯腰,“我来倒吧。” 盛夜辰摆了摆手,开口道:“去洗澡。” 宁言抿嘴,点了点头,然后去衣柜里拿了件浴袍进了浴室。 等他出来的时候,发现盛夜辰手里端着杯红酒,慢悠悠地喝着,看着他出来,然后慵懒地斜靠在沙发上朝他招手,像是在召唤什么听话的小动物,“过来。” 男孩咬着唇,走向他,被他一把抱在怀里,少年身体雪白细腻浴袍领口露出大片锁骨,宁言脸被热水洗得泛着红晕,他看了一眼盛夜辰,如此近距离,觉得他当真的好看极了,高挺的鼻梁,完美的下颌线,无一不在吸引着他,怎么会有这么俊美的男人,他大胆地伸着胳膊抱住盛夜辰的脖子。 盛夜辰薄唇轻扬,低头在他还滴着水的发丝和瓷白的后颈嗅来嗅去,好像是在闻什么东西,之后他听到盛夜辰轻喃一句:“味道不对......”男人的语气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落寞。 他紧张地不敢动,不过看着他的眼神却有些冰冷,宁言不敢多做什么,但又期待想做些什么。 盛夜辰给他喂了口红酒,可能是喂急了,呛得怀里的人咳嗽起来,小脸发红,可真像高潮时候满身红晕的叶书暮。 “先生......”宁言嘴唇红艳,重新环着盛夜辰的脖子,然后试探地将嘴唇送上去,在即将碰到的时候,盛夜辰轻飘飘地移开,拿起醒酒器倒了杯红酒,他捏着酒杯喝了一口,性感的喉结滚动一下。 “多大了?”他低头看着窝在他怀里的漂亮男孩,想着应该成年了。 “再有一个星期过完今年生日,就满二十了。”宁言说。 “跟过别人吗?” “没有,这是第一次......”宁言耳垂发红,眸子清透,多美好的年纪,真像二十岁的叶书暮,因为一纸合约和他被迫捆绑在一起,不过那人不仅容貌昳丽又带着倔强,被人折断傲骨也要抬头,露出那双让人想要止不住弄哭的漂亮黑眼睛。 盛夜辰想着,突然笑了笑,笑的憧憬。 “先生。”宁言听到他的低笑,大胆仰头看他。 盛夜辰:“读过书吗?” “读过,不过中间没钱交学费就辍学了。” “会什么才艺吗?”盛夜辰捏着他小巧的尖下巴,看着他额头的美人尖,比起那人好像差点什么,少了些欲语还休的意思,眼神也少了些无言的抵抗。 “会唱歌,不过我不太会唱中文歌,这些年一直在国外生活可能英文歌会的更多些。”宁言低声道,很怕不让他满意,有些紧张地眨着圆润的眼睛。 “弹过钢琴吗?”盛夜辰问他,盯着他那双很像某人的清亮眸子。 “......不会。”宁言有些尴尬窘迫道:“弹钢琴应该很贵,我没钱去学这些,平常也接触不到。” “但我可以去学,不过应该需要我打很久的工。”宁言低着头,眼睛泛着水汽,应该是想到自己太过于没用。 “嗯。”盛夜辰手卡着他的下巴,让他被迫抬头,宁言对视上那双深邃好看的眼睛,泛着潮湿的小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看到那薄唇轻启:“学过画画吗?” 宁言下巴委屈地从他虎口移开,圆眼睛再也忍不住流泪,鼻尖发酸,“先生,我不会,没学过,对不起,我是不是很没用。” 盛夜辰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落泪的漂亮男孩,眉眼之间很像,但仔细一看好像压根不沾边,那个人他也会哭,有时候被他折腾得哭得压抑,有时候又哭得比这男孩还汹涌,眼泪止不住地掉着珍珠,眼神总是带着忧悒和说不出来的绝望。 可那双漂亮纯粹的黑眼睛不应该是被璀璨的星星填满,只对着他一个人发光,对着他一个人笑吗? 