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了个小福星后,全家旺疯了》 第1章 淹死她 南纪国,云城。 入暮时分,天光缓缓沉下,迎着淡如柔纱的雾气,河面上的商船正浩浩荡荡驶出渡口。 “趁没人看见,还不快把那小孽种扔进水里!” 一声低沉的命令后,满头金玉钗钿的贵妇人,疾步走至船尾。 她瞪了眼丫鬟,又把厌恶的目光,落在丫鬟怀里的襁褓上。 许是丫鬟捂得太紧,襁褓里的小奶崽哼唧一声,难受地开始扑腾。 一只羊脂玉似的小脚丫,用力一蹬,就把五个肉嘟嘟的脚趾头踹出了外面。 “二夫人,毕竟是大小姐留下的血脉,要不……”丫鬟摸了摸那圆润可爱的脚丫,终是不忍地红了眼。 贵妇人顿时蹙眉。 “血脉?我们沈家可不认!不过是那贱胚与人私通生的杂种罢了。”妇人的声音越发怒了。 “她到死都不说孩子父亲的身份,想必定是个拿不上台面的野汉,如今咱们全府就要跟着老爷进京,不能让个野种污了府上名声。” “快扔,淹死也算是给了她痛快!” 在主人的催促下,丫鬟只能伸开胳膊,作势朝河面抛去。 只是犹豫片刻后,她还是顿了下,趁着贵妇人不注意,悄悄拿来木盆。 又掏出一块绣着腊梅的染血方帕,和襁褓一起,飞快放进盆里。 “对不住了小小姐,奴婢真的尽力了……” 小丫鬟叹完气,便将木盆连着孩子,轻轻丢进河面。 傍晚微风吹动,小小的木盆飘荡在水中,孤零零的,像极了一片无根可依的浮萍。 小糯宝已经好一会儿都没再听到说话声了。 等她伸出小脑袋瓜时,商船队伍早已离她远去,渐渐在视线里,变成了一个看不清的小黑点。 “嗝……大船船不要走!” 身边只有茫茫无边的河水,小糯宝害怕极了,她干裂的小嘴巴一下子张大,生生拽出了两道血口子。 小糯宝又挥了挥胳膊,但很快就耷拉下小脑瓜儿,放弃了。 几滴晶莹的泪豆豆,在她葡萄般的大眼睛里,开始不停打转。 大船船不会回来的…… 果然,她还是要被丢下的。 小糯宝难受地舔了舔唇边的血丝,小小地叹了口气。 为了能够留在府里,过去她一直都很乖的,从不敢哭闹。 就连府中下人拿她取乐,在娘亲离开后,只喂她馊菜汤拌猪食,小糯宝也都是强忍着眼泪吞下的。 小糯宝已经连拉半个多月的黄汤了。 现下就连心里委屈,想哭都不敢大声,生怕一个用力,肚子没能忍住,又要拉在襁褓里了。 “不能把小被子弄脏嗒……他们会打糯宝、还会逼窝闻着臭臭粑粑去碎觉……”小糯宝缩着肩膀,颤声提醒自己。 隐约间,娘亲临走前反复念叨的温柔话语,又在小糯宝的耳边回荡。 “好好活着……” “我们糯宝……是娘和爹在三清观求来的,是下凡历劫的福星仙子啊……” “不久后,爹爹就会带着最威武的仗队,来接咱们小糯宝了……” “乖宝儿记得要在外祖父家听话,只要留在府里,等到爹爹来的那一天……到时候、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 小糯宝想到这些,心酸地直抹眼睛。 “凉亲……糯宝还是木有等到爹爹……窝似不似好没用呀。”小糯宝像是犯了错般地咬住嘴巴。 沙哑的小奶音里,噙满了委屈的哭腔。 微风轻拂,身旁方帕上传来淡淡梅香味,萦绕在小糯宝的身旁,仿佛安慰着这个小奶团一般。 闻到娘亲熟悉的味道,小糯宝抽搭了下鼻子,终于没能忍住,小手捂住眼睛呜呜大哭了起来。 “呜呜凉亲~” “糯宝儿想要凉抱~” 此时,不远处,一辆破旧的驴车穿过城外小路,朝着大柳村儿的方向驶去。 驴车后的妇人三十六、七的年岁,穿着一身青色粗布衣衫,头戴两根祥云式的木簪。 她正摩挲着兜里的几块碎银,手上动作却突然一顿。 “老大,快停下,娘咋听着有孩子在哭,好像还喊娘呢!” 冯氏伸手拍了拍儿子,这就跳下了地,把正在赶车的姜丰年吓了一跳。 姜丰年赶紧勒住缰绳,回头道:“娘,小心摔着。” 冯氏动作矫健,她轻松地一跃落地,又单手扶稳了驴车,顾不上应儿子的话,这就朝着声音寻了过去。 绝对是孩子的哭声! 见状,姜丰年也忙跟上冯氏。 天色已晚,姜家母子刚在城里卖了十袋粮,正准备回村。 河流的水声太响,老大姜丰年没听清哭声,只担心眼下世道不太平,回去晚了,卖粮的银子会被贼抢。 毕竟全家下半年就指着这点银子过活。 “娘,咱还是快些回吧,闹了三年饥荒,现在天一落黑就爱出乱子,前天晚上咱村长还在半道上,被人抢走一袋黄豆呢。”姜丰年开口道。 “不急那一时半会儿的,啥也没有孩子要紧。”冯氏听到哭声近了一些,脚下也立马加快。 她一路沿着河岸朝上找去。 “哭声就在前面,娘听着还像是个小女娃,都这么晚了,孩子自己在外头,小心被野狗叼了去。”冯氏语气带着焦急。 姜丰年忍不住笑了。 “娘,我看您是做梦都想再生个闺女,听岔了吧,这城外荒地哪来的女孩哭啊,我怎么就没……”姜丰年刚想说没听见。 然而下一刻,他就看见,不远处的河面漂着木盆。 而那盆里还有个小婴孩,眼看着就要漂到水流湍急处了! “娘,在那边,还真有孩子!” 第2章 萌宝预警 冯氏定睛一看,心底顿时大惊。 “快救!” 她这就捡起一根长树枝,朝着孩子的方向,冲了过去。 好在冯氏眼疾手快,眼看小糯宝要被水流冲远,她连忙用树枝勾住了盆边,给木盆拖上了岸。 等她把被水打湿的襁褓抱起来时,就见一个才一岁半大小、满脸泪痕的小家伙,正缩在里面直打哆嗦呢。 姜丰年一看还真有个小奶娃,心都揪成了一团。 “这是什么畜生干的,虽说眼下年成不好饿肚子的人多,但就算再养不起,也不能把孩子往河里丢啊!”他大骂。 冯氏瞥了眼锦缎做的襁褓,却摇了摇头。 “看这布料成色,少说也得十两银子一尺,不像是穷人家的孩子,只怕不是为了省口饭,而是……冲着断了这孩子的活路来的。” “那这孩子也太可怜了些。”姜丰年更忍不住叹气了。 感受危险消失,小糯宝抖如筛糠的小身板,这才稍稍稳住。 她紧张地睁开眼,就见容貌飒爽的冯氏,正一脸心疼地望着自己。 小糯宝怯生生地咬住手,抽搭了下鼻子。 冯氏看孩子还能睁眼,松口气笑了。 她这才仔细打量起小糯宝来。 眼前的小奶娃生得白净,活像个小糯米团子,只是身上病恹恹地有些浮肿,头发还被胡乱剃光,只剩几块血痂长在软白的头皮上。 冯氏心疼地紧了下眉,这时又见小糯宝始终拢着双腿,身上连条小亵裤都没有穿,只能光着屁股蛋儿,在小被子里瑟瑟发抖。 她终于忍不住怒了。 “造孽的玩意儿,这乖宝儿才多大点,那些人这么搓磨孩子,也不怕老天爷收了他们!” 小糯宝听到熟悉的“乖宝”二字,亮晶晶的眸子顿时怔住。 乖宝儿……只有娘亲才会这么叫她,每次都好宠溺的。 小糯宝眼前一阵发酸。 这会儿一难受,脆弱的肠胃又跟着痛了起来。 “噗嗤!” 小家伙早上被下人灌多了馊饭,一声闷屁后,还是没忍住闹了肚子,直接拉在了襁褓里。 小糯宝的脸色顿时惨白。 她生怕被冯氏厌恶,更怕像以往那般挨打,一双小手拼命地朝后伸去,想要遮住屁股上的“脏东西”。 可是不曾想,冯氏闻到味儿只是一怔,随即非但不嫌弃,反而还笑着给糯宝揉了揉小肚儿。 “你还小呢,拉个裤兜子有啥的,也用不着捂着。” “肚子疼不疼,快让大娘看看。” 冯氏温声哄着怀里的小人,这就弯下腰,捧了些河水要给小糯宝洗屁股。 在冯氏一次次的清洗下,小糯宝终于不再害怕。 她紧绷的小身板放松下来,很快就像块豆腐似的,软绵绵地趴在了冯氏的怀里。 这时,冯氏抬起小糯宝的一只小短腿,辨认了一下后便笑了。 “老大,这孩子不带把儿,还真是个小女娃,你想不想要个妹妹!” 姜丰年激动地呼吸一滞:“真是个丫头?娘,那这孩子没人照顾可不成!既被咱娘俩碰着了,那就带回家当小妹妹养吧!” 姜家男丁兴旺。 冯氏一共生了五个儿子,又刚得了个孙子,可惜清一色全是带把儿的。 这可让姜家人馋闺女馋坏了。 尤其是冯氏。 她一直都想再要个闺女,可惜五年前,她男人姜大山摔下山崖没了,她一人支撑着全家不肯再嫁。 本以为这辈子就是个没闺女的命了,没曾想现下倒来了个现成的。 冯氏欢喜得嘴巴都快咧耳后去了:“兴许也是老天心疼娘缺个闺女,特意把她送给娘呢。” 听到自己要被收养,小糯宝的眼睛顿时亮了,奶嘟嘟的小肉脸也跟着红了起来。 要有家了吗? 这样也好。 她不要再等笨蛋爹爹了,该去做新家的小乖宝儿,重新好好生活! 小糯宝能够感受到冯氏身上的纯善气息,她伸出肉乎的小指头,揪了揪冯氏的衣角,也愿意跟着她。 “嗯嗯……回家家吖。” 冯氏听着心头大喜,搂着小糯宝就亲个不停。 “老大你听见没?这孩子乐意跟咱走呢,太招人稀罕了,一看就跟咱家投缘!也不知她有没有饿着肚子,快快,咱快带她回家去!” 临走前,冯氏看见木盆里有条绣花帕子,便细心地给一并收好,全当是给闺女留个念想。 有了妹妹后,姜丰年赶起驴来,都比方才更有劲儿了。 驴被抽得嗷嗷直跑,脚下扬起的尘土跟快要冒烟了似的。 冯氏坐在车后,一边哼着童谣哄小糯宝,一边算着今日卖苞米赚到的钱。 除去下半年的吃用、杂税苛捐、还有来年的春种钱,不管咋说都得挤出一些,给小闺女买块好布做小衣裤。 而且闺女看着气血不足,肠胃好像也坏了,可得再弄些精细吃食,好好给她补补才行。 正盘算着呢,突然,冯氏怀里一动。 只见小糯宝晃着小光头,一双短腿儿忽的就乱蹬了起来,看起来躁动极了。 “咋了乖宝儿。”冯氏连忙搂紧了她。 “别、别走那里!”小糯宝的小脸皱得像个肉包,开始哼哼唧唧。 冯氏听着闺女的声音奶里奶气的,心里都直酥酥。 只是糯宝还太小,这口水音含糊不清的,冯氏听了三遍才听清。 眼看着驴车就要走过去了,小糯宝终于急了起来。 她小手够到了姜丰年的后脑勺,使劲儿往下一薅。 “哎呦哎呦……疼疼。” 冯氏这才看出闺女不对劲,忙大喊道:“老大,快停下,咱不往前走了!” 姜丰年勒住缰绳,正捂着后脑勺疼得想哭,这时就听到“轰隆隆”一声传来! 只见前面路口两侧的山壁,竟猛的掉下了一大块巨石,就在离驴车只有几步远的地面重重落下,砸出一个深坑! 第3章 全家沸腾 姜丰年抬头一看,吓得脸都白了,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娘,得亏您刚才给儿子叫住,不然只怕咱们现下……” 就要被石头砸成肉泥了! 后半句话被姜丰年生生咽了回去,他不敢说,更不敢想,只有颤抖的裤管知道他有多后怕。 冯氏也是震惊极了。 她盯着那大山石,满眼惊厥,又缓缓看向怀里故意流着口水,开始装睡的小糯宝。 “哪是娘想要喊你,是你妹妹刚才开口了,娘以为她不舒服,才让你停下的。”冯氏摸着心窝口,说话的尾音都直劈叉。 咋会有这么巧的事儿…… 莫非这乖宝儿是在出言避祸? “真是妹妹?”姜丰年瞪大眼睛。 冯氏缓过来后思忖一下,本想问问小糯宝为啥喊停。 可再低头看时,却见小糯宝已经微微张开起皮的小嘴儿,睡得直打呼了。 冯氏心底一阵柔软,自是不忍叫醒闺女。 都说天机不可泄露,如若真是闺女在帮忙,估摸着问明了也不大好。 于是她便摇摇头道:“行了老大,咱娘俩心里有数就行,反正你这妹妹生了个有福的面相,今儿又救了咱娘俩一命,以后你们都得给娘宠着她!” 姜丰年没有二话,他红着眼眶用力点头。 “放心吧娘,妹妹这一遭可是救了咱娘俩的命,以后但凡有我一口吃的,就绝对不能亏了妹妹!” 正在装睡的小糯宝一听,心底多出被认可的踏实感,忍不住笑出几颗小牙来,甜滋滋的。 他们自是不知,自己可是下凡历劫的福星仙子,一块碎石,还是伤不了她要保护之人的。 只是小糯宝被清洗掉了前尘记忆。 所以除了能够卜吉预凶、收收善信们的贡品外,其余时候还是婴童的习气占了上风。 这不,才刚救回了娘和大哥,她就忍不住孩子气起来,即便是在假寐,也还是偷偷撅起小腚,在襁褓里开心地扭了两下。 冯氏感受到闺女的动弹,长茧的大手轻拍了拍。 她垂下眸子渐渐笑了。 自己这新抱回来的宝贝闺女呀,似乎很不一般…… 此时,大柳村。 眼看天都黑了,冯氏和姜丰年还迟迟未回,老二姜丰虎带着老四和老五,就要去村口迎一迎娘和大哥。 老大媳妇儿孙春雪,端着萝卜干咸菜和苞米面窝头,要再用锅热上一遍。 “这窝头一凉就梆硬,啃都啃不动,娘他们这一趟拉了那么多粮进城卖,可是累得不轻,不能让他俩回来吃凉饭。”孙春雪卷起袖子,动作麻利得很。 老二媳妇儿李七巧眉眼带着担心,不停朝门外看。 “只是娘和大哥这一趟咋去这么久,咱家这几年来都不太平,该不会是路上遇到啥事儿了吧。” “呸呸呸,老二媳妇儿你别瞎说!”孙春雪想起姜家近来的霉运,赶忙打嘴。 不过该说不说,这几年来自家确实太不顺当了。 先是公公姜大山落崖而亡,又是三弟被掳没了音讯,要不是娘性子刚硬强撑住了这个家,只怕这个家早就散了。 她们俩正嘀咕着,这时外面传来一阵驴车的咯吱声。 “娘回来了!”门口的姜丰虎大喊道。 孙春雪和李七巧这才松了口气,笑了笑,放下手上的活儿便要过去迎。 她俩才刚走到院子,就见姜丰虎他们兄弟仨已经围住了驴车,正盯着冯氏怀里,一个个乐得不成样子。 才七岁的老四姜丰景向来性冷,现下却不知怎么,才说了两句,竟就激动地对着空气挥拳高呼。 老五姜丰苗更是高兴得直蹦,像个小傻子似的,就差跳到冯氏身上了! 两个儿媳妇都不免惊讶。 “啥好事儿啊,能让咱家老四乐成这样。”李七巧好奇地抻着脖子看。 孙春雪还不明所以地笑:“兴许是苞米卖得好,娘买啥吃的东西回来了,快去看看。” 等妯娌俩凑近一看,顿时就被吓了一跳。 只见竟有一个生得软糯雪白的小丫头,正坐在娘的怀里,冲着家里人使劲儿挥舞胖爪呢! 不是吃的。 是个小闺女。 姜家人都沸腾了! 他们也有妹妹了! “啥?娘有闺女了?快让我看看!” 李七巧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没刹住脚下险些给姜丰虎撞飞。 姜丰虎高兴得直哆嗦,爬起来就往冯氏身边挤。 “妹妹,是妹妹!”姜丰景躲开摔飞的老二两口子,抓过大哥的胳膊咬了一口:“是真的,不是做梦!” 姜丰苗露出豁牙,又想哭又想笑:“太好了,娘出去一天就给我们生了妹妹回来,娘真厉害,娘你疼不疼啊。” “别胡说八道,娘哪能凭空生个孩子出来,要有那本事,还不得被当妖怪走。”冯氏狠揪一把老五的耳朵,有些哭笑不得:“小点声别吓着妹妹,都靠近些让她认一认。” 在冯氏的淫威下,一家人可算是暂且按耐住了狂喜,像看珍宝盒似的围在妹妹身边。 小糯宝骨碌碌地转着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家人。 “糯宝……窝似小糯宝……大家好呀~” 好多人呀。 但是……他们为啥都这么激动。 唔唔怎么还有眼泪汪汪的。 小糯宝有些看不懂,但也感受到了新家强烈的热情,受宠若惊地低下头,紧张得又想拉裤兜子了…… 看着小糯宝大眼睛水汪汪的,脸上长了淡粉色的小奶膘,说话时肉肉还弹来弹去的,姜丰虎再也压不住心底的喜爱! 他冒着被娘揍的风险,这就要把妹妹抢过来自己抱! 老四和老五也立马凑过去。 他们紧紧盯着糯宝,都快看呆了。 这么肉嘟嘟、白得像雪花似的小妹妹,简直比他们梦里想要的还可爱! “呜呜呜我们终于也有妹妹了,再不用羡慕隔壁狗蛋儿了。”姜丰苗道。 “不愧是妹妹,身上都是奶香味儿,可比小子们香多了!”姜丰景道。 “你们快看,妹妹的小脚白乎乎的。” “脸也白乎乎的,真俊。” “对,屁股蛋儿也白乎乎……” 眼看着他们一个个叽叽喳喳,都给闺女夸臊了,冯氏心疼地给他们扒拉开。 “去去去,快把妹妹抱给娘,夸人都不会夸!等以后都给你送去学堂,多学点儿夸妹妹的话再回来!” 第4章 全家围着宠 “对了闺女,你刚才说你叫糯宝?”冯氏重新夺回闺女后,脸上恢复了宠溺。 “那以后你就是姜糯宝了,跟着娘和哥嫂们一起住在这里,好不。” 小糯宝被哥哥们的热情惊住,忙紧抱住冯氏的肩膀。 “嗯呀,窝以后就似姜糯宝啦……听凉的!”她一字一句地乖乖应下,尽量让小口水音,听起来再清楚些。 姜丰虎他们心里一酥,一个个忍不住,又想跟冯氏抢妹妹抱。 冯氏哪能让儿子们再得逞,她抬腿给了一人一脚,这就笑着搂住闺女进屋去了。 “臭小子们,娘可不放心你们,不给你们抱,免得给我宝贝闺女摔了。” “好了都快进来,糯宝应当也饿了,先给她弄些吃的。” 这话像是个冲锋号,姜丰虎他们一听,哪舍得让妹妹饿着。 一个个都撒丫子冲向粮缸,抢着要把家里最后剩的半把小米,煮了给妹妹吃。 进屋后,冯氏刚把家里最后的褥子铺好,老二媳妇李七巧就眼巴巴地过来。 她在娘家时就曾有个小妹妹,可惜后来被继母卖了换钱做衣裳,一直都是她的心病。 现下看着炕上可爱的小糯宝,李七巧心头一热,解开衣领,搂过来便要给她喂奶。 “唔……” 小糯宝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怼到脸上。 还未反应过来,嘴巴里便传来一阵甜滋滋的。 这时就听李七巧央求道:“娘,这孩子看着虚,光吃米粥哪里补得过来,况且咱家的米也没多少了。要不就趁我还有些奶水,让我多喂喂她吧。” 冯氏看了眼炕梢正在闷头啃脚的小孙子,二话不说就点了头。 “行,反正你生春哥儿都有半年了,他也不小了,以后多给他吃些米糊和菜就行,你身上这点儿就都留着喂给糯宝吧。” 小春哥儿懵懵地扭过头,啥都没听懂,继续卖力地啃着脚脚…… 小糯宝羞愧地看了眼春哥儿。 这个小娃娃好像比她还小欸。 这样真的好吗…… 很快,在冯氏和李七巧满心满眼的期待中,小糯宝盛情难拒,只能小嘴呱唧呱唧,卖力地开动起来。 咕咕……好喝! 眼看全家都宠着个新得的丫头,只有孙春雪没有去凑热闹,她扁扁嘴,不乐意地给老大端饭去了。 “家里本来就穷,还往家里捡孩子,怕是村里就咱家会干这傻事儿,大房二房知道肯定又要笑话了。” 孙春雪拽了拽洗得发白的衣衫,又嘟囔。 “老二媳妇就是个显眼包,成天想着法子讨好娘,放着自己儿子不喂,喂别人家孩子,再说了那丫头看着都一岁多大了,咋好意思还喝奶呢。” 姜丰年一听立马皱眉低喝:“谁是别人家孩子?从今天起,糯宝就是咱家亲妹妹,不许你乱说!” 方才若不是小糯宝提醒,他和娘早就在岔路口被巨石砸没了。 所以小糯宝就是他的亲妹! 谁敢说不是他就跟谁急! 孙春雪看着向来好脾气的男人居然发了火,惊讶地张张嘴巴,最后也只好噤了声,气得跑出去捡柴。 小糯宝也不是个吃喝没够的孩子。 在吮吸了一小会儿,垫了垫肚子后,她就不好意思再继续了。 小糯宝挣扎着撇过脸,正要把“口粮”吐出来。 可李七巧却看出她没有饱,说啥也要摁着她的小脑袋继续喂。 最后直到小糯宝喝得满嘴湿漉漉,撑到想要呕奶,李七巧才放下被浸湿的衣裳,满意地戳戳她的小肉脸。 “这喝的也不够多啊,你是不是心疼二嫂,不舍得再喝了?是个懂事儿的孩子,快让二嫂亲一亲。”李七巧亲昵地吧唧了一下。 “嗝!” 在被蹭了一脸口水印后,小糯宝抱着圆滚滚的小肚,费力躺回被褥上。 她伸出淡粉色的小舌头,呲溜把嘴边的奶渍舔干净。 误会误会啊……这回她是真饱了,而且还好撑啊。 以前在沈府,饥一顿饱一顿,养得小糯宝的胃口本就比同龄孩子要小。 这会儿又难得吃到干净营养的食物,自然更容易饱肚了。 冯氏看着小闺女撑到脸蛋儿都憋红了,又有些责怪二儿媳妇喂奶没数,正要给闺女拍拍后背消食儿。 谁知这时门外却忽然传来“砰砰”几声! “老三家的,你个丧良玩意儿,自己偷摸就把粮食卖了,是不是大山没了,你眼里就没我这个娘了!” 闻声,冯氏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姜丰年他们也都如临大敌一般,绷紧了神经。 “娘,不好了,奶和大房二房他们一起过来找咱算账了!”门口的孙春雪撒丫子跑进屋,赶紧报信儿。 姜家这一辈共有三房。 早在姜大山还活着时就分了家。 那姜老太太偏心大房和二房,只许他们三房分走些盆盆罐罐,破褥烂被,其余的家产一律不给,就这样给冯氏和姜大山轰出了门。 光是这样还不够,后来这老太婆还总支使姜大山给大房二房出力干活儿。 什么耪地、浇水、割草样样不缺,累得姜大山一人得干三家活儿,这才在有一天迷迷糊糊地摔下了崖,撒手走了。 如今姜老太太眼见三房种的粮食成色好,能卖高价,竟又命冯氏把大房、二房的劣粮掺进自家粮袋,一起拿去城里卖。 冯氏绝不肯做这冤大头,白天偷摸只卖了自家的粮,就料到晚上会有这么一出。 “老四老五,你俩上炕守着妹妹,别让那老泼皮给她吓着。”冯氏板着脸冷哼一声。 姜丰景和姜丰苗就立马上坑,紧紧护在妹妹身前。 待冯氏一出屋,便看见姜老太太正由大房和二房他们搀扶着,一瘸一拐地要往院子里冲。 “弟妹,娘喊你这么多声,你那耳朵是塞驴毛了吗,也不知应一声,把娘嗓子都快喊哑了!”大房的姜大海急赤白脸,一进来就要骂人。 冯氏顺势跟着掏了掏耳朵,也不客气:“大哥这话说的,大晚上的我只听有个破锣嗓子在外头嚎,还以为是村头的傻大姐又在给她姘头哭丧呢,哪知道竟是娘来了。” “老三家的……咳咳!”姜老太太老脸一拉,气得咳了两声。 大房的赵氏这时顾不上别的,上前急道:“弟妹,你快说你家粮是不是都卖完了,咱不是说过今年粮贩子压价狠,卖粮得齐心吗,三家要卖就得一块卖啊!” 冯氏斜了大房两口子一眼,这么多年早就受够了。 她干脆抱起双臂把话挑明。 “大嫂,咱们不必老母猪穿肚兜,一套又一套的,你们两家啥时候和我们三房齐心过?现在不就是看上我家粮食好,想跟着我们一起卖高价吗,那我家粮食掺了你们的,吃的亏又有谁给我们补,可别整天想着算计,把人当傻子!” 赵氏嘴笨,被噎得脸上红白交加。 二房的姜大河见冯氏不给大房面子,阴阴地推了姜老太太一把。 “娘,快拿房子说事儿啊!” 姜老太太趔趄一下扑到冯氏的面前。 她那浑黄的眼珠立马瞪得老大:“好啊,老三家的,你现在自己也做了婆婆,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你可别忘了,你家现在住的房子可是我出钱盖的,那房契上写的也是大海的名字,你敢忤逆婆婆,就甭想再住这房子!” 冯氏面色顿时一青。 还好意思拿房契说事儿? 当初分家时,姜家两套老宅都给了大房和二房,三房本是无处可住。 只是后来不知怎的,姜老太太好像突然良心发现,竟出了银子买料,又让大房、二房一起帮三房另盖了间小平房。 也是为着这房子,姜大山受再多差遣也任劳任怨,总觉得娘还疼他,他就得合乎孝道。 冯氏想起就心中有愤,她漆黑着眸子道:“娘,您也别太欺负人了,这些年我家大山为你们出的力够多,早就够把这房钱还上了!” 眼看着冯氏不肯松口,姜老太太一拐棍敲在地上,狠狠吐了口黄痰。 “呸,还上个屁,儿子生下来就欠娘的,给娘干多少活儿都是天经地义!你这臭寡妇没了男人压着后骨头一天比一天贱,看来不给你点厉害是不行了。” “老大、老二,把这房子给她砸了,除非冯氏扒了上衣跪在村口给娘赔罪,不然绝不许他们再住这房子!” 这话一出,姜大海和姜大河宛如两条疯狗,抄起院里的铁锹、镐头,就要朝房子砸过去。 姜丰年和姜丰虎急得双眼猩红,死命地拦在门前。 “不许你们骂我娘,谁都不许!” “敢乱来我跟你们拼了!” 听着外面大哥二哥近乎嘶吼的声音,屋里的小糯宝跟着担心不已。 她正不安地抱起小手啃来啃去,这时猛一抬头,却忽然瞥见,房梁上居然倒挂着两团黑雾般的影子。 小糯宝顿时睁大了圆溜溜的黑眸。 那是……是两只倒霉鬼?! 第5章 霉气走光光 倒霉鬼最是晦气。 若入家门,必会祸事不断! 小糯宝正惊讶二鬼为何会在家里,此时,浑身黑黝黝的“倒霉鬼”也盯住了她,想要飘过去闻闻这小奶崽。 谁知才刚凑近,二鬼就被吓得直吐黑雾。 呜呜这不是玄门供奉的那位吗…… 咋的装成了个小豆丁了,一定是陷阱!吓死鬼了!! 看着惊吓到抽搐、开始横冲直撞躲闪的二鬼,小糯宝恐吓般地举起小脚丫,嗷呜一口咬了上去。 都老实点,不然咬洗你们哦! 很快,两只倒霉鬼都蔫了下来,小糯宝也顺利看出了它们的来历。 原来,这二鬼是二房招来的,本是被姜大河殴死的乞丐怨气所化,应该缠住二房才对。 可谁知几年前,姜老太太找了老道化解,竟以搭新梁、盖新房的法子把它们封进此地,百年内不得脱困。 那老道临走前,曾再三叮嘱此屋不可住人,可姜老太太却怕无人替二房消此业障,会坏了她二儿子的运势。 于是就故意把这新房送给三房来住,好让冯氏一家替二房受尽这倒霉气。 顺道还能用房契拿捏他们,让姜大山分了家后,也得继续给大房、二房干活儿。 也是从那时起,冯氏家中便处处不顺。 先是没了个姜大山,之后冯氏的三儿子姜丰泽,又被官兵当街掳走,充做壮丁,至今生死未卜。 再后来,大儿媳妇孙春雪还在地里摔了跤,掉了个五个多月的胎。 如此种种,皆由姜老太太而起…… 在看明自家的遭遇后,小糯宝难受地咬紧乳牙,都快磨出响了。 哪有这般欺负人的。 这姜家老太,简直比沈府那些人还要心黑! 小糯宝是受过苦,淋过雨的,当然想为家里人撑把伞。 她鼓起了小腮帮子,还好有她在,以后这些歪门邪道,就断不会再进家门了。 小糯宝伸出两根指头,飞快对“二鬼”比划了一下,房梁上的二鬼猛的得了解脱,嗖一下就飘出了房子。 下一刻,只听外头传来一声痛苦的惨叫! “啊啊啊我的胳膊!” 姜大海举着镐头,正想要砸向屋门,谁知他力气突然一歪,手中的镐头竟莫名砸向一旁的姜大河。 这一下砸得极重。 姜大河捂着断裂的胳膊,眼睛都快瞪出来了:“疼、疼死了啊啊!大哥,你那俩眼珠子长在脸上是出气儿的啊,咋往我身上打啊!” 鲜血顺着他的臂膀,不住地往下淌,断开的骨头钻破皮肉,露出一个好大的血洞。 剧烈的痛楚使他脸都扭曲了,哀嚎声更是传得满村都是。 姜大海也惊出了一身汗,他不解地看向双手:“……我刚才是咋的了,不应该啊……二弟,我真不是故意的。” 姜老太太气地啐了大儿子一口:“老大你眼瞎啊,是不是要气死娘!老二,快让娘看看!” 她急地就要朝姜大河跑去,可谁知脚下却忽然一滑,本就腿脚不利索的她跌了个大跤。 “娘!”大房两口子正要伸手去扶。 可惜却已经晚了。 “砰”的一声过后,姜老太的后脑勺撞到院里的猪食槽上,她眼睛往上一翻,身子顿时剧烈抽搐起来。 一大滩黑红粘稠的血浆,顺着她脑袋哗哗往外流,发出腥臭气味。 大房两口子被吓得六神无主,一把给姜老太太丢到旁边,瘫坐在地开哭起来。 “娘啊,您这是咋的了,别吓儿子啊……” 冯氏见状,不由怔了怔。 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冷笑了声后,就收起手上的镰刀,把姜丰虎叫了过来。 “虎子,你跑得快,快去村里喊人来,就说你奶欺负孤儿寡母缺了大德,这会子正鬼上身,要对她两个儿子索命呢!” “好!”姜丰虎痛快地道。 其实冯氏只是随口一说,不过是借着他们倒霉的机会,让全村人来看他们的丑罢了。 一旦那老虔婆就此嘎了,全村一起吃席时,好歹也能凑点笑料。 屋里的小糯宝听了咯咯一乐,开心地含住手指,喷了两个大口水泡儿。 这个娘好聪明呀,胡乱编个瞎话,也能蒙对一大半。 听着院子里渐渐热闹起来,过来围观的村民越来越多,小糯宝知道娘和哥哥,今夜不会再被欺负了。 她心满意足地拍拍小肚儿,白豆腐似的脸上也露出一丝困意。 “嗯嗯……今天吼累哦~”小糯宝打了哈欠,很快就缩进被窝里,呼呼大睡了起来。 姜家一直折腾到了后半夜。 听闻姜老太太这个老泼皮出事,乡亲们不仅没有着急的,反而都觉是老天开了眼。 他们早就心疼姜家三房的遭遇。 这会儿纷纷拿着葵瓜子和小板凳,赶过来看个新鲜。 冯氏把受罪的婆婆晾在一旁,只顾着把新得了闺女的好事,趁着平日要好的乡亲们都在,赶紧说给大家乐呵。 “我那乖宝儿长得可俊,等白天抱给你们瞧瞧。”冯氏捧着把瓜子儿,笑眯眯道。 “闺女就跟小子不一样,臭弟弟哪有妹妹香!我可不敢抱出来给大家看,被你们抢去了可咋整。”姜丰虎提上壶凉白开和白瓷碗,挨个倒给叔婶们喝。 到最后,大家伙儿唠嗑唠累了,还是村长怕闹出人命,找人套了牛车,这才把姜老太太和姜大河,往城里医馆拉。 至于大房两口子,他俩早就受不住村民们的指指点点,红着脸偷摸跑回家了。 等送走了乡亲们,冯氏叉着腰,觉得好不痛快。 她进屋后,就看见闺女正撅着小嘴,睡得香甜,心下也不由多了股舒坦。 “真是娘的宝贝疙瘩,咋你一来咱家,娘就比平时顺心多了呢。”冯氏把小糯宝揽进被窝,宠溺地看个没够。 这时小春哥儿眯着眼缝,也要往奶的怀里拱。 冯氏一把就给春哥儿提溜出被窝:“去去,你个尿炕精,夜里一泡尿给你小姑姑冲跑了咋办,还是等着跟你爹搂吧。” 小春哥张着小嘴儿,委屈巴巴地嘬着空气。 唉,这一天连口奶水都没喝上,让他拿啥尿啊…… 第6章 撞大运了 翌日一大早,姜丰年他们几个刚一下炕,便都觉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仿佛有种轻松之感游走于全身。 简直让人神清气爽! 不像过去,总感觉屋梁上像是有啥东西似的,压得他们喘息不得,动不动就想叹一口气。 现在他们胸口也不再堵得慌了,连脸色都比从前亮堂了不少。 孙春雪和李七巧起来时,也是头一回睡得这般踏实,两个人脸上都带着笑,看着喜气洋洋。 正好家里刚卖了粮食,冯氏给她们一人都拿了两百文钱,许她们过上两天回娘家看看。 于是妯娌两个心情都不错,早早便起来弄饭。 姜丰年和姜丰虎都勤快得很,随便扒上两口饭,就赶着去地里收秸秆。 眼下刚秋收完,在地头忙活的乡亲不多,姜丰年迎着晨光抻了抻胳膊,正要把手里的七星耙,递给姜丰虎。 这时只听身后传来“哼哼”一声叫唤。 未等姜丰年反应过来,一只野猪崽子就闷哼着溜达进地里,四下嗅了嗅,开始拱地上的秸秆。 “大哥,快看你后面,有只野猪崽跑进咱家地里了!”姜丰虎震惊极了,眼睛顿时睁得老大。 “虎子,你该不会是一大早起猛了,看花眼了吧。”姜丰年还不信,以为二弟在骗他。 可等他转过身时,就见地里居然还真有只野猪,看着能有五六十斤。 这可足够一家子吃好几个月了。 姜丰年的脑袋嗡嗡直响。 不是吧……大柳村的山比人还穷,连只鸟蛋都不好找,咋还能有野猪跑下山呢! “大哥,再不抓就跑了!”这时,姜丰虎已经急地扑了过去。 “咱家倒了好多年的霉,想不到今天倒撞了大运,好,抓!”姜丰年打了个哆嗦,然后一耙子就抡了过去。 好在这是只半大的野猪,他们兄弟俩一人一耙,倒也应付得轻松,很快就把这猪崽打得昏死过去。 等忙完后,趁着没有乡亲看见,姜丰年抬着两只前蹄,姜丰虎抓着两只后蹄,就一前一后兴冲冲地往家去了。 “娘,快看我和大哥抓到啥了!” “是野猪!比咱家老五还沉的野猪,还是它自己跑到地里的!”一进院,姜丰虎就乐地大喊。 冯氏正在把缸里的小米舀出来,数着看够闺女吃上几顿。 起初,冯氏还以为是自己听岔了。 等她掏掏耳朵推开门时,没想到就见院子里真有只野猪崽,正躺在姜丰年的脚边,吭哧吭哧直喘呢。 冯氏一时又惊又喜,着急地跑出去,连鞋子都跑掉一只。 “老大,这野猪当真是在地里抓的?咋会有这好事儿,你们可别蒙娘。” 姜丰年笑着给她捡起来:“娘,我和老二当时也被吓了一跳呢,您说奇不奇,哪有野猪往人家地里钻的。” 冯氏摸了摸怦怦跳的胸口,乐得嘴角都快咧耳后去了。 何止是奇。 简直就是天降好运! 眼下旱了三年,多少人家连饭都吃不饱,更别提能见到这么肥的野猪崽了。 这时,孙春雪、李七巧还有丰景和丰苗也都赶紧从屋里出来。 他们早就忘了上回吃猪肉是啥时候,现下一个个高兴的,眼睛都快放出光了。 尤其是老五姜丰年,只见他伸出小脏手,一边偷抹着嘴边的口水,一边馋巴巴地瞅着冯氏。 冯氏知道家里人也该好好补补了。 于是挥了挥手便道:“老大老二,快去悄悄把猪宰了,别惊动了旁人。弄完了咱们自己吃上一顿,其余的再拿到城里卖钱。” 如今人都难吃饱饭,就更别提养活家畜了。 外头猪羊肉的价格都卖得极高。 冯氏养不起猪也买不起肉,眼下难得能有个开荤的机会,她也不想钻钱眼儿里,咋说也得让自家先吃上些。 “好咧娘!” 姜丰年和姜丰虎听到能留下些吃,都喜滋滋地直搓手。 他俩一个去关大门,一个跑去磨刀,这就开干! 孙春雪也挑了一桶水,倒进大锅里打算烧,好留着洗猪皮用。 “娘,咱再多留些做腊肉吧,这样存得久,到了年节时,咱也能有肉做菜,免得回回过年,老四老五闻着二房他们那边的炖肉味儿,都总流哈喇子。”孙春雪央求地看向冯氏。 李七巧也笑弯了眼:“对啊娘,等咱以后把酸菜腌好了,切上半颗和腊肉一起炖,再放些粉条,冬天坐在炕上就那么一吃,身上胃里都暖和和的,别提多舒服了。” 冯氏也不含糊:“好,那咱就留下两块后肘肉,一扇排骨,做腊肉。再留两根大棒骨,用来炖汤,也好给咱糯宝补补身子。” 想到妹妹能有骨汤喝,姜丰景高兴地去给哥哥们搭把手。 姜丰苗像个小豆丁似的,甩着过长的衣袖,在院子里蹦来蹦去。 “太好了,妹妹喝汤我舔碗,过年还能有肉吃!对了娘,那腊肉能做得辣些不……老五想吃辣到流鼻涕的!” 姜丰景嫌弃瞥他一眼:“你现在就淌大鼻涕了,真埋汰,赶紧擦擦再说话吧。” 一时间,姜家院子里磨刀声、烧水声、嬉笑打闹的声音起此彼伏。 小糯宝听到外面的阵阵笑声,这会儿也睡醒了。 “嗯……运气好……抓到猪猪了?” 那就对啦。 小糯宝眯起眼睛咯咯一笑,银丝般的口水,差点淌到枕巾上。 现下房子里没了倒霉鬼,好运自然也就来了。 至于二房和姜老太太那边,已被倒霉鬼重新找上,以后就等着折腾吧…… 第7章 变出银子来 听见炕上有了动静,冯氏顾不上指挥老大他们干活儿,这就忙进屋来看闺女。 “乖宝儿睡好了?”冯氏抱起小糯宝,下意识伸手一摸。 在摸到褥子上一片干燥后,她笑地拍了拍闺女的小腚,忍不住亲了一口。 “真是娘的贴心小棉袄,一宿下来不闹腾也没尿炕,可比你四哥五哥小时候强多了。” “嘿嘿,凉~”小糯宝吐着小舌头,热情回应。 在新家睡了一夜后,昨日被遗弃时的恐惧,也缓过了劲儿,小糯宝原本活泼的性子渐渐显了出来。 冯氏扯着干爽的小被子,高兴地给全家展示。 在得到哥哥们的一致夸赞后,小糯宝也“骄傲”起来,红扑扑的小脸扬得老高,等着再被亲上两下。 只是她身子太软,一不小心用力过猛,差点大头朝下栽下炕。 吓得她小脖颈一缩,又赶紧趴在冯氏怀里,不敢乱动了。 冯氏笑着哄了哄闺女:“不怕不怕啊,娘一直搂着你呢,咋舍得让咱宝贝疙瘩摔了,宝儿你饿不饿,娘带你去找二嫂。” 说罢,冯氏先给她抱到门边把了一泡尿,便把小糯宝交到儿媳的怀里,让她先把“早饭”吃了。 李七巧等了一早上,把要来吃奶的儿子赶走好几次,现下可算是可以喂喂妹妹了。 “来,糯宝儿,这些都是留给你的。”李七巧掀开衣领,这就抱着怀里的小人儿晃了起来。 小糯宝昨夜睡得早。 过了这四五个时辰,也确实是有些饿了。 她熟练地撅起小嘴儿,吨吨吨开喝起来。 嗯,甜。 真甜。 就是有点腻…… 才半岁大的春哥儿看着小姑姑吃得香,饿得探过身子,忍不住张嘴要哭。 李七巧抱着小糯宝走过去,也不惯着儿子,直接一勺子怼进春哥的嘴,就喂了他一大口苞米面糊。 “哇哇……唔唔唔……” 春哥儿还不会说话,只能生涩地咽下食物。 小糯宝抱紧二嫂的手臂,看着只能趴在一旁舔面糊的春哥,有些心虚地咽下几口奶水。 再怎么说这也是小侄子的口粮,自己总霸占着,怪不好意思的。 若是家里条件能好些,吃食再丰富些,大人们就也能够不用再让她喝奶补营养了。 想到这儿,小糯宝这才眨着眼睛,头一回打量起新家来。 姜家的平房只有三间小屋,不仅狭小极了,且房梁低,砖瓦破,看着属实寒酸。 屋里除了些锅碗瓢盆,就只有两个大米缸,再无其他装饰。 要命的是那米缸早就见底,空荡荡的,比脸还干净。 只剩下半袋苞米面挂在梁上,看起来,就是全家唯一的主食了。 小家伙转了下脑袋瓜,又盯住了灶台。 早上刚吃过的东西还留在上面。 除了硬邦邦,都能打破脑袋的窝头,就只有热了几遍快烂掉的咸菜,估摸着,本是留着晌午继续吃的。 小糯宝看着看着,眼睛都要酸了。 家里真的好穷啊。 就这样,二嫂还要把仅有的奶水都留给自己…… 小糯宝有些感动,好想帮家里使使劲儿。 心里才刚一急,这时便听“咣当”一声,她手上就忽然多了两个银锭子。 小糯宝欣喜地喷了二嫂一身口水。 是善信们又给她上贡品啦! 作为福星仙子,收收贡品对她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 只是以前在沈府时,每每收到都不敢用,生怕被旁人发现,抓住自己用来生财。 所以有时即便再没吃饱,小糯宝也只能偷偷趴在被窝里,想着贡品哇哇流口水。 可现下不一样了。 小糯宝有了新家,家人们只会爱她护她,不会害她。 她也自然可以大施拳脚。 这银锭沉甸甸的,压得小糯宝的小手生疼,她趴在李七巧的肩膀上呲牙咧嘴着,都要快握不住了。 于是趁着李七巧不注意,小糯宝抬起手臂,偷偷往后一伸,这就把两个大银锭丢进灶边的柴筐里。 过了会儿,孙春雪进来拿柴烧水。 她随便一摸就碰到一片凉凉的,正觉奇怪。 等她扒开木柴一看,就见两个白花花,闪着亮光的银锭子藏在筐里,孙春雪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险些以为自己眼花了。 “这是啥啊……娘,老大……咱家这柴筐里咋还有银锭子呢!”孙春雪指着柴下,嘴皮子都哆嗦了。 冯氏一看也打了个激灵! 她忙抢过银子咬了一口,大喊道:“银子还是真的!这柴是你们谁拾回来的?” “是老四和老五昨个儿上山捡的。”李七巧睁大眼睛道。 丰景和丰苗也不知是咋回事,两个孩子闻声愣在门边,像是定住了一般,久久缓不过神来。 “兴许是银锭早就夹在了柴棒子里,俩孩子没留意,就给一起捡回来了。”姜丰虎从外面跑进来道。 冯氏攥紧了银锭,心脏怦怦直跳。 家里真是奇了,先是野猪又是银锭的,这是要发啊。 一个银锭子值二十两银子,两个那就是四十两了,有了这四十两,家里便就不用再愁没钱用了! 这时,姜丰虎扒拉着手指头,激动得不行:“咱家今年的粮食才卖了不过三两银子,这两枚银锭,可抵得上咱种七八年的地了。” 姜丰年笑地踢他一脚。 “我看你以前那半年的学堂是白念了,别说手指头了,就算脚趾用上也是白瞎,这何止抵得过七八年了,明明比得上十年还不止呢!” 众人一听,顿时噗嗤笑出声来。 冯氏笑得眼角直飙泪花,她赶紧先把银锭收好,藏在箱底。 现下手头有了闲钱,冯氏头一个想到的还是闺女。 小糯宝看着差不多有一岁半了,可却连身像样的衣裳都没有,只能光溜溜地裹在小被子里,走路都不方便。 于是冯氏擦擦眼睛,出屋后便笑道:“待会儿等猪宰完了,吃好饭,娘就进趟城里,先把余下的猪肉卖了,再去买上几尺布料,给咱你们妹妹做几身衣裳才是正经事。” 第8章 倒霉催的二房 说起做衣裳,妇人的天性便显出来了,儿子们没啥主意,只有李七巧凑过去跟冯氏商量。 “先做两件衫子,得做大些,孩子小长得快,要是做正正好的,没几天就再穿不上了。”冯氏琢磨道。 李七巧心细,赶紧补充:“对了娘,小姑子皮肤嫩,里面贴身穿的小亵裤,可得挑好料子买,要软些的。” 冯氏止不住地点头:“嗯,这个还得多做几条,好留着换洗。” 毕竟糯宝是个小女娃,要格外注重,小衾裤上的花销可是省不得。 孙春雪看到刚得了银子,就要给小姑子花上一笔,不由心疼地捏着衣角。 “娘,糯宝还小呢,其实……用不着在穿戴上花太多钱。”她嚅嗫着插话。 冯氏顿时拉下脸来。 “甭管我给糯宝花多花少,都不能耽搁全家吃饭!” “再说咱家穷了这么几年,是自打我闺女进门,才得了这些好运,弄不好这银子就是我闺女旺来的,就算全花她身上也不过分。” 姜丰年也觉得,这两日之事都不是偶然,应当就是妹妹带来的好运! 他蹙眉道:“家里就这一个妹妹,钱留着不给她花给谁花,这些事不用你操心,以后不许再多嘴。” 孙春雪不好顶撞娘,红着脸退到一边,心里有些堵得慌。 这时,已经回到炕上的小糯宝,也听到娘要给自己做衣裳了。 她大眼睛亮闪闪的,手脚并用地爬到炕沿边,探出半个身子看着娘。 以前在沈府,那些下人们嫌麻烦,只管给她丢进柴房里散养,是从来不给衣物用的。 现在终于能有衣裳蔽体了,小糯宝期待极了,粉嘟嘟的小肉脸爬上红晕,脑海里闪过许多在沈府见到的布料花样。 那些粉粉紫紫的料子,她都好喜欢呀~ 有的上面还有小花暗纹呢,看着滑溜溜的,穿在身上定是可美。 小糯宝虽然还是小奶崽,但已经有了爱美之心,她一兴奋就把脚丫子举过头顶,正要闻上两下,可这时一抬头,却见冯氏身上发白的衣衫。 娘的衣裳好旧啊。 而且灰蓬蓬的…… 小糯宝小脸一皱,顿时又心疼起冯氏来。 “凉、窝不用那么多衣裳的!”她赶紧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 “不要浪费钱钱,糯宝只要一件,够穿就好……凉也要给自己做一身,咱们一起穿。”小糯宝喝饱有了力气,小奶音响亮多了。 听到闺女才这么小,竟然也会为自己着想,冯氏先是一怔,随即心都快化成一滩水了。 “糯宝是在关心娘吗。”冯氏笑弯了眼睛给她抱过来:“真是个招人疼的乖孩子,放心吧闺女,娘有衣裳穿,等啥时候咱家条件再好些,娘再给自己做身新的。” 小糯宝抬起黑溜溜的大眼睛,听得一本正经。 这么说,她得使使劲儿,让家里多赚些银子,那样娘就能早做新衣服了。 “好吧凉~不过你放心,那天很快的,窝也会帮忙。”小糯宝啃住自己白嫩嫩的小手,哼哼唧唧地蹭了一手口水。 姜家人并未把这话太当真,只是听得心里暖洋洋的,一个个都忍不住心情大好。 姜丰虎更是凑过去逗了逗妹妹:“该说不说,咱妹妹别看还小,但看着可比三四岁的孩子还要聪明懂事。” “那可不,二叔他们家的姜芝芝都四岁了,还整天只知贪嘴要东西吃,长得还又黑又胖,就跟被雷劈过一样,跟咱妹妹压根没得比。”姜丰景摸着糯宝雪白的脚丫,骄傲地挺胸道。 这么说起来,就连不喜小糯宝进家的孙春雪,这时也忍不住觉出妹妹的好儿来。 小丫头长得俊,又伶俐,还怪招人稀罕的,确实不一般。 孙春雪的嘴角刚不自觉地弯起,就被自己冒出的念头吓到,她赶紧晃了晃脑袋,出门去了。 自己这心性咋这么不坚定呢…… 再招人稀罕,也是多了张要吃饭的嘴啊…… 老四方才提到了二房,这会儿冯氏也想起他们来。 她眸子漆黑了一瞬,哼道:“对了老大,昨晚村长用牛车给你奶他们送城里去了,也不知现在死没死在医馆里。” 姜丰年失望摇头:“还没呢娘,二叔只是伤了胳膊,奶这回虽伤得不轻,但送他们进城的李伯回来说,奶被大夫救过来了,只不过得了偏瘫,以后怕是得有人在近身边伺候才行。” 冯氏扁扁嘴巴,有些遗憾。 “可惜了啊,你奶咋没原地嗝屁呢?” 要是那老虔婆真断了气,那她猪肉也不卖了,正好请全村吃大席,那她也乐意啊。 姜丰景眼底闪过一抹腹黑:“娘,其实奶回来更好,反正她现在下不了地,干不了活,只能躺在炕上吃白饭,大房和二房都那么势利眼,看以后谁能稀得照顾她。” 这老太婆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冯氏一听,顿时大笑着摸摸老四的头:“说的对,就让她慢慢熬日子吧,快把野猪收拾出来,还是咱们吃晌饭要紧。” …… 晌午前,村长家的牛车咯吱咯吱地回了村。 大柳树下闲聊的乡亲们一看,原来是姜老太太,和二房两口子终于回来了。 此番,姜老太太脑袋伤得厉害,她虽是堪堪保住了性命,但却被治成了偏瘫,还花了不少诊金和药费。 等到了家后,看着姜老太太瘫在炕上动弹不得,咿咿呀呀地直淌口水,姜大河恼得不行。 他捂着还疼的断臂道:“真他娘的憋屈,这下咱家可是成了村里的笑话,娘还起不来炕了。对了,大哥和大嫂呢,我和娘出了这么大事儿,他俩咋倒还躲起来了!” 庄氏剔了剔牙,哄着饿得嗷嗷嚎哭的姜芝芝,没好气儿地哼哼。 “你那大哥大嫂跟三房一样,都不是个东西,咱俩不在家,他们也不说给芝芝弄口饭,看给咱们闺女饿的。” 姜大河本就心里窝火,一听就更来气,他狠狠捏着拳头,正要打在门上出出气。 谁料那门框不知何时凸出块木刺,只一拳下去,就猛的扎进姜大河的手背上! “啊啊啊疼疼!”姜大河甩着满手的鲜血,一屁股跌坐在地。 “也不知这两天咱家是咋了,咋就那么倒霉呢!”姜大河泄了气,哭丧着脸啐了一口。 第9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乡亲们都议论起姜家老太成了偏瘫的事儿,大房的姜大海和赵氏才在家里坐不住了,终于了露面。 他俩刚一进屋。 就见姜大河不仅断了条胳膊,还残了只手,正憋气地躺在炕上睡大觉。 一旁的老太太吭哧瘪肚地哼哼着,直闹着要喝水。 只是任凭她嘴歪眼斜地叫唤了半天,姜大河都没个动静,庄氏更是懒得搭理,只斜睨了一眼就继续给闺女炒芸豆角吃。 姜大海心疼老娘,急地跑过去提溜起水壶,忙先倒了碗水送到炕上。 “娘,水来了。” 姜老太太可算见到水了,她费劲地张着嘴,正要吞下一口。 谁知一口下却烫得她吱哇乱叫,不得不连吐带喷地都洒在了姜大海的身上。 “哇哇老、老大……想烫、死娘是不……”姜老太太话都说不利索了,只能朝儿子瞪着眼珠子。 姜大海也不知壶里装的是滚水。 他只好责备地盯了眼庄氏:“弟妹,也不是我做大哥的说你,看给咱娘渴的,要不是我过来,还不知娘这么遭罪呢。” 庄氏一听,就把锅铲扔到一边。 她捏着小细嗓,阴阳怪气道:“原来您也知道自己是做大哥的啊,那正好娘眼下需要人伺候,我又得照顾大河,要不娘就先由您和大嫂抬回家去?” 这话一出,赵氏吓得嘴角一抽抽,她忙捅咕了下姜大海,让他别乱说话。 自打分家之后,大房和二房为了哄走姜老太太手里的银子,便商定好,以后由两家轮流养着老娘。 不许三房插手。 每隔两个月,姜老太太就带上铺盖卷,挪上一次窝。 眼下这又轮到了二房这边,赵氏作为大房儿媳,说啥都不可能把刚瘫了的婆婆往家里接。 赵氏早就和庄氏不对付了,这会儿也白眼道:“弟妹是不是被三房气糊涂了啊,娘最稀罕你跟老二了,就算我俩把她往回接,她也不能乐意去啊,娘您说是不是。” 姜大海觉得没脸,这会儿火气涌上心头,也只能把话茬儿转到三房那边。 “对,这事儿都怪三房那寡妇,她就是个祸害,要不是因为她不听娘的话,娘咋能大晚上的跑去她那破窝,害得摔成这样!”姜大海用力拍打了两下炕沿。 姜大河这时忍疼坐了起来。 “都是那娘们害的,我这胳膊断成这样,以后能不能再干重活都不好说!”他露出狠厉之色。 眼看着娘跟弟弟都遭了殃,姜大海想到自己老大的身份,觉得说啥都得站出来给他们撑腰不可。 不过当然,把娘接回家是万万不能的。 至于替娘出了医药钱……那他更是舍不得。 稍稍一想,姜大海只敢对着三房撒气。 于是他顶着张国字脸,激动道:“娘,二弟,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今晚我就去给冯氏那房子点了,让他们三房也出点血,绝不叫你们白受了这罪!” 姜大河本来还带点儿指望地看着大哥。 可一听要毁那房子,他又急地摇头:“不成不成,大哥你出的啥馊主意,那房子要真烧没了,三房不住了,谁还给我镇压那两个……” 话到一半,他表情不自然地咳咳两声,又赶紧收住话匣。 姜大海还不知此事。 正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时,炕上瘫着身子的姜老太太也强烈地晃着头:“唔唔唔、老大啊……那房子可不许动哈,听、听娘的……” 昨天晚上,虽说是她带头要扒冯氏的房子。 可那也不过是唬唬那窝孤儿寡母罢了,给他们添些堵,从未想过要真扒。 区区一间平房是小,可一旦没人再替她二儿子承受怨气,那可不是相当于剜她心肝肉吗。 姜老太太吸溜着口水,偏爱地看着老二。 却不知姜大河两口子从一出医馆,就已经开始盘算咋给她弄到大哥家去了…… “要不这样吧大哥。”姜大河避开了姜老太太的目光。 他眼底闪过狠厉之色,咬着牙道:“我既断了手臂,那便让三房也断几只腿来赔才我,你家里不是刚做了几只捕兽夹子,想要偷摸抓村长家散养的老母鸡吗,你干脆给它们都放到三房门口,替我把三房那窝脏心烂肺给夹残了,那我也算没白受罪!” 姜大海一听,这也是个法子。 反正不过几个捕兽夹的事儿。 赵氏一听自家占不到便宜,还得出力,就想拦着,但姜大海不管不顾非要去。 他把那兽夹子在冯氏门口摆了一排,然后就拉着自家媳妇儿一起,躲在草垛子后面偷摸盯着。 “等着吧老二,大哥这回指定给你出气!” 姜大海两口子在门口蹲了快一个中午。 他俩腿都快蹲麻了,也迟迟没见有人出来,反而还闻到了一股猪肉炖粉条的香味儿。 许久没有吃上肉的赵氏舔了舔嘴唇,吃惊地睁大眼睛:“不是吧当家的,三房他们在吃炖肉?” 姜大海口水止不住地往下咽。 他觉得定是饿出幻觉了,不耐烦地晃头:“想啥呢,三房穷得叮当响,当初分家时咱娘连一块地都没给老三,还是老三走后那寡妇自己咬牙攒了钱,在村里买下块地,她家现在能弄个苞米面糊吃饱就算不错了,哪里还来得闲钱买肉吃。” 赵氏只好忍着馋,安慰自己:“说的也是,咱都吃不起的东西,三房哪里能有,肯定是我闻错了!” 大房两口子顶着大日头,蹲在草垛里快被馋迷糊了,却不知此时的冯氏一家,刚拿香喷喷的炖肉填饱了肚子,那叫一个美。 第10章 遇贵人 这会儿,姜丰年兄弟们正一个个躺在炕上,回味着嘴里未散尽的肉味而,只觉得一阵不真实。 最小的姜丰苗更是像做梦一般。 自打他出生起,家里就没吃过几顿肉,更别说能吃肉吃到饱了。 “四哥,咱刚才真的吃着肉了?我还吃了七、八、九……十多块?”姜丰苗腆着油光光的小嘴儿,幸福得都有些晕乎乎。 姜丰景打了个饱嗝,眯起眼来:“嗯,是真的,你好好躺着别乱动弹,可别把刚吃的都消化掉了,不然可就白瞎了好肉。” 姜丰苗一听,瘦巴巴的身子立马贴紧了被子,一动都不敢动了。 趁着他不来捣乱,姜丰景翻身爬到炕头,看着还在被娘喂着肉羹的小糯宝,丰景忍不住去伸手去夺羹匙。 “娘,你都喂妹妹好一会儿,也让我来喂喂吧。” “你可拉倒吧,你妹妹嗓子眼小,你要是不小心呛着她,娘可不能饶你。”冯氏护犊子地拦着姜丰景,俨然一副老四不是她亲生的样子。 姜丰年他们看着都哭笑不得。 毕竟娘一直都有个闺女梦。 现下梦圆了,可不是得护得跟眼珠子一样。 姜丰景只好委屈地坐在一旁干看着,顺道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妹妹。 因为前家苛待,小糯宝虽然是个小光头,可这也掩不住她天生的精致可爱。 一双黑曜石般的大眼睛眨巴眨巴,都快眨到姜丰景心里去了。 姜丰景又目光下移,看着她的小脚,像对金元宝似的,忍不住想咬一大口。 小糯宝见四哥一直痴痴盯着,还以为他也想吃肉羹,赶紧吐出勺子。 “四锅锅~你也吃吃,糯宝儿给你留了一半……”小糯宝虽还没饱,但也不舍得看哥哥馋。 姜丰景被这话萌得打了个哆嗦。 他受宠若惊地拉住妹妹的手:“糯宝儿自己吃吧,哥哥不吃,等四哥再长大些赚了银子,要让糯宝顿顿都有肉吃!” 小糯宝一听,笑得吹了个大口水泡儿。 “锅锅不用忙着赚银砸,糯宝自己有呢,等以后……窝还要让凉、锅锅,还有臊子们,都天天吃上肉肉~” 闻言,全家都忍不住哄笑成一团。 一个一岁大的小娃娃,就这么会顾家了? 只有小糯宝知道自己说的是真的。 她乖乖翘腿坐着,小腮帮子跟着一本正经地鼓起来。 冯氏这会儿也顾不上别的,等喂完了闺女,她估摸着村长家往城里送水的牛车就要出发了,这便要出门蹭车跟着一起过去。 小糯宝一看要去城里,隐约觉得又要有搞钱的机会了。 她赶紧小手一伸,像个鱼钩似的紧紧挂住冯氏的脖颈。 冯氏可不舍得拽开闺女,只好裹紧了她身上的小被子,带上切好的猪肉一起出门。 “闺女舍不得娘啊,你大哥他们还要在家里收秸秆,那娘就带你一起进城,好不好呀?” 还未等小糯宝乖声应下,冯氏便打开大门,一脚踏上了前。 “啊!!” 听到三房门口传来刺耳尖叫,草垛里已经睡着的姜大海两口子,顿时惊醒过来。 姜大海激动极了,忙不迭地就站起身要验收胜利果实。 谁知下一刻,他整个人却不由傻了眼! 只见冯氏抱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子,不仅活蹦乱跳,反而还从那捕兽夹里生生拽出来一只野兔子,放在眼前满意地直打量。 “娘刚才一脚踩到它尾巴上,还以为是个耗子呢,吓了娘一跳。”冯氏喘着粗气笑道。 说完,她又掂了掂野兔的重量,笑意更加深了几分。 “也不知是哪个不开眼的把兽夹子放到咱家门口,还给咱捕了只兔子开胃,闺女你说这运气好不好。” 姜大海看着那兔子眼睛都快放光了。 啥啥啥? 咋的三房就这么好命?! 躲过了他的兽夹子还能吃上兔肉…… 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要是他没把捕兽夹子放到三房门口,而是放到自己家去,那这会儿能抓着兔子的,是不是就是他家了! 姜大海后悔得肠子都快青了。 一张布满皱纹的老脸忍不住开始抽搐。 心好像在流血。 这时,冯氏眼见这兽夹子摆得心思不正,大概也猜出了是谁所为。 她飒爽地啧啧两声,不仅不怵,反而还一股脑儿地把其余夹子都收好。 又故意大声道:“走喽闺女,白得这么些玩意儿,一会儿拿去城里卖了,少说也能换个二十文钱,娘给你买个大肉饼吃!” “她还要拿咱家东西去换吃食,我也想吃那肉饼子啊。”姜大海急得抓心挠肝,就差冲出来了。 赵氏拼命给她拽住。 “快趴下趴下,别让她瞧见咱们,来年开春我还指望让她教我咋抽穗呢,别闹得我和她说不上话啊。” 姜大海不好露面去讨回那夹子。 赵氏只能冲着姜大海气道:“看你干的好事儿,全便宜她家了,早说了让你别听你二弟胡乱折腾,咱家一点儿好处都没捞着,还得倒贴东西!” 冯氏把野兔子往背篓里一丢,这就快步朝村口走去。 隔着老远,她就见到村长家的老牛车停在村里的磨坊旁。 他们大柳村的村民向来团结。 村长更是个热心肠的。 所以每每往城里酒楼跑去送菜时,村长都会提前小半个时辰,把牛车停在磨坊,有来蹭坐的便可一起捎进城里。 当然,乡亲们大多都不会腆脸白坐。 到了年根,但凡用过村长帮忙的,少说也是要送一小篮鸡蛋、或是一坛子新腌的咸菜去的。 见冯氏怀里抱着个肉嘟嘟的小家伙,背上背了个篓子,手上还提着个沉甸甸的大筐,村长便把牛车朝她那边赶近了些。 “姜老三家的,这就是你新抱养的闺女?”村长揉揉眼睛看了看,不免惊喜:“这咋生得怪白净的,眼睛也比咱村一般的孩子都要大,这么俊俏,倒不像是咱庄稼人的娃娃,反倒像是城里大户人家的孩子呢。” 第11章 遇贵人二 冯氏让姜丰虎把那装了近一半的猪肉、猪下水、猪皮的大筐先抬到车上。 又摇头笑笑:“看村长你说的,我家闺女就是比寻常的好看些而已,是我一远亲养不起才送给我的。” 听着闺女被夸冯氏虽然心里美,可她也不知小糯宝的身世到底如何。 想着那锦缎做的襁褓,还有真丝花罗做的绣帕,冯氏隐约感到闺女的出身复杂得很,生怕胡乱说话引来麻烦。 村长笑着勒起缰绳,忍不住背后说起坏话来。 “看看你家这小闺女,再瞅瞅你们二房那个天天贪吃不够的黑丫头,用我孙子的话说,那词儿叫啥来着……对,惨不忍睹!” 这一趟,同行的没有旁人,只有村长自己赶着牛车。 一路上村长一边抽着旱烟,一边插科打诨。 看着那烟锅子里冒出的阵阵黑烟,小糯宝熏得眼睛有些刺痛,她伸出小手只好捂着,不然泪豆豆都快被熏出来了。 这时村长余光瞥见,有些不好意思地放下烟斗子。 冯氏看他愈发消瘦,便想劝上两句:“村长,这旱烟抽多了对身子也不好,您年岁也不小了,还是少抽些吧。” 村长本想控制住抬起烟斗的手,但一想起心事,他还是叹了口气,又重新吧嗒了两口。 “也不是我乐意抽这玩意儿,只是我愁啊。姜老三家的,你看这地里一天旱似一天,我家那些菜真快扛不住了,这要是再不下些雨,估计我这往城里给人送菜活计也要停了。” 自从入了夏,这老天爷就没降过一场雨来。 虽说乡亲们靠着从河里运水浇地,勉强熬过了秋收,可再这么下去也终究不是个事儿。 冯氏也一直盼着能下场大雨,好给自己地里浇透,不然旱成这样,来年想再种都是费劲。 小糯宝听到娘在叹气,她扬起毛茸茸的小脑瓜,抬头盯住晴空万里的湛蓝天空。 嘴巴里不由嘀咕两句:“快啦,雨雨马上就要来了……糯宝看的出来,不出七天,定会来场大雨哒~” 村长一听眼前不由亮了。 他笑眯眯地磕了下烟斗里的灰,终于舍得放下了:“这小孩子说话就是中听,村长爷爷哪怕是听着心里也舒坦。借你吉言,要是这两天真能下雨,那爷爷捡最好的小白菜和莴笋,给你家送上一筐去!” 小糯宝眯起眼睛,自信满满地点点小脑瓜。 那就谢谢村长爷爷啦~ 这菜看来是非送不可了。 一晃就到了城里,村长把牛车停在城东的茶水铺,一个人扛着两大筐的青菜,挨家挨户地往酒楼送了。 冯氏也抱着小糯宝,跟着一起往街上去。 只是到了街角处,她却拐了个弯,没有随着村长一起去找酒楼,倒是西边的肉铺子去了。 “凉~”小糯宝不懂地眨眨眼睛,又指了指大筐里的猪肉:“这些肉肉,咱们是要卖去哪里呀?” 冯氏笑着摸摸她的脑瓜儿。 “酒楼咱贸然去不得,人家一般只收熟客的食材,咱们这般穿戴的庄稼人去了,弄不好还要被奚落一顿,所以咱们把肉拿到肉铺子,那边不管是好肉还是下水,统统都收的。”冯氏跟城里的商铺打了几次交道,显然已很有经验。 小糯宝“哦”地点点头。 这就跟着冯氏一起,去卖小钱钱去了。 这云城的街口熙熙攘攘,铺面林立,做各种营生的贩夫走卒更是极多。 眼下荒年,不管是粮食还是肉菜,都算是比较抢手的。 所以冯氏刚一亮出筐里新鲜的肉来,就立马引来了两家正缺货的肉铺。 冯氏又凭着一张能说会道的巧嘴,很快就把价钱提了上去,一筐猪肉卖了二两出头的银子。 加上那只野兔子,便是凑足了二两半。 这钱于他们庄稼户而言,可是相当于近一年的开销,冯氏喜上心头,这就拿出块最小的碎银子交给姜丰虎。 “虎子,你去前面的粮铺,买上二十斤小米和四十斤大米,回去给米缸装满。” 姜丰虎攥紧银子眼睛发亮。 都快忘了上顿吃白米饭是啥时候了。 冯氏想想又补充道:“等会儿,小米和大米再多添十斤吧。过两天你大嫂和你媳妇儿要回娘家看看,让她俩带上些回去,也好不用再看娘家哥嫂的脸色。” “娘,那我就替七巧先谢谢您了。”姜丰虎感动得不行,再笨嘴拙舌也要说句好话。 毕竟这年头,一碗白米饭都能馋哭半个村的小孩儿,谁家舍得让儿媳往娘家倒腾这个? 冯氏受不了膀大腰圆的儿子煽情,啧了声道:“用你谢?那也是娘的儿媳妇,半个闺女!去去去,快买去,别再这恶心老娘。” 小糯宝被娘霸气又护犊子的样子给逗乐了,她好喜欢娘呀。 于是一个没忍住,光溜溜的小脑袋拱进娘的脖颈里,开心地亲了两下,留下一大片口水渍。 冯氏摸摸闺女的脑袋笑笑,这就要去往布铺的方向去。 只是才刚走了几步,小糯宝的目光就被一对“母子”所吸引。 只见一个穿着邋遢、容色猥琐的妇人穿过街心,腋下还夹抱了个昏迷不醒的男孩,正急着要往巷子里钻。 那孩子瞧着才不过五岁左右,周身笼着团浓黑色的雾气,仿佛风雨欲来前的阴云般,让人心头压抑得很。 小糯宝皱皱眉头。 这是被换了气运啊,谁家哥哥这么可怜。 小糯宝正要叹一口气,然而这时,她却忽然发现,就在那团黑雾之下,竟还隐隐藏着一缕金色的龙气。 那龙气虽然越来越稀薄,但仍紧紧地绕着那昏迷不醒的孩子。 小糯宝惊得咬住小指头,这是帝王之气啊,难怪要被换走! 眼见闺女突然激动起来,小身子着急地扭来扭去,冯氏赶紧顺着闺女的视线看过去。 “咋啦宝儿?”冯氏看见那妇人后皱了眉:“瞧那人长得像拍花子似的,是不是给你吓着了。” “凉……”小糯宝赶紧薅紧冯氏的领子:“不似长得像……那人就似拍花的,拦住她!” 若不拦住,那个孩子就要被人贩子拐走,从此沦落乡野,再也不能恢复气运了! 第12章 全家的小福星 冯氏一听,顿时警觉。 真是拐孩子的? 她再仔细一看,前面的男孩虽被换了身布衣,但容貌极白皙干净,发髻上还束着锦缎玉带,绝不会是那邋遢妇人养出来的。 冯氏不由怒了。 敢偷孩子?先吃她一大比兜! 她抄起一旁菜摊的大萝卜,就朝那妇人砸了过去。 “你个拍花子的,还不快把孩子放开!” “哎呦喂。”那妇人险些被开了瓢,疼得正捂头倒地。 还未等她看清是何人打她,冯氏就已经冲到她的身前,拽着衣领子,狠狠扇了她两个大耳刮。 “说,你是不是全家饿得快下地府了,竟敢偷人家孩子,挣这腌臜钱,你不给自己积德,也总得给子孙后代积点吧,就不怕全家生的孩子都没有屁眼儿啊。” 那猥琐妇人被好一顿啐,接了满脸的唾沫星子,还以为冯氏是认识这被她偷的孩子。 于是也不敢嘴硬,只能半跪在地上求饶。 见她认了,冯氏叉腰大喊道:“来来来,都快来看看,这有个拍花子的!” “光天化日之下,这丧良心的敢把手爪伸向孩子,大家伙可得把自己孩子看好了。” 一听到城里出了个人贩子,周围的百姓们哪能忍,纷纷冲过来给人围住。 “敢拐孩子?”有人怒目。 “打她!!”又有人气得大骂。 寻常人家最恨人贩子,都是当爹做娘的,谁家若遭此祸,那可是锥心挖肉之痛啊。 于是不用冯氏再动手,那妇人已经吓得尿湿裤裆,很快就被揍出阵阵惨叫声。 正好这时,姜丰虎买好了米,从粮铺里出来。 冯氏让他把米放下:“虎子,你快去官府报官,把此处有人贩子一事说明,再跟官老爷们询问下,看城里可有人刚丢了孩子。” 想着那孩子束的发髻不俗,应当是来自大户人家。 而这有钱人若遇此事,定会立马报官,想来也不难寻其家人。 姜丰虎粗声应下,这就朝官府飞快跑去了。 过了没多久,等姜丰虎回来时,身后跟着的除了官府的人,还有一个锦衣华服的中年男人。 那作恶妇人早就被打得满地找牙。 这会儿正趴在地上哇哇吐血呢。 官兵们走上前,将那妇人拖走,而同行而来的男子也连忙跑过去,抱起了地上的孩子。 本就孱弱的小公子,被人贩子这么一折腾,现在都还昏着不醒。 小糯宝看着好是一阵心疼。 呜呜好看的小锅锅受罪了。 眼见那孩子的家人已寻到,冯氏松了口气,正要带着闺女离开。 谁知这时,那男子却叫住冯氏。 “这位夫人请留步。”他快步上前,作了一揖:“听说方才是您救下了我家弈儿,请受我一拜。” 说罢,男子理了下微乱的衣衫,又恭恭敬敬地作了三下揖。 冯氏见他眼带血丝,气息也不稳,可见是为孩子的事急坏了。 她扶起对方笑了下:“客气啥,不过就是捎带手的事儿,你家孩子应是被吓着了,快带他回去歇息吧。” 那男子听后并未马上走开。 他从身上掏出一小沓银票,塞进了冯氏的手中。 “此乃大恩,必得重谢。只是此番我从外地来云城采买的,因所买之物太多,身上剩余银钱也不多了,暂时只有这些,还望您不要嫌弃。” 冯氏怔怔看了眼手心。 是银票…… 她赶忙推拒回去:“你快把钱收回,我只不过是见不得孩子受苦,随口喊了声罢了,哪里值得这些钱。” 可那男子却摇摇头,语气十分坚持:“您若不收,我便会一直惦念着您的恩情,回去后定要寝食难安了。” 冯氏手上顿了顿。 她快速扫了眼面前之人的衣着,全是最上等的绸面料子,且纹样新颖贵气,想必是个有钱的主儿。 这些银票于人家而言,应是不算什么的。 她要是一再不肯收,反倒做作,像是故意客套以便索要更多,又或是想让人家欠自己人情似的。 于是冯氏只好收回手,把银票揣好:“行,那这些我收下就是了,你也好图个心安。” 中年男子见冯氏爽朗痛快,心下舒服了许多。 他又看了看怀中的外甥,臂弯温柔地紧了紧。 作为京城最大皇商韩家的长子,他此行本是为了给宫中采办,只是看着外甥萧弈身子一天不如一天,整日闷在家里郁郁的,才想着带孩子出来透气。 可哪曾想,他一时忙碌疏忽,竟让人贩子钻了空子,从客栈就把孩子给偷走了。 韩尚忍不住觉得后怕。 如若没有这农妇相帮,家里的萧大宝贝疙瘩找不回来,那他有何脸面回京见娘。 还不如就在云城找个崖跳下得了…… 韩尚想想便越发感激。 只是后悔银票带少了,一时不能给冯氏更多。 正好这时,他看见姜丰虎脚边的米袋,便亮了眼睛对冯氏道:“对了,不知您家住何处?我采买时多置办了粮食,除了这银票外,我还想再送您两车白米,一车黄豆,算是答谢可好。” 荒年最要紧的就是粮食。 对于普通人家来说更甚。 韩尚知道,要不了多久,整个南纪国都会缺粮缺到疯了…… 听到整整三车粮,冯氏顿时心动到不行。 她也顾不得客气,这便激动应下:“我家就住在城外的大柳村,一进村打听姜老三家就是了,您是个豪爽人,我在这儿就多谢您了。” 韩尚笑着抱紧怀里的外甥:“那等我家弈儿身子稍好些了,我再亲自去您家登门拜谢。” 这时,小糯宝探着半个身子出去,趁韩尚不备,伸手戳了戳萧弈的脸颊。 苍白无血色。 但是软软的,还挺弹…… 小糯宝可惜地咂巴了下手指头。 唉,原本这俊俏小哥哥,也是个身子健壮的。 只是被偷换了运,不仅家门衰了许多,身子骨也一落千丈。 正好这时,韩尚掏出一块护身玉佩,要给外甥戴上。 小糯宝一眼看出此物正是替人偷运的媒介,是祸端之首! 她急地踢了踢小短腿,揪心大喊:“不可以戴介个玉玉……只要不戴,小锅锅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周尚就乐意听别人说外甥的身子能好。 一听就忍不住高兴。 于是他摸了摸小糯宝的脑袋后,就“咻”地把玉丢给了下人。 “哈哈好,那叔叔就借你这小丫头吉言了。” 至于这护身玉,反正是外人送的,不要也罢。 小糯宝顺了顺胸口,小嘴儿又忍不住嘟嘟。 “嗯嗯不戴不戴!要似能够踩碎碎,踩洗它!就更好啦……” 韩尚被她的小模样逗笑了。 他笑着把玉拿来,竟真不当物似的,在地上踩成了几半。 “好了,踩洗它了。”韩尚学着糯宝的发音哄道。 见状,小糯宝终于能安心了。 她腆着小圆脸儿,瞅向韩尚舅甥俩离开的背影。 债见啦小锅锅,等你快快长大,糯宝也能有大腿可抱! 等韩尚他们走后,冯氏娘仨带着米和银票,也不敢再乱走动,就先跟着村长的牛车,回大柳村了。 到家后,冯氏忙把银票拿出来,在院子里数了一番。 眼前一共是六张。 其中一张是一百两的面额。 另外五张是八十两的。 加一起可就是整整五百两! 冯氏攥着银票,一时间腿肚子都打颤,她活了快半辈子,就还没见过这么多钱! 方才她竟然还跟人家客气,也不知是在装啥啊…… 这时姜丰年和孙春雪正好出屋,一见娘手里攥着银票,不由跌坐在地。 “娘,哪来的横财?您可别吓儿子。”姜丰年使劲揉了揉眼。 “这么多钱……是捡的还是抢的啊。”孙春雪脸都白了。 冯氏知道自家院墙矮,怕人听见,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都小声点!” “这银票啊,是你们妹妹给咱家旺来的!!” 第13章 不要走大路 进屋后,冯氏就将今日之事说给全家。 此番若非闺女识出人贩子,他们就救不下孩子,更不会得到这银票。 所以这钱,不正是闺女旺来的吗! 姜丰虎他们都听得一愣一愣的,但细细想来,好像自打妹妹进门后,一切还真不一样了。 “先是奶他们闹事不成,后来又抓了野猪,捡了银锭……”姜丰虎满面红光地喃喃着。 “这么看,妹妹还真是咱家的小福星。”李七巧一拍炕沿道。 这时,姜丰年又把躲避巨石一事道出。 说完,他还故意瞥了媳妇一眼。 “可不,先前要不是妹妹突然不舒服,让我及时停了驴车,那你们可就见不着我和娘了。”姜丰年不由加重语气。 这话一出,姜家人更是把小糯宝看得像眼珠子,心里那叫一个疼。 “行了,这事儿都不许张扬,别叫外人听了去。”冯氏大手一挥,下了命令:“反正你们只管给娘记住,妹妹就是咱全家的团宠,谁敢不宠着她,就给老娘滚出去!” 众人连忙点头。 丰景和丰苗到底还是孩子。 他俩对银票啥的不大在意,只顾着左右护法似的围着小糯宝,偷摸亲她的小元宝脚丫。 小糯宝也累了一天,自己在炕上团成了球状,搂着小被子就要睡香香。 偏生这会儿又被亲得脚底板发痒。 她难受地乱踢一阵,结果一脚丫怼进丰苗的嘴里…… “嗯,妹妹出汗了,咸的。”姜丰苗咂巴两下嘴,还挺满足。 嘴里的汗不是汗。 明明是小福星洒下的“雨露”! 李七巧不管福不福星的,她就是打心眼里,喜欢这小姑子。 她一把挤开丰景和丰苗,抱起小糯宝拿窗帘一围,又想给小姑子喂奶了。 姜丰虎忙巴巴凑过去看。 看着炕上的闺女,被众星捧月似的围着,冯氏满意笑笑,这就把孙春雪叫到外屋。 “娘今个儿买了米回来,老大媳妇,你去找几个袋子来,先把大米各装出两袋二十斤的,再把小米也装出两袋十斤的,其余的全给倒进粮缸里。” 孙春雪忍不住好奇:“娘,这粮食为啥还要分开装,可是要送给谁吗。” 冯氏掏出花剩下的银子,瞥了她一眼:“你个榆木脑袋,明个儿你和老二媳妇不是回娘家吗,这米当然是要你们带上。” “另外,这有两块碎银子,都是正好半两的,你们一人拿一块回去。你那哥嫂向来刻薄,带了钱粮回去能堵住他们的嘴,你也好多在你爹身边侍奉两天。”冯氏又道。 现下手里有了银票,冯氏也大方些,便把原定给儿媳娘家的粮食数目,又翻了一番。 只是也不好再带得更多了。 不然两个儿媳的娘家难免会起疑,以为姜家是不是有了发财门路。 握着手里的银子,孙春雪先是一怔。 很快就湿了眼眶。 孙春雪的娘家虽离得近,就隔着两个村子,但她平时却鲜少回去, 一来是哥嫂奚落,骂她从穷窝回来蹭饭。 二来是娘更刻薄,总说姜家坏话。 如今自己能带上这些钱粮,到了娘家也就能挺直腰杆了,孙春雪心头积累的委屈化成了感动。 她红眼看着冯氏:“娘……您待我真……” 未等那个“好”字说出来,冯氏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快把你那直哆嗦的嘴皮子给合上,赶紧拿称和袋子来装粮!弄完娘还得给糯宝煮肉羹呢,别瞎耽误工夫。” 孙春雪知道娘不习惯煽情,连忙擦擦泪眼笑道:“知道娘是直性子,那我不说了,您也别忙,以后小姑子的饭我给她做!” 原本她不喜这小姑子,只是家里太穷,舍不得多张嘴来吃饭。 可眼下一下子有了银票,孙春雪自然也就不介意这些了。 等装完了粮,她进里屋一瞧,就见李七巧正比划着小糯宝的脚丫,准备回娘家这两天,给小姑子纳个鞋底打发时间呢。 想起自己先前嚼舌根的话,孙春雪不免觉得有愧。 她默默退了出去。 打开自己要带回娘家的米袋,舀出了一小瓢,添进了李七巧的那份。 夜里,李七巧想着这两日会见不到小姑子,就翻来覆去地难受,于是便撺掇姜丰虎,给糯宝抱过来睡。 姜家的房子太小,除了生火做饭的外屋,剩下的就只有两个屋子。 东屋是冯氏和小糯宝,还有丰景和丰苗一起睡。 而西屋则是由砖头隔成两间。 前半间是姜丰年两口子的。 另一半则是姜丰虎、李七巧和春哥儿的。 姜丰虎蹑手蹑脚把妹妹抱来。 看着半张着小嘴儿,睡得香甜的小糯宝,姜丰虎心里直痒痒。 “媳妇儿,娘都有闺女了,要不咱俩也要个吧?”他嘿嘿笑着吞吞口水。 李七巧脸红踢他一脚。 “少来,我有小姑子就够了,今晚我搂糯宝睡,你滚远点!” “嘿嘿……” 漆黑的夜里,小糯宝被吵醒时,还以为是地震了。 土炕在微微晃着。 屋外却是一片岁月静好。 看着一旁正在“打架”的哥嫂,小糯宝无奈地看懂了。 她只好扯着枕巾堵住耳朵。 嗯,没地震就好,没地震就好…… 小春哥儿连着两日未能喝上奶水,很不适应。 早起时迷迷糊糊的,摸到个带味儿的东西,抱起来就嗷嗷啃。 小糯宝是在一片哭啼声中醒来的。 等她睁眼时,就见五哥丰苗正揪着春哥儿的胖腿,直抽屁股。 “不许吃姑姑的脚,姑姑的脚喷香,都给你啃臭了!” 而姜丰景正坐在一旁,拿着抹布,给小糯宝擦脚丫上的口水。 看着哭得小脸通红,上气不接下气的小侄子,小糯宝四仰八叉地摊开手脚。 唉,造孽啊。 看她都给人家孩子饿成什么样儿了。 所以等李七巧听到小糯宝醒了,要再过来给她喂奶时,这一回她的小嘴闭得紧紧的,像是上了锁似的,说啥都不肯喝了。 一来,也该把口粮还给小侄子了。 二来嘛,对于她这个一岁半的娃娃来说,其实奶水还真没有肉羹好喝。 想起娘昨天留了一大盆猪肉在窖里,小糯宝就忍不住分泌口水,她要留着肚肚,吃肉肉! 在努力拒绝了二嫂后,小糯宝终于在早饭时,得了上桌的机会。 她一口气吃了好几块焖猪肉,吃得小腮帮子鼓得溜圆。 冯氏又早早跟村长换了俩鸡蛋,给她蒸了碗鸡蛋羹,又放了少许酱油香油,和一点碎末葱花。 小糯宝摸着香喷喷的蒸碗,未等哈喇子淌下来,就被娘喂了一大口蛋羹,吃得她小嘴喷香,眼睛都亮闪闪了。 在又给闺女嘴里送了块焖肉后,冯氏这才抬头道:“虎子,你媳妇娘家离得远,今天你就陪她一块回吧。走大道,估摸晌午前应该就到了。” 小糯宝停止吸溜蛋羹,抬头瞅了二嫂一眼。 她眉间闪过一抹担忧,立马摇头直哼:“不不!” “二锅锅得带臊子走小路,记住,只能走小路!”小奶音再次加重! 第14章 妹妹说的就是理 姜丰虎一看妹妹发话,仿佛听到圣旨般,赶紧给记在心上。 “好,二哥就听糯宝的,妹妹说让往小路走,那二哥绝不敢往大道去。” “妹妹还有啥要交代给二哥的不?” 姜丰虎半个身子越过饭桌,看向妹妹。 小糯宝想起昨夜的“地震”声儿。 眨巴了下无辜的大眼睛。 “……嗯……二锅锅,你再带些泥巴去叭~” 一旦给二嫂娘家的炕弄坏了,好歹也能修补一下,不会太丢撵! “泥巴?为啥。”姜丰虎怔了怔。 李七巧瞪了眼,不许他有异议:“既是小姑子让带,那定有她的道理,你拿上就是了,问啥问?” 饭桌上众人用力点头。 没错,只要是妹妹开了口,那就一定有她的道理。 不用问,总之听妹妹的就对了! …… 孙春雪和老二两口子走了大半日。 冯氏在家闲不住,惦记着昨日被救人之事耽搁,没能给闺女把布料买上,所以就蹭着老村长的车,又进了趟城。 一口气买了十多尺绸布回来。 还都是小糯宝喜欢的粉嫩颜色。 什么奶黄色、春桃色,还有带着淡淡暗纹的藕紫色。 小糯宝看见时眼睛瞬亮,然后就哒哒哒地跺着小脚,兴奋地直往布料上扑。 她受宠若惊般,抬起红扑扑的小脸,望着冯氏,又戳戳自己的胸口:“凉,给糯宝买哒?” “嗯,这都是娘给你挑的,到时候全给你做成衣裳。”冯氏摸摸她的脑袋瓜。 小糯宝像是被丢进了蜜罐子里,挤着稀疏的小眉毛,美得快要冒泡。 以前在沈府只能巴巴看着的漂亮衣裳,终于要有啦,开心! 见闺女这副小模样,冯氏是又爱又怜。 虽不知先前那家是咋苛待闺女的,但从今往后,她定会把这些都给闺女补上,不让这乖宝再受半点屈! 媳妇儿和弟妹不在家,见娘要赶着给妹妹做衣裳,姜丰年怕她受累,就带着丰景一起帮忙。 姜家的男人们都勤快。 从不会把庖厨和缝补之事,只甩给女人做。 姜丰年一边穿针引线,一边指挥着姜丰景,让他把娘量好的布,先拿剪刀裁开。 小糯宝的身量小,做起衣裳来倒也省事。 还未入夜前,冯氏就先缝好了件肚兜,又做出了两条小亵裤,这就给闺女换上了。 藕紫的肚兜,衬着小糯宝的皮肤更好了,像是剥了壳的鸡蛋,白皙又滑溜。 姜丰苗忍不住抱起手来,呆呆道:“妹妹好像个小仙子啊。” 小糯宝抱着宽宽松松的肚兜,叉腰躺在炕上。 嘻嘻不是像~ 就似似! 看到窝的美腻仙气儿了吗。 “就是像那种,年画上的胖娃娃仙子。”姜丰年又憨笑补充。 小糯宝一听,不乐意地小腚一撅,冲着姜丰苗。 你才胖娃娃! 哼,糯宝睡啦,有事勿扰! 冯氏点了油灯,熬了一夜,可算给闺女做好了一整身新衣裳。 小糯宝终于能摆脱襁褓和小被子,换上了略宽大些的衣裙,这下也不用再被家里人抱着走了。 她仿佛一只脱了笼的小野兔,刚一下了地,就抢着踩上五哥的布鞋,摇摇晃晃就要往屋外冲。 “啪!” 鞋子太大不跟脚,小糯宝一抬腿没能迈过门槛,差点大头朝下,栽进自己的尿壶上。 好在冯氏眼疾手快,一把给闺女拦腰抱起。 小糯宝被视线里越来越近的尿壶,吓得惊呼一声,她感觉身子被翻了过来,忙熟练地扒住娘的肩膀,紧紧抱住。 呼~ 炕上的姜丰年他们差点憋不住笑。 但为了妹妹的面子,也不好笑得太大声。 最后还是丰景聪明,找了两块草垫子,又系了绳,绑在妹妹的脚上,好让她在还没鞋子穿的这两天,不至于打赤脚。 小糯宝显然对新“鞋子”很满意。 踩着它们就先去院子里溜了一圈。 小糯宝走起路来晃晃跶跶的,一身小奶膘也跟着颤动。 再配上春桃色的衫裙,整个小人儿像极了刚下锅的鲜肉丸,在院子里蹦来跳去,活泼又馋人。 姜丰苗趴在窗边往外看。 “娘,你说肉丸是啥味儿来着,想吃……” 晌午,冯氏把窖里存的猪肉拿上来,挑了块肥肉兼有的,剁成碎末。 又掺了些土豆淀粉,拿拳头捶打一番,捏成了圆溜溜的一个个,煮了一大锅。 想起前天灌的血肠还剩一根,冯氏就给一并切了,蒸进锅里。 小糯宝吃了六七个小肉丸,又喝了半碗鲜汤,小肚皮很快就鼓了起来。 见娘和大哥都对血肠很是钟爱,吃得停不下筷,小糯宝舔了下嘴角,忍不住也想尝尝。 只是这血肠夜里挂在墙上,被隔壁王家养的猫咬过一口,冯氏虽给咬的地方切了,但仍不敢给闺女吃。 “宝儿,你肠胃本就弱着,今早起时还拉了泡稀的,娘怕这血肠不新鲜了,别给你再吃坏肚子了。” 冯氏哄完,就夹了只肉丸递到糯宝嘴边:“闺女吃这个。” 小糯宝咽咽口水,盯着血肠。 她实在是想知道那是啥味。 见娘不给,小糯宝就翻着小手,馋巴巴地大哥的怀里拱。 姜丰年不敢不听娘的,心里都软得不行,也只能强忍着。 小糯宝手舞足蹈卖了好一会萌,发现无用后,便泄气地趴在炕上,只拿屁股对着姜丰年。 一屋子人顿时都被逗乐了。 最后还是丰景看不下去,拿筷子蘸了点儿血肠块儿,放在妹妹嘴边让她舔舔。 小糯宝还没尝出个味儿,筷头就被嗦干净了。 她只能委屈地伸爪蒙住眼睛。 看不见呀看不见,嗯嗯,看不见血肠就不馋了…… 用过午饭,姜丰年留在家里刷碗。 冯氏想着明早继续给闺女煮蛋羹,就带了小半袋白米,去村长家换鸡蛋。 姜丰景和姜丰苗偷摸嘀咕了会,觉得现在有妹妹了,可算能在隔壁狗蛋儿面前扬眉吐气了。 于是他俩一人拉着妹妹一只小手。 牛气冲冲地就出去跑嘚瑟! 第15章 果真出事了 只是到了隔壁王家门口,喊了半天,里面愣是没人吱声。 眼看气不成狗蛋儿了,丰景失望挠头,又舍不得回去,就和丰苗带着妹妹,在村里“巡视”了一番。 午后的日头正足,晒得人背上暖烘烘的。 妇人们趁着农闲,坐在大柳树底下拉呱,不知谁家的大黄狗睡醒了,偶尔传来两声低吠。 小糯宝穿得一身新,迈着萝卜似的小短腿,晃悠悠地到处看。 身后跟着的俩哥哥,像是两只下了蛋的大公鸡般,挺胸抬头,一路走得雄赳赳的。 都快来看。 他们有妹妹了! 村里的婶婆们看丰景梗着脖子,还以为他是睡落枕了。 等她们把目光落在糯宝身上时,一个个的,眼前瞬间一亮! 这白净净粉嘟嘟的,好俊一丫头。 冯氏咋那么好命,种了小半辈子地,竟得了个贵小姐皮相的孩子! 她们赶忙凑上前围住小糯宝,羡慕地念叨起来。 “瞧这小姑娘,白得都晃眼睛,将来长大了,来提亲的还不得把门槛踩破了啊。” “还有这大眼睛水汪汪的,咋跟葡萄似的,看得婶子我都想咬一口了。” 村里的婶婆们大多纯善,加上冯氏人缘又好,这会儿自然都把小糯宝夸出花来。 不过当然,那扫兴膈应人的也不是没有。 住在冯氏对门的李婶子,和姜老太沾点儿亲戚,她就觉得冯氏脑子有泡。 别人家都生腻歪了丫头,只有傻子才往家里收闺女呢。 李婶子走上前,长满老茧的手爪,故意朝糯宝的胳膊拧了把。 她笑哼哼道:“啧,还挺细皮嫩肉,但丫头生得好有啥用,还不是个赔钱货,以后能给家里挣几个彩礼钱,就算是她最大的福气了。” 小糯宝才一岁半,哪经得起她掐。 白豆腐似的皮肉顿时起了红印。 她疼地咬住嘴巴。 “锅锅……” 姜丰景听到妹妹的哼唧声,心疼得眼睛都红了,他咬牙道:“我妹妹才不是什么赔钱货,我家能有妹妹,是我们全家最大的福气,你再乱说个试试!” 姜丰苗气得脸鼓鼓。 “呸呸呸,你个老逼登呀!” “凭啥丫头就是赔钱货啊?你不也是女的?把你裤子脱了,让大家伙儿看看你带不带把儿,不带的话,那你也就是个老赔钱货!”丰苗噗噗喷着唾沫星,骂完就扑过去,一把拽掉了李婶的外裤。 妇人们见状都哄笑了起来。 李婶也臊红了脸,抓起裤腰就往家跑:“你、你个熊孩子,臭不要脸!!” 看着那一闪而过的红色大裤衩,小糯宝觉得有点辣眼,她赶紧揉揉眼睛,顺道默默给五哥点了个赞。 这时,姜家那边也传来了吼声。 “姜丰景,姜丰苗,我闺女呢?” “你俩敢把妹妹往外头抱,是不是活腻歪了!” 一听娘喊他们的大名,丰景和丰苗知道大事不妙,遭了,今晚屁股完开花了! 姜丰景抱起妹妹就往家跑。 姜丰苗撒丫子赶紧跟上。 想着哥哥那么护着自己,小糯宝也舍不得他们挨顿竹条炒肉,于是咯咯乐了下,就盯住家门口前的土坑。 “等等四锅锅,你快看辣是什么呀?”小糯宝拽了下姜丰景的耳朵,引着他往旁边看。 姜丰景正跑得呼哧带喘,余光一瞥,顿时来了个急刹车。 只见昨晚老五玩尿尿和泥的那个土坑,此时竟长出一大坨红艳艳。 那是……草莓! 姜丰景睁大了眸子,惊得直喊:“老五,快,快回家拿个篮子来!” “为……为啥啊四哥,你该不会是想让我先回家挨揍吧。” 姜丰景:“……” “呆子,你自己看,你昨晚尿尿的地方长出草莓了,再不快点摘,等被别人看见就晚了。” 姜丰苗一听有好吃的。 撒腿就往院子里冲。 “娘,四哥说我尿出草莓了,我尿出草莓了!” “臭小子,我让你胡说!” 冯氏是拿着竹条,追着姜丰苗打出来的。 本以为这孩子在胡说八道,可没曾想,刚一出院子,就见门口竟长了满满当当一大堆草莓。 草莓的茎叶翠绿葱郁。 上面的果实更是垂涎欲滴,就好像是早就种在土里似的。 冯氏张大了嘴巴,一时说不出话了。 这大秋天的哪来的草莓? 何况,他们家就从没种过这玩意儿啊。 冯氏心下诧异,但也顾不了那么多,连忙拿了个篮子放在地上,就招呼着儿子们快来摘。 那红通通的草莓,一个个能有半个鸡蛋大小,新鲜红艳的果皮上,长着无数小“芝麻点”。 冯氏一股脑地把苗和草莓都薅了下来。 反正留着也没用。 不是这季节的作物,任它长着反而让人生疑。 只是不知怎的,那小小的土坑里,这草莓就像是摘不完了似的。 不管冯氏怎么往下扯,坑里总是还有。 “老四,这篮子装不下,快回家再拿两个大筐来!”冯氏抹了把脑门上的汗。 看着娘累得直喘粗气,小糯宝心虚撇过小脸。 她不过是随便抓了堆贡品丢出来,怎么就弄这么多了。 也太没个数儿了。 冯氏和老四老五忙活好一会儿,可算是把家里的三个大筐都装满了。 又顺带还添满了五个篮子,都是饱满诱人的大草莓…… 冯氏刚把草莓往院子里运完,这时,正巧二房的庄氏带着闺女,从门口路过。 姜丰景怕被二婶子看见,搂紧了妹妹,挡在门口,不许庄氏往里瞧。 庄氏抻着脖颈瞅了两眼,见姜丰景实在挡得严,她就懒得再看了。 “像你们三房能有啥好东西似的,成天穷得连白米饭都吃不上,谁稀罕看你们。”庄氏撇了嘴角讥讽。 姜丰苗不惯着她,也学她撇嘴。 “二婶子既不稀看,那你脸上刚才直勾勾瞪着我家的俩东西是啥?不是你自己的眼珠子,难不成是村口大黄狗的眼珠啊。” 庄氏叉起腰来骂人:“你这死孩子。” 这时,姜芝芝吸溜着黄鼻涕,盯住小糯宝的新衣,一屁股坐下就开闹。 “娘,我要她身上的裙子,我要嘛我要,你让她脱了给我穿!”姜芝芝早就被庄氏宠坏了,她躺在地上直蹬腿,踹得泥巴横飞。 庄氏也听说了冯氏有闺女的事。 她尖酸地瞥了眼,就蹲下身哄闺女。 “乖乖啊,今天你舅舅要来看娘,娘都跟他说好了,让他给你带零嘴儿,还有新衣裳新小裙儿。快起来,三房的破烂哪配得上我闺女,真穿了娘还怕你染上穷酸气呢。” 庄氏的娘家条件是很不错。 就住在西山村,和李七巧娘家同村。 姜丰景冷下脸,刚想说姜芝芝像个黑熊精,穿上绫罗也是白瞎,这时,村口突然传来一声大喊。 “不好了,往西山村走的大道有灾民闹事!” “十几个灾民都是外来的,抢钱抢粮,还杀了好几个人,西山村老庄家的大儿子就遭抢了,身上被捅的都是窟窿。” 老庄家的儿子…… 庄氏一听,脸上霎时没了血色。 她尖叫着喊了声:“是我大哥!” 然后就一头栽倒晕了过去。 第16章 把妹妹供起来 西山村村口前灾民杀红了眼。 两日之内,祸害了整整七人,全是西山村和附近村子的乡亲。 血水沿着干裂的大地,一路流淌进西山村的田里,把还未收割的秸秆染成触目惊心的深红。 现下大路已被灾民占了两日,想到庄家老大他们的惨死,西山村的村民们悲痛欲绝,但又不敢硬来,只能强忍着愤怒,向官府求救。 姜丰虎担心灾民会闯进村里。 于是白天时,趁着有几个乡亲结伴,他就带着李七巧抄小路离开了。 一回到家,李七巧就扑到炕上,她惨白着脸颊,什么都顾不上说,只对着小糯宝是又抱又亲。 “好妹妹,你咋知道大道会出事的?” “你知不知道,昨天饭桌上你一句话,可是救了二嫂和你哥哥的命啊!快让我好好再亲亲你!”李七巧的眼角闪着泪花。 这提心吊胆的一路上,她就在想,若不是听了小姑子的话,回娘家时走了小道,只怕她和虎子,定是也要遇到那些亡命之徒了。 小糯宝的脸和脑袋,被亲得那是叭叭响。 感觉脑仁都快被二嫂给吸出来了…… 等李七巧一顿亲昵过后,小糯宝揉了揉满脸的红印子,也不嫌疼,她这就躺进李七巧怀里,心疼地去捋二嫂凌乱的头发。 “嫂嫂和锅锅没似就好,已经到家了,不怕不怕哈~”小糯宝发出稚气的小奶音,好想安抚二嫂。 二嫂待她好,有她在,就绝不会让爱她之人遭祸的! “这回多亏了妹妹。”姜丰虎也心有余悸。 他喘了口粗气道:“那伙灾民从我陪七巧回娘家那天,就在大路劫人了,好在听了妹妹的,不然我俩闹不好……也没命回来了。” 姜丰虎说着便有些哽咽。 就差给糯宝跪下了。 妹妹这小嘴是开过光吗,咋一句话的事,就能救他们两口子的命呢。 要不是怕娘揍他,他真想现在就去买张供桌,给妹妹供起来! 冯氏自打听说了西山村出事,就一直担心着老二两口子。 直到闺女见她叹气,过来给她抚平眉头,又咯咯直笑,冯氏心里才莫名有了些底。 她心绪复杂地坐在炕上,看着这会儿正跟李七巧贴贴、相当黏人的小糯宝。 福星啊福星。 要是没有闺女,就以老二那虎了吧唧的性子,真在大路遇见灾民了,非被夺了命去不可。 “大旱以来,灾民越来越多,他们找不到活路,有的宁愿豁出命来抢杀,也受够了再饿肚子。”冯氏顺了顺胸口,摇头低叹了句。 这时她又担心起西山村那边:“对了老二,你媳妇儿娘家村里现在咋样,大家伙都还好着吧。” 大柳村和西山村虽离得不近,但两个村子常有姻亲往来。 要是西山村遭了难,那他们大柳村的不少乡亲,只怕也要跟着揪心了。 姜丰虎坐在板凳,闷声回道:“他们村子里头倒还稳着,村长带着全村汉子守着村口,只是……有几个村民这两天进出村子时,在路上被害了。” “他们村做生意的庄家长子,就是二伯母她大哥,也在那儿送了命。” 姜丰虎说起这事,嗓子眼不免发紧。 要不是妹妹,自己也会和庄家老大一个下场…… 李七巧更是搂紧了糯宝,声音发颤:“从今个儿起,小姑就比我亲生闺女还亲,连我儿子来了都得靠边站!” 丰苗瞅了眼默默啃脚的小春哥,挠了挠头:“好像春哥儿以前,也是只有靠边站的份儿吧。” 自打有了妹妹,二嫂就没咋正眼外瞧过侄子啊…… 冯氏他们一听,都被丰苗逗笑了。 方才紧张的氛围也顿时消散大半。 小春哥四仰八叉地躺在炕上,看不懂家人在笑啥。 饿了,但好像无人在意,唉,他还是继续吃脚丫子吧…… 姜丰虎两口子能平安回来,冯氏的心头就踏实了。 正好摘的草莓太多,一时吃不了,冯氏就洗出来一大盆,让姜丰虎他们可劲儿吃。 姜丰虎急着赶路。 耗了不少体力。 一个人就吃光了小半盆。 李七巧樱桃小嘴,吃得慢悠悠,边吃边从包袱里掏出一双鞋底子。 “我在娘家晚上闲的没事,正好给糯宝纳了个鞋底,娘,我看小姑好动,咱快给她把鞋子做好吧,她也能痛痛快快在院子里玩儿。” 这话正合冯氏心意。 她这就剪下块奶黄色的绸布,预备着做鞋面。 听到快有鞋子穿了,小糯宝心里可美,她小嘴一咧,对着娘和二嫂就笑出了牙花子。 外屋响起噼里啪啦的烧火声,是姜丰年和姜丰虎在做饭了。 两人叮叮当当,时而抢着刷锅,时而又为放没放盐巴吵得脸红。 里屋的冯氏和李七巧倒是轻省。 她俩手上针线飞梭,唠着丰苗扒李婶裤子的事,笑声不断。 小糯宝眨巴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掰着左脚丫闻了闻后,又嘿嘿去闻右脚。 哥哥们在做饭,娘和嫂子在说笑,这种带着烟火气的温馨感,让她觉得好幸福啊。 等闻够了小酸脚,小糯宝满足地伸了个懒腰,躺在娘的大腿上,渐渐发出了小小鼾声…… 第17章 洗洗你的臭嘴 冯氏缝好了半边鞋面子,正想看看饭做成了啥样时,院子里,却忽然传来一阵笑声。 “弟妹啊,你也听说老二媳妇家的事了吧。”是大房赵氏的声音。 小糯宝被吵醒了,不乐意地撅撅小嘴,冯氏把她抱到姜丰虎的怀里哄,然后便皱眉出去应付赵氏。 只见赵氏腆着大饼脸,笑呵呵的,一来就要往屋里钻。 她正为庄氏娘家出事而得意,想来找人唠唠。 冯氏不想让她看见猪肉和草莓,先一步迈过门槛,给她拦在外头:“有事儿吗大嫂。” “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就想来找你说说呗。”赵氏笑得挤眉弄眼。 她见冯氏不想请她进去。 就抓了个板凳坐在门边,瘪嘴絮叨。 “咱娘向来偏心她,还不是看她娘家有钱能贴补,她娘家都是靠她大哥做生意撑起来的,这下她大哥人没了,看她以后还咋横!” 赵氏又痛快地啧了声。 “嘁,昨个儿她还贱嘴薄舌,说我躲着不孝敬娘呢,现在她家出事了吧,活该,谁让她嘴上不积德!” 冯氏冷眼瞧着赵氏,却懒得搭茬。 大嫂向来小气,二嫂又轻狂,这妯娌二人早就撕破了脸皮。 倒不像她,虽说跟大房二房打过闹过,但平日里持重,所以赵氏和她脸面上,大多数时倒是还过得去。 但其实论缺德,赵氏和庄氏可是半斤八两。 虽说赵氏在家做不了主,但她也没少撺掇姜大海,来占三房便宜。 冯氏嗤之以鼻,拿起笤帚,就朝赵氏的脚底扫去。 “二房的事关我家啥事儿。”她没啥表情地哼哼。 赵氏被扫了一鞋子的土,只好挪着板凳换地方坐。 这时,她见姜丰虎正把小糯宝举在脖子上,就赶忙道:“嘬嘬嘬,你快下来,一个丫头片子咋能骑男人脖子,这样会坏了男人的运!” 小糯宝看她像唤小狗儿似的,歪过脑袋,就不下来。 赵氏在这娘俩身上都讨了没趣儿,只好讪讪道:“这孩子和人不亲,一看就是养不熟的,要我说,早些扔了得了。” 受不了她胡咧咧,冯氏扔了笤帚,正拧眉要骂。 小糯宝则快娘一步。 她双手叉起小胖腰,直接让二哥把住自己,抬腿对着赵氏就是一阵呲! “哗哗——” 赵氏还来不及反应。 一泡热烘烘的尿就落到了她头上! “咦,咋下雨了?不是……你这丫头,你往哪儿尿呢?!” 赵氏抬头看天时,还正好被淋了一嘴。 气得她扶着门框呸呸直吐。 见状,姜丰虎他们都笑得直不起腰。 妹妹干得漂亮! 姜丰苗围着赵氏,嘎嘎直乐:“大伯娘,您嘴巴好臭啊,过来前没刷牙吧,嘿嘿,我妹妹这是帮您洗嘴呢。” 小糯宝叉着肉乎乎的小腰,气哼哼点头。 嗯嗯,让她嘴臭乱说! 给她点“仙水”好好洗洗! 还有上次捕兽夹的事儿呢 等赵氏把嘴里连唾沫都快吐干了,她才抬起大红脸,憋屈地瞪了眼姜丰苗。 “你家才这么洗嘴呢,弟妹你也不管管你儿子!” 冯氏只管护犊子,大笑道:“咋啦大嫂,丰苗也没说错啥啊,人嘴臭不就得洗干净了再来见人吗,你自己不洗,那就让别人帮你洗呗。” “亏我看不惯老二家的挤兑过你,还想着她家出事儿跟你唠唠,你倒不知好歹,把我晾在一边,还让你闺女尿我,我再不进你家门行了吧。” 赵氏气得不行,她拎着湿淋淋的衣领子,扭头就走。 冯氏抱过小糯宝,在院子里冷哼两声。 这大嫂,居然还好意思跟她装相,占她便宜没够的时候都忘了啊。 “都是些缺德玩意儿,以后真不来了才好,免得脏了咱家。”冯氏啐了口道。 赵氏前脚刚走,庄氏后脚就也从门口路过。 庄氏早就哭肿了双眼,走起路来跌跌撞撞,她正要去找村长帮忙,想让村长派人护送她回娘家。 想到赵氏还未走远,小糯宝抱着娘的大腿爬下了地,她晃晃哒哒走到大门口,对着空气就大声嘟囔。 “老三家哒啊,你听说没,老二家哒那个她大锅死啦,真似活该啊。” “弟妹凉家要完啦,看她以后还咋装!”小糯宝卷着大舌头,有样学样地喷着口水。 闻声,庄氏脚下一顿。 她双眼泛着猩红,扭头就朝小糯宝冲了过来。 “你个孩子哪里学的这话?谁跟你说的!”庄氏几乎是咆哮出来的。 小糯宝无辜地眨眨眼睛,伸出一个小指头,指向前面的赵氏。 “是大伯凉刚刚说的……不过,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呀……” 想着这小奶娃方才说话的语气,和赵氏简直如出一辙。 庄氏气得脸都抽搐。 她大哥没了,大嫂居然这样幸灾乐祸,还在背地里骂她活该。 庄氏的心窝口窜起怒火。 她甩着泪珠子就追了过去,一脚从背后给赵氏踹倒。 “你也太不是好东西了,亏得我还叫你一声大嫂,我要不撕烂了你的臭嘴,都对不起我大哥疼了我快三十年!”庄氏又哭又骂,骂到声嘶力竭,又骑在赵氏的身上甩了她几个嘴巴子。 赵氏捂着淌血的嘴角,也恼了。 她反扑过去就扯庄氏的头发。 “你个贱蹄子,整天就知道扭着你那水蛇腰,也不下地干活,我当大嫂的都不稀得说你,你倒是敢对我动起手来了。” “好啊,看咱俩今天,谁先给谁撕烂!” 这妯娌俩早就有积怨,现在直接打了个昏天暗地,衣服都扯坏了,头发也撕得满天飞。 很快,乡亲们都被引来看热闹。 等姜大海和姜大河赶来拉架时,赵氏已经被扇成了猪头,庄氏也烂了上衣,被殴得口鼻都是血。 “大哥,大嫂下死手打我媳妇啊,我媳妇长得好看,打毁容了可咋整!”姜大河顿时暴跳如雷。 姜大海觉得脸上无光,这会儿也不忍让:“娘们的事,你少跟着掺和,再说了咱家还讲不讲长幼有序了,有你这么跟大哥说话的吗。” “那我就去找娘做主,看在娘面前,你还敢不敢提长幼!” “老二,你明知娘偏心你不是一天两天了,少拿娘压我!” 不远处,姜大海和姜大河也互相瞪起了眼,仿佛两只蓄势待发的疯狗,随时都会咬上一口。 姜丰年他们抱着双臂,冷眼瞧着,只觉可笑。 以前合起伙来欺负三房时,这兄弟俩不是还挺“团结”吗。 现在终于知道啥叫老人无德,家宅不合了? 活该! 看着哥哥们的脸色带怨,小糯宝鼓起雪白的小腮帮,暗暗握拳。 她还要努力变强啊,迟早要让大房和二房,把欠她家的统统偿还回来! 第18章 耳根子软听人挑唆 西山村之祸在十里八乡传开后,很快闹得人心惶惶。 孙春雪在娘家也听说了此事,她担心着老二两口子,想尽快回去看看。 她娘白氏坐在炕上,眼珠子一斜,一口瓜子皮就吐在她脸上! “你个死玩意,生你养你的是娘家,不在家帮你哥嫂多干几天活,倒去操心你婆家人死不死的,我看你就是闲得慌!”白氏狠戳孙春雪的太阳穴。 她又刻薄哼道:“他们姜家真出了事才好呢,少俩人还能多省些口粮,你也好拿回来给娘家吃。” 孙春雪受不了这话。 想起冯氏的用心,她脸颊滚烫地跳下了地。 “娘,您咋能这么说,要不是我婆婆大方,让我带了两袋米回来,您晌午还喝不上这么稠的小米粥,您、您咋就不能念着他们的好呢。”孙春雪鼓起勇气顶了回去。 白氏的三白眼一瞪,瞪出了满眼红血丝:“老娘把你这盆水泼在了姜家,他们拿东西给我也是应该的,要我记他们的好?呸,除非让姜丰年拿上二两银子,亲自来孝敬我!” 听了这话,孙春雪耷拉下脑袋,又难受地坐回炕上。 钱钱钱,又提钱。 她知道,娘看不上姜家,就是因为太穷。 当初许下这门亲事,正是姜家分家前的两日。 那时白氏看上姜家有两处大宅,田亩又多,想着闺女日后,能有条件往娘家贴补,才巴巴把孙春雪嫁过去。 可是谁曾想,一分了家,姜家三房倒成了整个大柳村,数一数二的穷了, 白氏的小算盘落了空。 心里头自然憋气。 偏偏姜丰年也是个不能忍气的,在头一次回门时被白氏辱骂后,他便再也不认这丈母娘,气得白氏更恨姜家。 孙春雪想替婆家长长脸。 她咽了几次口水,心一急,直接就把那俩银锭子的事说了出来。 “娘,不就是银子吗,您还不知道吧,其实我家前些天,刚得了四十两呢!”孙春雪沉不住气道。 就在她犹豫,要不要把银票一并说出时,白氏已经一骨碌从炕上爬起! “啥,四十两!那你分到了多少,咋不拿回来给娘?”白氏的眼珠子瞪得老大,手爪子险些揪疼了孙春雪。 孙春雪怔了下。 “娘……我家的银子,都是我婆婆自己管着,到不了我手里……” 白氏失望地坐回去:“那就是一文都没有,没用!” 想着那馋人的四十两,再看看不中用的闺女,白氏的不满达到了顶点。 她转了转眼睛,忽然像个大耗子似的,飞快蹦到地下,从柜子里翻出一包草药来。 “这个你拿回去喝,是娘前两天托人给你配的方子,一次煮上二两,早晚各一顿。” 白氏莫名有了好脸色,把药强塞给闺女:“你这肚子不争气,也难怪你婆婆不看重你,不然你好歹也是长儿媳,银子合该给你管着才是。” 提起怀孕一事,孙春雪的脸色不由黯淡了一瞬。 是啊,自打先前那胎没了,她就怎么都怀不上了。 虽然丰年和婆婆从没责怪过她,但想来也是介怀的吧。 孙春雪感动地看向白氏:“娘,还是您疼我,连药都给我抓好了。” 白氏奸笑两声,一口大黄牙呲了出来。 “那是,哪像你那个婆婆,从不知让你喝药,你要是我儿媳妇,娘就算一天灌你二十碗药,也非得把你那破肚子弄大不可,女人不能怀崽?那还活着干啥!”白氏舔舔牙齿,眼睛眯得像毒舌。 孙春雪莫名打了个寒颤。 一天二十碗……光撑就能把肚子给撑大了…… 这时,白氏又吓唬道:“要娘说啊,你婆婆心里就是没你,现在她又有了闺女,你要是再不长点心,以后在婆家就更甭想有地位了。” 原本孙春雪,已经有些喜欢小姑子了,可现下一经挑拨,她又不由纠结起来。 若只是多张嘴吃饭,也就罢了。 偏偏婆婆还那么疼小糯宝,家里啥都先紧着她…… 想起连奶都没得吃的春哥儿,孙春雪生怕自己怀了孩子后,也会因为小姑子,而受冷落。 她耳根子软,担心地开始抠衣角:“谁的闺女谁疼,娘,看来我以后还是得多听您的。” 白氏见状忙道:“这就对喽,回去你先可劲儿喝药吧。对了,这药三两银子二十副,等喝完了,娘到你家拿银子去!” 连着三日,孙春雪在娘家打苞谷、劈柴火、给老爹端屎端尿,啥活儿都一肩挑。 时不时的,还要被侄子白光宗薅着头发,打上两拳。 孙春雪以为娘疼自己,也勤快得很,从不抱怨。 等到农活都干完了,白氏也舍不得她在家里多吃粮食,就给她往大柳村撵。 闻着孙春雪怀中的鸡屎味儿,等她走后,白氏的儿媳妇奇怪道:“娘,那不是我去年拉肚子时配的药吗,里头有鸡屎藤还是啥的,咋让你闺女拿回去了。” 白氏得意地搂过白光宗,哼哼道:“你懂啥,只要她回去都给吃了,我大孙子定娃娃亲,还有念私塾的银子,就都有了。” 八十文配的一大包药。 三两银子卖给闺女。 值! 至于外孙子嘛,白氏翻翻白眼,她才不替闺女着急。 横竖嫁出去的都是赔钱货。 一旦有了自己孩子,还能想着娘家? 还是先给娘家贡献贡献再说吧…… …… 轰隆隆! 晌午前后,天边忽然响了声闷雷。 大柳村终于下雨了! 第19章 天降甘霖 这雨下得最急时,正巧被孙春雪赶上,她被浇成了落汤鸡,回家时累得睡了大半日。 为了这场甘霖,乡亲们都高兴坏了。 村长更是激动到连烟斗都摔了。 他带上满满一筐菜蔬,冒着大雨,就急着往姜家来送。 “下雨了,姜老三家的,你闺女那天说的可真准,说是七天后来雨,还真就来了!”村长戴着蓑笠,也遮不住笑出来的褶子。 冯氏也正欢喜:“这下可好了,您家的菜地不用愁了。这场雨水够足,把咱村的地都能给浇透,等来年开春,播种时就省事儿多了。” 村长本想进屋抱抱小糯宝。 好好稀罕下这好丫头。 可又怕自己身上湿,再给孩子弄不舒服了,才只好忍住没去。 他是真高兴啊。 原以为那天,小糯宝只是说来哄他,是个嘴甜的丫头,乐一下就完了。 可没曾想,现下不仅应了这丫头的吉言,而且连一天都没差。 正正好好就是七天! 这简直就是全村的及时雨啊。 村长越想越觉得,这孩子绝对是个有福的丫头疙瘩,可得给护好了。 临走前,他把胸脯拍得砰砰响:“冯氏,你家闺女我是打心眼稀罕,以后要是有谁敢欺负她,那就是欺负我,你只管来找我做主,我老头子绝不能忍!” 冯氏巴不得多个疼闺女的,她笑得合不拢嘴,赶紧应下。 等村长走后,她打开大筐一看,里头除了村长家种的菜外,还有拿块深蓝色麻布,裹着的一小包鸡蛋。 冯氏都给好生收进坛子,留着给闺女蒸蛋羹吃。 这雨说来下得也是巧。 唯独只降在了大柳村这一片。 周围村子的村民们,看着盘旋在大柳村上空的阴云,一个个等得都望眼欲穿了。 “咋回事?” “这云咋还不挪地方了?” “雨只可着一个地方下啊……” “大柳村还真是奇了,就他们有雨,唉,咱村咋还不下啊。” 其他村的乡亲盼了许久,也没有盼来这场及时雨。 有的实在忍不住,就去大柳村找村长问了。 “你们村,是不是找啥人做法了,咋的就你们下雨了?” 村长拿着烟锅子,刚要点上,又眯眼笑着给放下。 “这个啊,天机不可泄露。”村长故弄玄虚地摸摸胡子。 哪有什么做法? 都说积善之家必有余庆。 他们村的冯氏收养了个闺女,攒了福报,所以村里才来雨了! 不过这有福的丫头疙瘩,是他们大柳村的,可不能让外村给惦记上。 久旱后的甘霖,给大柳村带来许多欢乐。 待一场丰沛的雨水过后,干涸的水沟变得充盈,村里的孩子们围着水沟打水仗、抓蚯蚓,一个个玩得那叫一个尽兴。 只有姜家二房不知咋的,好好的大宅子突然漏了雨,上到姜老太太,下到姜芝芝,全都染了风寒。 躺在家里烧得直说胡话。 傍晚,小糯宝换上了新做好的小鞋,踩着院里的雨水,正吧嗒吧嗒地试着脚感。 这时,丰景和丰苗拎着四个大桶,就兴冲冲跑回来。 冯氏抱起闺女,低头一看,就见里头有东西往外直蹦,竟全是新鲜的小鲫鱼,每桶足足有三五十条! “鱼哪来的?”她忙问道。 姜丰苗被溅了一脸水花,抹了两把还直乐:“娘,我和四哥在村口大水沟抓的,那里水都满了,不知咋的全是鱼!” “嗯呢,我和老五抓了好几桶,村里其他人也正在抓呢。”丰景也难得笑得开怀。 冯氏顿时惊喜不已:“快拿进家,趁还新鲜,今晚先做个辣鱼锅子就苞米饼,再炖个鲫鱼汤!” 正好这鱼村里都有的吃,她也不用怕香味会飘出去,什么辣炒油炸,还是清蒸慢炖,都给它弄上! 小糯宝一听,偷偷藏起带着鱼腥味的小手,高兴地蹭了娘一肩膀口水。 嘿嘿,她没白忙,有鲫鱼汤喝啦! …… 这鲫鱼实在抓得多,过后姜丰年和孙春雪又去抓了两桶。 全家连着吃了两日,连打嗝都是鱼汤味,也还剩下一大半。 余下吃不完的,冯氏就统统给做成咸鱼。 先是洗净剖肚,又拿着粗盐巴腌在盆里,等过上两夜后,再用麻绳一条条串起来,晒在阳面的墙上,就能留着吃上小半年了。 处理完了鲫鱼,冯氏又想到窖里还存了两筐草莓。 那草莓当初是连苗带土一起拔,所以才多保鲜了几日,只是现在再不吃,也快烂在筐里了。 冯氏抱着小糯宝,看着草莓有些发愁。 “乖宝啊,你说咱家还有这么些果子,吃不完了这可咋整。” 冯氏边说,边偷瞄闺女的反应。 她总觉得,家里这些突然“蹦”出来的东西,好像都是闺女亲自“弄”出来的呢。 小糯宝故意仰头看天。 咂巴了两下粉嘟嘟的指头,一副泰山压顶,也面不改色的小样儿。 “哦哦是吗~唉,凉,窝也愁呀,这可咋办呀。”小糯宝把眉毛皱成两条毛毛虫。 冯氏试探不出什么,倒发觉闺女已经学会了她的口音,不由笑得眉眼都弯成月牙,心里那叫一个稀罕。 只是食物确实不可浪费,不然可是会损福报的,小糯宝歪着脑瓜,稍稍琢磨了下。 这时她忽然想起,先前在沈府时,常看丫鬟婆子们吃一种放在小瓷罐的甜食。 好像叫果子酱! 就那么小小一坨,闻起来甜滋滋的,可是诱人。 只是自打娘亲走后,那种精细吃食,她们是从不会给自己吃的。 有时甚至还故意拿来,馋得她眼泪汪汪的,再大笑着把东西拿走。 小糯宝已经忍不住分泌口水了,她忙吞咽道:“凉,果果儿吃不完,咱们就做酱呀!” 做果酱? 冯氏听了眼前一亮。 “这主意好啊,等做完了封在罐子里,吃到冬天都不会坏呢,听闺女的!” 午后,姜丰年出去买了绵白糖回来,冯氏和两个儿媳这就动手熬酱。 忙活了一个多时辰后,待酸甜味的草莓酱出锅,冯氏就趁热都封进小坛子,这样才能存得更久。 看着家里满当当的粮缸,地上五六坛的果酱,还有墙上整面挂着的腊肉和咸鱼,姜丰苗高兴地窜了几个高,眼睛都有些湿了。 自打他记事起,家里还是头一回有这么多的吃食! “娘,我心里可开心了,只要家里有吃不完的东西,我就啥都不想,就想乐!”姜丰苗叼着蘸满果酱的面饼子,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小糯宝趴在炕上听着,跟着笑出了个大口水泡儿。 这才哪到哪呀。 等着吧五哥哥,咱家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第20章 送粮的来啦 眼看日子越来越有奔头,冯氏心里也舒坦。 可在看到老五身上,那洗到发白的衣裳后,冯氏又不免心酸。 “光能吃饱肚子算啥?瞧你没出息的样儿。”冯氏怜惜地摸摸他的头。 “娘这几天还要再买些布,给你们都做两身新衣裳,咱的日子还能更好呢。” 想当初,老五出生那年,正好赶上分家。 姜老太太攥着六十亩的地,两处大宅屋,还有八十多两的银子,却宁愿拿出三十两贴补她娘家侄子,也不舍得分给三房半两。 至于耕地,更是连一亩都不给三房。 逼得冯氏也来了志气,她和姜大山先租了地种,勒紧裤腰带,挣的钱不舍得花,只为了能买上属于自家的地。 地,就是庄稼户的底气。 只是等好不容易置办上地,本以为苦尽甘来了,偏又赶上旱年,依旧只能过得紧巴。 家里穷,孩子们的衣裳都是互相捡着穿,洗到快烂也不舍得扔,其中老五就最苦了,长到现在都没做过半件新衣。 冯氏虽不是个矫情人。 但是当娘的苦了孩子们,心里难免过意不去,眼眶也不由红了几分。 姜丰年知道娘有多不易。 这时他忙笑道:“做不做衣裳都听娘的,反正娘给做啥我们穿啥,只是有了新衣裳后,这旧衣服也不能给我们扔了啊,这可都穿出感情来了!” 冯氏他这么一逗,又重新恢复了笑脸。 这时,姜丰年看了眼房梁和墙,“对了娘,既然咱手头宽裕了,您看要不要再重新盖个房子,盖个大的,不住奶他们给咱的这个了。” 这房子本就太小,不咋够住。 更要紧的是,等姜老太太和二房那边缓过劲儿来,弄不好又要拿房契说事。 冯氏思忖一下,果断摇头:“不成,哪有荒年盖房子的?那不是摆明了露富吗。” 要是年成好时,盖个大房还能说是粮卖得好,或是跟旁人借的。 可如今可是大灾年,谁家不是一文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这节骨眼突然盖房,凭白给自家找麻烦。 “咱大柳村的乡亲是团结,大多也都是心眼好的,可就算不用防着咱自己村的,一旦事情传到外村,那也容易招人惦记啊。”冯氏又道。 李七巧胆子小,也赞同地看着冯氏:“娘说的是,何况我娘家村那边刚出了祸,虽然灾民已经被官府镇住了,但咱们还是小心些吧。” 姜丰年一听立马警醒,赶紧就把这念头从脑袋里掐灭了。 姜丰虎不知娘他们在屋里说啥,这会儿,他正拿着苞米面饼,就着咸鲫鱼和大葱,坐在大门口吃着呢。 就在他吃到嘴巴咸,想进屋舀碗水喝时,一个乡亲带了个衣衫褴褛的老头,走到了他面前。 “这就是你要找的,我们村姜老三家了。”那乡亲说完就走了。 姜丰虎一怔。 “您是……” 那老者虽穿得破烂,但语气却儒雅有礼。 他环顾一圈见四下无人,才压低声音开口:“这位汉子,不知您家可是有人,前几日曾在人贩子手中救过一个孩子?” 姜丰虎一拍脑门,忙不迭点头:“有有有,那是我娘跟我妹妹!” 老者立马笑了:“这便找对人家了,麻烦您回家告诉您母亲,就说约定好的三车白米和黄豆,我家主人早已备好,只是白天人多,怕给你们家招惹麻烦,不敢贸然送进村子里。” “待今夜落了黑,戌时前后,还请你们到村口迎一迎,到时再把粮食运到你家来。” 得知韩尚承诺的粮食也要来了,全家更是欢喜,只盼着赶紧入夜,便能把那吃不完的白米,给迎进家里了。 入了戌时,一弯月牙悬在半空,朦朦胧胧地照着大地。 村里的大黄趴在土坡上,红着双目,不停地发出恐吓的吠。 冯氏带着儿子们出来时,还不忘捎两条咸鱼,丢给大黄。 “嘬嘬吃吧,吃完就别叫了。” 待大黄叼个鱼的工夫,姜丰虎也趁机缠住了它的嘴,在一片低声呜呜中,冯氏他们也赶到了村口。 送粮的车队早就停靠在村碑处,一共来了五辆。 韩尚穿了身墨蓝云卷纹的长袍,正背着双手,候在车旁。 见他还亲自来了,冯氏稍感惊讶,这便上前微微欠欠身子:“这夜深露重的,只让手下来送就好了,怎么还劳动您亲自跑一趟。” 韩尚忙转过身,眸底泛着喜色。 “今日我必是要来给您道谢的,不过咱们还是先说粮的事儿。”韩尚连语气里都透着轻快。 他拍了拍身后的马车:“这里是说好的两车大米,和一车黄豆,我又给您添了一车小米,一共是四车。” “其实原本前几日就该过送来的,只是听闻有村子出了灾民闹事,我人生地不熟,担心不太平,所以等到今日才来。” 韩尚生怕粮食送迟了,冯氏会疑他反悔,才率先解释。 只是冯氏压根没往那儿想。 这粮食本就是韩尚主动提的,说明是真心想送,又怎会凭白反悔。 倒是冯氏没想到,韩公子竟这般细心。 不仅夜里送粮,甚至还怕引起乡亲的注意,特地让随从老者换了破烂衣衫,才进村报信。 这种设身处地为人着想的细心,往往令人格外感动。 冯氏感激地笑红了脸:“真是麻烦韩公子了,我们那日不过举手之劳,倒让您这般费心。” 韩尚摆手。 这时,他忙四处找了一圈,见糯宝不在:“其实我今日来还有一要紧事,就是专门向您闺女道谢的,多亏她当时让我扔了那破玉佩!” “自打没了那玉佩后,回去后我家弈儿就醒了,更奇的是,这两日身子骨也渐渐好了许多,竟不吃汤药也不咳了,就连大夫都不说出个缘由。”韩尚越说越激动,脸上泛着红光。 “当真?”冯氏也很惊讶。 韩尚用力点头。 他本打算要带萧弈来姜家,亲自见一见恩人小糯宝。 只可惜,韩家得知了萧弈险些被拐,特派了人来云城给萧弈接回,韩老夫人又亲封书信,给韩尚骂了个狗血喷头。 想想老娘骂人时的妙语脏字,韩尚尴尬地摸摸头。 “可惜不能带弈儿亲自给您家道谢了,不过待我回了京城,定让弈儿把他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多挑些好的出来,到时候差人送给糯宝!” 这时,村口的大黄嘴巴松了,又犬吠几声。 韩尚担心这么多粮食被人瞧见,也不好久留。 临上马车前,他似是又想起什么,忙命人把车内备好的包袱,快拿下来,那可是给糯宝的谢礼! 第21章 手里有粮心里不慌 包袱里装了一袋菜种,又另有三只锦盒。 韩尚拿过后便问冯氏:“对了姜夫人,你们平日里在村里务农,不知可有种什么蔬菜瓜果。” “我们韩家在京经商,门路广,又正好有宫里的差事,若是你们能够种些宫中所需菜蔬,那我便可年年来收你们的了,咱们也能多有往来。” 一听能给宫里供给,冯氏顿时手心冒汗,当然想挣这钱。 可她又不想给韩尚添了麻烦,便犹豫着:“我家主要是种粮食,平日里地里的菜,也不过是些大白菜、土豆啥的,留着自己吃的,像这些寻常菜物,只怕入不得皇城的眼。” 韩尚却摇头笑了。 “寻常菜蔬的话,倒也犯不上来云城跑一趟,但眼下外邦新进贡了一种波斯萝卜,味甘脆甜,吃起来像极了果子,皇上和宫里的娘娘都极为喜爱,特命我们韩家负责采买此物。”韩尚说着,便把菜种递给冯氏。 “我早就打听过了,这波斯萝卜咱们南纪国也能种,且适宜的土壤,只有云城这种北地才有,这种子你且拿上,待开春种下,夏日便可收获。” “此物也耐存放,到时我再带人来取,也算是咱们两家都方便了。” 云城离京城不远。 算上车马和人手的费用,那也比从波斯采买,要划算不知多少。 韩尚直接要了三亩地的萝卜,先做试看,且每斤波斯萝卜,都照着宫里的收购价格,给了一百文的高价。 冯氏一想,那三亩地少说能出一千斤萝卜,加一起,便是一百两的毛钱了。 如此算来,波斯萝卜可是相当有的赚,还只占了三亩,也不耽误地里种别的粮食, 于是冯氏赶忙一口应下:“那便听韩公子的,这活计我家接了,定会把这萝卜好好侍弄,绝不耽搁您交差。” 韩尚笑出洁白的牙,又将那三个锦盒一一交给冯氏。 “还有这个,都是给小糯宝的。” 冯氏打开一瞧,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前两个盒中,一个装了颗大金元宝,在这夜里也金灿灿的,少说能有二三十两重。 另一盒盛满了东海珍珠,个个圆润光洁,都快闺女的脚趾头一般大了。 韩尚打开第三个锦盒,拿出里面的玉牌璎珞道:“金元宝和东珠是我的一份心意,留着糯宝长大了添嫁妆吧,至于这玉牌,则是韩、萧两家的信物,日后只要拿出玉牌,我们两家的属下或是门生见了,都会为您家搭把手的。” 想着此物这般要紧,冯氏忙小心收好,只感叹这可都是沾了闺女的光啊。 姜丰年他们看得更是头皮发麻。 从未想自家也能有这富贵…… 冯氏和韩尚二人,再三彼此谢过后,韩尚也觉时辰不早,不便再久留了。 临走前,他看了眼粮食,又意味深长道:“最重要的还是这些粮食,您务必收好,不要让旁人知晓,如今粮价着实不稳,或许……或许有一天,这些粮食是能够保命的。” 有些话,只能点到为止。 韩尚不能再多说。 冯氏知他身份贵重,定不会说些没来由的话,便也牢牢记下。 等韩尚一行离开后,冯氏看这地上堆满了的粮袋子,心头无比澎湃。 “快,赶紧把粮食都送回家里去。” “都悄悄的,别惊动了旁人!” 姜丰年和姜丰虎眼睛发亮,既兴奋又紧张,这就扛起一袋袋粮食,偷摸朝家去了。 待把四车粮食全都弄回院子后,姜家人已是累得满头大汗。 冯氏点了两盏油灯,拿着杆秤称了一番。 “娘,一共是一千斤大米!” “三百斤小米。” “还有三百斤黄豆呢!”油灯照着姜丰年脸都发亮。 姜丰虎更是坐在地上搂着粮袋,嘴里停不下来:“这么些米和豆子,足够咱家吃好几年了,有了这些,就不会再有以前那挨饿的时候了!” 好在眼下一入了夜,乡亲们都在家里歇着,没人瞧见。 要不然这么多粮食被人看见,那整个大柳村还不得沸腾了。 冯氏还算稳当,先顾不上激动,赶紧让家里人先把粮食运进窖里。 只是家里地窖太小,忙活了一阵后,还有两百斤的大米放不下。 姜丰年满头大汗地笑:“娘,咱家竟也有白米多到装不下的时候了。” 冯氏想了想,就让他们把剩下的二百斤,先拿进屋子里。 “西屋老二两口子住的那块,还能稍宽敞些,就先拿到你们屋里放着,平时拿个破被子给盖上,别让人瞧出来就成。” 等一家子忙活完,已经是快半夜了。 虽早就到了睡觉的时辰,但姜家人却精神得眼睛瞪如铜铃,个个都欢喜得没了困意。 想着自家苦了这么多年,眼下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姜丰年作为老大,心里是最踏实的。 孙春雪和李七巧也高兴地嘀咕了好久。 她们刚嫁进时家里多困顿啊,哪里想得到,如今白米饭能管够吃,就跟做梦似的。 一家人兴奋地唠到后半夜。 最后还是冯氏先有了困劲儿。 她搂着早就呼呼睡的小糯宝,催促孩子们也快去睡。 临睡前,冯氏不忘吓唬他们:“咱家有粮这件事,都是沾了你们妹妹的光,可得给娘记着些。还有,谁也不许出去胡说,一旦遭了贼惦记,全家都得遭殃。” “要敢在外头胡咧咧的,娘就给谁头一个撵出去,听到没!” “放心吧娘,以后妹妹就是咱家的天!” “我们肯定管住了嘴,只管吃不管说!” 就连不喜小姑子的孙春雪也直笑:“娘,明个儿我就早早起来,给咱糯宝蒸蛋羹,做大米饭锅巴吃!” 都说家里有粮心里不慌,接下来的日子,姜家人可谓是神清气爽。 走在村里都格外有精神。 看着孙春雪喜滋滋的样子,对门的李婶子背地里偷骂:“冯氏家那个下不了蛋的母鸡媳妇,天天穷乐个啥,看她那个大板牙就碍眼的慌,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怀了呢。” 第22章 整个村子都会死 若是换做平时,丰景和丰苗听了这话,非得把李婶子家草垛点了不可。 可如今他们也懒得搭理。 毕竟肚子里吃饱了,那才是真格,李婶子也就能嚼个舌根了,哪像他们,顿顿都有白米和腊肉能嚼! 自打有了闲钱,冯氏隔三差五,还会买些肉包和点心回来,让全家打个牙祭。 她是个谨慎性子,回回出门都不忘带上个破筐,上面再放几双鞋底子。 逢人问了,只说是进城卖掉补贴家用,倒也没人怀疑。 只是偶尔李婶子闻到肉味,会在家里抱怨,“不知哪家有钱烧得慌,又在炖肉吃,想馋死谁啊。” 这荒年闷声发财,姜家人不攀比不炫耀,一家人过得倒也安稳乐呵。 日子一晃,小糯宝来家里也有快两个月了。 冯氏他们照顾得精细,小糯宝被养得胖乎了一圈,身上格外肉嘟嘟的,哒哒跑起来时小奶膘都一颤一颤。 她那原本虚弱的肠胃,也给养好了,现在每顿都能吃上小半碗饭。 头发还长出了两寸,稀稀疏疏地垂在耳后。 冯氏抱着怀里的闺女,亲昵地吧唧两口:“小孩子头发长得快,等再过上小半个月,娘就能给你扎小揪揪了。” 小糯宝一听,眼睛亮得像两颗大珍珠。 她也是爱臭美的小姑娘啊。 “嗯嗯,要揪揪,糯宝想要小揪揪!”小糯宝一头拱进娘的怀里,咯咯笑得像朵小花儿…… …… 晨起时,家里总是格外闹腾,一个个巴不得都围着糯宝转。 外屋传来一阵叮叮当当,是冯氏又在拿盆边敲鸡蛋,开始给闺女做小灶了。 李七巧也“不甘示弱”。 背着还在呼呼睡的春哥儿,就只顾着给小姑子烙饼吃。 发好的面擀成椭圆,多加些打散的鸡蛋,烙出来的面饼松软无比,再抹上草莓果酱,那味道香中带甜,闻着就让春哥儿淌了满嘴口水。 而里屋那边,丰景和丰苗也挤来挤去,都想抢先给妹妹把尿穿衣。 看着全家都围着小姑子,再想想韩尚给的那些物件,孙春雪为了自己不被落下,也只能硬着头皮,给了刚睡醒的糯宝一个大笑脸。 小糯宝觉得她笑得比哭还难看。 赶紧拿小手捂住眼睛,趴回褥子上。 起猛了,这一大早撞见鬼了……大嫂也开始给她献殷勤了。 冯氏怕给闺女吓着,过来给孙春雪撵走:“你别弄这死出,我看着都起鸡皮疙瘩,快去外屋把炕桌端上来,咱糯宝该起来吃饭了。” 小糯宝胃口不大,只吃了半碗蛋羹、两块软烂的烀肉,外加一小碟虾米紫菜汤,还有几口小饼,便再也吃不下了。 冯氏把她吃剩的饼丢给儿子,丰苗就欢天喜地地捡着吃了。 “闺女,娘抱你出去溜达溜达,消消食儿啊?”冯氏正开口要问。 这时,姜丰年就急着从外面回来,一进屋就道:“娘,村长叔要在磨坊开会,他闺女招呼咱们都赶快去呢!” 眼下早过了秋收,日子清闲,大柳村少有集体要议的事。 冯氏一听,估摸着不是小事,这就给闺女把虎头鞋穿上,抱着她往村口去了。 等到她们娘俩赶到时,不少乡亲已经聚在村里的大磨盘处,正三两成群,唠着闲嗑。 待挨家挨户都派了代表,人来齐了之后,村长拿了个小马扎,红光满面坐在前面。 “村长叔,有啥要紧事,把我们大伙都叫来,我还得回去给我婆婆烧炕呢。” “除了收秋税粮食,咱村还少有这大阵仗,到底啥事啊村长。”有的乡亲已经好奇起来。 村长捋了捋花白的胡子,忍不住直笑:“乡亲们,都别着急,这好饭不怕晚,让你们久等是因为咱村啊,要来一笔横财了!” 这话一出,众人都来了精神。 冯氏也忙竖起耳朵认真听。 村长站起身,继续红着脸蛋笑道:“我在城里送菜,近来认识个富户,就是那开当铺的马老爷,他家因有变动,需要迁了庄子里的祖坟,一直未找到合适位置。” “正好前几天见了我,说是找人算过,咱大柳村有处洼地,正好适合给他家迁坟用。” 村长激动地搓搓手:“那马老爷可是说了,只要咱村让他把祖坟迁来,他就给咱们村一共三十八户人家,每户三两银子,还会帮咱跟官府说情,以后三年内的税粮,都减免一成。” 听罢,乡亲们顿时动了心,一个个眼睛都看直了。 “啥?给块没人用的空地,一家能得三两银子?” “这马老爷出手可真阔啊。” “三两……这可是三两,我家今年收成不好,连粮食都没卖上三两呢,这事我愿意!” “村长叔,俺家也愿意!” 反正那地太过低洼,种不了粮食,闲着也是闲着,村民们无不雀跃起来,都忙不迭地高喊乐意。 村长不住地点头笑:“好好好,这事利好咱村,得了钱后我老杨绝不会私贪半两,定会足数发给你们,咱大伙的手头也能过宽敞些,冬天还能过个富裕年。” 说罢,他生怕这肥差跑了,这就要为了乡亲们,赶紧跑去答应马老爷。 然而,就在村长刚要勒紧缰绳时,小糯宝却忽然抬起头,在冯氏怀里打了个寒颤。 她巴掌大的小脸煞白了一瞬。 接着就急巴巴地哑了嗓音:“不阔以,不阔以让他们迁坟的!” “不然,窝们村子,都会死光光!”小糯宝红了眼。 就在村长爷爷车轱辘开动时,她看到,整个村子,竟都笼罩在一片死气之中。 那比浓墨还重的死气,黑压压的猛逼过来,此正是灾煞之兆! 第23章 让你满嘴喷粪 什么? 村长险些从牛车上摔下来。 他跌了个趔趄,脸上一片震惊。 乡亲们也都睁大眼睛,忙朝小糯宝的方向看去。 冯氏怀里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奶娃,此时竟扬起脆生生的小脸,说这不吉利话? “丫头,这话可不能乱说啊。”张秀才他爹已经有些心慌,第一个咳嗽起来。 刘婆子也过来摸摸糯宝:“冯氏,你家这闺女……该不是做啥噩梦,惊着了吧。” 只有冯氏脊背已经发凉。 她抖着嘴唇,低下头来悄悄问:“闺女,娘知你绝不会随口乱说,你刚才说的……可是真的会发生,咱村若接下这差事,当真都会死……吗?” 小糯宝死死箍紧娘的脖子。 肉乎的胳膊肘,勒得冯氏生疼。 “只要那坟一迁进,整个村子便算是入了墓。”她的眸底闪动着异光,不停重复:“凉,所有人,全部都会洗光光哒!” 因为那根本就不是坟地。 而是为了旺马家,借走全村一百八十人的命数,进行施法的入墓法阵! 小糯宝已经观想到,那个所谓的马老爷家,也不过是京中一官宦人家的旁支罢了。 此番是那官宦之家急于上位,打算送个闺女进宫选秀,为了能如愿当选,助全家再得隆恩。 所以这才铤而走险,差遣马老爷这个远在京外之人,用了此种极为恶毒的厉法。 大柳村一共三十六户、一百八十口人,从斗数上来算,这数正好四方四角,可为马家做那最周全的富贵墓。 “洗光光!” “一个都活不了哦!” 看着还在不停喃喃的小糯宝,村长的心不由悬在了嗓子眼。 那日,这孩子就预言对了下雨的日子,而且偏偏,还只有他们大柳村下了雨…… 那么这回,一旦又是准的呢,他不能拿全村的安危冒险啊。 村长犹豫极了,手里的烟锅子都快捏折了,正好这时,姜大河拎着小马扎,吊儿郎当地过来了。 小糯宝看到他身后的“倒霉鬼”。 立马勾了勾手指。 无论如何,她也要守护村子,守护住她和娘、哥嫂们一起生活的家! “二鬼”见是玄门小祖宗,为了报恩,这就直朝村长身后的磨坊冲过去。 “乡亲们,此事要我看……” 就在村长有些打退堂鼓,正要重新再议时,只听“砰隆”一声巨响,此处的磨坊猛的断了横梁,竟轰然倒塌下来。 村长和前面的乡亲差点就被砸中,关键时,得亏一根大梁倒在了磨盘上,才替众人扛住了破砖碎瓦。 村长急得大喊:“快,都快躲开,磨坊塌了!” 等乡亲们都跑远后,那根大梁再也扛不住,整个磨坊哗啦啦的,全都坍砸在地上。 村长看着身后,顿时窜起一身冷汗。 这个磨坊可是有了年头了,从大柳村初建时就在。 几代村民先辈们,都在此处磨粮食讨生活,后来磨坊虽用得不多,但也仍然村里议事的地方,见证了大柳村多年来的变迁,和无数祖宗们的血和汗。 “一直以来都好好的,怎的现在说塌就塌……还差点砸死了人。”村长闺女杨田梅惊魂未定道。 村长也怔了好一会儿。 又缓缓看向小糯宝。 这时,其他乡亲也开始恐慌起来。 “村长,磨坊可是从祖先们一直用到现在的,突然倒了可不是啥好兆头。”住在村尾的李老伯道。 村东的刘婆子苍白着脸:“莫不是真被姜家丫头说准了,迁坟会坏了咱村风水,所以才有预兆。” 庄稼户都很迷信。 尤其是在避谶这方面。 想到糯宝方才的话,再看看这没来由倒下的磨坊,渐渐的都开始嘀咕。 “弄不好真是祖宗显灵了啊!” “小孩有能开天眼的,兴许她是真看着啥了,替祖宗们传话警醒咱呢。” 冯氏也想起什么,忙道:“村长,这迁坟一事本就可疑,谁家祖坟不往高地建,反倒要迁到咱村低洼的地方。” 村长一拍脑门,汗都下来了:“是我草率了,真有啥好事,也不能那么容易掉咱村头上啊。” “那此事这就作罢,我赶紧去回绝了人家。”村长眼睛通红地看着糯宝:“冯氏,这事要真有诈,你闺女可就是救了咱全村啊!” 待村长赶着牛车走后,乡亲都松了口气。 个别几家贪恋那银子的,虽然觉得可惜,但是村长在村里极有威望,只要村长发话,他们也都没有异议。 只有姜大河气呼呼地摔了马扎。 一路上骂骂咧咧的,刚进门就踹飞了姜芝芝。 “丧门的三房,弄个死孩子出来装神弄鬼,能白拿的银子就这么泡了汤,穷窝里的人就是晦气,真想拿个镐头,给那娘俩的脑袋砸个窟窿,看看里面装的是啥。” “还替祖宗传话呢,我呸,一个不带把的赔钱货,要能有这福气,那我就去倒立吃屎!” 姜大河骂罢,刚要进茅房里小解。 谁知,下一刻,他脚底一滑,整个人一头栽进粪坑里,猛的炸出一堆屎点子出来。 “啊!我……唔唔!” 姜大河正欲张嘴,却又猛灌进两大口粪秽,噎得他直翻白眼。 一旁的“二鬼”狠狠踩在他背上。 该,让你连福星仙子都敢骂。 既这么喜欢满嘴喷粪,那不妨就多吃两口,吃饱了算! 第24章 休想做白眼狼 察觉到倒霉鬼的小动作,小糯宝趴在娘的颈弯里,突然嘎嘎笑个不停。 冯氏心里一慌。 这孩子莫不是方才受了惊,还没缓过来? 她急忙跑回家,一进屋就给闺女抱在炕上:“老二媳妇,快把娘昨天买的桃酥拿来,再冲碗糖水,快给咱乖宝儿压压惊!” 李七巧飞快下地,搅和糖水的手腕子都要翻出花了。 全家紧张得不行,忙问:“娘,不是村长叔喊去磨坊议事吗,这是咋了。” 在听冯氏道出迁坟之事后,姜丰年他们神色一紧,顿时只觉心疼。 这小丫头肩膀才多瘦点啊,就要担着全村的安危了,可别给她压得不长个子了。 姜丰虎伸手直摸妹妹的头顶。 “没事没事……摸摸毛,吓不着,摸摸耳,吓一会,摸摸手,魂不走……妹妹不怕。” 其实小糯宝压根就不害怕。 像观想吉凶之事,她早就跟吃饭喝水一样习惯了。 但是二哥哥的大手还在用力捋着毛,倒让小糯宝有点紧张。 “二哥你轻点儿啊,妹妹头发本来就稀,可别再给她捋秃了。”丰苗大喊。 小糯宝无奈鼓脸。 其实有些大实话,五哥不用说出口的…… 这时,只有孙春雪不信邪道:“不会吧,迁个坟进来,咋还会死人,咱家可别挡了村里财路,到时候落埋怨啊。” 毕竟那可是一家三两。 都够给她娘,付一回汤药钱了。 孙春雪又皱眉:“一旦这孩子是瞎说的,那咱可就捅了大篓子了,要是别村接下这好事,那咱一家子再出门时,还不得被乡亲们吐一脸唾沫星子啊,也不知小姑子背不背得动这锅。” “老娘现在就想吐你一脸!”冯氏正要喂闺女吃桃酥,一听就急眼了。 “眼皮子浅的没边了你,也不动你那个头疙瘩脑子想想,就咱村那小块破地,卖的话都用不上三两银子,人家凭啥还要给你每户三两,咋的,咱大柳村这穷地方,还能给他祖坟里的复活了不成!”冯氏瞪眼骂道。 事出突然必有妖。 何况那马老爷在城里开当铺,可是个出了名的马扒皮,连指甲缝的泥巴都恨不得抠出来卖钱,又怎会对乡下泥腿子们大方。 孙春雪脸红地站起身:“娘,我也是为咱家着想啊!一旦……” “一旦个屁,真要有人想挣这买命钱,敢来咱家骂,那天大的锅也是我来顶着,用不着我闺女背,更耽误不了你!”冯氏气得大啐一口。 外人咋样她管不着。 但家里要是有敢质疑闺女的,就是白眼狼,忘了好日子是谁给的了! 姜丰年也动了气,扯着孙春雪胳膊就往外拽。 “我看你就是吃饱了撑的,顿顿两碗大米饭,也堵不住你这张破嘴。” “你要真觉迁坟是好事,还不赶紧把人引到你娘家村去,省得你这两天总念叨你娘的好,还跟我要银子想拿回去孝敬她!”姜丰年拧着眉毛喝道。 孙春雪委屈地捶捶肚子。 她不也是为家里好吗,咋回回挨骂的都是她。 肯定还是没孩子闹的,她要是能生个大胖小子,就不信丰年还能那么稀罕糯宝。 这时,小糯宝咬了口桃酥,忽然眨巴了下眼睛。 “哦,是这样~” “又咋了闺女?”冯氏凑过去问。 小糯宝拿桃酥填满小嘴,呜呜着啥也没说,只是伸手朝姜大河家的方向指了下。 “你是想说二房他们?”冯氏已经跟闺女有些默契了。 小糯宝点头如啄米。 清澈晶莹的大眼睛里,闪过一抹坏笑。 那极其恶毒的灾煞,看来就要被二房给带走喽…… …… 姜家二房。 等姜大河在茅坑里呕了几回,好不容易才爬出来时,看着“一脸粪怒”的儿子,偏瘫的姜老太险些从炕上蹦起来。 “老二,你、你不是去咱村磨坊了吗,咋又从大粪坑里出来了呢?” 姜大河顶着一脸屎黄,狠狠抹了把脸。 “娘,我觉得……咱家现在真不是一般倒霉,要不咱找人给看看吧。” 姜老太太捂住了鼻子,不停往后挪:“儿啊,有话好好说……你先离娘远点。” 看着早就跑没影的庄氏娘俩,姜大河无力地拿过一块抹布,要往脸上擦。 擦了两下他又气不过给摔了。 “靠,咋是娘的擦脚布,我说怎么比我脸还味儿呢?!” 姜老太太是真不信她擦脚布那么臭,最多不过馊点呗,她想过去闻闻求证,又怕被姜大河熏着。 只好赶紧先问起村里的事儿。 “村长把你们叫过去,到底都干啥了?” 姜大河更来气了。 他坐在炕沿上,把三房骂了个遍。 在得知,原本能拿到一笔银子,却被三房的小丫头给说没了后,姜老太太气得两眼溜直,身子都抖了起来。 二房两口子种地不行,今年的粮食本就没卖上几个钱。 如今庄氏娘家又没了贴补,这三两银子,可就显得格外要紧了。 姜老太太捂着心窝口直骂:“冯氏这个败家的烂货,之前老三就是叫她给克死了,现在她居然还敢挡咱们村的财运,真是个祸害精。” “就是,那寡妇要是自己不想要银子,分到手后,大可以拿来孝敬给您呀。自打您伤了后,她连看都没来看您一回,没心肝的,呸!”姜大河狰狞地吐着黄痰。 姜老太太转转眼珠子,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欠起身子捅咕儿子。 “快,大河,还等啥呢,赶快去东砬子山,你表哥他们村一趟。” 姜大河正叽歪着:“干啥啊娘,你是不是又想拿咱家东西给表哥,东砬子山离得可不近,还嫌我不够折腾啊。” 姜老太太着急拍炕。 “你傻啊,这回咱村没福,不接那迁坟的好事,就赶紧给你表哥通个气啊,他们东砬子山荒地多,要是能把这差事揽过去,让我大侄子挣上些银子,也好肥水不流外人田!” 姜大河一听也是。 要是表哥得了好处,弄不好还能给他分点呢。 于是姜大河这就换了衣裳,朝着东砬子山去了! 第25章 良言难劝该死鬼 东砬子山离大柳村不远,是个不大的村落。 因整个村都坐落在山坡上,才得了这个诨名。 前些年,东砬子山的村民糟蹋了个姑娘,正巧是大柳村的。 为此,两个村曾经大打出手,村长为了给乡亲们求个公道,不仅去衙门击鼓,还下了死令,两村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不许通婚。 也不许有钱粮交易。 姜老太太虽知此事,但照样常往东砬子山去,不为别的,就因为她其中一个外甥,搬去了东砬子山住。 说起娘家侄子,姜老太太那叫一个疼。 甚至当初姜家分家时,姜老太太宁肯让三房净身出户,但也要留一半银子,分给了自己的两个亲侄子。 照姜老太太的话说,侄儿就是她的底气,她到哪儿也不能忘了独苗哥哥的两个儿子。 这不,用着姜家的银子,姜老太的大外甥刘槐,很快收买人心,当上了东砬子山的村长。 等到姜大河过去后,一把此事说给表哥,那刘槐眼珠子一亮。 “还有这好事儿,收个富户的祖坟,一户能得三两,还有粮税可减!”刘槐心里痒痒,巴不得现在就把钱拿上。 姜大河赶紧道:“是啊表哥,这事儿可不能耽搁,一旦被其他村子抢了先,那这钱你可就花不上了。” 刘槐一听,拔腿就要往城里去。 那马家富户在城中出名,他这就要过去游说一番。 临走前,姜大河巴巴求道:“表哥啊,这事一旦要是成了,你可别忘了我和我娘啊,咋说也得分点银子给我们。” 刘槐敷衍地点点头。 “快回吧你,等事成了我就去告诉你!” 听了这话,姜大河忍不住满脸堆笑,这才满意地回了大柳村。 很快,这两天,村子里就多了风言风语。 有的乡亲听说,那马姓富户,已经把祖坟迁到东砬子山。 不仅付了钱粮给刘槐。 而且迁坟迁得很着急,当天一大清早,甚至还请了几个术士一同前往,在东砬子山施了好一阵法呢。 听见大哥和娘说起此事,小糯宝不由皱起眉毛,长长叹了口气。 那马家急着送闺女进宫选秀。 事情急,要速成。 所以迁坟自然得越快越好,不然那厉法咋能及时起作用呢。 掀开带着粗糙刺绣的旧门帘,冯氏看见闺女焦躁地在小被子打着滚,一会儿蹬蹬短腿,一会儿又捧着小脸嘟嘴,似乎有着心事。 直到小糯宝自己玩累了。 小身子倒在被跺上,呼呼睡了,冯氏才放下门帘,继续跟姜丰年说这事。 “娘,现在村子里都在传,说那刘槐把马家祖坟弄进东砬子山,一个人把银子都给吞了,只分了些粮食给他们村的乡亲。”姜丰年一边烧炕,一边说道。 姜丰虎削着萝卜皮,皱眉问:“这刘槐一个人把银子都拿走了,东砬子山的村民咋也不闹?” 姜丰年摇摇头。 “你也不想想,这事是二叔告诉刘槐,刘槐一个人去张罗的。他们村其他人,哪知道还有银子的事儿。” “你以为谁都跟咱们村长一样,有啥好事从不背着咱们啊。” 姜丰虎一拍脑门,想想也是。 东砬子山的村民能知道的,不都是从刘槐嘴里听说的。 刘槐要说只有粮食,他们自然也不知还有银子那码事。 眼下年成不好,哪怕一家分点儿粮食,东砬子山的百姓就足够乐了,当然也不会再闹。 “要是按照一户二两银子的话,那东砬子山一共十八户,可就是三十四两银子了……”姜丰虎扒拉了半天手指,恨不得脚趾头都用上。 姜丰年啧了一声。 “你咋算的,明明是三十六两。” 姜丰虎一听,更激动了:“对,是三十六两!那这刘槐心也太黑了,不愧是奶的外甥,这心简直比老母猪的脚丫子还黑呀,一个人私吞了三十六两!” 冯氏却摇摇头。 她想到闺女说的“死光光”,眸子不由漆黑了两分。 “他贪多却未必嚼得烂。”冯氏声音幽幽:“银子要有命赚,更要有命花才是。” 这话一出,姜丰年他们都知是啥意思。 他们之所以等着妹妹睡着再谈,就是怕妹妹又想起那日之事,会惊着她。 东砬子山的村民虽不好相处,但也终究有一两户良善之辈,想着妹妹的话一旦应验,整个村可就要出大灾祸。 姜丰虎有些不忍心:“娘,那他们村岂不是,要大祸临头了,这么想来也挺……” 冯氏抬起眸子。 脸上闪过一抹罕见的冷漠。 她打断儿子道:“你心疼他们又能咋的,难不成你去让他们把粮食还回去,看他们是能听你的,还是把你给打出去。” 姜丰虎一听不吭声了。 冯氏又摇头道:“那年,他们全村一起包庇,那个糟蹋瑛姑的畜生,想来真有大祸临头那日,也是全村的报应。横竖咱们也为他们做不了什么,且看各自造化吧。” 听到瑛姑,除了嫁到姜家才三年的李七巧外,其他人都知道此事,不自由地寒了目光。 是啊。 哪怕是为了瑛姑。 这场灾祸,也是东砬子山应得的。 在听说了东砬子山分粮后,大柳村难免有人羡慕。 毕竟这本应该是他们村的好事,总有种被捡漏的感觉,何况不用他们做啥就能白得粮食,谁家有钱烧的,会嫌粮食多啊。 村长在听到风言风语后,生怕有人会因此埋怨小糯宝,于是立马放出话来。 “谁家要是有啥不满的,想在背后嘀咕,就来找我老头子当面说!” “要是让我听见谁在背后嚼舌根,小心我跟他翻脸!” 村长的威望在大柳村没得说。 他一发话,自是没人再敢非议。 只是住在对门的李婶子受不了了。 她刚从姜老太太那里串门回来,听到人家帮外甥,捡了大柳村的漏,心里不平衡得很。 正好回来时又碰见冯氏,李婶子白了冯氏一眼。 嘴里嘟囔道:“寡妇捡个丫头养,真是晦气到一对去了,好好的银子,竟被你们给搅和没了。” 第26章 敢骂我闺女 冯氏扔下捡柴的箩筐,目光冷冷一斜,就扫了过去。 “老李家的,你骂我闺女?” 李婶子没想到被冯氏听见了。 她看了眼人高马大的冯氏,腿肚子一软,汗就下来了。 “你、你那耳朵塞驴毛啦,谁……谁骂你了……全天下就你一个寡妇啊?”李婶子嗓子眼直发紧。 冯氏冷脸哼笑。 呦呦呦,这还敢做不敢认呢。 上回这婆娘趁着没大人在身边,掐了她闺女一把,她还没去算账呢。 现在又被她逮着,哪能这么算了! 于是冯氏也不废话,袖子一撸,冲过去抬手就是一个大嘴巴子! 李婶子的大脸蛋差点被扇歪。 “那你倒是说说,你方才骂的是谁家寡妇,又是谁家闺女,你要是能说出个名字来,我今儿就饶了你!”冯氏瞪着眼睛,薅住李婶的头发就开骂。 李婶子长得还没个土豆高,一时挣脱不得,疼得眼泪都快甩下来了。 冯氏又朝她大腚狠踹了脚:“你成天一口一个寡妇,我问你,寡妇咋啦?寡妇也是靠自己双手干活,养活全家!哪像你,守着个整天只知寻花问柳的汉子,被他染了一身病,还得在家里守活寡,呸,我看你过得还不如寡妇呢!” 被戳中了痛处,李婶子咧着嘴巴,要哭不哭的。 眼泪已经淌了一心窝子。 正好这时,村长闺女杨田梅,带着几个妇人路过,李婶子见来人了,赶紧抹抹眼睛,连跑带颠地朝家跑。 跟她打了招呼她也不应,杨田梅不由愣了下,问冯氏:“李婶子可是出了啥事?咋走得这么急。” 冯氏抱起双臂,故意道“没啥,她染了花柳病,急着进城去看呢。” “啥?李婶子被她汉子传了那病?”妇人们顿时惊了。 “臭汉子害人啊,我说呢,这两天看她总往城里跑,原来是治病去了。” “前天我还去她家跟她学腌鸭蛋呢,我不能也染上吧。” 这事儿很快就在村里传了个遍。 李婶子听说后,气得一口气没上来,趴在炕上嗷嗷哭,差点哭得背过气去。 她进城是为了给儿子找私塾! 不是去治病!! 听够了风言风语,李婶子的儿子李文才也脸上无光,他忍不住质问他娘,到底有没有这回事。 “呜呜,儿啊,那冯氏人穷嘴还贱,你咋能信他,娘送你去一年二两的私塾,定是她家去不起,嫉妒咱家才到处胡咧咧的。”李婶子捂着脸哭。 李文才低头生了会闷气。 最后只憋出一句:“行了,别哭了,等我爹以后再从城里回来,你别跟他睡一个被窝了……” …… 这两日云城的大小私塾开始招生,村里条件好的人家,有不少都进城相看。 冯氏去城里逛了一圈后,就给儿子报了最贵的私塾,一年要五两的束修。 李婶子带李文才碰巧撞见。 看着冯氏一下子就掏出五两,只为给儿子念书,李婶子惊得眼珠子瞪老大,却酸得说不出话。 李文才默默甩开了李婶子的手。 他就知道,娘总是骗他…… 回去的路上,冯氏心里欢喜,她是给丰景报的私塾。 毕竟丰景今年七岁了,正是可以读书识字的年岁。 放在以往,冯氏还没有条件送儿子去念书,如今却不同了,她知道念书的重要性,只要有钱就要供儿子读。 云城的大小私塾有七八家。 区别不仅在于束修的多少,还有教书夫子的本事。 那小私塾束修一年不过一两,可请来的夫子,不是混日子的书油子,就是些不得志的年轻人。 而好的私塾,成材率虽高,但束修也要五两银子一年。 回家后,冯氏正要告诉姜家里,她已经在城里最贵的私塾,给老四报上了名字。 这时小糯宝就一个骨碌爬过来,奶声急道:“凉,好的,四锅锅要读,就读那最好的,不要心疼银砸!” 这小家伙看过好几次,姜丰景的背后经常有金光闪烁,那是天子门生的气数,可不能轻易浪费。 看着她奶嘟嘟,跟个小大人儿似的跟着操心,姜丰年他们没憋住,一个个都笑起来了。 冯氏止不住点头:“好好好,咱就听我闺女的,让你四哥念最贵的私塾!” 可谁知,等丰景和丰苗从外面回来时,一听到自己读个书,一年要花五两银子,这倔驴顿时不干了。 姜丰景皱眉拒绝:“我不去,若非要我念书,除非送我去城里最便宜的,不然打死我都不去!” 整整五两,而且还只是束修的钱。 这还没算寄宿、吃穿、零用的花费。 越是好的私塾,所用笔墨、食宿便越是价格不菲,弄不好一年整合下来,十两都不止。 光那五两银的束修,就是以前家里两年都赚不来的。 娘这几年来有多操劳,姜丰景不是不知,他不忍心为了自己读书,就花家里这么多血汗钱。 “反正只要我好好念,啥私塾都一样,都说夫子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贵的私塾未必出秀才,便宜的也未必不能出天子门生,这事我说了算。”丰景倔起来,小脸都跟着红了。 冯氏知他懂事,既心疼又难受,她红着眼,忍不住要抬手打他。 “你不去,信不信娘就打到你去,你个孩子,啥时候轮得到你做主。” 眼看这一巴掌要下去,小糯宝急巴巴扑到丰景身上,要给他挡着。 冯氏见状,赶紧把手收回来,生怕伤着闺女。 “凉,你不要气气~”小糯宝先是哄了哄娘。 然后她两只小手拢在一起,又去抱丰景的胳膊:“四锅锅,糯宝就想看你去,最好的地方读书!便宜的地方,配不上糯宝的四锅锅!” 说完,小糯宝拍了两下冯氏的大手,朝丰景直眨眼。 “凉有银票呢,四锅锅忘了吗,足够咱家花花啦!要是似四锅锅觉得银砸不够,窝再帮家里赚,你就去吧好不好啊。” 妹妹的小奶音一出,其实姜丰景的性子,早就软了大半。 现下又被小糯宝央求地摇着胳膊,姜丰年的心更是早就化成水了,软得一塌糊涂。 刚还一脸“视死如归”的他,此时又立马搂住妹妹,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 “好,四哥就听妹妹的,妹妹让四哥去哪读书,四哥就去哪!”姜丰景一下子又气势如虹了。 本以为这小倔驴又要挨娘的揍,谁知他这么快“臣服”,姜丰虎“嘁”了一声,失望手里的竹条拿早了。 姜丰年更是大笑感慨,家里谁说话都没妹妹好使啊。 冯氏见状也挺乐。 得,看来以后,她这个娘都得靠边站,家里的“顶梁柱”,还得是闺女啊! 小糯宝知道家里用钱的地方多,很想再帮家里使使劲儿。 她躺在炕上翘着脚丫,又琢磨上自己那些存货了…… 第27章 大祸降临 身为玄门仙子,小糯宝受的可是十方供养,光是昨个儿一日收的贡品,就够得上一箩筐了。 只是有些事,光靠小家伙自己也是不成的,还得家里多多配合。 毕竟大柳村处于北寒之地,现下入了深秋,正是农闲之时。 地里没活儿可做,像冯氏这般的庄稼户,便基本都是窝在家里,随便找些事做。 娘和哥哥们不到外头,小糯宝也没法“大展身手”,总不好把贡品都丢在家门口,或是院子里。 一回两回还说的过去。 可若是久了,那也太吓人了。 小糯宝深深为家里人的小心脏操心,可不想弄得太过,惊着他们,所以已经非常克制了。 只等着他们再下地或是上山,她再好好发挥把大的。 早饭时,小糯宝囫囵吞了半碗鱼汤羹,就嫌坐着吃太累了。 她抓着半块鸡蛋饼下了饭桌,撅着小腚,趴在炕上继续慢慢啃。 这时,正好姜丰年和冯氏在说话,小糯宝偷偷爬到炕边,一听大人们又没有到地里的打算,她顿时觉得鸡蛋饼也不香了。 “啪”地一下就丢到了春哥儿的头上。 小春哥儿早就长出乳牙了,如今李七巧嫌喂奶太疼,早就让他继续试着吃饭。 他抱着香喷喷的饼子,糊了满嘴的口水过去,就乐呵地开啃起来。 眼看着自己使不上劲儿,小糯宝决定主动出击。 她还太小,自己不能蹦下地,就让丰景抱着她去了外屋。 看着门边放着的锄头,小糯宝伸出白皙的小指头,赶忙指道:“下过雨,地里长草啦,大锅锅,得锄草!” 姜丰年一听,就笑着亲了亲她:“天都有些冷了,地里的草不咋爱长,前几日大哥刚去弄过,现在不急着去地里忙。” 小糯宝一听泄了气。 这时又见李七巧在烧炕,她又忙装模作样地指着柴筐:“二嫂嫂手快,烧好多柴啊,柴柴不够啦,得上山多砍些!” 姜丰虎一把给妹妹举过头顶,这就走到墙外,给她看那码得整整齐齐的柴垛。 “嘿嘿,妹妹放心吧,咱家柴够呢,用到明年开春都用不完。” 小糯宝泄气了,她的腮帮子鼓成了俩大鸡蛋,气得直朝哥哥们喷大口水泡。 “借口,都似借口,锅锅们都似懒蛋!” 两个木头疙瘩啊,咋就不知道配合她呢。 姜丰年和姜丰虎不愧是大直男,见妹妹生气,只觉可爱得不行,逗着她还嘎嘎直乐。 小糯宝无语地伸手捂住眼睛。 不看他们,哼,不看就不气了。 只有冯氏觉得闺女话里有话,她过来给了两个儿子,一人一脚。 “笑啥笑,谁家也不嫌柴多,反正你俩闲着也是闲着,都给老娘上山,一人砍一捆回来!” 小糯宝嘴巴顿时一咧,朝着娘的怀里就扑了过去,还兴奋得小腚一扭一扭的,像条大豆虫似的,拱得冯氏直痒痒。 还是娘懂她! 冯氏被闺女弄得想笑。 她嘴角咧到耳后,拍了拍闺女的小身子。 一旁的孙春雪见了却扁了扁嘴。 这小姑子,咋那么会支使人呢,这不没事找事吗。 要是累着她男人,坏了她晚上的大事可咋整。 本想着就一捆柴的事儿,这哥俩用不了半个时辰就回来了。 但没想到,姜丰虎和姜丰年忙活到了饭点,才气喘吁吁地回家。 他俩一人拎着三只野鸡,另一人抱着桶草鱼,身上还都背了筐菌子,高兴得不成样子。 “娘,今个儿真没白去,快看我们带了啥回来。”姜丰年笑道。 “哈哈果然听妹妹的就是没错,咱村的山还是头一回有这么些好东西呢。”姜丰虎振臂高呼。 闻言,冯氏和李七巧笑着去接。 孙春雪愣愣地瞅着野鸡。 嘴巴张了半天,什么也说不出来。 有了这回的甜头,姜家兄弟几个便经常往山上去。 小糯宝这下可舒心了。 从不让哥哥们空手而归。 隔三差五的不是山鸡野鸭,就是鱼虾菜果,家里的伙食也日渐丰盛,顿顿少说也得四五个菜。 很快,山上弄的东西已经多到吃不完。 于是冯氏就在院子里搭了鸡圈鸭窝,再有抓回来的鸡鸭,就统统养着,也好留着下蛋,给小糯宝蒸着吃。 小糯宝不喜吃独食。 回回早上只有她自己有蛋羹,丰苗和春哥只能馋着,她也吃得不得劲。 在吃方面,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啊。 于是冯氏看着,不知不觉就多了三十多只鸡鸭的圈,便大手一挥,决定以后早上蒸一大盘蛋羹。 这样家里每人都有份。 反正鸡蛋对他们来说,也不是啥稀罕东西了。 这天上午,姜丰年带着斧头和箩筐,正要往山里去。 出门时,还遇到对门李婶子,冲他直翻白眼。 想着近来村里到处都在传李婶子的病,再想想那天她给妹妹掐的红印子,姜丰年就要笑不笑的。 “咋了婶子,眼睛不舒服啊,反正你也常去城里看那病,不如一块把眼睛看了吧。” 李婶子气得老脸一红。 正要骂句“臭不要脸”。 然而就在这时,突然有个身影疯了似的跑回村子。 姜丰年一看原来是姜大河。 只见姜大河瞪直了浑黄的眼珠子,像是没看到姜丰年似的,连滚带爬地一路跑,跑得好生狼狈。 “死了,东砬子山的都死了!”他边跑还边大喊,嗓子嘶哑如兽:“娘,他们都死光光了!” “娘啊,表哥他们……那个血,都淌成河了!” 姜丰年和李婶子脸色一怔,二人也顾不上拌嘴,赶紧跑去村长那里打听。 第28章 给糯宝下跪 未出半日,东砬子山的祸事就在十里八乡,传了个遍。 大柳村的乡亲们聚在磨盘前,听得满脸震惊。 “东砬子山造孽啊,那刘槐不知抽的啥风,突然说要挖山找银矿。”有人消息灵通,回来就大骇道。 “他们村本就是住在山上的,结果……挖了两下,山就塌了,村里的乡亲都被压在山石底下了。” “那个血啊,当时就把地染红了,等周围村子过去帮忙时,一个有气儿的都没了!” 听完这话,乡亲们顿时震惊无比。 有人声音颤抖:“这么说,东砬子山,都死光了?” 这不是正应了冯氏闺女的话了吗。 看着身后还未重新盖上的棚屋,村长的心突然咯噔一下,仿佛坠入了万丈深渊般,双腿都挺不住,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 “要是那天我答应了马老爷,那现下没了的,可就是咱村一共一百八十口人啊!”村长的脸上已经没了血色,只剩下了一堆褶子。 众人一听,腿肚子也都不停打颤。 这么说,冯氏家的闺女,当真是替祖宗传话。 帮他们躲过一劫?! 原本村里还有羡慕东砬子山,觉得他们捡了大漏,得了钱粮的。 现下想来,他们捡的哪里是漏。 明明就是临头大祸啊! 一时间,乡亲们都红了眼眶,有的惊厥满脸泪水,有的吓到屁滚尿流,都连滚带爬的,就朝冯氏家里去了。 就连李婶子也张大了嘴巴。 不会吧,真那么巧? 被冯氏的闺女给说中了! 她也顾不上被传花柳病的事儿了,只庆幸自己村子没接下这祸,双腿还打着晃,就跟着乡亲一起,跑去冯氏家里感谢去了。 在姜丰年打听到了东砬子山的事,回来告诉全家后,冯氏并不惊讶。 她就知道,闺女不会说错。 只是亲耳听到一个村的人都没了,难免还是有些感慨,她扶着门框站了会儿,这时,就看到乡亲们朝自家,冲了进来。 众人一进门,就恨不得给冯氏跪下。 “姜老三家的啊,要是没有你闺女,咱们村可就完了!” “这让我们咋谢你家才好啊!” “之前我还抱怨过你家坏了咱村的好事,现在想想,真恨不得扇死我自个儿。” 村里的汉子们这会儿都顾不上气概了,一个个红着眼眶,不停道谢。 妇人们更是早就哭出了声。 只想扑过去,好好抱一抱冯氏。 都是相处了多年的乡亲,冯氏见他们这般,也有些动容,赶紧给前面的几个扶起来。 只是想着闺女这般太过高调,难免招人疑心。 所以冯氏也没说太多,只故意道:“我闺女是个福气包,正巧能替祖宗传了话罢了,这倒也没啥,要谢就谢咱村祖先吧。” 祖宗保佑一说,既能震慑住乡亲们,又不会招来太多对闺女身份的怀疑。 毕竟孩童偶尔会开天眼,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倒也说得过去。 小糯宝一听,倒也配合娘。 她趴在二哥哥的后背上,摆出一副小大人儿的模样,板起了带着婴儿肥的嘟嘟脸。 “嗯嗯,你们平日里勤劳团结,才得先人庇佑,以后也要继续好生劳作,不可损了咱村的福报。”她还故意沉了沉小奶音。 乡亲们以为真是祖宗在传话。 一个个的连忙跪在地上,对着小糯宝就直磕头。 “砰!” “砰砰!” 乡亲们磕得脑袋直响,额头都有破皮流血的,看得李七巧直吸冷气。 村长更是泪眼滂沱:“先人啊,我老杨头在此发誓,以后定会带领村子,好好过日子,不再琢磨啥投机取巧的偏财。” 小糯宝见状,偷摸笑了下,又赶紧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 “嗯嗯不错,可得说到做到,本宝宝费了心神,太过劳累,需要上炕休息,你们快快回吧。” 反正她都是受十方供养的,那么这些人的叩拜自然也是受得起。 只是怕自己再也装不下去,就示意众人可以起来了。 只不过,这救了全村人的性命,可是天大的恩了,即便小糯宝要他们起来,村长仍然带头跪地不起。 无奈之下,小糯宝也不好强求。 便只能在一声声砰砰的磕头声中,由姜丰虎抱回炕上歇下了。 待小糯宝进屋后,老村长抬起红红的额头,这才带着乡亲们起身。 冯氏觉得此事重大,想了想后低声对村长道:“东砬子山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不仅会惊动官府,周围的村子们也都必定会议论此事,要是让旁人知道,那迁坟之事的话,只怕咱们村也会被认作是祸端。” 村长一听,赶忙点头。 “放心吧姜老三家的,这事我知道该咋做,先前我眼皮子浅差点给咱村惹来大祸。”村长愧疚地握了握拳头。 而后满是沟壑的脸部,又露出坚定之色。 “所以这回,不管是咱村,还是糯宝,我都会死死护住,绝不再让这事给咱招来麻烦。”老村长沉声道。 冯氏听了心头一松。 便再无担忧了。 此番躲过灾祸之后,乡亲们都过得倍加感恩。 可唯独二房的日子不好过了。 虽然在村长的令下,众人对福星庇护村里,躲过一劫之事闭口不对外说。 可东砬子山的事毕竟蹊跷。 很快就有风言风语传到外村,把灭村一事和迁坟扯上了关系。 加上姜大河先前到吹牛,说是他为东砬子山报信,才接下了马家迁坟的肥差。 所以外村好多人,不知有大柳村之事,只认定是姜大河把祸引到了东砬子山。 东砬子山那日有两个村民正好不在,躲过了劫难,如今都恨透了姜大河娘俩,只当他是受了马家好处,坑了东砬子山,发誓绝不放过。 这几日,姜大河压根就不敢出村。 姜老太太更是日日躺在炕上哭。 “我的好大侄儿啊,老姑真想你啊。你说你咋连银子都没花完,人就没了呢。” 姜大河憋屈地也抱头想哭:“表哥要死也晚点死啊,他可说好了会分咱家一些银子,结果他到现在也没给,现在人还嗝屁了,那我不就白去报信儿了吗,我的银子啊!” 银子没拿到就够倒霉了,要命的,是还惹来记恨。 姜老太太顶着俩红红的肿眼泡,叹气道:“儿啊,别想啥银子了,这些日子,你还是老老实实待在村子里,先保命要紧吧。” 第29章 给糯宝的谢礼 一晃又过了两日,大柳村也恢复了平静,村民们照常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而小糯宝,是祖宗认定的小福星一事,在众人心里,也算是悄悄地坐实了。 傍晚,冯氏抱着闺女到地里溜达,连着碰见好几个乡亲,都眼睛红红地望着她们。 冯氏以为大伙得了啥眼病,怕会传染,就赶紧带着闺女先回家了。 等姜丰年从山上回来后,听娘一说,他忍不住笑:“娘,乡亲们这是真把妹妹看做是祖宗了,见到自己祖宗,一想哭,那眼睛能不红吗!” 冯氏没想到还能这样。 她看着正在炕上撅腚闻脚的小闺女,一时只觉哭笑不得。 待日子久了,为了感激小糯宝,乡亲们又开始陆续往姜家送东西。 大伙都是庄稼户,嘴笨不善表达,一个个的不知当面该说啥,索性就偷摸来送。 这天一大清早,姜丰年提着松松垮垮的裤腰,正要去茅房小解。 才刚一释放,就听到院子里突然扑通一声,吓得姜丰年差点呲到裤腿上。 待他跑出来一看,就见院子中央,不知何时竟多了个提篮子。 旁边散落出半包小孩吃的饴糖,还有十几根地瓜,一看就是刚从墙外扔进来的。 姜丰年赶紧开门追出去,可人早就跑没影儿了。 无奈他只好把东西捡起,送进屋里:“不知道又是谁家送的,还怕咱不收,溜得比耗子还快。” 孙春雪早就见怪不怪了。 她打着哈欠道:“看这地瓜是红瓤的,估摸着是村东头刘婆子送的,咱村都种黄瓤地瓜,就她家的不一样。” 不过要送也多送些她吃得上的啊。 就那饴糖,一看就是孩子吃的玩意儿,孙春雪不满地摆摆手,觉得这些人就是瞎耽误工夫。 这时,李七巧往灶下添了把柴,她笑吟吟的。 “乡亲们都是好心,这是想谢谢咱糯宝,又不好意思当面说呢。昨早娘开门时,就看见有人在墙头上,放了碗炸花生米,炸完还裹足了白糖,又香又脆,孩子都爱吃,小姑子自己就吃了小半碗。” 丰苗也甩着袖子跑进屋乐。 “那可不,昨晚我起夜时,还在门口捡到两副巴掌大的小棉袜呢,也是专给咱妹妹的!” 一想到糯宝现下成了全村团宠,姜丰年他们就忍不住高兴,连吃饭都想多干两碗! 只有孙春雪没什么感觉。 啥宠不宠的,送的还不是不值钱的东西,没啥大用。 冯氏闻声也从里屋出来。 她把篮子里的饴糖拿走,又挑出几根地瓜,洗掉泥让孙春雪蒸了吃,余下的就交给姜丰年放进窖里。 “咱村的乡亲心眼都好使,糯宝也没帮错人,这些都既是大伙的心意,能吃的就吃,吃不完就好生收着。”冯氏眼角带笑,擦完手又进里屋看闺女去了。 一锅稠到能挂住勺的小米粥、几个咸鸭蛋、一盘土豆丝鸡蛋饼、昨晚吃剩的猪头肉,再加上几根蒸地瓜,便是姜家人早上的吃食了。 大人们早早用过饭,就各干各的活儿了。 姜丰年和姜丰虎都上山去,冯氏拿出新买的几块料子,和儿媳一起坐炕头缝衣裳。 等小糯宝睡醒爬出被窝时,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冯氏拿了块饴糖塞她小嘴里,然后就抱着她去地窖:“乖宝儿啊,你看,这些可都是乡亲们给你的谢礼呢。” 村民们虽没啥贵重东西,但是像一坛子咸鸭蛋,或是两包山楂条,这种自己家做的,倒是都拿得出来,也算是一番心意。 小糯宝咯咯笑出了牙花子。 她冒着口水吸溜饴糖,心里一甜,再往山上丢贡品时也就更大方了。 为了能让哥哥们省些力,小糯宝往山上“投喂”的本就很多,现下又故意添了不少,其他村民们自然也会捡着。 原本大柳村的山,可谓是一穷二白,除了些野菜和蘑菇外,啥野味儿都没有。 现下突然有了,大伙倒也没起疑,只当这又是祖宗庇护,心里只有敬畏和欢喜。 看着此处的村民都挺淳朴,小糯宝的心情大好,也不介意被其他人蹭到“贡品”。 毕竟在荒年过日子,吃独食是件很可怕的事。 一家吃独食久了,弄不好哪天,就要被别人给“吃”了。 哥哥们这一筐筐的往家捡,日子久了必定显眼,倒不如让旁人都能捡捡剩儿,对自家反倒是种保护。 在小糯宝的福气加持下,大柳村的日子有了改善,村民们沟沟壑壑的脸上,也渐渐展开笑颜。 姜丰年兄弟四个更是勤快,每日少说都会出两个人,去山上忙活。 等到丰景的私塾开堂后,这活计便由丰年和丰虎都担着,丰苗偶尔跟着过去凑个热闹,倒算不上主力。 冯氏和两个儿媳也想帮忙。 可姜丰年却觉得上山辛苦,又有蛇虫鼠蚁出没,不肯让她们受这个累。 即便孙春雪有时非要跟着,他也只是板脸摇头:“一旦碰着个野猪啥的,你再伤着可咋整,咱家又不是没男人了,你只管在家陪娘和妹妹就行。” 看着哥哥们都有担当,小糯宝只觉得心里暖和。 这样的家虽不是大富大贵,但跟沈府那般空有钱财,却内含龌龊的门户比,可是要强上百倍! 只是这山林充盈,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看着乡亲们时不时能捡个果子,抓只野兔,三房这边更回回都是满载而归。 大房的赵氏酸得牙都快掉了。 咋的她去了好几趟,却啥都遇不着呢。 这天,眼看姜丰虎腰间别把斧头,跟姜丰年有说有笑,又要上山去。 赵氏眼睛放光,想着能跟在后边捡点漏,便啥也顾不上拿,赶忙追上他们。 “这哥俩每天忙活着打猎,弄那么多东西,全家就算撑死也吃不完啊,咋也不说给他大伯,和大伯娘送来些,真不愧是寡妇养大的,没些个人情味。”赵氏走到累了,忍不住瘪嘴嘀咕。 姜丰虎耳力好,听到后头有人嘟嘟囔囔。 他和大哥相视一笑,啥也没说,就默契地一起拐弯。 等赵氏低头爬个坡的工夫,再一抬头时,发现人竟没了。 这山路她也不熟悉。 一时自然是追不上姜丰年他们。 赵氏气得使劲咬牙:“这俩死孩子,走那么快干啥,急着去奔丧啊!” 她刚还要再骂,谁知这时,突然有把桃木剑从天而降,一下子就扎进她脚背,捅穿个大窟窿眼! “哎呀我的娘呀,这是啥玩意,扎死我了!”赵氏吓得打了个激灵。 等赵氏拔下带血的桃木剑,着急忙慌要往家跑时,却不料伤口疼得厉害。 她一脚没使上劲儿,踩了个空,整个人骨碌碌地就摔下了山。 第30章 戳到心窝子 山上的哥哥们打猎正忙,屋里的小糯宝也没闲着。 “嘿咻!” 她和春哥儿躺在一个枕头上,隔一会就动动手指,把什么鸡鸭鱼虾、蔬菜瓜果的往外丢。 累得小脸红扑扑的。 只是偶尔小糯宝懒得细看,也有一股脑乱丢的时候。 等忙活上一阵,她才忽然发觉,自己好像丢了把桃木剑出去…… 眼见姑姑小手翻飞,春哥儿看得是眼花缭乱,黑溜溜的大眼睛都惊呆了。 只是看了半晌,他也没看出姑姑在干啥,便也有样学样地跟着翻翻小手,嘴里发出“噗哈噗哈”的憨笑声。 小糯宝瞅着越来越胖乎的侄子,手心直痒痒,这就把桃木剑的事抛在脑后。 她rua了下春哥儿的脸蛋,又趁大人们不再,朝他嘴里塞了个大肉丸。 “跟着姑姑窝,保你有漏吃~” 善信们供奉她这小仙子,跟那些形象威武的神仙比起来,给的贡品也是足够宠,足够大方。 除了新鲜的食材外,有时还会再供上些玩具糕点,甚至是家常小吃啥的。 这些小糯宝不好直接拿出。 可别给娘和哥哥们吓着了。 所以不是放在一边,就是偶尔偷偷享用。 “唔……”一下子得到姑姑的投喂,春哥儿咂巴到肉香味道,眼睛都直放光。 他还不习惯吃肉,便叼着肉丸趴在炕上,拿小米牙一点点啃。 在淌了一嘴口水后,春哥儿很快就啃掉了大半个丸子,香得他都快迷糊了,直朝姑姑嘿嘿乐。 看侄子吃完后,小糯宝又给他喂上一个,然后自己也缩在角落里,吃得腮帮子一鼓一鼓,活像个偷油吃的小老鼠。 快到晌午时,冯氏见儿子们还没回,怕闺女饿了,正想先弄饭给她吃。 可一进屋,就看闺女四仰八叉地躺在炕上。 朝上的小肚子鼓得溜圆,还时不时冒出两个饱嗝。 冯氏有点摸不着头脑,正想问问闺女。 小糯宝捂住油光光的小嘴,只是摇头晃脑地嘻嘻笑,冯氏被她逗得心情好,便没太在意,又去外屋忙活了。 片刻后李七巧也进来。 她吧唧了一口小姑子,又摇摇头,来看看儿子尿没尿炕。 谁知刚把春哥儿提溜起来,这小子吃得饱,就咿咿呀呀地哼唧,着急要拉粑。 李七巧给春哥儿抱出去一趟,回来时纳闷极了:“娘,这孩子今儿吃啥了,咋拉得那么臭,隔着老远,一泡下去给咱家驴熏得都直扭头。” 冯氏转转眼睛。 忙再进里屋去看闺女。 就见小糯宝已经心虚地闭紧眼,开始呼呼装睡了。 这时,院子里响起一阵大笑声。 是姜丰年和姜丰虎回来了。 “娘,大伯娘从山上摔下来了!” “啊?咋摔的?” “哈哈哈她非说是天上掉下个桃木剑,扎着她脚丫,她受了惊才摔的,您说她是不是脑子有泡,那天上咋能掉桃木剑,她咋不说能掉馅饼呢。”