可他怎么能一次次对他说出滚开这种刺话,眼神又那么淡漠。 盛夜辰抬手按了按发疼的太阳穴,宁言开口犹豫道:“先生,您头痛吗?我以前当学徒学过按摩,要我给您按一下吗?” 盛夜辰没说什么点了点头,宁言乖巧地从他怀里起来,他蹬掉拖鞋拿了个抱枕垫在头下,舒服地平躺在沙发上。 宁言蹲在沙发头,手指大胆地摸着他的头,然后轻柔地按着,盛夜辰闭眼感受着:“使劲些。” “好的,先生。”宁言手一抖,劲大了些。 盛夜辰感受着按摩,头痛舒缓了些,脑海里却依旧挥之不去叶书暮那天把他母亲的手串还给他的场景,表情可真绝情啊,真不可怜他一点,他很久没好好休息了,最近工作压力大,半夜也总是失眠,秦颜琛提醒他再去心理医生那里一趟,药也记得吃,可他好像总是忘了吃。 睡一觉吧,一觉醒来也许会好些。 第四十九章 别质疑自己 俞柯尧的车停在楼下,路边的梧桐树光秃秃的,冷风吹着,他坐在驾驶位看着楼梯口。 一个白色羽绒服打扮的男人出来了,围着一个灰色格调的围巾,半张脸埋在围巾里。 他降下车窗,对着路对面的人招手。 叶书暮笑了一下,对着他摆手,然后朝着他走去。 拉开车门,叶书暮坐在副驾驶,开口道:“师兄,我们出发吧。” 俞柯尧看着他,“安全带系好了吗?” “嗯。”叶书暮点点头。 车子在路上行驶着,叶书暮今天心情很不错,这次的画展是他一直很期待的,车里开了暖气,他把围巾从脖子上拿下来抱在怀里,眼睛看着外边的风景,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冬末街道没有什么绿色的景观可言。 画展有位印象派的画家他很喜欢他的画,想着等会可以近距离欣赏,心里也很高兴。 “心情不错啊。”俞柯尧都听见他看着外边,嘴里还轻轻哼着调子,不知道是什么歌,轻轻的,但很好听。 叶书暮这才意识到自己不小心哼出了音,平常画画的时候他偶尔会放些舒缓的音乐作声音背景来听,倒也不是那么枯燥。 他红了些脸,抿嘴道:“不好意思啊,师兄是不是打扰你开车了。”他有些歉意。 “没有,”俞柯尧打着方向盘,“哼的还不错。”他赞赏道。 叶书暮更加有些羞耻了,接下来头歪着看着外边的街景,也不哼歌了。 俞柯尧耳边少了些声音,于是想要调动安静的气氛,“怎么不哼了?” “又不好听,还是不了,师兄你专心开车吧,我不打扰你。”叶书暮道。 “怎么会不好听,我觉得很好啊。” “师兄,我还是......”还是闭嘴吧,他想。 俞柯尧笑着道:“小暮,你知道你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吗?” 叶书暮转头看着他,眼睛眨动,感觉有种被课堂上老师点名的样子。 “别紧张,我又不会批评你。”俞柯尧看着他那略显严肃的样子,温和的一笑。 “你就是什么都很好,做得很多事也不需要别人为你操心,什么麻烦也不和别人说,应该是很怕麻烦别人吧。” 叶书暮没反驳,静静听着。 确实好像是这样的,自从来了这里后,他很少主动要求他这个师兄做什么,一些帮助他也是有选择性地接受。 “独立很好,但有时候一些善意的帮助,我也希望你可以接受,别人想要了解你,不代表是要伤害你的意思。”俞柯尧缓缓道。 “小暮,你很好,别质疑自己好吗?”他趁着红绿灯,扭头看了一眼叶书暮,继续:“你很优秀,别不自信。” 叶书暮手指捏着围巾的边缘,动了动嘴唇,“师兄,我很感谢你和我说这些。” “只有感谢吗?”前方车流移动,俞柯尧开车,不动声色地看他道。 