姜丰虎笑得直不起腰来,脸都红得不行。 姜丰年也笑到眼睛睁不开。 “现在乡亲们都笑话她,说她成天上山抓不着东西,肯定是被气糊涂了,才开始胡说八道呢。” 屋里的小糯宝无辜挠头。 其实她很想说,天上既能掉馅饼,也能掉桃木剑的…… 只是这桃木剑怎么这么会扎呢。 嘿嘿别说,扎得还挺准…… 冯氏透过门帘缝儿,看见闺女粉嘟嘟的小脸趴在炕沿上,还一副窃喜的小模样。 她咋觉得,这事儿又是闺女弄的呢…… 在唠了一阵赵氏咋丢人后,姜丰年兄弟俩也不歇息,这就去处理从山上带下来的收获了。 这一趟又是四只野鸭、三只山鸡、一桶草鱼,还有大半筐的蘑菇和果子。 孙春雪看得满眼惊喜,薅住鸡脖子,就要往鸡圈里扔。 姜丰年他们上山打猎回的吃食,这是一日比一日多。 起初家里都尽量弄着吃。 后来吃不完的,便放在禽圈里养着,或是囤在地窖。 可是眼下,窖里都快堆满了,禽圈更是挤得不行。 冯氏看了眼儿媳手里的野鸡,要是再往圈里丢,只怕非要发生“踩踏事件”不可。 于是她便道:“老大媳妇,你把那鸡拿绳子拴在驴车边上,这几只留着拿城里去卖吧。” 孙春雪立马眉开眼笑:“好嘞娘,要是天天都拿去卖,咱家也能多一门进项。” 冯氏微微颔首。 几只鸡鸭,卖上个两三百文不在话下,若再加上些草鱼,也能凑个四百文了。 照这么算下去,不出一个月,就能挣上十两多,可比卖一年的粮食还要多上几番。 要是忙活上一年,那少说也能有百两银子的收入。 再加上藏在箱底的银票,冯氏的心头不由澎湃起来,这日子真是奔着富裕去的! 想着现下,家里的吃食多到囤不下,非得卖了才能解决,孙春雪和李七巧也不由红光满面,觉得越发幸福起来。 孙春雪边干活边感慨:“咱家的日子真是好起来了,想当初分家时,那真叫一个难啊。” 这大儿媳刚进门就赶上分家,冯氏想想心里也是不落忍。 她“嗯”了声。 “那时苦了你了,咱家连地都没有,租了一块又怕交不上租子,日日天还没亮,就要你摸着黑就去浇水。” 孙春雪叹起气来:“那可不,我记得驴车拉水有时还不听使唤,好在有老三总帮我,可惜咱家现在日子好了,他却不在了……” 这话一出,冯氏的脸色顿时变了。 姜丰年心底一咯噔。 他赶忙瞪了媳妇一眼:“好好的提啥以前,是嫌日子过舒坦了是吧,那么想忆苦思甜,就去地里挖野菜去!” 孙春雪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 她赶紧捂上嘴,嗓子眼一阵发紧。 老三姜丰泽,一直可就是娘心里的伤啊,自己咋嘴皮子一秃噜,就给这茬儿忘了呢…… 院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久久都没有人再重新开口。 小糯宝搂着小被子,一直在屋里偷听话。 这会儿见提到三哥哥,娘就不吭声了,她急巴巴地翻身起来,就要往炕边爬。 娘定是被戳到心窝子了。 她要去抱抱娘! 第31章 三哥哥来信了 只是刚要下地,小糯宝就不免犯了难。 她才只有一岁半大,这普普通通的农家土炕,于她而言无异是巨人肩膀,没人抱着根本下不去啊。 小糯宝只好先抓紧炕沿边,试图把双腿往下挪。 可是挪到一半她就不敢再动了。 脚丫子蹬了两下,除了空气啥都踩不着。 可想爬回去吧,偏偏又力气太小,藕节般的小胳膊累得发红,身子也仍然悬在半空。 小糯宝这才知道怕了,她赶紧大声哼唧几下。 等冯氏闻声跑进屋时,就见闺女大半个身子都掉在外边,像个小青蛙似的,不断蹬腿求救。 “闺女,你可别摔了啊。”冯氏心头一紧,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忙给小糯宝托进怀里。 小糯宝受惊般地长呼口气。 这下也不敢再乱动了,赶紧鹌鹑似的窝在娘怀里,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 对闺女的紧张,冲散了些冯氏心头的痛楚。 她抹了下眼睛,轻轻拍着闺女的小后背,温声哄了哄。 这时,姜丰年也进了屋。 他脸色发青道:“娘,我媳妇她说话不过脑子,您心里可别难受,老三他……他迟早会回来跟咱团聚的。” 冯氏毕竟也是经过事的,情绪来得快,散得也快。 恢复了神色后,冯氏便摆摆手:“你也不用安慰我,老三他都被抓走快两年了,一直没个音讯,无论将来咋样,都是他自己的造化了,娘心里有数。” 这话听得姜丰年心底一痛。 是啊,已经过去整整两年了…… 他忍不住捏紧拳头:“要是当初,奶没支使三弟进城就好了,那么三弟也不会……” 姜丰年的眼底闪过一抹愤怒,他真想朝墙上打一拳出气,可又怕惊着妹妹,只能生生忍住。 小糯宝感受到娘和哥哥的痛苦,赶紧搂住冯氏的脖子。 “凉~别桑心,还有糯宝在呢。”她张开小嘴儿,急巴巴地哄。 闺女的话让冯氏心头一热。 她蹭蹭闺女的小脸:“还是我闺女贴心,有你在,放心吧,再难的事娘都挺得过去。” 关于这三哥哥的事情,那天撞见倒霉鬼时,小糯宝就看出来一些。 很快,在冯氏又和姜丰年嘀咕几句后,糯宝也算是把事情全捋明白了。 原本家里还可以再有一个哥哥的,就是三哥姜丰泽。 只是两年前,因为霉运的缘故,姜丰泽碰巧赶上官兵抓壮丁,就那么不明不白地被抓走了。 那日,姜老太太也不知道抽的什么风,非要姜丰泽进城,替姜大河抓几服跌打药回来。 姜丰泽虽不想去。 但又担心姜老太会去为难冯氏,便想着不过是跑趟腿罢了,也就进了趟城。 谁知就这么一去,姜丰泽便再也未能回来。 等冯氏得知消息去找人时,只被告知这次掳走的壮丁已被运离云城,多半是送去修城池做苦力。 当天晚上,冯氏哭了整整一夜。 眼睛都哭肿成了核桃。 从那以后,老三姜丰泽就再没有音讯,只是偶尔有消息传来,说是那批做苦力的,大多都累死在他乡了…… 姜丰泽生得好,可谓是气宇轩昂,家里除了丰景的容貌能跟他一比,其他兄弟都差一大截。 想着这般出挑的哥哥竟遭此大祸,小糯宝哪能不急,她赶紧闭目观想,想要看看三哥的运势。 才片刻后,小糯宝便猛的睁开眼睛,露出亮晶晶的眸光。 “凉,三锅锅,还活着!” 什么? 冯氏顿时睁大了眼。 “闺女……你三哥真的还在人世?” 小糯宝的眼睛又亮了一瞬。 “往南走。” “就能得到三锅的消息!” 一听这话,姜丰年险些站不稳,激动地死死抓住门框。 啥? 当真能有丰泽的音讯?! 冯氏更是胸口砰砰狂跳,她光着脚就跳下了地,急地就往门外跑。 “老大,往南正好是去云城的方向,快套驴车去!” 姜丰年抓起地上的布鞋,跟在后面嗷嗷追:“娘,鞋,先给鞋穿上!” 驴车一路嘎吱嘎吱,在土路上跑得飞快。 在一番尘土飞扬后,没过多久,冯氏母子终于进了城里。 云城街上铺面林立,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姜丰年这会儿才缓过劲来,他摸摸头:“娘,妹妹只让咱往南,可没说让咱去哪儿找三弟啊。” 冯氏心里只信闺女,神色坚定道:“你妹妹既这么说了,那就只管听她的,往前走就是了,别问那么多。” 他俩把驴车停在一街角处,继续走了一段,正要拐弯,这时,却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嘟囔了声,“这信是大柳村的”。 冯氏下意识回头,就见旁边正好是处官驿。 官驿的门口坐着两个驿差,石阶上还放着几捆书信,二人正低头理着,边理边嘟囔。 那书信有的都已经泛黄卷边,可见是有些日子了。 不知为何,冯氏心头突然漏跳一拍,她不自主地走上前,向那驿差打听。 “听您方才提及了大柳村,可是有大柳村的信?” 驿差们头也没抬:“有啊,还好几封呢,反正我们又不送,理出来也不过是扔了而已。” 冯氏不由皱皱眉。 不过倒也对这些驿差的作风有所耳闻。 官驿本是官员往来歇脚、递送军中书信的所在,可是这两年动荡,云城官驿的晌银发放不足,所以他们便也偷了懒。 除了官家文书之外,余下的军中来信,他们是一律压着不递。 冯氏犹豫了一下,便好声好气道:“那真是巧了,正好我也是大柳村的,不知我们村的书信可否让我带回,要是哪个乡亲的,也能给人家看上一看。” 那驿差见冯氏不过是个农妇,正觉不耐烦,这时,冯氏忽然掏出一小块碎银,塞到对方手里。 “你们在这儿也辛苦了,全当是请你们喝两碗茶。” 驿差掂量了下银子,这才有了好脸色,他扒拉出三封信,全都给了冯氏。 “你们村的,就这些了,看着还像是一个人寄来的。” 冯氏忙让姜丰年过来:“老大,娘不识字,你快看看这信是写给咱村谁家的。” 姜丰年低头看了眼,瞳孔就顿时一震。 “娘,这上面写着是给咱家的……” “这是三弟来的信!!” 第32章 喜事 这信封上有边塞戌军的字样,姜丰年不明白,三弟的信为何会从军中寄来。 等他要打开信时,手都止不住地抖,生怕这信是弄错了,白让他们空欢喜一场。 待姜丰年上下看了遍后,他眼睛通红,差点哭出声来。 “真是三弟,娘,是三弟找人代写的!他现在在塞外庆南王的戌军里呢!” 冯氏一把抓紧儿子的衣袖:“那上面还写了些啥,快读给娘听听听。” 姜丰年抹抹眼睛,赶紧把信上所写都念了出来。 这才知,原来当初姜丰泽被掳走时,官兵见他生得气度不凡,便没让他去做苦役,而是送去边塞充军了。 “这两年来,塞外常有周遭小国突袭,三弟随军打了不少仗,虽有时也遇恶战,但也都堪堪熬了下来。” 得知他起码保住了性命,姜丰年忍不住振了振臂。 “娘,三弟还说,同他一起来的,但凡能熬个一年两载的,早就在军中有了官职,就是他不知道为何,总是比别人倒霉,每每论功行赏,总能因为各种缘由把他拉下。” 冯氏这会儿早就泪流满面了,泪珠子飘进了风里。 她哽咽道:“管它赏不赏的,娘不稀罕,娘只要你弟弟活着就好。” 姜丰年用力点头,大鼻涕都快淌到嘴边了:“娘说的对,只要他还活着就够了,就是不知我三弟他,啥时候能回来跟咱团聚啊。” “等着吧,这最后一封也是三个月前寄的,咱家现在有了你妹妹,一切都会顺遂的,他早晚都会平平安安回来的。”冯氏想到闺女,心里一下子就有了底气。 他们姜家何德何能。 竟能得糯宝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啊! 等反复又读了几遍信后,冯氏娘俩才舍得把信收好。 他俩很快就抹干了眼泪,心病一下子没了,人也神清气爽了。 “老大,你赶快写信,告诉你三弟,就说信咱家都收到了。” “对了,别忘了告诉他家里有妹妹的事儿,你们兄弟几个,就数他闹着要妹妹,闹得最凶。”冯氏忍不住又笑起来,巴不得尽快让丰泽知道闺女。 姜丰年傻笑地点头:“嘿嘿,那我回去可得多稀罕稀罕妹妹,不然等三弟回来了,妹妹跟前可别就没我的份了。” …… 自打这天起,压在姜家心头的郁结彻底没了,全家上下都喜气洋洋。 冯氏心里高兴,连着三日宰鸡杀鹅庆祝,顿顿少说要做六七个菜,好让全家吃个痛快。 丰年和丰虎上山也格外卖力。 他俩回回收获颇丰,再轮流赶着驴车卖到城里。 每三五天,就能有五六两银子入账,简直都快赚麻了。 这兄弟俩自从能摸到银子,便也不忘给妹妹献殷勤。 姜丰年前天刚花了三百文钱,在糕点铺子买了芋头糕、核桃酥、还有半斤的松仁奶酥给小糯宝。 看着糯宝吃得小嘴喷香,直找大哥抱抱,姜丰虎生怕自己在妹妹心里没了地位,转头也在城里花光了一两半的银子。 等他回来时,手里拎着大包小包,往炕上那么一放,都是给小糯宝的。 一个小拨浪鼓、两包甜蜜饯,一双成衣铺子里买来的小虎头鞋,半罐刀儿糖,还有一根雕着蝴蝶飞花的小玉簪。 看着姜丰虎花钱也虎,冯氏正要说他。 可扭头一看都是给闺女买的,冯氏又顿时喜笑颜开,给糯宝买东西,多少都不嫌贵! 小糯宝的头发虽然还扎不起发髻,戴不了发簪。 可小姑娘的爱美之心作祟,她还是抱着那玉簪,高兴得直往脑袋上比划。 这时姜丰虎又从兜里,掏出几卷桑蚕丝线来,往李七巧怀里一塞。 “媳妇儿,给你买的,这线可贵,一百文两卷呢。”姜丰虎眯眼笑道。 李七巧最擅女工,又喜缝补刺绣,她心里欢喜,嘴上却又不免嗔道:“买这么好的丝线干啥,怪贵的。” “谁让我媳妇手巧呢,就得用贵的才配得上你的手艺。”姜丰虎笑着说了大实话。 小糯宝搂着发簪。 被塞了一脸狗粮。 眼看姜丰虎就要撅着胡子拉碴的嘴,凑近李七巧的小脸上,小糯宝赶紧捂住眼睛。 二哥哥太秀了。 就是那个胡子啊,能不能刮一刮…… 天儿越发冷了,下午时,窗外刮着北风,吹得窗纸都呼呼响。 姜丰虎怕冻着家里女人们,不停往灶下添柴,把炕烧得可热。 小糯宝躺在厚褥子上,只觉身下跟烙了饼似的,烫得她时不时就拖个小褥子,换个地方躺。 眼看闺女拖着小褥子,从炕头跑到炕梢,跟要逃荒似的,冯氏忍不住乐,赶紧下地吩咐姜丰虎。 “别再加柴了老二,再加就给你妹妹烫跑了。” 李七巧一边笑话他就是虎,一拿出新买的丝线,开始缝制绣品。 只半个时辰的工夫,李七巧便绣好了半只鸳鸯,那丝线靓丽,衬得鸳鸯栩栩如生。 小糯宝只看一眼,便立马被吸引住了。 她知道二嫂手工极好,正是人如其名,应了那个巧字。 孙春雪过来时,也不免羡慕:“弟妹针线活就是好。不像我,粗手粗脚的。也就能下地干个农活。” 李七巧摇头笑笑:“不过是绣着玩儿打发时间,再巧也换不来饭吃啊。” 听了这话,小糯宝扭头看了看二嫂。 她忽然看出,二嫂最近似有财运,于是再瞅瞅那绣品。 小手就一把抓住李七巧的腿:“二嫂嫂,不要浪费啦,把这些拿出去卖!” 第33章 糯宝指定的财运 一听这话,冯氏也道:“是啊,老二媳妇,娘去城里看过那些绣娘的绣品,虽然精美,但跟你比起来却少了分灵气,不如你就把绣好的拿出去卖,也无所谓赚多赚少,只要别辜负了你这手艺就好。” 毕竟李七巧的亲娘就是个绣娘。 这门手艺确实难得,冯氏也不舍得她只蹉跎于,打发时间上面。 “嗯嗯,嫂嫂,拿去卖吧~”小糯宝坚定点头。 看着小姑子萌化人的眼神,李七巧也没啥犹豫的。 “好,那我这几日绣些什么,就拿去城里碰碰运气。” 待李七巧忙活了小半个月,绣出了四幅绣图后,本想着不过是碰碰运气,未必卖得出去。 谁知刚一进城,把绣品一亮,就立马围过来不少人。 一下子四幅绣品,全都卖光了。 李七巧欣喜极了,正要回家去抱抱小姑子,这时就见一个衣衫整洁的老者,遗憾地拉住了她。 “我看你方才那几幅绣图,用的都是苏绣的技法,且绣风灵动精巧,又绣了江南一带二十年前盛行的,平沙落雁,你家里可是有江南人士。”那老者问道。 李七巧一听,赶忙回道:“我外祖父母曾在扬州一带开过绣坊,后来家道中落,辗转到了云城,我娘以前还做过绣娘,正是她教会我这苏绣手艺,出来卖丑了。” 那老者一听到扬州,微浑的眼睛顿时亮了下。 “我也是从扬州来的,咱云城是北地,扬州的可不多见,这么说也算是半个老乡了。”老者有些止不住的喜悦。 说完他摇摇头:“只可惜我方才来得晚了,没买到你的绣品。” 李七巧抿唇笑了:“这有何难。我再回去绣上几幅,到时还会拿到城里来卖,您若是不嫌弃,可把家住何处告知与我,我亲自上门给您送去。” 老者看她这般有耐心,也顿生好感。 于是索性便道:“要不这样好了,正巧半个月后,我孙子就要有百天了,那时我会宴请亲朋乡邻,正缺一副百日宴图,想挂在大堂内。” “你若是肯,那这活计我便交给你了。一副百日宴图,我先给你五两银子做定,待绣好了,再给十两,你看可好?” 像这种宴图,李七巧平日里也知道怎么绣。 只是她没曾想,对方一下子就能给出十五两的价格,她顿时红了脸颊,喜地直点头。 老者看着和善,虽衣着不显,但却也很是大方。 这就掏出五两银子,很是信任地交给了李七巧。 回去后,家里得知李七巧竟接了这门生意,都不由替她高兴起来。 毕竟这可是十五两。 换做以前不知家里要赚几年呢。 李七巧也不藏私,一见到冯氏就先把五两交给了她。 冯氏却也爽快,她晃晃头道:“这银子是靠你自己挣的,家里银钱也够用,你也不必上交,自己揣着吧。” 一副十五两的绣图,李七巧可是不敢怠慢。 自打接下这活计,她便夜夜点了油灯也要绣。 糯宝看她辛苦,可惜又不能帮到她啥,于是就趁着李七巧忙活事,偷摸拿了贡品,哄着侄子一块吃。 帮二嫂哄哄春哥儿,也是她唯一能做的了。 一晃过了不过八天,离约定好的日子还早了七天,李七巧就早早把百日宴图给绣好,拿到城里去送了。 眼见这绣图精美,老者立马补齐了那十两银子。 本以为就此就算完事儿,不成想,待老者孙子过百天时,李七巧的绣图竟被其他人看中。 看着如此栩栩如生的绣品,宴会上的宾客们,还都以为是城里的一品绣坊定制的。 待老者说出此物为李七巧所绣后,宾客们不由都看向李七巧,给她看了个脸红。 “手艺这般精湛,我家老太太过六十大寿时,也想要一幅这种绣图。”一位妇人着急道。 另一个男子也点点头:“的确不错,只怕就算是一品绣坊的绣娘,也没这个水准啊,若是能为我家绣上一幅摆在客堂,价格都好说。” 才一会儿的工夫,李七巧便接下了六七单生意,那老者怕她有所错漏,还拿来纸笔,为她一一记下。 待临走时,老者看李七巧是个稳重可靠的,便道:“我在城中开了家胭脂铺子,若是你以后还有绣品要卖,不妨拿到我的铺子里挂着,也免得你再在街上摆摊露面,也属实不大方便。” 李七巧这才知道,原来老者就是香留坊的杨老板。 香留坊在城中,那是数一数二的胭脂铺,自己的绣品挂在此处,定能卖个好价钱。 而香留坊也可以绣品为噱头,引来新客,如此一来,两相便宜,也算是互惠互利了。 于是李七巧也不犹豫,这就点头应下。 回去后,待把此事跟冯氏一说,姜家上下都高兴得不行。 “这也算是门长久生意了,竟来得这么顺利,弟妹真是厉害。”姜丰年笑着道。 “要是没有小姑子,提醒我把绣品拿去城里卖,我还遇不到杨老板,更别提接下今天这几幅绣品了。”李七巧越想心里越美。 她忍不住俯下身,对着炕上的小糯宝,就是一通亲。 等到夜里,李七巧悄悄把那十五两银子拿出来,放到小糯宝的手心里。 “不是让你自己留着吗,咋又拿出来了。”冯氏一愣。 李七巧红着脸笑:“这银子可是小姑子帮我赚的,就给她做小体己吧,全当是提前为她攒嫁妆了。” 小糯宝一听,也很给二嫂面子,小手一缩,这就收进了被窝里。 “行,乖宝儿你自己收着吧。”冯氏忍不住笑:“这十五两才是个开始,咱家的银子啊,娘都好生攒着,将来那些都是你的。” 第34章 钱都给你攒着 想到将来家里攒足了银子,还都能听自己调遣,小糯宝笑出一排小乳牙来,这就搂银子睡香香了。 翌日一大早,冯氏就把沾满口水的银子,从闺女的咯吱窝底下捞出来。 她笑着亲了两下,便去衣箱子里翻出个小盒,替闺女把银子装好。 李七巧虽揽了绣品营生,但顿顿饭食,她还是能张罗就张罗。 毕竟男人们厨艺不精,孙春雪炒菜又能齁死人,要想让糯宝胃口大开,还得她和娘的手艺才成。 才几日的工夫,李七巧又往城里送了三日幅绣品。 五多两银子又能揣进腰包。 李七巧也是个知分寸的,虽说冯氏从不要她交公,可她回回拿上银子,也只留个半两做体己。 余下的不是强塞给冯氏。 就是笑吟吟地放进糯宝的小钱盒。 有时冯氏看她绣东西熬到眼红,也挺心疼:“你仔细些眼睛,不必那么拼命,咱家现在又不缺这钱,你只管拿来打发时间就成。” “再说了,这银子都让你自己留着了,你咋还塞给我。” 李七巧倒不骄矜,只是笑道:“放心吧娘,我干活心里有数,累不着,咱都是一家人,钱谁握着都一样的。” 待回屋后,姜丰虎也佩服地看着媳妇。 “还是我媳妇格局大!” 李七巧啧他一声:“那还用说,咱一家上下齐心,才有了这好日子,现在不管赚多赚少,本就该一块花,分什么你我。” 一眨眼,又过了一个多月,初冬的寒风刮在脸上,像刀割似的疼。 姜丰景的私塾也有了两天休沐。 冯氏早早便起来,差遣姜丰年快去城里接老四。 顺道再把她在布坊定的料子,一并都给取回来。 “都入冬了,弄不好上午还要下雪,你把这袄子一块带去,让老四穿上再坐你驴车后面。” 冯氏生怕丰景冻着。 又灌了个汤婆子放在驴车上。 等姜丰年吐出花白的哈气,朝城里去后,冯氏便戴上围裙,围着灶台又忙活起来。 眼下糯宝虽身量见长,可和同龄的孩子相比,还是要小上一圈。 想着闺女以前遭过罪,冯氏每天就变着法琢磨,咋样能给闺女多补补。 “前天中午蒸了大葱猪肉包子,晚上又弄了蘑菇炖鸡,昨个儿连吃了两顿酱肉丝面,估摸糯宝也该吃腻了……”冯氏正自己嘀咕着。 这时,丰苗就抱着个沉甸甸的大盆,累得呲牙咧嘴,一骨碌摔进门里。 “娘,有虾!今天给妹妹弄虾吃,正好四哥也回来。”丰苗抹了把冻出来的鼻涕,忍不住喊。 冯氏连忙给他扶起。 “老五,这又是在咱村大水沟里捡的?” 姜丰苗笑出豁牙:“对啊娘,那水沟都快冻上了,结果我去时还能捡着东西呢。” 这老五也挺聪明。 他长得瘦小,有时跟着哥哥们上山嫌累,又干不了多少活儿,索性就常去地里和村口溜达。 隔三差五的,总能在地里和水沟捡到吃食。 有时是一把青菜。 有时是半桶鱼虾,弄得他成就感满满,一点也不嫌累。 冯氏看着一乐,就把虾都收好。 她倒出一半放在灶上蒸了,打算做个白灼虾,让闺女早上开开胃。 余下的就剥壳剁碎,掺些猪肉沫、葱花、酱油,包成馄饨,再熬只母鸡做个汤底,午饭便能热乎乎吃顿虾仁馄饨。 晌午前后,姜丰年和姜丰景可算回来了。 丰景捂着肚子跑进屋,这一路上灌了不少凉风,冯氏正要提醒他趴在炕上热热肚子,就见这小子一头扑到糯宝身边,急着找妹妹玩儿了。 姜丰虎挥在半空的手,气得放了下来:“这小子,好几天没回来,眼里只有妹妹,也没二哥啊。” “去去去,就你还想跟我闺女比。”冯氏边包馄饨边笑他。 私塾那边,每念上七日便休沐两天,因为家里离得远,老四吃住都在私塾,只有休沐时才能回来看妹妹。 “好不容易回来趟,想四哥了没?”丰景期待地抱住妹妹。 “四锅锅~”小糯宝举起白皙的小手,就往他脸上摸:“糯宝想想你啊,不过你怎么……” “变丑了呀~”小糯宝嫌弃地扁扁嘴,又重新扭过头去。 姜丰虎他们一听,顿时都哄笑起来。 都说压力催人老,自打丰景入了私塾,便一门心思上进,生怕辜负了家里花的束修。 有时夜里还要熬上一阵,人看着也消瘦了半圈。 丰景摸摸脸,温柔笑道:“四哥这是瘦了,要是妹妹不喜欢,那我再吃胖回来!” 小糯宝一听,赶紧冲着他眨眨眼睛。 “四锅锅为啥瘦啦,是吃不饱吗?” 未等丰景回话,小糯宝赶紧扑到衣箱子上,抓出自己的小钱盒,就往丰景怀里怼。 “糯宝有银子哒,四锅锅拿去花花,快拿!” 姜丰景听着心里一暖。 哪里舍得动妹妹的小钱钱。 他抓过糯宝的小手,稀罕地摸了又摸:“四哥有娘给的零花,够用的,你的自己攒着,等将来四哥赚了钱,也都交给你,让你一并攒着。” 小糯宝嘻嘻咧了小嘴儿,不过最后还是拿出一两碎银,强硬地塞给丰景。 不能光让四哥宠她,她也要宠四哥! 冯氏见状,便也让丰景快些收下,别驳了妹妹的心意。 这会儿锅里的鸡汤也翻滚起来,李七巧忙把馄饨下进去,很快便笑吟吟地端碗上桌,一家人痛快开吃起来。 这馄饨煮得够鲜,小糯宝像只嗷嗷待哺的羊羔,张着小嘴儿等娘投喂,那吃的是一个接一个。 舍不得停下来。 待半碗馄饨都下了肚,小糯宝的肚皮也撑得冒尖,冯氏也不敢喂了。 小糯宝只好自己趴在碗边,粉淡淡的舌头打了卷,偷摸舔舐碗里的鲜汤。 就这么全家大吃了两日,丰景又要去私塾了。 送走了四弟后,李七巧也停了几天绣活儿,和冯氏一起忙着为全家缝制冬衣。 第35章 糯宝发威 一场初雪过后,院子里落下白皑皑一片,映得屋子里更亮堂了。 小糯宝穿上新做的小花袄,换上嫩芽绿的小棉裤,撅个小腚,趴在窗台,看着娘做针线活。 孙春雪手脚笨,虽出不上啥大力气,倒也能帮着裁裁料子。 她们娘仨一边干活,一边唠着村里近来的趣事。 “听说前天李婶子,进城找她家老李,结果被老李和姘头一起打了。”孙春雪闷声嘀咕。 李七巧最看不上对门那个,让她总拿大嫂没孩子的事说嘴,便只哼哼两声。 “打了也是该打,谁让她不开眼,竟带着儿子跑到城里撒泼,那老李的丑事被儿子撞破,脸上磨不开能不揍她吗。” “说来李婶子也是够受罪的,连生了几个闺女,好不容易才拼出个儿子来,还是没能留住老李的心。”孙春雪说着,不免看向自己干瘪的小腹。 人家李婶子那么能生,尚且笼络不住男人。 她这肚子要是再没个动静,也不知姜丰年会不会有外心啊…… 大人们嘀咕着八卦,小糯宝也听得津津有味。 横竖她自己不能下地,天一冷家里也不抱她出门,若想解解闷,便也只能听大人们唠闲嗑了。 察觉到闺女正在朝她们这边挪,似乎在偷听话,冯氏拿嘴捋了下线头,这便打断儿媳们。 “别说这些姘不姘头的事了,怪糟污的,孩子听了多不好。” 一看娘又不让说了,小糯宝失望地叹口气,小手故意伸过去,使劲儿挠了挠娘的脚心。 冯氏噗哈哈收回了脚。 为了哄哄闺女,正要把做了一半的圈毛比甲,套在小糯宝身上比划两下。 不过就在这时,院外忽然传来一阵哭声。 冯氏下地一看,就见姜丰苗捂着一手的血,正哭着往屋子里跑。 “这怎么弄的?”冯氏赶紧给他抱上炕。 “呜呜娘,我想去水沟那块看看,还能不能有虾,谁知二伯娘领着姜芝芝过来,姜芝芝一把给我推倒,那冰面就砸破了,冰碴子给我手都划了。” 丰苗的眼泪混着鼻涕,一直淌到衣领子里。 冯氏看了不免心疼,扯了块布就要给他包上。 “你这孩子,娘都说了,不许你踩那冰面上,现在冰面都没冻实,稍微用点力气就能碎。” 丰苗哭着摇头:“不怪我,要不是姜芝芝那个黑熊精推我,我也不能摔啊。” 看着五哥哥的手还在冒血,小糯宝心口一急,拳头捏得跟小馒头一样圆。 看来以后,她不能再往水沟里丢贡品了。 也省得五哥再去踩冰,可别摔出个好歹。 冯氏拿了一条碎布,给老五的小手裹了两圈,眼看那伤口还在冒血珠子,她忍不住道:“要是有香灰就好了,糊上去也能止止血啊。” 闻言,孙春雪和李七巧这就披上外袄,都要去别家问问看。 小糯宝一骨碌从炕上爬起。 这玩意儿她有的是啊! 善信们供香无数,最不缺的就是香灰了。 于是未等冯氏反应过来,就听背后突然“砰”的一声,等她转身一看,险些从炕上蹦起来,眼睛都瞪得像对铜铃。 自家炕头上,咋还多了个香炉呢? 里面的香灰落了满炕,还有一坨,直接掉进春哥儿的嘴里…… “好乖宝儿,这……这是你弄来的?”冯氏咽咽口水,才把眼睛移向闺女。 小糯宝手忙脚乱扑过去,抠出侄子嘴里的香灰后,就背过身去,害羞地点了点小脑瓜儿。 娘就不能让她做好事不留名吗…… 冯氏捂着怦怦跳的心窝口,看出闺女的心思,也不再追问了。 她掏出一把香灰,涂在老五手上,再赶紧把香炉收好。 等孙春雪她们转了一圈,谁家也没问到后,回来却见丰苗已经止住血,又重新活蹦乱跳地在屋里窜。 孙春雪不免惊讶:“娘,您这是哪来的香灰,咱家以前也没有啊。” 冯氏瞥了眼偷瞄她们的闺女,故意咳了两声。 “就知道你俩找不到,还得娘亲自出马,山人自有妙计,娘还能啥事都告诉你们吗!” 孙春雪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倒也不纠结这个。 她想起方才又看见庄氏娘俩了,憋气地坐回炕上:“要说二伯娘也真是的,咋养的闺女,刚才我和弟妹出去时,那孩子看到我们连招呼都不打。” “不打招呼还是其次,看她把咱老五手弄的,要不是看她是个孩子,我都想上去给她俩耳刮子。”李七巧也难得动气。 想着哥哥的手,刚才还哗哗流血,小糯宝哪里能忍。 她脆生生地问李七巧:“二嫂嫂,黑熊精她们,现在在什么地方啊。” 李七巧听了噗嗤一声:“你咋也被老五带坏了,就他和老四最爱叫姜芝芝黑熊精。” “要我说,熊瞎子都比二房那丫头招人稀罕!她娘俩还在大水沟那儿呢,说是要搬几块冰回家,好让她娘俩打滑刺溜玩。”孙春雪越说越来气。 白眼都快翻上天:“还打滑刺溜呢,院里的雪不够她俩滑的啊,那么爱滑,咋不一跤摔个半死得了。” 小糯宝咬紧了口白牙。 这就勾勾小手,给倒霉鬼唤了过来…… 虽说大嫂平日不讨喜,不过这回嘛,为了给五哥出气,倒也可以应了她的愿! 此时,庄氏正扭着细腰,拖着一块大冰坨,站在水沟边上擦汗。 “芝芝,刚才要不是你给三房那个小子推倒,咱娘俩还不容易凿开这冰呢。”她得意地拍拍闺女,转身就要往家去。 姜芝芝抠着大鼻孔,弹出去一颗屎球:“娘,你和爹不是说过吗,看到三房的人就不用客气,他们越倒霉,咱家才能越顺啊。” “就是可惜了,我力气还不够大,要是让姜丰苗摔进冰 庄氏看着长得像水缸似的闺女,忍不住耸耸肩膀。 “闺女……你劲儿都够大了,刚才你一屁股差点给姜丰苗拱出二里地去,咱们以后……还是少吃点吧。” 庄氏转过身,正要拖着冰坨子往家走。 她还没迈出两步,这时突然,身后就扑通一声。 等庄氏扭头去看时,就见姜芝芝已经摔进水沟,给冰面砸出好大个窟窿! “唔唔娘!刚才有人推我……”姜芝芝吓得在冰面下扑腾。 可还未说两句,脑袋就像是被死死摁住似的,冒不上来。 “这里就咱娘俩哪,有别人啊!”庄氏着急大叫,就要伸手去拉。 谁知庄氏才一动,背后便突然传来股力量,把她往前一踹。 下一刻,所有冰碴猛的冒起尖尖来,庄氏整个人砸在冰上,满脸顿时就被扎出无数血洞! “啊啊!我的脸!” “快来人救命啊!” 第36章 臭不要脸的来了 庄氏娘俩在冰沟子里,翻来覆去挣扎,却咋也爬不起来。 她俩嚎了快一个多时辰,嗓子都喊冒烟了。 可怪的是,平日谁家狗叫几声,都能听清的大柳村,现下竟无一人听到庄氏呼救。 等姜大河迟迟不见她们回来,跑出去找时,就见庄氏已经冻晕在冰面上,满脸的血水都结成冰了。 姜大河吓得嗷一嗓子,跑出去老远,才反应过来,那“血葫芦”竟是自己媳妇。 抱回去后人没大碍,可那张俏脸,却是生生毁了。 而姜芝芝被困在冰下太久,受惊过度。 等再醒来时,仍缓不过劲儿来,竟有了几分痴傻。 这事在大柳村一传,大伙都觉得蹊跷。 “那水沟还不到我腿肚子,结冰了也没多深啊,那孩子是多倒霉,这都能被吓成傻子。”村长闺女诧异道。 村东的刘婆子也嘀咕:“咱村自打有祖宗庇护,可都顺顺当当的,咋就他家出了这糟心事呢。” “嘁,祖宗就不挑了?就姜家二房那缺德样,除非是祖宗瞎了眼,不然也不可能庇佑他家啊!”张秀才他爹这时插嘴。 “说得对,这就是平日里不积德闹的,咱可别学他们!” 听着村子里的风言风语,下山回来的姜丰年,只觉得真是现世报。 他进屋就要给丰苗抱起来,正想问他手还疼不疼。 这时,就见孙春雪拉着大长脸,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儿。 “媳妇,这是咋了?”姜丰年一愣,赶紧问道。 孙春雪红着眼睛,啥也没说,只是捂着沾了月事的裤子就回屋了。 “咋又没怀上呢,这个月来红迟了几天,还以为肚子能有信儿呢。”孙春雪捶了两下肚子,暗自嘀咕。 她看着那一片鲜红血渍,脸都皱成苦瓜了:“明明娘都给药了,也喝了有些日子啊,难道是我喝的量不够吗,可一天也有一大碗了啊。” 此番又没怀上,孙春雪郁闷得不行,换完裤子,倒在炕上就开始躺尸。 自打从娘家带回药后,每夜都是趁着家人睡下,她才出去熬的。 毕竟,冯氏和姜丰年都不许她乱吃药,她不敢明着来,只能偷摸行事。 只是怎么喝也没个动静,孙春雪可不想辜负了娘的心意,想想豁出去了,索性加大药量,每天再多喝一副,咋说也得怀上! 加了药后,孙春雪喝得是头晕眼花,脾胃失和,走起路来腿肚子都打晃。 时不时还会走了神,把药熬得焦糊才赶紧灭火。 上午,看着那乌漆嘛黑的砂锅底,冯氏有些不解。 “老二媳妇,昨个儿你给糯宝熬鸡汤时,把锅底熬糊了?” 李七巧看都没看就摇头:“娘,我啥时也没熬糊过东西啊,再说给小姑弄鸡汤,我向来都是用大锅炖的,那样更香。” 冯氏觉得奇怪,但也没再问旁人,正洗了锅就要给闺女熬个瘦肉粥。 正好一锅能出一碗半,闺女吃剩了,孙子也能跟着享享口福。 谁知她刚要下米,小糯宝就扑过来,抱住她大腿。 “凉~不要,不要这个锅锅!这锅锅里有坏东西!”糯宝闻出味道不对,捏着鼻子,瓮声瓮气地说。 姜丰年一把拦腰给她搂住:“哈哈妹妹不想要哪个锅锅?是大锅还是二锅?” 姜丰虎一听,也学着糯宝说话:“当然是大锅锅啦~二锅锅天天偷糯宝去他被窝搂着,糯宝最喜欢二锅锅了!” 听了这话,冯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真想给砂锅扣在老二头上。 “我说老二你是不是皮痒,再敢半夜把我闺女抱去你屋,你看我抽不抽你!” 李七巧更是受不了,掐了姜丰虎一把:“你再弄这声儿,小心我晚上也不让你进被窝。” 屋里说笑起来,一时倒把锅的事给岔开了,只有孙春雪一脸心虚,不敢搭话。 她偷摸走到门口,琢磨着要开溜,这时小糯宝却把目光移向了她,眉毛皱了皱。 “大嫂嫂的身上,也有坏东西呢!” 孙春雪脚底一顿。 后背窜出了汗。 这时冯氏才想起她来,狐疑道:“对了老大媳妇儿,这锅不会是你弄的吧,还有你这两天咋总恍恍惚惚的?” 孙春雪吓得肩膀一缩:“没、没啊娘,我可没拿锅熬药啊,您和老大都不许我乱吃药,我……当然不是我弄的。” 冯氏无奈沉脸。 她提药了吗。 看来这老大媳妇,果然是偷摸喝药了。 想着她为了怀上孩子,都快闹出心病了,冯氏便没戳穿她,只是把锅扔了。 又换作语重心长道:“不管你熬没熬药,娘都要嘱咐你,是药三分毒,那玩意不能乱吃,你这身子康健,早晚都会有孩子,要是拿药瞎折腾坏了身子,那才是得不偿失。” 孙春雪心头莫名一热。 把头垂得更低了:“知、知道了娘……” 这时,姜丰年也觉得媳妇不对,正要追问,孙春雪害怕,赶紧就往茅房跑了。 其实婆婆说的道理,她不是不懂。 蹲坑时,孙春雪就在琢磨,好像自打喝了这药,她就总觉身子发虚。 就连现在蹲个茅坑,腿肚子坚持不了一会,就要打颤……她以前可是蹲过半个时辰的啊。 这些也就罢了,关键是她脾胃也不好了,昨个儿夜里,姜丰年熄了油灯,本来要和她为了孩子而“努力”。 谁知,她这肚子忽然就叽里咕噜起来,然后砰的炸出个响屁,熏得被窝庞臭。 姜丰年硬着头皮忍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没忍住,跑到外头透气去了。 孙春雪不由脸红,这药真是伤身,又伤心啊。 不过一想到这药贵,且前阵子白氏又差人捎来了一大包,她怕糟蹋了娘的钱和心意,还是舍不得停药。 正难受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叫门声。 “亲家啊,你们在家不,快给我开开门。” “我来看看我闺女啊。” 闻声,姜家人都是一愣。 这声音咋像白氏。 可白氏向来看不上姜家,从不登门沾边,她来能有啥好事。 等姜丰苗跑去开门时,就见一个身穿绿袄红裤、佝偻着罗锅腰的老妇,正呲着黄牙冲他笑。 “我是你大嫂她娘,看你跟个瘦鸡崽子一样,就是老五吧。”白氏笑起来是一脸刻薄。 丰苗皱了眉,忙朝屋里使个眼色,还真是这老逼登来了。 孙春雪这会儿也正惊讶,顾不上揩干净,就从茅房跑出来。 “娘,您咋来了,大冷天的,快进屋坐。” 她倒是觉得高兴,只当娘对婆家有了好感,正好两家也能缓缓关系。 可姜家众人却只觉得晦气。 毕竟老大刚成婚时,这白氏是咋辱骂姜家,又逼闺女搜刮婆家的事,他们可都还记得。 冯氏懒得起身去迎,只不咸不淡地指指炕沿:“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亲家来了,快进屋坐吧。要是脚臭不方便脱鞋,那就别上炕了。” 孙春雪想起前几日婆婆刚买了茶叶,正急着要泡给白氏喝,姜丰年就过来摁住她的手,只打了碗凉水塞给她。 他们北地的庄稼户,就没有喝茶的习惯,只有村里三两家条件好的,才能附庸风雅,买上二两回来。 “要是给你娘泡茶,那不摆明了告诉她,咱家闲钱多了吗,你是生怕你娘又不动歪心思是吧。”姜丰年低声道。 孙春雪心虚地垂了垂眼。 “等会儿……咱家有银子的事,你没跟你娘说吧。”姜丰年有种不好的预感。 孙春雪也不敢搭茬,赶紧往屋里送水去了。 第37章 分不清好赖 白氏一进屋,就贼眉鼠眼地到处瞅。 眼见姜家虽住的还是低梁破瓦,但炕上多了绸布料子,箱柜上又放着点心果子,便知闺女没说瞎话。 姜家这是真富裕了。 白氏暗自窃喜,打秋风看来有谱! 她得了意,坐下后却又不忘揭短:“唉呀亲家母啊,想当初我闺女嫁过来时,你家穷到孩子们裤衩都得轮流穿,老五也饿得像个病秧子,咋现在条件好了,也不吱一声,也好让我们沾沾光啊。” 冯氏知她狗嘴吐不出象牙,故意顺着她说。 “我家能有啥条件,不过是吃口饱饭罢了。倒是你,那时不接济我家倒也没啥,可咋还老怂恿你闺女往娘家偷粮食呢,要不我家老五也不能饿成那样啊。” 白氏老脸不红不臊:“这可说岔了,就咱两家这交情,还分啥你的我的,粮食进了谁肚里不都一样吗。” 瞧这不要脸的劲儿,姜丰年拳头都捏得邦邦硬,真想给她轰出来。 丰苗故意大声嚷嚷:“这才是说岔了,那好东西进了人肚子和进了狗肚子,能一样吗!” 白氏一听,眼珠子立马瞪起来:“你这孩子咋说话呢,骂谁是狗。” 丰苗无辜挠头:“白大娘,我也没说你就是啊,你咋还急眼了,对了,听说过什么叫石砸狗叫吗。” 这话一出,姜丰年他们没憋住,笑得声音可大。 小糯宝也噗嗤一声,喷了一炕的点心渣。 五哥这嘴怕不是抹过蜜擦,咋听着那么舒坦呢。 白氏气得嘴角抽抽,这会儿也没心情扯闲篇了。 她赶紧步入正题:“丰年他娘啊,咱说正经的,我这回来,就是想问问你,你家欠我那药钱,咋还不给我送来啊。” 药钱? 想起那糊了的锅底,冯氏斜了孙春雪一眼,猜到兴许是她闹出来的。 “什么药钱,有些日子没见,怎么你白家还开上药铺了?那我也没去你家抓过药啊,不知道。”冯氏明知故问地摇摇头。 “不是,是我闺女拿的药啊!” 白氏露出一口大黄牙,赶紧嘿嘿笑:“上回她回来一趟,我瞧着她那肚子一直没个动静,也替你家着急,所以就弄了个方子给她抓了吃,咋的,她没跟你们说啊?这个闷嘴葫芦,那可是五两银子一包的药啊!” “五两?”冯氏不由冷笑。 拿谁当冤大头呢,哪来这么贵的药。 白氏连忙给闺女使眼色,这时孙春雪也支吾着上前:“娘,是有那么回事……我、忘了跟你说了。” 家里不许她用药。 所以她也只能先斩后奏了。 姜丰年眉头紧皱:“这么大事都能忘?你吃饭拉屎怎么不忘,在被窝里放屁怎么不忘,我看你就是成心的!” 孙春雪红着张大方脸,偷摸瘪嘴。 就算是故意的,那也没啥吧,家里光是给糯宝做衣裳,就花了好几两买料子。 更别提那流水似的,买不完的零嘴儿和玩具了。 给小姑子都能这么花,那给她花些银子买药吃,好给姜家传宗接代,不是更应该吗。 白氏眼底闪过贪婪,伸出十根手指头:“那一包药虽是五两,可过后她吃完了,我又让人给她捎来一包,一共就是吃了我两包药,所以可是十两银子。” 炕上的小糯宝听得有些烦了。 就那破药还十两呢,这老货咋不去抢。 她抓起窗台的针线盒,摸出根针来,朝着白氏的后屁股上就捅了一下。 “哎呦喂,啥玩意又刺又痒的。”白氏被扎得嗖一下蹦起来。 瞄到闺女还没来及收回的小胖爪,冯氏嘴角上扬,这小乖宝儿啥时也会使坏了。 她怕扎着闺女,飞快伸手把针没收。 “我家炕上啥也没有啊。”冯氏晃晃脑袋:“亲家母后屁股痒啊,那还是回去多洗洗吧,上了岁数要是又不爱干净,呵……那确实容易刺挠挠的。” 白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她这裤衩咋说五六天换一回,怎么就不讲卫生了。 就你们姜家干净,以前兜比脸还干净的时候都忘了? 白氏着急地拍了拍炕:“咋扯远了啊丰年他娘,咱说药钱呢,那可是足足十两银子,你可不能赖账啊。” 冯氏这会儿也没了耐心,她挑眉道:“想要银子,那我问你,这药是给谁喝的。” “当然是给我闺女喝的。”白氏尖声道。 “喝来做什么的?” “为了给你家怀种儿,传宗接代啊!” 冯氏抬眸呵笑:“那孩子呢,怎么喝了十两的药,都没见她肚子有个动静。白家的,你闺女分不清好赖,就当我全家都不识数啊,你给老大媳妇喝的药,当真是怀胎的药,还是你从哪儿弄的破烂糊弄她呢。” 就以白氏这德行,冯氏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她定不能给孙春雪真心抓药方。 白氏心一虚,嗓子立马哽住。 倒是孙春雪有些急了,跑过来护着白氏:“娘,您咋能这么说我娘呢,她可是一心为我好啊,您要是舍不得药钱大可直说,但可别诬陷我娘!” 小糯宝顿时失望摇头,这大嫂还真是不分好赖。 白氏一下子觉得有人撑腰。 反正闺女也向着她,于是又重新支棱起来,扯住孙春雪的手,就往门外拖。 “好啊,你们姜家也太欺负人了,闺女跟娘回家去!”白氏以为能拿捏住姜家,跺脚呸了两口。 “我告诉你冯氏,除非让你儿子拿上十两药钱,再贴上五两孝敬钱,亲自登门给我赔罪,不然就休想再见着我闺女,让他当一辈子老鳏夫吧!” 第38章 作践她闺女 孙春雪可没想要回娘家,一下怔在原地。 姜丰年不受窝囊气,站出来喝道:“好啊,你闺女一顿能干两碗饭,你要是不心疼她吃你家粮食,那就赶紧领走,我家倒也省钱了!” 说完他又盯住孙春雪,眼底满是失望。 “我也把话撂这儿,要是迈出我姜家门,就甭想我去接她,大不了我重新再娶,也绝不受你家挟制,五条腿的蠢猪没见过,但两条腿的人还是好找!”姜丰年咬牙冷哼。 白氏嘴角一抽,气得眼珠子都快瞪成鱼眼,转身就狂喷唾沫星子。 “你、你个不孝的东西,跟谁大吼小叫呢,又骂谁是蠢猪,你敢不拿钱来接她,老娘就跟你拼了!” 孙春雪这会儿更是傻眼,脸都是霎时白了。 她可是要跟丰年好好过日子的,怎么倒闹起来了。 听着屋外骂声不断,冯氏觉得儿子的话有些伤感情了。 这个大儿媳虽是小气,格局不大,不过还算是吃苦耐劳,从不偷懒耍滑,跟着家里受了几年穷也没见抱怨。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还不至于就真给她撵回娘家。 不过也该让她长长记性。 冯氏走出屋,这时就见姜丰年手里拎了个棍子,吓得白氏正坐地大骂。 她清了清嗓子,蹙眉道:“都给我消停点!老大媳妇,娘只说一句,你要真想跟你娘回去过日子,那全家都不会拦你。” “哼,何止不拦,让我买俩二踢脚,放个响送送你也成!”姜丰年气不过道。 孙春雪都快吓哭了。 声音都直劈叉:“娘……丰年,我、我压根不是那意思啊……” “不过。”冯氏声音多了分寒意,打断道:“临走前,有些事娘还是得教教你。你不是说白氏一心为你好吗,那既是为了我家才吃的药,药钱娘当然得给你们结。” 一听到要给钱,白氏一把就甩开闺女的手,从地上爬起来。 “老大媳妇,去把你没喝完的药都拿来。”冯氏又道。 孙春雪早就已经六神无主,她要哭不哭的,咧着嘴只能听吩咐做事。 原本几十副的药,孙春雪几乎一顿不落,眼下喝的就剩四五副了。 冯氏瞥了眼,倒也够用了。 “既是要算药钱,那也不能光凭你娘那张嘴,说是多少就是多少。”冯氏抱起双臂,毒蛇般的盯了白氏一眼:“老五,快去请村长闺女田梅过来,她会些医术,擅治妇人那点事儿,就让她过来给咱们看看,这药到底值多少钱!” 白氏一听,顿时懵圈了下。 “去啥去,咋还不信我啊。” 她手忙脚乱飞扑过去,正想拦住丰苗,可姜丰苗早就一溜烟窜出去了。 白氏扑了空,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呦,白大娘好身手啊。”李七巧终于忍不住道:“这么着急拦着,该不会是心里有鬼吧。” 孙春雪也诧异地看了眼白氏,想不通这是为啥。 很快,杨田梅就跟着老五过来了,冯氏知道村长一家都是心眼实的,倒也不怕杨田梅看笑话。 “田梅啊,婶子想让你帮个忙,看看这些草药。”冯氏示意姜丰年把东西给她。 杨田梅看出气氛不对,但也不多问,这便打开那黑漆漆的药袋子,先抓出来一把。 待仔细瞧了,又闻了两下后,杨田梅忙问:“婶子,你家可有人得了咳症,咋吃这些药啊。” 咳症? 孙春雪头一个就急了:“田梅啊,你说这药是治啥病的?” “咳病啊。”杨田梅语气笃定:“以前这方子我常给人配,不过这里头还放了鸡屎藤,它倒是便宜,还能治食滞,不过吃起来可不能过量,不然可会伤了脾胃啊。” 孙春雪不敢信地瞪大眼睛,冲过去喊:“你说啥呢,这明明是我娘抓的……能怀孩子的药啊,而且二十副就要五两银子,咋会是你说的这样。” 杨田梅一听都无奈了。 庄稼户一年才挣几个,谁家舍得花五两吃药,这不明摆骗傻子的吗。 “姜家大嫂,鸡屎藤可还能活血化瘀呢,要是真有了孕,吃了这药孩子还不得流掉啊,得亏你还没怀上。”杨田梅摇头叹气。 “再说这药四文钱一副,你这二十副,最多也不过八十文,哪里就要得了五两。”她又补充道。 孙春雪赶忙扭头看向白氏:“娘……您、您不是说,这是给我抓的补药吗,您咋骗我呢。” 白氏这会儿被拆穿,咽咽口水,仍不改凶色:“好啊,冯寡妇,你竟串通你们自己村的,过来蒙我闺女呢!这药就是五两银子二十副,你想不认账,还有没有天理了!” 冯氏倒也不恼。 “老大,去套驴车,既然你丈母娘信不过咱村的,那就带她去城里医馆,咱们好好把这药问个清楚,总不会医馆大夫们也蒙她娘俩吧。” “好嘞娘!”姜丰年这就要拽白氏进城。 眼看谎言终还是圆不上,白氏终于绷不住了,她气急败坏地甩开姜丰年,骂了两句就要溜。 孙春雪已经彻底傻眼。 想不到自己信任的亲娘,竟会骗她到这份上。 “娘,您为啥啊,我可是您闺女,您这么不是糟践我身子,成心害我吗。” 白氏也气得红眼了。 她咬着牙,一嘴巴子就抽闺女脸上:“窝囊东西,不这么弄咱家哪来的银子,给你侄子念书,说娃娃亲!要是你把那药都吃完了,还能被你婆婆看出来吗,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废物点心,呸,没用的烂货!” “娘,你眼里咋只有我大哥和侄子,就没有我吗。”孙春雪哭到心碎。 白氏斜眼哼哼:“你懂个屁!他们能光宗耀祖,你个不带把的贱蹄子能吗?将来你侄子出息了,还能拉你一把呢,你倒不识相,不知往娘家弄钱,将来在婆家被欺负死,也别指望你侄子管!” 说罢,这老太婆就脚底抹油,气呼呼地没影儿了。 只留着孙春雪肿着半张脸,愣在原地。 那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顺着她的脸颊,吧嗒吧嗒不停滚下。 姜丰苗气不过,抓了把石子儿,嗷嗷追出去要打白氏。 冯氏蹙眉摇头。 天底下还有这么能作践闺女的,真是造孽。 她舒了口气,这时看已经一脸懵圈的杨田梅,才想起还得谢人家呢。 “老二媳妇,快去把咱家的咸鱼装上几条,给田梅拿回去,这咸鱼咱家腌得正好,就饭吃还是下酒都行。”冯氏转身笑了笑道。 第39章 大哥的美梦啊 杨田梅回过神儿来。 她打了个寒颤,同情地看了看孙春雪,只感慨做女人不易,得亏自家从不轻视闺女。 这时,李七巧也已经装好咸鱼,塞她手上了。 一看这咸鱼腌得不柴也不腥,确实馋人,杨田梅便赶紧收下:“那就谢谢婶子了,婶子放心,刚才的事儿我看过就忘了,肯定不会往外说的。” 冯氏知她嘴严。 但却摇了摇头。 “没事儿田梅,婶儿不怕你到处说,你要是真能传到别人耳朵里,那才是帮了婶子呢。” 杨田梅一愣,这啥意思。 不过很快她就反应过来。 那白氏的闺女多,都嫁到了周围几个村子。 这事一旦传出去,那坏的也是白氏名声,要是她其他闺女的婆家们知道,定会像防贼一样防她,看她还咋打秋风。 “明白了婶子,你就瞧好吧,我知道该咋做了。” “那就多谢你了田梅。”冯氏眯眼笑笑。 杨田梅不愧是村长闺女,说个闲话传得也快。 才两天的工夫,白氏这坑闺女的腌臜事,就在十里八乡都传开了。 她那闺女们的婆家气得都直咬牙。 这亏他们可都吃过啊! 被坑银子就够倒霉了,只是没想到,连药都是假的,这不是耽误他们抱孙子吗。 于是一个个这就找上门去,闹着要让白氏还银子,还把她一顿好打。 等事情传回大柳村时,姜家人只觉得真是活该。 小丰苗甩着袖子感慨:“这还真是防火防盗防亲娘啊。” 孙春雪正要出西屋,一听这话,心头一揪。 又含着泪珠子坐回了炕上。 这事对孙春雪打击不小。 她原以为白氏虽不算最疼她,但起码也是在意她的,哪知这亲娘竟能算计她到这份上。 姜家人也故意冷了孙春雪两日,好让她这浆糊脑袋清醒清醒。 好歹以后拎得清些。 孙春雪自知理亏,想想也臊得慌。 所以只能闷头干活,什么热饭烧火扫院子,但凡能干的,巴不得全给包圆。 只是姜丰年还是不搭理她。 闹得她心里像揣了只兔子,生怕丰年一直不消气,到时候真给她往娘家撵。 心里一难受,干活就容易走神,上午烧炕时,孙春雪本想再添个柴棒,谁知竟把自己手也怼进去了。 疼得孙春雪嗷一嗓子,差点蹦了起来。 见她手上都被燎起泡了,姜丰年紧张地站起身。 可犹豫下后,他还是没走过去,故意转身不去看孙春雪。 小糯宝坐在板凳翘脚丫,看出大哥其实还是在乎大嫂的。 她虽对大嫂无感,可却舍不得看大哥憋闷,于是就有意打破这僵局。 正好这时,孙春雪又摸了两下肚子。 小糯宝知她一直难受不能有孕。 于是这就迈着小短腿,哒哒哒地晃悠了过去。 “大嫂嫂不用担心,以后这里,会有宝宝的。”小糯宝在看了片刻后,指着孙春雪的肚子开口道。 她看得出,孙春雪是个双子之命。 在这个妇人们几乎用不上月事带,怀了就生,生完又再怀的南纪国,双子虽不算子嗣旺盛,但也能满足孙春雪了的期许了。 孙春雪一听,顾不上再吹伤口,猛的抬起头来! “小姑子,你说真的?我当真还能怀上?” “嗯呢,而且还是两个哦。”小糯宝的口水音奶唧唧的。 “是两个鹅子!” “要是想再快些有孕,可以多食些温热滋补之物,中和寒症哦~”小糯宝一本正经地补充。 孙春雪激动地睁大眼睛,脸蛋子都红透了。 小姑子说她能有孕? 真的还能有?! 这话好像一下治愈了孙春雪,让她煎熬了好几日的心,可算是有了慰藉。 先前因为娘的挑拨,她竟还格外不满小姑子,可眼下,谁说话都不如这小姑子暖心啊。 孙春雪心头一热,既开心又愧疚,正想要抱抱小糯宝。 姜丰年闻声,也赶紧扑过来:“糯宝刚才说啥?大哥和大嫂会有两个孩子?那会是两个女儿,对不对?!” 小糯宝眨了眨大眼睛 额……不对。 不是说了是鹅子吗…… 她想再说一遍大实话,可又不想浇灭大哥的美梦,便只好张开小嘴儿,假装打个哈欠。 “哎呀那个……糯宝困啦,要凉抱抱去碎觉~” “好妹妹睡之前先告诉哥哥,哥哥以后会有闺女,对不?” “呼噜呼噜呼噜……” “一边去,别什么事都来烦我闺女。”这时冯氏已经过来,一胳膊肘就给儿子拱开了。 她闺女的小嘴可灵。 哪是让老大两口子这么用的。 再说了这么香香软软,招人稀罕的闺女,是谁都能有的吗。 冯氏把小糯宝抱回炕上,拿小被子给她盖好,看着小家伙在被窝里缩成软软一团,冯氏的眼睛又忍不住弯起来。 想起闺女方才的话,冯氏知她是有意缓和气氛。 冯氏哪舍得再让这小家伙为家操心,于是这就掏出几块碎银,给孙春雪拿了过去。 “老大媳妇儿,这个接着。” 孙春雪一看是银子,顿时吓得腿软。 “娘,您给我银子干啥……您该不会是,还想让我回娘家去吧。”她的脸都快白了。 冯氏无奈,这老大媳妇脑袋里装的都是些啥。 “回什么娘家,娘给你银子,是想让你听糯宝的,有工夫就进城一趟,买些她说的温补之物。” “那些偏方啥的,大多是虎狼之药,女人家不好乱吃。但若是寻常补品,倒是可以买来养养身子,你尽管挑好的买,不用心疼银子。”冯氏看着儿媳妇,声音温和了不少。 孙春雪不由一怔。 接着又低头咬住嘴唇:“娘,我以为您还生我气……不想理我了呢。” “说啥傻话,咱们是一家人,少整这死出,反正银子给你了,啥时候想去就自己去,不用再来问我了。”冯氏故意凶她一下。 见婆婆待自己一如往常,孙春雪立马破涕而笑,高兴地谢过娘了。 冯氏只是摇头,早不把那天不是事当回事了。 “锅碗瓢盆放一起,都难免有个磕碰的,既是一家人,就不应有解不开的疙瘩,不然这日子还咋过,你说呢老大。”冯氏故意看了眼儿子。 姜丰年知道娘的心意,便也不再跟孙春雪闹别扭。 很快一家人没了隔阂,又重新热热闹闹起来。 看着家里恢复了往日温馨,小糯宝舒坦地拍拍小肚,吃饭都觉得更香了。 嘿嘿这才是家嘛…… …… 翌日。 为了能早些调理好身子,孙春雪起了个大早,让姜丰年快带自己到城里去。 正好医馆的郎中也在坐馆,孙春雪让人家把上一脉后,那郎中便点了点头。 “嗯,你这身子没啥大碍,就是先前在冬日里落了一胎,没休息好,体内寒了些,多吃些温补的就行了。” 一听郎中说的和小姑子一样,孙春雪顿时心潮澎湃,衣角都快扯烂了。 现下她只想回家给糯宝磕几个! 这小家伙,说的咋那么灵呢…… 简直就是她的神! 想起自己以前竟还对糯宝不满,孙春雪就只觉又愧又臊,真想抽上自己几个嘴巴子。 待抓完药后,她擦擦眼睛,拿着剩的银子,这就在城里大包小包地买了一大堆。 什么竹蜻蜓、连环画、蝈蝈笼,鸡毛毽,反正全是小孩子喜欢的玩意儿! 第40章 糯宝要哭了 等孙春雪抱着满满当当的零碎,跑向驴车时,可是把姜丰年吓了一跳。 “不是,媳妇儿,这孩子的事还八字没一撇呢,你咋倒先把东西给他买上了。”姜丰年摸摸后脑勺,不免发懵。 只当孙春雪是想孩子想魔怔了,连小玩具都给提前买了。 孙春雪脸红地推他一把。 “说啥呢,真当你媳妇脑子里都是浆糊啊,这些都是我买给小姑子的。” 姜丰年更震惊了。 咋的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媳妇终于开窍了,知道疼妹妹了! 孙春雪被他盯得有些臊,屁股往驴车上一坐:“看啥啊,我脸上又没长花,咱妹妹的好……我都知道着呢,以前是我不懂事……” 反正以后她可不能再那样了。 可得学着些娘和弟妹,把妹妹供起来才好。 姜丰年一听,嘴都快咧耳后去了。 还行,这媳妇还算没傻透,知道疼妹妹了就成! 他又瞅了几眼,忽然觉得媳妇好像变好看了…… 姜丰年心里晴得像艳阳天,这就抓住缰绳:“嘿嘿,媳妇坐好喽,咱回家看妹妹去!” 之后的日子里,孙春雪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从前最疏远小糯宝的她,现下倒学会为了这个小家伙,开始忙前忙后了。 早上一睡醒,孙春雪就腆着大脸蛋子,掀开糯宝的被窝,过去吧唧两口。 到了夜里,她还经常央求冯氏,想把小姑子抱自己屋里搂一宿。 冯氏哪舍得跟闺女分开睡。 回回都张牙舞爪,给她凶了出去。 从娘这里“偷”不走小姑子,于是孙春雪又想去学李七巧,抢着给糯宝做小灶。 李七巧不仅通绣技,厨艺也是顶呱呱,每次在灶台前一通忙活,做出的饭食都哄得小糯宝可喜欢黏她。 只是孙春雪手脚粗笨。 平日里只会蒸窝头,热咸菜疙瘩。 等真做起精细吃食来,才知啥叫手忙脚乱。 看她在外屋忙得满头大汗,冯氏起初还有几分指望,结果等最后一尝,却又忍不住撂了筷子。 那蛋羹蒸得又老又硬,吃着像驴皮。 鸡蛋饼也烙得焦黑冒烟。 至于那疙瘩汤,芡勾得像淀粉不要钱似的,一口下去,嗓眼子都能给糊住。 看着还一脸期待的儿媳妇,冯氏张不开嘴说大实话,索性就把丰苗叫过来尝尝。 “老五,大嫂做的咋样,快说啊?”孙春雪知道这孩子不挑嘴,已经准备要挨夸了。 谁知姜丰苗未等咽下,就嗷一嗓子蹦起来:“娘,不好,大嫂这是要给妹妹下毒!” 孙春雪一听,顿时泄了气。 冯氏也连忙摆手,笑着戴上围裙。 闺女的吃食可马虎不得,有些事还得她亲自动手。 不过孙春雪虽做饭不成,衣裳也缝得像毛毛虫,可冯氏倒也并不苛责。 这老大媳妇就是个下地干活的料。 不通女红和厨艺倒也没啥。 只要现在家里上下都一条心,全是宠着她闺女的心,那她心里就舒坦! …… 冬日里,庄稼户们不用管田地,最是清闲。 一到上午,丰年和丰虎便往山上去了。 冯氏就带着俩儿媳,坐在炕上缝缝补补,逗弄闺女。 丰苗个小皮猴,虽出不了大力,不过倒也能帮着家里喂喂鸡鸭,弄弄猪食。 午后,吃过晌饭,一大家子围着小糯宝,说笑了一阵,正要打个瞌睡。 这时,门外却忽然传来马车轱辘的动静。 冯氏闻声出去,就见两个身穿墨色衣衫的男子,问都没问,便搬下两个箱子要往院子里放。 “你们这是做什么?”冯氏不免惊讶。 墨衣男子只是作揖:“夫人莫怕,我们从京城来,特奉了我家小主子之命,来给您家送上谢礼。” “那你家小主人是……” “萧侯爷和韩府大小姐的独子,就是我家主子。”对方沉静回道。 冯氏一听,便知这说的正是萧弈那孩子。 只是她没想到,原来萧弈竟还是侯府之子,想想闺女也是奇了,一出手就救了个世子…… 冯氏摸摸心口窝,连忙收下谢礼。 待把沉甸甸的大箱搬进屋里时,姜家人都围了过去,好奇里面装的是啥。 “不会是啥金银珠宝吧。”孙春雪眼巴巴地看着嘀咕。 李七巧小声猜道:“也可能是些首饰衣物。” 冯氏开口道:“韩公子那日分别时说了,回去让他外甥挑着小玩意儿送来,谢咱糯宝,这里头兴许是些孩子玩具,还是让咱糯宝自己来看吧。” 这时,小糯宝骑在姜丰虎的脖子上,已经奔着谢礼来了。 她黑溜溜的大眼睛亮得直闪。 那可是有龙脉之气的小哥哥,送的东西肯定不俗啊。 什么金银衣裳,肯定入不了那小锅锅的眼,定是些奇珍异宝! “凉,大锅,快快打开,里面定有好东东~”小糯宝腆着笑脸,自信满满地叉腰指挥。 冯氏和姜丰年也赶紧照做。 谁知箱子刚一打开,全家却顿时愣在原地。 只见两个大箱子里,满满当当的,装的竟全是书! 从孩童临摹的字帖,再到四书五经,几乎是把幼童到成年时,所需看的书都备齐了。 那萧弈虽才五岁,但已认为,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所以当舅舅要他给一岁半的小恩人,准备谢礼时,他理所应当地认为,小孩子就该多看书。 小糯宝抻着脖颈一看,下一刻,整个人顿时惊呆了。 啊?她的奇珍异宝呢? 为什么都是书! 看着妹妹蔫吧的小模样,姜丰年赶紧哄道:“都是书啊,那确实是好东西,咱妹妹留着慢慢看,肯定看到长大都看不完。” 姜丰虎也咳了两声:“啊对对对,妹妹本来就早慧,多看书可是好事,将来长大本事呢。” 小糯宝心碎咬牙。 大本事? 自己还用长大本事吗? 她的本事还不够大吗。 再说了,谁家小孩喜欢看书啊! 看着闺女躺在炕上打滚,一副要哭不哭的小磨人样,冯氏憋不住笑,赶紧把书从闺女眼皮子底下拿走。 又让儿媳们把书给整理放好。 不管闺女爱不爱看,咋说也是那孩子一番心意。 第41章 说要办学堂 两大箱子的书,李七巧她们理了快半个时辰,足足有一百多本,且都是纸张极贵的好书。 只是姜家房子太小,弄完后她们又不知该往哪里放了,正觉发愁。 东西两个里屋,都很狭小,堪堪只够睡觉歇息的。 而外屋除了灶台和米缸,余下的地方也不大,若是把书放在此,那可就没地方下脚了。 冯氏不识字,年轻时也吃过没文化的亏,所以对于书籍,那是相当爱惜,舍不得把书堆在屋外。 正纠结时,姜丰年不由感叹:“咱家房子就是太小了,不然也不至于连书都没地方放。” 冯氏眯眼琢磨。 其实家里的银子,盖个新房已是绰绰有余,只是眼下时机不行,突然建盖,实在太过惹眼。 不过这换新房的事,看来也必须尽早提上日程了。 就算没有这些书,一家好几口人,挤在只有俩小屋的房子里,也属实越发不便。 丰年和丰虎两口子,住的屋子本是用一间隔开的。 不仅局促到转身都费劲,而且老大那一半还没窗户通风,隔音就更是差极了。 昨个晚上,姜丰年熄了油灯,本要跟媳妇钻被窝“生”小人儿,谁知“生”到一半,就听姜丰虎在那一头不停咳嗽。 还以为二弟是让自己小声点。 吓得姜丰年一宿没敢再出声。 结果早上一问,才知丰虎只是咸鱼吃多齁着了,清清嗓子而已。 不过这种尴尬事可不止一回,想来总这样也是麻烦。 冯氏正思忖着,这时,外面忽然传来闹哄哄的动静。 “打起来了嘿嘿!” “咱们村的孩子,又跟桃源村的孩子干仗了!”丰苗兴冲冲的,甩着衣袖跑进屋。 他抄起一个柴棒子,转身就要出去加入“战局”。 冯氏一把揪住耳朵给他撂倒。 “你个皮猴子,老老实实在家待着,敢去打仗你试试!” 姜丰年无奈笑笑:“这俩村的孩子们都打几回了,大冷天的,也就你们这年岁的有这精力。” 说起这孩子们干仗的事,也是每年冬天的必备节目了。 桃源村和他们大柳村挨着,就只隔着一条小河。 虽然现在闹了旱灾,那河早就干了,不过以前河水丰盈时,两村也算是同饮一水。 入了冬,孩子们不用再帮家里干农活,常三两结伴在村里疯玩。 两村的孩子们总会碰面,日子久了,小子们又调皮,随便为了什么都能打起“村架”来。 有时是为了抢个玻璃珠子。 有时是为了争两三只小虫。 听丰苗说,这回就因为桃源村的小子们,在河那头,多看了大柳村小子们几眼。 孩子们就为了“你瞅啥”,“瞅你咋地”的几句口角,又打成了一团,桃源村的孩子明显落了下风,有两个的脑袋都被打破流血了。 要不是看自己村的快赢了,小丰苗也不敢拿柴棒去耀武扬威。 这种小事在乡下不值什么,不过偶尔打得狠了,大人们也觉头疼。 冯氏想到家里还有没用完的香灰,这便拿了出去,看看哪个孩子需要止血,好歹也能用上。 她刚一走到磨坊那里,就见八九个小子,正被家里大人拿竹条摁在地上,揍得嗷嗷哭。 有他们大柳村的,也有桃源村的。 村长拿着烟锅子,气得直敲自家外孙:“别人多瞅你两眼能咋的,犯得上给人头都打破吗?我还天天瞅你呢,你咋不敢跟我动手,我看你就是皮紧了,回去让你娘削你!” “呜呜呜姥爷,求你别告诉我娘,我娘她总拿鞋底子抽我,她那鞋底子还怪臭的,我熏得慌啊……”杨田梅的儿子哇哇大哭,脑门被烟斗敲得通红。 两村的大人们不由哄笑。 村长无奈摊手,敢揭自己老娘的底,看来这顿“鞋底子炒肉”定是免不掉了。 这时,冯氏把香灰递过来,村长只叹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忙就去给受伤的孩子抹上了。 两个村的大人们关系不错,平时赶上秋收或是卖粮食时,还常会互相搭把手。 倒也没为了孩子们的事红脸。 只是大伙发愁,不知该咋制住这些皮小子们。 “这小子真是没个管,越打越皮,我家这个屁股给打开花,下回还照犯。”桃源村的村长摇头道。 “赶紧到春天得了,把我孙子摁在地里帮我插秧,也省得他到处闯祸。”大柳村的刘婆子也叹气。 “要是像人家冯氏家的小丰景,还有李家的小文才那样,能去城里读个私塾就好了,有夫子们看着他们,看他们谁还敢干仗。” “那可不,只是束修太贵,咱舍不得掏啊。” 冯氏突然被提及到,也看出大伙都挺羡慕自家,能让孩子念私塾的。 毕竟要不是囊中羞涩,谁乐意让孩子做睁眼瞎。 冯氏看了眼就要重建好的磨坊,又瞥到闲赋在家的张秀才也在,她心头忽然一动,这就把村长拽了过来。 “村长,反正咱这磨坊盖好了也是闲着的,我有个主意,要不就把磨坊改做临时学堂,把孩子们都聚在一起,再请张秀才教他们识字如何?” “也不重于学得多精,只要能不做睁眼瞎,就比他们在村里到处疯玩要强啊。”冯氏语气很是认真。 村长一听,顿时吐出了嘴里烟锅子,这法子好,他咋没想到呢! 张秀才也不由眼睛发亮。 他拖着瘸腿,忙不迭地点头:“村长叔,这事我乐意做,只要能让我教上几个孩子,有事可做,工钱我都可以不要!” 因为前几年摔断了腿,张秀才处处碰壁,不仅失去了城里教书的营生,回村也干不了农活,已经消沉了好几年。 眼下要是能做教书夫子,好歹也算是没白考过一次功名了。 于是村长立马拍板决定。 “大伙都听我说,冯氏这点子好,咱们就在磨坊办个学堂,想让孩子们认认字的,又或是想拘着他们不闯祸的,都可以送到过来,你们看如何。” 乡亲们顿时高兴坏了。 这敢情好啊,反正大冬天孩子们也是闲得发慌。 这又能识字,又能有人看着他们,也算是一举两得了。 桃源村和大柳村离得近,村长索性就邀桃源村一起,让两村的孩子们可以一块念书。 “这可太好了,既然大柳村都出磨坊和教书先生了,那我们桃源村也不能白占便宜,每个孩子出五十文束修,算作是给张秀才的辛苦费!”桃源村的村长明事理,主动提出来。 张秀才欢喜得红了脸。 他感激地看向冯氏,还得多谢她出主意。 乡亲们也都忍不住夸冯氏。 “人家的孩子有私塾可念,还能为咱们这么着想,真不愧是咱村小福星的娘!” “姜老三家的,真是多谢你了啊!” 冯氏抿嘴笑笑:“哪里的话,我家小丰苗也天天乱跑呢,咱村这学堂要真办好,我家也方便了。” 一句话,一下子就把和大伙的距离拉近,乡亲们站在寒风中,笑得脸蛋子发红。 这时有人问了句:“对了村长,那闺女也能进学堂吗,还是只收小子啊。” 村长大手一挥。 “闺女们都能和小子一样下地干活,那又有啥不能一起念书的,咱村不搞轻视丫头那一套,只要愿意,都可以送来!” 第42章 糯宝点菜啦 这话一出,家里有闺女的都眉开眼笑。 虽说丫头不能考取功名,但能识几个字,懂两句理,他们做爹娘的也高兴啊。 只有李婶子气得冒烟,直在后面咬牙跺脚。 “念书识字可是小子才有的福气,头发长见识短,那不带把的能读明白吗!” “再说女人污秽,一旦进了学堂,坏了咱村小子们的学运,耽误我家文才考状元做大官咋整,能不能别瞎闹!”她上蹿下跳,连吐了两口浓痰。 正好这时杨田梅过来了。 她不客气地啐回去:“女人污秽?那小子们还都是从女人肚里爬出来的,不是更污秽?” “李婶子要是嫌自己个脏,那就赶紧给你家文才送给别人养,有你这么个不明事理的娘,只怕就是宰相根苗也难成气候!” 众人一听,立马给杨田梅叫好。 “姜家婶子做事大气,杨家大姐言之成理,咱村的女人们都不比男人差,咋就李婶子这么孬呢。”张秀才脸红喊道。 “就是,轻贱闺女的都是些最没品的货,将来可别落了个闺女不理,儿子不孝的下场!”刘婆子大声哼哼。 李婶子被怼了个大红脸。 她牙齿打颤,最后只能在一片嘘声中,灰溜溜地走了。 冯氏懒得搭理这腌臜货,还是学堂的事要紧。 想起家里那两大箱子书,她这便道:“村里学堂,光有先生没有书可不成,正好我家有不少好书,等学堂一开,我就拿给咱村用。” 如此一来,也省得家里放不下,再把好书糟蹋了。 村长激动得脸都亮了:“行,那到时候就让你家丰苗,头一个选位子,不能让你家白出力。” 有了冯氏起头,乡亲们心倒也齐,知道是为孩子们好,都乐意给学堂送些用得着的东西。 刘婆子拿来了几把椅子。 张秀才他爹打了两张木桌。 杨田梅自掏腰包,买了不少纸墨。 想着学堂得烧炉子,还有几个乡亲送去了几筐柴棒子,都快堆满一面墙了。 很快,两村共办的学堂,就在磨坊开起来了。 大伙把孩子们送去的那日,都是满脸堆笑,有的送完还舍不得走,趴在窗前旁听。 冯氏把那幼童用的字帖,给糯宝留下,又挑了几本书留给丰景看,余下的就都送去了学堂,引得乡亲们夸不绝口。 在这全村一派其乐融融中,二房那边,却窝囊得睡不着觉了。 姜大河嫌姜芝芝在家太吵,本也想把她送去学堂,可却被杨田梅给拒了。 虽说大人缺德,无关孩子啥事,但姜芝芝学得她爹一身痞气,常在村里横行霸道,孩子们原本就不爱和她玩。 现在她又变得痴傻,更是不讲道理,动不动就捡石子,朝别人脑瓜子上丢。 “你家孩子要是进了学堂,那其他人还咋专心念书。” 杨田梅拒绝得有理有据。 可姜大河却认为是被针对,回家就给桌子掀了。 “村长家那死丫头,自打招了赘婿,就更吆五喝六了,她是不是想等她爹死了以后,也当咱村村长啊,一个女人家这么不安分,就该学老一辈的浸猪笼!”姜老太太恶毒地直咬牙骂。 姜大河冷哼一声。 “那杨田梅跟三房走得近,弄不好,是在帮三房出气呢。” 想起方才看到的那么多好书,姜大河紧了紧粗眉:“娘,三房咋有条件给学堂送书,你觉不觉得,自打她家有了那小丫头后,咱家越来越倒霉,倒是他家越来越顺了。” 姜老太太一听,两腿差点蹬直了! “儿啊,娘也觉得不对……” 莫非,是三房识破了房子的把戏,不替他们承晦气了? 这害人的三房啊,咋不去死! “娘,要不咱再去找一回那位道长吧,让他给咱看看。” “老二,这事迟不得,咱今个儿就去!”姜老太腾的从炕上坐起,眼珠子都红了。 …… 上午,冯氏刚把丰苗送去学堂,就回来准备晌饭了。 寒冬腊月的,四处肃杀萧瑟,于他们庄稼户而言,正是趴窝的好时候。 所以冯氏整日除了喂喂鸡鸭,就是寻思着做些啥,能让闺女吃得香。 孙春雪也来搭把手。 努力了大半个月,她算是有些长进,做菜再也不齁嘴巴了。 “娘,咱们今晌吃啥饭啊。” 冯氏看着大锅出神,一时也未想好。 就在这时,忽然扑通一声,是从灶边的大筐里传来的。 冯氏过去一看,就见里头竟放着半盆蚬子,两只胖莲藕,还有一小把新鲜的葱苗。 她顿时惊得下巴要掉。 但很快就又自己给摁了回去。 有啥大惊小怪的,这定是闺女跟她“点菜”呢。 冯氏瞅了眼里屋的方向,默契地抿嘴笑了。 她这就把蚬子倒进锅里清洗,又让孙春雪把小葱切好:“娘想好了!晌午咱吃小葱炒蚬子,再让老二媳妇剁个肉沫,弄个炸藕合,上回她炸藕合时,咱糯宝吃得都停不下来!” 屋里的小糯宝一听,赶紧吐出嘴里的脚丫子,高兴地手舞足蹈起来。 还是娘懂她! 孙春雪傻眼了一般。 “娘,这大冬天哪来的蚬子啊?还有这葱和藕,刚才我也没看家里有啊。” 冯氏赶紧打马虎眼:“咋的,娘买点啥东西,还都得提前告诉你一声啊。” 孙春雪挠挠头,只好不再多问,等把小葱和莲藕切好,她就去外头收衣裳了。 小糯宝躺在炕上。 像烙煎饼似的滚来滚去,闲着无所事事。 时而玩会小脚,时而逗逗春哥儿,等都玩够了,正好听到大嫂从窗外走过,就又笑嘻嘻地想逗逗大嫂。 姜家的晾衣架放在后院,一旁插着葡萄藤子,还有一小块闲着的菜地。 孙春雪刚把衣裳搭在肩上,忽然间,就觉得脑袋上挨了一下子。 “吧嗒。” 有什么东西砸到了她头了! “谁,谁打我?”孙春雪摸着头顶大喊道。 她急地转过身去,这时就见葡萄藤下有个物件晃眼睛,捡起来一看,竟是一条黄玉髓手串! 第43章 要让糯宝现原形 孙春雪顿时打了个激灵! 这好东西,咋能掉进自家后院呢。 她来不及多想,拿着手串就往屋里跑:“娘,看我捡着啥好东西了,是串黄珠子,得值不少银子吧!” 冯氏转头看去,那黄玉髓瞧着剔透,颜色也正,就连她这种不懂饰物的,都能看出是个好物件。 肯定又是闺女弄的! 既砸着了老大媳妇,那便是闺女对这大嫂挺满意,故意送给她的。 冯氏莞尔笑笑:“嗯,瞧着像是好东西,那你就自己留着戴吧。” 孙春雪不知娘为啥这般淡定,她自己高兴得手心都冒汗了。 她从没买过啥首饰,现下打量着这串黄玉髓,只觉得稀罕到不行。 不过孙春雪却没自己留着,她一转身,就去里屋送给糯宝了。 “小姑子,看大嫂弄到啥好东西了,你这小手长得俊,戴起来肯定好看。”孙春雪抓着手串,献宝似的对着糯宝晃了晃。 现在她但凡有点啥好东西,都会第一个想到小姑子。 小糯宝收了不少手串贡品。 只是大多品质一般,她也懒得拿出来。 本想着这串不错,丢给大嫂玩,可见大嫂反倒殷勤地要给自己,小糯宝撅撅小嘴巴,也卖了大嫂一个面子。 这就把像金元宝似的小胖爪,朝孙春雪伸了伸。 “大嫂嫂,戴戴叭~” 小糯宝的手腕上肉嘟嘟的,孙春雪摸的时候情不自禁,还捏了两下。 “你这小手也太小了,大嫂得给你戴好几圈才成啊。”孙春雪感叹道。 眼看那大手串,缠七八圈了才勉强戴好,都快缠到胳膊肘了,小糯宝无奈地朝孙春雪眨巴眼睛。 大嫂啊大嫂,都戴得像个棒槌了,当真觉得好看吗?? 只是孙春雪没留意到小姑子的挑剔。 她直直地看着那玉髓珠子,眼里露出羡慕和渴望。 其实她自己也很喜欢这手串。 毕竟活了二十多年,自己连一件像样的首饰都还没有…… “哎,大嫂就是个下地插秧的命,戴啥都是白瞎。”孙春雪赶紧又摇摇头,像是自我安慰似的:“这么精致的物件,还是咱糯宝配得上戴。” 看出了大嫂的卑微,小糯宝心酸了一下。 这就朝大嫂怀里拱了拱。 不就是首饰吗,一串玉髓算得了啥。 她以后要给大嫂买更贵更好的,什么簪子镯子耳坠子统统都买,给娘和二嫂也买! 只要是她糯宝的家人,就配得上最好的! 孙春雪难得被小姑子主动亲近,不免受宠若惊,忙搂住她热乎乎的小脑袋瓜,心脏都跳得快了。 “你个丧良心的啊,竟然敢用邪术,来祸害我家老二,我老太婆跟你拼了!”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谩骂,孙春雪抱起小糯宝忙往外看。 “人家道长说了,你那抱回来的闺女,压根不是好东西,肯定是你养的小鬼儿,故意害人用的啊!”门外,姜老太太扯着嗓子,正坐在地上又嚎又骂。 见这老家伙过来闹事,冯氏蹙了蹙眉,抓起只擀面杖,就朝外面冲去。 一走到院子,冯氏就看见有个身穿蓝袍,手执拂尘的老道长,正站在姜老太太身边。 这老道前几日才云游回来。 姜老太太母子去求他时,他正在给庙中所供仙子,奉上一条黄玉髓手串贡品。 在看见姜大河身后的倒霉鬼后,老道顿时大惊,便知是有人破了自己的秘法。 偏偏姜老太太一通哭嚎,把自家让三房承受晦气一事给隐瞒了,反倒添油加醋说三房收了闺女,就如何顺风顺水,还在村里胡乱预言。 老道见这二鬼有为人驱使之象,便以为一切真如姜老太所说,怀疑三房是养了能驱鬼吸运的怪婴,这就怒气冲冲赶来作法。 见冯氏出来,姜大河眼睛通红指着她:“道长,就是这个臭寡妇,那丫头是她养的。” 那道长一脸大义凛然,立马大喝道:“好啊,你这妇人,还不快快把家中怪婴交出,若是再敢用邪法作恶,我定不饶你!” 邪法? 怪婴?? 冯氏掂了掂擀面杖,冷笑一声。 “你能咋不饶我,用你那拂尘抽死我吗?还是用从这老虔婆身上赚的黑心银子砸死我?你能怎么厉害我不知道,但你要是再敢编我闺女瞎话,我这擀面杖也不是吃素的,非给你砸个脑瓜开花不可!” 她早就听赵氏说过,姜老太太但凡有个芝麻大的破事,都爱去找高人帮忙“指点”。 能帮这老太婆收钱办事的,多半也不是个玩意,所以冯氏毫无顾虑,攥紧了擀面杖,随时准备削这老道。 这时,乡亲们陆续闻声过来,都很茫然。 只见那老道皱紧了眉:“泼皮农妇,竟倒现在还不肯悔改,那我这就施法,收了你家那怪婴,看你还怎么作恶。” 说罢他这就挥动拂尘,又从袖中掏出一张红字黄符,一只满水玉瓶。 瘦削的手指蘸了下水,朝那符纸上点了一串动作,下一刻,符纸立马在空中烧出烟来。 乡亲们看出这是冲着糯宝来的,不满地嘀咕起来。 “这是干啥,咱糯宝明明是福星啊。” “而且还是能替祖宗传话的小福星呢,他们这么乱来,也不怕冲撞了糯宝。” 姜老太太歪着瘫了半边的身子,恶毒骂道:“呸,福个屁,那死丫头明明就是这寡妇买的小鬼。” “大伙可别信三房的。”姜大河满眼含着狠色:“他们鼓捣了害我的东西,所以我家才那么倒霉,你们就等着看道长收拾他们吧!” 很快,符纸也快燃烧一半。 老道自信满满,这便驱动那火符冲向屋子:“哼,哪有什么天生福星,不过是作恶的话术罢了,你们可都瞧好了。” “现!原!形!” “现!原!形!” “现!原……” 然而,那符纸还未等进屋,便突然灭在了半空。 接着就是一片死寂。 老道顿时诧异,这怎么会…… 下一刻,一只大香炉便突然砸在老道头上,落了他满头满脸的香灰! 屋里的小糯宝闪了下眸子。 敢对福星仙子不敬?统统砸晕! 第44章 给仙子跪了 看着那地上的香炉,老道顿时睁大双目。 一脸的不敢相信。 等等,这不是他庙里的香炉吗,就是用来给小仙子供香的那只…… 怎会砸在此处! 姜老太太兴奋地捡起香炉,直拍手大笑。 “哈哈果真现原形了,道长就是厉害,那死丫头的原形竟然是只香炉,哈哈哈!” 冯氏像看傻子似的看着姜老太。 心想闺女咋不再来一个,给这老东西也开个瓢得了。 突然间,只听又是扑通两声。 连着两只香炉,猛的砸向了姜老太太的面门,还有姜大河的后脑勺。 这二人刚要狂笑,下一刻,笑容便凝在了脸上,他俩捂着一头一脸的鲜血,哎呦叫喊着摔倒在地。 老道这才意识到什么。 他连伤口都顾不上去捂,满脸惊厥地望向冯氏。 “请问,您家闺女……到底是何方神圣。” 冯氏嫌弃地瞪他一眼:“不是小鬼吗?不是香炉吗?怎么又变神圣了啊。” 老道忙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他脑门已经冒汗,一脸央求的模样。 “哪敢哪敢……” 这时,屋门忽然被推开,小糯宝穿着身花红柳绿的小棉袄,被孙春雪抱了出来。 一见到小糯宝,老道长眸底顿时一颤。 这小丫头白白胖胖,浑身竟泛着至纯白光,怎会是不干净的东西,明明是神仙之象啊! 而且咋还隐约有些眼熟…… 眼见老道在打量自己,小糯宝眯眯眼睛,故意露出手腕上的黄玉髓,朝老道晃了两下。 那老道一看。 心底登的一下像要炸开。 脸上也霎时没了血色! 这不是他上午,刚刚供给福星仙子的那手串吗,怎会在这孩子手上。 莫非,她就是…… “嘘!”小糯宝伸出白软软的指头,放在嘴边吹了下。 她垂下圆溜的大眼睛,嫌弃的眼神中,竟有一抹睥睨之色晃过。 这道长什么慧根啊。 那姜老太说什么就信什么,若不是看他平日供奉勤谨,小糯宝非要再砸他十个香炉不可! 老道恍然瞪直了双眼。 他、他要抓的怪婴,竟然就是自己日日上香的小仙子! “仙子莫怪,仙子莫怪,是贫道眼拙了。”老道长腿肚子直打颤,这就立马跪倒在地。 冲着小糯宝磕了三个头。 那脑门磕得砰砰响,动作也熟练至极,看得姜老太太差点惊掉下巴。 她疼地呲牙咧嘴。 这就急忙爬过去,要拽道长起身:“不是、道长啊,你在做啥?咱不是说好来帮我家,收拾那丫头的吗,你咋还对她磕上了。” 老道气得捏拳。 他一把甩开姜老太太:“你这老混账,竟敢诓骗我,让我误以为这小娃娃是不干净之物,她明明就是福星仙……明明就是个好孩子,是你们村的小福星!” “若有下次,我定不饶你!” 看着这老道长还算识相,没给她身份说漏嘴了,小糯宝满意点点小脑袋瓜。 乡亲们一听,也都心生欢喜。 连道长都这么说,可见糯宝真是个小福气包,定不会再有差错! 老道满心满眼地敬仰着小糯宝。 但是又不敢直视仙子,只能偷偷地瞄了好几眼。 不愧是受他们玄门喜爱的小仙子啊,咋下个凡历劫,也能生得这般软萌可爱。 想到姜老太话中不实之处颇多,差点让自己对仙子不敬,老道不免又气又悔,这就重新打量了姜家人一番。 他这才发觉,面前冯氏所住房屋,竟就是当初用来压制二鬼的房子。 老道顿时眼前一黑 这回是真怒了。 “姜老太,这房子有恶晦,我明明警告过你万不能住人,你却还故意让旁人住进去,替你儿子受那罪过!”他恼地揪住姜老太的衣领子。 姜老太慌张摇头:“要是三房不住,咋能保我家老二顺遂呢。道长,我也是为我二儿着想啊,你就再帮我们一把吧。” 原本,这老道长还有法子压制那二鬼。 可一看姜老太太如此作恶多端,还害他也成了帮凶,于是冷漠甩手:“一切都因你儿作恶,无故打死乞丐而起,贫道本想给他改过机会,当初才施以援手,可如今你们也不配了,就老老实实受其折磨吧!” 说罢,老道又跪下身,朝小糯宝磕了几个响头。 这便懊悔地拂袖而去。 “啥?听那道长的话,冯氏家的房子有问题?” “难怪自打他们分了家,就诸事不顺呢。” 乡亲们回想起来,不由都厌恶地瞪住姜老太,直朝他们娘俩吐口水。 冯氏后背一凉。 原来这几年来的倒霉事,皆因受了他们算计! 她不由红了双眼,捏紧擀面杖:“老大媳妇儿,快把糯宝抱进屋,免得待会儿他俩的脏血溅我闺女身上!” 正好这时,姜丰年和姜丰虎也从山上下来。 “老大老二,抄家伙,给娘打他们这对黑心肝的娘俩!”冯氏咬牙大喝。 “好嘞娘,也是时候好好出口气了!”姜丰虎怒目圆睁。 “啊啊啊——” 宁静的大柳村,随着一阵阵棍棒声音,哀嚎声也响了一整个晌午。 冯氏和两个儿子,打断了五六根棍子,打到手腕子都累得生疼。 等停下时,姜老太已经被揍得双眼凸肿,满嘴都是血沫子,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 姜大河门牙都被敲碎了,正哇哇往地上呕血,趴着不停磕头求饶。 村长闻讯赶来时,才知原来姜大河几年前,还无故殴死过两个乞丐。 幸亏那老道将此事说出,于是村长也不容忍,这就命人把姜大河绑了,送去官府报官。 少说也会判个流放或是斩刑。 至于姜老太太,村长让大房把她带回,从此不许她再踏出门外半步,免得祸害村里其他乡亲。 待处置完了这对母子,村长又放心不下冯氏家的房子,便上门去劝。 “姜老三家的,此事你们受大委屈了,这房子既被动了手脚,那便也不好再住下去了,不然你们心里也不能舒服啊。”村长叹口气道。 冯氏听着心头一喜。 正好,可算有由头能盖新房了! 第45章 都很给面子 于是她立马接住这话茬。 “您说的是啊,这房子要再住着,我家人也肯定膈应得慌,那日子哪还能过好。” 冯氏垂下头,又叹了口气:“看来这回是得费些银子,重新弄个新房了。” 村长本打算把村里一处空屋,暂时借给姜家来住。 可一听冯氏想要直接盖房,他也没有二话,就是挺替姜家心疼钱的。 “行,你既想好了,那便按你的意思来,你也不用担心缺人手的事,我让乡亲们一起来给你搭把手,争取早些把你家房子盖好。”村长拍了拍胸脯。 冯氏正担心儿子们忙不过来,这便心头一暖,笑道:“那敢情好啊,就先谢谢村长您了!” 大柳村是有劲一处使。 村民们本就念着冯氏的好,加上现在地里又没活可忙,所以一听村长开口,不管是汉子还是妇人们,都想过来帮衬一把。 于是这两日,姜家便忙着置办砖瓦泥灰,预备新房事宜了! 冯氏不想推倒旧房重建。 这里有着以前太多辛酸,太多不顺遂,还是彻底断干净了好。 于是她重新选了地方,最后挑中了自家身后的位置,打算出点血本,盖个带东、西厢房的进式院落。 正房要盖上三间屋子。 每间都要宽敞亮堂的,但也不能过于大了,不然屋子不聚气,也不温馨。 东西厢房也要各三间屋子。 再加一个堆放杂物的倒坐屋,一个茅房,还有一个地窖。 如此置办,眼下家里九口人,应该是足够住了。 一想到能换个宽敞房子,全家上下都很有劲头。 入了夜也要点着油灯,一起坐在大炕上,总有唠不完的话。 “老四在私塾还不知道呢吧。”李七巧一边穿针引线,一边对姜丰虎道:“明儿你去香留坊送绣品时,记得顺道去私塾,告诉老四一声。” 冯氏挠着后脊梁眯眼点头。 “嗯,让他也跟着高兴高兴,再捎一条厚被子过去,快到三九天了,可别给老四冻着。” “娘,咱可得在黄历上,选个好日子再动工啊。”孙春雪乐得眼睛都变成条缝了。 冯氏回头看了看闺女。 不由会心一笑。 有她闺女在,啥时候不是大吉,还用看黄历选日子? 小糯宝感受到娘的信赖,这也默契回应。 她小脚丫在厚棉袜里扭来扭去,活像两条毛毛虫,然后就笑嘻嘻的,朝冯氏笑出了牙花子。 “嘿嘿,凉~” —— 姜家开工这天,村里来了二十多个乡亲帮忙。 这阵仗,这脸面,比起村长家当年翻修时,都不逊色。 村长年轻时做过泥瓦匠,杨田梅也懂些搭瓦片的门道,他们爷俩来的最早。 张秀才虽然瘸着腿,但学堂那边一放课,他也非要过来出些力气。 刘婆子、张老头他们岁数不小,但甩开膀子大干,丝毫不比年轻人差。 看着全村都这么帮忙,冯氏不由动容,生怕怠慢了来帮工的乡亲,这就让孙春雪去熬两大锅红豆水。 冬日天冷,干活的进度也慢。 谁干得累了,就去喝上一碗,既能暖暖肚子暖暖身,也能补充体力解解渴。 冯氏要在新房忙活,不能亲自带闺女,便让李七巧留在家里,照看小糯宝和春哥儿。 李七巧怕家里人少,小糯宝会闷着,所以稍一绣会儿东西,就去逗一逗这小奶团。 等糯宝用完早饭快一个时辰后,李七巧又扭着蜂腰削背,下地炒了盘热乎的甜栗子。 来给小糯宝打打牙祭。 闻着这甜滋滋的香味,小糯宝顿时疯狂分泌口水,她小手抓了一把栗子,就往嘴里直塞。 只是不管小乳牙怎么卖力,都咬不开栗子壳,馋得她最后哈喇子都甩出来了,也没吃上半口栗肉。 “呜呜二嫂嫂,帮帮糯宝吖!”小糯宝委屈巴巴,急得直在炕上爬。 李七巧被她萌得不行。 忙笑着给这小家伙抱在腿上,慢慢剥壳喂给她。 “二嫂给你弄,你只管吃就行,不能吃太急,可别噎着了。”李七巧拍拍怀里的小人儿。 小糯宝还是头一回吃这糖炒栗子。 嘴巴香喷喷的,香得她都快迷糊了。 她像只奶呼呼的小松鼠,腮帮子不停鼓动,连炫了七八个,根本停不下来。 一旁的春哥儿看着可馋。 他伸出小手爪,拽了拽李七巧的袜子。 “咿咿呀——”嘴里发出急巴巴的哼唧,没办法还不会说话。 李七巧只看了儿子一眼,就果断摇头:“你太小了,不能吃栗子,这是姑姑的零嘴,你还是等着中午吃稀饭拌鸡蛋黄吧。” 春哥儿眼泪汪汪,嗷呜一口咬住娘的大脚。 呜呜呜是亲生的吗? 他真是亲生的吗! 小糯宝看着憋不住笑。 于是趁着二嫂下地给她倒水,飞快掏出一块糖块贡品,朝春哥儿的小嘴里一塞,算是给这小崽的补偿。 “呜呜呜咿咿呀!”小春哥吸溜着大鼻涕,满足地开始嗦糖。 还是小姑姑对他好! 中午前,冯氏从新房那边回来了趟。 她先是到炕上看了眼闺女,稀罕不够似的连亲几口。 然后又让李七巧多预备些饭食。 眼下这么多乡亲来帮忙,姜家定是要给他们备饭的,总不能让人家累上大半日,还要回去自己张罗饭菜。 为了感激大伙的热情,这饭也定得多带些油水,不能亏了他们卖的力气。 于是冯氏去窖里拿了咸鱼、鸡蛋出来,又带上两只宰好的鸡。 就差要配着做的菜了。 炕上的小糯宝见自家这么有面子,得了好多乡亲相助,于是也心情大好,小手一勾,这顿饭就由她“请”了。 未等冯氏想好配菜,地窖里就突然冒出一排榛蘑、一排茼蒿、一排大葱,两排大白菜,还有一堆埋在泥里的土豆子。 冯氏惊得差点跌坐在地。 好家伙,咋又这么多! 等顺了顺胸口后,冯氏有些哭笑不得地看向里屋。 闺女啊,不带这么吓人的,下回能不能让她有些准备。 第46章 糯宝的不对劲 冯氏抹了抹笑出来的泪花。 这就赶紧把菜都拾掇起来,拿到了灶台边。 “老二媳妇,娘还得去那边看着,你做饭好吃,娘也放心,余下的你就自己看着弄吧。”冯氏朝闺女眨眨眼后,便回头道。 李七巧心思巧,看了眼这些新菜,虽然起疑,但却没有多问。 “知道了娘,中午我给那边摆上三桌,每桌弄个六菜一汤,保证让叔婶们都吃好。” 冯氏点点头,知道二儿媳做事妥当,倒也不用她多操心,于是这便过去了。 姜丰虎正在挥汗搬石头,听说媳妇在家弄这么多人的饭,生怕她会累着,忙把丰苗叫回去帮烧火。 不出半个多时辰,姜家便饭菜飘香了。 满满一大桌子,摆了荤菜三道,有小鸡炖榛蘑、咸鱼烧饼子,还有一道大葱炒鸡蛋。 素菜有凉拌土豆丝、白菜炖粉条,加上道咸辣适中的干煸土豆条。 李七巧知道小糯宝无肉不欢,对菜倒是不咋兴奋。 就只留了一满碗的鸡肉炖榛蘑、一碗炒鸡蛋,又在锅里给她单独煨了排骨莴笋汤。 然后便让丰苗看着锅,她自己端着余下的菜,去新房那边送了。 扑鼻的香气甚是诱人,饭菜才在三张大桌上摆好,就立马惹来大伙的口水。 等最后一盆紫菜鸡蛋汤上齐,乡亲们连忙拿上板凳坐好,每桌坐了八九个人,筷子们叮叮当当碰撞,这就开始大快朵颐了。 这鸡肉炖得软烂入味儿。 才片刻就被吃掉大半。 而像白菜炖粉条这种素菜,经李七巧的手艺一弄,也没有受到大伙的冷落,反而很快光盘。 每道菜都是拿大盆子装,分量也足,乡亲们吃得酣畅淋漓,都对李七巧的手艺赞不绝口。 “要我说,还是冯氏有福气啊,大儿媳下地干活比谁都勤快,二儿媳手艺能赛过城里厨子!” “我要是也能有这俩儿媳妇,也不用累出一身病,啥活都自己干了。” 李七巧被夸得微微笑着。 孙春雪捎带着得了赞赏,受宠若惊,大脸蛋子美得比猴腚还红。 不过,村长和张秀才他们,倒更担心会让冯氏破费。 毕竟冯氏家里的光景不好,这是村里都知道的事,眼下既要盖房,又要请大伙吃这些好饭好菜,那银子花下去,可是少不了啊。 而有些妇人,平日里最爱拉呱唠嗑的,这会儿则干脆直接问了。 “姜老三家的,我看你家要盖的这房子可不小,得花不少银子吧。”刘婆子这时开口。 冯氏知大伙定会犯嘀咕。 便也早想好了说辞。 “要不是以前的房子实在不能住,我也舍不得动银子盖房啊,至于花费嘛,多亏了我家丰年和丰虎,平日上山打猎的东西能卖些银子,我家二儿媳,偶尔也能卖上一两副绣品,这才勉强凑了些银钱。” 姜丰年经常带着野物进城,这事乡亲们是知道的。 得知李七巧还能绣东西卖,大伙也只是羡慕,毕竟手艺又眼红不来。 于是没人对冯氏的话起疑,这就继续大吃起来,等着下午接着卖力气。 只是这时,一个猥琐的身影偷溜进来,摸了双筷子就要跟着一起吃。 孙春雪定睛一看,这不是李婶子吗! 咋的不帮忙干活儿? 光想来蹭饭啊。 孙春雪急得脸红,正要过去撵走李婶子,不过冯氏却拉住了她。 “老李家的啥时候来了,咋也不吱一声。”冯氏故意抬高了嗓门,眯眼笑道:“看你吃这么急,应该是饿坏了,上午没少干活儿吧。” 李婶子正抢了块鸡肉,要往嘴里塞。 这话一出,乡亲们不由都看向她去,一个个无语得皱了眉。 “老李家的来干啥?我也没看她干过活啊。” “要帮忙时不来,现在专挑饭点来蹭饭啊。” “脸皮可真厚,她家老李又没给她银子家用?” 李婶子老脸一红。 她囫囵咽下鸡肉,又讪讪哼道:“谁、谁稀罕蹭这破饭,我家平日里吃的不比这好?我是怕冯氏亏待了乡亲们,来看她都给你们弄了啥菜而已,你们别不识好人心!” 村长一听,火大地摔了筷子。 这李婶子,定是老李又忙着在城里鬼混,她手里紧巴,闻着肉味就被馋过来了! “你少在这儿占人便宜,要是想吃饭,下午就得干活,不然就赶紧走。”村长怒声瞪她。 李婶子哪舍得出力气。 可看着桌上还剩的好菜,她就忍不住直吞口水,纠结了好一会后,屁股还是舍不得离开板凳,便又眼冒馋光继续吃起来了。 冯氏见状眯眼笑了。 反正大伙都吃了一多半,剩下的油水也不多,且让李婶子嘴馋吃去,下午正好多个人干活。 “老大媳妇。”冯氏看着她肩膀累出的红印,心疼道:“下午拌泥灰的活你别干了,别再给自己累着,等李婶子吃完,你就给她拽过来干,有村长看着,她不敢不听。” 孙春雪也乐得轻松。 这就过去盯着李婶子,免得她蹭完饭再跑了…… …… 乡亲们人多力量大,才四五日的光景,姜家的新房就搭好了墙柱子,和大梁。 李婶子为了蹭口好饭,连着拌了三天的泥灰,便累得再也起不来炕,直在家里叫苦。 这两日赶上丰景也休沐了。 正好可以在家帮着照看妹妹。 有了丰景和丰苗一起守着糯宝,李七巧平日里,也能多往新房跑几趟,打个杂或是送个热汤什么的。 午后,阳光透过窗纸,映得屋里亮亮堂堂。 小糯宝四仰八叉地躺在炕上,一边眯眼小憩,一边整理贡品。 这几日,家里要吃饭的人多,她自然也得更上心,争取多弄些菜食,给娘请客用。 想到大哥二哥也没工夫上山了,小糯宝索性就一股脑,把东西都丢到地窖里。 在挑出最新鲜的果子,还有蔬菜后,小糯宝又发现一筐像是蘑菇的菌菜。 只是这“蘑菇”颜色也太丰富了,有黄色的,有黑色的,甚至还有红色的。 用手轻轻一摁,那“红伞伞”还破了皮,露出带着青蓝色的汁水。 小糯宝努力分辨,越看它们越像能躺板板的样子。 于是扒拉了两下,就嫌弃地一挥小手,直接丢去了茅厕。 忙完后小糯宝也有些累了。 她咂巴着肉嘟嘟、还带了点蘑菇汁水的小手指,很快便在丰景的背书声中,迷迷糊糊睡去了。 见妹妹睡得呼呼香,姜丰景生怕吵着了她,不敢再出声背书。 “我咋才几天没回来,咱妹妹的小脸儿又胖了一圈,真可爱啊。”姜丰景放下书后,忍不住凑近妹妹,小声小气地笑道。 丰苗也嘿嘿乐着:“妹妹的个子也长了,娘上回给她做的棉裤,又短了半个指头那么长呢。” 被冷落在一旁的小春哥儿,瞅着叔叔们直眨眼。 “噗哈!” “噗哈哈!”他喷喷口水,试图引来叔叔们一起玩。 结果却被丰景一巴掌摁头上。 “嘘!小声点,要敢吵醒你姑姑,今晚就让你搂着老五的臭袜子睡!” 春哥儿瘪着小嘴儿,默默爬回了炕梢…… 等威胁够了侄子,丰苗忽然发现,妹妹的脸蛋怎么越来越红,都快红成个小苹果了。 就连呼噜声都变得有些劈叉…… 丰苗紧张开始挠头:“四哥你快看,妹妹好像有点不对啊?” 第47章 这可是贵物 丰景一听,也忙睁大眼睛看向糯宝。 只是未等他看出不妥,这时门外就传来一声大叫,是大嫂的动静。 “哎呦天爷啊,这是啥玩意儿!” “老四老五,茅房里这些鬼东西,是不是你俩干的!” 丰景和丰苗被吓了一跳。 他俩飞快跑出去,就见孙春雪正跌坐在地,而茅厕墙壁上,不知何时,竟长满了五颜六色、又丑又怪的蘑菇。 一时惊得他们仨都起了鸡皮疙瘩。 很快,冯氏和李七巧就闻声赶了回来。 孙春雪从地上爬起,不停摸着胸口:“娘,这、这墙早上还好好的啊,咋一下子长出这么些毒蘑菇,这也太吓人倒怪了……” 冯氏知是闺女的“杰作”。 这便掩饰般的咳了两声,诌了个瞎话。 “没啥好大惊小怪的,你忘了那天道长咋说的了?你奶给咱的这房子本身就有问题,免不了要出些怪事!” 孙春雪头脑不够灵光。 一听觉得有理,就立马信了。 她提上裤子骂了两句姜老太,这就忙朝村长家跑去,先借个茅厕方便下再说。 待孙春雪一走,冯氏便给李七巧递了个眼神,招呼她快些把蘑菇摘下来。 “娘,我没看错吧?”李七巧不仅不怕,反而一脸惊喜。 “这墙上长的不是毒蘑菇,是见手青啊!” 冯氏眯眼笑了。 还是二儿媳脑瓜够用。 她一进院子就看出来了,只是不知该咋搪塞大儿媳,才没有多说。 “嗯,是见手青,有些地方也叫红葱。这可是个贵物,稀罕得很,在那些大户人家眼里,见手青可比鹿肉还值得端上桌,价钱也比榛蘑贵上十倍不止,不少人还都不识得呢。”冯氏看着满墙的好东西,眼睛都大亮了。 见手青本是雨后之物,并非这个季节该有。 只有南部瘴气环绕之地,才会在冬日里见到几株。 而云城处在北地,这寒冬腊月的,想见到此物简直难于登天,若是拿到大酒楼里去卖,只怕五两银子都不够买一盘的! 李七巧听娘说着,心底那叫一个激动,只觉家里又要来钱了。 “娘,那咱快捡,到时候拿进城里卖,能出不少钱呢。”她笑着喊道。 至于见手青是咋长在这里的,李七巧才不在乎。 反正只要能给自家进账,是好事就行! 冯氏满意二儿媳的分寸。 不过想到此物生食有毒,她又嘱咐道:“对了,这玩意儿虽好,但只有烹熟了,才能放心大胆吃,要是生的,或是半生不熟的,可是有毒。” “老二媳妇你摘完也小心点,过后必得洗手,不然哪怕沾在手和菜刀上一点,进了嘴都是要出现幻觉的。” 一旦中了见手青的毒,那眼前可会冒出好多幻象,还会看见无数小人儿,冯氏小时候就中过一次,想想就滑稽。 她边摘蘑菇边笑,正要跟李七巧说这事儿。 谁知这时,丰景和丰苗从屋里狂跑出来。 “娘,你快去看看妹妹吧,妹妹说她看见好多小人儿!”俩孩子被吓坏了,急得大喊。 冯氏一拍脑门:“啥?” 闺女这是也被见手青毒着了? 还真是怕啥来啥! 她赶忙撇下蘑菇,等一屋,就见闺女像个蛤蟆趴在炕上,正叉着圆乎的小腰,对着空气念念有词。 “一个,俩个,三个……嘿嘿,四个……五个……”小糯宝笑得一脸憨憨,小奶音越喊越兴奋。 她突然看见眼前冒出好多小善信们,都一扭一扭的在屋子里跳舞,还跳得无比妖娆。 小糯宝也学着他们,鼓着小脸,撅个小屁股,哒哒哒在炕上扭个不停。 丰景和丰苗看得都惊呆了。 冯氏更是哭笑不得。 她忙给闺女抱在怀里。 又让老四去倒两碗热水,让妹妹先喝些能排排毒。 好在小糯宝只是舔了舔手指,中的毒只有一点,不到傍晚,整个人就缓过来了。 等清醒后想起自己都干了啥,小糯宝嘟起嘴巴,委屈巴巴地把头埋进被子里,呜呜没脸见人啦! 全家见状,都被这小家伙给萌化了。 姜丰年他们忙假装不知此事,这才哄得小糯宝肯露出小脸,没一会儿又开心起来,蹦跶着去找二嫂要小夜宵吃了。 姜家新房盖了有些日子,冯氏看儿子们都辛苦,乡亲们也是累得够呛,于是便打算歇上一日。 正好她也能有工夫,进城去把见手青换成银子。 于是第二天,姜家新房便停工一日。 清早起来,冯氏就让姜丰虎套上驴车,带着她和李七巧一起进城卖蘑菇。 自打入冬,小糯宝就很少出门,整日围着炕头打转转,憋得快要发霉。 现下见娘要进城,她飞快抓起小棉袄,坐在炕沿上晃荡小腿,笑嘻嘻地等娘给她一起抱去玩。 冯氏不舍得一直拘着闺女在屋,又怕天冷冻着这乖宝。 于是便多拿了两件袄子来,直到把小糯宝裹得严严实实,像个小胖粽子,才放心带她出门。 临行前,小糯宝心头莫名一跳。 咦……今日会遇奸人? 她嘻嘻一笑,扭头看向衣箱。 小手一下揪住里面的玉牌璎珞。 有它就可解! “凉,糯宝要戴戴这个~” 第48章 姜家要被欺负 冯氏低头一看。 这玉牌璎珞本就是韩公子送闺女的,说是萧、韩两家的信物。 自打此物进了家门,小糯宝还是头一回“宠幸”它。 冯氏没有多想,只当闺女是小丫头爱美,稀罕这漂亮物件,这就温柔地帮她戴好,便叫上老二两口子出发进城了。 一路上,寒风顺着脸颊吹过,冰刀子似的刮得人肉疼。 小糯宝一直被娘紧搂在怀里,倒是没感受到半点风丝,她抓着玉牌把玩,舒坦地快睡着了。 冯氏脸上露出期待,揉了揉被风吹红的眼睛,和李七巧唠着见手青该卖个啥价。 “就算是以往雨季,至少也要三百文一斤了。”李七巧垂眸算算:“现下是冬天,见手青更稀少得很,娘,要我看,就算卖上六七百文一斤,那也不在话下。” 冯氏想想还是摇头。 “这菌菇虽然稀罕,但说到底也不过是蘑菇罢了,六七百文都够买一大袋子好白米了,咱也不好太贪了。” 作为庄稼户,冯氏到底是个实在人。 在这荒年,跟白米和肉食比,一筐蘑菇即使再味美,也不应溢价过高。 冯氏琢磨着道:“寻常百姓未必识得这个,就算识得也不一定舍得买,咱这见手青还是往酒楼里送吧,也就那些富户宾客们才吃得起。要娘看,只要不低于三百文一斤,咱就可以卖了。” 李七巧觉得也无不妥。 就算是三百文一斤,他们这一筐有快二十斤,也能卖个六两左右,已经很值了。 云城的大酒楼众多。 其中名声最盛的便是百味斋。 像这般贵物野味,想来也只有百味斋的客人,才最舍得花大钱去尝个鲜。 于是冯氏这就让姜丰虎,朝那边赶去。 百味斋宾客众多,此时都在觥筹交错。 等入门后,冯氏也不高调,只找来店小二说明来意。 见卖货的不过是个普通农妇,百味斋的掌柜并未露面,只一个身穿灰绸长袍的二掌柜,昂首过来看了眼。 在看清筐中见手青后,那二掌柜的立马露出满眼贪婪。 这寒冬腊月的,竟也能有这稀罕物,可真是奇了! “好,这蘑菇够新鲜,我们收了。”他立马歪嘴笑道。 冯氏并不意外,便问:“那您想开价几何?若是价钱合适,我们就都卖给贵斋,也就不再去其他家看了。” 二掌柜上下打量了番冯氏的装束,露出轻视之色。 “你们这蘑菇吧,瞧着还成,那我便按摊市上高出两成的价钱给,十五文一斤,全都给我放下吧。”他摸着下巴冷笑。 十五文? 冯氏的脸色顿时凝住。 “十五文只是寻常榛蘑的价钱。”李七巧急地忙站出来:“我家这可是见手青,你可看仔细了再说话!” 二掌柜撇嘴啧啧两声,眼神像毒蛇似的扫过姜家众人。 一些乡下泥腿子罢了。 进了这百味斋,那便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哪能轮到些乡巴佬叫唤。 一盘见手青他能卖到十两,那是百味斋的本事。 难不成这些穷鬼也妄想从中多挣几两?也不看看他们配不配! 二掌柜奸笑两声,立马大喝:“你这村妇还真是好笑,大冬天的,哪来的见手青?想来骗银子花,也不看我们百味斋是什么地方!” “你!”李七巧气得脸红。 冯氏却拉住了她:“老二媳妇,别人的地盘不宜纠缠,他既不认,那咱们再去别家卖就是了。” 眼看冯氏带着东西要走,那二掌柜却突然变脸,一把狠狠摁住大筐。 “今日,十五文一斤痛快卖了,我便饶你们,不然休怪我报官抓你们,说你们故意讹诈!”二掌柜耍起混来威胁。 冯氏这才知事情不妙。 看来是遇到仗势欺人的黑心店了。 她用力攥紧箩筐,沉着脸,说什么也不肯让对方得逞。 “不卖!” 这边动静越来越大,酒楼内宾客们开始张望,有不少已经过来围观。 小糯宝气得鼓起小包子脸。 还真是世风日下,连有钱人的卖命狗都这般腌臜。 不过想欺负他们姜家,也要看看有没有这本事! 她抓起玉牌璎珞,故意扬了两下,知道“打狗棒”马上就要来了。 就在那二掌柜想强行动手时,人群中,突然传来年轻男子的声音。 “住手,小买卖而已,百味斋何必这么大阵仗!” “何况我还有一事要确认。” 话音一落,就见一个生着剑眉星目、十八九岁的少年,正昂首挺胸,直奔小糯宝而来。 少年无视那二掌柜的,而是直直盯着糯宝胸前的玉牌,直到确定这小家伙戴着的是两家信物,他才惊讶不已地抬起头。 “敢问你们是何人,怎会有我们萧家信物?”萧兰衣语气中带着恭敬。 小糯宝挥挥小手,笑得一脸甜滋滋:“这是韩酥酥给窝的,你也认识韩酥酥吗。” 韩叔叔? 萧兰衣忙问:“可是韩家的韩尚公子?” 就是他本家小叔叔的那位舅舅? 冯氏甩开二掌柜的脏手,立马点头:“正是了,此物是韩尚公子赠与我们的,先前我们曾救下过萧弈小公子,于是韩公子才给了我们此信物。” 当时韩尚只说,这信物可以调遣萧、韩两家任意手下门生,听着虽厉害,但冯氏倒没有多想。 她不想携恩图报。 只想给闺女当个饰物把玩而已。 没想到,萧兰衣这时却激动起来。 “原来就是你们救了我家小叔叔!” “在此先受我一拜!”他立马作了一揖。 此事他早有耳闻。 萧弈那个金疙瘩差点被拐,在萧、韩两家可是差点塌天的大事,早就传了个遍。 说完,萧兰衣凛起了眉眼,瞪了那二掌柜的一眼。 “我是萧家旁支后人,辈分小,叫萧兰衣,你们既有我萧家信物,那我便必会护着你们!”萧兰衣对冯氏拍拍胸脯。 冯氏心头一喜。 这才想起,难怪闺女非要戴上玉牌……这小乖宝,真是神了! 萧兰衣上前看了一眼那筐中之物。 果然,正是京中价值一两一斤的见手青。 根本不是普通蘑菇。 他蹙了眉,这就冲到二掌柜面前:“好啊,你们破店实在可恶,竟想着仗势欺人,颠倒黑白,这位夫人拿的分明就是见手青!你们百味斋一盘千金,难道还缺这点买食材的银子不成?” 见萧兰衣一看就是位贵公子,那二掌柜的欺软怕硬,也不由怂了。 他讪讪退了几步。 “啊……真、真是见手青?哎呀,那应当是在下眼拙了,这位公子可别说我欺负人,谁都有看走眼的时候啊。” 萧兰衣最恨恃强凌弱者。 眼见这货还想编瞎话搪塞,拳头立马捏得邦邦响! 第49章 不然会屎的 谁料,那二掌柜的还不知死活,这时又转转眼珠子,赔笑凑近冯氏。 “既是好货,那我便给你们一百文一斤如何?乡下人就该靠卖力气挣钱,你们也别太贪了,不然会遭报应的。” 小糯宝顿时咬紧小乳牙。 报应? 正好今天有贵人助,这狗东西才该见识下啥是真报应。 果然,下一刻萧兰衣也听恼了。 “好一张狗嘴!这么稀罕的野味,你敢开一百文一斤的黑心价,到底是谁太贪!” “刚才说看走眼了是吧?行,我看你不仅眼睛不好,心肝肺也黑了,那我便替你多打上几拳,把它们打好了为止!”萧兰衣一把揪住二掌柜的衣领,这便提拳揍了上去! 脑满肠肥的二掌柜哪是对手,被一拳打得趔趄。 大门牙顿时飞出去两颗。 他急地刚想爬起,又被萧兰衣一脚踹开,重重撞翻了桌子,鞋子也甩到了店小二脸上。 接着又是砰砰两声,萧兰衣直接揪住这货,把他往地上摔了几次。 眼见人都摔得满嘴冒血,小糯宝心里也终于舒坦,她鼓着小手,使劲呱唧。 打得好,打得妙,打得这狗东西哇哇叫! 这么一闹,百味斋的宾客自是没了兴致,顿时散去大半。 酒楼打手们也连忙赶到。 然而萧兰衣此行有任务在身,带的随从极多,几十号人呼啦啦地冲进百味斋,一下子就镇住了打手们。 眼看对方不好对付,大掌柜的才终于露面阻拦。 “各位莫气,不过是误会而已,哪里就值得动这么大肝火?”大掌柜从楼上下来,瞪了眼地上的二掌柜。 又对冯氏作揖赔礼。 “方才原是他不对,我在此替他赔个不是了。” 冯氏也不是个好糊弄的。 她抬头冷笑:“掌柜的这会儿倒知道出来了,刚才你们二掌柜仗势欺人时,怎么不见你出来说句话呢?” “难不成那时你哑巴了?还是你这张嘴刚从你娘肚子里生出来,才学会吱一声!”萧兰衣擦了擦拳上的血渍。 那掌柜的被怼了个大红脸。 最后只能冲着二掌柜撒气:“没用的东西,连累我也跟着受辱,还不快给人家认错。” 冯氏懒得看他们惺惺作态,这就抱好闺女,拿上见手青准备离开。 “这位萧公子,多谢您为我家出气,只是百味斋既是小人之地,咱们若是闹得再大,也难保日后他们不会报复,要不此事就到此为止吧。”冯氏转身说道。 萧兰衣也出够气了。 他眯眼笑笑:“反正我只认我们萧家信物,你们既有此物,我便听你们的,咱们走。” 想着眼下一盘见手青,酒楼竞价至少能卖十两,大掌柜哪舍得这大赚的机会,忙往前一步。 “留步,三百文一斤!请把菌菇卖给我们酒楼可好。” 小糯宝翻翻白眼。 真是大鼻涕流嘴里知道甩了。 刚才想什么了。 “好个屁!”萧兰衣仿佛是小糯宝的嘴替,直接骂回去:“猪撞树上你知道拐了,早出个人价何至这么麻烦,真是比猪还蠢,不卖!” 这话一出,冯氏和老二两口子都憋不住笑。 小糯宝也露出了小白牙。 只是这时,她余光一瞥,忽然见萧兰衣打斗后脸色苍白了两分。 小糯宝顿时觉察出什么。 盯着他多看了两眼……哦?是病死气! 还能活两日…… 出门后,萧兰衣揉了揉莫名不适的胸口,咳了两声,又看向冯氏。 正好他也想尝尝鲜,便笑道:“这位夫人,我此番奉令要运趟私镖,手下兄弟众多,正好这阵子都缺些有滋味的饭菜,要不你把这些卖给我吧,我给你八百文一斤。” 萧家不缺银子,即便是身为旁支的萧兰衣,也算是富甲一方的存在,开价自是大方。 冯氏立马笑了。 “得萧公子出手相助,我们本就感激不尽,这好东西卖给你们也好,不过八百文实在太多,只按三百文一斤给就好了。” 见冯氏毫不贪心,萧兰衣也不啰嗦,这就命人把见手青称好。 “一共是二十斤,应是六两。” “就给您凑个整吧,这有五十两银票,区区小钱,不必再找了。”萧兰衣爽朗大笑。 冯氏惊讶地睁大眼。 六两凑个整……能凑成五十两? 这萧公子是在哪里学的算术…… 她正要还给萧兰衣,却被小糯宝小手一把摁住。 “凉快收下~”她奶声催促。 反正她很快就能帮上萧兰衣大忙,这多出来的,就当是提前酬谢了~ 冯氏知道闺女说啥都有道理。 愣了下后就收回了手,听闺女把银票揣好。 萧兰衣的注意力被糯宝吸引,他看着眼前这糯米团子似的奶崽,心里只觉一阵痒痒。 好生可爱啊! “你叫什么名字。”萧兰衣一个没忍住,伸手戳了糯宝两下。 小糯宝脸上的奶膘被戳出个小坑,下一瞬,又立马弹了回去。 “糯宝,窝似姜糯宝~”她不满地揉揉小脸,奶声哼哼道。 萧兰衣被萌得脚趾抓地:“糯宝?这不就是糯米团子的意思吗,还真是人如其名!” 小糯宝朝他努努嘴巴。 “你也是呀,萧蓝衣,穿的也是蓝色的衣衣~” 萧兰衣被逗的大笑。 “我穿的是墨蓝衣裳,可不是兰色衣裳,这二字之间可差得远了。” “要不我去给你买几本认字书,等你再大些自己看了,就知道它们俩不是一个字了。” 一听又要送书,小糯宝嫌弃地直喷口水。 别人送礼他们送书,萧家人要让人看书的毛病,难不成是祖上传下来的。 她正要冲着萧兰衣噘嘴,不过在看到他身上愈重的病死气后,又想起正经事来,赶紧一把揪住他的大袖子。 “萧公纸,你身子是不是不酥服,而且是从三天前,突然开始哒,对不?”小糯宝腆着圆溜的小肉脸,忽然认真问道。 萧兰衣正又要咳嗽。 一听不由惊讶点头:“欸?我是不舒服已有三天,大夫都说没事,你……你这小丫头怎么知道,猜的倒挺准!” 小糯宝哪里靠猜。 她什么都能看见啊! 眼见萧兰衣时日无多,小糯宝急得嘴瓢。 “去医馆没用呀,需得两日内,往南走找个拿大刀的屠夫,不然你是会屎的!” 第50章 来自糯宝的宠爱 说罢,又怕萧兰衣不信,小糯宝赶紧晃晃玉牌璎珞。 “我说的可是尊嘟,有这信物为证,若是假嘟你就回来打我!” 萧兰衣噗嗤一声正想要笑。 可看这小家伙叉着胖腰,一本正经的小萌样,他心里又莫名生出一种奇异。 也是怪,旁人都不知他难受已有三日,只有这小丫头蒙对了,难道真是赶巧了…… 冯氏知闺女是在帮萧兰衣,于是也劝道:“萧公子,虽一时难以解释,但还请你照着我闺女的话做,到时候自见分晓。” 萧兰衣原地愣了会儿。 他这人除了正义感强,还有一点好处,就是特别喜欢听劝。 何况那小家伙有玉牌信物,本就是可以命令他们萧家人做事的。 看着小糯宝已经跟着家人走远,仍旧不断回头张望他,萧兰衣的嘴角微微扬起。 他这就递了个眼神给随从们。 “听人劝吃饱饭,何况一个小娃娃也没必要诓我,北上押镖的日子还有富裕,咱们就先往南,找找看有没有那个屠夫!” …… 眼看萧兰衣真的往南去了,小糯宝呼了口气,心可算是能揣回了肚子里。 这时,冯氏攥着五十两银票,正眉开眼笑地要带她回家。 看着繁华街市,小糯宝却揪住冯氏的袖子,不急着走。 “凉,不回家家~” “赚到银砸啦,咱去买买呀!” 这趟跟出来,她也不全是为了玩。 娘头上的木簪已经掉色,那天大嫂又对着手串一脸稀罕,小糯宝早就想给她们买些好物件了,正好今日进城。 家里现在就没有不宠她的。 她自然也要多宠宠家人。 冯氏一听,想都没想就爽快应了:“好,闺女你想买啥,娘都带你去买!” 这见手青本就是闺女弄的,得的五十两也该由闺女分配。 只要闺女高兴,花多少银子都不打紧。 “那先买簪簪~” “再买镯纸!” “给凉买,给大嫂买,给二嫂买~” “还有锅锅们,也得买买好东西!”小糯宝扒拉着手指头,巴不得把全家都数个遍。 反正全家都得买! 冯氏见闺女这么想着全家,心口窝顿时一热。 “好好好,娘啥都听你的!老二你俩快跟上,妹妹要给你们买东西!”冯氏大手一挥,笑得红光满面。 小糯宝听着咯咯一笑。 她伸出肉嘟嘟的小手指,这就朝着前面的闺阁巷指去。 南纪国重农也重商。 街集、瓦舍、坊市都发展得井井有序,满目繁华。 云城大小铺面众多,不同的街巷主售货物也各有不同,而专卖首饰胭脂的,便是这闺阁巷了。 一入巷口,小糯宝便闻到一股香味扑鼻而来。 这胭脂水粉的香气,闻着就让小丫头心情愉悦,这个待会也得买,小糯宝飞快记下! 很快,小糯宝便由冯氏抱着,先入了打头带饰物的金玉阁。 不同于百味斋的势利眼,这金玉阁的掌柜是个温婉女子,一看到冯氏他们进来,便立马起身相迎。 “不知几位是想挑些什么物件,我们金玉阁可是城里首饰最齐全的。”掌柜的笑着问候。 看着面前琳琅满目的,小糯宝顿时笑弯了眼睛,她可得好好挑挑! 冯氏感受到闺女的兴奋,这便道:“我们且先自己看看,要买啥还得我闺女说了算。” 那掌柜的看向小糯宝,不免有些惊讶。 一岁半的小奶娃,也能给家里挑东西吗? 她以为冯氏是想只看不买,所以才故意找了说辞,推给个小孩子。 不过她也并不急恼。 只要上门的便都是客,这是做生意的规矩。 于是掌柜的笑吟吟点头:“那你们慢慢看,我们金玉阁除了玉器易碎外,余下的金饰银饰,都可以试戴的,若是一时拿不定主意,也可戴上去试试。” 难得有这么好性子的掌柜,小糯宝听着也心情大好。 她飞快就先看中一支玉蝶簪。 那簪子用的是普通岫玉,簪头蝴蝶雕得精致,惟妙惟肖,再配上岫玉剔透的特质,看着很有质感。 娘平时的单髻素雅,和此簪正配。 小糯宝伸出小手,欢实地挥了挥:“凉,要那个带蝴蝶的簪簪。” 一只玉蝶簪要五两银子,冯氏却也不心疼,二话不说就先拿下。 反正家里能挣来钱,都要仰仗她闺女。 只要是闺女看上的,别说是五两,就算是五十两,她也乐意哄闺女高兴。 很快,小糯宝又陆陆续续挑了好些饰品。 一只带飘花的平安镯,用来给娘配发簪戴。 两只掐丝梅花对钗,正合清丽秀雅的二嫂。 大嫂气质粗犷,给她买一根蘑菇头银簪子,外加一只圆条银镯。 除此之外,小糯宝还给家里女人,每人挑了一对晶石耳坠子,给冯氏的是绿晶石,李七巧的是紫晶石,孙春雪的则是黄晶石。 金玉阁也卖少许男人用的配饰。 小糯宝便又给大哥二哥,一人选了个圆孔玉佩,用来配在腰间。 眼下自家住在大柳村,穿戴都不能招摇,更不好露富。 小糯宝心里有数,并不挑太贵的,不然买回去家人也不敢往外戴。 在一通挑选过后,小糯宝共要了近三十两银子的东西,冯氏毫无犹豫,这就把还未捂热乎的银票,递了过去。 “就听我闺女的,先要这些,还麻烦掌柜的帮我们包严实些,驴车颠簸,路上可别给颠坏了。”她弯眼笑道。 见小奶娃点了一堆,而大人还真的全肯买,那掌柜不由惊讶极了。 一个小奶娃还真能当家做主? 这也真是奇了! 第51章 不要孩子要小姑子 不过奇归奇,这掌柜倒也并不多事。 反正她就是个开铺子的,只要有银子赚,便是高兴,于是这就笑着接下银票,亲自去奉茶来。 南纪国重视手工商业。 为了方便钱币流通,像五十两以下的银票,无需去钱庄兑银,是可直接用的。 掌柜把首饰都装好后,称出二十两银子,找给冯氏,便客气地送他们出门了。 离开了金玉阁,冯氏掂了掂后背的小人儿:“闺女,还想去哪买啥?” “胭脂铺铺!”小糯宝亮着眼睛,脆生生道。 娘和二嫂样貌都很不错,只可惜从不施粉黛,看着总是灰扑扑的。 作为颜控,小糯宝可舍不得让她们的颜值蒙尘,谁不想跟美人贴贴呢。 不过想着她们不喜招摇,等到了胭脂铺后,小糯宝小手一挥,便只要了几样淡雅的脂粉。 一听那水粉要两百文钱一盒,李七巧拽拽姜丰虎,脸红笑了:“咋这么贵啊,都够买套衣裳了,小姑子对我们可真好!” 姜丰虎摸着自己的玉佩,骄傲仰头。 “那是,要不咋说咱妹妹是贴心小棉袄呢,今晚还给妹妹抱咱那屋睡去,把春哥儿换给娘搂!” 在姜丰虎吹彩虹屁的工夫,小糯宝已经跟娘进了成衣铺,为四哥和五哥也买好了东西。 四哥在私塾日子多,没有好的装束,很容易被人看低。 于是就给他们各买了双云纹布鞋,又一人买了件青蓝色的长袄,还有一只貉子皮风帽。 那成衣铺的掌柜见糯宝可爱,也想沾沾这有闺女的喜气,便又白送了两条亵裤衩子。 “小丫头,你说你家哥哥是私塾学子啊,那就送你两条紫色的。”那老掌柜笑得憨憨:“穿在屁股上,那以后你哥哥学业考试,也是紫腚行!” “噗——”小糯宝差点喷出口水来。 竟还有这讲究。 不过既是白送,小糯宝也开心笑纳,临走前,又回了个甜滋滋的笑脸,哄得老掌柜心花怒放。 眼看全家都置办齐全了,小糯宝才想起自己,她什么都不缺,就是小嘴特馋。 “凉~芋头糕糕。” “还有芝麻桃酥。” “冰糖葫葫!山楂,山药豆,大红枣的各来五串!” 在小糯宝淌着哈喇子的笑声中,这趟采买便以一大包零嘴收尾,然后就欢欢喜喜回家了。 一番下来,五十两花的只剩下八两。 然而就这八两,也比那原本见手青该卖的六两要多了。 冯氏很是知足,只感叹闺女是个福气包,总能旺着家里。 等回去后,她就把大包小包的物件堆到炕上,喊着孩子们来拿。 “这可是妹妹要给你们买的,不然娘哪舍得花这银子,你们都得记着妹妹的好,知道吗。”冯氏清清嗓子,故意加重语气。 她闺女的心意,全家必须铭记在心。 都得永永远远,把宠糯宝当成家里第一要紧事,谁也不许落下! 果然,“熏陶”这种事儿就得打小开始,丰景和丰苗这俩小子一听,立马深受感动,都恨不得点头如啄米。 “妹妹就是好,等我以后赚了银子,也不讨媳妇,都给妹妹花!”丰苗跳上炕拿起芋头糕,吃得呜呜欢实。 丰景摸着新鞋,也紧抱在怀里。 “真是妹妹亲自给我挑的?那可不能给穿坏了。” 妹妹的心意哪能踩在脚底,这双鞋他要放被窝里留着搂! 看着摆在炕上的发钗和镯子,孙春雪更是惊喜地扑过去。 除了姜丰年给她磨过两根木簪外,这还是头一回,有人给自己买首饰呢。 孙春雪心口窝一热,这就搂过小糯宝,对着这小家伙是一通吧唧,恨不得从头顶亲到脚丫子缝。 “好小姑子,快让大嫂抱抱,你说你咋就这么贴心呢,大嫂肯定记着你的好,以后你让我干啥我就干啥。”她真是激动坏了。 小糯宝感觉快被大嫂的口水淹没了。 于是扑腾着短胳膊短腿,脸红地往外挣:“大嫂,口水臭臭呀,你似不似吃大蒜啦,快放过糯宝叭!” “哈哈哈哈!”丰苗在炕上打滚,顿时笑得无情。 很快,全家便都各自试起了礼物,一时间,屋子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冯氏掰着脚底板,看着其乐融融的家,嘴巴都快咧耳后根了。 只有小春哥儿躺在炕上,还在费劲地学着翻身。 等等,大人们都在笑啥呢? 算了,肯定没他啥事,继续翻着玩儿吧…… 入了夜后,孙春雪戴着圆条银镯,躺在被窝里,还在爱不释手地摩挲着。 即便是晚上黑暗,她那大脸蛋子,也依旧欣喜得发亮。 “老大,糯宝给我买了仨样东西呢,给弟妹也买了仨,原来我和弟妹在小姑子眼里是一样的。”孙春雪越想越激动。 本以为自己手脚粗笨,不得小姑子喜欢。 不曾想,这小家伙买礼物时,倒是雨露均沾,丝毫没有偏向弟妹。 听着她傻乐,姜丰年也舒心道:“只要你以后多对妹妹好些,妹妹是不会亏了你的,咱家糯宝最聪明了,咱谁对她好,她都知道。” 一听这话,孙春雪的眼眶就有些湿了,以后定要更宠着小姑子。 姜丰年听着她呼吸声,动动喉咙:“行了媳妇儿,不早了,咱俩也该给妹妹生小侄女了……” 平日里孙春雪对此最是积极。 可现在一听,却直接一脚,踹开正想摸进被窝的男人。 “呜呜你干啥啊!” “急啥急,等小姑子大些再说吧,要是我怀了孩子还咋照顾小姑子,可不能让弟妹把我比下去啊!”孙春雪美滋滋地晃晃脑袋。 “啥?那你补药都开了啊……” “还补啥补,苦死个人,留着给你补吧!” 孙春雪又是砰砰两脚,一裹被子就呼呼睡了。 早起,看见姜丰年眼下的大块乌青,全家都觉得好奇。 想到昨晚挨的三脚,他也不好意思直说,只委屈解释是撞门上了。 只有小糯宝一眼看出是咋回事。 想不到大嫂最执着的事情,也能这么轻易放下。 看着孙春雪眉飞色舞,围着灶台转来转去,这个才二十几岁的妇人,难得有了几分本该就有的生气和活力。 小糯宝暗暗眨巴眼睛。 正所谓境随心转哦。 大嫂放下执念,不再为孩子的事发愁,弄不好一切反而容易来了…… 在歇了一日后,姜家继续上工盖房。 小糯宝也一如既往,为全家忙活着饭食。 乡亲们日日吃的都有油水,自然念着姜家的好,干活也格外麻利。 毕竟这大冬天的,他们没有活计可做,与其在家省着力气喝面糊糊,还不如来姜家换顿饱餐。 于是来帮工的愈发多了,在众人一起努力了大半个月后,姜家新房也终于盖好了! 第52章 全村来吃席 新房是个带厢房的宽敞宅子。 前院亮堂,后院开阔,看着便让人心情舒畅! 比起之前低梁破瓦的小房,不仅顺眼,更是姜家对过去霉运的斩断,还有对未来日子的期许。 冯氏站在大院子里,眼睛被风吹得湿润,直感叹:“去年冬天,咱还愁没银子过年,逼得娘不得不当了旧袄子,想不到今年,连新房都能换上了。” 姜丰年笑着搓搓掌心。 “好光景真是说来就来,对了娘,三弟还不知咱家盖房呢,咱也不写信告诉他,就等他回来吓一跳!” 提起不在家的丰泽,冯氏心头更添期待。 小糯宝搂着娘的脖颈,笑嘻嘻蹭了她一身口水。 娘别急,这三哥哥嘛…… 应当是快回来了。 不过只怕那时,三哥哥才要吓全家一跳呢,嘿嘿! “行了,快把东西往新房里搬吧。”冯氏被闺女弄得痒痒,擦眼笑道:“收拾好了你们就各自挑屋子去,谁挑得快就算谁的!” 一声令下,全家都欢天喜地跑去忙了。 眼下家里屋子多了,再也不用像过去那样,住得挤巴巴。 不过这挑屋就是走个形式,各自的住处他们早就想好。 正房的东屋是主屋,不用说,定是要给冯氏和小糯宝住的。 丰景和丰苗不舍得离妹妹太远,便霸占住了西屋,和妹妹仅一屋之隔,晚上也好一块待着。 东、西厢房也各有三间屋,住起来很是宽敞。 姜丰虎把东厢房让给了大哥大嫂,这就拉着媳妇进了西厢房。 看着眼前的大炕,姜丰虎眯眼笑了:“媳妇儿,真是好大一张炕啊,以后可以……啧啧……” 李七巧脸颊绯红。 “啧个头,以后我睡炕头你睡炕梢,中间留给妹妹偶尔“临幸”咱!” 该搬的东西搬好后,姜家不急着收拾里面,眼下最要紧的,是先请全村来家里暖房。 暖房在他们大柳村,又叫温锅,平日要好的乡亲都是要请的。 天还未亮,冯氏就早早起来,在给闺女煮了碗鸡汤虾仁馄饨后,便忙着预备请客事宜了。 她指挥着姜丰年,宰了五只大公鸡,又让孙春雪剁出一扇猪排骨,两根猪脊骨。 自己则去旧房地窖里,搬出一大筐新鲜菜蔬。 全部食材都备好后,日头也升起来了,乡亲们满脸喜气,陆续前来道喜。 冯氏招呼着乡亲们,李七巧围在灶台颠勺,不到一个时辰,就做好了八菜一汤。 这时姜丰虎也借回了桌子,一共放了七桌,乡亲们这便落座,痛快地大吃起来。 东西厢房坐不下那么多人,冯氏就在院子里摆了三桌。 为了不让众人冻着,做的大多是热汤菜,甩开膀子一吃身子就暖了,大伙都直夸姜家周到。 席面吃到正酣时,乡亲们唠得也很欢实。 小糯宝听着外头的说笑声,兴奋地直扒窗户。 她本是最喜热闹,不过冯氏担心人多,会把她磕了碰了,便单独留了好多肉菜,让四哥五哥陪她在里屋吃。 丰景护着妹妹像护眼珠子似的。 可是小心极了,一点也不敢放松。 为了能哄四哥带自己出去,小糯宝捧着堆得冒尖的饭碗,故意撅个小腚趴在窗台,每吃一口肉,就耷拉个小脑瓜叹上一口气。 姜丰景终于忍不住心软了。 他抻着脖子瞅见娘不在,便做主道:“咱们就带妹妹出去看一眼吧,反正娘和大哥都在东厢房那桌,不在院子里,咱们只玩一会儿就回来。” 丰苗也被说动了,这就嗖的下给妹妹抱到地上。 “行,大哥看见了要是骂,就说是你的主意!” 一看可算能出去凑热闹了,小糯宝乐得直跺小脚。 她伸出只小胖爪由着四哥牵着,另只手抓了块酥饼,这就边吃边哒哒往外走。 此时东厢房里,村长正和冯氏说着村里学堂的事。 “我还想再谢谢你呢,你这个法子可是真好,现在咱村儿好几个孩子,都会读三字经了,我家那皮猴儿也会写自己名了。”村长一口黄酒下去,笑得满脸褶子。 想想自己当了一辈子睁眼瞎,外孙却能认字,咋说也是比自己强了。 冯氏虚心笑笑:“要说好,那也是张秀才教得好,这事换成别人,可还真没耐心教这么多小子。” 张秀才被夸了个脸红。 闷头喝了两大口汤,心里头热乎乎的。 “是我更该谢谢大伙,你们照顾,才肯让我教教孩子,不然我这个废人,哪里还能找到事做……”张秀才说着眼睛也红了。 东厢房内,说笑和抽泣夹杂在一起,饱含了全村的喜怒哀乐。 小糯宝顶着对冲天炮小发揪,这时听到东厢房有娘,就想要趴门边偷听话。 眼见张秀才能振作起来,村长也替他高兴,正要擦擦眼角时,就看到有个毛绒绒的东西一晃而过。 “那是个啥溜过去了?咋看着像我外孙玩的小炮仗!”村长忙狠揉眼睛,以为自己喝大了。 小糯宝摸了下小揪揪。 气得鼓鼓脸蛋,她才不是小炮仗呢! 只是小手刚从四哥手里抽走,小糯宝就失了平衡,一不小心啪嗒,就摔倒在地。 这时,姜丰年跑出来找炮仗,正好看见妹妹摔了一手灰,小脸都呛地上了。 他心一疼,立马瞪住丰景丰苗:“谁让你们俩把妹妹带出来了,天冷人还多,磕着冻着咋办!” 丰景和丰苗吓得肩膀一抖。 小糯宝就麻溜自己爬起来。 趁着大哥过来抱时,她捡起摔在地上的酥饼,笑眯眯地往大哥嘴里一塞。 “大锅锅不气,糯宝喂你吃吃~” 吃了就没嘴骂四哥五哥啦! 姜丰年被喂得脸上一乐,果然很吃这套,便只点了两下丰景的脑门:“晚会再跟你们算账。” 丰景和丰苗忙朝糯宝吐吐舌头,还是妹妹好! 第53章 求问小福星 姜丰年也信不过这俩小子了,这便把妹妹抱进东厢房,自己亲自带着。 一看村里的小福星来了,东厢房两桌乡亲都笑得脸红,纷纷转过身子来,咋看都看不够。 小糯宝穿着件粉紫色的半袖披袄,露出里面春桃色的内搭小袖,裙子是浅绯色的厚缎百迭。 整个人打扮得粉粉嫩嫩的,显得小脸儿也像只小桃似的,粉淡淡中透着白皙软萌,俊得让人移不开眼。 “冯氏闺女咋生得白净净的,跟块白豆腐似的。”有的妇人已经忍不住感叹。 “还有那双大眼睛,亮晶晶的,都能赛过天上的星星。” “要我看,光这小模样,将来咋说也能嫁进高门大户,弄不好还能攀个王侯将军呢。” 大伙越看越是羡慕。 巴不得也能生个像糯宝这样的闺女。 只是丰景听了却蹙眉哼哼。 嫁高门大户有什么好? 将来他妹妹要自己做高门大户,不稀罕指着男人过日子。 只是乡亲们大多没这觉悟,只觉闺女家能嫁得好,便是最大前途,也不算有啥恶意。 而有些脑筋转得快的,这时已经忍不住,想要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冯氏啊,我看你家闺女真有眼缘,正好我桃源村的侄子。也是十里八乡难得的好模样,要不咱两家结个亲,咋样。”村西头的赵老六媳妇腆脸笑道。 没等冯氏开口,村长就先瞪起了眼珠子:“你咋好意思说这话,你那侄儿胖得像我家猪圈里的老母猪,那也叫好模样?” “再说他都九岁了还天天尿裤子呢,学堂的板凳一天都得湿上几回,赵家大嫂,你可别睁着眼睛说瞎话了。”张秀才也受不了地直摇头。 刘婆子忙站起来道:“那可不,你们可别乱点鸳鸯谱了,要我说,还是我孙子和糯宝合适,起码是一个村儿的!” 村长一听,干脆举着烟锅子挨个敲打。 “想啥呢,糯宝是咱村啥人,是咱村祖宗!敢打你们祖宗的主意,小心我老杨头一个削他!” 冯氏看得一脸无奈。 她搂紧了怀里的小糯宝,手臂箍得可紧。 自己闺女可不是个一般娃娃,谁也别想哄她把亲事定了。 “咱糯宝的如意郎君啊,就得长大后,将来自己挑。”冯氏低声笑道。 一旁的丰景可不愿意听,连忙堵住耳朵。 什么如意郎君? 谁都配不上他妹妹,他妹妹应该独美,独美啊! 在村长一番警告过后,乡亲们也不敢再开这玩笑了。 一个个都老实坐好,继续吃席。 这时有个汉子想起糯宝的本事,忍不住又开口道:“福星她娘,我儿最近在城里做工,也不知那掌柜的能不能赏识他,能不能求你……让小福星帮我看看?” 冯氏听出他意思,正要拒绝。 不过小糯宝吸溜了一口骨头汤,却先开口了。 “可被赏识,只是会有小磨难~” 冯氏有些犹豫地瞅了闺女一眼。 其实娘的顾虑小糯宝自然懂,是怕她说多了,招来居心叵测之人。 不过这分寸她能拿捏,只说寻常家事就好。 偶尔露出一两次能力,为的不是显摆,而是更让众人信服。 其实南纪国的运势即将就要大乱,小糯宝想护住家和村子,就必须得让乡亲们对自己绝对相信。 很快,那汉子就激动拍腿。 “那可真是太好了,前几日我儿子在店里打碎了东西,还怕被那掌柜嫌弃,看来这应当就是那小磨难了,有了糯宝这话,我便也可放心了,不怕小岔子,只要能被继续留用就成。” 其他乡亲们一看,也不免开始跃跃欲试。 于是一时间,饭桌上的好菜受了冷落,所有人都眼巴巴地向糯宝求问。 “小福星,来年我家收成可还行?会不会有虫灾,能不能交得上秋税?” “不好不差,稍有富裕~”小糯宝奶声哼哼。 “那我家呢,我汉子去年去了南省押镖,至今未归,不知他平不平安,啥时能回啊。” “大吉,半年内必会!”小糯宝满意地眯眯眼睛。 “好孩子能不能也给我看看,我家闺女这胎能生男生女,再生不出儿子,她婆家非吃了她不可。”刘婆子紧张问道。 “会生男哦~” 在小糯宝的一声声应答中,不少乡亲都高兴得眉开眼笑,心头多了分踏实。 这时,张秀才抹了把手汗,也忍不住想问。 “糯宝,那我、我啥时候……能娶上媳妇儿啊。” 小糯宝叼着块骨头肉,转转眼睛盯向他。 张秀才生得模样清秀,可惜一眼万年单身狗,是个做老鳏夫的命儿啊。 小糯宝暗自叹息,她今日只说好不说坏,更不忍戳破张秀才的期待。 便张着小嘴巴咿呀呀:“你啊,你的事情嘛……让窝看看哈,你呀等到……呼噜呼噜呼噜。” 未等后半句说完,小糯宝吐出嘴里肉肉,倒头就在冯氏身上睡着了。 “等到啥时候?”张秀才好奇地摸后脑勺。 冯氏看出闺女在装睡,赶紧打岔,招呼李七巧去添菜。 新的热菜往盆里一加,大伙的食欲又被勾上来了,这便一边大快朵颐,一边打趣张秀才。 “咱村秀才啊,看来是想有人给他捂被窝喽!” “不、不是……我就是没事随口问问,你们别那么说。”张秀才害臊了,也不好意思再问。 冯氏见状,忙让丰景丰苗把妹妹抱回屋。 闺女说了那么多话,也算是满足乡亲们心愿了,免得待会儿谁若再问,再把这小乖宝儿给累着。 就在丰景背糯宝出屋时,角落里,一双贼兮兮的眼珠子突然转了起来。 “娘,你是不是得眼病了,咋一直翻眼珠呢。”李文才被他娘带过来吃席,一扭头就见李婶子脸色不对。 李婶子咬紧了筷头,哑嗓道:“儿子,你说这冯氏闺女当真有这好本事?要是她说啥都准,我可得问问她,你爹啥时候才能不要城里那姘头,回家跟咱过日子!” 李文才知道娘昨日又被爹打,现下娘脾气正差。 他皱皱眉,很想说这爹他不要了。 可李婶子不理会他,已经偷摸起身。 趁着冯氏没看见,她就往红着眼睛,往正房去了…… 第54章 糯宝被打 小糯宝刚才说了那么多话,被四哥五哥抱上炕后,也有些渴了。 她指指起皮的小嘴巴,眨巴下眼睛,丰景和丰苗就立马心领神会,抢着去外面拿壶,要给妹妹烧水喝。 趁着老四老五出屋,李婶子忙耗子似的溜进了屋。 一看见小糯宝,她便眼神发贼,一把给小家伙的嘴巴捂上。 “你个死丫头,别喊!” “一会儿我问你啥你就答啥,不然我可要拧你。” 见是对门的蠢妇闯进,小糯宝知道要坏事。 可她还没来得及张嘴喊哥哥,就被捂得快喘不过气。 小糯宝不悦地睁大眼睛,小脚丫这便一阵乱蹬,可惜腿长得太短……还没够着李婶子的肚子,就被用力摁下。 李婶子顶着大肿眼泡,给她嘴巴露个小缝:“死孩子别乱动了,你快给我看看,我家男人,到底啥时候能管住下半个身子,好好跟我过日子。” “你说,我家那口子,他不能为了个妓子,就不要我了吧……”李婶子脸黑眼肿,印堂发乌,说话时还露出一脸哀怨。 小糯宝一看,原是昨日刚进城找自家汉子要家用银子,结果不仅没要到钱,反而又被揍了一顿的缘故。 她小仙子被问这种问题,只觉真是脏了耳朵。 自己男人什么德行没个数吗,还用来问? 小糯宝立马翻个小白眼,让她自行体会。 李婶子生气拧眉,又换了个问题:“那我儿子呢,他以后能不能考上状元,能不能当大官,发大财?你不是有福吗,快给我说能啊!” 还发财? 小糯宝看她是要发昏! 有个色鬼渣爹,加上个糊涂蠢娘,那李文才就算天资不错,将来也要被这二人拖累,成不了气候。 见糯宝仍紧闭小嘴,啥也不肯告诉,李婶子也等不耐烦了。 一时间,在老李那里受的委屈,还有对冯氏的嫉妒,都齐齐涌上她心头。 凭啥同住对门,冯氏就不用受男人的气,还有儿子儿媳这般敬重,而她却连家里猫狗都嫌! 凭啥冯氏的闺女就是福气包,能得全村稀罕,还能盖新房,而她闺女们全是些嫁出去就不理娘的白眼狼! 村里唯一和她交好的,就是她那远亲姜老太太,可现下姜家二房散了,姜老太也出不了门,自己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李婶子想想便气得炸肺,脸上也露出狞色,这就狠狠掐了糯宝一把! “你个臭丫头,让你说你不说,非逼我动手,丫头的命就是贱!冯氏家丫头的命更贱!” “别看你现在得脸,将来还不是要嫁人换彩礼,去养你那几个哥哥!这就是女人的命,嫁不好就等着被汉子磋磨,苦上一辈子吧!”李婶子眼底满是猩红一片,也不知是咒糯宝还是在说她自己。 她焦躁地咬紧牙齿,故意只朝糯宝的脸上拧,大手爪子越拧越狠。 一下! 两下! 三下! 她要给这丫头的脸蛋子拧花,看冯氏还咋得意。 小糯宝突然被上手伤脸,疼得小身子猛的一颤,顿时就受不住地呜咽起来。 记忆里,娘亲离世后,沈府的种种虐待和打骂重新浮现出来。 勾起了她短暂的创伤应激。 李婶子死捂住糯宝的嘴巴,得意地磨牙冷笑:“不许哭出声!你不是什么福星疙瘩吗?不是福气包吗?我倒要看现在挨了打,有没有人救你,看你以后还福个屁福!!” 小糯宝毕竟还是个不到两岁的身子。 哪里反抗得了这个村妇。 等她从伤害记忆中缓过神来,眼前早就被泪水铺满,小脸也痛得像火烧。 小春哥儿感受到姑姑的危险,这时也急地爬过去,对着李婶子的手腕猛啃。 而东厢房内,李文才看他娘一直不回来,感觉不妙,赶紧去提醒冯氏。 “好孩子你说啥?你娘去我家屋里了?”冯氏如临大敌,顿时睁大眼睛。 “娘,水壶呢,妹妹要喝水。”这时,丰景和丰苗找了一圈壶,进来东厢房问。 见两个儿子没陪着闺女,冯氏大叫不好,这就赶紧往正房跑。 一进屋,她就见李婶子正呲牙咧嘴,对着小糯宝直掐脸。 那双粗糙的手爪子一挥下,就在闺女白皙的脸上,留下一个可怖印子。 “放开我闺女!” 冯氏的心像是被揪起揉碎,一时疼得快要窒息。 她疯了般冲过去,一脚就给李婶子踹倒,怒骂:“你个狗玩意儿,敢打我闺女,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李婶子长得瘦小,一下就被踢翻在地。 冯氏也不给她起身的机会,骑坐在她身上,脱下鞋子就朝她脸蛋子上狠抽。 “你个黑心烂肺的东西,连个孩子你都欺负,你还是不是个人,难不成你家老李是畜生,你也成了畜生吗?”冯氏手臂青筋冒起,声音嘶哑极了。 李婶子是憋屈久了,治不了老李,又不敢正面怼冯氏,这才一时上头去欺负糯宝。 她本想打一会就走,却没想到冯氏这么快发现,于是也害怕地抖了身子,挣扎着想跑。 这时,姜丰年他们带着乡亲都赶到了。 一看小糯宝满脸红痕,泪珠子早就淌得不像样子,姜家人心碎至极,一个个拳头捏得咯吱咯吱响。 “敢欺负我小姑子,我打废你那双贱爪子!”孙春雪红了眼睛,抄起烧火棒子就直劈过来。 李七巧抓起炒菜铲子,怒火冲天地紧随其后:“大嫂,让个位置给我,我给她的臭嘴捣烂!” 丰景和丰苗见一时没守着妹妹,就让妹妹遭这么大的罪,更是气得要疯。 “老五,快去炉子里拿一块火炭,烧这老东西的脚心!” “不行四哥,得拿两块,给她俩脚都烧烂!” 乡亲们虽不是姜家人,但看着村里宝贝疙瘩受罪,也都火冒三丈。 “关门,咱们出去继续吃饭,待会儿不管听到什么动静,咱们只当没听见,让姜家人关门打狗!”村长低声怒喝。 张秀才等人都用力点头。 敢在大柳村小福星脸上动手? 这李婶子真是疯了,就算被打死也是活该! 姜家人没一个落下,全都撸起了袖子…… 很快,阵阵痛声惨叫,连带着皮肉被烧焦的气味儿,便从屋子里传了出来。 第55章 糯宝的阴霾退散 姜家人这次是真发了狠。 打得烧火棍子断了三根、锅铲折了两只,火炭也用了三四块。 李婶子哪敢想姜家这般手狠,惨叫到撕心裂肺,嘴巴吐白沫,冯氏也仍大喝着不许家人停手。 这李婶子从前便尖嘴薄舌,仗着和二房、姜老太太关系好,总是合起伙来挤兑他们。 冯氏那时忙于养家无暇顾及,便也懒得多搭理。 可这回,这腌臜货竟敢把手爪,伸向姜家宝贝疙瘩,那就是实打实的活腻歪了! 不如新账旧账一起算,一次给她收拾怕了,也好让她不敢再来招惹。 “儿啊……儿!文、文才,你在不在……快想法子救救娘啊……”这时,眼看丰景又拿来两块新炭,李婶子吓得眼珠子溜直,忙翻滚着身子大喊道。 冯氏打得一身是汗,她瞪红了眼睛,直接把鞋底子塞进李婶子嘴里。 “喊你儿子也没用,就是他给我报的信!” 李婶子心口一梗。 最后的指望也没了。 这儿子啊,咋还卖娘呢…… 门口的李文才听着他娘在哭,也忍不住直抹眼泪。 可他知道,娘不长点教训是不会好的,于是忍着难受,头也不回地往家跑了。 待到冯氏打累了,便冷声道:“老四老五,把火炭放她鞋子里,再给她好好穿紧,就可以让她滚了。” 丰景丰苗铆足了劲,用力把鞋子怼到李婶子脚上。 下一刻,李婶子被烫得满脸狰狞,喉咙里发出嘶吼般的痛叫! “啊啊啊哈!” 大席马上就要散时,李婶子才被冯氏一脚踹出了门外。 看到村长就在院子里,李婶子哆嗦着嘴唇子,正要爬过去告状。 可是村长一心只心疼糯宝。 见李婶子只是被烫烂了一双脚底,他皱眉凶道:“老李家的德行有亏,这笔账先给你记下,若是下次再敢犯,必得上报官府,撵出大柳村!” 李婶子满脸冒汗,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撵……撵出大柳村?她男人和娘家都不管她,那她还上哪儿讨活路去。 李婶子知道村里在给冯氏撑腰,悔得肠子都青了,赶紧把嘴唇子闭上,啥也不敢再说,就这么双腿打晃地爬回家了。 姜家人紧张极了小糯宝,冯氏一回到里屋,就忙把闺女搂在怀里。 看着她那白豆腐似的小脸,一下子肿成这样,冯氏的心就像是被一只大手揪来揪去,别提有多难受。 “妹妹可疼坏了吧,我去拿红花油来,给她好好擦擦。”姜丰虎急地跑出屋,撞到门框也顾不上揉。 李七巧心更细些,赶紧道:“红花油太过刺激了些,咱糯宝皮肉嫩,可别给她弄伤着了,还是煮个热鸡蛋敷一敷吧。” 孙春雪飞快下地:“那我给小姑子煮去!” 听着全家的急声急语,小糯宝渐渐缓过神来,肉肉的小脸一抬,视线里,就映出满目担心的冯氏。 “闺女,让娘看看,你咋样了?”冯氏声音都不对劲儿了。 小糯宝咬紧小嘴,其实李婶子那几下,对她而言压根没啥。 只是突如其来的挨打,让小糯宝不由陷入过往的糟糕回忆中,仿佛噩梦来袭似的,一时缓不过神来罢了。 那时还在沈府,她比现在也要更小一些。 被丢在又脏又臭的柴房里,身边每日来往的,都是十几个最粗鄙的丫鬟婆子,还有小厮。 那些人平日里做着最下等的活计,在府里对谁都要低头哈腰,唯一可供他们出气的,就是有着高贵出身,却被府里轻贱的小糯宝了。 每每遭受磋磨,被打小身子、被烫小手掌、被灌馊饭时,小糯宝都谨记娘亲的话,使劲忍耐,不敢展露半点神通。 毕竟沈府人多眼杂,又不待见她,一旦她表露出什么,被当作怪胎或是邪物,那可就更糟糕。 好在现下有了爱自己的家人们,小糯宝眨了眨湿哒哒的眼睛,在看清楚娘的脸后,小睫毛一抖,这就像个毛毛虫似的,直往娘怀里拱。 “凉!” “娘在呢,娘在呢!” “凉~糯宝没事啦~” 小糯宝揉揉眼睛,小奶音虽是颤巍巍的,但她还是试图想让娘和哥嫂们安心。 冯氏听得心头一颤,给她紧紧托住:“闺女没事,想哭就哭出来吧,娘已经给那李婶子打个半死了,她以后定不敢再来了。” 小糯宝自是不怕李婶子的。 她放不下的,只是那段最胆战心惊的过往罢了。 不过仰起小脸,在看到娘满眼的爱意后,糯宝心底阴霾忽然就消散开了。 她已经有了最疼她爱她的家人,从前的一切晦暗,便都是轻舟已过万重山,不重要啦! “糯宝不想哭哭,糯宝看到娘就想笑咧~嘿嘿。”小糯宝弯起肿肿的眼睛,立马笑出了牙花子。 见状,姜家人都不由松了口气,心里头可算是有了几分踏实。 还好,妹妹没被那腌臜货吓出大毛病。 不然他们非把李家撵出大柳村不可。 很快,小糯宝又恢复了活力,这时热鸡蛋也煮好了。 她四仰八叉地往被子上一躺,便等着被温鸡蛋揉脸消肿。 这活儿在姜家,可算是相当抢手! 姜丰年和姜丰虎都心疼坏了,想亲自给妹妹揉,却被媳妇们一屁股拱出二里地。 “去!你们大男人粗手笨脚的,给糯宝揉疼了咋办。”李七巧瞪了丰虎一眼。 孙春雪也直撵姜丰年。 “有我和弟妹在呢,用不着你们,快到外头收拾桌子吧。” 姜丰年和姜丰虎委屈摸头,不过也怕自己手劲大,弄疼了妹妹,便只好去外面收桌洗碗了。 温热的鸡蛋滚过脸颊,微微多了几分痛感,弄得小糯宝挤眉眨眼的,但她也乖乖地不躲不闪。 孙春雪和李七巧动作极轻,轮流给小姑子揉,生怕谁比谁落下,俨然一副“争宠”模样。 小糯宝的心口被两个嫂子填满,生出一股幸福的烦恼来。 两个嫂嫂啊,其实这活儿,一个人做就真的够啦…… 这会儿,丰景和丰苗倒是蔫吧了。 他俩鹌鹑似的蹲在墙边,甚至连妹妹的边都不敢靠,可是自责坏了。 小糯宝瞅见四哥都快把嘴唇咬破了,五哥更是在偷偷抹泪儿。 生怕他们再内疚,糯宝就赶紧挥挥小手,故意支使他们干活。 “水水~四锅锅,糯宝要喝的水呢,是想渴屎你妹妹嘛!” “还要吃桃酥,五锅锅快去拿,跑慢了糯宝要打!” 一听妹妹有“令”,两个孩子这才有了精神,赶紧擦擦眼睛跑去忙活,心里也一下子好受多了。 第56章 城里出乱子 下午,为了给闺女压压惊,冯氏又重新张罗了一小桌子好菜。 全是小糯宝最稀罕吃的。 主食是大米和黄米掺着做的二米饭。 配上一大碗香到迷糊的肘子肉炖藕,一盘肉沫茄子、再添一盘卤鸡腿,还有一碗酱香鸡蛋菜,看着就让人直流口水。 每道菜都是软烂好消化的,吃得小糯宝压根舍不得下桌子。 到最后她小嘴油光光的,肚皮也鼓得快要冒尖。 冯氏知闺女晌午是没咋吃好,但也不得不给她小饭碗收走,生怕给这乖宝儿胃口撑坏了。 小糯宝闹了个肚饱眼不饱。 没了小碗,就动起了八百个心眼子,故意躺在大嫂和二嫂脚边打滚,等着她俩投喂。 果然孙春雪最先上钩。 一有能讨好小姑子的时候,她就舍不得放过。 只是又怕真给糯宝撑着了,便只敢喂上两筷子肉沫。 还是李七巧心思转得快。 她偷摸对着糯宝耳边嘀咕:“等晚些的,二嫂给你煮酸梅汤喝,又酸又甜还能消食儿,你大嫂她可不会!” 小糯宝一听,馋虫全被勾了出来,抱着二嫂的大腿就手舞足蹈。 小脚丫子还忍不住高兴乱踢,给被跺子都踢得歪了一半。 春哥儿因上午护小姑有功,也有了能上桌喝肉汤的机会。 姜丰虎抱着他,喂上一口便洗脑一句:“干得好儿子,以后只要有人敢靠近你小姑姑,你就得立马护着,咱家啥事,都没有你小姑的事要紧,知道了吗。” “咕嘟嘟!”春哥儿肉汤喝得叭叭响。 像是听懂了般的,时不时点两下头。 他是小。 但又不是傻。 这些天看都看明白了,小姑就是家里的天,还用他爹来教? 姜丰虎满意地咧嘴一乐。 还好这小子上道,姜家真理就得打小灌输,以后肯定啥都听他小姑的。 晌午的饭菜还剩了一些,待吃过饭,冯氏这就挑拣出来分好。 让姜丰年拿去送给村长家、张秀才家,还有盖房出力最多的几个乡亲家。 这席面上的菜油水足,味道好,都是大伙平日家里舍不得吃的。 村里人没那么多讲究,能分到剩菜吃,只觉得是有了口福,都直跟姜丰年道谢。 入了夜,李七巧以酸梅汤作诱饵,给小糯宝哄去西厢房睡了。 偌大的炕上,烧得呼呼热,小糯宝躺在二哥二嫂的中间,被他俩稀罕不够似的看个没完。 “糯宝的脸好像消肿了不少,媳妇儿你快看是不是。”姜丰虎拿手比划两下。 一晚上都在关心此事。 李七巧点头舒了口气:“是消了大半了,余下的光靠热鸡蛋也不行,大哥明天要进城打些新家具回来,娘已经让他顺道去趟医馆,买些药膏子给咱糯宝擦了。” 姜丰虎心里头踏实了下来。 他妹妹可是金贵,是得弄些好药膏,慢慢养着才行。 姜丰虎又看了两眼小糯宝,扯起闲篇来:“媳妇,咱妹妹脸盘子圆溜溜的,越看越俊,咋还跟我小时候越看越像呢。” “滚!糯宝是面似银盘,你是脸像大饼,哪像!”李七巧气得掐他大腿。 “啊啊啊管它啥银盘大饼,反正不都是圆的吗?” “尿壶和水壶还都是壶呢,那你用起来咋不说一样!” 二哥二嫂的嘀咕声,小糯宝没咋太听进去。 她只记住那句,大哥明日要进城。 就在方才,小糯宝闭目观想到,城里这两日出了乱子,只怕要殃及大柳村,她得早做准备才成。 不过还是等大哥,明日从城里回来再说吧…… 姜丰虎和李七巧说笑打闹了一阵。 忽然一下子,煤油灯被吹灭,小糯宝看见二哥的黑影子绕过她,拱进二嫂的被窝里。 “媳妇儿~嘿嘿,我看妹妹闭眼睛了,她睡着啦~” “……咳咳,又来!那你小声点哈,别给妹妹吵醒了……” “嘿嘿俺来啦!” 听着耳边传来熟悉的“奇怪动静”,小糯宝睁开眼睛,盯着漆黑一片的夜色,有时真得挺“无助”。 她很想说,她还没睡呢。 小糯宝转头一看,身边的春哥儿,眼睛也一直瞪得像铜铃。 比自己还要精神。 她无奈地扒拉扒拉贡品。 只好掏出俩块饴糖,和小侄子一人一块,长夜漫漫,边吃边叹气…… 翌日,冯氏拿出一小袋碎银子,让姜丰年进城采买。 “咱家温锅完事了,也是该好好给家里添置添置了。”冯氏打量着屋子里。 原来的旧房一穷二白,唯有两个衣箱子,和一张破桌几把旧椅。 就这还是原先二房用剩下的,冯氏索性就给劈了烧火,新家所用的一切,都重新置办。 至于银子的事,她倒不咋心疼。 先前韩尚给的银票都还没动。 家里卖猎物果蔬,还有绣品的银子,除去盖房子外,也还剩下几十两。 这小半个月,李七巧又完成几幅绣品,拿去香留坊,至少又能出个五六两。 冯氏看手头宽裕,除了衣箱桌椅外,还想给闺女添置些啥。 “娘,要不再给妹妹,定做个小摇摇椅吧。”姜丰年看出娘的心思,赶紧提出来道。 前些日子,他进城时,正好看到木工坊那边,有卖这物件的。 所谓小摇摇椅,更像是一张小床。 贵些的要五六两银子一张,由普通楠木所制作,上面的漆面光滑, 小孩子只要躺在上面,被轻轻一拨弄,就能自己摇晃好一会儿。 大冷天的,妹妹不能常出去玩,姜丰年琢磨要是给她买张小摇摇椅,定能平添不少乐趣。 冯氏一听竟然还有这好玩意儿? 立马大手一挥,给闺女买! 她又多掏出十两银子,给姜丰年。 “要买,咱就给糯宝买最好的,不用心疼银子,钱少些咱家还可再赚,能哄你妹妹高兴才是最要紧。” 姜丰年也正这么想,他收下银子,这就兴冲冲准备去给妹妹买了。 只是临出门前,他忽然看见,驴车上多了好几个,装粮食用的大麻袋子。 姜丰年正觉发愣,丰苗便告诉他,这是妹妹让放上去的。 知道妹妹做啥都有道理,于是姜丰年可不敢拿下,这就带着空麻袋,出发进城了。 他这一趟是大清早走的,然而都到了午后,也迟迟没有回来。 “老大平日做事麻利,今天咋去了这么久,该不会是遇到啥事被绊住了吧。”冯氏微微皱眉,朝门口张望。 第57章 粮价疯涨 听见冯氏嘀咕,小糯宝踩着大棉鞋,摇摇晃晃地蹦跶过来,扯了扯娘的大手。 “不等大锅锅,外面冷啊凉~。”她仰着小肉脸,奶声催娘进屋。 大哥这么久没回来。 多半是为了那几个麻袋忙活了,不会有什么事。 闺女一开口,冯氏就像吃了个定心丸,这便松口气抱她进家,准备剁鸡食了。 小糯宝年岁尚小,还是有些嗜睡的。 下午,她和春哥儿躺在一张小褥上,随便挑拣了几下贡品,就乏得仰头呼呼睡了。 李七巧守着两个孩子,满足地扬起唇角,手里针线翻飞,想给他俩各缝只虎头帽。 丰景收拾着书袋子,在为明日回私塾做准备。 而丰苗猫腰躲在门后,本想在家偷个懒。 却还是被冯氏揪着耳朵,提溜去了学堂。 村里学堂为了看着他们这些小子,每读七日就只歇一天,昨个为给姜家温锅,张秀才已经多了休一日。 现下是无论如何也得去了。 丰苗个子小,冯氏给他挑了个最前排的位子,一下午困得哗哗淌泪,也不敢在张秀才眼皮底下睡着。 过了不知多久,眼看太阳就要西落,丰苗从学堂回来,李七巧也要下地做饭。 姜丰年才终于顶着寒风,开门进院了。 闻声,孙春雪刚要出去迎他,就见驴车后面,堆了满满几个大袋子。 她打开抓了一把,里面装的全是掺了麦壳的白面。 “老大,你买粮食做啥。”孙春雪不由惊讶:“咱家窖里那些可都还吃不完呢。” 姜丰年脸色有些难看:“先把白面卸下吧,一会儿进屋再说。” 待把窖门关好,姜丰年才回到炕上。 他脱下破了一块的外袄,递给媳妇:“城里出了乱子,我被挤得摔了一跤,衣裳都破了,你给我拿去缝缝。” 冯氏刚喂完鸡鸭进屋,诧异道:“老大,你说什么,云城出啥事了?” 姜丰年摇头叹了口气。 “别提了娘,现在城里百姓都在四处抢粮食呢,昨个儿一早,粮价就生生涨了一半,等到今天中午时……那粮价直接翻了两番。” 想想那人人慌乱的场景,他就忍不住攥起拳头:“……好些人都挤在粮铺米铺前,为了能买到点粮,脑袋都快抢破了。” 这话一出,姜家众人都立马停下手上的活,忙朝老大看去。 “好端端的,粮食咋会涨得这么快。”冯氏有些不敢信地问。 两日之内就翻了两番? 这岂不是要出大事! 姜丰年揪心地往炕上捶了一拳,但怕惊着俩孩子,便又赶紧收手。 他难受道:“说是南边的仗总打不下来,军粮太缺,那边的府城和百姓已经再拿不出,于是……于是朝廷便派人,把咱云城的粮仓调走了九成,现下城里的粮仓已经快空了!” 冯氏眸色一震。 什么? 要知道,眼下荒年,粮产不足,还能使得云城不乱,靠的可全是粮仓。 南纪国施行平籴之策。 便是在旱年间,由各地府衙开动粮仓,放出往年囤积的粮食,保证各大粮铺在灾年有米可卖。 而所售之价,皆不可高于府衙定价的两成以上。 也正因如此,即便是大旱三年,城中百姓也能堪堪饱了肚子,不至于饿死太多。 “粮仓可是咱云城的保障啊,若是调走那么多粮,人们可咋活。”孙春雪急地惊呼。 冯氏皱眉问:“那离咱不远的霞城呢,还有远山城?他们和云城共属同一个州府,咱们云城若是没粮,他们应当暂借些出来应急才是。” 姜丰年想起在城里的见闻,眼底浮出血丝。 “他们也正缺呢,这次朝廷调走了两个州府的粮仓,共涉七八座城,咱们北地这回粮仓大空,谁也帮不了谁。” 一听这话,冯氏心底顿时拔凉。 “这就坏了,光凭市面上暂有的米面,再加上哄抢,怕是连半个月都未必能撑得过。” 姜丰年不住点头。 “正是了,现在城里人人自危,都怕粮价再涨,更怕将来有钱也买不着粮。方才还有两个汉子,为了排队买粮,竟还在米铺门口动起了刀子,血都捅出来了。” 李七巧她们都颤了下身子。 这岂不是要变天? 冯氏这时才想起来问:“对了老大,那你带回来的那几袋子白面,又是从哪儿来的。” 其实姜丰年本没想到买面。 但从木工坊出来后,看见驴车后的粮袋子,才明白这应当是妹妹在提醒他呢。 家中白米和小米都管够吃,但是面却没多少,眼下若是不买,只怕日后有银子也吃不上了。 姜丰年看了眼还在酣睡的妹妹,欣慰道:“白面是城里现在最抢手的,粮铺根本不好买,好在我想起城郊几个村子有种春麦的,就过去收了些陈面,给了他们以往三倍的价。” 姜丰年也不敢收太多,免得惹人注目。 便在每个村子只收了一两袋,倒不惹眼。 各个村里磨的白面,虽然不精细,麦壳子都没捡干净,但总要好过没得吃。 冯氏缓缓点头,她这才想起,当初韩尚送粮食时,也格外嘱咐了粮食的重要性。 只怕他是早就知道,朝廷为了赢下边境之仗,要来调粮了…… “老大,你做得对。”冯氏心窝口稍稍松了些:“有了这些白面,咱家粮啥的就真不缺了。” 她扭头看了眼睡得歪七扭八的小糯宝,心头顿觉无比踏实。 还好有这孩子在。 只是乡亲们怕还不知此事,冯氏便忙让姜丰年去告知村长。 “老大你快去村长家,让他跟各家各户都说说,要是谁家粮没留够,可得尽快去买,再迟可就来不及了!” 若是往年,他们庄稼户定会留够一年吃的粮食。 倒是没啥可怕的。 可自打干旱起,收成不好,不少人家都只留够春种,和部分口粮,余下的都趁秋收粮价最好时,换成银子。 然后再等日后,拿银子买更便宜的杂米,和豆面吃。 眼下定有不少乡亲粮食吃不到春天,更别说想熬到明年秋收了。 姜丰年一听,连袄子都顾不上穿,这便急着去找村长。 一入冬了,村民们都不咋进城。 若不是姜丰年来知会,村长还不知城里已经变了天。 “遭了,咱云城粮仓五十多年来,还没有空过一次,粮价肯定还要再涨下去,别说翻两番了,怕是最后翻个十倍都打不住。”村长是过来人,心头顿时大惊。 他这急着下地穿鞋,带上姜丰年和杨田梅,又拿上铜锣,挨家挨户通知此事。 在村长的劝告下,许多存粮不够吃的乡亲,都赶紧跑到城里买。 第58章 云城变天了 只是忙活了一天多,仍有大半的乡亲空手而归。 没办法,即便是最便宜的杂米,现下价钱也涨了三五倍。 乡亲们大多手头紧巴,实在负担不起,只能裹着粗衣烂袄,坐在粮铺门口叹气。 村长知道不能坐以待毙,便号召大家一起想法子。 “自家买不起的,就找亲戚们借。” “米面买不起,就去买红薯还有其他干粮。” “除了干粮之外,但凡能饱肚子的,能囤咱也可以囤。” 村长站在学堂前,急得褶子都多了不少:“粮价一涨,其他吃食必定跟着涨,大伙别心疼银钱,趁着现在还能买到些肉菜,只要耐放的,就都可以买。” “实在不行,就拿东西去当铺换点银子,好歹先把这冬天熬过去再说。”杨田梅也跟着道。 听着这话,好多乡亲已经后悔。 早知秋收后就多留些自家粮,何苦为了多赚那半两、一两的,闹得现在无粮可吃。 不过光后悔没啥用了,大伙都听着村长的话,到处想法子去换红薯,还有能久存的菜。 一些妇人也忍痛割爱,拿出仅有的一两件首饰,试着换上二三十斤杂米。 不过一个村子这么大,总有些不知死活的。 “粮价涨成这样,还把银子都拿去买粮,疯了?”姜老太太站在门口,手里的拐棍都快敲烂了。 “蠢货啊蠢货,庄稼户学啥城里人赶热闹买粮?是嫌银子多了不成!咱云城的粮价向来稳着,用不了几日,府衙肯定出手,会把粮价降下来,你们这些天杀的败家子啊!”她满脸狰狞地狂喷唾沫星。 姜大海一听,这便一把夺回赵氏手里的十两。 “娘是过来人,听娘的!” 自打得知三房盖了新房,姜大海就嫉妒得在家直跳脚。 现下听说是丰年去提醒的村长,他更是烦得牙根痒痒,绝不许赵氏听他们的。 “三房穷惯了,带着村长一起瞎闹,你跟着犯什么彪病!”姜大海斜着眼睛,狠狠瞪了赵氏:“咱家咋说也是村里最富裕的,饿死谁都饿不死咱,再说家里还有三十斤苞米面,和十几斤大米呢!” 知道有人油盐不进,村长也不愿再去多管。 反正该说的他已经说了,嘴皮子都磨破了,若是还有人不听,那便是他们自己活该了。 傍晚,小糯宝躺在炕头挠脚,顺便倒腾出几尾鳜鱼、两筐瓜果,还有三四只大鹅来。 她知道,要不了多久,城里便会从缺粮,发展成粮油菜肉都很缺。 所以无论如何,自己也得给全家的吃食打点好了,不能让家人跟着这场乱子亏嘴。 片刻后,冯氏正好去后院喂鸡鸭。 她才刚一靠近鸡圈,就见圈里不知何时,竟多出来几只大白鹅来。 大鹅一个个还正张着翅膀,对着鸭脑袋下嘴直叨呢! 冯氏赶紧摸摸胸口,跑过去给它们分开,堪堪保住了家里下蛋的母鸭。 眼下全城都要缺吃短用,冯氏清楚这是闺女在帮家里使劲呢,但她也心疼这小乖宝,知道不能啥都光靠着闺女。 于是她这便叫来丰年丰虎,让他们在后院再盖一个禽圈。 “城里近来不太平,之后咱家再抓到啥,就先不拿去卖了,留在家里慢慢养,保证咱家不愁吃喝再说。”冯氏琢磨着道。 家里已经养了十只母鸡、八只鸭子,还有这五只大鹅。 虽说冬天鸡鸭下蛋少,但把圈里弄暖和些,一日也能捡上四五颗蛋,够给糯宝弄蛋羹了。 余下的鸡鸭鹅留着边养边吃,每天至少一顿肉菜,不会差了闺女的伙食。 喂完了鸡鸭,冯氏便要进屋焖饭。 只是才刚舀下两瓢大米,再一转身,她就发现原本一半的粮缸,不知啥时候竟全满了。 “天爷啊,这大米还能越吃越多?”冯氏手一抖,米瓢差点掉了。 听着娘在外屋嘀咕,小糯宝忍不住露出小白牙,咯咯笑出了声。 晚上,李七巧做了个五花肉粉条乱炖,全家吃得直打嗝。 小糯宝干光了小半碗米饭,捧着肚皮满足地趴在炕头。 看着天还没全落黑,大人们又出去找了些活干。 冯氏去地窖把白面扎好,免得进了虫鼠。 姜丰年和姜丰虎继续扩建禽圈。 小丰苗想去溜达消食,孙春雪便跟他一起,谁知才刚走到地头,就撞见一大窝野兔子。 他俩乐得两眼都直放光。 抱着兔子就往家跑,路上手都不敢松,生怕弄掉了一两只。 “娘,快看我和大嫂抓到啥,一窝兔子呢,有七八只!”丰苗吸溜着大鼻涕,一进院就直喊。 看着那灰兔皮毛柔软,冯氏走出地窖笑:“这皮子看着好,等再养大些,就剥下来给你妹妹做个兔毛马甲。” 姜丰苗抱着瑟瑟发抖的小兔们,只等着到时候跟着吃兔肉,乐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对了老大媳妇,你们抓兔子回来时,别人可有看见?”冯氏想起来问道。 孙春雪虽不聪慧。 但也懂得适当低调。 她小声道:“兔子是在地头捡的,我和老五抱回来时被刘婆子看见了,我只跟她说都是在山上抓的,这样行吗娘。” 冯氏“嗯”了一声。 不管捡到些啥,只要都推给山上,不引人怀疑就成。 听说姜家刚在山上抓了野兔,乡亲们都跟打了鸡血一般,往山上多跑了好几趟。 小糯宝并不吝啬,偶尔也会丢些贡品让他们捡。 毕竟过些时日,少部分村民就会开始缺粮,一旦让他们饿极了,村里就会开始乱。 姜家住在大柳村,是难独善其身的。 所以小糯宝拿捏着分寸,有她在,就不会让大柳村饿死人,自家也会安稳顺当。 —— 一晃过了十多日,城里的状况愈发糟糕。 粮铺纷纷卖空,已经关门歇业。 丰年和丰虎一起去木工坊,取回定做的家具和摇摇椅时,就看到街上不少百姓,都拿着银子,疯了似的冲向菜市和肉铺。 “大哥你看。”姜丰虎皱眉抬头。 木工坊的工匠叹口气道:“眼下米面都买不到了,人们又开始抢肉和菜了,今早猪肉都贵到三百文一斤,鸡蛋也要十文一个,城里真是变天了。” “我们生意也不行了,等弄完手头最后两个活计,都要回乡下陪老娘了。”另一个木匠跟着摇头。 姜丰年听了,不免一阵悲凉。 只觉这下子,影响的何止是一斗两斗米啊。 “米没了,其他吃食就要涨价,如此一来人们手头紧巴了,就不会再去茶馆酒楼消遣,然后便是城里做工的百姓失去营生,没了营生就更吃不起饭,如此反复,只怕这日子真是要坏。”出门后,姜丰虎一脸凝重。 这道理姜丰年自然也知。 他抬头看了眼从前繁华,如今却变得萧瑟慌乱的街市,心中添了几分不安。 “先去老四的私塾吧。”姜丰年叹道:“还好他们私塾要冬沐了,咱们把他接回家,能歇上一个多月,也能让他避一避这城里的乱子。” 到家后,家里的热炕头,可算给了姜家兄弟一些慰藉。 姜家人想着之后就不再进城,老实在家里趴窝,这日子便能安然地往下过。 然而到了夜里,小糯宝的一句话,却惊了姜家人一身冷汗! “凉,要闹匪了。”睡梦中,小糯宝忽然踢踢腿,开始哼唧。 “好多匪徒,要进村子,杀人抢粮!” 第59章 匪寇会夜袭 这话一出,炕上众人顿时心头一颤! “闺女……你说什么?”冯氏放下针线活,猛的扑到小糯宝的枕边。 小糯宝睁开惺忪的睡眼。 眼前突然出现的景象,让她不忍直视,白皙软乎的小手揉了揉眼后,声音也多了分沙哑。 “凉~有好多坏人要杀过来了。” “……有好多血,还有好多被杀洗的人啊……” “很多村子都会出事……到处都是大刀和血!”小糯宝眉头一皱,抓紧了自己的小被子。 她看到了好些贼匪作乱。 甚至血海漫天之象……怕是要殃及大柳村了! 姜丰年不由攥紧拳头,嗓子眼发紧:“听妹妹的意思是,要有匪寇掠咱村子了?” 冯氏脸色煞白,尽力稳住情绪。 “看来是要闹匪了。”她嘴唇打颤道:“不过这也不意外,自打城里乱了,娘就怕会有这么一天。” 粮乃百姓根本。 粮仓一空,匪徒必会四处作乱,趁机抢掠。 “城里百姓住得分散,又有官兵巡逻,还能好些。”冯氏低头道:“可咱这些村子里,不少都是种粮为生的,贼人要想抢粮,难免会盯上咱们。” 只是一些匪寇不知,不少像他们大柳村这般的,其实早就卖光了地里的粮,压根难有富裕。 而说起闹匪,冯氏幼年时,也曾经历过一次。 那时她娘家村子穷,压根抢不到什么。 可是匪寇们贼不走空,又穷凶极恶,弄不到钱粮便掠了几个女人,还把村子给放火烧了。 那一回,他们大半个村子的人都没了,可谓是惨烈至极。 听到这些,炕上的李七巧和孙春雪都吓得脸白。 丰景和丰苗也不由浑身僵硬。 “娘,那咱们咋办,可不能让贼人祸害了咱村子啊!”姜丰虎着急地扑通站起。 冯氏到底是经过事的。 多少有些沉稳在身上。 她缓了口气,立马看向姜丰年:“事在人为,咱们村只要团结,就未必能输于匪寇,老大你快去把你村长叔叫过来,咱们商量着行事!” 看着娘还能够稳住,小糯宝这就拱进冯氏怀里,小胖手搂脖搂得紧紧,试图安慰冯氏。 别怕啊娘,起码还有她在呢。 很快,村长便顶着冻梆硬的胡子,带上杨田梅着急赶到了。 得知要有匪寇来袭,村长的眼睛满是血丝,央求地看着糯宝。 “好孩子,这可是真的?” “真,且不出五日。”小糯宝忧心地乖巧坐好。 村长和父女俩,早就对小糯宝的话深信不疑。 此时不由都神色大骇,心脏像是挂了块铁砣般,不停地往下坠。 眼看村长愣了神,冯氏连忙道:“村长,好在咱能提前得知消息,也来得及做应对,您是过来人,可知咋布置能防住贼人。” 村长的思绪被强行拽了回来。 他打了个激灵,连忙又看向糯宝:“乖宝儿能不能告诉村长爷爷,你可知,此次会有多少匪寇。” 小糯宝闭目凝神。 “二三十人,夜里来,有大刀,有弓箭!” 村长紧咬嘴唇:“咱村一共三十多户,一百八十多个人,不算孩子和老人的话,有六十多个汉子,四十多个女人,也不是不敢跟他们拼一拼。” 这话给了姜家人鼓起了劲。 姜丰虎立马红着眼睛大喝:“村长,我们听您安排,不管咋说也得把咱村护周全了!” “好。”村长瞪大了眼睛,这便道:“田梅,丰年丰虎,现在就去敲锣,招呼咱村乡亲到学堂里集合!” 夜色浓重,寒风凛冽。 微弱的油灯光在学堂里摇曳。 冯氏把小糯宝裹成个粽子,抱着她早早赶到,很快,陆续有乡亲被从睡梦中叫醒,打着哈欠来此集合。 这大晚上的突然议事。 不用村长开口,大伙就先意识到了严重性。 于是也无人抱怨被搅了美梦,都等着村长发话。 待各家都派人到齐了,村长便把要闹匪一事说出,一时间,众人都不由起了一身冷汗。 有的汉子已经红了眼睛。 有几个妇人也差点跌坐在地。 “是咱村福星说的?”刘婆子她们哆嗦道:“那这事儿定是错不了,村长,咱们该咋办啊!” 村长看着众人,声音坚定:“都别慌,咱们村人不算少,只要齐心就啥都不怕。从今夜起,所有人打起精神来,每家至少出一个男人,一起为村里守夜巡逻。” 大柳村共有三十多户。 在村长的号召下,不少人家都肯尽量多出人,丰年和丰虎也率先加入,巡逻队一下子就凑了快五十个汉子。 村长看着欣慰,便要把他们分为两组。 每组二十几人,一组守上半夜,另一组负责下半夜。 这时小糯宝抬头看了看,却摇头打断。 “不够。” “好孩子你说啥。”村长忙问。 “每组二十多个,不够。”小糯宝一字一句道。 匪寇们都是穷凶极恶之辈,要是夜袭而来,以现有安排,巡逻之人定是要率先顶上的。 