叶书暮心里有一瞬间有些紧张,他觉得俞柯尧这话实在太过于意思不明。 俞柯尧笑着说:“口头感谢可不行啊,画展后你可得请我吃顿好的。”他语气轻快道。 叶书暮抬头看着他,点了点头,“师兄,你想吃什么今天我请客。”他也舒心的一笑。 第五十章 来到画展 车子停稳在展览馆门口,这是纽约市区比较大的美术馆。 俞柯尧停好车,叶书暮已经在展区门口等着他。 他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好像很久没这么放松下来了,最近都是忙着学校的事情,他又交了几个画稿给兼职的画社,所以看展心情格外很好。 俞柯尧下了车朝他走过来,“进去吧,入场票在你手里拿着吧?” “嗯。”叶书暮点了点头,工作人员检查了票,两人进去。 不远处的开来一辆黑色卡宴,低调地停靠在刚才俞柯尧停车的对面。 车上的人坐在车后座,司机下来开门,弯腰道:“先生,我们到了。” 后座的男人点了点头,一身修身的黑色大衣,眼神深邃目光看不出什么情绪,他旁边坐着一个清瘦的男孩,很年轻,眼睛圆润清透,打扮地很青春靓丽,大胆地挽着他的胳膊,贴着他。 两人下来了车,年轻男孩见男人刚才并不介意自己挽着胳膊,于是含笑继续挽着他的胳膊,一米七五的个头到他的下巴处。 工作人员微笑着给他们验票。 美术馆简约又不失格调,各时期类型画派的画作在墙壁上展览着,吸引不少人在画作前留恋观摩。 宁言环顾着这艺术气息满满的美术馆内部,这还是他二十年以来第一次迈进这样的场所,他从小无父无母,十二岁那年被人贩子从中国带到了国外差点被买到红绿灯区,还是偷跑出来没学上,只能年纪很小就找一些雇佣童工的地方,一年一年地混着过,往常他只是在酒吧给客人上酒偶尔能收到小费,或者挤在拥挤的餐厅后厨和油腻的碗碟打交道。 他看着洁白华丽的展厅,第一次觉得自己好像像个活生生的人了,他也能光明正大地活着,也能享受到以前从来都接触不到的东西。 他挽着男人的胳膊,依恋地想要挽紧些。 他觉得攒钱回国找盛夜辰他这辈子做得最正确的事情,即便好像这段时间盛夜辰从来没碰过他,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却有种可以进入他心里的感觉,这让宁言内心雀跃又心动。 他从小到大吃了不少的苦,也遭受了不少的白眼,挨过打偷过钱,但盛夜辰是第一个对他有怜悯之心的人,给他解围让他住酒店还给他钱找住所。 即便知道可能这个男人当初在酒吧帮他,好像是因为认错了人,但他却不在乎,甚至觉得自己很幸运能让他认错。 只不过,宁言心里也很好奇,盛夜辰心里的那个人究竟长什么样?他从来没见过,也没看到过他的照片。 盛夜辰自然不会和他讲,他也不敢问。 “先生,您是为了我才在工作结束后来这个画展吗?”宁言小心翼翼地问他。 盛夜辰应该对这画展没有什么兴趣,表情淡淡的,脸上依旧是那副刀刻般的冰凉。 宁言觉得自己可能是多嘴了,默默低着头。 盛夜辰低头看了他一眼,这侧脸真的有那么一瞬间很像,他静默看了一眼旁边失落的男孩。 “喜欢吗?”他突然出声。 宁言抬头,回光返照地点点头,“喜欢,先生您给的我都喜欢。” 男孩有些羞涩。 第五十一章 也许是魔怔了 “只不过,我还是太笨,您专门请老师教我画画,我现在还是画不好。” 盛夜辰没把宁言带回他家,这个男孩不远千里来找他,他开始觉得很麻烦,只不过有那么时刻他觉得这个人反而留在身边也不碍事,于是把宁言安排住在他名下的一处房产处住着。 