可村民们不擅作战,很容易被一下子打散,甚至可能来不及报信给其他村民,就被匪寇先杀光了。 小糯宝看了眼乡亲们,心思微微一动,这便先对冯氏耳语一番。 冯氏点点头,赶紧站出来道:“守卫和巡逻应当分开,妇人们但凡身强力壮的,也可加入,这样男人们负责守卫,妇人们负责巡逻,一旦匪寇来了,咱们人手够多,反应也能快些。” 村长知这是小糯宝的意思。 他立马重新做了安排。 将年轻汉子分成两组守卫,而妇人们分为两组巡逻。 杨田梅听了用力点头:“这么弄才好,不能光让男人们流血,我们女人又不缺胳膊少腿,也不差你们男人啥,不能只待在家里等着被你们护着!” 这话燃起了不少妇人们的斗志。 就连一些老人都想跟着加入。 看着大伙这般团结,村长眼前有些湿润,便在老人里挑了些身强力壮者,一起加入守卫队。 很快,乡亲们这就到位。 一个个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男人们守在村子入口之处,妇人们点着火把和煤油灯,负责到处巡看。 只是光是如此,小糯宝仍觉不够。 她想起自己曾看见匪徒擅用弓箭。 便又拽拽村长的旧袄袖子:“村长爷爷,还得做些防御之物啊~” 不然,一支支飞箭射来,乡亲们毫无防备,便是做了肉靶子,只能白白等死了。 “好!”村长对糯宝的话奉为圭臬,这就招呼着乡亲们,去做一些木盾来。 第60章 出粮食给全村 村里张秀才的爹,年轻时曾在军营做过辎重小兵,清楚简易木盾咋做。 在他的说动下,乡亲们纷纷回家,拿来木板、旧门,或是钉成一排的木柴,以及一些棉被、干草等物。 众人再合力,把棉被和干草,钉在木板之上,这木盾便算是堪堪可用了。 小糯宝让村长把木盾,发给守卫队和巡逻队们,若是还有多余,便放在村口,留着给他们替换着用。 全村上下,对这小奶娃的话,已经没有丝毫异议。 若是被外人瞧见,定会惊掉下巴。 白天时,乡亲们便可回家歇息,弄些吃食果腹。 夜里,便要打起精神,除了守卫和巡逻的人外,其他的各自找个安全地方躲着,尽力自保。 安排完了自家村子,村长又忍不住,担心起隔壁的桃源村。 可是福星预言这种事情,并非人人都信。 即便是信,他也绝不能轻易把糯宝的事说给旁人,免得引来歹人。 于是熬到了清早,村长就去找了桃源村村长,委婉地提醒了一番。 “听说城里都乱了套,我还听说……好像不知哪个村子闹了匪来着,我们大柳村已经夜夜派人巡逻了,你看你村要不要也安排一下。” 桃源村村长才得知缺粮一事,正日日为此发愁,哪里管得了什么匪寇。 “甭干那杞人忧天的事。”桃源村老村长直摆手:“就算真有匪寇,就凭咱这些泥腿子,能打得过人家还是咋的。” “事在人为啊,你不试试咋知不行!”村长着急。 “我只信听天由命,得了老杨,不跟你说了,我还得去我三姑家借点红薯回来呢。” 看着对方固执离开的背影,村长只能无奈摇头。 罢了,他也尽力了。 眼下大柳村或许都是泥菩萨过河,他没能力再多管,剩下的便全看桃源村的命了。 —— 大柳村已经连着守了两夜,一个个熬鹰一般。 待看到第三日升起的朝阳时,大伙松了口气,都疲惫不堪地回家休息。 “又平安度过一夜,还得再熬三宿。”早起时,孙春雪摸着心窝口叹道。 连着两夜提心吊胆,姜家人没啥太多食欲。 等到丰年和丰虎守夜回来,李七巧就只熬了一锅大米稀饭,又热了鸡蛋咸鱼。 再给小糯宝弄了一小碗鱼丸虾皮汤,便草草吃了一顿。 用完饭,冯氏去外面抱柴烧炕,这时就看见有几个拿木盾的乡亲,走路腿都直打晃。 她进屋后不由嘀咕:“乡亲们咋看着都没啥力气。” 姜丰年守了一夜,知道他们都是饿的。 于是便叹了口气:“娘,现在大伙家里存粮不够,不少人都勒紧裤腰带,能少吃就少吃,就怕连冬天都熬不过去呢。” 姜丰虎也点点头。 “可不是,听说张秀才他们爷俩,昨个一天就只喝了一碗大碴子稀饭,那稀饭比刷锅水还稀,守夜时俩人快熬不住,脸都蜡黄蜡黄的。” 冯氏一听不由蹙眉。 既要保护村子,那咋能吃不饱,缺力气呢。 要是顿顿挨饿,匪寇来时,只怕就算全冲上去,也没劲抵抗。 冯氏思忖了一下,这就进屋,询问炕上闺女的意思。 “乖宝,娘想把咱家粮食,拿出去些给村里守卫和巡逻的乡亲,让他们吃个饱饭,你看行不。” 家里的一切都是闺女给的。 所以不管做啥决定,都得问过闺女的意思才可。 见娘如此有大局观,明白付出点粮食能换更安全的可能,小糯宝满意地啃了两口脚丫。 又朝冯氏比了个软嘟嘟的大拇哥! “嗯嗯吖,当然行!” 有了闺女点头,冯氏舒了口气,这就叫上姜丰年,拿了小米、黄豆各一袋子,去了村长家。 “冯氏,你这是做啥?”看着院子里突然多出来的粮食,村长惊讶极了。 冯氏坐下解释。 “村长,我想着咋也不能让乡亲们饿着肚子,来保护全村,正好前些天我家多买了粮食,这就算是我家捐给咱村的。” 说罢她又指了指:“一共小米四十斤,黄豆五十斤。接下来三天,咱就把这些在村里学堂煮了,每天给守卫和巡逻的乡亲做两顿,咋说也得让他们吃个八分饱。” 村长眸底一滞,不由大受震撼。 如今粮食金贵,姜家竟然舍得拿出快一百斤,送给全村! 他眼角不自觉地淌下两串温热。 “冯氏你家真、真的太……”村长没啥文化,嘴唇子都抖了,也不知该咋感谢冯氏。 就只一直拍着冯氏的肩膀,眼角哗啦啦往下掉泪珠子。 冯氏摇头笑笑:“这没啥的,我们家也在村里住着呢,我这既是为了全村,也是为了我们自己家啊。” “好好好,我嘴笨,就不说啥煽情的话了,反正这恩情我替村里记下了,以后必不会让你家吃亏。”村长抹了眼睛,这就赶紧把粮食扛去了学堂。 得知冯氏的义举后,乡亲们都感动得很,心里也平添了几分安定。 这下子可算能吃个饱饭,便能有力气守卫村子了。 因为糯宝说过,匪寇会在夜里来袭,所以村长就在学堂开两顿火。 中午做一顿小米稀饭,每碗都稠到挂勺。 晚上再做一顿豆面饼子,保证夜里能留有力气。 听说村里有大锅饭了,一些不参与守卫巡逻的乡亲,有的也想去蹭。 而像李婶子这种,更是拿着两个大碗,脚底烫伤还没好,仍跑得比谁都快。 村长见状怒声喝止。 “这饭是给出力气的人吃的,夜里没为村里守着的,哪来那么大脸讨这口饭吃!” “别人顶在最前头,流汗流血,你们呢,拿着个破碗是来要饭的吗,大柳村不收叫花子!” 被村长这么一骂,几个乡亲脸上一臊,拿着空碗就灰溜溜跑了。 李婶子本还想厚着脸皮硬要,却被李文才强行拽了回家。 “娘,那饭食是保护村里的口粮,咱就算是饿得两腿打晃,也绝不能吃!”李文才脸皮发烧,咬紧了嘴唇道。 —— 得知三房竟给村里送粮。 大房那边,终于是坐不住了。 “败家玩意儿啊,快一百斤粮,就白给人家吃了?”姜老太太在炕上直大喘气:“我姜家真是家门不幸,脏心烂肺的玩意,有这粮食不孝敬婆婆,拿到村里当什么显眼包!” 姜大海铁青着脸。 比起粮食,他更嫉妒三房在村里的人缘。 “现在大伙都在夸他们好呢,那死寡妇,真爱出风头!”姜大海啐了一口。 听着他们娘俩的动静,只有赵氏没心情骂。 她看着缸里不多的存粮,又看看姜老太刚吃空的两个大碗,忍不住发愁。 “大海,咱家大米就剩不到十斤了……”赵氏拿胳膊肘捅了捅男人:“要不以后,咱俩和娘每顿都少吃一碗吧……” “少吃个屁,你想饿死老娘啊,你个傻玩意!”姜老太太一个拐棍扔过去,直接砸中赵氏的脑瓜。 她瞪着眼珠子,额头起了青筋:“老大,去,去三房家,她家的饭既能给全村吃,就不差咱家这一户!” “哪怕是看在死去大山的份上,她有了闲粮,也该先紧着你这大伯子,你去要个五十斤米,她若不给,那就给大山坟刨了!”姜老太阴毒地咬紧牙。 第61章 孬种玩意儿 这话听得赵氏一哆嗦! 她哪能不知,老太婆这是想给二房报仇呢。 自打姜大河被送去衙门,姜老太就整日在家哭骂不止,闹着要让三房还她二儿子。 现下竟还想拿他们大房当枪使,赵氏可不愿意。 她捂着被砸破的脑袋,忙拦住自己男人:“大海,你可别干傻事,三房他们在村长面前正得脸,跟他们闹咱可讨不到好处。” 何况二房的教训还历历在目。 姜大河现在已经下狱,庄氏带着闺女回娘家以泪洗面,赵氏虽不喜三房,但更不想闹得不安生。 毕竟自家有些家底。 儿子又在大户人家做养子,待来日继承了家产,他们便能跟着飞黄腾达,何苦跟着这死老婆子折腾。 姜大海一听,正有些犹豫。 姜老太太就动了气,一口黄痰吐到他脚边。 “你可是姜家长子,难道还怕了那寡妇不成!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用的,连娘的话都要忤逆了,你这可是不孝啊!”她扯着嗓子又要哭骂。 姜大海最受不住激。 他怎会怕冯氏一个妇人! 于是这就一把推开赵氏:“倒霉娘们,看你把娘气的!” “娘您别急,我这就去找三房要粮,反正冯氏又没改嫁,她就得替大山,顺着我这个做大哥的!” 说罢,姜大海拧着一双粗眉,就朝三房赶去了。 这会儿,冯氏正坐在院门口择菜。 听到姜大海过来了,她连眼皮子都没抬,只觉多看一下都是脏了眼。 姜大海在门口磨蹭半天,见冯氏不理,只好主动开口:“喂,老三家的,听说你给村里送粮了?” 冯氏懒得回话。 这不明知故问吗。 姜大海着急挠头:“你别不吱声,那个……你家还有多少粮食,也给我家送五十斤来!我家就剩十多斤大米了,娘和我们两口子白米可是不能断顿的,你听到了没!” “好啊。”冯氏擦了把手,这就起身笑道:“大哥家里缺米吃,怎么不早说一声,待会我就让丰年给你送一袋子去。” 姜大海顿时惊讶,没想到她竟应得这般痛快。 他暗暗得意起来。 哼还成,这寡妇知道敬重大伯子了,算她识相。 “拿来吧。”不过未等姜大海笑出声,冯氏就忽的伸出手,对着姜大海晃了晃。 “五十两银子,你是现在给,还是一会儿再给我家送来啊。” “啥银子?”姜大海听着一愣。 “一斤大米一两银子,我愿意匀给你家五十斤,这不正好五十两吗。”冯氏皮笑肉不笑道。 一斤米要一两? 姜大海立马急得直蹦:“老三家的你疯了吧,怎么不去抢啊?城里粮铺子都没卖这么贵过!” “哦,那你咋不去城里买,朝我家伸什么手。”冯氏啧啧两声:“反正我家也没多少存粮,要想从我家拿,就得一两银子一斤。” 说罢,冯氏又叉腰瘪嘴:“看你这大眼珠子瞪着的,该不会腆着张大脸,以为能白要吧。” 姜大海这下看出来了。 这冯氏压根就没想给粮,这是耍他玩呢! 姜丰苗小嘴贱嗖嗖,这时探出半个脑袋道:“大伯,您要买可得尽快啊,现在是一两银子一斤白米,等明个儿我娘心情不痛快,弄不好就是一两银子一斤猪食糠了,也不知您和奶爱不爱吃,嘿嘿。” “你才爱吃猪食呢,小兔崽子。”姜大海气得脸红脖子粗。 “冯氏,你是真够丧良的。”他喘了两口粗气,瞪眼道:“我们哥仨情深,要是大山坟下有知,看你宁愿把粮给外人吃,都不给我和娘,他做鬼也得回来抽死你不可!” 不提姜大山倒罢,一提冯氏就不由冷脸。 当初大山在世时,他们是怎么欺负大山,把他当牛马使唤的。 现在人没了,还想敢搬出死人来讨便宜。 冯氏攥起门边铁锹,这就阴声笑了:“行啊,大哥既这么想你三弟,那怎么不回家一根绳吊死,亲自去底下陪他!” “等你嗝屁了,我全家给你挖坑埋棺,就埋在大山旁边,也好让你在黄泉跟他告状,说我就是不给你家白拿粮食,有本事你就让他蹦出来抽我啊!” 丰年和丰虎闻声,纷纷赶到。 一左一右护在娘的身前。 “大伯,你要真下去陪我爹了,以后逢年过节,想吃啥我都给你烧!”姜丰虎冷脸哼道。 姜大海被骂得跳脚。 “呸呸呸,你们是想咒死我啊!” 这时,乡亲们听到动静,都跑出来帮冯氏说话。 “这姜家老大真不要脸,弟弟都没了,还来惦记弟妹和侄子家东西!” “家里条件也不差,还来占便宜没够,啥都听他娘的,都四十多了还没断奶啊!” 村长更是举起把镰刀,气冲冲要朝姜大海劈来。 “姜大海,老子真是给你脸了!村里号召入守卫队你不敢来,就会欺负女人窝里横,没种的狗东西,老子今个儿就给你 眼看镰刀在空中直挥,姜大海吓得腿肚子一哆嗦。 赶紧连滚带爬就往家跑。 生怕村长大手一挥,真给他砍“没种”了。 瞧着这怂包脚底抹油的样儿,乡亲们顿时哄笑一片,直朝姜大海的身后吐唾沫星子。 冯氏嗤之以鼻。 这不长脑子的大房,要是再听着姜老太的话跟着瞎闹,只怕迟早也要步二房后尘。 姜大海虽是个蠢的。 不过有他闹这一出,大伙也算有了笑料,两日来的紧张情绪,便在说说笑笑中缓解了几分。 待日落西山后,丰年和丰虎兄弟俩,又拿着斧头和砍刀,早早去守卫队候着了。 冯氏也去学堂,和杨田梅等几个妇人,一起为众人烀豆面饼子。 临走前,冯氏见小糯宝神色多了几分凝重。 不过闺女并未细说什么,只是嘱咐她,告诉两个哥哥,今夜必要盾不离身。 待入了夜,寒风呼啸吹过,众人的精神重新绷紧。 巡逻的妇人们攥着火把。 守村的汉子瞪起眼睛。 “咱小福星是不是说过,五天内会闹匪来着,这都第三个晚上了,看着还算安生啊。”村里有个汉子低声嘀咕。 “要是明后两夜也没动静,熬过这五日,那贼人是不是就不会来了啊。”又一个跟着问道。 其他人正要点头。 都盼着这回能虚惊一场。 然而话音才刚落下,突然间,一声惨叫划破寂静。 随之而来的,就是匪贼们狂欢般的咆哮,以及一阵阵恐惧的尖叫! 第62章 报恩救全村 众人顿时大惊! “什么声音,可是贼寇来了?” “好、好像是从桃源村那边传来的动静……”巡逻的妇人们惊恐道。 桃源村和大柳村,就隔着一条枯河。 姜丰年一听,忙拿上木盾,这就朝学堂身后跑去。 隔着学堂的石墙,桃源村的惨像映入众人眼帘! 只见二十多个贼人,正持着冷刃,无情挥向刚被惊醒的村民。 一时间,求饶声、痛哭声还有惨叫声,在桃源村响彻一片。 冷箭在空中乱飞,血水在地上汇聚,大柳村众人看得浑身战栗,都死死咬住嘴唇,任由泪水在眼底流淌。 他们多想去帮一帮桃源村。 但是却不能! 守卫的乡亲能力有限,现下就算再难受,也只能忍痛保存实力,先护住自己村子再说。 “是……是桃源村老村长……没了。”在看清那边被两箭射穿的老人后,老张头一把捂住嘴巴。 张秀才呜咽哭道:“那边……还有我学堂里的孩子们,这些贼人真是畜生!” 姜丰年悲痛咬牙。 但这会子还顾不上伤心, 他瞪着满眼的红血丝:“只怕他们祸害完那边,就要轮到咱村了。我们可不能步桃源村后尘,待会就算豁出命去跟他们拼了,也要能干一个就是一个!” 姜丰虎想起妹妹和家人,攥紧手中砍刀:“对,谁都不能怂,不然遭殃的就是咱家里的女人孩子!” 桃源村的惨状犹在眼前。 守卫的汉子们,这都立马咬牙点头。 若是豁出性命,能换家人生机,他们便也值了! 很快,桃源村的抢杀声渐渐变弱,仅有几声呼救和嚎哭,似有似无地在黑夜盘旋。 寒风中,贼寇们带走钱粮,已经调转箭矢方向,开始朝大柳村“嗖嗖”射来了。 好在有木盾防身,大柳村的汉子们才无人伤亡,只有零星几支箭头,擦破了衣袄和皮肉。 众人心中愤慨,祸害完了桃源村,这伙畜生果然要来! 他们正准备冲上,然而这时,飞箭中断,前方突然传来激烈的打斗声响。 随之而来的,还有贼寇被斩杀时的哀叫。 “等等,你们听。”姜丰年神色一愣,回头喊道:“好像有什么人在打贼人,像是帮咱!” 乡亲们这就朝村口奔去。 不远处,只见不知何时,竟来了一群身着蓝袍的人马,正以势如破竹之势,将贼寇们斩杀落马。 刀光剑影翻飞间,一角墨蓝色的衣袍被风吹起。 为首的年轻人持剑怒吼:“什么世道,区区小贼也敢祸害百姓了,简直找死!” “萧家兄弟们听令,一个也不放过,不留活口,我那小恩人还住在这大柳村呢,可不能让她被这些畜生伤到!” 看着那原本嚣张的贼寇,此时竟已大半成了刀下亡魂,求饶声不绝于耳。 大柳村的村民们震惊极了。 老天爷啊,他们得救了! …… 门外的月牙悬在半空,映下一片惨淡光芒。 小糯宝不知何时醒了,扇子般的睫毛缓缓抬起,小圆脸上一派沉静之色。 很好,如她所料,劫难被挡,贵人已至。 此劫算是过了! 此时,冯氏才刚被巡逻队敲锣惊醒,得知贼寇要来,她忙给闺女穿上厚袄,要抱她往山上跑。 姜家早有准备。 若真出事,藏身于空旷山野,总要比家中妥当。 不过这时,一只小手却忽的摸上冯氏脸颊,软软的全是热乎气。 “不用跑,咱就待在家里!”小糯宝从容开口。 “闺女你说啥?”冯氏脚下一顿,声音有些发颤。 小糯宝搂紧娘的脖颈,安抚般蹭了两下:“凉~咱们村没事啦,贼人都洗翘翘喽。” “当真?那你大哥二哥他们咋样了?”孙春雪脸色煞白地急问。 “一切无恙,锅锅们很好,没有受伤。”小糯宝微微弯起眼睛,心里早就有谱。 就在刚刚,她便看到一股紫气临村,正是大吉之兆。 而两日之前,小糯宝就已经观想出,此番村里只要准备齐全,就定能得人相助,逃过此劫。 方才,正是因村里巡逻火把太亮,守卫的汉子声音太大,使得贼人有所察觉,才临时起意,调转方向先去了桃源村,给了贵人相救留够时间。 只是可惜了那桃源村…… 不过这般也是他们的命数,小糯宝没法子替他们改写。 看着糯宝平静的小神情,冯氏原本悬起来的心胆,顿时齐齐放回了肚子里,仿佛被猛的治愈到了。 闺女算无遗漏,绝不会出错! 这么说大柳村真的安生了! 冯氏的心头狂跳,紧搂着闺女,忍不住亲了又亲。 片刻后,小糯宝眸底忽的一亮,粉淡淡的唇角也跟着扬起。 “该见贵人啦,凉,咱们现在就去村口。” “好,咱全家都去,老大媳妇,老二媳妇,快快穿鞋出来!”冯氏不知什么贵人,但闺女说啥她就听啥,这便是她唯一准则! 才刚出了家门口,就见村子里被各家油灯映得亮堂,没有任何杀戮之音,只有乡亲们的欢呼声传来。 冯氏眼前一湿,心底顿觉无比踏实。 “娘,听这动静,莫不是咱村汉子,真把贼人打跑了?”孙春雪搓着红脸,眼角还带着点泪。 冯氏微微晃头。 若真动手,必是场血仗,大伙又咋会高兴呢。 冯氏这时一抬头,便看见不远处,村民们正对着一个十七、八模样的年轻人作揖。 “多谢英雄出手相助啊,我们大柳村感激不尽,只是不知您要寻的恩人是谁,我们帮您去找。” 在那年轻男子笑了几句后,乡亲们顿时沸腾了起来! “啥?您说您恩人是小糯宝?” “那可是我们村的福气包啊!” “又是糯宝这孩子,真不愧是咱村福星,竟又救了我们一次呜呜!” 得知是托了糯宝的福,才让村子得救,众人都双腿一软,顿时跪到了地上。 冯氏不免惊诧。 咋听着和她闺女有关? 她忙抱着小糯宝朝前跑去。 很快视线里,萧兰衣的模样便渐渐清晰了。 冯氏吃惊地张着嘴巴……那不正是之前,在城里遇见的萧公子吗! 是他救了全村! 小糯宝满意地勾勾嘴角。 就知道,此人日后定会来报恩的。 第63章 劫后余生 萧兰衣刚要揩掉脸上血渍,这时抬手一瞥,就看见了小糯宝。 他眸底瞬间大亮。 可算见到小恩人了! 于是顾不上跟村民说话,萧兰衣便急着过来,一来就是抱拳鞠躬。 “萧公子,你怎么会来我们村。”冯氏惊讶地先开了口。 萧兰衣露出少年气的笑容,难掩激动。 “我刚刚北上押镖回来,办完了差事,是来你们村找小糯宝谢恩的。” “只是不曾想。”他又蹙眉捏拳:“竟遇见了贼寇作乱,不过你们放心,贼人已被我们尽数斩杀,不会再进村残害百姓了。” 就在方才,匪贼出了桃源村,张弓搭箭要朝大柳村来时,正好和萧兰衣的人马碰上。 萧兰衣自押完镖后,就直奔大柳村而来,想同糯宝道谢,只是不熟悉此地村路,走至深夜才到。 萧家手下训练有素,不少还是打过仗的,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将那些贼寇清理干净。 冯氏这才恍然明白,连忙道谢:“真是多谢萧公子,要不是有你们在,我们村哪能像现在这样,个个都安然无恙” “哪里的话,明明是我该谢你们才对啊。”萧兰衣急地看向小糯宝:“糯宝上回让我去寻那屠户,当真是救了我一条性命,若非如此,只怕我现在连埋哪儿都还不知道呢!” 说罢,他又郑重对小糯宝作了揖,眼里满是感激。 “救命之恩大过天,请恩人受我一拜!” 小糯宝扬起小圆脸,打量一番,见萧兰衣果真健康如初。 她笑嘻嘻地挥挥胖爪:“不用谢啦,萧公纸那日,在酒楼也帮了我们啊~” 这要谢,其实萧兰衣也该谢谢他自己。 谢他自己听劝。 但凡换个旁人,不信糯宝的话,那也难捡回这条命来。 那日初次相遇,小糯宝就看出萧兰衣肺部有疾,而这病因便在于,他此行的押镖之物。 镖物本是镇远大将军所留遗物,均是兵情和舆图,那将军曾因染了肺血病而亡,镖物上沾有病气,传染给了萧兰衣。 要命的是,此病还很不常见。 近几年只在军中有过,所以寻常的民间大夫,极易将其和风寒混淆,唯有得过此病之人才能看出蹊跷。 小糯宝让萧兰衣找的屠户,正是戌过军,得过此病的。 萧兰衣赶到时,已经病得严重,好在被那屠户一眼看出端倪,忙背下药方子救了他的命。 想想那日吐的半盆子血,萧兰衣就不由后怕。 越发念着小恩人的好。 看着他俩说的像是哑谜,冯氏憋住好奇没问,只不由在心里感叹,她闺女可真是神了啊! “糯宝,姜夫人,此次我还得回京复命,不能久留,但是谢礼必得亲自送到。”这时,萧兰衣想起带来的东西,回头示意手下。 五六个男子这就抬着几个大箱,站在他的身后。 冯氏见状还有些懵。 咋还有这么些答谢之物啊。 想着村中人多,她这便给萧兰衣带回了家里。 一进院,萧兰衣命人把箱子放好,这便一一亲手打开。 姜家人顿时睁大了眼睛。 其中有四个箱子里,全是萧兰衣在半路花大价钱,采买的大米、白菜,还有宰好的猪肉。 那白菜少说也有两百颗。 猪肉更是整整五头猪的量,有个六、七百斤的样子,都快堆了有半面墙高。 除此之外,还有一箱是押镖去长白城时,买的松子、毛榛,菇干子等特产。 最后一箱,就是同在那边采买的邦国贡品,主要是些锦缎布匹,和一些流光溢彩的琉璃珠子等物。 这时萧兰衣道:“姜夫人,我在路上便得知了云城缺粮一事,特地买了些米菜肉送来,你家也能在这乱世多一手准备。” 当然这些可不是随意买的,他都是用了心的。 白菜耐存,若是放进地窖,至少能存上三个月。 猪肉便更简单了,天寒地冻的丢到外面,整个冬天都不会坏。 至于松子榛子这些干货,饿时可以顶一顶,闲了也可取来打牙祭,更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看着这满院子的食物,姜家人吞吞口水。 虽说家里已不再缺吃短穿,但是他们穷了好些年,饿肚子的时候比睡觉时还长,现下看到家里食物更丰盈,还是很难不欢喜的。 比起吃的,小糯宝还是对布匹琉璃感兴趣。 那琉璃珠少说有三百颗了。 虽不是名贵之物,但个个做工精致,又打好了孔,之后让娘给她做成珠扣,缝在衣裳上。 或是穿成项圈,戴在胸前,都肯定可美。 小糯宝高兴地乱踢小短腿,爱美的心思噌噌往上冒,她抻着脖直看那珠子,小身子都快栽进箱里了。 眼见谢礼买对心思了,看给这乖宝喜的,萧兰衣心窝口一阵发软,又有些舍不得走了。 “姜夫人,多日来赶路辛劳,不知我可否在您家借宿两天,先歇一歇脚。”萧兰衣不好意思地挠头问。 冯氏自然求之不得。 虽说贼人已没,但难保不会有什么后患。 有萧兰衣在此,他们心里都能踏实几分。 于是她忙点头笑:“萧公子若是想,待多久都成,只是你也别叫我什么夫人了,就叫我冯大嫂吧,我听着也习惯。” “那成,就多谢冯大嫂了!”萧兰衣笑着抱拳,这就遣了弟兄们进城等他,自己要在姜家先待下了。 这一夜,于大柳村而言,注定是个难眠的夜晚。 劫后余生的场景犹在眼前。 而小糯宝引来报恩之人,救了全村,更是让乡亲们大为触动。 一夜无梦。 等翌日一大清早,天才刚亮,衙门便来了官兵,处理贼寇们的尸身。 看着桃源村的惨像,以及那满地的血迹,大柳村众人都难掩悲愤。 “方才听官兵们清点人数……说是桃源村已经没了大半个村子……”杨田梅惨白着脸,看向河的对面。 村长用力攥拳。 要不是有小糯宝在,只怕大柳村也会是如此。 他抬起红通通的眼睛,抓紧烟锅子:“咱村的命都是糯宝那孩子救的,以后谁若是敢忘恩,我老杨定头一个不饶他!” 第64章 小糯宝要当长老 早起时,姜家热闹极了。 为了安顿萧兰衣,丰景丰苗去了西厢房睡,把正房东屋腾了出来给他。 萧兰衣虽是贵门出身,却无半分骄矜,醒来后就换上姜丰年的粗布袄子,非要帮冯氏生火做饭。 冯氏本不想劳动他。 可见他头一回住乡下,正觉兴奋,便试着让他帮忙烧炕。 只是不曾想,她才出去看了眼桃源村的工夫,萧兰衣害怕火会灭,竟就把柴都塞进了灶下。 西屋的炕被他烧得呼呼热。 烫得小糯宝像是上了油锅,睡觉时嗓子都在冒烟。 等冯氏回来时,就见闺女已经醒了,正光着小脚丫,可怜巴巴地在炕上踮脚蹦跶,走到哪都觉无比烫脚。 “呜呜凉,烫洗啦!窝都要被烙成小饼了!”小糯宝气鼓鼓的,刚要趴到炕上打滚。 结果一躺下又被烫一激灵。 像个窜天猴似的蹦了老高。 冯氏顿时哭笑不得。 忙给闺女抱去东屋待着,又赶紧把萧兰衣的“烧火官”给撤了。 萧兰衣还干得乐此不疲呢。 听到小糯宝醒了,才舍得放下,便进东屋找小糯宝玩了。 萧兰衣虽不知这小奶崽,为何能看出他的病灶,救他于生死中。 但他已经把小糯宝,看成是个小“算神”了。 瞅着气得脸嘟嘟的小糯宝,萧兰衣上炕后,眯起笑眼,成心逗她。 “糯宝,跟萧哥哥说说,你是会神算还是会占卜,除了能看出我那日生病,还都知道些啥。” 小糯宝抓了抓被烫的脚丫,气哼哼道:“窝还知道,你会烙饼呢!” 烙饼? 萧兰衣摸不着头脑。 小糯宝直接把脚丫子怼他眼前,晃了又晃:“烫屎人啦,你赔!” 待看清这两只微微红的元宝脚后,萧兰衣顿时捶胸大笑。 这乖宝可爱极了,要是将来他也能生个这样的闺女,那可真是人生圆满了! 早饭间,因有萧兰衣在,冯氏自然张罗得格外丰盛。 煮了玉米猪肉馄饨,蒸了一盘子河虾,灶下还煨了鸡蛋和红薯。 李七巧又炸了盘喷香酥脆的馒头片,裹上麻酱和白糖,一口下去,唇齿生香。 一家人吃得很是酣畅。 尤其是丰年和丰虎,更是大口干饭,显然是昨晚累到了。 萧兰衣头一回吃农家菜,只觉和府上的珍馐美味大不相同,饭菜看着质朴,但味道却极好。 一家子围在炕上,不用拘束于规矩,还能说说笑笑,更是让他觉得难得,胃口不由大开。 萧兰衣饭量可大,吃了小半盘炸馒头片,两碗馄饨,最后连馄饨汤都喝了,虽没全饱,但也不好意思再动筷。 见客人不挑嘴,吃啥都香,冯氏也乐得招待。 于是便打算宰上两只鸡,晌午给萧公子做一顿,他们北地的小鸡炖蘑菇。 用过饭后,冯氏就先去收拾那几箱子谢礼。 其中两百多颗大白菜,都是没有冻伤,没有黑斑的好菜。 正好自家今年还没做酸菜,冯氏眯眯笑眼,打算下午就把它们腌了。 至于那整整五头猪肉,倒是让冯氏有些犯难。 虽说天冷耐放,但这么多一冬天也吃不完,若是放到春暖花开,不小心变了质,再把肉糟蹋可就不好了。 冯氏头揉揉眉心,觉得有些好笑,自家竟然也能有这种幸福的烦恼了,这日子真是过好了。 “这么些猪肉,咱家咋吃完啊娘。”正好这时,姜丰年抓完鸡过来笑道。 冯氏心思转了转。 想着昨日萧兰衣送谢礼时,门外有不少乡亲都看见了。 既然如此,那不如做了顺水人情,送出一些给村里,让旁人跟着分担。 全当是感谢当初大伙帮忙盖房了。 “老大,咱家只留两头猪的肉就成,其他三头你拿去给村长,让他分给乡亲们吧。” “正好快到年根了,大伙要都饿着肚子,这年只怕也过不好。” “顺便再倒腾出一些白菜,两袋大米,让村长一块发下去。” 姜丰年也不吝啬,一听觉得挺好。 不然等到年节时,自家香味飘飘,难免让乡亲们闻着干馋。 他这就叫上姜丰虎,兄弟俩一起抬着东西,就去村长家了。 待晌午前,村长就把米肉菜全都分好,带上丰年丰虎和杨田梅,挨家挨户去送。 每家都能得上大米十斤、白菜三颗,还有猪肉十多斤。 那猪肉部位不一,为了不让大伙觉得不平衡,村长便决定,谁家拿到排骨和肘子肉,便少分两斤。 要是碰巧拿到棒骨的,就多分上一些。 乡亲们一看,姜家竟肯把刚到手的吃食,让他们都跟着有份。 一个个感激得眼睛快要湿润,也无人挑剔分到猪肉好坏,都欢天喜地收下,只为能过个好年而高兴。 全村一共三十二户。 村长分了三十户,只剩下李婶子家和大房没份。 “此次闹匪,就他们两家没出半点力,连人家村东的老鳏夫吴瘸子,都知道帮忙做几个木盾呢!” “这两家既跟咱村不是一条心,那也不配吃村里的东西。”村长大手一挥,拿着仅剩的猪下水,这就摇头回家去了。 待午饭时,村长咂巴着筷头上的酒香,自己琢磨了一番。 这些日子,姜家为村里出了多大力,都是有目共睹的。 现下又舍得给出吃食,那他说啥也不能让姜家吃亏啊。 于是午后,村长就把乡亲们召集到了学堂,有要紧事情商议。 “这两天,我老头子想了想。”村长摸摸胡子,看向大伙:“我年岁渐渐大了,咱村有些事情,光凭我一人也决断不来,还得仰仗咱村一些乡亲。所以,我打算在咱村成立个村族会。” 村族会? 冯氏忙抬头看去。 这个她多少有些了解,在南纪国,一村之长虽是最大,但诸事仅靠村长一人做主,经常会有失公允,于是各村便纷纷成立了村族会。 他们北地不兴宗族一说,所以这村族会的长老,便是除了村长外,在村中最有话语权的。 不仅可以掌管村中大小事宜。 甚至还可以,私惩不合律法的村民。 这时,村长看了眼冯氏那边,抬高音量道。 “这村族会除了我老头子外,再选四位村族长老。就选老张头、老李头,冯氏,还有小糯宝,大伙没异议吧!” 第65章 糯宝专属坐骑 众人互相看了一番,都用力点头。 “我家没异议!” “选得正好!” “就这么定了吧村长!” 大伙几乎是没有犹豫,齐刷刷给了回应。 这村族会要选,就应选德高望重,对村里贡献大的人。 村长自然要入选,那老张头和老李头早年进过军营,身强力壮时帮过不少乡亲,也颇受村里敬重。 而冯氏和小糯宝,就更不必说。 且不说姜家平日里人缘就好,光凭小糯宝多次救下全村,别说是区区村族长老了,就算是当村里的土皇帝,他们都没有二话! 冯氏一听,惊讶地直摆手。 “村长,我还年轻,糯宝又太小,哪里就能进村族会,您还是选些年岁大的长辈来吧。” 村长却早就拿定了主意。 他摇头:“咱这村族会,主要以德行为重,和年纪没啥关系,要是无德无能,辈分再大也不过是空长岁数罢了。” “是啊。”刘婆子这会儿拍胸脯道:“我老婆子岁数就大,但我就乐意看糯宝当村族长老。” 张秀才也不停点头。 “那可不,小糯宝可是咱村小祖宗,哪有成立村族会,不让小祖宗进的道理!” “你家今天还刚给咱村送了那么些吃食,能让咱过个好年。”老李头眼泪婆娑:“就凭这个,谁都比不过你家去,你们娘俩可不许推辞!” 看着村里乡亲都这般盛情,冯氏推脱不掉,只能红着脸默认下来。 “我已经想好了。”村长看着大伙,斩钉截铁道:“以后咱们村族会,就以糯宝为尊,咱村要紧事宜,必得咱糯宝点头才成,都知道了吗。” “好!” “我赞成!” “俺们都双手双脚赞成!” 村里学堂,顿时沸腾声一片。 冯氏看着众人,脸上滚烫滚烫,心里也跟着热烘烘的。 全村都是明事理,懂感恩的,这种村子,住起来才舒坦呢。 于是在这次后,村长便同时敲定了,以后村族会就在学堂议事。 这小小学堂,从此又承载了一份全村的盼望。 …… 大中午的,小糯宝睡得可香,哈喇子都淌到了枕巾上,却不知另一边的学堂,自己已被选成村族长老了。 冯氏回来后,把此事跟家里人一说。 全家都高兴得直拍手。 就连萧兰衣也忍不住惊叹。 啥村子啊,竟让一个不到两岁的奶崽做长老,真是奇事一桩。 感受到大柳村的淳朴和团结,再想想京城宦海的勾心斗角,萧兰衣不由更舍不得离开姜家了。 朴实的村子。 温馨的姜家。 还有招人稀罕的小奶娃。 这才是他真正想过的日子啊。 萧兰衣萌生出想要长住此处的念头,心头一阵悸动,就又想跑去帮冯氏烧炕了…… …… 冬日里天短,趁着离日落还有两个多时辰,冯氏想着酸菜还没腌。 这便让儿子们搬来两口大缸,要和儿媳妇一起腌酸菜了。 听到屋里萧兰衣又再添柴,冯氏肩膀一抖,生怕他再把炕烧成火炉。 就赶紧给他换个活做,让他去照看小糯宝。 等小糯宝醒后,得知村族会一事,立马搂着小褥子,在炕上兴奋地滚来滚去。 萧兰衣心里一阵疼爱。 扯过春哥儿的胳膊,给小糯宝擦了擦口水,这就抱着这乖宝去看腌酸菜了。 “闺女醒啦?”听见声音,冯氏扭头一看。 就见小糯宝穿着棉衣棉裤,圆滚滚的像个球,正被萧兰衣抱着过来。 “凉!”小糯宝看向满地的大白菜,好奇地伸伸指头:“这是要做横么呀~” “娘准备腌酸菜呢,腌完大半个月后就能吃了,到时候用来炖五花肉和粉条,贼香!”冯氏笑了起来,这就开始动手了。 腌酸菜,是庄稼户几乎年年必做之事。 只是这两年太旱,白菜卖得贵了些,大柳村村民才不咋做了。 不然若是往年,白菜价低之时,那菜农都是赶着牛车,整车的往各个村口拉白菜。 每家一买就是最少好几十斤,拿回去腌,能吃个大半年。 冯氏和儿媳们干活利索,赶快就把白菜去了老菜帮,又过水洗好。 而后就把它们放进两口大缸。 一颗颗白菜放下时,要互相摞在一起,每隔两层就撒上少许咸盐,再倒入清水,没过白菜。 最后拿块大石板压在上面,把菜压紧实,便算是齐活了。 眼看快完事儿,萧兰衣不由惊讶道:“等等,冯大嫂,腌酸菜这么快就好了?不觉得少点什么吗。” 冯氏擦擦汗道:“少啥啊萧公子。” “不都是说,弄酸菜得拿脚踩吗,你家这为啥不踩?”萧兰衣心直口快,有疑就问。 姜家人一听,不免一阵恶寒。 谁好人家的菜,还要拿脚丫子踩啊! 小糯宝无语地撇过小脸。 “好恶熏,萧锅锅别说了,你要想吃带味儿的,不如直接抱自己脚丫啃吧。” 萧兰衣尴尬摸头。 他以前明明听过传闻,说这做酸菜必得大娘大婶们,下脚去踩,吓得他从不敢吃此物。 冯氏知道是怎么回事儿,笑着给他解释:“咱南纪国的酸菜有两种,我们北地的酸菜是不咸的,也不用脚丫子踩。” 像她家做的这算是生腌酸菜。 只需要在缸里,靠低温慢慢发酵就成。 腌完等个二十来天,就能拿来炖菜了,什么酸菜炖豆腐、酸菜炖粉条、酸菜炖肉的,只要没菜可吃时,从缸里取出一颗,就能拿来炖万物。 “我们北地酸菜,主打的就是一个简单,和家常,炖什么都可香。”李七巧跟着笑起来。 萧兰衣听得都有些馋了。 心也可以放回了肚子里。 他使劲点头:“原来如此,说起来我还没吃过北地酸菜呢,只可惜我过两日就要回去复命,怕是也吃不上了。” “这有啥难的?”冯氏想想道:“你离开时我拿小坛子封上几颗,让你带回家去,多等些时日再开坛,就能让你家厨娘给你做着吃了。” “那可太好了,多谢冯大嫂!”萧兰衣一高兴,就踊跃道:“我也不能白吃白喝,今晚吃完饭我来刷碗!” 想着他连烧炕都不行,冯氏还怕他把碗盘摔了呢。 便忙不迭摆摆手,让他只负责陪糯宝就行。 萧兰衣可是求之不得。 于是连着两日,天天都围着小糯宝转悠,又是给她洗衣袜,又是给她倒尿壶。 这一大一小渐渐熟了,小糯宝也爱黏着萧兰衣了。 整日不是躺在他怀里,就是趴在他背上,倒像是有了个专属坐骑。 看着妹妹有了其他哥哥玩,丰景和丰苗有些发酸,总觉得萧兰衣抢了妹妹似的。 他俩只好时刻跟在妹妹后头,像俩小尾巴,生怕一不留神,就让萧兰衣把妹妹拐走了。 这日,难得是个艳阳天。 为了哄小糯宝高兴,萧兰衣就在门口舞了会儿剑,潇洒完后,还抓起丰苗双脚,给糯宝表演了一段“倒拔垂杨柳”。 小糯宝被逗得咯咯乐,露出一排米白小牙。 丰苗吓得眼泪直往心里淌,直感叹这萧公子,到底啥时候回京啊。 听着丰苗在屋外委屈哼唧,冯氏无奈出屋,正想看看咋回事。 谁知这时,就听见村里传来一阵嚎丧的动静。 “你们大柳村忒不是人了!” “枉我们村向来和你们交好,今日不给我们个说法,我们就赖着不走了!” 冯氏一听觉得不对。 这就抱起小糯宝,朝村口赶去。 第66章 道德绑架你们 刚一走到学堂,就见三个妇人正满脸泪水,瘫在地上不停嚎哭。 一旁的村长脸色难看。 “张大娘,云梅,白柳啊,你、你们先起来成不,有啥话咱们好好说,别整这一出。”杨田梅无奈地直叹气。 听到这三人名字,冯氏才终于认出,原来是桃源村的张家大娘。 还有她那从勾栏买回来的俩儿媳。 此番,桃源村损失惨重。 存活下来的村民们,基本都投奔了亲戚。 冯氏听说,这张大娘失了儿子,又没其他亲人,只能带着儿媳守在村里,现在桃源村,就只剩她家一户了。 这时,张大娘扯着凌乱发丝,瞪向杨田梅。 “跟你们好好说?我凭啥要跟你们好好说!你们村当晚不是在守夜吗,那为啥不来救我们村?你们的心可真狠!” 儿媳云梅立马哭啼:“他们这是见死不救,和害了咱们没啥区别。” 另一个白柳也跟着拱火。 “是啊娘,要是他们当时舍命相帮,张郎兴许就能活下来,呜呜我们那可怜的张郎啊。” 冯氏一听立马懂了。 原来她们娘仨有怨,是在怪大柳村那晚没出手救他们。 毕竟在灾祸面前,人们往往也是“患不均”的,眼看着别人躲过一劫,自己却深陷泥潭,自然就不平衡了。 冯氏低头叹道:“看来她们娘仨日子不好过,这是拿咱村撒气来了,闺女。” 小糯宝抬起亮晶晶的眸子,在扫过那三人的行囊后,却皱了下鼻尖。 “不是哦凉,她们过得可好着呢。” 啥? 冯氏正想问个缘由,这时,就见张大娘顶着满眼血丝,拿头朝村长肚子撞去。 “我这俩儿媳妇儿说的对,就是你们见死不救,才害了我儿,你们还我儿子命来!”张大娘喊得嘶哑。 村长被撞了个趔趄。 险些仰面摔倒。 好在冯氏眼疾手快,忙上前从背后扶住他,才没让他摔出个好歹。 杨田梅急了,撸起袖子要撵张大娘。 不过村长放不下桃源村,心肠一软,还是拉住了闺女。 “我们也是有苦衷的,要真能救,咋能不救啊。”村长难受不已,对着张大娘摇头。 张大娘不依不饶,扯住村长衣领:“你有苦衷,关我们村啥事?没救就是没救,少找些借口,我只知道我儿的命比啥都重要!” 眼见此人是有些过分了,冯氏看不下去,上前把她的手给拍开。 “人命关天,谁的命都一样重要!” 冯氏蹙眉继续说:“那日我们村要真冲过去,只怕也要死上不少,你是想拿我们乡亲的命,跟你们村乡亲一命换一命吗!” 她也为桃源村难受,可是大难临头之时,各村都只能自保。 桃源村既不肯早做防范,那大柳村,也没舍命相救的道理。 张大娘被一句噎住。 儿媳白柳忙柔声哭喊:“这位大嫂,话可不是这么说的,那救死扶伤不是人人都该做的吗,要是因为惜自己的命,就不去救别人的命,那还能算是人吗……我的张郎啊。” 小糯宝顿时皱皱眉毛。 这人是在骂她娘,不是人? 冯氏和杨田梅听不下去,正要反怼。 小糯宝就先奶声开口道:“要是窝没记错的话,其实你们村,本是可以自救的叭。” 几日前,村长分明去提醒过桃源村,让他们学着大柳村,一起巡逻守夜。 可桃源村不仅不愿,后来有不少村民,还嘲笑大柳村杞人忧天。 张家娘仨顿时语塞。 “古人都说了,听人劝吃饱饭。”小糯宝摇摇脑袋瓜:“给了你们生路你们不走,现在又能来赖得了谁呢。” “你……这小娃娃。”白柳面颊红红:“你们村也不过是走了狗屎运,正巧被人救了而已,不然还不是和我们一样下场!” 小糯宝撅撅小嘴,喷了她一脸口水。 啥叫狗屎运? 那分明是她小仙子给的福运。 以为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谁都能有的吗。 眼见怼不过了,张大娘和俩儿媳又要拉着村长,大哭大嚎。 村长念着和桃源村的恩情,只好道:“你们先别哭,以后要是有啥困难,我们会尽力帮衬一把的” 张大娘像是就等着这话呢,一听立马不嚎丧了! “行啊,那就让我娘仨搬你们村住!”她吸溜了下大鼻涕:“再给我们置个房子,弄块地,我也就不计较你们见死不救了。” 搬进村里? 还要置房置地。 杨田梅听了就拧眉,咋不说直接帮她们把地也种好得了? 不曾想,那白柳捏着嗓子忙道:“娘,咱的钱粮都被抢光,身上又分文不剩,家里还没男人了,得让他们村来年开春,帮咱们把地一块种了才行啊。” 众人无语。 这娘仨咋不去抢啊。 唯有村长脸色犹豫,这娘仨是桃源村仅剩一户,又说身无分文,他若是一点不帮,岂不是让她们等着饿死。 想着那惨死的桃源村老村长,村长叹口气。 帮着种地定不可能。 但为张家在村里盖个房,再从自家划出十亩地出来,倒还有的商量。 眼看村长要犯糊涂,小糯宝伸出小胖手,一巴掌拍在他嘴上! “唔唔!” “村长爷爷先别急说话,窝给你看个东西。”小糯宝说着,就朝云梅、白柳的行囊瞥了眼。 “凉,田梅姨,你俩快去把她们包袱打开!” 糯宝一声令下,冯氏和杨田梅齐齐冲上,一把将那俩人的行囊抢下。 待打开一看,只见里面叮铃咣当,竟全是些碎银子、铜板,还有簪钗镯子等首饰。 零零碎碎加在一起,少说能值一百两! 村长顿时怔住。 等等,这娘仨不是说,她们一文不剩吗。 再说这么多银钱饰物,也不像张家原有的东西啊。 第67章 直接报官 未等村长发问,杨田梅就已经先认出,其中有根发簪,是她送给桃源村春英的! 冯氏也觉得其中几样很是眼熟。 这时,大柳村的乡亲纷纷大喊。 “等等,那银镯子不是林老太的吗,她都戴三十多年了!” “还有那项圈,好像是桃源村村长家孙子的啊。” “挂着黑绳的那串铜板,可是我前几日去他们村,从白家手里买地瓜时给的,咋都在她们娘仨手里了!” 闻声,张大娘和俩儿媳,顿时心慌了起来。 她们互相瞅了几眼,这就赶紧扑过来,要夺走那两包财物。 “这些都是我们自己攒的,你们别胡说!”云梅、白柳高声叫喊,颇有些此地无银的意味。 冯氏不由皱眉冷笑:“这里面的镯子,可是连大小圈口都不一样,有好多你们仨谁都戴不上,咋可能是你们自己攒的。” 云梅、白柳:“……” 村长这才恍然明白。 这张家娘仨,定是趁着村里死人,把别家的银钱、首饰都偷摸拿走了。 就这样,竟还想着卖惨,要他们大柳村收留? 村长顿时怒极,他一把将两个包袱拽走:“我本念着和你们村的交情,想可怜你们娘几个,不曾想你们倒是些狼心狗肺的,连死人东西都偷,他们可是你们的乡亲啊!” 张大娘见被戳穿,这会子也不装了。 她红着脸犟嘴:“啥叫偷?横竖他们都不在了,都是些没主的东西!现成的银钱我们活人不拿着花,难道还留着烧给他们吗。” 村长气得狠攥烟锅子。 “他们是不在了,可这东西也不是你们家的,自有他们的后人和亲戚来领走,你们凭啥乱拿。” 说罢,他狠下了心,这就叫来几个汉子。 “这娘仨趁乱偷窃,不仁不义,还来咱村闹事,你们几个快把她们绑了,送去衙门报官!” 大柳村和桃源村相邻。 若是不去上报官府,做个见证,日后人家的后人来清点遗物时,见家里被洗劫一空,弄不好还要怀疑是他们大柳村干的。 一听说要报官,张大娘三人顿时吓得腿软。 她们正是怕偷了钱物,留在村里会住不安宁,才想逼着大柳村收留的。 谁曾想,大柳村竟然做绝,要上报衙门! 张大娘知道怕了,赶紧求村长放她们一马,可是村长最恨这种不讲情义之人,大手一挥,就让人赶紧把她们绑好。 看着她们三个被丢上牛车,不停撒泼叫骂的样子,小糯宝右眼皮跳了下。 她立马伸出小手摁住。 有煞星! 看来这娘仨,日后还会再生事端。 不过倒也无妨,反正村里有她在,啥煞来了都甭想支棱起来。 —— 这报官果然是有必要。 不出两日,便有桃源村后人回来,发现自家被窃了个干净。 好在张家娘仨已被送去衙门,又当街受了拶刑,得知是她们所为,无人误会大柳村,这场风波便算是过去了。 萧兰衣已在姜家住了七八日。 眼下,终于到了不得不离开之时。 “公子,再有大半个月便要过年,若是启程晚了,怕不是赶不上回府上过节了。”萧家两个手下,特地赶到大柳村来催。 他们在客栈等候多时,迟迟不见萧兰衣回来,还以为他是在村里遇了麻烦。 结果急急赶到姜家时,却见公子穿着乡下袄裤,冻得脸蛋子哆嗦,正给这家的小丫头清洗尿壶。 二人差点惊得下巴都掉。 缓了好一会儿,在确定萧兰衣神智还正常后,才敢开口劝他返程。 萧兰衣头疼地挥挥手。 “回不回去过年我倒无所谓,反正府里也没什么趣儿,就是怕回得晚了,那些姨娘又好在爹的耳边嚼舌根了。”他无奈道。 一听萧兰衣家宅似乎不和,小糯宝便偷偷挪着小腚,故意凑近了些听。 她边听还边啃瓜子。 小嘴啃得口水唧唧的,可惜半天都没啃明白,一颗瓜子仁没吃上,还踢撒了装干果的盘子。 萧兰衣见状,主动给她去剥。 小糯宝赶紧乖乖坐好,晃着小短腿等着被喂,萧兰衣一看,更舍不得走了。 便极力想找由头再多留几天。 “糯宝,你帮萧哥哥算算,明个儿是不是不宜出行啊。” “后天呢?不行,后天是不是诸事不宜!” “要不,嘿嘿我再待两日再说吧。” 萧家手下听了好生无语。 怎么,自家公子是洗尿壶还洗上瘾了? 等等,怎么又给她剥上瓜子了! 小糯宝咯咯乐了,知道萧兰衣是舍不得走,才故意这么说。 只是过上两日,北地就要降下大雪,若再不走,怕是就要行路艰难了。 小糯宝担心风雪阻路,便奶声劝道:“萧锅锅,是真的该出发啦,不能再磨蹭了!” 萧兰衣一听,只好叹气点头。 小糯宝说啥他就做啥。 就是有些舍不得啊……舍不得糯宝……舍不得冯大嫂……舍得姜家和大柳村。 到了翌日,为萧兰衣送行时,冯氏特地给他拿小坛子,封了五坛酸菜让他带走。 除此之外,还有自家腌的咸鱼鸭蛋,两屉刚出锅的猪油渣包子,还有一大锅白面馒头。 “萧公子,这些你带着,路上和兄弟们一起吃,待你啥时候再想来住了,我家随时都等着你。”冯氏笑道。 萧兰衣抱着小糯宝,不舍得地掂了两下。 丰景和丰苗一直紧盯着他。 生怕他把妹妹一并带走了。 “多谢冯大嫂了,等年后我定还会再来。”萧兰衣用力点头。 正好这时,手下们也来大柳村接他了。 临走前,冯氏想知道城里的情况,便问了一嘴。 听萧家手下们说,城中依旧街市萧条。 粮铺只偶有两三家开着,且每次只可买二斤粮,不到上午就卖完了。” 萧兰衣是萧家人,多少知道些内情。 他皱皱眉头:“此番你们北地是受苦了,朝廷一心只为征战,压根不在乎百姓死活,冯大嫂,我劝你们年前还是不要到处走,就在家里待着。” “待过了年后,朝廷倒是可能会拨下一批贡物,救济北地的粮仓,到时候云城才会缓过来一些。” 冯氏微微颔首。 只怕真有救济之物,也未必会全用在百姓们身上。 众人又闲聊了几句。 眼看快要日上三竿,萧兰衣也不得不动身了。 他搂过小糯宝,捏了捏她的小脸,最后便依依不舍地消失在大柳村村口。 等回去后,冯氏便把萧兰衣用的被褥、枕头收起,留着他之后再来用。 谁知刚一拿起枕巾,就听吧嗒一声,一块好大的金锭子都里头被抖落出来。 看着这金灿灿的元宝,冯氏心跳加快,忍不住拿到嘴边咬了一口。 “这萧公子也太客气了,不过是吃住几日,咋就给咱留了这个,这元宝都快和糯宝脚丫一样大了。”冯氏有些受之有愧。 只等着日后萧兰衣再来,可得好好招待人家。 腊八的前一夜,下了整整一晚的雪。 大柳村内尽是白皑皑一片。 待清早起,丰年和丰虎急着出去扫雪,小丰苗就已经高兴地满屋蹦,等着娘给做腊八粥喝了。 第68章 姜大山死因有古怪 因为腊八和下雪的缘故,乡亲们都起得很早。 天才刚亮,汉子们就拿着铁锹,卖着力气推门前雪,孩子们则四处疯跑,三五成群的打着雪仗。 感受到了年味将至,妇人们都在家里洒扫、擦抹,当然更忘不了,煮上一大锅八宝粥。 这寒冬腊月之下,村子里难得这般热闹,没多久,阵阵米粥香气,便从各家各户的院里传来。 这腊八粥所需食材多,众人家里虽是凑不齐。 不过有了先前姜家送的大米,再随便添上点花生、大枣,还有红豆啥的,只要能吃个热乎的稠粥,饱个肚子,大伙便已很满足了。 孩子们打不多时雪仗,就纷纷被喊回家里吃饭。 捧着一大碗香甜米粥,小子们都乐得直蹦,一个个撒了欢似的坐门外去吃,宁愿冻个大红脸蛋子,也要让人看见自家的八宝粥! 眼看这些孩子们吃得欢实,李婶子躲在家里,直心疼儿子。 只无奈她家男人不肯给钱,家里连个糙米都吃不上,又哪来的东西煮这劳什子。 “这些熊孩子,大字不识几个,就知道吃吃吃,一个个的满脸挂饭盒,将来左不过就是种地的命儿!”李婶子心里有气。 李文才正在屋里温书。 听了忍不住蹙眉:“娘,吃饭和将来能不能出息有啥关系,你有那骂别人的胆子,咋不敢去怼爹呢。” 李婶子被儿子说得心窝口一疼。 只好憋屈地趴在炕上,继续躺尸了。 —— 姜家这边,冯氏刚淘好米,便要下锅煮粥。 只是家里一直没进城,也没处买些薏仁莲子啥的,满打满算就凑了四样食材,冯氏正觉可惜。 这时,小糯宝挠挠小屁股,被善信们上供的声音吵醒了。 腊八咋说也算是年味的开场,善信们都热情极了,供的东西也足。 她小肉手轻轻一挥,外屋盆里便传来哗啦声响。 冯氏回头一看,就见什么赤豆、糯米、薏仁、莲子核桃的,竟都凭空出现在了盆中。 她默契地瞅了一眼里屋,忍不住笑笑,啥都不问这就生火煮粥去。 大火烧了小半个时辰,最后再添一块红糖。 热乎乎的八宝粥这就出锅,全家一人一大碗,都喝得无比欢实! 下午,姜丰年带着弟弟们,照旧出去除雪。 冯氏整理衣箱,叠着刚为全家做好的过年新衣。 李七巧是个闲不住的,手头的活刚空了,就又拿着缎布和针线盒,想再给小糯宝添两件过年衣物。 顺带着把那琉璃珠子也用上,只要小姑子喜欢。 这时,冯氏想起后院还养着的灰兔,觉得答应闺女的兔毛比甲也该做了。 她敲了敲窗户,把姜丰年喊来:“老大,去把那几只兔子处理了,养了快一个月,也都挺肥的了。” 一听到要宰兔兔,小糯宝就忍不住分泌口水,她抹了抹小嘴,这就伸手去挠冯氏脚心。 “凉~”小糯宝声音软软甜甜,给了娘一个馋巴巴的大笑脸,笑得牙花都出来了。 冯氏立马心领神会。 这便温柔道:“正好今晚吃啥娘还没想好,就烧碗兔肉,再做个麻辣兔头吧。兔腿肉单独弄,做成手撕凉拌的。” 小糯宝一听,高兴得手舞足蹈,软乎乎的小身子这就扑过去,给了娘一个满是口水的大吧唧! 这兔皮弄下来后,并不能直接制衣。 必得先鞣制出来,才能使得皮毛不发硬,且没有气味。 这活村里就老李头会做,于是姜丰年忙活完后,便拎着兔皮,还有一大碗生兔肉,去麻烦李叔帮忙弄出来。 老李头一看有下酒菜了,连忙一口应下。 看他拄拐腿脚不好,姜丰年便道:“李叔,弄好这个需要多少时日,到时候我来取。” 老李头扒拉手指头,笑得合不拢嘴:“这个急不得,得个六七天吧,也不用你单跑一趟,等弄好了我去你家送就是了。” 说起这老李头。 年轻时候就是个热心肠,简直就像块砖头,村中哪里需要,他就往哪搬。 只可惜时运不济,刚至中年就没了女人和孩子,一直孤寡到现在,地里收成也不咋好。 姜丰年琢磨着,等兔毛鞣制好了,咋说都得再给李叔些辛苦钱。 正好这时,村长从门口路过。 看到他俩,村长招呼了声道:“老李,又有活计做了啊,可别忘了帮我家那口子修坟的事啊,她这两天总托梦说房子漏水,我去一看,那坟头果然破了一角。” 听到修坟,姜丰年就不由朝山上看去,自己也有好些日子没去看爹了。 顺便,他还想给爹的坟包重新弄弄,毕竟当初下葬时就太过仓促。 到家后,听姜丰年说完,冯氏不免有些感叹。 “你爹那坟是弄得有些草率,咱们现在日子过好了,也该给重新修一修,让他在 想那时,姜大山突然没了,家里什么都来不及准备。 姜老太和大房抢着帮忙操办,可却死拦着不让摆席,就连入坟都弄得不尽人意。 后来,冯氏想重新打理一下坟包,可偏生姜老太又哭嚎着不让,非说老人在世,小一辈的不好把坟弄太好,会影响老人寿数。 受不了她一哭二闹三作妖,此事就只能先作罢。 现在想来,冯氏真为大山觉得委屈。 于是便打算傍晚时,就去山上看一看他,再回来计划着咋修缮那坟。 看着全家都要上山去了,就留四哥在家看着自己和侄子,小糯宝耐不住寂寞,也想跟去,便扯着娘的袖子直晃悠。 “凉,窝也要跟着去~” 冯氏怕山路不好走,再给她摔着冻着,只能抽回衣袖摇头。 小糯宝哪里肯依,委屈地瘪瘪小嘴,眼巴巴地瞅着冯氏,圆溜的眸子里全是“指控”。 “糯宝是要去看爹呀!凉咋不让窝看爹!”她耍赖地踢踢小腿。 姜家人的心都快化成水了。 孙春雪捂着心窝口直哎呦:“娘,就让小姑子去吧,爹要是知道他有闺女了,肯定比修坟还高兴!” 冯氏也受不了闺女这委屈小样,只好笑着给她抱去。 姜家祖坟在山上西侧,好在雪刚下过不久,还没来得及结冰,路倒也勉强好走。 待姜家人到了后,心头都浮上一抹伤感。 “大山……”冯氏垂下微红的眼圈。 小糯宝盯着那小土包,小手从兜里伸出,正想跟素未谋面的爹打个招呼。 然而这时,她却忽然皱了皱鼻尖。 咦? 不是说她爹是劳累过度,坠崖而亡的吗。 可是这坟,怎么看着似有古怪…… 第69章 必有蹊跷 小糯宝叼着冻红的小指头,嗦了两下,立马仔细打量起来。 正常土坟前,都会有清浊二气相汇。 可爹的坟包周围,为何只能感应到浊气,却无清气…… 不仅如此,此处明明杂草丛生,但唯独只有爹的坟边光秃秃的,不生一物。 甚至就连原本长在旁边的一棵野枣树,细看也已成枯木,透出一派死象。 小糯宝觉得此事必有蹊跷。 一般只有含冤而死之人,坟前才会现出异象! 很快,姜家人便祭拜完了姜大山。 姜丰年带着弟弟们磕了响头。 孙春雪和李七巧也拿上吃食,摆在两边。 想着如今,家里过上了米缸丰盈、衣物俱全的好日子,冯氏泪眼婆娑地看向坟包,嘴里低声喃喃。 “大山,家里现在啥都好了,孩子们都吃得饱穿得暖,我也算是能对你有个交代了,你要是泉下有知,便也放心了吧。” 寒风凛冽吹过,冯氏的泪珠子也飘在了风中。 眼看娘要泪奔,小糯宝心里可疼,忙伸出小手捂在她的眼前,使劲揉了两下。 “凉不哭不哭嘛,糯宝抱抱你~” 冯氏被闺女揉得眼冒金星,眼皮子都快被揉掉了,她赶紧破涕而笑,搂着闺女亲了亲。 “娘不哭,有咱糯宝在呢,娘心里就算装着以前再难受的事,但只要看到糯宝,就啥都不算事了。” 说罢,她打心眼里笑了起来。 只觉得闺女真是全家的小太阳,能够驱散一切阴霾,让人心头暖和。 待又看了看姜大山的坟后,姜家人各自抹着眼睛,这便往山下去了。 回去的路上,小糯宝想起方才的古怪,便把小手伸进娘的脖颈,故意冰得她一激灵。 待冯氏又被逗笑后,小糯宝才小心翼翼地试探问。 “娘~爹他坠崖的时候,是去做什么呀。” 此事已经过去几年。 重新提及,冯氏也并无悲伤。 她温声道:“那时大房的春种被耗子毁了,马上就要来雨了,那老太婆想赶在雨前,让你爹帮大房把地种下,就催他陪姜大海去东砬子山,重新买些春种回来。” “这么说,那天爹是和大房在一起?”小糯宝眸子睁圆,立马抓住重点。 若爹死因真有冤情,那同行之人自然最是可疑。 冯氏刚要点头,可凭着娘俩已有的默契,她很快听出闺女话里有话。 “大山当时跟他大哥一起去的,回来后就剩姜大海一个人了,姜大海只说大山走得太快,不小心摔下山崖,闺女……” “难不成这事有问题?”冯氏的眼睛睁得老大。 小糯宝本想试着观想看看。 可无奈时间久远,且当事人无一人在身边,此事难以直接探出。 她不痛快地鼓着小腮帮子,眉毛皱得像俩毛毛虫。 小白牙咬了几下后,便一字一句哼哼:“娘别着急,让窝想个法子,定能试出来哒!” 回去后,冯氏的心里仿佛揣了个兔子,想想就坐立难安。 若非今日闺女的话,她还当真没有细想过,大山之死会有蹊跷。 毕竟那时,姜大山日日被姜老太叫去干活,累得堪比牛马,她便以为大山是累得迷糊,才会一时恍惚坠了山崖。 可现在想来,此事确实也有古怪。 姜大山出事之后,向来对三房一毛不拔的老太婆,却死活非要替他张罗后事。 而且入坟之时,姜大海作为大哥,一直不敢站在前头,烧纸时还吓晕了一次。 想想姜大山曾满心孝顺,为了姜老太。替大房二房干了那么些活。 再想想他走了之后,自己支撑着家所受之苦。 冯氏就忍不住咬紧后槽牙。 若大山的死因真另有别情,那她绝不饶了那死老婆子,还有大房! 夜里,大炕烧得暖烘烘的。 冯氏老早就捂好了被窝,搂着小糯宝,躺下被子底下说小话儿。 待娘俩互相挠挠咯吱窝,嘻嘻笑了好一阵后,小糯宝也玩得累了,躺娘的臂弯里,嗅着她身上温暖的香气。 这时,小糯宝忽然眨眨眼睛。 “娘,窝想到法子,可以试一试大房!” 冯氏立马搂紧她:“闺女你说,反正娘都听你的!” …… 待第二天,冯氏就照着闺女的意思,让姜丰年出去传话。 姜丰年便在村里转悠了一圈,大张旗鼓地说要修坟。 好事儿的乡亲难免会问其缘由。 姜丰年便塌着肩膀叹气:“都快过年了,闲的没事谁愿意费这个劲,还不是我爹整日托梦,非说他死得冤枉,闹得我们全家不安生。” “我和我娘就寻思,许是他在,再给他烧点啥东西吧。”姜丰年佯装一脸无奈。 冬日人闲,瞎话传得也快。 姜丰年上午刚说完,不到午后,便被几个婶婆传得满村都知道了。 且三人成虎,众人哪还在乎修坟一事,传来传去,竟就传成了“姜大山是被人害死的”,听着可是有够惊人。 这话很快就传到大房那边。 姜大海听说时,吓得手爪子一抖,饭碗都抓不住,洒了一地稀汤。 他急地直跑里屋喊娘。 姜老太太脸色虽黑,但还是忍住咬牙。 “你慌个啥劲,大山都死几年了,横竖又不能变成鬼来找咱问那事儿,只要咱们不说,谁还能知道?去把大门关上,全当没听到那些嚼舌根子的话!” 姜大海咽咽唾沫。 “对、对,娘说的对……反正大山不能回来找咱,咱就用不着怕……” …… 一晃过了三四日,眼看全村都在传着此事,且越传越邪乎。 小糯宝的点子,也算是完成了第一步,可以开始酝酿下一步了。 傍晚时,她坐在炕头,掰着小汗脚使劲闻了又闻。 最后鼓起了小腮帮子,满意地眉毛都快飞起。 很好,一点也不酸,今晚便可以不洗啦! 等到孙春雪打了盆温水过来,就见这小乖宝叉着小腰,理直气壮地抖着脚丫。 颇有一种谁敢来洗,她就给谁闻的架势。 孙春雪看着那白乎乎、软糯糯的两小坨,稀罕得心里直痒痒。 别说是闻了,要不是怕被小姑子当成吃人精,她都巴不得把这小脚,当成饺子啃上两口。 忍住了这冲动后,孙春雪还是顺着小糯宝,知道她是怕湿了脚丫会难受,就只拿起抹布蘸点水,给她简单擦了两下。 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嘈杂。 “哪来的火光,谁家着火了?” “好像……像是老李头他家。” “乡亲们,快救火啊!” 闻声,姜家人立马大惊,这就披上衣裳,拿着水桶、水盆,冲出去帮忙救火了。 第70章 糯宝要弄老人院 待众人赶到时,火光已经冲到了屋顶,红通通一片映在夜色下,显得格外骇人。 乡亲们连忙打来井水,用了好一会儿的工夫,才合力把火扑灭。 老李头的房子已被烧没大半,好在他人跑出来及时,倒是没啥大碍。 看着被烟熏了满脸黑灰的老李头,众人赶紧围上,忙问他到底发生了啥。 “李叔,你这屋子咋烧着的,刚烧时咋不招呼一声大伙呢,我们也好快点过来给你把火灭了啊。”姜丰虎性子急,为他好生心疼房子。 老李头抬起满是沟壑的脸,呛得还在咳嗽。 “我本来就是想生个炉子,在屋里暖和暖和,谁知那火星子嘣到柴筐里了,我又喝了点小酒,等看见时……火都烧到门上了……” 他越说越觉难受。 花白的脑袋耷拉下来,像是只丧家之犬。 “老了,我真是老了,耳背了,眼也花了,要是换做年轻时,哪怕是刚冒出个火苗,我都能立马从炕上爬起来……唉。”老李头嚅嗫着,眼角也泛着红。 看着他一副颓丧样子,乡亲们都跟着难受,于是村长便让他先去自家凑合一晚,待白天再商量着咋安置他。 翌日,村长便叫来了村族会长老们,在学堂议议咋帮老李头。 这老李头本就是长老之一,村长便让他一块过来。 等冯氏抱着小糯宝赶到时,村长、老张头还有老李头,都齐刷刷看向这乖宝。 眼里不自禁地流露出疼爱。 村长这就让冯氏把糯宝抱到上座,反正早已说定,以后以糯宝为尊。 冯氏推脱不开,就由着闺女笑嘻嘻地坐在最前面。 说起这老李头的事,村长就不由叹气。 想帮老李把房子修好,倒不算难,可他自己住,年岁大了无人照顾,村长真怕他日后再出意外。 况且年节将近,村里出不了那么多人手。 只怕这房子要想弄好,也得等到年后了。 想着去年,村西的老林也是这般,独自在家烧炕,竟一时睡着了,等醒来时火都把他给围住,险些丢了半条命去。 村长便越发担心起,这几个老鳏夫以后的日子了。 “村长,我的事不用村里操心,反正我是个寡老头子,去哪都能凑合一宿,大不了就先睡这学堂里呗。”老李头缓了一宿,精神头也上来了。 他还以为村长只是为了房子担心。 看着只有桌椅的学堂,村长顿时摆手。 “这里连个炕都没有,咋能住人,老李就你这身子骨,可别想着乱来!” 说罢,他垂下眼眸:“咱村你们这老几个啊,都是些没女人孩子的,自己一个人住着,总有不便的时候。我寻思着,要不等把你的房子修好后,看看能不能在咱村找个年轻人,经常去照看下你。” 一听这话,老李头拄着拐棍,蹭一下就站起来了! “那咋成!我老李虽然老了些,但身子骨硬朗,凭啥要麻烦村里人照顾!要是那样,我宁愿拿个钵子出去要饭,也不麻烦旁人!” 想着年轻时自己是怎么意气风发,老李头就急得脸红,生怕自己老了,倒成了村里的负担。 村长怕他激动,忙安抚道:“你着啥急?我又没说这事就这么定了,不是还没问过咱糯宝吗。再说我也是怕你再出事啊……你说一旦昨晚,你没能跑出来,那该咋办。” 老李头气地吹吹胡子。 反正说啥也不可能听村长的话。 村长只好看向小糯宝。 “乖宝儿啊,那你觉得呢。你说两句,弄不好你李爷爷就听了。” 小糯宝鼓着白溜溜的小脸蛋,大眼睛转了两下。 她小嘴一嘟,忽然奶声问道:“村长爷爷,咱们村子,有很多自己一个人过,还需要照顾的老人吗。” “不少呢,老林,张伯,栓子,老江,加上你李爷爷,满打满算有五个呢。”村长回道。 这几人不仅都是鳏夫。 且还是些年迈,腿脚还不利索的。 也就那栓子年岁小些,但却是个半痴傻的,独自生活更难。 至于张伯、老林、老江这三个老家伙,都是赶上了五十年前那场蝗灾,家里一下子穷到根了,所以就一直没讨老婆,熬成了老光棍。 小糯宝看出李爷爷是有骨气的。 定不愿轻易被人照顾。 她心思一转,便一本正经地道:“村长爷爷,那为啥不让他们几个住在一起,互相照顾呢。” 反正他们五人,除了最老的张伯外,余下四个都能生活自理。 不如就住在一起,彼此有个照应,既能晚年多些乐趣,也不至于再有自己看不住火的情况。 村长一听,不由睁大眼睛,这个法子好像不错啊。 这时小糯宝想了想,又哼唧道:“要窝看,咱们村子可以弄个老人堂呀,就让需要互相照应的,都一起生活。” 要是有啥他们做不来的,或是做起来嫌累的,比如洗被褥套、缝制棉衣等活,可以让乡亲们适当帮忙。 当然也不白帮,免得他们不好意思,可以让老人们拿手艺来换。 就像老李头很会鞣制兽皮、修缮坟头,这些乡亲们有时就能用到。 “老人堂”三个字一出,冯氏和村长都眼光大亮。 既然村里能有学堂,那么自然也能弄个老人堂。 使小有所养,老有所依,这才是村庄应有的日子! 老李头也乐意地直点头。 他们老几个平日在家怪闷的,要是住一起,白天就能一块下棋干活,夜里还能一块唠嗑哈酒。 岂不是比自己过有意思的多! “我觉得成,就让我们老几个凑在一起吧!”老李头不再气鼓鼓了,乐呵地直敲拐棍。 老张头虽有儿子,但也替他们高兴:“不愧是咱小糯宝啊,说话就是有道理,村长,我也觉得这法子好得很。” “行,那咱就弄个老人堂。”村长笑出满脸褶子:“让老李他们一起住,我老头子也就不用再操心他们没人管了。” 在得到村族会一致同意后,村里那几个老鳏夫,都无比期待着老人堂的成立。 所有人都满意极了! 只是眼下唯一有难处的,就是用谁家房子,来做这老人堂。 他们几个都是独居,房子盖得也小,谁家都容不下五人一起住。 若是重新建盖,这其中费用,村里和他们更是谁都负担不起。 村长正纠结时,小糯宝却早拿定了主意。 姜家二房已经人去宅空。 那可是全村最大的房子,拿来改成集体老人堂,再合适不过! 想想此举定会把姜老太气得吐血,小糯宝就嘚瑟叉腰,小手一挥,吩咐村长爷爷去办。 第71章 你就宠她吧 二房的宅院可大。 正房加上东、西厢房,足足有十一个屋子。 这还没算上两侧的耳房。 村长看过之后,不由喜笑颜开,满意得褶子都全展开了:“别说是老李他们了,日后就算再别的有乡亲需要老人堂,这里也都足够住下了啊。” 冯氏掰着手指头算了算。 她笑道:“确实,满打满算下来,应当能住十五、六个人呢。” 此地各处都好。 屋子亮堂,院子宽敞。 甚至还有单独的小厨房。 只是因空了好些日子,屋里难免落了积灰,角落里也生了好些蛛网。 于是大伙齐心合力帮忙。 纷纷拿上扫帚、抹布,过来洒扫擦洗。 冯氏见打扫不需太多人手,便带着俩儿媳,去帮老李头他们把被子晒上。 村长和姜丰年还有几个壮年,则赶着驴车,帮老家伙们搬来家当。 张秀才也带上村里的小子,风风火火地给这五家木柴运来。 所有人都忙得正欢,只有小糯宝是个闲人。 她学着村长故意背着手,小屁股一扭一扭,像只母鸡似的哒哒乱走,到处“视察”乡亲们干活。 众人虽忙活得辛苦。 但只要扭头看到这个乖萌小宝儿,心里就都甜滋滋的,像是受了莫大鼓舞,顿时又来了干劲。 “瞧咱糯宝,咋看咋招人稀罕,要是能给我当闺女该多好啊。”杨田梅擦擦汗水,不由感慨一声。 张秀才笑得一脸淳朴。 “有这样的闺女我可不敢肖想,只等糯宝再大一些,若是能来咱村学堂,让我教她识识字,做她一回老师,就是我好大的福气了!” 说完,张秀才又有些感慨:“就是不知再过上几年,咱村学堂还能不能办下去了……” 毕竟桃源村出了事,等学堂再开课时,孩子们就会少上一半。 生怕日后再会有别的变故,张秀才不免有些患得患失。 瞧着他一脸担心模样,小糯宝晃晃头上的小发揪。 放心吧,只要有她在,村里不管是学堂还是老人堂,都会好好办下去的。 要是再能想些法子,让学堂和老人堂可以有额外收入,养活得了张秀才,还有村里几个老人,便更好了。 小糯宝的心里,渐渐冒出想要发展村子的念头。 这时,杨田梅见儿子旺福来了。 便忙喊他回家跑一趟。 “儿啊,咱家衣箱子里头有几包冬瓜糖,娘买着留过年吃的,你快去拿一包出来,给你糯宝妹妹。” 旺福一听娘还藏了糖,馋得直吞口水。 他蹭的一下就往家跑,脚底都快跑出火星子了。 待拿来了糖,杨田梅一看旺福自己已经吃了半包,气得直想踹他,忙把剩下半包塞给小糯宝。 “好孩子你快拿着吃,等吃完了,田梅姨再给你家送去一包。” 小糯宝的思绪被拉了过来,拿起块糖就含在嘴里,味道立马化开,整个小嘴巴里立马甜滋滋的。 “蟹蟹田梅姨~”她高兴蹦跶两下,声音听着比糖还要甜软。 杨田梅一听,美得快要晕厥。 嚯,糯宝可是喊她姨,还冲她笑了啊! 刘婆子和张秀才等人听见,这便纷纷丢下抹布扫帚,急着跑回家。 等拿来了糖块、瓜子啥的,都抢着往小糯宝手里塞,只盼着也能被喊上一声。 小糯宝被塞了一堆吃食,怀里都快抱不住了,她笑出了粉红的牙花子,也不管什么辈分,这就乖巧地一一叫人。 “嘿嘿秀才酥酥~” “刘奶奶!” “李爷爷~” 众人被喊得满面红光,无比陶醉。 一个个都“哎哎哎”地直应着,笑得快要合不拢嘴。 姜丰年听了忍不住乐:“我还喊村长叫叔呢,妹妹倒喊起田梅叫姨,还叫村长爷爷,这都啥辈分,真是乱了套。” 村长一听。 吧嗒了两下烟锅子就笑。 “管它啥辈分不辈分的,她想咋叫咋叫,你们可不许管!只要小糯宝乐意,就算让我叫她爷爷,叫祖宗,那都照样行!” 众人听了,立马笑作一团。 冯氏一脸“你们就宠她吧”的神情,心里面别提有多舒坦。 小旺福一看姥爷心情大好,贱嗖嗖地吐着舌头:“嘿嘿姥爷,我比糯宝妹妹还大四五岁呢,那你也喊我一声祖宗听听呗。” 村长一口白烟吐出来,抓着烟斗就朝他腚上抽:“小兔崽子,这两天没工夫收拾你,我看你是要上房揭瓦啊!” 在旺福嗷嗷的哭声,大人们笑得更大声了,老人堂也终于收拾得快要差不多。 就在这时,大房那边突然传来一阵喊叫。 “天爷啊,谁许你们动的!” “我家大河的房子,你们凭啥拿来给些老不死的住!” 姜老太太听到风声,赶紧就让姜大海给她背了过来,一看老李头他们就要住进去,这老太婆急得脸都白了。 这时,姜大海也过来黑脸大喊:“村长,你们这是啥意思?就算我二弟出事了,这也是我们姜家的宅屋啊,你们凭什么动。” 就知道他们会来,小糯宝早有准备。 她伸出小白手,扯了扯村长的衣兜。 村长立马懂了,放下还在挨揍的旺福,就从衣袄口袋里,摸出一纸村规出来。 “凭啥?就凭这个!姜家老大你也上过几年私塾,识过字的,自己读读吧。”村长把东西递了过去。 “啥啊。”姜大海忙拿来一看。 只见上面白纸黑字写着五条村规。 前四条是村里原就约定俗成的。 只有最后一条是新添的。 “村中凡有沾染命案者,败坏村风,其房契田地……一律充公进村?!”姜大海刚一读完,眼珠子就惊得要瞪出来。 “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上面的村规,是咱村族会新定下的。”村长盯着他道:“像姜大河这种的,房子和地就该归村里所有。” 眼见纸上的墨迹还未干透,就知是村长刚让张秀才写下的。 姜大海一口气上不来,手都快抖了:“村长,你们这不是欺负人吗,凭啥你们说这是规矩,全村就都要守着啊!” 村长冷下脸来。 “不然我成立村族会干啥!要是你不乐意守这规矩,大可搬出大柳村,找个你满意的地儿去!” 在南纪国,乡下人的纷争,城里的官老爷可是懒得管。 这便使得,村长和村族会的威严,有时甚至要大过天。 姜大海哪里能反抗得了村长。 姜老太太更是憋屈得想呕血。 她死死捏着儿子肩膀,眼珠子扫到冯氏和小糯宝,就呲牙咧嘴地大啐一口。 “抢我家房子,定是那死丫头还有那死寡妇出的主意!咱村真是要完啊,堂堂村族长老,竟让个孩子和妇人当,咋不来个雷,劈死这乱来的娘俩!” 这话一出,村长和乡亲们都红了眼睛。 敢骂小糯宝? 敢骂他们村族会最尊贵的小长老? 简直找揍! “你个老虔婆,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啥呢!”刘婆子咣的一下扔掉抹布,撸起袖子便喊:“乡亲们,这种人该不该打!” “该!” “打!” 喊罢,众人这就拎着柴棒、扫帚,朝姜大海母子俩冲了过去。 妇人们对着姜老太一通抓挠。 汉子们看准了姜大海,便是拳打脚踢。 到最后,姜大海被揍了满鼻子淌血,姜老太脸上全是血痕,红裤衩都被撕了出来。 这娘俩想跑又跑不掉,只能服软求饶。 看着狼狈不堪的二人,小糯宝咬紧一口小白牙,现在这顿好打,不过是开胃菜罢了。 等入了夜,她还要给爹试试“真凶”呢,那时候,才真有他们好看的! 第72章 害死了他 为了给他们留些力气,晚上好慢慢折腾。 小糯宝大发慈悲了一下,迈着小短腿,便过去制止这场群殴。 “不要再打啦,你们看啊,这两个人好像两条狗,呜呜好可怜~”小糯宝捧起脸蛋儿,悲天悯人地叹了口气。 说完,她的虎头鞋还一“不小心”,踩住了姜老太的手指,疼得老太婆叫得比杀猪还惨。 众人不想血溅到糯宝身上,这才纷纷停手。 一个个都摸着心口,直感慨小糯宝是个善良的好宝儿。 小糯宝扬起粉嘟嘟的小脸,给了众人一个甜甜的笑,这就拉着娘和哥哥们回家,酝酿入夜后的计划了。 等回到家,小糯宝先是跟冯氏,要了一身姜大山的旧衣。 然后便照旧清点了下供品。 许是快过年的缘故,善信们出手都很是大方,时不时的还会有整头猪、牛、鹿之类的奉上。 只是牛为耕作之首,在他们北地的律法中,可是不能轻易食用的。 唯有最南边一些不擅农作之地,才没有这般避讳。 小糯宝忍着馋,暂且不去理会那牛。 她飞快把想要的供品弄出来,图个省事,全都丢到地窖。 忙完,小糯宝就盘腿坐在炕头,闭目寻找“二鬼”。 区区一瞬之后,就见两团黑色影子,嗖的一下贴在了窗户上。 小糯宝知道,自打姜大河被抓走,这两只倒霉鬼就一直还在村里,除了偶尔骚扰一下姜老太太,他们也无事可做。 她歪着脑袋瞅向窗户。 眼睛眨巴了两下,就把二鬼吓得哆嗦。 虽说这小仙子,如今下凡历劫,成了软萌可爱的小凡胎。 倒只要她想,捏死它们依旧还是小事一桩,所以它们可不敢造次。 小糯宝不想暴力威胁,赶紧抠抠脚底板,笑出了牙花子,露出一副“亲民”模样。 “窝有小事请你们帮忙,就在今晚,你们可不能拒绝哦~” 说罢,小糯宝小手一抓,就把爹的旧衣丢向窗户。 在她奶声奶气地低语一阵后,只见二鬼都用力点头,很快便和那衣裳一起消失在屋里,没了踪影。 冯氏正在外屋忙着烧炕。 听到屋里有说话声,她好奇地进来打量。 “闺女,屋里就你自己啊,那你刚才跟谁说什么呢。” 小糯宝可不敢透露出二鬼的事,生怕会把娘给惊着。 她晃了晃小发揪,这就嘻嘻说起了别的:“娘,去地窖,拿东西,老人堂成立啦,今晚咱们全村也该吃个大席,窝请客!” 冯氏看出闺女不单是为了吃席。 只怕其中另有玄机,也不敢多问。 不过办了老人堂确实是个大事,全村凑在一起,吃个乐呵,那也是应该的。 于是冯氏这就去了地窖,拿上突然多出的蔬菜瓜果,又从外面取了两扇排骨、几根大棒骨,便去找村长一起到老人堂。 “李叔他们都搬进来了,咋说咱们也该热闹热闹,图个喜庆。”冯氏笑着说道:“村长,要不今晚就把乡亲们都喊来,一块吃个流水席,您说咋样。” 一看冯氏把食材都准备好了,村长当然没有二话。 老李头他们更是乐得不行。 想不到孤寡半生,到老竟能有这么一番热闹。 于是到傍晚,杨田梅就带着几个妇人们一起,来到老人堂的厨房一起帮忙。 为了不显得太过张扬,冯氏带的肉菜稍有些少,做给全村未必能够。 好在李七巧心思活络。 见有几根大棒骨,便连忙起锅熬汤。 不管今夜菜食如何,只要能让一人喝上一碗骨头汤,米饭再管饱,在这个吃饭不易的时期,乡亲们就定会满意而归。 很快,阵阵香气便冒了出来。 李七巧熬好了大骨头汤。 其他妇人们炒了土豆片,白菜肉沫,又拿排骨炖了一大锅粉皮。 各家乡亲们除了身子不好的、或是在家打孩子的,其余的陆续都已赶到。 好多不好意思空手来吃,便带上自家腌的小菜、大酱啥的,勉勉强强凑个添头。 待落座后,大伙喝着大骨汤,吃着白米饭,一个个都狼吞虎咽,直感慨肚子里难得有了油水。 吃到一半时,老李头泪眼婆娑,对着乡亲们道谢。 “这回真的多亏咱们村里,尤其是糯宝和姜家啊,要不然我现在还没地方住,更别说之后过年要咋办了。”老李头说着就擦擦眼角。 老人堂的几个老家伙,都红起了眼眶。 就连痴傻的栓子,也跟着举起水碗,不停地到处鞠躬。 毕竟他们都是孤寡了大半生,老了能受村里这等照顾,真是何其有幸啊。 村长快要淌泪,又怕被人看见,只好故意凶道:“好好的日子,都赶紧乐呵的,快把脸上那猫尿擦干净,给我好好吃饭!” 众人这都起哄笑笑,老李头他们也憨憨挠头,大伙重新扒起饭来,又吃得酣畅淋漓。 等席面快结束时,小糯宝动了动眼皮,幽幽朝大房那边看去。 时候差不多了。 二鬼应该已经动手。 “哎呀,这大骨头汤熬的可真好喝,肯定又是七巧做的吧。”刘婆子打了个饱嗝,正要感慨。 然而这时,突然就听大房那边传来刺耳尖叫。 “啊救命啊……闹鬼啦!大山……是三房大山回来了!呜呜老三啊,我可啥都不知道,要索也别索我的命啊!”赵氏的声音尖锐无比,听着就令人战栗。 姜大海更是被吓得呼哧直喘。 嗓音咯吱咯吱的,满是面临死亡才有的恐惧。 “大山!大哥也不想让你死啊,我那不是一时失手吗……虽是我当年害你没了性命,可你既都做了鬼,就放过我吧,别杀我啊!” 姜大海吱哇乱叫完,这就摸了门栓,夺门狂跑。 大冷天的,就连鞋子都顾不上穿。 而夜色之中,一套灰蓬蓬的旧衣,正悬在空中,紧紧追随在他身后。 大房和二房的宅子相邻,老人堂的乡亲们全都听了个清楚。 “那不是姜大海的声音吗……他说什么,难道姜大山,是他害死的?”村长震惊地道。 第73章 当年真相 此时,二鬼受了小糯宝的命令,已经驱赶着姜大山的旧衣,把姜大海逼向老人堂方向。 听着愈发靠近的嚎叫声,小糯宝鼓起了腮帮子,一双小拳头捏得像俩包子。 来吧! 以前种种欠债,都该在今日有个了结! 看着三弟的旧衣还在空中飘荡,姜大海早就被吓破了胆,他双眼瞪得溜直,尿了一裤子。 跌跌撞撞的就朝老人堂闯。 “村长,村长叔救我!”姜大海扑到了村长身上,双腿还撞鬼似的不停乱踢:“有鬼要来抓我,我还不想死啊!” 村长扯开浑身尿骚的他,皱眉道:“这世上哪有什么鬼?只怕你是心里有鬼!” 姜大海双眼瞪得凸起,弯腰不停干呕。 “真的有,我都看见了,那鬼、鬼就是大山啊……他死得不甘心,定是想回来找我索命了……” 村长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忙问:“为啥找你索命?难不成,当年真是你给他害了?” 早就被吓得头脑空白,姜大海哪顾及得了这里人多,他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对着空气就不停磕头。 “大山啊,是大哥对不住你,当时不该推你掉崖……求求你看在娘的份上,放了大哥这一回,我肯定倾家荡产给你烧纸……砰砰砰!” 姜大海淌着鼻涕,又哭又求。 脑门都磕得破烂,冒出一串血水。 看着快没个人样儿。 闻言,乡亲们都震惊极了。 什么? 想不到当年姜大山坠崖,竟不是自己失足,而是被姜大海推下去的? 冯氏更是疯了一般,带着儿子们冲上来,把姜大海团团围住,逼他说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家大山究竟是咋死的,你为啥推他,赶紧说个清楚!”冯氏怒目圆睁。 姜大海脸色灰白如纸,浑身哆嗦不停,现下是问啥就说啥。 原来那日,在买完春种回去的路上,姜大山心疼冯氏太过辛苦,终于想“忤逆”姜老太一回,便和姜大海商量着以后不再帮他们耪地了。 可姜大海早就习惯占三房便宜,一听就怒。 指着姜大山的鼻子,骂他是个听女人话的软骨头。 姜大山性子软,本想一忍再忍,直到后来听大哥骂他媳妇儿,才终没忍住,二人一时动起了手。 那时正好走在崖边。 姜大海下手没个轻重,一脚踹中姜大山的胸口,便使他滚下崖坡。 发现闯了祸后,姜大海才赶紧清醒过来,只是第一时间不是想着救人,而是急着跑回村找娘求助。 姜老太太心疼以后少了个干活的,把大儿子臭骂一顿,然后就命他谎称大山是失足,便把此事遮掩了过去。 听着姜大海承认一切后,冯氏脸色铁青,四肢僵硬,只觉浑身血液都要凝固住了。 她恨恨咬住手背,连血都快咬了出来,牙齿也仍止不住气得打颤。 大山,一辈子老老实实的庄稼汉。 从没有过害人之心,到头来,却被自己亲兄弟夺了性命,这是何等讽刺可笑! 姜丰年和弟弟们也都红了眼睛,有的咬牙,有的忍泪。 “鬼……还在不在了?”这时,姜大海好似缓过来几分理智,探出脑袋试图张望。 冯氏抓来一把铁锹,狠狠拍在他脑袋上:“鬼有啥好怕的,真正可怕的,是那人心!” “你既害死了我爹,就得给我爹偿命!”姜丰虎抄起一只酒坛,怒声给姜大海开了瓢。 接着丰年、丰景和丰苗,都齐齐冲了上来,铺天盖地如雨点般的拳头,朝姜大海砸了下来! 这一夜,于大柳村而言,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姜大海被打的惨叫声,凄厉无比,传了半个村子都听得见。 到了第二天早上,姜家人打得浑身酸痛,才把像死狗一样的姜大海捆起,丢进老人堂的猪圈里。 回家后,冯氏未再有过开口。 进屋就躺下,对着窗外默默流泪。 小糯宝见娘这般,整颗心像是被大手揪住,疼得快要滴吧血了。 她懂事极了,这会儿不吵不闹,小小一团贴在娘的身旁,像个小火炉似的,跟娘紧紧依偎。 冯氏感受到闺女热乎柔软的小身子,转身抱起入怀,搂着轻拍两下。 “娘不是为别的难受,就是为你爹觉得不值啊,他为了自己的亲娘和兄弟,吃了多少苦,到头来,他们连条活路都不给他留。”冯氏眼眶红得厉害,面上难掩悲凉。 小糯宝紧紧贴住娘的脖颈,急巴巴安慰:“娘,他们都是大坏蛋,会遭报应!有糯宝在,以后咱家,不会再被坏蛋祸害!” 这话像是一阵暖风,吹进了冯氏心里。 她用手背抹掉泪花,欣慰地直点头:“这回多亏咱糯宝了,能还你爹个真相就好,到时候咱烧纸告诉你爹,也好让他在那边有个踏实了。” 上午,村长看姜家出够了气,就带人把姜大海送去了衙门。 昨夜全村都听见了真相,会一起作证,姜大海就算再不想认,这罪责也休想逃脱。 眼下,姜大海被打了个半死,哼哼唧唧的,终于是从恐惧中清醒了过来。 他这才发觉,自己好像是被三房“下了套”。 先前姜丰年到处说大山托梦喊冤,害得他总心绪不宁,于是昨夜看见大山的旧衣后,才会吓得胆破。 可细想想,若真是闹鬼,那鬼为啥没来收拾他,反倒只有三房那些人朝他招呼拳脚呢。 想起昨晚自己啥都交代了,姜大海悔得肠子都青。 他不仅没有半点愧疚,反而在去官府的路上,嘴里不停辱骂三房。 瞧着他这死不悔改的模样,村长气得胡子都要吹飞。 于是回去后,便立马做主,将姜家大房的房宅、田地一律没收,算是替姜大海补偿给冯氏一家! 同时,先前姜家二房家的田地无人耕种,也全都过给三房。 两家的地加在一起,足足有一百亩,可比冯氏现有的三十亩地,还要多出三倍不止。 此事全村得知,都很是认同。 只有赵氏和姜老太彻底傻眼,坐在家里哭闹不止。 那姜老太还不知死活,瘫了半个身子,也要拄着拐,跑到村长家门口撒泼闹腾。 “我的两个儿,都被你们送去报了官,以后谁来养我,你们这是成心,想让断了我老太婆的活路啊!”姜老太哭得双眼红肿。 村长早已做好决断,压根没想再让任何人养她。 他走出屋,满是沟壑的脸上宛如铁面:“姜大海残害兄弟,赵氏隐而不报,视为同党,念她没有害人之心,便不上报衙门,但必须驱逐出村,永不许回!” “姜老太太为老不善,屡次帮着儿子作恶,为全村所不齿,今日就送去寄死窑,洗刷罪恶,一了百了!” 村长的声音冷如寒冰。 姜老太听完,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魂似的,啪嗒一下瘫倒在地。 “啥?”她两眼瞪得像条死鱼,嘴唇子也没了血色:“要送我去寄死窑……” 那岂不是让她去死?! 第74章 送她去寄死窑 寄死窑这三个字,已经有五六十年,没在大柳村出现过了。 旺福听了,好奇地抹把大鼻涕:“姥爷,啥是寄死窑?” 村长啥都没说,只是抬头,看向了南边的山头。 想当年,南纪国闹大蝗灾时,饿殍遍地。 为了把活命粮食留给劳动力,很多村子就把年逾六十的老人,背进山上石洞,再将洞口封住,使其活活饿死,这便是寄死窑了。 这手段太过残忍,村长本不想将其,用在村里任何一人身上。 可姜老太这老祸害,确实也不配再吃饭了。 若不对她狠心,那便是对冯氏一家的残忍。 于是村长摸摸外孙的头,叹声道:“旺福,你只记住一点,以后不管有谁靠近你糯宝妹妹,要欺负她还有她家人,你都得和姥爷一起护着,知道了吗。” 在旺福似懂非懂地点头后,村长神色一凛,这就招呼来几个汉子,把姜老太太“请”进寄死窑! …… 连着三四日,雪花飘个不停,映得村子里白茫茫一片,落得了个真干净。 后来大伙听说,姜大海当日就被下了大狱,说是残害兄弟罪加一等,要等开春问斩。 赵氏带上细软,哭哭啼啼往娘家回,眼睛都哭瞎了一只。 而姜老太被送去寄死窑时,撒泼打滚,抓伤了好几个乡亲,于是村长干脆拿绳子捆身,又拿抹布堵嘴,直接封死石洞。 大柳村从此,便是少了一窝祸害。 冯氏多年受的委屈,以及心头郁结的恨意,也终于有了宣泄口,可以意平了。 在一切尘埃落定后,姜家人都去山上告慰了姜大山,把那坟包重新修缮,又起了个好大的石碑。 看着坟前重新有了些许生机,小糯宝仰起白嫩嫩的小脸,欣慰地叉起胖腰。 从此过往种种,譬如昨日死。 姜家以后的日子,定要红红火火地过! 眼下全村最要紧的事,便是欢欢喜喜收拾屋子,等着过年节到来。 待小年一过,年味可就真出来了。 各家各户擦抹、扫灰,把平日顾不到的犄角旮旯都清扫一遍。 再纷纷贴上窗花,挂上红灯笼,从村头走到村尾,处处皆是一片喜庆年味。 这天早起,姜丰年饭还没吃就要去老人堂,把让老李头鞣制的兔皮取回,好给妹妹赶制比甲。 出门前,他照旧要先来里屋看眼妹妹。 不知从啥时起,姜家人就养成了习惯,早上醒了要不先来瞅几眼妹妹,全天干啥都不得劲。 小糯宝正睡得四仰八叉,小胳膊小腿越发圆润,看着像是两对大白萝卜。 姜丰年稀罕得不行,忍住了咬上一口的冲动,搓热了双手,摸了摸妹妹的额头。 等大哥走后,姜丰虎裹着袄子也跑进里屋,正好赶上小糯宝睁眼醒了。 “妹妹睡好啦,那快让二哥抱抱,香两个!” 姜丰虎不如姜丰年心细,也忘了自己双手冰凉,抱起妹妹,就搂在怀里吧唧两口。 他那胡茬太硬,扎得糯宝小脸可疼,一睡醒就被刺猬贴脸,气得她反手就薅丰虎头发。 “二锅锅是刺猬精,糯宝才不要和你贴贴!” “哎呦呦!”姜丰虎被这外号逗得直乐,疼得呲牙咧嘴,也不松手。 听到里屋传来动静,冯氏跑来一看,抬脚就踹姜丰虎大腚。 “老二,你那一脸胡子拉碴,不刮个干净就敢亲我闺女,是不是皮又痒了!” 姜丰虎一看娘要发威,委屈得直摸下巴。 “娘,谁家大男人把胡子刮那么干净,那看了不得让人笑话啊。” 冯氏抓紧了手里笤帚:“谁稀罕管你被不被笑,总之,扎疼了我闺女就是不行!再有一次,小心老娘抽你!” 眼看娘手里的笤帚就要发威,姜丰虎严重怀疑自己不是亲生的,赶紧放下妹妹,撒丫子跑外面扫雪去了。 小糯宝笑着拍拍小胖爪,给了娘一个香香,嫩声嘿嘿道:“二锅笨蛋!还是娘厉害!” 冯氏摸摸闺女的脸蛋儿,见没被扎得太红,这才放心地笑了两下。 “咱家今天走油弄炸货,闺女就坐炕上等着,等炸好了哪个,娘就给你拿哪个先吃。早饭就不给你弄了,免得占了肚,一会儿吃不动炸货。”冯氏刮刮糯宝的小肚皮,眼里满是宠溺。 她把被子叠好,扫了炕,拿了小拨浪鼓塞闺女手里,便去外屋围着灶台,琢磨着走油的事儿了。 这年前做足了炸食,留着正月里吃,便被称为“走油”,是他们北地节前习俗。 寓意来年定能热闹红火。 以往家里穷困,缺油又没肉,能勒紧裤腰带炸上一碗萝卜丝丸子,全家一人吃俩,就已经是种奢望。 如今家里吃喝不缺,冯氏自是要多做一些,补补孩子们从前亏的嘴。 她正琢磨着该炸哪几样时,李七巧已经戴好围裙笑道:“娘,咱就炸个里脊肉、茄盒、虾仁、黄花鱼、地瓜丸子,再弄个萝卜丝丸子,一共炸六样儿,您看咋样。” 儿媳已经想得妥当,冯氏顿时松了口气,不由笑了:“行,就这六样,按你说的弄。” “我一个人就张罗了,娘您快去歇着吧。”李七巧已经拿起菜板开始剁肉。 有这手脚麻利的儿媳妇,还用冯氏操心些啥,她自是乐得清闲,进屋陪闺女就是。 听到有炸里脊肉可吃,丰苗馋得直甩哈喇子,他砰地就从炕上蹦下了地,跑到灶台边上等着。 李七巧顺道让他搭把手。 “昨晚下雪,筐里的柴打湿了,不好点着,老五去拿个引火的东西,帮二嫂把火点了。” 姜丰苗着急吃肉,这就满屋子找好烧的东西。 正好西屋炕边放了个纸本子,他想都没想,直接拿来就丢灶下。 “二嫂,火点好了,快倒油吧。”丰苗咽咽口水,这会儿还呲个大牙直乐。 显然没意识到自己捅了马蜂窝。 等丰景从外面回来后,他在屋里找了好几圈,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我那课业本子呢,刚写满放在炕边,谁给拿了!” 丰苗一听,顿时双腿一紧。 小脸都吓得煞白。 啥?那是四哥的私塾课业……四哥除了妹妹外,最宝贝的就是自己的书书本本了! “我……可没看到啊四哥,啥……啥是课业本子……”丰苗声音吓得都要劈叉。 听他语气不对,丰景忙跑过来一看,就见灶下还有没烧光的半本笺纸。 丰景气得脸红,揪着丰苗就要揍他屁股。 “那可是我写了大半个月的,一整个休沐期的课业,你咋能给当烧火纸!” 丰苗一心急着吃肉,哪里想得了那么多,现下被丰景揪住直揍,也呜呜哭着不敢喊娘。 不知打了多久,丰景也懒得打了,自己弟弟又不能下重手,烦得他只好跑到外头静坐。 丰苗捂着屁股,哎呦呦地爬上炕,躲到小糯宝的身后,害怕得手脚都抖。 这会儿炸里脊的香味飘了出来,他也不敢下地去吃了,只能吸溜着口水偷偷忍馋。 小糯宝看着两个哥哥一个气、一个哭,不免无奈挠头。 唉,这家没她真是得散。 她只好喊来二嫂送了里脊肉上炕,先哄丰苗:“五锅锅不哭,哭起来好丑,糯宝可不喜欢看!” 丰苗不敢失了妹妹欢心,赶紧抹了鼻涕,露出比哭还丑的笑脸。 小糯宝打了个哆嗦,抓了一把里脊肉堵住他嘴,又琢磨该咋安抚四哥。 五哥有了吃喝肯定就乐了。 但四哥哥的课业却不能修补。 要是从头再写,指不定要熬多少个夜,想想小糯宝就有些心疼。 自打四哥读了私塾,已经清瘦了不少,现下难得休沐在家,可是不能再给累着。 她抓抓小发揪,头都快要挠秃了,就在这时,一阵叫骂声忽然从外面传来。 “你这不要脸的,连我们这些老家伙的东西都偷,要不是看在文才的份上,咱两家又算是远亲,我今儿非要剁了你的贱手爪子不可!” 第75章 收编二鬼 听到外面嘈杂,姜家人跑出去一看。 就见老李头提着双拳,忍着没打,而一旁还有个妇人趴在地上直哭,正是李婶子。 “呜呜我容易吗,都说年关难过,我家那口子不给钱过日子,我总不好让儿子跟着我饿肚子啊。”她哭得眼红,乍一看好似挺惨。 老李头气得哼哼:“我看你不是怕饿,是馋!要不咋不去偷院里那半袋地瓜干子,就挑着猪肉偷呢!” 李婶子一听,憋个大红脸,赶紧装起了哑巴。 众人这才知道,原来是老李头放在院子里的猪肉,被李婶子偷拿回家了。 那肉还是姜家当初拿出来分的。 老李头和几个老家伙,都没舍得吃,就想留着过年包顿饺子,不曾想全被偷了个干净,一块也不剩下。 小糯宝最爱听些八卦。 嗅到热闹气息,她迈开小短腿飞奔出去。 就见一旁的李文才脸涨通红,正拉着他娘回家,去把肉还回来。 李婶子一开始还不搭理他。 后来不耐烦了,直接甩开儿子的手:“你个傻小子,真把东西还给他们了,过年时娘拿西北风包饺子给你吃啊。” 反正那肉她是藏起来了,除非老李头今天打死她,否则绝不可能还。 一群老不死的吃啥吃,早吃早死,她正值壮年,才更应吃那好肉! 眼见这肉是拿不回来了,老李头心疼得手都抖,李文才更是臊得不行,坐在地上和他娘置气。 小糯宝抬眼打量,李文才肩有正气游走,他娘虽不是个东西,但他是个正直孩子。 而且读书还很好,听说字也写得不错,张秀才时常拿来他和丰景的字,在学堂里激励孩子们。 小糯宝小脑筋一动,这就想到了补救课业本的法子。 “四锅锅,你去咱家院里,拿一些猪肉来!”她跑回院子,笑得嘴里都淌哈喇子。 丰景正为了本子的事情郁闷。 不过一听妹妹召唤,还是连忙起身,装了小半盆的猪肘肉和猪排骨,便跟在妹妹身后出来。 此时,李婶子已经耍赖回家去了。 老李头没拿回猪肉,难受地拄着拐柜,垂头丧气地回了老人堂。 他们老几个早都寻思好了,除夕夜那猪肉饺子管饱吃,可算能好好解解馋。 现下肉被偷了,他还真不知该咋跟他们说。 李文才看着老李头的背影,一时羞愧难当,正死死抠着手心,不想回家见娘。 这时,见小糯宝叉着小腰,带着丰景过来,他还以为是帮老李头出气的。 “你们……” 毕竟上回他娘动手打了糯宝。 两家早就结了仇怨。 偏生这回偷的猪肉,也是姜家分给众人的。 李文才肩膀缩了下,叹口气:“我娘不在这儿,你们有气就朝我撒吧,打我骂我都行,就是可别打脸,不然被我娘发现了,又要闹事了。” 小糯宝一听,顿时咯咯笑了。 她伸出白嘟嘟的指头,指了指盆里的猪肉,软声道:“窝们才不打人,是来帮你还猪肉给李爷爷的!” “啊?”李文才愣愣抬头。 “不过!”小糯宝赶紧提出条件:“你得帮我四锅锅写课业本子,这些猪肉才归你!” 李文才不由惊讶极了,抬眼望着面前奶崽。 所以这小娃娃不是来找他算账……而是让自己替她哥哥,写课业?! 丰景也很是意外。 他瞅了眼痴痴看妹妹的李文才,清秀的小脸顿时一拉,伸手就把妹妹挡在后面。 “四哥才不用他帮着写。”丰景清高抬头:“书是给自己念的,假手于人,岂不是糊弄自己。” 小糯宝无奈托住小下巴,跳脚道:“可是四锅锅已经自己写过了啊,只是被烧了而已,本就不需重写一次。让人代写只是糊弄夫子,不是糊弄你自己,糯宝不想四锅锅太累啦~太累可是会变丑的!” 这话听着就让人心里暖和。 丰景一看妹妹是在心疼自己,欢喜得眉毛都快飞起,一下子什么原则也不管了,连忙顺着妹妹的意思,就直点头。 他跑回家拿来新的纸本,塞给李文才。 “我妹妹说怎么办,就怎么办,都听她的!” 李文才惊讶得嘴巴都合不拢。 姜丰景的原则呢……的清高呢……咋有了妹妹,这小子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他又看看姜家的小奶团。 心里一下子羡慕起来,他也好想有一个长得甜滋滋、软乎乎的小妹妹啊,就算心情再烦,看上一眼都能瞬间开怀! 李文才看了眼那猪肉,立马对糯宝郑重许诺:“放心吧糯宝妹妹,我肯定会照着你四哥字迹好好写的,那这猪肉,我能拿去还给李爷爷了吗。” 小糯宝飞快点点小脑瓜。 “拿叭!” 如此一来甚好。 既把四哥的课本子给补上了,也不至于让老人堂的爷爷们,真吃着素馅饺子过年。 看着文才还回来的半盆,老李头他们知道这不是被偷的猪肉,想起文才还和糯宝丰景一起说话,便都把这恩情记在姜家身上了。 傍晚,几个老家伙还有栓子,都守着火炉,在院子里鼓捣东西。 一个在糊竹灯笼。 一个在做小空竹。 另三个正在打磨桃核,想做条手串子。 这些都是他们打算送给小糯宝的礼物。 虽不值什么钱,但也是他们眼下唯一能拿的出来的,就图孩子乐一乐。 “要不是姜家,咱们几个老东西哪能住在一起,还能住进这么大的宅院。”老李头边干活边提醒:“咱可不能光拿嘴巴谢人家,以后姜家有事儿咱就得上,都知道不!” 老林他们都跟着点头。 栓子也不停“嗯嗯”。 反正在他们眼里,姜家已经是他们恩人,以后不管发生啥事,他们都会护着姜家。 …… 入了夜,漆黑的屋外,隐约传来低声呜呜。 小糯宝困得五迷三道的。 强撑着眼皮醒来,就看见二鬼正在窗外飘荡。 二鬼虽说是鬼,但本是怨气所化,无法进入轮回。 小糯宝探取他们的意思,这才得知,就在白天正午,姜大河已经在菜市口被问斩了。 眼下二鬼没了可怨之人,既无去处,也不得解脱,所以才如此难受。 小糯宝有些可怜它们。 便开口道:“你们,过来!要不以后就专为我做事吧,也省得你们无处寄托。” 两只倒霉鬼一听,立马高兴地浑身颤抖。 为小仙子做事,那可是能积攒功德的,待以后功德够了,便能有个解脱之日了! 小糯宝抬抬小手。 “现在,窝就有事情交代你们,去李婶子家,把她偷走藏起来的猪肉,给窝拿回来!” 对她动过手的人,也想吃她家白食? 做梦! 二鬼不曾想,刚一认主就接到这么“要紧”任务。 他们有些无奈挠头。 又发现无头可挠…… 这就一前一后飘向李婶子家,听命做“贼”去了。 第76章 指牛为狍子 翌日清早,全村都听到了李婶子的哭嚎。 “是哪个天杀的啊,把我家猪肉偷走了!” “我都藏到茅房里去了,你也能偷?咋不把我家茅坑里的屎也一块偷了呢!” “可别让我抓着那贼,不然我非剁了他手爪子不可,我那还一口都舍不得动的猪肉啊!” 乡亲们听着这话,刚吃进肚的饭都快呕出来了。 谁家好人把猪肉藏茅房? 这李婶子怕不是苍蝇成精了,真是啥玩意儿都能吃得下去,埋了吧汰的! 此时二鬼正在胡乱飘荡。 一听李婶子骂着要剁手爪,不由顿了一下。 它俩倒也想被剁啊。 只可惜俩鬼加一起,都凑不出半只手来。 瞅着彼此都是模模糊糊一坨黑影,二鬼心酸地叹叹气,这就挨家挨户找泔水桶闻,开始“吃”它们的早饭了。 姜家这边,李七巧刚和冯氏笑话完李婶子,就去把锅盖掀开。 今个儿她煮了一锅白米粥,热了一大碗茄盒、萝卜丝丸子、地瓜丸混在一起的炸货。 待把这些端上桌后,李七巧又烙了张松软喷香的蛋饼,抹上鸡蛋酱,再蒸上一碗肉沫蛋羹,给小姑子的小灶便也齐活了。 小糯宝胃口小,昨个儿刚撑了一肚子炸货,眼下正腻得厉害。 她双手凑在一起,抱住小碗,就只用小米牙啃着蛋羹上的肉沫,吃得漫不经心,像只挑食的小老鼠。 这时,孙春雪裹着披袄子,一脸疑惑地进了屋。 “娘,你说奇不奇了。”她坐到炕边喝了口粥:“咱家放在外头的猪肉,好像多出来了几块,也不知是咋回事。” 冯氏一猜,就知定是闺女用了啥法子,把李婶子家的猪肉“讨”回来了。 看着正偷摸把脸埋进碗里,佯装听不懂的闺女,冯氏不由想笑。 她赶紧憋住,故意挠了下闺女的小脚心。 “咯咯咯……”小糯宝小腿乱蹬两下,痒得差点就要喷饭。 再一抬头时,她那白豆腐似的小脸,已经沾满了肉酱和蛋羹沫,弄得像个小花猫一样。 “娘,你挠小姑子脚心干啥啊,咱说猪肉的事儿呢。”孙春雪傻乎乎地眨眼,生怕给糯宝呛着。 冯氏咳了两下,打岔道:“老四老五,还不快给妹妹脸擦一擦。” 趁着丰景下地找抹布的工夫,小丰苗图省事,直接抱起春哥儿,拿着他的襁褓布就往妹妹脸上抹。 春哥儿猛的失重。 大头朝下和小姑姑来了个四目相对。 “。。” “··” 俩人大眼瞪着小眼。 春哥儿只觉得脑袋都快成浆糊了,咧开小嘴,正要哭上一哭。 但想想哭了估计也没人搭理,他又只好憋住泪珠子,由着五叔拿他做“抹布”了。 用过饭后,冯氏想起李婶子早上嚷嚷的话,又嫌那猪肉进过茅房实在膈应。 于是就给单独拎到一边,留着哪天煮出来,喂给村口大黄。 这时,小糯宝正整理着供品,忽然发现,又有善信供上了野牛,而且还是整整两头活的,都是半大的牛。 北地不许吃牛。 可是南边的善信们没这顾及。 连着几日都有奉牛肉的,可是把姜家小奶团给馋坏了。 小糯宝淌了好半天的口水,枕巾都被浸得湿哒哒了。 她在炕上打滚、叉腰、踢腿、挠小发揪,最后都没能制止住馋意。 只好委屈巴巴地嗦着手指,哼唧着去问冯氏:“娘,牛肉是啥味道呀,糯宝没有尝过,你尝过吗~” 冯氏一听,便知闺女多半又在打什么主意了。 她无奈地晃晃头:“娘也不知道啊。小时候有一回,娘那边的村里倒是跑进来只野牛,一开始大伙故意把它当作傻狍子,要一起抓着来吃。” “后来忘了是哪个显眼包,非大喊那就是牛,被这么一戳破,大伙碍着律法,只好不敢再吃,就给埋在山上了。” 现在想来,冯氏还觉得有些可惜,当时那肉就差一点,可就能进嘴巴里了啊。 都怪村里那个憨憨。 小糯宝眼睛唰地睁大,一下子抓住重点。 哦嚯,这么说不是不能吃牛,是不能吃被认出来的牛! 像这种事,民不举官不究的,野牛又不是耕地的老黄牛,但凡看不出,吃了也就吃了,是这个意思吧? 冯氏想了想,点点脑袋:“……闺女你这么说吧,倒也没错……” 小糯宝叼着小手指,立马笑出一口小白牙。 这就把两只供品小野牛,朝自家后院丢去。 孙春雪正在鸡圈里捡鸡蛋,察觉有啥东西在拱她腚,回头一看,吓得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 “哎呀娘啊,这是啥玩意儿进咱家里来了!” 闻声,小糯宝赶紧扭着圆润的身子,睁着眼睛就说瞎话:“哇哇让窝看看,原来是狍子,这是傻狍子,大锅二锅快来抓啊!” 两只浑身黑黑,满眼野性的小牛愣住不动,它俩也不知道,自己啥时候就成傻狍子了…… 一听后院有狍子,姜丰年和姜丰虎忙跑出来,二人合力,费了好大劲才把两只小野牛制服住。 “等等,这是狍子?”姜丰虎喘了两口粗气后揉揉眼睛,咋看都觉不像。 小糯宝急得赶紧跺跺小脚。 “没错似狍子,就似就似!二锅锅,你眼睛不好不要乱说话!” 眼看妹妹非要指牛为狍,姜丰年立马懂了,拿来俩麻袋,就把牛脑袋蒙住。 “嗯,妹妹说的对,这就是俩傻狍子,老二不许说话,我是大哥听我的!”姜丰年憋笑,努力配合妹妹。 第77章 名声远扬 小糯宝一听,这就抱住姜丰年的大腿,得逞般的笑出牙花子。 嘿嘿,还是大哥懂她! 姜丰年虽不知妹妹咋做到的,但他确信这小野牛的出现,绝对是妹妹所为。 他这做大哥的没啥本事,家里全靠妹妹才有现在,所以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配合妹妹“表演”,说啥也不能让她失望。 姜丰年朝小糯宝挤挤眼睛,兄妹俩不知啥时有了这份默契。 他把妹妹扛到肩上,笑着送进屋,然后便手起刀落,将绑在长凳上的小牛给处理了。 “狍子?狍子咋会进咱家后院呢……”牛都快宰杀完了,孙春雪还在纳闷。 姜丰虎也憨憨挠头:“许是赶巧了吧,不过这狍子长得是真有些怪,和我小时候见过的咋不太一样,而且还大了一圈……” 冯氏现在连猜都不用猜,就知是闺女在搞怪。 她忍不住点点闺女的小脑瓜,无奈道:“你啊你啊,你这乖宝儿,现在真是啥都敢做。” 就连牛都敢放出来吃。 多亏了没外人瞧见。 不过冯氏多少还是有些顾虑,闺女给家里弄了好些东西,不知都是从何而来。 要是取之过多,会不会累着她的小宝贝疙瘩啊。 于是她俯下身,低声哄着糯宝:“闺女,咱家东西都够吃了,以后你可悠着点拿,别累着自己个儿哈。” 小糯宝故意缩着小脖颈,装作听不懂似的,到处东张西望。 冯氏看了憋不住笑。 小样儿,还装啥装,家里东西哪来的,她娘俩不都心知肚明吗。 小糯宝偷摸瞄见娘在笑她,连忙心虚要跑。 可惜棉裤做得太厚,她短腿一时倒腾不开,两只虎头鞋绊在一起,啪嗒就来了个平地摔。 小奶娃穿着红袄绿裤,一下子跌了个四仰八叉,两只小脚无助地举过头顶,看着姜家人都噗嗤一声笑了。 “闺女快让娘看看,哪摔疼了没有,谁让你跑那么快,跟做了小贼一样。”冯氏连忙抱起,故意揶揄两句。 小糯宝顿觉好没面子,小嘴巴嘟嘟起来,捂脸躺在冯氏怀里,气得直打滚。 姜家人都被糯宝萌化了心,笑过之后,便要拿大盆装肉了。 只是这宰牛的动静可不小,就算姜丰年故意放轻了动作,仍还是有几个乡亲闻声来看。 “丰年啊,你家这是在杀猪呢。” 隔着门缝,众人见那长凳有张深色兽皮,都忍不住好奇。 姜丰年干笑两声:“猪哪能长成这样,是我家刚抓了俩狍子,这是在宰狍子呢。” 旁人看了虽觉得有些不像,但也并未太过起疑,只是感慨姜家运气真好,连傻狍子都能遇上,而且还一抓就抓俩。 冯氏行事周到,见既已有人撞见,索性就把这“狍子肉”挨家挨户分点。 如此算是堵住大伙的嘴。 哪怕有人疑心这肉非狍肉,但都跟着吃了,自然也不敢多说什么。 两只小牛,一共出了快两百斤肉,姜家自己留了一百多斤,拿出六十斤分给乡亲。 每户都能分个两斤左右。 照顾着老人堂的几位,冯氏又给他们多分了一盆下水,惹得老人们眼泪汪汪。 听说又有肉分,大伙都千恩万谢赶到姜家来取,感慨年节又能添道好菜。 只是这番却苦了小糯宝。 每个来拿肉的乡亲,瞅着这奶娃又圆润了几分,心里都直呼稀罕,忍不住要去抱一抱她。 小糯宝既受不了汉子们脸上的胡茬,又难忍妇人们身上的油烟味。 眼看众人把自己当吉祥物,一个个抱着没完,小糯宝急得摸了把牛血,谁来就要给谁抹个大花脸。 冯氏这时看见闺女小手乱舞,也赶紧过来“解救”。 “大伙把肉拿回去,都吃好喝好,等到了年节,我再带糯宝给大伙拜年。”冯氏温声笑着,就把闺女抢回怀里。 众人哪敢受小糯宝的问好。 一个个都想给这小福星拜年才是。 张秀才和刘婆子他们都合不拢嘴,早就备好了给小糯宝的压岁铜钱,只等着过了除夕夜,便能来送了。 分好了肉,又唠了闲磕。 大柳村就在一片吃食不愁、喜气洋洋之下,过完了这个新年…… …… 日子一晃,一个多月便过去了。 寒冬仅剩下个尾巴,初春之象渐渐显露。 这个冬日,不少村子都感慨日子难捱,唯独大柳村众人不见饥瘦之象,甚至还红光满面。 各个村子间都有姻亲往来。 大柳村的日子过得舒坦,也早就不是秘密。 外村渐渐都对此颇为好奇。 大柳村村民心知肚明,多亏了姜家年前给米给肉,他们这些日子才能过得乐呵。 只是村长早就有话,不许他们把此事往外胡咧咧,免得给姜家招祸。 村里谨记这一点,谁也不敢在外提及姜家。 只是偶有几个憋不住话的,还是会炫耀一二,他们倒不敢把姜家说出来,便只说村里会发放吃食,还说了老人堂一事。 周围几个村子听了,无一不感慨大柳村真是好。 “早就听说他们村有学堂,村里孩子读书不要银子,还有秀才来教,没想到,还有个啥老人堂?!” “那可不,听说他们老人堂住的宅子可大了,几个老家伙有事时,乡亲们还会搭把手呢。” “这是啥好日子啊,咱村咋就没有……唉。”众人都对此议论纷纷。 大柳村的乡亲听了,心里不由觉得骄傲。 他们村团结,又有小福星相助,所以才能得来这好日子。 村长有时也忍不住舒展了皱纹,背着人偷笑几下。 不过当着村民的面儿,他还是板着脸警醒:“你们都记住了,人心难测,咱们有了好事,嫉妒咱的肯定比盼咱好的多,所以有那么几个显眼包,以后管住嘴,别总把咱村好事往外乱说!” 众人听到了心坎里去。 虽然不再怎么往外说了,但是大柳村的名声还是渐渐传开了。 …… 眼看快开春,地里得预备着春种事宜,丰景的私塾也要开堂。 冯氏琢磨城里安稳了许多,便让姜丰虎进城一趟,买两把新犁耙回来,再给丰景添些笔墨纸。 李七巧攒了不少绣品,也要一道拿到留香坊挂卖。 临出发前,听说老人堂那边门帘子坏了,几个老人缝补不来,李七巧就去搭了把手,顺道把老李头给糯宝做的纸鸢拿了回来。 云城街市恢复了好多。 虽说生意不如往常,但各个铺子,每日起码能开个张了,便是好兆头。 到了留香坊后,杨老板先是把之前代卖的银子拿给她:“铺子里客人不多,所以还有几幅没有卖掉,这六两半你先拿着,你这手艺难得,等日后店里营生好了,定还是都能卖出去的。” 李七巧并不贪心,见卖出去了五幅,已很是满足。 她取出其中半两,塞进杨老板手里:“您向来允我挂卖,从不收取费用,长久下来还是您吃亏,不如以后就按卖十取一做提成,这个您先收下。” 杨老板本想推拒,但李七巧奔着能长久挂卖,不愿亏欠人情,杨老板见她坚持,便只好应下。 “这里是我冬日绣的一些,都是苏绣,还有两副打籽绣。”李七巧又把新绣品拿上来。 一看她手艺还是那般精妙,杨老板都快看呆了,直接掏出方才那半两银子,先把一副打籽绣的小猫戏水图,收入自己囊中。 “这个好,拿来送给我外孙女,她定喜欢!”杨老板笑得一脸儒雅,眼底全是压制不住的喜悦。 说完,他忽然想起什么来,忙抬头看向李七巧。 “对了七巧,你是不是说过,你家住在大柳村?” 李七巧道:“没错,怎么杨老板也听说过我们村子?” 杨老板激动点头:“那是当然,这几日我不止一次听人说起大柳村,你们那里是不是还有个老人堂?!” 没想到杨老板连这个都知晓,李七巧正觉惊喜。 这时,杨老板便央求问她:“七巧,你们村那老人堂,不知能不能让外人去住啊?” “要是可以,还能包吃饭的话,我愿意一个月出十两银子,把我岳父送过去!”杨老板一脸恳切。 第78章 姜家的新财路 一听外人入住,姜丰虎刚想拒绝。 可在听到十两银子后,李七巧眼底一亮,赶紧踩了姜丰虎一脚。 “杨老板家宅偌大,伺候的下人也不缺,当真要让岳父住我们村?”李七巧有些迟疑:“大柳村是乡下地方,可是远比不上城里的。” 不曾想,那杨老板连忙摇头:“谁说村里就不如城里,七巧你是不知道,我那老岳父还就乐意往乡下跑呢!” 再一细问,李七巧才得知,原来杨老板的妻族世代务农。 其岳父吴大夫只是偶然学了医术,精于此道,才带着全家入城行医。 如今吴大夫年迈歇业,本想回乡养老,可偏生老家村子发现了金矿,全村都被迁居别处。 因不能回村种地,老头子整日憋闷不已,三天两头就背着个行囊,装两块干粮,嚷嚷着要找个村子去住,不愿跟着闺女女婿,住在城中最繁华的葳蕤巷。 “我那岳父跟个老小孩儿似的,连生火做饭都不会,我和夫人哪能放心的下让他独自到乡下住,所以听说你们村的老人堂后,才动了这心思。” “只要你们能给他提供食宿,别的都不用管,一个月十两要是不够,我还可以再加。”杨老板语气很是真诚。 姜丰虎抱着被踩疼的大脚趾,刚想说他们村老人堂都是自己做饭,怎会提供饭食。 不过还未张口,就又被媳妇换了只脚踩,疼得他说不出话。 李七巧犹豫了下,故意留了个活口:“此事我一个人决定不了,杨老板别急,待我回去问问,再给您答复,您看行吗。” 荒年种地,一年到头再累,也就只能出个几两银子。 要是杨老板真的肯出十两,那一年就是一百二十两,哪怕是让她亲自把饭做了送去,都是血赚的差事啊。 杨老板很是高兴,连声应和:“好好好,那我就等你答复,正好我岳父还有个旧友,也想能在晚年,和些老伙计们住在乡下。若是你们愿意,我还可以多给你介绍几位老人,条件随你们提。” 此事李七巧好生记下。 这就和杨老板作别,打算回家和娘商量了。 回去的路上,姜丰虎一瘸一拐的,不由委屈:“媳妇你刚才干啥踩我,还不让我说话啊。” “你懂啥,我是怕你这憨憨一张嘴,把到手的财运说跑了。”李七巧轻盈地跳上驴车,嘴角带着笑意。 姜丰虎对赚钱不咋有头脑。 一路只顾着脱鞋,看着自己俩大脚趾豆。 别说,他媳妇可真会踩,两只脚都给踩肿了,看着还挺对称的…… 到家后,李七巧就忙先上炕,把此事说给冯氏。 一听有人要花钱入住老人堂,小糯宝滚着小身子,赶紧爬到娘的脚边听。 正好,她一直有想发展村子的念头。 若是能以老人堂为契机,在村里做些营生,那便是个好的开始了。 孙春雪呲个大牙,还觉得好笑:“咋啥人都有,花十两银子,就为了住个乡下?那他们咋不直接挑个村子盖房多好,还能自己家单独住啊。” 冯氏折了半根笤帚棍儿,抠着耳朵琢磨。 “就你精?你能想到的,人家做大生意的会想不到。” “这十两银子可不是为了在乡下有处可住,而是为了能有人给老人做饭洗衣,能有人照看老人,买的是一份安心。”冯氏有些心动。 李七巧正在给春哥儿换尿戒子:“娘说的是,那杨老板的岳父不会弄饭,估计需要照顾的地方还多着。不过我也算过,一个老人吃喝哪怕讲究些,一个月也花不过一两银子,余下九两,可都是净赚,就算费些心思照顾也是值的。” 况且,这还只是从一个人身上赚的,就有九两。 眼下十里八乡都知道大柳村的老人堂,若是还有人愿意花钱入住,一个人能赚九两,那凑到十个人,每个月可就是九十两。 冯氏想想就手心出汗。 发觉这可是个好财路! 小糯宝不会算数,赶紧瞪圆了大眼睛,扒拉着娘的脚趾豆,好好数数能挣多少。 冯氏被闺女弄得痒痒,心潮澎湃地直笑:“老二媳妇,那咱们就答应了吧,这稳赚不赔的事情,谁要是拒绝就是脑子有包。” 李七巧也这么想,和娘一拍即合,乐得她顺手拍了下儿子的小腚,拍得春哥儿哇的要哭。 这时姜丰年过来笑道:“确实是个赚钱的好机会,就是不知道老人堂那边的几位爷叔们,能不能答应。” 要是一下子,请了不相熟的人过去同住,只怕他们会不自在,便也不乐意再住在这老人堂了。 到时候,岂不成了姜家为了赚钱,逼走了人家,那就违背了建老人堂的初衷啊。 冯氏担忧起来,正觉为难。 况且涉及钱财,村里那老人堂又不是自家的,到时候怎样分账,只怕又是个麻烦。 小糯宝早就有了主意,忙从炕上爬起,欢喜地拍着小手:“娘,不用动村里的老人堂,糯宝有办法!” 姜家人齐刷刷看向小糯宝。 小糯宝努努嘴巴指向窗外,声音清脆得像个甜瓜:“大房的宅子空出来啦,是咱家的,所以咱可以另开个新老人堂,专收外地人,过来养老,赚银子呀!” 到了那时,若是来的老人多了,姜家忙不过来,便可在村里雇些婶婆们帮忙,使大伙不用进城,就能挣些工钱改善生活。 要是盈利再多,还可以拿出一点点,给原来的老人堂和学堂做补贴,惠及全村。 如此一来,村里人人都能得些好处,即使姜家赚了银子,便也无人眼红了。 小糯宝口水喷喷,一股脑儿的把想法都道出来,听着姜家人眼睛越来越亮,直拍着巴掌喊妙! “你这乖宝儿,咋想得这么周全,正好大房那宅院现在归咱家了,和二房的一样大,能住上十多个人呢!”李七巧丢开儿子,搂过小糯宝就要香一个。 冯氏嘴角咧到耳根,更是心花怒放。 “好,听闺女的,明日就把那宅院收拾出来,把这新老人堂开办上,咱也多个赚钱门路!” 第79章 成为富户第一步 想到家里能做生意,姜丰年他们心里揣着兴奋,躺在被窝里翻来覆去,一晚上都没咋睡着。 翌日,看着哥哥嫂嫂眼下两坨乌黑,小糯宝像只打了鸣的小公鸡,忍不住扶腰嘎嘎直笑。 光是多门营生,就让全家这般兴奋? 要是她再告诉全家,自己昨夜观看过,这兴办老人堂,会使姜家步入云城富户之列。 只怕娘和哥嫂们会乐晕过去! 小糯宝坐在炕沿晃着短腿,笑得眼睛弯弯,她当然要保留这个悬念,免得全家失去干劲儿。 吃过饭,冯氏又把家人叫到一块合计。 “咱家要办的这个老人堂,既是要对外揽客,那便还得起个名字,你们都有啥想法。”她问着孩子们。 论到起名之事,丰年和丰虎读书不多,一时想不出啥。 最后,还是最通文墨的丰景开口:“娘,就叫福善堂怎么样,有福有善,都是对老人利好的字,听着让人心里踏实。” 冯氏听着不住点头,这便拍板定下,“行,那就以福善堂三字作名了!” …… 姜家要开福善堂的消息,很快便在村里传开。 村长早就把小糯宝奉为祖宗,不管姜家做啥,都极力支持。 他兴冲冲过来跟冯氏道:“有我老头子这村长在,你家只管放开了去做,要是有啥需要搭把手的,就跟乡亲们说,可不许客气。” 冯氏笑着承下村长这份情。 不过心里却另有想法。 这做生意和盖房子不同,涉及到钱财利益,就算是亲兄弟也得明算账,断没有让乡亲们再白帮忙的可能。 若要用人,只有花钱雇着他们做事,那才能用得安心。 看着娘不占小便宜吃大亏,小糯宝也就踏实了,她默默拍了两下小巴掌,在心里给娘比了个大拇哥。 姜家人做事勤快,很快便开始动工,先去把大房的宅院打扫出来。 冯氏一边清理,一边看了各个屋子的情况。 “正房、厢房还有耳房加一起,一共十二间屋子,都是通了火炕的,直接就能住人。” “小厨房有单独的一间,倒是够用。” “只是茅房也只有一个,要是真能多住进几位老人,咱们还得在后院再盖一个。” 冯氏清点完屋子,又让姜丰年去城里木工坊,把家具桌椅都买全了,各个屋子都换上新的,再把福善堂的牌匾定做出来。 为了能早些开业,姜丰年当天就去,还多花了几百文加急费,定了一个急单。 除了装点各屋外,再剩下的,便是把前后院子彻底清理干净。 赵氏太过邋遢,遗留下的卫生问题可是不小,冯氏咋说也要忙上两三天,才能全干出来。 看着娘和嫂嫂们急着清理,一个个回家时,累得衣襟都是湿呱呱了。 小糯宝心疼地捧着小脸。 于是当天夜里,她就翻出被窝,小小一坨趴在窗台上,命令二鬼去把这苦差事办好。 等第二天清早,冯氏和两个儿媳妇浑身酸痛,正要去福善堂那边接着干时,一开门,却都被吓了一大跳。 只见偌大的前院里,杂物瞬间空了。 地上的积灰一丝不见,就连墙砖都被擦洗过一遍,亮得像能照人。 “娘!”这时,孙春雪跑去后院,更是惊得大喊:“地上杂草咋都没了,昨天还有我小腿肚子那么高呢!” 冯氏赶紧跑过去一看。 何止是草被除净了,就连那菜地都重新分了垄,墙根的狗洞也被掏空杂物,用石头给堵严实了。 “娘,难不成……是哪个乡亲好心,来帮咱干的?”李七巧眸子睁得老大,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是咋回事。 冯氏提着水桶,张大嘴巴,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 最后把东西一撇,就急着冲回了家,肯定又是她小宝贝疙瘩干的,快让她好好抱一抱! 姜家又准备了三日。 待家具桌椅全部摆进屋,定制出来的牌匾也挂好,这福善堂,便算是正儿八经开业了! 堂内一共十二件屋子,皆是能烧土炕、家具齐全的好屋子。 因其大小各不相同,阳面和位置也有所差异,姜家便打算按着屋子来定价,先都以单人一屋来算。 其中正房四间大屋,每月费用为十二两银子。 厢房屋子虽稍小些,但也不差,便收十两银子。 至于两边的耳房,因采光有限,就定下每月七两银子的价格。 这费用包含了一日三顿饭,由李七巧掌勺,早饭至少有三种面点,晌、晚饭也保证两荤两素一汤。 除此之外,像缝补、清洗衣物这般琐事,也由福善堂来做。 若是有老人需近身伺候,福善堂还可在村里为其找寻护工,只不过费用另算。 这个消息一出,周围好些村子都很吃惊。 纷纷觉得这价钱离谱,直感慨都是乡下泥腿子,那就该和他们一样,好好种地就成,没事儿瞎折腾闹啥笑话。 不过冯氏想到那杨老板的急切,却拿定了主意不动摇。 这福善堂,本就是为了富户人家开的,若是定价不高,人家还未必能看得上。 自家不能一辈子,只挣务农的辛苦钱,如今全当是赌上一把,也算是为家里争一个好出路。 福善堂很快就迎来第一个客人。 便是杨老板的岳父,年近六十的吴大夫。 吴大夫背着个药箱子前来,看到福善堂还有个能种菜养鸭的大后院,立马就满意地直点头。 得知头一个客人来了,小糯宝换上新做的绯红小袄,外头又套了件兔毛比甲,飞奔跑到福善堂门口,蹦蹦跶跶的像个小吉祥物。 “欢迎吴爷爷入住福善堂,窝是小糯宝!” “哇,一看吴爷爷就似有福之银,住了窝家福善堂,保你长命百岁,越活越年轻!”小糯宝嘴巴甜得像是抹蜜,说完还使出必杀技,给了吴大夫一个萌萌笑脸。 吴大夫胸口顿时被戳中,慈祥地捋着胡子,这就要掏兜,给小糯宝翻饴糖吃。 “好孩子,吴爷爷承你吉言了,没活到一百岁前,我可真就赖在你家福善堂不走了。”吴大夫笑得幽默。 说完,他又拍拍杨老板,直夸道:“好好,你找的这地儿甚好,我老头子就在这住下了,回头直接交上一年的费用,我也好住得踏实。” “对了,再给你蒋伯去封书信,让他过来陪我!” 看着闺女几句话间,就多带出来一个客人,冯氏笑得合不拢嘴,连忙迎着吴大夫进去挑屋子。 吴大夫挑了个正房大屋。 每月十二两。 不出几日,他那旧友蒋老爷,也带着铺盖卷,过来寻他。 杨老板和蒋老爷在城中人脉甚广,有着他们二人的宣传,加之这乡下福善堂听着确实新鲜。 不出半个月,就陆续来了几十余人来相看。 福善堂一共十二间屋子,也很快便住满了十一间! 第80章 给小糯宝说亲 光这头一个月的食宿银子,便有足足一百一十两。 更别说,还有吴大夫和蒋老板这般,直接按年给钱的。 吴大夫起初想先定下一年。 但在看过前后两院,又感受了大柳村的淳朴民风后,生怕定的时日短了到期没得住,便大手一挥,干脆又加了一年。 杨老板很是孝顺,直接包了近三百两的银子过来,还说啥都不许姜家抹零。 看着家里一下多出的几百两,冯氏激动得手都要抖。 她想过这营生能赚钱。 但想不到,竟能这么快就住进十一位老人,让自家腰包鼓得这般快。 “娘,就差一位,咱们福善堂就要满员了!”李七巧高兴地声音都直往上扬。 冯氏合上钱匣子,眼底含笑:“是啊,照着现在这情况,怕是不用两天,那最后一间大屋子,也能被人定下。” 眼见娘和家人这般欢喜,小糯宝心里满足得很,捧着小脸摇头晃脑。 不过这时,几幅景象猛的出现,在她的脑海里闪回了几下。 小糯宝抬起水灵灵的圆眼睛,奶声哼唧:“娘,福善堂不再收人啦!” “闺女你说啥。”冯氏忙转身问道。 小糯宝笑得讳莫如深:“福善堂最后一位已有人选,咱们只需静待此人就好~” 冯氏立马心领神会,闺女一开口,那便是金口! “成,那这最后一屋就暂且留着,除非闺女点头,不然不再放人入住。” 有了这福善堂后,姜家人整日都脚底生风,到那边忙得起劲。 冯氏早已做好分工。 这一日三餐交给李七巧来做,偶尔她会来帮着操办,至于洗衣缝补之活,就由孙春雪负责。 李七巧心细手巧,顿顿饭食都能弄得不咋重样,吃得老人们都很是开怀,不停夸口称赞。 孙春雪虽稍显笨拙,但好在吃苦耐劳,衣裳洗得干净,也让人挑不出错。 知道儿媳们干活辛苦,冯氏也怕她们太累,便许诺等福善堂稳定下来,就在村里雇上俩人,给她们做帮手。 至于这福善堂的每日食材,自是由小糯宝默默提供。 横竖供品多到吃不完,如今拿去给二嫂做菜,既能省下一大笔钱,也不用大哥再拿到城里去卖,还能图个方便。 很快,姜家的福善堂,便在外有了点名声。 此事传到桥头村时,白氏听了,起初还不敢信。 “啥?那姜家当真做起了生意!”白氏在儿媳妇说完后,眉毛都快拧成麻花了:“真是奇了怪了,他们家穷成那样,咋说翻身就翻身,不行,我得去找我那傻闺女问问!” 自从上回白氏打秋风不成,孙春雪被伤透了心,就再未回过娘家。 白氏佝偻着老腰,赶了大半天路,等到了大柳村时,正好姜家人都在福善堂忙活。 只有孙春雪在屋外抱柴,正打算进屋烧炕热饭。 “闺女啊,你婆婆又支使你干活啊。”白氏伸出枯瘦如柴的指头,笑得阴恻恻,扒拉着孙春雪的绸布衣裳。 孙春雪被吓得一哆嗦,回头时见是亲娘,脸色就变了:“娘……您怎么来了?” “这不想我好闺女了吗,你说你个没良心的,过年都不回来看看娘,娘只能累着这双腿,过来找你了呗。” 说罢,白氏呲出沾着韭菜叶的黄牙,打开手里包袱:“你看娘给你带啥来了,鸭蛋!你小时候最爱吃鸭蛋了,娘给你攒了好几个,都在这儿呢。” 孙春雪还未靠近,就闻到一股酸臭气味,差点冲开她天灵盖。 也不知这鸭蛋是咋放的,竟还能臭…… 要是换做以前,白氏但凡给一点甜头,都能哄得孙春雪心软。 可如今孙春雪已看透她,撅嘴把鸭蛋推了回去:“娘,我不要,我们姜家不缺这些吃食。像臭鸭蛋这种好东西,您还是拿回去给您儿子,还有大孙子吃吧,吃完了好给白家传宗接代啊。” 白氏被堵得胸口一闷。 手爪子抬起来,刚想扇孙春雪一个耳光,不过想想还是忍住。 她假装不气,干笑着问道:“对了闺女,我看你们还开起什么福善堂了,姜家以前穷得叮当响,这半年是咋了,不是捡银锭,就是做生意的?” 说起这个,孙春雪就有些得意忘形了,她脱口而出道:“我家自打抱了我小姑子回来,就时来运转了,我家糯宝有福旺家,我家日子当然能过红火了。” 白氏眼珠子猛的瞪大,赶紧抓住重点。 旺家? 她颇为迷信,对此道深信不疑。 白氏回想起来,好像姜家这穷窝有了起色,确实是从抱了个丫头开始的。 白氏一把揪住孙春雪的手,急道:“你说的小丫头,就是那天我在炕上看到的那个?” 难怪冯氏舍得给个丫头片子,穿好戴好,原来那孩子是有这本事啊! 呸,那贼寡妇! 若是真能旺家,可得想法子抱到她白家去,白家现下日子艰难,可得让白家也跟着旺一旺! 眼见娘的神色不对,孙春雪扇了下嘴巴,发觉自己说多了。 她抽回手臂,像躲瘟疫似的跑进家:“娘,您快带着臭鸭蛋走吧,待会儿我婆婆还有丰年可就要回来了。” 说完,孙春雪就把大门紧关,说啥都不开了。 白氏气得咬牙跺脚:“呸,这死闺女,真是泼出去的水,一点都不向着娘,就知道在婆家做牛马!” 回了桥头村后,白氏辗转反侧,一想到那姜家盖了大房,福善堂也有模有样,她的心就痒得像是千蚂蚁在爬。 “那小闺女要真能旺了姜家,就肯定也能旺我们白家,有这好事儿,咋能光便宜姜家那穷窝。”白氏躺在打了铁的脏枕巾上,暗暗哼哼。 横竖丫头迟早都是要嫁人的。 不如趁着那小娃娃还没定亲,先替她大孙子拿下,早点弄进白家门,给白家招招财! 白氏眯眼哼哼,越想越觉甚妙,早上一起来,她便给白光宗换了身最新的衣裳。 “大孙子啊,都说这媳妇儿越早进家门,就越好调教摆弄,才能任着婆家磋磨。奶今儿就带你说媳妇去,给咱家光宗领个伺候你的小玩意回来,你说好不好啊。”白氏露牙笑着,一脸贪婪恶毒。 白光宗顶着黑胖大脸,正拿石头砸门外的小猫崽。 一听这话,他抠着鼻屎大笑:“嘿嘿奶,光宗要小媳妇儿,回来陪我玩,不听话就打!” 白氏嘎嘎乐。 能伺候她家大孙子,也算是姜家丫头福气了! 于是她这就拿上一筐鸡蛋,四坛子酸菜,领着白光宗的手,往大柳村说亲去了。 第81章 不要脸的又来了 午后,乍暖还寒,天儿还有些冻人。 冯氏裹紧身上袄子,刚从福善堂出来,就见有两个身影正蹲在自家门口,跟老母鸡下蛋似的。 她揉了揉眼睛,才看清原来是那白氏祖孙。 不由嫌烦地皱皱眉,走过去道:“什么东西在这儿,有蛋去鸡圈里下,蹲在我家门口下什么!” 白氏已在外面等了一个多时辰。 冻得手都发僵。 看姜家终于有人回来,她可不敢恼,忙一手提溜着鸡蛋酸菜,一手拽着大孙子,就直往门里挤。 “亲家啊,有些日子不见了,我刚才在外头叫了半天门,你说你家里人咋也不给我开啊。”白氏腿都蹲麻了,脸上疼得直抽搐。 冯氏斜她一眼。 明知不欢迎还不离开? 看来这腌臜玩意儿,这回定又没憋什么好屁! 此时,姜家人正在外屋择菜,预备着傍晚给福善堂的饭食。 看见白氏进来,没人给她好脸,都当没看见一般继续说话。 白氏忍住了气,捏了捏酸麻的腿,忙把白光宗往里屋推。 “快去,那炕上的以后就是你媳妇儿了,快去给她震住!”白氏贴到孙子耳边,低声哼哼。 说完,白氏就自己拿了个板凳,坐在孙春雪旁边,狠狠剜了她一眼。 孙春雪只能无奈起身:“娘,您咋又来了。” 本以为不开门娘就会走,谁曾想,竟一直在外等到婆婆回来…… 白氏腆着大脸,呲牙笑道:“我这不是听说你家开福善堂做生意了,所以拿着礼,过来给你们道喜了吗。” “哦,那道完了,现在可以走了。”姜丰年冷着脸,就要撵人。 白氏连忙摆手后退:“姑爷你急啥,难得有这双喜临门的好事,我哪能屁股没坐热就走!” “双喜?”孙春雪奇怪地瞅向她:“娘你说啥呢,我家除了福善堂开业外,还能有啥喜事。” 白氏就等着这句话,立马啧啧笑出脸褶子,直拍大腿。 “这还有一喜啊,是我给你家带来的!” 她朝里屋努努嘴,看向冯氏:“没看我还领着光宗来了吗,就是想着啊,咱两家反正都是亲家,那不如亲上加亲,让糯宝和光宗也成个好事,把娃娃亲定下,不就能喜上添喜了吗。” 这话一出,空气瞬间一凝,姜家人都在心里大骂臭不要脸。 姜丰年更是捏紧拳头,克制住朝白氏脸上招呼的冲动。 敢打他妹妹主意,真想要了白氏老命! 孙春雪知道侄子是啥德行,心疼得尖声大喊:“娘!我小姑子还这么小,可不急着定什么亲,你少乱来!” 白氏瘪嘴瞪她:“你这话可就说岔了,娃娃亲不都得是早早定下吗?她现在是小,但养着养着不就大了。” “况且她早晚都得嫁人,我想过了,不如就早些把她接到我家,给光宗做童养媳,既能帮你家省口粮,我也好早些把她调教成贤妇不是?”白氏得意地眯眯眼,脸上满是奸诈之色。 甚至,她已经把小糯宝当成囊中之物,寻思着这孩子生得出挑,将来可别是狐媚子。 回去定是先要打上几顿,紧紧皮再说! 姜家人听了这话,恶心得隔夜饭都要吐出来,哪里还能听得下去。 他们的心肝宝贝妹妹,竟被白氏想着拿去磋磨,还做啥童养媳,看她真是白日做梦发昏了! 未等冯氏开骂,李七巧就先冲过来冷笑:“早晚都得嫁人,所以就得现在定亲?这是什么笑话!白大娘你还早晚都会死呢,那咋不现在就挖个坑,让你家里人直接把你埋了!” “你……”白氏面色一青,赶紧呸呸呸吐着晦气。 姜丰虎也提着拳头,怼上她脸。 “老不知羞的,桥头村谁人不知,你们白家德行差,你个老东西腿都要跑断了,村里也没人乐意跟你孙子结娃娃亲,现在倒想来我家来占便宜,你养的小畜生,给我妹妹当狗都不配!” 白氏吓得身子一抖,跳脚道:“你、你们真不知好歹……我大孙子可是白家独苗,能进我家门,将来可就是白家长孙长媳!” “既是这么好的福气,那咋不留给你自己,横竖你孙子定不上亲,不如你直接给你孙子做了童养媳得了,那还肥水不流外人田呢!”丰苗小嘴一张,跑过来就是满满嘲讽。 哪有祖孙被这么编排的,白氏臊红了老脸,羞得浑身哆嗦,说不出话。 此时,里屋的炕上,白光宗还正抠着大鼻眼子,对着酣睡的小糯宝呲牙直乐。 “你,就是我小媳妇儿,我奶说了,要让你回家伺候我,嘿嘿!”白光宗吸溜着鼻涕,绿豆眼里露出一抹猥琐,抬手就要去碰糯宝的脸。 小糯宝从睡梦中被吵醒了,一睁眼,就看见一张疙疙瘩瘩的大胖脸。 她小脸一皱,顿时想哕! 起猛了。 看到癞蛤蟆成精了? “什么丑东西,真脏眼睛,快走开!”小糯宝踢踢小脚,一骨碌从褥子上爬起。 春哥儿这时醒了,察觉到危险,也本能地挡在姑姑身前。 白光宗不耐烦,伸手就掐了把春哥儿的脖颈:“哪来的死孩子,滚远点。” 在把春哥儿掐难受后,白光宗嘴歪眼斜地哼了下,又要去扯小糯宝的手。 糯宝见状,不由怒起。 敢打她侄子?还敢碰她? 还不拿开脏手! 她意念微动,这就调动起一块供品饴糖,直接堵进白光宗的喉咙。 “嗝!”白光宗刚想开口吓唬糯宝,嗓子里就猛的被东西卡住。 他脸色一白,赶紧后退。 “啥……啥啊……奶……快……来!”白光宗惊吓不已地捂住脖子。 他张大嘴巴想要喘气,可喉管已经被堵死。 很快,白光宗就被憋得满脸发紫,额头上青筋直跳,仰头倒在地上抽搐。 小糯宝看出他浑身煞气,是个恶人胚子。 于是咬紧小牙,继续发力,又弄来几块饴糖,飞向了白光宗的嗓子眼。 “你这臭嘴只会喷粪,堵上了才好,免得脏了我家。”小糯宝沉下嗓音,气鼓鼓地道。 第82章 他中邪了 这会儿,姜家人已经轮番骂完白氏,怼得白氏脸上红白交加,胸口闷得要死。 眼见结亲是无望了,白氏嘴角直抽,拿上鸡蛋和酸菜,就要带她孙子走人。 “你们、你们姜家这是啥门风,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我好声好气给你们添喜,你们倒不乐意了!”白氏气得黄痰都要出来:“大孙子,咱走!” 然而刚一掀开里屋门帘,白氏的瞳孔就是一震,吓得她整个人扑在地上。 “我的宝贝孙子啊,你这是咋啦!”白氏尖声大叫。 只见白光宗已是满脸乌青,双腿像个蛤蟆似的乱蹬,手还不停抓着脖子,青筋全都暴起。 他嗓眼里发出可怖的喘气声:“奶……憋、死了……她……她好可怕……” 白光宗双目充血地看向炕上,眼底满是恐惧之色。 白氏吓得六神无主,双膝一软,就跪地朝姜家人求助。 “你们快救救我孙子啊,他可是我的命根子,出了事儿我可咋活!” “那就别活了,关我家啥事。”姜丰年大喝着道。 冯氏思虑周全,想了一下,觉得不能在自家闹出人命。 于是在问过糯宝后,她便走过去,抠出了白光宗嗓子里的饴糖,甩给白氏。 “啧,我当是咋回事呢,原来是你孙子偷吃我家几块糖,被噎成这样,真是个没出息的东西。”冯氏冷漠道。 “要怪就怪这小子嘴馋,和我家闺女可没关系,你回去后若是敢乱说话,我就带上全村去你家算账!” 白氏一看是被糖块卡主的,当然也说不出个啥来。 白光宗虽能喘气,但是被吓得双眼失神,直哇哇叫,白氏心底害怕,抱起孙子就往桥头村跑。 一路上鸡蛋碎了好几个。 酸菜坛子也掉了俩。 白氏都顾不上捡,只咧嘴大哭,急着回家给乖孙压惊。 此事过后,不到三日,桥头村就传来一桩奇闻。 白家那猫狗都嫌的独苗,中邪了! 眼下白光宗凡是见到生人,就吓得直抠喉咙,抠出血来都不算完,还瞪着眼珠子拼命喘气,一副疯癫模样。 姜家人得知只道活该。 “白家那孙子整日打狗宰猫的,从小就一身邪气,现在他失了心智也好,全当是报应了。”姜丰年蹙眉低哼。 冯氏微微颔首。 “光宗可是个好名字,放这么个小子身上是白瞎了。” 如今成了傻子也好,白氏就不用到处说亲,免得再祸害其他家闺女了。 …… 这事于姜家而言,不过是个小插曲。 唯有孙春雪最为在意,她一心装着小姑子,已经狠下了心,不再和桥头村有任何来往。 日子一天天过去,福善堂那边渐渐稳定了下来。 李七巧每日掌勺,累得有些腰酸,孙春雪的差事虽不繁琐,但也难免辛苦。 冯氏把她俩当亲闺女看,于是便要在村子里,给她们雇上两个帮工。 得知娘的允诺这么快就实现,二人心头松快,都笑得嘴巴直咧。 待福善堂招人的消息一出,村里顿时沸腾,来了不少乡亲报名。 冯氏清楚名额有限,不想没被选中的有所怨怼,就让她们公平竞争。 “我家缺一个能掌勺做饭的,还缺一个洗衣打扫的,要求不多,首先得是妇人。”她站在福善堂门前,看着大伙。 “至于谁能做这份活计,就全看你们自己本事。想来厨房做饭的,直接过去烧一道拿手菜,让我二儿媳评定,谁厨艺好就选谁。” “想来清扫做卫生的,必得保证干活踏实,每日能来做三个时辰,若是愿意,就直接找我大儿媳抓阄,我也不偏袒谁!”冯氏说完了要求。 听罢,乡亲们都挺激动,本以为冯氏会选平日里关系近的,没曾想,倒是这般公平。 于是一番上灶之后,由李七巧尝过菜食,选定了赵老二媳妇儿,进福善堂帮厨。 而洒扫的活计,抓完阄,正好被刘婆子抽中。 冯氏看着余下的妇人们,爽朗笑道:“各位婶婆们,这回做不上工的也别灰心,下回我家福善堂要是再需人手,就先从你们这些人里挑。” 本来她们正心情低落,一听这话,一个个都有了笑脸,赶紧朝冯氏道谢。 待她们走后,冯氏便对着剩下二人道:“赵家大嫂,刘大娘,我家福善堂活计多,只要你们好好做,工钱少不了你们,就先定下五百文一个月,你们看如何。” 赵老二媳妇儿和刘婆子都乐得直蹦,那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 五百文一个月,那一年就是六两! 可比种地挣的银子还多! “有这好活计,那谁还在家里苦哈哈种地,反正我家就二十亩地,全都丢给我那老头子和儿子们,我以后只在你家干了。”刘婆子的脸都快笑成菊花。 赵老二媳妇也腼腆地直应承。 “我们明日就早早来上工,定让老人们吃得满意,不满意你不用给我工钱!” 冯氏年轻时,曾在家里远亲开的铺子帮过工,对做生意略通一二,也知道啥叫激励之策。 她一脸和善笑道:“只要你们好好做,不出啥错漏,待做满了三年,这工钱还可以再涨。” 刘婆子和赵二媳妇连声道谢,这就急着回去,把好消息告诉家里了。 雇好了人手,冯氏也不能亏待了俩儿媳。 到家后,冯氏打开钱匣,取出四两银子,给她俩一人塞了二两。 “你们也得有工钱,留着做体己,以后一个月二两,每日只需去福善堂盯着刘婆子她们干活就行,除非忙不过来,其余时候你们不用动手。” 知道家里条件好了,孙春雪和李七巧也不再推辞,欢天喜地摩挲着银子,想的都是要先给小糯宝买点啥。 一转眼,大半个月就已过去。 赵二媳妇和刘婆子熟悉了活计,越干越麻利。 福善堂的老人们对她也算满意。 他们平日里三两成群,不是在前院下棋,唠嗑,就是去后院种菜养鸡。 偶有身子不适的,还有吴大夫帮忙看诊。 本想着自己年迈,不能再在医馆行医,吴大夫还挺失落。 没曾想,这福善堂的老家伙们倒是用得着他,冯氏干脆把倒座房清出来,给吴大夫晾晒草药用,让他不由鼓起劲儿来,觉得焕发了第二春。 老人们住得越发惬意,连着两日,又有三人提前交了银子,定下了之后半年的食宿。 看着生意红火蒸蒸日上,姜家人心里都踏实极了。 “娘,可惜咱这儿还缺一位,要是能全住满了,那能赚得更多呢。”姜丰年搓着手,满脸是笑道。 冯氏方才刚出给那空屋,擦了擦灰。 这几日,陆续又有人慕名来福善堂,只是闺女要把那剩下一屋暂且留着,她便把来人都一一拒了。 “闺女啊,那间屋子,咱还要留多久啊。”冯氏有些好奇,忍不住进屋问了一句。 姜家人不知道的是,此时,一个满身破旧衣衫的老者,正背着两块干粮,踌躇着走到村口。 屋里的小奶娃像是感应到什么,她忽然眨巴下眼睛,小嘴上扬起来:“娘~福善堂要满员啦,快去村口迎接。” 冯氏惊讶挠头。 闺女说的人终于要来了? 第83章 保驾护航的贵人来了 真不知究竟是何身份。 竟值得闺女这般重视…… 看着冯氏一脸疑惑,小糯宝淘气地吐吐舌头,哈喇子都快淌到枕巾上,她又笑着吸溜回去。 小糯宝有她自己的小主意。 眼下,福善堂虽然看着红火。 但是福祸相依,其中也暗藏了凶相,却是娘和哥嫂们看不出,唯有她能预见的。 天下熙熙,皆为争财夺利。 待日后福善堂生意做大,那这份商机和富贵,岂能不招人惦记。 大柳村只是个平凡村子。 姜家也并无权势。 但凡被个什么人盯上,都会成为砧板上的鱼肉,吃得连渣都不剩。 所以生意要想做得安稳,就必得有个贵人坐镇福善堂,替姜家做保驾护航才行。 而能让小糯宝等候多时的,便正是这福善堂的“保护伞了”! “娘,可以出去迎人了~”小糯宝伸出白嘟嘟的手臂,催促冯氏抱她下地。 冯氏缓过神来,这就给闺女披上外袄,套上小花布鞋,抱着她往外走。 “你这乖宝儿,主意大着呢,就是啥都不跟娘明说。”出门后,冯氏故意点了点闺女的小鼻子,嗔怪道。 她倒不是埋怨糯宝。 只是怕小家伙独自操心太多,享受不了孩童之趣,再给小身子累着了。 小糯宝鼓起脸颊,这就往冯氏的脖颈里直拱,拱到冯氏痒得忍不住乐,娘俩才一起露出白牙。 “娘放心叭,糯宝心里有数!”逗笑了娘后,小糯宝嘻嘻乐道。 冯氏只好不再说她,加快了脚下步子。 然而走到村口,冯氏抬头一看,却不由露出讶色。 只见前面确有一个老者,但却和她想象的全然不同…… 那老人身上衣裳破旧,鞋子烂到漏洞,此时,正扶着大柳树咳嗽,嘴唇干裂,面上还带着病气。 看着并不像能住起福善堂的样子…… 而小糯宝则亮了眸子,小腿一下子绷直,像只兴奋的小青蛙! 眼前这位爷爷,和她脑海里出现的一模一样,就是能护住福善堂的贵人了。 冯氏迟疑了下,不过还是上前搀扶:“这位老人家,您怎么称呼,快快坐下歇会,等我去给你倒碗水来吧。” 那老者抬起炯炯双目,盯向她摆摆手,勉强止住咳声:“多谢你,我姓宋,你叫我宋老就好。” 见冯氏神色和善,宋老犹豫了下又拉住她,低声询道。 “你先别忙,喝水不急,我想跟你打听个事!” “您说。”冯氏顿住步子。 宋老的声音虚弱,但也透着急切:“不知你们村子,可有突然婚嫁娶亲的,又或是,可否见过陌生年轻女子,近来被带到你们村中的?” 冯氏寻思起来。 “外来的年轻女子?这倒并未有,不知您可是想找什么人吗,还是……” 未等她说完,宋老的病似乎加重,他突然猛咳一声,然后便痛苦捂胸,仰头昏厥了过去。 小糯宝见状,急得眼睛睁圆,小脚乱蹬,连忙拽紧冯氏衣袖。 “娘,老爷爷病啦,快给他送入福善堂,住最后那间大屋,让吴爷爷为他治病!” 冯氏这便叫来儿子们帮忙。 不管这位老人付不付得起银子,眼见他昏迷,冯氏都不能置之不理。 反正福善堂是自家的,就算闺女不吩咐,她也会做这好事。 待把宋老安顿好后,吴大夫见又有用武之处,提溜着药箱子飞奔进屋,坐下就开始把脉。 只是很快,吴大夫就愁得直捋胡子:“这、我行医多年,咋……竟诊不出他这是啥毛病,浑身发热,肺心有损,淤血堵肺……看着像是风寒,但又没那么简单。” 小糯宝闻言,踮着脚尖往炕上瞅,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在打量一番后,小糯宝顿时一惊,嘴巴张得比鸡蛋还圆。 她这才发现,宋老的肺口处竟堵着一坨滞气,是肺病所致,而且症状和萧兰衣当初,几乎一模一样! 又是那个肺血病! 小糯宝骑在二哥哥的脖子上,指挥他飞快回家,翻出一张药方子,回来塞到吴大夫手里:“吴爷爷,快按这个方子,给宋爷爷抓药吃~” 好在萧兰衣离开时,懒得把全部东西都带上,就留下了些不打紧的物件,其中就包括这张肺血病的药方。 只是宋老为何会得此病? 这病只在军中盛行,民间难得一见。 萧兰衣是触碰了病死之人的尸身,和血液,才不巧染病。 可宋老呢? 小糯宝观想一瞬,并未看出宋老和军中之人有过接触,她焦灼地挠挠后背,难道这肺血病,已经开始传到百姓之中了吗。 吴大夫看过方子后,正直呼是个妙方,就要按着上面抓药熬煮。 只是所需要药材太多,吴大夫手头上凑不齐,冯氏便让姜丰年套驴车,进城采买。 临出发前,小糯宝担心宋老染病源头,便提醒道:“大锅锅,记得戴个面罩,捂住口鼻,与人说话时不要离得太近。” 这肺血病发作咳血时的血痰,还有病死的尸身,都是具有传染性的。 不过好在宋老虽也染病,但还未到咳血地步,便暂且不会把病气过人。 姜丰年听着妹妹的话,不敢大意,回家扯了块布,一路上堵住口鼻,小心翼翼行事。 一番采买下来,仅一小包药材,就花了三十多两银子。 待姜丰年把药带回,吴大夫这就生火熬煮。 一个多时辰后,那汤药滚沸起来,宋老被喂下了整整两大碗,终于烧得不那么厉害,昏睡时的呼吸变得平稳。 “好用,这方子是对的,糯宝真是帮了大忙!”吴大夫松了口气,连忙又去继续煮药。 第84章 尸身遍地 宋老昏睡了大半日。 这会儿,眼见他行囊干瘪,就放在炕上,孙春雪没忍住打开瞅了一眼,然后便急地撇嘴。 “啥啊,里面连个银锭子都没有,就只有俩梆硬的苞米面饼,和几个铜板!” 孙春雪失望摇头:“一看就是个穷的,哪里能付得起每月十二两银子,也不知小姑子为啥要把这大屋子,非留给他住不可,要是给不上银子,不是白耽误工夫吗。” 这话被姜丰年和李七巧听到。 二人却都另有他想。 “你懂个啥,别光盯着点食宿银子,咱妹妹做事,自有她的道理。”姜丰年皱皱眉,不管啥时都对妹妹深信不疑。 李七巧眸光流转,琢磨道:“大嫂,人不可貌相,虽说宋老瞧着落魄,但他到底是做啥的,又有谁说得准呢,听小姑子安排吧。” 听到二嫂的睿智发言,小糯宝用力鼓着巴掌,“啪嗒啪嗒”,小手就差拍成红苹果了。 她不能明说宋老身份,但还是没忍住,过来给了二嫂个满意的贴贴,顺便蹭了二嫂一胳膊的口水。 唉,只可惜,智力不能通过被窝来传播啊…… 不然,好歹也让大嫂和二哥,学一学另一半的脑子! 待到了傍晚,昏睡多时的宋老终于喘了一大口气,苏醒过来。 眼皮子睁开,模模糊糊间,就见视线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奶娃。 两岁奶崽穿着大花裤子,顶着对小发揪,正趴在炕头专心致志……抱着脚丫子啃? “咳咳!”宋老欠起起身,揉揉眼睛:“我这是在何处?” “福善堂!”小糯宝闻声,连忙丢下小脚丫抹抹嘴巴,欢快地凑过去道:“是我们大柳村的福善堂~” 宋老有些头痛,捏了下太阳穴后,他才回忆起来。 记得自己发了急病,最后晕倒在大柳树下,被个妇人和小娃娃撞见,这么说,是他们救了自己性命? 宋老的嘴角上扬,抬手去碰小糯宝的发揪。 多好的孩子,咋就饿得吃脚呢……家里很穷? 只可惜他有要紧差事,需得隐藏身份,没带银钱,不然非给奶娃娃买俩大猪蹄啃。 “多谢搭救,就是我身无长物,家里穷困,怕是连汤药钱都不能给你们了。”宋老尚且还虚弱着,不由苦笑一声。 小糯宝抿住嘴巴,狡黠地偷笑起来。 甭想骗小仙子! 这老爷爷虽衣着潦倒,但双目炯炯,额堂开阔,一头青丝更是浓密秀亮,一看就是公侯王卿之相。 只是眉宇间舒展不开,似是有很重的心事……不过小糯宝也已看出他所困之事可解,拍拍小胸脯,定能把他留在大柳村! 看着这小丫头自顾自地高兴,趴在炕上打滚、蹬腿,宋老奇怪地歪了脑袋。 孩子饿傻了? 小糯宝察觉被疑,忙红着小脸挠头。 “没似没似,宋爷爷,我们福善堂讲究缘分,你虽不是有元人,但却是有缘人,便放心住叭,住多久都成!”她又甜声道。 宋老被这话逗笑。 好亲人的小丫头啊,要是他孙女多好! 他可不舍得亏欠这小娃娃,忙在心里暗暗记下,日后定拿大金疙瘩来谢! 这时冯氏进来,看见闺女掰着脚趾豆笑眯眯,不知又在打啥鬼主意,便捏捏她的小脸,给她抱走。 “可别扰了宋爷爷歇息。” 冯氏为宋老送来端来了饭食,还有熬煮好的汤药。 一共四菜一汤。 肉菜是清蒸白肉、酸菜炖五花肉,素菜是香椿炒蛋,干煸土豆片。 为了照顾宋老的病,还特地把热汤换成了炖甜梨。 宋老有意隐瞒身份,看着丰盛菜肴,露出囊中羞涩之态。 “这么好的菜食,还有汤药,想必是要不少银子吧。”他窘迫地擦擦手汗。 小糯宝早已看穿一切,被拘在娘的怀里,也要抻脖冲他笑:“嘻嘻,没关系哒宋爷爷,窝们不要你的银砸!” 银子不要,但人得留下! 宋老哪知道这乖宝儿想啥,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也不再客气,直接抱碗就吃。 小糯宝得逞般地扭扭小腚,刚想嘚瑟,腰身就一软,大半个身子差点秃噜掉地。 冯氏急忙搂紧,刮了刮她鼻子:“这孩子就是皮,不过她说得也没错,宋老只管放心吃住,若是不够,我再过来给您添。” 小糯宝吐吐舌头,把脸埋进娘的臂弯。 看着她眸子亮晶晶,一脸玩味地偷瞅自己,宋老忽的心脏一紧,不知为何,竟有了种被看穿的感觉…… 他摇头笑了,捧起梨汤压惊。 错觉,定是错觉! 不过是个两岁奶娃罢了,就连知州、知府都看不破他身份,两岁娃娃又岂能做到,又不是神仙。 宋老饮完梨汤,目光沉沉落下,开始盘算自己此行目的。 那些失踪女子,必得继续寻找…… 小糯宝看出他心思,已有相助之策,不过眼下还不是时候道出。 现在更要紧的,是让宋老先休养,毕竟他们大柳村,也得抓紧防备肺血病一事了。 应着妹妹要求,一上午,姜丰年都在外出打探消息。 他这才得知,近来连着六七日,城里和各个村子,都陆续有人染了不明之病。 “听他们说,发病之人先是高热不退,然后便是咳血,待见了血痰,不出个两三日,人就没了。”姜丰年回来,脱没了一个。” “啥?这病竟这般凶险,还能死人,那不就是瘟病吗。”村长一听,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冯氏安慰道:“村长莫急,糯宝说了,肺血病的病气只能通过血痰沫子,或是腐败尸身才能过人,咱们谨慎些能够防住,而且也有药方子可用。” 只是有一点颇为棘手。 此病虽有药能医,但所需药材皆是贵物,寻常百姓若是染上,怕是难以掏出,这救命的医药银子…… 村长惦记着乡亲安危,这就召开村族会。 “糯宝啊,眼下咱们该咋办,乡亲们难免和外村人来往,有几个近来还常去城里,这一旦带了病气回来,岂不是要全村遭殃。”村长担忧地摸着裤子。 冯氏、老李头还有老张头都一言不发,齐刷刷看向座上小糯宝。 已然把她当作全村的主心骨。 小糯宝闭上双眼,脑海里便观想出一幅尸身遍地、堆在菜市口招苍蝇的景象。 她蹙起眉来。 这结果比她以为的要惨烈…… 看来肺血病传开后,大把人会因无钱医治,而落得此下场。 小糯宝立马警觉,发号施令道:“村长爷爷,封住村口,不可再让任何人进出!” “让乡亲们都留些心,若是这几天,有谁发热,赶紧来福善堂找吴爷爷,趁着没咳血,就是还不会把病气过给旁人前,早些吃药就行。” 为宋老买的药虽然不多,但除去他的份额,也够四五人吃了。 肺血病要高烧几日,才会病到卡血的地步。 只要乡亲们听话照做,即便有个别已经染病,但早些上报治疗,就不会在村中传染。 小糯宝知道人们都忌病忌医,于是又脆声警告:“村长爷爷,必得让大伙一发热,就来知会,不许隐瞒。” “上报及时者,汤药由我们福善堂出,不要钱。可若是故意瞒着,那我姜家和村里,都断然不会再管,直接丢出村子等死!”小糯宝咬紧小白牙,难得露出厉色。 毕竟要命关头,难免会有自私之人,必得吓住他们。 她不仅得顾着村里。 也得为福善堂的客人们负责! “哎哎!”村长赶紧照做,这就拿着铜锣,挨家挨户通知。 小糯宝想起脑海里,那尸身乱堆的惨状,不知里面有多少是她的善信,流露出悲悯之心。 她让冯氏抱她去福善堂,找到吴大夫。 “吴爷爷,不知能不能,把药方子里的贵价药材,找到便宜的来替代啊。”小糯宝忧心忡忡地揪他袖子。 若是可以,便有好多百姓可以保住性命了。 吴大夫拿着药方子琢磨:“倒是可以试上一试,但得需要大量药材熬煮过,才能看出有没有药效,我眼下手里没那么多药材,又不能进城采买,这可就难办了。” 小糯宝一听。 赶紧扯着冯氏的衣裳要回家。 等小糯宝再过来时,已经和冯氏一人背着一个竹篓,里面装满了各种草药,压得她腿脚迈不利索,都快成罗锅了。 第85章 不守规矩者滚 福善堂的老人一看,都心疼地直哎呦,忙上前帮她把背篓取下。 “竟弄来这么多草药,可真是帮了大忙。”吴大夫不由欣喜,又心疼糯宝道:“咋的让孩子也背了一篓啊,可别给她小身板压坏了。” 冯氏揉着闺女的肩膀,生怕被当成坏娘,无奈道:“这小家伙非要帮忙,不让就生气,我也拦不住啊。” 小糯宝嘻嘻摇头。 她背的不过是很小一篓,太骄矜可不是好宝儿。 于是这就伸出小肉手,拍拍胸脯道:“吴爷爷,糯宝不累哒,窝想早些把草药弄来,你也好快些研究方子呀。” 幸好,善信们在上供时,偶有养生者,会放上一些草药。 原本想着用不着,小糯宝就没动,现下全部搜罗出来,想不到竟已积攒这么多。 吴大夫看出糯宝是真心急,心窝口顿时热烘烘的。 连个小娃娃都这般有慈悲心,看来这大柳村福善堂,他真是来对了! …… 很快,此次肺血病的来源,北地几个州府便一起查清了。 原是前些日子有一批戌军归乡,才把这病,带了回来。 眼下京城以北,四处都有传播,待到了三日后,此病便在城中彻底爆发。 一夜之间,菜市口处,就堆了不下百具尸身,个个死状痛苦不堪,遗物上都满是血痰。 眼见自己预测之象已经发生,小糯宝趴在窗台上,葡萄般的大眼睛带着水雾。 人间苦痛,真是无常啊。 好在,乡亲们都对小糯宝的吩咐,言听计从,自打三日前,便不再有人进出大柳村。 眼下村中一切井然有序。 看着很是安生。 村长还特地派了两个村民,守在村口巡逻。 傍晚时,在二嫂精湛的厨艺下,小糯宝不出意外地又贪了嘴。 在吃了一小碗肉片粥,一碟炒猪肚,两块酱香猪排后,小家伙就肚子涨得像个小青蛙,步伐艰难地出去消食儿了。 已是初春,小糯宝打扮得也添了戳意。 她身穿嫩芽绿的袄裙,踩着新做的绸面布鞋,出现在福善堂门口时,惹得老人们眼前一喜。 大伙正在下棋。 蒋老爷和吴大夫为了悔棋一事,吵得面红耳赤。 这会儿见糯宝来了,蒋老爷趁机耍赖,掀翻棋盘。 “哎呀,是咱们村大宝蛋儿来了,快让蒋爷爷抱抱。” 看着糯宝撑得肚皮圆滚滚,大伙都忍不住笑她是个小馋猫,一个个又抢着抱她,想去亲两下脸颊。 小糯宝嫌弃他们胡子太扎,淘气地一人抓了一把胡子,揪得他们直哎呦哎呦,但仍舍不得把她放下。 没办法,小糯宝只好喊宋老求救:“宋爷爷,救糯宝,好多老刺猬扎糯宝啊!” 宋老坐在台阶上,一听这淘气绰号,顿时忍不住大笑起来。 他赶紧过来抱走糯宝,想不到,竟然能在此处,有了含饴弄孙之趣。 众人都笑作一团,正觉高兴之时,突然,村东头传来一阵刺耳哭嚎。 “啊!血……我家男人咳血了!” “快,福善堂的吴大夫呢,快来救救他吧,咳咳咳……” 闻声,宋老连忙抱着小糯宝,走到福善堂门口张望。 只见不远处,一个满脸是泪的妇人,正跌跌撞撞朝这边跑来。 刘婆子刚洗好衣裳,看了眼便拍腿:“那不是村东老丁家媳妇儿吗,她说啥呢,老丁该不会是染病了吧!” 小糯宝想起老丁家说她男人咳血,立马抓住宋老的大胡子:“宋爷爷,快关门,不能让她进来了,要是她身上还沾了血沫,免得传染!” 福善堂的大门紧闭。 老丁媳妇儿在外头拍门哭啼。 很快,村长也来了。 小糯宝坐在福善堂院子内,让老丁媳妇儿离远一些,在门外说话。 “这是咋的了。”村长诧异道:“老丁家的,你家老丁啥时候咳血的。” 老丁媳妇儿哭得眼睛肿了:“就在刚刚……我正给他喂水,他一口气没上来,就卡了我一脸血。” 说罢,她赶紧道:“村长,不是说福善堂有药吗,可得快去救救我家老丁啊,不然我怕他挺不住。” 小糯宝一听,不悦地皱起眉头。 “不对!”她冷声质问:“肺血病发病后,先会高烧两三日,然后才会严重到咳血,村里早就说过,让你们一旦发热,必得来村里上报,及时吃药,你为何没来。” 闻言,老丁媳妇儿立马心虚。 她抹抹眼睛:“我……我也没想到,他咳嗽发烧就是肺血病啊,我只当是普通风寒呢。” 说话间,小糯宝看出这妇人眼神闪躲,就知她不实诚。 只怕不仅仅是抱了侥幸心理,还怕村里会害怕瘟病,从而都躲着老丁吧。 宋老虽也病了,但此事福善堂谁都没说,村里并不知晓。 若是老丁被得知染了肺血病,那便会被村里人,当成头一个染病的,难免会受歧视。 小糯宝摇摇头道:“都这会子了来撒谎,实在可恶。” 村长听糯宝的,忍不住回头问:“那这该咋办,要是不给老丁治病,只怕会传到村子里到处都是啊。” 小糯宝心情糟糕,她皱着小脸道:“只怕现在丁家人已经传给别人了。” 这老丁媳妇刚被喷了一脸血,现在又到处乱走,甚至就连身上沾血的衣裳都没有换,一路上遇见了谁,都有可能传染。 被糯宝这么一提醒,村长忍不住动气:“老丁家的,你这个不懂事的,村里的话你是一点都没听进去,你这不是害人吗。” 老丁媳妇眨眨眼睛,不服气道:“我又不是故意的啊村长,事儿都发生了,你现在怪我也没用!还是赶紧去给我家老丁治病吧!” 这话一出,众人听了都很生气。 小糯宝拳头捏得紧紧,就这样,还想让福善堂白给治病? “之前说过,但凡发病隐瞒不报的,一律赶出村子自生自灭。”小糯宝抬起眼睛,眸底染上怒气:“你们家是自己走,还是别人赶你们走?” 闻言,老丁媳妇顿时吓得脸白。 她拼命摇头:“不、我们可不走!这里是我家,凭啥让我们走!” “就凭你们祸害村子,你知不知道,咱村可能有不少人,都会因为你家被染病,你这个害人精!”村长气得直摔烟斗。 这丁家并非大柳村原住民。 本是一年前,从桥头村搬来的。 前段日子闹匪,村子里组织守卫和巡逻时,这丁家就偷懒耍滑,故意称病不来。 后来是看村里为守卫队和巡逻队施粥,才为了口饭,过来帮忙。 村长越看这丁家越气,直接大手一挥,就要派人驱逐他们。 老丁媳妇狗急跳墙,脱下那带血外衣就骂:“谁敢尿我们家,我就让老丁把血喷谁脸上!不服你们就试试,只要你们敢不管我家,大不了,咱们村一块完蛋!” 第86章 黑心衙门 这话一出,村长眼前都发黑了,气得直捂胸口。 “你这混账东西,忘了当初在桥头村混不下去,是我们村收留你家了!” 老丁媳妇双眼通红,一改往日懦弱性格,看着像条疯狗。 她捏紧血衣大吼:“你们当初的那点恩情,跟我全家命比起来,连个屁都不算,快给我拿药!” “哈哈反正我家现在都病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们要是不救,我家就嚯嚯全村,要死一起死!”老丁媳妇觉得村里奈何不了她,还在跳脚恐吓。 乡亲们都把拳头捏得咯咯响,若不是怕着染病,真想上去揍她一顿。 小糯宝的脸色沉下。 心脏寒了一瞬。 看来她是太好脾气了,惯得一些人以为,她只会施恩,不懂惩戒! 本来,她打算把药丢给丁家,让这家人带着药滚出村,好歹还能有条活路。 现在看来倒是不必了。 “想拉着全村陪葬?”小糯宝抬眸冷哼:“那也得先问窝答不答应!” 村长一转头,就看见糯宝的神情,似乎和平日里很不一样了。 他莫名打了个寒颤,忙问:“糯宝,你说咋收拾她,村长爷爷就咋收拾!” “不必村长爷爷动手,没听过一句话,叫贱人自有天收吗。”小糯宝的声音多了几分轻飘飘。 众人还不解其意。 只有冯氏和姜丰年紧紧盯着小糯宝,预感有事发生。 老丁媳妇儿不知死活,凶巴巴地喊叫:“小丫头快点拿药来,少在那儿装腔作势,你们是想死……” 未等把话说完,突然间,老丁媳妇的嗓子就卡壳了,就见一团鬼火,猛的从天而降! 鬼火只落在她一人头上,唰的下,把那一头乱发烧成了大火球! “啊啊啊!”下一刻,尖锐无比的惨叫声,瞬间响彻全村。 “想死的是你~”小糯宝轻摇脑瓜叹息。 老丁媳妇顶着火球,疯了似的在地上不停翻滚,然而任由她如何扑腾,那火球就是不灭半分。 两只倒霉鬼围着这妇人,还在释放鬼火,只要小仙子不叫停,他们自是不会放手。 “救我啊……疼!” “好烫好烫!!”老丁媳妇喊得撕心裂肺,声音变得可怖也可怜。 乡亲们顿时瞳孔震颤。 这……白日凭空冒火? 他们双腿软了,一个个不由都跪在地上。 “这是老天爷显灵了,真来收这贱人!” “糯宝,火是糯宝召唤来的,糯宝才是咱村的天啊!” “快给小糯宝磕头!” 乡亲们跪拜完天,又赶紧匍匐在地,对着糯宝不停砰砰直磕。 冯氏被闺女吓了一跳。 这会儿见大伙都不停磕着,她只能配合地拍着手掌,心中也很震撼。 “砰砰!” “啪!” “砰砰!” “啪!” 小糯宝被娘的巴掌逗笑了,这动静听着比秧歌队的大鼓还有节奏呢,她心情好了几分,过了会儿才抬抬手。 “都起来!” “记住,这便是天罚惩戒,以后再有谁对村子有祸心,便是此等下场。”小糯宝凶着小脸吓唬。 乡亲们连忙点头如捣蒜。 可不敢步了丁家后尘。 眼见老丁媳妇青丝都被烧光,脸也被熏黑,连头皮也烂了一块,小糯宝觉得差不多了。 毕竟她要的是警示,不是真得把人烧没。 小糯宝叉腰摇头,示意二鬼停下。 “做得很好,功劳簿上再给你们记上一笔。”她暗声道。 二鬼高兴地在空中乱抖。 自打被小仙子收编,他们隔三差五,不是偷东西,就是纵火,嘿嘿,真是功德无量啊。 待火光全熄后,老丁媳妇顶着一脸黑灰,宛如痴傻般的还在尖叫。 “疼疼死了,我、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小糯宝皱皱眉头。 “大柳村容不下这种老鼠屎,村长爷爷,撵他们离开吧!” 一番闹腾过后,丁家人哭得死去活来,更是悔得肠子都青。 最后只能带上铺盖卷,在夜深露重之中,迎着全村唾骂,哭着离开了大柳村。 …… 接连几日,陆续有乡亲开始发热、咳嗽,都是被丁家传染所致。 小糯宝虽然愤怒,不过好在福善堂传来了好消息。 “成了!可算是配出一张便宜些的方子了!”吴大夫整日泡在药材房里,熏得浑身药气。 他抱着一锅汤药出来时,激动得眼眶都红:“多亏了糯宝家给的草药够多,刚才给了两个乡亲喝过,他们都有了好转。” 小糯宝一听,紧张的小心脏终于有了放松。 太好啦,有了便宜方子,不仅村里有救,外面百姓也能多条活路。 很快,照着这新方子,吴大夫每日熬煮出好几锅药,分发到了染病乡亲的家中。 有了丁家的前车之鉴,这一回,没人再敢隐瞒不报。 一个个服下汤药后,病情都有了控制,直对吴大夫道谢。 吴大夫哪敢居功,摆摆手道:“这些药材都是小糯宝家给的,新方子也是她让我研究的。” “大伙喝的汤药都不要钱,也是因为姜家出了足够的药材,要谢你们也该谢姜家。” 乡亲们对姜家又敬又畏。 回回都是糯宝家救命! 此番若是没有姜家,那他们岂不是要被丁家连累送命,这番恩德,让他们该咋报答啊。 “等春种时,咱们都去帮姜家种地吧!” “对,还有福善堂那边,咱们可以去帮着干些杂活。” 好几个乡亲凑在一起叽喳,刘婆子更绝,直叹道:“要不,就把我孙子送去姜家,给小糯宝当牛做马,天天伺候她咋样。” 老张头他们一听,都不由直啧啧。 “去去去,你个老婆子安的啥心,该不会想让你孙子近水楼台先得月吧。” “少当显眼包了你,敢让你那孙子靠近糯宝,我们几个老家伙可不饶你。” “哈哈哈刘婆子你脸红啥,被俺们说中了吧。” 刘婆子心思被戳穿,可是不敢再胡乱肖想,连忙回家编了几个竹簸箕,算是给姜家当谢礼了。 眼看乡亲们好利索了,此方子确实可用。 小糯宝和吴爷爷商量过后,便打算把药方,送到城中衙门,使百姓们都能用上。 宋老得知小糯宝舍得赐方,便也讨来一份,飞鸽传书到京中,看看能不能帮得上忙。 上午,小糯宝戴上大嫂制好的面罩,把口鼻捂得严实。 然后便随着娘,还有大哥,一起进城去送药方子了。 驴车晃悠悠的,才刚行至衙门,就见到好多衙役守在门前,正搬来一锅汤药,对着排队咳嗽的百姓们大声吆喝。 “来来来,救命的药在此,五十两银子一碗!”衙役眼睛长在了头顶上。 人群中立马传来哭啼。 “什么,怎的又涨价了?昨个儿还是三十两一碗呢……” “听说衙门有药能医人,我们才来的,可卖得这么贵,叫人怎么喝得起。” “没钱就滚,穷鬼啰嗦什么!”两个衙役黑脸拔刀。 小糯宝眯眼一看,鼻尖就皱了起来,她小手往袖子里缩了缩,飞快把新方子藏好。 不对,旧方子虽贵,但也用不着五十两一碗。 衙门这是在……趁乱卖天价药,赚黑心钱? 真是大胆! 第87章 神仙娃娃赐福 小糯宝微微沉下眸子,小奶音不悦地哼了声。 既是黑心衙门,想来这方子给了也无用,只能另想它法了。 冯氏也看出不对,她忙跳下驴车,走过去询问。 “这位大娘,衙门把药卖到五十两一碗,你们为何还要来此,咋不自己去按方子抓药。” 被问到的大娘,抬起肿眼叹气:“唉,知县大人药方子也不给咱,更不许各大药铺泄露方子,咱们得了病除了来衙门碰碰运气,就只有在家等死了。” “什么……”冯氏嗓子发紧。 再一细问才知,原来这药方自军中传下,到了云城衙门这里,却被知县拦住,压根不肯公告给百姓! 不仅如此,知县还只许病人来衙门买药,这汤药都已经卖了五六日,且一日贵似一日。 闻言,小糯宝彻底怒了。 白嫩嫩的小脸蛋上,顿时鼓出了俩腮帮子,远远一看,像是嘴里塞了两只鸡蛋。 逢于乱世,衙门不做事也就罢了,怎能还为了些私利,把人命当作草芥。 这时,人群中,突然冲出来一个病弱妇人。 那妇人面黄肌瘦,衣衫褴褛,拿着只破碗,就直奔向汤药锅,想要偷走一碗。 衙役们见状,眼珠子一瞪,纷纷上前抬脚就踹,对着那妇人的面门、胸口还有肚子一通乱踢。 “胆敢偷药,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你有几条贱命,敢在衙门前放肆,买不起就滚,别碍我们的眼!” 可怜的妇人被踹了满脸是血,牙都掉了两颗,捂着肚子痛得吭哧喘气。 “求求官爷们,就行行好吧。”她爬过去伸手哭求:“我死了不要紧,可我闺女还小,她只有三岁啊,就给我一碗药救她一命吧。” 高个子衙役撇嘴道:“你闺女死不死的,关我们当差的什么事,滚。” 这般冷漠和轻视,一下子刺痛到了糯宝的眼睛,让她不由咬紧嘴唇。 那妇人早就哭得眼睛快瞎了。 为了孩子,她豁出去了,爬着过去直磕头,甚至还试图去亲衙役的鞋底,卑微得像只野狗。 “求您了,只要肯给我一碗汤药,让我为您做牛做马,做什么我都愿意。” “找死!”高个子衙役嫌脏地啐了一口,这就怒踩妇人的脸:“你们这些穷病鬼真他娘晦气,再不滚开,老子一刀劈了你!” 说罢,在一众百姓的揪心眼神中,只见那衙役又猛跺几脚,踩得那妇人痛声惨叫,满嘴哇哇是血。 眼见他还想拔刀,对着妇人的脖子比划。 小糯宝立马蹦下驴车,气哼哼地怒道:“住手!” 衙役扭头看了眼,就不耐烦道:“哪来的小娃娃,也敢跑过来放肆,快走开。” 小糯宝盯着他头顶黑气,不屑摇头:“放肆的,好像是你。” “你说什么?”衙役转过了身子,皱眉就要冲糯宝走来。 冯氏和姜丰年眼红地挡在前面,谁敢动姜家宝贝疙瘩,他们就跟谁拼命! 不过突然,小糯宝脆生生地道了句话,立马让那衙役瞳孔一震。 “家宅有灾煞,是夫人,也是表妹,怀胎已有八月,今日临盆,难产,母子俱损。”小糯宝盯着衙役,幽幽叹道。 旁人还未反应过来,但高个子衙役就立马顿住脚步,不敢置信地晃着脑袋。 “你……你这小娃娃,怎知我夫人就是我表妹?” “她确已怀胎八个月,不过女子可都是十月生产,今日怎可能生,你少胡说八道!”那衙役显然已经慌神,大喊着给自己壮胆。 小糯宝扬起圆脸,黑曜石般的眸子像根淬了毒的冷箭,一直紧盯他:“哦,不信?那便算了,很快就会见分晓。” 她又指了指衙役头上:“灾煞之气就在那里,越来越重,可不是窝胡说哦~你若还继续作恶,只怕将来连你自己也不保性命。” 那衙役感觉像被看穿,心底直发毛,正想上前堵住这孩子的嘴。 谁知此时,一个身影急冲冲扑了过来,那衙役回头一看,正是自己亲娘。 “娘,您咋来了?”衙役震惊。 老妇人跌跌撞撞地倒地哭喊:“儿啊,快,快跟娘回家,你媳妇儿羊水突然破了,稳婆怎么都接生不出,就等你回去定下是保大还是保小啊!” 闻言,那衙役腿都吓软了,扑通跌倒在地。 等再看向小糯宝时,那满是红血丝的眼睛里,全部都是恐惧。 竟真被她说中了?! 小糯宝无奈晃头。 “还保大保小呢,本来大的可以保住,被你们这么一耽搁,现在都没命了。”她奶呼呼地叹气。 衙役一听,吓得大声哭喊,就直往家里跑。 众人见状,都不敢置信地看向小糯宝,心底无比撼动,如同见到神明。 这娃娃言出即灵? 连官爷都被她吓哭了! 能说什么来什么,除了神仙外,还有谁能做到! 人群中的男男女女们,早就受尽了苦难,这会儿震撼不已,不由扑簌簌滚下泪珠子,就直朝小糯宝的脚下扑来。 “是神明降世吗,求神明赐福!”那个被殴打的妇人爬过来,哭泣不止。 “小神仙,救救我们吧,我们活不成了。”有个汉子也跪地磕头。 “求您救命,我们全家都得了肺血病,实在吃不起药了。”另一个老妇也哭啼道。 看着越来越多跪下乞求的百姓,小糯宝心中发酸,立马点了点脑袋瓜,让他们安心。 “是滴,窝就是小神仙,放心叭,窝会救你们的。”小糯宝咽咽口水,尽量让自己的吐词清晰,有点仙子威严。 世人迷信,唯有称神称仙,才能让他们对自己的药方深信不疑。 这样也才好救下更多人的性命,是她作为仙子应尽的职责。 众人一听,忙不迭地用力磕头,纷纷涌出泪来,额头都磕出血了也顾不上擦。 “求小神仙救命!” “求您赐福!” 冯氏和姜丰年见状,也赶紧配合糯宝。 “你们放心吧,我俩也是被这神仙娃娃给的药方,才救活的,现在成了她的使者,保证让大家都能有便宜方子用。”冯氏睁着眼睛就说瞎话。 姜丰年点头道:“是啊,大伙快起来吧,我们这就拿方子给你们。” 说罢,冯氏和姜丰年都捂紧了面罩。 横竖是把脸遮住了,谁也看不出他们仨长啥模样,就不怕身份暴露。 大伙听了都不敢起,跪着等待小神仙赐下药方。 只是这时,不知是谁瞅见了姜丰年的面罩,惊讶地嘀咕一句。 “小神仙那男使者的面纱好特别,和我媳妇裤衩子料子看着一样……” 小糯宝忍不住瞅向大哥,就见他脸上围了块褪色红布,实在是不忍直视。 那不就是大嫂旧裤衩改的吗。 大哥好丢撵! 姜丰年这时也才发现,赶紧心虚捂脸。 “你那媳妇儿,咋什么玩意儿都能弄来,往你脸上戴。”冯氏低声嘀咕。 姜丰年脸红嘿嘿:“娘,这是节俭,是美德啊。” 趁着其他衙役们,还在震惊中没缓过神来,小糯宝飞快从袖口取出药方子。 好在,她让吴爷爷抄录了十多份方子,现下全部发给百姓们,传阅着看倒也够用。 “大伙都分着看叭,方子上所需药材,一副药不过三十文,你们自己抓来熬煮,喝上六七副就能好啦。” “用完,记得抄录下来,传给其他人哦,那样小神仙才会保佑你们哒!”小糯宝笑眯眯地留下话后,便挥着小手被娘抱上驴车,离开了此处。 众人都感激涕零连,对着小糯宝离开的方向,还在不停磕头谢恩。 “多谢小神仙赐药方。” “请神仙娃娃放心,我们定会把此方传阅下去,让城里百姓都能用上的。” “快,快去抓药,回头去给小神仙上香供茶!” 一日之间,云城的街头巷尾,便开始互传药方子。 同时,一个流言也在人们心底扎根了。 “咱们云城出了个坐驴车的神仙娃娃,都知道不!” “神仙赐福,百病都除。” “那药方子我用了,全家病都好了,神仙娃娃真是咱城里的救星啊,真想再见一见她!” 第88章 糯宝被鹅叨了 城里的流言和赞叹,很快就传进了大柳村。 乡亲们都怀疑,那神仙娃娃就是小糯宝,一个个心里可酸。 糯宝是他们村的小祖宗啊,现在得了全城爱戴,被旁人抢了去可咋整。 村长听说后,深更半夜提着灯笼,挨家挨户警告。 “小糯宝是咱村的天,她爱干啥就干啥,别说是当云城的神仙娃娃,就算是想当整个南纪国的神,那她也配得上!” “不过在糯宝没暴露她自己之前,你们谁都不许把她身份往外说,人心复杂,可别给她招来祸端,都听到没?” 村长握着拳头,各种吓唬:“要是让我听到哪个汉子在外村胡咧咧,或是哪个妇人回娘家管不住嘴,我便一律视作犯了疯病,扔到东山的寄死窑去!” 有了村长这般恐吓,乡亲们都巴不得把嘴巴上了锁,谁也不敢告诉外人,小糯宝就是云城的神仙娃娃。 几日下来,城中好多百姓,都按着新方子抓药,治好了那要命的肺血病。 “听说那菜市口堆的尸体,一日少似一日了。”姜丰年进屋后,笑着坐在炕沿。 孙春雪正翻出条旧肚兜子,撕成几条:“这么说,城里的病情就快好了,用不着做这面罩了?” 姜丰年抬头一看就萎靡了:“……还没好利索呢,面罩还得再做,就是你能不能换个体面料子,谁家大老爷们总戴着媳妇裤衩肚兜出去晃悠。” 小糯宝噗嗤一声,就笑得直在炕上打滚,连肚子都快笑疼。 大嫂这操作,换谁谁都受不住啊。 好在自己的面罩是二嫂做的,用的都是制衣用剩的零碎布头,干净又漂亮。 …… 城里病人太多,要想全部治愈,还得花些时日。 不过大柳村染病的少,又及时用药,很快,剩下最后几个病人也已经好利索了。 当然,这其中除了小糯宝的坐镇外,也少不了吴大夫一锅一锅汤药的熬煮,还有村长自掏腰包买了醋,日日在村中喷洒的功劳。 看到村里瘟病消失得这般迅速,福善堂的老人们,都直呼此处是个福地。 本来,他们各自的家人还放心不下,想来接他们回家。 可老人们谁都不肯离去,还直撵儿女们别把病气带进村。 “嘁,谁要跟你们回府上,城里的瘟病还没好呢,哪都没有大柳村最踏实!”蒋老爷这就赶走了俩儿子。 吴大夫也直踢杨老板:“去去去,城里没有糯宝,我要是回去了不得想她啊,我可不跟你回!” 看着老人们都很依恋福善堂,小糯宝叉叉小腰,顿时觉得成就感满满。 嘿嘿,就知道福善堂没有开错,既让自家赚了银子,又给了老家伙们一个欢快的晚年。 一转眼,大半个月就过去了,云城的肺血病终于好了彻底。 街市上重新恢复了繁华,百姓们也不再满脸愁容,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丰景的私塾早就结束了冬沐,只是因为病疫的缘故,才耽搁了开堂上课。 现下终于回归了正常,说什么都得带上行囊,去私塾读书了。 临着丰景开课的前一天,小糯宝很是舍不得四哥哥,毕竟他这么一去,家里就少了个陪着她玩的,也不咋热闹了。 看着闺女蔫吧地蹲在院子里,一边扶额叹气,一边小手还贱嗖嗖地阻止蚂蚁搬家。 冯氏忍不住笑笑,便想了法子哄她。 “老二媳妇,晌午咱们多做几个菜,让老四在家多解解馋,不然回私塾就没那么多好吃的了。” “顺便,再给宋老、吴大夫还有村长他们都请来,这肺血病闹的,大伙都累坏了,也该吃顿好的放松放松。” 听到家里要请客热闹,小糯宝顿时有了精神。 她摇晃着小身子,进屋抱抱娘的大腰,然后就挠挠脚底板,开始清点供品,好给娘弄些好菜,也让大伙吃个痛快。 几日没见,善信们又供上了许多吃食。 小糯宝馋巴巴地咬住手指,挑选了一通,就把东西都砸到院子里去。 一只大白鹅。 两只大烧鸡。 春笋、茭白、等各种菜蔬果子一大筐,还有一篮子比鸡蛋还大的红枣,一包榛蘑,以及一小罐白茶。 听着屋外扑通扑通的动静,冯氏尽力平稳情绪。 淡定淡定,闺女这么“点菜”又不是头一回了。 待动静结束,冯氏笑了笑,连忙出去把大鹅拴好,又把菜都拿进屋。 这会儿,姜丰景和姜丰苗抱着柴火,正齐齐往院子里进。 “有大鹅!”丰苗满脸挂饭盒,看到中午要宰鹅,就把柴筐丢到地上:“娘,咱是吃铁锅炖大鹅,还是红烧鹅?” 冯氏道了句:“听你妹妹的。” 丰苗就开心地甩甩袖子,要去摸那大白鹅的脖子。 丰景把散落在地的木柴捡起来,担心道:“老五,你可别乱动它,小心它咬你。” “没事,娘都拿绳子,给它拴在驴车上了。”丰苗笑出两颗豁牙嘿嘿道。 说罢,这小皮猴又觉得这鹅长得肥美,后背羽毛顺亮,摸了两下,就忍不住想骑上去看看。 听到五哥在外面骑大鹅,小糯宝眼睛亮亮,迈着短腿飞奔出来:“五锅锅,糯宝也要骑~” 姜丰苗这就蹦跶下来,提溜着妹妹的咯吱窝,要把她抱到鹅背上去。 大鹅抬头一看,竟又来了个屁股,终于忍无可忍,抻长了脖子就一口咬下。 “嘎嘎嘎!” “嘎嘎嘎噶!” 大鹅扇动翅膀,叨完一口还不解气,又扑过去叨第二口,直接把绳子都给拽开了。 小糯宝猝不及防地被撞倒在地上,痛得双手后捂,呜呜叫了起来。 “啊啊糯宝的屁股!” “救命,鹅啃腚啦!” 听到声音,丰景和冯氏忙跑过去要抓鹅。 可惜晚了一步,小糯宝已经被鹅追着不放了,吓得她飙着泪珠子,撒丫子就往门外跑。 鞋子都跑掉了一只,也不敢回头捡。 小奶崽被大白鹅撵得嗷嗷叫,一溜烟直跑到福善堂,正好被老人们看见。 吴大夫揉揉眼睛,大喊一声“糯宝”,就一把抓住鹅的脖子,给它丢到旁边。 等冯氏和丰景追上来,就小糯宝正疼得直蹦跶,小花裤都被叨了俩大洞。 丰苗为了护着妹妹,被咬得更惨,里面裤衩子都被咬破了,他还捂着屁股强装坚强。 “没事儿,裤衩漏洞穿起来还凉快呢。娘,快看看妹妹咋样了。”丰苗痛得直吸气。 冯氏看着闺女委屈得小脸都通红,可是心疼坏了,给了姜丰苗两个脑瓜崩。 “你这小皮猴,没事带妹妹骑什么大鹅,再有一次,娘就拿你做竹条炒肉!” 第89章 糯宝的面子也是面子 一看丰苗被咬还差点挨揍,老人们都想起自己小时候来,不由笑得胡子乱颤。 冯氏连忙给闺女抱起,扒着她裤子后面仔细瞅,见没有被咬到肉,才舒了一口气。 “没事儿闺女,娘给你揉揉。”她觉得好气又无奈,只能先哄着道。 “嗯嗯吖娘~窝再也不骑鹅了。”小糯宝疼得直蹬腿,蔫蔫地趴在娘的颈窝,小手还在捂腚,像是生怕大鹅再来偷袭似的。 这可怜小样惹得大伙更是发笑,都忍不住过去逗她。 “糯宝还没吃成大鹅,就要被鹅给吃喽。” “不过那鹅嘴可真大啊,瞧把咱糯宝裤子咬的,都出俩大洞。” “谁让糯宝你非去骑人家了,蒋爷爷抱你都觉得压胳膊,那大鹅能背得动你吗。” 小糯宝本就还疼,一听不免气又羞,小孩子的面子也是面子! 她索性嘴巴一咧,揪着蒋爷爷的胡子就大哭起来,好好发泄一下这股子臊劲儿。 冯氏赶紧抱她回家,留得吴大夫他们还在后面,笑个不停。 小糯宝骑鹅不成,反被叨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全村。 村长父女听说后,嘎嘎笑得比鹅还大声。 小糯宝估摸着大伙可是要笑上一阵,想想就觉心痛,她趴在炕上气得打滚,暗暗打算这几日都不出家门了! 为了给闺女报仇,中午冯氏亲自宰鹅,做了两盆的铁锅炖大鹅,终于让那鹅再嚣张不得。 看着桌上软烂入味的大鹅肉,小糯宝新馋旧恨涌上心头,呜呜抱着饭碗,就大口干饭! “乖宝儿慢点,这鹅腿鹅翅膀都是你的。”冯氏生怕她吃急了不消化。 “糯宝委屈,要大炫特炫,娘你别管!”小糯宝把脸埋进饭碗,吃得小嘴直嗷呜。 这鹅肉炖得极香,晌午大伙风卷残云般的吃完,两个盆底都已经空了,就连汤都被丰苗拿去泡了饭。 李七巧对厨艺信心满满,早知会光盘,所以盛菜前特地留了一小碗鹅腿和鹅胸肉,温在锅里,好让小糯宝晚饭再香香嘴巴。 傍晚,她便把剩下的鹅肉重新红烩,做成了咸甜口的。 不出意外的意外,小糯宝又吃得两眼直放光,把肚皮给撑得像面鼓,躺在炕上直打嗝。 入夜前,为了让糯宝能消消食,李七巧牵着她在院子里溜达了两圈,又拿着一碗酸梅汤,给她哄去了西厢房睡。 小糯宝白天被鹅撵得太累,刚一沾上枕头,就困得摊开四肢,呼呼睡了过去。 只是好梦来得可没那么容易,就在小糯宝梦到自己反咬了大白鹅,还成功保护住小花裤,正美得笑出口水时。 一旁的被窝却传来动静,直接把她拽回了现实。 “别闹,小姑子还在呢,我不要。” “妹妹睡得像个小猪崽,还打呼噜,她能听见啥啊。” “都说不要了,你……讨厌~” 小糯宝无奈地揉揉眼睛,擦掉哈喇子。 吵醒她已经很不礼貌了,还说她是小猪,可就太过分了嗷。 终于受不了这奇怪动静,小糯宝举起脚丫子,气呼呼地就朝姜丰虎脸上摁去! “哎呦妈呀。” 姜丰虎捂着左脸,吓了一跳,赶紧躺下来想想是咋回事。 “妹妹好像做啥梦了吧,还踢我一脚。” “这孩子,咋睡着了也这么有劲,一看就是平时吃多了。”姜丰虎哭笑不得。 小糯宝一听,气得两只脚丫齐齐上阵。 “砰砰!” 直接给姜丰虎踹了个乌眼青。 姜丰虎连着哎呦两声,等点上煤油灯看时,就见小糯宝已经翻了个身,闭着眼睛又继续“打呼呼”了。 …… 一大清早,看着眼下两坨黑黑的姜丰虎,小糯宝爬出被窝就咯咯直笑,笑得浑身奶膘乱颤。 “二锅锅的眼睛,好像个熊瞎子啊。” 姜丰虎尴尬捂眼:“好妹妹,二哥这眼睛咋回事,昨晚你不知道吗。” “糯宝怎么会知道。”小糯宝乖巧坐好,故意眨眼:“窝昨晚睡得好香,不是像个小猪仔一样嘛,那能知道啥呢。” 姜丰虎:“……” 这时,李七巧红着脸,小心翼翼地凑过来问:“糯宝,昨晚你没听到啥动静,或者是看到些啥吧。” 她怎么感觉,昨晚小姑子是不是醒来过啊…… 小糯宝一听,就“担忧”地垂下小脸:“嗯嗯,好像听到了一点点……二哥二嫂在炕梢打架的动静呢。” 闻声,老二两口子顿时紧张。 打架? “咳咳咳……”姜丰虎一口茶水呛到,拼命咳嗽起来。 李七巧脸红得像要滴血,忙编了个蹩脚借口。 “那个什么,糯宝啊,你听二嫂说,其实昨晚……是你二哥在教我防身术呢!”李七巧不敢直视糯宝。 看着撒谎都直结巴的二嫂,小糯宝做坏地捂住小嘴,咯咯直笑,打算暂且放过二嫂。 可谁知,丰苗过来要抱妹妹去吃饭,一听到防身术,就兴奋地三两步冲进屋子。 “二哥,你还会这个?那也教教我呗,老五也要学防身术!” 这话一出,姜丰虎无奈捂脸,只能给他扛在肩上抱走,敷衍着说改日在教。 可谁知,小丰苗是个显眼包,刚得了二哥允诺,上午去学堂时,就挺胸抬头,把这事显摆了出来。 “你们知道吗,我二哥昨晚教了二嫂一宿防身术呢。” “他还要教我,等我学会了,就再也不怕大鹅咬屁股,更不怕村口大黄总咬脚后跟了!” 学堂的小子们一听,都直呼厉害,纷纷喊着让张秀才教他们。 秀才单身多年,没听出丰苗话中怪处,只腼腆笑道:“我就只会教书啊,武的可不成,丰苗二哥都能教他二嫂一晚上,想必是很厉害的水平,你们还是找丰苗二哥学吧。” 小子们一听,都可起劲。 上午一散堂,就陆续跑来姜家,求着姜丰虎也教教他们。 姜丰虎见状,忍不住嘴角直抽。 “老五你给二哥等着!” 眼看过来起哄的孩子越来越多,他连午饭都顾不上吃,借口说要打猎,就忙躲到了山上,惹得小糯宝直拍手笑。 第90章 逼大柳村捐 小糯宝坐在板凳上,捧着圆滚滚的肚皮,笑得凳腿都直晃悠。 为了不让二哥空手而归,小糯宝笑欢实了后,还特地挑了些供品丢过去。 姜丰虎正在山上琢磨,回去该咋把丰苗屁股揍开花。 这时就被一堆东西,噼里啪啦砸在了脑袋上。 “这是啥啊?哪来的冬瓜!” “咋还有苹果……蘑菇、笋干子?” “等等慢点慢点,我快捡不过来了……是妹妹干的不?别净往脑瓜子上砸啊,哎呦疼疼疼!” …… 下午时,姜家院子里好一通闹腾。 姜丰年忙着套驴车,要送丰景去私塾。 姜丰虎提溜着丰苗,夹在胳肢窝底下,差点给他屁股打冒烟。 看着哥哥们有说有闹,小糯宝捧着小脸,觉得好不热闹,眼睛都笑弯成了两道月牙。 就在这时,二鬼忽然飘了进来,示意小糯宝快去福善堂看一眼。 “嗯?你们是说,有生人来找宋爷爷?”小糯宝挠了挠小发揪。 二鬼拼命弓着身子,表示“嗯嗯”。 小糯宝掐掐手指头,心里有了成算。 她咧嘴一乐,短腿立马冲向福善堂:“哎呀,宋爷爷这是要走,看来该窝糯宝出手啦!” 与此同时,一个黑漆漆的身影正翻过屋顶,悄无声息地钻进福善堂。 待看见屋内正襟危坐、一脸沉静的主人后,那身影才松了口气。 赶紧翻身落地,露出一张带着铜具的脸,态度无比恭谨。 “属下参见国公爷,城中之前爆发了瘟病,青奴不敢贸然现身,来迟了还请您恕罪。”他立刻跪地行礼。 宋老捋了捋花白的长胡,正色道:“不必啰嗦,青奴,快说本公让你查的事,究竟如何了?” 面带铜具的青奴肩膀微抖:“属下无能,自打锦娘那些女子在京郊失踪后,属下就寻着踪迹北上,一直查到了长白城后,便……便再无她们的音讯了。” “怎会是去了长白城。”宋老不由皱起眉毛,摩挲起手中茶碗。 “长白城地广人稀,即使是把人拐了去,也卖不上什么好价,属下也很困惑。但那些拐子们实在藏得好,实在是无从查起了。”青奴露出愧色道。 此番,京郊女子的失踪数目,已经多达上百人了。 可蹊跷的是,此事竟被生生压了下来,不仅在京中无人敢议,甚至就连三法司衙门都不曾过问。 若非府上的锦娘也涉及其中,国公爷也不会知晓,就更不会隐瞒身份,下来亲查此事了。 宋老沉默良久。 面色愈发凝重。 片刻后,他沉声开口:“敢在京郊拐如此多人,已是胆大包天,还能不惊动三法司衙门,那背后必定大有来头,本公一路隐瞒身份,也并未查出踪迹,足以见得这伙人行事缜密。” 说罢,宋老合上双目,不怒自威道:“此番无论如何,都得把锦娘找到,我已辜负了她娘,说什么,都得保全了她才行。本公爷会亲自再查,若一直查不出,那这国公爷也不必再做了!” 青奴对此事不抱期望,可看着主人脸色低沉,他又不敢开口劝退。 这时,宋老摆摆手:“你先下去,离开时注意着些,别让人瞧见,免得吓着村民们,尤其是糯宝那丫头。” 这话一出,宋老忽然意识到。 不知何时,他心里已经时不时的,就惦记着小糯宝了。 许是没有享受过含饴弄孙之趣,他渐渐有些,把糯宝当作自己孙女了。 宋老不由露出笑意:“对了,动身去长白城前,你记得拿两个金疙瘩,悄悄送到这村的姜家门前,本公可不好在糯宝这里白吃白喝。” 青奴见状,赶紧揉揉眼睛。 等等,他看到什么? 国公爷竟然笑了? 这可是锦娘被绑走后,主人头一回露出笑面呢。 青奴正觉惊讶不已,好奇叫糯宝的丫头究竟是谁,居然能让国公爷重展笑颜。 正好这时,糯宝欢快的小奶音,就从外面传了进来。 “宋爷爷,糯宝来啦!”小奶崽飞奔进屋,欢快得像只小兔子。 青奴一听,忙猫腰窜上屋顶,单腿悬挂在房梁上。 小糯宝进屋后,余光微微上抬,然后就装没看见似的,笑嘻嘻地拽住宋老袖子:“宋爷爷,你刚才和谁说话呢。” 宋老笑意更深,给她搂在了怀里:“没谁,宋爷爷岁数大了,在自说自话呢。” 小糯宝看出他在撒谎,故意瘪嘴摸鼻。 “窝娘可是说过,说谎鼻子会变长的哦~” 宋老干咳两声,摸了自己的鼻子没啥变化,才松了口气,暗笑自己真是做贼心虚。 这会儿,冯氏端着饭食拿到堂屋,宋老见她来了,也正好有话要跟姜家人说。 因为肺血病的事情,他耽搁在大柳村已有数日,现下既然病情已除,那他必须得离开,继续追查锦娘下落了。 “您要走了?”冯氏擦擦手上菜汤:“那啥,我给您带些干粮路上吃吧。” 等冯氏出去,小糯宝忽然摇头,张开双手挡在宋老前面,像只小“拦路虎”。 “宋爷爷还不能走哦,没有糯宝帮忙,只怕你就算去做那要紧事,也是空忙一场。”小糯宝鼓着腮帮子道。 宋老背上行囊,还以为这奶崽是不舍得自己离开,在说孩子气话,不由笑了又笑。 “糯宝能帮什么忙呢,宋爷爷是要去寻人,你是能帮爷爷找到她们的踪迹,还是能给爷爷解惑啊。”宋老笑着打趣。 这小娃娃,偶尔看着咋跟个小大人似的。 然而小糯宝打了个不响的响指,气哼哼道:“宋爷爷不要小瞧人哦,都能!” “不仅能,窝还知道,宋爷爷所寻之人都是女子,且是苦命女子居多。而且其中,还有一个,是你的至亲血脉!”小糯宝幽幽开口。 这话一出,宋老的笑意顿时凝固,额角不停狂跳,仿佛听到了极其不可思议一事! 什么…… 锦娘和他的关系,即便是京中权贵,也无一人知晓。 府上除了青奴之外,更是没人得知,都只当她不过是个普通婢女。 这种事情,糯宝又怎会知道! 宋老满脸讶色,嘴唇子动了动,却说不出话。 梁上的青奴也瞪大双目,险些脚滑摔下来。 眼看向来淡定的宋老,这会儿都凌乱了,小糯宝憋不住笑,口水湿哒哒地淌到了嘴边。 “宋爷爷,请先给糯宝拿六个铜板来。”小糯宝笑着把哈喇子吸溜回去,伸出白白的掌心。 宋老还未缓过神来,下意识打开行囊,翻出了六枚铜钱。 小糯宝接过后,把铜板往地上一甩,小脑袋垂下来,认真瞅瞅。 等再次抬头时,她就叹道:“方卦指向东边北处,宋爷爷要找之人,此时应在比云城更北的地方啦。” 这话一出,宋老混乱的思绪更受震撼,他不由睁大瞳孔。 没错,长白城确实在云城的东北边,小糯宝又说准了! 他忽然想起那日,小糯宝惩治了老丁媳妇,还让全村磕头下跪的场面。 当时自己只觉得是凑巧,还笑村民太过迷信。 可现下看来,莫非小糯宝,真有些本领? 宋老布满皱纹的大手抖了下,连忙蹲下来求问:“那糯宝,你可还能算出,锦……那些女子们,她们现下都如何了?” 小糯宝闭上双目,微微观想,很快就皱了小脸:“有画面啦,她们被绑在一起,不下三十个人,在潮湿之处,逢水。” “眼下应在船舱之内,且船再有三日就要启航,目的地是南纪国之外的地方。” “这么说,拐了锦娘她们的人,是想把她们运到外邦?”宋老浑身顿时绷紧。 长白城周遭,能坐船启航的,便唯有一个叫窃北的小国了。 宋老强忍住心底波澜。 但双手的颤抖却是抑制不住。 小糯宝轻飘飘地就有了这般神算,那本事岂不是大过天,堪比小神仙? 他们南纪国国运不济,自打三百年前起,就再无神女临世了。 此番若真能全被这奶崽说中,那他们南纪国,便可以迎来新神女,国运便可救了! 宋老的眸底,多了种不敢直视太阳的敬畏,激动地看着小糯宝。 “宋爷爷这就按你说的去寻人,待我把那些女子寻到,定回来好好谢谢糯宝,到时候你想要啥,要求随便你提!” 小糯宝开心地扭扭身子,嘿嘿,她要让宋爷爷,做福善堂的大靠山! 宋老也满心振奋,他要让糯宝做南纪国的小神女! 待小糯宝满足地离开后,宋老抬头看着房梁,沉声道:“快,听糯宝的,带人同本公去长白城。” “就算把所有能藏匿船只的码头,都掘地三尺,也要找到锦娘和那些女子!” “然后咱们便回来找糯宝!” …… 宋老离开的这些天,小糯宝动不动就扒拉着脚趾头,数着日子,盼望宋老能快些回来。 毕竟她已预见,大柳村很快便要迎来小煞星作祟。 若是有身份贵重之人来坐镇,她这也能少费些心力,躲个清闲不是。 果然,不出五日,这天村里突然来了两个官差,拿着佩刀站在学堂前发话。 “知县大人有令,城中粮仓枯竭已久,现要求种地为生的各个村庄,都得捐粮入仓,不得有误!” “大柳村躲过闹匪,又不曾因肺血病有伤亡,故此次所需捐粮数目,为各村之首,需捐白米两千斤!”官差们傲慢地瞥了眼册子,便命令道。 什么? 乡亲们一听,脑袋里像是塞了个二踢脚,砰的下险些炸开。 宛如晴天霹雳。 两千斤白米,这要他们如何拿得出? 小糯宝眯眼哼哼,还说是捐,要她看,这分明是抢! 第91章 煞星作祟 待官差们走后,乡亲们都愁作一团。 村长抬起满脸沟壑,忍着怒气:“两千斤白米,咱们就算把家里余粮全拿出来,也凑不出那么多啊。” “咱自己都吃不饱,难不成还要砸锅卖铁捐给粮仓,那咱该吃啥,喝西北风啊。”老李头气得直敲拐棍。 如今城中米价虽有了下跌,可依旧是他们庄稼户买不起的。 多亏了年前姜家送的那些,全村才能堪堪熬到现在。 大伙连填饱自己肚子都勉强,又哪有多余的,去拿来捐呢。 况且,大柳村是种苞米的,让他们拿更贵的白米出来,这不是更强人所难吗。 这时,张秀才疑惑道:“听刚才那官差说话,各个村子要捐的数目不等,而咱村好像是得捐最多的,是吗。” 杨田梅抬脚就要出村:“我也听出这意思了,可得出去打听打听,看看别村到底都要捐多少,没道理就要咱们拿这么多。” 眼下,捐粮之令已经传到所有村子。 村民们都叫苦不迭。 正搜刮着比脸还干净的粮缸,洒着眼泪,感慨衙门真不做人。 而杨田梅出去打听一圈后,回来时更愤愤然了。 原来人家西山村只需捐米五百斤,桥头村需要捐米七百斤。 其余最多的也不超过八百斤,唯独他们大柳村,需要拿出整整两千斤来! 这不明着欺负人吗。 大伙都有些忍不了,气得直拍桌子。 老李头粗声粗气地骂:“田知县他奶奶个腿的,咱大柳村一共才三十户,比西山村他们还少三户,凭啥就让咱们捐最多。” 刘婆子直叹气道:“那官差是不是说,因为咱村躲过闹了匪,也没因瘟病死人,所以就让咱村多捐。” 张秀才好歹是在城里见过世面的,他想了想,摇摇头道。 “我咋觉得不对呢,没闹过匪的又不止咱村一家,这听起来更像是针对咱村的。” 村长咂巴了下烟锅子,也有此猜想。 可他们大柳村从不滋事,回回交秋税粮食也都及时,没得罪过衙门啊。 众人不知咋办了,彼此对视一眼,只想到一个主心骨。 那就是小糯宝。 “走,去姜家,咱们找糯宝商量。”村长拔腿就走。 “这种大事,还是得糯宝发话才行啊。”杨田梅也一脸凝重叹道。 此时,小糯宝正在家里翻箱倒柜,让冯氏和二嫂,翻一些破烂衣裳出来。 待大伙赶到,小糯宝拍拍沾了灰的小手,摇摇晃晃地走到门口。 “没戳,因为小煞星作祟的缘故,咱们村确实是被针对了。”小糯宝抱着白藕似的胳膊,一开口,就先解了大伙的疑惑。 村长惊地抓头发:“那煞星是谁啊,为啥要整咱们村。” 小糯宝摆摆手指头:“三日后,自然就见分晓啦。” 说罢,她又不屑撇了嘴,脸颊肉肉歪到一边。 “话说回来,也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小人罢了,村长爷爷不必担心,不足为惧的。” 村长心头一松。 这时他又哈腰问道:“那糯宝你看这粮食的事情咋办,咱村难不成还要砸锅卖铁,去凑这两千斤米吗。” 冯氏转头看着闺女,犹豫地攥着衣角。 自家地窖里粮食丰硕,倒是拿得出两千斤米,实在不行倒是可以替全村出了,但她舍不得啊…… 小糯宝似乎猜到娘的心思,拉住她的大手。 别说娘舍不得了。 就算娘肯,那她也不肯啊。 自家的粮食,可都是小奶崽她使出十八般本领“赚”来的,她要留着自己干饭! 迎着乡亲们的目光,小糯宝抬起眼帘,小奶音不悦哼哼:“凑?凑他个大头鬼!咱们村的东西,一毛都不给黑心衙门!” 捐的粮食不可能全都入了粮仓,更不可能会惠及百姓。 只怕又是衙门为了谋私利,巧取的名目罢了。 小糯宝叉腰发令:“大伙听窝糯宝说,从今日起,你们都这么做……叽里咕噜……余下的交给窝就好,保证村子不交粮也不会有事!” 听到糯宝的叽里咕噜,大伙原本还惴惴不安的心,一下子像吃了定心丸,这就有了底气。 一个个用力点头,这就回家准备去了。 “走,听糯宝的!” …… 三日过后,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走过村路,咯吱咯吱的慢悠悠,后面跟着一群官差。 正是田知县亲自带人,挨个村子收取捐粮了。 有着知县亲临,各个村子都不敢抗拒,实在凑不上米的,只好拿着银子家当来抵。 所过之村,都是一片低泣。 眼看就快要走到大柳村了,这时,马车内传来一阵娇软女声,听得官差们心底发痒。 “大人,前面就是那个该死的大柳村了,全是一群刁民,您可得帮柳儿好好出出气。” 说罢,抹着廉价粉脂的女子,这就倒在了田知县的身上。 哄得田知县肥脸一笑。 此女子正是先前桃源村的张家儿媳,白柳。 白柳摸着手指上的疤痕,目光透着恨色。 那日她和云梅,还有婆婆张大娘去大柳村闹事不成,反被报官,于是便因为窃物罪,当街受了拶刑,夹得手指寸断。 好在她容貌算是出挑,受完刑后就被田知县看上,有了几日的侍奉机会。 眼下,白柳已经假装称孕,得以进府做了小妾。 在听说捐粮一事后,便立马撺掇田知县刁难大柳村,好一解她心头之恨。 于是白柳扶着额头,又继续怂恿道:“先前闹匪时,柳儿可是亲眼看见,有一个富贵公子救了他们村,还带了好几大箱的吃食,赠与他们村不知谁家,反正他们村若是敢不捐足数,就定是跟您藏私呢。” 田知县对她的话半信半疑,但还是摸着她的手笑。 反正区区一个村子罢了,刁难几下,为搏小妾一笑,也不算过分。 “放心吧柳儿,本官让大柳村拿两千斤出来,肯定能折腾死他们,这不就是给你出气了吗,你只管放心把孩子生下,生完后重重有赏!” 白柳摸着肚子心底一虚,但还是迎上了田知县的一脸猥琐。 俩人很快,就在马车里发出唧唧的口水声。 外面的官差听得起劲。 他们其实都知道,这一趟征粮,不管弄到多少,最后都只会进了田知县一人的口袋里。 先前,田知县本想趁着肺血病,赚一拨黑心药钱,谁曾想,被个“神仙娃娃”断了财路。 所以眼下,才又想了这新法子。 待粮食到手,田知县转手卖给各大米铺,就以城里现在的粮价,赚个几千两不成问题。 到时候别说是白柳,就算是红柳青柳黄柳,他也养得起不知多少个。 有几个良心未泯的官差,都暗暗咬牙唾弃,手上一用力,就故意拽疼了马脖子。 田知县正得意呢,马车突然猛一颠簸,差点给还在啃嘴的二人甩出去。 “怎么回事!”田知县摁着白柳脑袋,撑回了座位上。 白柳眼冒金星:“……” 官差们忙道:“哎呀大人,不怪我们啊,是地上突然有个坑,马崴脚了。” “我看是你们脑子有坑,不知道挑好路有吗,得得得,少废话,赶紧进村。”田知县气得抹嘴骂。 待马车驶到村口,田知县喘了口气。 他正要挪着肥身子下地,然而才刚一掀开布帘,就被眼前之象惊了一下。 只见大柳村的村民们,此时都穿着破衣烂衫,拿着破碗,全村一副乞丐模样,正集体走出村口。 田知县懵圈挠头。 他们村咋都成了要饭的?这是在做什么! 第92章 圣旨到 田知县赶紧揉揉眼睛。 确定自己没有眼花。 这时,只见其中领头的,竟还是个两岁左右的小奶崽。 她正打着赤脚,捧着破碗,蹦蹦跶跶地指挥村民。 嘴里还喷着口水,念念有词道:“窝们都是要饭人,要饭不积极,脑瓜有问题!乡亲们,走,咱们去要饭叭!” 村长立马配合大喊:“走喽,反正村里没了活路,咱们一路进京,要饭去。” 见状,田知县气得冲上前呵斥:“本知县前来收粮,你们作的哪门子妖,以为这样就不用捐粮了?哼,做梦,快把粮食交上来!” 小糯宝抬起被抹了锅底灰,像个小花猫似的脸颊,水灵灵的眼睛眨巴眨巴的,委屈得不行。 “呀,原来是知县大人来了啊。”她叹口气后,拍拍胸脯道:“谁说我们不捐粮了?我们村虽然困难,但您放心,无论如何也会凑齐那两千斤白米哒~” 田知县有些惊讶。 嗯?难不成还是他误会了? 既然不逃捐,那做这个样子是干嘛呢。 这时村长就走上前,故意点头:“是啊,糯宝说的对,我们大柳村该捐多少就捐多少。” 他挠了挠全是破洞的裤子,嘿嘿笑。 “这不你看,我们全村已经在卖房卖地了,实在不行还可以卖儿卖女,定给您把白米凑够!” 冯氏抹着眼睛叹道:“唉,只是啥都卖光了,我们在家也没有活路了,所以打算全村一起逃荒,进京城要饭去。” “听闻您为了收粮辛劳不已,待我们进了京城,做起了叫花子,定为知县大人您歌功颂德,让全京城都知道,我们是为了给您捐粮才出来要饭,让世人都知道您的号召力!”张秀才一脸“真诚”地继续接话。 乡亲们你一言我一语,这就乌泱泱大喊起来。 “对,到了京城咱也不能忘本,定得说说田知县是咋收咱粮食,造福全城的!” “田知县了不起,我就算磨破了嘴皮子,也得天天把他的事迹往外传!” 闻言,田知县双腿一软,差点儿坐到地上。 啥? 这些村民居然真想去京城? 还要一边要饭,一边给他“歌功颂德”? 这不是明摆着给他上眼药吗。 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在云城搞逼捐是吧! 田知县连忙摆手:“胡闹,让你们捐个粮而已,又不是让你们流离失所,怎就闹到逃荒的地步。” 小糯宝“天真无邪”地挠挠头:“大人,你好像有些何不食肉糜唉,窝们卖房卖地凑粮,没地方住,不去逃荒,难不成,还要一起住进你家吗。” “你……”田知县脸上一白。 他还真有些害怕,这伙人虎了吧唧地进京去。 很快就要到皇上六十生辰,京中处处都在准备,还会有外邦使者前来。 若是突然出现一伙流民,还说是被他所迫,那岂不是要让他掉乌纱帽。 田知县正纠结时,白柳下了马车,一来就露出满眼毒色。 “大人,您可别被这些刁民骗了,他们村的人向来狡猾,说不定就是故意糊弄您呢。”白柳捏着嗓子尖声道。 一看是她,村长他们都很惊讶。 这不是,桃源村的那个张家儿媳吗,原来竟是她在背后捣鬼! 小糯宝不出意料地撇撇嘴角。 既主动找罪受,那就成全你叭。 糯宝像是察觉到什么,忽然盯住了白柳的肚子,露出一脸玩味。 “知县大人,这个老婶子好奇怪哦。”她啪的丢了要饭碗,故意砸中知县的脚丫子。 小糯宝哒哒哒走过来,指着白柳微微鼓起的肚皮。 “为什么,她要在肚子里,塞半个枕头啊,是为了随时都能躺下来睡觉吗。” 白柳听到“老婶子”,正气得想翻白眼。 自己才二十出头,哪里老了? 可下一刻,听到枕头二字,她不由浑身一紧,心脏狂跳起来。 怎么可能! 她明明伪装很好,连知县大人都骗过去了,这个孩子咋会看出来。 田知县捂着被砸疼的脚,还没反应过来:“你、你这孩子乱扔啥呢……再说她是怀了龙凤胎,肚子才微微鼓,哪里有什么枕头?” 小糯宝努努嘴道:“不信就算了,可是在她衣裳里,确实有东西,窝都闻得到里面荞麦枕芯子的味道呢。” 白柳手忙脚乱,想捂她嘴:“你少胡说八道,我这枕头里塞的是棉花,哪有什么荞麦?你不可能闻出来。” “哦?怎么还自己认了啊。”小糯宝噗嗤一下,嘲笑得好大声。 白柳失神一瞬,慌忙捂嘴。 可是再噤声已是迟了。 田知县放下脚丫子,瞪大眼睛:“你说什么,难不成你衣裳里,还真藏着枕头。” 说罢,他疑心大起,这就叫来最近的冯氏和杨田梅:“你们俩过去,快,把白柳的衣裳解开!” 白柳立马惊得大叫:“大人,人这么多,怎好让我当众验身啊。” 田知县冷哼摇头,一个出生于烟花柳巷的女子,要不是说有了孩子,他才不会带在身边,在这儿矫情什么。 这时,冯氏和杨田梅已经手快一步,直接上前给白柳的外裳解开。 下一刻,只听“噔”的一声,一只拆了半边枕芯的枕头,就掉到了地上。 白柳捂着干瘪的小腹,吓得双腿发软。 田知县顿时怒极,红着脸骂:“你竟然敢欺骗本知县,还说你怀了龙凤双胎,不然本知县怎会把你这破烂货,抬进府里做第十七个姨娘!” “噗……”小糯宝口水差点喷出来。 十七个姨娘…… 难怪这田知县看着面色发虚,肾经有亏呢,这也不怕把自己折腾死。 白柳吓得脸白,这会儿也顾不上报复大柳村了。 她跪在地上哭求:“大人,您听我说啊,我还不是太在乎您了吗,才出此下策啊。” 田知县厌恶甩手。 把他当大冤种戏耍,简直找死。 他喝道:“来人,把这贱妇绑回去,重新丢回大牢,免得再脏了本官的眼。” 在白柳的一片哭啼中,小糯宝无奈摇头。 蠢人啊蠢人。 若是不来招惹大柳村,也不至于没享几天福,就又被送回牢狱之中。 这时,田知县看了眼大柳村众人。 他犹豫道:“本官是听了那贱妇挑拨,以为大柳村很是富强。既白柳所言不真,那你们村的捐粮便可减免,只出八百斤就好……算是本知县给你们开恩了。” 这不过是借口罢了。 田知县是怕把大柳村逼急了,到时候全村真的逃荒进京,弄不好会影响他仕途。 小糯宝翻了个小白眼。 还开恩呢。 如此大言不惭,真是小刀划屁股,开了眼了! 小糯宝正在考虑,要不要让二鬼出手,也给这个知县来把鬼火,烧烧他那肥头大耳。 这时,就听有一阵马蹄声,突然由远及近传了过来。 “请问,哪个是大柳村的姜糯宝?”来者身穿一袭官袍。 手拿一卷镶金边的纸轴。 待众人拥着小糯宝上前后,那人翻身下马,大声道。 “奉天承运国师诏,曰,大柳村姜糯宝,奉上治肺血病药方有功,国师大悦,特赐白银百两,羊脂白玉平安镯一对,金丝斗彩茶盏鸡缸杯一双,待来日可进京谢恩。” 小糯宝一听,惊喜得眼睛瞬间亮晶晶。 哇圣旨! 定是宋老飞鸽传书,送药方子回京时,署上了她的名字! 第93章 他在寻找闺女 果然,在读完旨意后,身穿官袍的内宫使者这就说明来意。 前段时日,京城也爆发了肺血病。 宋老送进京的药方,因所需药材最为便宜,立刻被国师下令,用于民间百姓。 挽救了不少穷苦人的性命。 宋老偏爱糯宝,自然不忘在传书中,把小糯宝所做之事,事无巨细写下,引起了国师注意。 “国师得知此方出自大柳村,且姜家糯宝出力最多,圣颜大悦,特地让本使颁旨,重赏于你们。”内宫使者见糯宝竟是个两岁奶娃,一时又惊又奇,但也耐着性子和她解释。 闻言,冯氏她们赶紧行礼谢恩。 小糯宝喜滋滋的,也学着大人模样,弯着身子要作揖:“谢国师恩赐,也谢谢使者大人。” 只是她的腰身太软,刚一弯下,一个没站稳,差点一头栽到地上。 内宫使者惊了一下,忙上前给她抱住。 “孩子小心!” 小糯宝“呼”的松了口气,抱怨地捏捏腰肉:“谢谢大人,糯宝能站住哒,就是腰上肉肉太多了,有点打滑~” 大人们一听都噗嗤笑了。 内宫使者也跟着笑,看着眼前奶崽,心中顿生喜爱。 这小娃娃的个子好小,身上倒是肉乎乎的。 但却并非那种肥腻的胖,只是多了些奶膘而已,看着白白软软,反倒让人觉得舒服。 他忍不住笑道:“你还是个小孩子,就该长点肉才对,将来身子才能康健啊。” 小糯宝一听,立马美滋滋叉腰。 以后福善堂的爷爷们要是再说她胖,她也要这么说! 很快,内宫使者就把赏赐,郑重地交给了小糯宝。 宋老办事妥帖,把吴大夫试验药方的辛劳,和大柳村众人的团结,也一一记在信上。 所以除了糯宝的玉镯、鸡缸杯外,吴大夫也得了一只玉壶做赏。 国师又给大柳村赏了皇上生辰寿饼,一户能分足足五斤,是奔着让他们扛饿用的。 姜家人高兴领赏。 乡亲们没想到有朝一日,能跟着沾光得到皇宫吃食,也都欢喜极了。 眼下,只有田知县无比懵圈。 等等,国师亲自下旨,赏赐一个乡下小丫头? 他耳朵没有坏掉吧! 在南纪国,那位国师可是比皇上还要权高一头,竟然也能和个村里娃娃有交集? 小糯宝余光瞥到田知县,这就蹦蹦跶跶跑到内宫使者面前。 “使者大人,一路上辛苦了,请在我们家喝一碗粗茶,再走吧。”她歪着脑瓜笑道。 内宫使者看出糯宝想让自己撑腰,吓退那个知县。 于是这就斜了田知县一眼,又笑看糯宝:“好啊,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谁让你是连国师都要亲赏的人呢!” 后面半句他故意加重,听得田知县双腿一抖。 国师恩赏…… 这是在点他呢。 这时,小糯宝笑眯眯望向田知县:“哦哦,差点忘啦,知县大人您还没走呢~” 田知县:“……” 小糯宝捧着赏赐眨眼:“您是还在等我们村给您捐粮是吗?唉呀,我们捐不起,那不如就把国师赏赐之物送给您,拿去抵了吧。” 闻言,内宫使者蹙眉盯住知县。 田知县立马脚趾抓地,疯狂摇头:“不不不,国师所赐堪比御赐,本官怎敢收下,你……你还是自己留着。” “那个什么……捐粮之事本就是自愿,你们既拿不出,本官哪有强逼的道理……本官告辞,告辞哈!” 说罢,田知县脚底抹油,赶紧坐上马车就要开溜。 生怕晚了一步,就要被内宫使者责问似的。 众人见状,只觉解气。 也有这黑心知县害怕的时候。 待大伙分完了寿饼,欢欢喜喜拿回家去,内宫使者也跟着小糯宝,到姜家歇脚片刻。 冯氏冲了杯白茶,由小糯宝亲自端过去。 在糯宝小嘴巴甜滋滋,说了几句好话后,那使者不住地扬起嘴角,直盯着小糯宝笑。 这个小奶娃长得真灵。 人也机灵。 看着就让人心里抹了蜜似的。 同样都是两岁娃娃,她可比国师前些日子认回去的女儿,要聪慧灵动多了。 内宫使者很想再跟糯宝亲近亲近,但无奈他职责重,坐不了多久,便只能启程回去了。 送使者出门时,看他随和,冯氏把他单独拉到一边,小声问道。 “敢问大人,既是圣旨,那为何是由国师大人下旨,而不是当今陛下呢。”冯氏难免好奇。 内宫使者抿嘴笑笑:“夫人有所不知了,如今陛下体弱,万事皆由国师代为把持。” 他说得委婉。 实则是国师自归来后,便卸了皇上的权,如今皇上只是傀儡,而国师才是正主。 甚至就连内宫,都是由国师住着,堂堂六十岁的皇帝,早就被迁居到了外宫,气得整天咳血。 冯氏明白后,又不忘客套几句:“使者大人,您为国师当差,跑来我们乡下一趟,也是辛苦了,何不在我家住上两日,好好歇一歇再回去。” 内宫使者很喜欢小糯宝,觉得可惜:“本使倒也想留个一两日,只是眼下快到陛下寿辰,又赶上国师大人寻回生女,要为小郡主大办认祖宴,宫中事情实在甚忙,我不敢留啊。” “国师寻闺女?”冯氏有些惊讶:“这是咋回事,难道国师先前把闺女弄丢过?” 内宫使者出了宫外,也敢多唠几句:“两年前,国师被奸人陷害,不得不离开刚有孕的夫人,一路躲避仇家。” “半年前等国师回来,才知自己夫人已经亡故,辗转才在夫人娘家沈府,寻到了自己唯一的亲人,一个两岁的小女儿。” 冯氏听着不免揪心。 “那国师也是不易啊。” 内宫使者点头叹息:“所以国师大人眼下一门心思,扑在刚寻回的小郡主身上,疼得跟眼珠子似的,巴不得把全天下的好玩意儿,都买给那孩子。” 说罢,他又忍不住看向,正穿着一身素衣、在院里玩泥巴的小糯宝。 说起来,那国师新寻回的女儿,和糯宝差不多大,都是两岁左右…… 只是外貌和心性,却是云泥之别。 那女娃娃生得肥胖丑陋,穿了锦缎也不像郡主,还蛮横任性得很,动不动就把丫鬟们头发扯出血。 他每每进殿侍奉,多看那孩子一眼,都觉得是受了工伤。 内宫使者不由叹气,要是糯宝是国师闺女该有多好,伺候着这种小主子,让他倒贴俸禄也愿意啊。 在送别使者后,姜家人也放松下来,他们高兴地搓搓手。 这就抱着小糯宝跑进屋,去吃寿饼,看赏赐去喽! 第94章 这突然的天赋 翌日,天光大亮。 小糯宝在睡梦中急得蹬腿,她忽然梦到,一个身穿墨色长袍,脚踏金靴的高大男子。 那男人周身满是灿光,面色凛冽如寒霜,正坐在首座,威视众人。 他似乎权势逼人。 但好像,却并不开心。 嘴里一直喃喃着:“不是,找回来那个才不是本尊血脉,你们再滚去找,都去找啊……” 隐约间,小糯宝听见自己,在急巴巴地唤着那人爹爹。 可就在那男子急冲冲赶来时,梦境却一下子被打断。 她还未看清楚那男子的面容,便被春哥儿的哼唧声,给吵醒了。 睁眼时,小糯宝浑身汗津津的,小脸略显苍白了几分。 她眼睛里满是失落,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梦到爹爹了。 只是不知为何,无论自己如何观想,都始终看不出爹爹身在何处,何等身份。 仿佛血脉成了一道结界,让糯宝没法窥探这层机缘。 小糯宝叹叹气,扭过身子,看向饿急眼了,正在吃手的春哥儿。 “妹妹醒了?”这时,丰苗拿着尿壶进屋。 他一看糯宝冒汗了,就担心道:“妹妹咋出这么多虚汗,是不是睡觉踢了被子,着凉了啊。” 小糯宝指指他的手,奶声抗议:“五锅锅倒尿壶没洗爪,拿开拿开~” 她没有生病。 只不过是困于梦境罢了。 丰苗吐吐舌头,跑到外屋摸了下水,就掩耳盗铃地回来:“好了好了,五哥把手洗干净了。” 在看到妹妹脸色恢复正常后,丰苗放下心,上炕给妹妹穿衣裳。 这时,就见春哥儿急着吃饭,哈喇子已经从嘴巴淌到胸前,弄得褥子都湿漉漉的。 丰苗摇摇头,把春哥儿抱到了窗台:“看你那口水流的,跟山上瀑布一样,以后早上不许凑你小姑姑跟前,别发大水给她冲跑了!” 小糯宝一听,就笑得直拍手。 春哥儿不会说话,但也看得出脸色,眼见饭没吃上,还被嫌弃一顿。 气得他张嘴哇哇大哭。 直到快哭没劲儿了,冯氏才闻声上来,给他喂了小半碗稀饭。 早上,小糯宝用了半碗鸭蛋黄拌白粥。 又吃了半块寿饼、两块酱肘子肉、一块核桃仁酥,还有两个猪油渣酸菜大包。 待吃好后,小糯宝打了俩饱嗝,便踩着新做的翘头布鞋,出去溜达着玩儿了。 眼下,村里大伙都在吃寿饼。 那饼皮油乎乎的,很是顶饱,里面馅料是用红豆、粘糕,还有芋头泥,裹着鸭蛋黄做的,一口下去,味道可是香咧。 见小糯宝喜气洋洋地出来,大伙咽下寿饼,都高兴地打着招呼。 “咱村宝贝疙瘩来啦!” “糯宝吃没吃寿饼,可香了。” “大宝蛋儿是不是才起来啊,这太阳都晒屁股了,又睡懒觉了吧。” 小糯宝鼓起小腮帮子,笑得像块软糖,挥挥胖爪挨个打了招呼。 “刘奶奶好~” “秀才锅锅好~” “糯宝也吃那饼饼啦,好香!” 听到被揶揄睡懒觉,她又努嘴哼哼:“嘁,窝还是个小孩子,大早上不睡觉干啥,难道要去田里犁二亩地出来吗。” 大伙一听,都忍不住哈哈笑。 糯宝的小嘴就是伶俐,难怪能吓跑田知县! 此时,福善堂那边,又到了每月交食宿费的日子。 小糯宝过来时,就见老人们正拿着银子,抢着交给冯氏。 此番糯宝得了国师赏赐,他们都跟着振奋。 他们住的可不是普通村子了,以后亲戚邻友们若是问起,便可说是受过御赐恩赏的村子! 咋想咋都让他们感到与荣有焉。 所以这回,又多了好几位老人,想要直接交上一年的费用。 毕竟来了大柳村这么久,所见所闻都忒奇了。 先是看着小奶崽做村里老大,又是眼看田知县那货吃瘪,甚至还有陛下生辰的寿饼可吃,光是这些见闻,都值得上每月花个十两银子! 冯氏把自家得的寿饼,留了一半给闺女,其余都分给老人们,哄得他们高兴。 她一边称着银子,一边嘱咐姜丰年记账。 “赵夫子,住西厢房,预付半年食宿费,六十两。” “白伯伯,住正房,付一年食宿费,交一百四十四两。” “刘叔,住耳房,付一年,八十四两银子。” “还有……” 大伙排队交钱,银子哗啦啦的动静就没停过,小糯宝坐在门槛边上,听得心里美得冒泡。 待全部收完,冯氏累得肩膀头子都酸。 不过她心里却是可舒坦,笑着问:“丰年,除了本月的费用外,预定的银子一共收了多少?” 姜丰年正扒拉算盘,正算得绞尽脑汁时。 这时丰苗过来只瞅了一眼,就立马脱口而出。 “娘,一共是五百六十二两。” 冯氏不由惊喜:“丰苗你就看了一眼,都不用算盘,咋就知道多少啊。” 丰苗不以为意:“秀才叔叔教过我们算数,这些还不过千,心算就行了啊” 姜丰年揉揉眼睛。 啥?他可是拿算盘,都费了半天劲啊。 小糯宝听见后,捧脸瞅着五哥哥。 五哥那字写得虽像狗爬,扭得比毛毛虫还厉害,但是人各有所长,想不到他在计算之事上,却是颇有天赋的。 就在出门前,老五还刚给大嫂算过,她这段时日洗碗时打碎了多少,让家里损失几何,气得大嫂直追他打。 小糯宝不由心底一动,哒哒走过去道:“娘,以后福善堂的账目,就交给五锅锅吧。” 丰苗本来偷懒不想干。 可一听妹妹要给他每月二十文,算作酬劳,就立马跟个窜天猴似的,高兴得窜出去老高。 冯氏和姜丰年忍不住乐。 傻孩子,才二十文就收买了,以后他们大人倒是乐得清闲了。 眼下的姜家人还不知道,未来多年后,这个“小窜天猴”,不仅会管姜家的账。 还会管起全南纪国最多的账,成为京城最大皇商。 而姜家的腾飞之路,也正在转动齿轮,缓缓开启了…… …… 傍晚,冯氏给两个儿媳发了工钱。 又在丰苗的软磨硬泡下,提前预付了他二十文,好哄着这小童工为福善堂干活。 丰苗捧着二十个铜板,挨个拿牙去咬。 冯氏哭笑不得,敲了他两下脑袋:“是不是傻,铜的有啥可咬的,又不是金子银子。再说娘还会给你拿假的不成?” 丰苗捂着脑瓜,吐吐舌头直乐。 这就开始盘算,等跟了大哥去城里后,要先拿十文钱,给妹妹买几串糖葫芦,再拿八文,给妹妹买小头花。 余下的两文,他没想好买啥,姑且自己攒着。 然而就在这时,一声哭啼突然传来。 划破了村里的寂静。 “娘,救救我吧。” “那犊子快把我打死了,我真受不了了!”是凄惨的女声。 姜家人听着一惊。 冯氏拍拍睡着的小糯宝,怕吓着闺女:“外面那是谁啊,咋哭得那么厉害。” 第95章 造孽 这哭声越发悲凉,几近于哀嚎,听着实在让人难受。 李七巧趴在窗户上,听了好一会儿,这才判断出,声音是奔着李婶子家去的。 “娘,好像是李家的五闺女,引儿,从婆家回来了。”她扭头说道。 “引儿?”孙春雪睁大眼睛:“就是前年李婶子收了五两彩礼,就不顾闺女死活,硬是把她嫁到我娘家桥头村,给个打死过媳妇的男人,当续弦的那个?” 听罢,冯氏眉间紧了紧。 原来是李家五闺女。 说起这孩子,她就觉得李婶子当初真是造孽。 明知是个火坑,还为了点彩礼银子,逼着闺女往里跳。 “大半夜跑回娘家,定是在婆家被打得实在受不了了。”冯氏摸着糯宝的小肚皮,眯起眼睛:“女人也是人,那些动不动就毒打磋磨媳妇的,都断子绝孙了才好!” 李引儿的悲泣断断续续,一直响到后半夜,全村都听见了。 翌日一大清早,乡亲们都三两成群,嘀咕起此事。 刘婆子和杨二媳妇在福善堂干活时,嘴里说的也都是李引儿。 “可怜的孩子啊,今早我路过李家门口,还看了那闺女一眼,浑身上下打的啊,真是没一块好肉。”刘婆子一边擦门,一边难受地捏着那抹布。 李引儿被打得浑身淤青不说。 就连脸都肿了半边。 其中一只眼睛,甚至已经睁不开了,里面充血得厉害。 杨老二媳妇在厨房惊讶:“咋能把人打成这样啊,说是因为啥了吗。” 刘婆子啧啧摇头:“嫁过去两年多了,一直没能怀上,那婆家整日骂她是不会下蛋的母鸡,动不动就是一顿好打。” 杨老二媳妇垂着眉眼。 “唉,那就难怪了,人家娶媳妇就是为了传宗接代,既给人家生不出孩子,那便是她的错,挨些打也是难免。” 小糯宝一夜没咋睡好,正打着哈欠溜达到这儿,听到杨老二媳妇的话后,顿时皱成了包子脸。 生不出孩子就应被打? 这叫什么狗屁! 况且,怀不上也并非一人之过,有时反倒是男人不能生呢。 小糯宝听着不舒服,提着一双小拳头,又带着五哥折返回家。 不过她也明白,杨二媳妇并非恶意,毕竟杨二媳妇不过也是被规训成这般,脑子都迂了,一个可怜人罢了。 一上午,村里的婶婆们都在议论不休。 有的感慨引儿遇人不淑。 有的责怪李婶子掉进钱眼里,坑了闺女一辈子。 还有的,在骂引儿的男人是个畜生。 好在,他们大柳村有村长盯着,村长最看不惯对女人动手的,更是不许谁家把媳妇打伤。 前年村里有个汉子,把还怀胎的媳妇打吐血了,村长一怒之下,就带了十多个人给那汉子一顿痛打,牙都打掉了两颗。 从此,村里再没有,敢对媳妇下死手的。 乡亲们的指责传进了李家,听得李婶子满腹怨气。 她的闺女,她想嫁给谁家就嫁去谁家,用得着那些八婆啰嗦? 看着眼底充血,哭得快要瞎眼的闺女,李婶子虽然也心疼闺女,但想着来年儿子的束修还得朝女婿要。 便叹了口气好声道:“闺女啊,去外头抱点柴,娘中午给你煮个苞米面疙瘩汤,等吃饱了……你就回桥头村吧。” 李引儿抬起乌青的小脸,啜泣道:“……娘,我不敢回,不然下次他真会打死我的。” 李婶子揪心地撇过脸:“闺女啊,做人不能太自私,你弟弟的学还得上,难不成你想看他念不起书,考不上状元郎是不?” 李引儿无力地垂下脸。 心里挣扎了一会儿,还是拖沓着脚步,去门口抱柴了。 这会儿,孙春雪正拿着一簸箕的花生,要带去福善堂剥壳,晌午好做些油炸花生米,给吴大夫他们下酒。 听到李家后门打开,孙春雪顿下步子,转身一瞧。 就看见李引儿顶着满脸淤青,正一瘸一拐地,在后门捡柴。 她头发已经被扯掉大半,露出些花白的头皮出来,脖子上、耳朵上,全都是被烫过的痕迹。 孙春雪看着心底一惊。 忍不住上前道:“引儿?” 记得她刚嫁到姜家时,李引儿还是个一头青丝,容貌乖巧的小姑娘。 这咋嫁人两年,竟成了伤痕累累,满眼疲惫的妇人了。 李引儿闻声抬头,眼底还啜着泪珠:“是姜家大嫂啊。” “你这脖子上咋弄的,怎么都是烫坏的肉疙瘩。”孙春雪并非好事儿,只是太过震惊,忍不住问道。 李引儿赶紧拿衣裳挡挡脖子:“是我婆婆和男人,用炉钩烫的。” 冬日里,炉里的火炭烧得正旺时,那对母子时常拿烫红了的炉钩,从她脖子一路烫到衣裳里。 他们一边烫,还要一边大骂。 “下不出蛋的母鸡,做个饭都这么难吃,废物东西还活着干嘛。” 一听这话,孙春雪猛的打了个寒颤。 一时间,她不知是该心疼引儿,还是庆幸自己嫁了个好婆家。 她入姜家时日更长,迟迟未能生,婆婆和丰年也从未责怪。 甚至就连一句嘲讽都没有过,孙春雪不由觉得自己幸福极了,更心疼可怜的引儿。 “你才多大啊,今年才十七吧。”孙春雪心软地拉住她手:“再这样下去迟早得被他们打死,你可得想个法子啊。” 李引儿咬着嘴唇啜泣:“没啥法子了,连我娘都不帮我,多谢姜家大嫂的好意了。” 孙春雪擦了下眼睛:“你娘心肠硬,实在不行,你去找咱村长试试,看看他能不能有啥法子,让你和桥头村那边和离。” 毕竟村长主事这么多年,和周围村子的村长们都有交情。 有村长出面,或许还能给引儿做做主。 李引儿有点心动,正想去找田梅姐帮帮忙,谁知这时,一个擀面杖就从屋里飞出来了。 “姜家那个你少挑唆我闺女!”李婶子扯着嗓子出来骂:“我看你就是没安好心,想让我闺女没了男人,看她笑话!” 孙春雪忍不住急:“你闺女都快被打死了,那种男人要他干什么。” “呸,女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哪怕是男人死了,都不能离开婆家。”李婶子冲过来,一把给李引儿拽走。 “闺女,别听她挑拨,她自己就是个怀不了的老母鸡,你沾她边儿,小心被沾了晦气。”李婶子哼道。 李引儿有些抗拒,但还是被她拖走。 乡亲们闻声都过来看,孙春雪的脸也气得涨红。 然而就在这时,一声清脆得像甜桃似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 “谁说窝大嫂怀不上?”小糯宝走过来,目光不悦地道:“她现在肚子里,可就有一个呢。” 第96章 仙子的庇护 什么? 一听这话,孙春雪顿时懵了。 她捂住自己的小腹,小声嘀咕:“糯宝,你不是在逗大嫂吧……可别为了给大嫂撑腰就这么说啊,以后圆不上咋整?” 小糯宝歪歪脑瓜,郑重又无奈地点了头。 是真有了。 她也是早起时才察觉到的。 本想着留个小惊喜给大嫂,不曾想现下遇到这茬。 不过,就凭大哥和大嫂夜里的“勤奋劲”,再不怀上一胎,也实在对不起他俩卖的力气啊。 这时,乡亲们都满脸讶色,一个个眼珠子都睁老大。 姜家大儿媳自打落过胎后,这都几年了,迟迟怀不上。 大伙都以为,她再也不能生养了啊。 李婶子还不肯信,翻着白眼道:“你个小娃娃,说大话也不怕闪着舌头,那孩子是那么好怀的,你说有就能有了?我信你个鬼!” 小糯宝懒得打嘴仗。 免得被李婶子的唾沫星子给熏吐了。 她看着一旁的杨田梅,笑了一下:“田梅姨,你懂医术的,那就请给我大嫂嫂看看脉象吧,大伙就知道糯宝是不是胡说了。” 杨田梅立马上前,把手一搭。 下一刻,她便惊喜地大声喊:“果真,是喜脉的脉象,真被糯宝说准了!” 啥?! 李婶子目光呆滞,脸顿时肿得老高。 乡亲们也都震惊极了。 等等……孙春雪好几年都未能怀上,咋的糯宝一说,就真有了? 姜家这都是啥好福气啊。 简直羡煞众人! 真得怀了?孙春雪抚着肚皮,心脏砰砰狂跳,她这就冲过去抱起糯宝,恨不得把她小脸亲秃噜皮了。 小糯宝揉着快被亲出褶子的脸,无奈地喘着粗气, 大嫂快快淡定。 那是脸啊是脸,亲坏了可是要变丑的,就不能换个脚丫子亲吗。 乡亲们这时,有的言辞恳切,有的想凑热闹,都齐齐挤到小糯宝的面前,想让她帮自家看看。 “不过是咱村族会的小长老,真是啥都会啊。” “糯宝帮我看看吧,我家儿媳身子不好,不知啥时候能怀上啊?” “还有我家,我闺女怀的这胎,小长老帮忙看看会不会是带把儿的。” 这一次,小糯宝没有满足大伙。 她摇摇头:“人活着,不是只为了传宗接代。” “女娃娃存在这个人间的意义,也从来不是,只为了给任何人生孩子用的。”小糯宝声音透着淡漠。 “你们不必再问,但行好事,该来的总会来,没必要为难女人们。” 说罢,小糯宝就抬起小脸,怜惜的目光在掠过李引儿后,就盯住李婶子的老脸。 “窝以村族长老的名义警告你,以后,别让窝再听到不会下蛋母鸡这几个字,不然,就给你轰出你那鸡窝,驱逐出村!” 小糯宝轻飘飘说完,就让大嫂抱她回家了。 乡亲们后知后觉,等感叹到糯宝一个小奶娃,竟有这般思想后,都忍不住使劲鼓掌,手都快拍红了。 不愧是他们大柳村的小祖宗。 这话说的,他们服气。 李引儿抬起泪眼……这娃娃不过才两岁,可说的话,咋就让她忍不住浑身都抖呢。 她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这么说,简直是振聋发聩。 女人的使命,从不是为了给任何人生孩子的……李引儿回去后想着此话,心中震撼久不能平。 …… 李婶子憋屈了一整个下午。 想想就气得慌。 咋的,她这么大岁数人了,竟还要听个小娃娃教训。 “那臭丫头,仗着村里宠着她,连我说啥话她都要管,她咋不管我啥时候拉屎放屁呢。”李婶子骂完,就直接崩了个屁。 李引儿低头不搭话茬。 李文才抱着书,更是不痛快地挪了个位置。 人家两岁奶娃都懂的道理,他娘活了大半辈子却还不知,真是可悲。 他现下是打心眼里佩服小糯宝,小娃娃能说出这般话,了不起。 “咱村现在啥都由那孩子做主,真是胡闹,再这样下去,咱村迟早要完。”李婶子喘了两口气,又起来接着骂。 不过骂归骂,一想到孙春雪那“有货”的肚子,她又忍不住觉得眼馋。 都说小糯宝是个福气包。 原先,李婶子可是不信。 但是现下,眼看姜家福善堂生意红火,大儿媳又终于有了,她忍不住怀疑,小糯宝是真有些本事在身上的。 “闺女。”李婶子抠着脚底板,忽然琢磨道:“那小丫头虽然烦人,但孙春雪的孩子弄不好真是她旺出来的,要不然。” 李婶子眼珠子亮了下:“要不然,你去姜家,求求那丫头,实在不成下跪也行,就让她帮帮你,尽早让你怀上个带把的。” 要是能怀上,闺女也就不用再挨揍了。 弄不好,女婿还能包些银子,好供着她好好养育文才。 李引儿习惯了对娘言听计从。 虽然有些犹豫,但她还是点点脑袋。 傍晚时分,冯氏正要落下门栓时,就见一只满是伤痕的手,忽然伸了进来。 “姜家婶子,能不能让我进去,我想见一见糯宝。”李引儿低声嚅嗫。 待进了里屋,李引儿怯生生的,看向炕上白软软的小奶崽,双腿一软,这就往地上一跪。 “求小福星帮帮我,让我尽快怀上孩子吧,我不想再挨打了……”李引儿觉得难以启齿,死咬着嘴唇道。 看着她身上的伤疤,小糯宝微微蹙眉,都快数不过来,到底有多少道了。 小糯宝越看越觉唏嘘。 一双小拳头攥得紧紧。 她难过地凝眉道:“你当真觉得,你怀上了孩子,就不会再挨揍了吗。” 李引儿心底抽痛:“我、我不知道……” 小糯宝盯着她那快被打瞎的眼睛,心里生出一股干劲。 她可是小仙子。 是专门福泽苍生的福星仙子啊。 可不是用来求子的。 又哪里能忍得了,像李引儿这种可怜人继续沉沦下去。 小糯宝坐直了身子,清澈圆亮的眸子里,多了抹悲悯之色。 “给你个机会,你是想继续给人渣生孩子,还是想重头来过,活出个人样儿?”小糯宝垂眸发问。 “活出人样儿?”李引儿有些怔住。 她想起上午糯宝所说之言,死死抠着手指。 “我选第二个,想活出个人样!”待再次抬头时,李引儿已是满脸泪水:“我不愿再回桥头村了,就是……不知我那婆家会不会放过我,毕竟,我是他们花了五两彩礼的。” 小糯宝扬起俏生生的脸颊,冷哼着摇摇头。 怕什么,有她在呢。 女子于世本就不易,只要是肯自救,那么她这个福星仙子,就肯庇护她们! 第97章 嗝屁了 小糯宝盯紧了李引儿,这就翻看她命数。 只见李引儿面相极苦,眉弓凹陷,太阳穴还有晦气翻腾。 若无干预,便定是个被夫打死的可怜命…… 小糯宝皱皱眉间,至于她那个丈夫,出生时本可长寿无忧,但因后天坏事做尽,已变成了个断子绝孙、中年亡故的命数,也是造孽。 不过细看起来,李引儿的丈夫命中犯水难,若是亡命,应当与水相干。 “你家附近,可有深水之地?”小糯宝抬起小脸,忽然开口问。 李引儿愣了下便点头。 “有,家中有口水井,院中还有大池塘,是旱年蓄水浇地用的。” “那你丈夫,今年多大岁数?”小糯宝又问。 李引儿抹着眼泪:“他比我大上快两旬,刚过完三十八岁的生辰。” 听着这话,冯氏他们都心疼地变了脸。 才十七岁的姑娘,配给了个大二十一的汉子,都能给她当爹了,那李婶子真是没有心! 小糯宝却翘了翘嘴角。 眼底闪过一抹玩味。 三十八,好年纪啊,这不就是正逢中年吗。 她攥紧小包子拳,反正是个畜生,看来,也是时候让他嗝屁了! 小糯宝的圆脸上,露出一抹思忖之色,她这便对李引儿耳语一阵,惊得李引儿脸色煞白。 “你若真想自救,回桥头村后,只需照做即可。若是不敢,那便也当我没说。”小糯宝轻飘飘地说完,打了个哈欠就要睡了。 …… 李引儿一夜未眠,早上醒来时,没有再抗拒她娘,就主动要回桥头村了。 李婶子还挺高兴,只当闺女是听了自己话,要跟女婿认错过日子去。 可谁知三日后,桥头村就突然传来消息,李引儿的丈夫和婆婆,竟掉进自家的大池塘,双双淹死了! “啥?我那女婿死了?”李婶子听说时,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村口的大柳树下,乡亲们都唠得有鼻子有眼。 “我妹妹就改嫁在桥头村,听她说啊,李家闺女婆家出事时,还是在大半夜呢,娘俩都掉进池塘,村民们跑过去救时,已经没气了。” “深更半夜的,那母子俩往水边走啥?” “听说是李家五闺女又挨打了,她往池塘边上跑,那黑心肝的俩人就拿着烧火棍在后头追,一直追到水边,黑灯瞎火的,谁知就掉下去了。” 李婶子听得心底突突。 她忙回家换了衣裳,想赶去桥头村,嘱咐她闺女可得好好守寡,再把家里钱财都拿住了! 可谁知,未等李婶子动身,李引儿就已经空着双手,回来投奔大柳村了。 急得李婶子嘎的一声,差点气晕过去。 李引儿一路上又哭又笑,她才不要给那种丈夫守寡,好在没有孩子做牵绊,只要肯净身出门,婆家亲戚也不多为难。 她失望地推开李婶子,现下只想做一件事,就是去姜家,给小糯宝谢恩! 待进屋后,李引儿二话没说,砰的就给小糯宝跪了下来。 “小恩人!”李引儿双眼泛红,哭得泪珠子断线。 “多谢恩人指点,那畜生可算是死了,还有他那一肚坏水的娘,也跟着死了,我现在……终于是自由了!” 小糯宝已经算到此事。 倒是并不意外。 她眨着眸子看向李引儿,这李引儿虽和三日前一样清瘦,但是脸色却好看了许多。 整个人透着一种,“没了丈夫就是好”的快活劲儿。 小糯宝笑眯眯地拽她起身:“我能做的也只是提醒罢了,其实决定还是你自己做下的,你也该感谢自己够有勇气。此事以后不必再提,免得生事,你只管好生过日子,活出自己就好。” 李引儿哭着点头。 虽有糯宝拉着,可她还是俯下身,非要给糯宝磕几个响头才行。 “只要没了那畜生,我就啥都不怕了,以后大不了就一辈子不再嫁人,靠我自己也能活。”李引儿用力抹泪。 又抽泣道:“小恩人的提醒如同再造,以后引儿愿做牛做马,这恩情必得报答!” 自打回了桥头村,她就时刻记着糯宝的话,只要丈夫再动手,便找有水的地方逃去。 前天夜里,果然被她寻到了机会。 就在那畜生呲牙咧嘴要发怒时,李引儿故意往池塘跑,她丈夫只顾追打,一时不慎,就掉进了池塘。 婆婆为了救下自家独苗,也不管不顾,大喊两声就往里跳。 眼看二人扑腾呼救,宛如濒死野狗,向来柔弱的李引儿,竟头一次狠下心来见死不救,直到二人断了气,她才假哭着跑出去呼救。 小糯宝观想出了事情原委。 与其说是她主导了此事,倒不如说,这都是李引儿选择自救。 小糯宝满意地对着引儿点头。 还好,她没有眼拙,李引儿果然不是个被驯化傻了的榆木脑袋。 以后此女,只要感怀仙恩,就能有破茧重生的好日子…… …… 虽已当面谢过恩,但李引儿一心想要报答糯宝,在娘家安顿下来后,便总着想为姜家做些什么。 她虽才不过十七,但从前在婆家被磋磨惯了,也练得一身好力气。 劈柴挑水样样都行。 杀猪宰羊也不在话下。 所以隔三差五的,她便上山背一筐干柴,默默送到姜家门口。 有时见福善堂需要宰杀鸡鹅,也会抢着帮忙,干完就离开,从不现眼。 看她能干,小糯宝就琢磨着,得给她找份活计养活自己。 不然,就以李婶子的德行,迟早哪天会嫌闺女在家吃白饭,再给她找个糟烂婆家不可。 正好这天,福善堂的赵老夫子,跟冯氏开口要一个年轻帮工。 他平日在自家府上,就是用惯了丫鬟的,加上岁数大了,腿脚越发不便利,就想自己花钱雇个村民,时不时地侍奉在侧。 小糯宝得知,这便想到了李引儿。 “娘,把这活儿交给引儿姐姐做吧。”小糯宝捧着小脸,急巴巴道:“横竖她是不能再嫁人了,得有份活计傍身才行。” 冯氏虽厌恶李婶子,但并不想殃及无辜的引儿。 她直摸胸脯笑道:“不愧是娘的闺女,跟娘想到一块去了,咱娘俩心眼就是好使,见不得女人受苦,行,那这帮工的事就让引儿做。” 丰苗听了,赶紧吹起彩虹屁来:“张秀才教了个新词儿,叫人美心善,说的就是娘和妹妹这样的。” 冯氏满意地眯起眼睛:“嗯,说的对,会说以后就多说!衣箱子上有三个铜板,你拿去留着买糖吃吧。” 看娘高兴,丰苗腆着小脸嘿嘿道:“娘,那你对我也心善一回呗,我那每月的工钱能不能涨一涨啊,想要三十文,行不?” “行!”冯氏斜他一眼:“给完你三十文,娘再捎带手给你个大比兜,你要不要?” 丰苗只觉得脸蛋子发凉,大喊着“不要不要”,这就一溜烟跑出屋了。 小糯宝顿时笑得像打鸣公鸡,在炕上不停打滚,肚皮都抻得发疼。 可怜的五哥。 娘是几句好话就能忽悠的人吗。 除了她以外,娘可是谁的糖衣炮弹都不吃,五哥这小心思练得还不够火候啊。 冯氏搓热了手掌,见找不到丰苗,这才作罢。 她重新笑起来,亲了亲笑红脸的小闺女,然后就去找李引儿了。 “给福善堂做帮工?我真的可以吗?”待李引儿听说时,眼睛都睁得溜圆。 冯氏笑着看她:“糯宝想要把这活儿交给你,至于工钱,是由赵老夫子那边出,每日的活计不算多,给他洗衣做饭啥的都不用你,一个月一两二,你看行不?” 李引儿受宠若惊。 想不到小恩人还指定要她来做。 她红着小脸,点头如捣蒜:“我做我做!只是一两二也太多了,其实少一些也可以的……” 这银子不是由姜家出,冯氏哪里有克扣的道理,她安慰李引儿只管放心接着,李引儿才恭敬不如从命。 “对了婶子,我还有个事儿能不能求你……就是我那工钱,以后都放在你手里保管,我啥时候用再跟你取行吗。”李引儿抬眼询问。 冯氏立马应允:“是怕被你娘拿去花了吧,行,那婶子就替你拿着,你随时都可以取走。” 李引儿心口一松,连声道着谢。 于是第二日,她就去福善堂上工去了,干活那叫一个尽心。 第98章 糯宝要发福利 得知李引儿刚一回村,便得了福善堂的活计。 乡亲们有的羡慕,有的眼红。 加上李婶子平日人缘极差,有的人难免牵连到引儿,甚至还有几个碎嘴子,觉得引儿心机太重,故意跑去福善堂帮忙,才捡了这大便宜。 早起时,冯氏和李七巧说起外头的闲话,二人都为引儿觉得委屈。 小糯宝抱着枕头,边挠小腚边转转心思。 已经有了应对之策。 这时,孙春雪一脸喜气地走进屋,叫小糯宝醒了,就对着她耳边幽幽吹气。 “小姑子~醒了呀?你快摸摸大嫂的肚子,看看这胎到底是个带把的,还是个闺女啊。” 小糯宝一听,无奈地踢踢腿,这就捂着耳朵躲进被窝。 自打得知有孕,是不是闺女这件事,大嫂都问她十八遍啦! 她耳朵都快磨出茧子来啦! 呜呜糯宝的耳朵也是耳朵啊,还是快放过她吧。 丰苗扒拉开大嫂,扯起嗓子就要喊:“大嫂,你要是再烦妹妹,我就叫娘过来训你!” 孙春雪紧张地瞥了眼外屋:“老五你快小点声啊,喊娘来干啥,大嫂这不就是盼着,能给你们生个小侄女吗。” 说着,她脸就有点红,别扭道:“你们大哥可是说了,只要这一胎能生个闺女,他以后啥都听我的,让我骑他脖子上拉屎都成。” 小糯宝露出一只大眼睛,探出被子,偷摸瞅着大嫂。 大嫂腹中阳气甚重,这闺女梦,怕是只能等下辈子实现了。 不过看着大嫂一脸陶醉,她啧啧摇头,还是不忍心戳破,毕竟人嘛,有些希望总是好的…… 吃早饭时,孙春雪看着桌上的酸豆角,眼睛大亮,口水都直往下咽。 但一想到酸儿辣女的老话,她还是忍着一筷子不碰,特地下地倒了半碗辣酱,拿馒头蘸着辣吃。 只是想吃酸的心情实在高涨,孙春雪啃了两口辣酱馒头,就有些啃不动了,边吃边泄气。 姜丰年见饭桶媳妇食欲不高,还鼓劲道:“咋啦媳妇,是不是辣酱不够辣,咱闺女还想吃些更辣的?那我去把刘婆子给的泡椒酱拿来!” 孙春雪真想把半盘子酸豆角,都倒进肚子里,但还是硬着头皮,对着姜丰年点头。 “对对,我爱吃辣,快去拿吧,越辣越好。” 姜丰年高兴直乐,夹了俩大泡椒就喂给媳妇:“这么爱吃,这那一胎生定是个闺女,等生出来,也好给咱糯宝做个伴。” 眼看孙春雪辣得嘴巴都要冒火,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小糯宝和冯氏都不由偷笑起来。 冯氏可是个过来人,孙春雪的嘴硬就能糊弄下姜丰年,哪里能逃得过她的眼睛。 于是饭没吃完,冯氏就把两碗辣酱都撤下去。 “拿走拿走,辣子吃多屁股遭罪,以后大早上不许吃辣。” 孙春雪听了心头一松,赶紧吐出嘴里泡椒,猛灌凉白开。 小糯宝吃了一小碗虾仁玉米松花蛋馄饨,又啃了半碗肉沫蒸蛋,吃饱后,便有要紧事和冯氏说。 “娘,咱们福善堂,赚多少银子了啊?”小糯宝抹了抹油光光的小嘴。 冯氏拍拍丰苗脑瓜:“二十文钱,你来说。” 丰苗反应极快:“嘿嘿,我早就看过账本了,除去给刘婆子她们的工钱,每日一顿给老人们备点心的钱,再加上预付的那些银子,现在算是赚了九百三十八两。” “小一千两了。”姜丰年他们都听得惊喜。 小糯宝点点脑瓜,思绪飞快转动。 她脆声道:“娘,那便拿出个零头来,就三十八两,贴补给村里的学堂和老人堂,算作咱们给村里的福利吧。” 老人堂指的,自然是老李头他们住的那个。 早在经营福善堂前,小糯宝就盘算过,这生意要想做得顺心,必得惠及乡亲,甚至发展整个村子。 除了提供一些活计,让乡亲们跟着赚份轻松钱外。 像学堂、老人堂,也应该是他们头一个照顾到的。 虽未必能做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但能力越大,责任越大,适当地照顾下村中老幼,才最能够得人心。 现下若是说出,能让乡亲们高兴一阵,既有动力春种干活,也能解了那几个对李引儿的眼红。 冯氏知道闺女有自己的盘算,自然毫不犹豫,立马支持。 “好,三十八两也不多,正好学堂那边,这几日笔纸都用完了,那以后学堂的纸墨费用,就由咱福善堂出了。”冯氏说道。 小糯宝挠着脚趾豆,奶乎乎地琢磨着:“嗯嗯,还有张秀才叔叔的教书费,也可由咱们出。” “张秀才在学堂辛苦,又从不跟乡亲们收半文钱,等开春了他没法下地,地里的活都给他爹一个人干,再让他白教确实说不过去。”姜丰年听了也赞同道:“咱就给他一个月一两二吧,好让他踏实教下去。” 小糯宝觉得可行。 除此之外,学堂的桌椅板凳,可由福善堂出钱,换成统一样式,弄得更像个学堂样子。 再就是,学堂念书的孩子们,家里有的条件很差,小糯宝决定让他们每日可从福善堂领两块点心,也好让不用饿着肚子念书。 “至于老人堂那边。”小糯宝眨眨眸子:“咱们福善堂的蔬菜瓜果,每顿厨房做完都有剩的,不如就把这些剩的好菜,日日送去老人堂那边,好让李爷爷他们也能吃个好饭吧。” 横竖都是从她的供品里出。 又不用多花银子。 冯氏一拍大腿,直点头道:“好好,那咱再加一条,每月给老人堂送八十斤粮食,十斤猪肉,冬日每个老人给送两套棉衣,夏天就给送三件褂衫。” 小糯宝咧嘴一乐:“好呀,不用花费太多,又都是实用的,就这么办叭!” 学堂里,小糯宝坐在上座,召来全村议事。 在乡亲们听完福善堂的施惠后,都顿时一片哗然。 姜家竟这般慷慨…… 老李头睁大眼睛,感觉像在做梦:“每个月八十斤粮?冬天还有棉衣穿,那岂不是养着我们这些糟老头子了。” “学堂的孩子们,每天都能有点心吃?”杨田梅脸颊通红:“这是啥神仙日子,多麻烦你们啊……” 大伙虽然激动,但更多的,是不好意思。 老李头他们连连摆手,直红着脸不敢要,毕竟小糯宝,已经足够厚待乡亲们了。 他们要是再受着姜家照顾,那便是有些厚脸皮了啊。 第99章 蜜汁审美 眼看大伙都羞怯起来,小糯宝迈开短腿,走到人前,双手叉着小胖腰。 “这东西不是白给哒。”她抬起葡萄似的大眼睛,语气像个小大人儿:“这些是为了咱们村子的。孩子和老人是一个村的根本,只有善待老幼的村子,才能积攒福报过好日子。” “要是老人能做到爱护小辈,孩子也能做到尊老,人人都不生事端,那这些东西,自然也就不算你们白拿。”小糯宝眨巴着眼睛,语气变得欢快。 区区几十两银子,她倒不咋在乎,只想换来村里祥和,姜家顺遂。 乡亲们一听,顿时感到窝心极了。 眼睛一时都要涌上热流。 糯宝真不愧是他们村的祖宗,小小年纪,竟能说得出这话。 这般见地,可比他们好些大人都要强多了! 于是大伙也不再扭捏,不管老人还是年轻人,都直抹着眼睛,不停感谢姜家好意。 而姜家人看着小小一坨的糯宝,在一堆大人面前,发号施令,觉得颇有喜感。 冯氏眯起眼笑。 她隐约觉得,大柳村有她闺女在,这日子用不了多久,就要起飞了! …… 很快,福善堂给村里的福惠,便一一都到位了。 学堂的桌椅、纸墨,姜丰年全都采买了回来。 老人堂那边,每日也由孙春雪,过去送些新鲜的菜蔬。 大伙看到姜家言出必行,虽然嘴笨不知说啥,但心里早就佩服得五体投地。 自此之后,也再没人说李引儿闲话,整个大柳村,都洋溢着团结积极的气氛。 这天初五,又到了福善堂发工钱的日子。 刘婆子她们领了银子,感慨自己可比男人能挣多了,对着冯氏连声道谢。 回到家后便挺起胸脯,腰杆硬得像是刚下了蛋的母鸡。 孙春雪和李七巧手里有了积攒,也不再苦着自己,这就说笑着坐上驴车,要进城闲逛采买。 只有李引儿是空着手回去。 毕竟她的工钱,早就同冯氏说好,全部存在福善堂,免得被李婶子偷拿了去。 眼看着刘婆子家又吃上了猪肉,杨二媳妇家也买了炊饼,李婶子馋得哈喇子直淌。 她给李引儿的屋子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见半个铜板,气得直砸枕头。 “你个臭丫头,挣了银子不说让娘帮你管着,还全都留在那老人窝,你咋不认那冯寡妇当娘!”李婶子饿得眼睛都凹陷。 李引儿不躲不闪,任由她闹。 “要真能有冯婶子做娘,倒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分了,她肯定不会为了从女婿手里抠点银子,就眼看着闺女被打得没人样儿。”李引儿平静地道。 李婶子被噎得老脸一白,手爪子都直抖:“……女人挨点打能紧紧皮,守得住规矩,那是为了你好!” “那以后爹再打娘,您也干脆别再躲了,毕竟是为了您好。”李引儿小声反驳,她和糯宝在一起待久了,也不再似以前懦弱。 李婶子牙都快要咬碎:“你、你个不孝的,我咋生了你这么玩意儿!” 她气得跳脚,骂完便拔腿要往福善堂去。 闺女挣的银子,她得讨要回来,文才下半年的束修,可还没着落呢! 这会儿,太阳快要落山,姜家人都不在福善堂。 迎着夕阳斜下的红晖,老人们正坐在门口,温着两壶白茶,围看吴大夫和蒋老爷下象棋。 李婶子人还未到,嚎声就先传了过来:“姜家的,你们也太丧良了,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哪有伙计的工钱,要在东家手里攥着的,我看你们这就是克扣,想白用我闺女干活。” 众人被这破锣嗓子扰得蹙眉,都不由看向门外。 李婶子赤急白脸地赶到时,见吴大夫他们都在,心里还挺得意,以为能搅一搅姜家生意。 她腆着老脸,正还要继续跳脚,谁知这时,一口老痰就呸了过来! “就是你?”吴大夫蹙紧眉间,上来就大啐一口。 他瞪眼道:“你就是引儿狠心的娘,眼看着她快被揍瞎,也非把她往婆家逼的那个?” 李婶子一怔:…… 敢情她还挺出名? 蒋老爷也摔了棋盘:“哼,闺女在婆家遭罪不见你出头,现在姜家给了她挣钱的机会,你倒还知道自己是个能喘气的了,真是脏了老子的眼!” 李婶子语塞:“……” “姜家给你们吃啥迷魂药了?你们是花钱来享福的,维护他们干啥?”李婶子不服地梗起脖子。 “哼,不用迷魂药,人都是拿真心交真心,这般道理,像你这泼皮再活十辈子都不能懂!”吴大夫这就拿着药筐攥在手里,蓄势待发。 见状,老人们都跟着起身,有的举起棋盘,有的提溜着拐棍和扫帚。 吴大夫眯眼冷骂:“以后要再敢来找姜家麻烦,还得问过我们老几个同不同意,再不滚,我们可打了!” 话音一落,吴大夫抄起药筐,就朝李婶子的大脸砸了过去。 蒋老爷他们紧随其后。 一时间,拐棍和扫帚满天乱飞! 李婶子一个猝不及防,老脸就先挨了两闷棍,鼻血都给打出来了。 眼看大伙要一窝蜂地围上,吓得她脚底一滑,撒丫子转身就溜。 “别打别打!” “我走还不成吗……啊,别打我脑瓜啊,我再也不来了!” “啊文才,快救娘啊!乡亲们救我啊,有外人欺负我!” 村子里,李婶子的嗷嗷声响了有小半天。 只是甭说乡亲和李文才了,就连村口的大黄狗,都破天荒地安静下来。 在全村的默许下,李婶子被打得满脸淌血,眼窝下全都青紫一片,回去时,正好被从城里回来的孙春雪她们看到。 孙春雪和李七巧相视一眼。 二人都觉得痛快。 妯娌俩这就进屋,笑嘻嘻的,把买回来的东西堆在炕上。 不用说,这大包小包里,有大半都是买给小糯宝的! 孙春雪给糯宝买了酥糖,几罐子梅子蜜饯,还有两只黑漆漆的瓜皮帽。 李七巧觉得那帽太丑,不像女娃娃戴的,就给小姑子买了一大把绒花棒。 绒花棒可以随意拧着造形,做出各种花样来,要是弄得好看,还能戴在头上做簪子。 小糯宝最是爱美,立马就被五颜六色的绒花棒给吸引住,大眼睛亮闪闪的,忙抓了几根就拧来拧去,开心地直呼新奇。 李七巧还给自己买了只缠花发梳,用不了几个钱,但样式倒挺俊俏。 她拿起发梳,放在鬓边比划:“老二,你看着这个咋样?” 姜丰虎稀罕得要命,哈喇子都快淌到鞋上:“这颜色娇嫩,正配你呢,好看!果然是我媳妇儿,戴啥都好看!” 李七巧被夸得心里一美,娇嗔地推他一把。 见状,孙春雪忙学着弟妹,把新买来的胭脂涂在嘴上。 “老大,你倒是快看看我啊。”孙春雪眨着眼睛,一脸期待。 姜丰年正在扫地,一抬头就被吓了一跳:“媳妇你干啥呢,抹得像以前村口那唱戏大娘!” 孙春雪瘪嘴,又把另一盒粉膏打开,擦了两下。 “这个也不成。”姜丰年直躲着她:“看上去像是那千年干尸,脸上都没个血色了。” 孙春雪:“……” 闻言,小糯宝噗嗤一声,差点把嘴里的酥糖,笑喷到春哥儿的脸上。 姜丰苗也捧着肚子,嘎嘎笑个不停。 “大哥,大嫂是要你夸她美呢,你那是啥榆木脑袋。”丰虎看不下去,叹着气提醒。 孙春雪踢了姜丰年一脚,这就趴回东厢房生闷气去了。 姜丰年还不知自己说错了啥。 只当孙春雪是不满意那胭脂水粉,于是抓起来,直接就帮她扔了。 “媳妇别不乐意啊,你眼光不好,咱给丢了,改天再买新的就是。” 小糯宝笑得小脸都要起皱,大哥真是个大直男,太不懂女人心思了。 她抓起根绒花扭扭棒,扭了个花形,就要去东厢房安慰大嫂。 孙春雪是个性子粗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见还是小糯宝贴心,她拿过买的布料就咧嘴笑:“我小姑子真好,这料子本是要给你大哥做汗衫用的,哼,现在看他也不配用了,大嫂就扯下来给咱糯宝做件小衫子,你说好不好呀。” 小糯宝刚想敷衍点头。 可一看到那绣满了“福禄寿”的大红布料,她就顿时脑瓜嗡嗡,这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丑料子,竟被大嫂给买到了。 大嫂这审美,糯宝忽然就有些理解大哥了…… 第100章 地里有古怪 虽然小糯宝极力拒绝,但最后,孙春雪到底还是做了两件小花衣。 其中一件是交领的,针脚歪歪扭扭,红彤彤的料子上绣满了“福禄寿”的字样,穿上身宛如小寿公。 小糯宝一看就被丑哭了,直在炕上打滚,说啥都不肯让这衣裳放进自己衣箱。 冯氏只好拿给了李七巧:“这料子还不便宜,好歹也是老大媳妇儿挑灯做的,别糟蹋了,那就等春哥再长大些,留给他穿吧。” “反正是个小子,穿啥都一样。”李七巧也被丑得眼晕,连声应着婆婆。 小糯宝同情地看向春哥儿。 可怜的小侄子。 长得还没豆丁大,就要提前帮小姑姑消化丑衣裳了。 用完饭后,小糯宝躺在娘的怀里,边挠脚丫子,边算着宋老如今走到哪儿了。 丰苗趁娘不备,本想躲懒,谁知李七巧直接牵过他的手,就给拽去了学堂。 这几天,学堂的孩子们,日子可不咋好过。 无他,这始作俑者还是小丰苗。 自打听说丰苗能帮家里算账,乡亲们都只当张秀才会教,纷纷回家考问孩子们。 有几个孩子连十个脚趾豆都数不明白,哪里能应对得来。 闹得大伙只当是孩子贪玩,不好好学,这不,旺福就因为没算出姥爷烟钱,一大清早就被村长一顿好打,到现在屁股都疼。 李七巧过去时,就见孩子们耷拉着小苦瓜脸,巴不得把脑袋缩进脖颈里。 大人们则都扒在学堂窗前,盯着孩子们念书,李七巧忍不住笑了,回来赶紧让自家人低调一些。 毕竟算账天赋并非人人都有,免得再让村里孩子,跟着受罪。 眼下春暖花开,地里的活才是头等要事。 大人们也不能时刻都在学堂盯着,待晨雾散去,就扛着锄头、铁锹,往田里去了。 姜家也得忙着春种。 如今大房和二房的地,都归自家了,加在一起能有九十亩,这活自然得早些开干。 只是不同于以往种粮食,今年姜家还有一要紧任务,就是给韩公子种波斯萝卜。 冯氏从地窖取出种子上来:“这就是去年冬天,韩尚公子给咱的萝卜种子了,好在娘存得好,没上冻也没受潮。” 姜丰年走过来道:“娘,这波斯萝卜咱是头一年种,不知道能出多少,可别种不好再给地荒废了,咱家九十亩地也别都种这个吧。” 冯氏颔首点头:“那自然不都种。娘都跟韩公子说过了,今年咱只种二十亩的这个,余下的咱还是继续种粮食。” 说罢,她想起那波斯萝卜的价钱,又笑得开怀:“要是今年种好了,来年咱就再多种个三、五十亩地。” 毕竟,韩尚可是皇商,给这波斯萝卜开的收价也是极高。 可比种粮食要划算多了。 姜家虽有了福善堂,但庄稼人依赖着土地,总还是想着,咋能用地多出些银子。 于是,在冯氏的指挥下,姜家人这就开始了新一年的春种。 从早上到日落,全家忙得浑身是汗,但心里却是充实感满满。 忙活了小半月,可算是把波斯萝卜的种子,全都摁在了地里。 可很快,让全村都棘手的事就来了! 自从开春,便迟迟没再下雨,村井和水塘蓄的水,被大伙挑着浇进地里,已经快要用枯了。 姜丰年站在低头,抬头看看太阳,又望着自家还未浇透的田垄。 不免无声叹息。 一旁的地是村长家的,村长也不停抽着烟斗:“本想着去年冬天下了几场大雪,是个好兆头,今年就不能再旱了,谁知现在又不见雨水,这让咱庄稼人咋过啊。” 雨水不足。 井和河沟就干得厉害。 即便村民们肯吃苦,愿意挑水浇地,但村井可遭不住,压根就没那么多水。 姜丰年擦了额头的汗,有些心急:“村长叔,您是过来人,要您看,今年该不会……还是个旱年吧。” 这话一出,周围的乡亲都看向这边,一个个脸上挂着忧色。 村长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他怕打击着大伙,便啥都没说,只是叹气拍了拍丰年的肩膀。 众人心里其实都有数了。 整个大柳村,很快就蒙上一阵低沉的阴影。 傍晚,刚吃过饭,姜丰年和姜丰虎连歇都没歇,这就拿着扁担水桶,又要赶去村井排队打水了。 李七巧难受地嘟哝了句:“井水都快上不来了,一次能出小半桶就算不错,咱都打了两天,也就才浇了两亩地,要想把九十亩都浇完,怕是再多个十口村井也不够。” 何况,那井里的水人也是要吃的。 要是真用枯了,只怕比地干更加麻烦。 冯氏摸了摸儿子晒黝黑的脸,无奈道:“先打着吧,也没别的法子了。” 听着这话,小糯宝心疼两个哥哥,她撑着小身子坐上窗台,瞅了眼晴空万里的天。 只见云象不起半分波澜,细看下来,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别说是这个月了。 就算是下个月,估计都难以有雨。 小糯宝皱皱眉,看得出此番旱象,并非自然而为,实则天谴所致。 南纪国的老皇帝昏庸多年,任由朝堂上奸佞横出,祸害忠臣良将,作践各地百姓,已经受到天界惩处。 只要天谴不息,国运不改,这润雨就难降下来。 小糯宝心中五味杂陈。 即便她能看破天机,可事关朝堂皇室,她现下居在一个小村子里,只怕一时也难以改变。 唯一能给糯宝安慰的是,好在自己的供品之中,还有一个大供水盆,里面全是万千善信日日上供的清水,用来给自家浇地倒是足够了。 入了夜,小糯宝就忙活起来,她慢慢调水入地,待把九十亩全部浇透,小家伙已经累得浑身瘫软,倒头就睡了。 第二天早上,姜丰年他们挑着水桶,赶到地头时。 只见原本干巴巴的土地,此时竟然都阴湿一片,就差能踩出水来了。 姜丰年顿时惊得下巴要掉。 拼命揉着双眼。 等等,他没看错吧? 这地咋湿呱呱的,难不成是夜里下过雨了? 可再看看村长他们的地,都还干得硬邦邦,姜丰年又赶紧晃晃脑袋,否了下过雨的念头。 “咱家的地,这是咋回事?”姜丰年已经是大气都不敢喘。 生怕多喘一口气,就把地里的水给变没了。 姜丰虎脸都白了,语塞道:“大哥,这……总不会,是有人帮咱浇地了吧?” 兄弟俩都琢磨不透此事,但心里的兴奋却是实打实的,就差挥拳大喊了。 他俩丢下扁担、水桶,这就拼命往家里跑,要去汇报这好消息! 第101章 天谴来了众人遭殃 这会子,冯氏正要带着儿媳们,去福善堂看一眼。 待哥俩跑进屋,把话一说,全家顿时都要沸腾了。 “啥?咱家地有人浇了?”李七巧惊喜极了。 “天爷啊,这是啥好事儿,丰年你快带我去看看!”孙春雪忍不住直蹦,差点忘了肚子里还有一个。 冯氏心里跳得厉害,她连忙进了里屋,扑到炕上去看闺女。 小糯宝劳累了一宿,这会儿正仰头睡得香,脸颊边的嘟嘟肉垂了下来,像是两个小肉蛋。 冯氏知道是闺女帮家里使的劲。 虽然高兴,但也忍不住心疼,生怕再累着了她,过去直亲她的小脚,怜爱得不行。 自家地里有了着落,姜家人也能放松下来,丰年和丰虎不用再起早贪黑,没事儿还能去福善堂帮忙,日子悠闲了不少。 只是其他乡亲,可就没那么有福。 村井处天天排上一队汉子,都拿着扁担挑着水桶,看向还没被滋润过的田地,露出一脸愁苦。 小糯宝深知春种的重要,为了让家里踏实,连着两夜,又往地里调去了不少供水,累得快要迷糊。 晨起时,小家伙捋捋身上的红肚兜,抓起衫子就套,急着下地嘘嘘,然后好接着补觉。 冯氏听见动静,拿上小尿壶就进来了。 迷迷糊糊中,小糯宝肚皮一瘪,可算得了“释放”,她羞答答把脸埋在娘的怀里,便等着娘把自己送进被窝。 冯氏一边照顾着闺女,一边应着李七巧的话:“老二媳妇,刚才丰虎回来时说啥?咱家的地,又有人帮着浇过一遍了?” “可不,给他都惊着了,村长问时还差点圆不过去,好在大哥反应快,说咱家是从外村花钱买了水浇。”李七巧笑笑吟吟道。 冯氏低头瞅着闺女,微微叹气。 难怪这奶崽这般嗜睡,敢情又帮家里“种地”去了。 她拍了把糯宝的小腚,直心疼道:“可悠着点吧闺女,你才多大点儿啊,要是累坏了那不是在剜娘的心肝肉吗。” 小糯宝睁开睡眼,努力咧嘴,给了娘一个大笑脸。 冯氏无奈摇头,知道她有自己的小主意,也不好多说,只能亲一亲她的额头。 开春地里不用多浇,浇了这些算是够了,况且若再浇下去,只怕乡亲们也会觉得起疑。 小糯宝决定收手,裹着小被子踢踢短腿,便又呼呼睡了过去。 中午前,冯氏下了地窖,取了一桶河虾,打算剁些虾泥出来。 “晌饭炸个虾泥丸子,再熬个小白菜虾汤,好给我闺女补补身子。”她低头笑着自语。 这时,姜丰年扛着锄头,从外面回来了:“娘,真是邪了门了,这才啥时候,咱村村井刚才竟一点水都打不出了,冬天下的雪水也不算少啊,咋能旱成这样。” 冯氏剁虾的手一顿:“老大你说什么,村井真枯了?” “嗯,村长叔守了一早上,也没打上半桶。”姜丰年抹了把汗道。 不知为何,除了旱,他还觉得这天儿热了许多,明明还是春日,但汗淌得竟比初夏还厉害。 李七巧把手往围裙裳擦了擦,惊道:“前两日我怕井枯,随口那么一说,想不到今儿还真没水了。可是娘,现在才春天,以往咱村井枯时,咋说也得是入夏时候啊。” 冯氏不由蹙起眉来。 冬日还下过雪,开春井里就干,这还真是够邪门。 只怕今年的旱情,要比以往都严重不少…… 晌午,闻着外屋传来的食物香气,小糯宝睡好了回笼觉,伸了个懒腰终于要起。 丰苗本想给她穿昨日的厚衫子,但却被嫌热,便又换上件桃红色的薄衫,再配上麻料的松紧裤。 小糯宝穿得一身桃红柳绿,这就坐在院子里啃丸子。 她小脸吃得一鼓一鼓,还沾了一点油渍,但不管咋看,就是没有半点庄稼孩子的邋遢,皮肤雪白,吃相好看,看着就让人赏心悦目。 没一会儿,村长和老李头就搭伴一起来了。 一进院子,看见小糯宝后,他俩心头的焦躁都缓了两分,像是得到了片刻清凉! 小糯宝抹抹油光光的嘴巴,站起来就喊人:“爷爷们,你们咋来啦~” 地里事忙,有几日没见了,小糯宝发觉这两个爷爷晒黑了不少,看着像是卤蛋。 她馋巴巴地咽下口水。 还真有些想吃茶叶蛋了…… 这时,冯氏他们也出屋,村长赶紧过来求问小糯宝。 “糯宝啊,爷爷们是来找你的,就是想问问你,你知不知道,咱们这里啥时能来场雨啊?”村长一脸恳求,眼睛里还布着不少血丝。 小糯宝撇下饭碗,试着去观想,但很快,小圆脸上就露出忧色。 “不妙!”奶呼呼的声音多了分紧促。 院子里,众人连忙都屏住呼吸。 等小糯宝再抬头时,她眸子里已经闪着怒色:“天谴又加重了一番,三年之内,咱们这里,都不会再有一滴雨水!” 什么? 这话宛如惊雷,震得在场所有人都头皮发麻。 村长的脸上已没了血色。 冯氏也差点跌坐在地。 “三年?都不会有雨?那岂不是要夺了我们庄稼人的命!”老李头吓得直喘粗气。 小糯宝晃晃脑袋:“不仅是庄稼人,这场天谴,上到帝王,下到百姓,所有人都要遭殃。” 就在刚刚,她观想到,今晨时,南纪国的老皇帝慕容昏为了求子嗣,竟背着国师,偷摸让内侍出宫替他祭祀。 慕容昏向来迷恋术士,此次为保灵验,竟不惜以三十对童男童女之命,做了一场生祭! 稚子何其无辜,大好性命居然因帝王昏庸,而白白葬送。 此举再度惹怒了神明,又降下重罚,使得南纪国的旱情提前加剧,一夜之间,已有数百条河流干涸见底。 北地四处的花草树木,也从一派生机之象,变成了蔫头耷脑的枯黄。 小糯宝知道,南纪国的国运气数已尽,除非能够有强者出来干预…… 她抬起头,看着不知不觉变大一倍的太阳,更加印证了自己的想法。 “无雨,无水……老天是要重罚南纪国!”糯宝喃喃摇头:“这便是帝王德行有亏的下场,只可惜也让百姓承了苦果……” 看着糯宝一脸笃定之色,村长他们再也受不住,都跌跌撞撞地跑去村井,抱着残存的希望,试图再打出点水来。 然而他们守了一天,村井也只至多冒上来一碗的水量,连水桶都难以给舀上来…… 村长沉默良久。 他正想着要去别村,先借些水来,起码够给乡亲们吃饭喝水再说。 可谁知这时,杨田梅就从外面急忙跑来:“爹,不好了,别的村也都没水了,我去问了一圈,各个村子的井里、河里、山泉,一夜之间都干透了!” 村长两眼一黑,差点晕死过去。 第102章 糯宝辛苦了 此时,周围的十里八村,全都笼罩在一片恐慌中。 旱了这么些年,他们倒不是没遇过井枯,只不过那都是在盛夏才有。 且在枯了一天半日后,起码还是会涌上一两桶水来,够村民们解渴。 眼下,各村各家的水井,一下子枯到这般田地,众人都跪地大哭,乞求上苍垂怜。 小糯宝能够听到他们的心声,却深知乞求无用。 上苍虽有好生之德,可更讲因果业力,此番种种困境,已不是求神就可解得了的。 姜家没有水井。 平日里吃用都是从村井里打。 现下家里只剩下小半缸水,全家都节省得很,就连洗脸也不舍得用盆,只拿布巾蘸湿个七八分,往脸上擦了就好。 小糯宝见状,赶紧先调了些供水,把缸灌满。 怎么也得把自家用水,解决了再说。 傍晚时,冯氏正要取水熬粥,一打开缸盖,顿时就喜得眼睛发亮。 本来剩了一半的水缸,这会子竟然满堂堂的,水瓢轻轻一舀,荡得水都快要溢出。 冯氏看向里屋的小家伙,心里像吃了秤砣,一下子就踏实下来。 有这小宝贝疙瘩,家里真是啥困都能解,他们全家何德何能,可以有这泼天的福气! 知道娘已猜出是自己所为,小糯宝索性也不遮掩,她指挥娘再洗出一口大缸。 两缸一起灌满。 一缸用来吃喝,一缸用来洗漱洗衣,旱年有她罩着,全家照样可以敞开了用水。 当然,福善堂那边人多,也不能忘了照顾。 姜丰年就每日都从家里,挑上七八桶,也够老人们清洗身子用了。 眼看水缸咋用都不空,除了冯氏之外,姜丰年、李七巧还有小丰苗都猜出是妹妹干的了,他们心里偷摸美着,享受着旱年这难得的水源。 姜丰虎虽然疑心,但看着娘他们都笑而不语,也猜出了个七七八八,嘴上不再多嘀咕。 只有孙春雪个憨的,日日早上打开水缸,都要一惊一乍。 “哎呦娘啊,这缸咋又是满的,明明昨个儿都用了那么多水啊,我是不是眼花了。” “有水用着就行了,别人都不问,就你问。”冯氏嘴上敲打:“待会儿去了福善堂,可不许乱说话,不然这个月的工钱你就别想领了。” 忙活完自己家,小糯宝也没有忘记村里。 反正她那供水池子还很满,用了这么几日,都没下去多少。 估摸着供给全村使用,那也是够数的。 于是小糯宝这就打算取水入井,先把全村吃喝用水给解决了。 只是水井不能蓄水,一旦水灌进去,没一会儿就汇进地下,难以再取上来。 小糯宝便只好辛苦些自己,专门控制着水流,使其暂存在井中央,先不流到地底。 不过这样可就要费些工夫,也怪累人的。 她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这么弄,便召开村会通知大伙:“我有法子能使井水上涌,不过只能维持一个时辰,就定在每日午时,大家一起来村井打水。” 有几家乡亲早就没水吃了,嘴皮都干裂发白,一听这话,只觉得能活命了。 都赶忙回家取来水桶,早早去排好队伍。 待午时起,小糯宝水足饭饱,身上力气正足。 她穿着件水绿小裙,迈着碎步哒哒走到井边,下一刻,就见枯竭已久的水井里,顿时冒出近一半的高度! 乡亲们大喜过望,都高兴地直拍手。 “还得是咱们糯宝啊。” “真好,起码不用再渴着了,谢谢糯宝!” 小糯宝声音清脆,认真指挥道:“井水不是一直有的,大伙省着些用,每家每日只许打两桶回去,这样下次还可以接着打。” “若是不守规矩,便直接撵出队伍,罚五日不许取水,都得记住。”糯宝加重了语气,多了分威严。 乡亲们平日里虽好,但天灾面前,人性使然,难免会有几个不守规矩的。 不严厉一些,弄不好就会有贪多的,想要多打几桶乱了秩序。 有着姜家和村长看着,村民们都按规矩行事,两桶井水,也回去够饮用煮饭了,大伙都欣慰得很。 待午时一过,小糯宝喘口粗气,顿时松力。 水汪汪的井中,便顿时又归于干涸。 接下来的几日,大柳村一到午时,依旧是排队打水。 有个别乡亲,觉得两桶不够洗衣沐浴,待午时过后,就偷摸过来想再打点。 可任由他们怎么取水,只要糯宝不在此处镇守,那水井就是没有半分水流。 那几个见状,不由都佩服小糯宝本事,可是不敢再搞小动作了。 几日下来,小糯宝累得脸颊难得瘦了,可是让冯氏他们好生心疼。 午饭过后,小糯宝趴在娘的怀里,小憩了一盏茶的工夫,就又要去村井处张罗。 李七巧翻出自己的草编帽,剪下一圈帽檐,就扣在糯宝的小脑瓜上:“咱糯宝皮肉白,别在日头底下晒黑了。” 小糯宝想到村长晒得一脸卤蛋色,巴不得把脸都扣进帽子里。 嘴巴里咿咿呀呀道:“糯宝得好好挡挡,可不能晒成了小卤蛋,那样会把人丑哭的!” 这话逗得全家一笑。 姜丰年抱起妹妹,直蹭她的小脸笑:“妹妹长这么俊,就算晒得跟酱油一个色,也是别人比不了的好看!” 小糯宝听得心满意足,这就赏了大哥一个吧唧,顺便蹭了他一脖子口水。 待到了井边后,小糯宝照旧调水入井,可就在这时,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忽然引起她的注意。 “村长爷!”小糯宝看到有外村的汉子,竟也在拿桶打水:“他们几个看着脸生,不是咱们村的吧。” 村长这才留意到他们,正要过去询问,这时两个大柳村的乡亲,就站出来赔笑。 “糯宝啊,村长啊,他们也不是外人,都是我们娘家亲戚,这是渴得受不了了,才想过来打上两桶,就通融一次吧。” 小糯宝眯起眼睛,那几个外村的,不仅一声招呼都不打,而且拿的水桶还比旁人大一倍。 她摇摇头,脆声道:“既是亲戚,要想接济,那就把你们家那两桶水直接分给他们,我没有二话。” “但要想让外村混进咱们村里,随意取水,那不合规矩,就是不行!” 毕竟,她供水池子虽大,但也是有数的。 若是哪个村的都来攀亲戚打水,她可是供应不起。 大柳村那俩乡亲,立马默不作声了。 几个外村汉子不愿意空手而归,气不过就瞪眼道:“就你们村的是人?就你们村会渴?我们村人就不是娘生爹养的,就活该没水用等死吗?!” “你个小娃娃,在这儿充什么大个儿,大人说话你也配插嘴,没大没小的,赶紧滚回家吃奶去!” 第103章 不可对糯宝不敬 外村汉子哪里知道,小糯宝在大柳村的地位。 他们只当这是个普通小丫头,因太过骄纵,才敢在这里指手画脚。 “哦,让我滚回家去?”小糯宝瘪瘪小嘴巴,声音冷了下来:“你们确定吗?” 几个外村人眼睛长到天上:“可笑,我们跟你个毛没长齐的孩子,废什么话。” 其中一个汉子,更是皱眉走上前:“不是我说,你们大柳村也太没规矩了,咋能纵着个孩子在这吆喝。杨村长,您就是太惯着了,这还不赶紧拖下去揍一顿,闹得我们打水都打不痛快!” 这话一出,大柳村的乡亲们都怒了。 想揍他们糯宝? 好大的口气,简直是想在太岁头上动土! 他们捧在手心里都怕摔了的宝贝疙瘩,也是这几个粗汉子能骂的?! 村长更是火从心来,他支棱着眉毛,冲过去,一脚就踹翻外村人的水桶。 “我呸!来我们村打水吃,合该求着我们才是,你们倒把这当自己家炕头了,还敢指手画脚?” 村长粗声粗气大骂:“你们可知,要是没有糯宝,你们今天就连这井水都见不着,不懂事儿的东西,我看你们就是讨打!” 乡亲们也顾不上打水了,一个个红着眼睛,撇下水桶,就把外村汉子团团围住。 杨田梅虽是妇人,但也撸起袖子,冲在前头:“你们村没水用,关我们啥事?倒是你们几个没规矩,来了我们大村,还敢对我们糯宝不敬,赶紧给糯宝赔不是,不然谁都甭想走!” 老李头凶巴巴地喝道:“在我们村,谁都没有姜家糯宝金贵,你们要是不知道,那我老头子就用拳头让你们知道知道!” 这时,张秀才也带着小子们,怒气冲冲赶到。 “给我们糯宝赔不是。” “不然一个也别想走!”大伙围在一起,齐声大喊,拳头已经都快举过头顶。 那几个外村汉子顿时傻眼。 大柳村……这是啥情况啊? 居然,以一个两岁娃娃马首是瞻? 这一群大人该不会是失心疯了吧,简直闻所未闻啊! 此时,小糯宝正坐在板凳上,晃荡着一双小短腿,咧嘴笑眯眯。 眼下,是只有大柳村以她为尊。 但日后,或许会有更多村子,乃至云城,甚至整个南纪国,都把她的话奉为圭臬。 在众人的威逼咒骂下,外村汉子们终于顶不住,忙朝小糯宝的方向,齐齐低头。 嘴里不停说着认错的话。 小糯宝摆摆小胖手,让乡亲们撵他们出村。 毕竟眼下,照顾自己村子用水才是正经事,犯不着为了几个苍蝇动气。 至于把这几个外村人引来的,那两家乡亲,小糯宝抱起双臂,并不打算姑息。 她伸出白嘟嘟的指头,点了点那两家:“不守规矩,按着先前之言,便罚你们五日不可再来打水,即可生效!” 那两家村民脸色一白。 都抱着水桶跌坐在地…… …… 旱情愈发加剧,眼下深受影响的,可不仅有各个村子。 城里用水也很亏空。 像丰景他们的私塾,就已经连着几日不许孩子们沐浴了,就连日常做饭,也都不敢多做费水的汤食。 姜丰年放心不下丰景,连着去看了几回。 只见私塾院内的小桌子上,连平日供给的红枣枸杞水,都不再有了,便知私塾也很困难。 姜丰年本想给弟弟接回家去,毕竟日常清洗不是问题,可丰景上进,生怕落下学业。 “这几日正好教到九章算术了,我要是回去,只怕就跟不上了。”丰景摇摇头道。 他担心着家里,又忙抓着姜丰年衣袖:“对了大哥,妹妹在家里都还好吧?听私塾的同窗们说, 姜丰年刚想说下家中情况。 但见他只问妹妹,又忍不住点点他小脑门:“你个没良心的,眼里只有妹妹啊,咋也不问问大哥好不好,白跑这么远给你送零用银子来了。” 丰景挠头。 大哥和娘他们,自然他也是很挂心的。 只是一想起妹妹,自己可就顾不得问旁人了…… 这时,姜丰景想起什么,赶紧跑回寮房,拿出一个带盖子的大陶杯。 姜丰年晃了一下,听见里面满当当全是水。 “我们私塾每人每天,都可以接一大陶杯的水,大哥你带回给家里,够全家解解渴了。”说着,丰景艰难咽了口水:“我今天吃了果子,反正不渴,也用不着。” 城里挨着护城河,用水能比各个村子好点,丰景懂事,便想着给家里攒点水。 姜丰年虽感动,但也哭笑不得:“你快自己留着喝吧,一家好几口人,这点儿够干啥的啊。” 他从驴车上也拿下两只水囊。 “你还不知道呢,咱村现在啊……” 姜丰年边把水囊塞给丰景,边凑他耳边小声道道:“咱村现在,就妹妹能弄出水来,不仅咱家不缺水用,还能接济给村里,你不用跟着担心!” 姜丰景一听,顿时心底一松。 他咋忘了? 妹妹可是个小福星! 先前帮了家里多少回,遇到这要紧关头,有着妹妹坐镇,家里自然不用愁啊。 他可算能放下心来,回了私塾后,便能专心读书了。 到家后,姜丰年把弟弟攒水、让他捎带回家的事,说了出来,引得全家都不由笑。 “老四是个好孩子,大哥告诉他,也算是给他吃了定心丸,他也能踏实下心来,扑在学业上了。”李七巧笑吟吟道。 姜丰年点点头,又有些可惜:“只是私塾那边日子也不好过,孩子们喝水每日都有定量了,就连早上的鸡蛋、午间的果子份额也都减半,听丰景说,他们私塾的菜园子草都枯了,那些老母鸡吃不上食,下蛋都不如从前。” 冯氏微微颔首。 “谁说不是,现在水不够使,啥菜蛋果子都跟着涨价,私塾那边的食宿费都是有数的,遇到年头不好,孩子们的吃用差一些,也是难免。” 好在,冯氏并不太计较这些。 她提醒姜丰年下回去时,再多给老四些零用,只要孩子在那边能吃饱,别饿着自己就成。 这会儿,小糯宝眯着眼睛趴在炕上,刚吭哧吭哧,给自家水缸满上。 等睁开眼时,就听到四哥的私塾日子艰难。 她动了动心思,小嘴一张:“娘,咱们可以给私塾送些水呀,还有菜、蛋、果子,也可以送。” 平日里,往私塾送东西的学子家长,自然是不在少数。 但是锦上添花很平常,雪中送炭才算珍贵。 此番若是能被私塾院长记住,那以后丰景的求学之路,也会更加顺遂。 冯氏一听,觉得可行。 她这就听闺女的,起身道:“这事好啊,正好咱家鸡蛋咋都吃不了,水也有的用,明天就让你大哥套驴车,带咱们去私塾!” 此时的姜家人还不知道,这个决定,将对丰景日后的考学登科,至关紧要。 而一个未来的天子门生,也很快就要走出大柳村,崭露头角了…… 第104章 雪中送炭 翌日清晨,小糯宝为了四哥,难得起了个大早。 她扭了扭小胖腰,躺在二嫂怀里被套上衣裤,顺便从供品中,挑了好些青菜、蘑菇,又拾掇出苹果、枇杷、青枣、甘蔗出来。 待听到地窖里,传来噼里啪啦的动静后,冯氏已经有了默契,直接下窖去把闺女弄的东西,全都捡在筐里。 光是青菜就凑了三大筐。 余下的果子也装了满当当两筐。 冯氏留了极少许,好给福善堂那边做饭用,余下的通通抬到了驴车上。 她又打开窖里的蛋筐,捡了一多半的鸡蛋出来,一并拿上。 家里自打养了这些鸡鸭鹅,日日下的蛋咋都吃不完,多送一些去私塾,也好让学子们帮着分担。 “娘。”姜丰年抹了把脑门汗,提着水桶过来:“我装了六桶水在车上,再盛个两桶,凑八桶应该够了吧。” 冯氏看了眼下去一半的水缸。 她心里一点也不慌,知道闺女随时都能填满。 “嗯,就先带八桶去吧,再弄多了咱家的驴也受罪。”冯氏笑着弯起眼睛:“记得给那桶盖子封好,别把水弄脏了,孩子们可就吃不上了。” 待一切准备就绪,冯氏抱着糯宝坐上驴车,搂着这软软一小坨,就朝云城去了。 云城的大小私塾可是不少,而丰景所念的韦氏书院,则是其中佼佼者。 不过其名声响,倒不是因其背后有多大势力,而是私塾的当家人,曾经入过殿试,是陛下钦点的探花郎。 只可惜这韦院长不喜朝堂,没做多久清官,便退隐归乡。 但就冲着其探花郎的名号,就有不少学子,都对韦氏学院高看一等。 毕竟南纪国的殿试三年一次,能被皇上点为探花之人,也可谓是绝对的人中龙凤了。 很快,驴车便停在了韦氏书院的门前。 见那满满一车的吃用,起初,看守的门童还以为是拿来叫卖的,正要摆手推拒。 姜丰年上前解释:“我是你们私塾学子的大哥,这驴车上有水有果子,是因为旱情的缘故,特地来送给私塾的。” 那门童一听,有学子家长前来送水? 他连忙抱拳,让姜家人等候片刻,这就赶紧跑去喊院长了。 很快,一个年近四十左右,身穿一袭灰袍,脚踏登云靴的男人就从里面走出。 “我是韦氏书院的院长,韦有憾,听闻三位来此为私塾送水,可是贵客,快请到上屋坐坐。”韦院长有礼有节,眉眼中透着清冷。 小糯宝听到他说“三位”,就知道是把自己也算上了,不由满意叉腰。 可算遇到个,也把小娃娃当回事儿的大人啦。 冯氏怕打扰了丰景念书,便推辞道:“不了韦院长,我们只把东西卸下就走,您还要打理着私塾诸事,我们就不进去叨扰。” 这时,韦院长再一抬头,就见一个小家伙在冲自己咧嘴笑。 小糯宝穿着一身奶黄色的衣裤,脸蛋白净得像块嫩豆腐,即便是笑出了一丝口水,也看不出半分邋遢。 倒不像是乡下娃娃,而像是被金尊玉贵养出来的,娇宠小千金。 韦院长虽不喜以貌取人,但看了两眼,还是忍不住生出欢喜心来。 他脸上拂过一抹笑意,坚持道:“哪有让贵客连茶水都没用,就先走人的道理,三位还是进来吧,上屋离孩子们念书的学堂挺远,打扰不了孩子那边。” 听罢,冯氏便恭敬不如从命。 这就抱着糯宝,和姜丰年一起,迈步进了书院里面。 小糯宝转着小脑袋,四处打量,这韦氏书院可是不小。 前面是念书上课的学堂,侧面是学子住宿的寮房,后面连着花园凉亭,再往后,就是院长所住居所了。 难得有书院院长,愿意和学子们一起,住在私塾里的。 冯氏不由问了一嘴。 韦院长浅笑道:“反正我没成家,住在哪里都是一样,孩子们与我同住,夜间学习若有不懂之处,还能去书房问我,倒也方便。” 冯氏佩服地睁大眼睛,多打量了院长几眼。 待进了上屋,韦院长为姜家人泡上一壶热茶后,他便吩咐着门童,把东西从姜家驴车上卸下。 看着那整整八大桶的清水,还有数不清的果子、菜蛋,韦院长没想到竟会有这么多,冷淡的眸底顿时亮了下。 他忙唤来两个小厮,把清水和果子都抬进厨房。 “太好了,正愁今日的水不够,又没法子给孩子们煮红豆汤做宵夜。” “快去告诉厨娘,今日午间的果子份额恢复正常,孩子们挑灯夜读辛苦,晚上的红豆汤和枸杞菊花水,也一切照旧!”韦院长语气上扬。 小厮们见惯了院长悲喜不惊,难得见他笑得开心,都知道他这是疼爱学子们,为这及时雨一般的物资高兴呢。 别看平日里,往来书院送礼的人不少。 可真到了紧要关头,那些个大户人家,连自家府上的吃水都保证不了,哪里肯来接济私塾,一个两个的,都纷纷把孩子接回府上去,便没有下文了。 倒不如姜家一个庄稼户,这般艰难关头,竟还能想着书院。 韦院长再回到上屋时,他一脸感激,对着姜家人,就是深深作揖。 “多谢各位雪中送炭了。”韦院长坐下后,眉眼带着欢喜:“有了这几桶水,孩子们的宵夜起码有水煮了!” 见他高兴,小糯宝忙拽拽娘的袖子。 冯氏心领神会,这就照着闺女的心意道:“院长尽管敞开了用吧,等过两天,我家再来私塾送两趟水,让孩子们也能擦洗下身子,不至于太过窘迫。” 韦院长激动握拳。 赶紧又连声道谢。 待姜家人喝完茶水,离开书院后,韦院长回想起小糯宝的天真软萌,又想想冯氏的一脸质朴。 他这就拿出书院的成绩册子,手指在最前面的几名划过,最后落在姜丰景的名字上。 “这成绩,很不错,除了算数,其他都在前三。” “学子的成绩虽固然要紧,但品行和家风更为关键,有那样的家人,想来这孩子也错不了。”韦院长亮了眼睛,低声喃喃。 他这就修书一封,定下了今年韦氏书院,仅有一个的童子试科考资格! “姜丰景!”韦院长在红批之下,郑重写下了这三个字。 第105章 老四的好消息 此时,姜家人还正坐着驴车,往大柳村赶呢,哪里知道韦院长的决断。 小糯宝四仰八叉地躺在娘的怀里,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小嘴一嘟,就憋不住笑。 四哥那边,有好消息! 冯氏看闺女呲出了小米牙,笑得哈喇子直往外淌,便捏了捏她脸颊肉。 “这乖宝儿,不知又在想啥呢,也不跟娘说说,让娘也跟着乐会儿啊。” 小糯宝抹了抹口水,咯咯笑着晃了脑瓜。 她才不说呢。 要给娘留一个惊喜! 接下来几日,姜家每隔一天,便去给书院送一趟水。 学子们憋了好些天,终于能有多余的用水水擦擦身子,都高兴极了,直把藏在枕头下的零嘴分给丰景,算是孩子们之间最好的感谢了。 韦院长看他们洗得一头湿发,在院子里疯跑,清冷的脸上,不由露出几分无奈。 “一群皮猴子,平时脚臭得都能把蚊子熏跑,也不肯沐浴一次,现在赶上缺水了,反倒知道爱干净了。”他低声吐槽。 一旁的小厮笑道:“院长,这就是孩子啊,越是缺啥,越想要啥。” 韦院长的眼底拂上温柔:“嗯,也对。” “不过,这还得多谢人家姜家,肯在最难时帮衬咱书院啊。对了,待会儿晚读前,记得把姜丰景叫到我书房里来,我要有话和这孩子说。”韦院长眸色清亮。 …… “娘!” “太好了!” “韦氏书院一年就一个的童子试名额,给咱家老四了!” 中午前,一声激动的大喊,穿破了微微燥热的空气。 姜丰年刚一跳下驴车,来不及把驴拴好,就直冲进院。 冯氏正在淘米,打算晌午做个二米饭吃,一听这话便放下水瓢跑出去。 “老大你再说一遍?” “啥童子试?”孙春雪这时也出来,一脸惊讶道:“咱家老四本来就是童子啊,咋的,这事儿还用得着书院再试一次?” 姜丰年刚要脱口而出的话,顿时哽在了喉咙里。 “……” 小糯宝躺在窗台上啃脚丫,差点笑喷过去。 “大嫂,大哥说的,不是那种童子。”李七巧尴尬地止住笑:“童子试是专门给十岁以下学子,弄的一种科考,是咱们南纪国选拔神童用的。” 说罢,她又惊喜道:“而且这考试资格可不是人人都有,得是由有条件的书院,专门推举才行呢。” “原来是选神童啊?咱家老四吗,选上了吗?”孙春雪实在不懂,语气一惊一乍的。 冯氏只好把她嘴巴先挡上,看向姜丰年:“老大媳妇你先别插嘴,快让老大说说是咋回事。” 姜丰年一得知此事,就急着回来让全家知道,嗓子都渴得快要冒烟。 他忙进屋先舀了半瓢水喝下,浇灭了嗓眼里的灼热,这才抹干净嘴巴继续说话。 “上午我去私塾送水时,是老四跑出来跟我说的。”姜丰年激动地搓着手:“他说韦院长昨天找他了,已经给他报了童子试,今年韦氏书院的推举人选,就是咱家丰景了!” 冯氏的心底扑通直跳。 她紧张得直捋衣角:“……一年就一个的名额,真给咱家老四了,这么说,咱丰景小小年纪,也能参加科考了?” 姜丰年笑得脸要开花:“是啊娘,今年开秋就考,一旦考中,不仅给名次出身,还能给官职,那老四就能带着官职,入国子监继续求学,将来长大了直接就能入官场。” 冯氏激动得快要发晕。 这么千载难逢的好事,真被丰景摊上了,姜家这是什么福运啊! 童子试和其他科考一样,都为常科取士。 因南纪国向来有神童出世,名声远扬的传统,所以朝廷对这童子试,也是极为看重的。 一旦能够及第,小小年纪就能有个官职,拿上俸禄。 只是因年纪过小,不宜提前入官场,所以会带着职俸,先进国子监深造,若是能在国子监受皇帝青眼,便算是正儿八经的天子门生了。 这个消息直接让姜家沸腾了。 孙春雪和李七巧已经笑个不停,俩人这就商量,要给丰景缝制考试用的考学包,还有坐垫、护膝啥的。 冯氏满手是汗,高兴得连话都说不出来,这就跑进里屋要换衣裳,想进城看看丰景。 只是衣裳换到一半,她又怕自己去了给丰景压力,耽误了他念书。 于是便坐到炕上,欲言又止地望着闺女。 此时,小糯宝正欢快地拍着小巴掌,只等着将来四哥出息,入了国子监后,好带她进京城逛上几圈。 冯氏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能憋住,凑近闺女耳边:“糯宝,你四哥念私书也没多少时日,娘有点没信心,你能不能帮娘看看,老四这回能考上不?” 小糯宝嘟嘟小嘴,立马拒绝地喷了喷口水。 “窝不叽道!”她坏笑着转过身,给了娘一个小屁股。 好事可是不能提前道破的。 不然容易生变故,而且,也就没有惊喜了啊。 待冯氏出屋后,小糯宝捧着圆溜溜的下巴,嘎嘎笑得像只大鹅。 等着吧娘,四哥的天子门生气运,已经在开始起运了! 姜家院子里的欢笑声,被路过的张秀才也听到了。 张秀才眼前一亮,连声恭喜道:“早就看出丰景是个出息孩子,现在果然连童子试都能去考了。” 冯氏谦虚地笑弯了眼睛。 “只是能去考而已,又很难考上,还算不得什么出不出息的。” “话可不能这么说。”张秀才是个读书人,最盼着村里能出几个读书好的。 他眼睛亮了起来:“哪怕能去考上一次,也很了不起了。” “礼部每年给云城的童子试人数,也就十来个吧,不是每家私塾都有资格推举,丰景能得了这个机会,就已经是个佼佼者了,将来必有出息。” 想当年,张秀才读书时,每门都在私塾排得上头名,本来也想参加这个神童科考。 只可惜他念的私塾太一般,压根就没有推举学子的资格,才落下几分遗憾。 冯氏不免庆幸,得亏自己当初舍得银子,又有糯宝劝动了丰景,这才让老四进了韦氏书院念书。 不然就算丰景再争气,若是去的私塾不佳,也难得这般好的机会。 张秀才是参加过乡试和会试的,冯氏便顺道跟他打听,参加科考家里都要准备些啥。 而丰景能去童子试的消息,也很快就在大柳村传开了。 姜家人嘴巴严,怕给到丰景压力,除了张秀才外,倒是没再跟旁人主动提起过。 不过韦氏书院的学子众多,有几个还是周围村子的,难免会跟家里学话。 得知大柳村有个孩子,能够有这福运,其他村羡慕得很,一传十,十传百,没多久就传到了大柳村。 福善堂的老人们,早就把姜家人也视为自己家人,得知此事,都颇为与荣有焉。 一个个直夸姜家厉害,能出个读书苗子。 吴大夫下棋时,把那棋盘敲得邦邦响,直骄傲道:“丰景那孩子,长得就比寻常孩子出挑,更要紧的是啥?他是糯宝的四哥啊!咱糯宝的哥哥,那能差得了吗,活该他有出息!” 李引儿也为姜家高兴,回家时走路都一蹦一跳,只是怕娘不平衡,到家后她可不敢多说。 不过这事儿传了有大半日,李文才正好休沐在家,出门抱柴时,还是从别人那里知道了。 他握着柴筐的手指缩紧,小脸上露出羡慕。 “童子试……”李文才垂下头喃喃。 他多么也想跟丰景一样,能有这般好机会。 若能中试,便不用再苦哈哈地熬着,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一般,去等那三年一次的科举了。 李婶子眼红得受不了,在院子里就蹦跶起来:“我家文才可是全村最会读书的孩子,他都没选上,姜家那小子凭啥能?” “还什么神童呢?他才读了多久私塾?我儿子可是三岁就会背诗百首,还是村里第一个在城里念书的,不比那小子强多了,我看那书院就是眼瞎,乱选!”李婶子骂声中带着哭腔。 第106章 闯进大柳村 毕竟,她向来把李文才,视作宰相根苗,是她将来跟着享福的指望。 哪里忍得了,小小一个大柳村,就出了个能盖过她儿子一头的人? 更别说,那人还是自己最憎厌的,冯氏的儿子! 正好这时,刘婆子和杨二媳妇要去上工,路过李家门口,二人不由相视一笑。 “那李婶子山楂又吃多了,看给她酸的。” “人家童子试要选的是神童,三岁会背诗算得了啥,私塾里可不缺会死读书的孩子!” 这话像是一记狠拳,打在了李婶子的心窝上。 她忍不了儿子矮人一头,这便要进城,去找私塾问明白。 “不行,这事可不能这么算了,姜家那小子才念了多久的书,他都能考,凭啥文才你不能?”李婶子急得鞋子都穿反了。 她嘴里不停嘟囔:“得让私塾给咱个交代,实在不行,就把你俩放在一起,考考谁更会背文章,谁强就让谁去,咋说也得让姜家小子把这机会吐出来!” 眼看娘真要去闹,李文才无奈揉眉:“娘,您什么都不懂,就别跟着掺和了,我俩都不在一个私塾……他们私塾的推举名额,怎么比也不可能落到我头上啊……” 李婶子就是个乡下蠢妇,哪里知道这其中规矩。 她拧着眉毛,啐道:“呸,啥破规矩,咋还分念的是哪家私塾,净乱整。” 不过她倒也不打算偃旗息鼓。 反而露出一脸无知横色:“那也不打紧,反正娘得去问问你们书院,为啥咱村别人能去考神童,你们书院却不给你弄去,大不了娘就跟他们闹一场,不能让你吃这个亏!” 李文才正要入口的凉水,吓得忙吐了出来。 “娘,你可别乱来啊。”他想要去拦住李婶子。 可是等跑出来时,李婶子早就不在院里,自家毛驴也被骑走,看来是朝着城里去了…… …… 傍晚,红霞洒满天空。 天气微微闷热,像是一口吐不出的痰,憋得大伙不舒服。 小糯宝补好了觉觉,正在院子里调皮,不是趴在姜丰年身上骑大马,就是被姜丰虎抓着两只胳膊,“荡秋千”,玩得好不快活。 冯氏坐在门口,拿痒痒挠抓着后背,“这天儿真邪门,咋热得不大正常。” 不过在听糯宝咯咯几声后,她心头的躁闷就消退了大半,仿佛闺女的笑声有治愈力,一听就浑身舒畅。 冯氏笑地眯起眼睛,起身要来抱抱闺女,正好就看见姜丰虎都揪着闺女小手,都快给她荡到头顶上了。 “老二,摔到我闺女咋办,我是不是该给你紧紧皮了!”冯氏这就瞪起眼睛,到处找笤帚。 姜丰虎赶紧给妹妹放下:“娘,你别骂我啊,明明是大哥起的头。” 小糯宝累得气喘吁吁,朝着娘的怀里就扑了过来。 “娘,糯宝嘴巴渴了。”她委屈地指指嘴,生怕娘再念叨下去。 不然吓着了二哥,下回他就不敢再带自己这么玩了啊。 冯氏就听闺女使唤,这就进屋去倒水,再出来时,脸上全是温柔笑意。 姜丰虎委屈地瘪着大嘴,他开始有些怀疑,自己在家里是多余的了。 不然娘咋对着妹妹就笑,对着他就凶,他要找媳妇抱抱! “哎呀天爷啊,这叫什么事儿啊!” “呜呜呜呜。” “儿,文才啊,娘对不起你,要不你打娘几下吧。” 就在这时,一阵伤心欲绝的哭声,忽然从前面传来。 冯氏和李婶子住了好些年的前后院,一听就知是她在鬼哭狼嚎。 “那泼皮又在作什么妖。”冯氏见怪不怪,抱起小糯宝,慢悠悠给她喂水喝。 孙春雪刚在福善堂忙完,路上时听明白了来龙去脉,一回来就赶紧跟家里人说。 “这李婶子,简直糊涂,她儿子的好前程都要被她断了。”孙春雪进屋后,就直拍大腿。 全家齐齐看向她,一脸八卦:“这怎么说?快讲快讲!” 孙春雪灌下口水,润润嗓子:“上午她不知抽的哪门子风,竟然跑到李文才的私塾,要人家让她儿子也能去考童子试。” 冯氏不由疑惑:“文才念的私塾,在镇上算是差的,应当没法子推举学子去考这个。” 孙春雪不停点头:“谁说不是啊,可李婶子不懂这个,非硬闯私塾开闹,还把那私塾院长气得心悸犯了,人家私塾直接就把李文才除名了,听说还要在他的籍册子上,记下此事。” 城中的书院,除了私人府宅上的外,其余的都是既有竞争,也互通消息。 一旦因为行为有失,被其中一家除名,便也很难再报上别家了。 冯氏不由皱眉,这李婶子,也是活该。 日日喊着儿子是宰相根苗,现下好了,连书都读不上了,真是坑儿子的典范。 为了此事,李文才把自己锁在屋里,一口水米未进。 李婶子哭嚎了一宿,还要死要活的,闹得李引儿也不敢睡,生怕她娘真拿菜刀抹了脖子。 到了第二天,乡亲们都不由讥讽李家,让李婶子平时瞧不起别家孩子。 而就在大伙闲唠之时,村口大黄忽然狂吠起来,接着便是一阵急躁的脚步声。 只见几个外村村长,正满眼红血丝,气势汹汹地冲进大柳村。 “他们村井在哪,快找。” “不管了,咱不能在家坐等被渴死,今日非得打满十车带走才行,他们全村出来拦都没用!” 缺水太久了! 周围几个村都受不了了! 听说现下只有大柳村的井能出水,所以就算豁出老命,这几个村长也要过来讨水回去。 第107章 叫祖宗 等大柳村众人听到动静,赶过去时,几个外村村长,已经径直冲着村井而去。 只见这几人手里,个个都攥着扁担和水桶。 腰间还别着明晃晃的镰刀。 大伙心底一沉,这是……要来抢水? 老李头拔腿就大喊:“不好,有人盯上咱村井了,我去姜家报信,你们谁去喊一下村长!” “什么,来了五个,还都带着家伙?”冯氏正在起锅炼猪油渣,要给闺女和春哥儿当零嘴。 她睁大眸子,这就扔下锅铲,要喊丰年丰虎和老李头过去看看。 小糯宝捧着圆溜溜的下巴,小嘴巴啃着桃酥,正一脸悠哉。 见二哥太过着急,跑起来时裤腿都把她桃酥碰掉地了。 小糯宝摇头叹气,趁着娘没看见,捡起来就塞进小嘴里。 急什么呢,反正那水是由她来放,她不给水,累死那几个外村的也抢不走。 她悠哉地吃完点心,舔干净了五根手指,才迎上冯氏焦急的目光。 “闺女?” 小糯宝喷喷桃酥渣,笑得一脸轻松:“娘,让乡亲们不必费力气阻拦,反正井是空的,外村想抢就抢,能打上水算他们能耐。” 冯氏反应过来,忙松了口气。 等到她抱着小糯宝,朝村井走去时,就见西山村他们几个村长,正扛着扁担嘟囔。 小糯宝眯紧眼睛。 此番会有人前来闹事,早在她的意料之中。 毕竟,现下周围村子的井、河都旱得厉害,不少村庄,每日只能凑出够喝的水来,连做饭洗衣的水,都要省了又省,都未必能省出来。 而大柳村每日每户的两桶水,于他们而言,毫无疑问是块肥肉。 便势必会有人来抢。 不过小糯宝倒并不担心,她舔舔嘴唇,反而笑出一口小米牙来。 “他们来了也好,反正,祈雨的事情可以借他们的手做,不然干旱无雨,是要死很多人的。”小糯宝亮了眸子,小嘴巴偷摸碎碎念叨。 看着外村的老几位,这会儿,大柳村村长正露出怒色。 “西山村的,桥头村的,张家村的,杨树屯的,还有前山屯的,你们五个这是啥意思,咱们平时都有交情,这是想撕破脸?” 西山村村长粗声叹气:“老杨,你也别怪我们不请自来,实在是村里水不够,我媳妇儿连米都舍不得淘了。” 桥头村的有些脸红,无奈上前:“我们村也是,就一口井能出水,但半天就能打上来一桶、两桶,乡亲们分一分,有几家甚至都不够喝啊。” “是啊老杨,就算我们欠你个人情,你就抬抬手,让我们带十车水走呗。”张家村村长躲在后面,这时才赔笑道。 别看他笑得一脸老实相,事实上,其他四人都是由他撺掇来的。 人情? 大柳村乡亲们冷笑一声,好大的口气。 旱年水比天大,都是各扫门前雪的,凭啥一声人情,就想让他们村献出村井。 何况,前两年大柳村想借张家村水渠,浇一浇地,张家村还是打死不借呢。 村长有些急眼:“我没听岔吧,你们要十车?要是真让你们打走这么些水,那我们村自己还用不用了?” 西山村的不悦甩手:“你这话说得可不地道!听说你们村有一户,还总往城里书院送水呢,咋的,给书院不心疼,轮到给我们时就没那么多了?” “我们自己村的水,想送给谁就送给谁!”这时,一道脆生生的声音传来。 众人一抬头,只见小糯宝抱着藕节似的胳膊,双眸亮闪闪的,盯着西山村村长。 她又撇嘴摇头道:“况且,书院用水不过几桶,你们却是要打上百桶的,两者哪来的可比性,这位大爷,你明明是道德绑架,还要强词夺理呢。” 一看站出来驳斥的,竟是个两岁小丫头。 五个外村村长先是一愣,紧接着便都皱起眉来。 他们已有耳闻,说大柳村如今由个小孩子做主,还全村都当宝贝疙瘩似的捧着。 这简直可笑,不成体统! 西山村的嗤之以鼻:“老杨,你们大柳村真是没规矩,一个小娃娃也能出来管事了,是当大人们都不在了吗。!” 张家村村长摸着镰刀,笑里藏针:“你们这里谁主事,我们管不着,但这水,我们今天是非得打走不可。” 他目光轻蔑地掠过小糯宝。 一个屁大点孩子,长得还没他膝盖好,要是待会敢拦,他就直接一脚抡飞! 大柳村乡亲们护着糯宝,正要上前。 小糯宝摆摆小白手,指着村井:“哦,是这样,那你们倒是打啊,好像我们村也没人拦住你们去路吧。” 这话一出,乡亲们心领神会,都忍住火气,后退几步。 西山村的他们几个先是一怔。 彼此对视一眼后,这就提着水桶,挤到井口要抢着下桶。 小糯宝勾了勾手指,开始调水入井。 眼看着,那水井下冒出近一半高的清水,五个村长都激动极了,正要拽动井绳。 然而下一刻,小糯宝小手一松,便让井水直接汇入地下。 只见马上要打满的水桶,竟一时间,跟着水井一块空荡荡了,外村村长们顿时揉揉眼睛,不敢信似的拍着井口。 “这、这是怎么回事?”西山村村长急得摔桶:“我水呢,刚才明明有啊!” “刚才?”小糯宝戏谑地嘟嘟嘴,手指又是一动:“那你现在再看看呢?” 西山村村长忙再转身,只见水又忽的出现了。 他松了口气,以为方才眼花,赶紧再摇井绳。 可眼看水桶即将充盈,可下一刻,水便又猛的退下,居然,再一次消失不见了…… 其他几个村的村长,此时也是一脸懵逼。 他们不死心,趴在井边紧紧盯着,就差把眼睛也瞪进去了。 在小糯宝的反复戏耍下,五个人时而见水来,时而又见井空,累到最后满头大汗,竟也未能打上一桶水上来。 西山村村长气喘吁吁,等到累得跌坐在地后,他才察觉到小糯宝正在眯眼笑。 他咽下唾沫润润喉咙,不敢再轻视这个小家伙。 “到底,怎么才能把水打上来?”他犹豫着,爬到小糯宝脚边:“小丫头,既然你是大柳村的当家人,就定有办法,对不对?” “小丫头?”村长不乐意地大喝:“糯宝是我们村的小祖宗,谁许你喊她丫头了!” 西山村的嗓子一哽。 想想方才那亮汪汪的井水,他馋得心痒,只好低下了头:“小、小祖宗,敢问如何打水,还请赐教。” 第108章 糯宝要施雨 小糯宝抬起黑曜石的眸子,扫向其他四人。 另四个外村村长,见状只能同样垂头,嘴里嚅嗫着。 “小、小祖宗,这样可以了吧。”桥头村的窘迫挠头。 “方才是我们不对,只要你能帮我们打上水,到时候,就算让我们喊一百遍祖宗也行啊。”杨树屯村长抓心挠肝。 见状,大柳村众人相视一笑,心里这才舒坦起来。 这几个不知礼数的老家伙,糯宝肯让他们唤一声祖宗,那都是给他们的福气。 看着眼前五人,一个早就酝酿起来的求雨大计,在小糯宝的心底越发蔓延。 她叉腰点头,决定先给这五人,一点甜头尝尝。 “既然你们肯知错,那我便许你们打一些井水,暂时回去救急。”小糯宝摸着圆溜的小下巴,脆声开口。 不过,打满十车是不可能的。 一些没有礼貌的家伙,不配得到这般多的恩赐! 小糯宝指了指井口:“去吧,每人许你们带回去半车,够村民们淘米烧菜便行了。” 西山村他们几个,可不敢反驳,一个个都先点头应下,毕竟有半车水总好过空手而归啊。 唯有张家村的笑面虎,这时不屑嗤笑。 他们五个汉子,刚才累得要死要活,都弄不出来半桶水,一个小屁孩哪里能有那本事,净说猖狂话。 定是故弄玄虚! “成,半车就半车,若是你真能从这口井里弄出水来,那我连自家祖宗都不用拜了,专门拜你就行。”张家村的又在阴阳怪气。 小糯宝扒拉下眼睑,冲他翻个白眼:“哦,那你准备好,跪拜本宝宝吧!” 很快,五个汉子排着队,这就挨个站在井口前。 他们本来半信半疑,可下一刻,就眼睁睁看见,方才还枯空的水井,一下子,又冒出了满满清水。 不过这一回,再下水桶时,井水并未再汇进地下,而是任由他们打了一满桶上来! “成了,这回真成了,我打着水了!”西山村村长激动地攥紧井绳,脸都红透了。 张家村村长愣了下。 他不相信,一把推开其他人:“咋突然这么容易,快让我试试看,可别是有啥猫腻。” 在小糯宝的控制下,很快,又一满桶水被提了上来。 张家村的睁大眼珠子,甚至还不死心,非要把手伸进桶里。 直到清凉的水掠过皮肉,他才不得不信,眼睛都快瞪呆了。 真是……奇了。 他一屁股跌坐在地,那个小娃娃,好像还真有点通天本事…… 紧接着,在大柳村众人的帮忙下,每人半车水,没多久就取够数了。 张家村村长转转眼睛,本想假装不知数,还要再打两桶。 但小糯宝已经收回了供水,任凭他如何卖力,也只能摇着水桶,在空井里晃悠。 这一回,五个人是都彻底服气。 他们可不敢再轻视糯宝,临走前,不停对着小糯宝作揖。 张家村的虽然也满心震撼,但他可拉不下脸,真对一个两岁孩童跪下拜拜,村里亲朋要是知道,岂不是要笑他一百年。 所以他溜得比谁都快。 坐上牛车时,连头都不敢回,抽打着鞭子就直往张家村奔。 小糯宝盯着此人背影,小嘴哼唧两声:“不急,先记你一次,等下回再见面时,定让你两次一起跪拜。” 村长耳有些背,没听到糯宝的嘟哝,只是担心地摸摸脑门。 “这五个老东西,都不是啥善茬,就怕他们这回占了便宜,下次还要再来。” 杨田梅思虑更细,愁道:“他们五个还好打发,就怕他们再召来更多村的村长,一起来咱村逼糯宝,到时候就难办了。” 毕竟,眼下缺水的村子,不仅他们五个。 只是他们五个,是最火烧眉毛的罢了。 一次尝到甜头,下一次,难免会召集更多帮手,仗着所谓人多力量大,来裹挟大柳村,这便是人性的恶处。 小糯宝拍拍胸脯,迎上杨田梅担忧的目光:“没事儿,田梅姨,窝还怕他们不来呢~” “糯宝你的意思是……”杨田梅有点发愣。 小糯宝狡黠一笑,露出一颗小白牙:“他们来的人越多,才越好呢,糯宝心里有数!” 冯氏见状,便知闺女定有了盘算。她松口气笑笑,这就抱起来朝家去了。 …… 两日后的晌午。 大柳村村口,停了十多辆驴车,呼啦啦下来二三十个人。 这些都是云城周边村庄的主事人。 有的村甚至离大柳村远得很,但在听说张家村村长的主意后,都纷纷前来,想要分一分大柳村的井水。 “田梅姨,给他们请进学堂。”小糯宝咽下馄饨汤,不紧不慢道:“等窝吃饱再过去。” 冯氏用大脚趾豆猜,都知这些人是来做啥的了。 可闺女却还淡定得很,举着小空碗,嚷嚷着还要二嫂再盛半碗。 冯氏宠溺摇头,这小家伙,还真是天大地大,什么都没有她干饭大。 小糯宝吃完了馄饨,又抓了把炸大枣,细嚼慢咽地品着滋味。 很好,人来得越多越好。 也是时候,用他们降下一场大雨了。 此时,学堂里众村长早就等得不耐烦。 “老杨咋回事,他不才是村长吗?” “那老杨真是操蛋,一把岁数,竟由着个孩子骑在头上。” “没大没小的丫头,就让咱们这些长辈干等着,等她待会儿来了,看我咋教训她!” 大伙正觉烦躁,这时,就见一个嫩绿色的小身影,正哒哒哒的不停靠近。 身后,是前拥后簇的几个大人。 “就是她?”众人忙探出身子去看。 很快,一个白皙软萌,娇俏可爱的奶团子,便映入他们视线。 一多半的村长眸底顿时一亮,气也消了大半。 大柳村这土窝窝里,竟还有这般俊俏的小丫头?他们跟个孩子置啥气啊。 张家村村长见大伙双标起来,无语地撇过头。 他闺女比这还俊呢。 一群乡巴佬,没见过丫头吗! “哇,好多人啊。”小糯宝迈步进来后,小手理理衣裳,就娴熟地坐到了上座。 她几乎没有铺垫,就晃晃小脑袋道:“都是来求水的吧,不过井就一口,就算打空,这么多人也不够分。” “不如。”小糯宝眨巴了下眸子:“我有法子,能让你们各村,都下场雨如何?” 第109章 你命簿比擦屁股纸还薄 学堂内,二十多个村长、里正们都怔了一瞬。 下雨? 要知道,此次他们前来,都是受了张家村村长的撺掇,要来逼大柳村共用井水的。 每日每村能分上几桶,他们就觉得挺赚的了。 哪里还敢想,下雨这般好事? 他们都难相信,齐刷刷地望向小糯宝。 这时,青泉村的里正率先开口,目光慈祥道:“孩子,若是真能下雨,我们诸位当然求之不得。可这下雨是归老天爷管的,咱们咋可能有法子,说有雨就有雨呢。” 他是众多村长之首。 只因青泉村,是十里八乡最富裕的村子。 甚至富裕到,在这旱年,全村都能花钱买水来吃,所以此番青泉村里正前来,并非对村井有心思,只不过是因拗不过众人邀请罢了。 小糯宝知他说话管用,便认真解释:“这位爷爷,雨水多日不至,全因上苍惩戒,不再怜悯世人。只要能有法子打动上苍,下雨也并非不可能。” 青泉村里正神色微怔。 一个小孩子,能说出这般话来,看来果然不一般,也难怪老杨允她出面主事。 不同于其他村长的自大,青泉村里正是个有慧眼的。 他听进去了,思忖片刻:“你这话说的兴许有理,只是不知,要如何才能够打动上苍,你可知晓。” 小糯宝巴掌大小的圆脸,露出深思之色。 此番,南纪国所受天谴,全因老皇帝和诸多王公德行有亏,引来上苍震怒。 只要百姓们能够虔心积德积福,便能感动上天,收回部分天谴。 小糯宝扫了一圈众人,抬高语气道:“若想有得,就必先有舍,不舍不得,舍才能得!” “那要如何舍呢?” 小糯宝道:“难,也不难,就看你们肯不肯做了。每个村子,余粮超百斤之家,若能舍得两成粮食,救济给村中贫困之户,又或是能一起施粥给流民,三日后,便可降雨。” 什么? 众村长们一听,差点都座位上秃噜下来。 要他们把自家粮食,凭白给出去,这凭啥? 若是不能求来雨水,岂不是亏大了。 况且,就算真能下雨,那也让他们心中难平啊。 西山村村长犹豫道:“余粮多的人家出粮食,穷的就不用出?那要是来了雨,没出粮食的、家里的穷的,岂不是啥都没付出,就能沾光?我们出粮食的可就太亏了。” 小糯宝猜到会有不少人这么想。 她皱起稀稀疏疏的小眉毛,不悦道:“没什么亏不亏的,今日所行之善,皆可化为自己的福报,既是为自己积福,又能求雨,有何不可。” 即便如此,可大伙听了也还是不肯。 他们一个个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坐不住了,还直摇脑袋,觉得此法不可信,这孩子简直是在胡闹。 “真扯,咋的咱们家里条件好的,捐点粮食,雨就来了?”有人抱怨。 “孩子就是孩子,说话就是天真,谁会信她啊。” 小糯宝板起小脸,看了眼外面的晴天。 再这么无雨下去,迟早要死很多人,他们今日必得同意。 原本,她曾想先在大柳村试一次,只是无奈一个村子人数太少,所行之愿力不够,不能成事。 唯有众多村庄一起,人多才能愿力大,方可撼动上苍。 不然她也不必费事,和这些人费这口水了。 这时,张家村村长阴恻恻笑,站起来道:“哎呀,你这小丫头啊咋净说大话,那老天爷是你家的啊?你说咋能让他下雨,他就能下?” “别在这儿胡说八道了,快跟我们商量商量,你们村的村井,咋跟我们共用吧。”他一脸得逞地还在笑。 小糯宝看出大家不肯,摸摸小下巴,不由叹气。 得,看来又得受累,整点活才行了。 她抬起头,忽然盯住张家村村长,对着这圆头圆脑,满脸精明的中年人上下打量一番。 嗯,此人祖德有亏,家运很是不济。 曾祖父时期还是城里数一数二的富商,结果三草驴变蚂蚱,一辈不如一辈,福报耗光了,混到他时,就只剩个小村子的村长能做。 等到他儿子辈时,便只能沦落成乞丐、流民了。 小糯宝又细看两眼,此人腹部有黑气郁结。 屁股也有血腥之气。 头顶……还有一片绿油油的草地。 “啧。”小糯宝惋惜地弹了下舌头,目光变得同情起来:“可真是可怜哦~” 张家村村长被看得发毛:“你说谁可怜??” 小糯宝站起身,声音幽幽道:“你喽,张家村,张范建,名字起得真是不错。你有工夫来我们村打劫,还不如多陪陪家人,享受这最后几年阳寿呢。” 张家村村长顿时脸都要绿:“你、你这丫头居然咒我,我可是要长命百岁的人。” 小糯宝无辜摇头。 “我是好心提醒,怎能说诅咒~” “你自己想想,你祖上三代,所有男性长辈时不时皆中年便血而亡,活不过四十五岁?”小糯宝一字一句地问。 张家村村长正气得握拳,可一听这话,他的怒色就不由僵住,像是蜡油般,凝在了脸上。 此事,可一直都是他张家秘密啊! 家族男人皆短命,这是不争的事实,不过因为害怕因此讨不到媳妇,所以家里从许不外传。 从他爹时,张家才搬进了张家村,所以家族男人中年则亡之事,村里人也不知晓。 张家村村长惊慌地后退几步。 如此秘密,一个小丫头咋知道? “你……这是听谁说的,还是有谁在背后编我家瞎话?”他说话都结巴了。 小糯宝撇撇嘴,重新坐回位子上:“我不需听别人说,毕竟你的那点命数,比我五锅锅的擦屁股纸都薄,我直接查看便可。” “况且,我所说属实,也并非瞎话,你们张家人就是有遗传的肠病,才会这般短命!”奶呼呼的童声中,透着笃定的语气。 张家村村长不由腿软。 原来是肠病? 难怪会拉血了…… 小糯宝呷了口水,这时又道:“不仅如此,我还知你近来也有便血之症呢,只是被庸医当作痔症来治了,什么针灸、刀割、火烫的,不过皆是无用。” 张范建猛的打了个激灵。 都说对了! 全中!! 他捂住还在作痛的屁股,眼睛瞪得老大:“难道我得的不是痔症吗,也是那个肠病?” 小糯宝叹口气,点点圆乎乎的脑袋瓜:“没错,你是同你父亲、爷爷一样,腹肠有淤。还有不到两年,你便会同样腹痛至极而亡,至于你那……并非亲生的独子……也会沦落为乞,活不过三十。” 张范建两眼一直,差点发晕倒过去。 怎么回事? 就连他的儿子,是他媳妇和别的男人生的,这丫头都知道? 怎么跟神仙似的…… 第110章 欠下的跪拜 “你、你简直就是……”张范建惊恐看向小糯宝。 可他嘴唇子哆嗦半天,也没哆嗦出一句完整的话,反而越来越怕。 “我当真活不过两年了吗。”张范建颤着双腿道。 小糯宝摸摸下巴,点了脑瓜:“是哦,除非你……。” 她故意停顿一下。 张范建双腿一软,扑通就跪在地上,朝她叩拜。 “可是有解局之法?求小祖宗告知啊,我还没有活够,可是不想死啊,呜呜!”肥胖的中年男人,此时匍匐在小奶崽的脚边,哭得梨花带雨。 众村长们都是一脸懵,看戏般的盯着张范建。 小糯宝满意点头:“上次你欠了我一次跪拜,今日终于还上了。你若真想自救,唯有现在起多行好事,积攒福报,或许还能多得个三五年的阳寿。” 其实,张范建和父辈,阳寿都本不至于那么短。 只是无奈太过缺德,硬生生把自己的命数,给糟蹋成了这般。 张范建一听,连忙抹了眼泪大喊:“成成成,那我回去就把我家粮食都捐给流民们,还有我们村,有一个算一个,但凡家里余粮多的,都一起出力搭粥棚,救济那些有需要的人!” 小糯宝小嘴巴一抿,胖嘟嘟的脸上,这就露出欢喜。 嘿嘿很好,可算是说动一个村子了! 其他村长、里正们还都犹豫,这时,青泉村里正忽然站了出来。 “我们村也听糯宝的,便按她的吩咐照来做,只要能求来雨水,区区粮食算不得什么。”青泉村里正露出睿智之色,捋了捋胡子。 若一直无雨,今年怕是要颗粒无收。 到时候,就算家里余粮再多,也会坐吃山空,倒不如拿出来搏一把。 况且,方才从张范建身上,便能看出小糯宝是有些神通的,那么她的话,便有几分可信了。 青泉村里正很有威望,有了他带头,西山村等三五个村子的主事人,便也决定附议。 西山村村长想起那日井水,动员道:“大柳村这位小祖宗是能化无为有的,那日我们五个都见识过,不如大伙就听她一次,和我们一起,以福报感动上苍可好?” 庄稼人把粮食看得重,有的人当然还不舍得:“那可是粮啊,是能说拿出来就拿出来的吗,一旦这小娃娃是在胡闹咋办?” 青泉村里正蹙眉:“可不能小看孩子,前阵子闹肺病,不就是出了个神仙娃娃,在城里撒方子,才救了那么多人性命,难不成你们都忘了?” 那神仙娃娃之事,众人哪里敢忘。 甚至现在还能唱出,为神仙娃娃做的童谣呢。 于是众人有些被说动,在又商议了一盏茶的工夫,终于,二十三个村子的主事人,陆续同意了这求雨之法。 “二十三个?”小糯宝开心地捏起小拳,这么多村子,够用来求雨了! 她站起身,拍拍小胸脯道:“大家合力行事,不要偷奸耍滑,三日后,雨水必降,无数生灵皆可得救!” …… 很快,小糯宝的求雨大计,就在诸多村庄中,紧锣密鼓地进行了。 那些被要求出粮食的村民,大多数起初自是不肯的。 但无奈南纪国重视村治,村长、里正之言,便是村中铁律,难以违背。 所以不管情不情愿,此事都进行得还算顺利。 同样,大柳村也是要这般做的。 村里余粮多的人家很少,一共有四家,都对糯宝言听计从,回去就纷纷拿出部分粮食,集中放在学堂。 小糯宝让冯氏抱她去地窖看了眼,最后决定:“娘,咱家粮食最多,按照两成起算,便拿出八百斤出来吧。” “好,娘让你大哥、二哥这就来搬。”冯氏心境敞亮:“要真能求来雨,别说八百斤了,就算八千斤娘也肯拿!” 粮食收上来后,至于施粥之事,就交给杨田梅去做了。 三日很快过去,小糯宝也费了好些心神,动不动就困得打盹,趴在哪里都能睡呼呼香。 傍晚,李七巧心疼小姑子,围着灶台道:“大嫂,你去帮我拿颗酸菜过来,咱糯宝这两日瘦了,她最爱吃些面食,我今晚就煮个酸菜五花肉面条吧。” 孙春雪怀胎俩月,近来越发爱吃酸的。 虽说酸菜尝着也不咋酸,但她听个“酸”字就来劲:“好好,我去拿,弟妹,别忘了多放两块豆腐,我也爱吃!” 待一大锅香气四溢的面条煮好,孙春雪把锅盖一开,里面的汤汁浅黄,已经咕咕冒泡了。 酸菜提前下锅炖煮,现下软烂无比。 五花肉更是片片浸满汤汁,冒着浓香味。 孙春雪没忍住,拿着锅铲,就先铲块豆腐和酸菜入口,香了香嘴巴。 趁着面还没坨之前,她和李七巧俩,赶紧盛了几大碗,端进里屋饭桌。 桌上一共六碗面,只有小糯宝的碗里,是五花肉最多的。 就这样,吃饭时,姜丰年和姜丰虎还要抢着,把自己碗里的肉片夹给妹妹。 眼看着肉在碗口快堆成小山,都要把面条盖住了,小糯宝馋巴巴地淌了一嘴口水。 这就抱着面碗,嗷呜一口下去,咬住十多块五花肉,嚼得满嘴香喷喷! “呜呜好吃,肉肉好吃,面也好吃。” 见糯宝吃啥啥香,又和以前一样有活力了,冯氏他们都宠溺地笑着。 姜丰虎也捏了捏妹妹的小脸颊:“妹妹食欲就是好,不像我那臭儿子,一上饭桌就蔫了吧唧,吃啥都不赶不上热乎。” 春哥儿要震惊了。 难道爹有趁热乎时喂过他? 他胳膊都够不着饭桌,张嘴半天没人理,能不蔫吧吗…… 吃饱饭后,全家都忍不住看向天。 三日之期已至,不知这雨,何时才能够降下。 小糯宝却是不急。 她抱着圆溜溜的肚皮,走在自家大门口遛弯,时不时地朝天边瞥一眼,露出气定神闲的笑。 张秀才路过时,没忍住过来抱起了她,掂了两下,便夸张调侃:“哎呦喂,糯宝咋还是那么压胳膊,都快成小胖墩墩了,你娘总说你瘦了,是真瘦了吗。” 小糯宝气得小发揪要竖起。 “秀才叔叔,是你太虚,连糯宝都抱不动,将来别想抱媳妇了!”她奶声控诉。 “哈哈。”张秀才笑得开怀。 却不知,他自己其实还真是个鳏夫的命…… 小糯宝噘着嘴巴,故意多了说几次,试试看能不能帮他说破,多少改变一些因缘际会。 就在这时,红霞满天的空中,打了几声惊雷。 张秀才只觉脸上忽然一湿。 他抬手摸了下,就惊得结巴起来:“糯……糯宝,哪来的水,你快看看,这是不是……下雨了?!” 话音一落。 只听“哗啦”一声。 一阵急雨落下,猛的降在这片干旱已久的土地上! 第111章 要治罪于糯宝 “下雨了!” “天爷啊,竟真的来雨了!” “咱们感动了上苍,这场雨,是因为咱们才下的!” 二十多个村子,此时此刻,村民们都齐齐跑到外面,顾不上身上衣裳都湿透了,也要兴奋地在急雨中大喊大叫。 他们喊叫完,便都扑通跪在地上。 这场雨,他们等了多久啊,真是救命的雨水。 泪水和雨水混合在一起,在这些庄稼户们沟壑黄黑的面上,肆意流淌。 青泉村里正瞪大眼睛,站在雨中:“果然,大柳村的糯宝说的法子果然管用,那孩子……绝对不是一般人。” 西山村村长趴在水坑里,呜呜大哭:“粮没白捐,没白捐啊,雨来了,咱有水吃了,地里的庄稼也也能长了。” 张家村村长更是跪地:“捐粮有用,真有用!那咱们以后还捐,积攒福报,咋说也得让我看到儿子长大娶亲啊!” 眼下,各村各户,无不沉浸在下雨的喜悦中。 反倒大柳村众人只是高兴,却没过分激动。 毕竟,他们早就见怪不怪了,有糯宝在,再奇的事儿都能发生,没啥好大惊小怪的。 而姜家。 小糯宝撅着小胖屁股,趴在窗台,双脚惬意地晃来晃去。 听着外面雨水充沛的动静,她笑弯了眼睛,心里充盈的全是满足之感。 可算下雨了,这便是上苍,既奖惩分明,又有好生之德。 如此,不少百姓、鱼虫鸟蝶等生灵,都可以活下来了。 小糯宝笑得开心,真好~ 这场急雨下得不久,仅小半个时辰便停了。 接着,又陆陆续续下了小半天的绵绵细雨,不经意间地滋润万物。 庄稼户从不会放过这好机会,冯氏和李七巧拿了几口大缸、水盆、铁桶放在檐下,用来盛接雨水。 到了第二天上午,就全都接满了。 姜丰年和孙春雪也在福善堂,同样摆了一排水盆,放在檐下。 进屋后,孙春雪笑得脸都开花:“真好,雨水洗衣裳最容易掉脏,再拿胰子那么一打,丰年下地穿的衣裳和臭鞋再脏,也能洗得很刚做时一样干净。” 姜丰年为地里高兴:“都说春雨贵如油,有了这场雨,咱村乡亲们家的地就不用愁了。我刚才去地头都看了,大伙的地都已经浇透了,不用单独再挑水去浇,也能熬上一两个月。” 冯氏站在门口,闻着带着湿泥土的气味儿,脸上满是喜色。 “下雨了娘就放心了,不然就怕雨迟迟不下,那些外村的会来找咱们糯宝算账。” 下雨天对于庄稼户来说,最是惬意不过了。 冯氏想要庆祝一下,便大手一挥:“老大媳妇,老二媳妇,中午咱宰两只大鹅,再杀两只鸡,好好做上一桌。” “福善堂那边,吩咐杨老二媳妇,今日也给老人们多添两个肉菜,让大伙一起乐呵乐呵!” “好咧娘。” 春雨过后,万物复苏。 混合着泥土气息,烧鹅的香味四溢在空中,姜家人满脸喜气洋洋,好不快活。 …… 大柳村的村井,终于出水了,就在雨停后不久。 这一回,不再是小糯宝操控所致,而是真的有水了! 除此之外,青泉村等周围的村庄,水井也都渐渐恢复了些水位,出的水量也够正常吃用了。 更可喜的是,干涸已久的一些小河,如今也出了些水,蔫吧枯黄的草树们,也重新恢复了生机。 只是这场雨虽及时,但下得却是也奇。 整个云城,雨水只降在了东北方向的一片,也就是以大柳村为中心,周遭二三十个村子里。 至于城里,却依旧是晴空万里,不见半滴雨水。 此时,最为着急的,莫过于云城的田知县了。 不过可别以为,他是为了城中无雨,心疼百姓而急。 他急的是,为啥有那么多村子,说来雨就来雨了?! “昨日刚到的信,是户部侍郎派人送到的,说是咱们云城,只要再坚持半月不下雨,朝廷便会拨下一笔银子,来救济百姓。”田知县急地走来走去:“那可是整整两万两白银,两万两啊!” 他本想着,把这两万两,拿出一多半,用于京城官员们打点。 余下的他要自己揣进腰包,还够躲讨几个小老婆的。 可谁曾想,下雨说下就下,这眼看要到手的两万两,这不是好好的水白打了水漂吗。 一旁的小厮帮腔道:“可不是嘛。不过大人,听说那几个村子能下雨,也是他们求来的。” “求?咋求?”田知县惊讶反问。 小厮立马把这两日听闻之事,统统道了出来。 “过去几日,城里出现了好几个粥棚,都是那些下雨的村子们集体捐粮,出来弄的。他们说此善举可以增加福报,便能求来雨水。” 田知县听了大惊:“求、求雨?自己捐粮出来,他们怎肯?” 小厮便回道:“这是真事儿啊大人,听说,他们都是听了大柳村一个小丫头的话,说是此举可以求雨,才这么做的。” “胡闹。这求雨哪里会这般简单,分明是个孩子的胡话!”田知县立马变了脸色。 又是那大柳村。 又是那小糯宝。 上回就害他丢了人,这次还搞什么求雨这一出,若雨真是小糯宝求来的,那岂不是这丫头断了他的财路。 让他一下子损失了整整两万两。 是两万两啊! “哼,本官为官多年,旱年时也能弄过求雨仪式,还从未有过准的,她一个区区孩童,怎会有这种本事?一定是在妖言惑众。” 田知县眯起一双王八眼,哼哼:“上一回,她仗着有宫里出来的内侍官给她撑腰,现下那内侍官早就不在此处,本官不信她还能躲过!” 他打算,以妖言惑众之罪名,把小糯宝抓起来。 若是孩子太小,不便动刑,便由她家人、村民,加倍代为受过! 在云城,还没有人可以挑战他的权威,任何人都不能! 第112章 以她为首 此时,大柳村众人还不知晓,贪官手里的黑心刀,已经悬在了他们头上…… 他们还正兴高采烈,为外村人引着去姜家的路呢。 冯氏站在门口迎来送往,压根就没闲下来过。 青泉村里正,带上其他几位里正、村长,提着猪肉鸡蛋还有点心,前来送给小糯宝,以作感谢。 “这场雨,真成了,全都是托了糯宝的福啊,这些薄礼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还请你们收下。”青泉村里正一脸真诚。 他甚至还在鸡蛋筐里,藏了五十两银子,算是给糯宝的零用。 不过冯氏通通没要,只是笑道:“各位的好意,糯宝都心领了,不过这东西我们可不能拿。” “我闺女不过是碰巧有点神通,能掐会算点罢了,算不得什么,各位回去后……此事也不足以对外人道,还是不要张扬得好啊。” 冯氏说得委婉。 什么神通而已,什么不足以对外人道……不过只是故作谦虚的话术。 冯氏压根不在乎旁人的感恩戴德,也不想闺女被外人架得太高,她要的,只是糯宝平安顺遂长大,不要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就好。 青泉村里正是个明白人:“这你放心,别的村我不敢打包票,但在我们青泉村,我从未和乡亲们提过小糯宝的事,以后就更不会说。” “那便谢谢您了,这礼还是带回去吧,糯宝那孩子贪睡,这会儿正在睡着呢,我就不抱她出来现眼了。”冯氏推拒得有礼有节,甚至有几分疏离。 青泉村里正看出来了。 糯宝娘是真不想让闺女,为了求雨一事名声大噪,免得为日后招祸。 他也很理解,这就把带来之物都收回去,便告别姜家了。 出了大柳村后,青泉村里正抬头看天,叹了口气。 “是我把人家看低了,还想着如此大恩,若是不来言谢,人家会不乐意。不曾想,人家压根就不在乎这些浮名。”青泉村里正们满眼佩服。 西山村村长跟在后头:“啊?听说张范建他们,正在城里采买贵物,也要来谢姜家呢,那是不是得告诉他们,不用来了啊?” 青泉村里正皱眉点头:“让他们不许来,以后,谁都不许去大柳村,打扰糯宝一家,就说是我发的话!” 只是说罢,他捋了捋胡子,又不由长叹一声。 虽然糯宝娘不愿张扬,但糯宝并非池中物,将来登上高位那是迟早的事, 青泉村里正思忖片刻,很快便做了一个决定。 他不过区区璞玉,不能和明珠争光辉。 以后,这众村之首,便不再是他们青泉村了,而是大柳村。 各村再有议事时,这众村当家人之首,也不该再由他来做,而是……该让贤给糯宝! …… 午后,小糯宝穿着小布鞋,踩在还湿润的土地上,蹦蹦跶跶跟着娘的屁股后面,朝福善堂那边解闷去了。 “刚做好的小新鞋,鞋面子还是你二嫂给绣的,这才穿出来一会儿,就嘣上好几个泥点子。”冯氏低头看了眼,有些无奈道:“娘都说了要抱你走,你就是不听。” 小糯宝调皮地吐吐小舌头。 “糯宝都是两岁的孩子了,不能总让娘抱,会被老爷爷们笑的!”小糯宝说得理直气壮。 她也不是找借口。 福善堂有几个老家伙,只要一看她躺在娘,或是哥嫂们的臂弯里,就定要说她什么压胳膊,小肉墩墩之类的话。 小糯宝回回听了,回回都气。 她甚至怀疑,自己的小脸那么圆鼓鼓,压根不是胖出来的。 而是被他们气的! 冯氏点点闺女的脑门,也没工夫多念叨她,从兜里掏出钱袋子,就要先给刘婆子和杨老二媳妇发工钱了。 “引儿,你的工钱我又给记在账上了,到时候你去看一眼,记个数。”冯氏说道。 李引儿知道姜家不会诓她,看都没打算看,只笑着先谢过冯氏。 她有些欲言又止地杵在原地。 “咋啦,引儿姐姐?”糯宝看出她有心事,主动扑进她怀里。 李引儿摸着怀里软软一坨,小心翼翼地搂住,生怕搂紧弄疼了她。 “糯宝,婶子,我有个事情想求你们,就是不知咋开口,是我弟弟文才他……”引儿犹豫了好一会,才小声说。 小糯宝立马猜出来了:“哦,窝几道!引儿姐姐是不是,想让文才锅锅,进村里学堂念书?” 如今,李文才被私塾除名,几乎在城里各大私塾都成了“黑户”。 难有学念。 李引儿低头嚅嗫:“是的,文才自打不能念书了,便在家啥话都不说,我想着,张秀才也是中过举的,不比文才私塾的夫子差多少,能让他跟着张秀才学些文章,算数,起码也是好的啊。” 只是她知道自己亲娘,先前还打过糯宝,所以实在难开口。 不过小糯宝和冯氏一听,却都答应得干脆。 “村里学堂本就是为全村开设,无关乎我们家个人恩怨,只要是村里的孩子,谁都可去读。”小糯宝扬起小脸,笑得明媚。 冯氏颔首,帮闺女补充:“只一点,你娘不许因为此事,去学堂里闹。若她敢到学堂闹事,打扰别的孩子读书,便只能劝退文才了。” 李引儿激动极了,不停弯腰:“多谢糯宝,多谢婶子,我肯定看住我娘,绝不许她再去祸害文才的前程!” 看着李引儿着急跑回家的背影,小糯宝脑瓜一歪,她怎么觉得,李婶子不会那么省心呢…… 这时,杨老二媳妇已经领完了工钱,谢过冯氏,便要回家放好。 冯氏抬头扫视一圈,不由纳闷:“怪了,刘婆子呢,以往发银子时,她可是比谁都积极的啊。” 小糯宝一听,就帮着娘找刘奶奶。 她背着小手,学着村长巡村的模样,像个小大人似的,在福善堂溜了一圈,引得老人们都直笑她学得像。 最后,小糯宝听闻一阵抽泣声,才在吴大夫的药材房里,看到了刘婆子的身影。 刘婆子正蹲在砂锅旁偷偷抹泪,眼皮肿得老高,不知是哭了多久。 “刘奶奶,你怎么了?”小糯宝忙抓起灶边的抹布,就要往刘婆子眼睛上抹。 刘婆子被一股药味,熏得眼睛更红更肿了。 她拉着糯宝小手,哽咽道:“养了个不省心闺女,刘奶奶也不知怎么办了。糯宝,你有没有啥法子,能救救我那昏了头的傻闺女。” 第113章 一念地狱 小糯宝一听,就知定是刘婆子家里出了事,而且还事关她闺女。 她疑惑地挠挠小发揪:“刘奶奶,出了什么事,你先起来慢慢说。” 这时,冯氏和吴大夫也闻声进来。 冯氏忙扶起刘婆子,安抚道:“婶子你别急着哭,菊娇她咋了,你说出来,弄不好我们都能帮上忙呢。” 刘婆子抹了下眼睛,这才踉跄起身,坐在了一旁的板凳上。 她的闺女名唤菊娇,今年刚满十七岁,到了该成亲的好年岁。 可正是因为菊娇的婚事,这两日,刘婆子眼泪都快哭干了,全家都食难下咽。 “我家那个傻闺女,也不知道是造的啥孽。”刘婆子抽泣了一会儿,艰难开口。 她道:“原本,我都给她张罗好了婚事,今年上秋,就让她和她表哥成亲,谁知道她突然就说相中了别的男人,那男人年纪都能给她当爹了,她还非要给人家做续弦,逼我下个月就给她嫁过去……” 说罢,刘婆子捂住脸,哭得伤心欲绝。 这般家丑,她本不应告诉旁人,可她实在拦不住闺女,没法子了。 小糯宝坐在吴大夫的怀里,捧着下巴,听得直皱眉。 “你家菊花图那男人啥,图钱,还是图他身子老,图他不洗澡?”吴大夫很不理解地问。 小糯宝小声纠正:“是菊娇,不似菊花。” “对对,菊娇。”吴大夫赶紧重新说。 刘婆子觉得扎心了:“那男人哪有什么银子啊,听说是个读书人,从十岁一直读到现在四十二,没考上半点功名,就赋闲在家。可我闺女偏说他有才气,说会写诗比会赚银子强。” 冯氏和吴大夫一听,都无语凝噎了。 这算啥读书人,明明就是打着念书的幌子,在家吃白饭的闲汉啊。 况且,四十来岁的老男人,找个十六、七的姑娘? 虽说自古以来,夫大多比妻年长。 但像这种都能差出辈分的,一般只有女方家里太过穷苦,需要依附于男人时,才会这般委屈自己。 一个连活计都没有的懒汉,想想也不配啊…… 刘婆子越想越心疼,眼泪淌到嘴边哭道:“要是旁人知道,我把闺女嫁了个大她快三十的,指定以为我和李婶子那腌臜玩应一样,是在卖闺女呢呜呜!” 此时,李婶子刚从山上拾完草,驼着背往家里赶。 路过福善堂门口,她不由心窝口一堵,气得脸都发青。 冯氏也是做娘的,当然能感同身受。 她忍不住拧眉骂:“那男人真不是个东西,一把年纪了,还想娶人家小姑娘,这事儿必得劝住菊娇才行!” 刘婆子摸摸肿眼,叹气道:“我这当娘的是过来人,哪里看不出那男人的把戏,可菊娇年轻不经事啊,非放着有情意,又知根知底的表哥不嫁,天天闹着只要她那个会写诗的老玩意儿。” 小糯宝眯起圆眸,忽然看出些端倪,她正要提醒刘婆子,然而这时,乡亲们都大声叫喊起来。 “刘婆子,快回家看看吧。” “你闺女在家玩火呢,把草垛子都点了,说她不想活了!” 啥? 众人一听,都火急火燎就往门外冲。 吴大夫起得太急,险些把怀里的糯宝给颠飞出去,小糯宝腾空扑腾了下手脚,吓得她赶紧抓吴大夫胡子,才堪堪保持平衡。 “我闺女她……”这时,刘婆子吓得快喘不上气。 冯氏先搀住她,喊来丰年、丰虎快去帮忙扑火。 村里的房子大多低矮,站在福善堂门口,小糯宝就能越过三四排房子,看到远处刘婆子家,正有黑烟和火光往天上窜。 小糯宝手心一紧。 糟了,这里都能看到,可见火势不小! 她生怕刘婆子闺女会被烧伤,赶紧唤来二鬼,让它俩过去帮忙。 等到吴大夫抱着小糯宝,冯氏扶着刘婆子,一起快步赶到刘家时,二鬼已经把灰头土脸的菊娇,从屋里踹到了大门外。 刘家的院子里,此时已经烧得不成样子,火势甚至蔓延到了屋子,把窗纸、门窗框,都烧得焦黑。 待村民们合力把火扑灭后,刘婆子哭着抱住了菊娇:“傻闺女啊,你这是弄啥呢,你要是出点什么事儿,这不是要了娘的命吗。” 菊娇满脸黑灰,被呛得直咳,头发和裙摆都被烧掉了一角。 若不是二鬼及时赶到,只怕她就算能保住性命,也多半逃不过被烧伤。 菊娇显然是被吓着了。 坐在地上许久没回过神。 冯氏他们本以为,菊娇这下闯了大祸,应该有几分愧疚才是。 只是没曾想,等菊娇缓过来后,她竟一把推开刘婆子:“娘,这下你满意了?我都差点烧死自己了,都怪你不同意我和云海哥在一起!” 众人:“……” 菊娇一脸怨怼,边哭边大喊道:“就算今天你们把火灭了,但只要我不能嫁给云海,明日我还可以跳井,撞墙!大不了,我就下辈子再和云海哥长相守。” 小糯宝差点喷出一口哈喇子。 都想自尽重开了,竟还想着要和老情郎在一起,情爱脑子,果然可怕。 “混账话!”这时,村长闻声怒了,他冲过来想给菊娇一个大比兜:“你娘从小到大都惯着你,把你养得比村里谁家姑娘都体面,现在你竟要为了个男人,要死要活,你还长没长心肝!” 大伙都跟着蹙眉。 刘婆子虽有儿子,但闺女就这么一个,跟村里同岁的丫头比,菊娇可算是被娇养了。 从小到大,刘婆子就没让她下地,干过一次活。 甚至五年前,还卖了家里十亩地,托关系送她进城,给大户人家小姐做书房丫鬟。 本想着能让菊娇跟着学点字,见点世面,将来和她表哥成亲后,一起打理婆家铺子的生意,也算是有点本事傍身。 谁曾想,菊娇的丫鬟契约做足了后,回村前,在城里认识了老男人张云海,非要毁了婚约,另嫁给此人。 眼看菊娇还梗着脖子,不肯认错,村长气得真要抬手扇她。 这时,小糯宝看着菊娇头顶的气息,不出意料地点点头。 “村长爷爷,不必动粗~” “她这是走到换运之时了,才会如此偏激。”小糯宝指了指那不稳的气息:“换运最能改变一个人,有时甚至是一念地狱,唯有她自己改正念头才行,不然若是一味动手,反而更会让她走上绝路!” 第114章 捉拿糯宝 方才在福善堂,刘婆子说起菊娇生年时,小糯宝就算出,这姑娘即将要步入下个大运。 而换运之时,正是人的气运最不稳之际,无论性情、喜好,或是姻缘、家运,都有可能随之发生极大转变。 换运? 刘婆子他们忙看向小糯宝。 “糯宝,啥是换运,可有啥说法。”村长忍着怒气,听话地收回了手。 小糯宝叼着手指头,边啃边认道:“这么说吧,人一辈子的气运是分为几段的,自幼年起运后,每过上十年、二十年,便会换一次大运。” 这所谓大运,有好坏之分,便是人们常说的,风水轮流转了。 小糯宝又继续道:“若是相邻的两段大运,一个极好,一个极差,那么这换运的节骨眼,便是此人命运的转折点,不仅可能性情大变,甚至会突然生出很不好的念头,影响自己一辈子的~” 说了一连串话后,糯宝喘了两口气,又眨着眼睛,无奈瞅着菊娇:“像菊娇姐姐这样,正是换入背运前的征兆了。” 这姑娘,前十几年被家里养得好,显然是先走了顺运。 突然入背运,言行举止大变,甚至让人难以理解,便也是说得通了。 众人不知还有这么一说,纷纷觉得大开眼界,难怪他们自身有时常觉得,头十几年顺遂,后十几年却倒霉,原来都是有运数在作祟。 刘婆子也像是有了慰藉,搂住菊娇哭道:“我就知道,我闺女不会那么不懂事,都是换运害的,菊娇以前可不会这样。” 她又央求糯宝:“糯宝,那可有什么法子,能帮我闺女化解一下?” 小糯宝摊开白软软的手掌,不住晃头:“虽有命理缘故,但毕竟是她自己要变成这样子的,只有她自己想通了,止住祟念才行。” 这时,小糯宝抬了抬眸子,忽然发现,菊娇背冒横财之气,应是近来有财入手。 