他花大价钱给这个学问不高,一点艺术气息也没有接触的男孩补课,让他学钢琴,学画画,还给他安排了成人学校上课。 至于为什么,盛夜辰觉得自己可能是魔怔了。 “没事,”盛夜辰只是淡淡说,“一点点学,不急。” 宁言点了点头,盛夜辰的眼神没有柔情,他实在看不出有什么情绪,他其实很早就想问为什么要让他接触这些从来没涉及的领域,但他没问,觉得自己接受就可以了,何必问太多。 这次,盛夜辰来纽约出差,还把他带上了,说实话,宁言有些害怕,觉得可能是要将他送回来。 不过,这几天他一直在酒店待着画画,每天都不一定见盛夜辰一面。 还是昨天,盛夜辰结束一天的工作去他套房里,宁言每次和盛夜辰独处都格外紧张又期待。 但那天盛夜辰只是有些疲惫地靠躺在沙发上,捏着手里的酒杯,什么也不做,让他在他面前画画,宁言也不知道为什么,还是照做地拿着画笔在画板上画着,他很怕画得不好毕竟即便他学得很认真,但才学不久,捏着画笔画着素描,有些忐忑像是被检查学习成果的差生。 等他在画板上画出一幅素描后,转了转发酸的手腕,然后扭头去注意旁边的男人。 盛夜辰不知道何时已经入了眠,柔和的灯光打在那高挺的鼻梁处留下一片阴影。 第二天,盛夜辰就带他来了这个画展。 “先生,我知道这幅画,老师上课的时候讲过,说是印象派的画作。”宁言松开他的胳膊,跑到一幅画前兴奋道,这是他在这个画展为数不多的认识的画作。 “嗯。”盛夜辰平静地看着面前的年轻男孩。 叶书暮好像从来没向他露出这么温和的笑意,要是露出会是什么样的?他不知道,却在心里将叶书暮那张脸按在了面前这个活蹦乱跳的男孩身上了,要是笑起来,对他,只对他一个人,应该是怎么样的? 叶书暮拿着手里的笔记本,手里还握着只笔,看着墙上展览的画,他喜欢随笔记录一些东西,含着笑意朝着一幅他只在课本上见过的真作仔细观摩着。 叶书暮眉眼弯弯,回头对着俞柯尧道:“师兄,需要我给你介绍介绍这幅画吗?”他有些术业有专攻地得意。 俞柯尧笑着道:“洗耳恭听。” 叶书暮像个正在上课的老师,博学多识,侃侃而谈:“这幅画名字叫《浪漫的相遇》是由匈牙利画家米哈利·齐奇在1864年创作的,是浪漫主义的绘画代表作家,他的画作笔下的人物我很喜欢,人物之间平等,情感真挚又热烈。” 叶书暮说着,眼神里的情感有那么一瞬间的迟钝,不知道在想起什么,转瞬即逝。 俞柯尧抱着胳膊很认真地听着,“感觉很不错,小叶老师。” 叶书暮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两人肩并肩,有说有笑地走到其他地方继续看展。 画展的一角,高大的罗马柱立在一旁,宁言挽着盛夜辰的胳膊,感觉到他身上的怒气在上升,他不敢说话,但跟随着盛夜辰的视线看向不远处的两个人,视线一下子像是被烫了一下。 怪不得会认错。 宁言的手不由地抖了一下。 “先生,那就是您喜欢的人吗?”他试探地问。 盛夜辰没说话,但眼神却波澜不已。 “您的视线从刚才就没从他身上移开过。”宁言声音有些委屈,他甚至在想盛夜辰为什么要带他来这里。 实际上,盛夜辰也不知道叶书暮会出现这,更没想到他是和俞柯尧一起出现的。 突然的偶遇,让一直镇定的盛夜辰乱了心神,他的胳膊从宁言的手里抽离。 “你接着看吧,看完让司机送你回酒店。”盛夜辰平淡说着,头也不回地迈着大步走出展览大厅,留下一个修长挺拔的背影。 宁言落寞地站着,圆润的眼睛微红,不知道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