可以菊娇的生辰来看,她是身弱之命,身弱可是难担财的。 小糯宝亮了眼睛,小巴掌一拍,猜到或许菊娇此番有契机起祸,便是因这横财突将! 这会子,菊娇还在怄气,她抓着头发直扯,说什么都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小糯宝便忙脆声发问:“刘奶奶,最近,菊娇姐姐可是有收到一大笔银钱,或是田产铺面什么的?嗯,总之,是笔不小的数目!” 刘婆子一怔,糯宝咋啥都知道? 她赶紧点头实话实说:“有,有的,前阵子,我刚给菊娇置办了一间小铺面,想给她做嫁妆来着。” 自打在福善堂上工后,刘婆子手里宽敞了,心里也有底气了。 为了闺女将来成亲后,在婆家腰杆子硬些,她便借了些银子,在城里买下间小铺子。 反正她在福善堂干活,有工钱赚,借的银子,不用两年就能还上。 小糯宝恍然地张着小嘴巴:“哦~果然有财。” “既是因财生祸,弄不好那男人,就是看上了菊娇姐姐的铺子,才会哄着要尽快和她成亲。” 一个小念头这就在糯宝的脑袋冒出。 她咧嘴一笑,露出白贝壳似的小米牙,嘿嘿,她想到法子,能让那个男人,不再打菊娇姐姐的主意了! “刘奶奶,你过来,糯宝有个办法告诉你。”小糯宝俏皮地眨眨眼。 待刘婆子俯下身后,小糯宝对着她的耳边,飞速低语一阵。 刘婆子忙不迭地点着头,几根银白发丝直颤悠:“好,好,我老婆子都听糯宝的,就拿那间铺子,去试一试那男人。” 菊娇好似猜到了什么,红着眼睛狂摇头:“云海哥对我是真心的,绝对不是为了我的铺子,你们可不许试探他,他有文人风骨,这么做会寒了他的心的!” 小糯宝无语咂舌。 真想一口哈喇子喷醒菊娇。 还云海哥呢……大二十多岁,大爷还差不多。 什么文人风骨,只怕是一把沾满铜臭味的贱骨头! “且等着吧,到时候若真试出来什么,指不定寒心的会是谁呢,你的眼泪,应该留到那个时候再流。”小糯宝淡漠地瞥她一眼。 然后便生怕情爱脑会传染似的,小身子往冯氏脖颈里一拱,这就要娘快抱她回家去了。 很快,刘婆子就依小糯宝的主意,找来几个乡亲,日日去菊娇城里的铺子,假装洒扫布置。 而菊娇那老情郎见铺里有人,还并非菊娇家的人,果然上钩,忙上前疑惑询问。 “你们是何人,何故在我家铺子里做事?” 乡亲们满脸鄙夷,故意骂咧:“做啥美梦,还你家铺子?此处已被刘婆子卖给我们了,说是要卖银子给儿子娶亲,一文不给她那蠢闺女留。你是谁啊,在这唧唧歪歪!” 菊娇的老情郎一听,气急败坏地直跳脚。 他还没走出铺子就凶相毕露:“呸,真是晦气,要不是冲着她有铺子,能够养活着我在家吃闲饭,谁愿意成天哄她个乡下丫头。” “真是浪费老子工夫!” 至此,这男人就再也不来找菊娇,对她弃如敝屣。 甚至还在菊娇主动来寻他时,还对着菊娇踹了几脚,直骂滚蛋。 后来,小糯宝听说,菊娇那日被踹后,躺在街上要死要活,还是路过的乡亲们看不下去,用驴车给她拉回了村子。 菊娇在家里躺了两日,终于知道情郎不靠谱,哭得眼睛快瞎。 孙春雪忍不住叨咕:“刘婆子真是可怜,好好养个闺女,被人家骗成这样,估摸着啊,菊娇她表哥也不能再乐意娶她了。” 果然,说啥啥灵,下午时,刘婆子的弟弟家就递来消息,说他们已经听说此事,要退了与菊娇这门亲。 刘家顿时又蒙上一片阴霾。 院子被烧。 菊娇被骗。 现下还落了个被退亲的恶名…… 小糯宝虽有同情,不过也爱莫能助。 她唯一还能再帮到刘家的,便是劝刘婆子,把那间铺子快些更换主人,放在家里其他人名下。 “菊娇姐姐身弱不担财,又走背运,眼下唯有让她手里先不存银子,以及田产铺面,才能稍稍化解凶性。”小糯宝语重心长道。 刘婆子摸着眼睛,不停点头:“好好,我都听糯宝的,只要我闺女能稍微好一点就行。” 院子毁了可以再建。 但闺女她只有这么一个,只要能保护菊娇,不管啥法子,她都愿意尽力一事。 刘婆子走后,小糯宝叉着小肉腰,不由感慨。 菊娇虽时运不济,但好在,还有愿意陪伴她的家人做后盾,这便比世上不知多少人,都要幸福多了。 小糯宝扭过小脑袋瓜,看向正在给她煮蛋羹的娘,还有打闹的哥嫂们,她小嘴巴一咧,露出粉淡淡的牙花子。 嘿嘿,这么好的家人,她也有呢,幸福的人里,也有她一个! 糯宝缩着肉乎的小脖颈,这就一头拱进冯氏怀里,声音甜甜软软的,唤了几声“娘”,听着冯氏心里软得快要化成汤。 晌午,李七巧张罗了一桌酸菜猪油渣包子,配上稠糊糊的小米粥。 小糯宝最喜往小米粥里掺白糖,抓了两把兑进碗里,连喝了一碗半,喝完都直打小饱嗝。 待收桌子时,她眼睛没饱,小手飞快一捞,就顺走个包子躺在枕头上啃。 正嚼着两颊鼓鼓呢,忽然,一道金光在糯宝的眼前闪现。 小糯宝忙吐出包子,喜得小脸蛋红彤彤的,像只苹果! “这是贵人气?” “难道是,宋爷爷要回来了!” 小糯宝一激动,包子都不吃了,塞进一旁的春哥儿嘴里,就要喊娘抱她去换件好看衣裳。 …… 下午,小糯宝顶着对羊角辫,站在大门口,时不时地就探出圆溜的脑袋瓜,向村口张望一下。 她长得本就白软圆乎,偏又穿了身山楂红的短衫和小裙儿,衣襟前缝了排珍珠白的玉石扣子,袖口还绣了两只憨态可掏的胖啾咪,配上她晃晃悠悠的小碎步,简直要把人心给萌化。 村长路过时,稀罕得眼睛都快笑没了:“糯宝,晌午又吃不少吧,村长爷爷咋看你都快走不动了。” 小糯宝撅个小腚,故作放屁地拱了拱。 “村长爷爷,窝看你是老眼昏花啦,净胡说!” 村长和身后的乡亲们,都被逗得仰头大笑,他们扛着铁锹、镐头,正要去刘婆子家,帮她把院子重新弄弄。 说笑之中,村长他们便走到学堂了。 这时,忽然只听一阵马车轱辘的动静,待他们探头一看,就见十几个衙役,正拥着田知县,朝村口走了进来。 “大柳村众人何在?”田知县站住步子,阴恻恻地向里面张望 村长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只能先过去迎见:“草民见过知县大人,不知大人突然到来,是有什么吩咐。” 田知县眯眼冷哼:“大柳村姜糯宝,前几日妖言惑众,率领众人以邪术求雨,本官今日特来捉拿此妖童,按律应施以杖刑五十!” 什么……要对糯宝施刑? 村长脸色顿时白如蜡纸。 糯宝还只有两岁,这黑心知县是脑子连了大肠,里面装的都是粪吗,咋能想到对个孩子下这狠手? 村长咬紧牙齿,硬着头皮吐出两个大字:“不行!” 谁都别想,伤害他们村的宝贝疙瘩! 第115章 劝你别动手 身后的乡亲们见状,都紧张握拳,齐齐应上。 “这可不行。” “糯宝求雨有功!” “凭啥要抓她打她?!” 眼见村民们想要保护糯宝,田知县起初只是轻蔑一笑,真是蜉蝣撼树,不自量力。 他朝身后斜睨一眼:“来人,把这几个刁民赶开,你们几个进村子里,去把那孽童姜糯宝和其家人,一并抓过来,本官要当面看她受刑。” 衙役们得令,手握佩刀,这就要冲向姜家抓人。 村长着急起身,他瞪着满目血丝,腾的一下就扑过去,张开双臂拦住衙差。 “糯宝为我们求雨,救了村民和庄稼,她才不是什么孽童,你们不能抓她。”村长声音急切。 其他乡亲见状,也和村长一起,手臂连着手臂,结成了一张大网,一起挡住了村口,不让衙役们通行。 这会儿,田知县才终于有些意外:“大胆,竟然还敢阻拦,你们这是要跟衙门叫板吗?” 村长为了糯宝,已经豁出去了:“我们哪敢和大人对着干,但若衙门不公……” 他视死如归地仰起头:”那这板,我们也不得不叫了!知县大人,若是我们大柳村啥时候得罪了您,您有气,要罚就罚我,别为难个孩子。” 田知县顿时吐了口浊气,气极,这是在说他公报私仇了? 一时间,他觉得自己的脸面,好像在被个小小村长,摁地上摩擦。 “好,既是你们非要出头,那就别怪本官不客气了。”田知县不悦地哼了声。 反正除了姜糯宝,其他村民他也没打算放过! 田知县的目光像淬了毒:“来人,那便先把这个老头子,打上八十个板子,治一治他对本官的不敬之罪!” 两个衙役闻声,这就上前,手里提着重重的板子,一脚踹中村长的腰窝,让他不得不倒地。 眼看板子就朝村长的背、臀用力落下,杨田梅看不下去,哭着趴在村长的身上。 “别打我爹,我是他闺女,愿代父受过,你们要打就打我吧。” “田梅。”村长心疼摇头。 乡亲们见状,眼圈都红得吓人。 他们一起冲上前,都要帮杨田梅挡着:“别打她个女人,要打,打我们也行!” 田知县神色大变,他还从没见过这般团结的村民,面子上更过不去了,一时又惊又怒。 “好一群刁民,是想反了吗?那就一起打。”他咬牙道:“敢跟本官对着干,我看你们这个村子,以后也是不必要了!” “每人通通打八十打板,打完再带回去,扔到大牢里,听候发落!”田知县气得脸红。 衙役们面露凶色,这提着佩刀、板子,要上前动手。 不过这时,一声懒洋洋的小奶音,忽然不远处飘了过来。 “知县大人好威风啊,不是要来找我吗,打旁人做什么?” 闻声,村长流着泪水扭过头,就看见一个穿着山楂红衫裙的小家伙,正打着哈欠,不紧不慢地走过来。 “糯宝……”村长被狠狠压住,发不出声。 田知县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小丫头,咱们可是又见面了!” 小糯宝看他依旧肥头大耳,油腻得令人作呕,便故意朝地上干哕一下。 “呕……哎呀,有些日子没看到您了,大人身子定还很康健吧,您瞧着比猪圈里的大年猪还壮实呢。”小糯宝直拿小手顺着胸脯。 闻言,田知县脸上一抽,肥膘都乱颤。 这是……骂他胖得像猪? 以为他听不出来是吧! 衙役们看向小糯宝,深表认同,想笑但也只能强行忍住。 田知县收起笑容,怒声道:“一个孩童,嘴巴却比大人还厉害,本官看你确是孽童无疑。敢在村里称小祖宗,还以邪术求雨,如此惑众之行,还不快点认罪!” “哦?邪术?”小糯宝无辜抬头:“窝怎么不叽道自己会邪术呢,不如请大人说说,窝的邪术是啥样的?” 田知县皱眉:“你号召二十多个村子,出粮食施粥,还说什么以布施换福报,乞求上苍怜悯,以为本官不知道吗?” 小糯宝恍然大悟般,捂住小嘴巴:“哦哦,原来施粥做好事是邪术啊,可就连圣上都常下旨,让各地人士尽量搭建粥棚,救济贫民,那依您的意思,圣上岂不是邪术头子?” 这话一出,田知县脸色瞬间大变。 “你……你……你休要胡说,本官何时是这个意思!”田知县气得脸白。 “那就是说,又不算邪术喽?那便都散了吧,我困了,要回去睡了。”小糯宝打哈欠道。 田知县嘴角抽抽。 他也看出小糯宝嘴巴伶俐,索性不再费口舌。 “哼,本官说你是什么,你便是什么,容不得你妖言巧辩。”田知县紧盯糯宝,面目可憎到扭曲:“本想念在你年岁小,让你看着旁人受刑就好,现在看来,是本官太仁慈了。” “来人,先将这孽童掌嘴五十下,好好治一治她身上的邪气!”他咬牙大喝。 闻声,姜家人急地瞪大眼,要过来护住糯宝。 其他衙役们也都犹豫,不忍心对个大眼睛萌娃动手。 只有那衙役头子,一心想要讨好田知县,他快姜家人一步,一把揪住小糯宝的衣领子,就把她提到了半空。 小糯宝脖颈难受,小脚腾空乱晃。 可糯宝却丝毫不觉害怕,反而还淡定地梗着脖子,因为她已经算到,那位阔别已久的贵人,马上就要回到大柳村了。 到时候,自会为她撑腰。 “想打窝?劝你不要哦,不然到时候,会有人百倍奉还给你的!”小糯宝噘起嘴巴,对着衙役头目嘟哝。 第116章 贵人回村了 那衙役手上动作一顿,像是被一股力量击中心脏,莫名心慌了下。 他困惑地睁大眼,继而赶紧冷笑壮胆。 “死丫头,还敢嘴硬,今个儿非把你扇老实了,看你还敢不敢惹大人动气!” 衙役头目说罢,便咬了下后槽牙,这就抬起大手,朝着小糯宝雪白的脸颊甩下。 “啪!” 只听一记重响落下! 小糯宝胖嘟嘟的脸颊,顿时被打得变形。 她小脑瓜一歪,闷哼地呜了一声,嘴里的口水,都被打得甩了出来,弄脏了漂亮的小红衫。 “闺女!” “妹妹!” “糯宝!” 冯氏瞳孔一颤,眼泪顿时涌出,心疼得胸口快喘不过气。 姜丰年和姜丰虎疯了一般的嘶吼,带着身后的乡亲们,要过来和衙役头目拼命。 眼看他们疼得跟心肝肉似的珍宝,此时此刻,竟被个成年汉子扇脸,大柳村众人心都要碎了。 小糯宝被打得脑袋都是晕的。 她没有喊疼,只是吸了吸鼻子,葡萄般的大眼睛忍住水汽,透出一股清澈的倔强。 “好,打得好。”小糯宝冷冷地擦干净口水,小舌头一勾,舔净了唇边的血丝:“你既真动手了,那没办法,就等着受死吧!” 衙役头目哪里知道,自己的命运即将要断送在区区个巴掌上。 他还猖狂大笑,这就抬起手臂,要甩第二下。 “来了!”然而这时,小糯宝忽然眯起眼睛,莫名说了两个字。 “来了。” 衙役啧啧:“什么来了?是要打你的耳光来了吗?” “不,是要你命的人,来了!”小糯宝小脸红肿,声音空灵。 衙役正要皱眉,突然间,就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开始作响,震得大地都跟着晃悠。 他有些惊讶抬头:“这是……什么声音?” 田知县也诧异张望:“听起来少说有二三十匹马,何人路过此处,竟有这么大阵仗?快派个人去看看。” 他的话音才刚落下,这时,一队骑着高头大马,身着甲衣的护卫便已经赶至村口。 众人忙抬头看去,视线里,甲衣护卫们个个面色冷峻,训练有素,他们紧紧跟随着一位老者,而那老者身着一袭长袍,头发束起高髻。 头顶的金玉冠简直贵气逼人,在太阳光下,露出若隐若现的螭龙纹样。 “宋、宋国公?田知县在看清老者的面容后,顿时瞪大双眼。 两条腿不受控制似的,就朝地上啪的跪下。 什么? 国公爷? 冯氏看着那张熟悉面庞,有些没反应过来,那好像……是住过福善堂的宋老啊。 此时,宋老已经进村,他眼见此处混乱,未等发问,就看见小糯宝正被个衙役擒在手里。 他面色大白,这就不怒自威地奔了过来。 “糯宝,是宋爷爷来了!” “谁敢碰糯宝,还不快把那脏手松开。” 衙役头目也已经傻眼,他不认得什么国公爷,但见连田知县都跪了,便眼前这位老者,定是惹不起的大人物。 他吓得手一松,直接学着田知县,对着宋老跪地不起。 小糯宝差点摔在地上,好在宋老和姜家人都及时扑过来,才把她稳稳接住。 “是宋爷爷,宋爷爷回来啦~糯宝好想你呀。”小糯宝被抱稳后,哑着小嗓音,就朝宋老露出放心的笑。 她就知道。 宋爷爷今日,会回大柳村来的! 宋老一路从长白城赶路归来,急着要见小糯宝,要谢她助自己救下了锦娘和那些女子。 只是不曾想,这一回来,竟是遇到这番场面。 宋老的目光停在糯宝脸上,看着她白豆腐似的脸蛋,落下五根红色的指,心疼得嗓音都变了。 “这是发生了何事,谁敢动手打我们糯宝。”他尽力平复情绪,忍住把衙门所有人都灭掉的冲动。 小糯宝疼得直斯哈捂脸。 现下有人来撑腰了,她才终于能释放情绪,一双圆溜的大眼睛里,这就蔓上朦胧胧的水雾。 委屈得像只红眼小兔子。 糯宝伸出小手,抹抹眼前泪花,大声控诉:“宋爷爷,糯宝被人用力打巴掌了,他们说,我嘴巴太硬,要把我扇老实了才行。” “什么?”宋老像是听到心碎的声音了,他紧紧攥拳:“你才两岁,什么畜生,要对个孩子下这般重手!” 宋老转过头,目光像是一道寒冰,死死盯着田知县。 田知县简直如逢晴天霹雳。 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被一道无形之雷,给劈得焦糊了。 等等……他没搞错吧? 这乡下丫头,先前有宫里内侍官护着,现在,竟连宋国公都认识? 整个南纪国皇朝,能够位至国公的,可就仅此一位啊! “你,抬起头来,让本公爷看看,你究竟是何人,敢伤本公爷的恩人。”这时,宋老沉下声音,喝道。 田知县吓得快要湿了裤裆, 只能硬着头皮道:“下官、下官乃云城小小知县,参、参加国公爷大人。” “嗯嗯,就是这个黑心知县,因为糯宝求来雨水,要灭掉糯宝和村子呢。”小糯宝委屈地直揪宋老胡子。 田知县:“……” “本公爷之前好像见过你。”宋老眯起双眸:“你原是个在大理寺做事的京官吧,因抓无辜百姓为权贵顶罪,被弹劾放任,想不到,竟来此地祸害百姓了。” 田知县吓得声音都快劈叉,也不忘拍马屁:“国、国公爷,您真是好记性啊……” 宋老蹙紧眉心:“前尘往事本公爷管不着,但你不该动糯宝!” 一路进城,宋老也听说了,那二十几个村子求雨一事。 他目光寒森森道:“施粥救济本是善举,能够求来雨水更是功德无量,何来邪术一说?本公爷看你真是当官久了,脑子和大肠装反了!” 说罢,宋老搂紧了怀里的小糯宝,又扫了眼挨了打的村长父女。 他点点头,不错,大柳村是个团结有骨气的,没让他失望。 既是如此,那他,当然也不能让糯宝和村子失望! 在田知县的一脸恐惧中,宋老这就冷声吩咐:“青玄,传本公的令,云城知县田无池德行有亏,乱动私刑,罚没其全部家财,以作惩戒。” “除去补偿大柳村村民的伤药银子外,余下的,全部用于在云城施粥,救济穷困百姓。” 田知县脸色煞白。 顿时瞪直了双眼,想要一头撞死自己。 宋老看着小糯宝的脸伤,又死死盯住那衙役头目。 “至于此人。”他嫌弃地冷哼声:“哪只手打的糯宝,便断哪只手,然后送去徭役队,发配去极寒之地修筑城墙,永不许回原籍,一辈子为糯宝赎罪吧!” “国公大人,饶命啊大人!” “啊啊,我的手!” 身后,宋国公的护卫手起刀落,惨叫声随之而起,惊飞了一树麻雀。 田知县见状,更是吓得吱哇乱叫,昏死过去。 小糯宝瞥了眼那一地的血,微微晃晃小脑袋。 这可怪不得她,都说了别动手,谁让那衙役不听呢。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第117章 守着她不合眼 料理完了衙门的人,宋老嫌脏地收回视线,只吩咐手下青玄,要把此处打理干净。 免得吓到大柳村村民。 之后,宋老就又看向小糯宝的脸颊,觉得那巴掌印刺到了它心里:“快,谁去找吴大夫来,记得让他拿上药箱,就说糯宝被人伤到了!” 此时,姜家人最在意的,也是小糯宝挨的那一耳光。 冯氏脸上的泪痕还未干透,她这扑过来抱住闺女:“乖宝儿,快让娘看看,你伤得厉不厉害。” 小糯宝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像是针刺般又疼又麻,半边脸的肉肉动起来都费劲,估计是已经肿成馒头了。 方才硬刚衙门中人,她还没啥感觉,现在麻烦解决了,她才后知后觉,觉得小脸疼到她都不想要了。 “呜呜娘,糯宝好痛好痛,糯宝的脸还在吗,我怎么感受不到它在动了呢呜呜。”小糯宝的泪花在眼里打转,趴在娘的肩头,就放肆大哭起来。 冯氏心窝口一颤,边忍着心痛,边颠着怀里小人晃悠,直往家里赶。 “等娘进屋给你吹吹,吹吹咱糯宝就不疼了哈。” 一群人呼啦啦的,一起进了姜家。 等吴大夫过来后,见小糯宝脸肿得像被马蜂蜇过,心疼地他直拍炕沿。 “衙门那些畜生,对我们糯宝也舍得下手,那田知县最好是喝水呛死,吃饭噎死,活着简直就是浪费粮食。”吴大夫难受抹眼,手忙脚乱配制伤药。 药膏都是用最上乘的药材配成,本是冰凉凉的,带着几分刺激。 吴大夫怕糯宝觉得疼,特地往里面掺了些珍珠粉,能降低些刺激,还能帮她润润皮肤。 只是饶是如此,小糯宝的皮肤细嫩,一碰到药,还是疼得她满炕乱爬。 小后背拱起来,像条砧板上的鱼,从炕头爬到炕梢,躲着吴大夫上药的大手。 冯氏只好半唬半哄道:“你要是不乖乖抹药,脸上可是要留大疤的,到时候留一辈子,别人看到就要叫你丑八怪了。” 小糯宝缩缩脖子,赶紧乖乖爬了回来:“呜呜糯宝才不要变丑八怪,娘你别吓我,我不要当丑八怪!” 看着她小脸比苦瓜还苦,一脸怕疼,又“视死如归”的小模样,冯氏他们都被逗笑了一阵。 转念后,他们又更心疼起糯宝,直过来摸摸她的小后背,安抚着这宝贝疙瘩。 待上好了药,小糯宝蔫吧的像棵风干小白菜,趴在冯氏的怀里,就迷糊糊睡着了。 冯氏搂着闺女,轻轻拍着她的小腚,眼里的泪花就没有消散过。 怪她。 咋就没护住闺女呢。 凭白让孩子挨了一巴掌,真是咋想咋都难受得喘不过气。 姜丰年他们也一言不发,心里也跟下了油锅煎似的。 好在,吴大夫给了他们一颗定心丸:“没事了,糯宝只是会疼上几日,但好在没有伤到耳道和脑袋,只要连着抹药,脸上痕迹消得也快。” 闻言,姜家人可算是能松一口气,心里没那么堵了。 等在姜家门口的乡亲们,得知糯宝无碍,都能放心回家了。 宋老这时也有了几分踏实。 他微微颔首,知道今日糯宝需要休息,于是这就自己先回福善堂歇下,不再打扰姜家。 入夜后,村子里漆黑一片。 唯有姜家的正房灯火通明。 冯氏和孙春雪坐在炕头,手里打着毛线,姜丰年他们兄弟坐在炕梢,连呼吸都尽量轻些,李七巧搂着春哥儿,在地上轻轻晃悠。 全家都守着小糯宝,生怕她夜里起来不舒服,都好第一时间来照顾。 许是白天累大了,小糯宝这一觉睡得很熟。 熟到她左脸又肿了一圈,像半只发面大肉包似的,她自己都察觉不到。 睡梦中,小糯宝时而咬紧小白牙,气呼呼地踢着脚丫。 时而又啜泪哼唧,小声音奶兮兮的,噙满了委屈情绪。 待第二日天亮,姜家人全都满脸疲惫,顶着两只大黑眼圈。 冯氏打着哈欠,顾不上补觉:“糯宝都睡七个多时辰了,也快睡醒了,老二媳妇,咱俩下地,去做她爱吃的虾肉馄饨去。” 孙春雪也想帮忙:“娘,我也来弄,小姑子这两天吃地瓜饼吃得欢,这个我能做。” 早起,小糯宝一睁开眼,就看见炕上已经为她摆好了小饭桌。 上面满当当,都是她稀罕的吃食。 一大碗虾肉玉米馄饨,其中汤底还是用鸡汤吊的,一碟炸地瓜饼,外面裹着薄薄的淀粉,里面是稀溜溜的红瓤,外酥里香。 除此之外,还有一碟鸭蛋黄红豆酥,一碗肉沫蒸鸡蛋,两只油炸大鸡腿,酸甜口的凉拌土豆丝,以及粉叽叽一吃就掉渣的芋头糕! 小糯宝的眼睛顿时比星星还亮。 她小身子扑到饭桌上,嘻嘻笑:“好多好多,我都要吃,挨个都要吃!” 冯氏眼底带笑,见闺女还是这般可爱灵动,没被昨日之事吓着,她什么疲色困倦都一扫而空了,连忙帮闺女布菜。 对于吃货来说,没什么比吃更能补精气神的了。 在吃了大半桌子后,小糯宝全然忘了昨日的事儿,开心地直拍小肚皮。 就在这时,宋老带着一只小包袱,前来姜家看望糯宝。 “宋爷爷~”小糯宝弯起眼睛,扑过去就笑得甜软:“宋爷爷,快来呀,糯宝给你留了地瓜饼~” 宋老见桌子上,已经被风卷残云吃过了。 但他也不嫌弃,拿起半块糯宝吃剩下的,就往嘴里送:“好,正好宋爷爷没吃早饭,对了,宋爷爷也有好东西,要给咱们糯宝。” 说着,宋老这就把手里包袱,放在了糯宝的手边。 “国……国公爷?”此时,冯氏和姜丰虎他们,都不由迟疑地看向炕上的老者。 若非昨日,亲眼所见田知县对宋老跪拜,那他们是说啥都不敢信,当初需要被福善堂收留的宋老,竟会是当朝赫赫有名的宋国公。 冯氏平复了呼吸,这便带着家人笨拙行礼:“民妇和全家见过国公爷。” 宋老立刻起身,摇着头上前上前搀扶。 “不必多礼,我虽是身居高位,但在这个村子里,你们只当我还是以前那个落魄老头,一切照旧,谁都无需讲究这些繁文缛节。”宋老语气温和地道。 想不到,堂堂国公爷还如此好亲近,冯氏有些惊讶,也忍不住心生敬佩。 孙春雪紧张地眨着眼睛:“您、您真是那个宋国公?我咋都不敢信呢,您当初怎么就会来我们村,真是让人不敢想。” 宋老露出一抹愧色,解释道:“其实先前,我并非刻意向你们隐瞒。只是为了查明京郊女子失踪一事,一路走访不便透露身份,这才没有及时告知诸位。” 说罢,他正色道:“我的确是国公宋安远,以后大家不必客气,还是叫我宋老就好。” 第118章 卖惨也要吃糖 姜家人见宋老和蔼,心里喜不自胜,自然是都应了。 这时,小糯宝小手扯开扯去,终于把宋老给的包袱打开了。 里面哗啦啦散出一堆,叮铃咣当的小物件,大多都是首饰。 这些都是由长白城的特产山石制作,有镶嵌绿橄榄石的花绫发带,也有松花石打磨的拇戒,还有花白色碎浮石配上铜铃铛,做的脚链,反正有十几种,都不重样子。 小糯宝惊喜极了,眸底都直冒亮光,她抓起一只拇戒,就直往自己手指头上比划。 “看把小姑子乐的,她最喜欢这些小玩意儿了,可爱臭美。”李七巧眉眼带笑道。 宋老满足地点点头,都是他亲自挑选的,甚至都不许手下帮忙,就是为了能讨小糯宝高兴一阵子。 他又指了指旁边的两袋糖果,眯眼笑:“糯宝,这也是长白城买的,一包是花生核桃仁压的酥糖,另一包是人参做的饴糖,都是云城没有卖的。” 一听还有糖果,小糯宝口水滋滋往外冒,她这就把糖包揽在怀里:“哇哇人参糖唉,肯定好吃,都是糯宝的,都是糯宝的!” 见她半边小脸蛋肿着,还顾得上吃,一副贪婪又不失可爱的小样儿,姜家人和宋老都不由大笑,心里稀罕得要命。 宋老合不拢嘴,拿手刮了刮糯宝的鼻尖:“放心,没人跟你抢,要是谁敢来抢,宋爷爷第一个派人揍他屁股。” 他这就打开一包,亲自取出一颗,喂到糯宝嘴边:“你先尝尝味道怎样,听说参糖是掺了桂花蜜做的,保留了一点参香,又压住了参的苦味,小孩子都会喜欢吃。” 冯氏想起对方身份,忍不住客气笑:“国……宋老您可别惯坏了这小馋猫,这糖咱云城没有,就怕她吃完了一旦吃上瘾了,又吵着要了。” 宋老笑眯眯看着怀里小家伙。 “要是糯宝真吃惯嘴了,那我就派人去长白城,多多给她买几趟回来就是,无妨。” 小糯宝一听,朝娘笑出了大牙花子,然后就叼走宋老手里糖果,嚼得唇齿生香,美得眉毛都要飞起来了。 “嗯嗯,好吃好吃,宋爷爷,再喂糯宝几颗!”小糯宝开心地鼓着小脸。 宋老见状,心底的童趣都被激发出来了。 “好好好,宋爷爷喂。”宋老赶紧伸手掏糖。 别说是派人去长白城买糖了。 其实只要糯宝喜欢,就算让他在长白城,开上一家铺子,专门卖这参糖由着糯宝管够吃,那他都是肯的。 小糯宝吃得欢实,小嘴巴就没闲下来过,一会儿吃上几块参糖,一会儿又要吵着吃那核桃酥糖。 眼看糖袋子都要瘪下去一小半了,冯氏担心着闺女吃坏牙齿,朝她咳一声。 “差不多得了啊,忘了那天田梅姨给你包饴糖,你吃到最后牙都疼了。” 小糯宝心虚,嘴上不停,小身子却朝宋老身后躲去。 只是宋老也担心她牙齿,便道:“确实,再好吃的也得有个节制。” 小糯宝眼看糖要被“没收”,只好捂住小脸,躺在炕上打滚耍赖:“哎呀,我的脸脸好痛,被打了好难受,不管不管,只有吃糖才能安慰糯宝!” 这话一下子戳中大伙心底软处。 冯氏哪里还舍得没收糖,明知是闺女的小把戏,也只好点点她脑门:“你这小馋猫,就许你放纵这半天,再吃几块吧。” 得了娘的允准,小糯宝顿时脸又不“疼”了,她一骨碌从炕上爬起来,俏皮地吐吐舌头,这就又开动小嘴。 为了不辜负自己这次“卖惨”,小糯宝吃到舍不得停,吃到最后,连腮帮子都嚼得发酸了。 她只能把油纸糖包捏紧了,放在窗台里角,留着下午再吃。 冯氏想着此次多亏了宋老帮忙,也想给闺女压压惊,便打算中午在家里摆席,请宋老过来。 “这些日子家里都忙,也许久没有好好吃一桌了,不如宋老晌午就和我们一同用饭,算是给您接风了。”冯氏说道。 宋老喜欢姜家的氛围,这便一口应下。 他想了想道:“那我先回去换身衣裳,另外,我想带个客人一同来用饭,不知可有打扰?” 小糯宝挠挠脚底板,已经猜出,宋老要带的人是谁了。 “不过是添双碗筷的事儿,您都说了让我们不必和您拘谨,那您也不应当太过客气啊,这有啥打扰的,尽管带来就是。”冯氏笑得一脸淳朴。 宋老眼底微微浮上暖意。 难怪能养出糯宝这般聪慧灵动的孩子,姜家人善良朴实,而且总能让他觉得自在,这就是最难能可贵之处了。 …… 午时,天儿蔚蓝,微微吹着风丝。 许是先前求雨的缘故,这几天,大柳村也没前阵子那般热了,恢复了春日里该有的和煦。 丰景今日正好休沐,从城里回来的路上,听闻那衙役头目动手的事,急得他直接就掉了泪珠子。 待进屋后,姜丰景连忙上炕去看妹妹,见糯宝脸颊还肿着,却撅着小腚,背着娘偷摸躲在被跺后吃糖。 丰景不由噗嗤一笑。 看来妹妹没有大碍,还能吃得香就好。 “四锅锅。”小糯宝余光一瞄,见是丰景回来了,这就抛下糖要往四哥怀里拱:“好多天不见了,你想没想糯宝啊,糯宝天天都梦到你!” 小丫头嘴比糖甜,又多少带了点忽悠的成分,听得姜丰景心里那叫一个美。 他这就摸出书袋里的一只万花筒,内疚道:“四哥上一次休沐就该回来的,只是院长为了童子试,让我留下来补学,四哥也日日想着糯宝呢。” “你看,这是四哥给你买的,听说是从西域那边传来的,里面的画像会一直变呢。” 姜丰景领了大哥的零用,却舍不得多花,攒了好些日子才够买下这小物件。 小糯宝拿来万花筒,摁在眼睛上,看得她小嘴哇哇叫个不停,觉得新鲜又有趣。 这时,院子里传来脚步声,是宋老过来了。 小糯宝顺着打开的窗户,朝外边一瞅,就见他的身后,还跟了一个身形修长、神色胆怯呆滞的女子,这便是他要带来的客人,锦娘了。 “可惜了。”小糯宝看清后,低声嘟哝一句。 丰景疑惑问:“怎么了?” 小糯宝捧着下巴叹息:“多好一女子,可惜,七魂六魄却少了一魄,只能痴傻了。” 第119章 难怪小家伙长肉呢 丰景还没大听明白,说话间,这时外屋已经飘出饭菜香味儿。 今日要宴请宋老,自然还得是李七巧掌勺,做的全是她拿手好菜。 有醋溜肥肠、干煸肉丝、酸菜豆腐五花肉、葱烧大排、油爆虾、红烧排骨、小鸡炖榛蘑、鱼香鸡蛋菜,还另有酸黄瓜块和凉拌土豆丝来解腻。 一共十道菜,非得两张木桌拼在一起,才能堪堪摆下。 冯氏摆好了桌后,点了点哈喇子直流的丰苗:“宋老他们还没上桌呢,你小子敢偷吃试试。” 丰苗老实点头应下,等娘一出屋,他就小手一通抓,什么肥肠、排骨都往嘴里塞,惹得糯宝偷笑,丰景摇头。 这时,冯氏已经出去迎宋老和锦娘了,她嘱咐姜丰年,去把村长爷俩和吴大夫一并请来。 “昨个儿是村长带头护着咱糯宝,还挨了板子,娘还没来得及谢人家呢,吴大夫帮咱糯宝弄了药,快都请来一起吃。”冯氏解下围裙道。 村长被打得浑身疼,正想吃些有油水的补一补,吴大夫福善堂那边也没动筷,于是他们就都兴冲冲赶来,聚在院里说话。 屋子里,小糯宝左等右等还不开饭,馋得直舔小嘴,很快就忍不住学五哥,抓了只油爆虾先啃一会儿。 等宋老他们进屋后,小糯宝忙把吃剩的半只虾,怼进春哥儿嘴里,这就甜滋滋地挨个打着招呼。 “宋爷爷,村长爷爷,吴爷爷,田梅姨,你们都来啦~” 小家伙就这一点好,小嘴巴特别地甜。 大伙一听,心里都跟抹了蜜似的,还没上桌喝酒呢,就已经有些晕乎乎了。 几个爷爷都伸过手,抢着要抱小糯宝,最后还是宋老动作麻利,最先抱走糯宝,就在炕头坐下。 待姜家人也都落座后,众人这就动起筷子,对着菜肴大快朵颐。 村长和吴大夫都可稀罕李七巧的手艺。 尤其是吴大夫。 自打杨二媳妇去福善堂帮工,李七巧便不再过去做饭,馋得吴大夫一到饭点,总来姜家门口闻闻香味,现下更是恨不得多干两碗饭。 就连吃惯了山珍海味的宋老,也不由眼底发亮:“这些菜的味道,和我府里的厨娘比还要盛过一筹,想来就算是在城里开酒楼,也是绰绰有余了。” 小糯宝叼走他筷头的肥肠,骄傲地呜呜道:“宋爷爷还不知道吧,这是糯宝二嫂嫂掌的勺,村里乡亲都吃过二嫂做的饭呢,就没有一个不夸的!” 李七巧得了小姑子赞扬,瓜子脸红得像个苹果。 “那可不,糯宝就喜欢吃弟妹做的菜,回回非得吃撑了肚皮,才肯下桌呢。”姜丰年故意揭短道。 大伙一听,顿时都起哄笑起来。 吴大夫这才恍然拍腿:“难怪呢,我就说糯宝咋越来越沉了,看来这根儿都在你二嫂的好手艺上啊。” “哈哈哈!”村长他们忍不住笑得欢实,眼里满是对糯宝的宠溺。 小糯宝不乐意地扭过身,故意拿小屁股对着吴大夫他们,小嘴撅得老高,就差能挂油瓶了。 宋老为了哄她,忙剥了两个大虾,在她嘴边晃晃:“好好,我们都不笑了,糯宝快来吃油爆虾,不然宋爷爷就自己吃喽。” 小糯宝虽还嘟着脸蛋,但小嘴巴却很诚实。 眼看宋老要把虾肉拿走,小糯宝不舍得放过,这就气鼓鼓一口都咬走了。 这顿饭,宋老吃得可是忙活。 他把糯宝抱在腿上,不是给她剥虾,就是为她剔掉五花肉的肥边。 光这样还不算完,每口肉,宋老还都要亲自喂到糯宝嘴里,看她吃得小嘴香喷喷,他比自己吃了还要满足。 原本,村长和吴大夫还忌惮着宋老身份,说笑也拘谨些,可见宋老宠着糯宝时和他们一样,这便一下子拉近了距离。 饭桌上,也很快就说笑开了,气氛越加热闹。 村长和姜丰年他们聊着今年庄稼。 冯氏和吴大夫唠着福善堂的闲事。 宋老边喂孩子边听,感兴趣时,也会跟着说上两句。 这时,吴大夫好奇长白城的近况,便问了一嘴:“国公爷,听说你这趟是从长白城来的,不知那边的关市可还热闹吗,商队都多不多?” 说着,吴大夫呷了一口米酒,怀念起他年轻时,跟着商队去长白城行医的往事。 宋老却摇头:“哪里还有什么关市,半年前就已经停了,咱们的百姓,也早就不和窃北国的商户有交易了。” “这是为何?”吴大夫不由惊讶。 长白城是边陲之地,离南纪国的附属国窃北很近。 南纪国颇为重商,所以几十年前,便在边陲设了很多关市,专用来让平民商队,和附属国的商户们互通贸易,甚至还减免了关市商税。 宋老犹很无奈,索性道:“还能为何,左不过皇上一句话的事儿。先前,有几个大臣给圣上上折子,说是关市生意再多,也收不到多少税银入国库,反而还要加派人手和戌军,打理关市,于是说停就给停了。” 吴大夫可惜地捏紧筷子:“咋还能这么办啊,长白城人少,不管是种地卖菜为生的,还是开酒楼茶馆生意的,他们当地好多百姓,可就靠着每年来的商队,才能多赚些银子,改善生活啊。” 姜丰年也跟着蹙眉。 “难怪今年我在云城,极少看见窃北小国那边的产物,原是关市不开的缘故,咱们南纪国靠着各地关市吃饭的百姓可不少,估计又要有好些人,不得不另转他行了。” 言语间,他们都透出不满之意,毕竟这些年,朝廷对待百姓的生存大计,已经是越来越不在乎了。 宋老沉下眸子,默而不语。 这两年荒唐事多,何止停掉关市而已。 户部那边,刚一挑唆皇上取消关市,转头就以关市不开、各国特产难采买为由,从国库拨了更大一笔银子,美其名曰是为宫里采购特产去了。 朝中臣子,谁人不知这是户部贪赃的借口。 可偏偏六部一个鼻子出气,别说是旁人了,就连国师都只是勉强能和他们制衡,其他人更就不敢多嘴说什么。 宋老皱着眉,要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可他这趟前去长白城,竟还发现有重臣在背后操控,做起了拐女子卖去窃北的勾当,实在可恶至极。 只是未查明主使前,此事还不宜说太多。 宋老摇摇头,只能举起酒碗,仰头喝下,把苦闷就酒吞在了心里。 第120章 想奉她为神女 小糯宝看出宋老的愁色,小手伸过去,想要替他抚平眉心的皱纹。 只是宋老的投喂太过负责,喂得糯宝小嘴就没闲过,现下她肚子圆溜溜的,连抬个胳膊都觉费劲。 小糯宝哼哧地喘口粗气,想喊撑,又怕被吴大夫他们嘲笑。 便只好偷摸说悄悄话:“宋爷爷,糯宝不吃了不吃了,再吃肚皮就要炸了。” 宋老重展笑颜,贴心地把她放到炕角躺好,让这小家伙自己消消食。 不过贪嘴的可不止糯宝一个,村长父女还有吴大夫,也都是吃得快走不动道,才舍得下桌。 待他们扶着肚皮离开后,冯氏正要洗些果子,招待宋老和锦娘。 这时,只见宋老掏出一张银票,忽然放在了炕沿上。 冯氏瞥了眼,还是张一千两的,她顿时惊讶道:“您这是做什么。” 宋老眯眼睛笑:“你先别急着拒绝,全当是我预付给福善堂的,现下我手头的事情已经办好,想在你们村多住些日子,正好也能陪陪糯宝。” 小糯宝兴奋地举着双腿,像只小青蛙似的,咯咯地笑着直晃。 不过冯氏还是犹豫:“这……您那间屋子的食宿费,每月才不过十二两,除非连着住上七八年,不然怎么说,也用不上一千两这么多啊。” “你又怎知我住不上那么久。”宋老笑得一脸和蔼,劝道:“收下吧,多余的就算是答谢你们先前照顾了。那时我可还得着肺血病,没你们搭救定难活命,这银票是你家应得的。” 迎着闺女鼓励的小眼神,冯氏只好不再推拒,强压着激动的心情,收下了那银票。 “那好,我就不跟您客气了,您只管在大柳村踏实住下,以后不管有啥需要的,尽管对我们张口就行,也别跟我们见外。”冯氏笑得热络。 说起这话,其实宋老还真有个小忙,需要姜家人帮上一帮。 他看了眼正乖巧坐好的锦娘,看向冯氏道:“我想留在大柳村,其实还有个缘由,就是为了我身边的锦娘。” 姜家人早就留意到这姑娘不大正常。 只因宋老一直不提及她,大伙也不好意思发问。 冯氏小心开口道:“不知这锦娘姑娘,可是有什么需要格外留心的?” 这锦娘一直耷拉着脑袋,容貌虽同常人无异,只要旁人一出声,她就好似受了惊吓,肩膀缩得厉害,怯生生的。 宋老心疼地摇头,先道出了锦娘的身份。 “锦娘她……原是我弟弟成亲前不检点生下的,因生母身份太过特殊,便只能让她当个寻常婢女,留在府上。只是半年前,出了些事情,她才被吓得有些失智了。”宋老垂眸叹息。 他其实有些自责。 觉得是自己没照顾好锦娘。 一年前,外面庄子上有个管家,常来国公府汇报收成,几句好话就哄了锦娘欢心,可偏那时宋老不在府上,府里众人不知锦娘真实身份,就许锦娘嫁去了庄子上。 等宋老回去后,派人去京郊找时,才知那汉子婚后不久就整日毒打锦娘,锦娘被打得痴呆不说,还在逃回国公府的路上就失了踪。 “怪我不妥当,把她身世瞒得太紧,反倒让她遭罪了。”宋老紧紧抓着衣角。 姜家人听得那叫一个揪心。 “这姑娘遇人不淑,命也太苦了些。”冯氏身为女子,感同身受地直叹气。 “那锦娘为啥失踪,您是咋找到她的。”孙春雪好奇地睁大眼。 宋老神色缓和,这就把小糯宝抱在了怀里:“说起来,我能找到锦娘,其实还得多谢糯宝,那日亏她出言提醒,我才赶到长白城,在一艘船舱里,找到了锦娘和那失踪的二三十个女子。” 他语气郑重,隐约间,又透着一股不易察觉的激动。 当天,宋老赶到贼船时,船只就剩两天便要开去窃北国了。 而锦娘她们这些女子,全都是从京郊掳去的年轻姑娘,正是要被卖到窃北国,送去给那边的贵族大臣们。 如若不是小糯宝,宋老定来不及,救下锦娘她们。 姜家人听得一怔一怔,光天化日之下,还还有敢拐人卖去他国的。 此事事关重大,宋老还追查下去,便没有再对姜家透露过多。 只有小糯宝毫惊讶,她小奶音淡定道:“宋爷爷,那你可有抓到那些拐子或是船夫,审问个明白啊?” 宋老很是遗憾:“我们救人时,拐锦娘她们的人,早就跳海跑了,只剩个船夫是个跑腿赚辛苦钱的,一问三不知。” 小糯宝晃晃头。 那就没法子了。 此事脉络复杂,她一时也观想不到全貌,不能帮到宋爷爷了。 看着糯宝两岁的小脸上,浮现超出普通孩童的凝思之色,宋老的心底暗藏的悸动,不由涌了上来。 他早就想过,若是此番糯宝言出必准,真能助他救到锦娘,那他便想奉糯宝为南纪国神女。 加上如今,又刚发生了施粥求雨一事,更让宋老确定,小糯宝的本事大过天,说不定,真能以神女之位,来拯救南纪国的国运! 宋老越想越生敬畏,他打算找个合适契机,就把此事与姜家人商量。 不过也不能贸然开口,免得惊着他们一家。 宋老先按耐住念头,这便重新又说起锦娘。 “锦娘受了两次大罪,现在见人就怕,我想着乡下清净,来往的生人也少,不如就让她在大柳村先住下,或许能有助于恢复。”宋老道:“只是福善堂都是男人,她不便和我住在一起,不知你们可否给她安排个住处,只要是个住人的地儿就行。” 冯氏正赶紧想着哪里合适。 这时,小糯宝眸光一闪开口道:“娘,就安排咱们家原来的房子吧,那边一直空着,里面也干净,让锦娘姐姐住着正好。” 冯氏担心锦娘胆子小,不敢独住:“那边好是好,就在咱家身前,也方便咱们照看,只是就她自己去住进,也不知会不会害怕。” 小糯宝摆摆小胖手,语气莫名笃定:“没事哒,反正再过几日,就会有人去陪着她了。” “谁啊?”姜家人好奇,齐声问道。 小糯宝没有吭声,只是余光忽的瞥向窗外。 这会子,李婶子正猫腰趴在姜家门口,听说有国公爷在里面吃饭,她眼红地直张望。 隔着不远,这妇人身上的倒霉气,已经凝得像团化不开的黑雾,熏得小糯宝早就察觉到了。 “德行亏到头了,福报也耗空了,倒霉气才聚得这般快,只怕她那个家,马上就要家破财散了。”小糯宝在心里暗暗琢磨。 万幸的是,她算的出,引儿姐姐此番不会被牵连。 等到李家真散了,李引儿也会需个新住处,到时和锦娘过去作伴甚好。 第121章 差点拉头上 虽然小糯宝未把此事明说,不过宋老已经认定她说什么都有道理,这便一口应下。 “糯宝安排的,那就错不了,便让锦娘过去住吧,若有什么需要置办的,一律从这里面出。”宋老说着,又拿出一张银票。 此事敲定后,冯氏很是上心,她和李七巧这就从家里拿了床新被褥、还有锅碗瓢盆什么的,去老房子那边帮锦娘安顿了。 锦娘虽有点呆呆的,但似乎能看出,此处的一切都由炕上的小奶娃做主。 临走时,她眨巴着清澈眸眼,朝着小糯宝小声道:“谢谢,谢谢你。” 眼下,宋老也重新入住了福善堂,姜家和村里人,心里都踏实了不少。 不用再担心田知县敢来找茬了。 很快,田知县家产充公的消息,也传进了村里。 姜家和村长家还各得了五十两,算作那日的伤药费。 大伙都骄傲极了,毕竟百姓们被田知县搜刮多年,心里不平已久,如今难得能从他身上反薅羊毛,咋想咋觉痛快。 村长挨了板子,腚到现在还疼,但也仍可劲儿高兴:“五十两也太多了,区区小伤,哪里用得了那么些,不如我老杨就拿出十两来,请全村吃个流水席!” 冯氏心里畅快,也笑着跟上:“村长既出了十两,那我家不能越过村长去,就出九两半,到时候咱们乡亲一块热闹热闹,吃顿好的,也好有劲下地干活。” 闻声,众人都起哄直拍手。 一个个笑得脸颊通红。 这时,村长媳妇的吼声就传来了:“好啊,你个糟老头子,刚得了点银子就嘚瑟,不是说好要给旺福买只小毛驴,剩下的都攒着留他将来娶媳妇吗?今年你的烟丝银子,都给老娘省了吧!” 一片哄笑中,村长捂着被揪疼的耳朵,跟着自家老婆子麻溜回去了。 乡亲们笑得肚子都疼。 这村长媳妇,别看平时不咋出门,但真耍起威风来,村长可是不敢惹,田梅的性子就是随了她这娘。 冯氏又和大伙说笑了会儿,定了流水席的日子。 乡亲们一起,连着大吃大喝了两日后,便也收收心,专心忙活地里的活计了。 都说一年之计在于春,在庄稼户眼里,这春种可是最为紧要。 若不多洒些汗水,勤快一些,到了秋收时庄稼可是比谁都公平,不会白给懒汉出粮食。 村长很是负责,除了伺弄自家的几十亩外,还日日都要在村里巡视一圈。 要是看谁家久未锄草,或是秧苗长得不好,立马就上门训话,可不许乡亲们糟蹋了好地。 好在大伙都很踏实,除了李婶子家到现在也没播好种外,余下的没有太偷懒的,也算村长没白费心。 姜家虽说有福善堂傍身,但也从不敢怠慢了地里。 “那波斯萝卜的种子是韩公子给的,咱们可得种好了,免得耽误他的差事。”冯氏经常叮嘱两个儿子。 姜丰年和姜丰虎几乎早出晚归,整日不是忙着耪草,就是张罗着施肥。 二人晒得快成了包公,脸、脖子还有上半身都是焦炭色,夜里走路都看不出有个人在。 这天晚上,丰苗抱着肚子跑茅厕,他一时懒了没带煤油灯,黑灯瞎火的,脱了裤子就要往下蹲。 谁知忽然就冒出只大手,愣是把他连腚带人往上托举。 愤愤的声音挤出牙缝:“你小子,往谁头上拉呢?” 丰苗还以为是撞了鬼呢,吓得连滚带爬跑回屋,直接就躲冯氏怀里去了。 好在姜丰虎及时从茅房出来,拿着鞋底子要抽他,丰苗这才不再害怕,呜呜控诉:“二哥你黑不溜秋,大晚上谁能分清你和鬼啊……” 第二天饭桌上,全家听了丰苗抱怨,都笑得差点把稀饭喷出来。 丰苗小嘴还贱嗖嗖:“得亏我昨晚不是窜稀,不然二哥还不得把我揍开花了。” 小糯宝嘎嘎笑个没完,脸上的小奶膘都直颤,她两手都抓着勺子和饭碗,一时笑得控制不住,身子直接仰了过去,差点砸在春哥儿身上。 不过笑归笑,冯氏还是心疼俩儿子的:“咱家地比以前多了,看着虽是好事,可就是累着你俩了,明个儿娘也去地里吧,跟你们一块干。” 丰年和丰虎哪舍得娘也跟着受累。 他俩都直晃头:“娘您还要顾着福善堂那边呢,用不着您,反正地里的活不多了,再喂一遍草肥,就只剩下耪草了。” 这话说得轻松,可孙春雪和李七巧却是满脸心疼。 这喂肥是最费劲的,耗力气不说还累腰,家里刚拿野草和猪粪沤好了几大桶草肥。 要想全都施到地里,从早干到晚,也得大半个月呢。 孙春雪往年是下地的主力军。 只是现下她怀着身子,姜丰年心疼她不让她再去,活计都堆在这哥俩身上,难免格外辛苦。 小糯宝小小一颗心,装的全都是家人,她抱着胖乎乎的胳膊发起愁来,想着咋样能让疼她的大哥二哥,少受些累呢。 这时,小糯宝忽然捕捉到,二鬼在周遭闲逛的气息。 她立马嘿嘿笑出哈喇子。 这就对着窗外,无耻地勾勾小手。 待娘和哥嫂们各自出屋去忙后,小糯宝撅腚趴在窗台,嫩声嫩气地下了命令:“今日你俩去地里,跟我大锅二锅学着施肥叭。” 二鬼明白小仙子的心意。 这是想让他俩学会了,好帮着种地? 二鬼闲着也是闲着,比起无所事事到处飘荡,他俩更想能为仙子做事,积攒功德。 于是二鬼都赶紧弓起身子,以示回应。 其中一只用意念传话:“小仙子,我俩会乖乖干活儿哒,能不能拜托好仙子,多给我们算些功德啊呜呜。” 身为执念化成的鬼魄,它俩在人间除了憎恨,毫无事情可做,其实是很痛苦的。 不过为神仙效劳所积功德数目,自有冥界核算,不是糯宝自己能决定的。 她只能摸摸鼻子安慰:“我尽量吧。” 二鬼很是高兴地在空中乱抖,连鞠了几躬后,就飞奔去姜家地里去了。 看着他俩卑微的模样,小糯宝的眼睛有些发酸,捧着下巴轻声叹息。 可怜的两只倒霉鬼。 她以后尽量多寻些差事给它们,好让它们早些解脱吧。 施肥辛苦,一日下来,姜丰年他们累得衣衫上全是汗碱,但也不过才施了三亩地。 待歇息了一夜后,兄弟俩披着满身疲色,走到地头,正要继续忙活时,却顿时被眼前景象惊到了。 只见草料桶变得空荡荡了! 整整八十亩地,全都是刚施完肥的样子! 怎么……他们俩的活儿,都被干完了?! 第122章 都怪姜家 姜丰虎被震得脑仁嗡嗡响。 不管是村里谁家帮忙的,都绝不可能干得那么快啊。 他张大嘴巴,正要喊出声来,这时姜丰年见有乡亲经过,忙一把捂住他的嘴。 姜丰年出了一身冷汗,脑子很快转过弯了。 细想想看,上回一夜之间浇地的事,就是妹妹干的,那么这回必定也是妹妹了。 虽想他不明白,那小家伙是咋办到的。 但他们妹妹的本事大,那是不用质疑的! 姜丰虎还急着张嘴说话,姜丰年就拍了他脑门,笑出一口白牙。 “榆木脑袋啊你,和你大嫂一样,这还用问,肯定是糯宝干的呗。” 姜丰虎瞳孔都震了下:“不对吧,妹妹昨晚出来帮咱施肥了?可她一个人两只手,咋干得过来啊?” 姜丰年不知咋跟他解释,只好道:“妹妹的事,啥时候轮到咱俩管。反正你少出声,别惊着别的乡亲,不知道的还以为咱家地里闹鬼了呢。” 此时,一旁的二鬼听得一脸骄傲。 没错,就是闹鬼了!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有了糯宝在背地搞“小动作”,地里的活计一下子就轻松了。 不过为了不让乡亲们看出古怪,丰年和丰虎还是日日都扛着锄头,来地里待上半日。 他俩也不用再受累。 多数时都是找个阴凉处,闲在躺椅上,喝着白茶,唠着这波斯萝卜到底是个啥味。 这天午后,冯氏去地里给儿子们送了趟茶水,就抱着小糯宝去福善堂,解决吴大夫和蒋老板的种地“纠纷”了。 吴大夫从小也在乡下长大,对种地有种执念。 正好福善堂后院空出大片菜地,姜家便交给老人们去种,也好让他们打发时间。 吴大夫兴致勃勃,一口气撒下一半的玉米种,过足了种地的瘾,只是不曾想,未等玉米秧苗长出来,就被蒋老爷全给刨掉了,还种了一片瓜苗在地里。 这不,吴大夫可不干了,正在福善堂动肝火。 等小糯宝和冯氏赶到时,就见吴大夫举着棋盘,正追着蒋老爷满院子跑。 “你个老东西给我过来,你还我苞米地!” “我哪知道你种着东西,苞米都没长出苗来,我只当还是空着了,你也不提前吱一声啊。”蒋老爷委屈。 他前几日回家一趟,回来后看着那块地上仍没有菜苗,便只当是没人种,就拿来用了。 吴大夫气得跺脚:“你眼睛是出气用的,难不成嘴巴也是?就不知先问问我啊。” 蒋老爷更委屈了,一脸褶子挤得像包子。 嘴巴不就是可以用来出气的吗,这老吴,岁数大了脾气还不小,真凶啊。 冯氏见状,拍拍小糯宝的后背,让她过去调和。 小糯宝蹦到地上,挥舞着胖胳膊,这就笑着跑向两位老人,嘴里直撒娇哼唧:“蒋爷爷,糯宝来啦,快抱抱~” 闻声,未等蒋老爷动身,吴大夫就一屁股给他挤到旁边,抢着把糯宝抱在自己怀里。 “咋只喊那老家伙,都不喊你吴爷爷了。”吴大夫酸溜溜地责怪糯宝。 小糯宝当然是故意的。 她撇撇嘴角,奶声嫌弃道:“吴爷爷你刚才那么凶,糯宝才不敢喊你呢,明明是你自己的问题,你反思下!” 瞧着这小家伙古灵精怪的,吴大夫顿时被逗得发笑,方才的不高兴全都烟消云散了。 眼见吴大夫心情好了,蒋老爷才敢凑上前去。 小糯宝知道吴大夫想种地,为了让两个老家伙和好,她小脑瓜转得灵光,这就有了主意。 “吴爷爷想种苞米,后院的菜地其实太小了。”小糯宝咬住指头道:“村里有几户人家常年在城里,地都是荒的,不如给吴爷爷租上几亩,想种多少种多少。” 村里的地借种一年,一亩地才不过几十文,便宜得很。 吴大夫高兴得亮了眼睛:“这好啊,我也想能弄块地随便种,种苞米种地瓜,边边角角再种些大葱、豆角啥的,就能跟我小时候在村里一样了!” 冯氏笑了:“这事不难办,我去帮吴大夫张罗就行,不过只先给您弄个三四亩,不然给您累着了,您闺女女婿好不乐意了。” 毕竟,老人们过来是为了养老、享福。 农耕只能是消遣,不能占用太多时间。 吴大夫正美滋滋,要催蒋老爷快把从家里带回的点心、饴糖拿给小糯宝吃。 这时,不远处田间,就传来一阵争吵声。 众人一怔,都跑出去看,只见村长正和李婶子吵得面红耳赤。 “你男人在城里不回来,关村里人啥事?”村长额头青筋直冒:“凭啥要我喊乡亲们,帮你家种地?” 原来,别人家的庄稼秧苗都茁壮了,唯有李婶子家,到现在也没把种子下到地里。 整整五十亩,她就播种了五六亩,便嫌累撂挑子不干了。 眼看地里荒着,李婶子有些心慌,只能求村长请乡亲们帮她。 李婶子被骂得脸红,不乐意道:“村长,你这话就没人情味了,你不是向来说一家有难,全村帮忙吗,怎么到了我这儿你就只说不做了!” 村长瞪眼:“你还好意思问,那我倒要问问你,村里别人家有事时,你啥时候去搭把手过?自己平时不帮别人出力,光指望旁人帮你,凭啥,凭你脸大啊。” 这话说的,小糯宝忍不住伸出小巴掌,用力呱唧了几下。 李婶子没了法子,这时见姜家人在,直接躺在冯氏脚边撒起泼来。 “这日子没法过了啊,我闺女整日被姜家人使唤,都不能下地,我儿文才还去了姜家弄的学堂,也帮不上忙。” 李婶子扯着嗓子干嚎,还不忘瞪两眼冯氏:“村长,我家地荒有一大半都是因为姜家啊,要不,你就让姜丰年、姜丰虎给我家种地,算是补偿吧。” 听了这话,村长差点气晕过去。 冯氏都快被气笑了,嘴巴像刀:“你自己好吃懒做,成天在炕上躺着跟个不会挪窝的干尸一样,怪别人什么事!” 即便李婶子身不强力不壮,但只要能勤快些,一日种个两三亩,那么五十亩地这时候也早种完了。 小糯宝更是毫不客气,脆生生地哼哼:“你既嫌你儿子在学堂读书,耽搁干活,那不如就让他不必再来了,以后种一辈子地吧!” 第123章 福善堂突发急事 李婶子被怼得心窝口一噎,瞪大眼睛喘粗气。 那不行,她儿子可是宰相根苗,将来要带她大富大贵的,可不能没地儿念书! 何况,姜家每日都给学堂孩子发点心,文才总是带回家去,李婶子可就指着那两块点心解馋呢。 于是她嘴上不敢再说什么,只能狠狠剜小糯宝一眼,就爬起来回家去了。 待李婶子走后,村长的眉毛快拧成麻花。 这李婶子,咋越老越像块牛皮糖,死皮赖脸的。 大伙心底对此人的厌恶,都已经达到了顶点,在嘀咕了她一阵坏话后,便四下散开,各自忙地里活去了。 回家后,冯氏看日头正足,正是晒被褥的好时候。 她舍不得浪费,便把正房、厢房的被褥枕头都拿出来,好好晒了一通。 等傍晚收回去时,被子已经晒得松软,摸着暖烘烘的,闻起来还一股太阳味道。 小糯宝挨个扑过去,贪婪地嗅个够,小身子躺在上面,撒欢似的直打滚。 这时,宋老刚从旧屋那边看完锦娘,想来看看小糯宝。 一进屋,就见白玉团子的小丫头,正抱着脚丫子,躺在被褥上啃得一脸欢乐。 宋老不由哑然失笑。 初见时,这孩子就抱着小脚“吃”个没完,那时还以为是饿急眼了,现下他才明白,原来这小家伙就好这一口啊。 “咳咳!”宋老看得满眼宠溺,最后弯起眼睛咳嗽两声。 小糯宝小脸一红,飞快吐出脚丫,这就爬过去撒娇,要宋老抱抱。 宋老抱着她坐下,和姜丰年、姜丰虎闲聊了会儿波斯萝卜的事情。 “此物原是贡品,味道清甜,我在宫宴时吃过几次,口感像极了果子,只是不能入菜,一般都是直接吃或是泡酒,圣上很是喜爱。”宋老说道。 姜丰年兄弟俩不免新奇。 萝卜本是蔬菜,咋反倒不能下锅,而是当果子啃呢。 他俩听着听着就津液分泌,也想尝尝其中滋味,想到那一大片的萝卜苗,身上干劲都不由多了几分。 小糯宝一听到“甜”字,便想起宋老给她买的核桃酥糖,还有小半袋没吃完呢。 她小馋猫本质现出,这就急巴巴地爬向窗台去拿。 这会儿,正好冯氏也要进来听听波斯萝卜,小糯宝怕娘唠叨吃糖烂牙,故意躲在宋老身后开动小嘴。 有着宋老打掩护,冯氏虽然看见了,但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拿眼神无力威胁。 小糯宝吐吐舌头,“嚣张”地笑出牙花子,继续抓着酥糖脆生生地啃。 宋老被这娘俩的“斗智斗勇”给逗笑了,他宠着糯宝,还故意帮她挡挡冯氏视线,好让她吃得心安一些。 睡觉前,小糯宝果然逃不过,像只小鸡仔似的,被冯氏提溜到水缸边,好一通漱口。 冯氏挨个检查她的小牙,直到看不见半点糖渣,才能踏实放闺女去睡觉。 这一夜,姜家人都很好梦。 第二日,赶上村里学堂休沐,丰苗终于不用早起,拿着枕头贴在糯宝身边继续睡,像只粘着主人的小巴狗。 等冯氏进屋时,就见他俩两只小脑瓜靠在一起,胳膊腿互相搭在一起,呼噜声此起彼伏。 冯氏看得心里发软,嘴角不由咧到耳后,嘱咐家里人小声些,可别吵着这俩孩子。 伴随着一阵呼噜声,姜家人坐在外屋,轻声说笑着用完了早饭。 等小糯宝睡到日上三竿,懒洋洋地爬出被窝后,冯氏也终于把丰苗揪了出来。 “太阳晒屁股了,今儿是福善堂那边,交食宿银子的日子,你这小管账的还得过去,帮娘算算呢。” 冯氏把大锅里留的馄饨、鸡蛋懒汉饼,拿来让两个孩子吃个饱,然后一大二小这就去了福善堂。 一想到待会又能入账不少,冯氏就咧起嘴角,一路上都是笑眯眯的。 然而不曾想,他们才刚一到福善堂,迎来的却是有两位老人,想要退住的消息。 那两位老人的子女家眷,已经穿着锦衣罗带,乘坐马车,早早地候在门口了。 见冯氏终于来了,他们面带歉意,这就说明来意。 冯氏有点惊讶,忙问道:“我们这福善堂的房间紧张,旁人想住还住不进来,你们当真要退?那能否给个原因,可是我们有何处不妥,我们也好有所改进。” 那两位老人的亲眷摇摇头,神色有些为难。 “不是你们不好,是府上的孙子们久不见爷爷,动不动就闹腾。”其中一家回得含蓄。 另一家的语气硬些,实话实说道:“其实我爹是舍不得离开的,可你们这毕竟是乡下地方,多处都有不便,我爹又年岁大了,身子难免有个病痛,一旦哪天磕了碰了需要就医,你们连个医馆都没有,我实在不放心,在府上担心了很久,还是不想让他再住这贫瘠之处。” 乡野之地,吃住倒还好说,可这一旦有个灾有个痛,终究不如城里应对及时。 他们为人子女,也不能什么都纵着长辈的心意,还是得思虑妥帖一些,免得将来出事后悔。 冯氏思忖一下,觉得他们思虑得也不无道理。 她是个通情达理的,便和颜悦色点头:“原是如此,那也算是我们的不是了,我们福善堂随时都可退住,我这就叫点人手,帮你们一起收拾吧。” 说罢,冯氏就喊来刘婆子,还有杨二媳妇。 有了两位要退住的,其他老人的情绪难免受些影响,便都只是交了下个月的食宿费用,没有再有多续定的意思。 不到半个时辰,那两位便收拾完毕,准备离开了。 小糯宝坐在门边晃晃小腿,察觉到了什么,嫩声嫩气嘟哝:“他们今日,好像还走不了呢。” 冯氏心绪低沉,没大听清闺女的话,便也没有细问。 然而,就在两家马车将要开动之时,突然间,只听里面传来一声老人惨叫。 接着便是扑通跌落的动静! “爹,爹你怎么了,你快醒醒啊!”马车车厢里,一男子急声大喊。 闻声,冯氏和福善堂众人惊了一下,都赶紧上前帮忙。 只见老人这就被抱下了马车,其儿子满面焦急,正大喊车厢内其他家眷都出来。 “爹晕过去了,得马上送去医馆,你们快下来,不然人多马车跑不快,就耽搁了。”那男子说完,懊悔地直摇头:“果然乡下就是不能住,离城里那么远,这要何时才能到医馆去,早知就不让爹来了。” 冯氏顾不得男子说什么,先去查看老人的情况,这老人方才好像发了急病,猛的痛叫一声后,便仰面晕厥过去。 “丰苗,你快去喊吴大夫过来。”冯氏催促道。 吴大夫正在后院晾晒草药,眼看那男子要把老人往城里送,吴大夫掸了掸长袍上的灰,过来看了一眼,便一把摁住那男子的手。 “还往城里送什么?你爹他这是脑下出血,中风之症,若不速治,就算醒了也得是个瘫子。”吴大夫把过脉后,眉间拧起。 那男子急躁抬头:“不让往城里送,难不成,你们这乡下能治?” 吴大夫扬起下巴,不悦地哼了一声:“没见识,治病救人还分地方?要嫌你爹活久了,就尽管把他带走!不然就别挡着我给他治病!” 说完,吴大夫这就嘴皮子飞动,念出串药方子,让蒋老爷先进药材房抓药。 他自己则掏出十根长短不一的医针,下手快又准,朝着那老人的头顶、颈后、背部刺下。 针施过了,冲泡出来的汤药也喝了,就在众人等得心焦之时,那老人忽的动了动手臂,片刻后,竟真醒过来了。 吴大夫让他起身走动一番,又问他几个问题,那老人恍如大梦初醒,除了有点发懵外,再无别的不妥。 大伙见状,都顿时惊得满眼呆滞。 就连中风之人,都能轻松救回,吴大夫这般医术实在难得! 而那老人的儿子,更是被震撼得说不出话了。 区区一个小村子? 也能有这般能人? 等他缓过来后,可是不敢再小瞧乡野了,这就双膝跪在地上拜谢。 “吴大夫,多谢您救下家父,您这医术,我想即便是放到城里,也绝不会输给任何一家医馆坐馆的,想不到这大柳村,还有您这等卧虎藏龙之辈,是晚辈先前冒失了。”他很是诚恳,眼眶都带些湿润。 第124章 糯宝决定了 吴大夫桀骜地撇撇嘴。 他算啥卧虎藏龙。 全村上下,包括宋老在内,真正称得上龙凤的,唯他们小糯宝才配得上。 吴老懒得居功,只摆摆手道:“城里那些坐馆,庸医颇多,我老吴不屑于跟他们比较,只想长住大柳村,做只闲云野鹤罢了。” 说罢,他看了眼那老人面色,又道出发病缘由。 “我给你爹施针,看出他脑袋以前受过伤,方才和老伙计们道别时,他又太过激动,这才会突然中风。”吴大夫思忖下,不忘嘱咐:“像他这般,日后弄不好还会再发病,你们最好在府上养个大夫,随时照看你爹。” 老人的儿子惊讶抬眼。 他爹的确伤过头部,仅仅施针片刻便能看出,吴大夫的本事,当真是太了不得了。 都这样了,他哪里还敢把亲爹往家领:“我家府上虽有大夫,但只能治些风寒咳嗽,包扎外伤,不堪大用的,不如还是让我爹继续住在福善堂吧,一来他喜欢此处,二来有吴大夫您在此,我也是能够放心的。” 中风可不是小症,若是真在府上发病,这男子还真没啥把握,能给爹找到好大夫救回来。 于是他立马掏出张百两银票,双手递给冯氏,赔笑道:“我们不退住了,而且还想定下到半年的食宿,还望您不计较我方才的冒失,继续让我爹住下吧。” 此时此刻,男人的姿态放得很低,和刚来时显然不同。 另外一家本来都要走了,见福善堂有名医,家眷们商量一番,又临时改了主意,也打算让他们家的老人继续留住。 毕竟像吴大夫这般医术,但凡是个不瞎的都能看出,可不是普通医馆大夫能比得了的。 福善堂有这能人,他们自然就可以让老人踏实住了,何苦还要违背其心意,非要带回府。 于是一下子,冯氏又收了三四份续住银子,称银子称得手都发酸。 真是姜家的福气。 有了吴大夫在药材房坐镇,福善堂的生意,真是就更不用愁了。 小糯宝欢快地围着吴大夫蹦跶。 福善堂既包吃住,又能就医,只要按着这个路数走下去,以后就算把福善堂扩建起来,能容纳数十人甚至上百人时,也不愁生意会不红火。 老人们虽本就知道吴大夫医术不错,不过经此一事,才深切感受到他的厉害之处。 于是一个个都把他视作定心丸,有事没事就去药材房找一趟,把个脉象,或是看个舌胎,心里也能多几分踏实。 吴大夫本就是个闲不住的,倒也乐意忙活,自此他日日背个小药箱,敲打着其他老人不许嗜甜,不许贪酒,瞧着气势十足,姜家人看了都忍不住笑。 冯氏也免了吴大夫的食宿费,让他终身可住,算是答谢有他坐镇。 福善堂食宿极佳、内有名医坐镇,外有国公爷的护卫时常巡逻,这一来二去,名声便愈发大噪。 接连几日,几乎天天都有些大户人家,乘坐马车来到大柳村,想要为喜欢田野的长辈求住。 姜家虽也想多赚银子,把他们通通都安排上,只可惜,福善堂实在是没空屋了。 村里老人堂那边,老李头他们得知此事后,几个人坐在马扎上,都心照不宣地寻思着同一件事。 “我琢磨着,咱们这宅院大,空屋多,咱老几个住着实在浪费。”老李头如坐针毡,不停咂巴着旱烟道:“人家姜家待咱们够照顾的了,这宅子本就是人家的,要不咱们就搬出去,把这里还给姜家,让他们再开一家福善堂得了。” 其他几个都不停点头。 人得将心比心,他们吃的米面菜都是姜家给的,整日看着姜家把客人往外送,他们哪里还能住得安生,倒不如尽快腾地方,不让姜家为难。 拿定了主意,老李头让大伙收拾东西,自己去了姜家说要换地方住。 可冯氏却从未生过这心思,自然是不能答应。 “李叔,既是当初把你们安排进去,我家就不会再把宅子收回,不然成啥人了。”冯氏连忙起身拒绝。 小糯宝更是不允,小脑瓜摇得像拨浪鼓:“不可,李爷爷,你们是村里需要照顾的老人家,比外面任何一位客人都要紧,哪里有为了给外人行方便,反倒把自己人往外赶的道理!” “我……”老李头听得心窝口一热,沟壑的眼角,忍不住淌下两行老泪。 这糯宝,真是个会暖人心的好孩子,值得上全村都这么稀罕。 只是慕名而来的客人越发多了,若是再以屋子不够为由,将客人拒绝,那就是有银子不赚脑子坏了。 小糯宝捧着下巴,转了转心思。 反正她早看出,姜家的福善堂有财源广进之兆,这生意迟早是要做大的,莫不如就以此为契机,扩建福善堂,做上大买卖! 老李头本还想要再犟一会儿,可最终拗不过姜家,只好满怀感激,先回老人堂了。 等他走后,小糯宝已经为生意算好一卦,她满意地嘟嘟嘴巴,这就叉腰仰头看向全家。 “娘,咱家就在村子里,多盖几个大宅院,连成一片,打造一个全新的福善堂吧!” 姜家人听了都不由期待。 冯氏心口发热直点头:“好,好!娘也觉得客人明明能多招,结果就因为屋子不够把人往外赶,实在太憋屈了,就听我闺女的!” 吴大夫行医之事给了糯宝提醒。 若想要生意更好,便既要给老人们提供乡野田园,又要让他们享受到,城里有的方便与保障。 所以她不仅要扩大福善堂。 还要为日后入住的老人们,提供专门的杂货铺子、浴池茶馆、戏台雅座,以及可以随时照顾的丫鬟婆子、进城采买的跑腿小厮等等。 这些都需要更多的人手。 而乡亲们自然是受雇首选。 于是,小糯宝挺胸抬头,雄赳赳地赶去学堂,这就召开了村族会。 在得知糯宝的想法后,村长和老张头都欢喜不已,若真如此,岂不是村里每家都至少有一人,能在福善堂找到活计? 那他们村,可就要超过青泉村,成为十里八乡最富庶的村子了! 第125章 爹爹有难 村长激动得脸蛋子通红。 他直拍大腿道:“这是能带着全村吃饱饭的好事,我替村里感谢你家!村里的空地你们就随便拿去用,想盖啥盖啥,全凭你们自己做主!” 出门前,小糯宝和冯氏对了下家里存银,不算首饰和金物,光银子银票也有数千两了。 足够扩建福善堂。 只要村里空地可用,那姜家便没有后顾之忧,随时都能开工。 “谢谢村长爷爷~”小糯宝甜滋滋一笑。 她这就蹦到地上,小短腿哒哒奔出学堂,要为自家寻块风水宝地去喽。 冯氏和村长怕她摔着,二人紧紧跟上,像两个跟屁虫,陪着她从村头溜达到村尾。 等小糯宝背着小手,“巡视”一圈后,她最后停在村子东北角的一处空地,满意地点点脑袋瓜。 “水为财库,必不可少,福善堂五行属土,又需属火之地来旺它。”小糯宝奶声哼唧几句。 冯氏和村长听得面面相觑。 啥意思? 小糯宝双手叉腰咯咯道:“意思是就选这里啦,此处背靠河岸,又值火气最盛之角,利财运!” 冯氏他们一听,都忍不住咧嘴大笑。 “这小家伙。” “还挺财迷的!” 为了生意顺遂,小糯宝回家后,躺在炕上啃了半天脚丫,还特地琢磨出了个动土吉日。 一听妹妹挑的日子,要在十多天之后,姜丰年进城选定砖瓦泥料时,便也可慢慢挑选,多家比对了。 用过晚饭,小糯宝想到久久未去“临幸”二嫂,于是便拍拍小肚皮,决定今晚去西厢房歇下了。 “爹爹!” 然而夜半时分,小糯宝却忽然身子一抖,猛的惊醒过来。 她莫名做了噩梦。 梦境中,她再次看到那个一身墨色长袍,威势逼人,被她唤作是“爹爹”的男子。 只是这回,那男子不停焦虑踱步,身下的宝座,也不再同以前一般安稳。 小糯宝眼睁睁看见,他一时不慎,突然就从高座上跌落,一群幸灾乐祸的小人们,这便要一拥而上去踩踏他! “爹爹小心!”小糯宝张大小嘴,不记得自己喊了多少次。 只知道等她睁开眼睛时,小脸上已经泪嗒嗒的,枕巾都哭湿了大片。 屋里仍是一片漆黑,身旁只有二哥的呼噜声,在震天雷般的作响。 小糯宝坐起身,抓起枕巾翻了个面,才又继续躺下。 “又是梦呢……好在是梦……笨爹爹没有摔下来,肯定没有。”她闷声嘀咕着,声音细细弱弱,像是安慰自己。 不过梦境不会凭白出现。 或许,这便是一个预兆,她的爹爹,兴许在现实中,正处在地位摇摇欲坠的危险中。 怀着这般担心,小糯宝拿被子蒙住小脑瓜,却难以再入睡。 就连早饭时,也破天荒地只吃了半碗白粥,啃了小半块玉米。 全家都有些意外。 冯氏摸了摸闺女的脑门,不解道:“不烫,也没着凉啊。” “妹妹脸色还有点不对劲,难不成是我昨晚打呼噜,她没睡好?”姜丰虎放下筷子直挠头。 小糯宝耷拉着头,始终没吭声。 冯氏便看出闺女是有心事,轻声道:“老二媳妇,晌午多做几个糯宝爱吃的菜吧,弄个腰果虾仁,再炒个辣椒猪肚,兴许她能开胃一些。” 早饭后,李七巧担心糯宝吃太少,会饿着肚子,于是这就立马张罗午饭。 这时,院子里传来一阵脚步声,只见宋老神色匆匆走进来,急得衣袍都未理好。 冯氏起身迎他:“宋老来了。” 宋老微微颔首,进屋后,目光就落到小糯宝的身上,带着几分踌躇。 “糯宝,宋爷爷有件事情,要有求于你。”宋老嗓子发紧地开了口。 小糯宝的思绪被拉扯回来。 她掰着脚底板,这就坐得板正,等着宋老继续说下去。 宋老从袖口掏出一封书信。 他展开铺在炕上,手心都是冷汗:“京城出大事了,这是今早急送到我手上的飞书,京中已经严重缺水,别说是寻常百姓,就连王公贵胄的府上用水都不大够。” 小糯宝忙扑过去看了两眼,可惜她不识字,只能看了个寂寞。 姜丰年也来瞥了一眼。 虽未看仔细,但上面区区一两百字中,已经出现了十几次“水”字,且笔风凌乱犀利,可见京城旱情之紧张,让他都跟着皱眉。 宋老露出愁色,又继续道:“眼下,京城百姓激愤,流民增多,圣上已经称病不朝,朝中一切事宜都由国师打理。” “而这两日早朝时,六部又联合上书,要国师七日内必得解决京城用水,不然为了平息民怒,他们便要推国师出来,亲自下罪己诏,认罪于百姓。” 所谓罪己诏,便是遭受天灾、或是社稷大患时,帝王以文书或是口谕反省自身,来安抚百姓所用的。 眼下因为旱情,各地都有造反之师,国师刚调空了亲兵去镇压,六部官员便前来逼罪于他。 这显然是想趁机,夺了国师的权。 冯氏虽不懂朝政,但也明白情理:“这久旱成灾,不下雨咋能有水?他们要国师七天内便解决全京城的用水,这分明是故意刁难啊。” 宋老攥紧拳头,神色带着怒意。 “所言极是!若非工部、户部他们贪了调水的银两,京城也不至于连喝水都成问题,现下他们不想着如何安顿百姓,平息内乱,但还想着争权夺势,实乃我南纪国不幸!” 说罢,宋老看向糯宝,喉结微动:“眼下国师和六部分庭抗礼,若是六部一起朝他发难,他一人难免吃不消,糯宝你既能让大柳村下雨,不知可有法子,能让京城也有雨下?” 小糯宝眸色微动,莫名喃喃一句。 “国师?” 不知为何,她听到这两个字,总感觉眼睛酸酸的。 京城久旱,若再不降雨,不仅会成为六部推倒国师的利刃。 而且还会使得无数百姓丧命。 若京城乱,反贼必定趁机四起,那么南纪国就危险了。 迎着宋老担忧之色,小糯宝摸摸小下巴,用力点头:“宋爷爷你先莫急,此次大旱乃天谴,得想法子平天怒,才能有解,你容我细想想。” 第126章 她要改写国运 宋老屏气凝神,目光紧紧投在糯宝的小脸上。 何为天谴,他不知。 但他知道,眼下,兴许只能小糯宝,是整个南纪国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眨眼间,小糯宝的脑海里,已经闪过无数景象。 她看到,皇宫内,有刀光剑影掠过,起义之师踩着无数尸体,争先涌入夺取财宝。 而京城内外,大地开裂尸横遍野,所有庄稼都枯黄倒败,透着一股死气。 小糯宝猛的抖了身子,瞳孔瞬间睁大,她这才意识到,原来眼下京城之难,便是南纪国运的重要折点了! 南纪国,此番要亡?! “闺女?”冯氏察觉糯宝脸色不佳,不安地唤了声。 小糯宝这才喘了口气,抬起汗津津的小脸,咬牙摇头,艰难挤出几个字:“娘,糯宝没事~” 虽说她早知道,因为慕容皇室不仁,南纪国气数已尽。 但真看到国之将亡,最先倒霉的是普通百姓,她仍心痛至极。 想起方才惨状,小糯宝难受抠手,不对,无辜百姓不应以性命,为南纪皇家的过错买单。 她得想法子,改写国运,阻止这场荒唐的旱情,先让百姓们有水活命才行! “宋爷爷。”拿定了主意后,小糯宝坚定抬头,嫩着声音道:“若是能够引雨,不管多么艰难危险的法子,您都愿意一试吗?” 宋老的胸腔剧烈起伏。 他咬紧牙关,长胡子垂笔直垂下:“若真有法子,能解京城之困,就算是顶着杀头大罪,豁出去我这把老身子骨,我也无惧。” 小糯宝心里这有底了。 于是她又观想了一番,当今圣上惹怒上苍的罪行,待再次睁开眸子时,她白皙柔软的面颊上,闪过一片寒气。 “杀!”小糯宝声音幽幽,只道了一个字。 宋老忙问:“杀?杀什么,杀谁!” “狗皇帝。”小糯宝冷着小嗓音哼哼。 这话一出,姜家人的眼睛顿时瞪大,他们险些坐不稳,后背都爬满了冷汗。 冯氏嘴巴张得比鸡蛋大,想要皇上的命,不愧是她闺女,啥都敢要!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宋老竟不惊讶,反而一脸沉静点头。 “好,糯宝说杀那就杀,这狗皇帝的命宋爷爷尽力取走。”宋老说得比杀猪还平静。 姜家人一听,更是天灵盖都要被震开。 孙春雪和李七巧脑瓜嗡嗡,这会儿拼命抠着耳朵,怀疑自己听觉出了问题。 “只是糯宝能不能说说看,为何非要杀他,宋爷爷心里也好有个数。”宋老一脸求解地问。 小糯宝查过老皇帝的命簿,小眉毛拧得像麻花:“慕容昏身为天子,上不敬畏天神,下不爱护子民,这久旱无雨的天谴本就是因他才有。现下只有让他上朱雀台,以命祭天,才能够平息上苍之怒,降下甘霖。” 朱雀台,本是南纪国祭天所用。 可是自打从先皇慕容煞璧起,便不再行祭天之礼,只因上朱雀台需要脚行九百九十个台阶,先皇和当今皇上都怕劳累了龙体。 怠慢天神本就有罪。 偏偏这两位又不讲仁德,一心贪图享乐安逸,纵容六部作乱,祸害百姓。 眼下,只有以罪孽之人性命为祭于苍天,认罪百姓,才能为南纪国,挽回最后一丝气数。 宋老听得眸底发亮,他不住点头:“原是如此,当今皇上确实昏庸,早该以命谢罪。” 朝中能人志士,早就对其不满已久,早就想除之而后快。 只是这毕竟是皇上,身边无数精兵暗卫护着,性命自是难取。 小糯宝看向宋老,敲打道:“这便是唯一的法子,若不能做到,南纪国,必亡。” 这话像是一块巨石。 重重压在了宋老的心头。 他眼底闪过一抹坚毅,这便点头:“好,那宋爷爷这就回京,与国师商量此事,五日之内,必有慕容昏的死期!” 此事事关重大,传书回去恐被拦截,于是宋老必得快马加鞭,亲自走这一趟。 宋老临走前,小糯宝隐约看出,他此行或有不顺。 朝中早就分为两派,六部官员结为党羽,同流合污。 而像宋老这般清流,虽不认同国师的杀伐跋扈,但也知他是唯一能够挽救南纪国的人,自然站在他这一边。 六部手下遍布各地,为了能够一举击溃国师,自然会细心留意,在这几日尽力阻拦国师一派之人,回京助他。 于是小糯宝抓起一把泥巴,啪啪拍在宋老脸上:“宋爷爷,你此番路上恐有不测,记住糯宝的话,一要乔装打扮,二要走大路,三不要带任何手下,才能安全到京。” 宋老抱起小糯宝,不舍地亲了下她光洁的额头。 但愿,他能有命回来,再见这小宝贝疙瘩。 宋老应下后,又把锦娘托付给姜家,他便进城挑了一匹快马,连贴身侍卫青玄都未带,直接奔着京城而去。 而在宋老离开的这几日,冯氏一直担心着闺女,生怕她背负太多人的命运,会把自己的小身子压垮。 冯氏把福善堂的生意抛到一边,也再不提村里其他琐事。 只每日在家为小糯宝做汤羹、炸食、点心,又让丰苗教着妹妹踢毽子,让她多过几天普通奶崽的生活。 小糯宝也不想娘为自己担忧。 便每日摆出一副嘻嘻哈哈,痴迷于玩具和甜食的小模样。 可她心底,却一直惦记着京城那边,日日为宋老做观想,直到算出宋老已经安然入京后,才算是能够松一口气。 很快,五日之期便已过去。 晚饭间,小糯宝捧着冒尖的白米饭,咬着鸡脆骨,吃得味同嚼蜡。 功败垂成,今日过后便会揭晓。 吃饱后,小糯宝百无聊赖,便耷拉着小脑瓜,趴在娘的怀里小憩片刻。 忽然,睡梦中,那个脚踩金靴,身穿墨袍的男子再度出现! 不过这回,他的宝座似乎不再摇晃,而是稳如磐石般,成为他的倚靠。 小糯宝蓦然惊醒,嘴角忍不住上扬,这么说,她那不知身份的爹爹,眼下是自己脱离困境了? 正琢磨着,突然间,远天边传来一声轰隆巨响。 下一刻,瓢泼般的大雨就如盆倾洒,雨点子砸得大地都冒烟。 冯氏惊讶地推开窗,伸手摸着雨水:“咋……下了这么大雨!这都三年多了,还是头一回有这么足的雨水,老大媳妇,老二媳妇,快拿盆到房檐下去接!” 小糯宝仰起小圆脸,连忙望天。 只见暗下来的天空,有颗星耀猛的划空坠落,是紫薇星陨落了一颗! 小糯宝立刻掐指,算了下南纪国气数,惊喜地喊出声来:“紫薇星乃帝王星,看来应受天罚之人已死,上苍才广施雨水。” “宋爷爷那边定是成了,南纪国的运数,也被改写了!”小糯宝兴奋地猛踢短腿。 第127章 国师登场 姜家人震惊万分,都忙围住炕上的小糯宝问。 “这么说,当今皇上,真的驾崩就驾崩了?”孙春雪惊得直结巴。 小糯宝淡定摆手:“嗯呢,帝王星都陨落了,那老家伙定死透透的。” “谁敢信,堂堂皇帝的生死,竟是由我妹妹来定!”姜丰虎就差蹦起来了。 丰苗也激动得扭屁股:“还有咱们南纪国的运数,妹妹也能给改了,妹妹真是太厉害了,都能比得上话本子里的神仙了!” 只可惜此事不能跟外人说,不然让学堂的小子们知道,妹妹有这通天本事,还不得羡慕死他们啊! 小糯宝捂住小嘴巴,咯咯笑个不停,像只刚会打鸣的公鸡。 嘿嘿,其实她本来就是小神仙啊。 待将来时机成熟,告诉家里人时,五哥哥可别高兴得晕过去就好~ 看着全家这会儿都眉飞色舞,冯氏生怕他们尾巴翘上天,得意过了头。 于是赶紧挨个敲打。 “皇帝驾崩的事,现在还没传到云城呢,你们可不许出去乱说,不然非得被当成大逆不道之人,统统给抓起来不可!” 孙春雪用力拍了下嘴巴:“我这嘴巴可比脑子快,真怕跟刘婆子她们唠开了,一时忘了就给说出来。娘提醒得对,看来我这几日还是别去福善堂,就老实在家待着吧。” 大伙都不由一阵笑,又问了糯宝一些琐碎事,直到天色彻底黑下来,才各自回了屋子准备歇下。 等屋里只有她们娘俩时,冯氏怜爱地抱起小糯宝,点了点她的小脑门。 “行了,现在大事已成,你这桩心思终于可以了了。”冯氏无奈叹气:“娘看你这几日,都没咋睡熟,晚上连呼噜都不咋打了,之后可是能好好歇歇了。” 小糯宝忙捂住小脸,还不知自己原来,夜夜都会打鼾呢。 冯氏揉着闺女细软发丝,语气温柔又认真:“你能够为国改运,救万千人性命,自然是好。不过娘更盼着,你过得像个普通孩童那样就好,不必有多大本事,只要快乐就足矣。” 闺女有能耐,她虽比谁都高兴。 可身为人母,她又实在不忍,闺女小小年纪就背着重担。 冯氏宁愿糯宝平庸一些,能够多些童趣和自在就好。 小糯宝明白娘的心思,这就抱着冯氏的脖颈,笑嘻嘻蹭上去撒娇。 “放心吧娘,糯宝不会累着自己的,我心里有数哒!” 冯氏深知自己多说无用,无奈亲了口她胖脸蛋:“娘不唠叨了,你心里有分寸就好,不早了,咱娘俩也该放被子躺下了。” 被褥都换了刚洗好的。 铺在炕上,散发着一股清香的味道。 小糯宝肉乎乎地挤在娘的臂弯里,一边嗅着被套上的胰子味儿,一边为宋爷爷算了下运势。 很好。 宋爷爷诸事都是大吉之象,那她便可彻底把心放回肚子里了。 只是宋老一时半刻还回不来大柳村,毕竟皇帝嗝屁,他总得留下来料理国丧,顺便吃席才是。 想到吃席,小糯宝就不由咂巴指头,一脸小馋猫相。 也不知皇帝老儿的丧席,都有什么上等菜食,味道定很不错。 小糯宝小嘴里湿呱呱的,很快便疯狂分泌口水,等到她呼呼睡熟后,冯氏才发现,这小家伙的哈喇子,都淌了快半边枕巾了…… “这是要发洪水了啊。”冯氏憋住笑,轻轻把枕巾从她小脑袋下抽走。 …… 此时,皇宫内,正白压压一片。 所有王公大臣,都身着丧服,对着面前堆了满桌的菜肴干瞪眼,谁也不敢动筷。 唯有宋老神情泰然,慢悠悠抬着筷子,夹起桌上的各色糕点、还有果脯糖,放进方帕里包好。 他像是心有灵犀一般,觉得宫内点心定对糯宝胃口,只想统统装好留着带回大柳村。 大臣们饿得饥肠辘辘,也不好意思开吃,见他这般,都有些愣神。 “国公爷,可是想把这些吃食包好,留着守灵时,亲自奉于先皇?”有人谄媚地低声问。 宋老瞥了一眼,不悦道:“你想多了,本公爷刚收了个干孙女,这是留着给我干孙女带回去的。” 虽说,糯宝还没认他做干爷爷,但宋老有信心,只要自己多多投喂,小家伙定舍不得拒绝他。 说罢,宋老见旁人桌上的糕点都还未动。 这就起身,一一去夹:“都不动筷子,可是不喜欢吃?那本公爷就不客气了,就都是我干孙女的了!” 六部的尚书、侍郎们听了这话,瞪大眼睛直想吐血。 圣上刚薨,宋国公这老家伙就不能装一装吗? 况且他们还都饿着肚子呢! 六部中人对宋老这席面未散,就先给孙女打包的行为,很是不齿。 宋老不屑地扫过去一眼。 不服气?那也得忍着! 他可是朝中唯一的国公爷,位比副丞。 别说吃个席面给孙女打包了,就算他想让御厨再给单做几桌,这些人也不敢说半个不字! 这时,工部侍郎终于忍不住,咬牙急道:“眼下先皇逝去,我等本应为圣上守灵,国师不仅强行把我们叫来吃席,还故意摆了好多鱼肉荤腥,未免也太不敬先皇了!” 闻声,一个身高九尺,剑眉星目的男子忽然推门而入。 “哦?工部侍郎对先皇竟这般忠心,不吃不喝也要守灵?” 随着冰冷低沉的男声响起,穆亦寒身着一袭玄色长袍,踏着金丝锦云靴,迈进殿内。 他一双狭长的眸子布满了寒色,紧紧盯住那工部侍郎。 穆亦寒微微勾唇,邪笑起来:“本座本是一番好心,怕你们饿着自己,不过既钱大人不满,那本座也不好强人所难。” “来人,把工部侍郎钱春拖下去,以铁钉将其双腿钉在先皇灵前,让他不吃不喝四十九日,为先皇好好尽忠守灵!” 什么? 大殿内,仿佛有股阴森寒气飘过。 工部侍郎急得跌倒,刚要反抗,就被两个内宫使者强行拖走,当场以长钉刺穿双膝,鲜血飞溅。 “啊!” 这惨状惊得众人胆寒。 六部党羽没了皇帝为倚仗,早已不能再和国师分庭抗礼。 一个个都吓得好似鹌鹑,缩在座位上,不敢再多半句。 待席面散去,穆亦寒摩挲着手上扳指,目光投向又在继续给糯宝打包的宋老…… 他沉下声音哼道:“宋国公,此番多谢了。” “原来杀了皇帝老儿,还真能降雨,早知如此,本座早就动手了。”穆亦寒说着,转动扳指,露出上面的一根毒针。 宋老包好了各色糕点,才抬头回道:“国师若是想谢,就谢本公爷的干孙女小糯宝吧,她的本事通天,跟你说过的。” 穆亦寒眉梢动了动。 “小糯宝?”他眯眼问道:“这孩子今年几岁,是哪里人士。” 宋老道:“云城人士,两岁了。” 穆亦寒的神色明显一滞。 两岁,和他的女儿同岁。 而且也来自云城……倒是缘分。 穆亦寒冷硬的语气多了分柔软:“既如国公爷所说,真是个有神女资质的丫头,那便接到京城里来,住进内宫,封做南纪国的神女吧。” 第128章 冒名顶替糯宝 话音刚落,一声娇滴滴的不满就闯进殿内。 “爹爹不要玥儿了吗?为什么要封别人做神女!” “神女要受万民朝拜,是南纪国最尊贵的贵女,为什么不是玥儿!” 沈玥儿顶着张黑胖大脸,噔噔噔地跑进来,她把手里大鸡腿一丢,油光光的小手拽住穆亦寒的长袍,就瞪眼质问。 “这孩子是……”宋老不由蹙眉。 哪来的不知礼数的丫头? 一旁的内宫使者贴耳回道:“这便是国师刚认回的女儿了,富商沈家的外孙女,名唤玥儿。” 宋老疑惑发问:“怎么认回来的?” 眼前这孩子,不管是容貌还是脾性,都和国师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实在难以想到会是父女。 内宫使者叹气:“国师遇险那两年,国师夫人在娘家病故,等国师回来后向沈家要女儿时,他们便把玥儿小姐送来了。” 这时,穆亦寒已经不悦地扯回衣袍,看向沈玥儿的眼神,没有了方才的柔软。 “本座不是说过,让你老老实实待在屋子里,没事不许出现在本座面前吗!”穆亦寒责备。 沈玥儿瘪个大嘴,刺耳的声音直嚷:“哼,谁让爹爹总不过来看玥儿,要是玥儿今日没来,你是不是就让别的贱民去做神女了?” 穆亦寒正要拧眉。 这时,沈玥儿看出他的不快,忽然往地上一摔,捂脸大哭了起来。 “我可是爹爹的亲女儿啊,爹爹怎能不要玥儿要别人?呜呜娘亲死了玥儿好可怜,爹爹坏,你说过亏欠了娘亲和玥儿的,要好好补偿的!”沈玥儿用起沈家教她的话,越哭越惨。 尖锐的声音堪比杀猪。 不过这招果然好使,沈玥儿一提到娘亲,穆亦寒心底便像长出刀子般,痛得如同刀绞。 他用力捂住胸口,一时间,对母女俩的亏欠,暂时抵消了对这个女儿的不喜。 穆亦寒软了声音,起身抱沈玥儿入座:“好,爹爹不让别人做神女了,玥儿不哭,好不好,不然娘亲在九泉下,也会难受的。” 什么?糯宝封神女的事泡汤了? 宋老斜了穆亦寒一眼,无语地咬紧牙齿。 内宫使者也快憋出内伤,看着一脸肥腻的沈玥儿,这差事他是一日也不想再做了! 宋老和内宫使者这就偷摸嘀咕起来。 “要本公爷看,你们家国师,眼睛是快瞎了,也不看看那孩子长得像他吗!” “国公爷说的极是!”内宫使者无声吞泪。 他明明已经吩咐厨房,给国师煮明目用的菊花枸杞茶了,一日不许落,咋的就是不好使呢…… …… 此时,大柳村。 小糯宝正躺在炕上,百无聊赖啃着桃酥,忽然间,心脏却莫名抽痛一下。 好像有根刺,扎在她的心窝里了。 “怎么回事啊。”小糯宝委屈翻身,吃痛地摸摸小胸脯,这就为自己算上一卦。 很快,脑海里便闪过一副鸠占鹊巢的画面。 小糯宝发愣,挠了挠小腚。 这是何意? 莫非有什么西贝货,冒了她的名? 小糯宝拍掉手里桃酥渣,叉腰鼓脸,她可是福星小仙子,敢冒她身份者,也不看自己的命格担不担得起! 都不用她出手,就等着遭天罚吧! 果然,这日,沈玥儿抱着一盘水晶糕,正在后花园内命丫鬟们学狗爬,突然下起小雨,接着一道雷便猛的劈下,落在沈玥儿的脚下。 沈玥儿的头发被劈得焦糊。 吓得她立马翻着白眼跌坐在地,嘴里“哇哇”叫个不停。 见她受点惊吓,就举止失态,穆亦寒便直接打消了让她做神女的念头。 至于云城的小糯宝,穆亦寒犹豫了半日,终究舍不得惹“亲女儿”伤心,决定还是下些封赏便罢了。 …… 大柳村这边,日子还是安安稳稳地过,小糯宝盼星星盼月亮,也终于到了福善堂动土的吉日。 一大清早,老李头他们就拿着汗巾、水碗,蹲在空地候些,要帮着姜家一起建盖。 冯氏深知这回活计重,又赶上农忙,已经从外面雇了短工,不想再劳烦乡亲。 于是她赶紧,把前来帮忙的村民一一送回。 可是轮到老李头,和老人堂的几位时,他们却说啥都不肯走。 “我们白占你家多少便宜,现在出点儿力气,本就是应该的,你要是跟我们这么见外,那我们老几个可就要生气了!”老李头倔劲上来,就是不走。 老人堂其他几位也都帮腔。 姜家的恩情,他们五个人无以为报。 唯一能做的,就是给姜家做做苦力,不能做那干等着人养的懒汉。 就连智力有损的栓子,也急地跺脚:“帮忙,栓子要帮,不能白吃大米,白住大宅子,那样不对!” 冯氏看出若是不应,他们定难心安。 于是这就无奈笑了:“好好好,那就烦请几位叔和栓子,帮忙带着短工们一起干活,我家总有顾不到他们的时候,就全指着你们了。” “好嘞!”老李头他们有了用武之地,这才都笑口颜开。 有了老人堂的五位帮忙,姜丰年在城里,雇来的十多个短工也到齐了。 于是这活计一下子就开干起来,进度倒也挺快。 村长时不时地就来看一眼,生怕姜丰年抹不开面子,被短工糊弄,时常扮扮红脸。 眼看轰轰烈烈干了两三日,这天,地基打到一半,村长菜忽然发现,此处空地上竟还有一块垦好的地。 是别人家的! 他这就赶去姜家,找冯氏说道:“怪我疏忽,咋忘了,那边不全是无主的地,还有王家的一块田呢。” 前几年,王家不听劝告,非要在此处开垦。 结果垦出来后,才发觉土壤不宜种植,便只能废弃不用了。 “不过不管咋说,那十多亩地都已经是王家的了,你家现下要建盖,便少不了这一关。”村长提醒。 小糯宝拍拍小胸脯,脆生生应道:“只要能用银子解决的,就都不是事儿。村长爷爷,麻烦您出面,帮我们家买下那块耕地吧。” 区区十多亩,还是不适合种庄稼的,有一两银子,就足够买下了。 冯氏不心疼银子,这便拿出三两给村长:“王家原先住我家隔壁,和我们关系还不错,他们全家去年搬到城里住了,想来我们出三倍的银子,他们定能行个方便。” 村长留了个心眼:“行,不过我不告诉王家,你家是用来做啥的,这年头都嫉人有,恨己无,只说你家想在那搭个窝棚养鸡。” 果然,不出半日,村长就把此事办妥。 王家看给的银子够多,急地赶紧答应,生怕姜家后悔。 在把地契拿到手后,姜家终于能放开手脚,随心建造了。 上午,日头正足,晒得人后背暖烘烘的,舒坦极了。 冯氏刚从空地那边回来,剁了些鸡草,就要去后院喂鸡鸭鹅。 这时,小糯宝脑袋里灵光一现,她踩着丰苗的大鞋子,小身子摇摇晃晃的,就追到了后院。 “娘,今日咱家有客要来!”糯宝拽住冯氏衣袖,活泼地直往娘身上蹦:“晌午记得多加几个好菜啊!” 冯氏手上动作一顿。 “来客人?谁啊?” 第129章 贵客来了 说话间,一匹佩着华丽马鞍的红鬃马,已经停在了村口。 萧兰衣穿着身浅白长衫,戴着双镶青金石的袖箍,长发高高束起,一跃翻下马背。 此时他正拎着几大包行囊,累得呲牙咧嘴,乐颠颠地朝姜家跑去。 “糯宝,冯大嫂,我来看你们了!上回的酸菜可真好吃,家里还有没有剩的!” 萧兰衣像个显眼包。 人还未到,声音就先到了,弄得全村都探头张望,羡慕姜家又来贵客了。 冯氏惊讶地撒光鸡食:“这声音,是萧……公子来了?” “萧锅锅!”小糯宝嘿嘿一乐,她看都不用看,就欢实地往门外跑。 果然刚一跑到门口,就正好和萧兰衣撞了个满怀。 小糯宝踢掉不跟脚的大鞋子,光着脚丫,甜软得像个糖粽,这就伸手等萧兰衣抱抱。 “萧锅锅,你可算来啦,糯宝都想你了~” 萧兰衣不喜摆谱。 此趟出行没带随从,东西全靠自己拿。 他赶紧撇了行囊,这才腾出手来抱糯宝。 “萧哥哥也想你啊,快让我好生看看,咱们糯宝可有长高?”萧兰衣把怀里小人儿抱了个结实,手臂箍得可紧。 生怕她掉下摔了似的。 几个月未见,小家伙不仅长高了半寸,而且还圆乎了一圈,加上皮肤白溜溜的,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一颗大珍珠,可爱到人心坎里了。 萧兰衣的心都要化成水,稀罕到不行,正要凑上去亲她的肥脸蛋。 可糯宝却小发揪一歪,甩头嫌弃躲开。 她小嘴撅得老高,都能挂油瓶了:“萧锅锅骗银,糯宝不跟你好了!” “怎么说?”萧兰衣惊诧。 “你明明说了,年后就回来看糯宝的,害得糯宝都天天扒着脚趾豆,给你数日子,结果你现在才来,还敢说想糯宝?骗纸!”小奶崽一脸嗔怪。 说罢,她还故意举起一只脚丫子,作势就要数给萧兰衣看。 这般气哼哼的委屈模样,可是让大伙都笑到了。 “你这孩子,脚底刚还沾了地上的灰,可别给萧公子衣裳弄脏了。”冯氏笑道。 萧兰衣生怕失了糯宝欢心,赶紧辩解:“我可是做梦都想回大柳村呢,都怪我娘逼亲,不许我出门啊,她还日日让我去相看什么贵家小姐。” “要不是国师有差事安排下来,我才能脱身,不然,只怕我现在还见不到你们呢。”萧兰衣也委屈。 说起催亲,天底下的父母都是一样的,冯氏也是当娘的,自然再理解不过。 萧兰衣瘪嘴对着姜家人抱怨。 待说笑了一通,他又冲着糯宝眨眼:“对了糯宝,你这么能掐会算,要不就帮萧哥哥看看,我啥时能结上好姻缘,也免得我娘整日催了。” 小糯宝抗议地挥挥小拳头。 她是小仙子! 不是算命的! 说算就给萧兰衣算,那岂不是很没面子。 话虽如此,可小糯宝的好奇心也被勾起来了,她也想知道,萧哥哥这活宝的正缘何时能出现。 然而在观想过后,小糯宝却惊讶发现,萧兰衣的红鸾线上,竟然挂着一颗大大的贪狼星! 贪狼星属阳,为男子代表。 莫非,萧哥哥的正缘并非女子? 小糯宝嗅到了八卦味道,嘴巴张得老大。 她可不敢帮萧兰衣把柜门打开,于是赶紧闭上小嘴,装作没事儿人似的开始抬头看天…… 好在,萧兰衣只是随口一问。 他许久没回姜家住,现在一来,就新奇得不行,挨个屋子到处打量。 冯氏现下可算知道,闺女为啥让晌午加菜了。 于是这就带上围裙,笑吟吟的,开始和李七巧一起在外屋张罗。 萧兰衣虽能独当一面,但架不住还是个十六、七的少年人,抱着糯宝进屋后,就各种讨嫌。 他先是拿起丰苗的课本,对着上面狗爬似的字迹,叉腰笑话了一通,惹得小丰苗直蹦起来反怼。 又去看了看熟睡中的春哥儿,见春哥儿睡姿不对,愣是把人孩子叫醒重新睡,惹得春哥儿哇哇大哭。 晌午,姜家吃得自然格外丰盛。 因萧兰衣偏爱农家饭食,冯氏也不弄那些虚头巴脑的,直接上了一盆地三鲜、一大碗酸菜豆腐五花肉,一盘鲅鱼饼子,再配上一盘切开的咸鸭蛋,和一锅小米稀饭,便算是齐活了。 饭桌上,萧兰衣嘴巴叭叭,一边大口干饭,一边说个没完。 姜家人都喜欢这健谈,又有亲和力的年轻人,不停向他打听着京城里的事。 “对了,听说皇上嗝屁、……不是,是驾崩了,那萧公子可知他是怎么薨的?”孙春雪好奇极了,忍不住问。 说起这个,萧兰衣就直扶额:“何止是知道,我当时可就在朱雀台下看着呢,那老皇上一吐血,都溅到我新衣上了啊,我那一身下来可是要一百多两银子,真是想找个说理的人都没有!” 小糯宝咬着鲅鱼肉,拿筷子敲他手:“萧锅锅,说重点,别炫富!” 倒是快那老家伙是咋嘎的啊。 萧兰衣反应过来,挠头笑道:“其实吧……我也没看清,只知那日国师以为民祈雨为由,硬是逼着先皇登了朱雀台,结果就在响祭天礼炮时,皇上好似发了急病,突然吐血倒地,然后就人没了……” 众目睽睽之下倒地身亡。 六部中人虽然怀疑有鬼,但查不出什么,便只能作罢。 “估计是中毒。”小糯宝闷声哼哼。 不过姜家人也不在意细节,听了个痛快后,姜丰虎就忍不住朝萧兰衣眨眼。 “萧公子,后来京城就下雨了是吧?那你可知,这事儿是谁的功劳?”姜丰虎暗搓搓想要炫耀。 结果萧兰衣一拍大腿,这才想起正事儿来:“当然是糯宝啊。” “你知道?”姜家人都很惊讶。 萧兰衣赶紧跳到地上,打开行囊,翻出一匣子金锭:“差点忘了这茬儿,我此行能来大柳村,就是给国师办差事的!国师特地给糯宝发了赏赐,让我带过来给你们。” 冯氏拿来一看,眼睛瞬间被闪得睁不开眼:“这么多金子?足足有十二个了,这都是给糯宝的?” 萧兰衣笑道:“可不,国师还说,糯宝有功,只是因涉及皇上薨逝,不能明赏,便让我来给足了金子。” 小糯宝一见这么多金子,眼前就忍不住浮想很多漂亮衣裳,和好吃的,她笑眯眯地露出牙齿,这就伸出小手要抓金锭。 萧兰衣又道:“对了,国师还说要见一见糯宝呢。” “见我?”小糯宝抬头眨眼。 “说是待年底国师为小郡主庆生时,糯宝可以一起来,为郡主庆贺。” 小郡主便是沈玥儿了。 小糯宝一听,忽然小手一撇,丢了金锭:“糯宝才不要给别人庆生呢!” 年底正好也是她的生辰。 她才不要千里迢迢跑到京城,去给别人做绿叶。 “好好好,不去不去。”冯氏赶紧哄道。 姜丰虎摸着被金锭砸痛的脚趾头,欲哭无泪:“妹妹,下回能不能别扔这么准,二哥脚疼。” 第130章 丑哭了的糯宝 除了金锭外,还有一食盒的糕点,也是从京城带来的。 萧兰衣顺便一起拿给糯宝。 “宋国公暂时抽不开身回来,便托我把这盒子东西拿给你,说是丧席打包回来的吃食,都是宫里御厨做的。” 小糯宝垂眸一看,小脸喜得像个包子,笑得溜圆,哈喇子这就直往外窜。 “哇哇,宋爷爷吃的可是老皇帝的席呢,快让我也尝尝看!”她满眼馋光,像只见了坚果的小松鼠般,欢实地扑了过去。 从京城到云城,颠簸了两日,里面各色美味糕点,还有果脯糖果,难免少了三分卖相,不过味道依然极好。 什么松子百合酥、火茸酥饼、牛乳糕、白玉霜方糕的,全是小家伙从未见过的。 她两只小手抓得满当当,不停往小嘴里炫,吃得脸颊一鼓一鼓。 “唔唔好吃,果然是宫里的东西,太好吃啦~”小糯宝吃得嘴巴呜呜,小脚都跟着翘起来了。 宋老几乎把所有未动的桌子,都给糯宝打包了,食盒子装得可满。 小糯宝躺在炕头,小嘴叭叭啃了半天,才只吃光了食盒的第一层。 闻着这甜滋滋的香味儿,姜丰苗馋得满屋子转,也不跟村里的小子们出去疯玩了,只追在妹妹屁股后头,像个小尾巴似的。 小糯宝贪吃却不护食,哪里舍得哥哥馋着,干脆分了整整一层给他。 俩孩子凑一起,一边晃着脚丫,一边满炕掉渣,孙春雪不得不来扫好几遍才行。 春哥儿人虽然小,但鼻子倒灵,闻着点心香味急得直哼唧,不停咂巴嘴。 只是他还不会说话,只能拼命挥着小手,朝小姑姑“啊啊”喊着,求着小糯宝快来投喂。 一天下来,三个孩子吃了一肚子零碎点心,肚皮都鼓起来了,晚饭都拿不动筷子。 冯氏看着满桌剩菜,又瞅瞅嬉皮笑脸的闺女,一脸无奈。 她拽过丰苗裤子,朝着屁股就揍两下:“有正经饭不吃,光吃零嘴,明天再敢这样,娘就请你吃竹条炒肉!” …… 萧兰衣像匹脱了缰的野马,此番离府得了自由,自然要在姜家长久住下。 他每日晨起都要练武,绑着绸带的长剑在空中飞甩,动作干脆又凌厉。 这般有精神的少年人,总让冯氏不由想起老三丰泽,她知练功人饭量大,便顿顿早饭都格外加些烀肉和蒸蛋。 待萧兰衣练完了,还要抓着丰苗,举起来扎上一盏茶的马步,吓得小丰苗见他就躲,早起后抓几个锅里的饼子、咸鸭蛋,就直往学堂跑去。 “这孩子,现在倒知道学堂好了,都不用人揪着耳朵,自己就乐意去了。”冯氏一边盛着稀饭,一边摇头直笑。 小糯宝趴在窗台,看着五哥哥撒丫子跑得地都冒烟,像是被鬼撵了,忍不住笑到肚子疼。 现下有了萧兰衣在,是糯宝欢喜丰苗愁。 小糯宝多了个人哄她玩,日日都要拽着萧兰衣,在村里溜达。 正好这些日子,姜家在空地那边建盖得火热,小糯宝喜热闹,便总拉着萧兰衣去看人家干活儿。 老李头他们虽然辛苦。 可一见糯宝喜洋洋的小脸,便顿时觉得又有劲儿了,巴不得为姜家挥汗如雨。 只是天儿越发热了,日头也毒辣起来,这天小糯宝顶着太阳,在外疯跑了一日。 晚上时,小脸就晒得通红,像是蜕了层皮,看得冯氏不由惊讶。 “晒得咋跟个红苹果一样,明天起来,怕是要见黑了。” 小糯宝迷迷糊糊要睡觉,还没留心娘是啥意思。 待早上起来出了被窝,要照镜子时,小糯宝顿时被吓得捂脸要哭。 “好黑好黑,这不是糯宝,娘,咱家镜子是不是坏了!” 闻声,姜丰年他们连忙进屋。 就见小糯宝的脸蛋,被晒得完全变了个色,远远一看,像是锅底烧干了蒸出来的包子,焦黄中透着一点黑。 姜丰年他们觉得这样的妹妹也极可爱,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小糯宝觉得被嘲笑了,气鼓鼓地趴在炕梢,撅着小腚,不愿抬脸再被看到。 冯氏赶紧踹开儿子们,过来安慰:“我闺女天生就比别人白,在家老实待几天,肯定就白回来了。看你这几个哥哥比炭还黑,他们都没哭呢,咱糯宝哭啥。” 话虽如此,可小糯宝还是高兴不起来,攥着小拳头直打被枕头,后悔自己昨日太贪玩了。 萧兰衣听到动静,过来扒了下糯宝,见这小家伙晒得小脸焦黄,二话不说骑马进城,买了最贵的玉芙膏回来,塞进糯宝的小拳头里。 “这玉芙膏要十两银子一小罐呢,听说触肌生凉,不仅能润白皮肤,还有重塑皮肉之功效,城里的姑娘们都眼馋得很,可惜一般人用不起呢。”李七巧大声惊呼。 小糯宝一听抹了大鼻涕,抬起湿哒哒的眼睛,这才开心地往萧兰衣怀里拱。 “这有什么好掉金豆豆的,擦了好东西想不白回来都难,能用银子解决的,那都不叫事儿,萧哥哥给你抹!”萧兰衣心疼地摸摸小家伙,语气很是豪横。 小糯宝可臭美了。 得了好东西,一天巴不得抹上五六遍。 果然,用了不到两日,她就白回了原来的样子,喜得她又整天呲个小牙,乐得像朵狗尾巴花。 不过有了这前车之鉴,小糯宝可是不敢再在外跑一天,免得挨晒。 可这小家伙又偏喜动,在家拘上一两个时辰,就闲得满地打转转。 于是萧兰衣干脆就撕下一截衣衫,将上面浅白色带金丝的料子,缝在了一只竹编草帽上。 他又扯了自己的玉佩珠链,弄成几段系在帽檐上,做成一片垂下的帽帘子。 待制好后,萧兰衣直接扣在小糯宝的脑瓜上,抱她出去一走,微风吹拂,浅白绸纱就随之飘动,可风凉了。 垂下的布料和珠帘,正好能够遮住多余的阳光,把糯宝小脸隐在一片阴影下。 “成,这样就不怕晒黑了,可以随便出去玩了。”萧兰衣满意地叉腰直笑。 小糯宝可稀罕这俊俏小帽,便整天戴着出门,在村里哒哒乱逛。 村里孩子也都被见过这般奇特草帽,一个个被吸引住了,忍不住跟在小糯宝屁股后面,偷偷抬手摸上面的珠帘。 于是乎,大柳村一下子多了道“风景线”。 只要小糯宝戴帽出门,身后必定跟着一串小尾巴,远远一看,就像是鸭妈妈带着一堆小鸭崽,在村里逛游似的,逗得乡亲们都驻足大笑。 小糯宝性子随和,也乐意大伙跟着,时不时,还会摘下来,借给一两个孩子戴戴。 这天,村长家的旺福站在门口,抹了把大鼻涕,就要过去求戴小帽。 这时,学堂那边却传来一阵吵闹,俩孩子顾不得分享帽子,都抻着脖颈张望。 “你们几个臭小子,给老娘站住,嚯嚯了我家的地就想跑?门都没有,让你们家大人出来赔!”妇人痛骂的声音高昂无比。 接着,便是几个小子被扫帚抽打,吱哇喊叫的动静。 “好像,有我五锅锅的声音!”小糯宝听着耳熟,生怕丰苗会吃亏,这就急巴巴迈着小短腿,朝学堂跑去。 旺福怕她摔了,赶紧跟上道:“糯宝妹妹慢点,我跟你一起!” 第131章 突然好事到 俩孩子刚一走近学堂。 远远就看见,丰苗他们五、六个小子,正被村里的顾寡妇追着打。 张秀才局促地站在一旁,脸都红到脖子根了。 “顾大嫂子,怪我一时没看住他们,要不我帮你把鞋子洗了吧。”张秀才赔不是道。 正赶上晌午,这时,乡亲们都刚从田间地头回来,立马就围过来问是啥事。 冯氏也从福善堂那边出来,见小糯宝也在,便抱起闺女一块过去。 只见顾寡妇扔下笤帚,指着自己鞋底子下的脏污,气道:“你们看,我刚才寻思着来地里拔根大葱回家做饭,谁知一来就踩了一脚,这几个小子在我家地里拉粑,看把我家大葱嚯嚯的!” 乡亲们听罢,一个个都憋不住想乐,赶紧捏上鼻子,怪不得觉得有股味儿呢。 冯氏嗔怪地看了丰苗一眼,她知道顾寡妇有块地,就挨着学堂不远。 此时那地里正整整齐齐,留下五、六坨“大便”,人家顾寡妇拔葱时,一小心踩了个正着,难怪要追到学堂骂人。 丰苗这会儿躲在张秀才身后,还觉得自己挺有理。 他早上吃多了,又懒得回家上茅厕,就带头去了人家地里,全当给顾寡妇大葱上粪了,这不算是助人为乐吗。 大人们虽然觉得好笑,但终归得给顾寡妇个交代,于是冯氏他们都拽过自家儿子,朝着屁股就揍了几下。 “你这小子,学堂离家这么近,就不能回家来解决?看给你懒的,罚你一整天不许吃饭!”冯氏嘴上严厉,手上却收着力气,打得一点不疼。 饶是如此,小糯宝仍想再护护哥哥。 她故意站在丰苗身前,挡住顾寡妇视线,好方便冯氏“放水”。 不过,倒也不是人人都像冯氏这般。 有几家打得是真实诚,巴掌都快拍红了,把自家小子们打得直哭。 丰苗见状,也赶紧咧开嘴巴,一边朝妹妹扮着鬼脸,一边嗷嗷干嚎。 “哎呦喂娘,疼疼疼,屁股要开花了!” 都是乡里乡亲,顾寡妇也不是那小气之人,听到丰苗他们哭得“撕心裂肺”,都是当娘的,一下子又心软起来。 于是她摆摆手叫停:“快别打了,让孩子们以后别去我家地里捣乱就行了,大中午的,都快回家吃饭吧。” 冯氏立马收手,赔笑道:“顾大嫂,真是对不住,我们养了这些个不省心的。那地里的大葱你要是膈应,我一会儿就拿些我家的葱给你送来,正好我家刚得了些枇杷,也一块给你送些去。” 顾寡妇跟着笑了:“糯宝娘,你这也太客气了,那枇杷……你家还是留着吃吧,给我几根大葱先把晌午饭应付了就行。” 话虽如此,小糯宝还是在顾寡妇脸上,看出了对枇杷的渴望。 于是她勾勾小手,这就从当日供品中,弄出一堆枇杷,还有山樱桃、桑葚等果子。 待冯氏回家拿篮子装好,一并送去顾家后,顾寡妇不由眉开眼笑,这就回送了半坛萝卜腌菜。 “大便”风波虽过去了,但乡亲们仍把这当笑料,偶尔在地里干活累了,就跟身边的人说笑几句。 不过学堂那边没个茅厕,日子久了,确实还挺不便的。 “小子们倒还好说,有时候躲到草堆里就解决了,但那几个丫头可不好意思这样,有时候只能硬憋着。”傍晚时,张秀才随口叹道。 小糯宝正蹲在地上,和旺福一起玩泥巴,这便脆生生道:“有什么可难的呀,直接在学堂旁盖个茅厕就好啦。” 冯氏和张秀才立马点头开干。 第二日,他们便喊来乡亲们帮忙挖坑、砌墙。 有孩子在学堂念书的人家,这会子格外卖力,毕竟也是为了给自己孩子行方便。 一个茅厕弄起来倒也容易,大伙一起动手,不出半日,便弄得妥妥当当。 冯氏在家沏了两壶白茶,来给乡亲们解解渴。 众人拿着粗碗,看着孩子们都高兴地围着茅厕,他们也跟着畅快,这就咕咚咕咚灌下茶水,驱散了胸腔内累积半日的燥热。 就在这时,忽然间,一个衙差走进了村里。 乡亲们先是一愣,随即就撂下茶碗警觉起来,以为又是来找茬的。 只是不曾想,那衙差走近后,不仅没了以往的嚣张势力。 反而态度恭敬得像个仆从,好声问道:“敢问这里,谁是姜家人?” 冯氏诧异了下,这便抱着小糯宝过来,那衙差连忙把一纸文书,递了过来。 “这是国公爷前阵子要衙门办的,现下文书齐全了,你们看可还满意?” 小糯宝不识字,眼睛睁得看老大,只觉像在看天书,最后急地揪住张秀才大手。 “秀才叔叔,你快瞅瞅,上面写的是啥?” 张秀才拖着腿凑近一瞧,下一刻,就激动得脸颊通红! “这是咱村学堂的行籍,还有村里念书孩子们的花名册,从此,咱们这里也是过了官门的读书地了!”张秀才声音都颤抖了。 行籍? 花名册? 乡亲们没听过这些,都不解地看着张秀才:“这有啥用啊,你快说仔细些。” 张秀才哆嗦着嘴皮子,赶紧解释。 按照律法,南纪国的大小学堂、私塾或是书院,只有在官府报备,并由文吏查验通过的,才算是登记在册的正式学堂。 而入了学堂花名册的孩子们,哪怕将来没有考取功名,但只要顺利结业谢师,便也可在各地官府的文籍册子上有所收录。 就算是正儿八经的的读书人了。 日后若是出去,为工坊或是大户人家做账房、管家,这有文籍的也要比没文籍的,吃香得多。 村长他们睁大眼睛:“这么说,咱村学堂名正言顺了,将来孩子们也能跟着沾光,长大想出去做工啥的,也能被人高看一头了?” 张秀才用力点头。 “念过正经学堂,入了官府文籍册子的,就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了,以后去哪都不用虚!” 像大柳村这种村中学堂,或是开在自家府宅的私塾,一般是拿不到行籍的。 张秀才从不敢想,他这小小学堂也能有这资格,笑得眼角都湿了。 乡亲们一听,一个个都可激动。 “咱大柳村的学堂,真是没白开啊!”村长笑得直喘。 不过这也多亏宋国公帮忙,不然就凭官府捧高踩低的德行,又怎会给区区一个村子,行这等子方便。 此事小糯宝事先还不知情。 待她细问衙差才知,原来宋老临去京城前,担心田知县敢趁他不在,再来找姜家麻烦。 所以特地去敲打了一番衙门。 顺便想起糯宝的五哥在村里学堂读书,没有入文籍,就把此事顺道一块办了。 “宋爷爷真是太好啦,等将来糯宝长大,要给宋爷爷养老!”小糯宝笑着露出小白牙,开心地直扭身子, 乡亲们得知又是跟姜家沾了光,都不由直朝糯宝和冯氏道谢。 “咱们一文银子没花,就得了这么大好处,可是多亏姜家了。” “我可得让我家小子好好念,必得念满了五年,不能辜负了姜家出的力,以后出来也能说是个读书人,挣个好前程。” “待我儿长大能赚银子了,定得让他多买些厚礼,好好去谢谢糯宝和姜家!” 村里乡亲说得让人动容,冯氏也客气笑弯了眼睛,一直推说自家其实没出啥力。 大伙见她不愿居功,心里反倒格外感激,都把这恩情深深刻在心里。 张秀才一直搂着行籍文书,还有那本花名册子,一刻也舍不得撒手。 从此,他便也是个正经夫子了。 终于不再是个废物瘸子了…… 张秀才想开口谢谢糯宝和冯氏,可又怕自己一张嘴,眼睛就忍不住淌泪,只好先别过脸去,偷偷哭会儿。 待他哭够了鼻子,再看那花名册时,终于能够破涕而笑了。 只是这时,张秀才忽然发现,上面好像少了个孩子的名字。 “文才怎么不在这上面?”张秀才一时惊讶,不由大声说了出来。 第132章 就凭我是村里长老 乡亲们和孩子们一听,都止住笑声,都围了过来。 “怎么了,少了谁的名?”冯氏忙问道。 张秀才又从头捋了一遍,还是没有:“文才,李婶子家的文才,这花名册上没他,那他就是没有入文籍。” 说罢,张秀才一拍脑门,这才想起来。 文才来学堂最晚,所以学堂名簿上就一直忘了给他加上,而那日宋老来过学堂,跟张秀才要过名簿,张秀才不知是用来做啥,便没检查直接给了。 “想必,国公爷定是用我给的名簿上报的官府,把孩子们都入了文籍,怪我没有写上文才,这事儿闹的。”张秀才有些懊恼,叹了口气。 李文才稍稍愣了一愣,失落地垂下头,倒也没说什么。 不过好在,这花名册和学子文籍,都是可以补报的。 张秀才摸摸文才的头,安抚道:“你也别担心,这个夫子给你记下了,等过后去给你补一下。” “不过每个学堂一年只能上报两次学子名册,要想补,现在不行,只能等下半年入秋时了。” 得知能补,乡亲们都松了口气,便又继续为学堂的“名正言顺”而欢喜了。 冯氏笑呵呵的,抱起小糯宝,牵着丰苗的手,回家去告诉丰年他们了。 然而不曾想,下午,乡亲们都扛着镐头、铁锹下地正忙时,李婶子却突然跑到学堂,泼妇似的闹开了。 “张瘸子,你还我儿子文籍!” 李婶子佝偻着腰,冲进来,就拽住张秀才衣领。 “为啥就单把我家文才落下,村里这些小子加一起,也不如我家文才肚子里墨水多。”李婶子气急:“他们当不当读书人有什么要紧,长大后还不都是下地干活的料子,我儿的前程才最要紧,你这瘸子秀才怎么耽搁得起!” 张秀才赶忙起身,焦灼道:“李婶子,话可不能这么说,村里哪个孩子前程都一样要紧的,没有谁贵谁贱之分。何况,半年后就能补报,且就算用不入文籍,也不影响日后科考,都耽误不了文才大事儿的。” 李婶子哪里肯听,这就跳着脚,朝地上喷了唾沫。 “你这话倒是说得轻巧,敢情被落下的人不是你!”李婶子喘粗气大骂:“我儿才高八斗,在村里被你这个摔断了腿,去哪儿都没人要的废物秀才教着,本就是屈才了,你却还敢怠慢他,要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这话说得难听,张秀才脸色都发青了,他摸了摸残腿,尽力隐忍。 “李婶子既看不起我,那便给文才另寻高师吧,我以后不教他了便是!”张秀才撇过脸。 李婶子一听,稀稀疏疏的眉毛支棱起来:“张瘸子,我说你长本事了啊,你当这学堂是你家开的啊,你想撵谁就撵谁!” 她嗓音越喊越尖,仗着这是村里学堂,张秀才一人说了不算,直接就朝他脸上啐了一口。 “啊我呸!你这死瘸子,别以为和姜家关系好,就能在我面前充大个儿了。你就算是去给冯寡妇当姘头,也架不住这是村里学堂,你个臭教书的说了不算。”李婶子满嘴胡咧咧骂。 “你!”张秀才急得红了眼。 下一刻,冯氏就冲进学堂,直接拽住李婶子脖子,抽了她俩大耳刮子。 “啪!” “啪!” 冯氏刚才听到闹腾声过来,这时怒声道:“李家的,你在这放什么圈屁呢!敢在背后瞎编排我和张秀才,损我名节,你信不信我今儿打烂你的臭嘴!” 李婶子被打得脑瓜子都嗡嗡。 她知道打不过冯氏,正好这时见有乡亲来了,就连滚带爬跑出去,坐在地上开哭起来。 “凭啥啊,太欺负人了!”李婶子抹着浑浊的老眼,开始装相。 “咱们大人间有仇,也不能连累到孩子身上啊。” “冯寡妇你也忒小心眼了,国公爷是你家贵客,张秀才又听你家话,定是你指使他们,故意不给我家文才上花名册的。” 李婶子干打雷不下雨,这会儿嚎得嗓眼子都直冒烟。 冯氏额角突突直跳,仿佛脚上爬了癞子,不咬人但却极膈应人。 好在,乡亲们了解冯氏为人,知道她不会做这种事儿。 于是一个个都要拉李婶子起来:“有话好好说,哭哭啼啼算个啥,糯宝娘啥人品我们都知道,你少胡咧咧。” 李婶子趁机盯住冯氏:“想我不闹也成,你家不是认识那国公爷吗,赶紧让他去官府找人啊,快把我儿子文籍补上,那这事我便也不跟你们计较了。” 冯氏拧着眉,手心痒痒,真想把李婶子抽出二里地外。 她凭啥为了外人的事,去劳动人家宋老,李家对于国公爷来说,连个屁都不算。 就在这时,一道脆生生、带着几分怒气的奶声,猛的传了进来。 “什么文籍不文籍的,都不必补了!”小糯宝摘下浅白色的小帽,气哼哼进来。 她小手一挥,便冷声道:“从今日起,村里学堂开除李文才,永不许他再进!” 先前他们有言在先,学堂可以收下文才,但唯一要求,就是李婶子不可闹事。 既然此人不知好歹。 那她也懒得给脸,赶紧撵走省事! 李婶子顿时瞪红了眼:“凭啥,你说开除就开除?这可是村里的学堂!” “就凭我是村族会长老,而且还是长老之首,所以,村里一切就由我说了算!”小糯宝扬起小圆脸,字字扎心道。 第133章 大嫂肚子有古怪 李婶子被噎得老脸一红。 嘴角都直抽抽。 她早就看不惯,村里把个孩子当祖宗似的捧着,这会子火气上涌,忍不住伸手,朝着小糯宝的脸上指过去。 “你个屁大的孩子,还真敢把自己当村里长老看了?口气这么大,你也不怕折寿!”李婶子恶狠狠咒骂。 她又黔驴技穷似的威胁:“何况一个丫头,就算你再厉害,也比不得带把的小子们,你现在就逞这么大威风,还敢耽误村里男娃的学业,也不怕传出去名声不好,将来嫁不出去!” 小糯宝无语地翻个小白眼。 什么嫁不嫁的? 她堂堂仙子,在乎这个? 眼见小糯宝不悦地嘟起嘴巴,都不用冯氏出马,其他乡亲就恨不得撕了李婶子的臭嘴。 村长直接瞪红了眼睛,上前大喝:“你说的这是什么屁话,成心咒糯宝是不是,你要是再胡咧咧我糯宝一句,别说是文才不能入学堂了,连你也给我滚出村子!” 旺福被他姥爷耳熏目濡,如今也成了个“护糯宝”。 他拼命跳着,去打李婶子的手:“不许指糯宝妹妹!啥叫丫头就是比不得小子,你家李文才倒是个小子了,还不是被城里私塾撵得像条狗,他没有书读,糯宝妹妹却能在村里开学堂,让更多孩子有书读,所以就算是你家十个李文才,也抵不上糯宝妹妹一个大脚趾豆!” “你……”李婶子被戳到痛处,气得脸发白。 哪曾想,这时,老李头、杨田梅、刘婆子他们竟都齐齐上来,直接把她逼到了学堂门边。 “没有糯宝和姜家,咱村就不会有现在这好日子,你个没脸没皮的东西,也配在这里跟糯宝叫板!” “让你家文才进学堂读书,本就是糯宝发话允了的,你却还不珍惜,非要过来闹腾,既然这样,那以后文才确实不能再来了。” 李婶子有些发懵,赶紧向其他乡亲们投向目光。 可大伙都是一条心,只把小糯宝的话看做村里圣旨,一个个都直点头,觉得就该这么办。 李婶子这下终于傻眼。 等李文才闻声跑来时,得知没有书念了,顿时瘫坐在地上,眼泪把衣襟都打湿了。 李婶子心疼得不行,再一想到,文才以后的前程怕是也要堪忧,整颗心更像是被油锅煎了,可算是知道啥叫后悔了。 待回到家,李婶子就忙给李引儿拽出屋,直把她往门口推。 “闺女,你能跟姜家说上话,快去帮你弟弟说说情,咋说也得让他有学可读啊。”李婶子急得直喘粗气。 李引儿被抓得胳膊生疼,脸上一红,这就把她娘甩开。 “娘,我早警告过你,不可再去给弟弟捣乱,可是你非不听,这都是你自找的,我哪还有脸再去求人家。”李引儿生气地喊出声。 姜家对自己已经足够照顾。 对娘和她弟弟,也是足够宽容。 李引儿做不到厚着脸皮,一而再,再而三地去求人情,既是自己家犯了错,那就该认下这罚。 眼见闺女死活不去,李婶子知道最后的希望也没了,她顿时恼怒起来,抄起手边的水瓢,就朝李引儿劈头盖脸砸过去。 “姜家就那么好?他们给你灌啥迷魂汤了是吧?” 李婶子嘴脸无比狰狞:“黑心肝的玩意,连你亲娘亲弟弟都不肯帮,等我收拾了姜家那一窝贱人,看以后还有谁能给你撑腰!” 李引儿捂着火辣辣的脸,顾不得自己躲开,急着道:“娘,你可别想对姜家胡来。” “闭嘴吧你,姜家想害我儿子没出路,我要是忍了还配当娘?我要让他们全家,都不得好死!”李婶子嗓眼子像要冒火,狂喷唾沫星子。 她满心愤恨冲出去,走到屋后,刚好看见孙春雪摸着肚子,正笑吟吟跟刘婆子她们念叨发工钱的事。 李婶子咬紧了后槽牙,瞪死孙春雪的腹部。 “反正是你家先惹我的,多年不下蛋的母鸡,好不容易怀了个,我让你没了他,看你以后还咋嘚瑟。”李婶子朝地上大啐一口。 …… 农忙之时,全村都洋溢着活力,日子过得倒也快。 一眨眼,就要到了每三年一次,各村一起召开集会的日子。 村长提前几日,就来告知小糯宝,让她作为大柳村的主事人,到时候可得参加。 小糯宝自觉背了个大任务,可是上心。 她时不时就学村长背着小手,满屋子踱步,还故意压低奶呼呼的嗓音,假装在对各村村长训话。 姜丰年他们在屋外偷听了几句,都忍不住笑出声来,但又怕被妹妹听到觉得丢脸,一个个只好强忍住笑,装作无事发生。 萧兰衣得知糯宝要去集会,显眼包的毛病又犯了,觉得非得给糯宝置办身行头,才能在气势上弥补年龄上的差距。 于是他这就骑马去城,买了对青玉圆条镯、一只金锁,一块雕着狸奴扑雀图的玉佩,还有两身桃红、柳绿配色的衣裙。 小糯宝得了好东西,这就欢快地扑过去试。 圆润通透的镯子,很配她白萝卜似的胳膊。 桃红色的小衣衫,也衬得小家伙脸颊格外白溜,像块无暇的羊脂玉似的。 小糯宝举着铜镜,臭美得满地转圈,小脚丫跺来跺去就没停过。 冯氏看出这些都是贵物,有些不好意思都收:“萧公子,怎好又让你破费,她一个小孩子也用不上这么多首饰,要不就只留一对镯子,一件衣裳,余下的你给拿到城里退了吧。” 萧兰衣摇头笑笑,语气豪横:“几件小物件罢了,也不值得什么,只要能逗糯宝高兴,再贵的银子花了都值。” 小糯宝一听,心里可是高兴。 肉嘟嘟的小身子扭得像只麻花! 冯氏忍不住点点闺女脑门,无奈道:“瞧你这小样儿,就仗着大伙宠你吧。” 萧兰衣哈哈直笑,这就抱起小糯宝,去村里溜达,也好让大伙都夸夸这小美妞。 下午,村里来了个四处吆喝的磨刀匠,乡亲们都把菜刀、斧头拿了出去,只两文钱,就能换来一把菜刀的锋利。 孙春雪正要剁饺子馅,一听也要拿出去磨。 这时,正好姜丰年进屋,忙道:“你小心着些,外面那么多把菜刀斧头可不长眼,你怀着肚子里的咱闺女,别被磕着碰着了,还是我去吧。” 姜丰虎忍不住偷摸和媳妇嘀咕。 “你说大嫂这胎,怀的真能是个闺女?”姜丰虎好奇挠头。 他其实对闺女没有执念,只要家里有妹妹,他就够满足了。 不过看着李七巧白溜溜的细脖子,姜丰虎咽了口水,还是故意嘿嘿道:“要不,今晚咱俩也努努力,给春哥儿生个妹妹作伴?” 李七巧正在和面,抬手就抹了他一脸白,又揪了几下耳朵。 在揪得姜丰虎哎呦直叫后,李七巧压低声音笑:“你当闺女那么容易有啊,跟你说吧,大嫂这一胎,必定是儿子!” 姜丰虎捂着耳朵,八卦问道:“媳妇你咋知道。” 李七巧拿起了锅台上的酸豆角坛子,调皮地眨了眨眼。 这道菜平日不咋上桌,但里面的酸豆角却日日都要下去一大块,至于是谁吃的,这自然不必说。 “酸儿辣女,我怀春哥儿时,就只爱吃酸的,大嫂也跑不了,你就等着添个小侄子吧。”李七巧低声笑笑。 老二两口子觉得儿子也好,都在那里挤眉弄眼,不过怕打击到大哥,他俩可不敢直接说穿。 姜丰年看着他俩嘀嘀咕咕,没憋好屁,正想凑上去听听。 然而这时,孙春雪忽的惨叫一声,双手猛的捂住肚子,身子莫名就朝地上倒去。 “媳妇!” “大嫂!” 姜丰年、姜丰虎还有李七巧都瞪大眼睛,忙冲过来,急得要扶住她。 孙春雪身子向来皮实,她咬紧牙关,抽搐着嘴角,刚想说自己没有大事。 可是下一刻,肚子里就好像在翻江倒海,疼得她脸都变形,一个字也说不出了。 只有大把大把的汗,顺着脸颊淌进颈窝。 孙春雪抱住肚子,躺在地上打滚,嘴巴里像是耕地的老黄牛般,痛苦地喘着粗气。 “媳妇,你别吓我!”姜丰年的眼泪瞬间要砸下来了。 这时,冯氏抱着小糯宝,正好和萧兰衣一起进屋。 他们三人一看,脑子就嗡的要炸开! 冯氏急声大喊:“老大媳妇你这是咋了?快,丰年,快去把吴大夫找来。” 小糯宝心疼地咬住手指头。 她蹦到地上,想去安抚大嫂,这时,眉心却猛的一跳。 等等,糯宝睁大了眼睛。 大嫂这肚子,怎么好像有古怪?! 第134章 以命赔罪 她焦急得小脸通红。 这就赶紧蹲下小身子,仔细盯住孙春雪的腹部。 很快,小糯宝便看到,有股黑雾般的阴气,正围着大嫂的肚子,不停打转想往里闯。 “是蛊气!”小糯宝惊讶跺脚:“有人要害大嫂和孩子!” 冯氏和姜丰年都急红了眼睛,大喊:“糯宝,啥是蛊气,能不能解?” 小糯宝把拳头捏得紧紧,像是两只馒头似的:“蛊气临身,便定是有人对大嫂下蛊无疑了,看这样子,这蛊是专冲着大嫂的肚子来的,想来个母子俱损。” 姜家人一听,心都猛的悬起,仿佛吊在一根细细的长绳上,一时连呼吸都不敢。 小糯宝用力咬紧小白牙。 敢害她的家人? 不管是谁,都是活腻歪了! 她指挥姜丰年,先把大嫂抱进屋里躺平,又道:“娘,等吴爷爷来了,让他先想法子帮大嫂止疼,我要看看,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在背后要害我大嫂。” 区区蛊气,于小糯宝来说,并不难解。 只不过,巫蛊邪术往往讲究一个“解铃还须系铃人”,所以得先找出,这下邪术时用的蛊物,把那蛊物烧毁才能解困。 于是小糯宝集中意念,这就开始催动那蛊气。 “啊!”孙春雪猛的大喊一声,额头的青筋都疼得绽起。 不过很快,那股阴森森的邪气便像是受了控制,化成长长的细线,顺着窗外不断飘去。 孙春雪的痛苦减轻了几分,叫声也慢了下来,张大嘴巴喘得没那么急了。 小糯宝噔噔迈着短腿,追着那邪气跑到院外,只见它飘出门口后,便径直朝着李婶子家飞去,直接钻进了李家。 原来是李婶子搞的鬼! 冯氏的眼睛快要冒火,双手重重砸在门上:“这该死的泼皮,定是因为文才念书的事想报复咱家,我早该想到是她!” 小糯宝小脚直跺地。 真是给李婶子这老逼登脸了,怪她之前仁慈,就该给此人早早驱逐出村才对。 眼看这时吴大夫也赶到了,小糯宝就把大嫂托给他来照顾,自己带着娘和哥哥们冲去李家,要找李婶子算账! 这会儿,李婶子正围着灶台,煮着一锅野菜汤羹,幸灾乐祸地呲牙笑。 “算着日子,要是那神婆没忽悠我,姜家那个好不容易能下蛋的母鸡,现在肯定要疼得死去活来了!”李婶子从牙缝里挤出话,一脸恶毒地嘿嘿嘀咕。 就在她正得意时,只听“砰”的一声,李家大门就被砸开了,小糯宝带着全家怒气冲冲赶到! 李婶子惊了一下,手里汤勺差点掉进锅里。 “你们这是干啥,凭啥踹我家门?”她赶忙后退几步道。 冯氏双目发红,她一把揪过李婶子头发,像拔鸡毛似的死扯住。 “你个缺德玩意,少揣着明白装糊涂,敢对我家做阴毒事,我看你真是人不想当,非要当畜生!” 李婶子肩膀一抖,不敢信似的瞪大眼睛。 等等,她是偷摸去的啊,连闺女儿子都没告诉,姜家人是咋知道的…… 趁着这泼皮愣神,小糯宝抬起小手一挥,示意大哥二哥和五哥,赶紧进里面搜。 李婶子双手抓紧屋门,忍着头皮撕裂般的痛楚,拿身子死死挡住门框,不让人进。 “你们是强盗啊,凭啥要搜我屋子,就算你家在村里再威风,也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啊啊啊疼!”李婶子像杀猪一般,尖声高喊。 姜丰年担心媳妇,哪里能忍她阻拦。 他双眼猩红,这就一脚飞踹过去,狠狠命中李婶子的肚子,大吼道:“你这贱妇,让我媳妇疼得生不如死,我就让你也尝尝这滋味。不想我把你踹死,就赶紧交出蛊物!” 小糯宝这才看出大哥的“护妻狂魔”属性,她拍了下小巴掌,继续给哥哥鼓劲儿。 “大锅,揍她,下手不用收着。” “反正她活着,也是浪费粮食,不拿出那脏东西,就打死不论。”小糯宝咬牙哼哼。 有了糯宝的话,姜丰年再也不克制自己的怒气。 他提起拳头,对着李婶子要下狠手,冯氏和姜丰虎也撸起袖子,立马跟上。 就在这时,李文才的喊声从外面传来。 “村长爷爷,张爷爷,李爷爷,快进去看看吧,姜家人要打死我娘,你们快救救她。” 就在方才,李文才看出姜家来势汹汹,便知道娘今日要遭殃。 他虽厌恶李婶子总给自己捣乱,但终究不能看娘去死,只好找了村长和乡亲们过来。 很快,村长一行人就迈进屋子。 村长定睛一看,不免惊讶:“丰年,这是发生了啥,屋子咋乱成这样。” 李婶子被打了两三拳,早就受不住了,现下见有人来了,她像是看到救命稻草一般,踉跄些扑过去,躲到大伙后面。 “村长,田梅啊,你们快救救我,姜家要杀人了,我也没惹他们啊!”李婶子吓得吱哇乱叫,满眼的心虚和害怕。 姜丰年恨不得咬紧后槽牙:“你这毒妇,还敢撇个干净,我媳妇被你害得快要疼死了,肚子里的孩子也不知保不保得住,我今日要是不打你,都不算个男人!” 李婶子转转眼睛,嘴硬反驳。 “你空口白牙的,凭啥说我害了他们,衙门断案还讲究个人证物证呢,那你倒是说说我是咋害的啊。” 姜丰年怒牙喝道:“你背地里对我媳妇下了蛊,她肚子正绞劲疼呢!” 李婶子赶紧装傻:“下蛊?啥是蛊?我就知道吃的稻谷!你说的那玩意,我听都没听过,可别乱给我扣屎盆子!” “我妹妹都看见了,那蛊气会认主,明明就是朝你家里来的,你别想赖。”姜丰虎红着眼睛道。 李婶子反倒更硬气了。 她扒拉下眼睛,耸耸肩:“什么蛊气,我怎么啥都没看见啊?你问大伙看见了吗?不然光凭这小丫头一张嘴,你们就想冤枉我,那我可不服!” 闻言,乡亲们也都睁大眼睛,到处寻找姜丰虎口中的,所谓蛊气。 不过此气唯有糯宝一人能看见。 村长和大伙当然谁都看不着,他们虽然相信小糯宝言出必实,但眼未见的东西,他们一时也不好给李婶子“定罪”。 犹豫了下后,村长只好道:“要不这样,先罚李婶子禁足家里,不许出门,等之后找到她作恶的证据,咱们再重重处置。” 李婶子立马松一口气,得逞般的眯起眼。 小糯宝精准捕捉到,这妇人眼里一闪而过的得意,于是她抬起头,小手一挥。 “等等,谁说没有证据!”小糯宝奶乎乎的声音中,多了抹冷意。 李婶子一愣,不信似的瞪她。 小糯宝眯紧眼,眸光流转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杀心:“要是我现在能找出来,你,敢不敢以死赔罪!” 李婶子心底一颤。 她实在不信,这丫头咋可能拿出证据。 眼看着乡亲们都认同糯宝,拿目光逼视她,李婶子便壮起胆子,呲着一口黄牙挑衅。 “行,你这丫头不是向来挺牛逼哄哄的吗?那我就给你个机会。” “你要是真能在此证明,我对你大嫂动了啥手脚,那我这条命,赔给你们家就是!”李婶子叉着腰大叫。 李文才本想拦着他娘,可李婶子的贱嘴太快,已经来不及了。 小糯宝扬起嘴角哼哼。 好,想找死? 那就成全你! 第135章 堪比索命符 小糯宝这就集中意念,目光盯住空中的黑气,开始催动它继续涌动。 很快,这股若有若无的邪气,便顺着门缝,钻进了李家西屋。 李婶子不过区区凡人,哪里知道天下蛊气,皆由蛊物发出。 这时,小糯宝已经抬起小短腿,踢向那西屋破门,砰砰几下,便摇晃着身子迈进去。 “真相就在此处。”她脆生生地哼道。 李婶子不由一惊。 她不敢信糯宝真的能算到蛊物在哪,还以为是歪打正着。 于是只能急冲进来,心虚地大声嚷嚷:“啥叫就在此处?这可是我睡觉的屋子!你要是想乱翻,我可不许你,最多给你一盏茶的工夫,找不到就赶紧走!” 村长立马蹙眉低喝:“糯宝今天就算是想把你家掘地三尺,我们都能帮她一块动手,她想找多久就找多久,没你说话的份!” 李婶子憋屈咬嘴:“……” 不过小糯宝却伸出小胖手,无所谓地挥了挥。 “村长爷爷,太夸张了,用不着掘地三尺。” “也用不上一盏茶的工夫,现下,马上,我就能让你们看看,这下作妇人到底做了什么!”小糯宝抬起眸,紧紧盯着李婶子。 李婶子心脏猛的颤了一下。 未等她再虚张声势,小糯宝就忽然拿起小板凳,走到衣箱子旁垫在脚下。 她顺着蛊气所指,小胳膊进去一掏,直接扯出了只玫粉色肚兜子来。 “你!”李婶子瞳孔瞬间震颤。 整个人被惊得浑身僵硬。 怎会……她藏得那么隐蔽,这丫头怎么一下子就找到的? 乡亲们见那肚兜松松垮垮,都觉得辣眼,正想嘲笑李婶子也不看看自己几岁,还穿这等娇艳之色。 然而下一刻,当小糯宝把团成一坨的肚兜打开,露出里面包裹的木头小人儿时,众人脸上的笑意却瞬间凝固,纷纷露出不可思议的愤怒。 “这是什么脏东西?”村长的眼睛差点瞪出血丝。 “不、不,就是我没事刻着玩的。”李婶子这下慌了,不管不顾地要扑过去,想把东西捡走。 不过冯氏抢先一步,直接抡圆了巴掌,一嘴巴子给她扇飞。 “刻着玩的上面会扎这么多针?还写了字?你当我们都是傻子不成!”冯氏扇了李婶子一脸血印。 待村长把地上木头小人捡起,大伙才看得更加真切,一个个都是满面震惊。 这是一个木蛊小人。 上面不仅刻出了孙春雪的样貌,还写上了她的名字,年岁,又点了几滴人血。 除此之外,有整整四十九根缝衣针,密密麻麻地扎在上面,其中腹部的位置扎得最多,扎的几乎不见半分空隙。 杨田梅睁大眼睛,倒吸凉气:“竟然是扎小人,好恶毒的手段,都是乡里乡亲的,李婶子你咋能这么干。” 小糯宝抬起头道:“这还不是普通的扎小人,而是一个用了邪术,实打实的木头蛊!” 所谓木头蛊,是蛊术中最低等的。 一般只能用来害人身体,或是性命,控制不了他人心神。 不过即便如此,想从神婆手里请一个这个回来,定也是要花费不少银子的。 李家本就没什么闲钱,李婶子还要费银子做这个,可见其对姜家的憎恨,到底有多深。 见状,村长他们纷纷冲上来,拽着李婶子的衣领子质问。 “你不是说你没害人吗?那你告诉我这是个啥!”村长攥紧烟斗,手指捏得咯吱响。 “李家的,你怕不是被猪油蒙了心吧,对自己乡亲用这缺德玩意,我看你真是讨打!”刘婆子气地直磨牙。 李婶子这会儿终于狡辩不得。 她害怕地缩着脖子,目光一直震惊地看着糯宝。 怎么回事? 都藏在肚兜里了,小糯宝也能算到?这丫头,咋来的这么大本事! 小糯宝斜她一眼,现下也顾不上废话,还是先救下大嫂再说。 她这就抓着木蛊,拔掉上面的针,跑到外屋,扔进灶下一把火烧了。 “好在只是木蛊,只要烧毁,便不再起作用了,要是虫蛊蛇蛊什么的,那还真要费些心神了。”小糯宝摸摸小胸脯,终于能松一口气。 而冯氏和姜丰年他们悬起来的心,也可算能够放下。 随着木头人被烧成灰烬,姜家正屋里,痛苦的叫声也戛然而止。 李七巧急得快要哭了,这时忙道:“大嫂,你怎么坐起来了,可是好些了?” 孙春雪喘了口粗气。 她抹把汗,摸摸自己的肚子,突然惊喜:“咦?好像一下子又不疼了,什么感觉都没了。” 等吴大夫在外屋,费劲吧啦地调好一剂不伤身的止疼药后,再一进屋,就看见这妯娌俩已经有说有笑,嘴里直夸小姑子厉害。 “肯定是糯宝那边成了,有咱小姑子,啥都不用怕。”李七巧破涕而笑。 “糯宝真是好啊,简直就是我的救命符,等她回来的,我定要好好亲一亲这乖宝。”孙春雪也直抹眼泪。 吴大夫心头一松,眯起眼睛默默退下。 得,敢情他这药白配了。 不愧是糯宝祖宗啊,啥事只要她出马,嘿嘿,比多少神仙大夫都好使。 而李家这边,小糯宝没听到嫂子和吴爷爷的彩虹屁,已经擦干净小手上的锅底灰,打算进去跟李婶子“索命”了。 李婶子正在被姜家人轮流暴揍。 笤帚、烧火棍,都成了冯氏他们的“刑具”,劈天盖地地朝李婶子腹部狠狠砸去! 李婶子抱着肚子,嘴里吐出好多血沫子,不停惨叫着求饶。 “不敢了不敢了,求你们饶了我吧,都怪我被神婆迷了心窍,一时糊涂啊。”李婶子嚎得比杀猪还厉害。 冯氏攥紧烧火棍,冷声哼哼:“真是大鼻涕流嘴里你知道甩了,这会子才知道哭?晚了!” 小糯宝摇摇小脑袋瓜。 “娘,她那不是哭,是脑子里的坏水太多,顺着眼珠子冒出来了。”小家伙嘴毒地吐槽。 乡亲们一听,都深感认同。 脑子里没有个十斤坏水,也干不出这么毒的事儿! “先前说过,若是找出你的罪证,你便要拿命来赔,这话是你自己应的,不会抵赖吧。”这时,小糯宝奶声开口,准备一锤定音了。 村长他们都点头如捣蒜。 “放心吧糯宝,我们都是见证,就算衙门过后来问,她这么害人性命,也理应受死。” 李婶子睁大眸子,望向眼前这白软的小奶崽,仿佛看到索命符般,吓得直往后逃。 “别、别要我的命啊,你不是都烧了木蛊,你大嫂她也没事儿了,要不就这么算了吧。” “算了?凭啥?凭你脸大?”小糯宝淡漠地摇摇头。 随即她小手一挥:“村长爷爷,派人把李婶子绑起来,直接送进东山上的寄死窑!” 什么? 寄死窑! 李婶子一听,手脚都吓得僵直,整个人瘫倒在地。 “顺便。”小糯宝冷着声音,又补充道:“再弄两只饿过几天的大野狗,和她一起封进去作伴吧,免得她寂寞。” 这话像是一把尖刀,悬在李婶子的头上,吓得她要发疯。 她满脑都是被野狗啃咬的画面,裤子 “别、别这么对我,我还不想死啊!” “求求你们,留我一条贱命吧,让我给你们当牛当马,当猪当狗赔罪都行啊!”李婶子带着浑身尿骚味,这就砰砰朝地上磕头。 恨不得把脑门都磕出血来。 第136章 糯宝说漏嘴 “像你这么恶毒,让你当牛做马赔罪,那都是脏了牛圈,浪费马草!”小糯宝毫不客气地驳斥回去。 若是不动她家人,她兴许还可网开一面。 可谁让李婶子不开眼,偏动她糯宝在乎之人,那便是死不足惜! 李婶子在一片痛哭流涕中,最后还是被拖到了东山,和两条饿红了眼的大野狗一起,被封进了寄死窑里。 后来,有人在半夜,隐约间听到妇人撕心裂肺的惨叫,还有野狗止不住的狂吠。 没有人知那是不是李婶子。 村长也不许旁人再提:“既是她自作恶,便是她应得的下场,以后你们都以此为戒,安生过日子就好。” 眼下的李家,空空荡荡的,只剩下李引儿和李文才姐弟俩。 自打亲眼看着娘被拖走,李文才整日淌着眼泪,寝食难安。 倒是李引儿看得开,难受了半日后,便重新去福善堂上工。 毕竟她娘是自作自受,也怨不得任何人。 后来,李文才的爹得知此事,终于肯从城里回来了。 不过这男人只是为了带走儿子,连半句李婶子的事情,都懒得跟村里过问。 小糯宝知道,自己原先预言的李家会散,可算是应验了。 她是个爱操心的小家伙,怕引儿独住会害怕,这便闲不住,哒哒跑去了福善堂。 “引儿姐姐,要不你从家里搬出来吧,正好锦娘自己住在我家旧屋,缺个伴儿,你也过去咋样,俩人也有个照应。” 李引儿就愿意听糯宝的话。 她放下擦窗台的抹布,这便欣喜点头:“好啊,我家空落落的,我自己住也不得劲。那等今个儿的活干完了,我晚上就去陪锦娘住。” 小糯宝甜甜咧嘴,白豆腐似的小圆脸,笑得肉肉都挤在了一起。 耶~如此甚好,锦娘姐姐有人作伴,宋老的嘱托她也算是完成啦! 下午,孙春雪躺在炕上,吃着李七巧给做的炒黄豆当零嘴,正闲得发慌。 这时见小糯宝蹦蹦跶跶,从外面回来,她忙起身要抱抱这宝贝疙瘩。 “糯宝到大嫂这里来。”孙春雪现在一看见小姑子,心里就无比踏实。 她脸上洋溢着笑,又忍不住抱怨:“你看你大哥,这办的算是啥事,我这身子明明都好了,他还非让我躺着不许下地,家里还有那么多活没干呢。” 小糯宝慢悠悠爬上炕,白藕似的的小胳膊圈住大嫂的脖颈,小嘴凑到她脖子边,就叭叭吹着热气。 “大嫂得听大锅锅的,要多歇息~”小糯宝摸摸下巴道:“虽然木蛊已经被烧,但你毕竟折腾了身子,还是再养一养,肚子里的小侄子才能长得安稳。” 好在,她先前为大嫂探过孕象。 里面的小侄子生命力很强,此番虽是受了惊吓,但仍健壮得很,估计生出来定是个皮猴子,不会像春哥儿那么安静。 孙春雪啥都听糯宝的,正要点头。 不过忽然,她发现了重点,忙眨眼道:“什么小侄子,糯宝,你是说,大嫂这胎怀的是个儿子?” 小糯宝赶紧捂住小嘴巴。 眼睛滴溜溜转 糟糕,咋给说秃噜嘴了。 她佯装不懂,慌乱地挠着脚丫:“啊?什么小侄子呀……糯宝刚才说了吗,好像不记得了。” 孙春雪睁大眼睛,刚想说小姑子绝对说了。 这时,正好丰苗进屋,看了眼炕上的炒黄豆,故意捂住鼻子帮妹妹脱困。 “呜呜好臭,什么味啊,大嫂你是不是黄豆吃多放屁了。” 孙春雪被打了个岔,愣了下回头道:“没,没味啊,我啥时候放屁了,你这孩子净瞎说。” 丰苗吐着舌头,这就把春哥儿从孙春雪身边抱走。 他见春哥儿还睡得正香,小嘴贱嗖嗖道:“呜呜大嫂你看,侄子都被你放屁给熏晕了,你能吃,放的屁也肯定比一般人臭。” 孙春雪受不了了,抬手就要揪他耳朵:“老五你是不是皮痒痒,信不信我喊你大哥来揍你。” 很快,姜丰年就闻声进屋,追着小丰苗满屋子撒丫子跑,小糯宝被逗得嘎嘎直笑,捧着小肚皮颤悠悠的,像只刚下完蛋的小鸭子。 好在,孙春雪记性不大好,被丰苗这么一气,暂时就把这茬给抛到了脑后。 傍晚时分,远天边霞云千里,村口的大黄百无聊赖,趴着啃爪,乡亲们扛着锄头、铁锹,有说有笑从田里回来。 冯氏到家后,听说引儿要搬去和锦娘住了,她看了眼天色:“时候也不早了,引儿干了大半日的活儿,本就劳累,现在又得搬东西,估计晚上饭都没力气做,要不待会我去给她俩送点吧。” 都是女人,冯氏一直就挺心疼李引儿的。 加之现下,引儿没了娘,爹又不管,孑然一身住在村里,冯氏也乐意多照顾些。 姜家的晚饭做得丰盛。 有土豆炖排骨、肉末茄子、酸菜粉条猪肉,还有两大盘油沁沁的炸小饼。 其中一盘是白糖的,一盘是豆沙馅的。 冯氏装了四个白糖炸饼,又盛了一大碗肉沫茄子。 小糯宝见状,扭着小身子跟在娘的身后,像个小尾巴似的,也要去看两个姐姐。 待她俩一到,就见两个姑娘早就已经吃上了。 饭是锦娘做的,一大碗疙瘩汤,里面打散了蛋花,还有一盘干煸肉丝。 锦娘和引儿年纪相当,两个很快就熟络起来,吃饭时挨得可近,引儿还贴心帮锦娘盘上碎发。 见状,小糯宝和冯氏相视一笑,终于能对两个姑娘放心下来。 这会子,姜家人和萧兰衣都已经坐在炕上,等她们娘俩一回来,李七巧这就下地拿筷子,准备开饭。 萧兰衣下午去了趟城里。 见了几个故友后,顺道带了聚云楼的叫花鸡回来。 小糯宝向来觉得,自家做的没有外面买的吃得香,于是这就馋得吞了口水,小胖爪朝叫花鸡一伸,决定今晚就跟它“好”了! 萧兰衣本就是为了糯宝才买的,现下见她爱吃,高兴地直帮她布菜。 他抱起糯宝坐在自己腿上,伸手撕下一对大鸡腿,还有两只鸡翅,全都放在糯宝碗里。 “萧哥哥一共买了三只呢,你尽管可劲吃,要是爱吃,明天我再骑马去买。”萧兰衣说着,就拿起鸡腿递到糯宝嘴边。 小糯宝小嘴巴吸溜一下,卷走一大块嫩滑的鸡腿肉,就满足得两眼放光。 这叫花鸡烧得太久,已经很是入味,小糯宝嚼得欢实起劲,白嘟嘟的小脸沾上了油点子,活像只贪吃的小花猫。 “好ci好ci,萧锅锅,明日还要!”小糯宝一口气干光两只鸡腿,一只鸡翅,肚皮都鼓得溜圆,小嘴巴还舍不得停下。 萧兰衣弯起长眸,欣然打了个响指。 “好,买!” 冯氏不好意思挠头,这孩子,人家可是个贵户公子,咋到了村里,倒成了她跑腿的。 “为只叫花鸡就麻烦萧公子跑一趟,多不方便,还是我让丰年去买吧。”冯氏笑道。 萧兰衣赶紧晃头,生怕这献殷勤的机会,被人抢了。 “这有何不便?反正我那马拴在村口,日日都要喂草,有事没事带它出去跑几趟,全当去给它磨蹄子了。”萧兰衣抢着道。 小糯宝一听,嘚瑟地直扭小身子,结果嘚瑟大了,脑袋不小心撞到萧兰衣的下巴,疼得俩人呲牙咧嘴,大伙都笑出了声。 眼看闺女的肚皮又鼓了,冯氏怕她贪嘴吃撑,正要没收掉她的小碗和筷子。 小糯宝手快一步,赶紧缩着小脖颈,把碗朝萧兰衣推了推。 萧兰衣心领神会,这便拿起碗筷,亲自喂这小家伙吃肉。 冯氏见状,也不好和萧兰衣争抢,只能朝糯宝啧了一声,暂且纵她一次。 有人给撑腰了,小糯宝可是“嚣张”,挺着小胸脯,一脸臭屁地朝娘笑出牙花子。 只不过嚣张只是暂时的,待一碗肉全部下肚后,小糯宝撑得食物都往上顶,感觉嗓子眼都是满的。 “嗝!”小糯宝躺在炕上,涨得一点都不敢碰肚子,垮着小脸撒娇:“呜呜娘,早知道不吃那么多了,糯宝涨涨,想哕。” 冯氏又责备又心疼,直揪她小耳朵:“现在知道怕了,都这样几回了,娘以前咋说你的。” 就在小家伙难受想打滚时,萧兰衣像及时雨般,从行囊里拿出了消食丸。 “我以前也常常吃撑,家里就找御医要方子,常年备着这消食丸,好在我带了些在身上,糯宝快张嘴。”萧兰衣心疼孩子,连忙伸手投喂一颗。 小糯宝不喜吃药。 所以小舌头试探地先舔了下,发现竟然是甜的,这才急巴巴地吞了下去。 连吃了两颗后,过了片刻,小肚滚可算是不涨了。 小糯宝立马又恢复了精神,活蹦乱跳的,在炕上扭着小胖腰,笑嘻嘻地蹦跶。 萧兰衣眯眼笑看这小丫头。 琢磨着就她这么贪嘴,以后免不了要把这消食丸当饭吃,于是索性就把身上带来的三罐,都放在窗台上,全给糯宝了。 可谁知,第二天清早,小丰苗过来给妹妹倒尿壶时,发现了屋里的消食丸。 他尝了颗甜滋滋的,误以为是糖豆,于是一口气,直接吃了半罐子进肚。 第137章 实在太丢脸 结果,等到了学堂,姜丰苗的肚子就遭不住了。 他小脸红得透透,忽然就急地往茅厕里闯。 “秀才夫子,我不行了,肚子太疼,要不你给我休沐半天,让我回家吧。”姜丰苗不停进出学堂,连着拉了三次稀,趴在课桌上苦着小脸。 张秀才见惯了小子们逃学的本事。 这时哪里肯信,还以为是这孩子不想念书的谎话。 他正要过去,拿出拍拍丰苗脑袋,谁曾想这小子肚子突然又是一阵叽里咕噜,痛得他脚底抹油般,连跑带爬又要往茅厕冲。 “丰苗?”张秀才这才意识到不对,赶紧跟了上去。 旺福他们这几个小子都调皮,一个个这就撂下书本,也追了过去。 待他们赶到时,姜丰苗把茅厕拉得臭气熏天,隔着老远,孩子们都抓着衣角直捂鼻,简直快要被熏出二里地去。 旺福捂住口鼻大叫:“姜丰苗你快别拉了,真的,我们害怕啊。” 张秀才顾不得教学,赶紧去了姜家喊冯氏出来。 等冯氏带上吴大夫,赶到学堂时,姜丰苗已经拉得小脸暴汗,浑身虚脱,捂着后屁股哭咧咧要往家走。 “这孩子,可是吃坏了什么东西,你快告诉吴爷爷,早上都吃啥了。”吴大夫心疼地问。 姜丰苗有气无力,额发湿哒哒地垂下:“就早上那几样啊,大米稀饭,咸鸭蛋,昨个剩的叫花鸡,炸糖饼。” “哦对了,还有窗台上的糖豆。” 糖豆? 小糯宝睁大了眼睛,和萧兰衣面面相觑。 下一刻,姜家人都不由笑出了声。 “你这傻孩子。哪里有什么糖?那是萧公子拿的消食丸,是药!”冯氏心疼又生气地道。 好在,那消食丸不过是山楂、陈皮、太子参等制成,吴大夫查看过后,松了口气。 “无妨,吃多了会腹痛腹泻,但没啥毒性,对身体也没大伤害,歇息半日就好了。”吴大夫道。 冯氏一听可算能放心。 她拽着姜丰年的裤子,扒下来直接来了顿“鞋底子炒肉”。 “让你嘴馋啥都吃,吃坏了咋办,臭小子!” 姜丰苗本就难受,现下又挨了打,小脸埋在被子里哭起了鼻子,哭得那叫一个伤心。 小糯宝和萧兰衣都没眼看。 只好无奈摇头,赶紧把窗台的消食丸收好,免得丰苗再“触景伤情”。 姜丰苗贪嘴,把消食丸当糖豆吃的事,很快就传遍了村里。 乡亲们听后都笑得好大声,一时成了村里趣谈,传了有三五日。 姜丰苗觉得丢脸,更怕被学堂女孩们笑话,一连两日都趴在家里,死活不想念书。 最后还是冯氏举起了鞋底子:“小孩子哪有什么面子里丢?没出息的。反过来念书和挨揍你选一个,娘都成全你!” 一看要挨揍,姜丰苗吓得麻溜跳地穿鞋,一时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不面子了,撒丫子就往学堂跑。 姜丰虎趁着早上凉快,去地里干了会活,回来时见丰苗跑得比兔子还快,顿时笑得直拍手。 上午,冯氏去空地那边,查看了下福善堂扩建进度。 顺便又给短工们送了些粗茶,都是做苦力的,她也不想苛待了人家。 待回来时,小糯宝就蹦蹦跳跳地往她身上扑,嘴里分泌着口水笑道:“娘,糯宝饿了,晌午想吃酸菜猪油渣大包子!” 冯氏宠着拖着她的小腚,掂了两下就笑:“小家伙就知道吃,只要你答应娘吃东西有数,不再吃撑肚皮,娘就给你做。” 小糯宝伸出粉淡淡的舌头,舔了舔嘴角,嗖的下吸溜掉了口水。 她小嘴像抹了蜜,这会子只往外倒好话,笑嘻嘻弯着嘴角:“糯宝听娘的话,娘是天底下最好的娘。” 冯氏被三两句话,就哄得找不到北。 这就抱着小奶崽进了屋,生火烧锅,准备炼猪油渣! 这时,萧兰衣闻着香味进来,一听说酸菜和猪油渣也能混着做包子馅,他立马就大咽口水。 小糯宝拍着胸脯,直跟萧兰衣保证:“萧锅锅,我娘调的包子馅最好吃啦,一口下去可香,猪油渣和酸菜就是绝配。” 冯氏也笑着点头:“这酸菜做馅要想好吃,光放猪肉不成,不够香,只有一半猪肉,一半猪油渣,这么一调,吃的让人根本下不了桌。” 萧兰衣一听更盼着了。 他赶紧撸起袖子,要帮冯氏烧火。 “昨晚吃叫花鸡,晌午又吃猪油渣,要是能些甜口的果子解解腻,就更好了。”萧兰衣忍不住嘟哝。 他毕竟是个贵公子出身。 平日里在府上用饭,顿顿都是少不了五六样果子的。 姜家的果子虽然也不缺,但毕竟东西得有出处,糯宝也不好弄出太多果子来,于是这些天就日日只上枇杷和山樱,只说是先前买的。 就在萧兰衣正琢磨,要不要在城里找个果贩,花些银子让其每日送些果子进村。 这时,小糯宝就已经开始扒拉供品,轻松凑出一篮子草莓、桑葚、甘蔗、青枣等果子,假装刚从外面拿进来。 “萧锅锅,吃果果,看看这些够不够!”小糯宝抱着比脸还大的提篮,费劲往屋里拿。 萧兰衣不由惊讶:“这么多果子你是从哪里弄的,姜大哥今日也没进城啊,必不可能是买的。” 小糯宝一脸软萌地假装听不见。 小手抓起一大堆,就往萧兰衣怀里丢:“萧锅锅快拿去洗。” 有了吃的,萧兰衣心里高兴,也不再多问,这就乐颠颠地打了盆水。 冯氏见状,偷摸刮了下糯宝的小鼻子。 “你啊,动不动就变东西出来,吓着你萧哥哥咋办,小心将来被别人发现,把你给当小妖怪抓走了。” 小糯宝咯咯笑着缩着小脖颈,小奶音哄道:“放心吧娘,糯宝心里有数~” 待晌午、晚上连着吃了两顿的酸菜猪油渣包子,小糯宝感觉脸蛋肉都多了一圈,躺在枕头上,美美睡去了。 第二天早上时,未等小家伙睡着足,冯氏就把她从被窝里提溜出来,拍拍小屁股。 “快醒醒吧闺女,今日可是各村开集会的日子,你村长爷爷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要送你去青泉村开会!” 小糯宝困得眼睛都睁不开。 她有些烦恼,小脸皱成一团像个包子。 看来这责任太大也不好,光是早起就够要人命了。 小糯宝墨迹半天,好不容易套上衫裙,戴上萧公子给买的玉镯和金锁。 嘴里叼着半张鸡蛋饼,这就无奈地出门,奔向村长怀里。 第138章 以她为尊 村长早早赶着驴车,候在姜家门口。 现下见小家伙困成这样,拍了拍驴车后面的厚厚软垫,心疼地给她抱上去。 小糯宝软着鼻音哼唧:“村长爷爷,我们为何是去青泉村开会啊。” 村长给驴喂了最后一把草料,解释道:“因为青泉村是这十里八乡最富裕的,所以大伙都以它为首,集会也是在青泉村召来。” 说起来,村长满是褶皱的脸上,就不由露出了羡慕之色。 这每三年一次的各村集会,一般都是按着各村实力来的,像青泉村这般,自然是被大伙捧着的。 至于他们大柳村,向来家底薄,不被看重,就连集会时的位子,都是被排在靠门边的地方。 村长想想就不免心酸。 他多想也能由自己村子做东,开一次集会,让他也能威风威风啊。 正寻思着,忽然,小糯宝耳朵一动,抬眼道:“村长爷爷,有人来喽,还好多人呢。” 村长闻声看过去。 很快,就见几十个外村的里正、村长们,正有说有笑,齐齐走进村子里。 村长不由惊讶,忙过去相迎:“你们这时候怎么过来了,今日不是要开集会,得去青泉村吗。” 各村当家人们都笑着朝村长拱手。 “是要开集会没错。” “不过,今年在你们村开啊。” 村长不由睁大眼睛,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时,青泉村里正站出来,朝小糯宝作了一揖:“不光是今年要在大柳村开,以后年年集会,我们都来你们大柳村。” 他正色解释:“糯宝为我们求来雨水,我区区一个青泉村里正,哪能再与明月争光辉。以后,我决定,这各村之首,便由你们大柳村来做了,至于我们这些各村的主事人,也都以糯宝为尊。” 小糯宝一听,也毫不客气地挥挥胖爪,这就应了下来。 村长又惊又喜,白花花的胡子都要吹飞了。 趁着把各村主事人们,安排去学堂坐下后,村长抱起小糯宝,就忍不住吧唧几口。 “真是咱村的小祖宗啊,村长爷爷做梦都想的事儿,竟由你帮村长爷爷实现了,以后咱村也终于能扬眉吐气一把了!” 小糯宝被村长身上的旱烟味,熏得直辣眼睛,她揪住村长的胡子拽了拽,用力扭动身子。 “村长爷爷辣眼睛,快放开糯宝啦~” 村长忍不住笑笑。 这就抱着小糯宝赶去学堂开会。 这会子,青泉村里正他们都已落座。 冯氏和杨田梅烧上两壶茶水,洗了一大盆枇杷、草莓、青枣等果子,每人手边都放了一大把。 众村长们吃着果子,不由感慨起大柳村日子是真过好了,连他们买不起的草莓,竟都舍得拿来请客人。 等小糯宝穿着一身惹眼桃红,欢快地进来后,大伙都忙放下茶水、果子,起身迎她。 小糯宝轻车熟路地坐上主座,小手往下垂了下:“各位叔叔爷爷们,都请坐吧,我们大柳村也是头一次做东,有啥招待不周的地方,都可说出来。” 西山村村长,还有张家村的张范建他们,都忙不迭地道:“哪有啥不周到的,看这果子都这般甜,合该是我们感谢你们呢。” 小糯宝扬起小圆脸,甜滋滋地朝众人一笑,一众长辈们这就被击中了心坎,于是马上开始了集会。 这各村集会,本就是例行开的。 一般没什么大事,便不过是谈谈各村庄稼、人口增减、婚嫁之事,又或是哪个村新建盖了啥。 条件好的村子们,这会子都可以借这机会,好好炫耀一番了。 条件差些的村子,村长们往往都缩在后头,不愿吱声,只能熬到解散就是。 很快,一些富裕村子的当家人们,这就开始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桥头村村长率先道:“大伙有些日子没见了,也不知你们过的咋样,我们村今年新垦了一百多亩地,还都是好地,上面的庄稼可谓是呼呼长啊。” 西山村村长一听,也抻着脖子道:“垦地可是好事,我们村前些日子,刚在后山发现了一座矿,已经上报了官府,说是等人下来查是不是银矿呢。” 这话一出,大家伙都可羡慕。 要真是发现了一座银矿,那整个村子不都得跟着富啊。 只有小糯宝摇了摇头,她没在西山村村长的身上,看出任何偏财之气,可见此事便是不成。 其他一些村子,也都各自说了村里添丁,或是有了新财路的好消息。 张家村村长张范建没有啥拿出手的,于是便道:“我们村前阵子也好一顿兴建呢,可把乡亲们都累坏了。” 等西山村村长问他,到底兴建了些啥后。 张范建才嘿嘿道:“建了两个大茅坑,还有一个仓房。” 众人一听,顿时哄笑成一片。 盖个茅厕也能拿出来说? 看来这张家村确实是没啥可拿出手的了。 这时,不知是谁先把目光落到糯宝的身上,有些蠢蠢欲动,想知道这小家伙到底有多大本事。 于是便问道:“咱们都说了大半天了,也该问问人家大柳村啊。” 小糯宝淡定地抬起眼睛,嘟嘟嘴巴道:“我们村子没啥好说的,像什么福善堂,老人堂的,你们差不多都知道了。” 众人正要失望。 这时,小糯宝便道:“只不过前几日,刚刚办下了学堂行籍,现下我们村子,多了过了官门的学堂而已。” 闻言,各村里正、村长们都睁张大了嘴巴。 区区一个村里学堂,不过是哄孩子的地方,竟也能办下行籍?! 这么说,只要是生在大柳村的小子,个个都能混个正儿八经的读书人当?这哪怕是去城里做工,也要比旁人吃香啊! 众人都羡慕得不行。 张范建他们这就凑上前,央求道:“糯宝祖宗,可否让我们这些外村的孩子,也入你们学堂,混个书念?” 第139章 突然癫狂 小糯宝皱起白皙的小鼻尖,汪汪冒水的大眼睛,露出一抹嫌弃。 混个书念? 真当他们大柳村学堂,是个什么人都能来,混日子的地方? 她不悦地踢踢短腿,想让张范建闭嘴,吓唬道:“你,印堂发黑,乌云压顶,离人远点少说话少耗气,方可保命!” 张范建刚还腆着脸乐,现下一听,立马吓得笑不出来,连忙扑回位子上坐好,嘴巴闭得紧紧。 “哈哈哈!” 西山村村长他们带头嘲笑起来。 这张范建,真是人如其名! 也不想想人家大柳村小祖宗办的学堂,岂是外人想来就来的,真是不知自己轻重,犯贱啊! 待笑够了后,众人望着桌上丰盛的果子,想着这学堂,一个个又羡慕得想要流泪。 “方才我还看见,有好多外头来的工匠进村,不知大柳村又建盖啥呢。” “听说他们村还住了厉害的大夫,村里谁要是有个病啊痛啊的,直接就给看了。” “这都是啥神仙日子啊,可惜我孙子没托生到大柳村,不然也不至于才五岁,就被庸医开的虎狼药治死,还能有个不交束修的书念,命不好啊!” 各村村长、里正们说的说,笑的笑,有的提及伤心事,难免还要掬上一把辛酸泪。 一场集会,一直开到了正中午,就在大伙的闲聊中结束散会了。 临走前,那西山村村长好像想起什么,看向小糯宝欲言又止。 “糯宝祖宗,我们村那个庄氏她好像……” 只是这时,青泉村里正在问糯宝天象一事,西山村村长见迟迟插不上话,有些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离开了。 等把大伙都送走,小糯宝揉了揉坐累的小屁股,小家伙松了口气,终于能回家找娘了。 未到门口,就闻到一股油炸荤食的味道。 小糯宝欢快地迈开小步子,蹦蹦跳跳的,这就进屋扑进冯氏怀里。 “哇哇,什么味道好香,快让糯宝尝尝。” 冯氏弯起眼睛,夹起一块炸里脊肉,喂到小家伙嘴里:“咋样,这集会好玩吗,都说了些啥。” 小糯宝垮着小胖脸,嘴巴撅得能挂油瓶了:“才不好玩呢,听他们吹了糯宝一上午的彩虹屁,糯宝的脸都要笑僵了,好累好累~” 姜家人不由眯起眼笑。 这小乖宝,身在福中还烦恼呢。 众人吹捧,那是因为大柳村日子过得好了啊! 这不,姜丰年刚刚去接糯宝时,还看到村长坐在村口,迎着风默默流着欢喜的泪。 “咱们村这是出息了,村长叔肯定高兴坏了,那些村的里正村长们,出去时见到咱们村长叔,都直笑着问好,换做以前那里会这样。”姜丰年抱起小糯宝笑。 “好在这集会三年就一次,累过这次就好了,糯宝能忍住坐一上午,已经很不错了。”冯氏又香了下闺女的胖脸蛋,这便要收拾桌子开饭。 早上起得那般早,又只吃了半张鸡蛋饼,现下小糯宝已经饿得两眼放光,扑到饭桌上就想做个小饕餮。 午饭除了一大碗炸里脊肉,李七巧还蒸了高粱米饭、弄了个尖椒溜猪肝、凉拌黄瓜菜,又炖了一大碗的酸菜五花肉豆腐。 酸菜吸满了五花肉的油气,每一口下去,都能吃得人嘴巴喷香,豆腐更是炖得软烂无比。夹一筷子入口,直接就能滑入嗓子眼。 小糯宝把五花肉和豆腐拌进饭里,又倒进去一些菜汤,小脸这就埋进饭碗,吃得两颊沾了饭粒也不顾。 待碗底见空,小家伙也满足地打个饱嗝,这就倒在萧兰衣的腿上,四仰八叉一躺。 比起能够主一村事务的小祖宗。 还是做姜家的小宝贝疙瘩,更轻松舒坦啊。 糯宝还小,一日之中除了出去溜达玩耍,吃吃喝喝,余下的时间,还是有好多要拿来睡觉的。 就在小家伙睡得小脸红扑扑,直流哈喇子时,突然间,院子里传来一阵急声,恼得她赶紧捂住耳朵继续睡。 “妹妹,快醒醒。”片刻后,就是丰景的声音传来。 他一脸焦急,抓着糯宝的小手晃晃:“我们书院出事了!” 小糯宝猛的一激灵,见上四哥回来,顾不得困意,这就软乎乎扑到丰景怀里。 “呜呜四锅锅怎么突然回来啦,糯宝好想你~”小糯宝忍不住撒了个娇,又惊讶问:“对了,你方才说什么,你们书院怎么啦?” 姜丰景有七八日未回来,也想糯宝想得紧。 他飞快亲了亲妹妹的小额头:“我们书院有古怪,今早起来后,韦院长就像是突然变了个人,大发脾气骂人,还说要把书院砸了盖猪圈,谁劝都不听呢。” 闻言,冯氏他们都惊诧走进屋。 “韦氏书院可是韦院长一手办的,他要给砸了?还要……盖什么猪圈?这难不成是疯了!”冯氏有些不敢信。 姜丰景也觉费解,直摇头:“谁说不是呢,上午有几个夫子拦着他,结果被他打得头都破了,不得不去医馆包扎。几个年纪大点的学子,想护着书院牌匾,也被他拿着石头和笤帚,追得满书院躲。” “他像是发了狂,眼神都不对劲了。”姜丰景聪慧,猜到此事绝不简单:“韦院长绝不是性情不稳之人,我猜,这里头肯定有什么古怪,才跑回开问妹妹。” 小糯宝眯起眼睛。 那般儒雅的人,突然性情大变,怕不是着了什么魔。 她飞快坐到炕沿边,伸出小胖脚丫急着穿鞋:“走,娘,四锅锅,咱们赶紧去书院!” 那可是承载四哥哥前程的地方。 可不能真被拿来养猪崽啊! 第140章 故意害他 姜丰年这就套上驴车,带上糯宝、冯氏还有丰景,一路长鞭飞甩,奔着书院去了。 到了城里,隔着老远,他们便看到韦氏书院的牌匾被砸掉了半边。 只剩下另半块悬在上面,颤颤悠悠,透着股可怜劲儿。 路过的百姓们都指指点点,不知韦氏书院这是怎么了,而围观人群中,还有几个文人模样的男子,正鬼鬼祟祟地偷摸盯着。 小糯宝扫过他们一眼,心里动了一下。 她假装没发现,抱住冯氏柔软的脖颈,先进书院查看。 此时,书院的勤学殿已被砸得乱七八糟。 学子们受了大惊,躲回宿房不敢出来,有的甚至已经收拾行囊,直接回家去了。 见丰景这时回来,有个同窗忙跑来提醒:“姜丰景,你咋还又回来了,快走吧,咱书院的夫子们全被院长打跑了。” “那你们韦院长,现在人在何处?”小糯宝把脸从冯氏怀里抬起,脆生生地问。 丰景同窗一看糯宝的可爱小脸,顿时有些愣神。 等反应过来,才连忙回话:“在书阁那边呢,里面噼里啪啦,不知又在砸些什么好东西。” 小糯宝摸摸下巴:“好的,谢谢告知。” 待这学子离开,小糯宝这就指挥着冯氏,让她抱自己去书阁看一眼韦院长。 然而,还未等走到,小糯宝就突然目光一紧,发现了古怪。 “等等,娘,快停下!” 冯氏忙顿下脚步:“怎么了闺女?” 小糯宝抬起小脑瓜,望着书院的奇怪布局,眉毛顿时皱成了麻花。 不对! 这垂花门的朝向、灶房和净房的方位、山水石的摆放,还有锦鲤池上的雕刻,怎么全都有问题! 小糯宝心头一震,回忆起上次来时所见,那时候,书院各处的布局可不是这样! 她惊诧地挠挠头,伸出白花花的小手指,立马指向垂花门。 “门为气口,掌一院兴衰吉旺,最是重要。此门朝向却正对外面岔路口,形成了最凶的十字煞,这可是大忌。” 说罢,小糯宝又扭过身子,严肃地盯着前方的灶房。 “西不放灶。” “因厨房属火,放在西南会重火克金,成了火烧龙门的五鬼位,不应在此设灶。” 冯氏惊讶眨眼:“闺女,你说什么……” 小糯宝往东边看,语气又沉了一分:“净房盖得也怪,厕地污秽属土,偏偏东北角又属水,两者亦是相克,会使此处阴气过重!” “这么要命的布局,主人家身心必出大问题!”小糯宝咬着小牙断言。 冯氏和姜丰年虽不懂风水,但也都听明白了。 “这么说,是书院各处摆设出了问题,害了韦院长?”姜丰年说道。 小糯宝皱着胖脸颊,点头叹了口气。 若只有一两处不妥,还不至于如此。 可韦氏书院几乎处处对冲,长期住在此处,便是陷入墓局。 小糯宝晃晃头:“嗯呢,此处问题太多了,你们看那山石,它们本为假,属阴,又正对韦院长寝室前,挡住了阳光,格外汇聚阴气。” “还有锦鲤池旁雕刻的宝剑金龟图,全是锐利之物,且剑心都冲着韦院长书房,也是损人身心气运的。” “如此种种,就算是身体再康健之人,也难以承受,日子久了,心神难免癫狂。”小糯宝摸着小下巴。 不过韦氏书院,之所以这般布局,也并非一直就有,而且前阵子改动过的。 姜家人不免怀疑,是有人刻意为之,成心要害韦院长和他的书院。 “书院何时突然移了灶房,又弄了这些假山石?”冯氏问向丰景。 姜丰景垂着眸子,焦急地回想道:“就是那次你们来过后不久,韦院长被邀去田知县的府上,和其他几个书院的管事们一起用了顿饭,回来后便请了匠人改了布局。” “那好端端的,为何要改,四锅锅可知缘由?”糯宝忙问。 姜丰景也不全然知晓。 他只记得,那日韦院长收到请帖时,就是愁容满面。 “韦院长向来不喜交际,只是碍于田知县的面子,才不得不去。”姜丰景嘀咕着:“后来改动书院时,我记得有衙门的人来过,兴许,此事也不是我们院长情愿的。” 想到那黑心衙门,小糯宝就捏紧了小馒头拳,想把白眼翻上天。 此事要是又和狗知县有关,那她非要把破知县府,拆了盖猪圈不可! 好在此处风水败局不久,及时改正,一切还可有救。 小糯宝挠挠小发揪,正想亡羊补牢。 这时,不远处的书阁,就又传来砰砰的声响,还有一阵火光。 姜丰景动动鼻子,立马大喊:“不好,有烟味,韦院长怕不是想烧了书阁!” 小糯宝无奈了,真不让人省心啊。 她跺脚指挥:“他现下是心神不受控制了,四锅锅,你快叫上其他还在的学子,无需顾忌礼节,先把他强行绑住再说。” 有了这话,姜丰景也算是能放心动手了。 他这就回宿房叫上同窗们,把韦院长是受害一事说出,于是学子们也不管什么繁文缛节了,这就纷纷骑到韦院长身上,一起把他摁在地上。 “呜呜院长,可别怪我们冒犯啊,实在事出有因。” “我们也是为了您好,对不住了,等您将来清醒了,可不许罚我们!” 学子们嘴上说着害怕,心里却忍不住调皮,累了一身汗绑住韦院长后,有的便趁机摸他长发,挠他脚心。 可是把平日里不敢干的事情,都给做了。 几个今早被韦院长拿笤帚揍过的学子,这会儿不忘报“私仇”,趁乱也揍了韦院长的屁股,还想扒他裤衩看是啥色。 冯氏看着调皮的学子,被逗得直扶额笑:“不愧还是孩子,心性就是单纯,都这会子了,还能有心思闹腾呢。” 书院的紧张气氛,一下子没了大半,众人轻松了起来,都不由呲个大牙。 小糯宝叉着小胖腰,这时奶声指挥道:“快把韦院长送回寝房,余下的人过来,跟我一起改书院风水布局!” 一听到风水、玄学啥的,学子们都觉新鲜。 这就抬着韦院长,把他丢进寝房塌上,然后便一窝蜂围过来,要听糯宝差遣了。 小糯宝打算先从简单的动手,指着院里的假山石、锦鲤池道:“这两样最好处理啦,你们一起上,统统把它们给砸掉!” “还有那垂花门,也拆了拆了,用石头垒起先封住,把西侧旧门重新打开,美不美观以后再说。” 学子们摩拳擦掌,想着是为书院好,又能撒个欢,这便找来斧头锤子,一拥而上。 一时间,书院里噼里啪啦的,尘土和石灰都打着旋满天飞。 而此时,韦氏书院门外。 几个穿着长袍文人模样的男子,还在蹲着门口偷听。 在听到里面一片打砸声后,几人只当书院真要拆了盖猪圈,得逞般的对视一眼,就忙回各自的书院复命去了。 第141章 抢夺糯宝宠爱 小糯宝坐在小板凳上,晃悠着白萝卜似的小短腿。 在听到门外的脚步声走远了后,她才重新起身,示意大哥出去找几个专门的工匠,把灶台和净房也赶紧移位。 一堆人,忙活了一通。 直到天色渐暗,大伙累得满身是汗,整个书院的风水布置才终于改成了顺局。 小糯宝衣衫弄脏了,小脸也被熏了好多灰尘,她像个顾不上擦洗的小花猫,叉腰巡视了一番。 直到确定各处都已妥当,她才松了口气,露出满意的甜笑。 “好啦,败局已破,学子们也能睡个安稳觉了。”小糯宝咯咯笑道。 姜丰年拍拍脏手,看着焕然一新的书院:“妹妹,那韦院长现在咋办,他不会一直疯下去吧?” 小糯宝露出踏实的小表情:“放心不会,韦院长心神受损时日不久,现在起只要休养几日,他自己就会恢复了。” 闻言,学子们可算是能吐口浊气,都高兴地拍着手掌。 他们这才又想起还在寝房的韦院长,怕他饿着,忙端着馒头、稀饭跑去照看。 在书院忙活了一天,姜家人回到家时,都已经是披星戴月。 李七巧给他们四个留了饭。 掀开锅,里面还冒着热气,摆了四碗大碴子粥,一碗鸡蛋酱,一盆酸菜粉条肉,还有盘干煸豆角。 冯氏也懒得再放桌子,便抱着闺女坐在灶台边吃,四人饿得都不轻,吃了个饱肚后,便带着一身疲惫洗洗睡了。 在韦院长未好之前,夫子们都不敢再来教书,一个个捂着未好的伤口,生怕再被打一头包。 所以姜丰景便算是休沐,可以在家多待几日,好好陪陪妹妹。 先前为了准备童子试,姜丰景每十五日才回来两天,可是把小糯宝给思念坏了。 丰景也想妹妹想得紧。 现下一回到家,就黏着妹妹像个小尾巴,不管糯宝是晨起穿衣,还是夜里把尿,他都抢着做,巴不得给包圆了。 姜丰苗和萧兰衣见自己“差事”被抢,像是糯宝的关注也被夺了似的,都不甘示弱,各种在糯宝面前刷存在感。 于是乎,姜家一时可闹腾了,从清早起来,他们三人就围着小糯宝,弄得四处叮当响。 午后,小糯宝睡醒起来,肉嘟嘟的身子在炕上滚了几下,觉得有些口渴。 她想起,二嫂去福善堂前,煮了一锅酸梅汤,盛在盆里凉着。 这便哼哼唧唧地要喝。 谁知小家伙刚一开口,丰景、丰苗还有萧兰衣就连鞋子都顾不上穿,这就冲到外屋,要拿酸梅汤。 姜丰苗先抢到青花小碗,便嘿嘿得意:“妹妹的碗在我手里呢,我给妹妹弄就行了。” 姜丰景把一整盆酸梅汤都抱走:“还是给我,妹妹要喝的东西在我这儿呢。” 萧兰衣仗着身高优势,直接一把摁住两个小子,叉腰仰头大笑。 “想跟我抢,门都没有!。” 丰景和丰苗赶紧合伙反抗,三人闹成一团,到最后,糯宝的碗掉地摔了,整盆酸梅汤也泼地上洒了。 窘得他们仨都吐了吐舌头。 …… 家里连着热闹了四五日,这天上午,韦院长提着一匣子点心、果脯,忽然虚弱地出现在村口。 他初来乍到,不识姜家住哪,正好在田间问了下路。 乡亲们一听是找糯宝家,立马都放下手上的活,簇拥着他,一路护送到了姜家门口。 韦院长有些受宠若惊,脑门都冒汗了。 但转念一想,姜家仁义,在村里能有这么好的人缘也不稀奇,便窝心地笑了一下。 这时,正好姜丰虎刚从茅厕出来。 一看见韦院长,他连裤子都来不及提好,便冲着屋里喊道:“娘,老四,快出来看是谁来了!” 闻声,冯氏和丰景都忙出来迎人。 几日不见,韦院长已经消瘦了一大圈,飘逸的长发也毛躁了不少,还多了两根银丝。 丰景立马眼睛发酸,他行了礼,这就赶紧沏茶去了。 待把韦院长迎进屋里,冯氏问道:“韦院长怎么来了,路也不近,我看您脸色不佳,怎么不在书院好好休养。” 韦院长看了一圈屋里,见小糯宝此时正睁大眼睛,关切地看着他,不由露出几分笑意。 “我已经好多了,也听书院孩子们说起那日的事,此番,是特来感谢你们的。”韦院长把糕点和果脯放在炕上。 买的都是甜的软糯的,小孩子都会喜欢吃。 这几日,韦院长已经慢慢开始恢复。 直至今日晨起,心神才全然安宁,也得知一切多亏了姜家人帮忙。 他愧疚地摸摸丰景的头:“前几日院长失态,可是把你们都吓坏了吧。” 丰景又不由心酸起来,眸子里多了层水汽。 他赶紧摇头道:“没、没有,院长……我们都好着呢,就是担心着您,只要您身子好了,我们就什么都踏实了。” 小糯宝也挥着小手,过来活跃气氛。 她甜滋滋地仰头笑:“院长叔叔,你现在感觉身子可好?糯宝怎么觉得您瘦了呢,太瘦了可是会变丑的,你要是这几日吃不饱,那中午就在我家留饭吧,我家饭香!” “这孩子,真是啥时候都忘不了吃。”冯氏无奈,刮了刮糯宝的小鼻子。 韦院长被逗得心情好了不少,他搂过小糯宝入怀,便也决定晌午留下来用饭。 饭桌上,他们又说了好多书院的事,姜丰年也叙述了一番妹妹是如何改布局,换风水的。 韦院长听得一愣一愣,一时间连咀嚼都忘了。 “糯宝小小年纪,竟这般厉害。”韦院长心头很是触动。 说罢,他又放下筷子,一板一眼地理好衣袍,对着糯宝作了一揖。 “多谢糯宝救下我和书院,以后糯宝有什么需求,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我都定会效劳。”韦院长言辞恳切道。 小糯宝又成功“收编”了个想报恩的,顺带,收下了韦院长的许愿。 一顿饭,众人吃得热闹,只是韦院长太过重礼,一提及书院,就几次三番又要向糯宝行礼感激。 小糯宝怕他把腰弯酸了,于是干脆也学着他,故意掬起小手,又扭着肉滚滚的小胖腰,对他连着鞠了几下身子。 见状,众人知道糯宝在打趣韦院长,都跟着笑了起来。 “韦院长可别客气了,哪有饭桌上光顾着行礼的,你那碗里的骨头肉都要凉了,再不吃我可就夹走了啊。”姜丰年也打趣道。 韦院长被这么一笑话,嘴上讪讪不停赔罪,心里却莫名熟络了几分,再也没那么生疏了。 待小糯宝重新坐下后,大伙这才说回了正经事。 “对了,韦院长,你可知到底是何人在后背害你,要你把书院改成风水败局?”冯氏这时问道。 此话一出,众人立马撂下筷子,都好奇又严肃地看着韦院长。 只有小糯宝还抱着饭碗,小嘴巴不停叭叭。 她咬紧小白牙,不管是在捣鬼,就冲院长待四哥哥这般看重,她都定要帮韦院长出气不可! 第142章 报复回去 韦院长抬头,语气有些惆怅。 “若说这背后暗害之人,其实我已经有了猜想,只是不愿相信,此事真是他们所为就是了。” “他们?”姜丰景微微皱眉,嫩声道:“院长您说的他们,可是指青川书院、和苑北私塾那几家的院长们?” 此事并不难猜。 韦院长温文尔雅,从不与人结仇,又只醉心于书院事务,少同外人结交。 而韦氏书院名声太显,早就惹来其他书院嫉妒,所以能对韦院长下手的,便只有城里另外几家同行了。 韦院长手上顿了顿,用力捏紧茶碗:“教书之地奉行孔孟之道,本应用心于钻研自身,若他们真为了风头和名声,就用如此毒计害人,便是也不配教于学子们了。” 小糯宝立马眨巴着眸子:“院长叔叔,那他们到底是如何诱使你,改了书院原有布局的?” 韦院长回想那日,不由怅然:“此事,还得从田知县在府上设宴说起。” 那天,青川书院等四个书院的院长,忽然上门,邀韦院长去知县府上。 这四个书院和韦氏书院一起,都是云城最上等的书院。 “我本不愿意前去,毕竟田知县非善类,常借着查书院合不合学律为由,趁机搜刮。”韦院长蹙眉道:“可是王青川他们已经提前为我应了宴请,还说田知县要重改收取书院学税一事,我一时拗不过,便也只能去了。” 只是不曾想,那日到了知县府后,田知县像是早就和另外四个人串通好一般,宴席过半,就突然向韦氏书院发难。 南纪国重视火情。 各大城中,都设有专门监视火情的望楼。 田知县一脸阴笑,非说韦氏书院灶房、净房等多处不合规制,恐有火患。 韦院长不愿与其相争,怕给书院招难,便只能听之整改。 “那时,我以为田知县只是又想趁机搜刮些钱财,便只当破财消灾,就允他们入书院重新布局。”韦院长隐忍地咬住牙。 语气满是不甘和怒意:“但不曾想,他们竟还有这样的目的,看来定是我那几家同僚,提前买通了田知县,借他的手来行这腌臜事!” 青川书院他们几家院长,向来和田知县走动频繁。 而韦氏书院不仅从不主动,给府衙“上供”,惹知县不喜,今年还拿到了童子试推举名额,更是引来不知多少书院嫉妒。 也难怪那几人会和田知县合伙了。 听罢,小糯宝气呼呼地蹬蹬腿,十个脚趾豆用力抓着足袜。 这姓田的,果然可恶! 姜丰年他们也忍不住攥拳,都替韦院长觉得怨愤:“这都是些啥人,还开书院教孩子呢,心都脏了,有再多学识有啥用!” 韦院长垂下眸子。 眼底流动着同僚们的失望。 这时,小糯宝拍着小胸脯,气鼓鼓道:“院长叔叔,你放心,有我在,绝不会让你吃了这窝囊亏,得让他们知道什么是自作自受!” 说完,她这就转头拽拽冯氏,奶声道:“娘,给我拿四面铜镜过来,还要笔和墨。” “好嘞闺女!”冯氏也见不得韦院长这样好的人被欺负,连忙跳下地。 待东西摆到了炕上,只见小糯宝笨拙地抓起毛笔,蘸了墨汁,塞给韦院长。 “院长叔叔,你可记得那四家书院的建盖日子,还有时辰,若是记得,就请写在这上面。” “这话怎么说?”姜丰年他们还没看过妹妹这番操作,都觉得新奇。 小糯宝抱着胳膊哼哼:“韦氏书院虽然已经重新布局,换了风水,但书院里聚集的煞气,一时半会儿还散不去。” “而铜镜悬门便为八卦镜,有清除之作用,挂在门口冲着外面,便可散出院中煞气和邪气。”小糯宝得意眨眼:“只要把那四家书院的八字,写在这铜镜镜面上,到时,煞气便可正冲他们四家,让他们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丫!” 闻言,姜家人都直呼厉害。 “竟还有这法子。”萧兰衣觉得有趣,睁大眸子道:“那以后要是别人惹我了,我是不是也可以对面挂个铜镜,刻上他们的生辰八字?” 小糯宝点点脑袋瓜:“可以是可以,不过,此法子不能用于害无辜之人,毕竟一切都是讲因果报应的。” 韦院长再次感受到糯宝的厉害,差点又要忍不住起身作揖。 他虽是读圣贤书的,但也并不迂腐,知道遭人暗算就必得以牙还牙,不能白被害了。 于是等回到书院,他这便把写了八字的铜镜,高高悬在门前。 待七日之后,云城的街头巷尾,涌出了不少百姓,都站在青川、苑北等四家书院门前,不停张望、议论。 “我嘞个豆,这青川书院好端端的,咋一夜之间,起火烧没了?!” “听说是王院长生火烤足袜,结果睡着给忘了,好在学子们正好赶上休沐,就院长王青川自己受了重伤。” “对了,苑北书院那边也出事了!” “好像他们院长在后院喂猪时,突然被猪咬了后腚,流血太多,人当场就没了!” 第143章 全给糯宝买 城里四家书院,相继出了事,百姓们连着议论了三四日,可谓是城里奇闻。 韦院长被糯宝的本事惊到,没想到,以镜反煞竟这般立竿见影。 同时他也觉得畅快。 这就备下了谢礼,要去大柳村送给小糯宝。 只是事与愿违,这会子韦院长压根抽不开身。 因青川书院他们出事,不少学子没了书读,都踏破门槛想进韦氏书院。 韦氏书院更炙手可热,可是让他多了幸福的烦恼,日日忙到深夜,多收了不少束修,不知要怎么感激糯宝才好。 书院重新恢复了课业,还多了好些同窗,丰景连着给妹妹洗了几天小袜子,也不得不作别家人,继续进城念书去了。 姜家人日子照旧,天一亮,丰年和丰虎就去地里照看萝卜,浇浇水,耪耪草。 冯氏带着俩儿媳,轮流去福善堂管事,或是去工匠们那边监工,过得倒也忙碌又充实。 萧兰衣在姜家住了好些时日,也不好意思了,他想给冯氏些银钱做生活费,可冯氏哪里肯收。 萧兰衣每把银票,偷摸放进糯宝被窝里后,冯氏发现了,都要外偷摸塞回他行囊里。 俩人“博弈”了好几回,最后萧兰衣只能“认输”,一边为冯氏待自己真诚而感动,另一边,又琢磨着干脆给姜家人买些东西,以作报答。 正好小糯宝也闲得发慌,于是这天上午,萧兰衣吃饱后,便提议带小糯宝进城逛逛。 一听可以出去玩,小糯宝立马开心地直跺脚丫,小手一把推开饭碗,这就爬到衣箱子上,要换出门穿的新衣。 冯氏看闺女高兴,也不好拦着,便道:“正好,昨天刚包了些粘豆包,我跟你们一起,顺道去书院给丰景和韦院长送些。” 萧兰衣机灵得很,知道冯氏要是去了,哪里能看着他为姜家破费。 于是他故意道:“冯大嫂,工地那边今日可就要起大梁了,你不过去看着吗,我怕短工们会糊弄。” 冯氏想想也是,只好把粘豆包装了满满两袋子,塞给姜丰年:“你李叔和村长叔他们虽然也在,但娘还是得过去看看,不然不放心,这个你拿过去吧,一包给丰景,另一包给韦院长,要是韦院长爱吃,下回娘再包些送去。” 萧兰衣满意一笑。 这就抱起穿戴整齐的小糯宝,坐上姜丰年的驴车。 只是驴车颠簸,备好的垫子又都给了小糯宝一人。 萧兰衣一路被颠得七荤八素,等好不容易到了城里,他觉得屁股都不是自己的了,赶紧跳下驴车苦着脸直揉。 小糯宝看他难得狼狈,抱着小肚子,和姜丰年一起笑了个畅快。 萧兰衣报复地捏捏她小鼻子,气道:“小坏蛋,还笑话我,我是想给你买好东西才甩开你娘带你出来的,你有没有良心!” 一听这话,小糯宝立马“叛变”,肉滚滚的胳膊搂住萧兰衣的脖颈,这就不值钱似的,笑出一嘴牙花子。 “嘿嘿,萧锅锅最好啦,糯宝心疼萧锅锅,等回去就把垫子分你几个,不让你屁股再受罪!”小糯宝亮着眼睛咯咯乐。 萧兰衣撇撇嘴,眼里的笑意却是藏不住。 他哪里舍得分走糯宝的软垫,于是这就赶紧找了个小摊,先买下四五个蒲团再说。 姜丰年想着要去书院,便道:“萧公子,我去找我家老四了,你有啥要买的就去逛吧,到时候,咱们书院门口汇合。” 萧兰衣可是求之不得,嘴上直称好。 等姜丰年一走,他就像是脱了缰的野马,抱着小糯宝直朝街市奔去。 在村里憋了许久,萧兰衣已经好几日没花银子了,早就浑身难受。 现下他可是揣足了银票,只等着豪横买一通了。 待到了西街,萧兰衣直接带着小糯宝,从成衣铺子,逛到首饰铺。 又从城里闻名的大酒楼,一直买到街头巷尾的小贩摊。 这一路上,但凡是能让小糯宝多看两眼的,萧兰衣都扯下荷包,统统收入囊中。 不知不觉,小糯宝已经抱了个满怀,她恨不得长出四只手来八条腿,不然实在拿不了这么多。 萧兰衣生怕糯宝被人挤着碰着,一路上稳稳托着她,也腾不出两只手来拿东西。 于是干脆当街雇了两个跑腿脚夫,让其跟在后头,拎着这些大包小包。 云城虽然不小,但终究比不得京城或是府城,像萧兰衣这般阔绰的公子哥,街上掌柜们也是难得一见。 生意人嗅觉敏锐,最是知道何人银子好赚。 于是乎,一个个见了萧兰衣和糯宝,都像是蚊子见了血包,直把店里的贵物往前推。 “这是我们店的镇店之宝,花罗料子的百子衣!” “此乃城中最时兴的童子锁,金镶玉打造而成!” “咱南纪国最大玉石矿产出的,羊脂白玉小福镯,一百两一对,童叟无欺啊!” 萧兰衣摩挲着下巴,见小糯宝满眼直冒亮光,这就大手一挥,全部拿下! 小糯宝得了好多东西,兴奋得小嘴就没合上过,一直露着小白牙。 不过眼看着萧兰衣的腰包变瘪,小家伙又忍不住心疼,可是不敢再处乱看了,生怕他再破费。 察觉到怀里的小奶崽忽然不吭声了,萧兰衣垂眸一瞅,就见糯宝正拿小手捂着眼睛,只留了一条指缝在偷摸看路。 知道她是想给自己省钱,萧兰衣心里一软,笑吟吟的,这就又撇下一张银票,拿下了一排小女娃戴的绒花头饰! 小糯宝心里欢喜又肉疼。 她纠结地咬着小牙,牙齿都快咬酸了。 萧兰衣戳戳她的肉脸,哈哈笑道:“心疼什么,小丫头就是要富养的,萧哥哥家里可是做生意的,银子留着不花又哪来的赚。只是城里的东西都太逊色了,等改日带你进府城,再给你多置办置办。” 一听要去府城,小糯宝又不争气地笑出哈喇子,脸蛋肉都颤了。 萧兰衣眯眯眼睛,骚包本色尽显,觉得带的衣裳穿腻歪了,这又去给自己添了几身新行头。 姜丰年在书院苦苦等着,陪着韦院长,茶水都喝空三壶了,才终于等来这俩活宝。 “怎么去了这么久。”姜丰年正想发问。 这时一回头,就看见自己驴车上,已经堆满了大包小包,和各种锦盒锦囊。 家里的毛驴哀怨看他一眼,人还没坐上去,光是这些东西,就累得它要塌腰。 萧兰衣还兴冲冲问:“姜大哥,不知你和二哥穿多大的鞋子,所以方才就只给你们买了两身衣裳。” 姜丰年可不敢再让他买了,不然这驴车还真装不下。 况且,等回了家,要是让娘知道萧公子这般破费,定要责怪他没看住人家的。 好在这时,韦院长走了出来,姜丰年松了口气,赶紧把买鞋的事给岔开。 韦院长正好也有东西要送糯宝,一看见驴车上那些,他先是被震了一下。 随即又宠溺笑笑。 糯宝招人稀罕,有人给买买买再正常不过,若不是他银钱不多,也非要把城里的好东西,都送给这奶崽不可。 韦院长递上一只锦盒,里面装着一对绿翡镯子,两只短钗,还有一袋他自己做的桂花糕点。 待进勤学殿看过丰景后,小糯宝这就挥挥小手,和韦院长作别,终于要坐驴车回家了。 只是刚一进村子,隔着老远,他们仨就看见有个驿差站在门前,在和冯氏说话。 冯氏在听到些什么后,双眼不由泛红,接着便激动地直抹泪。 “娘,不哭哭!”小糯宝最心疼娘了,她急巴巴地跳下马车,还摔了个趔趄,滚了一身泥。 姜丰年和萧兰衣赶紧给她抱起。 “娘,你这是咋的了,手上那又是谁的信。”姜丰年飞快跑过去问。 第144章 他要回来了 冯氏抬起泪眼,见闺女回来了,忙囫囵个儿给搂在怀里。 小糯宝伸出袖口,急地往冯氏眼睛上抹:“娘,不哭呀,不管啥事,都有糯宝在呢。” 这时,姜丰年赶忙接过书信,他低头一看,眼眶瞬间也红了。 小糯宝急得踢腿,直抻着小脖颈看,可惜她不认识字,眼睛睁大都快酸了,也还是看了寂寞。 “是你三哥哥。”冯氏抽了下鼻子,对着糯宝哭笑道:“你三哥哥又寄信回来了,也不枉娘这几日总是梦着他。” 一听是姜丰泽的消息,小糯宝顿时松了口气。 她握着小拳头挥了挥,胸有成竹般的,知道定然是好消息。 早些日子,她就已经为三哥哥卜过前程,知道他平安无忧,前途坦荡。 待姜丰年看完信上所写,整个人也顿时振奋,声音都颤抖了起来:“娘,三弟说他要回来了,而且他在军中有了官职,还得了不少赏银呢!” 冯氏笑着擦擦泪眼:“娘方才劳烦驿差读过了,丰泽已经离了边地,这信是他入了西洲城时写的,算着日子,信既已经到了,估摸着他用不了多日,也能到家了!” 得知姜丰泽是去西边戌军后,萧兰衣恍然道:“自打先皇薨逝,兵部就没了倚仗,再也不能挑起战乱从中谋利,国师已经下令,让多余的戌军返乡,姜三哥定是因为这个才能回来的!” 小糯宝张着小嘴巴,惊喜地亮出小白牙。 想不到,自己间接嘎了老皇帝,竟然还误打误撞,正好让三哥哥可以提前回家了! 姜家人一听,都激动得心肝颤,抱着糯宝这个大宝蛋儿,就是左脸亲两口,右脸香两下。 亲到最后,小糯宝脸都快麻了,顶着一脸口水,躺在全家怀里笑。 一旁的驿差没走,纳闷地直挠头。 全家这般捧着一个小丫头,倒还是头一次见。 姜家人和姜丰泽一别就是三四年。 现下马上就要相见了,全家的眼里都噙着泪珠,欢喜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冯氏拿了一点碎银,送给驿差喝茶,劳烦他下次若是再有大柳村的书信,定要给送到。 孙春雪和李七巧也忙回屋里收拾。 都想在各自厢房腾出一间,好留着老三回来住下。 一家人说说笑笑到天黑,这才想着张罗做饭。 萧兰衣也才想起驴车上的东西,连忙拽着丰苗出去帮忙拿。 俩人怀里抱得可满,连着抱了三四趟,才把东西都倒腾进屋。 冯氏一看又让萧兰衣破费,忍不住嗔怪道:“老大你咋回事,也不看着点萧公子,人家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说罢,她又走过来,伸手要捏捏小糯宝的脸蛋。 “还有你这小家伙也是,是不是跟人家萧哥哥要东西了。” 见状,萧兰衣飞快过来护着:“冯大嫂不用心疼银子,我自打在你家住着,就没什么机会花费,说来还是你家给我省银子了呢!我现在买的这些,和省下来的比,可算不得什么!” 冯氏被他的逻辑打败了。 再看看糯宝一脸调皮地眨眼,最后只能点了点她和萧兰衣的脑门,无奈笑道:“你们啊,都是些孩子。” 姜家人这两日高兴。 就连饭桌上都比平常要丰盛。 一大清早,李七巧就拿只母鸡熬了高汤,煮了一锅玉米猪肉馅的馄饨,又用豆沙掺了糯米面,烙了些炸糕。 一家人吃得欢快,就连春哥儿也破天荒涨了胃口,自己闷头拿小牙啃,足足啃光了整块炸糕。 萧兰衣搂着小糯宝喂饭,顺便摸摸春哥儿:“这孩子,咋也不见长,我头次来时他就这么大点,现在也还是差不多。” 冯氏转头看了眼,闺女正被萧兰衣和丰苗轮流投喂,吃的小嘴都快忙不过来。 而孙子则爹不亲娘不爱,这会儿连桌子都没蹭上,只自己像个小乌龟似的趴在炕上,抱着炸糕费劲啃。 冯氏这才觉得春哥儿有些被忽视了。 直接抬腿踢了姜丰虎一脚。 “你们两口子不能生个小子就不好好管,连饭都不给孩子喂!” 姜丰虎委屈地拎起儿子:“娘,我小时候你也没抱着我喂吧,小子们又不如闺女娇贵,不都是这么养的吗。” 冯氏瞪他一眼,这就亲自抱起孙子,喂了两口馄饨汤。 这时正好小糯宝吃饱了,冯氏见状,忙抬起春哥儿的手给糯宝擦嘴。 又把闺女的饭碗拿来,让孙子捡剩。 一旁的丰苗啧啧两声,摇头叹:“嗯,有点祖孙情,但是不多。” 冯氏拿起筷子就要朝他头上敲:“你小子,是不是又皮痒了。” 姜丰苗飞快蹦跶下地,朝着冯氏扮了个鬼脸,在征得糯宝同意后,这便拿上妹妹吃剩下的桂花糕,抓起书袋,朝学堂那边去了。 韦院长虽是男人,但心思细腻,做的桂花糕很是可口。 小丰苗在学堂了嘚瑟了一圈,本想馋馋大家,可看大伙都流了口水,他又不忍真吃独食。 最后每个孩子分了半块,一起笑眯眯地吃着,都可羡慕姜家的好日子了。 一上午,大柳村的乡亲们忙着地里,孩子们顾着学业,一片其乐融融。 不过就在晌午,大伙都准备回家用午饭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却进了村子,看得众人都是一愣。 只见庄氏穿着一身粗布衣服,一脸憔悴沧桑,正牵着姜芝芝,失魂落魄地朝前走。 等她走到自家旧宅前,看到此处已被改成老人堂后,先是一惊,而后满腔怨愤终于爆发了。 庄氏怒气冲冲,赶到姜家门前:“冯氏,你给我出来,谁许你动我家房子的!” “老娘要带着芝芝回村住,要是不把那些老不死的轰走,我们娘俩就住去你家!”庄氏红着眼睛大吼,眼里满是疲惫。 第145章 挤在一个屋檐下 姜家人被吵得直皱眉。 待出屋一看,见是庄氏在门口干瞪眼,冯氏惊讶地啧了下,不过很快便冷笑出声。 她抱起双臂,走过去嫌弃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二房的啊,你不在西山村好好待着,回来讨什么嫌?” 庄氏脸色憔悴,有气无力地咬紧牙:“关你什么事,听说老人堂是你家张罗的,赶紧把房子腾出来还我!” “房子?”冯氏觉得好笑:“那敢问房契在哪,可有写你的名字?” 且不说姜大河出事后,房契早就被村里收走。 即便不收,这宅子也是姜家祖传下来的,怎么算,都轮不到庄氏手里。 庄氏哪里能拿得出房契,她神色怔了下,很快就激动跳脚,歇斯底里地冲向冯氏。 “你们别欺负人,要的哪门子房契?我在村里住了这么多年,谁不知道那就是我家!”庄氏嗓子嘶哑得厉害。 姜丰年冷脸护在冯氏身前,抬腿一扫,庄氏就像个破抹布似的,被踹飞两步远。 “别碰我娘!” “没有房契,就算是闹到官府,也不做数!何况二伯作恶,他的房子已被村里收走,现下房契也在村里压着,你不会忘了吧二伯娘!”姜丰年盯着庄氏,皱眉大喝。 姜丰虎提着双拳,也毫不客气地骂。 “那房子可是我们姜家传下来的,住得久就是你的了?那我还在大柳村住了二十几年呢,是不是整个村子和乡亲都是我的了!你可要点脸吧!” 小糯宝急巴巴地奔出屋,正要给娘撑腰。 一到门口,见两个哥哥这么给力,她立马咯咯叫好,小巴掌呱唧个不停。 庄氏从地上爬起,气得一脸愤红,还要冲过去再骂。 不过这时,乡亲们都闻声过来了。 大伙二话不说,这就撂下农具,虎视眈眈地瞪着冯氏,像是她再一动,就要随时把她吞了。 庄氏扫了一圈,觉得不妙。 等等,怎么刘婆子她们连袖子都撸起来了?这是……都要帮着姜家揍她? 庄氏腿肚子颤了下,没想到,离开村子这么久,全村竟都成了姜家拥趸。 她虽不忿,但前几日才刚挨过打,可是再受不起伤了。 “一群狗腿子,有你们什么事儿!”庄氏转转眼珠子,只好低声咒骂。 眼看她还不滚,自己都不能进屋好好用饭了,小糯宝摸了摸干瘪的小肚皮,眉毛皱成毛毛虫。 “大中午耽误人干饭,缺不缺德呀。”糯宝不痛快地噘嘴,嫩声嫩气道:“窝数三下,再不走,可就让人动手喽~” 这话话就像是全村圣旨,乡亲们眼皮子立马支棱了。 耽误他们小祖宗干饭,那还得了? 孩子本来就矮,将来不长大个儿咋办! 刘婆子和杨田梅带头,抄起脚下的锄头,一脸怒色地围住庄氏。 庄氏慌忙后退:“你们、你们要干啥,别动手啊,我就是说几句话而已。” “说啥说,谁想和你说,你嘴巴有味自己没闻着啊,别熏着我小姑子和娘!”孙春雪大喇喇地走上前,说了个大实话道。 众人立马嫌弃,跟着捂鼻。 庄氏的脸上红白交加,臊得她直咬后槽牙。 “一!” “二~” 眼看小糯宝就要数到三,乡亲们真要动手,庄氏咽咽唾沫,扯着姜芝芝的手,只能脚底抹油赶紧开溜。 只不过,已经被西山村驱逐的她,现下实在无处可去。 在骂了半天姜家不是人后,庄氏满脸怨愤,这便奔去老人堂,啥也顾不上了,直接找个空屋就要住下! 老李头他们顿时懵圈。 他们五个可都是光棍,突然来了个妇人带着闺女,要跟他们挤在同一屋檐下,这算咋回事…… 老李头本想让庄氏离开。 “你住在这可不成啊,多不方便,一旦被人传了瞎话,那咱们可就说不清了。”老李头好心劝道。 可庄氏不仅不听,反而还掐腰跳脚,啐了他一脸唾沫星子。 “呸,你个老不死的,住在我家还想撵我们娘俩,要走也是你们走!”庄氏一改往日高傲,已经像寻常村妇一般泼辣。 “你们既不肯还我房子,那大不了咱们就一起住着,谁先受不了谁就滚蛋!”庄氏摔打着枕头,边骂边铺被子。 老李头站在屋外,被骂了个满脸通红,可又不能把庄氏怎样。 若是动口,他们五个加一起,怕都不是对手。 可如若动手,几个大男人打妇人,岂不是成了欺负孤儿寡母,也是不行…… 没法子,老李头只能暂且忍着庄氏住下。 其实腾个屋子出来倒是不难,可这男女大防,却实在不得不顾。 这不,庄氏住进来头一晚,她便故意膈应人,穿个汗衫露个膀子,满院子到处走。 吓得老李头他们压根不敢出屋。 生怕被人传了闲话。 到第二日早上,林伯要去小解时,冯氏又一直在茅房门口挡着,弄得他也不好去,只好扭头找个树根解决。 老李头看出庄氏这是有意的,怕是要逼他们老几个住不下去,便只好去找村长商量。 村长重重拍了炕沿,不痛快道:“这庄氏,真不自重,哪有上赶着和几个外男住一块的!等我这两天去一趟西山村,打听一下看她到底为啥回来,顺便再让她娘家人,把她接回去!” 要是换做以前,以村长的暴脾气,肯定早就拿上大棒子,把庄氏打出村了。 只是眼下,大柳村刚被奉为各村之首,有不少人都盯着村里,村长不想被人误会是欺负孤儿寡母,只能缓着处理。 老李头焦灼点头:“那村长,你可得跟西山村那边好好说说,快让庄氏娘家,把她娘俩弄回去。” 说罢,他委屈地晃了晃头:“不然,我们老几个连趟茅房都不敢上……都快把我屋那老江憋出毛病了……” 村长一听,忍不住敲着烟锅子笑了,想着这两日把地里浇完,就尽快去西山村跑一趟。 待回去后,老李头不忘提醒其他人:“庄氏是个妇人,咱们又是些老鳏夫,既然挤在一个屋檐下,可得都注意着些,免得被旁人编了瞎话。” 村里村外,鳏夫和寡妇,但凡挨得近点,都是大伙茶余饭后的谈资。 大柳村乡亲们虽没那么闲,但正所谓瓜田李下,还是防着些好,也免得被庄氏赖上。 林伯、老江他们平日里都不咋出自己屋,也没老糊涂,自然做得到。 只不过栓子是个半痴傻的,脑袋不大灵光,老李头不得不多嘱咐他两句。 “栓子,那屋住的庄氏,你可别跟她沾边,听到了没?” “看见就躲着走,她在院里你就回屋,知不知道?” 老李头说得唾沫星子快干了。 好在栓子虽傻,但懂得听话,他使劲点头:“嗯……好……看到她,就进屋,躲屋里!” 老家伙都松了口气,笑着拍拍栓子的头,打算晚饭多蒸几个,栓子爱吃的白馍。 连着两日过去,听说庄氏还未离开,晚饭后,姜家人不由嘀咕起来。 晚风顺着窗缝吹进,吹得煤油灯的昏光摇曳。 小糯宝抱住怀里的饭碗,吸溜着酸梅汤,悠哉地晃晃脚丫,听着娘和哥嫂们闲话。 冯氏轻拍闺女小腚,脸上露出一抹思虑。 “庄氏一直住在老人堂,也不大妥当,她这个人心眼子多,和爷叔们挤在一块住,肯定不是她所愿,别是等着憋啥坏就好。” 姜丰年颔首,应了话茬:“娘,不用太担心,反正明天村长叔就要去西山村,要找她娘家人过来。” 冯氏心思活络,微微晃头:“庄氏娘家要是肯管她,她还至于死乞白赖回咱村子?娘觉得此事还真不好说。” 小糯宝喝光了酸梅汤,咂巴着小嘴,又舔了圈碗底。 她这时忽然想起,那日开集会时,西山村村长好像要和她说什么来着…… 弄不好就是庄氏的事。 不过小糯宝打了个哈欠,一点也不在乎,反正有她坐镇村里,庄氏要是敢搅啥风浪,她就一巴掌给拍下去。 全当给自己找乐子了。 见闺女困了,冯氏这便扯过褥子,把小糯宝放上去:“行了,你们都回各自厢房睡吧,我们娘俩也要歇下了。” 翌日清早,村长在地头干了会活,就要收拾收拾去西山村了。 小糯宝怕那边怠慢了村长爷,特地让姜丰年跟着一起去,代表自己为村长撑腰。 然而没曾想,待晌午他俩回来时,不仅没带来庄氏娘家人,反而还带回来一个极其炸裂的消息! 第146章 休想撵我走 “丰年你说啥?庄氏和她叔偷摸好上了,还把她娘活活气死了,是被西山村赶出来的?!” 姜丰年一进院子,连驴车都顾不得拴,灌下半碗凉水,这就讲给全家。 姜家人听得瞳孔地震。 孙春雪更是吃了个大瓜般,一嗓子喊出了声,整个人都蹦起来,差点踩坏姜丰年的脚丫。 姜丰年一瘸一拐,坐在炕沿上道:“庄家那猪圈墙上现在还有血呢,听说是庄家老娘觉得养了这么个闺女,羞煞先人,一头撞了上去,当场人就没了!” 冯氏他们都震惊极了。 虽然早就猜到,庄氏是在娘家待不下去了,但却不敢想,她竟还在家里闹出人命来! “我就说庄氏好端端的,咋可能突然非要回来。”冯氏睁大了双眼,抓住儿子的手:“对了,那庄氏咋会和她叔好上,这里头都有些什么事。” 此时,全家都一脸八卦地瞅着姜丰年。 小糯宝更是挤在最前排,嘴巴张得比鸡蛋还圆,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漏听了啥。 姜丰年还想卖个关子:“要不你们猜猜?我觉得你们肯定猜不到。” 冯氏心急,上手就拧他耳朵:“知道猜不着还让我们猜啥?你快说,再吊人胃口娘可真揍你。” 姜丰年捂着耳朵,哎呦哎呦两声,这便赶紧老老实实说了。 “其实这事啊,还跟咱们糯宝有关系呢。”姜丰年看着全家,一脸神秘道:“你们可记得,前阵子出事的那四家书院?” 此事大伙自然记得。 “不就是韦院长听了咱妹妹的,把煞气反冲回去的那几家吗。其中有家叫苑北私塾的,听说他们院长,还被猪给咬死了。”姜丰虎飞快说着,神色越发焦急起来。 小糯宝托着小腮帮子,也急巴巴地点着脑袋瓜:“嗯呀记得记得,大锅锅快接着说!” 姜丰年眯起眼睛,这便讲得绘声绘色:“那我告诉你们,那苑北私塾的庄院长,其实就是二伯娘的堂叔,也就是她的姘头!” “啊?”冯氏眼睛瞪得像铜铃,又是一激灵。 这都能和自家沾上边,也忒巧了些! “当初,庄氏大哥出了事,庄家便没了顶梁柱,得亏死去的庄老爹,还有个堂弟,在城里混得不错,时不时能过去照顾一下。”姜丰年倒了杯茶水,边喝边道。 “后来庄氏回了娘家,她过不了穷日子,就想重新找个倚靠,结果一来二去,就和时常来的堂叔看对眼了,听说还在苞米地里滚过几次!”姜丰年说到最后一句,脸上不由露出坏笑。 小糯宝听得投入,圆溜溜的眼睛眨巴眨巴,不由有些挠头。 等等,苞米地要怎么滚?是滚蛋的滚吗?? 只是未等她张着小嘴问,耳朵就被冯氏一把捂住,呜呜啥都听不到了! “到了小孩不宜的地方了,糯宝不能听,娘帮你听!”冯氏动作可快,生怕闺女听到啥脏耳朵的。 小糯宝沮丧地噘着小嘴,扭了几下没挣开娘,只能踢着短腿闹腾。 全家都被逗得憋笑,冯氏饶有兴趣地眨眨眼,又拍了姜丰年一下:“咱说小点声,不给糯宝听。对了,那后来呢,庄氏这破事是咋被捅出去的。” 姜丰年看了眼妹妹,压低声音啧啧笑:“后来啊,是那男人先露了馅,他夫人和儿子不知咋就知道了,然后一齐上门,打了庄氏个死去活来,这才闹得满村皆知。” “堂叔和侄女相好,这可是有违人伦的,也难怪庄家老娘受不住了,就算她不寻死,光是被大伙戳脊梁骨,怕是迟早也要把她臊死。”李七巧有些嫌恶,摸着心窝口叹道。 这话说得在理,只不过那庄家老娘,其实早就知道此事,本想着闺女偷偷摸摸就得了。 只是她没想到,此事会突然闹开,一时抹不开脸,为了能跟闺女撇清关系,就想假装撞一下,表示以死明“节”,好在村里继续住下去。 只是庄家老娘高估了自己的演技。 这一下没把握好,反而弄假为真,真把自己小命搭进去了…… 不过这就是后话了……此时的西山村,都怕被庄氏连累了名声,早就不许她再踏进半步! 冯氏听罢,终于给小糯宝的耳朵松开了。 大伙这才知道,原来庄氏是被撵出村的。 她觉得不妙,连忙推着姜丰年出门:“既是出了这种丑事,人家西山村不要的人,咱也不能由着这腌臜妇在村里晃悠,丰年,你快去找你村长叔说,赶紧把庄氏撵出去,免得她再做些啥腌臜事,连累了咱们村!” 于是下午,村长这便带上人,赶到老人堂,要驱逐庄氏了。 “你在西山村干的事我们都知道了,大柳村可不能由你胡来,庄氏你要是识相,就赶紧自己走人,别逼我们动手。”村长皱着眉,只觉多看这妇人一眼,都是脏了自己的眼。 庄氏没想到消息传这么快,眼看着十几个彪悍妇人,跟着村长一起来。 她先是红了脸惊了下,接着便往后退了两步,眼珠子转了转,忽然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村长,我知道我给村里添麻烦了,我乐意走,不劳烦你们动手。”庄氏哭得一脸悲切,趁机扯过旁边的姜芝芝。 她上气不接下气,嗓子都哑了,又软声央求。 “只是,我一个女人家,又带着个闺女,实在不好找安身去处。看在以前都是乡亲的份上,您能不能让我再过上一夜,等明天一早,我就立马走人。” 村长看了眼旁边的孩子,心肠不由一软,只好厉声喝道。 “成吧,就让你再待一宿,明日不滚蛋,我就拿大棒子撵你滚!” 庄氏立马点头如捣蒜,抹着泪答应。 待村长一离开,她便甩开姜芝芝,狠狠变了脸色。 “这可是你们逼我的,全都想撵我,连条活路都不给,那咱们就看看,到底谁豁的出去!”庄氏咬紧后槽牙,露出一脸恶毒的算计! 骂完她就扭头,不知为何,忽然朝栓子那屋看去…… …… 夜里,村里一片寂静。 只有村口大黄吃饱了剩饭,偶尔看见飞雀,轻吠上两声。 小糯宝抱着半盆枇杷,撅腚趴在窗台,正和萧兰衣、姜丰苗一起吃得欢快。 “对了丰年,那边庄氏走了没?”冯氏忙活了一下午福善堂,这时才想起来问道。 姜丰年摇摇头,刚想回说没有。 忽然间,窗外就飘来两只黑影,是“二鬼”来找糯宝了。 待两只倒霉鬼飞快传完话,小糯宝鼻尖微微一皱,小拳头握成了馒头。 “娘,快走!”她撇下果盆,这便急声哼道:“老人堂那边,好像出事了!” 第147章 扣你一头屎 很快,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猛的划破了夜色! “是庄氏!”小糯宝抓紧身上薄袄,皱着眉头哼道。 冯氏抱紧了闺女,连忙加快步子,这就往老人堂的方向赶去。 村里其他人也被惊醒,一个个寻着喊声,都来到了老人堂。 “大晚上的闹腾什么,出啥事了!”村长脸上还带着困意,怒气冲冲地踹开大门。 然而下一刻,所有人就顿时震住,瞪大了眸子看向院里! 只见庄氏正衣衫凌乱,头发披散,大喇喇地敞着领襟和裙腰,坐在地上哭得惨烈。 一旁的栓子被她摁住了双手,愣愣的不敢动。 见终于有人来了,庄氏眼珠子一转,这就双手齐上阵,朝栓子的脸挠了五、六下。 “你这个畜生!”庄氏痛声大骂了句。 然后便狂甩眼泪,朝村长脚边扑了过来:“村长,你们可得给我做主啊,栓子这畜生趁我睡着欺负我,还想钻我被窝,看他把我衣服撕的!” 什么? 乡亲们都惊诧地看向栓子,不敢信他能干出这事。 小糯宝眯了眯眼睛。 啧啧,演得不错。 要不是二鬼暗中观察了一切,就连她都要信上庄氏三分了呢。 众人都还有些发懵。 村长语气严厉,让庄氏赶紧起身:“大伙都在这,谁也不会再动你,你先把衣裳理好再回话。” “不过你刚才说啥?栓子欺负你?”村长有些怀疑:“栓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向来老实本分,从不近女人,你该不会是弄错了吧!” 庄氏爬起身,尖声反驳:“再老实他也是个男人,也有七情六欲,村长你不会想偏袒他吧!” 说罢,庄氏拽着栓子,就给大伙看他手臂、脸上上的抓痕:“这都是我给他挠的,他要是没起色心,我咋可能动手!这些痕迹可是证据,村里要是不给我做主,我就要报官,抓这畜生去坐大牢!” 这妇人演得真切,又叫又哭,不知不觉眼睛都红得能迸出血丝,见状乡亲们拿不准了主意。 一时不知道该不该信…… 小糯宝早就洞悉真相,她沉着小脸不吭声,倒想看看,这庄氏究竟要做啥。 此时,村长显然有疑虑。 不过眼看庄氏头发散乱,衾衣也被扯坏,他只能蹲下身,去问问栓子。 “栓子,你自己说是咋回事,为啥要进庄氏屋子?要是庄氏污蔑你,村里肯定给你做主,但你得给我个准信!”村长语气凝重。 只可惜栓子太过痴傻。 他目光呆呆,说话只能几个字地往外蹦。 “为啥、进屋啊……” “因、因为” 栓子努力贵想,忽然转头盯住庄氏身前,就要伸手去抓:“因为吃、栓子要吃、吃她的白馍馍,她衣裳里有!” 村长转头见庄氏衣襟大开,露出一抹若隐若现的白皙,他飞快移开目光,忍不住皱眉。 “栓子,你!” 老李头他们急得要命,只好上前护着栓子:“这里面肯定有误会,栓子虽然傻,但是在村里这么多年了,啥时候也没干过这种丑事啊。” “误会?难不成还是我冤了他?”庄氏瞪着双眸,这时高声尖叫:“哪个女人会拿自己的清白,冤枉个傻子,好啊,你们这几个老光棍没一个好货,那我天一亮就去报官!” 村长心底一沉,可不想让衙门进村抓人。 毕竟知县和衙差向来手狠,碰着模棱两可的案子,屈打成招的可不在少数。 一旦栓子真被抓走,只怕要凶多吉少。 村长并不信对庄氏,但为了栓子不遭殃,只能稳住她:“来几个汉子,把栓子给绑起来,关回他自己屋!至于报官……” 他无奈地捏紧烟斗,缓了语气:“报官不妥,会连累了村里名声,庄氏你看……要不你和栓子私了如何。” 庄氏早就等着这话。 她得逞般的咬紧牙,用力点头:“行啊,想让我不报官也可以,不过,你们让我留在村子,再把这宅院给我腾出来,让我们娘俩住下!” 小糯宝扬起嘴角哼了下。 原来如此,这货是在这儿等着呢。 她扭头看向二鬼,示意它们去弄一桶大粪,待会儿非一桶浇下去,泼浇醒这不要脸的贼妇不可。 村长和老李头他们不悦,但也只能暂时答应。 “行,只要你不报官,一切都还好说,你快点把衣裳穿好吧。”村长挪开视线叹气。 庄氏眼见奸计要成,眼珠子闪着贼晃,又贪得无厌地继续嚷叫。 “不光是房子,还有我家的地呢!” “我家的地全都便宜三房了,得给我还回来,上面种的东西,也得归我!另外,这块地三房他们还得接着干,给我一直干到秋收!”庄氏小人得志般的哼哼。 冯氏忍她好一会儿了。 “做啥春秋大梦,还给你种地?信不信我一个大比兜给你扇醒!”冯氏单臂托着闺女,另只胳膊抡圆了,就要招呼过去。 “别以为我不知道,栓子压根啥都没干,是你自己故意把衣裳脱了,陷害人家栓子,好为了赖在村里不走!”冯氏直接戳穿她脸皮。 庄氏心虚地直跳脚:“你……三房的,你血口喷人!亏你也是个女人,咋能无凭无据往我头上扣屎盆子!” “扣屎盆子?我们可没有。”小糯宝冷不丁开口,声音幽幽道:“不过,我们倒也不介意有!” 说罢,糯宝小手一挥,这便调鬼遣屎! 只见空中刮来一阵冷风,二鬼卖力吹着粪桶飘过。 下一刻,一大桶满当当的大粪,就猛的从天而降,顺着庄氏的脑袋泼了下去! 众人顿时惊呆,窜天猴似的都飞出好几步远! “天上,下……下屎球了?”刘婆子张大了嘴巴,惊呼不止。 庄氏还未反应过来,就被泼了满头、满身的秽物。 臭气熏天般地散开,粪水顺着她敞开的衣襟,直接全灌了进去。 “啊啊!”庄氏疯了似的狂甩身子,一边尖叫一边狂呕:“啊啊啊!哕哕哕!” 小糯宝捏紧小鼻子,瓮声瓮气地哼哼:“这才叫真扣屎盆子呢,我如你所愿了,不过不用谢!” 庄氏歇息底里地想骂人,可脏东西顺着她的头发往下淌,已经进了口鼻之中,她哪里还敢再张嘴,只能趴在地上扭曲爬行,呕个没完没了。 臭气熏得大伙都辣眼睛,他们看着浑身脏黑的庄氏,好家伙,现在谁还分得清她和茅坑啊! “糯宝,你娘刚才……”村长忍着恶心,勉强道:“说知道庄氏故意陷害,可是你算出来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快跟村长爷爷说说好不好。” 小糯宝竖起耳朵,听“二鬼”重新说了遍今夜所见。 然后就伸出白嘟嘟的指头,指向正在发抖的栓子。 “村长爷爷,你把栓子叔弄过来,问他今晚会进庄氏屋子,是不是庄氏非拉他去的。”小糯宝嫩声道。 村长忙扶起栓子,无奈了:“你这个傻子啊,话都说不利索,赶紧回话,今晚究竟是你自己闯进的,还是她喊你去的。” 栓子受了惊吓,被老李头他们哄了半天,他才颤抖道:“白面馍馍、她要栓子……进、进屋,吃她大白面馍馍……” “还说是现蒸好的……都藏……衣服里了,可香了……”栓子好不容易才说完。 啥?现蒸的馍馍? 村长和乡亲们一愣,这才知,原来栓子嚷嚷着要吃的,只是普通的白面馒头。 而不是庄氏身上的…… “我们还以为你这呆子,要吃的是……”村长脸红地直咳嗽:“这闹的是啥事,快把栓子解开!” 乡亲们和村长一样,这才知道是自己往污了想,都尴尬地干咳几声,直挠后脑勺。 不过想想也是,栓子脑子不灵光,被庄氏故意引导着说,闹了误会也在所难免。 在清楚是庄氏主动找栓子后,村长他们再看庄氏时,眼底都带着火烧似的怒气。 庄氏这会儿吐得胆汁都出来,哪里还能嘴硬。 “你这妇人,也忒不知羞臊了,竟然拿自己清白诬人,我看你就是生了绣的铁砧子,欠打!”村长狠狠攥拳。 他沉了口气,转头看着小糯宝,觉得村里还是得她来做主:“糯宝,你说该咋处置她!” 小糯宝不忍直视那个“臭人”,捂着嘴巴下令:“先打一顿出出气,再卖给牙婆子,免得她再回来,祸害咱们村子。” 听罢,杨田梅这便带着村里妇人,怒气冲冲地围住庄氏,抬脚踹了过去。 “臭不要脸的,在娘家村里搞破鞋,你娘就该带着你一起撞墙!” “敢来我们大柳村作妖,让你先掉层皮!” “不是乐意撕衣裳吗,明个儿就让牙婆把你卖去娼馆,让你好好撕个够!” 庄氏被踹得像只煎锅里的鱼,疼得满地打滚。 第148章 给他紧紧皮 她捂着肚子惨叫半天,好不容易挤出几个字:“别、别打了啊!我不报官了,真的……我走还不行吗?” “哼,大鼻涕淌嘴里知道甩了?晚了!”杨田梅一脚踩她嘴上。 “呜呜啊!”庄氏失声嚎叫,嘴巴立马飞出血沫子。 眼下惹了全村,哪里还由庄氏作得了主。 待把她打得像头死猪,只有出气没有进气后,杨田梅这就捆紧了她,丢进空猪圈里晾着。 等到清晨,天蒙蒙亮,庄氏浑身的血和粪水都糊在一起,结成干儿了。 村长和杨田梅直接把她丢上驴车,进城找人牙子去了。 折腾了半宿,小糯宝这一觉,直接睡到日上三竿。 眼看着晌饭都要上桌,闺女的小呼噜还不停,冯氏宠溺笑笑,这就过去掀她被子。 “闺女,太阳都晒小屁股了,你二嫂中午炸了一盆江米条,你要再不起来,春哥儿可都要给你吃光了啊。” 春哥儿正抱着脚丫子,卖力啃着,听罢一惊,生气地直吐口水泡。 “噗!噗!”他呲出牙花子,很是“无齿”。 姜丰虎他们都不由大笑,瞧春哥儿这小牙口,像是能啃动江米条的样子吗。 娘拿孙子当哄闺女的工具人,简直不要太明显! 小糯宝虽然不信,不过还是懒洋洋地爬出被窝。 她揉揉眼睛,瞅了眼泪汪汪的侄子,随手抓起昨晚上掉地的半块糖豆,塞进春哥儿手里,让他代替脚丫子来啃。 小春哥儿甜了嘴巴,立马笑出鼻涕来,他啃得小嘴叭叭,觉得小姑姑真好! “咘……咘咘……”春哥儿啃得满嘴哈喇子,忽然腆着小胖脸,努力地朝小糯宝这边撅嘴。 “咘……咘咘!” 姑……姑姑! “咘咘?”姜丰虎好像听懂了。 他睁大眼睛,连忙凑近儿子。 “春哥儿这是不是在叫人,好像是……想喊糯宝姑姑呢!” 闻言,全家立马围了过来,一个个眼睛瞪得像铜铃。 孩子会叫人了?! “春哥儿,你刚才说什么,快再说一遍给奶听听。”冯氏催道。 小春哥儿急得脸都憋红了, 他握紧小拳使劲,终于发音清楚了些:“咘……嘟……姑……” “姑姑!” “真是姑姑?”姜丰苗立马蹦了起来,险些窜上屋顶。 小糯宝惊讶了一下,觉得新奇得不行。 有人喊她姑姑啦? 一下子,她感觉自己的小身板,好像伟岸了几分! 小糯宝眉飞色舞,挺着胸脯笑嘻嘻,这就又抓来一把糖豆,塞进春哥儿手心。 “侄砸乖乖!叫得好,小姑姑给你奖励!”糯宝得意地叉起胖腰。 以后她也算是,正儿八经的小长辈啦! 冯氏、姜丰虎和李七巧都激动得不行,一个个笑得脸都发红。 “我儿子可算会说话了,你再不说,娘还以为你是哑巴呢!”李七巧摸着心窝口,眼睛弯得像个月牙。 冯氏嘴角咧到耳根后,舒坦地直乐:“不愧是我姜家人,头一个就知道叫姑姑,将来长大了,肯定也是糯宝的小跟屁虫。” 姜丰虎亲了下儿子脚丫,既觉得高兴,又有点酸溜溜。 “你这臭小子,咋也不叫声爹来听听,我成天在屋里教你,你就只叫姑姑啊。” 这话一出,冯氏立马弹他个脑瓜崩:“会叫姑姑才是正经,咱家谁是主心骨,你是不是没点数!” “就是!我看你是两天不挨骂,又要飘了!”李七巧搂起小糯宝,也踹了姜丰虎一脚。 被娘和媳妇轮流教训,姜丰虎连忙捂头又摸腿,可是不敢再抱怨。 小糯宝被二哥逗得亮出白牙,笑得咯咯咯的,这便由二嫂抱去洗漱扎辫,准备吃饭了。 这时,门口的驴车声音响起,是姜丰年去城里接丰景回来了。 他顺便,还把韦院长一起带了回家。 “今日书院休沐,我买了些卤肉、烧鸡,若是你们不嫌弃,给我添双筷子就成。”韦院长提着手中肉、酒,羞涩地道。 他是孤家寡人一个,有时也想要凑些热闹,难得姜家和糯宝他都很是喜欢,就忍不住厚着脸皮跟来了。 冯氏端着饭盆,笑着合不拢嘴:“那可真是太好了,我家正愁不够热闹呢,韦院长快快请进,今中午让丰年丰虎陪你喝两盅。” 待碗筷全部摆好,小糯宝饿得都能吞象了。 她坐在萧兰衣腿上,小肚咕咕叫着,不停咽着口水等开饭。 终于,李七巧可算端着饭菜进屋,除了平日里的家常菜,中午多了道铁锅炖大鹅。 “这鹅肉得小火慢炖才香,所以晚了会,我炖足了一个半时辰,肉都烂糊了,韦院长萧公子,你们快尝尝看。”李七巧笑吟吟地道。 众人咽下口水,这便开动筷子。 软烂入味的鹅肉几乎入口就化,里头的香菇、土豆片还有荪干子,也浸满了汤汁。 韦院长尝了一口,瞳孔就不由震颤。 赶紧把脸埋进饭碗,化身狂吃饕餮! 小糯宝也吃得胃口大开,肉烫了舌头,都不舍得停,萧兰衣见状赶紧帮她吹凉,生怕她口舌生疮。 饭间,姜丰年和韦院长推了两杯酒,越聊越熟络起来。 这时,韦院长忽然想起个趣事,忍不住添作谈资:“对了,上午我去衙门时,竟碰见了个奇女子,那人顶着一身秽物,半死不活,被牙婆领着到处卖呢。” 秽物? 冯氏不由惊讶:“韦院长说的,不会是从我们村出去的庄氏吧?” “那妇人是你们村的?”韦院长睁大眼。 冯氏三两句话,就把昨夜庄氏之事道了出来,韦院长回忆下那妇人容貌,确定就是庄氏。 “那最后庄氏被卖去了哪里?”孙春雪好奇地顾不上吃。 “她看着肮脏,又浑身是伤,还带了个孩子,哪里都不肯收,最后正好衙门缺个刷恭桶的婆子,就给她贱价买了去。”韦院长无奈耸肩。 姜家人一听,都觉得很是解气。 那庄氏心肠脏黑,让她过去刷粪桶,简直绝配! 这时,小糯宝却抓住了别的重点,她咬着鹅腿肉问:“可是院长叔叔,你上午去衙门做什么呀。” 韦院长顿了下,放下筷子无奈道:“是那田知县差人喊我去,大抵是听说了书院又新收了学子,找我加收了两成春税,命我明日就得包五百两银子……给衙门送去。” 韦氏书院虽然多了学子,但因勤学殿座位有限,才不过多收了二十有余。 这一下子就要索取五百两,冯氏他们都直拍桌子,痛骂田知县心黑。 韦院长忍不住叹气:“你们有所不知,田知县先前不知犯了何错,被罚没了全部家财,他现在正到处搜刮银子,不光是我们书院,城里但凡有营生可做的,都被他变着法子索要呢。” 小糯宝吞下鹅肉皱眉,嫩声哼哼,这田知县又皮痒了。 先前改动书院布局一事,她还一直给此人记着呢,看来自己是时候动手,给他紧紧皮了! 第149章 整治田知县 待吃过晌饭,小糯宝抱着圆滚滚的肚皮,这就盘腿坐好,看了下田知县的运势。 “此人财福双亏。” “又赶上流年不顺~” 小糯宝观想到,此人正走背字,近来不仅高堂抱恙,夫人也瞧不上,死活闹着不肯与他同房。 前几日,妾室还背着他偷人,可谓是家宅不宁,眼下田知县正四处找术士高人,急求转运。 小糯宝眯起眼笑,正所谓趁他病要他命,此时不整治他,还待何时。 她心里飞快有了盘算,这拽了拽韦院长的袖子,明日要跟他一起回书院! …… 自打上回风水一事,韦院长一看到小糯宝,就像是有了主心骨。 自然什么都肯听糯宝的。 他在姜家留宿了一夜,等到翌日上午,便坐上姜丰年的驴车,带着糯宝和丰景,一起回了韦氏书院。 韦院长依糯宝所言,没有去给衙门送银子。 田知县在家左等右等,见不到那五百两来,终于坐不住,正午时,就带了一队衙差书吏,气冲冲地上门索要! 然而大门一开,田知县就看见一个穿着桃红短衫,浑身软嘟嘟的小丫头,正坐在门边板凳上,朝他笑嘻嘻。 田知县像是见了鬼般,噌的下就跳了出去。 “本官是不是看错了,那是大柳村的姜……姜糯宝?”田知县咽咽唾沫,脸上的威风霎时没了。 一旁的书吏艰难点头。 “就是她,上次国公爷为了她,把您全部家财都充公……还打了您板子的那个孩子。” “大人,咱可不能再得罪她啊,不然国公爷一怒,您可就连裤衩子都要被罚没了啊。”书吏连忙提醒。 田知县想起那日,被糯宝支配的恐惧。 他脸色一白,赶紧捂住裤腰,像是要护住自己的衾裤,急着开溜。 不过这时,韦院长却抱起小糯宝,走上前故意问道:“草民见过知县大人,不知您今日来此,可是有什么要事?” “本官前来……那个……”田知县不自然地咳嗽,不敢去看糯宝:“前来……例行巡视一下!” 他哪里敢当着糯宝的面,去要那五百两! 小糯宝叼着小手指头,看出他的忌惮,满意地点了点脑袋瓜。 此人虽是个黑心知县,不过如今南纪国恶官甚多,若是把他嘎了,再换来个新知县,弄不好只会更奸恶。 既然田知县畏着宋老,莫不如留他一命,先整他掉一层皮再说。 于是小糯宝像个小神婆,忽然掐掐手指,清清嗓子,准备开口蒙人了! “原来是知县呀,看你印堂发黑。”小糯宝眨巴着眼睛,一脸煞有介事地道:“不知你父亲的咳血症可好些了?你母亲可还日日头痛?” 田知县本来都要走人,闻言神色一怔,不由惊诧转身:“本官家事,你怎知晓?” 他爹咳血,就连衙差们都不知,更别说是外人了! 至于他母亲头风发作,也是前天才有的啊! 小糯宝语气幽幽,继续掐算。 “算出来的啊,你府上全部,我都知晓。” “那你还能算出什么?”田知县不信地瞪大眼。 小糯宝瞅了瞅面前十几个衙差、书吏,故意高声:“我还算到,你肾经有亏,已许久不与妻妾同房。” 田知县:“……” “且前两日,你家小妾的赤色鸳鸯肚兜,还挂在了你堂弟身上,你好像还动怒了呢!”小糯宝天真地眯眼笑。 “别说了!”田知县顿时失神,冒了一后背冷汗。 等等,他府上龌龊龃龉,这小丫头咋都知道! 真是神了啊。 “啊?” 而此时,众人都震惊地看向田知县。 衙差们瞪大眼睛。 好像刚吃了个大瓜…… “我就说,大人前两日为何突然会和他堂弟厮打,打完还回屋直哭,原来是被戴了绿帽。”其中一个衙役低声八卦。 “唉,那天我记得咱大人一怒之下,也就……只是怒了一下。”另一个叹气。 “等等,这孩子是不是说大人肾亏来着?难怪夫人死活不和大人同房,原来是……” 听着这些嘀咕,田知县自尊大受伤害,心里默默淌泪。 他快绷不住了,强装嘴硬道:“这……这都是胡说,本官府上绝无此事,简直危言耸听!” 小糯宝见他结巴,佯装叹气:“哦哦不承认,那便罢了,本来还想说你这一切不顺,都是流年不利所致,我可以帮你化解呢。” “既是如此。”小糯宝无奈耸肩:“那我也就用不着替你操心了。” 田知县浑身滚烫,恨不得拿脚趾头抠个地洞,好钻进去。 这时他脚下一顿,眼珠子跟着亮了下。 这孩子说她能化解? 田知县干咳了几声,假装很不在意,这就带人离开。 待衙门的人走后,小糯宝不急不忙,坐在门口玩泥巴。 “他肯定还要再回来!”小糯宝胸有成竹地露齿笑。 韦院长宠溺看她,把书房里的蝴蝶酥、核桃酥等点心,换着花样拿出来,给她擦了小胖爪,让她边吃边等。 果然,不出半个时辰,一个肥胖的身影,便鬼鬼祟祟地溜到书院门口。 “是谁?”书院小厮刚一开门,就惊讶地行礼作揖:“原来是知县大老爷啊,您怎的又回来了?” 只见田知县换下官服,穿了一身常服,一进来就急火火地推开小厮,赶紧去找小糯宝。 田知县也不装了,急巴巴地央求道:“本官前来,是想问一问糯宝你,方才说的那个什么化解的法子,可否能传授给我!” “可你不是说不准吗,那还来问?” “那、那不是方才人多吗。”田知县窘迫赔笑,扭捏得像个大姑娘。 小糯宝向来奉行“趁他病要他命”,于是小巴掌一伸,就朝他挥了两下。 “帮你也可以,不过不可能白帮,一百两拿来!” “一百两?”田知县瞪大眼睛。 要他钱和要他命有什么区别! “那就二百两!”小糯宝用最软萌的语气,说着最狠的话。 田知县疼得心肝都颤,但为了改运,只能忍着肉疼,不情不愿地从身上摸出钱袋子,拿出了银票。 小糯宝毫不客气收下,塞进姜丰年的怀里。 “大锅锅你拿好。” 这银票,她以后还有妙用! 而后,小糯宝捂住鼻子,指着田知县哼唧道:“可以了,从现在起,你,先站到东南角那边去!” 田知县赶紧照做:“可是东南方位有利于化解?” 小糯宝果断摇头。 “不,是因为你有口臭,离太近熏着我了!” 第150章 小家伙太损了 田知县:“……” 小糯宝双手捂鼻,无奈叹气。 这回她说的可是实话,此人食荤太多,嘴巴庞臭,她已经忍很久了。 姜丰年和韦院长听罢,不由笑出声来,一个忙帮糯宝扇风,一个赶紧点上熏香,生怕给小家伙熏吐了。 田知县脸上红白交加,强忍着,等到丰年和韦院长“忙活”完。 待一阵檀香飘过,小糯宝才能松开口鼻,继续忽悠道:“言归正传吧,既是流年不顺,若想改正运势,便只能从外因下手!” 田知县睁大眼问:“外因是何物?” “就是非你本人命格所有,而是你身边之人、事、物上!最好是能让我看看你府上情况,才能为你更好谋划!”小糯宝眸底闪过狡黠,不知又在想啥坏招。 田知县听得一愣一愣,这便忙请小糯宝进府衙,巴不得让她,好好帮他自己详一番! 作为一城知县,田知县的府邸,便是衙门的后院。 待到了后,小糯宝随便看了一眼,就一拍小脑门,煞有介事地喊出声。 “难怪!” “难怪什么?”田知县着急。 “你这府邸不吉啊,南养花草北置亭台,是典型的十恶大败格!”小糯宝噘嘴瞎掰,准备寻思整人了。 十恶大败? 田知县从未听过此词,只觉得厉害,脸色都苍白了:“什么又恶又败,岂不要命,那可如何是好!” “不用怕,我不是来帮你了吗!” 小糯宝掩起眼底坏笑,这便蹦跶到地上,小短腿哒哒哒,围着府院走了一圈。 最后,她小胖手一挥,指着后花园,便开始胡说八道了! “首先,你府宅不宜见木,快把花园拆了,盖成猪圈镇宅!” “还有,寝殿太大,耗人气运,府上茅房最小,你得换住茅房,住满七七四十九天!”小糯宝摸摸下巴,又指了指卧房。 “另外,荤物也不宜食了,我建议你顿顿窝头配野菜,保证能够改运!”小糯宝一脸笃定。 “最后,你身弱不宜见水,不可再洗头洗脸洗身子,做满四十九日,越臭越能发财!”小糯宝背着双手,假装正经地叹道。 这话若是换作旁人,岂能相信。 可偏偏田知县急于改运,已是病急乱投医,不仅对糯宝的话听之信之。 甚至还生怕漏了什么,拿着笔墨拼命记! 姜丰年和韦院长越听越觉离谱,眼睛瞪得像铜铃,都憋笑憋得肝疼。 这小家伙,可太损了,这是把田知县当傻子折腾啊! 就连府衙里的管事和小厮,此时也大为震惊。 种花草改成养猪,还让大人住茅房,不洗澡? 那岂不是要让府衙臭上天! 田知县见他们愣神,急地直催:“还不赶紧去把花草都铲了,再把本官的被褥,换到茅房里去!” 小糯宝看他当真,强忍住笑,脸上的小奶膘微微颤动。 田知县还没有察觉,还恭恭敬敬,把小糯宝送到门外。 待田知县作完揖后,小糯宝转过身,终于忍不住了,露出一口白花花的小牙,口水都要喷出来。 “哈哈哈!”韦院长他们也早憋不住,这会儿都快笑疯了。 眼下,只听里面正在噼里啪啦,还一顿铲花草呢。 “这蠢知县,竟然真的信了。”姜丰年笑得快要倒在驴车上。 小糯宝满意地扭扭小腚。 这知县不做人,早就该被整治,她这叫替天行道,是正义化身! “好啦,今天的任务完成!糯宝饿了,要回家吃娘和二嫂做的饭!”小糯宝扬起小肉脸,朝姜丰年咯咯笑。 姜丰年揉揉肚子,刮了下妹妹的鼻子。 不愧是个小吃货。 都这会子了,还惦记着家里的饭。 于是,他们这就和韦院长还有丰景告别,赶紧回大柳村干饭喽! …… 府衙这边,田知县坚持了两天,便闹得全家鸡犬不宁。 他爹一听儿子睡茅房,气得从床榻摔下,爬到门口便要骂。 田知县见状,不仅不急,反而大喜过望。 “我爹都多少天起不来榻了,现下竟能自己往外爬了,糯宝的法子果然是灵!” 他那夫人看他举止怪异,以为是得了疯病,也不敢再像从前那般骂他。 田知县不由更加激动:“就连夫人都待我不同了,看来我是真要改运,这二百两花得值啊!” 于是乎,田知县更加坚定信念,整日睡茅房,吃窝头,不洗脸,弄得自己整日蓬头垢面,脸色蜡黄。 此事传得满城皆知,很快就成了一桩笑话。 百姓们路过衙门时,看着里面浑身臭气的田知县,都忍不住指指点点嘲笑。 就连上面知府听说后,也痛骂田知县有辱官威,直接下令,不许他再进州府议事。 此事传回大柳村,姜家人都笑作一团,直呼糯宝是个小活宝。 田知县的丑态,算是给全城添了乐子,也让那些被他欺负过的百姓,出了一口气。 很快,日子又恢复了平静,姜家人照常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充实又忙碌地过活。 这天一早,萧兰衣骑马进城兜了一圈,顺便给糯宝买了哄孩子的零嘴儿,两包麻辣鱼皮、一包羊羹、一包酸角糕,都是拿油皮纸裹严实了的。 就在他回程时,忽然看见,衙差正在满大街地贴告示。 萧兰衣前去看了眼,才知原来是新皇要登基了,准备天下大赦。 待回去后,正好赶上冯氏抱着糯宝,坐在村口和乡亲们唠嗑。 在听完告示上所写,大伙都精神得很,一起唠起此事。 “天下大赦是啥?”年轻的村民没经历过,觉得新奇。 小糯宝抬头瞅着冯氏,冯氏无奈摇头:“娘也没赶上,听说上次天下大赦,还是五十年前的事呢。” 南纪国律法森严,像大赦这种事,只有新皇登基,才能碰上。 萧兰衣便道:“我倒是听家中长辈说起过,大抵就是把牢中轻犯,一律释放。” “那若是要问斩,或是要流放的重犯呢。”冯氏好奇地问。 萧兰衣摸摸下巴:“那肯定也是会从轻发落,性命定是能保得住。” 这时,不知是谁说了句:“对了,当初姜大海定下的就是春日问斩吧,也不知他现在死了没,若是还没来得及被斩,岂不是能赶上这次大赦?” 想起那烂人,大伙都骂咧了几句,呸,就他也配。 冯氏垂眸思索,忍不住皱眉。 小糯宝看出娘心情不佳,也不想再说此事,她拽拽冯氏衣袖:“娘,回家啊,萧锅锅买好吃的了,咱趁热乎吃!” 小家伙哄着冯氏,还故意软乎乎去蹭她脖颈。 冯氏立马眉眼带笑,这就带着闺女和萧兰衣朝家去了。 他们仨刚一到家,就见一个男子杵在门口,身形似松。 待那男人抬起头,露出带着面具的呆脸,小糯宝才认出,此人正是宋老身边的属下青玄! 小糯宝眸光大亮,蹦蹦跳跳急着要找宋老:“青玄锅锅,宋爷爷呢,他回来了没有啊?” 青玄被唤了句哥哥,受宠若惊地红了脸,面具都跟着发烫。 他神色恭敬,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 “国公爷还得留京城,准备小皇帝登基大典,他说谁都没有糯宝小姐厉害,所以特让我前来,请您为大典择个吉日,信上有新帝的生辰八字,还请您过目。”青玄作揖。 姜家人惊喜极了。 一个个笑得满面红光,嘴角都快咧到耳后。 皇帝的登基大典,竟由他们的糯宝来挑日子? 小家伙也太有面子了! 第151章 哭鼻子喽 小糯宝也觉得这事有趣,扬起肉脸,笑成花枝乱颤的小包子。 待笑完后,她拿过新帝的生辰,正要帮宋老择日,可瞟了眼又不免嘟起嘴来。 无奈,小家伙虽神通广大,可却不认识字,是个小“睁眼瞎”。 “都是什么圈圈圆圆,糯宝看不懂呢!”她挠着小发揪抱怨。 “来来来,我给你念!”萧兰衣拿过信纸,笑着帮她读了出来。 小糯宝听罢,捧着下巴颏,这便飞快断出,这小皇帝并非“真龙天子”。 “今年才五岁,为木傀儡命格,也是个可怜孩子,坐不稳的。”她同情地叹息一声。 青玄惊讶抬眼,心中无比叹服。 的确,糯宝所言极对,先帝并无子嗣,这所谓新帝,不过是其一个侄子,被国师推上来稳住大臣们的。 至于这背后大权,自然还是掌握在国师手中。 既是并非真龙,那小糯宝也没什么好顾及,挑了个风和日丽、又诸事皆宜的好日子,就给宋老送了过去。 忙完后,小糯宝看着正在对着青玄,叽叽喳喳问起京城近况的萧兰衣,神色不由动了动。 说起来,京城的萧家,可还藏着一位有龙气脉象的“正主”呢。 小糯宝掰着脚丫子,调皮地啃了两下。 看来南纪国之后皇权争斗,定然很是有趣。 姜家对青玄颇为照顾,知他京城路远,临走前,冯氏特地装了一包菜饼子,一包咸鸭蛋,让他路上好垫肚子。 青玄很是感激,就是嘴笨,重复地说着“多谢”,说到脸都红了,惹得萧兰衣直指着他笑。 京中事多,估摸着宋老一时难以回来,不过冯氏仍不怠慢,还日日去福善堂,亲自打扫宋老的屋子。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姜家也越发忙碌起来,有时都忙到脚打后脑勺。 福善堂的扩建已完成大半,眼下,各屋正在砌炕,姜丰年一趟一趟地进城,张罗着补泥料回来。 地里的波斯萝卜,苗也越发茁壮,只是容易被鼠雀啃咬,姜丰虎不得不总去盯着。 许是这萝卜缨苗,就是比庄稼秧好吃,连着三四日,都能新发现有几株新萝卜苗的根,有被田鼠祸害过的感激。 姜丰虎耐着性子,绑了几个稻草人,可惜只能唬一唬麻雀,对别的蛇鼠压根不好使。 冯氏听说后,便想来地里看上一眼,正好赶上孩子们从学堂放课,她就立马喊来丰苗和旺福。 丰苗见娘突然喊他,还以为又要挨揍,他可不想当着这么多孩子的面,来一顿“鞋底子炒肉”,于是撒丫子就要溜。 冯氏无奈,拽着他的后脖颈,愣是给他扽回来。 “跑啥?我是你亲娘,又不是拍花子的。”冯氏气地点他脑门:“娘是想给你挣零花钱的机会,要不要,给个话。” 姜丰苗眼睛一睁,有些不信似的看着娘。 冯氏指着地里的萝卜苗子:“你们学堂中午散学,下午就没事了,你去找几个小子,帮地里赶鸟和小兽,每天一人可得五文钱!” 这话一出,姜丰苗立马蹦得老高。 他帮福善堂算账,每月才不过二十文,现下一天能得五文钱,岂不是大赚特赚! 姜丰苗立马答应。 高兴地拽上旺福,又跑去找了几个小子,俩人一时太过激动,跑得脚底都冒烟。 “我们家要人看萝卜,半天四文钱,谁来。”丰苗自己克扣了两成。 村里小子们谁不想挣钱,听说后都求着丰苗选他们。 张秀才本还担心丰苗选人唯亲,可别为了这点小事,惹得其他没被选的孩子生气。 只是不想,姜丰苗早就跟大人们学了经营之道。 他看想干的人多,只点了自己和旺福:“我家每天要四个人看萝卜,除了我和旺福外,其他人轮流,每天来两个过来!” 小子们一听,都激动得像个窜天猴,一蹦蹦出去老远。 哪怕让他们干上一天,就赚几个铜板,也够买二两城里最便宜的冬瓜糖了。 姜丰苗“雨露均沾”,被小子们直夸仗义,挺着胸脯气昂昂的,很是骄傲。 不过学堂里还有几个丫头,这会儿失落地抓着辫子,她们也馋那几个铜板。 姜丰苗倒也懂得哄女孩子,怕她们伤心,赶紧拍拍胸前保证:“你们都是丫头,可别晒黑晒丑了,等我娘给我发了工钱,我给你们买糖和头花。” 丫头们一听,立马开心笑了,夸得姜丰苗满脸红扑扑。 孩子们的精力用不完,于是当天就开动起来,上午读书,下午跑到地里“巡逻”。 冯氏怕他们晒着,特让他们去棚下坐着,可小子们生怕对不起这工钱,不仅不肯坐下,还都背着双手,来来回回“溜达”。 那叫一个认真。 小糯宝闲着无事,有时也会戴着草帽,来地里帮着守上一会儿。 糯宝回回来地里,萧兰衣都像是个“守护神”,跟屁虫似的看着。 时不时还要提醒她戴好小帽,生怕她再被晒个小脸焦黄,又要哭鼻子了。 只是小家伙做不了什么,回回待上没一会儿,不是被小子们围着夸,就是被路过的乡亲摸摸脸,可是把她给愁坏了。 这不,这天午后,小糯宝顶着太阳来到地头,本想来看看萝卜长没长。 谁知,萧兰衣一个没留意,这小家伙就小腿紧捯饬,自己哒哒往田里跑去。 这时,正好萝卜苗间,传来几声嚓嚓的声响,糯宝为了显示自己能干,抓起个土块子,就自信满满朝声音丢去。 谁曾想,土块刚一扬上去,一只好大的田鼠就被惊得窜出,直接朝小糯宝脚上跑。 小糯宝顿时惊得小脸一白,嘴里叫着萧兰衣和五哥,就要撒丫子朝前面跑。 只是田里泥土松软,小家伙一着急,小短腿格外拌蒜,一不小心就摔了个大屁股墩。 屁股上的疼痛,和对大田鼠的恐惧,让小糯宝没出息地咧着小嘴,哇哇哭了起来。 丰苗和萧兰衣他们一看,赶紧丢了手里的水碗和果子,就朝糯宝这边扑来。 “妹妹,不用怕田鼠,它们不咬人。”小丰苗大喊一声,抬脚就把田鼠踢得晕死。 萧兰衣抱起糯宝,拍拍她身上的土,哭笑不得:“都说了,让你别离萧哥哥太远,现在知道害怕了,快让我看看摔疼了没有。” 小糯宝只是被那么一吓,才掉了两颗金豆豆,现下一回到熟悉的怀抱,立马就止住了哭声。 不过她还是趴在萧兰衣的肩膀,撒娇地扭扭小身子,奶声奶气哼唧:“疼,糯宝浑身都疼呢~” 萧兰衣心疼地给她揉揉。 “那用不用给吴大夫请来?” 小糯宝抽抽搭搭道:“不用麻烦吴爷爷,要是能有叫花鸡和蝴蝶酥吃,兴许就不疼了。” 萧兰衣忍不住仰头笑,也不嫌麻烦,这就要换了衣裳进城去买。 小糯宝心里欢喜起来,赶紧抹干了肉嘟嘟的脸蛋,这就淌着哈喇子,笑出一口小白牙来! 第152章 无奸不商啊 萧兰衣的快马脚力极好,不出一个时辰,就从城里大包小包的,买回来一堆。 姜家今日正忙,见萧兰衣买的吃食多,冯氏和李七巧索性偷了懒,晚饭就拿现成的对付一口。 桌子上,摆着两只叫花鸡、几盘卤肥肠、卤猪蹄和猪头肉,还有小糯宝最爱的蝴蝶酥。 蝴蝶酥每块都比糯宝脸还大,上面沾着白糖粒,一口下去,吃得小糯宝满嘴都是渣渣,一脸幸福甜笑。 众人劳累了一天,眼下能够换换口味,自然也吃得欢实。 “聚云楼的叫花鸡卖得好,我去时,就只剩下最后两只了。”萧兰衣生怕自己买少了,嘟囔道。 冯氏撕下鸡腿和鸡翅膀,给闺女碗里放了几只,余下的都夹给萧兰衣。 “两只也够了,要是买得多了,明日还得有剩,眼下天儿热了些,肉菜一隔夜就容易出味。”冯氏笑道。 萧兰衣想想也是,转头看着一旁的“小饕餮”,眸底带笑,这就把碗里的鸡腿又都夹给了糯宝。 小糯宝虽然贪吃,但也不乐意吃独食。 她才啃了两只鸡翅,小肚子就已经鼓了一半,现下小手油光光的,直把剩下的鸡腿,往娘和五哥哥碗里放。 冯氏不舍得吃,又夹给怀着身子的孙春雪。 小丰苗馋得分泌口水,但也只是拿过妹妹吃剩的鸡腿骨头,嗦干了上面的肉丝,又把自己那份夹回给了娘。 于是两只鸡腿,满桌子夹了个遍,最后推来推去,谁也没吃着,弄得大家都不好意思了, “一口吃的而已,咱都别让了,又不是以前家里条件不好那时候。”冯氏无奈笑笑,直接夹过来撕下肉,每人碗里分了点。 姜丰年不由想起从前家里穷时,再看看现下满桌子的肉菜,一边大口吃着,一边感慨日子真是好了。 小糯宝笑眯眯地看着大家,小嘴就没闲下来过,一直被萧兰衣往嘴里喂肉。 待用完了饭,姜丰年和姜丰虎下地刷碗,冯氏洗了点山樱拿到炕上,和闺女、儿媳还有萧兰衣,一起说笑吃着。 白天糯宝被田鼠吓哭的事情,冯氏她们还不知道,这时听萧兰衣一说,都忍不住笑糯宝胆子小。 小糯宝红着小脸,挥着拳头抗议。 “不是我胆子小,是那个鼠太大了,比我吃饱后的肚子还要大呢。”小糯宝挤眉弄眼,夸张地直比划。 不过不仅没有得到“同情”,反而又引来一阵大笑。 “哪里能有那么大田鼠,是你人小,才看什么都觉得大。”姜丰虎闻声进屋直乐。 小糯宝叉起胖腰,很不服气:“是嘛是嘛?难怪我觉得二锅锅脸也好大!” 李七巧笑地眼睛挤在一起,毫不留情调侃:“你二哥那张脸是真大,这可不怪咱家糯宝长得小!” 众人吃着山樱,又拿姜丰虎开涮一阵,屋里的笑声就没停过。 趁着还有些时候,姜丰年想起正事,报了买泥料木瓦的账,让冯氏记下。 娘俩忙活完,又忍不住都念叨起,老三丰泽啥时候能归家。 眼看就要入夏,姜家人睡觉的时辰也往后推了推,一直夜话到戌时过半,才舍得各自回屋躺下。 转眼又过了五六日,一场细雨过后,大柳村山上的婆婆丁像春笋一般,冒得愈发茂密。 妇人们趁着晌午歇息,带着篮子和箩筐,纷纷上山去挖。 每年这个时节,结伴挖婆婆丁,已是村里的必备节目。 冯氏和李七巧自然不能干看着,俩人各自背了个小筐,都要往山上去。 小糯宝也想跟去,两只小手八爪鱼似的,紧紧勾着冯氏脖颈,撒娇地扭着身子。 冯氏受不住闺女央求,又怕自己顾着挖菜,看不住闺女,再让她被虫蛇咬了,只好捏着糯宝的鼻子给她拒了。 “这时节山上蛇多,可比田鼠吓人多了,一口下去能咬好几个洞,到时候身上留疤可丑了。”冯氏语气夸张,故意吓唬。 一提起田鼠,小糯宝忍不住哆嗦了下,只好噘嘴闷声哼哼,打了退堂鼓。 李七巧又赶紧哄道:“糯宝在家,等着娘和二嫂带婆婆丁回来,婆婆丁蘸鸡蛋酱吃可绝了,兑上肉和猪油渣,包饺子吃味道也好。” 小糯宝吧唧下小嘴,馋虫被勾了出来,这便忙不迭地点着脑瓜,乖乖目送娘她们出去。 大柳村的山上,此时聚了不少人,难得有这般热闹。 等冯氏婆媳抄小路上去时,视线所及之处,就看到四五个妇人在猫腰忙活。 春天里,庄稼户可吃的菜不多,大伙难免都想多挖些回去,清水煮完再蘸上大酱,便算是一盘能上桌的菜了。 不同于其他乡亲,是想把婆婆丁当主菜。 而冯氏只是想弄几顿尝个鲜,便也没摘太多。 忙活了不到一个时辰,冯氏和李七巧要往家走时,正好看到刘婆子她们上来。 住在刘婆子隔壁的周婶,看到冯氏就笑得挤眼睛:“多谢你啊糯宝娘,前两日我家小子,去你家地里看萝卜挣钱,给我和他爹买了四贴膏药呢,正好我们两口子腰都不好。” 冯氏客气笑笑:“有啥好谢的?孩子们给我家干活,也是帮了我们家大忙。” 话虽如此,可周婶还是感激得很。 毕竟大柳村多数人家,手里还都是紧巴巴的,哪怕是十几个铜板,都够他们买三五个鸡蛋、或是两尺新布,对家里可是个补贴。 “我家那小子,这是头一回自己挣钱,两天就挣了十六铜板,回家乐得直蹦呢。”周婶一个劲地还要再谢。 冯氏惊讶了一下:“两天十六文钱?” 她明明是按一天十文,给的姜丰苗,这小子咋还挺奸,自己竟克扣了两文! 在得到周婶的肯定点头后,冯氏回到家里,就把丰苗拽来,给了他一顿屁股开花。 丰苗虽然挨打,但起码多挣了铜板,揍完就提上裤子,又笑嘻嘻围着娘晃悠。 全家都被丰苗弄得哭笑不得,只感慨小小年岁,就会做起了“奸商”。 就在这时,外面吵嚷起来,乡亲们都在议论纷纷。 “这小伙子是打哪来的,要去谁家啊!” “别说还挺俊,就是咋看着有点脸熟,是咱村哪家的孩子吗。” “咦?他怎么往姜家去了?” 众人热闹又新奇,围着年轻男子,走到姜家才停下。 小糯宝像是忽的感应到什么,忙扑到窗台上,激动地往外瞅! 第153章 丰泽回来了 年轻男子驻足在姜家门前。 身子久久未动。 直到听到里面,传来熟悉的说笑声,他才敢把手放在门上,双眼动容地含着泪。 这会子,冯氏瞟到外面有个人影,拎着饭勺正要出去看。 “娘。” 然而,才刚一迈出脚,突然响起的唤声,就让她不由震惊。 “是……谁?”冯氏缓缓抬头,手里的饭勺掉在地上。 发出“砰”的一下。 “娘!”姜丰泽酸着鼻子,又大喊一声。 冯氏瞳孔颤动,她这就疯了般的跑过去,一把将门扯开:“老三,是你回来了吗!” 此时的姜丰泽,早已泪水涟涟。 离家三年之久,他受了不知多少苦都咬牙吞下,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活着回来见娘。 “娘,儿子不孝,让您在家久等了!”姜丰泽双膝扑通,用力砸在地上。 脸上滂沱的泪水中,满是欣喜和心酸。 冯氏的眼泪也糊了满脸,她扑过去抱住姜丰泽:“老三,真是你……回来了,娘可等到你了,快起来让娘好好看看,你怎么都瘦了,这几年过得是不是太苦了。” 闻声,姜丰年他们也都不敢信似的,赶紧跑出来。 看着变了些模样的姜丰泽,姜家人喊到嗓子破音,激动得快要疯了。 “老三,自打收到你信,全家就一直盼着你呢。”姜丰年紧紧搂住弟弟肩膀。 “这几年可想死我们了,二哥我都、都梦到你好多回了……”姜丰虎撇过脸,说不下去偷偷抹泪。 “三哥三哥,快让我看看你,你再不回来,我都快忘了你长啥样了。”丰苗也哭得抽抽搭搭。 就连兜里铜板跑掉了几枚,这小财迷也不去管了。 三哥离开时,丰苗才三、四岁,刚刚能记事的年纪,确实很难记全三哥的样貌。 姜丰泽搂着丰苗,一阵鼻酸,又故意笑起来:“老五都长这么大了,放心,三哥以后天天陪着你,咱一家再也不分开了。” 此时,小糯宝才终于看到,家中三哥哥长什么模样。 姜丰泽生了副好皮囊,身材修长,双眸如曜。 离家前,他才不过十六岁,还有几分稚气未脱,现下却已全然长开,浑身散发着逼人的英气。 令人一看就移不开眼。 小糯宝惊喜地跺跺脚丫,颜控的毛病又犯了! 冯氏摸摸儿子的脸,酸了眼睛道:“定是吃了不少苦,以前你这小脸还有点肉,现在摸着都硌手了。” 姜丰年他们都心知肚明,三弟这几年定不好过。 但他们可不敢多问,生怕听了憋不住,又淌更多泪来。 丰苗吸吸鼻子,活跃气氛:“娘,你都摸三哥胡子上了,那能不硌手吗。” 冯氏破涕一笑,儿子回来不易,她也不太过伤感了。 于是赶紧擦擦眼角,这就把丰泽往屋里迎:“快进屋吧老三,路上奔波这么久,累坏了吧,先进来歇歇,见一见你妹妹,你还没见过咱家糯宝呢。” 一听到“妹妹”二字,姜丰泽顾不上再心酸,紧张地握住行囊,眼底满是期盼。 先前他收到家中回信,得知多了个妹妹后,可就高兴得连着几宿没睡好。 为了能给糯宝个好印象,这趟回来前,姜丰泽还特地买了好多西陲特产,好拿来献殷勤。 到了云城时,他又怕路上风餐露宿太过邋遢,还特地找了家客栈,收拾了一番才回来。 果然,姜丰泽的努力没有白费。 收拾得干净利索,又换了身衣裳,再配上他天生的好皮囊,一下子就击中了颜控的小糯宝。 小糯宝踩着板凳,自己爬下了地,这就迈着短腿奔过来,主动迎接姜丰泽。 “三锅锅,我是小糯宝~”糯宝声音甜得像蜜糖,扑上来就扯住三哥衣角要抱抱。 看着眼前白白软软,像只糯米团子似的小家伙,姜丰泽眸色一呆,不敢信地摸后脑勺。 这是他妹妹? 长得这般可爱软萌,真是他妹妹?! “三锅锅抱抱糯宝啊!”小糯宝见没回应,撒娇地踮着小脚,语气急巴巴。 姜丰泽的心立马化成汤水,整个人都被征服了,他赶紧提起糯宝搂在怀里。 “小丫头,快让三哥好好看看,以后我也有妹妹了,这真不是做梦吧!”姜丰泽激动得胳膊直颤。 有了妹妹的喜悦,可比他在军中受赏,还要强上一万倍! 看他这般“没出息”,姜家人都忍不住笑了,脸上满是全家团聚的欢喜。 待进了屋,姜丰泽这就打开行囊,不心疼似的把东西哗哗往炕上倒。 里面至少有一半,都是他为糯宝准备的礼物,花了他至少三个月的军饷! 有雪白的狐皮小风帽、麂皮绒的小手套、刻着西陲特色纹样的银锁、绿松石的小手串、琉璃石的耳珰……还有各色各样牛角制成的哨子、发梳、弹珠等小玩意。 全都是云城这边买不到的。 看着就让人新奇得要命! 小糯宝眼睛发亮,兴奋地扑了过去,抓起风帽就往头上戴。 只是帽子太大,直接遮住她半张小脸,她一时被挡了视线,小手一伸差点捅进二哥鼻孔里。 众人都跟着笑哈哈,姜丰泽更是稀罕得直抓拳头。 他只顾着讨妹妹欢心,一时差点把娘和哥嫂都忘了。 待小糯宝清点好了礼物,高兴地抱了满怀,姜丰泽才想起给其他人准备的。 于是便又掏出一些物件,什么皮毛大氅、弹弓、手钏之类的,一人一样发给了全家。 小糯宝自己,得的礼物就能铺满半张炕,其他人却各自只有一件,姜丰泽对妹妹的偏心和执念,简直就差写脸上了。 冯氏他们都直感慨,丰泽果然是家里最盼着有妹妹的。 不过这也正常,毕竟姜家这小子窝,难得有个丫头,换谁会不想给糯宝宠上天呢。 看着姜丰泽满脸宠溺,目光还一直追随妹妹,冯氏笑得合不拢嘴。 老三可得悠着点,现在就这么稀罕妹妹,等以后见识多了糯宝的可爱劲,那还不得宠疯了啊。 “对了,丰景呢,咋没看着他。”姜丰泽一心扑在妹妹身上,这时才想起来,自己最疼爱的弟弟没影了。 他不由紧张了下,生怕这三年丰景是出了啥事。 冯氏笑着安抚:“放心吧,老四是被送去城里读私塾了,待会就让老大去接他回来。” 姜丰泽忙松一口气。 他打量了一下屋子,又不由好奇问:“对了娘,咱家咋盖得起这么好房子了,还能有银子送丰景念书,我不在这些日子,家里都是咋过的?” 此时,冯氏他们也有一肚子话,要问姜丰泽。 于是冯氏起身下地,笑吟吟道:“你别急,都到饭点了,估摸你也该饿了,咱们先吃饭,一会边吃边说。” 第154章 只对妹妹殷勤 这时,锅里的婆婆丁馅饺子,已经被躺在滚水里,煮得快要破皮了。 冯氏这便把饺子盛出来,又捣了蒜配上酱油,端到里屋的桌子上。 姜丰泽被迫离家三年,现下一闻到熟悉的饭香,又忍不住鼻酸,夹起个饺子就要往嘴里塞。 只是还未吃下,他又想起妹妹来,又忙把饺子吹了吹,先递到小糯宝的嘴边。 “来来,妹妹先吃。” 小糯宝撅着小嘴,咬掉了一半:“三锅锅也吃啊!” 见他这般紧着妹妹,姜丰年和姜丰虎都笑了:“才刚回来就给妹妹献殷勤,以后有的是机会呢,你急啥。” 冯氏想让他先吃个饱饭,便抱过糯宝自己来喂:“老三,你快吃你的,今的饺子馅是娘调的,快看看味道和从前是不是还一样。” 于是姜丰泽这就低头开吃。 熟悉的味道一入口,吃得他烫了嘴巴,都舍不得停。 待半盘饺子下肚,姜丰泽抹了嘴巴用力道:“香,还是娘做的饭香,在军中时我就想着这一口呢!” 冯氏他们都欣喜笑了,一个个这才动起筷子。 “老三,这几年你都是咋过来的,当初突然在街上被掳走,咋就进了军中呢。”姜丰年看着弟弟道。 姜丰泽咽下饺子,摇了摇头:“别提了,那天本来我们是被抓去做壮丁的,亏得那头目看我长得高大些,觉得军中缺人,就把我送去了西陲戌边。” “听说西陲一带,蛮夷很是凶残善战,侵扰杀戮咱们百姓,仗总是打不完的打。”孙春雪心头发紧,睁大眼睛问。 姜丰泽停止咀嚼,神色凝滞了一下。 他顿了顿才回话:“外面真的都这么传?其实西陲一带,蛮夷虽然偶有入侵,但咱们南纪的战力,远远在他们之上,他们不敢祸害咱百姓的。” “咱们既然比他们厉害,那为啥还不能把他们赶回老家,非要总打仗,听说朝廷的银子都用在这上面了。”姜丰虎满嘴饺子,含糊不清地问。 姜丰泽的神色暗了一瞬。 “这个……” 其实每每作战,领头的将军总是让众人后退,以怕有太多伤亡为由,不许戌兵们全力进攻,这才给了蛮夷不断再战的机会。 军中早有传闻,说是兵部有令,不许他们击退蛮夷。 所以戌边之军,常常是不战而退。 至于其中缘由,姜丰泽有些猜想,但还不确定的事情,他还不想跟家里人说。 小糯宝看出三哥有些惆怅,忙推推冯氏大脚。 冯氏心领神会,赶紧换了话茬:“老三,那你以后可有啥打算,你们戌边好几年,军中对你们可有安排?” 姜丰泽回过神来,不免笑道:“有个好事情,没来得及和你说呢娘,就在前几个月,我带队杀了几百个贼人,保护了一村军户,得了个虞候之职。” 虞候算是军中的小头目了。 放眼云城,这身份也拿得出手,能够震一震人了。 姜家人立马亮了眼睛,激动得脸和脖子都红,小糯宝也呱唧着小巴掌,替三哥哥感到开心。 姜丰泽又有些犹豫,继续道:“不过虽是虞候,但我们那一府戌军都散了,我这虞候便也只剩虚名,没别的差事可做。兵部给我们发了赏银,让我们解甲归田,自行安顿。” 冯氏一听儿子不用当职,反而更加称心。 “回来更好,那娘就可以天天守着你了,免得像以前那样,动不动就想你想得睡不着。”冯氏笑弯了眼睛,说的可是真心话。 要是儿子因为虞候之职,被安排到别处做事,就算能有前程,冯氏也开心不起来。 于她而言,只要全家能够团聚,安安心心地在一起,就比赚多少银子,挣多大的前程都更值得高兴! 冯氏不住点头,又把这三年来,姜家发生的一切,也告诉了姜丰泽。 在得知家里不仅攒了些银钱,甚至还能在村里大兴土木,要把福善堂做大后,姜丰泽惊讶地张大嘴巴。 “想不到咱家的日子都这么好了。”姜丰泽感慨万千,眼睛都要泛红:“我回村时,还差点找不到家,去了咱家原来的房子前,看里面住的是两个姑娘吓了一跳。多亏和乡亲们打听了一下,才找到咱家住的这宅院。” 起初,刚看到家里大房子时,姜丰泽还有些不信,生怕是乡亲们指错了人家。 得亏看到冯氏从里面出来,他才能够确定。 冯氏他们听着听着,眼前又是一阵酸,全家不由又哭又笑,泪水夹杂着欢乐和伤感,肆意在脸上流淌。 一切的一切,都可算是苦尽甘来了! 下午,姜丰年顾不上多陪陪三弟,就急着去城里,把丰景给接回来。 丰景从驴车上蹦下来时,小脸绷不住了,眼泪都砸在了衣襟上。 “三哥,我好想你!”丰景扑在姜丰泽的怀里,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 姜丰泽也怜爱得不行,抱起长高好多的他,帮他擦眼泪,又进屋给他拿小礼物。 这半天,姜家人都忙活坏了。 孙春雪和李七巧各种收拾屋子、晒被子,好让丰泽在家住得舒心。 家里的东、西厢房还有空屋,丰年和丰虎都抢着让三弟,住进他们的厢房里去。 不过最后冯氏大手一挥,还是让姜丰泽住正房。 东屋是她和糯宝住,西屋一直是萧兰衣和丰景、丰苗的。 冯氏想让丰泽离自己近些,就把他跟另外仨挤在一张炕上,反正睡得下,夜里又能多陪陪糯宝说话,人多还热闹。 眼下,姜家洋溢着一股,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气氛。 全家得了团聚,一个个出门时,都是喜气洋洋红光满面。 村里得知丰泽归家,也都为姜家高兴。 村长激动地红了眼,这就找到冯氏:“原来那小伙子就是你家丰泽啊,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他,这可是全村的大喜事。咱村得给他摆个席,一起给他接风!” 正好,村里还有没出阁的姑娘,要是能借这机会相看,再把终身大事解决了,村长觉得也挺好。 第155章 门槛要被踩破了 只是有这想法的,可不止村长一个。 村里有待嫁闺女的人家,自打姜丰泽回村,就已经盯上了他。 未等到接风宴这天,一个个就差点先把姜家门槛踩破,急着“捷足先登”了。 一大清早,天光才亮了一半。 姜丰虎吹着口哨,刚从茅厕里出来,就听到有人扒着门缝,吓得他连忙提上裤子。 待大门一开,正在猫腰偷看的几个妇人,一时没站稳,不由都扑在地上,摔了个狼狈。 姜丰虎瞪大眼睛,认出是村里的周婶、刘婆子和苏大娘她们,只好先给扶起。 “刘大娘,你们这是做啥。”姜丰虎看了眼地上的咸菜坛子、酱坛子,实在费解。 刘婆子她们也不装了,笑眯眯道:“丰虎啊,这不听说你家老三回来了,我们都想来看看他,顺便捎带些自家腌的东西,让他尝尝咱村熟悉的手艺。” 姜丰虎人虽然虎,但可不傻。 乡亲来看望三弟没问题,可哪有天还没亮,就来扒人家门缝的? 这般殷勤定有妖,何况村里就这几家,有没嫁出去的老姑娘…… 姜丰虎立马警醒起来,可不敢乱收东西,生怕把三弟“卖”了。 “娘!”遇事不决,喊娘最有用。 姜丰虎推了咸菜坛子,赶紧进屋去喊冯氏了。 冯氏也才刚醒,正揉着眼睛,要把稀饭先弄锅里,再给闺女做个肉沫蒸蛋。 闻声,她只好出来,看见刘婆子她们后,不由愣了一下。 “糯宝她娘,这是我家腌的萝卜干子,丰泽早上还没吃饭吧,快拿去让他尝尝。”周婶见冯氏来了,赶紧挤开刘婆子,笑得一脸热络。 “还有我家做的大酱块子,丰泽离家好几年,肯定早想这口了吧。”苏大娘生怕被落下,也扑上前笑呵呵。 刘婆子瞪她们一眼,捡起被碰掉的酱菜坛子。 她挤眉弄眼地试探道:“糯宝娘,丰泽在戌边时没娶亲吧,他也老大不小了,你们家是不是该在村里,给他寻摸门婚事了。” 冯氏神色微妙,手悬在半空。 最后只是往围裙上抹了下,没去接她们的东西。 闹了半天,看来这一个个,都是想帮自家闺女张罗亲事呢。 别人也就罢了,尤其是刘婆子,她家菊娇被退了婚,名声不佳,现在家里正愁嫁呢。 冯氏虽然想为老三娶亲,但可不会草率了儿子的终身大事,哪里能受她们忽悠。 于是她直接把咸菜、大酱块子推了回去,脸上笑吟吟的,话说得却很是利索。 “多谢你们的心意了,不过这些东西我家也有,就不收大伙的了。” “丰泽能回来不易,我家现在就想好好团聚,至于亲事啥的,不急着张罗,就算有人想帮忙说亲,我家也不相看!” 刘婆子她们一听,心里都好一通失落。 她们只好把东西拿回去,但是却不死心,毕竟,村里年岁合适的小伙子,可就这么一个。 姜丰泽生了副好皮囊,又高挑强壮,就连菊娇那般心有所属的,偷看过一眼后都难免动心,更别说其他家姑娘了。 加上又是知根知底的,乡亲们要想嫁闺女,丰泽定是首选。 待冯氏回屋,得知老三成了村里的“香饽饽”,各家都想让闺女和他相看,姜丰年他们都笑得好大声。 冯氏还不知儿子心意,便道:“老三,你也有二十了,到了该娶亲的年岁,要是真在村里遇到合心的姑娘,咱家再主动上门去说也不晚。” 娶亲? 听了这话,正在抱着被子打盹的小糯宝,一下子精神了。 她瞅了瞅三哥哥的俊脸,抹了把哈喇子,想先给他看看红鸾线再说。 这时,小糯宝忽的发现,三哥哥的红鸾星未亮,且落在贵气之地。 将来定有份不俗的姻缘! 于是小家伙急巴巴爬过来,一把抱住丰泽的胳膊,就像只小八爪鱼似的,撒娇着不敢松手。 “不不,不急着娶亲!三嫂嫂不在村子里,不许给三锅锅相看!” 众人没懂这话是何意思,姜丰泽只觉得妹妹可爱,听着这带着困劲的甜糯声音,心都快软成一团了。 他忍不住给妹妹抱在臂弯,立马作出保证。 “好好,三哥不找三嫂,就只陪着妹妹好不好?”姜丰泽看着小糯宝,眼睛都快冒出星星。 说罢,姜丰泽像是想起什么,这就从行囊掏出一袋银子,重重地放到冯氏手上。 冯氏掂量了一下,竟有一百多两重,她不由愣了下:“丰泽,这些都是哪来的。” 姜丰泽在戌军,每月军饷不过二两,且还得自负衣食,就算全攒下来,也没有这么多啊。 “这是我封上虞候,兵部给发的赏银。”姜丰泽笑道:“反正我不急着娶亲,这些您也不必为我攒着,没事就花给给妹妹吧,给她买些小衣裳,小零嘴啥的。” 冯氏觉得这赏银意义非凡,便要好生收下:“咱家不缺银子花,娘还是给你攒着吧,将来等你成亲,再拿出来用一用。” 姜丰泽摇摇头,坚持道:“娘,我好不容易回家,只想多陪陪您和妹妹,把这几年缺的都给补回来,娶亲什么的压根不想。妹妹是个女娃娃,得富些养,平时的穿戴吃用不能亏着,把银子都花在她身上,也不枉我这几年在军中受的苦了。” 看着丰泽这般认真,冯氏哭笑不得,其实很想告诉他,糯宝真不愁银子花,且不说家里现在都攒过千两了。 还有宋老和萧公子他们给的,那好几个金元宝呢。 只是这些事情说来话长,冯氏便先笑着应下,等改日再和他慢慢细说。 小糯宝看着那沉甸甸的银袋,笑得一口小白牙都直发光,她抱着丰泽的脖子,这就腻歪地蹭了他一脖子口水,兄妹俩立马都笑开了花。 三哥哥这般宠自己,小家伙一高兴,就想给姜丰泽“显摆”一下。 “三锅锅养糯宝,糯宝也能养三锅锅!”小糯宝拍拍小胸脯,笑嘻嘻道:“三锅锅想吃什么,山鸡野鸭大白鹅,山上有的,水里游的,地上长的,我都能给你弄!” 姜丰泽哪里知道妹妹的本事,还以为这小家伙是嘴馋了,在要嘴呢,便捏她鼻子笑。 “三哥想吃啥不重要,得看咱糯宝想吃什么。对了,正好三哥明天想上山砍砍柴,练练身手,三哥带你过去,给你掏鸟蛋烧了吃,好不好。” 小糯宝立马点头如捣蒜! “上山上山!” 到时候,她的那些贡品,可以好好亮出来,给三哥大显身手啦! 姜丰泽还不知要发生什么,笑得眼睛弯起,这就去外面做了个背篓,到时候还背着妹妹去。 第156章 知难而退 冯氏猜到闺女的小心思了,生怕小家伙太厉害,给丰泽吓着。 便打算到时候一起跟着,顺便再挖点婆婆丁,回来配鸡蛋酱吃。 翌日上午,姜丰泽早早起来,把背篓又里外擦拭一遍。 他很是耐心,又在铺上个小蒲团,一层毛毯子,收拾得舒舒服服,才舍得把笑成喇叭花的小糯宝抱进里头,背着上山。 冯氏和李七巧拿着提篮子,正要一起跟上。 小糯宝小奶音咯咯咯的,故意道:“娘,换大箩筐吧,咱们今天要带回来的东西,可多着呢!” 冯氏赶紧捏捏她小鼻子,偷摸提醒:“好闺女,你可得悠着点,那些好东西……别往外拿太多哈,你三哥可不是娘,没见过那阵仗,别刚一回来就被吓傻了。” 小糯宝调皮地挤眉弄眼。 这就舒舒服服地躺回箩筐,晃着小脚丫,仰头看天。 顺便清点这几日善信们上的供品。 等到了后,山上已有不少妇人,正拿着提篮子,在挖婆婆丁。 她们见了姜丰泽,眼睛都不由一亮。 姜丰泽长得太过出挑,别说是待嫁闺中的年轻姑娘,就算是已经嫁做人妇的,都忍不住多看两下养养眼。 反正看上一看嘛,又不要银子。 这会儿,小糯宝正躺在背篓里,舒服地抠脚丫子呢。 姜丰泽为了能随时看到妹妹,索性把背篓背在胸前。 糯宝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三哥垂着下巴颏,稀罕不够似的瞅她。 小家伙不由嘿嘿。 又觉得三哥这俩月赶路回家,都累瘦了,可得多吃些好的补补。 这就弄出三四只野山鸡,一堆果子、鲫鱼、大青虾啥的,先丢到不远处的山路上。 这时,几个妇人看到糯宝也被带出来了,都忍不住凑上前,过来捏捏她小脸。 小糯宝皮肉娇贵,最怕被这些粗糙大手,没轻没重地乱捏了。 有些妇人虽是好心,但是手重,那一下子摸过去,有时就跟刀割似的,刮得糯宝小脸生疼。 于是小家伙无奈,只撅了个小屁股朝着外面,算是对自己的最大保护了。 妇人们看不出孩子的不情愿,还直扯开她小胳膊,非要去掐脸。 “有几天没看着糯宝了,快让大娘看看,是不是又长肉了?”有妇人粗声大笑。 姜丰泽看着眼前长满茧子、倒刺,还沾了泥巴的手,皱了皱眉心,心疼地给糯宝抱出来,直接搂在怀里,退开几步远。 乡亲们摸了个空,又把注意力,转到姜丰泽的身上。 三四年未见了,姜丰泽比以前多了几分成熟和英气,看得妇人们都是一脸姨母笑。 苏大娘她们几个这就围上来,想和丰泽多熟悉熟悉,好方便日后说亲。 “这就是你家老三吧,长得真是俊,和糯宝挺像的,别人看了你家老三,弄不好还真以为糯宝是你家亲生的呢。”苏大娘嘴巴快,忍不住拍一拍马屁。 正好,她闺女今年十七了,正急着找一门像样亲事。 只是这马屁却拍在马蹄子上了,冯氏和姜丰泽都变了脸色。 姜丰泽不快道:“糯宝和我长的是像,她也就是我亲妹妹!” 李七巧也忍不住拉脸。 小姑子虽是抱回来的,可对家里人来说,她可比亲生的还要亲。 哪里有当着小孩子的面,就说是不是亲生这种话,这苏大娘嘴也忒烦人了。 苏大娘受了冷脸,赶紧讪讪找补:“是是,我就是想说啊,你家糯宝虽然不亲生,但……但胜似亲生!” 这话让姜丰泽更是不爽。 他哼了声,直接捂住小糯宝的耳朵,抱着妹妹就往前走。 小糯宝也嫌苏大娘嘴碎,索性小身子一撅,就朝着这妇人的脸边憋出个响屁。 多话? 熏臭她! 冯氏本来都要拉脸,见状又噗嗤下笑了。 其他的妇人们也都憋不住偷乐。 这苏大娘嘴真是笨啊,说多错多,看来她家闺女,也不用指望能被姜家看上了。 眼看苏大娘窘迫,冯氏正好借着这个劲,索性把村里乡亲,想给自家说亲的心思断了。 都是乡里乡亲,有些话不方便明说,免得得罪了谁。 所以最好的,就是让她们知难而退。 冯氏露出笑意,这便道:“丰泽这孩子,许是在军中待惯了,说话直,苏婶儿你也别介意。” 苏大娘赶忙点头,还想再争取一下,想让丰泽见一见她闺女。 可冯氏却忽然话锋一转,叹气道:“我家丰泽这几年也是辛苦,在军中虽被封了虞候,但也是拿血汗换回来的,现在回了家,就想好好陪陪家人,其他啥都不想。” 虞候? 众人一听,顿时愣了。 这么说,姜家小子都有军功和封赏了? 有几个见识少的,还不知虞候是啥,正交头接耳地问。 “这都不知?我外甥就入过军,他说一军之中,五百号人里才能出一两个虞候呢,可不容易当!”有人低声叹道。 “做过虞候的,就算是从军中退下,只要去衙门报到,也至少能寻份好差,就连知县也不好怠慢呢。”又有人嘀咕。 “啥?这岂不就是等于有了功名,那咱村的乡下丫头,姜家小子咋还能看得上。” 耳边陆续传来大伙的议论,苏大娘和其他几个,想要和姜家结亲的,不由都蔫吧了,像是被霜打过一般。 人家都是虞候了…… 她们要再上赶着把闺女推过去,传出去,还以为是看上人家军功了,若再没被看上,更是要说倒贴吃相太难看…… 苏大娘只好不再肖想,尴尬地挤出笑:“啊……是这样啊……糯宝娘,你家老三可真是出息,将来、将来要是成了啥好姻缘,可得跟我们大伙说啊。” 冯氏笑吟吟的:“这都不急,反正不是眼前的事。对了,过两天村长还要给他摆席呢,到时候你们都来,我家多添两道好菜招待大家。” 说罢,她顿时觉得一身轻松,这就上前去追糯宝和丰泽了。 倒不是冯氏非要拿军功显摆,更没有压人的意思,只是唯有如此,才能让乡亲们断了乱点鸳鸯谱的心思。 李七巧感慨娘的智慧,腆着灿烂笑脸,直跟冯氏说悄悄话。 “娘,你刚才看没看,那苏大娘的脸都快要绿了。”李七巧挤眉弄眼道。 冯氏眸底带笑:“反正今天来这么一遭,她们以后就不能再拎着咸菜,上赶着来了,咱家也算是省了份心思。” 李七巧心情雀跃,走起路来都轻盈得像只兔子。 这般甚好,村里那几个急嫁的姑娘,不是懒馋滑,就是像菊娇那般成天惦记情郎的,都不是做妯娌的好人选。 婆媳俩脑袋挤着脑袋,肩膀挨着肩膀,又嬉嬉笑笑,说了一堆小话。 就在这时,前面的姜丰泽忽然“哎呦”一声,像被吓了一跳。 冯氏她们连忙追上前,就见姜丰泽的身前,躺了四五只野山鸡,身后长了一堆的草莓,个个红润香甜。 而一旁的水沟沟里,还有数不清的鲫鱼和青虾,正在不要命似的往外蹦。 “娘,我几年不在家,咱村现在山上,都有这么多好东西了?”姜丰泽睁大眼睛,不敢信似的直往后退。 冯氏张张嘴巴,也不知该咋跟儿子解释,只好去戳闺女的小脸。 这小坏蛋,不是说好了让她悠着点吗。 小糯宝躺在背篓里,笑眯眯地淌着哈喇子,看着三哥的反应,乐得牙花子直晃。 她做坏似的往后一甩手。 只听“砰”的一声,一头野猪崽子又窜了出来! 第157章 脚丫子上长蘑菇 姜丰泽整张俊脸上,布满了震惊和狂喜。 野猪崽子? 他没看错?! 小糯宝小身子直在背篓里打滚,笑得嘎嘎嘎的。 一时间,她好像又回想起,自己刚来到娘和哥嫂身边时,他们也是整日这么一惊一乍的。 “三锅锅,快去抓呀,咱们今天加餐!”糯宝笑出了一嘴哈喇子,直呱唧着小巴掌。 姜丰泽激动得脸都红了,这就把小糯宝抱进冯氏怀里,自己扑过去抓野猪了。 半大的野猪崽子,对于身强力壮的姜丰泽,还是不成问题的。 待他折腾了一身汗后,拖着被打晕的野猪,冯氏和李七巧也乐够了,把地上的果子、山鸡,统统装进了箩筐里, 这一路,满载而归地往回走,震惊的可不止姜丰泽自己,还有在挖婆婆丁的妇人们。 她们瞪大眼睛,羡慕要流口水。 “那野猪崽子才几十斤,肉得多嫩啊,咋咱就遇不着呢,难不成它还专往姜家人怀里钻啊。” “肯定是糯宝招来的,咱村小祖宗难得上山,那运气是咱们能比的吗。” 这么一嘀咕,苏大娘她们的肩膀,不由更塌了两分。 姜家要啥有啥,横竖她们是配不上了,还是赶紧死了这条心,另为闺女择选人家吧。 那野猪崽子姜家吃不完,天热又容易坏。 回去后,冯氏就张罗着宰杀分食,挑了一扇排骨,一块后肘,还有半个猪头肉送给了村长家,还有老人堂那边。 姜丰泽只当此番是山上奇遇,吃得格外开怀,却不想,这般“惊喜”不过才刚开始。 接下来几日,小糯宝的供品,动不动就能丢到姜丰泽脚边。 有时就连他上个茅厕,脚丫子上都能冒出俩蘑菇来,吓得他险些要掉坑里。 好在姜丰泽不像二哥那般憨,这一来二去,他也很快察觉出来,这好像都是妹妹捣的鬼。 这天,姜丰泽刚从外面,扛回来只傻狍子,就见小糯宝趴在窗台上盯着他,笑得小身子一扭一扭。 姜丰泽心下了然,忍不住找到冯氏试探。 “娘,咱妹妹是不是体质特殊……能给咱家人带来好运啊?” 冯氏故意不说透,只啧啧笑:“你妹妹是个小福气包,咱家可是跟她沾了不少光,以后你就慢慢看吧。” 姜丰泽不由心潮澎湃。 他的好妹妹,竟然还有这本事? 只不过关心则乱,姜丰泽还来不及高兴,就又忍不住生出担忧来。 他生怕妹妹这本领会被旁人发觉,惹来不怀好意之人。 于是自此,只要小糯宝再“丢”出什么东西来,姜丰泽都不敢再声张,藏着掖着一路偷偷弄回家,小心得像在做贼。 小糯宝时常被三哥逗得发笑。 肉嘟嘟的一张小脸,就差乐出褶子来了。 作为颜控本控的小家伙,现下最稀罕的,就是黏着姜丰泽。 姜丰泽也越发离不开妹妹,不管是砍柴,还是到地里干活,他把糯宝放进身前背篓,就为了随时都能看着妹妹。 兄妹俩这般黏糊,可是让萧兰衣和丰苗感到“失了宠”,委屈得二人直噘嘴。 这天风和日丽,村长家地里的活也不忙了,于是他这便坐东,在学堂门前摆开长席,为姜丰泽接风。 乡亲们也都停了一天农活,全当歇一歇息,一大清早,就都撸起袖子,过去搭把手。 大伙在学堂前,支了两口大锅。 汉子们负责把桌椅拿出,摆在学堂院内。 妇人们则忙活着剁肉、洗菜、烧火,不敢想今日席面得有多丰盛。 至于这掌勺,还得李七巧亲自来,杨二媳妇在一旁给她做副手。 待锅底的火一热,李七巧抄起拳头大的饭勺,翻炒几十人份的菜食,香味直往大伙鼻孔里 村长他们几个老家伙,都馋得胡子吹起,脸上也笑满了褶子。 “糯宝她二嫂今儿是主厨,咱们大伙可是有口福了。”村长背着手高兴道。 张秀才他爹也赶紧落座:“那可不是,好些天没尝过糯宝二嫂的手艺了,我可就想这一口呢!” 老李头还从老人堂,带来了攒了大半年的坛酒。 “好菜就得好酒配着,不然可就辜负了,待会咱们老几个把这酒喝了,喝不完谁也不许走!”他脸都笑红了。 听着爷叔们的吆喝,村里其他年轻媳妇,都忍不住羡慕。 李七巧的手艺,她们咋就没有呢。 若是她们也能做一手好菜,光是在村长面前得脸,就够吹的了,也能哄得婆家高兴,让自己腰杆子硬上几分。 待快到晌午,饭菜的香气飘满村子,乡亲们也基本都落了座,把院子坐得满满堂堂。 这时不知是谁抻着脖子,喊了句:“糯宝呢,咱糯宝咋还没来,她没来可谁都不许动筷子啊!” 大伙一听便笑。 村里的小祖宗不到,有谁敢先动筷子,这还用说吗。 冯氏弯起眼睛,把最后一道蒜香排骨,端上各桌:“我出来时闺女还在赖被窝,睡得呼呼的,大伙多担待,估计马上就来了。” 这边话音刚落,不远处,一个粉嫩嫩的小身影,终于在千呼万唤中,映入大伙眼帘了。 快要入夏,小糯宝也换了新行头。 上身是件藕粉色的对襟短衫,袖口处做成花苞状,下半身穿了件洒金的白马面裙,上等纱料的裙摆上,还绣着层层叠叠的花草、蝴蝶纹样。 小家伙蹦蹦哒哒地走起路来,裙上的蝴蝶也像是活了一般,跟着频频“飞舞”,甚是灵动。 身后的姜丰泽、姜丰苗和萧兰衣,宛如三个小尾巴,亦步亦趋地跟着。 众人见糯宝今日穿戴格外喜人,一个个都忍不住凑过来,抓着她的脚丫、小手,就吧唧几口。 小糯宝刚来就遭了“毒手”,圆溜溜的脸蛋鼓起来,直扭着小身子乱躲。 冯氏见状赶紧抱起闺女,笑着解围:“糯宝既都来了,大家就快坐下吧,咱们也好趁热乎吃。” 小糯宝这才松一口气,小手理了理弄乱的衣摆,这就笑嘻嘻坐在娘的身边,打算做个小“饕餮”了! 第158章 冒牌货要被发现 天儿越发热了,席面在院子里吃才得劲。 加之今日这饭菜做得丰盛,每桌都是八荤四素,乡亲们甩开膀子,吃得格外开怀。 不过也并非所有人,都只顾闷头吃喝。 像菊娇她们几个,村里待嫁闺中的姑娘,这会子就正拿筷子拨弄着饭粒,心照不宣的,偷摸打量姜丰泽。 在看过几眼后,一个个都不由咽咽口水,也不知馋的是菜还是男人。 而姜丰泽倒是雷打不动。 不管姑娘们咋瞅他,他都没给过眼神,只盯着饭碗,专心给妹妹剥虾,还有剔鱼肉上的刺。 姜丰泽刚剥好一个,糯宝就小嘴巴一伸,飞快叼走。 兄妹俩配合得倒也默契。 小糯宝吃得脸颊一鼓一鼓,眼瞅着要入夏,穿的衣裳也轻薄了些,格外显得小家伙腰上、腿上都肉嘟嘟的,像是几块大白萝卜。 村长他们几位爷叔没忍住,打趣道:“丰泽回来没少喂妹妹吧,小糯宝又胖了,快成小胖丫头喽。” 大伙一听,都朝小糯宝投来笑眯眯的目光。 盯着这小家伙气鼓鼓,噘着小嘴巴,把没吃完的半只虾吐了出来。 她胖点咋啦! 胖说明健康啊! 小糯宝挥起小拳头,抗议般的朝他们挥挥,老家伙们要再说她胖,她就揪光他们胡子! 姜丰泽可护着妹妹,生怕她不吃了,赶紧哄道:“现在长肉没事,女大十八变,等我妹妹长大就能瘦下来了。” 小糯宝满意地腆起笑脸,心情又明媚了。 她一高兴,嘴巴又停不下来,连着啃了六七块蒜蓉排骨,吃到小胖脸沾满油光,牙齿也咬得发酸了。 乡亲们见小糯宝吃喷香,受了感染般,胃口也格外好。 半个多时辰下来,饭桌上的肉菜就被一扫而光。 众人吃饱喝足,又问了姜丰泽些戌军的事情,开了眼界后,便一一回家了。 席面上还剩下个别素菜,冯氏和村长都懒得往家拿,就让日子过得紧巴的几个乡亲,拿回去添做晚饭。 那几家都感激极了,赶紧回家拿了盘碗,过来把剩菜装好。 小糯宝抹抹小嘴,爬上三哥哥的后背,也正要回家去。 不过就在这时,脑海里忽然闪过异象,小糯宝诧异地眯起眼睛。 “咦?” “咋了妹妹。”姜丰泽闻声回头。 小糯宝板起小脸,没再吱声。 她好像感应到,有人正以她的生辰八字,在起坛做法。 小糯宝哼哼一声,立马开始观想,她倒要看看是谁这般放肆! 敢动小仙子的八字! …… 此时,京城。 新帝登基大典,举行的前三天。 南纪国向来重视卜算。 宋老虽托糯宝请了吉日,不过国师穆亦寒仍不能全然放心,便又请来五六个道士,一起进了内宫,想再卜算一番。 “回国师大人,三日后为万吉之日,诸事皆宜,将登基大典定于此,是利于风调雨顺的。”为首的道长回话。 穆亦寒颔首,冷淡的眸底多了层满意之色。 “宋国公,看来你请的小姑娘,确是有些神通,待改日可带进京来,让本座见上一见。”穆亦寒淡声道。 宋老刚要在说些什么,不过这时,沈玥儿就拖着满是金线的大裙摆,也不请示,大喇喇地就往殿内闯。 “爹爹在忙些什么,怎么总不来看玥儿,玥儿都想爹爹了!”沈玥儿噘个嘴,进来就高声嚷嚷。 穆亦寒一看见她,就下意识地要蹙眉。 不过想起过世的爱妻,他还是揉揉眉心,尽可能耐心下来,让沈玥儿先坐在下座。 “爹爹有国事要忙,不能常去陪玥儿玩,玥儿要学会懂事。”穆亦寒无奈地盯她一眼。 沈玥儿不乐意瘪嘴。 又指着那几位道士,朝他们喷口水:“爹爹说的国事,就是陪这些家伙们闲话吗,玥儿讨厌他们!” 穆亦寒终于难忍不悦,斜了内宫使者一眼,想让他们把沈玥儿抱走。 不过忽然,穆亦寒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大手顿了下。 记得三年前,他和沈婉在三清殿中,求来女儿时,可是应了仙子临世之相的。 他的婉儿也常说,他们的女儿是下凡历劫的小仙子,生来便要与众不同。 穆亦寒不由眯眼,玥儿既是仙子下凡,那总该有些预兆,或是神通才对。 他想起宋老口中那大柳村的丫头,便立马挥手,让道长也将信纸上的吉日,读给沈玥儿听一听。 “玥儿,你应是有仙人之资的。”穆亦寒盯着沈玥儿道:“那便为爹爹卜算一个吉日,看看你的天资可有显露出来。” 沈玥儿本就是冒牌货,哪里有这本事。 她只顾往嘴里塞点心,含糊不清地哼:“什么吉不吉的,关我什么事,爹爹不是请了道长吗,让他们做就是喽。” 穆亦寒板起脸来,命人把她点心拿开:“玥儿!本座的玥儿可是仙子临世,你用心看,应是能感应出来的。” 沈玥儿快要入口的糕点,突然被夺,她顿时就仰起鼻孔,闹起脾气来。 她踢了踢腿,抓过写着吉日的信纸,直接就丢到了地上。 “玥儿都说了不会看,玥儿只想吃点心,爹爹你好烦,为什么要逼玥儿!”她声音尖锐,直拍桌子喊叫。 穆亦寒忍不了她的娇纵,寒着眸色冲过来,一把抓住沈玥儿的下巴。 眼前这张脸,和自己毫不相干,也和沈婉不见半分相似,有的只是沈家人的丑态。 穆亦寒眯紧了双眸,有时甚至怀疑,这孩子到底是不是他的骨肉。 “你若真是本座的女儿,怎会连脾性和相貌,都不像本座和婉婉!” “若是只会吃喝,就给本座滚回自己寝殿待着!” 穆亦寒说罢,一把甩手,冷如冰峭的俊脸上,划过一抹厌恶。 沈玥儿跌倒在了地上,裙摆扫掉了一地的糕点盘子。 她有些被吓着了,肩膀一哆嗦,这就哭着跑出去,黑胖的脸蛋子上,糊满了泪水和鼻涕。 此时,沈家二夫人正在沈玥儿的殿内,对着丫鬟们呼来喝去。 见沈玥儿哭着回来,她急步冲了上来。 “你这孩子,是不是又惹国师生气了,祖母不……我不是跟你说过,一定要顺着那位吗。”沈家二夫人黑着脸质问。 沈玥儿刚在那边受了惊吓,现下又被亲祖母训斥,本就被惯坏了的她,更是不管不顾的,坐在地上就直打滚。 “都怪你们,非让我离开爹和娘,进宫来认别人做爹爹,玥儿讨厌你们,不管不管,我要回自己家!”沈玥儿哭得好大声。 闻言,沈家二夫人眸色一紧。 她捂上沈玥儿的嘴巴,怕被别人听见,忙把丫鬟们都吼了出去。 待殿内只剩她们祖孙俩后,沈二夫人才问明白,今日到底发生了何事。 “这么说,国师这是起了疑心,觉得你不是他亲骨肉?”沈二夫人心底一慌,拧紧了手中帕子。 自打国师历难回京,朝沈家要妻女时,沈家就没想过要说实话。 便直接推了自家的亲孙女,顶替小糯宝,进宫承这富贵。 而陪伴进宫这些天来,沈二夫人已经过惯了奢华日子,沈家也因国师赏赐,家中男子平步青云。 如今若是失了国师信任,沈家可就一朝跌入谷底了。 弄不好,还会被报复得更惨。 沈二夫人打了个寒颤。 她忍不住咬紧牙齿恶骂:“这该死的沈婉和那贱丫头,什么仙子命数,胡说,肯定是胡说!她们娘俩一对下贱坯子,怎可能有这好命!” “不行,这事咱们得早做打算,可不能让国师查出什么。” 沈二夫人神色不安,安抚了沈玥儿后,这就立刻出宫,花重金请来一位术士,递上了小糯宝的生辰八字。 “烦请大师帮我算算,这个贱丫头,到底死透了没。”沈二夫人抓着梨花木的椅扶,眼底透着恶毒。 只要那丫头是真死了,就算国师再疑心,也不可能找到正主。 那么到时候,她沈家的玥儿,就只能是国师唯一的女儿! 第159章 要害糯宝 就在沈二夫人瞪大双眸,期待地抠着掌心时,那术士起完卦,却直接给她泼了盆冷水。 “此女,命格非凡,怎能轻易被尔等所害!”术士眯紧眼睛。 他又掐指一算,断言:“如今仍在人世,且已两岁多,正在京城以北,应是云城方向。” 什么? 沈二夫人脸色大骇。 差点跌倒在木椅上。 她勉强扶稳身子,嘴角狰狞地抽搐了两下:“那丫头,怎么还真活着……明明都已经把她扔进水里了,这都淹不死她,凭什么!” 回想起那日,沈二夫人记得自己是亲眼所见,小糯宝被丫鬟丢入了河中。 她本以为,这丫头定是难以活命,只是怕有万一,才特地花钱请术士问询,想求个心里踏实……没曾想,却求来一道晴天霹雳! 沈二夫人头皮发麻,眼睛快要瞪出血丝,她这便愤怒拍桌,喊来一众府上亲信。 “来人,今日就去云城!” “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这贱丫头,找出来收拾了,不能让她坏了我沈家大事!” 沈二夫人捂紧了心窝口,怒火和恐惧齐齐在心底,疯狂滋生…… …… 三日后,云城的街头巷尾,便莫名出现一群神色鬼祟之人。 四处搜寻有女童的人家。 与此同时,衙门那边得了沈家重金,也配合地张贴告示,为沈家寻人。 田知县殷勤得像条巴狗,指挥着衙差们:“快点,沈家要为国师之女找个伴读丫头,特选定了和小郡主合的生辰年份。” “你们都去敲锣,把告示张贴出去,让全城戊子年出生的女童,都前来衙门报到。” “若是被挑中,可赏银一千两!” 以重金找伴读为由,全城搜罗两岁多的女童,这计谋,不可谓不阴毒。 此告示一出,便在云城引起了沸腾。 百姓们纷纷议论,一个个只当是天上掉馅饼,都又惊又喜。 为郡主做陪读? 还赏银千两? 若能进宫,那岂不是泼天的富贵,全家都能跟着享大福啊。 从城里到各个村子,但凡家里有年岁合适的丫头,都挤破了头送去衙门,让沈家手下相看。 一时间,衙门前挤满了抱着女童的百姓,不到两日,就来了百余人,门槛都快被踏破了。 萧兰衣进城时,正好看到此处吵嚷,顺道看了眼热闹,回去便说给姜家人听。 得知衙门要找戊子年生的女童,姜家人顿时想到糯宝,转头看向了炕上软嘟嘟,正在打鼾的小家伙。 只不过,姜家人并未被这富贵,迷住了眼睛。 更没想过,要把小糯宝抱去衙门。 李七巧头一个就起了疑心:“小郡主想找伴读,为何要舍近求远,到云城来找?京中那么多贵家小姐,难不成,就寻不出一个戊子年生的?” 姜丰年也蹙眉琢磨:“事出反常必有妖,可别是藏着什么坏心,想找个寻常百姓家的丫头,进宫给郡主挡灾啥的。” 这话一出,众人都打了个激灵,想想也并非没有可能。 毕竟天底下,从来就没有白给的好事,越是钟鸣鼎食之家,越不可能白白施恩。 谁家要是眼皮子浅,真把闺女送去,只怕等来的不是泼天富贵,而是当头一棒子啊。 很快,小糯宝就被大人们的动静吵醒。 她眨了眨眼睛,掰着脚丫子,假装玩心大起,啃着一嘴湿哒哒的哈喇子,偷摸留意着娘和哥嫂们的话。 待观想过吉凶后,小糯宝眯起眼睛,此番寻伴读,确实是冲着她来的。 小糯宝不想让家人担心,就未明说,只是嘻嘻一乐,白贝似的小米牙,在屋子里亮了一下。 想来害她? 那就来好喽,她倒要看看,谁的命能硬过她福德小仙子! 冯氏朝闺女看了眼,微微叹气,也不知这宝贝疙瘩在笑啥。 她赶紧先嘱咐全家:“城里这年份出生的女童可不少,这伴读谁爱去谁去,反正我糯宝可不能去犯险。” “这段时日都低调着些,把这风头熬过去,想来衙门应该也不能主动找上门来。”冯氏盘算着道。 姜家人立马点头如捣蒜。 姜家人心思细腻,补充道:“到时候我跟乡亲们也说一声,免得谁嘴快,以为这伴读是啥好事,主动帮咱糯宝张罗。” 冯氏让他这就过去,最好先和村长知会一声。 看着如此智慧的一家人,小糯宝也免得自己再叮嘱,顿时觉得安心极了。 她咯咯地笑了两声,这就骑回了被子上,懒洋洋地往炕上一趴,重新找“周公”去了。 下午,冯氏和俩儿媳,包了两大锅婆婆丁猪油渣饺子,又在家调好了蒜酱,给福善堂那边送去一锅。 顺便又盛出两盘,给锦娘和引儿送了去。 回来时,冯氏去了趟工地,眼下各屋大炕都盘完了,就差些泥瓦活了。 正好村长家外甥是个瓦工,冯氏就把这活计包给了他,工钱给得也不低。 村长记下这人情,傍晚就让他外甥,蒸了二斤猪头肉包子,再把自家酿的两坛桂花蜜,给姜家送去做谢。 晚风顺着窗缝一吹,吹得那猪头肉的香味,满屋乱窜。 外面裹着包子的菏叶纸,早就油沁沁的,任谁看了都要食欲大增。 小糯宝快被香迷糊了,小嘴哇哇分泌口水,连咽了几口,嘴边还是湿哒哒的,像是要发洪水了似的。 冯氏他们也有些犯馋,这就打开菏叶纸,让姜丰泽把包子分一分。 姜丰泽看了眼妹妹,很是“公允”,先拿了个放进糯宝碗里:“咱们一人一个吧。” 然后便看他整起活来,胳膊直朝妹妹那边拐。 “妹妹一个,娘一个……” “妹妹一个,大哥一个……” “妹妹一个,大嫂一个……” 全家:“……” 一圈下来,小糯宝巴掌大小的碗里,强行塞了七八个大肉包。 上面堆得像是要起高楼,小糯宝伸着小胖手一碰,最上面的几个大包子,便骨碌碌地要往桌子上掉。 其他人看着碗中“独苗”,都忍俊不禁地直啧啧。 这也叫一人一个?这老三的偏心眼,都快溢出来了啊! 小糯宝被逗得花枝乱颤,笑得脸蛋肉都挤在一起,黏黏糊糊的,直往三哥哥怀里拱。 不过小家伙倒也不贪心。 在小手各抓了一个,把腮帮子塞得溜圆后,便把碗里剩下的,直往冯氏他们碗里丢。 “娘再吃一个!” “大锅大嫂也吃~” “萧锅锅吃呀~” 小糯宝抓着油乎乎的包子,身子探过大半张桌子,软萌地递了个遍,就差喂进他们嘴里了。 只是她越是这般贴心,冯氏他们便越舍不得多吃,一人一个香香嘴巴,相视一笑后,就足够了。 余下的,冯氏都给收进碗柜,第二天热了给糯宝做早饭,吃得小家伙直撑肚皮。 …… 入了夏,庄稼地翻滚着微微热浪,乡下人也仿佛多上了一圈的发条,做起事来格外麻利。 乡亲们总是扛着锄头,从日出忙到日落,看着越发茁壮的庄稼苗,心里只觉舒坦,从不喊累。 冯氏带着姜丰年,几乎整日去盯着工地那边,至于田间的活计,就交给姜丰虎忙活。 姜丰泽在家陪着妹妹,砍柴热饭喂鸡鸭,若是得了空闲,便和萧兰衣练练身手。 这俩人虽差了两三岁,但脾气倒是对味,经常摔得一身泥巴,非得分出个胜负才可作罢。 小糯宝背着小手,在院里哒哒走来走去,笑开了肉脸蛋,为他俩做个判官。 只是萧兰衣输多赢少。 偶尔遇到打不动时,也会耍个赖,踹上姜丰泽两脚,抱起小糯宝就跑,任凭姜丰泽在后面嗷嗷撵。 小糯宝时常被他俩逗得嘎嘎乐。 这般欢乐日子,倒也是她最爱的,热闹又不失童趣! 而姜丰苗就不一样了。 趁着娘和大哥在忙,家里没啥大人可看着他,这小子像是花果山的野猴子,没了大王坐镇就直往外跑。 这天上午休沐,丰苗和学堂小子们一起,非要去钻村口狗窝,看人家大黄生崽子。 结果大黄呲牙咧嘴,嗷的一口,就啃在了丰苗的后腚上! 第160章 大师要来 “啊!!” 几个乡亲聚在树下拉呱。 突然听到嗷嗷喊叫,还未反应过来,就看见几个小子正撒丫子,吓得直往这边跑。 “大黄咬人啦!” “姜家小子腚上被来了一口。” “村长家小子去救他,也挨咬了!” 闻声,大伙哪里顾得上闲唠,赶紧跑过去救人。 姜丰苗和旺福已经挣脱了大黄,这会儿正一个捂屁股,一个捂手,都趴在地上直嗷嗷哭。 冯氏闻声赶到时,就见姜丰苗裤子都被咬开了,上面血糊呲拉的,疼得这小子浑身直颤抖。 她虽想责骂,但又心疼得紧,只好先摸他脑袋安抚。 “这几个皮小子,我看就是欠揍。”村长气呼呼过来,拿着烟锅子要朝旺福头上比划:“没事招惹大黄干啥,大黄要是不咬人,能谁家都不要它,把它丢在村口?” 只是这烟锅子抖了两下,最终还是没舍得拍在旺福头上,村长叹了口气,就只往墙上磕磕烟灰便罢。 俩孩子知道惹祸,谁也不敢说委屈。 丰苗疼得说不出话,抱着冯氏腰不撒手。 旺福蔫头耷脑,直抹眼睛:“呜呜,我们再也不敢了,姥爷,我手疼~” 大人们听得心都揪起来了,顾不上再责怪,先把这俩小子,送去福善堂找吴大夫。 吴大夫查看一番,拿明火烧烫了针,又找出羊肠线来:“不碍事,咬得也不算深,就是皮肉得受些苦了,等我给他们缝合上,回家养几天就好。” “不过记得忌口,别吃发物。” 吴大夫缝起针来,手上跟翻花似的,看得大伙那是眼花缭乱。 俩孩子也没遭多少罪,很快就熬完了这场缝合。 待忙活完了,吴大夫又无奈打趣:“我说丰苗啊,你这成天不是被鹅叨,就是被狗咬的,吴爷爷得在你身上搭多少工夫。” 姜丰苗看了眼娘,可是不敢顶嘴,只能呜呜画大饼:“吴爷爷,等我长大了,会报答你的!” 冯氏瞪他一眼:“不用等长大,现在就行!打明个儿起,你再从学堂下课,也不用去地里守萝卜了,就来帮吴大夫分拣草药。” 丰苗顾不上疼,赶忙问:“那工钱咋算,比看萝卜多吗。” “一个子儿没有,就专治你这闲病。”冯氏见丰苗没事了,那股狠劲又上来了。 姜丰苗难受想哭,夜里躺在炕上,蔫吧得像只瘟鸡。 就连小糯宝把吃剩的半块点心,故意放他脸上,香味直往鼻子里窜,这家伙也雷打不动,只握着妹妹小手叹气。 没了挣零用的机会,这比让他被狗咬,还难受啊。 全家看他这般,既觉得忍俊不禁,又有点心疼。 不过该说不说,丰苗也该长点记性,免得整日和村里小子凑一起,隔三差五闹不安生。 这阵子活儿忙,冯氏一直没顾上,给家里置办夏衣。 眼看着天儿越发热了,姜丰年他们穿的还是去年的,汗水淌得多,后背都掉色了。 于是冯氏便给自己歇了半天,专去城里割了布回来。 大人们的衣裳不讲究纹样、颜色,只要穿着凉快就好,选的多是好些的麻料。 至于小糯宝的衣料,则是萧兰衣带着姜丰泽,特地去了趟府城买的。 等他回来时,马鞍后面已经塞满了布箱。 走到半路,俩大男人和一堆衣料,挤得实在不舒服。 萧兰衣索性把姜丰泽踹下马,坏笑着扬长而去,气得姜丰泽直在后面喊。 “钱袋子!” “萧兰衣停下!” “我娘给的钱袋子在你身上,没银子我咋雇车回家!” 不过后来俩人,不知怎么闹腾一番,终还是一起到了家。 一进门,萧兰衣就挤开姜丰泽,献宝似的,把大把的好料子往小糯宝面前堆,听得小家伙眼睛亮晶晶的。 “这是花罗料子,透光不透人的,京中贵户们一到夏天,就爱穿这罗布。” “还有这些,湖州产的花绫,和南地染的香云纱。香云纱都叫软黄金,就算天再热,只要一碰到身上,那都触肌生凉的。”萧兰衣兴冲冲地比划。 一共三种料子,买了不下十种颜色,什么藕粉、桃红、烟灰紫的,都是小糯宝最稀罕的。 糯宝都快看花眼了,小脑瓜左转转,右转转,最后索性扑了上去,兴奋地抱在身下。 嘿嘿都是她的! 都是她的! 李七巧手头快,不出三日,就先赶制出了两身小衣裳来。 夏日衣裳形制清凉居多,李七巧把上衣都做成露胳膊的小褙心,裙子则故意短上一截,让糯宝露出些脚腕,这样去田间玩耍也方便。 小糯宝一看见新锃锃的小衣裳,就美得合不拢嘴,这便立马搂着二嫂脖颈,急着要换上。 小丫头穿着藕粉色的花绫褙心,光着一双白萝卜似的的臂膀,坐在大门口,抱着一大碗桂花蜜水,甜滋滋地嘬着。 她晃荡着短腿,悠哉悠哉,偶有路过的乡亲,便立马软糯地打声招呼。 顺便嘚瑟下自己的新装扮。 这时,姜丰泽从地里帮忙回来,小糯宝立马笑开了小脸,这就像只兔子,朝他身上直蹦跶。 “三锅锅!抱糯宝!” 姜丰泽听得心里淌蜜,抬手就托进臂弯。 昨个他和萧兰衣打闹,扭了下胳膊,小糯宝怕压了他伤处,故意撅着小腚收力,不敢坐得太实。 路过的乡亲们,看见小家伙姿势怪异,还以为她是闪了腰,都关切问上两句。 待听完姜丰泽的解释后,大伙才放了心,一边夸糯宝懂事,一边又打趣起来。 “糯宝也知道自己沉了啊,还怕压着你三哥,哈哈。” “这小家伙可压胳膊了,上回抱她时我就知道。” 小糯宝总被说胖,臊红了小脸,索性一头扎进三哥脖颈里,不想抬着小肉脸见人。 这边大伙刚笑完,那边福善堂又传来动静。 只见吴大夫气呼呼的,正拿着笤帚,直把姜丰苗往外赶。 众人起初不解。 都好奇地凑上去问。 吴大夫一脸“悲愤”道:“这个小笨蛋,让他分拣个草药,结果把我草药全弄混了,还把……还把人中黄和普通甘草换着煮,愣是让老家伙们喝了一肚子的人中黄汤!” 下午,他看入夏火气旺,就想拿些甘草片熬水给大伙喝。 谁曾想,小丰苗不声不响的,全给换成了人中黄。 乡亲们听后都脸色怪异,笑得前仰后合,肚子都要疼了。 “人中黄?” “那玩意没事能煮水喝吗,丰苗你个小坏蛋。” 小糯宝好奇挠头:“三锅锅,人中黄是啥,会把人喝坏吗。” “那倒不至于。”姜丰泽尽力憋笑,脸都红了:“人中黄就是用粪水,沤过的甘草粉,治病用的,就是一般人接受不了。” 小糯宝小嘴张得比鸡蛋还大,不敢想象,那玩意儿得是啥味。 她嫌弃捂住鼻子,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得小奶音咯咯咯的,像是刚会打鸣的公鸡。 丰苗露出豁牙,佯装认错。 “吴爷爷,这可不赖我,谁让我就是分不清草药,我笨啊。” 姜丰泽笑够了后,朝他脑袋上拍了下,摇了摇头。 “你这小子哪里是笨,分明就是躲懒,故意干错活,想惹吴大夫主动撵你。”姜丰泽果然是亲哥,毫不留情戳破。 乡亲们都笑丰苗滑头,吴大夫也是怕了这孩子,可是不敢再找他干活。 姜丰苗得了自由,但也挨了冯氏一顿好打。 细竹条子连抽了十几下,把丰苗腿肚子抽得都发紫,这小子再也笑不出来了,在炕上躺了两天才养好,又被冯氏拎到地里拔草。 夕阳西下,晚风吹过,地里的庄稼苗随风飘动,掀起绿色“浪潮”。 乡亲们干完一天的农活,扶着锄头,驻足看向田间,个个都眉开眼笑。 “今年苗子不咋缺水,长得可比去年强多了,是个好兆头啊。”老张头笑出一脸褶子。 “但愿秋收能多卖些,让咱腰包鼓一鼓,我家也好快些把饥荒还上。”顾寡妇抹了把汗,满脸期待。 此时的大柳村,忙碌中,透着一派喜气洋洋。 只是众人还不知,京城即将发生的变故,很可能会让这庄稼地里的丰盛,都毁于一夜之间…… …… 此时,京城。 连着数日,沈家派下的人手,迟迟没在衙门上报的女童中,找出正主小糯宝。 消息传回了沈府,沈二夫人急得抓耳挠腮,终是坐不住,便请术士大师亲自到云城来寻! 第161章 丧良心 那术士张恪,擅用蛊术和卦阵,生性张狂得很。 他仗着身怀神通,早就受够了被那蠢妇使唤,此番,本想赚些金银便走,但一得知糯宝有仙子命格,却又生了歹心。 张恪一直想要寻个特殊命格的孩子,来做人蛊,怎能放过这好机会,于是速速赶到云城。 一入府衙,张恪便让田知县把上报过的女童,通通叫到衙门。 田知县嫌折腾,犹豫了一下。 “可先前那些孩子,沈府来人都已经相看过了啊,说没有他们想要的,已经给撵走了。”田知县嘀咕。 张恪眉间紧锁:“那就再让她们来一次,我可信不过沈府那些蠢货!” 沈家手下的眼力,他看不上,自是要亲自验一验,宁肯错杀,也绝不可错过。 田知县收了沈家钱财,不好推三阻四,于是便重新召来那些孩子。 府衙门前,挤满了被大人们抱着的女童,共有百余个。 她们脸庞稚嫩,神色懵懂,有的直揉眼睛喊娘,显然不知即将要发生。 其中,有二、三十个孩子明显身量大些,并非戊子年生人。 可她们的爹娘还呲牙直乐,宁愿谎报了年岁,也要把孩子送来碰碰运气。 田知县也懒得多管,挥挥手,命人把孩子留下,大人离远些候着。 “大师,这便是搜罗来的丫头了。”田知县谄媚笑道:“全都在这了。” 张恪扫了一眼小娃娃们,眼底的贪婪和渴求之色,顿时疯狂生长! 他阴森笑了,挥挥手中拂尘来清点:“一百多个啊,倒也不少,待会十人一组,听我指令,送进正殿由我查验。” 田知县和府衙众人,这便乖乖照做。 他们只当是为了挑选伴读,所以要考考口齿,验验脑力和身体有无缺陷啥的,没有太当回事。 然而不曾想,待第一批孩子送入殿内,很快,里面就传出阵阵惨叫,还有孩童们的颤声哀求! “不要啊。” “别扎我呜呜。” “爹爹,娘亲,救……啊!” 口齿不清的哭声,混合着充满恐惧的求救,在衙门响彻,吓了田知县他们一跳。 田知县忙转身看,殿门此时还晃动着,有几只小手在使劲拍门,但很快又被拖走了。 “这是,在对孩子们做啥啊。”衙差震惊地瞪大眼珠子,想要进去看看。 田知县有些心惊肉跳。 可想想这两日收下的银子,跟流水似的,他又赶紧制止道:“等等,别打扰大师,坏了人家的大事咱们可开罪不起。 “兴许……他也没做啥,是那些丫头们矫情,大惊小怪呢。”田知县心虚地闭上眼。 衙差们都愤愤握拳,死盯着田知县。 这鬼话,大人自己信吗? 也难怪他没有子嗣,这么缺德,原是活该! 很快,一批一批的孩子被送进去,可怜兮兮的啼哭和喊疼,就没停止过。 待半个时辰过去,张恪才终于出来,他失望地揩掉了衣袍上的血点,摇摇头。 “废物,统统都不是,没有一个是能做上等人蛊的好料子,白费了老子这么些工夫。”张恪哼哼。 田知县壮着胆子,走进大殿一看,顿时就双腿发软,跌坐在地上,差点尿了一裤子。 地上血迹斑斑,百余个孩子横七竖八地瘫着,像是破抹布般,被随意丢在一起。 她们的头顶上,都插着整整七根长针,已经深入脑髓,有几个浑身抽搐,还有一些甚至已经不动了。 “不必看了,是我以银针刺入,试探她们的天资所致。”张恪嘴角一斜:“可惜她们无福,不配为我所用。” 所谓人蛊,就是要用长针探入脑,再以黑狗血灌入四十九日,使其保住体,却失了心神后,从此便能为己所用了。 这些孩子里原本也有适合的体质,可张恪已然盯上了糯宝,哪里再看得上寻常女娃。 眼下没有找到糯宝,他当然也是不肯罢休。 田知县连滚带爬出了大殿,脸上都没血色了:“那……接下来,大师有何吩咐?” 张恪眯眼道:“这云城之中,定是还有其他戊子年生的女童,隐瞒未报,你得给找出来。” 田知县声音都劈叉了。 “可这……这若是其家人故意不报,那、本官也没法子啊。” 那术士张恪冷冷一笑:“你可真是个废物。” 田知县满头冒汗,腿肚子发软。 难不成,这大师也要扎他一头银针? “不过无妨。“好在这时,张恪又狂妄发笑:“只要被我盯上的东西,都逃不出我的掌心,我自有法子,能够逼出那丫头,到时你只需配合我即可。” 说罢,他便拂袖入了寝房,准备卦阵的事了。 田知县松了口气,忙命人先把这些孩子弄走。 大殿内,因张恪手重而断气的,就有十多个。 余下的孩子,只能张着干裂的小嘴,费力喘气,见这架势,就算能暂时保命,也得落个重伤了。 就连向来跋扈的衙差们,见到孩子们这般被折腾,都忍不住眼酸,轻手轻脚给送了出去。 此事,衙门虽已封锁了消息,但天底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几家痛失爱女的,有的已经悲愤上吊,还有的觉得愧对孩子,满大街游荡痛哭。 其中有一家,正好是杨二媳妇的表亲,杨二媳妇可怜他,便救济了半两银子,好给孩子办丧事。 待再上工时,她把此事在福善堂一说,姜家人和乡亲们都震惊极了。 “啥?好好的孩子,进了趟衙门,人就没了,衙门连个说法都不给,天底下竟有这丧良的事。”村长奋起大骂。 杨二媳妇直叹气:“何止啊,听说有些家的丫头,虽然活了下来,但痴痴呆呆的,只怕以后也要难了。” 冯氏浑身发麻,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姜丰年也脸色发白,手心布满了冷汗。 好在,他们没有眼皮子浅,看到告示就把小糯宝送去衙门。 不然现在……糯宝也要遭受那罪了…… 村长直拍姜丰年肩膀,庆幸又难受道:“还是你家眼界宽,没上那当,要是咱糯宝真受那折腾,那跟在我心窝口上挖肉,有啥区别啊。” 大伙一想,都觉得心有余悸,眼睛红红地看向小糯宝。 这就七手八脚地围着她,亲亲抱抱了一阵,咋抱都舍不得撒手,莫名有了种“劫后余生”的后怕。 小糯宝被糊了一脸的口水,但也懂事地乖乖忍着。 她知道大伙是担心自己,很是领情,甚至还主动撅起小肉脸,乐意让大人们摸脸和吧唧几口。 “大家不要怕,糯宝不管发生什么,都能保护好自己的,不会有事哒。”小糯宝在被稀罕了一通后,呼吸了口新鲜空气,这便拍小胸脯保证。 就在昨日,她已经隐住自己的运数,就算真有高人卜卦,也无法算出她在大柳村。 小糯宝抬起胖爪,揉在娘和村长的脸上,心疼地眨眨眼,为他们擦掉眼角的湿润。 乡亲们是真的怕啊。 毕竟,但凡姜家没有那么高的戒心,把糯宝上报要做伴读,那小家伙就非得受了伤害不可! “府衙那边刚伤了这么多孩子,也不知到底为啥,他们不会,还要继续找戊子年生人吧。”姜丰年这时担心道。 小糯宝眯起眼睛,小嘴巴突然蹦出两个字:“人蛊!” “闺女你说啥?”冯氏神色发懵。 “人蛊,就是一种歪道。”小糯宝一字一句的,小奶音尽量清晰些:“以针入脑,就是制人蛊的第一步。” 一听还有人蛊这腌臜玩意,大伙心都一紧。 小糯宝又摇头分析:“而他们一下子祸害了这么多小孩,又放出去,定是觉得这些孩子天资都不行,所以试过便弃了。” 冯氏和村民们睁大眼睛,心里警铃大作。 他们虽不懂玄术,但却能听懂一些弯弯绕绕。 “照这么说,他们没想到满意的,那保不齐还会继续再找女童。”姜丰年心底一咯噔:“直到找到适合让他们做人蛊的为止!” 小糯宝捏紧小拳头,没再吭声。 那要寻之人,其实就是她了。 不过该死的术士,连她小仙子都敢肖想,还害了那么多无辜稚童,她定要让此人不得好死! 乡亲们直摸胸口,这就赶紧商量着,要咋防着衙门的人,可得保护好小糯宝。 “咱村的都得给我机灵点,但凡哪天有人来村里问,还有没有戊子年生的丫头,谁都不许说漏嘴,知道没!”村长急得声音都怒了。 老张头点头如捣蒜:“到时候我和田梅,挨家挨户去知会下,咱村团结,这点事应该还是能防得住。” 老李头气哼哼攥着锄头:“要是有人敢来抢我糯宝,我就是舍了这把老骨头,也要跟他们拼了,他奶奶个腿的!” 乡亲们一个个都愤愤点头,有的攥拳,有的咬牙。 “衙门那些丧天良的!” “谁也别想伤咱宝贝疙瘩!” “豁出命去,也不可让人碰她!” 就连福善堂的老人们,也受了感染,这时都冲出来,加入乡亲们。 第162章 够阴毒 “算上我们一个,糯宝也是我们的宝贝疙瘩。”吴大夫举着熬药的勺子,愤愤喊道。 蒋老爷冷哼:“我们几个老家伙在城里,好歹也算有头有脸的,那些歹人真敢硬来,也得先过了我们这关!” 冯氏看着这般热血的乡亲们,心里原本的担忧,都化为了连绵不断的感动。 小糯宝也精神振奋,红着小脸挥舞手臂。 村里人都爱护她。 她也自当投桃报李! 放心吧,只要有她小仙子在,定能让歹人恶有恶报,还能护着整个大柳村,让日子越过越红火! 众人又凑一起嘀咕一阵,说着回去后,也得和自家孩子们嘱咐一番,切不能透漏了糯宝的年岁。 小糯宝笑得小脸灿烂,她乃仙子下凡,怎会怕人世间的“妖魔鬼怪”。 她丝毫没有担心,这便翻找起供品来,想看看今日有没有野猪,或是傻狍子之类的野味,弄出来让乡亲们一起大吃一顿。 然而这时,忽然眼前黑影一闪,小糯宝猛然抬头,有些诧异地咦了声。 奇怪。 为何突然,她好像感受到了,一股凶猛的灾煞气! 小糯宝怕自己弄错了,这就立刻陷入观想。 待眼前呈现一片蝗灾之象后,糯宝猛然睁眼,差点喊破了软糯的嗓音。 “不好!” 冯氏他们抬头:“乖糯宝,你说啥。” 小糯宝扭着小身子,挣脱娘的怀抱:“咱村的庄稼要坏,就在今夜,快让乡亲们集合!” 闻言,众人都脸色大变,来不及细问,就赶紧敲着铜锣,挨家挨户喊人! …… 云城,府衙内。 张恪服下了活血的汤药,浑身沸腾得发烫,眼角也眦裂开来,像是随时要把眼珠子瞪出来。 “啊!” 只见他大喝一声,便猛的咬破舌头,把一大口血水,都喷洒在面前的怪异卦阵上! “哈哈,成了!” 待卦阵显了象后,张恪顿时眼神发狂,嘶哑着嗓子放出笑声,听得田知县夫妇俩直发毛。 田知县看了半日,早就吓得不敢吭声。 这会儿才勉强硬着头皮问:“敢问大师,您这是……意欲何为啊?” 张恪舔了舔嘴角的血,轻蔑地斜他一眼,起身呷了口茶。 “此乃灾煞卦阵,费了我一日一夜的工夫,现下已成。” 田知县挠头:“此阵作何用处?” 张恪道:“能保你云城上下百余个村子,今夜,必定蝗虫过境,有大灾。” 什么?! 田知县差点蹦了起来! 不保好事,保坏事?这术士有病吧! “张大师你什么意思,现在可是夏天,真闹了蝗灾,那庄稼地岂不全遭殃,秋收时你让本官和百姓们喝西北风啊!”田知县气得直跺脚。 “呵呵,目光短浅。” 张恪笑得阴恻恻的,一个眼神甩过去。 田知县被逼视得心里发寒,咽咽唾沫,不敢再大声嚷嚷了。 “你有所不知罢了,我是要以这蝗灾,去逼那女童出来。”张恪自负冷笑:“这差事若是办成,沈家自会再重赏你,让你做个京官都不在话下,你又何必在意区区一个云城。” 田知县琢磨了一下这画的“大饼”。 最后只能咬碎了牙,认了张恪的胡作非为。 “那接下来,要如何逼出你们要找的丫头,还请大师明示。”田知县从牙缝里挤出话来。 张恪摩挲着下巴,语气森森然:“今夜过后,你便告知全城,就说我们要找的戊子年生人,其实是个身背邪气的灾星!” “灾星?”田知县不解。 张恪歹毒解释:“到时候,再把蝗虫袭村之事,推到这灾星身上,就说是天现异象,灾星引祸,才让百姓跟着遭殃!” 到那时,各村村民们失去了庄稼,正是悲愤不已,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时候。 “如若让他们以为,一切全是灾星所害,那么就算谁家真藏了个两岁丫头,也会被乡邻揭发,不直接杀了都算轻的了。你只管悬赏百两,就定会有人肯上报衙门!”张恪阴声大笑。 他有的是法子,让那女童藏无可藏! 田知县用力咽了口唾沫,只觉眼前此人,像是条臭水沟里的蛆虫,阴极了。 为了找个人,不惜祸害全城农户,就连他这个只知敛财的知县,都做不出这事儿啊。 田知县知道自己惹不起他,咬咬牙,不敢抱怨,只能这就去差人准备了。 只是他们夫妇临走前,张恪的眼神撇过去,忽然掠过知县夫人四十多岁的面容,停在她的粗腰上,动了动喉咙。 “等一下,夫人请留步。” 田知县夫妇二人疑惑转身。 张恪的神色晦暗又张狂,咯咯笑:“我见夫人气色不佳,今夜不妨就留下,让我为你调养调养,也算没有白住你府上,如何。” 田知县瞳孔地震:“……” 不过想到此人的狠毒,他还是怂了,撇下夫人就自己溜了…… …… 大柳村这边,离日落只有不到一个时辰。 学堂内,除了大柳村村民,还聚集了青泉村里正、西山村村长、张家村村长等二十来个村子的主事人们。 听到糯宝说要闹蝗虫,众人都脸色大骇。 一个个像看救世主般,望着座上的小家伙。 “往年都是最旱时才闹蝗灾,今年咋有了雨水,还闹啊。”张范建带着哭腔。 “真是邪门了,才过几天消停日子。”西山村村长啐了口,一脸苦色。 “糯宝,你可有啥法子,能让蝗虫别来咱们地里吗?”青泉村里正还算稳得住,抱着一丝希望求问。 小糯宝坐在椅上,晃着短腿,早已想好对策,压根没把这点灾煞放在眼里。 她气定神闲地哼唧着:“有。” “大伙只要照我说的去做,保你们各村庄稼地没事。” 小家伙的声音甜软,自带一种安人心神的能力,众人顿时心头狂喜,眼光大亮! 什么? 连蝗灾都有法子应对? 糯宝可真威武啊! 第163章 糯宝威武消灭蝗虫 小糯宝跳下木椅,身子摇摇晃晃,这便走到学堂门口,打量着村里田间。 还好。 大柳村的农田大多聚集。 除了家家户户种在房前屋后的小块地之外,余下的农田都在村南,集中起来保护,倒也不费事。 “火!” 在大伙满目期待中,小糯宝脆生生吐出两个字:“点火!” “火?”大伙睁大眼。 青泉村里正向来智慧,头一个便猜出来:“小糯宝的意思,是想让我们用火来灭蝗虫?” 小糯宝点着脑袋瓜:“没戳,虫子喜光,夜里要是火光抢眼,它们必定扑来,到时候,咱们就可以直接用火来烧,一烧一个准。” 众人一听,眼底都涌出喜色。 这法子行啊,他们咋就没想到呢。 其实,以火烧蝗虫之法,倒也不难猜想,真正难的,还是蝗灾发生前人们的无法预知。 农户们惧怕蝗灾,无非是虫灾只要一来,往往都是顷刻之间,人们来不及准备,只能眼睁睁看着,地里的作物被啃咬殆尽。 如此久了,人们再面对蝗灾时,便也只能听天由命,而不去细想对策了。 众人现下得了糯宝指点,有了火烧的法子,都顿时振奋起来。 “这该死的蝗虫,敢来祸害咱庄稼,咱们就不能怕了它们,得跟它干!”村长敲着烟锅子大喊道。 小糯宝掐起胖腰,这就开始指挥起来。 “蝗虫若来,定是从一个方向来的,咱们得在村子四面,各点上两个大火堆,旁边再挖俩大坑,到时候边烧边埋!” 蝗虫过境,定是黑压压一片,仅靠两三个火堆,是烧不干净的。 于是小糯宝摸摸下巴,又嫩着声音道:“还有农田四周,也挖上几道大沟,沟里填满干草和木柴,让火围着田边烧起来,要是有前面的漏网之鱼,想要到地里吃庄稼,这样也能烧死它们!” 乡亲们都听得认真,如此便是两道防线。 就很妥当了。 大柳村的男女老少,这就急跑回家中,拿来镐头和铁锹,赶紧开始挖火坑和火沟了。 眼看马上就要天黑,村里汉子生怕来不及,都脱了上衣甩开膀子干。 妇人们力气大的去田边挖沟,力气小的,则负责抱来柴和干草,随时准备要烧。 至于抱来的木柴是谁家的,这会子都没人在意。 毕竟和区区木柴比起来,庄稼可是性命一样的存在,大伙都分得清孰轻孰重。 而青泉村里正他们,这时候也都忙往自己村赶,抢着要在蝗虫来前,把火烧之计给布置了。 很快,夜幕就降下了。 漆黑的夜色中,家家户户都没点油灯,只有村口和田边燃着火光,近看都直晃眼睛。 姜丰泽怕晚风凉,从家里拿了件薄袄,裹在妹妹肉嘟嘟的身子上。 这时,小糯宝像是感应到什么,忽然抬起眼:“来了,大家准备好,它们要来了。” 随着小家伙一声令下,乡亲们都浑身绷紧,盯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 刘婆子闺女菊娇此时拍了下脸,感觉飞过来个东西,等她拿下来一看,吓得吱哇乱叫:“啊啊,虫子!” 刘婆子定睛一看:“闺女,这就是蝗虫啊!” 未等她把这话说完,只见不远处的夜色,就格外漆黑了一分。 下一刻,成片黑压压的蝗虫,便遮住了月色,密密麻麻的,从村北的方向飞扑过来! “蝗虫来了,大伙赶紧烧它!”村长怒声大吼,这就围着火坑开始扑打。 小糯宝淡定地站在原地,看向前方的火光。 果然如她所料,像是黑云压境一般的蝗虫,本应冲着田间而去,可一看到火光,便又都调转方向,朝着火里扑来了。 “大伙快看!”有几个乡亲停止了扑打,兴奋地瞪大眼睛。 “真的,全进火里了。”姜丰年摸着胸口,激动叹道。 很快,火坑上方就燃起了滚滚浓烟,不断有蝗虫掉落,烧得火堆噼里啪啦。 有少数被烟熏跑的虫子,还想直奔庄稼去。 然而火沟也不是白给的。 腾空的火苗像是庄稼地的屏障,蝗虫来不及作恶,就直接扑上去,燃成了一点火星子,化作一缕黑烟。 不到一刻钟的工夫,大柳村便不见几只蝗虫了,空气中弥漫着烧焦气味。 村长和几位爷叔,看着此情此景,都激动地快要淌泪。 “太好了,蝗虫都死了,咱们……咱们竟然躲过了蝗灾!” “不敢想,真的不敢想。”老张头甚至跌坐在地:“我年轻时家里闹过两次蝗灾,哪回不是把庄稼吃得啥都不剩,这回,居然保住了庄稼,糯宝啊,你是救了咱村的命。” 村里的年轻人和孩子们,这时都围着火坑兴奋大叫。 “蝗虫没了,糯宝威武!” “不用担心粮食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今秋地里一定能丰收!” 全村上下一片欢呼,小糯宝笑得小脸甜甜如蜜。 真好。 又是保护了大家的一天。 早就说过,只要有她在,就不会让乡亲们出事的! 这一夜,自然是个难眠夜。 乡亲们庆祝完了,便开始收拾起来,把火坑和火沟都填上。 地上还有些蝗虫尸体,小糯宝嘱咐村长,定要全部烧干净,免得留下虫卵。 眼看快到三更天,小糯宝哈欠连连,还没熬到回家钻被窝,就倒在冯氏怀里,翘着小嘴打鼾了。 全村一直忙到后半夜,待都清理干净了,这才欢天喜地回家,睡个踏实好觉。 翌日上午,小糯宝睡到太阳晒屁股,还是萧兰衣把烤玉米放她枕边,才把这小家伙香到不得不睁眼的。 萧兰衣端来一碗二米粥,一碗鸡蛋羹,还有葱油饼,和玉米排骨肉馄饨,像个管家公似的,张罗着给糯宝穿衣喂饭。 “你娘和你哥嫂都出去了,说是西山村还有青什么村的来人了,要给你们村送谢礼,当然主要都是给你的,他们正在那边忙呢。”萧兰衣端起粥碗,笑着说道。 小糯宝伸了个懒腰,嘴巴往萧兰衣手上一怼,就吸溜掉一口热粥。 几粒小米沾在了她下巴颏上,被萧兰衣贴心地给擦掉了。 小糯宝得意地翘着脚丫:“能来送礼,看来,他们几个村肯定都躲过了蝗灾,嘿嘿真好。” 小家伙终究是个孩子,情绪都写脸上,她一高兴,胃口也大开。 连吃了半碗馄饨,半碗米粥,又把蛋羹和烤玉米也各啃了些,吃到直打小饱嗝,才舒坦地倒在萧兰衣臂弯里。 惹得萧兰衣满眼是笑。 第164章 让你怀疑人生 村口那边,青泉村里正带着张范建等人,一一把谢礼递上。 他们没有贵重的可送,带的都是些鸡鸭蛋,腊肉咸鱼、地瓜、大米,还有一些干大枣、干蘑菇啥的,都是全村凑出来的心意。 昨夜,前来大柳村开会的二十多个村子,都保护住了庄稼。 只有个别几个村,没咋指挥好,地里还是让蝗虫啃了几口,不过损失也不大。 “糯宝这法子,真是救了我们村,庄稼都没事。”青泉村里正欣慰道:“我们也自知无以为报,就这些薄礼,还望你们收下。” 张范建热泪盈眶:“真的,我都不知咋说好了,昨晚那蝗虫呼呼飞啊,可给我吓完了,要不是糯宝,今年咱就都别想秋收了。” 冯氏和村长站在最前面,笑得合不拢嘴。 “地里都没事就好,糯宝昨夜累坏了,现在还补觉呢,待会我给她抱出来,让她也高兴高兴。”冯氏欣然道。 青泉村里正可不敢搅扰糯宝美梦,忙摇头:“不必不必,别折腾孩子了,让她好好睡吧,我们站一会儿就走。” 村长满脸骄傲,一个劲儿直夸:“你们是不知道,昨晚我们糯宝,站在村里指挥着,别看人小,可有主意了,简直就是我们全村的主心骨,没她在啊,我们可真不行。” 听了这话,其他村子的主事人们,都流下了羡慕的泪水。 要是糯宝能是他们村的,那得是他们多大的福气啊! 只是有些好事羡慕不来。 最多只能在心里偷摸淌哈喇子。 村长也直摸胡子,有些自豪,又有些显摆,可把他给美坏了。 冯氏和杨田梅相视一笑,像看老小孩似的,且让村长嘚瑟去吧。 待大伙又说笑一阵,青泉村里正他们也要走了,这时不知是哪个乡亲顺口提了句,过两日就是村长生辰。 乡下人不讲究这个,往年村长都不咋过,最多是吃碗面条,加俩鸡蛋就算不错。 只是今年正好是五十大寿,他就想在村里,稍稍摆个席面。 青泉村里正一听,立马道:“可是后天?不知道我能不能来凑个热闹。” 张范建也哈腰笑道:“还有我,还有我啊,正好我家刚做了腊肉,到时候带过来些,给杨村长您添个菜,可好?” 他俩说完,其他村的村长们,也都一脸讨好,纷纷表示要来。 眼下因为糯宝,谁不想跟着大柳村混,哪怕是跟着沾到半点光,那也可能是救命的大好事啊! 村长见状,喜不自胜地吹飞胡子,腰杆子一下子硬得不行。 “好,好,只要大伙肯给我老杨面子,那就都来!”村长笑得无比欢实。 待众人说笑离去后,村长就要帮冯氏,把谢礼拿到姜家。 只是姜家哪里会缺这些,光是小糯宝每日丢出来的供品,全家就吃不完。 所以冯氏只留了点榛蘑,好给糯宝炖鸡肉吃,余下的全让村长给乡亲们分了,就当是糯宝请大家的了。 大柳村又是一阵欢呼。 晌午前后,家家户户飘出的饭菜香,都比平时浓郁了几分。 小糯宝坐在院里的板凳上,捧着下巴颏,摇头晃脑地眯眼笑。 周边的村子都安宁了。 她便也能踏实了。 只不过,那个背后捣鬼之人,可别想轻易逃过,这账,她可都在心里算着呢。 …… 此时,府衙内。 张恪正自信满满,坐在上座品着茶香。 “等着看好了。”他呵呵对田知县道:“那些村户的庄稼都毁了,肯定难以忍受,到时不管谁家藏着女童不报,都会被他们当灾星揪出来的。” 这话一出, “回知县大人,大师,方才我们去打探过了,其实那蝗灾……” 张恪啧了声打断,脸上写满了狂悖:“蝗灾把村民们都折腾坏了对吧,你若是想汇报损失,那就不必多嘴了,我都知道的。” 衙差停顿了下,有些无语道:“那……倒也没有,其实属下要说的是,昨夜无事发生,各村的庄稼都好着呢,有些村子,甚至压根就不知道昨夜有蝗虫来过……” 什么? “这不可能!” 张恪顿时脸色煞白,激动地站了起来。 他哪里知道,昨夜,大柳村和青泉村他们几个村,正是蝗灾来袭的第一站。 而蝗虫一来,就被他们统统烧死,压根来不及飞去太远的村子,这场蝗灾就这么结束了。 张恪额角青筋突起,一巴掌拍到桌上,把那茶碗都震裂成两半。 “不可能,我明明已经引了灾煞卦阵,费了好些力气,怎么可能没有作用!”他实在难以置信。 衙差点头:“千真万确,不信您自己出去看?” 田知县松一口气,随即又鄙视瘪嘴。 嘁,什么大师,原来不过也是故弄玄虚,他严重怀疑此人是不是个江湖骗子。 张恪受不了了,抓住衙差衣领,又急问道:“那你们可有贴告示,说云城有灾星的事,有没有百姓揭发上报,有没有?!” 衙差翻个白眼,有个屁。 “没。”衙差耸肩:“啥都没有,压根就没人相信,咱们这里会有灾星,他们还都说这是危言耸听!” 张恪:“……” 他顿时挫败极了,抓住头发,跌坐了回椅子里。 耗了自己那么多心神,还伤了身子才起的灾煞卦,竟然……行不通?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他可是大师啊,他难道不要面子的吗! 张恪捂着心窝口,简直想要呕血。 “让我想想,肯定是哪里不对,我绝无可能出错。” 在田知县和衙役鄙夷的目光中,张恪摇着头,抓狂般地冲回寝房。 就算不眠不休,他也要弄明白是咋回事! …… 小糯宝还不知,自己还未出手,就已经把那腌臜术士,弄得怀疑人生了。 两日一晃而过,终于到了村长的五十大寿。 一大清早,小糯宝扎好一对朝天辫,换了身暖红色的衣裙,打扮得红红火火。 这就扭着小屁股,笑嘻嘻的,跑去给村长爷爷贺寿了! 第165章 福气还在后面 村长也是头一回,这般大张旗鼓地过寿。 乡亲们早早都来了,他站在院子里,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一直搓手挠头,耳根子还红了。 “村长爷爷!” 这时,小糯宝踢着短腿跑进来,像只花蝴蝶似的。 她弯着软绵绵的腰身,拱着小手,这就朝村长行礼:“糯宝祝村长爷爷,福如西海,寿比北山,越活越年轻!” 小家伙穿得喜气洋洋,小身子一拱一拱像只年糕条子,嘴里还说着吉利话,别提有多喜人了。 乡亲们都忍不住笑着看。 村长心头一甜,赶紧给糯宝抱起来:“好,好!有咱糯宝陪爷爷过寿,我老头子,就没白活这五十年。” 小糯宝眼睛笑成月牙,快要睁不开了,腮边肉肉还一颤一颤的。 身后的萧兰衣忍不住打趣:“小笨蛋,在家教了半天,还是给说错了,那是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什么西海北山的,不伦不类。” “不管是哪边的海啊山啊的,只要是糯宝说的,那就是天籁,我老头子不管对错,就只认糯宝!”村长笑眯眯地捋胡子,立马力挺宝贝疙瘩。 小糯宝调皮地扭过身,朝萧兰衣吐了吐舌头,又做了个小鬼脸。 一旁的旺福见状,也抹着大鼻涕嘿嘿道:“那我就祝姥爷做活越年轻,长命百岁,啊不行,得是长命千岁!” 村长可是“双标”。 对旺福就挑起刺儿来,朝他脑门敲了一下:“臭小子,还活一千岁呢,这叫啥胡话,那岂不是成老妖精了,你姥爷我能活个七十岁,就是烧高香了。” 小糯宝一听,顺手就给村长爷爷看了下寿数。 看完她立马笑开了小脸。 不错不错,村长是个能寿终正寝的,活个八九十不成问题。 “村子里可少不了您,光活到七十怎么行啊,村长爷爷你会高寿,要相信糯宝!”小家伙拍着胸脯保证。 村长可是激动,胡子都要翘飞了。 糯宝说他能活得久? 那便肯定是真的! “好好,村长爷爷借你吉言了,等爷爷老了,糯宝可不许嫌弃爷爷。”村长高兴得脸都笑红。 乡亲们也跟着直笑,院子里,一派欢声笑语。 席面得是晌午才开,时候还早着,乡亲们都早早落座,唠着庄稼的事和各村八卦。 冯氏怕杨田梅娘俩忙不过来,便主动请缨,带着李七巧一起帮忙做菜。 小糯宝哄完了村长后,又闲不住,噔噔跑到娘的身边转悠。 “闺女,可别离娘那么近,娘在洗鱼呢,水别溅到你衣裳上。”冯氏回头道。 小糯宝踮着脚尖,盯着娘手里的鱼盆,只见里面只有些泥鳅鱼,而且还少得可怜。 至于锅台上其他食材,也不咋拿得出手,除了些青菜之外,就是一些鸡蛋,一只老母鸡,还有杨田梅昨天特地去割的半盆子猪肉。 其实经历了几年旱灾,乡下过个生辰,能吃上这些已经算不错。 不过想到今日,其他村子的主事人们都要来,村长又很要面子,小糯宝觉得这席面还是不能太简单了。 于是小胖手一勾,空荡荡的铜盆里,就顿时被鱼虾肉给塞满了。 “啥声音?”杨田梅正蹲着闷头烧火。 听到锅台上“咣当”“咣当”的,下意识抬头一看。 待看到突然冒出来的一堆菜食,惊得她嘴巴张得老大。 “这些都是哪来的,我家没买啊,姜家婶子,难道是你啥时候带来的?”杨田梅很是摸不着头脑。 冯氏也怔了一下。 等反应过来时,“罪魁祸首”已经猫着小胖腰,晃晃哒哒地溜远了。 冯氏无奈笑笑,赶紧扯谎道:“是我刚才让我家老大媳妇送来的,你光顾着烧火没看见呢,今晌咱好好吃一顿,也好让你爹有面子。” 没多久,村口大黄吠了几声,外村的老熟人们也搭伴陆续来了。 大伙不好意思空手来,青泉村里正拿了两只烧鸡,几包大桃酥。 张范建带了些腊肉。 西山村村长本想带上两坛好酒,结果临出门被他媳妇踹了两脚,只能换上家里吃不完的咸菜干子,羞羞答答地递了过去。 不过村长不在意这些,只要大伙能来捧场,就比啥都要紧。 他笑眯眯地接过东西,赶紧招呼众人坐下。 前来吃席的人太多,为了能够坐开,杨田梅到各家借了十几张桌子,好多板凳。 桌凳从村长家院里,一直摆到隔两户的张家,弯弯曲曲又热热闹闹的,远看像是一条毛毛虫。 小糯宝碰巧被分了个高凳,小家伙坐着不得劲,索性甩掉鞋子蹲在上面,撅着小腚等着上菜。 待八荤四素全部上齐后,众人这就开动筷子,吃得好生开怀。 平日里姜家请客,也是这般丰盛,大柳村的乡亲们都吃习惯了,边吃边说笑着。 可是张范建他们这些个外村的,却一下子愣住,有些不敢动筷。 正好他们都在一桌,便忍不住嘀咕起来。 “我嘞个乖乖,这些菜可真硬啊,焖大虾、土豆炖排骨、小鸡炖蘑菇、蒸鳜鱼、肉沫茄子……”张范建边数边咽口水,嘴角都湿了:“在我们村,就算是谁家嫁娶,都不舍得这么吃啊,他们大柳村可真行。” 西山村村长抢着夹走块鸡腿,偷摸包好揣怀里,留着回家给孙女吃。 “肯定是糯宝家给的,我刚才还听杨田梅跟老杨说呢。”西山村村长酸溜溜道:“你们说,住在他们村,得跟着糯宝享多少福。” “谁说不是,可惜咱就没那个命啊。” “老杨真是走了狗屎运,村里有这么个小祖宗,都可以保他后半辈子无忧了。” 各村的村长们那叫一个羡慕,难得吃顿好饭,他们都狼吞虎咽,吃得脸上都沾了油也顾不上擦。 青泉村里正虽然家里不差钱,可他看向其乐融融的村民们,也忍不住有些感叹。 “大柳村的乡亲们啊,福气还在后头呢。”他忽然觉得,做这里正也挺没意思的,还不如做个大柳村村民来得舒心。 第166章 哄女孩子的代价 待席面快要吃完,众人也不急着散,都坐着唠起闲磕来。 大伙从庄稼苗的长势,啥时候施肥,聊到谁家夜里动静太大,是不是在生大胖小子。 主打的就是一个热热闹闹,再加口无遮拦。 小糯宝鼓着腮帮子,两只食指戳在一起,听得那叫聚精会神,生怕漏了啥八卦。 这时,不知是谁又提起了小孩不宜的话茬,冯氏反应快,飞快捂住了闺女耳朵。 “娘,糯宝听不见啦~”小家伙抗拒地噘着嘴巴,有些气鼓鼓。 冯氏刮了下她鼻子,无奈笑:“不给听!大人的事,小孩子听多了容易烂耳朵!” 对此,小糯宝抱起双臂,表示丝毫不信。 不然为啥五哥哥正一脸坏笑,还听得那么高兴呢。 外村的村长们跟着说了几句,也不拘谨了,像张范建这般有心眼的,此时已经端着酒碗,去套村长话了。 “杨叔,你们村有没有啥大小伙子,还没娶亲的,我们村可有好几个大闺女呢,要不咱结个亲啊。”张范建嘿嘿道。 村长酒过三巡,但脑袋可还清醒,笑呵呵摇头:“有也得先紧着我们自己村,听说西山村单身汉多,不如你去问问老刘?” 张范建忍不住叹气。 还想着,能往这边嫁进几个丫头,让她们享享福。 顺便也好让大柳村,以后多多帮衬一下张家村。 张范建被婉拒了,其他村有这念头的,也只能识趣坐回去。 一顿席面吃了两个时辰,直到众人都喝得晕乎乎,村长才散了席,各回各家歇下了。 想着工地那边快完活了,这几日需要收尾的事多,姜丰年可是滴酒未沾。 到家躺了小半个时辰,他便套上驴车,进城去买最后需要的一点泥料和木料了。 回来时,姜丰年顺便逛了逛首饰铺,给妹妹买了只能调圈口的小银镯。 银镯上刻着胖猫咪的纹样,尾端挂了个红玉髓挂坠,戴在糯宝白嫩的手腕上,格外衬她肤色。 小糯宝稀罕地爱不释手,戴上去还不停摸来摸去,嘴角一直往上翘着。 姜丰年讨了妹妹欢心,把脸凑了过去:“糯宝喜欢这镯子吗。” “喜欢呀,好看好看!” “那喜不喜欢大哥?”姜丰年期待眨眼。 小糯宝咯咯一乐,搂过大哥的脖颈,糊了他一脖子口水:“糯宝最喜欢大锅锅了,要是大锅天天给买镯子,我就天天都最喜欢你!” 冯氏她们一听,不由抱着肚子大笑起来。 这小磨人精,嘴巴甜得可是让人颇有负担啊。 姜丰年托起妹妹,哭笑不得地挠头:“小家伙,娘一个月才给大哥多少银子,你这是想让大哥把钱袋子都掏空啊。” 小糯宝笑得哈喇子都淌出来。 没办法,这就是哄女孩子开心的代价! 屋子里笑了好一阵,才又各忙各的,冯氏出去把晒的被子拍松软,收进了屋里。 李七巧和孙春雪张罗着晚饭,姜丰泽和萧兰衣则一边斗嘴,一边去后院喂鸡鸭。 全家忙得热闹,唯独不见姜丰苗的身影。 “你们谁看见老五了?”等冯氏反应过来时,连忙问了一嘴。 家里没人知道,都一个劲晃头,冯氏担心小皮猴又惹祸,这就要出去寻。 小糯宝也不知她五哥跑哪去了,好像下午时,他就不在里屋。 她怕丰苗一会儿又要挨打,自己好过去帮他挡一挡娘,便也噔噔迈着短腿,紧跟在娘身后。 娘俩一直从学堂,找到福善堂,直到路过田间,才看到一个瘦小子,正猫腰撅腚,蹲在萝卜地里呢。 冯氏松了口气,单手抱起糯宝,这就过去喊丰苗:“老五,待会好吃饭了,你大哥还从城里捎了两包蝴蝶酥,不回家吃去,在这儿蹲着干啥坏事呢。” 姜丰苗馋巴巴地转过身,拍拍手上泥巴道:“娘,我想吃地里种的波斯萝卜了,下午我来找旺福玩时,看到有个萝卜都长出来了,咱给吃了吧。” “啊?咱家萝卜长出来了?”冯氏惊讶,赶紧顺着丰苗指的方向看。 想不到这小子不声不响,竟是家里头一个发现的。 姜家也是初次种这萝卜,只听韩公子说,此物是夏日成熟。 却不知到底是初夏还是晚夏,只能摸索着来。 冯氏忍不住好奇,连忙朝那边跑过去。 果然,就见到其中一个萝卜苗下,已经冒出来了大块萝卜“屁股”,只是藏得太深,才没被丰虎他们发现。 露出的皮是青白色的,看着饱满,想必底下的部分也定是成熟了。 “想不到好得这么快,萧公子说这波斯萝卜是甜的,味道和果子差不多,也不知咱家种的是不是。”不知不觉,冯氏心跳都加快几分,很是期待。 小糯宝眨巴下眼睛,跟着咽咽口水。 “娘,糯宝要吃甜萝卜,咱们快挖快挖。”小家伙已经急不可耐了。 于是冯氏这就蹲下身,把那萝卜旁边的泥土,徒手挖开一些。 小糯宝也有样学样,跟着往外扒拉泥巴,没一会儿身上就脏成花猫,一双小手也变得焦黄。 待冯氏一用力,把整个萝卜拔出来后,立马露出有两个巴掌大的、心形的美萝卜来。 冯氏又深吸一口气,一掌下去,把这波斯萝卜从中间劈开。 “是红的,娘,这萝卜里面是红的,好漂亮!”姜丰苗忍不住兴奋,跺脚跺得尘土飞扬。 小糯宝也惊奇地歪头直瞅。 只见这波斯萝卜,不仅外形特别,就连里面的瓤肉,都是浓郁诱人的深红色,好似一张让人过目不忘的美人面。 此时,萝卜躺在冯氏手心,还在不停淌着汁水,散发出丝丝清新的香甜味。 冯氏双手不由哆嗦。 她还是头一回,见到长成这般美艳,又特别的萝卜! 难怪此物能摆在宫宴上,光是这皮相,都是家里的白萝卜远不能比的。 冯氏咽咽口水,可是舍不得先吃,这就把萝卜递到糯宝嘴边,让闺女先尝尝第一口。 小糯宝早就迫不及待,这会儿更是毫不客气,亮出小白牙,咔嚓一口就啃了过去。 下一刻,一股清脆甘爽,就在她的味蕾瞬间炸开。 小糯宝睁大眼睛,把脸埋进红瓤里,简直啃到停不下来。 在冯氏和丰苗一脸的期待下,小家伙抹抹被染红的小脸,好吃得嘴巴呜呜,直想跺脚。 “娘,真得好甜啊,还好解渴,比苹果和梨还好吃,以后我要一天吃一个!”小糯宝咽下甘甜,挥着小拳激动高喊。 第167章 赚大钱的机会 说罢,小家伙可舍不得吃光,毕竟现在也就成熟了这么一个。 她抻着小胳膊,努力踮脚,把萝卜举到冯氏嘴边。 “娘你也快尝尝!” 冯氏早就馋得要流口水。 她咽咽唾沫,这就一口咬下,口腔里立马充满甘甜! 冯氏瞳孔震颤,口水混着萝卜汁水,激动得差点喷出来:“这味道,咋一点都不像是萝卜,倒是跟那大白梨子差不多,太甜,太好吃了啊闺女。” 姜丰苗也过来咬了一口,美得吱哇乱叫。 “啊!这是什么人间美味,娘,这真是萝卜吗,我咋有点不信呢。” 小糯宝咯咯笑得像只铃铛,口水疯狂分泌,这就扑进娘的怀里,又对着萝卜大啃了几口。 三个人你一口,我一口,吃得满脸都是幸福憨笑。 仿佛此刻摆在眼前的,不是田间萝卜,而是王母娘娘宴会上的大蟠桃。 不过他们仨也没都吃了,还留一半带回了家,好让家里人也尝尝味。 冯氏拿着菜刀,把剩下的切成几小块,全家一人分了一点。 待塞进嘴巴后,姜家人都睁大了眸子,觉得不可思议,不敢信这般美味,竟是来自于个萝卜。 李七巧不停咂巴嘴,惊叹极了:“甜又不腻,脆又不硬,就是拿再甜的果子来都不换,娘,咱家今年种的这是啥仙品啊!” 姜丰年激动地拍着炕沿。 高兴得脖子都红了。 “咱家当初接下韩公子这种子,看来真是接对了,这么好吃的萝卜,拿出去卖,别人尝上一口肯定都抢着买,娘,咱家就等着赚大钱吧!” 姜丰虎揉了揉肩膀,泪汪汪的,自己守着萝卜的罪没白受,可算是长出好东西来了! 冯氏不住点头,嘴角都快咧到耳后。 当初种这萝卜,本来就是看韩公子收价高,比种粮食合适,所以就应下。 哪曾想,波斯萝卜原竟是这般仙品,这哪里还是什么萝卜地,简直就是招财树啊。 冯氏有种预感,波斯萝卜定能给家里带来大财,绝对不是凡物。 孙春雪眼皮子浅,一听能赚不少,便抻脖怂恿:“娘,丰年都说不愁卖了,那咱也不一定非要卖给韩公子。到时候,就价高者得呗,弄不好能挣更多。” 冯氏收起了笑,果断摇头否了。 “那不行,不管萝卜到时候抢不抢手,咱都得先紧着韩公子,没有人家韩尚,咱能种上这东西?做人得讲良心。” 姜丰年也皱眉,盯了媳妇一眼:“韩公子可是皇商,这萝卜他是要送进宫的,咱家要是为了多挣几个,就耽误了他的差事和前程,那成啥人了。况且,种子还是他给的呢,吃水不忘挖井人你不懂吗!” 小糯宝用力点头,忍不住伸出小白手,给娘和大哥呱唧两下。 就是就是! 做人不能忘恩。 孙春雪只能讪讪闭嘴,她这人格局不大,向来只看眼前,有时实在和冯氏他们说不到一块去。 眼下尝过美味,全家上下都干劲十足,俨然已经把这萝卜地,当成一片聚宝盆。 姜丰虎日夜都去守着,可舍不得这能生钱的宝贝,再被鸟兽糟蹋分毫。 小丰苗也“勤快”极了,每每一从学堂放课,就直往地里钻。 不过他可不是为了帮忙赶鸟,而是想要找一找,还有没有长好的萝卜,好解一解馋。 只是这波斯萝卜,还没到大面积成熟的时候。 每日最多就零星一两个,能够拔出来,勉强吃吃。 小丰苗回回找到一个,就赶紧揣怀里掖好,拿回家和妹妹分吃,生怕被其他小子们看见,到时候又要“见者有份”了。 兄妹俩都是贪嘴小猫,时常吃得嘴巴都通红,染满了红瓤,也顾不得擦。 乍一看,还以为俩孩子涂了口脂。 炕上的春哥儿闻到甜味,有时也忍不住馋,爬到糯宝身边,抓着她的脚丫子央求。 “卟卟……姑姑……” “啊哈~姑姑!” 小糯宝可是个爱幼的“长辈”,只要春哥一哼唧,就把手指怼到孩子嘴里,让他咂巴两下味。 小春哥人小啥也不懂。 回回都咂巴得好开心,笑出一嘴哈喇子,直喷着口水谢“姑姑”。 为了夜里能好好驱兽,姜家干脆让田边搭了个小窝棚,由丰年、丰虎、丰泽轮流守夜。 几日下来,哥仨的黑眼圈都熬出来了,但也没有一个喊累,只有等着卖银子的快乐。 萧兰衣见状,觉得守夜似乎不算无趣,便也主动请缨想要帮忙。 结果轮到他时,头天夜里,这家伙就睡倒在了萝卜地里,搂着一身泥巴直打鼾。 早上时,还是姜丰泽过去给他扛回来的,一回来就嫌弃丢炕上,惹得全家都哈哈笑。 萝卜种得成功,此事还得告诉韩公子一声。 于是上午,冯氏便让姜丰年写了信,在城里花了一两银子,专门托要进京的镖局,到韩府送上一趟。 待回来时,冯氏笑意盈盈,还琢磨着,等啥时萝卜再多结出几个。 她也让福善堂的老人和乡亲们,都跟着尝尝! 姜家这边,日子一派舒坦,而此时,府衙那边的张恪,却又想出了幺蛾子。 这术士闷在寝房中,想了数日,也没想明白,那蝗灾为啥就胎死腹中了。 不过他倒是头铁,就喜欢往铁板上撞,一计不成,就打算再来一次。 “我还就不信,这天底下有我张恪,不能成的事!”张恪神色自负,拿起黄纸,这便以指尖血画了个卦阵。 忙活完,张恪就去了前殿,要和田知县商议。 “明日是大凶之日,最是适宜我施法,我打算在城中显示灾兆,坐实有灾星一事,此事你还需得配合我。”张恪沉着声音命令。 既然百姓不肯信,这城里藏着个小灾星。 那么他就让这些人,亲眼看到天火临世,到时候,便由不得这些蠢人不信! 第168章 她要揭发糯宝 此事不仅张恪急,沈家那边也催得紧。 上午,又有千两白银送进衙门,是沈二夫人的手笔。 田知县见钱眼开,一手抓着个大银锭,笑得满脸肥腻,自然愿意配合。 他以为,张恪施法所需准备会有多复杂,已经坐直了身子,打算召集衙差了。 谁曾想,这术士眯了眯眼。 只伸手比划了一下。 “你得为我找来二十个百姓,明日菜市口集市上,用来当托,配合我震慑众人!” “找托?”田知县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 好家伙,不愧是所谓大师……张口闭口就是找人当托,倒也符合他对江湖术士的刻板印象。 田知县鄙夷地暗声啧啧,又嫌外面找人还得花钱。 他干脆喊来家里的丫鬟小厮,嬷嬷马夫,顺带还有在府衙做菜的厨娘,浣衣的婆子,以及后院刷恭桶的庄氏。 一起塞给张恪,随便这术士差遣。 交代完,田知县就抱着银子,乐颠颠的,跑回茅厕歇息了。 小糯宝的嘱托,他可还一直谨记于心,日日只敢宿在茅房,哪怕是熏得一身臭气,也仍“不改初衷”…… …… 翌日,中午。 太阳高悬,日光斜斜垂下,正是最刺眼时。 菜市口的集市上,人头攒动,脚夫们挑着扁担吆喝,摊贩们扇着蒲扇吵嚷,一片闹哄哄。 就在这时,只见一个身穿深蓝长袍,颧骨凸出,两腮凹陷的中年男子,突然站在鼓楼前,迎着阳光念念有词。 起初,百姓们都没当回事,继续和商贩们还着价钱。 过了片刻,府衙的丫鬟婆子们等二十余人,装模作样地跑过来,匍匐在张恪脚下,哭着嚎着喊大师救命。 周围的人群被吸引住,都忙把目光投射过来。 庄氏混在二十几人里,热得汗都顺着脖颈淌,她不耐烦地咒骂两句,继续扯着嗓子干嚎,刺耳得像个鸭子。 “哎呦,大师啊!” 张恪装模作样了好一会,才挥一挥拂尘,指着脚下的男男女女。 “你,丙申年生人,家中近遭变故,双亲皆损。” “你,儿子考学不成,刚刚投井,白发人送黑发人。” 府衙众人赶紧配合,哭着点头,连声称赞大师真准。 “厉害啊大师,求您快帮帮我,如何能化解眼下厄运吧。”府衙马夫抠疼了眼珠子,哇哇往外淌眼泪。 这演技,就连远处的田知县都直叹逼真,寻思着做马夫屈才了,不如送去瓦舍当伶人。 周遭的百姓们都瞪大眼,越看越起劲。 真是大师? 还是这么准的? 他们倒要看看,此人还能说出个啥。 凡夫最喜凑热闹,大伙很快,就围着张恪挤满了一圈,一个个好奇张望。 眼见这些托,可是算是气氛烘托到位了。 张恪满意地斜着眼,终于要“危言耸听”了。 “其实你家近来的厄运,并非你一人之祸。”他指着马夫冷道:“而是云城中的灾星所致,若这灾星不除,你家便一日不会好转。” “不仅是你,城中其他人也都会跟着遭殃,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张恪摆足了腔调,一派胡说八道。 一听到“灾星”二字,人群顿时有了骚动,看热闹没够似的,都催促张恪快些说下去。 “啥是灾星,就在咱们云城?”有个汉子问。 “真的假的,何以见得,你空口白牙我们可不信。”又有个妇人怀疑。 张恪阴声笑笑,以为众人要上钩了,这便煞有介事地点头。 “我前些日子夜观星象,发现那小灾星藏匿已久,这才特地出山,来你们云城除灾,若此事不真,那我又何苦跑这一趟。” “不信的话,你们只管等着看便好了,灾星出世,必有灾相!”张恪沉声道。 这回,他可是做了准备。 说罢,就从兜中掏出黄纸,驱动上面的卦阵。 下一刻,只见远天边亮起一道雷电。 张恪双手指天,声如洪钟:“那灾星会为世人带来厄难,如今被我说中,只要片刻,便会降下天火之灾,应了我的话!” 一听闻要下天火,百姓们都抬起头,抻着脖子张望。 几个胆子小的,已经捂住头脸,躲进了一旁的铺子。 还有些见多识广的,还不大相信,都直直盯着天空,等待是否真有天火临世。 而此时,大柳村内。 小糯宝正嘟着嘴巴打瞌睡,忽然,她感受到了天象异动,打了个激灵,便坐直了身子。 “天象动,有天火?”小糯宝揉清醒了眼睛,稍作观想,便立刻看出此乃人为。 而且还是冲着她来的! 小糯宝噗嗤笑了,好蠢的凡人,居然想以天象来操控人心,真是高估了自己的本事! 张恪乃肉身凡胎,虽能以卦阵之力,暂时控制天象,但也不过只能保持一瞬而已,且范围更是有限。 小糯宝盘腿坐好,合上双眼,这便精准感受到了天火的方位。 她调出供品池子里的清水,几乎毫不费力,就朝着天象异动之处扔了过去。 来场雨吧,呲醒那腌臜歹人! 菜市口这边,张恪已经自信满满。 眼看闪电已经打了七次,卦阵发出红光。 张恪盯紧天空,这就猛的大喝:“灾星临城,天火必降,大家请看,这就是老天爷给的灾兆啊!” 百姓们屏气凝神,都齐齐抬头,紧张得不敢呼吸。 此时远天边,正有雷火聚集,眼看就要闪现出通红的火球,张恪脸上的得意也快溢出来了。 然而突然间,只听哗啦啦一声! 一场又急又大的雨水,便猛然降下。 直接把那还未降落的火球,灭得连渣都不剩,也给张恪浇了个透心凉! 百姓们没有看见天火,却等来了丰沛的雨水,顿时都高兴起来,赶忙伸手去碰那雨珠子。 旱了这好几年,已经让百姓们养成了,只要见雨就乐,认为必是吉兆的习惯。 “哪里有啥天火?” “这明明是甘霖啊。” “哈哈下雨了,难不成,灾星还会给咱招雨,那不成了福星吗。” 张恪气得瞳孔震颤,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抹掉脸上雨水,后退几步,难以置信地指向天。 “不对,天火怎么会没了?这不可能!”张恪咬牙甩头:“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我这卦阵不会不灵的,怎么回事!” 百姓们迎着雨水欢腾,一个个都朝张恪丢去白眼,只觉此人,绝对是个江湖骗子。 “嘁,打雷明明是降下甘霖,哪说是什么天火,这假大师简直一派胡言。” “还灾星呢,咱云城正值太平,到处都安安稳稳,哪里会有什么灾。” “要我看,他肯定是想赚银子想疯了,才故意编个瞎话,来诓骗咱们的。” “那也不能啥话都说啊,这不是咒咱吗,他简直讨打!” 百姓们交头接耳,越说越是恼火,有些个脾气不好的,已经朝着张恪吐口水了。 “呸,哪里来的骗子,赶紧滚蛋!” “我看他才是灾星呢,妖言惑众危言耸听,大伙快把他撵走!” 张恪被喷了一脸唾沫星子,脸色黑得像炭,他咬着后槽牙正想要骂人,却又被砸了一脸的烂菜叶。 有一片还正好进了他嘴里…… 张恪呸呸狂吐,偏偏这时田知县又把衙差都叫走了,他没人保护,只能赶紧先跑,结果跑太急还被拂尘绊了一跤,狼狈得像条丧家狗。 待跌跌撞撞回到衙门后,张恪已经浑身湿透,后背沾满了烂菜叶。 他气得一拳砸在桌上,吓了田知县一跳。 “为了找那死丫头,我可是遭了大罪,要是哪天真让我找着她,非让她掉层皮,好好吃些苦头才行!”张恪无能狂怒,骂完就累得瘫倒在地。 这时,庄氏扶着老腰,刚从外面回来,正要继续去刷恭桶。 路过前殿时,她听到里面的骂声,没忍住问了衙差一句。 “官爷啊,这大师折腾一上午,把我们叫去,到底是要做啥啊。”庄氏低贱地哈着腰,憔悴得像个老妇。 衙差头也没抬:“呵,他就是为了找个丫头,在咱这云城内,所有两岁多些的女童,他都要找来看看,一个也不放过,黑心肝的东西。” 庄氏眼珠子一转,忽然就想起姜家。 她眯眼咬牙,自己怎么记得,冯氏家那个死丫头,正好也是两岁多呢? 想到那日,大殿内无数死伤的丫头们,都是拜这大师所赐。 庄氏突然就报复心大起,一把拽住衙差手臂! “那些来上报的女童,有没有一个大柳村的,叫姜糯宝的孩子?!” 第169章 害人终害己 “什么?” 衙差看着她的脏手,嫌弃得正要蹙眉。 不过下一刻,他便明白了庄氏的意思,抬头犹豫道。 “恭桶婆,你这是想要,揭发谁家藏匿了女童没上报?” 庄氏急忙点头,脸上闪过恶毒之色:“正是啊,官爷,您可得查仔细了些,放过谁,可都不能放过那贱丫头。” 那衙差咳了声,有些不大情愿。 毕竟,近来好多丫头遭殃,实在太过可怜,他也不想,再凭白多害一人。 衙差正琢磨着,要把庄氏打发走,可是好巧不巧,偏生这时,此话已被张恪听到。 张恪走到殿内桌前,翻过册子。 见上面所记女童,并无大柳村人士,他便立马亮了眼睛。 “果然是个漏网之鱼,恭桶婆,做得不错。” “田知县,你愣着做什么,没听到那婆子的话吗,还不快去抓人!”张恪来了兴致,颇为颐指气使。 田知县听是糯宝,神色一僵。 不由暗声骂了句娘。 他嫌恶地盯向门外,当着张恪的面,不好推拒。 便只能拧眉问道:“喂,你这妇人,说的可是真话?若是有假,害本官白跑一趟,我可不饶你。” 庄氏直接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回大人,民妇所说绝对属实,那大柳村的姜糯宝,就是戊子年生人!” 这她可没有扯谎。 毕竟,当初她那妯娌,抱着闺女回村时,可是到处炫耀着这宝贝疙瘩。 全村上下,就没有一个,不知姜糯宝年岁的。 庄氏眼珠子忽的一转,正还想要再揭发,大柳村村民集体包庇糯宝,要让全村都跟着遭殃! 田知县立马起身,不耐烦地打断了她:“还啰嗦什么,那还不赶紧带路?别让大师等急了。” 闻言,庄氏瞬间狂喜。 临走前,她又朝张恪磕了几个响头,急巴巴道:“大师,那孩子可是个狡诈的小贱种,等抓回来,您可千万别对她手下留情,最好扎死她啊!” 田知县双眉拧起。 这就命人赶快给她揪走。 在去往大柳村的路上,庄氏一直得意咬牙,心里痛快至极,就差要蹦起来了。 只要一想到,糯宝被带走,冯氏一家会有多痛苦,她就有多快活。 庄氏心里好恨,她自打被卖到府衙,就没过上一天好日子。 日日鸡还未叫,她便要起来去给衙役们倒恭桶,有时若是倒得慢了,还要挨上几记窝心脚。 整个府衙的恭桶,都由她一个人倒,一个人刷啊! 累得她死去活来不说,还动不动就被嫌臭,府衙内谁见了她,都要驱赶打骂。 庄氏哪里受过这罪,不到俩月,便累得没了人样,像是老了十多岁。 她把这账全都记在姜家头上。 就没有一天,不想让姜家家破人亡。 眼下,终于有了报复机会,庄氏已经迫不及待了。 “该,他们都该死,尤其是那丫头,必须得头一个死!”庄氏恨恨道。 田知县带着几个亲信,跟在庄氏后面,一路眯眼听着,脸色却越来越阴沉。 眼看快要走到城郊,庄氏正要往大柳村的岔路上拐。 突然,田知县脚下一顿,示意众人停下。 ”怎么不走了,大人,咱可别让大师等急了啊。”庄氏有些纳闷。 田知县脸色一变,抬脚就朝她的腹部,用力踹去。 下一刻,衙差们都心领神会,这就冲上前,对着庄氏下了狠脚。 “啊!”庄氏脑袋呛地,摔了个结实。 她来不及爬起,就被无数只穿着官靴的脚,踩踏到差点吐血。 “大人,您这是……不知民妇做错了什么啊?”庄氏痛苦地抬起头,哀求问道。 田知县冷着脸色:“你错在多嘴,本来老老实实干活就能活命,非要在那术士面前胡说八道,一个只配清洗屎尿屁的恭桶婆子,府衙也有你说话的份?!” 庄氏震惊,一边呕血一边大叫:“可……民妇这么做,不也是为了府衙好吗?” “那你也不该,去打小糯宝的主意,她岂是你能动的?不自量力的玩意!”田知县这狗东西,脸上头一回,露出了些许正义之色。 自打上次,受了小糯宝的忽悠。 他就一直记着糯宝的“恩”,可是不会再有,伤害她的念头。 就算不考虑这一层,田知县权衡利弊,也得顾忌着,糯宝身后的宋老。 沈家再有势力又如何? 不过是小商乍富,靠着跪舔国师,才能在京城拥有姓名。 而人家宋老可是当朝唯一国公爷,沈家人在宋老面前,连个屁都不算。 于情于理,田知县都绝不可能,去得罪小糯宝! 庄氏觉得不可思议,眼里的红血丝迸发出来。 “这么说,大人你是要包庇那丫头了?”她声音颤抖。 田知县毫不遮掩:“包庇又如何,本官就是这云城的天,看你们谁敢动糯宝一根寒毛!” 庄氏彻底崩溃了。 为什么? 大柳村的乡亲,只唯她马首是瞻! 现在就连堂堂知县,也一心向她!! 那丫头到底有什么迷魂汤?!凭什么啊! “你们是眼瞎了,还是脑子被猪油糊了,这是啥世道,还有没有天理了!”庄氏牙齿咬得咯咯响,撑起身子嘶吼道。 田知县啧啧:“天理?就你这黑心烂肚的妇人,也配要天理?那本官,就让你看看何为天理!” 说罢,他一声令下,两个衙差就冲上去,把庄氏往城郊田井那边拖去。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啊知县要杀人啦!” 田知县抬抬眼皮:“本官记得这恭桶婆,还有个女儿带在身边是吧。来人,去把那孩子抓来,送给张恪,就说她便是这妇人揭发的女童!” 庄氏半个身子被塞进井里,拿头撞地,眼底瞪出绝望的泪。 “不要,不要啊!” “我的芝芝,别碰我闺女!” 衙差一个用力,她整个人便落了井,空旷中传来几声哀嚎后,一切便重归平静。 这时,不知是哪个衙差嘟囔了一句:“这就是,害人终害己,自己没了命不说,还把闺女坑了,图啥呢。” 田知县正要点头。 不过很快,他脸色就难看了一分。 论起害人之事,又有谁做的能比他多,害人终害己……也不知这话,有一天会不会在他身上应验。 “走吧。”田知县声音苦涩,竟头一回,生了点忏悔心。 而水井那边,不到三日,就有百姓发现了庄氏的尸身。 夏日太热,打捞上来时,都已经形成了巨人观,吓吐了一圈人。 衙门来人认领,连个裹身的草席子都没有,就直接丢去了乱葬岗。 有乡亲进城卖菜,听闻了此事,回来便在村里传开了。 “啥?衙门的恭桶婆掉水里死了,那不就是庄氏吗,她没事去城郊井边做什么。”炕头上,冯氏正在缝袜子,一听不由放下针线。 孙春雪一脸大惊小怪:“那谁知道,反正听说庄氏都被泡发了,浑身涨得没个人样,鼻子眼睛都认不出来了,估计掉进去有几天了。” 冯氏怕糯宝听了恶心,指了指儿媳的肚子,嗔怪道。 “都是怀着身子的人了,说话没个忌讳,也不怕被冲撞着。” 孙春雪一听,赶紧呸呸两声,吐一吐那晦气。 而这时,小糯宝已经凝着眉心,算出了庄氏的死因。 哦? 糯宝神色淡淡。 那庄氏,竟是……被推下去的。 而且,好像还是因为她?! 小家伙不由摇头苦笑,还真是因缘际会,报应由人。 不过,这场闹剧,也是时候结束了…… 第170章 结束闹剧吧 这几日,许是田知县良心有所发现。 又或是畏惧了因果报应。 但凡再有百姓,前来揭发藏匿女童时,不论真假,他都尽量找由头,驱赶回去。 只是即便如此,仍还是又多了几个孩子,遭了张恪毒手。 小糯宝自是不能,再由着此术士,继续作乱害人了。 这天清早,姜家饭菜飘香。 小糯宝早早起来,叼着小木梳,蹦蹦跶跶的,跑去找李七巧梳洗打扮。 李七巧摸着她毛绒绒的脑袋瓜,笑吟吟道:“看咱糯宝睡的,头发都炸了,怎么今天不用人叫,自己就起这么早。” 姜丰虎叼着面饼,过来嘿嘿笑:“妹妹不是饿醒了,就是憋尿憋醒的,肯定的!” 小糯宝无语嘟嘴,给了姜丰虎一个小白眼,还肯定呢,二哥还是啃腚去吧! 要真是这样,那她不应先急着吃饭,或是找尿壶吗? 还是冯氏了解闺女。 她看糯宝难得起来还不急嘴,觉得不对,这就解下围裙过来了。 “糯宝,你这小懒虫没事还能起早?娘可不信,该不是有什么事吧。”冯氏眨眼问。 小糯宝伸出大拇哥,冲着冯氏比了一下,笑得很是甜软。 “娘猜对啦!” “说吧,有啥事。” “娘,我要去衙门,去会一会那个大师,就今天!”小家伙叉着胖腰,斩钉截铁地道。 话一出口,全屋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冯氏哪里能放心,立马摇头劝阻。 “不行,娘可不能让你冒险,那么多丫头都被他们给伤了,一旦你也被伤着咋办!” “糯宝,你可别吓大哥,听话,咱们不去哈。”姜丰年就差跪地求了。 小糯宝眯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垂下,像是两把小刷子,微微颤动着。 伤她? 那也要看那个人,有没有这本事! “娘,放心吧。”小糯宝抬起小圆脸。 甜甜的笑声中,透着让人心安的感觉:“糯宝心里有数,会保护好自己的,娘,这一趟,我必须得去!” 身为小仙子,哪怕是下了凡间,清了前尘记忆。 可也终不能只受供养,不做事情啊。 眼下,那江湖术士不断作恶,且还是因她而起,那她便必须去收了此人,不能再让百姓们遭殃! 眼看闺女鼓着小脸,眸色坚定闪亮,冯氏虽是做娘的,但也尊重糯宝的想法,知道拦不住了。 “你这孩子,主意就是大,行行行,娘不拦你,就算真出了啥事,娘豁出命去护你就是了。”冯氏抹抹眼睛,还是挤出了一抹笑。 小糯宝感受到娘的开明,一把扑到娘的怀里,小脑袋拱了两下。 于是姜丰年只能套了驴车,满怀忐忑的,送小糯宝和冯氏进城。 萧兰衣和姜丰泽不放心,共骑一匹马,跟着护送。 驴车和快马一起上路,穿过泥巴小路,又入了大道,没多久,就停在了府衙门前。 衙差们都认识小糯宝,见是她来了,赶忙去叫田知县。 “什么?糯宝她主动上门了?这要是落入张恪手里,不是找罪受吗。”田知县大惊失色。 茶杯都掉地摔了。 他跌跌撞撞的,急着去门口拦人。 不过等他赶到时,已经晚了。 小糯宝顶着一对羊角辫,穿着小花衣,已是大摇大摆地走进殿内,站在了张恪面前。 此时,张恪正在坐在一张软垫上,摆弄卦阵,嘴里念念有词。 “呦,王八念经呢。”小糯宝背着小手,笑眯眯地招呼道。 闻声,张恪不由蹙眉。 待他沉着脸色,睁开眼时,目光却顿时怔住。 只见眼前的小丫头,生得面似圆盘,肤若凝脂,一双圆眸亮得出奇,浑身上下都散着一股浅光,绝对不是俗物。 张恪以为是田知县找来的,眸光大亮。 扔下卦阵便冲过来。 “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也是戊子年生人?”张恪期待地搓手。 小糯宝神色暗暗浮上犀利,打量着他。 此人獐头鼠目,颧高颊凹,面相毫无半点福报。 可见是坏事做多了,福德双亏啊。 “我的名字,你还不配知道。”小糯宝脆声冷道:“不过,等你被老天收走之事,我倒是可以大发慈悲,让你聆听我的圣名!” 张恪感受到糯宝的特别,格外来了兴致。 他瞪着瞳仁,嗓子眼里,发出咯咯的低笑,听得冯氏他们汗毛直立。 “小娃娃,好嘛,口气还挺大,待会试了我的蛊针,看你还笑不笑得出。”张恪阴着声音,这就去摸腰间的针。 身后的冯氏,神色一紧,随时准备冲上来保护糯宝。 此时,田知县也带人冲了进来,拦在了小糯宝和张恪之间。 “张恪,这孩子可不能碰!”田知县急了。 见这阵仗,张恪更期待了,他隐约觉得,眼前这丫头,弄不好,还真是沈家要找之人。 一时间,一股兴奋涌上他的心头,让他狂妄又狂喜。 若是这女童,真就是沈家所说的仙子命格,那他便能制出,最让自己满意的人蛊。 到时,再配合上他的卦阵,绝对能够名满天下啊! 张恪想到这,已经迫不及待了! 他狞笑两声,一脚踢开阻挡的衙差,一把拽过小糯宝的羊角辫! “那就让我验验看,你到底是个什么命格,看看你有没有福气,做我的人蛊吧!”张恪语气森森,眼底迸出得意。 众人正要抢回糯宝,张恪却一甩手,直接丢出一张黄纸。 纸上的卦阵冒出红光,凭空乍响,震得姜家人和田知县,都倒退了十几步。 “闺女!”冯氏摔倒,焦急大喊。 小糯宝不见半分惧色,反倒配合着张恪,不仅不挣扎,还嬉皮笑脸地咯咯乐了。 “哦?张大师,你确定要对我动手吗,劝你不要哦,不然待会变成了张大死,我怕你会后悔呀。”小家伙莫名真诚。 张恪只当她是无知,轻蔑地笑到发颤。 “呵,黄口小儿,快来受针吧,我已经等不及了!”张恪神色一凛。 说罢,他摁住小糯宝的脑袋瓜,这就掏出七根长针,要朝上面狠扎进去! 第171章 天打五雷轰 “轰隆!” “轰隆隆!” 长针划过柔软的头皮,张恪狞笑得更得意了,然而下一刻,两道天雷却猛的降下。 化作刺目的火球,直接劈向张恪的双手! 什么? 张恪的笑容凝固住了。 化作万分惊恐! 他压根来不及反应,全身便瞬间被劈皮开肉绽,两只断手砸落在地,手腕已是一片焦黑。 “啊啊啊!” “救命啊!”田知县和衙差们都吓傻了,一个个屁滚尿流,直往外跑。 张恪僵直倒地,只有两只眼珠子还能转动。 他不敢信似的,瞪向了小糯宝,眸底的恐惧像是快要溢出来了。 小糯宝揉揉被捏痛的脖颈,踩着地上的银针,迈步走了过去。 “唉,怎么就是不听劝呢,都说了让你别动我,你这是自寻死路啊。”小糯宝语气俏皮,声音却是冷冷的。 为、为……什、么……”张恪嗓子眼里,发出咯咯的可怖声响:“怎么……会、这样啊……” 然而,他才刚一开口,伴随着“轰隆”的声音,就又有三道天雷飞进殿内。 这一回,是劈在他下半身。 张恪浑身疯狂抽搐,衣衫都被烧成了灰烬,血沫混合着烧焦皮肉,不停飞向空中。 等雷声停止,张恪已经不能动了,只半张着血洞一样的嘴,呼吸声一卡一卡的。 小糯宝冷着小脸,轻蔑摇头。 “区区一个凡人,还妄想用蛊术,刺探仙子命格,天道怎会容你。” “你这是触了天怒,招了天谴,自然要天打五雷轰,真是自己找死。”小糯宝晃着脑袋瓜,幽幽道。 天道运行,有它自身的法则。 不论神仙或是凡夫,都必须遵守。 凡人若是贪图仙人神力,或是命数、气运,妄想夺来为自身所用,那便是对天道毫无畏惧,必要付出代价! 小糯宝早知如此。 所以来时已是胸有成竹。 作为下凡仙子,上苍不会在意她被打骂、被欺辱,不然便也失去历劫的意义。 但唯独仙子的命格运数,谁人都绝不可碰了,碰了就是死! 张恪死死瞪着眼睛,不敢信似的,淌下痛苦的泪珠子。 什么天道,什么天谴,他怎么从不知道! “糯宝。”这时,冯氏他们都跑过来,搂紧这宝贝疙瘩。 “快让娘看看,你还好不好,没受伤吧。”冯氏心疼得声音都哑了。 小糯宝脸上的冷意消散,立马换成了甜软,这就往娘的颈弯拱。 “我没事娘,不要担心~” 见小家伙毫发无损,头上也没有伤口,众人这才松了口气,又把目光盯上在张恪身上。 “狗东西,就是你害了那么多孩子,让你死都是便宜你了。”姜丰年怒声啐道。 姜丰泽和萧兰衣干脆过去,踩住张恪断手伤口,用力碾了两脚。 只是张恪已经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了,双眼很快就像是死鱼一般,没有了生气。 小糯宝瞥了他一眼:“这下真变张大死了,就用他的贱命,来告慰那些被害的孩子吧。” 这会子,田知县已经浑身颤抖了。 他还从未见过,活人能被劈成这样,生怕下一个就是自己。 要不是他吓得直喘粗气,小糯宝还差点忘了他了。 小糯宝勾勾手指,命令道:“过来,你若不想和他一个下场,就为自己的过错赎罪,拿银子给那些女童家,再去给她们家挨个赔罪,别怪我没提醒你。” 一点银钱,弥补不了所有伤痛。 但是在这苦兮兮的人世间,终究也算是一点慰藉了。 田知县爬了过去,忙不迭点头。 “好,好,那沈家给了我好些银子,我都散出去,赔给她们!”田知县双腿软得不行,爬到一半就脸呛地,磕了一下。 小糯宝又指了指张恪,淡声道:“还有一件事,他,张大死,哪来的你就给我送回哪里去。” “而且必须敲锣打鼓地送,断手断脚还有尸身一并送去,要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小糯宝叉起腰来。 既然沈家非要苦苦相逼,那她便送个“回礼”吧。 就是不知,那恶毒的二夫人,会不会笑纳了。 田知县不敢不听,这里颤声吩咐衙差,拿大箱子绑上红花,将张恪放进去。 又要请戏班子和锣鼓队,要从云城一直唱到京城。 “这样安排,你……不不,是您,您还满意吗?”田知县跪地求问。 小糯宝弯起眼睛颔首。 “可以,就这么办吧。” 随着张恪成了“张大死”,这场闹剧,也算暂时告一段落了。 回到大柳村,小糯宝忘了烦恼,又拥抱回了吃了睡、睡了吃的悠哉小日子。 不消多日,小家伙身量又见长了,上个月才做的衣衫,又短了半个指头长。 日子一晃,萝卜地里终于出息了些,冯氏每日看时,也勉强能拔下来三五个了。 上午,待露水干了,她便拔了几个,去给了村长和吴大夫他们尝尝。 大伙早就对姜家的萝卜,颇为好奇。 眼下终于能够尝到个味,村长和吴大夫他们都可激动,拿在手里看来看去,这才舍得动嘴。 一口咬下,两个老人就都睁圆了眼睛! “这是啥好东西啊,我活了大半辈子了,可算是开了眼了!”村长直咂巴嘴,忍不住对冯氏感慨:“也就是跟你家沾了光啊,不然我上哪去吃这一口。” 吴大夫吃到高兴时:“这萝卜真是比梨还能润喉咙呢,就凭咱们的交情,不管多少钱一斤,你都得先卖我十斤,我好让我闺女和女婿尝尝。” 冯氏笑着搓手:“不是我不卖,吴大夫,是这萝卜还没好呢。不过你放心,等杨老板再来看你时,我让他带回去几个尝尝,不要你钱。” 话虽这么说,可吴大夫还是非要冯氏答应,以后待萝卜收获时,定要给他留个十斤。 吴大夫年轻时走南闯北,眼力不差。 他一眼就看出,这波斯萝卜若是面世,必定会成了抢手货。 生怕到时候,自己想买都买不着! 冯氏只好笑着应下,她倒希望能借吴大夫吉言,到时候,一萝卜难求呢。 待把桌上剩下萝卜切了,分给福善堂后,冯氏这就回家,给小糯宝热饭去了。 第172章 书院失窃 天越发炎热,厚被子已经盖不住了。 小糯宝还在睡香香,肉嘟嘟的身子冒着汗,热得她在被窝里直顾涌,像只小毛毛虫。 冯氏到家后,看这小家伙难受的,手脚都不得闲。 便把被子扯开一些,只留出一角,堪堪盖住她小肚皮。 “丰年。”冯氏出屋后,小声唤道:“娘疏忽了,咱家该换夏凉被了,看给你妹妹热的。” “不过咱家夏被就两条,还是旧的,等你进城给丰景和韦院长送萝卜时,顺道买几条现成的吧。” 姜丰年连声应下:“好,娘你给我拿银子吧。” “记得买好点的,尤其是给糯宝和萧公子用的,不能糊弄。”冯氏说着,就去里屋翻钱匣子了。 听着闺女的小呼噜,渐渐安稳,冯氏一边数银子,一边咧着嘴角。 眼下这日子是真过好了,都有点铺张了,换做以前,乡下人哪舍得连被子都买现成的。 能扯两尺布,把快洗烂的被套换换,就已经是个奢望。 热完饭,冯氏正好今日无事,就拿着板凳坐在门边,和李七巧一块做针线活。 夏日淌汗多,肚兜换洗得最勤。 婆媳俩就给糯宝和春哥儿多做几条,等洗掉色就不要了,直接拆了,给丰年他们做袜子用。 姜丰虎从地里回来,咕咚灌了半舀凉水。 他想起今日该给老人堂,送米面粮油了。 于是歇好后,跑来亲了下媳妇脸蛋,就下地窖去拿,顺道给那边送去。 “成天没个正形,信不信我踢你。”李七巧娇嗔一句,脸红地瞄了冯氏一眼。 冯氏笑声啧道。 “这有啥的,谁不是从年轻时过来的。” 想当年,她和姜大山比这还腻歪,姜老太太看了都直想抠眼睛,嫉妒得七窍生烟。 孙春雪趴在厢房窗前,羡慕地直朝这瞅。 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啊。 要是丰年也能像丰虎这样,懂点风情,她还求之不得呢。 这时,丰苗猫着小腰,走到东厢房窗根下,忽的跳起来扮了个鬼脸。 “大嫂眼馋啦,大嫂眼馋啦,大哥你快过来看啊!”姜丰苗嘿嘿大喊。 孙春雪被吓了一跳,这就要伸手捂他嘴:“老五你胡说八道啥,什么馋不馋的,是不是皮痒痒了,你给我过来!” 别看姜丰年不解风情,但在收拾丰苗这事上,倒是不含糊。 他这就抄起笤帚,撵得小丰苗丢下鞋子,满院子嗷嗷跑。 这么一闹,小糯宝的瞌睡虫自然全被吵没了。 她坐直了小身子,气得直蹬腿。 好在姜丰年进屋后,哄着说要带她一起去书院,小家伙这才眉开眼笑。 待扎好朝天辫,眉间再点了个大红点,糯宝这就坐在饭桌前,一手抓着懒汉鸡蛋饼,一手抓着炸鸡腿,吃得小嘴喷香了。 吃了完了饼子和鸡腿,虽然饱了。 可看那豆腐蒸蛋炖得嫩嫩的,勺子一敲都直晃悠,小糯宝吧唧下嘴巴,就又吸溜了小半碗。 最后再喝点稀米汤溜溜缝,小糯宝满足地笑开脸,这才被抱上驴车,要进城看四哥了。 冯氏站在门前,递了四个萝卜,一大碗炸鸡腿,让姜丰年带去。 “这波斯萝卜你给丰景一个,再给韦院长拿一个,剩下俩就切在盘里,给丰景同窗们也分一分吃。” 书院孩子多,且宿房都是挨着的。 冯氏不好让儿子吃独食,其他学子干看着,那多馋人。 姜丰年应了声,这就把吃食放好,带着妹妹往城里去了。 等到了书院后,学子们一看这美萝卜他们也有份,都围着丰景直呼喊,很快就一抢而空。 姜丰年高兴笑笑。 两个萝卜给丰景赚些人缘,也是划算。 这时,小糯宝已经踮着脚尖,从车上抱走剩下俩萝卜,哒哒哒要往韦院长书房去了。 丰景又连着两次休沐没回来,在书院补学,眼下一看到妹妹就移不开眼,连忙亦步亦趋地跟着。 书房的门是半掩着。 方才听学子哥哥们说,韦院长这两日心绪不佳。 小糯宝怕扰着院长做事,便没先走进去,而是弯着小肉腰,趴在门边瞅上两眼。 韦院长余光一瞥,还未见到人,倒是先看到一对朝天辫,像是蟋蟀须子似的,试探地伸进来。 这小辫子扎得紧实,上面还系着几圈红绳,小风一吹,红绳也跟着摇头晃脑,好生可爱。 韦院长好奇又想笑,带些宠溺地出了声:“咳咳,门外是哪来的小蟋蟀,还不赶紧进来,让我看看你是谁。” 小糯宝挠挠头,这就嬉皮笑脸地拱进屋! “院长酥酥,是我呀~” 白豆腐似的小小人儿,踩着暖红色的翘头鞋,走起路来晃悠悠的,一对小辫还竖老高,看着可喜庆了。 “糯宝?!”韦院长眼睛顿时亮了,一把推开书桌,忙跑过来抱她。 “你怎么来了,可有些天没见到你了,要不是学院事多太忙,院长叔叔早就想去大柳村看你了。” 小糯宝举起俩萝卜,敲在韦院长脑袋上,软声嘻嘻:“糯宝也想你啊,院长叔叔,这不我家萝卜一好,就带来看你了吗,快夸我是个好宝儿!” 韦院长心里像是打翻了蜂蜜,那股甜滋滋的劲儿,从心窝口直涌到嘴角,让他忍不住直笑。 姜丰年带着丰景跟进来,俩人都无奈摇头。 这小家伙,就是嘴儿好,总把人哄得一愣一愣的。 “妹妹,快把萝卜拿下来,别给韦院发髻弄脏了。”丰年只好道。 “无妨无妨,让她玩。”韦院长虽有洁癖,但这会子却毫不在意,笑得一脸不值钱的样儿。 在小糯宝碎碎念了一通,解释了何为波斯萝卜后,韦院长如获珍宝,稀罕得看个没够。 在他眼里,珍贵的倒不是这萝卜本身。 而是这可是糯宝送给他的! 就算只是普通的青萝卜、白萝卜,在他看来也一样宝贝。 韦院长把房中点心拿来,挨个摆在糯宝面前,然后便去用水把萝卜洗好,他和丰景一人一个。 “这萝卜皮相水润光滑,甚是好看,如若大白萝卜是个糙汉子,那这波斯萝卜可定称得上是西域美姬了。”韦院长不愧是个文人,说起话来也文绉绉。 姜丰年笑了笑,他可想不到这般说辞,最多只能说几句“好吃”“好看”,和人家韦院长真是不能比。 韦院长又吟诗一首,这才终于开吃。 一旁的丰景等了半天,见院长动了,终于松一口气,抱着自己那个也啃了起来。 “好吃吗老四。”姜丰年转头问道。 “嗯~”姜丰景淡定点头,但藏在桌底下的小脚,早就偷摸翘得飞起。 呜呜呜味道太好啦! 不行不行,他得忍着,不能让韦院长以为他是个贪吃小鬼! 小糯宝踢踢四哥的脚丫子,兄妹俩对了个眼神,眼睛都笑成了月牙。 两个萝卜下肚,韦院长和丰景都满足地舔嘴。 就在这时,书院门童忽然跑过来,为难地唤了声韦院长。 “怎么了,都不是外人,有事你就说。”韦院长抬头。 门童紧张:“院长,不好了,刚才有学子回宿房,想拿些点心给糯宝,谢谢她送来的萝卜,结果……” 他不敢说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韦院长皱眉,已经猜到了:“是不是,又发现宿房丢东西了?” 门童苦着脸,点点头:“这回是左边的云水阁宿房被窃……丢了两件衣袍,三百文的铜板,还有两位学子家刚送来的上好纸墨,和一本诗词藏书。” 韦院长脸上一青。 无奈和怒气交织在一起。 又来! 姜丰年不由道:“这么说,书院是不止一次失窃了?那报官了吗。” 韦院长松开攥紧的拳,摇头叹气。 “不曾,我猜多半是哪个学子偷的,若是报官,一旦揪出,怕那孩子会想不开,便打算自查。” 只是查了几日,不仅没有头绪,反而宿房还在继续丢东西,韦院长为此很是苦恼。 小糯宝听罢,琢磨着挠挠头,忽然小胖手一拍! “院长叔叔,我倒有个法子,能找出东西是谁偷哒~” 第173章 糯宝破窃案 韦院长向前探着身子。 “糯宝,那你就说说看,要能尽快了结此事,院长叔叔可要好好谢你!” 毕竟,宿房已经失窃五六次了。 再不自查出来,只怕学子们都不能安心念书,家中大人们知道后,也要埋怨书院无能。 小糯宝拍拍小胸脯:“院长叔叔,你先带我去宿房看看,我有话想问今日丢了东西的学子。” “好,就在那边。”韦院长抱着她,拔腿就去。 韦氏书院不算大,宿房一共就有两处。 韦院长向来文雅,就连学子们的住处起名也雅,以廊下为界,左手边的称为云水阁,而右手边的唤作沧澜阁。 每阁各有十五间屋子,都是四人间。 待到了失窃宿房中,就见此屋的学子都回来了,眼下正对着被小偷光顾过的行囊、箱柜懊恼不已。 “院长,我这个月的零用都没了,一共一百二十文呢。” “还有我,还有我,丢了八十多文。” “我爹从京城给我带的诗词藏本啊,也被偷了,呜呜,那小偷好可恶!” 最小的学子才七岁,正坐在地上大哭,看得韦院长很是心疼。 他只好摸头安慰,暗自责备自己。 小糯宝看了一圈,这时开口:“这个小锅锅,你上一次看见丢的东西时,是什么时候啊。” 小学子听到软糯的声音,一抬头,见是个小妹妹,立马抹掉了泪珠子装坚强。 “是、是昨天夜里。” “那其他人呢。”小糯宝叼着手指头,看向另外三个。 “我是上午,辰时三刻去勤学殿前,我还拿了十个铜板塞袜子里,留着放课去门口买糖人,那时零用钱都还在箱柜里呢。”其中一个回道。 小糯宝摸摸下巴。 这么说,东西是辰时之后才丢的。 “自那时之后,书院可有人离开过大门。”小糯宝又问。 丰景忙唤来门童,门童想了下就果断摇头。 “我一直在门口守着,就没有人出过书院。毕竟上午书院人本来就少,只有我和院长、夫子和学子们,至于厨娘和护院,他们都是午时前一个时辰才来上工的,现在还都不在。” “那便简单啦!”小糯宝舒了口气,小屁股坐在韦院长的臂弯,双腿悬空地晃悠着。 “怎么说。”姜丰年和韦院长好奇。 小糯宝眨巴眼睛,正所谓捉贼拿赃,想要找到小偷,只要找赃物就好。 她语气不紧不慢:“东西是刚丢哒,今天又没人离开过,所以肯定还在书院里。眼下只要找到赃物,小偷是谁自然就知道。” 说罢,小糯宝这就扯下大哥钱袋子,掏出三枚铜板,往地上随意一丢。 算了下那赃物的方位。 “坤位。” “有明火处。” “周围有草木。” 小家伙瞥了一眼,立马道出这几个字。 啥意思? 姜丰年和韦院长眼巴巴的,等着听她解释。 小糯宝脆声嘀咕:“赃物直指坤位,便是东北方,应是灶房那边。” “又有明火,有草木,也和灶房能对上。” 小糯宝抬起下巴颏,这便胸有成竹道:“赃物就在做饭的地方,快去找!” 闻声,韦院长连忙带着书童、和学子,跑过去翻找。 忙活了好一会儿,众人终于竟在灶边的大柴筐下,翻出了三百文钱、一些好纸好墨,还有一本诗词。 “糯宝算得可真准,果然在此,还藏得这般隐蔽。”韦院长惊叹一声,又忍不住皱眉摇头。 姜丰年有些不解:“哪个学子偷的,为何要藏在此处啊,这里平时又要生火,又要做饭的,这眼看就要晌午了,等厨娘一来不就发现了吗。” 小糯宝耸耸肩膀:“那就说明,偷东西之人,和书院的厨娘很相熟,甚至还是同伙。” 这话一出,韦院长和姜丰景都沉默了。 他们已经猜出,那小偷到底是谁了。 东西是早上丢的,那时厨娘还没来干活,而夫子们都在勤学殿,门童守着大门,谁都没有机会进宿房。 所以能偷的,只有学子。 而偏偏韦氏书院,还真有一个学子,和灶房的厨娘是母子。 若是他回回偷了东西,就往灶房藏,再由厨娘带出书院,就自然不容易被发现了。 韦院长苦笑摇头:“难怪能屡屡得手,原来念书的心思,都用在这地方了。” 姜丰景犹豫看他:“院长,那要把李文才叫过来,问个清楚拿。” 李文才? 一听这熟悉名字,小糯宝和姜丰年都有些惊讶。 姜丰景这才告诉他们:“前阵子,我们厨娘来求院长,说是她家继子无书可读,求韦氏书院收留,我们院长心软就答应了,还允他束修减半,那孩子正是李文才。” 原来,老李早就在城里,结实了从良的妓子,重新弄了个家。 而李文才被他带走后,父子俩虽然不睦,但老李也希望儿子将来考个功名,好让他跟着沾光,便让李文才继续读书。 韦院长本来还挺喜欢这孩子,觉得好学还安分。 却不曾想失窃之事,竟和他有关。 韦院长皱紧眉头,这便让丰景先把李文才叫下来,等厨娘到了再说。 第174章 夸得直害羞 李文才被叫到灶房时,就知道丑事被发现了。 他把脑袋垂得很低,耳根子都红透,一声不吭,只微微啜泣。 韦院长很是失望,不愿多去问他。 只把赃物重新放回柴筐,就带人守在旁边的柴房了。 不多时,李文才的继母便来书院上工了。 她倒是轻车熟路,一来就去翻柴筐,见今日照旧有东西,大嘴一咧,正美滋滋要往怀里揣。 韦院长神色一凛,这就抱着小糯宝,身后跟着丰年、丰景,冲进去把她堵住。 “好啊,可算是抓了个人赃并获!”韦院长大喝一声。 “你一个厨娘,有手有脚,每日只需上工两个时辰,就能拿足工钱,竟还带着孩子干这种事,真是令人不齿。” 那厨娘先是慌了一下。 再看了眼李文才,便知道事情败露了,直接一巴掌抽他脸上。 “你个不中用的,还敢出卖老娘?果然是那村妇生的种,就是贱。”厨娘气急败坏,不由掐腰大骂。 众人见状,连忙推开她,不许她再打骂文才。 可厨娘眼看这份活计是做不成了,索性破罐子破摔,不仅追着李文才非要打,还把做妓子时的泼辣劲拿出来,连韦院长一起骂。 “一个月一两半的工钱,够做什么的,连点脂粉钱都不够。” “你这铁公鸡院长,死活不肯给我多涨半两,我不偷不抢,那能够花吗。” 韦院长是斯文人,又不能和泼妇对骂,脸色苍白得很。 小糯宝见不得韦院长被欺,干脆拍拍门童:“小锅锅,去衙门报官,既是失窃,就归衙门管,记得抱上报糯宝的名字。” 门童早就受够这厨娘了。 天天扭着水蛇腰不说,干活不利索不说,做的饭还跟盐不要钱似的,齁得人嗓子眼都疼。 他这就撒腿朝衙门跑,田知县一听是糯宝的吩咐,立刻带人来抓。 见官门中人来了,那厨娘才终于老实了,吓得跪地,只能乖乖认罪。 学子们书也不读了,都从勤学殿跑出来,围着看热闹。 田知县这么一审,众人才知,原来李文才其实是被逼的,是那厨娘看中有些学子家境殷实,非强迫他去偷窃。 起初李文才死活不肯,厨娘就拿竹条抽、拿热水烫,他也没有松口。 直到最后,威胁不让他念书,这孩子才不得不答应了。 待李文才垂着脑袋,挽起衣袖,露出上面密密麻麻的伤痕后,众人都倒吸了口凉气。 “你这妇人,实在可恶,真、真是应该被活剐了!”韦院长瞪着厨娘,咬紧牙齿,难得说上一句狠话。 姜丰年咋说也是看着文才长大的。 这会子他更不忍,直接啐在了厨娘脸上:“你还是人吗,咋舍得这么对个孩子,你那心不是肉长的?是茅坑里的臭石头做的啊!” 小糯宝把脸皱成了小包子,干脆朝田知县一挥手。 “偷窃之事全算在这厨娘一人身上,她又虐打孩子,田知县,你知道该怎么办吧!” 田知县连忙点头如捣蒜,这就命人把那厨娘摁在地上,要当众打板子。 “狠心妇人,就把她杖责三十……” 小糯宝不满抬眼,田知县立马改口。 “是杖责五十……啊,不,八十!” 在那厨娘一声声喊叫中,板子把她屁股和大腿根都打烂了,还没熬到六十个板子,人就干脆晕死过去。 田知县把人直接拖走,余下的板子回牢里,继续打。 学子们见状,都觉得好生痛快,一个个简直把糯宝当神看,冲过来围着她就直拍手。 “嘿嘿,那狗知县难得做回人,竟给咱们做主了!” “丰景他妹妹真威风,就连田知县都听她的,这回多亏有她。” “小糯宝还会算卦呢,能不能教教我们。” “你们快看,糯宝妹妹长得好漂亮啊,眼睛又圆又大,脸也白溜溜的,能不能也做我们妹妹啊!” 学子们年岁都不大,这会子挤在糯宝身边,都看她看得舍不得移开眼。 小糯宝在一声声夸赞中,害羞得红了脸蛋。 她摸摸滚烫的小耳朵,一头拱进韦院长怀里,不好意思得脚趾头都直抓空气。 姜丰景倒是无比骄傲,挺起胸脯,像只要打鸣的公鸡。 他巴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妹妹有多招人稀罕。 不过妹妹虽好,但只能给外人看看,可不许他们靠近。 眼见有两个同窗,要过来捏糯宝的小胖爪,姜丰景立马板脸挡住,护得可紧。 韦院长不由笑笑,刮了下小糯宝的鼻子:“大伙为了看你,书都不去读了,我可得把他们赶回去,不然就怕待会他们都跟你回大柳村,我这书院要无人问津喽。” 闻言,姜丰年和门童都被逗笑了。 学子们也在韦院长的双倍课业威胁下,不得不挪着步子,回了勤学殿。 有几个,还一直回头看着小糯宝,直跟她道别。 小糯宝也挥挥胖手,回了一个甜甜笑脸。 至于李文才那边,学子们并没有排斥他,反而都挺同情。 一回到勤学殿,大伙就过来拍拍他肩膀,让他不要多想,以后谁也不会再提失窃一事。 眼看时辰不早,该回去吃晌饭了。 姜丰年这就抱起小糯宝,给她放到驴车后面。 临走前,韦院长想让丰年等一下:“这回糯宝帮了我大忙,不然还不知要失窃几天,才能揪出那厨娘。正好我书房里有一颗别人送的小金豆,不如拿回去串在镯子上,给糯宝戴吧,全当是我给她的谢礼了。” 看韦院长穿的长袍都是旧的,小糯宝哪舍得收,她忙伸出白嘟嘟的手腕。 露出上面的小童镯,和两条玛瑙珠串。 “院长叔叔,糯宝有好多东西戴呢,不能再要你的金豆啦,不然胳膊会累坏的~”小家伙故意夸张嘟嘴。 这话让韦院长噗嗤笑了,说得好像他要再硬给,就成了为难她似的。 于是韦院长只好作罢,等着下回再说。 小糯宝嘻嘻缩着脖子笑,这就晃晃小手作别,要跟大哥回家了。 驴车一入大柳村,隔着老远,糯宝就看见冯氏站在门口,正不停张望。 “娘~我和大锅锅回来啦。” 小糯宝跳下驴车,像只小花蝴蝶,欢快地扑进冯氏的怀里,小鼻子拱来拱去。 “娘,糯宝饿啦~中午吃什么啊,快让我闻闻看,是不是有排骨!” 冯氏捏住她的鼻子,无奈从怀里拽了出来:“娘身上有油,别弄脏你衣裳。” “我闻到还有……酸菜炖五花肉,酱香鸡蛋,对不对?!”小糯宝边闻边流哈喇子,小嘴都要发“洪水”了。 冯氏哭笑不得,这就给闺女抱起来:“小鼻子这么灵,都快赶上村口大黄了,娘看你是真饿了,赶紧进屋吃去吧。” 今日午饭很对小糯宝胃口,光是排骨她就啃了五块,大米和小米掺的二米饭,也下肚了大半碗。 而等饭快吃完时,工地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 福善堂的扩建,终于是完活了! 小糯宝把饭碗一撂,抹抹小油嘴,这就急着要去看。 等了好些日子,那边终于是盖成了,她可要想法子,把这生意弄得红火,让家里赚大钱! 第175章 发现仙境 眼看闺女已经着急,小脚丫都伸出炕外,冯氏这就给她穿鞋,抱着赶了过去。 姜丰年他们也都跟着。 一个个喜气洋洋,觉得一项大任务完成,肩膀上可算松快了些。 扩建的那块地,姜家又把它称为新地。 此处临着山脚,一共盖了三座大宅,三间小房。 且彼此间以石板路相连,一看就是一起的。 大宅和老人堂那边一样,各都有十间屋子,带前后两院。 小房则有四个屋子,只有前院,以及一小块菜地。 小糯宝天热嫌晒,有些日子没来这边看过了。 现下刚一到,映入眼帘的,就是整齐气派的大宅小院,清一色的新瓦绿窗,让她不由眼前一亮,直拍小巴掌。 里面的每间屋子,都已打好了土炕,上了箱柜桌椅,马上就能入住。 冯氏抱糯宝进去查看一番,就咧嘴笑了。 “大门弄好了,窗纸也糊上了,这些短工干活真是麻利,对得起咱家给的工钱,等他们临走前,娘再格外给他们些茶水钱吧。” 孙春雪不常来这边,还不知自家盖了这么多房子。 这会子她高兴得直蹦:“娘,那还等啥呢,打明起咱就收客人入住,赶紧做生意吧,晚一天都要少赚不少银子啊!” 毕竟,福善堂那边住满了,每月进账就有百余两。 孙春雪便觉得,新地这边若也住满,那银子岂不是挣得哗哗的,简直都迫不及待了。 不过冯氏却稳得住。 “急啥,好饭就得等,心急赚不了大钱。” 她淡定摇头,随即看向闺女:“糯宝,你看看还缺啥,何时开业做生意,这个得你说了算。” 看到娘的询问目光,小糯宝却摸摸下巴,没有点头的意思。 开业? 现在还不是时候。 眼下,不过只是盖好了房子而已。 还得需布置一番,才能够拿得出手。 别看吴大夫住的福善堂那边,已是满员,且时不时,还有人想要入住。 但那边屋子毕竟少,才显得抢手,而新地这边,能容纳之人可是多了几番,若现下就草草开业,定是很难住满。 在小糯宝看来,要想这生意好,就还必得再用些心思才行。 至少,得有别于其他村庄,有他们自己的特色,或是有足够吸引人的条件! 小糯宝叼着肉嘟嘟的指头,先是打量了一番周遭。 此处,原是村里最大一块空地,离乡亲们的房屋都稍远,且挨着山脚,另一侧还有密林,算是幽静所在。 这环境条件也算优势,于是糯宝便打算,索性把新地和山脚相连,铺上石子小径。 再弄来花草、山石、水塘相聚,使此处既有曲径通幽之静,又有山水鸟鱼之趣,打造得美轮美奂,让人看了就舍不得走。 小糯宝小嘴巴碎碎念,这就立马把主意道出。 冯氏和姜丰年听了,都惊讶眨眼。 不愧是姜家宝贝疙瘩,这小脑瓜,确实远胜他们这些木头脑袋百倍! 萧兰衣边听边不住点头,嘴角扬着,很快脑海里都要有画面了。 “好好好!糯宝这点子确实不赖。” “毕竟福善堂是给老人们疗养、解闷用的,要是能有普通村庄没有的美景,肯定是一大揽客卖点了!”萧兰衣已经按耐不住,要帮忙出主意。 见连萧公子都这么说,冯氏更有信心了。 房子既已盖完,那么此处的布景,便要轰轰烈烈地开始了! 山脚下杂草丛生,有碍观瞻,于是冯氏就带着俩儿媳,先从除草开始做。 丰年和丰虎负责挖水塘。 俩人也顾不上日头晒,扛着铁锹镐头,就抡起胳膊,干得大汗淋漓。 至于连着山脚的石子小径,则交给了姜丰泽和萧兰衣。 他们进了趟城,买了好些打磨过的花岗石,每日天刚亮就过去铺,忙活得那叫一个卖力。 小糯宝有时闲不住,也会溜溜达达过去,帮忙挑拣好看的花岗石,算是出一出力。 萧兰衣早已融入进姜家,一门心思想为姜家好。 他特地找了旧友,送来一批竹子,种在石子小径两侧。 又在新地的南侧,单独起了个竹林,中午阳光一照,竹林下光影斑驳,雅致得让人直想在此睡个午觉。 等水塘挖好,林中和山脚下的杂草也干净了,小糯宝检查了一番,觉得稍稍有些空。 小家伙心思活络,便在供品中,取出善信们日日供奉的鲜花来,全部丢在新地。 待第二天清早,姜家人再来时,只见山脚和密林间,已经开满了万紫千红的鲜花,就连蝴蝶都从远处,慕“香”而来。 一时间,花蝶相映,可是美极! “太好看了,就连我京城府上的后花园,都远不如这里!”萧兰衣身处花间,眼睛都快看呆。 姜丰泽揉着肩膀,激动道:“果然,最关键的一环,还得看我妹妹的!” 忙活完了这些,便只剩下一样,就是采些山石,打磨好放在竹林,用来增一些静谧气氛了。 午后,蝉鸣尖锐,吵得人难有半点瞌睡虫。 姜丰泽和萧兰衣戴着大草帽,照旧来到山脚,打闹几下后,便又要挑山石头开凿。 只是这般纯苦力活,像萧兰衣这种富家公子,自然是干不来的。 不消多时,他就揉着肩膀,借口沙子迷眼了,扶着铁镐直喘粗气。 姜丰泽见状笑笑,怕他逞能,可不敢拆穿他,只是拿走他的镐头,自己干得起劲。 “啷当!” “啷当!” “你还是坐下吧,站在那里挡着我了,我都甩不开胳膊。”姜丰泽假装嫌弃,实则是想让萧兰衣歇一歇。 萧兰衣撇撇嘴,掀开袍角,这就岔腿坐下。 “啷当!” 镐头砸向山石的动静,响亮中带着几分空洞。 突然,萧兰衣不由侧耳,喊住了姜丰泽:“等等,你停一下,听没听到好像有水流声。” 姜丰泽被镐头声震得耳朵疼,听不出什么,只能摇头。 “我是说有水声,你听……”萧兰衣站起身。 姜丰泽正要转头,然而这时,只觉铁镐忽然一沉。 下一刻,一股冒着热气的泉水,就从铁镐下的破洞中,猛的涌出,直接泼了姜丰泽一脸。 姜丰泽被吓了一激灵,跳了几步连忙跑开。 “泉眼!”萧兰衣却惊喜大喊:“姜丰泽你躲什么,快看啊,那里有泉眼!” 丰泽抹了把脸,再定睛一看。 这才发现,自己方才竟把一小面山壁,凿穿了个洞,而那泉眼,正是从山壁后涌流出来的! 萧兰衣跑过去摸了下,泉水热乎得很,流淌在手上,舒服得让他舍不得移开。 他高兴得简直想要蹦高,这就拽着姜丰泽往家跑。 待把山上有泉眼的好消息,告诉全家后,冯氏顿时狂喜不已,忙抱着小糯宝,飞奔过去看。 “泉眼?这可是好东西!咱村还能有这个,简直不敢想!” 全家赶到后,发现那山壁不算厚,且上下左右,都另有更坚固的山石围拱。 姜家三兄弟为了一探究竟,索性直接抄家伙,要把这块山壁全部凿开。 哥仨抡起胳膊,凿了有百余下,终于,那山壁可算是碎成了几块。 姜丰泽一锤定音。 直接一铁镐下去,将碎块全部震开,下一刻,山壁轰然成空,里面竟飘出腾腾暖雾,宛如仙境入口! 第176章 老天爷赏饭吃 众人顿时双目睁大,无比振奋地盯住眼前。 感觉像在做梦! 小糯宝更是“哇”了声,激动得脚丫子乱踢,差点咬到小舌头。 反应过来后,姜丰泽咽咽口水,立马在前面打头阵,带着全家朝里面探进。 待迈过这道山壁,赫然映入视线的,就是一处洞天地福般的景象! 只见里面四处都是高壁。 壁间长着花草、野枝,层层叠叠遮住了半片阳光,最上空还有飞鸟盘旋。 最让人咂舌的,是那壁中间,竟还有五六处汩汩流淌的泉眼! 泉眼高低不一,水流倾洒得恣意,宛如泼盆大雨,而泉水汇流之下,则是无数常年被浸润的圆石。 “有泉眼,这真的太好了!” “你们快看地上啊,这里还能泡泉水呢!” 姜家人按耐住心中狂喜,才没有尖叫出声。 他们忙顺着水流往下看,就见那些圆石光滑细腻,凑在一起,竟还在地面围成了几个天然的坑洞,里面盛满泉水,暖雾升起,像是一个大澡盆。 眼前此景,让姜家人心脏都快蹦出来,冯氏差点晕厥,不敢想村里还藏着这样一处! 小糯宝靠近泉眼,小手摸着温热水雾,心里雀跃得哐哐跳,像是揣了只兔子。 这么美的地方。 这么热乎的泉水。 简直就是泡澡疗养的圣地啊! “娘,咱家找到仙境啦,以后就等着发大财叭!”小糯宝呱唧着小胖手,咯咯乐着,声音欢快得像是铃铛。 “闺女,你快掐娘一下,真不是在做梦吗,娘咋都觉得不真实呢。”冯氏摸着胸脯,嘴巴直发瓢。 不怪冯氏激动,任谁突然发现此处,能稳住不摔就算是不错了。 小糯宝还未动,一旁的丰苗就朝娘拧了一把,待听到冯氏哎呦几下,三人都齐齐笑出声。 “还真不是做梦,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看来咱家这生意,这下是一点都不用愁了,谁看了这好地方,还舍得走啊。”冯氏笑得眼眶带着泪。 姜丰年双腿发软,直感慨:“咋以前,村里谁都没发现这里呢,竟被咱们挖了一回山石,就给碰上了。” 冯氏掂了掂怀里的糯宝,声音颤抖道:“这还用问,扩建这块新地,是你妹妹挑的,咱都是跟糯宝沾光了啊!” 这话一出,众人都巴不得点头如捣蒜。 小糯宝笑得眼睛睁不开,她只是看出此处有财运而已,却没想到,竟是这般大自然馈赠的财运! 眼下有了这处壁洞和泉眼,姜家人都乐坏了,立马把此处归化到新地之中,要打造出一个,带山泉疗养的新福善堂! 乡亲们听闻此事,急巴巴赶过来看,立马都被美得说不出话。 壁洞下有泉水,上空有飞鸟和花草环绕,雾气腾腾的,说是仙人居所都不为过了。 “姜家人也太有福了,竟能发现这么好的地,守着这块做生意,想不红火都不行啊。”张老头被震撼的,差点摔了一跤。 村长见状,也是打心眼里高兴。 尤其是看那热乎乎的温泉水,心里发痒,真想赶紧进去泡一泡,好解解身上的乏。 此处山脚原本无主,是姜家头一个凿开,并且发现的。 按照村里的规矩,山地谁先开的荒,那便归谁。 于是这块山泉和壁洞,自然就属姜家所有。 村长生怕别人会有异议,立马拍板发话:“要不是姜家发现,咱谁也不能有这眼福,这里以后就是姜家的,不管人家拿来做生意还是做别的,都和咱无关,谁也不许惦记!” 乡亲们虽然羡慕,但也没有二话。 毕竟,要是没有姜家开采,别人确实也发现不了。 况且,此处也就姜家做福善堂的生意,才能够给利用上,其他人占了也是白瞎,自然不去讨嫌多嘴。 冯氏见状连忙道:“不管咋说,这都是在咱村里,所以咱村乡亲,只要想来,随时都可以进去泡这泉水,不用跟我家客气。” 乡亲们一听,高兴极了,一个个直感慨姜家大方,让他们也能跟着沾光。 小糯宝眯眼笑着,自家不能光拿好处,不讲付出。 反正这泉眼谁都带不走,让乡亲们一起跟着用用,才是长久之道。 于是当天下午,乡亲们便按耐不住,都想过来泡这泉水。 有天然的石头坑在,大伙脱了衣服就能下水,简直不能再方便。 村长和老李头他们,抢着先进去泡了第一波。 里面云雾缭绕,上空的花鸟可遮挡阳光,自成一片阴凉,别提有多舒服。 待几位爷叔出来,泉水流换过后,刘婆子她们几个妇人也早等不及,都赶紧解了衣裳,嬉嬉笑笑进去。 妇人们有些讲究,身上还留了件衣物,泡在里面,舒坦得直打瞌睡。 待全村集体泡了两三天后,浑身上下都像是疏通了般,村长媳妇老寒腿,都连带着好了不少。 “看来这泉水,泡久了真能养身子,尤其适合那些老人们。”冯氏坐在炕上笑。 小糯宝期待得满眼星星,就只等着这壁洞和山泉,为自家的福善堂揽客了! 小家伙扒着脚趾豆,算了好一会,终于敲定出个大吉日,打算到时开业。 而好事成双,就在这天午后,姜家的又一个财运,也一齐赶了过来! 韩尚坐着马车,一路劳顿,在村口停下时,还引来大黄吠了几声。 起初,柳树下唠嗑的几个乡亲,见了华丽马车,只当是要来入住福善堂的客人。 他们一个个笑得合不拢嘴。 还念叨着是谁那么走运,这边刚发现了温泉,便要来尝个鲜了。 韩尚下了马车,听得一脸惊奇。 温泉? 疗养? 这不是眼下京城,有钱人家最时兴的趣好吗,怎么大柳村的村民们,竟也赶这时髦! 韩尚性子温润,忙上前作揖,请各位带路去姜家。 此番,他是来收波斯萝卜的。 前阵子刚收到来信,得知姜家的萝卜好了,正好过些日子,国师要摆宫宴,韩尚就想把波斯萝卜,奉送进宫中。 第177章 好生惊喜 一听韩尚是京城来的,乡亲们都感叹原是贵客,很是乐意带路,忙簇拥着他就朝姜家去。 只是才刚走了没几步,韩尚就瞳孔一震。 眼见前面有几位妇人,正甩着湿漉漉的头发,拿着换下衣物迎面而来。 韩尚忙避开视线。 耳尖微微有些泛红。 大伙见状笑道:“公子可别见怪,我们村最近弄了个温泉,她们这是刚泡了泉水出来呢,岁数大了也不咋避讳。” 韩尚愣愣抬眼:“什么?你是说你们村,有温泉?” 乡亲们语气掩不住的自豪。 “不仅有,而且还美得很啊,那温泉就是姜家的,公子要是不信,到时候自己去泡泡看就知道了!” 韩尚心底暗暗惊叹。 想不到,一别数月,姜家竟还在村子里,弄上了温泉。 这可是个赚钱的好营生。 前阵子,就因国师对泡泉情有独钟,被画师做了张美男出浴图,京城便人人闻之效仿。 眼下,京郊的温泉庄子抢手极了,都得预约才能进入。 说话间,姜家已经到了,韩尚理了理衣裳,村民这就要帮他叫门。 这会子,姜家人吃过了午饭,都在屋里歇着。 小糯宝躺在夏凉被上,正抱着半块萝卜叭叭啃,小脑袋舒坦得一晃一晃。 她耳力好,最先听到吵嚷,便奶声叫来冯氏:“娘~快去门口看看,好像有什么人来啦?” 冯氏半眯着眼睛,刚一出去,就看见一身玉白色长衫的男人,正站在阳光下朝她笑。 “是韩公子!丰年,你们快出来,看看是谁来了!”冯氏神色一喜,连忙上前迎接。 姜丰年他们这就出屋,笑着和韩尚互相作揖。 “哇哇,韩叔叔~”小糯宝举着小半块萝卜,也要去迎客人,摇头晃脑地跑了出去。 韩尚的目光,像是忍不住似的,立马被她全部吸引。 比之上回相见,小糯宝的身量可是长了不少,小身子肉滚滚的,个头也窜了一点。 韩尚弯腰抱起小家伙,起身后,觉得都有些压胳膊了。 “糯宝还记得韩叔叔啊。”他笑得温润,声音也很柔和:“几个月不见,你可是长个子了,看着伙食也挺不错啊。” 姜丰年他们偷摸笑。 这不就是在说,他们妹妹长肉了吗。 本以为小糯宝又会气得嘟嘴,却不想,她倒笑得像朵小花,抱着韩尚胳膊不舍得撒手。 没办法,谁让糯宝是个小颜控,韩尚又生得儒雅柔美。 看着这般漂亮的人,小糯宝心情就要起飞,连被调侃都生不出气来。 众人感慨着糯宝的双标,这边又忙迎韩尚进屋去坐。 萧兰衣辈分很小,这会子不能忘了礼数,赶紧向韩尚问好:“韩舅公,有些日子没见了,不知您身子可还好。” 他同韩尚本无血缘。 只是他本家的小叔叔萧弈,是韩尚的亲外甥,自然就多了这层关系。 说完,萧兰衣又别扭挠头:“我叫您舅公,糯宝叫您叔叔,这辈分,弄得都有些乱套。” 众人一听,都被这话逗得发笑。 韩尚也摸摸萧兰衣脑袋,调侃道:“没法子了,谁让你辈分小,这可赖不得旁人。” 屋子里,大伙闲聊了几句,气氛很快就变得热络。 小糯宝躺在韩尚的臂弯里,看他时不时就要换只胳膊,调皮地眨巴眼睛,还故意往下压一压。 不过唠归唠,韩尚此行毕竟时日紧张,得赶着宫宴前回京,所以还是办正事要紧。 “不知家里现在可有萝卜?我想先看看种得如何。”韩尚说道。 冯氏动作麻利,这就拿来一颗,拿刀切成小块,装盘让他尝尝。 虽说这萝卜味甘形美,深受周围人好评。 但毕竟,韩尚身为皇商,所买之物是要供到宫中,标准自然要高,所以能不能让他满意,姜家人心里还真不敢打包票。 “韩公子,这就是我家种出的萝卜了,你尝尝看,可和你先前吃过的味道一样?”冯氏有些紧张,忍不住搓了搓手。 小糯宝怕影响了韩尚,忙从他怀里挣出来,乖巧坐在一边看着。 韩尚点点头,这就拿起一块萝卜心,送入了口中。 嗯? 舌尖刚一碰到萝卜汁水,韩尚的眸色就滞了一下。 他咀嚼了两下后,便更为惊讶了,脸上写满了疑惑之色。 见状,姜家人不由心中一紧。 “怎么了韩公子,可是这味道,和你先前吃过的的不一样?”冯氏问道。 韩尚睁大眼摇头。 “不一样……” “这味道确实不一样……” 待把萝卜全部吞下,他就惊叹出了声:“你家这萝卜,竟比从外邦采买回来的,还要爽口十倍,甜度也好多了,简直太不一样,也太好吃了!” “宫中许久不见新奇瓜果佳肴,贵人们都念叨着没趣,我还正愁不知该奉送些什么进宫,你们家可算是帮了我大忙!”韩尚抹抹嘴,笑着大声喊道。 一听这话,冯氏顿时松了口气,嘴角重新上扬起来。 姜丰年他们也都振奋握拳,心里欢呼雀跃。 “韩公子觉得这萝卜好,那我家便能够放心了。”冯氏摸摸胸口,笑得眼睛弯起来。 韩尚觉得好生奇妙,明明是外邦进贡的萝卜,居然在南纪国,反而生长得更适宜。 姜丰年琢磨着道:“兴许是土壤的缘故,我们大柳村的土好,村民们房前屋后种的桃子李子啥的,都比外地的格外脆甜。” 韩尚几乎是迫不及待,这便起身要定下。 “这般称心的萝卜,若是错过宫宴,那可就太可惜了,明日我就动身回去,先让我带一千斤走吧。” 一千斤? 姜家人不免吃惊。 一下子就要这么多,好大手笔。 韩尚窘迫摸头:“是不是太仓促了,也怪我唐突,来之前不提前招呼一声,若是一时摘不出那么多,先弄个几百斤也行,余下的之后再派人取。” 毕竟这萝卜实在味美,他急着多弄一些,除了送进宫的,还要再拿出些做礼送人,绝对能让人眼前一亮。 冯氏笑着摇头:“倒也不是,拔个萝卜用不了太多时,就是我家没想到韩公子一次能买这么些,你别急,赶在明日前必定给你拔出来。” 韩尚一听,心里可喜。 立马拱手作揖,好生感谢姜家。 采买波斯萝卜,已是宫里连着几年的习惯,若是没有姜家,这般靠谱的农户来种,韩家便只能千里迢迢,从外邦购入了。 从外邦采买,不仅花费巨多,而且容易生变。 往往一趟下来,韩家不仅赚不到银子,弄不好还要把差事办砸,落了埋怨。 所以,眼下姜家给出的萝卜,于韩尚而言很是要紧。 至于这波斯萝卜的收购价,韩尚也打算给姜家厚道些。 “先前给种苗时,咱们说好了一百文一斤,但现下你们种的萝卜,远超出预期,我也不能再按原价给了。”韩尚想了想:“那就翻一番,给到两百文一斤,不知你们可愿意?” 一颗萝卜,差不多就要有一斤左右。 这么算来,几乎等于一个萝卜,就能卖两百文。 姜家人顿时满面惊喜。 冯氏却犹豫了下,她还从没见过,谁家地里的东西能卖这么贵,难免有些不落忍。 她生怕韩尚会吃亏,便摇摇头:“乡下地里的东西不值钱,两百文一斤属实高了,还是按着原来说的,一百文就好了。” 只是冯氏越不贪心,韩尚就格外佩服。 于是他也坚持起来:“你们是不知,这萝卜若是从外邦买入,所需花费,要比这贵上十倍还不止,你们已是帮我省了大钱,这价钱也你家应得的,可不许推辞。” 冯氏一听,这才心安了下来。 她笑着道了几声谢,便招呼着三个儿子,赶紧带上箩筐,去地里拔萝卜吧! 第178章 抢着来干活 一千斤萝卜太多,加之是要送进宫里,不能破了皮相,还得慢慢地拔。 冯氏为了尽快完活,便对姜丰年道:“你去找几个乡亲过来,帮咱家搭把手,尽早弄好给韩公子装上马车,免得耽搁了他明日行程。” “好嘞娘。”姜丰年脚下飞快,应了声就跑没影了。 等回来时,村长、刘婆子还有杨二他们七八个人,都兴冲冲跟了过来。 “听说那韩公子是个皇商,买走你家萝卜,是要送进宫里去?”村长语气激动地问。 冯氏站在地头,笑得眼睛发亮:“正是了,韩公子还说过几日,有个什么宫宴,到时候要把萝卜奉到宴席上亮相呢。” 一听这话,刘婆子他们都瞪大眼睛,七嘴八舌地围了上来。 村长兴奋得猛跺脚丫子:“这么说,咱们今天拔的萝卜,到最后,都能入皇上和国师的口了?!” 想不到,他们村地里种出来的吃食,有一天竟能飞出村子,成为皇宫的座上宾。 这不仅是姜家的富贵。 也是他们大柳村的荣耀啊! 刘婆子她们都骄傲极了,嘴里一个劲念叨着,颇有与荣有焉的劲儿。 村长更是一高兴,差点被口水呛到,抓着烟锅子咳了几声,脸都笑红了。 得知姜家的萝卜,是拔来给国师和小皇帝吃的,其他乡亲们也都跑过来,抢着要帮姜家弄萝卜。 “咱们这些乡下泥腿子,这辈子能和皇宫沾上关系,可就这么一回了!” “咱虽去不了京城,但亲手拔的萝卜能进宫,哈哈,那也是够我吹一年的喽。” “可惜我娘家弟妹还不知道,回头我就告诉她,眼馋死她,让她成天气我。” 乡亲们大声说笑,听得姜家人也都跟着笑出声,心情明媚得很。 午后最是炎热,干起活来也难受,但为了给宫里送萝卜,众人谁都不含糊。 二三十人钻进地里,忙得热火朝天,汗珠子都淌湿了后背。 姜家知道众人辛苦,自是也不能亏待了他们。 冯氏这就叫来儿媳妇,让她们回家多煮几大壶茶,放在边上凉着,好让乡亲们渴了就能有东西喝。 小糯宝怕热茶一时不易降温,索性就翻翻供品,挑出几个大西瓜来。 这时节,最是吃瓜的好时候。 放在井下冰上一刻钟,再一切开,那哇凉哇凉的,吃上一大口别提有多爽。 果然,凉瓜就是比茶水受欢迎。 冯氏刚一把西瓜切好,乡亲们这就吃得狼吞虎咽,瓜皮都丢了满地。 吃完就继续拔,乡亲们是实在人,谁都不曾躲懒。 大人们在忙,小糯宝也不愿做闲人。 她背着小手,走在地头溜溜达达,像是“巡逻”似的,到处捡没收干净的瓜皮。 等到了下午,糯宝原本白溜溜的手背,都晒黑了一点点。 这会子,一千斤萝卜也可算出来了,冯氏大松口气,指挥着把萝卜堆在地头,摆成座小萝卜山。 韩尚叫好了马车,又拿来好些个木箱子,等把那萝卜全部封箱装好后,已经是日落西山。 眼看时辰不早,冯氏便请韩尚在自家歇下:“天都快黑了,带着这么多萝卜去城里,再找客栈,也是不方便,要不韩公子就在我家睡一晚,正好还可以泡泡温泉,明日再走如何。” 韩尚眼底染上笑意:“那便再好不过了,我在京中也极爱泡温泉,可惜太忙总不得空,今日可算能这里享受一回!” 说罢,他的肚子也咕咕叫了一声,众人顿时弯起眼睛,其实大家都饿了。 冯氏这就笑道:“那咱就先用晚饭,吃完再带韩公子去温泉那边。” 忙活了一下午,晚饭没怎么顾得上做。 李七巧热了大锅,飞快炒了个鸡蛋菜,又做了个辣椒炒肉,再热上一盘切开流油的咸鸭蛋,一盘腊排骨,便端到了桌上。 劳累过后,吃饭最是香时,韩公子下午跟着拔了一会儿,此时也吃得格外开胃。 一屋子人风卷残云,等到都撂下筷子时,桌上已经不剩什么了。 韩尚消了会食,就去了温泉那边,好好解一解乏。 壁洞那边的景色,纵使见识得多的他,都不由被惊住好久,在里面泡了一个多时辰,才舍得穿衣出来。 翌日一早,韩尚就要带着波斯萝卜,返回京城了。 临走时,他看着大柳村,颇为不舍道:“昨夜所见温泉,实在是让人大开眼界,就连我先前去过的皇家温泉庄子,都要比这逊色不少呢。” 小糯宝立马笑出小白牙,开心得手舞足蹈。 就连见多识广的韩尚,都这么说,可见这温泉壁洞,绝对是世间少有! 小家伙心情好,嘴巴也甜滋滋,像是抹了蜜糖。 “那韩叔叔下回再来,可要多住几日,好好泡一泡我家这温泉啊。”小糯宝揪住他衣袖,奶声奶气地露牙笑。 韩尚眼神柔软,立马点头应下:“好好好,下次韩叔叔定要多呆几天,好好陪陪你,对了,韩尚叔叔还在屋里,给你留了些礼物,回去时可要记得看。” 小糯宝期待得亮了眼睛,小身子扭了两下,已经忍不住想回家看啦。 很快,韩尚便把这千斤萝卜的银子,拿给了冯氏。 又约定好除去这次带走的,余下的波斯萝卜中,他还会再要个两千两。 姜家一共种了二十亩的萝卜,冯氏估算了一下,每亩地能出个两百斤左右,二十亩也就是四千斤。 韩尚若是共要走三千两,这可就是六百两银子了! 自家种地何时赚过这么多。 以前种个粮食,一年下来也就几两啊! 目送着韩尚马车驶远,姜家人数着银票,站在大太阳下,晒得脸蛋红红还止不住笑! 小糯宝已经“归心似箭”,蹦蹦跶跶的,迈着短腿朝家飞去了。 她要去看,韩叔叔给自己留的礼物喽! 第179章 名声大噪 小糯宝脑瓜转得飞快。 这会子能想到的,全是些点心零嘴儿、特产玩具、又或是花红柳绿的衣裳料子。 总之,全是小孩子喜欢的玩意! 所以一飞奔回家,看到屋里的木箱子,小糯宝这就举起肉趴趴的胳膊,开心地流着口水,急着要把它打开。 那木箱沉甸甸的,糯宝力气尚小,使了半天劲,才可算给盖子挪动。 只是,等她急不可耐,把小脑袋伸进去时,却看得顿时傻眼。 箱子里,散着一阵墨香气息,里面装的,全是些蒙学教本、幼儿字帖,诗词经本,还有绘本册子…… 小糯宝腿肚子哆嗦,一屁股跌在地上! 举起小拳头就忍不住控诉! “呜呜,韩叔叔坏~糯宝才只有两岁呀!”小家伙欲哭无泪。 两岁的娃娃看什么书? 吃吃喝喝不才是正经吗! 她忽的想起,去年韩尚家小外甥,从京城送来谢礼时,也是给了整整两箱子书本呢…… 小糯宝小嘴噘得能挂油瓶,苦涩地哼唧着。 这对舅甥怎么一样,都这般喜欢劝学,但也别劝她呀。 这时,冯氏他们进屋,看到小糯宝坐地不起,再一看那箱中的书,都不由想起去年那次,忍不住一阵发笑。 “怎么又是书啊,哈哈。”姜丰虎笑得最是大声。 姜丰年翻了几下,打趣道:“还都是用来开蒙的书,看来,韩公子是觉得咱妹妹该识字了啊,连东西都替咱准备好了。” 小糯宝可不愿意看书。 她才多大点啊,正是该吃了睡,睡了吃的年纪啊。 于是小家伙手脚并用扑过来,把箱子“啪”的盖上。 又是一阵撒娇打滚,可算是让哥哥们把书搬去了地窖,留着过几年再说吧。 …… 眼下韩公子离开了,不过这萝卜的生意,还需得继续。 毕竟姜家估摸着,今年能出四千斤萝卜。 而韩公子所需只有三千,那么另外一千斤,便是由姜家自己来卖了。 过了三五日,姜丰年他们哥仨,就又拔了百余斤出来。 于是一家人坐在炕上,合计了一下,冯氏打算,先拿个几十斤,去集市上试试水再说。 波斯萝卜味道独特,自然不愁买家。 只是这价钱定为多少,却得好好琢磨了。 姜丰年坐在炕沿上,摩挲着下巴:“一个萝卜就能有一斤了,城里的百姓不比韩公子,未必舍得花两百文买个萝卜。娘,要不咱卖便宜些,就它八十文如何。” 其实八十文一斤,于普通百姓而言,也已经算贵的了。 可冯氏却立马摇头,语气很是坚决。 “不行,这不是赚多赚少的事,咱卖韩公子两百文,卖旁人却八十文,若让韩公子知道了,人家该怎么想。” 虽说韩尚出价大方,是有意让利。 但他们姜家也不能太不顾及,做人做事还是得周全。 “大哥,既和韩公子定了两百文,就不好再便宜了旁人吧,不然,像是拿人家韩公子当冤大头似的。”李七巧心思细腻,小声说了几句。 姜丰年没想那么多,这时反应过来,他一拍脑门:“是我想得不周全了,娘和弟妹说得对,那看来这价钱,还是不能低了两百文啊。” 冯氏很稳得住,果断点头:“听娘的,咱家东西好,就值这个价,只管按着两百文卖,就算卖不出去,咱家也不怕。” 毕竟,光是从韩公子那挣的六百两,就足够对得起这二十亩的付出了了。 余下的一千斤,就算不能全部卖光,大不了自己留着吃,再分给乡亲们些,反正好东西绝对不能降价。 有了娘的拍板,姜丰年他们心里也踏实了,这便打算,午后就带去城里卖卖看。 只是,还未等他们动身,就有两位商贾模样的男人,先一步来找波斯萝卜了。 来的二人容貌富态,一进门,就恭敬得不行,直朝冯氏作揖。 “这里可就是大柳村的姜家?” 待得到确认后,二人立马激动道:“太好了,可算找到你家了,赶了三日的路,我们就怕走错地儿呢!” 冯氏不由发愣。 “你们二位是……” 对方赶忙解释:“我们是打京城来的生意人,常年走水路去江南做生意,此番是想买些波斯萝卜,不知你家能否卖我们两百斤?” 冯氏神色惊讶得很。 萝卜还没拿去市集,怎的就有人提前知晓了? “你们怎知我家有这萝卜?”她忍不住好奇。 见冯氏还一无所知,其中一位笑得和善极了:“还不知道吧,眼下,你家萝卜在京城,可是都出了名了!” “我们是听闻前几日宫宴上,波斯萝卜成了抢手货,宫里贵人们都吃得直夸口,所以才慕名而来,想带去南省卖个稀罕啊。” 皇宫之中,从无小事,哪怕是国师多泡两次泉浴,小皇帝多吃几块点心,都会成为全京城的风向标。 一经传出,便要引来无数追捧。 先前的宫宴上,波斯萝卜一出场,便成了全场宠儿。 得知是姜家所种,宋老更是卖力夸赞,引得皇亲重臣纷纷求赏,从宴会上各带了几个回去,如获至宝一般。 此事已在京中传开,商贾们都看到商机,有门路的便跟韩尚打听了来处,正急着朝大柳村赶来。 在听闻自家萝卜,竟得了皇亲国戚们的追捧,姜家人都按耐不住心底雀跃,直振拳高呼。 “竟还有这好事!” “看来余下的千斤萝卜,咱也不用去市集上受累了,只等着商贩们上门来吧。”姜丰年高兴地直咧嘴。 孙春雪更是不住点头:“刚才那俩人就要两百斤,这么说,用不了几天,咱家的萝卜就能被收完了!” 话虽是如此,但冯氏心中动了动,却另有打算。 她看得长远些,觉得若是对方要多少,便卖多少,反倒显得自家着急,也容易让这萝卜掉了价。 况且,卖的时日久些,才更容易打出名气来,方便来年扩大这萝卜生意。 于是冯氏很是沉稳,再去回应那两位生意人时,只答应卖八十斤给他们。 且一斤萝卜要两百二十文,稍稍抬了点价。 那两位富商觉得斤数太少,本想再磨,可见冯氏语气果断,便也只好作罢。 他们离开时还都挺乐,毕竟有这八十斤,总比那些买不着的强啊。 之后的几日,姜家可算是忙得火热,陆续有些生意人,上门求购萝卜。 一时间,大柳村也热闹了起来,日日都有马车停在村口,引得乡亲们直驻足围观。 冯氏一视同仁,照旧限量。 还定下了规矩,每位最多,只可带四十斤离开。 如此“饥饿售卖”,反而让众人格外珍视波斯萝卜,没几天,这萝卜的名声就已经传到了府城! 来的买家太过热情,很快便卖完了六七百斤,姜家的腰包更鼓了,全家就连睡觉时,嘴角都难合拢。 眼见家里生意这般好,小糯宝也跟着高兴啊。 夜里趴在炕上,听到娘在数钱,小家伙心里一兴奋,就想要蹬蹬短腿。 谁知这一脚丫子,不小心捅进二哥嘴里,惊得她赶紧往外拔。 姜丰虎吐出这小脚,有些哭笑不得:“妹妹,你可得悠着点,二哥都快睡着了,你这一脚丫子踹过来,我还以为是口肉呢,咋没在梦里给你吃了。” 屋子里顿时笑了起来。 小糯宝宝贝地护住小脚,忙检查上面有没有缺肉。 冯氏清点完银子,又记好了账,这便把儿子们轰回厢房,搂着闺女贴紧紧,娘俩一块睡下了。 白天事情太多,小糯宝也跟着操心。 这几晚,她睡得都格外沉,累得直打小呼噜。 夜里睡梦中,小糯宝忽然又梦到,先前那个张恪的尸身,已经被送到了京城…… 等早上醒来时,小糯宝揉着睡眼,抓抓头发。 嗯? 张恪?张大死! 她差点把这茬忘了。 也不知沈家现下,收没收到张恪的尸身,可还喜欢这份大“礼”吗。 …… 从云城到京城,快马赶路,只消两三日便能到达。 可张恪的尸身,运送起来却耗了大半个月。 几个衙差带着尸箱子,一路忍着恶臭,又生怕被路人察觉,便只能避人视线,走走停停,直到这两日,才可算到了京城。 衙差们想起那日的五雷轰顶,谁都不敢怠慢了糯宝的吩咐。 他们趁着夜色掩护,就把张恪的尸首,丢到了沈家门口。 等晨起之时,沈家小厮开门瞧见,还以为是何人想讨好老爷,送的贵重之物。 他这就美滋滋把箱子带进去,待一打开后,腐败不堪的尸身顿时露出,吓得众人尖叫大喊。 沈二夫人最是惊惧! 毕竟这张恪,可是她派去云城的。 她对着那堆烂肉,狂呕不知,花容失色地嚎了几声后,直接就晕死过去。 等到沈家老爷听见动静,从寝房出来问询,听罢顿时变了脸色。 “什么?你说二夫人派去寻那丫头的大师,竟然成了死人,还被送回了咱们府上?!” 沈老爷生了对高颧骨,三角眼,他双眸颤了两下,很快就咬起牙来。 和沈二夫人不同,原本,这沈老爷并没有把糯宝还存于世上,太放在眼里。 可现下,眼见大师都无功而返,还搭了自己进去,他忽然觉得小糯宝实在是命大,大到让他不得不重视。 管家满脸煞白:“这事太邪性了,也不知张大师是被谁害死的,老爷,要不咱们就先算了,不去管那丫头了吧。” 沈老爷牙齿咯吱作响,冷笑一声。 “算了?那岂不是给我们沈家,留下个后患?!” 第180章 吸走气运 管家犹豫了下。 “可毕竟,那也是大小姐的血脉,是您的外孙女,她身在云城,只要国师不知她的存在,想来也不打紧啊。” 沈老爷斜着眼睛:“什么外孙女,我可不认这么个小杂种。” “沈婉个不中用的,和她娘一个德行,早早勾搭了国师,竟也不知会家里一声,就她这么生下的东西,别想和我沈家沾边!” 沈老爷厌恶地皱紧双眉,眼底淬过毒色。 既然,那贱丫头命大,连张恪都能躲过。 那索性,就让她把这好运,发挥到极致去吧! 管家有种不好的预感,抬眼小心看着。 沈老爷冷笑了声,忽然提起个故人:“你还记得当年,咱们府上来了位西域玄师,专能为人易命换运的那个吗?” “是……是有这么号人物……” “当初就是他为我换了运数,才得了这份家业,你去准备一下,我要亲自登门请他,让他将那丫头的气运换走,用在玥儿的身上,便可永绝后患了!”沈老爷扬起嘴角。 二夫人蠢钝,找来的张恪实在废物。 此事,还是得他亲自出马。 只要换了气运,纵使那丫头是国师的亲生女儿,只怕也没那运气,再被找到了。 而沈家的玥儿,补了气运,弄不好,便能更讨国师欢心,坐实了这个位子,为自家谋富贵! “是,老奴这就去备马车。”管家只能无奈应下。 …… 京城那边的诡计之风,还未吹到大柳村来。 姜家人的日子照旧过得红火。 整日不是下地卖萝卜,就是去新地那边打理,累了便泡个温泉,忙碌中倒也不乏惬意。 眼看就要开业,小糯宝很是兴奋,日日都跑来看上一眼。 新地的景色美如画,小家伙捧着小肉脸,看得星星眼,想象着将来宾客不绝、家里钱袋子哗啦啦的场面,便高兴得能窜好几个高。 午后,难得有片阴云遮挡。 燥热中多了些许阴凉,让人呼吸都觉得畅快,身上也不黏腻了。 姜家人正把铺盖被褥、锅碗瓢盆,往新地这几处宅院里送,算是把最后一点准备也给齐活了。 村长和几个乡亲吃完晌饭,此时都笑呵呵的,过来溜达,顺便给姜家道贺,又问了开业后此处可想好了名字。 “原来那个叫福善堂,我寻思着,名字就不改了,一道也叫福善堂得了。”冯氏倒图省事。 小糯宝忙抓住娘的衣角,摇摇脑袋瓜:“娘,不要不要,得重起一个!” 眼下布置了这番美景,又有温泉相伴,若还只叫福善堂,未免太过老迈,又俗套了。 小糯宝绞尽脑汁,想琢磨出个好名,只是书到用时恨没读啊,她小脑袋都快想破了,也没半点头绪,只能耷拉着小脸叹口气。 乡亲们看她抓心挠肝的小模样,都忍不住觉得可爱,直跟着想笑。 冯氏捏捏闺女脸蛋,笑着安抚:“不急不急,回头问问萧公子,或是韦院长的意见吧,这起名字的事,还得读书人来。” 小糯宝小腿一蹬,搂住娘脖,这就急着回家去找萧兰衣。 不过这时,不远处忽然走来几个身影,正试探地靠近。 众人聊得尽兴,一时没留意,直到听见声音才惊讶回头。 “村长?是咱村长不。” “俺们家回来了,村长!” 村长闻声转身,看到来人后,诧异得举起烟斗子挠了挠头。 “……王家的?你们一家咋回村了?”村长愣了一下。 只见已经离开村子,搬到城里住的王大喜一家五口,眼下不知为何,居然忽然回来了。 王家老小灰头土脸的,像是落了难般,背着铺盖卷和行囊,脸上尴尬笑着。 “是啊,这不想乡亲们了吗,还是咱村里好啊。”王大喜点头道。 冯氏见是他们,也很是意外,这王家,是姜家原来旧屋时的邻居。 去年搬进城里,起初还没告诉乡亲,直到后来才传回消息,说是去跟亲戚做大生意挣钱去了。 说起来,姜家新地盖时,还占用了王家一小块地,好在村长出面给买了下来。 那王大喜夫妇俩神情讪讪,挤出笑来,和乡亲挨个问好。 不过很快,他们的注意力,就被眼前美轮美奂的新地吸引。 “想不到,才离开大半年,咱村子里的变化竟这么大,村长,这是啥地方!”王大喜看得两眼直愣神。 倒是他媳妇柳氏,早早认出来了:“呀!这不就是山脚下,原来那块大荒地吗。” 对了,他们家可还有一小块农田,就开荒在此处呢! 第181章 得亏给买下了 “山脚下的荒地?” 王大喜听了,险些不敢认! 他揉了揉眼睛,才看清远处的山脉,吃惊得直咽唾沫。 想着去年,他们一家搬走时,此处还是荒凉可凄,除了杂草啥都没有。 而眼下,不仅多了六处新宅,还有了竹林水塘、鸟语花香之景,简直就是大变样,也难怪他方才认不出了。 王大喜还不知此处是姜家的,喘口粗气,忙问道。 “村长,咱村咋张罗出这么块宝地,这是干啥用的?可是咱村自己的吗?” 村长还在纳闷,王家在城里好好的,为啥突然回来。 他有些走神,就随口应道:“此处在咱们村子,不是自己人的难不成还能是外人的?这是用来做生意的,你们刚回,不知道罢了。” 确实,王家自打搬去城里,便不再和乡亲们来往,对大柳村所发生的事,自然是一无所知。 一听是做生意,王大喜和柳氏都眼光大亮,还以为是全村集体,要一起来做这生意! 毕竟,此处建造一看就花费不小,没个几百两银子绝下不来。 他们不觉得村里有谁家,能够单独负担得起,便更以为,此处定是大伙一齐凑的。 未等王大喜开口,一旁的柳氏就拍腿乐道:“村长,这里能赚不少银子吧,有这好事,您咋不去告诉我家一声啊?我家也好早些回来帮忙啊。” 村长不由一愣。 “啊?” “这事跟你家,好像也说不着吧……” 王大喜没明白意思,还直咧嘴笑:“您可真客气,不过现在知道也不晚,我家回来的真是时候,正好能和乡亲们一块做这生意。” 此话一出,村长和众乡亲更是一脸懵。 小糯宝和冯氏也有些语塞。 额…… 村长这才回过味来,这王家人定是误会了。 他眉头一紧,赶忙解释:“想啥呢你俩,这生意是姜家的,屋子和竹林也是他家盖的,你家一个铜板一份力都没出,能有你家啥事。” 王大喜两口子笑意一僵。 啊?是……姜家的? 柳氏不死心,语气着急道:“不对吧村长,这里原来还有我家十亩地啊,咋的就都成他们姜家的了?” 村长立马喝道:“有啥不对!王家的你记性是不是不好,前阵子我刚去问过你家,你家不是答应卖地,还在地契上摁了手印吗。” “那地契还在我家放着呢。”冯氏无奈补充:“王家嫂子你要是忘了,我回去一趟拿给你看看也成,那十亩地早就是我家的了。” 一旁的刘婆子也知道此事,这就跟着帮腔。 “就前阵子的事吧,话说起来,那块地其实啥也种不了,一两银子都没人稀罕要,姜家却给了你们足足三两,人家可是厚道了,你说是吧柳氏。” 一听姜家居然出了三两,买了十亩废地,大伙都直点头,打心眼里佩服。 “姜家人从不差事儿,真是一家人体面人啊。” “换做是我,可不好意思真要三两,收个一两都有些多了。” 想起那三两银子,柳氏顿时没了底气。 她有些酸溜溜的,又看了眼冯氏身上的行头,最后只好拉着王大喜,扭头就要走了。 “那村长……我们就先回老屋收拾了,以后我家就回村住了,有啥事还得您照应。”王大喜回头哈着腰,勉强挤出笑。 待他家人一走远,乡亲们这就七嘴八舌,嘀咕起来。 先是村长松了口气。 “柳氏可是个爱计较的,得亏姜家盖新地时,我留意到那十亩废地,张罗着买了,不然他家现在回来,非得扯皮不可。” 刘婆子和杨二媳妇,这时也撇嘴啧啧。 “这王家也是,走的时候不吱声,现下又说回就回来了。” “他家不是说在城里扎根了,不跟咱这些泥腿子来往了吗。” “这谁知道,弄不好是在城里混不下去,这才又跑回村的,你看柳氏那衣裳,都洗泄了还穿。” “呵,早知在城里混不出名堂,当初还装什么硬,就看不起他家这种嫌贫爱富的。” 王家人突然回村一事,很快就传开了。 姜丰年他们听说后,也在家里直嘀咕。 毕竟,王家当初就住姜家隔壁,王家的小儿子狗蛋,还是跟丰景丰苗,一起玩尿尿和泥长大的。 说起这王家,孙春雪可是满腹牢骚。 她坐在炕头,摸着脚底板嘟囔:“咱两家以前也算说得上话,结果王家搬走时,连声招呼都不跟咱打,借咱家的两个酸菜缸,也不知道还,啥人啊他家。” 姜丰虎倒没多想,直憨笑道:“回来也好啊,咱村又多一户,以后吃席还是开村会的,就更热闹了。” 李七巧心思细,这时哼声摇头。 “人多又有什么好,咱村撵了丁家,走了李家、又没了大房二房,难得性子刁歪的都不在了,乡亲们都处得不错,可别因为王家人回来,再生什么是非才好。” 毕竟,一个村子能像他们这般,家家户户都团结互助的,实属少数。 这会子,不管是添了什么新户,又或是回了什么旧人,都不见得是好事。 正好这时,冯氏领着小糯宝回家了,听见了此话。 冯氏琢磨着道:“嗯,那王家人向来爱耍滑,自打他家不声不响搬走,娘就知道这家人不能交心。好在咱家现在换了新宅,也不住王家隔壁了,咱只管过好咱自己的日子,别跟他家再走太近就好。” “知道了娘。”两个儿媳妇都应了声。 冯氏把小糯宝拎上炕,这就打了盆水,把攒了三四天的衣裳,拿到院里搓去了。 小糯宝趴在炕上,摊手摊脚躺了会儿,闲得五脊六兽,这就叹口气翻身起来。 她想到新地名字还没着落,便踩着板凳下地,要去找萧兰衣问问看。 “萧锅锅~你在哪?” “萧锅锅?” “萧兰衣大帅锅!” 小糯宝挨个屋子找个遍,却没见着萧兰衣的影,正当挠头之时,就听后院传来扑通一声。 小糯宝哒哒哒的,扭着小腚飞跑过去。 谁知刚到,就惊得下巴要掉! 只见萧兰衣正骑在姜丰泽的身上,俩人在后院玩摔跤,这会子,都摔了一身泥巴不说,还把鸭圈鹅圈给撞翻了。 一时间,后院一片狼藉。 五六只大白鹅解了放,正抬着翅膀往外跑。 鸭子们也嘎嘎嘎的,大脚丫子到处踩。 圈里还没捡的鸭蛋,不知被哪只给踩碎了,淌了一地蛋黄,两只大鹅奔过来吃得可是起劲。 冯氏闻声,也纳闷地过来看,结果立马两眼一黑,抄起洗衣槌就要打。 “你俩给我过来!” “我保证不削你们!” 姜丰泽和萧兰衣一看才知闯祸了,俩人顾不上再摔出胜负,这就赶紧撒丫子溜,跑得满院子咚咚响。 小糯宝翘着小嘴,有些无奈,看来萧哥哥是指望不上了。 看来这起名的事儿,还是得交给靠谱之人做,只有去找韦院长了。 第182章 定下仙泉居 韦院长也挂念着糯宝,不等小糯宝前去书院,他便自己乘着马车,先来看望姜家了。 书院休沐一天,韦院长起了个早,就去街市采买。 割了五斤新鲜梅肉,买了卤好的猪头、猪蹄,又打上两壶桂花糖水,他便带着姜丰景一起,赶来了大柳村。 冯氏算着日子,知道丰景今日要回,本还催姜丰年快去接人。 现下见韦院长带着回了,冯氏那你迎他进屋,还要带他们去瞧瞧那边温泉。 “丰景上回刚离开家,我家就发现了那壁洞,韦院长也跟着去看看吧,糯宝还盼着你能给起个名呢。”冯氏笑吟吟道。 韦院长一回头,就见小糯宝坐在炕头,正盯着那俩糖水壶,馋得喉咙一动一动,不停咽着小口水。 他心底一软,眼底盛满笑,知道这桂花糖水,可是买到了小家伙的心坎里。 “若是你家不嫌我才学疏漏,起名的事,我自当尽力。”韦院长摸摸糯宝小脸:“这糖水是水铺新出的,书院的学子一放课就抢着去买,我想着糯宝应当也能爱喝,就买来给你尝尝。” 小糯宝眼睛噌就亮了,专为自己买哒? 她嘻嘻笑出白牙,肉趴趴的小胳膊一伸,就把两个糖水壶都搂在怀里。 丰苗也乐得欢实。 等妹妹喝剩下了,他就能捡剩了! 很快,韦院长和姜丰景这就换了衣衫,过去泡了温泉。 小糯宝也趴在枕头上,撅着小屁股,吸溜着桂花糖水,喝得一脸满足。 半个多时辰后,韦院长和丰景都泡了个舒坦,待再回到屋时,觉得身上都松快多了。 新地和壁洞的美景,正是文人最爱。 韦院长不由灵感爆发,这起名一事,便也是手到擒来了。 姜家昨日收拾完后院,就宰杀了两只大鹅,正好快到晌午,李七巧这就把铁锅炖大鹅端上桌,众人一边用饭,一边商量。 “那边美景如画,宛如仙境,又有温泉相伴,适宜疗养,依我拙见,不如就叫仙泉居如何?”韦院长咽下烫嘴鹅肉,开口说道。 仙泉居? 小糯宝瞬间眨了眼睛,好听好听! 她举起手里的大鹅腿,就想给韦院长呱唧两下。 冯氏此时也睁大眼,觉得这名很是贴切。 “我虽没咋读过书,但光是听着仙泉居三个字,就觉得让人神往,是个好名字啊。”冯氏放下筷子直点头。 姜丰年也不由笑了:“区区三个字,就把我家新地的特色,描述得淋漓尽致,还极其雅致,韦院长这名是得可真用心。” 全家人听着都觉好,就连丰景和萧兰衣也直赞同。 于是在小糯宝笑着拍板后,这仙泉居便是定下了,姜丰年巴不得现在就去找木匠,为自家定下招牌匾。 至于那边的温泉,韦院长还有一些想法。 他琢磨着道:“若想吸引客人,多些噱头总是好的,要我看,温泉二字太过普通,我曾在府城泡过一次天然汤泉,不如你家也称之为汤泉,再把温泉起名为仙人汤,想来能增色不少。” “仙人汤”三个字,的确很配壁洞景观。 更和“仙泉居”相呼应上! 姜家人都觉得甚好,小糯宝更是乐得直窜高。 于是这便决定下来,依着韦院长的点子,去为温泉命名! …… 三日过后,糯宝挑选的开业日子,终于是到了。 姜家人这就开门迎客,全家欣喜又忐忑。 至于这仙泉居的宣传,冯氏早就下了工夫。 想当初,福善堂之所以能做起来,正是先靠着杨老板帮忙张罗。 于是这回,姜家也同样托他,在左邻右舍、还有留香坊的客人们中,帮忙说上李嘴。 加之还有韦院长在书院,向学子家长们宣传一二,这一来二去,仙泉居的名声就算是打出去了。 起初的几日,前来的客人倒不算多。 毕竟外人还未亲眼见过,一听能够媲美仙人居所,便只当是故意夸口,没几个当真相信的。 不过,酒香不怕巷子深。 姜家人既然敢这样说,自然是对自家的仙泉居,胸有成竹。 果然这仙泉居也是争气,待有几个客人抱着试试看的念头,来此看过之后,都被此处震撼到了,巴不得立马就定下屋子。 等先头的客人们回去一传,没用几日,慕名而来之人,便翻了几番。 姜家人接待得越发娴熟,最忙时连口茶水都喝不上,脚打后脑勺似的,虽累挺倒也欢喜。 只是原本这仙泉居,本是要为扩建福善堂之用,主要为老人们疗养用的。 可眼下有这汤泉和美景,被吸引前来的,反倒是年轻些的更多。 姜家人开门做生意,自然不能有钱不赚。 况且这照顾年轻力壮之人,本就比照顾老人,要省心省力的多。 冯氏心思也活泛,于是便改了策略,想把仙泉居的两座宅院,用作老人疗养。 余下的多数,则不分年纪,男女老少皆宜,长住短住也都可。 至于这定价,自然不能够再和福善堂一样,毕竟所花费的成本,和享受到的待遇都不相同。 加上又多了短期居住,为了定价稳妥,不出差错,冯氏便想再好好思索两天。 她采用预约方式,让大家先记下名字,待三日后,再正式来交钱入住。 一听还不能马上住,客人们反倒更觉稀罕,前来大柳村的马车,络绎不绝,一时比买萝卜的商贩还要多。 大柳村的乡亲们,也都跟着高兴。 毕竟这仙泉居生意越好,他们也就越能跟着沾光。 到时候客人多了,姜家忙不过来,需要人手时肯定先从村子里雇,大伙拧成一条绳,都能跟着多个挣钱的活计,谁也不必眼红。 只是这般道理,并非人人都懂。 这会子,看着仙泉居那边张罗火热,刚回村的王家人,倒有些难受了。 屋子里,王大喜蹲在地上,不停咂巴着烟锅子,直唉声叹气。 “以前姜家穷得叮当响,日子过得哪比得上咱,一条粗布裤子,兄弟几个都得改着轮流穿,现在他家倒是翻身了,这都啥世道啊。” 柳氏瘪嘴哼了声:“还说呢,占了咱家地赚大钱,却不知会咱一声,光拿个三两就把咱打发了?这家人也真不厚道。” 这时,王小莲描完眉毛,翘着小嘴冷不丁来了句。 “爹,娘,要我看,咱就该把那三两还回去,地咱不卖了!姜家若还想用这地做生意,就拿仙泉居的分红来换。” 第183章 眼红了 王大喜两口子立马亮了眼睛。 是啊,他俩咋没想到呢! 柳氏拍了下炕沿,有些激动道:“还是咱闺女聪明,卖地多不划算,要是能拿地去换分红,咱家可就能躺着挣钱了。” 王大喜使劲点头:“咱和姜家咋说也是旧邻,媳妇你快去说说,要是他家没黑了良心,这事就该答应!” 柳氏喜不自胜,这就蹦下了炕,捋了把油头,连忙朝着姜家去了。 眼下,他家突然搬回,本是在城里闹了丑事,只能回村里想法子。 要是真能弄到分红银子,至少能解掉一半麻烦,那还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啊。 柳氏越想越期待,握紧手里的碎银,眼看就要走到姜家门口。 这会子,姜家正饭菜飘香。 李七巧蒸了锅酸菜猪肉渣大饺子,又做了道拔丝地瓜,齐齐端上桌,香味直往全家鼻子里钻。 小糯宝受不住这甜香诱惑,贪婪地塞了两块地瓜入口,结果小嘴嚼得慢了,糖丝直接粘在上牙膛,吃得她挤眉弄眼。 一旁萧兰衣笑哈哈,笑完又嘴硬心软,赶紧倒碗热茶,喂给糯宝让她润润嘴巴。 结果等轮到他自己吃时,也是吃得满嘴糖丝,后槽牙都快黏上了。 姜丰泽和丰苗趁机大笑起来,逗得萧兰衣也学糯宝生气,故意鼓着两颊,嚼得像个松鼠。 冯氏只好敲敲筷子:“行了你俩,还笑人家萧公子呢,也不看看自己那嘴,都吃啥样了。” 另一边,孙春雪塞下俩大蒸饺,正和李七巧唠着八卦。 “这两天,村里到处都在传,说王家是欠了赌债才回来躲难,也不知是真是假。”孙春雪边吃边嘀咕。 李七巧调好了蒜酱,却摇摇头:“王大喜是窝囊了些,但以前农闲时乡亲们打牌,他连看都不看一眼,不像是个好赌的,这事多半是谁在传瞎话。” 正所谓三人成虎,大伙的碎嘴子可不能信。 “不过。”李七巧眯起眼睛,又断言道:“他们王家肯定是遇到难事了,不一定是家里人赌,弄不好是别的啥麻烦!” 李七巧心细如发,又好琢磨。 那王家原有六口人,可她却发现,到现在只露面了五个,王老爹像是人间蒸发了般,多半是人没了。 可那老头向来硬朗,怎会说没就没,王家又遮掩不说,这一看就有古怪。 另外,王大喜有一女一子,其中小儿子狗蛋调皮得很,以前常找丰苗玩,但如今却像个瘟鸡似的,天天趴在家里不出门,像是在害怕些什么。 孙春雪听李七巧这一分析,觉得有理,不免更觉好奇。 冯氏看她俩嘀嘀咕咕的,有点无奈,刚想让这二人好好吃饭。 不过这时,门外忽然传来声音,正是柳氏的公鸭嗓。 冯氏愣了下,感慨人还真是不经念叨,这就穿鞋下地去了。 大门刚一打开,未等冯氏问上一句,就见柳氏挤着笑脸上前,直把一样东西往她手心里塞。 “我是不是来得不巧了,耽搁你家吃饭了吧。”柳氏干笑了两声,一脸的不自然。 冯氏低头一看是块银子,觉得古怪,反手一推,又将碎银塞回柳氏怀里。 “王家嫂子,你这是做什么,平白无故给我钱干啥。”冯氏纳闷后退。 柳氏见银子没还回去,只好讪讪笑道:“倒也没啥,其实这就是上回,你家送来的买地钱,我寻思着……想还给你,这事吧,咱两家再商量商量。” 冯氏了解柳氏为人,顿时猜出了大概:“地已卖了,地契也签了,还有啥可商量的,嫂子你该不会是学那些没常性的,看我家仙泉居能挣钱,就眼红心热了,后悔卖地了吧。” 这时,姜丰年他们听到情况不对,都纷纷出屋,站在冯氏身后。 小糯宝攥着半只蒸饺,也被萧兰衣抱出来,边啃边打量柳氏。 柳氏的心思被戳穿,又见对方人多,尴尬得直摸衣襟:“不不不,你误会了,我也不是眼红……” “……就是想着咱两家关系要好,提钱多生分,所以……这地就给你家白用得了,你家要是过意不去,给我们些仙泉居的分红就行……” 这话一出,姜家人满脸黑线,差点要被气笑了。 区区一块长满草的荒地,就想换取分红,这王家脸咋这么大! 小糯宝一个没忍住,直接把饺子喷出来,正好冲着柳氏的脸。 “三两银子的地,就想换一辈子躺着赚钱,天底下,咋还有这么无耻之人啊。”小糯宝仗着童言无忌,嫩声嫩气地哼。 柳氏脸色不由绿了,脖子也跟着红了:“……” 这时,冯氏直接怼道:“我说王家嫂子,你是咋想的,我家光是折腾那仙泉居,前前后后就搭进去不下千两,你现在塞给我三两银子,就想当个小东家?还想跟我家分钱,这不是痴人说梦吗!” 柳氏抹了把脸上的饺子渣,也装不下去了,急得要跳脚。 她喘粗气道:“可要是没我家那十亩地,你家这什么仙泉居的,也缺一块不是!” “况且,当初村长来买地时,只说你家要盖窝棚养鸡,也没说要做生意啊,早知你家张罗的是赚钱买卖,我家说啥也不能把地那么便宜卖了!”柳氏满腹怨念,瘪个大嘴还委屈上了。 这事,也是村长动过脑筋了。 他早就猜到王家心贪,才故意没说实话。 冯氏抱起双臂,不由冷笑:“你管我家拿地做什么,是养鸡还是做生意的,那都是我自家的事!难不成哪天要是皇帝老儿买了你家的地,拿去盖别宫,也要把皇位分你一份不成?!” “反正那地契白纸黑字,你家都摁了手印,现在想变卦,那就去报官吧,让衙门来定夺!”姜丰年也大声喝道。 一提说要报官,柳氏想起自家麻烦,立马白了脸色。 她躲着衙门中人还来不及,哪里敢上赶着去,忍不住抖了下腿肚子。 “你们、你们可真是,不念旧情啊,全当是我家先前瞎眼了行吧!”柳氏不敢再硬刚下去,红着大脸,这就气得跑回家。 这时,村长和老李头几位爷叔,正要去地里沤草肥。 路过姜家门口,看见柳氏撅腚瘪嘴,村长便知道王家的花花肠子,脸色立马沉了。 他不想村里再有人眼红,干脆停下步子,故意大声几句。 “人家姜家能挣钱,靠的不是村里的地,而是人家的头脑和胆识,这事谁嫉妒都没用。谁让你们没那本事,不是自己的东西,就少厚着脸皮惦记!” 说罢,村长又叹了口气:“咱大柳村拧成一股绳,才能一荣俱荣啊,别看姜家赚钱你们就心热,其实有了这仙泉居,咱全村都能被带动起来,到时候好处少不了你们的。” 老李头和几位爷叔、妇人们听了,都忙不迭地点头。 毕竟自打有了糯宝,他们都跟姜家沾了不少光,大伙心里都有数。 冯氏眯眯眼睛,这便上前,笑着和乡亲们闲聊两句,再把家里没吃完的果子,顺道分出去些。 小糯宝捧着小脸,心里也门清。 其实村里能有现下的和谐,除了自家肯给乡亲施惠外,村长爷爷的时刻敲打,也是少不了的。 小糯宝知道村长爷爷的好,这就伸出软趴趴的胳膊,笑嘻嘻的,要找村长抱! 第184章 感激不尽 村长难得被糯宝主动“宠幸”,受宠若惊地嘿嘿两声,忙给小家伙稳稳托住。 “糯宝啊,村长爷爷多久没抱过你了,是不是又沉了啊。”村长还是忘不了这万年老梗。 小糯宝为了逗他,也故意噘嘴踢腿,村长一看,立马笑飞了胡子,哄着掂了几下。 他都年过半百的人了,这辈子啥都看开了,眼下唯一在乎的,就是村里能和气顺遂,还有小糯宝能幸福成长。 这一老一小,脑袋凑在一起,说说笑笑了一阵。 村长也在心里,暗暗许下了,要护着糯宝和姜家一辈子的愿望…… …… 很快,仙泉居那边,预约客人就已过百。 待姜家挂了红绸,允客人正式入住后,头一天,各个屋子就已住满了八成! 这两日,冯氏让姜丰泽出去跑了两趟,去看了府城内的其他温泉,并仿着人家定下价格。 从此,仙泉居就分为长居和短住,价钱定得细致,住的时日越长,每日费用便越是优惠。 “若是只住一日,那每间上等屋子就收价五百文,可容一家最多三人入住。”冯氏站在门口,耐心嘱咐着李引儿:“上等屋子里,每人每天可以泡汤泉一次,一日两餐咱也给提供。” “若是住下等屋子,则一日要三百五十文,汤泉可泡,两餐也有,只是伙食就要稍差一些,但至少有三份肉菜。” 李引儿边听边记,鹅蛋脸上满是认真之色。 眼下,仙泉居刚刚开业,一切正忙,李引儿也在这边担起了重任,负责迎来送往。 吩咐完了引儿,冯氏又去了汤泉那边,安排了男女分浴一事。 别看才刚开业,但一下子涌入的客人可多,且大多是短居,都是冲着这壁洞汤泉而来。 能够在此花得起银子的,都是大户人家,自当格外讲究,冯氏便用心划分,免得男客女客在汤泉碰见,损伤女客声誉。 她将泡汤泉的时段分开,午时之前,只供给女客使用。 待午饭过后,到晚间时,便都是男客了。 女子平日出门不多,即便来了汤泉,夜里也不便泡浴。 所以虽是男客可用时辰更久,但女子们也无怨言,只觉仙泉居安排妥当,格外放心了。 几日下来,姜家便入账将近百两,光是看着那沉甸甸的钱匣子,全家就很是欢喜。 而来此入住过的客人,也无一不夸口称赞,离开时个个都是恋恋不舍,直答应下次定还要再来体验。 姜家赚了银子,也得了吆喝。 别说是云城周边,现下这仙泉居的名声,就连府城都已知晓。 连着三日,都有客人从府城而来,三两结伴来仙泉居,住得意满心悦。 客人越发多了,姜家自是忙不过来。 于是冯氏这就开了村会,问询了众人的意愿,在村里雇了顾寡妇、赵婶子、白大娘等四五个妇人,前来做饭、洒扫,以及守着女客沐浴。 又另找了三个汉子,为仙泉居巡夜,好给客人们一个安心。 得了这份活计,乡亲们都很是感激,这般一个月便能有一、二两银子入账,可比不知多少农户都强! 尤其是顾寡妇和白大娘,她俩一个没了男人,一个失了孩子,家里一直紧巴艰难,还欠了一屁股饥荒没还。 现下,姜家肯给她们派活,可是让她们看到了指望,日子一下子就有了盼头。 顾寡妇乐得跟什么似的,一直攥着冯氏手不放:“自打知道你家缺人手,我就想来干活,就是咱两家平时来往不多,我也不好意思张嘴,没想到你倒是先来找我了。” 她激动起来都有些结巴:“这份恩情我记下了,以后你家要是有啥事,就知会我一声,不说给你家上刀山下火海,但有多大力出多大力,那肯定是没话说!” 白大娘瞎了一只眼睛,这会子感激到涕泗横流,更是直接就要给冯氏跪下。 “我老婆子没了儿子,都是快等死的人了,想不到你家还肯给我口饭吃,用我去洗衣扫地,我真是……我……” 冯氏心中一惊,忙先给她扶起,又拍拍顾寡妇的手。 “大家都是乡亲,可不许谢来谢去的,你们来给我家干活,那也是帮了我家大忙啊,以后谁都别说这见外的话!” 此事到底是谁帮了谁,大伙心里都有数。 乡下人嘴上笨拙,于是也不再多说,但一个个都记在了心里,日后若能报答,她们绝不含糊! 一大清早,太阳刚探出脑袋,洒下第一缕柔和的光,顾寡妇她们就眉开眼笑,一起去仙泉居上工了。 整个村子里,洋溢着一派生气和喜悦,村长看了大受感染,坐在门口抽着旱烟,咧嘴直乐。 家里赚钱,大伙也得了好处,没有谁比小糯宝更高兴的了。 这不,看到大家都在忙活,小家伙也闲不住,整日蹦蹦跶跶的,就往仙泉居那边跑。 一来二去,小糯宝倒是和客人们混了脸熟,像个小吉祥物似的,谁见了都想要抱上一抱。 小家伙嘴巴又可甜,有时随便卖个萌装个乖,说上几句好话,便能哄得短客们再续住一两日。 只是这太过软萌可爱,也有“惹麻烦”的时候。 这不,这天上午,一位贵妇人前来养病,她见小糯宝头顶羊角辫、身穿小褙心,浑身软乎乎得像只白兔子,直接就泪流满面,死死搂着糯宝不放! “我一看到这孩子,就想起我那远嫁的女儿,她小时候也和这孩子一样招人疼啊,不知你家可否把孩子过继给我,我愿出价千两,必当亲闺女疼爱。” 冯氏见状吓了一跳。 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连忙一口回绝。 可谁知那夫人思女过甚,哭哭啼啼的,就是不肯撒手,好一番拉扯后,小糯宝只好两脚踏在那夫人脸上,撅腚使劲一踹! 冯氏终于“夺回”闺女,连忙抱着小糯宝就朝家跑。 待回了家里,许是知道惹娘害怕了,小糯宝赶紧露出牙花子,努力朝冯氏卖萌,在她怀里拱得像只毛毛虫子。 冯氏抱紧糯宝入怀,后怕地直摇头:“那夫人像发了神经似的,谁稀罕她那一千两!就算是把国库搬过来,也甭想换我闺女!” “亏是今天娘看见了,你说要是娘当时不在,她再把你偷偷抱走,那娘可上哪儿去找你啊。” 小糯宝连忙摇着小脑瓜,双手圈住冯氏的腰,笑嘻嘻地不撒手。 “娘不害怕,谁也抱不走糯宝,糯宝就是娘的闺女!” 话虽如此,可这事还是给冯氏敲了个“警钟”。 她觉得仙泉居人多混杂,糯宝总跟着过去,大人难免有顾不到的时候,看来得适当拘一拘这孩子,让她多在家这边玩才行。 冯氏忽然想起,那日韩尚送来的书,还在地窖里放着,正好能派上用场。 待把书搬过来后,冯氏无奈道:“闺女啊,娘看你要是闲得五脊六兽,就在家识几个字吧,总好过跟着我们大人过去疯跑。” 啊? 学识字?! “不要啊娘,呜呜!” 小糯宝小脸写满了抗拒,这就缩着脖子往后躲,结果一着急,脚底下拌了蒜。 小身子一歪,直接大头朝下栽进了书箱子里! 第185章 倒拔小糯宝 “啊?!哇呜呜,娘!” 那书箱子可大,里面深有三尺,都快赶上半个人高了。 小奶崽“哇呜”一声,便瞬间“没影”了,只剩下两只肉趴趴的脚丫子,耷在箱口上直扑腾。 发生得太快,冯氏他们都愣住了。 等反应过来后,姜家人赶紧跑过去看,就见小糯宝脑袋瓜夹在两堆书中间,屁股用力往外使劲挣,憋得小脸都红。 这画面莫名喜感,丰年和丰虎一时没憋住,都噗嗤声笑了出来。 姜丰泽可是心疼坏了,抓住糯宝双腿,往上一提,就来了个“倒拔垂杨柳”。 绕是姜丰泽不敢用力,可糯宝的羊角辫还是被书本夹了一下,方才还白豆腐似的小脸,这会子疼得红彤彤的。 小糯宝忙大口喘了口气,然后就搂住三哥哥,委屈得直往他脖颈里拱。 姜丰泽拍着妹妹后背,安抚道:“好了好了,得亏里面书本多,帮你挡了下,不然你非得大头朝下,脑袋撞到箱底不可。” 见小糯宝没伤着,就是被夹掉了两根发丝,姜家人都笑着打趣,咋让学点字就给孩子吓成这样。 “看来妹妹不想读书也不成了,这都栽书箱子里了,这不就是天定的缘分吗。”姜丰年边笑边把里面的书理好。 姜丰虎拍着手道:“哈哈刚才妹妹一下子就没影了,我还以为我眼花了呢,要不是看到她那可怜小脚,谁能知道是掉箱子里了!” “三哥拔妹妹出来,那姿势跟拔萝卜似的,看来平日里咱家地里萝卜没白拔,关键是还能用来救妹妹呢!”丰苗嬉皮笑脸地道。 大人们都被说笑了。 就连炕上的小春哥儿,也像是被感染到,拍着小巴掌嘿嘿喷着口水。 小糯宝本来就窘,现下一听更气鼓鼓了,干脆把脸埋在丰泽肩上,弓着后背像个大虾米,说啥也不肯理大哥他们了。 本来娘要她识字就烦。 现在还要被笑,呜呜真是更烦了! 小家伙耷拉着脸颊肉,小奶音哼哼唧唧着,故意把脸捂上,不想见人了。 冯氏一看闺女委屈了,赶紧收起笑脸“装好人”。 她这就抬腿,给了丰年、丰虎、丰苗一人一脚:“去去去,谁许你们笑我闺女,没看着这书箱子碍眼,还不快给拿出屋。” 姜丰虎直摸后脑勺。 可这箱子,明明是娘自己拿进屋的啊…… 眼看冯氏还要瞪眼,姜丰虎可不敢嘴硬,连忙和大哥一人抬着一边,这就把箱子挪回了地窖。 借着生气的劲儿,小糯宝睡了整整一下午,以为自己都“失足”了,娘就能暂且不提读书的事。 可等她睡醒爬起来时,却见冯氏已经把蒙学书材,和两本幼儿字帖,放在了窗台上。 “娘,你好狠的心,糯宝的心痛痛!”小糯宝眼底盛满了可怜,嫩声嫩气地抗议着。 冯氏也不想逼着闺女。 可仙泉居地方大人又多,她实在放心不下糯宝总去乱跑,便好声哄着安抚。 “要不咱折中一下,以后你上午就在家房前屋后玩耍,闲了就识几个字。想去仙泉居的话,就等下午娘不那么忙了,跟娘一起过去,在娘眼皮子底下待着,行不。” 那边的客人大多是上午入住,且女客泡汤泉也需冯氏张罗,所以上午实在太忙,冯氏真怕自己看不过来闺女,又不放心让家里人看。 毕竟糯宝有时像个脱兔,一时不留意,就不知钻哪儿了。 小糯宝无奈翘嘴,不想答应又怕娘唠叨,于是就往冯氏怀里一拱,捂着小肚喊饿。 冯氏刮刮糯宝的小鼻子,这就下地张罗。 眼下晚饭还没开做,李七巧正在仙泉居那便,点拨顾寡妇她们的厨艺。 冯氏怕糯宝等久了,就先给简单做了个小灶,让她先垫吧垫吧。 晌午剩下的炖肉撕下几块,切成半碗肉沫,再打两个鸡蛋搅开兑水,把肉沫混着葱花倒在蛋上。 最后放在大锅帘子上一蒸,香味没一会就出来了。 小糯宝舔着嘴边,抱着一碗肉沫蒸蛋,这就呲溜呲溜往嘴里送,生怕凉了就不够香了。 那肉是中午拿酱卤过的,蒸蛋都不用放盐,就已经很有滋味,小糯宝本想浅浅垫吧一层,谁知吃得太尽兴,压根停不下来。 “娘,中午是不是剩了糖酥饼啊,我想吃一点点。”小糯宝嘴里塞满肉沫,含糊不清地呜道。 正好冯氏一道把饼子也热了,私下半张放在盘里。 “小家伙,少吃点哈,娘怕你现在吃饱了,待会晚饭时就没肚子了。” 果然是说什么来什么。 别看小糯宝点头答应,但小手却不停歇,直往嘴里送吃的,脑瓜和小手像是各管各的。 等李七巧他们回来时,就见小糯宝趴在炕上,旁边摆着空盘空碗,她却抱着圆滚滚的小肚直打嗝。 “二嫂,糯宝吃好撑牙~” “晚上你要做什么好吃的吗,呜呜我是吃不动了。” 李七巧过来拍拍她肚皮,里面“砰砰砰”的,嗯,果然是实心的。 “看来你是真吃不下了。”李七巧不由笑道:“那二嫂也不张罗那么多,就把晌午饭菜热一热,再炒个鸡蛋酱就葱吃得了。” 糯宝不吃的晚饭,李七巧也正好可以躲懒,随便弄上一弄,还差点把小米稀饭热糊了,有种除了小姑子、旁人就当是喂猪的“慵懒感”。 姜丰虎他们虽然有些落差,但也都乖乖吃着,谁也不敢抱怨。 毕竟再这个家,全家的胃口都靠李七巧惯着,他们没帮忙做饭,就只能给啥吃啥。 已是盛夏时分,太阳都快西落,也不见半点风丝。 天儿热得人浑身黏腻,小糯宝刚一躺会儿,后背贴着炕的地方就出了汗。 热得小家伙不停在炕上顾涌,手脚都不得闲。 冯氏也热得吃不下饭,这个时候,就想能洗个身子,去一去汗水的黏腻。 “正好,这时候仙泉居也是用饭时,汤泉那边没人泡,娘就带你过去洗洗,洗完咱娘俩也能凉快凉快。”冯氏抱起小糯宝,就要下地。 小糯宝也爱泡汤泉。 只是这些天那边都有客人,实在不便。 于是娘俩这就过去,姜丰泽也一起跟上,为她俩在外面守着。 待入了壁洞后,小糯宝这就脱掉小肚兜、小衾裤,浑身上下白胖滑溜,像只大汤圆似的滑进了水里! 第186章 出事的前兆 泉水太过暖和,泡得小家伙舒坦地抓着脚趾豆,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要不是还有客人要来,小糯宝真想在此,泡上整整一夜。 冯氏劳累了一天,眼下这么一泡,浑身筋骨都舒畅了,她摊开老胳膊老腿,小憩了会儿,这又开始给小糯宝揉搓头发。 只是小孩子不好泡太久,约摸一刻钟后,冯氏就给小糯宝捞出水面,拿着布巾要擦。 小糯宝不情愿走,故意甩着湿头发,溅了冯氏一身水珠子。 “娘,再泡会,再泡会嘛~” 冯氏怕闺女皮肉娇嫩,不经泡,无视她的撒娇,抬手拍拍她小腚。 “再泡脚指头就皱巴巴了,像小鸡爪一样,小心娘夜里饿了,直接抓来给你啃了。”冯氏笑着吓唬。 小糯宝最爱漂亮,一听要变“鸡爪”,立马缩着小手小脚,乖乖搂住冯氏脖颈回家。 翌日早上,小糯宝一觉醒来,就见枕头边上摆了蒙学字帖。 小家伙忍不住泄气,又倒回枕头上,佯装鼾声如雷。 冯氏最终还是没在识字一事上,放过小糯宝。 她倒也不看重闺女真能学多少,毕竟还是个小娃娃,只是想拿读书一事,辖制一下这乖宝,免得没顾忌地总往仙泉居去,哪天真被人抱跑可咋整。 至于这教糯宝的差事,就被萧兰衣和姜丰泽认领了。 小糯宝看着那横撇竖捺的,只觉得像是鬼画符,才看一会儿就想打瞌睡,干脆把字帖就往炕上一丢。 好在姜丰泽是个惯孩子的,只要妹妹一噘嘴巴,他就没了原则,恨不得帮着糯宝一块扔那字帖。 “妹妹咱不学了,别给眼睛看疼了。”姜丰泽好声好气,英气的脸上写满妥协。 萧兰衣倚着门框,笑得直啧啧:“好啊你,就这么糊弄冯大嫂,等你娘回来,看我不告状的。” 不过真告状,自是不可能的,最后便以姜丰泽“忍气吞声”,给萧兰衣洗了两堆袜子,作为保密交换。 丰苗放课回来,看见三哥蹲在门口,对着一摊臭袜搓得起劲。 他不由抓住头发,觉得三哥哥的高大形象崩了,气得嘴里嗷嗷喊:“啊啊,萧兰衣你跟我抢妹妹,还让我三哥洗臭袜子,等我长大后比你高了,看我不跟你拼了!” 姜家院子传来哈哈笑声,也不知是萧兰衣的,还是姜丰泽的。 小糯宝抱着小圆肚,笑着在炕上打滚,结果滚得太用劲,差点一脚踢到春哥儿脸上。 这般欢声不断的日子,实在让人心里安宁无比。 只不过,这一切在韦院长再来仙泉居时,却不得不被短暂打断了! 韦院长从前因不肯摧眉折腰,仕途就没顺过,这才舍了功名偏居一隅,专心于开书院育人。 好在,他虽然不得意过,但万幸还有几个志同道合的同窗作陪,也算是能宽慰一二。 这天,韦院长带着旧友前来,想在仙泉居小聚两日。 “我这几个老友,如今都在外地当差,难得都能空下几天闲暇,我就想着带他们过来,也让他们感受一下此处美景。”韦院长一进门就拱手作揖,对冯氏道。 冯氏早就预留了几间上房,忙点头:“韦院长快快请进,昨日丰景回来时,已经跟我们说了此事,我特地给你们安排在午后泡浴,就你们几个同入,没有外人打扰。” 韦院长赶紧道谢,这就带着友人们,先去大堂找了雅座。 听闻院长叔叔来了,小糯宝也顾不上什么“上午禁制”,欢天喜地地奔过来,要来找韦院长抱抱。 她还带了几颗波斯萝卜来,满满地抱了一怀,等看到韦院长时,小胳膊都快圈不住了,直接骨碌碌全滚在了地上。 韦院长眯着笑眼,忙把萝卜捡起。 “你们快来尝尝看,这在外面你们可吃不着,堪称仙品啊。”他将萝卜切成几个大块,骄傲地摆在桌上。 几个老友们纷纷动手,入口后都亮了眼睛,觉得好不可思议。 “难怪韦兄总在信中,跟我们提及这大柳村,此地竟有这般美味,又有如此美景,换作是我,我也要整日牵肠挂肚不可啊。”其中一位男子叹道。 韦院长嘴角忍不住上扬,给小糯宝揽在怀里:“美景再好也不如糯宝好,真正让我牵肠挂肚的,是这个小家伙啊。” 小糯宝听得嘻嘻一乐,这就抓起剩下的萝卜块,直往各位叔叔们面前送。 “叔叔们请吃,波斯萝卜虽然外人买不着,但你们都是院长叔叔的朋友,那这萝卜我糯宝就给你们管够!” 软糯可爱的小丫头,一边摇头晃脑,一边拍着胸脯保证,看得众人心都快化成水了,不由对韦院长大为羡慕。 这时,正好冯氏端着茶点,要送到这桌来。 见小糯宝又自己跑来仙泉居,冯氏先是一愣,又哼哼摇头,有些想揍她小屁股了。 小糯宝吐吐舌头,连忙扯着往韦院长的大手,挡住自己的小脸。 娘看不见~ 娘看不见! 有了韦院长做挡箭牌,冯氏只好点点她脑门:“等你回家的再说!” 深知娘的气性最多只有一阵,根本不存在“秋后算账”一说,小糯宝这就松了口气,笑得小奶膘乱颤。 韦院长和旧友们,起初还不知怎的了,等听完冯氏解释后,再看看咧嘴偷乐的小家伙,大伙都被逗得直哈哈笑。 只是,欢趣有时难免是短暂的。 在笑过之后,众人闲聊了几句,说了些自己的近况,便有位束着高发髻的男子,皱眉长叹口气。 他是韦院长念书时,同一寝房的好友,如今在府城管理粮草、兵械,是个不大不小的押运官。 “难得能跟大家出来,本是不该说这丧气话,可有些事我实在是不吐不快。”高髻男子攥着拳头,指节捏得发青。 “你们可知,府城近日来了些鞑子,这些天总在周边侵扰,已经祸害了十几家百姓了,不是抢掠钱粮就是掳年轻女子!”他才说了几句,声音就怒得发哑。 众人一听,都神色大变:“什么,竟有此事?” 韦院长焦急道:“鞑子已有数十年不敢入我南纪国,如今突然来人袭扰,怕不是在探咱内情,此事可有上报朝廷?又可有派人去搜捕他们?!” 那男子一拳打在桌子上。 “这才是最可气的!知府不作为,非说此事不值一提,犯不上进京叨扰国师,而府兵又是些吃白饭的,嘴上说要去搜捕鞑子,可却是……整日在赌坊打牌!根本就置百姓安危于不顾!”他大喝道。 小糯宝收了甜笑,连忙竖起耳朵,听得小脸可认真。 什么,居然有鞑子来犯? 这可是大事。 她得观想一番看看! 第187章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对于鞑子,小糯宝所知不深。 可她听得出,此事关乎着百姓安危,便知是头等大事! 小糯宝鼓着小肉脸,这就闭上双眼,静静观想。 待脑中景象现出后,她额角猛的一跳,睁大了眼睛,攥紧了一双小拳! 不妙,府城的东南向,竟有漫天火灾临世之象…… 看来那些鞑子的目的,并非仅是骚扰百姓、抢些钱财,而是要闹大乱子啊。 这会子,韦院长和友人们,还在义愤填膺地议着此事。 感觉到怀里小人的颤动后,韦院长下意识搂紧了下,拍拍小糯宝的后背,又继续蹙眉低叹。 “府衙真是混账,如此不管不顾,一旦鞑子居心叵测,探了咱们的粮仓、栈道、兵力等内情,就此埋下祸端,那些官门中人可承担得起?” 高髻男子愤愤摇头:“哼,要我说,真出了什么大事,那些狗官定跑得比谁都快!这些年来朝廷积弊甚多,已是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我还听闻,六部中早就有人和贼邦勾结,而这回鞑子莫名进能越过关卡,溜进府城,不知是不是也有人给他们做内应!” 这时,小糯宝回过神来,小嗓音急得哑了几分,突然打断众人。 “府城,东南方向!” “什么?”韦院长一愣,低头看她。 “院长叔叔,府城东南处,是什么地方,那边要出大麻烦。”小糯宝焦灼地抿着小嘴,扯了扯韦院长袖口。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 只当这小家伙是被吓到了,随口说的胡话。 只有韦院长瞬间懂了,他知糯宝的本事,便明白她定是预知到了什么,忙问向自己同窗:“东南方向……府城我不熟悉,你是押运官,可知那边都有何重要之处?” 高髻男子想了下:“那边……有些巷子、五六家钱庄,还……还是府城的粮仓所在,以及咱们北地十六座城的兵械库、马草库,都在那边!” 小糯宝一听,顿时急得猛踢小腿,脸蛋儿都跟着红了。 “糟了,那边可是有火烧之象,看来鞑子多半是想烧钱庄、粮仓和兵械库这些要地,要出大事了院长叔叔!”小家伙急喊出声,口水都喷出来了。 韦院长瞬间大惊。 脸色这就煞白如纸。 他知糯宝定不会出错,大手重重拍在桌上,喘着粗气道:“这可遭了,钱庄一毁,府城百姓必乱。若是兵械库和粮仓也烧没了,那鞑子一旦大举来犯,就会打咱们个措手不及,府城和咱云城怕是都保不住!” 韦院长的友人们,听了这话,神色皆是一震。 他们虽对一个孩子的话不全信,但联想到鞑子的举动,却不得不警惕起来。 毕竟,鞑子和南纪国仇恨极深,此番突然来袭,若说只为抢些民间钱财,难免有些不合常理。 可若是为了声东击西,以抢掠的名义,来探府城兵械库的位置,那便合情合理了。 “如若烧钱庄和兵械库,才是他们真正目的,那府城和北地各城,可真就要危险了。”其中一位语气焦灼道。 韦院长坐立难安,扑通一下站起:“咱们不能坐以待毙,此事必得上报朝廷,否则兵械库被毁,鞑子打进来,咱们北地十六座城就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众人越说越是大声。 大堂内,其他宾客也闻之变色,纷纷放下茶碗加入交谈。 “什么,府城那边有鞑子侵扰,官府竟置之不顾?”一个男子气得拍桌。 “鞑子曾辱咱女子,杀咱幼子,手段何其残忍,他们要是打进来,那咱百姓们都要遭殃,那些天杀的狗官!”又有一位老者喝道。 这时,冯氏过来送点心,听后也跟着又惊又怒。 说起这鞑子和南纪国的过往,那可谓是血海深仇。 百年前,南纪国国力最弱时,鞑子曾趁机来犯,不管男女老幼,一律逢人就砍,使他们血流成河,庄稼地的秸秆都染成鲜红,十人中死伤至少有七。 若不是后来,穆家和萧家出了名勇将,拼死护住了北地。 只怕现在的北地十六座城,早已落入贼人之手。 之后的数十年,南纪国国力强盛,对鞑子一直提防严谨,才算有了长久太平。 可眼下这几年,南纪国日渐弱势,碰巧鞑子又要来袭,冯氏还真有些担心,过去的悲剧会再度重演…… 大堂内,其他宾客们也有此想。 众人痛骂了几声官府,便有人忍不住站起,想要进京去鸣鼓陈情。 “府衙的狗官既不做事,那咱就进京,把此事告知兵部!” “要是京官们也不作为,实在不行,就告御状去,不信国师和小皇帝也不管。” “再不行,咱就召集自家府中护院、雇上一些散兵,人多力量大,靠咱自己去搜捕鞑子,总之不能让他们祸害人!” “对,不靠狗官咱靠自己,定要赶走鞑子,护住府城和咱北地十六座城!” 一时间,大堂内群情激昂。 大伙都很热血,茶不喝了,点心也不吃了,齐齐振起手臂怒声作喊。 有的想去进京告状陈情,有的想散尽家财雇兵,总之都想出上一份力气。 小糯宝听得浑身血热,看着眼前这些团结的陌生人,心里大受感动,眼睛也忍不住要“尿尿”了。 虽说官门积弊甚多,可百姓们却从不失大义,都是好样的。 众人在怒声高呼,他们要护住家园,护住这片太平盛世! “嗯嗯,赶鞑子,护太平!”小糯宝也举起肉胳膊,跟着努力哼哼。 这时,萧兰衣和姜家兄弟们,正好抬着午间食材要去后厨。 路过大堂,听到了“鞑子”二字,他们都忙停下脚步,进来问个明白。 在听韦院长说完后,萧兰衣顿时神色一凛。 萧家为武将世家,且还是百年前护住北地的最大功臣,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鞑子突然侵袭的严重性! 萧兰衣用力攥拳,这就要备马去府城。 “鞑子手辣心狠,跟咱们有着百年仇怨,真让他们烧了兵械库,后果不堪设想,府城那边有我萧家镖局,我这就派人去京城报信!” 只是这一来一回,等朝廷派兵遣将后,怎么也要五六日的工夫了。 萧兰衣怕来不及,便打算在派人报信的同时,自己去召集萧家旧部,先去搜捕鞑子的踪迹。 姜丰泽一听,立马严肃道:“你未上过疆场,此番危险太大,我以前戌边时杀敌不少,同你一起前去,也好有个照应。” 想到姜丰泽难得归家,萧兰衣犹豫了下,本不想他跟着犯险。 可姜丰泽却攥了下他的手:“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时候若是在意一人安危,那还算什么大丈夫!要是咱们北地不保,就算我在家里躲着,难道就能安全了吗。” 听着这话,冯氏心里多少有些撼动,也忍不住觉得欣慰。 她虽舍不得儿子,但更觉得丰泽说得极对。 先有大家,后有小家,如若鞑子真意欲图大事,即便在家中苟居,怕是也难保平安。 冯氏抹了下眼睛,这就用力拍拍儿子肩膀:“丰泽,你就跟着萧公子去吧,从娘肚子里出来的,就没有孬种,娘在家等着你们平安回来!” 堂内客人们闻言,都大受姜家义气感染! 有些个年轻力壮的,甚至喊着要跟随他俩捕鞑子。 丰年和丰虎更是紧张三弟安危,哪能在家待得住,这便也要一同前往。 姜丰泽却摇摇头,神色凝重:“大哥二哥,此番要是和鞑子对上,还需有武力才能应对,你们二人不可冒险,还是在家陪着娘和妹妹吧。” 至于其他想要帮忙之人,姜丰泽和萧兰衣也都一一谢绝了。 毕竟到时候动起真刀真枪,可是要拿命抗衡的,没有些真本事,去了只怕也是白搭,他俩不能看着众人犯傻。 待决定好后,姜丰泽和萧兰衣不再耽搁,这就打算启程出发。 第188章 夺你气运 小糯宝知道此行凶险,紧张得直跺脚丫。 她快快卜算一番,这便扯着二人衣角嘱咐。 “三锅锅,萧锅锅,这一路你们只管往东南走,且必不能分开行动,不能分开!知道了吗?”小糯宝絮絮叨叨,小脸写满了担忧,重复了五六遍才肯停下。 姜丰泽和萧兰衣心绪沉重,但面上还是浮着笑意,故意佯装轻松,逗着应下小糯宝。 “好好好,记住了吗,你个小家伙别担心,有我护着你三哥呢,保证双双平安把家还。”萧兰衣用力拍着胸脯。 姜丰泽捏捏妹妹鼻尖,笑眯眯道:“再唠叨就要成小老太太了,乖乖在家等着我们,回来后三哥给你捎府城的零嘴吃。” 说罢,二人掩起眼角忧色,都上前抱住了小糯宝,对着这小家伙的脸蛋,舍不得地亲了又亲。 直到亲得糯宝满脸口水,他们俩才对视一眼,一起向门外走去。 小糯宝抱住萧兰衣的蜂腰,又牵着姜丰泽的大手,恋恋不舍的,一直送到门口。 临出发前,冯氏才装好一行囊的馒头、菜饼子,灌了几个大水囊,挂在萧兰衣的马背上。 “这些干粮够吃六七日了,路上注意安全,不必挂心家里。” “遇到任何事,能上则上,不能就赶紧撤,切记不许逞强!” 冯氏虽肯让儿子前往,但紧张和心疼却仍难免,她红着眼眶,说完,又把一件护心甲,递了过去。 “丰泽,这甲衣是娘在你从军行囊中,翻找出来的,你们把它带上,关键时,说不定能够护一护你们。” 姜丰泽收下那柔韧甲衣,几乎没有犹豫,就塞进了小他三岁的萧兰衣怀中。 “这个由你穿着吧,我终究上过战场,真遇到敌人总能比你躲得快些。”姜丰泽说着,不等萧兰衣拒绝,直接扯开衣襟给他套上。 二人在马背上拉扯了一阵,最后萧兰衣还是没拗过姜丰泽,只好穿上那甲衣,勒紧缰绳出发。 快马一路驶出村口,他们此行,要先去府城找人报信,然后再去寻萧家旧部,一起搜捕鞑子踪迹。 府城之中的主要兵力,虽在城防营,归官府管辖。 不过以前朝廷曾还在此,设立了辽东营,只听命于当时的萧家将军。 几年前,萧家遭人陷害,手中兵权全部被撤,辽东营也就此解散。 但营地却仍保留原样,那边依旧有几百名旧部未曾离去,他们终年守候,就盼着萧家有朝一日,能够再将他们召集。 萧兰衣打算前往辽东营地,这就重启这些忠士,他们都曾是训练有素、忠心报国的兵将,不能白白荒废于朝廷的昏庸之中! …… 在这二人离开后,姜家便无时无刻,不对他俩牵肠挂肚。 小糯宝也多了些心思,不再调皮了,经常捧着小脸,撅着屁股,趴在窗台上发呆。 毕竟,她为两个哥哥所卜之卦,呈现的是生死皆半的结果。 她只能尽力为他们避凶,叮嘱二人一路不能分开,才能全身而退归家。 这两日,小糯宝就连喝茶吃饭,都不如从前香了。 小家伙向来贪嘴,每日都要有不间断的小灶、零嘴往肚子里送。 可现下,她却能有大半日,都不碰点心、糖果,吃正饭时,也不过只吃个七八分饱,没心情再把小肚撑溜圆了。 冯氏知闺女是担心哥哥,但他们在家又帮不上忙,饭还是要照吃,日子还是要照常过的啊。 上午,刚从汤泉那边回到家,冯氏就看到小糯宝和春哥儿,又并排躺在炕上,俩人都百无聊赖地啃着脚丫子,不吵也不闹的。 乖得像是两只顺毛小猫。 冯氏轻轻放下门帘,去了外屋跟丰年嘀咕:“糯宝这两天乖得厉害,真是个好孩子。” 姜丰年不停点头:“嗯呢,春哥儿也好,这孩子别看还不咋会说话,但可懂得体贴家里,从来不在咱家有事时,闹腾喊饿,尿炕也少了。” 冯氏心窝口不由一暖,眼眶也跟着热了起来,她叹声颔首。 家里的孩子,都是好孩子啊! 小糯宝啃着脚丫,啃着啃着觉得咸了,索性把小脚一丢,没多久便迷迷糊糊睡过去。 等一觉再醒来,已经是下午了,冯氏看她睡得直打鼾,午饭就没舍得叫醒这乖宝。 现下见闺女醒了,冯氏忙把锅盖掀开,将里面预留的饭食摆上小桌,再一并端到炕上。 正好这会子,小糯宝肚子也瘪得厉害,她端着小碗米饭,拌着卤豆皮,小口小口地慢慢吃着。 那蛋羹蒸得正好,油光水滑的,不见半个蜂窝眼。 糯宝也吃了半碗,剩下的就被冯氏喂了春哥儿。 待七八分饱了后,小糯宝勉强打了个嗝,找不到抹布擦嘴,就抓起春哥儿的小手借用。 小春哥也很是配合,肉乎乎的臂膀使劲往前伸着,熟练得让人“心疼”。 小糯宝觉得在家憋闷,拍拍小胸脯,想要去外头溜达。 不过两个哥哥不在家,她倒也懂事得很,不再去仙泉居当显眼包。 就只在院子里,蹦蹦跶跶地走了几趟,又蹲在地上,看了会儿蚂蚁搬家。 这时,孙春雪从厢房出来。 她已有些显怀,微微腆着肚子,正想让糯宝帮忙看看,胎像可还安好。 小糯宝点点小脑瓜,迈着小碎步跑过去,要去“检查”一下二侄子。 可谁知跑到一半,不知怎的,小糯宝忽觉两眼一黑! 糟糕…… 未等糯宝喊上一声,她小身子就猛的一歪,朝前摔了过去! “啪!” 小家伙摔了个结实。 软嘟嘟的身体趴在地上,双眼紧闭,便莫名没了任何反应。 孙春雪吓了一跳,疯了似的狂跑过去:“糯宝,小姑子!你这是咋了,可别吓唬大嫂啊!” “娘,丰年,你们快回来啊,咱糯宝晕过去了!”孙春雪大喊着,眼泪不由自主地飙在空中。 …… 而此时,京城,沈府。 异香缭绕的寝殿内,沈玥儿正被一只大手,狠狠摁住头顶! 片刻后,一束金光窜起,她就像是受了刺激般,猛的惨叫一声,鲜血也随之从口鼻中涌出,洒在床帐之上。 沈老爷背着双手冲过来,瞪眼道:“这异象……可是事情成了?那个丫头的气运,已经灌入玥儿体内了?” 第189章 帝女之资 寝殿内,身穿红袍的赤脚男人看见金光,顿时大为震撼。 他眯紧眼,随之转动手中金轮,继续朝沈玥儿的头顶用力。 “啊啊!” 沈玥儿难以承受,脸上已经疯狂扭曲,浑身不停地抽搐震颤! 金光遍布她的身下,可却无半点温暖之感,反而像是烈火一般,将她的五脏六腑灼烧至极。 赤脚男人并未察觉,只是看到金光升过头顶,就摸着络腮胡,畅快大笑。 “恭喜沈老爷,夺运之兆已满。” “此番竟是金光,实乃罕见,可见所夺之运至少为帝女之质,自此,你家小姐便是一身得二人运了!”阿鲁赫收起金轮,带着西域口音笑道。 多年来,阿鲁赫使用西域秘术,取过无数人的气运,可即便是位至王侯,运光最多也不过是淡黄色的。 今日这般耀眼金光,他还是头一回见。 虽不知对方身份为何,但比王侯还高,那是一定的了。 沈老爷顿觉振奋不已,双手激动地颤着。 “好,好,想不到那丫头竟有帝女之资,如今换到了玥儿身上,我沈家从此定能富贵无边,阿鲁赫特使,你还真是我家贵人啊。” 床榻上,才不过三岁的沈玥儿,还在痛得满床打滚。 鲜血淌湿了她的衣襟,染透了上面的真丝绣花,可却无人在意。 沈玥儿只能伸着小手,颤颤巍巍朝床幔外摸索,张着血口哼唧道:“疼死人啦,呜呜呜疼疼,祖父……玥儿疼得……受不了了!” 喊了半晌,沈老爷才不耐烦地看了眼,便又问向阿鲁赫。 “敢问阿鲁赫特使,这孩子为何一直喊疼,这气运不会出什么差错吧。” “我倒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此事关乎我沈家前程,不得不谨慎些啊。”沈老爷满脸是笑。 阿鲁赫有些迟疑,稍稍回头看了眼。 毕竟过往,他为人夺运,还从来未有这般痛苦的。 只是阿鲁赫确定方才兆象已成,便不觉有错。 所以便敷衍道:“兴许,只是你家小姐所得之气运,太过强大猛烈,这才有些受不住,应该无妨,歇息几日便可。” 沈老爷一听,心里狂喜。 所夺之运太盛导致的? 那还真是好事。 一时间,他仿佛已经看到沈家的泼天富贵要来,根本不顾孙女还在塌上疼得直哭,就立刻命人拿来金锭。 “黄金千两,还请阿鲁赫特使笑纳。”沈老爷大笑起来,脸上好似绽了朵菊花。 这时,正好有下人来报,说近日来北地、滇南、河西外关等地,皆有外贼侵扰,故而国师要有所动作。 “老爷,滇南不久前才闹了蛮子掳人,北地那边,就刚上报了有鞑子来犯,国师眼下正召集百官,要开普天坛祭呢。”仆人站在门外道。 听了这话,沈老爷像是看到了机会,这便眼光大亮,吩咐下人给沈玥儿梳洗打扮。 他眯眼道:“玥儿已得了极强气运,此时不用更待何时!普天坛祭数十年才开一次,且历来都有神女主祭的传统,如今南纪国已经多年未出神女了,也是时候让玥儿,去做一回这南纪国最尊贵的女子了!” 南纪国向来重视玄术。 而坛祭,更是玄术之重,无论皇家盛典,又或是护佑太平、祈福安康,皆会开启坛祭。 其中也有等级之分,罗天坛祭和周天坛祭,为术士和王侯可主持所用。 而普天坛祭,数十年才有一次,是唯有帝王才可开设,每每一开,可谓盛况至极。 此时,皇宫内宫。 镶满金玉珠宝的高座上,穆亦寒正抚着双眉,神色冷如寒霜。 听见有脚步声,他未睁眼,只是低声道:“本座要开普天坛祭之事,已传下去了?” 内宫使者立马应答:“回国师,京中百官,尤其是六部中人,皆已登门告知,无一遗漏。” 穆亦寒微微颔首。 很好,普天坛祭为南纪最重之事,甚至比新帝登基还要隆重。 届时,百官都会朝祭,他便也有理由,加强皇苑兵力,将玄武、朱雀二门皆紧闭,将百官困于宫苑,给那些心怀不轨之人,来个瓮中捉鳖了! 宋老坐在旁座,方才得知国师计划的他,正在消化此事。 “国师的意思是,近来各地频出外寇,是有六部中人故意勾结外敌所致,而您此番要开坛祭,也是为了借机给他们一网囚住,好抓内鬼?”宋老神色凝重。 穆亦寒抬起眸子,神色冷冽如霜:“嗯,滇南以外的蛮子,河西以外的胡人,还有北地以外的鞑子,同时入我南纪侵扰,像是串通好了似的。” “朝中绝对是有内鬼,但本座不信光靠六部就有这本事,只怕那些饭桶背后,还另有人指使!” 一提及北地的鞑子,宋老的心就紧了下。 北地? 糯宝…… 但愿他的小糯宝一家,不会受此牵连…… 宋老心里像是油煎,巴不得现在就赶回大柳村,时刻守护着小糯宝。 可是眼下京城这边,他又走不开,只能强忍着焦灼,先把普天坛祭开完再说。 宋老理了理思绪,又沉重道:“可又是何人在背后操控六部那些人,所求目的又是为何,本公有些糊涂了。况且勾结外敌是要动摇南纪江山的,难道,有人想让南纪亡了不成?!” 穆亦寒冷哼一声。 狭长的眸子闪过寒光。 “不管此人究竟是谁,有何目的,本座迟早都要把他揪出,看看这背后,究竟藏的是人是鬼!” 就在这时,殿外响起脚步声,一个监官进来禀报。 “国师大人,沈家方才把小郡主送回宫中了,那沈家老爷想求见您,说是……” 穆亦寒蹙眉打断:“有事由你代传就行,本座见那蠢物作甚!” 监官只好道:“沈老爷想让玥儿郡主,在普天坛祭上登神女位,主掌坛祭,说是玥儿郡主资质非凡,定会给您一个惊喜。” 穆亦寒面无表情,这便抬了抬手:“沈家既敢夸口,那便让她暂代神女之职吧,本座也想看看,这沈家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待监官一走,穆亦寒似乎想起什么,瞥了眼对身后的内宫使者。 “本座让你寻的那三清观真人,可有消息了?” 内宫使者叹声摇头:“真人难露相,属下已经亲自寻访那三清观数次,观中小童只说那位真人师傅云游去了,归期未定……” 穆亦寒有些失落,但很快又敛起了神色。 他轻声喃喃:“无妨,总会回来的……只要见到那位真人,本座的骨肉究竟在何处,便有解了。” 想当初,他和沈婉是在三清观求得女儿,而观中真人一眼便看破,这孩子恰巧为观中所奉仙子入胎。 所以自穆亦寒归来,便日日派人去三清观守候,寻找那位真人。 只要找到观中高人,沈玥儿是不是他女儿,便可有个答案了。 穆亦寒眯紧寒眸。 他如今纵着沈家和沈玥儿,无非是出于对沈婉的亏欠,也是为了把这家人,留在他眼皮子底下。 如若沈玥儿真是他的骨血,那他必定百般疼爱。 可若不是,那沈家一个也别想逃,就等着今日所承恩典,变成来日索命尖刀,一起被他挫骨扬灰吧! 第190章 神游天界 而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大柳村,早已如炸锅一般,全村惊动! 得知糯宝突然昏迷,冯氏顿时就急疯了,赶忙从仙泉居往家跑。 姜家的正屋内,一家人挤在一起,看着炕上沉沉睡去的小奶崽。 孙春雪不知内情,还以为糯宝是摔晕的,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都怪我不好,非让小姑子给我看啥胎象,结果这孩子跑得急了,跌在地上,多半是磕着脑袋了。” 姜丰年瞪她一眼:“你也是闲出毛病来了,咱村有吴大夫,每月一次给你把着喜脉,你让糯宝受累干啥!” 孙春雪一听更是难受,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刮子,不敢再吭声了。 冯氏顾不上询问太多,赶紧先让人去喊吴大夫:“快快,都在屋里傻待着干啥,去福善堂啊,叫吴大夫来给糯宝看看!” 全家都急坏了,一心只顾看着糯宝,差点忘了这茬。 姜丰虎和姜丰苗这就拔腿往外冲,小丰苗边跑边哭,眼泪都砸湿了衣襟。 这会子,吴大夫也早就听乡亲们说了,提着药箱子,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已经自己先赶来了。 “快让我看看,糯宝伤哪了?”他三两步跑进屋,差点绊到门槛上摔了一跤。 冯氏这就拉开孙春雪他们,把位置给吴大夫让出来。 而大门外,正围满了关切的乡亲们。 村长焦灼地不停跺脚。 老李头和顾寡妇他们直踱步。 “没事没事,咱糯宝吉人天相,肯定不会有啥大事的。”大伙都在互相打气。 屋内,小糯宝软手软脚地躺在炕上,任凭冯氏怎么呼唤,小身子都一动不动。 她呼吸轻得厉害。 几乎微不可见。 李七巧不由涕泪涟涟:“吴大夫,糯宝头上也不见外伤,应该摔得不重啊,可她为啥就是不醒呢。” 吴大夫检查一番,也不由愣神,他还从未见过此症状,感觉无从下手。 “这孩子看着并无大碍,也没受啥伤,可她……咋脉息这般弱啊,这是为何我也不知,按理说不应该啊……”吴大夫握着糯宝小手腕,手臂都抖了。 众人不知的是,就在他们担惊受怕之时,小糯宝却已经神形分离,此时正神游到了天界! 眼前漫天圣光,遍地珠翠,正是离天道最近的第九重天。 小糯宝圆眸微睁,不由惊诧,记得方才自己明明摔倒,为何醒来却是到了这第九重天。 此处的灵气极盛,小糯宝只觉舒畅无比,不由自主地拍拍小肚,就想盘腿打坐了。 小家伙倒也随性,这就往那儿一坐,两只短腿搭在一起,浑身肉趴趴的,像只白胖的大饺子。 这般萌动的仙子,就连路过的仙雀都忍不住驻足观望。 只是未等糯宝吸收更多灵气,突然间,远天边就传来一道声音。 “贺喜福星小仙子,凡间所受劫难已满!” “从此身在凡间,便可开神境之通,恢复周身法力,待人寿尽足后,就可神归九重天了。” 小糯宝唰地抬眼,大量记忆涌入脑海,哇,好熟悉的声音! 这是司命仙君? 她忽然明白,原来方才之所以晕厥,是有人在施法,意欲夺她气运。 只是仙子气运怎可夺取! 此番,不仅夺运之人猛遭反噬,命不久矣,反而还给了糯宝一记助攻! 使得糯宝在凡间劫难受满,从此证得圆满,可以恢复仙子的神境之通了。 小糯宝不由惊喜,忙奶着声音问道:“那本仙子,以后在凡间行走,法力便可随身,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了?” “咳咳……”司命仙君有些挠头:“仙子虽已证得圆满,但毕竟身处凡人之地嘛……终需还需些顾忌,故而小仙已为您设限,法力虽可施展,但只能释放出毫末之力哦~” 小糯宝扬起小脸,笑得好甜。 即便是只可用一丝丝法力,但在凡间,却也是足够用了。 以往她只可用天眼观事,身体却要受限,实在不妙。 如今有了法力,她便可有更大的能力,护住自己的家人了。 小糯宝一开心,便两腿一蹬,原地蹦了个高,像个小窜天猴似的,顿时惊起一枝头的仙雀。 司命仙君也被萌得一脸血。 连忙奉上自己殿中仙桃、清露,供小糯宝食用。 小糯宝露出小白牙,叼走一只仙桃,闷头吃得欢快。 不过想起家人现下,肯定担心坏了,小糯宝就吃得不香了,她生怕娘急得掉泪,便顾不上再神游,打算赶紧回去。 临走前,小糯宝忽然想起,还有人在背后惦记她的气运呢,不由嘟嘟小嘴。 她咽下桃子果肉,朝司命仙君摆了胖爪:“本仙子回家喽~待神归时你再来接我叭,不过,可不要让夺我气运之人,嘎得太快,本仙子还要慢慢找他们算账呢。” “是是是,都听仙子的。”司命仙君看着那个小奶仙,满眼宠溺,连声应答。 很快,姜家屋内,在一片焦急声中,忽的就响起一声吧唧的小奶音。 小糯宝咽下最后一口仙桃,这才舍得睁开双眼,呼吸瞬间恢复,望着众人眨巴眼。 姜家人正急得团团转。 这会子看见小家伙突然醒了,冯氏先是一愣,然后就大叫一声,整个人扑到了炕上! “糯宝!” “娘,我没事,让你担心啦~”小糯宝看到冯氏眼角带泪,小心脏立马好痛,抬手去擦冯氏眼睛。 姜丰年他们也都松一口气,赶紧激动围上。 “宝贝疙瘩啊!” “妹妹你可算醒了!” 冯氏顾不上抹泪,忙摸小糯宝的脑袋瓜:“闺女,你咋样了,刚才可是把娘给吓坏了,身子有哪里不舒服吗,快跟娘说说!” 神游天界一事,小糯宝自是不能说,不然岂不是要把大伙吓坏。 她动动小心思,这便咯咯笑着,随意想了个说辞。 “娘,我没事,就是这两日一直挂心三锅锅,有些伤神啦~”小糯宝嫩声嫩气的,笑完就拱进冯氏怀里。 吴大夫过来把完脉后,大喘了口气,确定这孩子是真的无恙。 “太好了,脉息正常了,身子也好着呢,糯宝应当是没事了!”吴大夫心头一松,身上泄了力,就一屁股瘫坐在地。 眼见小糯宝生龙活虎起来,又有吴大夫这话,冯氏眼眶涌上温热,可算是能放心了。 她抹抹眼角,托紧小糯宝的屁股,怜爱地亲了又亲,这才有了笑意。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闺女你晕了有一个时辰了,饿了没,想吃什么,娘给你弄!”冯氏声音还有些颤抖。 “娘,糯宝想吃酸菜炖豆腐、酸菜五花肉、五香豆皮,还有烀大猪蹄子蘸酱!”小糯宝舔舔嘴唇,笑嘻嘻报起了菜名。 众人不由相视一笑。 还真是个孩子,一醒来就馋嘴了。 不过也可见,这孩子是真没有大碍了,不然不能有胃口吃东西。 他们都高兴极了,这就下地去张罗饭,却没有人察觉,此时一缕天雷之火,正从糯宝的指尖,微微窜出。 小糯宝兴奋地露出小白牙。 嘻嘻,有法力啦! 以后谁若敢来犯她姜家,直接一道天雷,劈他个外焦里嫩! 第191章 谁烧他屁股 小糯宝越想越觉威武,直接就要来个鲤鱼打挺,起来试试法力。 只是小家伙忘了自己的胖腰。 上面肉滚滚的,长的全是小奶膘,哪里能容她飞快翻身。 小糯宝一个起猛了,两条短腿先竖起来了,可偏生小腰不给力,沉得像是个拖油瓶,累得她小身子一歪,差点在炕上摔个大马趴。 好在只有春哥儿看见了,糯宝也不觉得窘,这就拍拍小手,假装无事发生地吐吐舌头。 姑侄俩在炕上自己玩了会儿,不过也没闹腾太久,很快,一桌子吃食就被端上来,全是小糯宝方才点的。 小糯宝美得直扭小腚,赶忙抓起筷子,欢快落座。 春哥儿也是“轻车熟路”。 乖乖地趴在糯宝的脚边,张着小嘴,等着哪个大人留意到他,好能过来投喂。 饭桌上,酸菜炖五花肉正直冒热气,五香豆皮也是拿新做的大酱炒的,看着都可是下饭。 冯氏拿着小碗进屋,笑着询问:“正好晌午村长送了些红豆来,娘就给你蒸了个豆饭,要不要再给饭拌点绵白糖啊闺女。” 白色的小瓷碗,颗颗白嫩饱满的大米饭中,掺着两成的红豆,看着可是诱人。 米饭的香气,混着豆香一起,小糯宝只先尝了一口,小嘴就满足地直呜呜。 “娘,豆饭好吃啊,先不拌白糖,我要就着菜吃!”小糯宝抓着筷子,就差手舞足蹈了。 冯氏眯眯眼睛,过来亲了亲她白胖小手:“行,那你就先这么吃着,正好红豆还有不少,要是喜欢娘下回再给你蒸。” 小糯宝高兴地直挥拳。 “好耶,娘,那咱们晚上继续做!” 眼下神游一番天界,有了法力,小家伙两日来不佳的胃口,终于是大开了些。 她趴在碗边上,吃得脸颊一鼓一鼓,没一会儿,就沾了好几颗饭粒。 姜家人看得心快化了,忍不住过来亲亲这胖脸蛋儿,顺便给她把饭粒摘了。 此时,还有几个乡亲候在门口,挂心着小家伙呢。 冯氏一边留下吴大夫吃饭,算是今日答谢,一边又忙让丰年出去,和大伙说一声,免得乡亲们再牵肠挂肚。 眼看姜丰年一脸轻松,笑着汇报了糯宝已苏醒后,村长他们却关心则乱,还不放心,仍然拉着丰年问东问西。 “糯宝当真没事了?” “那她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吴大夫给检查仔细了没。” 姜丰年拱手笑道:“放心吧村长叔、李叔,这宝贝疙瘩一醒来就馋嘴了,这会儿都在屋里吃上了,估计一顿饭下来又能长两斤秤,你们不用担心了。” 大伙这才心头一松,互相笑出声来。 “我就说嘛,糯宝可是咱村小福星,有老天爷护着呢,肯定不会有事儿。” “就是就是,啥叫吉人自有天相,说的就是咱村宝贝疙瘩啊!” “这小乖乖可真是个小馋猫啊,一醒来就贪嘴了,哈哈,丰年快回屋陪你妹妹吧。”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唠了几句后,又怕扰了糯宝休息,这就放心回家去了。 现下,仙泉居的生意,一日比一日红火。 仙泉居迎来送往、招待女客沐浴,李引儿都做得很是周到。 灶房那边的伙食,杨二媳妇和顾寡妇,也张罗得越发像模像样了。 眼看她们做起事来都上手了,冯氏便不再整日过去盯着,也好腾出些空闲,打理家里。 随着萝卜也快收获完,姜家可算是能结束一阵忙碌,有些闲暇来歇一歇了。 卖给散商的萝卜都完事了,余下的两千斤,就是要给韩公子留的了。 大半个夏天都在地里待着,姜丰虎早就晒得像炭,这两日像个“黑旋风”似的,穿梭在家里和地头,给萝卜做着最后的收尾。 “大哥,这些是我挑出来的种萝卜,等上秋咱就把萝卜头摁进地里,留些种子出来,来年好继续种。”姜丰虎抹把汗道。 姜丰年看着地垄,不住点头。 “咱今年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经验不足,还不知这萝卜能长啥样,所以种得太稀了,等来年咱种密实点,咋说一亩地也能再多出个三四百斤。” 这么一叨咕,再估摸下来年的入账,兄弟俩不免笑出白牙,觉得干劲十足。 小丰苗怕两个哥哥忙不过来,从学堂放课后,有时也会来地里出些力。 只是这小子总干不了多少,因为他回回都非要拉着糯宝! 自打糯宝上回在家晕倒,丰苗就生怕妹妹再出事,连在学堂念书,心里都直惦记着家里。 起初,张秀才看他耷拉脑瓜,嘴里念念有词,还以为是在偷摸背诗。 正觉欣慰之时,凑过去一听,才发现这孩子嘴里念叨的……全是他妹妹名字…… 待到了下午没课,丰苗也不再和旺福他们疯玩了,就回家寸步不离看着糯宝。 连去地里帮忙,都非要把糯宝装进箩筐里,再在她头上扣个遮阳小帽,一并拖去地头。 小糯宝有些无奈,午后太晒,她其实更想在家里趴着。 不过很快,她也发现了跟去地里的好处,就是能借着这机会,用用她的法力! 眼下地里萝卜不多,田鼠鸟雀之类的,反倒更加猖狂。 大白天的,就有三两只田鼠跳在田间,到处寻着萝卜叶子,像是最后的美味狂欢。 小糯宝想起那日,差点被田鼠吓哭的糗事,赶忙手脚并用,翻出筐里,要来一雪前耻! 她指尖稍一用力,银白色的雷火就冒了出来。 在空中闪过一瞬后,便直接劈在那田鼠身上。 那大鼠还来不及躲闪,身子就猛的一僵,倒在地上一命呜呼,小糯宝见状得意坏了,威武地直叉腰! 小家伙甩着手指,在田间蹦蹦跶跶,像个欢快的大糯米团子,简直是指哪打哪! 地里时不时,就会有一两只虫蚁鼠雀,莫名倒下,身上还直冒焦烟。 看得姜丰虎他们也都乐坏了。 很快,姜丰年就发现,只有带着妹妹来时,那些小兽才会自己倒地“投降”。 他们猜到是妹妹干的了,也不故意点破,笑着在背后念叨。 “妹妹,肯定是妹妹!你看这田鼠,被劈得肉都快糊了,肯定不是自己撞死的。”姜丰年捂嘴嘀咕。 “糯宝咋弄的?她和这田鼠有梁子,这是在趁机报仇呢吧!”姜丰虎笑得大牙快掉。 有了妹妹这般帮忙,姜丰虎倒是省劲了不少,起码不用再撵田鼠撵得直喘了。 只是小糯宝偶尔也会翻车。 这天午后,村里的老张头刚浇完地后,正好驴车上还剩两桶水,他懒得拉回去,就想顺道浇到村长家地里。 只是浇到一半,他又闹起了肚子,憋不住就蹲在苞米地里,想要再“施施肥”。 谁知这时,一只大田鼠顺着姜家萝卜地,跑去了村长家地里。 小糯宝伸出胖嘟嘟的指头尖,朝那边甩出道雷火,下一刻,就见一个黑不溜秋的屁股,直接从苞米地窜了出来! “哎呦喂!” “啥玩意烧我腚!” 老张头被雷劈了个正着,裤子都来不及提,一下子蹦了老高! 小糯宝见状,差点笑歪,连忙吐吐小舌头,就躲回了筐里。 第192章 把她劈成雷震子 索性那雷火放得小,老张头虽被烫了下,不过也堪堪保住了屁股。 几个乡亲听见动静,都从自家地里跑出来,看见那黑黝黝的“两瓣”,都忍不住捂肚子直笑。 不出半日,此事就在村里传了个遍,就连村口的大黄,都没被落下。 大伙扶着镐头、铁锹,站在田间唠个没完,一个个笑得左倒右歪,几个妇人听了都直扶老腰。 张秀才在学堂教书,免不了因为他爹,要被几个捣蛋的孩子们,转圈围着问。 “哈哈,秀才夫子,张爷爷昨天在苞米地里光腚了吧!” “老头光屁股喽,老头光屁股喽!” “听说丰苗他哥也看见了,丰苗,你俩哥哥回去没长针眼啊!” 张秀才被问得脸发烫,好生无奈。 只好拿出夫子的威严,揪住小家伙们的耳朵,挨个给提溜回位子上坐好。 姜丰苗绷着小脸,一直没吭声,张秀才见他难得不跟着起哄,不由欣慰,心里直夸赞。 只是张秀才哪知道,这小子早猜到是自己妹妹干的,已经趴桌子上笑过七八遍了。 这会儿他怕露馅,这才乖巧起来,故意不跟着大伙闹腾。 待回到家,丰苗把学堂的事一说,全家都哭笑不得,看向正在挠头的小糯宝。 冯氏只好刮刮她鼻子。 “闺女啊,以后你可还是悠着点吧,人家张爷爷岁数大了,可不是娘,禁不住你这么嚯嚯啊。” 小糯宝捂住小脸,有些不好意思了,害羞地直往被子底下钻。 她也不是故意的啦,实在是小马失蹄啊…… 小家伙挺过意不去的,于是夜里,就从供品里挑出好些果子,直接丢到张家院里,算是给张爷爷的赔礼。 …… 一晃过了三五日,老张头的屁股养好了,姜家的萝卜也彻底收完了。 小糯宝不用再去地里跟着,自然也不能欢乐打鼠了。 身为小捣蛋的她,哪能甘心闲着,这又试着在家里做饭时,用雷火帮忙点柴。 时常惊得冯氏一激灵。 不过玩闹之余,小糯宝也没忘正经事情,她一直挂心着丰泽和萧兰衣。 于是晨起用过饭后,小家伙就盘腿坐好,打算观想一番,看三哥哥那边可还安好。 入定过后,小糯宝心头稍安。 眼下,那二人似乎并无险情,显像倒还算是顺遂。 小糯宝拍拍小胸脯,正要睁眼,只是这时,一瞬异样的画面,却忽然闪入她眼前! 哦? 那个妄想夺她气运之人,好像要开始唬人了? 小糯宝眸子不由睁大,差点忘了这茬,她哼哼一声,指尖这就发痒了。 小仙子的气运,也是尔等凡人能消受得起的,等着受她的雷火吧! 而此时,京城。 皇家外苑,普天坛祭正在进行。 百官已经落座,就见一个身穿白衣罗裙,头戴锦饰,却黑胖黑胖的小女孩,正站在神女位上。 沈玥儿脸色虚弱难看,不耐烦地撅着嘴巴。 待开坛檀香燃尽之后,她这就伸手抓住祭杖,打算立于祭坛中间。 “神女!”众人正要行礼。 然而下一刻,就见沈玥儿手中的祭杖一抖,掉在地上的瞬间,一道天雷也猛的闪下,朝着她就劈了过去! “噼里!” “啪啦!” 那雷光耀眼刺目,仿佛一只大手,对着沈玥儿的脸颊,左右开弓地劈。 “啊!!” 沈玥儿的尖叫声卡在喉咙,未等全部喊完,整个人便喷出一口鲜血,飞出了三丈之外。 五六道天雷这时齐齐降下,一番霹雳火闪后,沈玥儿的双脸、头发都被烧成了焦色。 沈玥儿痛苦捂脸,双腿疼得狂蹬,身上的衣物跟着冒起了浓烟,正燃烧于众人眼前。 “啊,救、救命啊,我不做神女了!” “救我……疼死了……我的脸呜呜!” 看着周身起火的小郡主,百官瞬间傻眼。 坛祭之上,居然被雷劈,这还算是哪门子神女? 简直就是个扫把星啊! 而大柳村的姜家,此时有个小家伙,正是人在家中坐,雷往京城飞。 小糯宝耍了好一通威风,终于玩累了才收了手,她眯了眯圆眸,只觉好笑。 夺运是成不了的。 反倒让她的雷火,能够追踪到那边。 就且先留那边半条命,以后再慢慢折腾,全当是给自己找乐子了。 冯氏此时刚喂完鸡鸭回来,听到屋里有动静,她掀开门帘,想着闺女又在鼓捣啥。 小糯宝连忙收起神色,仰起小脸,人畜无害地笑出小白牙。 冯氏不知闺女心思,便只好过来点点她脑门:“没在干啥坏事吧,你乖乖的,等娘待会儿把被套洗完,给你做八宝饭吃。” “好,要再拌些绵白糖,糯宝一人就能吃一大碗!”小糯宝把手举得老高,这就馋得舔嘴巴。 这一日,冯氏便没怎么去仙泉居,就陪着闺女,顺便再收拾一下家里。 被褥有些日子没晒了,夏日汗多,久不晒躺着不舒服。 冯氏洗完被褥套子后,又趁着日头足,把里面的芯子一齐晒上。 正房和厢房的加在一起,光是褥子就有五六条,不消多时,偌大的院子里,就全是螨虫晒死的味道。 没多久,李七巧从仙泉居回来,她揉揉老腰,和孙春雪一起下了地窖。 要把里面收拾出来,好腾地方,存放那两千斤萝卜。 窖里还有筐去年的陈花生,李七巧闻了下,觉得返潮了,索性就都拿出来,摊在院里再晒一遍。 “娘,这些花生不脆了,要不晒完去去味,就拿去榨油吧。”李七巧抹了把手上的泥,上来喘口气道。 冯氏戴着围裙,正把糯米、红豆、核桃往锅里放,她摇头道:“咱家光猪油都吃不完,就不要这点花生油了,不过这花生也别糟蹋了,要不娘给你们换个吃法,拿它们打了豆腐吧。” 一听说还有花生做的豆腐,李七巧和孙春雪都顿感新奇,忙过来一起搭把手。 小糯宝嘴馋地咽咽口水。 她等着八宝饭和花生豆腐,又忍不住调皮。 这就光着小脚丫,在晒了满地的花生上,踩来踩去,全当是提前帮娘“剥壳”了。 第193章 碰上敌人了 冯氏把饭蒸进锅,再出屋时,看到的就是满地果壳,还有个正蹦跶起劲的小奶崽。 她有点哭笑不得,只好拦腰托起闺女,朝小屁股上拍了下,又去招呼屋里。 “老大媳妇,老二媳妇,快出来把脚丫味的花生收了,再晒下去,有个捣蛋鬼可是要忙活坏了!” 小糯宝抻着小脖颈,笑得摇头晃脑,还挺骄傲。 看看这地上的果仁啊,全是她拿脚趾豆“剥”的,肯定给嫂子们省了不少劲! 李七巧眼里有活,捡好花生仁,不用冯氏再吱声,就直接拿去学堂前找磨盘去了。 磨碎、过筛、醒浆、做卤水……婆媳三人忙活了大半个时辰,白花花的豆腐可算是成型了。 花生豆腐可比黄豆制的,要滑嫩细腻许多,光是用勺子轻拍一下,整大块豆腐,就嫩得直盘子里打晃。 全家闻着这香味,都有点想流口水了。 姜丰虎上手戳了下,便啧道:“娘,这还真比咱平时吃的豆腐滑溜,咋跟妹妹的小脸蛋似的,让人想咬一口!” 李七巧一把拍开他黑手。 “去去去,就你还想咬糯宝小脸?我看你是又欠挠了。” “嘿嘿,就那么一说嘛,我哪里舍得。” 冯氏听了不由哼笑:“行了别闹,咱抓紧炖豆腐吧,不然屋里那小馋猫好等急了。” 李七巧笑声应下,这就吩咐着姜丰虎洗锅生火,又把另一边的八宝饭,盛了出来。 花生豆腐不宜久炖,冯氏先做了个甜豆腐脑,又切了些猪肉,弄了个肉沫炖豆腐。 余下的则裹上蛋液,放到油里煎了下,外酥里软,刷辣酱或是撒白糖,凭着各人口味去吃。 小糯宝捧着碗甜豆腐脑,低头直瞅,这下可算知道,啥叫白如凝脂了。 她小嘴刚凑上去,一个吸溜,豆腐块就滑进了口中。 豆腐软嫩无比,都在嘴里打滑哧溜,小糯宝几乎不用嚼,抿上两口便化开了,简直唇齿生香。 小家伙连着吃了两碗,又拿白糖拌了些八宝饭,吃得小嘴可甜。 饱了后,就抱着圆滚滚的肚皮,倚在冯氏的膝盖上,想打瞌睡了。 夏日里,就连吹过的风丝,都是裹着热气的。 冯氏热得直扯衣襟,翻出刚买的凉席,把小糯宝放上去躺。 姜丰年也拿了把蒲扇,轻轻扇在妹妹身边,怕给这小心肝热出痱子。 “呼呼~”天儿虽燥得慌,可有了娘和哥哥照顾,小家伙睡得倒也香甜。 在微微鼾声中,冯氏和姜丰年念叨着丰泽,小声嘀咕起来。 “也不知老三和萧公子,现在身在何处。”冯氏眉眼闪过忧色:“娘是既希望他俩能守住府城,但又怕他俩……真和鞑子遇上,这两天夜里时常想着,有时都睡不踏实。” 盼着儿子能够成事,可又生怕他会伤着分毫。 为母之心,正是如此,冯氏难免煎熬。 姜丰年这做大哥的,也是一样,他思忖着安慰道:“娘,丰泽和萧公子都离家六七日了,估计去京城报信的人早就到了,算着时日,朝廷也该派人到府城,只要朝廷的兵将到了,他俩也就能回来了。” “但愿吧。”冯氏想再说点什么,又怕一语成谶,只好叹气摇头。 姜丰年心里也很焦灼。 不过当目光落在糯宝脸上时,他神色又莫名一松。 “娘,不怕,咱家不是还有妹妹吗,只要有糯宝在,就算遇到天大的事,咱家人都能逢凶化吉!”姜丰年语气坚定起来。 这话像是颗定心丸,冯氏听了也不由舒了口气。 她对着糯宝光滑的小脑门,连亲几下,眼里露出希冀:“是啊,咱家有这宝贝疙瘩在,娘就啥都不用怕……” …… 眼下,不光是姜家挂心着姜丰泽,丰泽和萧兰衣这边,也同样惦记着家里。 他们二人,早已到了辽东营。 此时,已召集到了二百多个旧部,就宿在原来的营地,安排着提防鞑子的事宜。 辽东营旧部中,还剩一个指挥使,两个营头,余下的都是营兵。 姜丰泽看着一脸沧桑,瘸了半条腿的指挥使,敬佩之心油然而起。 他看了眼府城舆图,便拱手道:“刘指挥使,依旧还像昨天那样,麻烦您带人去守着兵械库,再派些人手去府城要地巡逻。等入夜后,你们便回来歇息,换我和萧兰衣去接替。” 难得能被重新召集,众人认过萧家信物后,都热血沸腾,终于又能为黎民苍生出一份力了! 刘指挥使更是不含糊。 早早就发誓,即便是拼了老命,也要守住府城。 安排完后,姜丰泽稍轻松了些,坐在营地的伙房旁,目光朝着大柳村的方向望去。 “咱俩出来这么久,娘肯定要担心了。” “也不知,妹妹在家吃好喝好了没,白天有没有陪她玩的。”姜丰泽温声咕哝着。 平日里,看护糯宝和春哥儿最多的,就是姜丰泽和萧兰衣二人了。 不过当然,春哥儿只是捎带看的,小糯宝才是他俩的心肝肉。 现下出来不多日,别的倒还好说,唯独想念妹妹太甚,最让姜丰泽受不了。 萧兰衣在姜家留宿多日,早就把自己,当成半个姜家人。 他抓着长靴,往地上磕着石子儿,也闷闷道:“嗯,糯宝也该想咱们了,等回去时,多给她在府城买点小玩具。” “还有你娘,看咱俩还不回去,夜里多半要睡不好了,唉。” 想起姜家人来,萧兰衣就把下巴搭在膝上,心里有些酸酸的。 好在,这六七日来,府城一切还算太平。 姜丰泽参军几年,经验算足,并没选择冒进,在未察觉到鞑子踪迹后,便决定不到处乱搜。 而是安排人手,守着府城的粮仓、钱庄和兵械库,保住这几处要地,等着京城来人增援就好。 想到再守个一两日,朝廷兴许就能来人,到时候他们也可踏实了,俩人又稍稍轻松几分,这便滚在一起,玩着摔跤打闹的老把戏。 其他的营兵们,看着他俩,一边抽着最便宜的旱烟,一边羡慕地感叹。 “还得是年轻人啊,昨日巡了一夜,今日倒还能有劲闹腾。” “嘿嘿,咱们都是老胳膊老腿了,不中用喽。” “这俩小年轻是好样的,不过咱老归老,但也不能懈怠,真遇上鞑子,可不能杀的比后生们少啊。” 众人说笑了一阵,到了肚子饿时,又生起火来熬了些稀饭。 再配上水煮野菜、萝卜干子,就是这些辽东营旧兵的一餐了。 姜丰泽和萧兰衣谁都没有矫情,拿出最后的干粮分给大家,然后就抱着稀饭,就着野菜,和大伙一块吃得喷香。 水足饭饱之后,萧兰衣正想和众人,闲唠些大柳村的趣事,再炫耀一下小糯宝。 然而就在这时,不远处一声大喊,却忽的打断了他们。 “兄弟们,咱指挥使发现鞑子贼窝了,正带人过去抓呢,让我回来喊人手!” 姜丰泽和萧兰衣对视一眼,心头不由一沉。 不好! 敌情未明,就带了二十几人,怎能贸然前去! 萧兰衣焦急起身:“刘指挥使久沉寂于此,太想上阵杀敌,真是冒进了。快,兄弟们快跟我二人一起,先去找刘指挥使!” 大伙赶忙带上佩刀,齐齐跟上,一个也没有怂。 此时的萧兰衣却哪知道,那鞑子隐匿多日,早就聚了有上千人。 现下,刘指挥使已被斩于刀下,四肢皆断。 而鞑子那边,正铺开了天罗地网,就等着余下的人,朝这边送上性命来呢…… 第194章 救哥哥 夜里,燥热难耐。 小糯宝穿了件红肚兜,小亵裤,像只大胖饺子似的,趴在凉席上,热得后脖颈都是汗。 冯氏手里的蒲扇,扇得都快冒火星子了,可扇的全是些热风,不起太大用处。 小家伙难受啊,只能不停翻着身子。 堪比一只煎饺,在油锅里滚来滚去。 好在这时,小糯宝忽然想起,萧哥哥那个骚包,曾经买过一只玉枕,上手一摸拔凉拔凉的。 于是她忙蹦跶下地,去了西屋把玉枕抱来,搂在小身子底下。 这才终于得了几分清凉,能睡着了。 许是白天睡多了,这晚上再入梦乡,也睡得不太沉。 净做些五花八门的梦了。 小糯宝时而梦到在吃花生豆腐,又滑又软的,筷子都夹不起来,时而又梦到去打田鼠喽,还吓得鼠鼠们直跪地求饶。 “嘿嘿~” 小糯宝娇憨地腆着肚皮,一边做梦,一边傻笑。 口水眼看都要顺着嘴边,淌到枕巾上去了,突然间,梦境却猛的中断! 只见一道血光漫天之象,突然闪在糯宝眼前,她一个激灵睁开眼,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三锅锅!” “萧锅锅!” 小糯宝脸色煞白,小胸脯剧烈起伏着。 不好,她刚刚看到,两个哥哥好像有危险! 糯宝确定那不是梦境,自己方才所感应到的,应是三哥他们此时的境况。 于是她急巴巴盘腿坐好,这就赶紧入定! 自打从天界回来,开了神境之通,小糯宝不仅有了雷火随身,就连天眼也比以往,要妙上数倍。 小糯宝凝聚心神,几乎是刹那之间,眼前便飞过一道白光,随之百里之外的场景,便也瞬间化现在她脑海! 只见此时,府城郊外荒野间,有二十多具残缺尸身,躺在一滩血水之中。 而姜丰泽和萧兰衣赶到后,他俩双眼泛红,正背靠着背,攥紧手中刀剑,瞪着面前敌人。 上千个身穿常衣、但满脸络腮胡的鞑子,早就拉开了阵型,将姜丰泽他们,和辽东营众兵赶入了包围圈中。 一声令下之后,这千余人便一脸狞笑,如同蝗虫般,黑压压地冲向姜丰泽他们。 篝火映在鞑子的刀上,泛出骇人银光,眼看着就要朝众人劈来! 姜丰泽只能咬紧牙:“咱们上当了,他们早就杀了刘指挥使,故意引咱们来,只能跟他们拼了!你记住糯宝的话,待会儿不管打成啥样,都不许跟我分开!” 萧兰衣用力点头。 可是尚存少年气的双眸,却难掩一阵悲凉。 他们不过剩下两百余人,哪里能冲得出,这上千人的包围圈。 萧兰衣不免有些后悔。 早知,就不带姜丰泽来了…… 他一人葬命也就罢,可若姜丰泽跟着搭进去,那就算他到了九泉下,也对不起姜家和糯宝啊。 萧兰衣忍住泪花,已经抱着必死决心,狠狠咬牙,打算能杀一个是一个了! 然而,还未等他二人主动迎招,突然间,只见一阵雷光闪烁了下,紧接着,便是两道雷火凭空降下! “轰隆!” “轰隆隆!” 鞑子冲在外围,姜丰泽他们站在内圈,那雷却像是长了眼睛般,只朝外边劈去。 “啊——” “啊啊!!” 手握寒刃的鞑子们,还没看清发生了啥,下一刻,就有上百人被天雷劈中,重重砸在了地上。 而姜家屋内,小糯宝已入定境! 她盯着眼前之象,肉嘟嘟的小脸紧紧绷起,双拳用力握住。 区区千余鞑子? 也敢肖想伤她最亲最近之人? 当她这小仙子,是白给的吗! 天!雷!来! 小糯宝眸底,闪过冷冽的杀气,随即又是两道天雷,轰隆劈了下去。 倒下的人越来越多,可鞑子们一根筋,这会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甚至还要继续砍杀。 “谁也别想,动他们!”小糯宝咬紧后槽牙,猛的大喝一声。 随即,数道天雷就齐刷刷的,落在了府城的郊外荒田上。 天边霹雳火闪,雷光甚至照亮了半边夜空,鞑子们都不可思议地瞪大眼,未等大喊出声,就被巨雷劈翻在地。 一时间,无数血花和焦肉溅起,在空中翻飞不止。 鞑子们也在一声声惨叫中,像是叠罗汉般,吐着鲜血,接二连三地摔在了一起。 看着眼前奇景,姜丰泽不由瞳孔一震,就连呼吸都要停滞了。 这雷怎么只杀鞑子? 却偏偏避开了他们…… 莫非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来帮他们了? 这念头只在脑海里闪了一瞬,就立刻,被姜丰泽给否了。 哪里有什么老天相助,这般异象,肯定是……他妹妹给的庇护啊! 姜丰泽眼眶含泪,握紧手中长刀,大喊道:“兄弟们,鞑子们侵我土地,天打雷劈,咱们一起上,一个也不放过!” 一听这话,再看着眼前此景,众人都不由大受震撼,浑身的血都跟着滚烫了! “上啊,杀鞑子,护我南纪太平!” “咱们这些老家伙们,可算能为百姓出力了,一起上,杀它个片甲不留!” “为指挥使他们报仇,敌寇杀咱兄弟,咱也不能手软,就拿鞑子的血祭奠兄弟们!” 众人群情激奋,吼声响彻天际,这就高高举手中佩刀,齐齐往前打了过去。 上千个鞑子,早就被雷火劈翻了八成,躺在地上成了臭肉。 余下侥幸逃过的,见状也破了胆,正打算四处逃窜。 不过姜丰泽和萧兰衣,哪里会给他们机会,带着辽东营旧部围追堵截,刀剑一挥,带着怒气斩于地下。 待天光快要亮时,先前还嚣张的外敌,已经死的死,残的残,像堆破抹布一般,瘫倒在流淌不止的血水里。 众人看着远天边的日光,像是不敢想般,扑在地上跪倒,任由热泪狂洒在脸上。 “咱们以少打多,竟真活下来了……” “鞑子一个也没放跑,太好了!” “做到了,我们真做到了,辽东营万岁,南纪国万岁!” 姜丰泽也激动流泪,这就扯下血衣,和萧兰衣紧抱在一起。 “妹妹……”他牙齿打颤般挤出这二字。 要是没有糯宝,只怕自己已经没命了。 姜丰泽心头滚烫无比,眼下只想赶快回家,把妹妹供如神明,守护一生! 第195章 必定要重赏 只是未等动身,这会儿,远方便传来马蹄作响。 一队数千人的黑甲骑兵,宛如压城乌云般,正声势浩大的,提枪朝这边赶来。 “这是……”姜丰泽瞪大双目,紧盯来人:“黑铠甲银长枪……这莫非就是传闻中的,京城黑甲骑兵?” 萧兰衣一眼认出那战旗,眯眼道:“上面有穆家家徽,想来应就是只听命于国师的,那黑甲军中的一支了。” 姜丰泽顿时愣住,在南纪国,穆家豢养的黑甲军,可是实力最为强之师。 也是无数兵将,一直仰慕却又难以企及的榜样。 三日前,萧兰衣派出的萧家人手,便已入京报信。 国师穆亦寒得知鞑子入侵,第一时间,就召集了一队黑甲骑兵,命他们务必把外敌荡平。 眼下,黑甲骑兵,刚在城中抓了两个鞑子,严刑拷打后,才得知了贼人的老窝,这就前来抓捕。 只是不曾想,他们却来晚了一步…… 看着满地的尸体,为首的黑甲军将领,明显怔了一下,他随即便抬起冷眸,盯住姜丰泽和萧兰衣等人。 “此处的鞑子,难道是你们所杀?” “正是我等。” “以区区二百余人,斩杀上千鞑子,此话当真?你们到底是何身份?”那将领神色震撼,不由勒紧了手中缰绳。 天雷之事,事关小糯宝。 姜丰泽不能轻易道出,便只好先揽下功劳:“敌寇全是我们所斩杀,不会有假。” “我乃西陲戌军回来的虞候,一旁的这位,是萧家后人萧兰衣,还有身后的兄弟们,他们都是辽东营的旧部,我等听闻府城有鞑子作乱,不忍百姓受祸害,才特来此守卫!” 萧家后人? 辽东旧营? 黑甲骑兵的将领握紧长枪,不由更为惊诧了。 萧家和穆家乃是宿仇,而这辽东营,更是受萧家统领,又因穆家而解散…… 想不到,他们身为黑甲骑兵,此次却不及些散兵游勇,不仅来迟了一步,还动用了几千人手。 而对面这些,只有两百人啊…… 那将领脸色虽然冰冷,可心底却已生出钦佩,二话不说,这就要回京上报给国师。 此等骁勇忠义之士,定要重赏重用,不可白白埋没了他们! “查一下鞑子里有无活口,留着问话。至于你们,留下名字和来处,待我为你们表功,再行安排!”黑甲骑兵将领看着丰泽和萧兰衣,声如洪钟道。 …… 大柳村,姜家。 小糯宝操心了一夜,待看到定境之中,两位哥哥已然平安后,可算是能松一口气。 她小脑瓜都累歪了,来不及爬回凉席上,就四仰八叉地往后一倒,靠着窗台睡着了。 不得不说,法力虽妙,但耗用多了,也是怪累的啊。 这不,小糯宝这一觉,直接睡到太阳晒屁股,连丰苗都放课回来了,她躺着呼呼呢。 听着屋里小鼾声时有时无的,冯氏进来看了好几趟,不免有些纳闷。 “这孩子昨个儿白天睡过了啊,咋这一宿还这么能睡,难不成是夜里醒过了,偷摸干啥坏事去了?” 冯氏也就那么一说,却不知,还真被她歪打正着了。 这时,姜丰苗叼着半块炸豆腐,笑嘻嘻道:“娘,拿点好吃的放妹妹鼻子底下吧,她闻着味自己就醒了,不用咱叫。” “你这孩子,你妹妹就算再馋嘴,也不至于闻味就醒啊。” 冯氏嘴上不认同,却还是抢了丰苗的炸豆腐,试探地往闺女脸边挥了挥。 那豆腐裹了一层蛋液,又裹了一层肉酱,下锅一炸,蛋香和肉香混在一起,别提有多馋人。 小糯宝鼻尖动了动,“唰”的下就睁开眼睛,小嘴下意识吧唧起来! “娘~什么东西,好香好香啊!”小糯宝还迷糊着呢,但已经爬来爬去,到处找吃的了。 冯氏一个没忍住,这就和儿子们乐了起来。 “贪嘴贪到这份上,你也是没谁了,这鼻子灵的,真跟个小猫一样。”冯氏嘴角咧到耳后,不停摇头。 “哈哈,我就说嘛,妹妹闻味儿就能醒,我都试过好几回了!”小丰苗嘚瑟叉腰。 说完就跑去外屋,装了满满一碗炸肉豆腐,端给妹妹吃。 孙春雪也恍然明白。 难怪有时早上,小姑子说醒就醒,原来是丰苗这孩子自有妙计啊。 小糯宝看着全家前仰后合的,挠挠头,她抓起豆腐往嘴里塞,还是先干饭要紧。 众人正说笑着呢,这会儿村里也响起一阵欢呼。 不知是谁拍了姜家大门,听着可是激动。 “冯氏,丰年,你们听说了没,府城的鞑子窝被剿了,那些鞑子全被杀了,北地太平了!” 啥? 听闻这话,冯氏瞳孔一震,这就忙急冲出屋去。 “可是真的?那我家丰泽和萧公子呢,有他们的消息吗?” 一听说和鞑子有关,姜家人什么都顾不上了,李七巧还光着脚,就直跟着娘往外跑。 小丰苗跑得太急,一脚踩掉二哥鞋子,姜丰虎连人带鞋,一起摔出了大门外。 他手心都摔破了,也顾不上管,爬起来就问:“那鞑子是被啥人杀光的,有没有我三弟他们?” 小丰苗脸都红了:“鞑子是死了,那杀鞑子的人呢,死伤了多少,可别吓我啊。” 乡亲们也是刚听说的,正在说得热闹。 杨二媳妇这时过来道:“我是听我娘家亲戚说的,府城那边已经传开了,虽没人知道杀敌的姓甚名啥,可听说为首的是两个年轻人,长得都可俊朗,百姓们看了直夸,应当就是丰泽他们了!” 据传,天亮时分,鞑子们的尸首,就被高挂在城墙之上。 府城的百姓们,见状都大为振奋,纷纷奔走相告,高呼有英雄护城,家家户户放爆竹庆祝! 此事传得极快,上午时,就已经到了云城。 现下周围的各个村子,都有不少听说了此事,人们正到处议着,不知谁家儿郎这般出息呢! 冯氏胸口颤得厉害,又问了几句,不由又惊又喜。 “这么说,还真是丰泽和萧公子,看来他们是既杀了敌,又保全了自身性命,应当马上就能回来了!” “太好了娘,老三和萧公子是好样的,我就知道他俩能行!”姜丰虎心头振奋,不由挥拳大喊。 丰苗抹抹眼睛,心安了下来,这才发现爱凑热闹的妹妹,此时竟没跟出来。 他忙急跑进屋,就要把这好消息,带给小糯宝。 却不知,此时的糯宝,正抱着豆腐碗,喜气洋洋地笑出小白牙。 嘿嘿,她早就知道喽~ “两个锅锅不仅平安,而且,几日后,还能有封赏之喜呐~”小糯宝掐指算了下,欢喜地直拍小巴掌。 第196章 有啥了不起 乡亲们这边刚欢呼完,不消多时,村口的大黄也摆起了尾巴。 几个汉子眼睛尖,看清来人后便大喊出声。 “乡亲们,快看是谁回来了!” “丰泽,还有萧兰衣公子,是他俩!” “咱村英雄回来喽。” 冯氏刚要转身回家,闻声,她忙折回来,探身向村口张望。 视线内,只见两个身形高挑、衣衫沾血的年轻人,正翻身跳下马背,朝这边跑来。 “娘,我们回来了!”姜丰泽看到冯氏,动容地红了眼睛。 萧兰衣见大伙都在,张开双臂,和村民们挨个击掌:“冯大嫂,乡亲们,鞑子老巢被我们捣了,眼下正挂在城墙躺尸,大家可以放心了。” 乡亲们顿时高声庆贺! 就差把他俩举起来了。 冯氏眼睛泛红,三两步跑过来,急忙先查看二人身上血迹。 直到确定不是他们自己的,冯氏才松了口气,一把抱住他俩,胳膊都用力颤抖着。 “好孩子们,可算是回家了,娘就怕你们遇险伤着,现在终于能安心了。”冯氏搂住就舍不得撒手,高兴得不成样子。 丰年和丰虎也很激动,过来拍了拍兄弟的肩膀。 “听说你们把鞑子都杀了,真是好样的!”姜丰年攥紧拳。 姜丰虎额头冒出青筋,振奋极了:“那你俩快说说,这一路都发生了啥,是怎么跟鞑子对上的,凶险不凶险?” 其中惊心动魄,三两句真说不明白,况且,姜丰泽还急着去看妹妹呢。 “娘,大哥二哥,且容我俩歇一歇,到时候慢慢讲给大伙听!” 姜丰泽说罢,拉着萧兰衣给乡亲们作了揖,谢完大伙后,就朝屋里去了。 此时,小糯宝正踩着小板凳,要爬下地,去迎两个哥哥呢。 姜丰泽一进屋,就把糯宝抱在怀里,恨不得把她从头发丝,一直亲到脚趾豆。 “好妹妹,是你救了我们,对不?” 姜丰泽边亲边湿了眼睛:“你才是咱们姜家的小英雄,是整个府城的小英雄啊!” 小糯宝一身痒痒肉,哪里经得住这么亲,她咯咯弯着身子,笑得浑身直动。 “三锅锅,你和萧锅锅是护住大家的英雄,我只做你俩的小保护神就好,快放下糯宝吧,哈哈痒屎人啦~” 小糯宝举着双手双脚,在丰泽怀里直打滚,笑得脸蛋肉都跟着颤。 虽说姜丰泽刚立了大功,可冯氏为了“解救”闺女,也还是笑着踢他一脚。 “去去去,一身血呼刺啦的,也不怕吓着你妹妹,快把我闺女放下,把衣裳换了,待会儿好吃饭!” 姜丰泽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身上还全是鞑子血,生怕冲撞了妹妹,就忙和萧兰衣去找干净衣裳了。 二人顺道又把头脸洗了,再进屋时,已是一身清爽。 李七巧放好桌子,端上刚做的晌饭,又开了一坛山樱酿的酒来,这一顿算是团圆饭! 眼下,一家子整整齐齐,真让人心里踏实,众人围在一起,互相看着彼此,几日来的担忧都烟消云散,不由笑出了声。 小糯宝坐在姜丰泽怀里,看着喜气洋洋的全家,昨晚一宿的累挺劲儿,这会儿全没了! 众人感慨几句,这就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听姜丰泽讲近几日的事。 姜丰泽把他们奔波赶路、结识辽东营旧部,还有去找刘指挥使,全都一股脑儿倒了出来。 姜家人听得时而惊呼,时而惋惜,听到最紧张之时,连拿着筷子的手都是汗津津的。 “可惜了那个刘指挥使啊,娘虽没见过此人,不过听得出来,是个能把生死置之度外的好汉。”冯氏得知此人没了,可惜地摇了摇头。 姜丰年也长叹道:“嗯,还有你们说的,那些辽东营兵卒,都解散好几年了,他们还在原地坚守,真是一片赤胆忠心,不该被辜负啊。” 说起这些,萧兰衣眼睛就要湿了。 怎么说,那些人也是由他召集的,虽说大部队是保住了,可指挥使和他的小分队,却被鞑子害了个身首异处,让他心里好不是滋味。 姜丰泽看他难受,忙换了个话茬,缓了下气氛。 “娘,你们是不知,后来我俩在府城,可被不少百姓给围住了,还有好几家富户,抢着问我们有没有婚配呢!” 萧兰衣一听,这才重新笑了:“那可不,他们定是看我们立了功劳,又生得这般英俊,哈哈,想招回家做个乘龙快婿呢。” 一想起那被众人围着,争着抢着捉婿的场面,姜家人就觉得忍俊不禁。 小糯宝也乐得直拍胖爪,小腿在桌子下乱蹬,那画面太美,她不敢想啊。 此番虽算圆满,不过,姜丰泽也深知,这回全是靠着妹妹才能脱身。 所以,他也不愿多夸口邀功,眼下一心想做的,唯有守着护着妹妹,永不和这乖宝儿分开! 而萧兰衣这边,踏实睡了一宿后,他也有些回过味了…… 为啥那雷说来就来,还只劈鞑子……想想姜丰泽当时异样神色,莫非也是小糯宝的手笔?! 萧兰衣心潮澎湃,自己这是又被糯宝救了一命。 “日后,糯宝就是我亲妹妹了,让我拿命护她一辈子,那都没有二话。”萧兰衣搂着被子暗自嘀咕,语气坚定极了。 很快,大柳村出了英雄,护住府城太平一事,便在北地十六座城传开了。 才三两日的工夫,甚至就有心思活泛的戏班子,已把此事编成了戏文,四处传唱表演。 十里八乡的村子,眼下只要提及大柳村,那都是直竖大拇指,满心满眼的佩服。 多荣耀的事啊。 他们巴不得,自己村子里,也能出个杀敌英雄! 大柳村的村民,为此可是骄傲坏了,再出去行走时,都直挺胸抬头,逢人就说英雄是他们村的,别提有多自豪。 “丰泽和萧公子,现在就是咱村的活招牌,咱村何德何能,竟出了他们这样忠勇的年轻人!”村长动不动,就把他俩挂嘴边。 每每说起,那高兴得胡子都跟着扬~ 老李头也曾当过兵卒,他热血沸腾道:“我老头子就是老了啊,不然也跟他们上阵杀敌去,姜家真是宝地,出了丰泽和萧公子这样的好汉子,咱村都该以他们当榜样!” 全村称赞不停,冯氏抱着小糯宝路过时,听得心里也很欢喜,不由停下来谦让几句。 这天,正好王大喜一家,刚从田间出来,正为地里荒着而发愁。 王家本就眼红姜家,此时又听到刘婆子他们,在追捧姜家,不由更觉刺耳。 王小莲捋着辫子,撇嘴嘟哝了几句。 “嘁,不就是杀几个鞑子吗,又没断胳膊折腿的,有啥了不起的?这都嘚瑟了两三天,他家还没完了,夸几句英雄,就真把自己家当盘菜了。” 这话说得声音不轻不重,但恰好,被小糯宝听了个正着。 小糯宝皱起鼻尖,抬眼盯住了王小莲。 第197章 打脸的来了 好臭的一张嘴。 敢在小仙子面前放肆,谁给的勇气! 小糯宝眯眯眼睛,正要开口呵斥。 不过忽然,她就被王小莲的印堂所吸引,只见有团死气,正绕在上面打转,浓得堪比墨汁。 小糯宝撇撇小嘴,不由乐了。 嚯,这可是血光之兆啊,原来是个将死之人。 本来,这血光之灾,小糯宝倒是可以化解。 只是既然王小莲嫌弃姜家太“当盘菜”,那她自然没必要,主动提出帮忙,免得讨人嫌嘛~ 小糯宝抱起小胳膊,嫩声笑眯眯道:“这位姐姐,缺德话说太多,可是会损福报,容易有横祸的哦~” 王小莲脚下一顿,王大喜和柳氏也跟着转过身来。 “放屁,你这小丫头,你才有横祸呢?”王小莲有些恼火,显然还不知不多日后,就要大难临头。 乡亲们早听不下去了,这时,都挡在糯宝和冯氏身前,急头白脸地冲了上去。 “说谁呢你王小莲,你敢咒糯宝,信不信我削你!” “还有,你方才说啥,啥叫不就是杀几个鞑子?有本事你也去杀几个给我们看看,能拿下一个贼人脑袋,我刘婆子就跟你姓!” “你个年轻姑娘,说话也不怕闪着舌头!那鞑子是啥,是要杀咱百姓,破咱家园的,你说杀鞑子没啥了不起的,那你告诉我,啥事才算了不起!”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唾沫星子直往王小莲脸上喷。 要是寻常琐事,王小莲多嘴几句,看在她年轻的份上,大伙兴许也就不计较了。 但这回,她嘴欠的,可是斩外敌人,护百姓的北地英雄。 英雄被人轻视,众人哪里能忍,这一个个都动了肝火,尤其是些年岁大的。 王小莲被训了一通,这会儿脖子都红了。 她一嘴难辩百口,急地拿手指人:“你们干什么啊,我不过就那么一说罢了,为了这点小事,你们至于吗,要吃人啊。” “小事?这算哪门子的小事!”这时,村长从田间走来。 他一听就怒摔了烟斗:“要是丰泽他们没去管鞑子,哪天鞑子闯进咱村,把你爹娘打死,把你掳走做营妓,我看你还觉不觉得是小事!” 王小莲脸上一红:“村长叔,你、你咋能这么说啊。” 村长不屑和个小辈再费口舌,瞪住身后的王大喜两口子。 “你家闺女不知轻重,你们当爹娘的也不懂事?” 老李头心直口快,过来直接哼道。 “咱村能出丰泽这么出息的,是咱村的荣耀,你家倒好,为了那十亩地,一直眼红姜家,就纵着你闺女在村里说这屁话。” 村长沉脸蹙眉:“你俩但凡有点心,就该大嘴巴子扇过去,好好教闺女做人。” 眼看村长真怒了,王大喜两口子有些忌惮,连忙拉住闺女往后扯。 王大喜讪讪哈腰:“村长你消消气,我家小莲是刀子嘴豆腐心,她没有坏心眼。” 柳氏也忙赔笑道:“是啊是啊,等我们回去,肯定好好说她。” 说罢,他俩就急着带闺女回家,可不想惹了全村为敌。 冯氏压根不把这一家,放在心上,不就是为了那十亩地吗。 以后在村里同住,就让王家看着她家生意越做越红火,慢慢嫉妒去吧,谁难受谁知道。 别说以后了,王小莲现在就挺难受。 以前还是邻居时,姜家明明处处不如自家,怎么现在却成了村里领袖,干啥都有人捧臭脚呢。 王小莲瘪个大嘴,转过身不甘地哼哼一句。 “嘁,有些人家,也就只能在村里得意了,出再大力气杀敌,也没个一官半职的,朝廷不认,不得封赏,也就只能在村里逞英雄!” “你!”村长正要发火。 小糯宝却拉住了他的袖子。 “村长爷爷,咱不气。”小糯宝哄完老家伙,又一字一句文:“谁说我两个锅锅不会有封赏了?” 王小莲翻了个白眼:“这都过去五六天了,府衙和朝廷要赏赐金银的话,那肯定早给了,还能等到现在。” 小糯宝笑呵呵的:“那还真不好说哦,大肚子姐姐,你敢跟糯宝打赌吗。” 大肚子? 王家人都震惊回头。 王小莲像是被戳破心事般,气急败坏得很:“你、你胡咧咧什么呢,什么肚子不肚子的。” 她心一急,嘴上就慌不择言了:“赌就赌,要是你家能被赏点啥,我就去吃屎行了吧!” 乡亲们不免皱眉,听得直恼火,一时半会,倒忽略了小糯宝口中的“大肚子”。 只有冯氏好像懂了,一脸八卦地瞅着闺女,想知道是不是她想的那样。 小糯宝眯起眼睛,朝王小莲露出白牙:“好呀,那到时候你可别反悔哦~” 王小莲边往家跑,边哼道:“谁反悔谁是狗。” 然而,这话音还未全部落下,这时村口处,就见一队身穿黑甲、手握长枪的兵将,威风凛凛地出现了。 这般气势,就连大黄都不敢出声,王小莲更是吓了一跳。 乡亲们不由惊住,这些人是…… 小糯宝却亮了一双圆眼睛,嘿嘿,打脸的来喽! 很快,黑甲骑兵中的头领,走过来,询问了一番后,便要求见姜丰泽和萧兰衣。 “京城圣谕,国师有赏,快让他们出来接旨。”黑甲军将领声如洪钟。 闻言,冯氏忙跑回家,把他们二人喊了出来。 “姜丰泽、萧兰衣,你二人杀敌有功,特赏斩月剑、破云剑各一把。” “辽东营旧部骁勇,国师感念其忠良,特允准恢复辽东营,一切职责照旧,姜丰泽可封为辽东营指挥使,日后统领营部全部事宜,萧兰衣封为都知,主管营部操练护防。” 在念完后,黑甲军首领拍拍二人:“此番我们是顺路前来,要去长白城查一查窃北国暗探,以后这云城和府城的安危,可就要交给你们了。” 姜丰泽和萧兰衣睁大眼睛,看着手上宝剑,仿佛置身于梦境中,一时竟难以相信。 封他们为营部将领? 这是真的吗…… 乡亲们反应倒快,都激动坏了,立马上前围住他俩,七嘴八舌地喊得口水狂喷。 “指挥使?!” “这可是咱南纪国,军营之中最大的官了吧。” “那以后,丰泽和萧公子,可就是将军了?” “真了不起,咱村出了俩将军啊!” 众人嗓子都要破音了,有几个甚至情难自禁,还喜极而泣起来。 冯氏摸着心窝口,嘴角就差咧到耳后了,一时高兴得连话都说不出。 小糯宝更是鼓着巴掌,笑得见牙不见眼。 第198章 吃屎吧 家里出了将军了,这换作谁,都要高兴得不成样子啊。 姜丰年他们听见动静,也狂跑出来,跟着大伙一起说笑庆贺。 一营之指挥使,简直是姜丰泽从前,想都不敢想的。 待从震惊中回过味来,他才忍不住攥拳,和萧兰衣抱在一起。 萧兰衣也笑得很是畅快。 比起在军中有了要职,他更欢喜的,是辽东营可以重启,让旧部们终于有用武之地,不用再整日惆怅了。 “想不到国师竟肯让辽东营复出,太好了,我萧家当年创建的军营中,可算有一支能再见天日了。”萧兰衣转过身,偷摸抹了下眼睛。 姜丰泽一听,用力揽住萧兰衣的肩膀。 “嗯,咱们以后一起,把辽东营给复兴起来,守护北地和南纪国,绝不能辱没了它原来的威名!” 想着二人以后能够一起,和辽东营共荣辱,同生死,姜丰泽和萧兰衣都格外热血沸腾,紧紧攥着彼此双手。 乡亲们还在高兴欢呼,老李头甚至还回家拿来锣鼓,敲得震天响。 却没人注意,这时,不远处,王家人的脸色,正难看得像是浆糊。 王小莲被黑甲军的气势,震慑到现在才敢动弹。 她更想不到,姜家竟能被如此大赏,以后可就不是平头百姓了! 王小莲酸得牙快倒了,又想起方才打赌,只觉脸热心气,赶紧脚底抹油偷摸跑了。 瞥了眼那贼溜溜的背影,小糯宝扬起小包子脸,露出玩味一笑。 不是说,若是姜家真能得赏,王小莲就要去吃屎吗? 现在想赖账?门都没有哦~ 小糯宝勾勾胖指头,这便召来二鬼! 两只倒霉鬼许久未有差事,正闲得发慌,眼下一见仙子有令,冲得像是箭飞似的,直朝王家茅房而去。 没一会儿,在一片敲锣打鼓、欢声笑语中,王家那边就传来了柳氏的喊叫。 “哎呦喂闺女,你咋掉茅坑里啦!” “不是娘推的你啊……闺女快别喊了,大粪都进你嘴里了……哕……大喜快过来啊。” “来人啊,谁能搭把手啊,我家小莲掉粪坑里了。”王大喜两口子手忙脚乱,只能求人帮忙。 乡亲们不好见死不救,咋说也是同村的,于是这便一边敲打着锣鼓哈哈笑,一边挽起袖子,准备粪中捞人。 这画面实在喜感,小糯宝咯咯出了声,小脸埋在姜丰泽肩上,笑得双腿乱晃悠。 正好大伙走了,冯氏满面喜气,这就让家里人回屋,他们要关起门来,自己再好好庆贺一番! 一回到家,小糯宝就举着小拳头,在炕上手舞足蹈,开心得看着全家。 丰苗更是满屋乱窜,就差把房盖给掀了:“三哥出息啦,那我以后可就是将军弟弟了,对了,还得去告诉四哥一声。” 那炕仿佛烫屁股似的,丰年和丰虎谁都坐不住,直在地上来回踱步。 “朝廷这回能论功行赏,真是难得清明一回,咱丰泽原先只是虞候,这可是越级封赏啊!”姜丰年实在是为弟弟高兴。 孙春雪不懂这些,只知道是有大出息了,忙问:“指挥使到底是个啥啊,俸禄多不多,对了,和知县比起呢,谁的官大啊?” 萧兰衣笑着回道:“指挥使算起来,可是正三品的武职呢,知县见了都得毕恭毕敬。” 至于俸禄,按南纪国的官俸体系来算,一年也应当有个八百两,立功的赏赐要另算。 一听比知县大多了,孙春雪拍着炕沿,差点乐得仰过去:“那岂不是以后田知县,见了咱家都得行礼,这也太威风了,大嫂以后也要跟你沾光了。” “还有那俸禄,一年就有八百两,都够咱家盖一个仙泉居了啊!”孙春雪说起赚钱,两眼就直放光。 “钱不钱的,还是次要。”姜丰虎笑哈哈道:“能够统率一个军营,那才是好大的颜面,也是好男儿该有的志向。” 姜丰泽低头抿嘴笑。 还是二哥更明白他。 对于俸禄多少,姜丰泽并不在乎,而能够受到重用,对于兵将来说,才是真正的心之所向啊。 不过这些,得来不易,最大的功劳其实还是妹妹的。 姜丰泽心里明镜似的,这就搂过小糯宝,坚定道:“娘,以后我不管赚多少俸禄,都由家里攒着,留给妹妹将来做嫁妆。” 小糯宝在丰泽怀里打滚,抱住他的脖子,就吧唧几口,蹭了他一身口水。 “糯宝的小金库,又要添银子啦,糯宝将来就是小富婆~”小奶崽掰着脚丫子,忍不住笑成一朵小花。 姜家人不由前仰后合。小小年纪就知啥是富婆了,家里有这小开心果,可真是逗人。 很快,辽东营旧部那边,也得到了消息。 众兵卒们听到后,都不由双膝跪地,喜极而泣。 “朝廷终于想起我们了。” “咱们这些无儿无女,戎马半生的,可算是能再派上些用场了。” 其实此番,辽东营之所以会被重启,除了是论功行赏外,还因国师有着重建文、武官场的打算。 南纪国积弊太多,官官相护。 偌大的官场中,大多是些拿着俸禄不做事的,以强权谋私利,祸害百姓的更是不在少数。 穆亦寒需要真正的志士,便摒弃了萧、穆两家的前嫌,不仅肯重启辽东营,同时,这次还判处了府城知府、通判等人流放之罪。 府兵也全部换血,由黑甲军中的翘楚,代为统领。 至于辽东营,国师已决定让他们,不受限于府衙,负责独立驻扎北地。 而府城已有府兵部看守,辽东营便被重新换地,最后决定就安排在云城,和府兵分散开来,更为稳妥。 至于这新营地的选择,便由姜丰泽来定,只要不出了云城就好。 兵营驻扎,最好是能在偏处和高处,既不打扰百姓,又能俯瞰全城的。 姜丰泽和萧兰衣商量后,想起先前那个东砬子山,自打出事之后,此处就再无百姓居住。 那里早年间,就曾有戌兵驻守过,是个设营的好住所,况且离大柳村又近,如此便不用和家人分居两地了。 定下新营地后,旧部们纷纷前来,自己动手做营帐、修房屋,个个都干劲十足。 姜丰泽连着忙了几天,待把大伙都安顿下,可算是能歇口气了,冯氏这也打算张罗,摆席宴请乡亲们的事了。 这天清晨,刚下过小雨,出了太阳后,天儿难得不燥不热。 冯氏看着院子里,闺女半夜丢出来的母猪、狍子、还有山鸡和鱼虾,不由会心一笑。 她又去了地窖里,拿出些波斯萝卜,和两筐土豆、白菜、榛蘑啥的。 “得了封赏有几日了,乡亲们可都得等着吃这顿席呢,再把你辽东营的兄弟们,一块请来,大伙一起热闹热闹。”冯氏一边忙活着起锅烧油,一边笑着拍拍儿子。 第199章 他竟然没死 姜丰泽连声应下。 这就带上刚换好新衣,正在照着水盆的萧兰衣去了。 乡亲们早知今日姜家宴请,早起干了俩时辰农活,就忙回家放好农具,洗了手、脸,喜气洋洋地过来贺喜了。 张罗全村饭食,哪里是能轻松的。 大伙来的也巧,这会儿姜家已经处理好鱼虾、送了野猪见阎王,还出了两大盆炸货。 就差那狍子没收拾了。 几个年轻汉子这就上前,去帮姜家兄弟宰傻狍子,妇人们也撸起袖子,和冯氏一起灌血肠、洗猪皮。 众人看着这丰盛肉食,便知晌午能够开顿大荤,一个个不由眉开眼笑,提前往下咽着口水。 “姜家大嫂,你家这猪可真肥啊,能有三百多斤吧。” “猪还是肥的好吃,那肉才香啊。” “我家那口子就爱吃血肠,今个儿可算能解解馋了!” “这猪皮可真大一张,咱快些给洗出来,还来得及熬成猪皮冻。” 妇人们说说笑笑,满手油光。 冯氏知那皮冻熬得慢,早就空出一口大锅,让孙春雪生火烧水等着,洗好了就把猪皮往锅里下。 而此时汉子们那边,也已经在后院,甩开膀子忙活开了。 两张长条木凳,并排靠在一起,可怜的狍子被固定上去,绑住四肢,刚刚一命呜呼。 村长咂巴着嘴道:“傻狍子肉是最鲜的。” 老张头也咽咽唾沫:“我都十多年没在村里见过狍子了,今个儿可算能吃一回。” 老李头却有些心疼:“丰年啊,你家难得弄只这稀罕物,咋也不说自己留着吃啊,用来请我们干啥,吃不了的做成腊干,都够糯宝吃俩三月了。” 姜丰年知道李叔是疼糯宝,但这老头子哪里知道,这些野味糯宝有的是,那孩子可不缺嘴呢。 他不能明说,只能暗自偷笑:“李叔你们就尽管吃吧,这狍子肉再好,也比不上咱们大伙的情谊啊,糯宝不抠,有了好东西,也想跟大伙一块尝呢。” 一听这话,老李头他们都可暖心窝子。 话虽是丰年说的,但他们却把好都记在糯宝头上,一个个鼓着巴掌,可劲夸这小心肝。 吃席用不了整头猪,有个小半只便够了。 余下的猪肉、棒骨、下水啥的,加一起能有一百多斤,冯氏就都分给了乡亲,每家少说能得一条肉。 她又挑出些狍子肉,再挨家分个一斤,好让各家没来的人,也能跟着沾沾油水。 拿到油光光的鲜肉,妇人们都高兴极了。 一个个忙送回家放好,留着晚上给孩子开小灶,或是做成腊肉慢慢吃。 而另一边,姜丰泽和萧兰衣也从东砬子山,把营兵们喊来了。 想着今日人多,又是为了他俩庆贺,萧兰衣就要顺道进趟城,买些点心、凉菜啥的,也能给席面出一份力。 二人一路采买,又在城里的卖冰郎那里停下,花了二十文钱,拿下了两大块冰。 “夏天热着,现下可流行吃冰酥酪了,拿冰镇住奶酥酪,再洒些果脯、坚果啥的,糯宝肯定爱吃。”萧兰衣脑补出糯宝馋巴巴的小样,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姜丰泽嘴上勾起,也正要点头。 不过这时,一旁铁匠铺有个人影闪过,却让他有些愣神。 “那是……”姜丰泽眉间一皱! 本还要再细看两眼,只是那人影已经进去了,姜丰泽不由摇头,觉得自己定是看错了。 “只是长得像罢了,肯定不是他。”姜丰泽暗自嘀咕,脸色有些不快。 很快,他们一行便回到了大柳村。 营兵们虽有两百多人,不过也不好意思都来,怕太给姜家添麻烦。 跟过来的,只有三十余人,约定好了,若是下次再有席面,余下的人再轮流去。 待众人一一落座,姜家的院子里便人声鼎沸,热闹极了。 今日满桌都是荤菜。 什么山鸡、鱼虾、肘肉排骨、还有狍子肉,李七巧是变着花样做,每桌都上了十二道! 乡亲们吃得满嘴油光,不住夸着李七巧能干。 营兵们过了好些年清贫日子,眼下更是胃口大开,边吃边向姜家道谢。 小糯宝被娘抱在怀里,小手压根不用动筷。 乖乖往那一坐,就有冯氏、姜丰泽和萧兰衣,轮流抢着投喂了。 小家伙胃小“眼”大,吃了三块炸茄盒、小半碗炸里脊、两块猪皮冻,又拿着最爱的酸菜炖肉,拌了半碗米饭。 吃到最后,糯宝的小肚皮撑得像个球,都快把肚兜顶起来了,她还伸着小胖爪,非要再来半碗冰酥酪。 冯氏怕她撑着,正想把她小手拍开。 可是小糯宝早就腆着小圆脸,爬到了萧兰衣的膝上,拽着他胳膊晃啊晃的,嘴角带着银丝直笑。 萧兰衣有些无奈,他是真想和冯氏“统一战线”。 可小奶崽一撒娇,他心就全化了,双手好像不受控制,这就忙去盛了一小碗甜点,搂着小胖宝慢慢喂了。 有了萧兰衣“撑腰”,冯氏只能干拿眼睛盯着闺女。 小糯宝嘻嘻避开娘的视线,搂着凉哇哇的小碗,躺在萧兰衣怀里开心打滚。 那冰酪是拿奶和醪糟,兑上绵白糖一起蒸煮的。 弄好后,装进大盆里,再用冰块上下、四周给包裹住,快速冷镇下来,便能凝固成酪了。 李七巧一共做了两盆,一盆上面撒了桂花、杏仁,口味清甜适中,另一盆照顾着小孩子多,格外多撒了些山樱熬出来的果浆,和满满一层果干。 冰酥酪一端出来,小孩们可是乐坏了,忙都盛了一大碗,使劲往肚子里炫。 小糯宝吃得满嘴奶香,还解渴极了,舒坦得倚在萧兰衣胸前,翘着小脚,边吃边听大伙唠嗑。 乡亲们感叹庄稼长势不错,又说了些外村的八卦趣事。 还同营兵们也说笑了几句。 就在宴席快散时,村东的杨二像是想起了啥,放下筷子,对村长小声嘀咕。 “昨个儿我进城,给我媳妇大舅送了点茄子,路过铁匠铺时,看到个人好像那谁,但我也不能太肯定……” 村长纳闷抬头:“看着谁了你,咋还支支吾吾的。” 杨二叹口气:“像是姜家大房那个,姜大海。” 这话音一落,满桌的人,都不由看了过来。 “啥?姜大海……咋可能,他杀人偿命,衙门当初不是判了他问斩吗!” 第200章 他要纵火 杨二他们有些知道的,连忙摆手。 “是这样没错,可你们忘了,几个月前老皇帝没了,天下大赦那回事了?” 当初,满城为此还贴了告示,不过一些乡亲久不出门,自然也就不太知晓。 村长忍不住皱眉:“呵,不管是斩首还是流放,遇到大赦肯定会轻判,城东那家铁匠铺可是官家的,里头全是些戴罪的官奴,弄不好,那姜大海还真被重新发落,丢去那里做苦力了。” 这桌的村民都瞪大眼,觉得可来气。 “薨了个天子,倒是让他捡着便宜了,这种黑心肝的玩意,最好别让我再见着他!”老李头怒目圆睁。 张秀才难受得直咬牙。 “真是可惜了姜家三哥,那么老实的人,被亲大哥给害了不说,竟然还不用偿命。” 杨二媳妇也瘪嘴:“要真是那姜大海还活着,可得告诉姜家嫂子一声,免得让那恶人,哪天回村找她家晦气。” 想当时,姜大海被扭送去衙门,还一脸的不忿叫嚣。 村长觉得大有可能,忙点点头,就找冯氏那桌说去了。 这会子,已有不少乡亲都听见此事,不免三两嘀咕着,为糯宝一家觉得不平。 “这天下大赦,到底有啥用。” “光把那些个恶人放出来了,这不是更造孽吗。” 王家人起初不知咋回事,还听得云里雾里,直到问过之后,才觉得惊讶不已。 “原来那年大山坠崖,是被他大哥给害了啊,他大哥又被冯氏报官抓了,看来这两家仇怨可不小。”王大喜嘟哝着。 柳氏和王小莲顾着闷头干饭,吃得满嘴流油,俩人头也不抬就插嘴。 “我说咋这次回来,不见姜家大房,不过冯氏男人都死这么久了,姜大海也不是故意要推他弟啊,好歹是一大家子啊,她有必要非让人偿命吗。” “把姜家弄得就剩三房一根独苗,一旦他家再出点啥事,老姜家岂不是就绝户了,冯氏真够狠的。”柳氏撇嘴啧啧。 王小莲因掉了粪坑,几日没有食欲,脸色一片蜡黄。 眼下难得见了好菜,她才重新有了胃口,语气里满是嫌弃。 “咱家咋和这种人家做过邻居啊,真没人情味,听说姜家三房,还占了大房的宅院,现在正开福善堂呢!” 一听又是做生意,柳氏就忍不住想起自家那十亩地来,抓心挠肝般难受。 她酸溜溜道:“他家为了赚钱,成天净占人家的地和房子了,这家人真是不咋地。” 王小莲也帮腔哼哼:“说的是,我要是那姜大海,横竖都是官奴了,还不如豁出去,回来把啥福善堂、仙泉居都烧了,全当出口气了!” 这话本是随口一说,但一出口,柳氏娘俩就像是受了启发,贼兮兮地对视一眼。 王小莲忙压着嗓子:“娘,你说那大海叔,要真知道他家三房现在过得这么风光,能咽下这口气吗。” 柳氏一把撂下筷子,紧张道:“咱家以前和姜家大房,其实关系也不赖……要不咱去提醒他一声?全当是看在同被冯氏,占了田产的份上……” 不声不响中,王家人吃干净了冰酪,又各揣了把炸肉,这就飞快离了席面。 王家的老破牛车,也很快驶出村口,朝着城东铁匠铺去了…… 没多久,这场宴席,就在众人对姜大海的唾骂中结束了。 一些乡亲留下来,帮姜家收拾好院子,又洗好锅碗瓢盆,便各回各家了。 回到屋里,小糯宝果然撑难受了。 连走几步路,她小手都得扶着墙面,蹒蹒跚跚的,脚底下都不利索了。 只是怕娘唠叨,小糯宝就鼓着脸颊,强忍着不说。 还是萧兰衣看出端倪,拿来窗台的消食丸,笑着朝她小嘴塞了两颗。 今日太忙,春哥儿因没人看着,怕顾不上他,也就一直没抱出去。 这会儿小娃娃正抻着脖子,眼泪汪汪,哭唧唧地张嘴要吃吃。 冯氏捏了捏发酸的肩膀:“丰虎,快把锅里的鸡蛋糕拿过来,再拌点大棒骨里弄出的骨髓,给春哥儿喂喂。” 说完,她往炕沿上一坐,想起姜大海果真没死的事,脸上不由沉重了些。 姜丰年端着冰酪进来,一并塞给丰虎:“这个春哥儿也能爱吃,你给放在旁边,等不那么凉了再喂给他。” 他又看着冯氏,母子连心,猜到彼此心事,便叹声道。 “娘,要是那姜大海真还活着,那我爹岂不是白白丧命,这可不行啊。” 姜丰泽这时也冲进来,怒道:“原来不是我看错了,今个儿城里那还真是他!” 姜丰虎性子急,拳头早就硬了:“实在不行,咱就去那铁匠铺,把姜大海偷摸逮出来,直接挖个坑埋了,咋说也不能眼看着害了爹的人,还有命可活!” 他说着就朝炕上打了一拳,怒不可遏的,吓得春哥儿打了个呕嗝,刚咽下的鸡蛋糕全都吐到胸前。 冯氏心疼孙子了,瞪了丰虎一眼:“为了那么个恶人,就这么冲动?一旦事发,让官府再把你们抓了,拿你们的命去换姜大海的烂命,值吗!” 气归气,不过大局观冯氏还是有的。 眼下姜家日子红火,生意有成,儿子又刚封了指挥使,可不值得再为前尘旧事,把自己给搭进去。 姜丰虎他们一听,也沉默了。 姑且打消了私自报仇的心思。 小糯宝抱着肚皮,葡萄般的大眼睛,滴溜溜转了转。 恶人逃过一劫? 有她在,怎可能让自家吃了这亏! 小家伙不急不忙,这就过来抱住冯氏的脖颈,声音奶里奶气。 “娘,不气不气,糯宝可以找田知县,让他把人再重新抓了,再判回原来的斩刑啊!” 冯氏搂住怀里的一坨肉,眼睛顿时亮了。 是啊她咋忘了。 闺女早就降服了那知县,这不就一句话的事,还怕那姜大海跑得掉? 冯氏这就重新露出笑来,摸摸小糯宝的肉脸蛋,稀罕得吧唧两口。 “还得是我闺女啊!” 夜里,乌云蔽月,夜色浓得像墨。 姜家人忙活了一天,早早就歇下了。 至于仙泉居夜里的事宜,就都交给了李引儿,还有负责守夜的杨二。 杨二晌午喝多了酒水。 这会子,已经岔着双腿,倒在门边半睡着了,却没留意到,不远处,有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正溜进大柳村。 朝这边探头探脑而来…… 过了不知多久,一声惊叫便划破了夜色。 随之而起的,还有一道火光! “着火了,那边着火了!”李引儿忽然惊醒,满面惊慌地盯着门外。 第201章 烧的竟是他家 这会子,还未睡下的乡亲也看到了火势,连忙穿衣出去。 “谁家起火了,大伙醒醒!” “快去打水来。” “都别睡了,起来救火啊!” 众人都高声喊着。 此时此刻,王家屋子里,一家五口还正鼾声如雷。 听到动静后,柳氏一睁开眼睛,就猛推王大喜:“当家的你听听,外面在喊啥,着火了?” “莫不是,那姜大海当真回来报复了,把姜家或是仙泉居给烧了?”柳氏激动得不行。 白天里,他们刚在姜家吃饱喝足,就去了城东铁匠铺,对姜大海表示了一番同情,又把如今冯氏家怎样风光,告诉了这个不得自由的官奴。 言语间,多少有些撺掇姜大海,回村报复的意思。 王大喜醒来时还有些懵。 “真的吗?”他眼角沾着眼屎,边揉边惊喜道:“看来大海还真是个汉子,这是说干就干啊!” 说完,王大喜又急着要穿衣,想出去看看,姜家到底是哪处被烧。 只是王小莲鼻子嗅了嗅,忽然察觉出不对。 她一骨碌翻身起来,透过窗纸看到通红的火光,立马惊吓出声。 “爹!娘!不是姜家……着火的是咱家啊!” 啥? 王家人眼珠子瞪老大。 只见院子里,已经烧得噼里啪啦,火苗都快撩到窗棱上…… 一家子吓得吱哇乱叫,连衣裳都顾不上穿,穿着肚兜和亵裤,就急三火四地要往外跑。 这时候,村里闹腾声渐起。 乡亲们都从被窝里爬出来,纷纷拿上水桶、水盆,朝着王家大门里面泼去。 村长最是在乎村里,不顾一把岁数,就提溜着两满桶水,急火火冲在最前面。 姜家听到引儿来喊,不知是谁家出事,也都睡不下去,忙要去救火。 冯氏本想着让孙春雪,在家看着闺女。 却不想小糯宝难得不贪睡了,撒娇地搂住她胳膊,非要跟去。 冯氏抓起炕梢的小褙心,披在糯宝身上,这就抱着她往外走。 小糯宝明显还没睡够,小嘴张得比鸡蛋还圆,哈欠连天的湿了眼睛。 不过这乖宝儿不知怎的,看起来倒挺兴奋,这会儿正开心啃手,一脸很是期待的小模样。 冯氏看她脚丫都翘起来了,似是心情不错,正想问上两句,不过已经走到了王家门前。 待看见眼前景象,冯氏不免吃了一惊,就把话茬咽下去了。 只见滚滚浓烟,正从王家院里冒出,直朝天上窜! 火势早就烧得老大,半边天都快被映红了,院子里,吊起来的苞谷面、满墙的咸菜、蘑菇干、还有晾衣架子、板凳箩筐啥的,都烧得快成黑灰,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王家人被困在屋门口,进退两难,王老太太当场就晕了过去。 王小莲脸色煞白,两脚踢开奶奶,就往屋里的水缸跳…… 柳氏连退几步,跌坐在地上大哭:“天爷啊,咋烧的是我家,不是该烧姜家吗,这算啥事啊!” 王大喜更双腿打颤,亵裤下流出黄汤:“救命啊,咱家咋能起火,该不会是咱白天去找姜大海,那犊子认错了房子,给咱烧错了吧。” 毕竟,姜家未换大房子前,就是住在王家隔壁。 以王大喜那萎缩如小肠的脑子去想,换做是他,弄不好真可能烧错…… 乡亲们手上一顿,都不由愣了下。 冯氏正要招呼儿子们来帮忙,听了这话,也诧异地拧起眉毛。 “王家的,你方才说啥?啥叫我家才该被烧,把话给我说明白。”冯氏神色转怒,瞪着大门之内。 王大喜两口子早就吓慌了,这会子发觉说漏了嘴,却也顾不上解释,一心只想从火海逃命。 火光已经从院子里,蔓延到正屋门口。 他们一家都退回屋里,脸上被熏得都是灰。 姜丰虎一把扔下水桶:“娘,听他家这意思,他们进城里,找过姜大海了?” “而且,还盼着姜大海,能够来嚯嚯咱家!”姜丰年蹙眉冷道。 乡亲们闻之,有些回过味来。 难怪这家子席面上吃得像狼,却又提前就跑了,原是听到大伙提起姜大海,就跑去和这恶人说闲话了。 小糯宝扁扁小嘴,不咸不淡来了句:“缺德啊缺德。” 村长顿时冒火,他一把冲向门前,就把大伙的水给挡住了。 “王大喜,你今天下午干啥去了,赶快给我说清楚。”村长瞪起双眼:“不然,就别想让大伙,来帮你家救火!” 其他村民也很来气。 纷纷给村长和姜家帮腔。 “王大喜,别在里头装哑巴,不然这火我们就不扑了。” “反正烧的是你家,关我们啥事。” 眼看火马上就要烧进屋,柳氏怕得眼珠子都直了,赶紧趴在地上,交代了前后事情,同时还尿了裤子…… 听完王家人的心思,乡亲们都怒火中烧。 吃了人家的席面,竟还想着暗中使坏,要借个杀人犯的脏手,去报复? 这王家,也忒不是玩意儿了。 众人气得磨牙,待把火扑灭后,就直接冲了进去,将王大喜两口子都拖到门外。 王小莲虽在水缸藏得好,但也被李七巧撸起袖子,薅着头发拽了出来。 “啊啊啊!”王小莲身上只有肚兜,和一条亵裤。 她尖声叫着要甩开李七巧。 结果还未动手,就被冯氏一把摁住,扇了两个大嘴巴子! “啪!” “啪!” 冯氏扇完小的,又冷脸转身,朝着柳氏也来了两下。 “你家也太缺德了,明知那姜大海和我家有血仇,竟想着撺掇那恶人,来报复我家,就为了先前你家那十亩地?!”冯氏这回是真怒了。 毕竟,大山身死就是姜大海害的,这在姜家,便是天大的事。 王家平日里唧歪,冯氏都不放眼里,但今日之事,就是不行! 姜丰年和姜丰虎也恼了,齐齐上前,给了王大喜两记窝心脚。 “你要是个男人,就别往媳妇和闺女身后躲,你家那十亩地,连个一两都不值,我家给你们三两,已经是仁至义尽!”姜丰年咬紧了后槽牙。 “我看你就是欠打,地契上白纸黑字写好,不服你们就去官府告!不然,要是再敢为了那破地的事,赖赖唧唧的,我非拿大棒子,打断你的狗腿不可!”姜丰虎挥着拳头骂。 王大喜被火呛得直咳,现下又挨了几下,趴在地上抱头哭,狼狈得像条野狗。 王小莲也因为嘴欠,被李七巧和冯氏来了个混合双打。 这会儿正捂着一脸血,哇哇不止,大鼻涕和眼泪都往嘴里流。 “呜呜我家再也不敢了,别打我男人和我闺女了!”柳氏哭着扑过去,护在那二人身上。 大半夜这般折腾,姜家人出了会儿气,终于也累得收手。 村长看着这王家人,又看看困得不见眼睛的糯宝,不免又气又心疼。 “偷鸡不成蚀把米,人家姜家啥事没有,反倒你家起了大火,这就老天爷给的报应,懂不?”他怒声呵斥。 王家人憋屈得要命,只能点头如捣蒜。 小糯宝咬着白嘟嘟的手指,咧着小嘴,笑出了亮晶晶的哈喇子。 哪是什么老天给的报应? 明明是她小仙子给哒! 宴席上,全村都吃得起劲,唯有王家偷摸走了,当时小糯宝就觉不对。 正好村里有“二鬼”可以差遣,小糯宝就让它俩盯着,不曾想,却听到王家这般歹毒心思。 于是就让“二鬼”放了把火……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嘛,小糯宝得意地叉住胖腰,打着哈欠咯咯乐。 第202章 小糯宝的苦恼 村长也不打算轻放了王家,这便警告道。 “大柳村不留祸害,你家要是再敢动啥歪心思,下回就等着被驱逐出村,有多远滚多远吧。” 乡亲们也纷纷点头。 无一不力挺村长和姜家。 在又呵斥了王家人几声后,大伙有些乏了,这便都回家接着睡下。 王家本就穷了,此番院里东西都烧光,仅有的半袋子粮食,还有晒着的咸菜、干蘑菇也不剩了。 全家差点哭晕在茅坑,真不知之后,这饿着肚子的日子要咋过。 不过村里可懒得搭理他家,眼下,全村几乎每两户,就至少能有一人,在仙泉居找到长工可做。 余下的那些,遇到临时缺人手,也能被叫去打打零工,赚些家用。 有了这仙泉居在,乡亲们不再只指着地里吃饭,多了门进项,日子也都好过不少。 甚至还有些人家,都能吃得起好白米了,有时还舍得去城里,割上三两斤猪肉,回来打打牙祭。 如此这般,可都全要倚仗着姜家。 乡亲们心里也知恩,每每去仙泉居上工时,都很是卖力,从不偷懒耍滑。 正所谓,众人拾柴火焰高。 舍得在仙泉居撒银子的,都是些各城富户,客人们见此处村民淳朴,干活麻利,偶尔遇见掉落财物,也从不私自昧下。 便也改观了对乡下人的偏见,回头客格外多了。 仙泉居红火,姜家的腰包鼓了,能给乡亲们派的活计也就越发多了。 这一来二去,可是利好了全村,乡亲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不管是去上工还是去田里,都是满脸掩不住的喜气。 这几日,赶上私塾放夏节了。 统共有十二天的休沐,姜丰景被从城里接回来,可算能抛开学业和课本,好好陪会儿糯宝了。 一大清早,丰景和丰苗两兄弟,抢着给妹妹拿尿壶的场面,就又在姜家叮叮当当地上演了。 老四难得回来,李七巧操办饭菜时,便格外丰盛了不少。 “私塾那边的伙房,吃得肯定不好,看咱家丰景,几天没见咋又瘦了。”她边掌勺子边念叨着。 姜丰虎趁机亲了口媳妇:“嘿嘿,学院那边的厨娘,能跟我媳妇比吗,丰景在家嘴巴都吃刁了,到了那边肯定看不上啊。” 小糯宝抱着姜丰景的胳膊,脑袋瓜倚在他怀里,心疼得蹭来蹭去。 她知道四哥才不是挑嘴,而是被念书累瘦的。 毕竟童子试就在今年,韦院长三天两头给补着课业,小丰景才八岁啊,身子自然消受不了。 果然,在李七巧整日流水似的好菜下,姜丰景依然清瘦,没见什么变化。 反倒是小糯宝受不住那些糖酥里脊、红烧排骨、四喜丸子、酸菜炖肉的诱惑,七八日下来,顿顿吃得小肚溜圆,身上的奶膘又见长了! 这天早起,小糯宝听到姜丰泽回来了,蹦蹦跶跶地跳下地,想要出去迎三哥。 谁曾想,小家伙跑太急,不小心摔进了门外的木桶里,身子卡在一半就出不来了。 小糯宝憋得脸红,白萝卜似的小胖腿狂踢,着急地直喊:“啊呀,救糯宝,出不去了!” 见状,姜丰泽忙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解救妹妹。 胖嘟嘟的小奶崽,好不容易出了木桶,这会儿还一脸懵圈,直挠头。 姜家人忍不住了,直接笑出声来。 “哈哈,妹妹卡住的是腰,是腰!我刚才看见了!”姜丰虎笑着拍手。 孙春雪也扶着肚子,乐个不停:“小姑子是又圆乎了,昨晚蹦她大哥身上,愣是把她大哥腿肚子都压出块淤青,今早丰年喊疼我才看着。” 小糯宝一听可是郁闷。 她本想捏捏自己的小胖腰,结果刚一上手,才发现……肉多得就连自己小手都捏不过来了。 全家见状更是止不住笑。 小糯宝臊红了脸,蹬蹬脚丫子,这就撅着后背找三哥安慰了。 眼见小家伙不开心了,早上用饭时,都少吃了半筷子的鸡蛋糕。 姜丰泽和萧兰衣太过溺爱,当即就要去城里,买些漂亮料子和珠扣,回来给妹妹做几身新衣衫。 正好,他们辽东营今日轮休。 可以在家待上两日,然后就得忙活着招新兵入营的事儿了。 好在营地离村里近,他俩舍不得家里,便打算以后每七天中,抽出三天宿在营地。 余下四天,傍晚便骑马回村,好陪着家里。 一趟闲逛下来,二人很舍得花银子,买了好些时兴的布料,给全家新衣都包圆了。 一看到这些花红柳绿、粉粉嫩嫩的颜色,小糯宝顿时没了长胖烦恼,这又喜笑颜开了。 小家伙带着浑身奶膘,扑在软糯滑溜的绫罗布上,兴奋得直打滚。 冯氏眼看闺女都快滚掉地了,忙一把抱住她,搂在怀里不让再捣乱。 “这几匹花绫料子软,还是藕粉和紫藤色的,都是糯宝喜欢的,就用来给她做几件褙心和肚兜吧,夏日还长,到时候换洗着穿。” “还有这些香云纱,最是贵重,给丰泽和萧公子做几身,虽是兵营有衣裳,但你们都是有身份的人,平日里到处行走,也少不得要体面些。” “两匹绸布的,就给俩儿媳妇,颜色年轻,也衬你俩。” 余下的各色料子,冯氏都一一给分配好了,全家人人都有份。 李七巧和孙春雪欢喜得很,这就拿来剪刀和针线筐,要动手裁布。 小糯宝也乐颠颠的,在炕上转着圈蹦跶,像只肉趴趴的毛毛虫,小屁股一扭一扭。 第203章 丰苗成奸商 只是两岁小胖丫的精力,终究还是有限。 闹腾没多久,小糯宝就来了困劲儿,揉揉眼睛,倒在了冯氏的波棱盖儿上。 睡得四仰八叉。 她软乎白嫩的小手还攥着衣料子,像俩圆滚滚的肉包,看得全家都想咬上一口。 丰苗过来亲亲妹妹,又把她手里的料子扯开,便跑到外面没影儿了。 冯氏带着俩儿媳,围着糯宝和春哥儿,坐在炕上做针线活。 夏日衣衫轻薄,裁剪和缝制都很省时。 冯氏裁出了闺女的衣料,便要喊丰苗过来,给他重新量个子。 “丰苗,老五,这孩子去哪儿了。”冯氏朝窗外看去。 她是个急性子,可又不敢喊得大声,生怕把闺女吵醒。 孙春雪嘀咕道:“这老五,前阵子在家乖了几天,这萝卜一下完,他又到处疯跑了,多半是和旺福他们玩去了。” 李七巧看了眼外屋看书的丰景,小声道:“倒也未必,老五早上和老四吵嘴了,弄不好,是躲着他四哥,怕他四哥凶他,这才溜出去的。” “为啥?”家里孩子多,冯氏不能都顾得上,不由问了一嘴。 李七巧无奈摇头。 “今早丰苗闹肚子,茅房里擦屁股的秸秆和叶子都用没了,这孩子着急,就回屋随手捡了地上的草纸用,以为是丰景不要的,谁知那是丰景算了两天,才写出来的课业!” 等姜丰景发现时,那几张可怜的宣纸,早就进了茅坑,救不回来了…… 李七巧扶额道:“俩孩子闹了别扭,就差动手打起来了,没看这一上午俩人都没说话吗?” 听了这话,冯氏和孙春雪都觉哭笑不得。 “也难怪丰景生气,换做是我,非揍那小子不可。”冯氏弯着眼睛道。 三个妇人笑了笑,手上的针线仿佛翻花般,麻利得很。 没多久,半件藕粉色的小肚兜,就已经缝完了。 知道妇人们在忙,灶间的活计,丰年和丰虎就主动接手了。 刷锅、生火、剁肉、热油,哥俩忙活得有模有样。 冯氏听着外屋,噼里啪啦的油烟声,欣慰地直点头。 “午饭就交给他哥俩吧,对了老二媳妇儿,晌时再弄些冰酪来吃,眼下都是三伏了,正是最热的时候,不好好解解暑气,别给家里人热倒了。” 说罢,冯氏又不忘闺女。 低头看着呼呼睡的小家伙,拿起痱子粉,给她脖颈和小咯吱窝处,都扑了一些,然后才继续拿起针线。 没多久,晌饭便好了,李七巧开做冰酥酪,顺道让姜丰虎去喊丰苗回来吃饭。 丰虎在学堂前和村长家,找了一圈,也不见这小子身影。 只当这孩子还是在怕他四哥,无奈摇摇头,就先回家去了。 只是这一回,姜家人却都猜错了。 姜丰苗既不是躲着四哥,也没和旺福他们乱跑。 此时,这小子正待在仙泉居,背着小手,在宅院间溜达,到处寻摸着商机呢。 刚坑没了四哥的课业,丰苗委屈又觉有愧,若是平时也就罢了,偏偏那纸上的算题,还是丰景为了童子试准备的。 知道四哥为了那考试,经常挑灯夜读,熬得都瘦了。 丰苗就想着补偿点啥。 可无奈囊中羞涩,每月为仙泉居算账的工钱,早被他换成糖葫芦了。 这会子,姜丰苗溜溜达达,已经来到了仙泉居大堂。 三伏天里,客人们汗流浃背,即使面前摆着西瓜,也都兴致缺缺。 几个汉子穿着拖屣,坐在凉席垫上,不停皱眉。 “这天儿可真热,咋扇都不凉快。” “西瓜虽凉,但终究是井水里镇的,拿上来没一会儿又热了,吃了都直糊嘴巴。” “真想弄块寒冰下肚,或是冰酪啥的,把这热气往下压一压啊。” 小丰苗听得可是认真,突然心思一动,就连忙往家赶! 嘿嘿,有法子啦~ “大堂内有客人二十三,每人来一份,一份五十文,那就是一两银子零一百五十文……”丰苗极擅算数,几乎是脱口而出,念叨着心中所想。 待冲回家,一看家里还正巧做了冰酪,姜丰苗惊喜极了,直接端起来就跑。 李七巧从里屋出来时,看着空荡荡的灶台,还以为是眼睛花了。 “我放在这的冰酪呢,做了二十人份呢,本想给福善堂爷叔们送去些,再给引儿和锦娘送两碗,东西哪去了?”李七巧眸子睁得老大。 冯氏闻声下地:“咋会没有,就算是闹了耗子,也不可能连盆都给端走吧。” 话刚出口,姜丰景就放下书本,一本正经地点头。 “嗯,就是被耗子拿的。” “还是会拿人家课本子纸,去擦屁股的那种耗子!”丰景语气难掩幽怨。 冯氏和李七巧对视一眼,知道是谁干的了,这就出门去找。 二人一路从村口,一直找到仙泉居。 不曾想刚一进大堂,就见一堆客人围在一起,伸着胳膊像是在抢什么,挤来争去的。 而小丰苗正站在人群中间,腰间围着块靛蓝围裙,笑得像朵狗尾巴花。 “童叟无欺,纯正奶味儿!” “农家挤出来的羊奶、指挥使搬运回的冰,又经乡下美妇人亲手熬煮,一碗冰酥酪五十文,不贵,不贵哈~” “来来来,大家别抢,先交铜板,再盛冰酪。” “一共就二十份,抢完了可没啦,要吃的速来!” 小丰苗学着城里商贩,猫着小腰,张罗得可是起劲。 冯氏和李七巧一脸震惊! 这小子……倒来自家仙泉居……做起生意了。 客人们早就热得浑身发躁,这会子见到冒着寒气的冰酪,馋得口水都出来了,纷纷递上铜板和碎银,抢着要买一碗。 姜丰苗真是小“奸商”一个,嘴上说的只有二十份,实则每碗都少盛了一点,愣是挤出了二十五份。 有些客人身上还没铜板,便给了碎银子,估摸着小孩子找不开,索性也就不用他找了,只要把冰酪拿来就成。 冯氏一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脱下鞋子,就想去揍这小子屁股! 可要冰酪的客人们太过热情,冯氏压根就挤不过他们。 没一会的工夫,一盆冰酥酪就见了底,小丰苗兜着一围裙的铜板和碎银,才被冯氏举着鞋底子,撵得满堂乱跑。 客人们吃下冰凉可口的甜点,心情顿时大好,再一看这小小“奸商”,原来就是仙泉居主人家的。 众人不由被逗得哈哈笑。 连忙拦着冯氏,好让丰苗快跑。 第204章 拆了大柳村 有了大伙帮忙,姜丰苗抱着一堆铜板、碎银,嘚瑟得像只野兔,一溜烟就没影了。 身后的冯氏可劲追,还是被他甩出二里地。 这小子乐得嘎嘎的,一跑回家,就开数钱喽! 此次共卖了二十五份,原本应得一千二百五十文,也就是一两银子,外加二百五十个铜板。 可因有的客人给的碎银多了,丰苗回家拿小秤一幺,这一趟下来,竟赚了足足三两半! 姜丰苗美得见牙不见眼。 下午,就拍着溜鼓的腰包,磨着姜丰年带他进城。 姜丰年架不住弟弟央求,笑着弹了他个脑瓜崩,故意打趣。 “你这下可赚银子了,别忘了给我和你二嫂分账啊,我俩可都给你出了力呢。” 姜丰苗知这是玩笑话,小手把银子捂得紧紧,嘴上净挑好听的说。 “分分分!大哥,等我啥时候卖冰酪,攒上大钱了,给你和二嫂一人买个大宅子!” 姜丰年听得噗嗤一声,勒紧驴车缰绳:“你这小机灵鬼,净给大哥画大饼呢。” 姜丰苗嘿嘿一乐,这就开始盘算,这三两多银子要咋花了…… 等回到家时,小丰苗抱了满怀的东西,都腾不出手开门了。 一共三两半,他给小糯宝就花了二两,买了只花罗面料带缂丝的小团扇、一对兔儿爷玩具、一只孔雀蓝羽做的毛毽子。 以及一只紫晶石做的小璎珞。 又给娘和嫂子们,各买了只雕了春花秋月、牡丹花下、锦鲤迎春不同图案的银镯子。 待把这些都递过去后,糯宝顿时被哄得眼光大亮,小身子往前扑去,直摇那缂丝团扇。 姜丰苗又别扭瞅了丰景一眼,掏出一沓五云宣纸,推了过去。 “这是给你买的。”丰苗撅撅嘴,捂着心窝口:“就这么一点东西!花了我两百多文呢!读书人真费钱啊。” 早上时,他擦个屁股,用的草纸可是韦院长独独给丰景的,最上等的流沙宣纸。 姜丰苗后来才知道,在城里找了一圈,也没有一家铺子能买着,只好挑了别的贵纸,买给了丰景。 姜丰景其实早就不气了。 看着丰苗那肉疼的小模样,他只觉得好笑。 姜丰苗又掏出一块,被薄纸小心包裹的墨锭,这可是他路过文书铺子时,想起四哥最喜欢好墨,才忍痛花了一百多文的。 “这也给你。”姜丰苗嘴上不服软,扭捏地递过去。 姜丰景眯起眼睛,故意道:“还是墨好啊,起码不会被某些人,再去拿了揩屁股用。” 冯氏他们都忍俊不禁。 “这玩意儿要是拿去擦了,不得擦得丰苗小腚黢黑啊!”姜丰虎大声调侃着。 这不说倒还好,一说小糯宝已经忍不住脑补,五哥哥一屁股黑墨的样子了,她拍着炕沿捂嘴笑,笑到直打滚。 丰苗也被逗乐,笑出豁牙,抱着肚子颤悠。 这时,正好姜丰泽和萧兰衣听见了,忙进来看大伙笑啥。 姜丰年看到萧公子,像是想起了什么,顾不上再说笑,就从袖中掏出一封书信,交给了他。 “这是我在城里取的,那驿差见信上盖了萧家印章,不敢怠慢,本打算傍晚前就送来,正巧半路碰见了我,就让我把信收下了。” 萧兰衣低头一看,是给他的书信。 而且,还是京城府上寄来的…… 他还以为是家中有什么急事,连忙打开一看。 不过等看完后,那张俊脸就不由垮了,整个人看起来像只苦瓜。 “怎么了,可是你府上有何要事?”姜丰泽关心地问。 萧兰衣捂着胸口:“啥啊,是我祖母和我娘,催我回京……说要让我相看姑娘们,我祖母急着抱重孙呢。” 姜丰泽忍不住想笑:“你说你这……年岁也不大,你娘和你奶奶可真够急的。” 萧兰衣垂着脸颊。 信上还有句话,他没敢当着姜家人面前说。 萧家老太太可是说了,五日之内,乖孙若不脱村入京,那她老太太,就要带人把大柳村拆了盖猪圈! 想起那强势跋扈的亲奶奶,萧兰衣肩膀都抖了。 不过这说起来,倒也不能全怪人家萧老太太。 毕竟,萧家是南纪高门,即便是身为旁支的萧兰衣家,那在京城也是可以横着走。 而萧兰衣祖父早亡,家中父亲又少子嗣,整日姨娘环绕,却仅他一个独苗。 他身为个贵公子,本应在京继承祖业,却偏要跑到这乡野之地,家中长辈怎能不挂心。 萧兰衣轻声叹道:“祖母定是知晓我进了辽东营,这才格外着急让我回府。” 姜丰泽凑近了些,奇怪道:“那辽东营本就是你们萧家统率的,如今兜兜转转,又回到你这个萧家人手里,你家人不应该高兴才是,为何还要阻拦。” 萧兰衣耸耸肩,明亮的眼眸中,难得闪过一抹忧色。 “你这是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 “辽东营虽是萧家血脉,但那主要还是本家的,我家乃旁支,依着祖母心意,我就应子承父业,在京中谋个安稳差事,一辈子沾着本家的光,图个富贵安生就行了。” 而像辽东营这般,驻扎在京外,甚至还有可能会打仗流血的,自然不适合他这贵户独子了。 这二人在外屋嘀咕,里屋这边,小糯宝搂着丑巴巴的兔儿爷,却忽然起身看向窗外。 “萧锅锅~”小糯宝脑海里闪现了一下,她挠挠头:“好像有人要来啦~” “糯宝,你说什么?”萧兰衣还没反应过来。 小糯宝感受到一股强势之气,至少有三十余人,正朝着村口疾步奔来! 她指指窗外,奶声道:“……有人要来找你呢,萧锅锅,你还是去村口等着吧。” 萧兰衣手上书信,啪嗒一下掉在地上。 莫不是祖母? 不会吧,信才刚至,人就找上门了?? 他不敢想,忙跑出去,才刚走到村口,便听到大黄狂吠不止。 紧接着,就见一辆富贵马车,正咯吱咯吱的,后面跟着三十多个随从,一路驶向村里! “萧兰衣,你个逆孙!”马车内,满面雍容的妇人探出身子,指着萧兰衣怒瞪眼! “可算找着你个兔崽子了,让我老太婆瞧瞧,这里是什么好地方,还是说有什么人,勾了你的魂让你连家都不要了!”老太太撸起袖子大喝道。 萧兰衣腿肚子一颤:“老……老祖宗?” 糟了,看这阵仗,奶奶不会是真要给大柳村拆了吧! 第205章 糯宝出手救 萧兰衣急得像只兔子,一下子窜上前,就要拦住马车,生怕老祖宗进村。 “祖母,您怎还亲自来了,从京城到此路途遥远,累着您身子该如何是好!” 萧家老太太可是将门虎女。 年轻时还曾徒手杀过野牛,可谓是雷厉风行,说一不二。 她一把拎住萧兰衣耳朵,气得眯眼:“兔崽子,在这儿打什么哈哈?五日期限已过,你迟迟未回,老婆子我不来寻你,难不成还指望着你那两条腿能长良心,自己跑回来不成!” 萧兰衣吃痛呜出声:“……奶……啊啊……” 萧老太盯住他,未等他再分说,便扯开马车门帘子,一跃稳跳落地。 路过的乡亲见状,都愣得瞪大眼睛。 这妇人看着有六十了吧,竟然还如此矫健……身手了得啊…… 萧兰衣一手捂耳,一手捂脸,生怕被乡亲们看见,怪难为情的。 不过他心里也苦啊。 那驿马极慢,书信光是送过来,就不止五天了,就算自己长了翅膀,也不可能在期限内飞回去啊…… 不过萧老太太可不管那么多。 这时已经揪着萧兰衣进村,打量了一番后,忍不住皱起眉来。 这就是逆孙流连忘返,为此不肯归家的地儿? 看起来,也无甚特别,她都懒得再往里走。 “你这臭小子,我老婆子都给你相中好几个门户相当的姑娘,什么禁军统帅家的千金,御史丞家的嫡女,钦天监掌事的外孙女,你都死活不肯回来,就是为了留在这小破村?” “不过是个寻常乡下,把它拆了给我萧家盖猪圈,我都嫌它不够敞亮!” 萧老太太无语极了,炯炯有神的眸眼里,露出一丝不满。 她二话不说,脚下这便拐了个弯,揪着萧兰衣就要往马车拽,想即刻“押他回京”。 不过就在这时,不远处,忽然走来一群锦衣华服、谈笑风生的男子。 “此处景色甚好,尤其是那竹林里,简直就是桃源仙境啊。”其中一个大声感慨。 另一个也摇扇颔首:“是啊,仙泉居的主人家,做事也妥帖极了,我和我夫人都甚是喜欢,实在舍不得离开。” “哈哈,那待今年下江南的生意做完,咱们来年,再到此一聚如何?” “不成不成,我可等不了那么久,已经跟主人家预定了房间,下个月要来此再住上十来天!” 男人们说说笑笑,言语间对大柳村的喜爱,都快溢出来了。 听了这些话,萧老太太正欲迈上马车的脚一顿,脸上闪过费解之色 等等! 怎的眼前这些体面富贵的男子,竟也和她孙子一样,都对此处赞不绝口? 甚至还不舍离去?? 萧老太太忍不住开始好奇了。 想要问问萧兰衣吧,可刚要张嘴,才想起还在生着他气。 萧老太只好松开了手,假装理一理衣衫:“哼,看来这村子,是我小瞧它了,里面指不定藏着什么古怪,我老太婆今日就要好好瞧瞧!” 说罢,她挥挥手,这就招呼着身后的儿媳,还有家仆们一起跟上。 萧兰衣只好拔腿追上。 心里盘算着咋能说服奶奶,肯让他留下来,别带他回京。 “也不知糯宝能不能有啥好法子。”萧兰衣边走边嘟哝。 萧老太太腿脚极快,此时,已经追着前面的男子们,快要走到仙泉居了。 很快,眼前之景便和在村口时,大不相同了。 映入眼帘的,是青翠的竹林遍布,各异的山石林立,鸟语虫声围绕在林间,所过之处,尽是清幽花香。 萧老太太神色明显一震。 她脚下不由放慢,惊诧地打量着眼前。 这般美景,居然隐于农家,实乃罕见了。 而更让萧家众人意外的是,就在这一派仙景中,竟还坐落着,好几座气派宅院。 其中最前面的一间,正门正大敞着。 门内大堂,好多穿戴不俗的客人,正坐在凉席上,或赤脚盘腿而坐、或两两屈膝对坐,一个个端着冰酥酪,满面悠哉,说笑不已。 这简直,就是桃源深处有人家啊! 萧老太太睁大双目,不由暗暗感叹。 许是被眼前氛围所感,萧老太太忽觉身上疲乏,好想进去歇一歇脚。 多日赶路,久坐马车,身上早已是酸痛到不行,衣衫下也全是热汗。 要是能再同里面宾客一样,吃上碗凉哇哇的冰酪,那便是更妙了。 萧老太太心里这般想着,可面上却不愿表露出来,依旧对着萧兰衣板脸。 正馋渴难耐之时,正好,冯氏抱着小糯宝,从家里赶了过来。 看到眼前老妇,冯氏便知定是萧兰衣的家眷。 她就便上前笑道:“这位夫人,既已行至我们仙泉居,不如就请进去歇歇脚,喝杯清茶再走吧。” 这话给了萧老太台阶下,老太太咽咽干渴的嗓子,立马点头。 “多谢盛情,那我们就进去坐坐再走。” 萧老太温声应下,这就带着身后的儿媳进去,命家仆们在外等候。 萧兰衣全程不敢插话,乖巧跟在后面。 而姜家和萧兰衣关系甚好,冯氏有时甚至拿萧兰衣,当作丰泽一样看待,所以此时招待起萧家人,自然盛情。 “引儿。”一进大堂,冯氏便为萧家开了雅间:“快把楼上靠后山那一侧的雅间收拾出来,请这二位夫人歇息。” “刘婶子,你去把后院拿个冰瓜,再沏壶好白茶,让杨二媳妇再装几盘点心来。”冯氏又道。 凉瓜虽不比冰酪。 可对于久经赶路,汗流浃背又不便换衣的妇人,可谓是解暑利器了。 萧老太太撸起袖子,连啃出了两三块西瓜皮,萧家夫人稍含蓄些,但也抱着怀中婴童,一杯接一杯地喝着茶水。 待西瓜和茶水齐下肚,身上的饥渴消散了大半,萧老太太的急躁顿时退了些,再看这大柳村,也变得顺眼不少。 冯氏虽知道对方有身份贵重,但也不谄媚。 有礼有节地安排着一切。 “引儿,这边有女眷,把屏风拿个过来,挡一挡门边。” “再去后厨,洗上两个波斯萝卜,切在盘子里,给两位夫人送上。” 说罢,冯氏便下楼去,招呼其他客人们了,给了萧家人独处时间。 眼下,才刚解了口渴,此时又立马送上萝卜。 萧老太太的心情不由大好,直感叹这里招待真是妥帖,难怪客人络绎不绝。 萧夫人搂着怀中婴童,再看清萝卜后,不由轻呼:“这、这不就是韩家大公子,前阵子送进宫,还风靡整个京城的那西域萝卜吗?怎的在这离京城千里之外的小村庄,竟然也有?” 萧老太太揉揉眼,也惊讶道:“这萝卜,可是宫中新宠,就连咱家也不过得了七八斤,早就吃完了,我正馋着这口呢,想不到居然能在这儿吃上。” 说罢,两个妇人便顾不上啰嗦,这就开动起来。 萧老太太吃得大口,只觉甘爽又润喉,面上笑意渐多。 萧夫人小口咬着,虽吃得内敛,但看得出,神色是很愉悦的。 待稀罕果子全进了肚,萧老太太对眼前的大柳村,也不自主生出几分好感。 “难怪能把你这小子给迷住,景也美,人也周到,瓜果也不输京城,看来这个村子,是有两把刷子。”萧老太太嗔怪地哼哼声,拍拍萧兰衣的肩膀。 萧兰衣骄傲仰脖。 心里却想,此处真正吸引他的,哪里是这些外物。 明明是糯宝和姜家人啊。 不过他故意不说,只等萧老太太自己发现,免得有王婆卖瓜之嫌。 雅间内,萧老太太揉了揉肩膀,萧夫人也放松下来,拍着怀中新得的女婴,眯眼小憩。 这时,小糯宝哒哒哒爬上二楼,趴在屏风后面,探着小脑袋眨眼偷看。 眼前的二位妇人,一个年近六十,是个满头珠钗,英姿飒爽的老妇人。 另一位年轻些的,则是肌肤白如雪,眉眼透着忧郁的美人儿。 小糯宝知这是萧兰衣的亲人,自然格外上心,仔细查看着二人身上的气运。 只是不知怎的,老太太还不错,一身周正之气,可萧兰衣的母亲,却身绕杂乱气息,似是近来有祸端缠身。 小糯宝叼着手指头,正要看个仔细。 这时,就见萧夫人怀里的女婴,伸着肉疙瘩似的小手,抓住她胸前璎珞的珠子,就胡乱往嘴里塞。 其中一颗东陵玉珠子,被扯了几下,不经意间,线便断了,珠子一下子进了奶娃的嘴里,没两下就被她给吞了进去。 小奶包的瞳孔呆滞,被卡得小脸涨红,她发不出声音,只能张着嘴巴,使劲往里吸气。 而萧夫人把孩子放在腿上,一时间,竟也没有察觉到! 看到那奶团子痛苦得不行,小糯宝心底一惊,迈着短腿冲进雅间! “救她,她被卡住了,有危险!”糯宝急得嗓子都破音了。 第206章 天定的缘分 闻声,萧兰衣反应最快,顺着糯宝的视线一看,就立马发现了不对! “不好,这孩子是吃进了什么!”萧兰衣蹙眉大喊。 他飞速起身,一把提起那襁褓,把孩子倒扣在手臂上,另只手就去急拍她的后背! 拍了没几下,只听“哇呕”一声,一颗东陵玉珠便被呕到了地上。 萧老太太盯着那珠子,再一看孩子憋紫的小脸,瞳色一颤,心脏都悬起来了。 萧夫人更是被吓到,待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的疏忽,忙抱住那女婴,脸色白如纸。 “娘,怪我不好,竟光顾着自己休息,忘了怀里的圆姐儿。”萧夫人又愧又怕,难受咬唇。 毕竟不是她亲生的,这才抱过来没几日,难免有些生疏和大意。 萧老太太顾不上责怪,视线一转,看向一旁的小糯宝,眸底充满感激。 “婉君,要不是这个孩子提醒了咱,只怕真要坏事,还不快谢过人家!” 听罢,萧夫人赶紧转过身,喘着粗气,上前抱了抱小糯宝。 “谢谢……谢谢你孩子……不然还不知要如何呢……”她声音都还不稳,抖得像是筛糠,可见是怕极了。 萧兰衣宠溺地摸摸糯宝脑瓜。 这乖宝儿,总能在最关键时使上劲。 小糯宝倒没有居功,她这会儿正踮着小脚,急着要去看那女婴如何。 那小奶包躺在襁褓中,正哭得撕心裂肺,口水糊了一嘴。 因嗓子眼被珠子硌疼了,可怜的孩子,就连口水都是带着血腥味的。 小糯宝看她还一身软肉,不过才五、六个月模样,比春哥儿还小,不免心疼起来。 这就大方极了,把手里的兔儿爷,举到人家眼前,小手卖力地晃晃。 “不哭哭呀,小妹妹,给你玩这个~” 小婴童听到声音,愣着抽搭两下,还真便不哭了,她湿着黑溜溜的眼睛,不瞅兔儿爷,而是朝小糯宝瞅去。 “呀、呀……”小女婴嘴巴朝糯宝这边张了张,喷了个大口水泡。 她还想伸手碰碰糯宝,只是四肢被萧夫人紧抱着,有些动弹不得。 萧老太太见状,不由惊喜拍腿:“婉君,你看圆姐儿方才是不是笑了!马车颠簸,这孩子又刚离了亲娘亲爹,都哭一路了,这还是头一回见她笑呢!” 萧夫人抚着胸口,这时也低头逗弄孩子:“确实啊,娘,咱俩路上都哄了她那么久,也没见她这样瞅过咱俩。” 虽然萧夫人一直试图,吸引怀中孩子的注意力,可是那小奶团,却只朝糯宝咿咿呀呀,纯澈的黑眸里,全是新奇之色。 两个小孩子心意相通,小糯宝像懂她意思似的,也朝她摇头晃脑,咧嘴笑出了牙花子。 “咿咿呀~”糯宝故意奶声学她。 这么一逗,小奶包终于不抽搭了,说什么也要扑腾过来,朝糯宝身上拱。 萧老太太心头一松,这时,不由把全部注意力,都落在小糯宝的身上。 小家伙穿着身紫藤衫裙,扎着对朝天辫,小脸肉嘟嘟的,又白净得宛如豆腐,一看就是个有福的长相。 富贵人家最喜这般小福相,萧老太太顿时更生欢喜,这便摘下一双金镯,塞进糯宝小小的掌心里。 “这孩子,看着合我眼缘,又刚救了我小外甥孙女,真算是不浅的缘分了。”萧老太太英气的脸上露出喜悦,爽快道:“不如就此,让圆姐儿认她做个干姐姐,也算不忘这救命恩,给俩孩子都讨个善缘,如何。” 萧夫人自然没有异议,微微抿嘴笑。 不过为了妥当,她还是道:“这是好事啊娘,只是咱还得先问过这孩子的家人,看看人家同不同意才行。” 萧老太太立马赞同。 虽说这是乡下之地,但看糯宝衣着不俗,家里定不是普通农户,人家看不看得上萧家,还两说呢。 萧家并非傲慢之人,于是萧老太这就要派人,去寻糯宝爹娘,询问一下人家。 一旁的萧兰衣见状,不由叉腰憋笑。 啧啧,就这祖母还怨他不舍归家?换了老祖宗亲自来,不照样也被糯宝俘获! 正好这时,冯氏寻不见闺女,正好上楼。 “糯宝,你怎在这儿,是不是打扰客人们歇息了,快跟娘下去。”冯氏抱起闺女,正要朝客人致意。 萧老太太这才知,原来这小姑娘,就是仙泉居主人家的孩子。 她笑吟吟的,将方才之事道出。 冯氏听得微微惊讶。 这宝贝疙瘩,真是一会儿没见,就能干出点大事来。 冯氏拿起那金镯子,觉得沉甸甸都压手,她赶紧还了回去。 “初次相见,怎好收这么贵重的礼,您太客气了。” 萧老太太却很坚持,又了推回来:“再贵重的东西,也不过是外物罢了,哪里及得上你家闺女,救了我外甥孙女这一命要紧。” 眼见二人推来推去,都有些执拗。 萧兰衣终于忍不住,拿过那金镯,自作主张替小糯宝收下了。 “这有何不能收的,冯大嫂,我祖母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糯宝就跟我亲妹妹一样,就算不冲着今天这事儿,收个我家的镯子,那也是应该的。” 说罢,他这就把镯子,塞进了小糯宝褙心的内兜里。 小糯宝顿觉衣裳沉了,直往下坠得慌啊。 可一想到那都是金子,小家伙就忍不住雀跃,忙捂住衣裳,满眼都是亮光! 这话听得萧老太太一愣。 她看着“逆孙”,惊讶道:“什么叫跟亲妹妹一样?听你这意思是,这么说,你早就认识这人家?” 萧兰衣摸摸后脑勺,索性把这些天的一切,都秃噜出来了。 得知原来吸引萧兰衣不离开的,就是眼前仙泉居的主人家,还有这个小奶崽,萧老太太不由又惊又喜。 难怪孙子这般舍不得了,就连她老婆子,也有些喜欢这里了。 尤其是还有这般可爱,如及时雨般的小糯宝。 萧老太太嘴角拼命上扬,大喜过望道:“竟还如此凑巧,那看来,就是咱两家天定的缘分了啊!” 萧老太太满眼兴奋,一时不再急着催萧兰衣跟她走了,反而还想跟着留下。 “既是如此,那老身我也要在此住上几日,婉君,快让门外的下人去马车那边,把行囊都卸下来!”萧老太太大手一挥,就兴冲冲道。 第207章 什么事情瞒着他 小糯宝也为萧哥哥不用走而高兴,露出小米牙,笑得手舞足蹈。 萧兰衣反手捏捏她胖手。 二人皆是欢喜得很! 门外的萧家仆人们,这会子抹着热汗,见萧夫人迈步出来,还以为是叫他们准备离开的。 谁曾想,听到的吩咐却是,搬下行囊,留在此村! 家仆们都吃了一惊,不免面面相觑。 “我没听错吧,老夫人要学少爷,也在这儿住下?” “这是怎的了,老夫人不是来寻少爷回家的吗,怎还被他带跑偏了??” 不过嘀咕归嘀咕,大伙倒也都挺高兴。 毕竟赶路了这么久,仆人们又不能坐马车,也实在劳累,都盼着能够歇一歇脚呢。 再加上仙泉居,风景如画,他们这些人也觉稀罕,这就连忙干活,把繁多的随行物品,一一从马车往下卸。 萧家所带仆人众多,行囊也多得很,光是主人的衣箱子,就有足足三大箱。 萧兰衣怕下人们乱放东西,扰了仙泉居营业,便跟过来看上一眼。 只是这一看,却让他发现,祖母和娘所带的衣物过多,其中甚至还有厚实的衣裙,明显不是夏装。 “这些都是祖母和我娘,要你们装进去的?”萧兰衣不免疑惑,问向一旁的丫鬟。 在得了丫鬟的肯定后,萧兰衣更加不解了。 老祖宗她们,不是专门来寻他的吗,按理说用不了多少时日,可为何连秋日衣裳都拿上了,像是有在外久待的打算。 再想想母亲怀中,莫名多出的女婴,以及她格外惆怅的神色,萧兰衣总觉得哪里不对。 不过眼下,也顾不上追问过多,还是帮忙安顿家里这一行人要紧。 冯氏做事周到,想着萧家此次来的是两个女眷,便叫来丰年和李引儿。 “引儿,萧老太太和萧夫人身份不一样,你把咱仙泉居最南边那间大宅里,正房那几间上等客房都腾出来,独独给她们住,别让她们被旁人扰到。” “丰年,除了贴身丫鬟跟着她们外,余下的家仆,就给安排进普通空屋里,要是屋子不够,就让他们三五人住一屋,挤一挤就是了。” 得了吩咐,二人立马就去安排。 不到夕阳西落之时,萧老太太和萧夫人便已经入房歇下,其余家仆也有了住处。 冯氏估摸着他们也该饿了,这就让顾寡妇把做好的饭食,送到上房那边。 仙泉居待客讲究细节。 但凡入住上房的,都有专人,负责送饭菜进屋。 正好这会子,萧老太太也已是饥肠辘辘,只是怕打扰了姜家,才没有主动说。 看到这突然上门的伙食,萧老太太忍不住开怀,一边感慨着孙子眼光好,看中个好地方,一边掀开裙摆,坐下享用。 顾寡妇的手艺,虽然不及李七巧,但好歹也是李七巧教出来的,算是得了三分真传。 楠木饭桌上,葱烧大排做的很是入味,一旁的盐焗南瓜条也是外酥里香。 更别说那碗肉沫蒸蛋,蒸得没有一个蜂窝眼,滑溜得筷子都夹不住,用勺子一挖,送进嘴里,抿两下就喷香地化开了。 萧老太太吃惯了府上厨子,早就腻歪得不行,现下换了这农家菜肴,反而觉得很是稀罕,这一顿吃得可起劲了。 待顾寡妇去收碗筷时,就见那五六道菜食,几乎道道都是光盘,连汤汁都剩的不多。 顾寡妇成就感满满。 回去时,还忍不住跟刘婆子她们念叨。 “看来京城来的贵夫人,也馋咱们仙泉居的吃食呢。” “我这二流厨娘,得了七巧妹子点化,嘿嘿,也终于能上得了台面了!” 当天傍晚,冯氏从仙泉居回来时,就带了整整五百两的银票,放进了钱匣子里。 姜家的晚饭,这会儿也刚做好。 孙春雪扶腰站在灶前,盛着大锅里的二米饭,惊喜道:“娘,这么多银票呢,打哪里来的啊?” 不用冯氏吱声,李七巧就边盛菜边笑道:“这还用问吗大嫂,肯定是萧家给的啊,他们一行这么多人入住仙泉居,免不了要花费一大笔的。” 冯氏从里屋出来,点点头。 “嗯,萧家老太太说了,她偏爱吃咱仙泉居的饭菜,还打趣说自己是个老饕餮,所以以后顿顿都要十菜一汤,又说仆人们辛苦,也是同样安排,她怕麻烦了咱们,以后这客房住宿费用,便主动提出要按双倍来出。” “这五百两银票先给着,不够日后再补。” 两个儿媳都乐得直咧嘴。 这手笔,可真是大方。 仙泉居又能入账一大笔了! 冯氏也弯起眼睛,比起挣钱更让她高兴的,是萧老太太虽看起来强势,但为人却好相处。 提了额外要求,便怕麻烦了主人家,要给双份银子不说,还知体恤下人们,人真的是不错。 小糯宝躺在炕上听着,也跟着蹬蹬脚丫,笑出了哈喇子。 正好这时,饭菜端上了桌,小家伙立马扑到桌前,一手抓筷,一手拿勺,要开始大快朵颐了。 二米饭配着酸菜炖排骨,再夹两口酸辣土豆丝、和酱豆腐皮小菜,小糯宝吃得满脸沾饭粒,大呼过瘾。 吃完后,正好李七巧洗锅前,呛了些米饭锅巴出来,就给糯宝分了最大一块,让她当零嘴打牙祭。 小糯宝两手抱着,吃得嘎嘣嘎嘣的,小牙都咬得直发酸。 米香味在屋子里溢散开来,可给一旁的春哥儿馋坏了,一直抻着脖子眨眼瞅,哈喇子不知咽下去几回。 姜丰年洗了盆果子,坐在炕边,一家人围着说话。 冯氏手里拿着针线,正在缝着一件小围嘴。 丰景抱着书本,走进里屋摸摸妹妹,目光停留在冯氏手上,发现娘手里的围嘴是拿旧裤衩子改的…… 好在这个做完,也是给春哥儿戴,丰景便没说什么,抖着肩膀默默走了。 这时,萧兰衣从外头回来了。 他晚饭是过去,陪着萧老太太她们吃的,可夜里还是想回来住,毕竟已经习惯了。 只是萧兰衣的神色,却不大好。 冯氏看出来了,还以为他是被萧老太唠叨了,便不好多问。 萧兰衣垂着眼角,眸底闪着忧虑。 他想了想,还是打算让糯宝帮忙,便脱了鞋子上炕,把正在吃喷香的小家伙,端进了怀里。 “糯宝,你能不能帮萧哥哥卜算一下,看看我祖母和我娘,此番到底为啥离京。”萧兰衣说罢,困扰地摸摸头。 小糯宝停下咀嚼:“嗯?不是来抓你回家的吗?” 萧兰衣咬了一口,糯宝手里的大锅巴:“不光如此,我总觉得,她们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尤其是我娘。” 方才用饭时,他还故意试探两句,可得到的,只有萧老太太一句“屁事没有,好好吃饭”的回怼。 小糯宝叼着锅巴,若有所思地点点脑瓜。 怪不得呢,她也看到,那萧夫人周身气场不对。 绝对是近来麻烦缠身的征兆! 第208章 摔跤二进宫 小糯宝这便凝神,打算简单查看一番。 只是很快,她那双小眉毛,就猛的拧成了一对麻花,看着纠结又好笑。 “怎么会是这样啊~这这这!”小糯宝的眼睛,睁得滴溜圆! 嘴皮子都不利索了。 等再次看向萧兰衣时,糯宝的神色已经多了三分古怪,还有七分为难。 萧兰衣还是头一回,见糯宝这般表情,连忙急问:“怎么了,被我猜对了吧,祖母她们到底有何事瞒我,糯宝你快告诉萧哥哥。” 小糯宝抬起胖嘟嘟的手,挠了挠小发揪。 方才脑海里一幕幕闪现,着实让小家伙苦恼到了,她还是个两岁娃娃啊,莫名看到这些家宅秘事,脑壳都要累疼了。 她快把头发挠秃了,也张不开嘴,只好犹豫嘟哝:“萧锅锅,此事不便对你说,还是,等之后你家里人亲口告诉你叭~” 小家伙虽稚嫩,但涉及萧家隐私,什么该说什么不该她说,心里还是很有杆秤的。 萧兰衣捂着胸口。 “糯宝,你这也太吊人胃口了,我今晚肯定要睡不着了!” 生怕他再逼问,小糯宝佯装打个哈欠,假模假样地哎呦一声,这就倒在了被子上,故意打呼装睡。 萧兰衣硬是熬了一夜。 等翌日清晨起来,眼睛直偷笑。 上午,萧兰衣坐立难安,索性骑马进城,买了城东苏记铺子的猪肉铺、猪肉松条、还有酱肉馅饼各两包,又捎带上一筐琉璃弹珠,想回来贿赂小糯宝开口。 却不想,这会子,小糯宝已经睡足了,闲来无事,就去了仙泉居看萧老太太。 再去逗逗昨日那个小奶包,叫圆姐儿的小孩子。 想着萧老太太她们迟早,还是要离开大柳村的,为了哄着她们不把萧哥哥带走,小糯宝自然格外乖巧。 她一上来就努力卖萌,学着大人的模样,一双胖爪抱在一起,要给萧老太婆媳俩问个早安。 只是小胖妞腰上全是肉,软的像是一坨棉花,刚要弯下去,下半身就承不住力,差点一头往地上栽去。 还好萧老太眼疾手快,双臂一伸,及时搂住了这小乖乖。 “呼呼~”小糯宝吓了一跳,眨巴着眼睛,伏在老太太肩膀上蹬腿。 萧老太太和萧夫人都露出笑脸,觉得这小娃娃,甚是可爱。 “小姑娘还知行礼呢,是个规矩的好宝儿。”萧夫人轻声道。 “就是腰身不咋给力啊,哈哈哈,这小胖丫。”萧老太太捏着满手的奶膘,笑声快传出二里地。 小糯宝今日穿了花罗制的衫子,奶黄色的料子,再配上针脚绵密的技艺,袖口处还缝了几只小肥雀,看着可招人了。 心里的稀罕一时压不住,萧老太太就指了指箱子:“婉君,我记得咱路上时,买了几匹上好的花罗,你拿出来让糯宝挑一挑,她穿罗布好看,要是颜色她都喜欢,就让她都拿回家好做衣裳。” 说罢,萧老太太又摇起了团扇,对着自己和糯宝的小脸,各扇了几下风凉。 一旁的小圆姐儿看着这边,肉趴趴的胳膊腿蹬出襁褓,欢快地在空中挥动。 “咿咿呀!” 小糯宝很喜欢这奶包子。 比起家里的哥哥和侄子,她更盼着能有个香软的小妹妹,陪着自己一起玩耍。 可惜两个嫂子,都没有生闺女的命儿啊…… 小糯宝乐颠颠走过去,摸摸圆姐儿小手,两个孩子虽差了两岁,但一起“咿咿呀呀”起来,看着也很可爱。 萧老太太听着这孩童笑声,眼睛跟着弯成条缝。 她和萧夫人也有一搭没一搭,说了几句闲话。 “出来有多日了,不知府上老爷他们可有挂心,娘,要不我今日去问问那主人家,看城里驿馆在哪,写封书信送回京,问候一下吧。”萧夫人温声细语,说起话来,眉眼间总是带着淡淡谦卑。 萧老太太抬起了手,哼道。 “白费那工夫作甚,我自己的儿子自己最知道,就算咱娘俩在外面住上半年,他都懒得操心,还巴不得咱们不在府上,没人念叨他往家里纳小妾呢!” 萧夫人被扎心了,低头绞着衣角。 不过心头的忧患之事,更让她难以呼吸畅快。 “娘,您说那些人,不会真去咱们府上……把先前那件事,都告诉老爷吧……”她忍不住,又怯声说起此事。 萧老太太顿了下,拍拍儿媳肩膀,宽慰道:“那些人只为求财,如果是真把事情捅出去了,就再没任何把柄能够要钱了,所以不会蠢到,真把底牌捅到咱府上。” 说罢,她又挺起胸膛,一脸霸气:“娘带你出京,就是为了避这风头,你不用害怕,就算真有事发那天,也有老身给你顶着,没人敢把你怎么样!” 萧夫人眼眶一热,感动地咬住唇:“谢谢娘。” 屋里除了近身丫鬟,就只有两个孩子,萧老太太显然没有避着糯宝,毕竟谁也不觉得,一个小奶崽能听懂这话。 却不知,一旁的小糯宝偷摸听话,心里早就知道是啥事,正摸着下巴暗暗寻思。 这时,萧老太太拿帕子擦了擦汗,又道:“出京这么久,别的都还好说,就是有些想吃杏子了。” 萧老太太胃不大好,时而会有食物反流,恶心时吃上俩她最爱的杏子,压一压,还能舒服些。 萧夫人纠结道:“儿媳早上去问过这里的管事了,管事姑娘说仙泉居常备的果子里,没有杏子,要不我差人进城给您买吧。” 小糯宝眼睛唰地睁大。 哪里还用等人来买。 她这里就有的是啊! 顾不上再去逗圆姐儿,小糯宝这就去翻供品,在一堆供品里挖啊挖,终于看见了一桶金黄色的杏子! 小家伙高兴叉腰,巴不得现在就把果子,献宝似的拿给萧老太太。 只是不能凭空变啊,不然可别献宝不成,再被当成会变幻莫测的小妖怪了。 于是糯宝便把供品,丢到了外面屋侧的夹道上。 她迈开短腿,一溜烟跑出去,没一会儿,就抱着那一桶杏子,装模作样从外面拿进来。 只是那桶太大,杏子装了小半桶,对于两岁娃娃来说,也是有些沉了。 小糯宝举着杏桶,脚下累得歪歪扭扭,才刚走到门口,手上就酸得撑不住了,连人带桶摔了一跤。 “哎呦呦!杏砸!” 桶里的杏子骨碌碌掉了一地,滚向了屋子里,碰到萧老太太脚边才停。 而小糯宝摔了个大马趴,还好巧不巧,直接栽进了桶里,正双脚朝天地直往外挣扎! 萧老太太睁大眼睛,捡起杏子时,人都愣了。 “这些是哪来的,才刚说想吃,就自己送上门来了,这是哄我老太婆呢!” 而萧夫人忙朝桶边跑去,看着一双扑腾脚丫,笑得脸都红了:“娘,那杏可不是凭空来的,是这里有个田螺小姑娘,给咱送的呢。” 眼看那“田螺姑娘”,已经身陷水桶,正哼唧唧地求助呢。 萧老太太哪顾得上吃杏子,大笑着拍拍大腿,这就跑去解救! 想不到连摔进桶里这种巧事,小糯宝也能“二进宫”。 闻声赶来的姜家人,都捂着肚子,笑得好是大声。 萧老太太“拔”出小糯宝后,看着小家伙小脸通红,忙托在臂弯处哄了哄。 又顺手摘下一只金簪,送给她做安慰小礼。 小糯宝摸着摔歪了的发揪,委屈得正要噘嘴。 眼下突然得了金簪,她又忍不住咯咯起来,欢快地拢进怀里,乐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萧老太太被逗得心情大好,正想询问冯氏,可否把糯宝留在仙泉居,今夜陪她一起睡。 谁知,就在这时,一个家仆神色匆匆,走近门口急声请示。 “老夫人,方才我去村口喂马时,看到有几个男人,鬼鬼祟祟地在附近张望,是冲着咱们来的!” “可知是何人?”萧老太太淡声问了句。 “好像就是前些天,在蒋家堡时,围着夫人要钱的那几个泼皮。” 一听这话,萧老太太神色顿时凛起,而萧夫人也身子微颤,跌坐回了椅上。 第209章 糯宝要出手 见她二人神色异样,姜家人不明就里。 还以为,只是普通无赖寻衅,而妇人出门又多有不便,兴许两位是担心有损名声,这才变脸。 于是姜丰虎便自告奋勇。 “几个泼皮罢了,这没啥的,萧老太太不必担心,我这就带上几个乡亲,把他们打跑就是。” 萧夫人一听,反倒更紧张了。 双眼浮上水汽,甚至不敢直视众人。 萧老太太也有些遮掩。 她抬抬手:“那个……多谢,不过此事既是因我们而起,还是让我们自己解决吧,不好连累了你们。” 姜丰虎以为是在客气,还要继续包揽。 可小糯宝早已洞悉一切,知道萧夫人怕此事被外人知晓,忙拽拽冯氏衣袖。 冯氏很有眼色。 这就叫停了丰虎,把儿子们支出去。 “丰年,丰虎,你俩快别在这儿杵着,待会丰泽就要带肉和菜回军营去了,你们都回家搭把手,把地窖里那几大筐菜都抬出来,好让他带走。” 说罢,冯氏面色不变,又假装大堂那边有事,这就抱着小糯宝也走了,只留萧家婆媳在屋。 待众人离去,萧老太太就立马愤怒起来,大手用力一拍,震得桌子直晃。 “他们竟然追到大柳村了!” “你且在屋里好好待着,让我出去会会那些杂碎,打断他们的狗腿得了!”萧老太太怒瞪双目,拔腿就要往外走。 萧夫人脸色惨白,忙拦住婆婆:“娘,不要!咱一路从京城走到了这乡下,他们还是能找到,可见方家这些泼皮手下,是有多难缠的主儿。” 她声音发颤,央求道:“您要是真跟他们正面对上,一旦闹出动静来,兰衣他……肯定会知道的……要不咱们还是赶紧离开吧娘。” “又躲?”萧老太太咬紧后槽牙:“躲到何时是个头儿,难不成,咱们堂堂萧家老夫人和夫人,还要被方家那些喽啰,给围追堵截得无处安身吗,简直是笑话!” 自打出京,这些日子过得有多憋气,萧老太太想想就冒火。 现下好不容易,能寻到大柳村这般好地方,却还是享不了清净,让她更是气得攥拳。 萧夫人眼眶湿成一片,内疚到哽咽:“都怪我不好,当年闹出那件事来,还在蒋家堡被那姓方的认了出来,现在他非要拿此事要挟,连累了您,弄不好还要坏了府上清誉……” “我、我实在没脸,再侍奉在您和老爷身边……” 萧老太太不由叹气。 “说什么傻话,那也怪不得你,咱们女人活在世上,本就比男人难,就不必再苛责自己了。”她拍拍儿媳的瘦肩膀。 又露出些许忧色。 “别的事情,我老太婆倒是不担心,毕竟那些无赖只是为了威吓,并不敢对咱怎样,我就是怕他们总在村口溜达,一旦兰衣回来,会被他发现些什么。” 一提起儿子,萧夫人的瞳孔猛颤,心如刀绞般哭着摇头。 “不!那件事绝不能让他知道,千万不能!”萧夫人痛苦掩脸。 “怪我,都怪我!当初我何必苟活,过后就该一头撞死,起码还能不辱没萧家名声,要是让兰衣知道,他有个肮脏的娘亲,那要他以后该怎么看我啊!”萧夫人哭到快晕厥,脸上已没了血色。 萧老太太见状,不由心脏一疼,忙先给她扶到椅子上。 “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萧老太太嗔道:“要是你当时真一头撞死了,哪里还能生得下他,难不成,你想你儿子还没看一眼这世上,就跟着你一块走?” 萧老太太又叹道:“再说了,咱家那小兔崽子胡闹归胡闹,但良心还是有的,又不是他爹,就算真知道真相了,也不会轻视于你的。” 这话虽恳切,可却从萧夫人的左耳朵进了,又从她右耳朵飞出去了。 这个弱质女子,满脑子都是妇德和贞洁那套观念,顾不上婆婆安慰什么,一直死摇着头。 大有一副萧兰衣若真知道,她就定不再活于世间的样子。 萧老太太了解她,只好先好言宽慰:“好好好,你先别哭了,此事咱一定给他瞒住了,保不让他知道,总行吧?” 萧夫人啜泣不已。 依旧掩面,坐都坐不直身子。 萧老太太摩挲着手指,沉思道:“只可惜眼下,咱们不能轻易甩掉那些泼皮,若是贸然对他们出手,想把他们打跑倒不是难事,甚至直接雇人打死都行,但这样一来,方家还会继续派人骚扰咱们,弄不好反而还落下把柄,格外合了那方畜生的心意。” 萧夫人也点点头,她怕的也是这样。 现下最好的,就是有人能出面,把那姓方的给收拾了,让他不能再威胁她们。 可是,若动用萧家的力量,去收拾方家,虽然不难,但却很容易惊动府上。 这是万万不可。 萧老太太正觉纠结,这会儿,一对飘着紫发带的冲天辫,从门外探了进来。 像是两只蟋蟀须般,还很有节奏得晃了晃。 小糯宝噘着小嘴。 听到了萧夫人的哭声。 她早就观想出,萧家婆媳的隐私之事,不由替她们难过。 更想替她们出口恶气。 这时,那“蟋蟀须”又探进来一寸,萧夫人惊了下,忙问:“谁,是谁在哪儿?” 小糯宝伸出白嘟嘟的脸蛋,奶声回应:“是我糯宝啊~” 看到是这奶崽,屋内二人都松了口气。 萧老太太缓和了神色,过来抱起小糯宝,捏捏她的脸蛋。 “小家伙是不是听到什么了?”萧老太太不确定地问。 “只要你答应,不把听到的告诉你萧哥哥,萧奶奶就给你拿点心吃。”萧老太太说着,就要从锦缎行囊里,拿出盒荷花酥。 小糯宝对着两只食指,抻脖看那粉绿相间的糕点,大咽口水。 荷花酥这等小食,小家伙还这真未尝过。 她眼光一亮,差点把正事抛到脑后,小手各拿了一块,左右开弓地往嘴里送,吃得满口都是渣渣。 萧老太太看她吃得香甜,像个小豆包似的,心里也软乎了不少,暂且放下几分烦恼。 待两块下了肚,萧老太太正要递来第三块时,小糯宝捡起衣裙上的点心渣,送进了嘴里,这才摆摆小胖手。 “萧奶奶,不吃啦,糯宝有要紧的事情要跟你说呐!” “嗯?”萧老太太温和地看过去。 小糯宝脸上还沾着酥皮,鼓着脸颊哼哼:“其实,糯宝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不过糯宝有法子,能帮你们收拾那家人,暂时解了你们的困境!” 萧老太太和萧夫人都怔了下。 什么? 这孩子难道真知道,她们在苦恼什么?还能有法子应对? 可才两岁半的娃娃,怎会有那本事! 第210章 豪横是遗传的 看着她们二人,一脸疑惑神色,小糯宝叉腰点头,并不意外。 毕竟,换做任何一个初识的人,都不会相信,她一个小奶娃娃,能有多大本领。 不过不要紧,真金就得火炼,只要她办到了,结果便自能验证。 于是,小糯宝也不啰嗦,干脆说做就做。 她抓起萧老太太的大手,立马入定,在定境中又看了遍萧家婆媳,和那所谓方姓男人的恩怨。 待看到方家人近况后,小糯宝手指一挥,一道银白色的火光转瞬即逝,便劈了道雷过去。 萧老太太啥也没看清,但却突然觉得,掌心温热极了。 隐约间,像是有股力量,一闪而过,让她不由惊讶。 “好啦。”小糯宝忙完后,吐了口浊气。 她又拍拍小胸脯,一脸纯稚真诚的,看向萧老太太。 “萧奶奶,威胁你们的那家人,已经出了祸事,自顾不暇啦,你们可以放心些时日了!” “糯宝知道,现在你们还难相信,不过只需派人去探查一下,就知糯宝说的是真是假了。” 小糯宝葡萄般的大眼睛,像是曜石一般,透着晶莹的亮光。 说罢,她就蹦跶到地上,朝萧家婆媳挥挥手,晃着短腿跑走了。 萧老太太还未反应过来,只觉得,这孩子的目光清澈明亮,让她的心脏都被击中了! 等回过神来,萧老太太猛的起身,莫名对糯宝的话,有些相信了。 她赶紧叫来家仆,让他们中的两个人,去蒋家堡跑一趟。 “去,去蒋家堡打听一下,看那姓方的杂碎一家,现在如何了,然后立马回来告知我!”萧老太太急声道。 从大柳村,到蒋家堡,中间隔了十多座城。 一来一回,要三日的光景。 等萧家仆人,重新回到大柳村时,带回的消息,让萧老太太虎躯一震。 “你说……什么?”萧老太太瞪大双眼:“那姓方的老畜生,被雷给劈了?这是何时的事情!” 萧家家仆语气难掩惊奇:“就是三天前的事,那日还是个大晴天,当时蒋家堡也没下雨,谁知突然就来了道雷火,直接劈在了方厨生的头上,您说奇不奇。” “听说,当时他正坐在便桶上如厕呢,结果那雷进了屋子里,把他连人带便桶都劈炸了,现在人还昏迷不醒,下半身都烧焦了,就算能活过来也只剩半截身子……” 下半身废了? 萧夫人听罢,猛的抓紧衣角,像是大仇得报似的,眼泪狂涌而出! 萧老太太也用力握拳,一时间,仿佛有股热血,从她脚底涌到头顶。 想不到,竟真被糯宝给说中了,想来欺负她们婆媳的人,真被收拾了! 怕被家仆看出端倪,萧老太太虽然激动极了,但还是按耐下来,又挡住了泪流不止的萧夫人。 “居然还有这等奇事,没什么的,你下去吧,回头赏银给工钱一起算。” 等仆人一走,萧夫人便跪倒在地,哭得满脸发青,干呕不止。 “娘,太好了,那恶人也有今天,我真的、真的好高兴,好想大哭一场啊!”萧夫人哭到喉咙直响,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 萧老太太拍了拍她,知道那件事像是根刺,横在她心头,已经疼了多年了。 眼下,那男人作为祸首之一,得了这天打雷劈,多少也算是对她的一点慰藉。 等把萧夫人,哄去榻上歇下,萧老太太这就拔腿,要赶去姜家找小糯宝。 此事简直像是做梦一般。 不管糯宝是咋做到的,都定要好好谢她! 不过才迈出去两步,萧老太太又一拍脑门。 瞧她,都乐糊涂了,哪有谢人却空着手谢的! 于是萧老太满面红光,这就叫回方才那仆从:“快快,去备马车,老身我要进城一趟,给那姜家小宝贝疙瘩,把全城的好东西都买来!” 萧家仆人:“……” 来村里几日,他们都见识过,萧兰衣是如何大手笔,给小糯宝买买买的。 眼下老夫人竟也如此。 仆人们暗暗感慨,得,又“疯”了一个…… …… 下午,小糯宝坐在门口,抓着满手的芸豆,陪着冯氏一起择。 待会好拌芸豆猪肉馅,蒸大包子吃! 只是小家伙哪里干得了活,就是个滥竽充数的,小手动了半晌,除了把芸豆掐稀碎,啥好事也没干。 这会儿,糯宝也早就感应到了,远在数百里之外,被她施以雷戒的那个恶人,现状惨烈。 那人过去作恶多端,如今即便被雷劈个半死,也无乡邻怀疑什么,都只当他是恶贯满盈,遭了天谴罢了。 小糯宝捧着肉嘟嘟的下巴颏,一脸沉思小样儿。 虽说有了雷法,但其实她也把握着分寸,在施于人身时,从不会滥用。 此番,之所以如此出手,也并非只是为了帮萧家,而是因为,那恶人的所做所为,实在是配得上死几回了。 只是小糯宝看得出,那人和萧夫人间的恩怨,乃是累世的因果所致。 今生若不报完,萧夫人来世还要再受苦楚,所以她并没有夺了那人性命,还是留了他一口气,得让他和萧夫人之间的果报清完。 这时冯氏转头,看见闺女垂着小肉脸,似有心事。 凭着和闺女的默契,她隐约猜到,这小乖宝儿是不是又偷摸“整活儿”了。 “你这孩子,想啥呢,这几日萧老太太在咱这儿住着,可不许你再耍些什么小能力,在人家面前现眼,知道不?”冯氏故意敲打糯宝。 毕竟是当娘的,她并不知闺女的神通是哪来的,所以难免担心,孩子施展多了会对自身不好。 小糯宝一听不免心虚,嘴里“嗯嗯呀呀”地应着。 小脑瓜却转了过去,只留了个圆溜溜的后脑勺,对着冯氏。 冯氏忽觉不对,丢下芸豆道:“咋还不敢看娘了,你该不会是,已经……” 话还未等说完,这时,门外就响起一阵脚步声,听着雷厉风行! 萧老太太刚从城里回来,一跃跳下马车,就欢喜地招呼着下人,快把东西往下搬。 “糯宝,看萧奶奶给你买什么了?这还是两辆马车装不下,余下的我已让那些铺子掌柜们,另差马车给送过来,今天都能到。” 数十样好东西,正被萧家家仆们轮流几趟,搬进院子。 小糯宝和冯氏看着眼前,眼睛顿时睁大,都快看花眼了。 只见院子里,昂贵精致的锦匣,数不胜数。 萧家仆人们把它们都打开,共有白玛瑙的手钏十只、和田玉的福镯、平安镯、叮当镯各四对。 缠丝金花钗两只、金荷叶耳坠子两对、通草花排钗整整两盒十二支! 另外,还有琉璃做的尿壶一个,汝窑饭器多只,镶了黄玉和东珠的宫灯两只、玉如意痒痒挠一根、绫罗绸缎十几匹……甚至还有……一辆崭新的马车! “我看你们出门,都是用驴车,怕颠簸着糯宝,就给你家也置办了一乘,进城也更方便。”萧老太太摸着华丽的马车门帐,笑得合不拢嘴。 冯氏震惊极了。 好家伙,这么多物件,是要把整个云城都搬来啊! 原来只知萧兰衣豪横,却不想老太太更豪气,看来是遗传的…… 小糯宝望着那大马车,惊喜得嗷了一嗓子,这便飞奔过去,扑进马车里就要撒欢! 第211章 豪华闪人眼 萧老太笑得更开怀了。 看来这马车是买对了,看把小家伙给稀罕的。 不过眼下这马车,还是“光杆司令”一个,除了马匹和车厢是现成的,余下的内饰,都还未置办。 萧老太太这便吩咐家仆,进城把这些给办齐全,该买的买,该定做的定做,可不许有半分怠慢。 听着他们主仆说话,冯氏可算回过神来了。 她哪好意思收这些,忙摆手道:“萧老夫人,这些里都太贵重了,我家万万不能要,您都是在哪些铺子买的,我这就让丰年带着您家仆人,给退回去吧。” 萧老太太抬起手,不许她说这客气话。 糯宝帮了自己大忙,自己送这些谢礼,算得了什么。 “谁让老身我跟糯宝这孩子投缘,这些都是给她的,你这当娘的不许拦着。”萧老太太回道。 冯氏还是不安心:“可糯宝还小,哪有平白无故收这么多贵物的道理,您宠着糯宝我知道,但也不好太惯着了,最多只留个一两样儿,哄她乐一乐就行了。” 说罢,她赶紧招呼着丰年出来,这就要把东西搬回马车。 萧老太太像个老小孩,见状直接跑了,说啥都不肯收回去。 她都跑到一半,声音还在半空飘着。 “老身可不管,就是要给糯宝买,你家要是不收,老婆子我可就要生气了啊。” 萧老太虽然岁数不小,但出身将门,跑起来,愣是连冯氏都追不上。 冯氏跑得呼哧带喘,停下来歇两口气,再一抬头,那老太太和家仆都没影儿了…… 小糯宝被逗乐了,笑得挤眉弄眼。 她从马车探出圆滚滚的脑瓜,嫩声嫩气道:“娘,安心收下吧,这是萧奶奶给糯宝的谢礼呐,不必回绝。” 谢礼? 冯氏一脸懵懵然。 闺女是不是背着她,又做了什么事儿了…… 只有小糯宝知道来龙去脉,笑得小发揪直晃,小短腿卖力蹬着,好不容易够到地,这才晃悠悠爬下马车。 又扑到那堆首饰上,开心地摸来摸去了。 见闺女高兴,且这些也不是凭白送的,冯氏只好先都收好,首饰给纳进箱匣中,汝窑饭器、琉璃尿壶和宫灯什么的,就都摆了出来。 毕竟,萧老太太是富贵人家,东西既然都送上门了。 她们若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推拒,确实显得有些驳人家面子。 放好后,冯氏看着正在屋里乱窜的丰苗,不忘敲打:“皮猴,你可仔细些,要是撞着妹妹的琉璃宫灯,小心她找你哭鼻子。” 回到仙泉居,萧老太太似是想到什么。 她打开了随身衣箱,在里面翻找一番,拿出一块漳缎料子出来。 萧夫人从床榻上起身,疑惑道:“娘,这漳缎不是咱在路上买的,二十两银子一尺的那块吗,您还说最喜欢这颜色,回府后要让绣娘制成比甲,留着年节时穿来着,怎么现在给翻出来了。” 萧老太太摸摸料子,爱不释手道:“这可是块好东西,不过娘不留了,给糯宝买的马车还没做软垫子,这料子拿去做了,再合适不过。” 宽敞的车厢内,若是铺上昂贵料子,那别提有多富贵。 萧夫人笑着感慨:“这可是娘您最喜欢的料子了,也能舍得给出去,看来您是真喜欢糯宝。” 这话说到了老太太心坎里,萧老太弯起眼睛的同时,也不忘夸夸冯氏。 “糯宝那孩子招人稀罕,她娘也是个有德行的,若是换做普通农妇,见我送去那么多首饰玩意儿,早就乐得直往屋里拿了,她却是不贪,还非要还我,让我好不容易才给摁下了。” 回想起入住仙泉居这几日,一切打理都那么得宜,萧夫人也不由赞叹点头。 “是啊,姜家儿子和儿媳们,也是热心勤快的,还不多事,若不是家风极好,出不来这样一家子人。” 萧老太太舒坦道:“嗯,一家都明事理,懂分寸,这种人家值得咱好好处,以后就算咱回京了,也绝不能断了来往。” 萧家的仆从办事麻利。 不出三日,马车车厢所需之物,便都为姜家给置办好了。 宽大的榆木车厢,能容得下三人并排而坐。 上乘的马车,内里除了载人,还要配备上可以置物、饮食、取暖等空间,以备长途而用。 于是车厢内的椅座,在打造时便定成空心的,只要翻开坐垫和上板,里面便可做衣箱来用。 车厢上面,又打了一排书柜,放些零碎物件、首饰茶具的常取之物,甚是方便。 而漳缎制的软垫,里面塞满了绒絮,铺在椅座和靠背上,更是让整个车厢,精致得令人移不开眼。 除此之外,还有鹿皮制的地毯、双层提花绸做的门帐、金丝楠木做的食桌、铜制狮形香炉、以及桌下的一个火炉,简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冯氏抱着小糯宝,带着全家,掀开马车的门帐时。 众人都顿时睁大了眼! “好家伙,这哪里是什么马车,看这富丽堂皇的,里头啥都有,说是富贵人家的屋子,我看还差不多啊!”姜丰虎大声感叹。 小糯宝已经喜得小脸红扑扑,挣出娘的怀抱,小手抓着马车车板,就要往上面爬。 冯氏手臂一抬,给她托举上去,小糯宝这便晃着双腿,钻进车厢里,笑得一口白牙都在太阳下发光。 “看给你美的,这下好了,以后不用再嫌那驴车硌屁股了。”冯氏打趣了闺女一句,眼底的笑意也掩不住。 孙春雪探着半个身子进去,左摸摸,右摸摸,惊讶地喊出声来。 “瞧瞧这缎面垫子软的啊,这坐上去得多舒服,坐着这辆马车出门,就算赶上十天十夜的路,也累不着啊。” 李七巧也不住点头:“快看还有火炉子呢!冬天娘带糯宝进城,坐在里面烤着火,喝着热茶,那得舒坦成啥样啊。” 小丰苗兴奋得直蹦跶,这就挤开大嫂,进去陪着妹妹一起,在垫子上滚来滚去。 一下子得了这好物,别说是姜家人了,就连乡亲们都被吸引了过来,围着马车看了个新鲜。 姜丰年和姜丰虎忍不住,午后就要赶着马车,进城溜达几圈。 孙春雪扶着肚子,说啥也要跟着坐坐,糯宝和丰苗俩小闲人,自然也要跟去。 他们从中午一直逛到傍晚,一路上,车厢里可是热闹极了。 小糯宝吃了半碟桃酥、两块荷花酥,又因为太舒服,连睡了两觉。 丰苗则一直精神抖擞,时而探头出去张望,时而给妹妹摇摇扇子,或是给她倒杯茶。 茶水湿了手,他还故意往大嫂衣衫上抹,惹得孙春雪和他在车里“大打出手”。 听着这俩又闹腾上了,赶车的姜丰年笑得直摇头。 等到天色渐暗,霞云洒满了天空之时,马车终于咯吱咯吱,赶了回来。 萧老太太正在门口,和冯氏聊着闲话,见糯宝被抱下来,萧老太太扬起手里驴肉火烧,朝小家伙眨巴眼睛。 “这马车可还舒服?萧奶奶差人进城买了好吃的,有火烧和好些零嘴,今晚你过来跟我睡,咱娘俩一块吃好不好?” 诱人的驴肉香味溢散开来,就连大人都止不住馋,更别说是糯宝了。 她口水哗哗地淌,抹了两把,这就抱住萧老太太胳膊,撒娇直晃。 “好呀好呀,我最喜欢萧奶奶啦,今晚和萧奶奶睡!” 萧老太太被哄得心里一软,抱起小家伙,亲了两大口。 看着闺女没原则的小样儿,冯氏无奈得想笑,忍不住伸手,点点她脑门。 第212章 装傻小老太 “和萧老夫人一起住可以,只是晚上不许闹人,不许贪嘴吃撑。” “还有,睡觉前也不能再吃甜的,小心着你那口小牙。”冯氏刮了下闺女鼻子。 小糯宝嘴巴甜得很,这会儿缩着小脖颈,咯咯笑着,自然是什么都说应。 “好耶好耶,听娘的!” 只是等去了仙泉居,小糯宝立马就变脱缰野马,早把娘的嘱咐抛脑后,就和萧老太太一起做起了“饕餮”! 饭桌上,驴肉火烧还热乎着,卤肉卤菜也飘着甜辣味道。 小糯宝吃上一口火烧,便要再吃一口卤肉,小嘴油光光的,大呼够味够过瘾。 吃到最痛快时,她小脚都忍不住翘飞,娇憨萌动,全被萧老太看在眼中。 平日里,萧夫人弱不禁风,饭量也小,总是和萧老太太吃不到一块去。 眼下,看有人能陪自己大快朵颐,萧老太太不由胃口大开,吃得格外香了。 “用饭就该如此,可劲吃才是人生一大幸事啊!”萧老太太拍着大腿,豪迈地发出感慨。 不远处的睡筐里,圆姐儿闻着香味,馋得小手直胡乱挥舞。 只可惜她现下只能喝奶,萧夫人笑了笑,不忍她再被馋着,抱到另个屋里喂羊奶去了。 夜里,温润的月光透过窗帘,洒进屋内,映出一片朦胧之色。 萧夫人喝了安睡汤药,服侍好萧老太太洗脚,便早早躺下了。 萧老太太迎着月色,摸出下人买回来的零嘴,爬上炕头,朝小糯宝笑出一口白牙。 屋里没有点油灯,小糯宝看不大真切,但小手摸两下,就乐得直往萧老太怀里拱。 “啊啊!这个是冬瓜糖,萧奶奶,糯宝爱吃冬瓜糖!” 萧老太太低声嘿嘿:“这还有麻辣豆腐干、和松子糖呢,咱娘俩今晚不急着睡,打打牙祭再说!” 由于年岁大了,平日萧夫人时常看着她,不让她在睡前,吃太多甜辣油腻之物。 而小糯宝在家时,晚上吃糖也总被娘管着。 现下,这一老一小凑在一起,趁着萧夫人睡熟,抱着这些零嘴儿,可算是能一起“干坏事儿”了。 俩人也是“近墨者黑”,一晚上,就干光了一袋子的辣豆腐干,和二十多块糖豆! 等第二天清早,萧夫人起来时,只觉得有什么东西硌着腿肚子。 摸出来一看,竟是两块黏在一起的松子糖。 萧夫人揉揉眼睛,确定没有看岔后,狐疑地瞅向萧老太太。 萧老太太早就醒了,余光瞥到儿媳眼神,又赶紧闭眼装睡。 盯了会儿她那抖来抖去的睫毛,萧夫人小声道:“娘?您睡醒了吧,昨晚,是不是又吃松子糖了?” “松子什么?”萧老太太打了个哈欠,佯装起猛了听不懂。 “松子糖~” “什么纸糖?”老家伙继续装傻。 “松子糖!” “松什么糖啊?”又是一声疑问。 “松……”萧夫人无奈了,索性翻篇不提:“没、没事儿,您再睡会儿吧,我去叫丫鬟打来洗脸水,等您和糯宝起来了就能直接用。” “对了,要不再让丫鬟给您采采耳吧,耳朵能舒服不少,听东西也能更清楚些。”萧夫人一脸真诚。 待她一出屋,小糯宝就绷不住了,小脸憋得通红,缩在萧老太怀里直踢腿乐。 萧老太太搂着小糯宝,笑得胸腔都直震,眼泪快笑出来了。 “咱娘俩昨晚肯定是把糖踢撒喽,都撒进婉君被窝里了,待会儿可得捡干净,不然再被她看见,肯定要念叨我了。” 萧老太太说着,便起身到处摸索,可算找出五六颗“漏网之鱼”,统统放回了糖袋子里。 在萧家丫鬟的细心服侍下,小糯宝也很快,洗干净了小圆脸,又被扎了个新鲜的双丫髻,美滋滋地回家给娘展示去了。 近来沿海之地,到了蚬蛤等壳类海货盛产季,云城来了不少外地渔贩,四处叫卖这些。 昨个儿姜丰年便挑了些新鲜买,李七巧就做了锅蛤蜊疙瘩汤,又烙了蛤蜊蛋饼,吃得小糯宝差点鲜掉眉毛。 吃饱喝足后,正好马车还没坐够,小糯宝便又拉着丰年:“大锅锅,咱再进城呀,再买些蛤蜊给萧奶奶她们吃,顺道去趟衙门。” “衙门?”姜丰年问了声,这便轻松应了下来。 如今,衙门对于姜家而言,早就不是那个“大门朝南开,无钱莫进来”的强势之处。 而是就像街市、商铺一样,姜家不仅不用畏惧,反而还会被恭敬欢迎的地儿。 小糯宝要去衙门,是想托田知县办件正事。 如今,她虽已帮萧老太太,惩戒了威胁她们婆媳的方姓恶人,可方家派来的喽啰,却不知主家获难。 还时不时地在村口游荡。 小糯宝知萧夫人怕被萧兰衣发现,索性亲自去办,她到了衙门,拍了拍田知县的肩膀。 田知县顿时被惊得一哆嗦。 “糯、糯宝?您来啦?”田知县满眼敬畏。 “这几日,有外地来的泼皮,一直在大柳村附近转悠,田知县大人,要不要帮糯宝把他们收走啊。”小糯宝笑眯眯地问。 田知县肩膀一颤,连忙点头哈腰:“哪来的地痞流氓吧,您别担心,我这就派人把他们逮捕回来,统统下狱!” 小糯宝满意地点点脑瓜。 乘着马车回村时,就在半路上,看见那几个无赖,被衙役们打得嗷嗷叫。 小糯宝觉得舒坦极了,眼下,能为萧夫人做的,她已经做得差不多了。 只是萧夫人和方家之间,因果业力太深,他们之间的事情,终究还是要当面锣对面鼓的,有个了结的。 就是不知到那时候,萧夫人能不能受得了呢…… 糯宝正这么想着,这时,已经快到家门口。 姜丰年勒紧缰绳,刚要停下马车,就见不远处,站着青泉村里正、西山村村长和张范建三人。 他们手里提着几包桃酥、糖饼等粗礼,显然是有事相求。 “糯宝回来了!” 张范建眼睛亮了下,这就弯着腰小跑过来。 “我们几个村子,有件事关全村乡亲,来年能不能吃上饱饭的大事,想来求一求你!”张范建谄媚地看向小糯宝。 第213章 求给萝卜种子 他一说完,西山村村长也眼巴巴的,跟着咽咽唾沫。 小糯宝瞥了二人一眼,搂住大哥的脖子,软趴趴的短腿踩着车板,便被抱了下去。 “听起来,是很要紧的事情啊。”她带着疑问道。 张范建忙不迭点头:“那是,不然也不敢来叨扰小祖宗你啊,要不,咱们进里面去说?” 眼见小糯宝要往院子里去,张范建扯着西山村村长,就紧跟在后面。 青泉村里正不动声色,跟着一起走到廊下。 姜丰年在门口拴着马车,目光朝妹妹看去。 一旁的枣树旁,村长和老李头他们也都直往里瞅,纳闷这三人为何而来。 “村长叔,李叔,这张范建他们啥时来的,想干啥啊。”姜丰年回头问了一声。 毕竟好些日子没见,一下子找上门,确实有些突然。 村长刚咂巴了下烟斗,想起怕烟味会飘进院里,就又忙给捂上:“不知是想求糯宝些什么,来了有小半天了,我问了也不说。” 老李头没个好气儿:“还事关全村能不能吃饱饭呢?这不是给咱糯宝戴高帽吗,要我看,不管为了啥,肯定都没憋好屁。” 知道老李头不待见外村人,姜丰年和村长笑了笑,也就没再说什么。 不过,也不怪老李头脾气不好,前几日,他差点在城里和人打起来。 自打丰苗卖过冰酪后,冯氏受了启发,便每日都为客人们送去冰酪、或是浇了果浆的冰碴子,好解解暑气。 至于所需冰块,有时姜丰年顾不上采买,冯氏便雇了老李头帮忙,让这老人家赚点外快。 这本来也是好事,只是谁曾想,老李头前几日进城时,恰好在一家冰铺,遇见张家村的一个后生做店里伙计。 那后生听是大柳村来的,不仅故意给他快化了的冰,嘴里还讥讽着,说大柳村的日子真是过好了,就连些泥腿子老头,都能买得起冰用了。 老李头是个烈性的,听得出是冲着他们村来的,就跟人家起了口角,还差点动起手来。 好在店家闻声出来,呵斥了伙计,这才没有闹大。 不过老李头明白,那后生话里话外,无非是在嫉妒大柳村日子越发红火。 其实也不光这一个,近些日子,陆续能听到十里八乡传来的酸言酸语,都是些嫌人穷又嫉人富的。 为了不让姜家闹心,回来后,老李头并未提及此事。 只是他心里不痛快啊,眼下,最是反感周边这几个村的外人,总觉得不是一条心,就没必要深交。 这会子,小糯宝已经听到了村长和老李头,在那边嘀嘀咕咕。 原来还有这事儿呢。 她坐在小板凳上,摸摸圆下巴,直到张范建咳嗽一声,才开始叉腰问话。 “说吧,你们想求何事?”小糯宝抬头道。 张范建腆着笑脸,双手搓来搓去:“糯宝祖宗啊,是这么回事,你也知我们张家村,和你们大柳村一样,都是种苞米为生的吧。” 小糯宝点点脑袋瓜。 “知啊。” 不光是张家村,西山村还有青泉村他们,地里都是主要种苞米的。 张范建委屈叹气:“可是种这个,实在吃不饱啊,年成差时就不用说了,就算年成好时,秋收下来的粮食,扣掉秋税、人丁税、春种啥的,一年到头,也剩不了多少了,有时连下一年的口粮都差着大半。” 西山村村长也忙帮腔。 “那可不,咱农户种那么多庄稼,出大力气,到头来都喂进富人肚子里了,自己却吃不上饱饭,这算啥世道。” 小糯宝眨巴着眼睛:“所以?你们想让我把世道改了??” 张范建摸摸后脑勺,干笑出声:“那倒也不是,我们还不至于这么异想天开……就是想看看,能不能换个挣钱的营生……” 看他还想兜圈子,西山村村长实在憋不住了,便开门见山道。 “其实我们这趟过来,是想求你家给我们些波斯萝卜种子,这个挣钱多,有了它,我们以后就不再靠着苞米地吃饭了!”他舔舔干巴的嘴唇,满脸期待。 小糯宝若有所思地眯起眼。 原来如此啊。 不过她也并不意外。 毕竟,波斯萝卜名声在外,早在周边传开了,其他农户们都眼红坏了。 就算他们今日不找上门来,以后迟早,也会动这心思,想跟着种这稀罕玩意。 只是此事,小糯宝确实帮不了他们。 一来,那萝卜种子极其难留,定要挑选最饱满、无病害的种萝卜,才能留出来些。 而姜家出来的萝卜,能当种萝卜的,实在甚少。 来年姜家还要扩大生产,按照姜丰虎的估计,今年能留出来的萝卜苗,也就只够明年自家种的。 要是有点儿多余的,最多也是分给乡亲们,不可能先给外村。 二来,物以稀为贵,这东西稀罕才能卖上价,要是人人都种,也就没什么优势了。 小糯宝耸耸肩膀:“这个可帮不了你们,我家也没有那么多萝卜苗,就连自己村的乡亲都分不上,且即便能分上,我也没义务给你们。” 西山村村长也一脸渴求:“小祖宗,您就给我们些,我们也不要多全村一人能种十亩地,就行啊。” 小糯宝抬起头,只盯了他一眼,就看出他近几年不仅无财运,而且还颇有耗费之兆。 而一旁的张范建,亦是如此。 小糯宝还是摇头,不行就是不行。 她没有义务承包这么多人的萝卜苗,况且也确实拿不出。 先前帮过他们几次,已是尽到善心,不可能容着他们索取。 于是二人见糯宝不肯,干脆直接跪下来,求着小糯宝帮忙。 “咱们几个村子,平日关系那么好,糯宝祖宗啊,说啥你也不能看着我们挨饿,却不帮忙吧,求你了,要是不答应,我们就跪这不起了。”张范建一脸央求,说罢还要朝地上磕头。 第214章 结下梁子 小糯宝垂着小包子脸,开始有些厌恶了。 她蹙眉道:“你们这是,要逼我?” “不敢不敢。”西山村村长小心翼翼跪下:“只是你们村又有仙泉居,又有波斯萝卜,实在是让人眼馋,我们不敢跟你们比,就想跟着沾点小光,少种点能吃饱饭就行。” 小糯宝握住小拳,看他俩还不肯起,不悦地哼了一声。 “行,你们愿意磕就在这儿磕着吧,这招对我不管用,磕破了脑袋算自己的!” 说罢,小家伙就拔腿回屋,干脆眼不见为净。 反正道德绑架她,是门都没有。 若是磕几个响头,就能磕出种子来,那天底下的农户也不必种地,都跑去找贵人磕头吧。 张范建和西山村村长愣了下,僵在原地不动,不知该不该继续求下去。 一旁的青泉村里正,一直未做一声。 这会儿他默默看着,神色不明,虽仍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但眼神却在暗暗鼓励,让那二人先不要起身。 姜丰年此时也弄好了马车。 他沉下脸,冲进来撵人了:“你们在做什么!” 大喝一声后,姜丰年斥道:“也真行啊你们,竟然靠下跪来逼个孩子,想过好日子没错,但凭啥我家就非得帮你们?难道我家欠你们的啊!” 这话说得二人脸上一红。 西山村村长蔫吧了。 张范建有些不甘心,便顶嘴道:“就你家有这波斯萝卜种子,我们也想种就只能找你家!不然你当我乐意求人吗。” “你也别想教训我们,我们是不该逼糯宝。”张范建叽叽歪歪:“可你家不肯给,不也是怕大伙都种,那萝卜就会掉价耽搁你家挣钱吗,既是都有私心,就别五十步笑百步了,大家都一样。” 一听此话,村长和老李头忍不住了,脚下像是踩了风火轮,都一齐跑进来帮姜家。 “张范建,你小子是不是要犯贱,跟谁这么说话呢!”老李头瞪着眼就骂。 村长强忍怒气拽住了他,攥紧烟锅子,朝墙上敲了两下。 “我说张范建,做人得讲良心,种子既是姜家自己的,不管出于啥原因,人家不给都没有错,你没资格置喙!” 说罢,村长又紧着眉头质问。 “先前旱灾时,是不是糯宝帮你们村度过去的?还有闹蝗虫时,是不是也是糯宝预言,又给出了法子,你们才能保住庄稼!” “姜家救了你们那么多次,让你们把半个村子,送给糯宝都不为过!现在你们不感恩戴德,反而想拿上几袋破点心,就来换那么稀罕的种子,你那脖子上面长的到底是腚,还是脸!”村长越说越气。 听到骂声,刚从仙泉居放工的刘婆子、顾寡妇,还有杨二媳妇都撸起袖子。 她们站在门口,支棱着眉毛。 敢在村里找姜家不痛快? 当她们不喘气了吗! “呸,脸皮这么厚,切下来都够全村吃一年了,还种啥萝卜,干脆就靠不要脸活得了!” “老娘真是开了眼了,有些人真是人如其名,犯贱啊。” “要我看,咱就该拿大棒子,给他们打出去,少来烦咱们村。” 妇人们一边痛骂,一边开始抄家伙,真有要动手的意思。 而张范建被骂得灰头土脸,也有些恼羞成怒了。 他瞪着眼,回头喘粗气:“关你们啥事儿,一个个臭娘们,敢跟老爷们动手试试,我一拳下去你们都能躺地上动不了!” 姜丰年和村长齐攥拳,要挡在妇人们身前:“张范建,你再说一遍!” 不等张范建再张嘴,冯氏就从外面回来了,她冷着脸,对准张范建的裆下,就大力踹了一脚。 “唔。” “你……” 张范建顿时爆红了脸,痛苦地捂住腿间,疼得浑身都颤巍。 冯氏不屑地皱紧眉:“还看不起我们妇人,我当你有多大能耐呢,怎么,才一脚下去就不行了,下次说大话前,仔细闪着舌头!” 求财不成,反挨羞辱,张范建一时气火上头,还想忍着痛跟冯氏动手。 不过这时,青泉村里正见势不妙,突然拽住了他,板着脸道:“够了,不许再在这儿闹。” 说罢,他似有歉意,朝冯氏母子和村长他们,都作了一揖。 “今日是我们不妥,不该来叨扰糯宝和大家。” 青泉村里正语气凝重:“他们二人非要前来讨要,怪我没有劝住,早知会惹出不愉快,当时无论如何,我都应摁住他们不许过来。” 这话听起来,似乎是只有张范建和西山村村长想要种子,而青泉村里正则是不情愿的。 村长没有多想,这便不住点头:“那可怪不得你啊,你别内疚。” 冯氏沉下眸色,摆摆手道:“里正大叔有心了,不过这种事情,我还是希望以后不要再发生,若再有下一次,我们便不会再和张家村还有西山村来往了。” 青泉村里正点点头,又鞠了一躬,这便把那二人带走。 飞快离开了大柳村。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小糯宝坐在窗台上,掐掐手指,却莫名皱起了眉。 “哦?这还不算完?” “还真是不让人消停啊……”她奶声嘟哝着,语气意味深长。 …… 此番,张范建和西山村村长吃了瘪,待坐着牛车回去时,脸色别提有多难看。 西山村村长倒是还好些,他铭记糯宝的恩惠,眼下事没办成,也只是失落,却不曾有半分怨恨。 而张范建虽刚刚犯了浑,但也是不敢招惹小糯宝的。 所以到了村口时,面对眼巴巴的村民们,二人皆是摇头,却没说大柳村的坏话。 “不行,人家没有多余的种子,大伙别惦记了,踏实种苞米吧。”西山村村长叹气。 张范建看着自家乡亲,哼哼道:“谁让咱没那命呢,该干啥干啥,以后都甭提了。” 牛车是青泉村里正的,他非要亲自送二人回去,待张范建说完,眼看大伙就要失落散去,他却眸色暗涌,突然刻意来了句。 “是啊,大柳村村长都说了,咱们就是种苞米为生的命,就该认命,不是谁都配挣大钱的。”青泉村里正看似严肃,但语气却莫名古怪。 他沉了声,又补充道:“大柳村此番还差点打死两个村长,说要结仇断交,大家以后看到他们村的,还是都躲远些,免得也挨了拳头。” 这话听起来像是好心,可字字句句都激人起火。 张范建惊讶挠头。 差点打死? 结仇断交?? 人家大柳村没说啊。 只不过,还未等他反驳,张家村众人就已经怒了,仿佛被点了火的炮仗。 “他们说啥,咱不配挣大银子?难道他们大柳村就配?!” “都是地里刨食的,大柳村比咱们强在哪儿了,真是狗眼看人低。” “不给就不给,但要把我们村长打死,也太不是东西了吧。” “想和咱们结仇,好啊,忒丧良的玩意,日子过好了就瞧不起人了是吧。” “那这仇咱是结下了,咱们种不了萝卜,他们也甭想有好日子!” 一时间,张家村众人群情激奋。 早就嫉妒已久的他们,被青泉村里正的话彻底点燃,这下子,说啥都要和大柳村过不去。 第215章 外村的误解 眼看目的达成,青泉村里正满意颔首。 他敛起眸色,拂了拂长衫,在一片激愤声中,不动声色地乘车离去。 此事自打从张家村闹起,很快便传遍了十里八乡。 不出两三日的工夫,就连田知县坐在衙门里,都听到有些风声在说大柳村的不是。 “什么?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田知县气得拍板。 他说啥都不信小糯宝一家,还有她的村子,会干这种事。 只不过谣言总是成风,少数人不信自是没用。 而三人成虎,几番下来,那日之事也越传越离谱了。 渐渐的,大柳村不仅被说成是嚣张打人,甚至,还被编排了更扯的瞎话。 附近的村民们,被鼓动得义愤填膺,就连大清早去地里干活,都要跟乡邻们一起骂上几句。 “你们听说了没,就西边那个大柳村,当时居然逼两位村长下跪磕头呢,还说是要是磕死了,就肯施舍几颗种子!” “啥?竟这么过分?我只听说他们瞧不起咱,让外村的穷鬼以后不许靠边!” “再让我看到他们大柳村的,就上手揍,我们是穷,但穷则命贱啊,揍死两个算我赚了!” “破萝卜种子,好声好气地要他们不给,我看就应该直接抢,他们一个村能抗得过我们十几个村?” 外面的骂声传回大柳村时,早就不知夸张了多少。 村长一听完,脸就黑得像炭。 老李头扔下镐头,拔腿就跑出地头。 “咱们啥时候逼人家了,咱是那样的人?这不拿绳子拴鸡屁股,瞎扯淡吗!”老李头委屈极了,要去找人分说。 可是他找谁去说理啊。 眼下,外面都这么瞎传,难不成还能挨个找上门去解释?那也不会有人信。 本想着此事兴许没多久就过去了,村长他们沉住了气,打算等过阵子再说。 只是不曾想,就这几天,乡亲们居然陆续挨了欺负。 先是老张头去南溪村,给他妹妹送咸鱼时,被南溪村人砸了石头。 后又有顾寡妇去张家村还饥荒,碰上几个小孩,后背挨了他们一人一脚。 害她摔了个大马趴不说,那些小子还叫嚣说,要摔死她肚子里的“孩子”,让大柳村绝种。 回村时,俩人都灰头土脸。 老张头就不必说了,老家伙本就内向,这下子都不敢出村了。 还怕给妹妹惹了麻烦,直在家里唉声叹气。 顾寡妇呛了一脸血,边洗边大气得骂:“一群兔崽子,还说要让我孩子摔没了?他们奶奶个腿的,眼睛长在他奶脚后跟上了吧,我一个寡妇哪来的怀胎,我这儿是胖的!” 村里不少人来顾家看她,见她没大碍,又听了这话,气氛可算轻松了一点。 刘婆子抱着双臂咬牙:“这事儿闹的,这些外村人真是无法无天了,别让我老婆子遇到,不然我抽他们。” 村长摸着破旧门框,却摇了摇头:“不行,老刘家的,你可别冲动,不知那天张范建他们回去到底说了啥,但现在大伙对咱怨恨着呢,这会儿谁都不冲动,不然给他们惹急了,他们对咱们一个村,咱们打不过弄不好还要再被编瞎话。” 张秀才刚在家里安慰完老爹,过来一听也点点头。 “村长说的是啊,刘大娘,李叔,你们都消消气,要我看,最近咱们还是少出村了,起码待在大柳村还是安全的。” 话虽如此,可众人实在觉得憋闷。 “咱们啥错没有,倒被弄得不敢出屋了,这算啥世道。”杨二啐完,叹气去仙泉居看门去了。 小糯宝刚弄了堆供品,弄到仙泉居的后厨。 趁着这会儿没人,娘俩分拣完,就听刘婆子回来说了此事。 “还有这种事?”冯氏瞪大眼睛:“顾大嫂她没事儿吧,要不要请吴大夫去看看。” 小糯宝也皱起眉头。 果然,她那天算的没错,这事果然没完。 她可不能让乡亲们受欺负,再有一次,必定出手! 冯氏拿了包点心,送给顾寡妇,又给她放了三天的假,说不扣她工钱。 顾寡妇是个性子粗的,这便高兴起来,对着冯氏千恩万谢后,就尝了小半块点心。 余下的都小心包好,要留给儿子还有小姑子吃。 大伙又说了几句,便各自离开了顾家。 该去田间耪地的去耪地,该去仙泉居上工的去上工,毕竟眼下正是忙时,他们还要挣钱,就算受了气,也不能抛下手头上的活儿。 只是乡亲们不痛快啊。 平白无故挨了冤枉,还被说成了狗眼看人低的泥腿子们,换谁谁都难受。 眼见村长爷爷、李爷爷他们在地里,皱着老脸,那脸上的褶子都快夹死蚊虫了。 学堂前,张秀才也精神不佳,老张头还委屈得直抹泪儿,小糯宝有些心疼大伙。 于是接下来的大半天,小家伙都像是朵小蝴蝶一样,围着村长他们直转悠。 只要村长一叹气,小糯宝就跺跺脚丫,高喊口渴,只要老张头一红眼,小糯宝就扭着小腿,直喊要撒尿。 这一来二去,大伙的精神头都放她身上了,一时也忘记了烦恼,光顾着瞅她了。 “这孩子,真是小懒驴上磨屎尿多。”老李头扶着锄头哈哈笑。 眼见这法子好使,小糯宝也“得意忘形”起来,又想给大伙整个“大活儿”。 她蹲下身来,双手扶地,在苞米地里跳来跳去,想学夜里的青蛙跳。 大伙看得津津有味,都被这萌动小样儿逗到了。 小糯宝格外开心,又嘿嘿道:“村长爷,李爷,秀才叔,你们看糯宝!” 说完,她鼓起脸颊,屁股往后一撅,正要使劲儿跳远一些。 谁曾想,小家伙太过用力了,今个儿又偏生没穿裙子,而是穿了条小花裤。 只听突然“刺啦”一声,有什么东西被蹦开线了! 村长他们都是一愣。 小糯宝正要笑成小花的脸,顿时呆住,糟糕,她的裤子……好像开线了! 第216章 姜丰虎出事 小糯宝的脸蛋红成苹果,小手赶忙拼命捂着,还想试图遮掩。 可村长他们早就看到了。 众人噗嗤一声,忍不住坐在地上,笑得东倒西歪。 “糯宝裤子都裂开了,还以为咱没看着呢,哈哈哈,我们几个老家伙就算眼花,至少也能听着声儿啊。” “这小胖丫,肯定是平时吃太多,长胖了,不然冯氏婆媳那么好的针线活,哪至于这么不结实。” 小糯宝顿觉扎心。 呜呜,笑话她也就算了,怎么还叫人家小胖丫啊! 等冯氏闻声过来,小糯宝害臊极了,一头扑到她肚子上,直拿冯氏衣裳挡脸,哼哼唧唧的,说啥都不肯抬头见人了。 这么小的孩子就知羞了,乡亲们反而觉得更可爱,又在田间大笑一阵。 这点小事很快传遍全村,就连萧老太太都听见了,直在屋里拍大腿。 众人说说笑笑,心情也好了许多,可算把外面的风言风语暂且忘去。 小糯宝脸没白丢,起码换了乡亲们的欢声笑语。 自视“牺牲”实在太多,晚饭时小家伙说什么都要补补,于是吃了两只大蒸饺、半碗炸里脊、两块紫薯饼,又拿一小碗冬瓜虾皮汤溜溜缝,这才不再噘小嘴了。 第二天起来,李七巧张罗完早饭,就把拿条府绸做的小花裤,给缝好了。 只是小糯宝一看见它,耳边就想起“刺啦”“刺啦”的开线声,像躲瘟神似的,说啥都不肯再穿了。 姜家人都扬起嘴角,忍不住要乐。 姜丰泽怕妹妹被笑多了生气,忙好声哄道:“要怨就怨这料子,可不是咱妹妹胖,要是这料子跟那驴皮一样结实,再咋扯都不能开线啊。” 小糯宝勉强被安慰到了。 可又不知哪里怪怪的…… 和驴皮一样结实?天底下有这样的裤子吗? 萧兰衣嫌丰泽不会说话,一屁股挤开了他。 “糯宝不气不气,这花裤不喜欢咱就不穿了,等军营休沐时萧哥哥进趟城,挑些好料子,再给你做几条新的就是。”萧兰衣豪气十足道。 一想又要有新衣裤了,小糯宝这才亮了眼睛,笑嘻嘻跑来抱住萧兰衣。 “好呀好呀,萧锅锅最好啦!” 萧兰衣被哄得心情美妙,搂起小家伙亲了亲,便要起身出发,去东砬子山的军营了。 “我和你们一道出门。”姜丰虎兴冲冲道:“城南街市上,近日来了好些渤城的小贩,卖的那海货都可新鲜,上回去光买着了蛤蜊和海蜇,没抢到花盖蟹,今天我早些去,看看能不能买着。” 渤城靠着东、西二海,海货丰富又鲜美。 一到夏秋时,那边小贩夜里收货,再摸黑赶路到外地,等着一大清早好叫卖,他们北地各城的海货,基本上都是这么买。 姜丰泽他们点点头,也跟着馋嘴了,还说着若是买的多了,想请军营的兄弟们也尝尝鲜。 冯氏拿上些干粮,塞给他们:“你们辽东营还没雇上厨娘吧,这些白面馒头,和菜饼子拿过去,也省得你们自己动手做了。” 说罢,她若有所思,又嘱咐道:“对了你们三个,路上小心着些,外村的人现在最是看咱不惯,遇上了就赶快走,别搭理就是,更别跟他们纠缠。” 这两日的事,让冯氏不得不担心一二。 先是老张头和顾寡妇挨了打,今晨又有两个仙泉居客人,在村口停马车时,被路过的张家村汉子讽刺。 兄弟三个也不是爱惹麻烦的主儿,都点了点头,答应了行路时会低调。 “放心吧娘,我们穿着军中衣袍,拿着佩刀,他们见了不敢放肆。”姜丰泽细心道:“倒是二哥要自己赶路,要不还是带些家伙防身。” 姜丰虎这便去了院里,找了把镰刀丢在牛车上。 待他们出门后,冯氏拆了几屋的被套、褥套,拿前天接过的雨水给洗了。 忙完又去仙泉居看了眼,回来后就坐在院里洗蛤蜊,午饭要弄个蛤蜊粉丝汤,好配着葱油饼吃。 小糯宝想想就馋得直舔嘴,忍不住出屋,肉趴趴的小腚一撅,蹲在旁边干等着。 亮晶晶的银丝,似有似无地垂在嘴边,看得让人心里软乎。 冯氏怕蛤蜊盆里的水,溅脏了闺女衣裳,便撵她道:“快进里屋待着吧,娘待会儿要先辣炒出来些,给萧老太太她们送去,然后再弄粉丝汤,得挺长时间呢。” 小糯宝倒也乖巧。 一听就点点脑袋瓜:“好呀娘,不过辣炒蛤蜊,记得留出来一些,大锅锅下午要去看四锅锅,捎带去给他和院长叔叔吃。” 家里几个孩子,就数丰景最是嗜辣。 只是书院厨娘是个南省人,做饭偏喜甜口,总是吃得丰景不开胃。 小糯宝时常惦记着丰景,冯氏觉得好贴心:“放心吧,娘记下了,你四哥哥知道你成天这么想着他,指不定能乐成啥样。” 小糯宝嘿嘿眯眼。 二哥出去买海货,等着回来给她蒸新鲜花盖蟹,她答应了要去仙泉居陪萧老太吃,不然,她也是要和大哥一起去,看四哥和韦院长的。 冯氏抬头看眼太阳,忍不住嘀咕一句:“这都啥时候了,你二哥咋还不回来,也不知那花盖蟹买没买着。” 小糯宝正要往下咽口水呢,谁知这时,杨田梅就急跑进来。 “嫂子,不好了,刚刚有人在离村口半里地那块儿,看见有几个外村的,掀翻了咱村的一辆驴车,那车上的花盖蟹还撒了一地,不知是不是你家丰虎啊!”杨田梅焦急得不行。 小糯宝噌的下起身。 “车上有蟹子?那是我二锅锅!” “那驴车上的人呢,有事没事!”冯氏丢下蛤蜊,赶忙擦手。 杨田梅也不知太多,担忧道:“咱村乡亲听到动静,就跑出去帮忙了……好像那驴被打断了脖子,驴车撞在路边大石头上,后轱辘也碎了,我也不知丰虎咋样了……” 冯氏神色顿时一惊。 她这就提溜起小糯宝,三步并作两步,往村口冲去。 第217章 不对劲 才刚出村口,就见不远处,一堆人正扭打在一起。 这会子先赶到的,是离村口最近的张秀才父子,还有几位爷叔和妇人。 外村来的汉子有十多个,他们正不管不顾,逢人就像疯狗似的挥拳头! 只是不知为何,这些人竟是花架子,真打起来。不仅拳拳无力,还有两拳招呼在了自己人脸上,着实不像是乡下汉子。 大柳村的这七八人,很快就占了上风。 老张头焦头烂额,正想喊着让大伙讲讲理。 谁曾想,有个脸生的年轻人,此时转了转眼珠子,就捡起块大石头,朝着老张头的脑瓜子呼下去! “张爷爷!”小糯宝急得直蹬腿。 一道殷红的血流,顺着老张头额间淌下。 就在这时,村长和老李头他们,也带着几十个乡亲冲出来了。 眼见来的人多了,那十几个汉子立马要跑。 临走前,他们还贪了小便宜,捡走几个花盖蟹,然后又故意撂下狠话。 “该,让你们村仗势欺人。” “要想平息这件事,除非交出波斯萝卜种子来,兴许大伙还能看在种子的份上,这事儿就算了。” “只要你们村一天不拿出波斯萝卜种子,这事儿就一天没完,除非你们村的人一直不出村,不然在外头见着你们,我们还打!”那几个汉子都跑远了,还大声嚷嚷着这些话。 冯氏和姜丰虎气得攥拳。 村长和老李头也浑身颤栗。 “这都是些啥人,竟敢在咱们村口欺负人。”村长用力捏着烟锅子:“这事儿没完!” 冯氏心里憋火,也要骂上两声。 不过这时,她忽然察觉有些不对。 方才那十几个人,虽说是其他村子的,看着眼生很是正常。 不过,那些汉子看着肤色都不太黑,捡花盖蟹时手上也没有老茧,看起来不太像是乡下人…… 况且他们说要萝卜种子? 这目的也太明显了, “哎呦呦。”老张头捂着脑袋,坐起了身子。 冯氏摁住疑惑,暂且没说,毕竟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先给老张头看伤,可别让他出啥大事儿。 “快,快给张叔送去福善堂。”冯氏紧张道。 众人顾不上再咒骂,连忙一起帮忙,给这老家伙抬去了福善堂。 这一下闹的,不仅老张头满脑是血,其他几个乡亲也挂了彩。 姜丰虎抹了把脸,多亏他听了丰泽的话,带了把镰刀在手,关键时候应了急。 小糯宝早早就到了福善堂,通知吴大夫最好准备。 眼下,吴大夫已经把各种伤药、热水都备好了,招呼着大家把人往药材房里抬。 药材房里,有两条长凳子,拼在一起,就让老张头先躺在上面。 这老头子头部被开了瓢,眼睛也肿了,虽说嘴里还能说话,但意识却不大清醒。 吴大夫神色凝重,张秀才趴在旁边,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见状,乡亲们可是心痛坏了,都不由怒从心头起。 “今日就是我们来晚了!”老李头牙齿都在打颤:“要是下次再让我碰上外村人在村口晃悠,我才不管啥南纪的律法不律法,统统都往死里打,敢欺负咱村人,我跟他们拼了!” 小糯宝看着虚弱的老李头,小脸也不由严肃起来。 事态显然升级了。 此事,她也该出手了! 此事事关波斯萝卜,和自家的仙泉居,冯氏心里多少有些愧疚,觉得是自家连累了大伙。 好在吴大夫妙手回春,一番忙活下来,可算给老张头止住了血,又给他开了几幅补身子的药。 “这老家伙没大碍,就是血流得有点多,又受了点吓,多养一养吃些好的,半个来月精神头也就能恢复了。”吴大夫抹了把汗道。 冯氏松了口气,赶忙回家拿了几只鸡鸭、一扇腊排骨、两条鲫鱼送去了张家。 让张秀才好生照顾老张头。 小糯宝也为张爷爷难受。 这老爷子,先前被她雷火烧了屁股,前两日去看妹妹时又挨了吓唬,眼下再来这么一遭,真是有点衰啊。 小糯宝叹口气,这便在供品里扒拉扒拉,找出了几根老参,送去给了吴大夫,麻烦他帮忙熬成参药,好给老张头进补。 待忙活完后,冯氏想起自己心中疑虑,觉得此事也不能坐以待毙。 她把村长父女、老李头和刘婆子他们,都纷纷来了自家院中,想要一齐商量此事。 廊下,村长听完冯氏的话,不由惊讶道。 “你是说,今个儿在村口的那些汉子,不像是咱附近村子的?” 冯氏点了点头:“嗯,我去得晚,大老远瞧见他们时,就觉得有看着不对。” “他们虽然穿着破布衣衫,但脸和脖子都挺白净,咱们土里刨食的乡下汉子,有几个不是满手老茧,指甲盖里都是洗不出来的黑?可我看他们却没有。” 这么一说,刘婆子也一拍大腿!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最后跑走的那个,嚷嚷着要萝卜种子的那汉子,口音听着像城里的,不像咱乡下的!”刘婆子睁大眼睛道。 若是城里人,为何会假装乡下人,过来起哄? 没必要啊…… 一时间,大伙都意识到了不对,纳闷地看向彼此。 第218章 背后是谁 姜丰虎也忽然想起,自己那时听到的几声嘀咕。 “看来我没听错啊。”他忍不住喊出声来。 “什么?”冯氏和姜丰年齐齐看他。 姜丰虎跨坐在板凳上,忙道:“有这么个事儿,就是当时他们跑走前,我听他们说了什么反正是拿钱办事的,没必要跟咱拼命的话,应该是有人雇他们来的!” 村长噌的下站起来,眼睛快要冒火。 “什么?闹得咱村鸡犬不宁,竟是被人指使的?是谁在背后捣鬼啊,这么缺德!” 如此一来,整件事就变得更古怪了。 冯氏拧紧眉间,想了又想:“不管是谁派来的,肯定还是为了那萝卜种子,看来我家这萝卜真是太出息了,为了点种子,竟还能用到这么深的算计。” 若不是他们有所察觉,肯定会以为,是附近村民对他们下狠手。 看来对方的目的,是要把他们吓怕了,这样一来二去,换成胆子小的,弄不好就真会把种子拿出来了…… 村长喘了两口粗气,又咂巴了好几口烟锅子。 他猜不出是谁干的,不过倒是想明白另外件事。 “我这几天夜里细想想,总觉得咱这仇恨拉得突然。”村长重新坐下来道:“其实自打咱村的坏话到处传开,我就觉得不对,就算人们再怎么爱传瞎话,但能传得到处皆知,还有鼻子有眼的,肯定少不了是有人故意带头!” “看来咱们村啊,这是被人给盯上了。”村长给出了总结。 老李头立马急了:“他奶奶个腿儿的,不用想,肯定是张范建干的!那天就他、西山村那个,还有青泉村里正三人来了,青泉村里正为人没得说,定不会是他,那就只剩张范建和西山村那老东西了!” 刘婆子也点头:“张范建那天就不忿,说不定就是对咱怨恨在心,所以回去后为了报复,故意传的瞎话。” “这口气咱可忍不了,我这就带上些乡亲,到张家村找他算账去!”老李头冲动,拔腿往外冲。 不过这时,小糯宝入定完后,从屋里出来了,她叉着胖腰,嫩声叫住了老李头。 “李爷爷,莫要着急。”小家伙晃着小脑袋瓜,宛如一个拨浪鼓。 “不是张范建,他没那个胆子的~”糯宝又补充道。 闻声,大伙都朝小糯宝看去。 “不是他,那还能是谁,难不成是西山村那个?”老李头想不出别人了。 小糯宝依旧摇头。 就在方才,她已经观想了一番,探出了今日村口那些人,究竟是为何而来。 至于此番大柳村如何被冤,背后之人图的是什么,她也搞得清清楚楚,心里有数。 未等小糯宝再解释,冯氏便道:“也不会是西山村村长的,他那个人虽然贪小便宜,但也勉强算是个老实的,而他和张范建,都没那个脑子,想不出这么毒的招。” 姜丰虎跟着点头。 去年,他陪着媳妇回西山村娘家时,西山村村长看李七巧难得回来,还送了小半篮子山樱桃过来,应该不至于坏到这地步。 “既不是他们,那还能是谁,难不成是咱村平时,得罪了啥人。”刘婆子拍着脑瓜子,觉得头疼。 小糯宝迈着短腿,哒哒哒走过来,朝众人拍拍小胸脯。 “大家不要烦啦,这事儿就交给糯宝叭,我有法子揪出此人,会让那人干的丑事在所有人面前,都露出来的。”小糯宝哼哼道。 至于此人是谁,她还要再卖个关子。 毕竟对方德高望重,就算现在说了,大家也很难接受。 冯氏他们来了精神,都像看小祖宗似的,眼巴巴望着小糯宝。 宝贝疙瘩有办法? 那他们就不用担心了! 于是,村长兴冲冲撸起袖子:“那需要我们做些啥吗,你告诉村长爷爷,我这就找人去办!” 小糯宝笑开了小脸,摆摆胖手道:“村长爷爷非要帮忙的话……那就请你,带人把我家那头摔没了的驴,给分了吃肉吧!” “等吃饱喝足,三天后,我请大家看场好戏!” 众人彼此相视一笑,这就赶紧“听令”,起身去分驴肉喽。 村长带上丰年他们几个汉子,把驴抬到了姜家门口,开始磨刀霍霍了。 一听说姜家要请吃肉,乡亲们的心情都明媚了不少,一个个丢下农活,赶来帮忙。 一番忙活下来,村长和姜丰年累得大汗淋漓,给每家都分了十多斤好肉。 盆里的驴肉油光光的,端起来都直压手,妇人们笑得合不拢嘴,一边闲唠,一边又给那下水分了。 至于那张老驴皮,就被来凑热闹的吴大夫给笑纳了。 他药材房里的阿胶用完了,一直还没顾得上买,这下有了驴皮,能自己个儿熬了,熬完还能给老张头送一些。 到了傍晚,大柳村炊烟袅袅。 满村都飘着喷香的驴肉味儿! 爆炒、炖煮、熬汤,各家各户咋吃的都有,全凭自己喜好。 眼下日子好了,有了好东西大伙也舍得敞开肚皮吃了,待吃饱喝足后,妇人们坐在大柳树下唠嗑,汉子爷叔们便蹲在地头说笑。 一些孩子捧着圆溜溜的小肚,到处逗猫惹狗,别提有多好笑。 小糯宝坐在门口,晃荡着短腿,笑眯眯地看着这一片和谐。 全村乐乐呵呵,红红火火,这样的日子可真好啊。 而她,也绝不许有任何人,来破坏这份美好。 小糯宝寻思片刻,拿定了主意,便仰起小圆脸道:“娘,明早让大锅锅去找一趟田知县叭,有个事要他帮忙。” “还有,再让二锅锅,去张家村,把张范建叫来。”小糯宝捏起拳头,揉了两下:“让我再准备准备,反正这场好戏,很快咱就能看了!” 第219章 引人入局 一大清早,姜丰年头脚赶了马车进城,姜丰虎后脚就从村长家,借来了牛车停好。 小糯宝难得起早,顶着一对朝天辫,小脸蛋在晨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饱满胖嘟嘟了。 她目送着大哥去衙门,这就踮脚,在二哥的耳边低语几句。 “二锅锅,到了张家村,你只需这么告诉他……” 姜丰虎听得一脸懵圈。 “真要如此?” 在看到糯宝点头如捣蒜后,姜丰虎没再犹豫,妹妹最大,听妹妹的! 于是这就坐上牛车,出发去张家村了。 说起那张家村,其实张范建这几日,可是煎熬极了。 眼下四处,都在传大柳村的瞎话,还是从他张家村第一个传开的,让他怎能不慌。 张范建可是见识过糯宝的厉害,生怕她找自己算账。 可即便他有心阻止,但谣言一旦传开,就如同山林大火,是他一个人可以扑灭的了的。 就连张家村的乡亲们,他都快管不住了,更别说是旁人。 张范建心里慌啊,生怕被糯宝和大柳村找上门来,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就在家装病,已有数日未曾出门。 然而,正所谓怕啥来啥。 这天一大清早,张范建馋豆腐了,听到村口有敲豆腐梆子的动静,便让媳妇儿拿上一文钱,出去买一块。 谁曾想,张范建媳妇刚一出门,看到个人影儿,又马上连跑带颠,折返回来。 “老贱啊,你猜谁来了,我咋看着像是,大柳村那个姜家的老二。” “啥?”张范建吓得一嘚瑟,差点就炕上摔下来。 “老二……你是说姜丰虎?”想起人高马大的姜丰虎,张范建心里一阵叫苦,只当他是来兴师问罪的。 张范建媳妇看他怂样,嫌弃道:“我说老贱,咱村这么多乡亲呢,他就一个人,难不成你还怕他把你生吞活剥了?更何况,那瞎话也不是你传的,你怕啥。” “你懂个屁!”张范建窝里横地红了脸:“那天要不是青泉村里正大叔扯谎,咱村乡亲能那么气?可青泉村里正多仁义啊,我要说是他胡说八道了,那姜家人肯定不能信,定以为是我撒谎!” 其实一个姜丰虎,张范建倒是不怕。 毕竟他是村长,背后有全村乡亲呢。 可他怕姜糯宝啊,那女娃娃啥都能干,他敢招惹吗。 张范建慌得腿肚子哆嗦,赶紧伸手推媳妇:“你大门门栓插上了没?快快,去把门关紧,姜丰虎若是来叫门,就装咱不在家。” 然而话音刚落,就听一阵脚步声进了院子。 姜丰虎带着两包点心,早就听到屋里喊声,笑得那叫一个开怀。 “哎呀张村长,我看你家大门没关紧,我可就自己进来了啊!” “对了,大白天的,你让家里人栓啥门啊,难不成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张范建呼吸都停了一瞬。 瞪了眼媳妇,只能起身,挤出一抹笑来。 “呵呵,是……是糯宝她二哥来了啊。”张范建掀开门帘,赶紧迎着姜丰虎:“亏心事?没有没有!我为人可厚道着呢,打死也不敢做亏心事啊!” 姜丰虎没有客气,这就进屋坐在炕沿上。 他故意道:“那就好啊,记得之前我妹妹给张村长算过来着,你若不想随你父辈一样短寿,定要积福积德才行,张村长应该不会忘吧。” 张范建双腿一紧,以为姜丰虎是在威胁他,于是再也兜不住笑意,直接哭丧着脸求饶了。 “糯宝她二哥,你家肯定是误会我了啊,你们村的瞎话,当真不是我往外乱说的。” “我哪能忘了糯宝的话啊,自打那日之后,不仅散了不少家财,就为了积一份福德,还给村里好几家孩子,都送进了城里念书,我可是个爱财如命的人啊,都做到这份上了,哪里还敢再做缺德事。”张范建有苦难言,委屈得抓着大脑瓜子:“我也知道,那日是我不该厚脸皮要种子,但别的事儿真不是我干的啊。” 眼见他一脸诚恳,姜丰虎点了点头,更加确定了妹妹的判断。 看样子,还真和这个家伙无关。 姜丰虎大笑两声,拍了拍张范建的肩膀:“张村长,你说的这是啥话?我也没说你啥啊。” 张范建被拍得肩膀生疼,他有些发毛,不确定地看着姜丰虎。 “放心,那天的事儿我家压根没放在心上。知道你张村长已洗心革面,不会再背后使绊子,所以我妹妹也压根没怀疑你。”姜丰虎又道。 张范建愣了下:“真、真的?糯宝和你们村,都没骂我?” 姜丰虎把手里的点心放在炕上:“当然没啊,这不,我还捎带了两包桃酥给你,还有件事情要拜托你呢。” 一听这话,再看看那油乎乎的,直往外冒香味儿的桃酥,张范建两口子都高兴起来,悬起来的心可算能放下了。 张范建还有点感动,抹抹眼睛:“想不到,糯宝没有怪我啊,那就好那就好!” 说罢,他又精神振奋道:“说吧丰虎,你家和糯宝有啥事儿,我老贱……啊不是,我老张,肯定赴汤蹈火,为你们有多大力出多大力!” 姜丰虎笑笑道:“赴汤蹈火就不用了,就是我家思来想去,觉得那波斯萝卜种子其实还有富裕,也可以拿出来一些分给外人。” “当真?”张范建眼睛亮了, “只不过。”姜丰虎点点头,又叹口气道:“我家能富裕出来的不多啊,约摸也就够种百亩地的,可周围这么多村子,哪里够分,为了公平起见,就想把种子先交给德高望重的长者手里保管,到时候由他把周围的村子召集在一起,组织抓阄,哪个村抓到的就归哪个村。” 张范建又有些失落了。 各村一起抓阄,那能分到的可能也就小了。 不过他现在也不咋敢妄想了,便赶紧问道:“这个法子听着公平啊,那我能做些啥啊。” 姜丰虎大笑道:“我们村现在人人喊打,不便到处张罗此事,所以想请你帮我们,把此事宣扬出去,再帮我家想想,这十里八村谁人最有威望,能负责得了这保管种子和抓阄的事啊。” 张范建用力点头。 随即,几乎是想都没有,便脱口而出道:“最有威望的,那还用说吗,自是青泉村里正……” 只是这话刚一出口,张范建就后悔了。 自从那日后,他便觉得此人有些不对头,但又不愿相信这人有问题。 未等张范建说出疑虑,姜丰虎立马应下:“好,那便听张村长的,此事就交给青泉村里正了。还请你再帮个忙,下午将他请来我们村,你再带着几个别村村长一同来,做个见证!” “做个见证”四个字,被姜丰虎咬得很重。 张范建踌躇了下,还是没再多言,这就好声答应了下来。 出门时,姜丰虎是被张范建护送出村的,张家村乡亲见村长如此毕恭毕敬,虽然疑惑,但也不敢多言。 生怕丰虎在路上再被人掀车,张范建甚至还喊了俩外甥,一起送他回去。 等回到大柳村后,姜丰虎就兴冲冲找到妹妹。 “成了,那张范建答应了,说晌午前就去找青泉村里正,他也一块过来!” 小糯宝趴在炕上,挠了挠肉趴趴的小腚,满意地点点头。 “嗯嗯,知道了二锅锅,你做得棒~” 此局已经成了第一步。 现下只等她要等的人,自己往里钻了…… 姜丰虎刚要出屋,又立马折返回来。 他挠头道:“可是糯宝,二哥有一点不明白,咱家那种萝卜现在还在窖里,要等上秋了才能留种子呢,现在上哪弄种子给他们,而且还是一百亩地的种子!” 小糯宝咯咯笑出声了。 她眯起眼缝,啧啧道:“谁说咱们要真给种子了,只要让所有人相信就好,至于后面要怎么做,糯宝自有妙计!” 第220章 事出古怪必有妖 冯氏提着饭桌上炕,推开姜丰虎道:“这还用想吗,咱糯宝当然不能给他们真种子,娘不用问都知道。” “你这榆木脑袋就等着看就行了,快快去外屋端菜,咱先吃了晌饭再说!”冯氏大手一挥道。 姜丰虎摸摸头,帮娘一起把桌放好,这就出屋端饭菜去了。 趁他不在,冯氏眨巴下眼睛,凑近糯宝的耳边问:“闺女,你跟娘透个底呗,到底是谁在背后捣的鬼,干出这些下作事儿来?” 小糯宝眯眯笑眼睛,小嘴撅了两下,朝冯氏摆了个口型。 “竟然是他?咋会呢……他们村那么富裕,就算是荒年也不愁吃穿啊,按理说不应该啊。”冯氏顿时大惊。 小糯宝啧啧摇头。 事出古怪必有妖呗~ 随即,冯氏又觉得为难起来:“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但是这人在咱这十里八乡,可是出了名的好长者,只怕就算咱揭穿了他,也不会有人信啊。闺女,那你有多少把握?” 小糯宝伸出一根白胖的食指头,用力伸过去。 “一成?”冯氏更惊了。 小糯宝无奈叉腰:“不是一成,是一定能行!放心叭娘,糯宝心里有数!” 冯氏一听,心这才踏实了下来。 她自是相信闺女,这便用力点头,给了闺女一个大吧唧。 “好嘞闺女,到时候就看你的了,不过咱还是得先吃饭,吃饭了才能有劲儿,戳穿那老东西的嘴脸!” 很快,热乎乎的饭菜便上齐全了。 中午李七巧蒸了二米饭,做了个蛤蜊豆腐汤,一个尖椒炒干豆皮,又辣炒了蒸蒸两大盘花盖蟹。 那蟹黄又硬又满,全都在盖里,裹上辣椒酱和花椒爆炒过后,咬一口香气和麻辣在嘴里同时迸发,别提又多过瘾。 小糯宝才尝一口,就双眼晶亮晶亮的,立马爱得不行! 她小手左右开弓,同时抓着蟹块子,这就往嘴里招呼,等下桌时,面前吃出来的蟹壳都快堆成小山,谁也吃不过她。 “嗝~”小家伙心满意足地拍拍肚,白皙光洁的脑门上,已经辣出了一圈细汗:“好吃好吃~” 冯氏拿了帕子给她擦擦:“这孩子,是真爱吃蟹啊,就是那蟹毕竟是寒凉之物,待会儿让你二嫂熬个姜枣汤吧,喝完好解解凉气。” 孙春雪抱着肚子,干馋着往下咽口水。 可惜她怀了身子,不能吃蟹啊。 “老二媳妇做得也太香了,难怪小姑子爱吃,就连我看了也受不了啊。”孙春雪哀嚎了两声,无奈极了。 李七巧拿了几个蟹腿递过去,笑道:“二嫂别恼,蟹腿你啃几个不要紧的,反正城里渤城的渔贩子多,等下回再买些花盖蟹回来,我给做成蟹酱,留着你冬天生完孩子吃。” 这话哄得孙春雪可高兴,她忙点头:“好啊好啊,到时候你再一块做些虾酱吧,光是蘸大葱吃,就够一道菜了!” 看着她那馋样,冯氏和姜丰年不由笑了。 这时姜丰年似乎是想到什么,有点纳闷道:“对了,说起那渔贩,我怎么觉得,今年渤城的渔贩子比前几年多多了,进城时到处都能看到渤城打扮的人在行走,可街市上的海货,却不比往日里多。” 姜丰虎也后知后觉。 “咦?大哥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可眼下正是应季时,那些渔贩按理说忙得很,卖完海货也应当立马返回,也不知他们为啥在城里闲逛,我看他们还四处打听,不知道是在干些啥。” 这事儿虽有蹊跷,不过哥俩嘀咕几句,也就没太放在心上。 渤城虽是临海之城,离窃北国极近,不过说到底也是南纪国的百姓,他们不觉得会有什么大事。 眼下最要紧的,还是等着张范建、青泉村里正,和其他几个村长前来拿“萝卜种子”! 小糯宝随手在供品里,找了一些模样古怪的黄色瓜果,劈开取出其种,随手装进一个盒子里,假装波斯萝卜种子。 反正是引人入局之物,无所谓真假,到时候她自有法子收场。 …… 而此时此刻,就在不远处的青泉村,张范建已经召集了几个村长,去找青泉村里正。 得知姜家肯拿出萝卜种子来,这几个外村的村长都很高兴,一个个只盼自己村长能抓阄上。 “你们是想让我来负责保管种子,组织抓阄?”青泉村里正眼光亮了,但语气却很谦虚:“这不大好吧。” 其中一个村长忙摆手:“里正大叔您可不许客气,谁不知道您最是公正,除了您谁我们都信不过。” “那可不,反正我只认您,换了旁人,指不定能出啥幺蛾子。”另一位村长也敬佩道。 张范建双眼死死盯着青泉村里正,心里打着鼓,嘴上不发一言。 青泉村里正干笑两声。 又捋了捋长须。 待推拒几次后,他终于还是一副拗不过的样子,应声道:“好吧,既是大伙抬举,我就倚老卖老一次,来负责这个吧,那咱这就去大柳村取种子,至于抓阄之事,就等咱各自吃过晚饭,定在今晚饭后如何?” 张范建依旧没吭声。 心里却想,为何不一拿到种子,立马就安排抓阄? 其他几个却欢天喜地应下。 青泉村里正拂了拂长衫,这便起身,走向门口牛车。 而待众人出屋后,两个渤城渔贩打扮的男人,忽的从木质屏风后,闪现出身形。 “这么说,那稀罕种子,咱真能拿到了?”其中一个小声问,说的却不是南纪国官话。 “他为咱做了那么多差事,也算有点本事。要是真能拿到,咱就可以带回母国,进献给王上了!” 另一个口音蹩脚,说完摸摸头顶的渔帽,就嫌腥给撇到了一旁。 “为了探些消息,来此地装这什么渔贩子,真是受罪!” 第221章 被掉包了 过了不多时,伴随着牛车咯吱咯吱的声响,青泉村里正等人,已经来到了大柳村。 几个身影才刚入村口,早就候在柳树下的村长和老李头,便相互点了点头。 “嗯,动手!” “听糯宝的,留下青泉村里正在此,其他人都先撵去姜家,让他们分开一会儿!” 村长按着糯宝的吩咐,二话不说,抄起手里的笤帚,便假意对着来者开打。 青泉村里正还未反应过来,张范建他们就被吓得嗷嗷叫,只能撒丫子往姜家躲。 “这……”青泉村里正愣了下,正想跟上他们。 可这时,村长却用力拉住了他,就是不让他去。 “我们村这阵子被闹得不轻,所以想拿他们出出气,我们知你是好人,不会对你动手,你只管在这儿待一会,免得其他人误伤到。”村长照着糯宝教他的话,笑呵呵说道。 青泉村里正以为是真,这便松了口气,耐心和村长寒暄了几句。 而就在此时,姜家院子里,张范建他们却压根没有挨揍。 几人一起站在廊下,一脸痴痴,端详着小糯宝手里的锦盒。 “这就是波斯萝卜种子?”张范建睁大眼,咽着口水问。 “嗯,给你们先看看,想让你们先开开眼。”小糯宝仰着小圆脸,一脸的人畜无害。 她又戳戳里面的种子,“好心”提醒。 “你们要记住种子长什么样子哦,不过等里正爷爷来了,可不要告诉他你们看过了,免得让他以为,你们太想得到这种子,他负责抓阄会很为难的。” “好好,我们记下了,也不跟他说。”张范建连声答应。 村口处,村长和老李头他们,拽住青泉村里正不停唠嗑,其实都不知道,姜家那边正在忙活些啥。 只知过了好一会后,姜丰年才信步走来,笑着请大家一同过去。 青泉村里正一脸儒雅之色,丝毫没有半分急迫。 他进了院子,先是扫了眼张范建他们,见他们脸上没有挨揍的迹象,虽有点纳闷,不过也没多想。 众人又闲聊几句,很快,小糯宝就笑眯眯的,把种子交给了青泉村里正,中间没有多说一句话。 待踮着脚丫,目送着那几人出村之后,小糯宝晃了晃朝天辫,一脸玩味地笑了。 “好啦,这场好戏就要开始啦~” 姜家人立马屏气凝神! 小家伙回过身,小胖手往腰上一掐,这就像个小大人似的,开始发号施令。 “大锅锅,快,你现在就去城里,告诉田知县是时候了,晚上带着那十几个人来!”小糯宝气势如虹。 “好!”姜丰年立刻套马车。 “二锅锅,快,你去辽东营找三锅锅,告诉他带人悄悄围住青泉村外,只要见到有不是村民出村,就立马拿下搜身!” “得嘞!”姜丰虎赶紧跳上村长家的牛车。 而姜丰泽和田知县得了消息后,都早有准备,这就带着手下行动起来…… …… 傍晚,大柳村升起炊烟。 乡亲们简单吃了两口,便纷纷动身,要去青泉村看抓阄了。 想着糯宝口中的“好戏”,大柳村村民除了老的小的,余下的纷纷出动,家里有牛车、驴车的,便坐车去,没有的便腿儿着去。 而冯氏也抱起小糯宝,带上李七巧和丰苗,坐着村长家的牛车,一同前往。 此时此刻,青泉村正人声鼎沸! 周围二十多个村子,都派了村长和几个村民前来,大伙一起围在青泉村的布坊前,都等着看里正抓阄,一时间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你们说,就这点种子,哪个村命那么好能被选上?” “要是咱村就好了,波斯萝卜那么值钱,那来年岂不是全村都能吃上白米饭了?” “对了,你们说,这里正大叔不会徇私,故意让他们青泉村被抓中吧。” “呸呸呸!胡说,人家是啥人,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有德之人,绝不可能!” 果然,在千呼万唤之中,青泉村里正终于拿着一个锦盒,和一小筐纸团子出来了。 只见,他掸了掸身上的青衫,一来便开口道。 “诸位这般信我,我自是也不能让大伙失望,正所谓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正冠,我既负责了这抓阄,便不能让人疑心有偏私之嫌。” 说罢,青泉村里正正色道:“所以,此次抓阄,我们青泉村退出,不参与分这种子!” 什么? 众人皆是惊讶。 随即人群里,便爆发出雷霆般的掌声,以及称赞、感激的话语。 小糯宝坐在二哥哥脖子上,静静瞅着青泉村里正,小脸儿上露出意味不明之色。 姜丰虎也吃惊道:“想不到,这位里正大叔还真如此高风亮节。” “话别说早了,且等着看吧。”冯氏低声一句。 众人的掌声响了良久,很是感恩戴德,一时间,他们好像都忘了,真正赠“种”之人是姜家,而青泉村里正,本就不过是个中间人罢了…… 过了好一会儿,青泉村里正享受够了称赞,这才终于把装着纸团的箩筐,摆在众人面前。 待一番抓阄过后,最终是由大溪村的村长,抽中了那个涂有标记的纸团。 “种子是我们村的了,是我们村的了!”大溪村村长兴奋不已,红着脖子扑到地上! 其他村的人,好生羡慕嫉妒,但也没有旁的法子。 青泉村里正呵呵笑着,这便拿来那装着种子的盒子,正要递给大溪村村长。 不过未等大溪村村长接过种子,这时,一声清脆的小奶音,突然打断了他们。 “等一下!” “这样就给了,会不会太草率了呀?”小糯宝骑在姜丰虎脖子上,目光越过众人。 大溪村村长手哆嗦:“你啥意思,你家莫不是要反悔,要把种子收回?” 小糯宝笑嘻嘻摇头:“自然不是,我是想说,既是稀罕种子,那不应该打开,让大伙都跟着看一下,好开开眼吗。” 青泉村里正一怔,脸色霎时变了。 众人则都露出期待之色。 确实,既然他们分不到,但看上几眼,总没啥事儿吧。 青泉村里正眼神闪躲,想要劝住众人,谁料他身边的张范建,却像是察觉到什么,一把抢过了那锦盒。 “对对对,是该给大伙看看,不能让我们白来啊!”他说着便一把打开盒子。 待看清种子后,姜丰虎顿时瞪大眼睛,直接喊出了声。 “不对,这种子咋长这样,这不是我家的种子!” “我家的萝卜种子,被掉包了!” 第222章 对峙 什么? 在场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青泉村里正的瞳孔,也跟着颤了下。 不由他分说,冯氏便走上前,拿起盒子仔细一看,就蹙眉点了点头。 “没错,这的确不是我家的萝卜种!”冯氏转过头,高声质问道:“里正,我家给出的种子,明明是黑色的小种,可怎么到了您手里走一遭,再一拿出来,就变成了浅色的大种了。” 众人不敢信似的,纷纷把目光,投向青泉村里正的脸上。 “啥啊,难不成,种子当真是假的。” “这意思是,种子被青泉村里正掉包了?这不可能吧,我不信!” “反正我也不信,里正大叔不是那种人。” 听着耳边的议论声,青泉村里正掩起脸上慌乱,似是有了底气般,故作一脸怒色。 “这叫什么话,我怎会做如此小人之事。”他红了脸颊,看着冯氏:“如若我是真想要这种子,又怎会不许我们村参与抓阄,大可在抓阄时做些手脚,让我们青泉村得到即可。” 冯氏立马反驳:“如若那么做,未免太过显眼,又肯定会遭人诟病。何况这盒种子就算分给你们青泉村,那你个人也分不到多少,而只有掉包种子,才能保证让你一人独吞啊。” “你胡说!”青泉村里正紧张握拳:“我拿到的种子就是这些,要我看,分明就是你家不舍得拿出种子来,却又要故意做做样子,所以才在这里给我泼脏水。” 众人一听,有些相信似的点点头。 青泉村里正转了转眼睛,立马又道:“你家说我掉包了种子,敢问有谁能做见证?证明你家当初给我的,就不是现在这些种子。” 横竖此处,除了姜家人和大柳村的外,就无一人见过这萝卜种子长啥样。 所以他莫名自信,觉得姜家人也是空口白牙,只会自讨苦吃。 只不过,这话才刚落下,脸打得就快。 小糯宝朝张范建那边努努小嘴,张范建就立马心领神会,赶紧抢来锦盒检查种子。 白天时,糯宝故意让人把张范建他们,打进了村子里。 为的就是背着青泉村里正,让他们几人,先看一眼那种子长什么样子。 张范建才看了一眼,就顿时瞪大双目:“不对,这种子确实不是姜家下午给的那些,简直差太多了。” 青泉村里正脸色一僵:“张范建……你、你可别胡说,我收下种子后,就没给你们看过,你怎知道这种子长什么样子。” “你是没给,可我和老高他们,早在糯宝家里先看过了。”张范建冷哼一声,这就叫来下午同行的几个村长。 起初,这几个村长还不信姜家的话,甚至都懒得看。 可在低头瞥了一眼后,这几人顿时垮脸,满眼的不可置信。 “……” “咋会这样?” “真被掉包了?” “这、青泉村里正叔,这你咋解释!”他们几人惊讶过后,都露出了怀疑之色。 张范建彻底回过味来。 “我就说嘛,为何拿到种子不立马抓阄,非要等到饭后,原来,是想给你掉包争取时间啊。”张范建气地直蹦。 这下子,在场的人们终于动摇了,他们都纷纷大声质问,让青泉村里正快说清楚。 青泉村里正显然不会轻易承认,他还稳得住。 便摇头嘴硬道:“笑话,要是说我把萝卜种子掉包了,只为私吞种子,那你们也不想想,来年若我在自家地里种满波斯萝卜,那岂不让人起疑,我怎会这般蠢钝!” “这……”张范建也迟疑了下。 小糯宝这时眯眼笑笑:“里正爷爷当然不会傻到,要种在自家地里啦,因为你已经把萝卜种子,让外人带出青泉村了。” “什么,你怎么知……”青泉村里正瞳孔一震。 小糯宝这就朝村口的几个黑影,招招小手。 “三锅锅,萧锅锅,快把你们抓到的那俩人,带过来吧!” 姜丰泽早就候在村口已久。 闻声,立马扭着两个渤城渔贩模样的男人,冷脸进了青泉村! 第223章 不得不认罪 “咦?这不是外地卖海货的吗?” 未等姜丰泽开口,就有几个青泉村村民,先行认出了他们。 “我见过他俩,中午前后,我就看到他们在里正家里,鬼鬼祟祟的,还差点以为是小偷呢。”其中一个村民拍腿大喊。 姜丰泽气势冷峻,逼视着眼前之人:“就是此二人,带着被掉包的出村,被我在村外堵住,青泉村里正,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半个时辰前,这两个渤城渔贩打扮的男人,偷摸顺着小路,要从青泉村离开。 得亏姜丰泽早有准备,带人围堵,不仅扣下这两人,还真从他俩身上搜到了种子。 青泉村里正后背僵直,浑身是汗,怎么都想不到,这两个人会被擒住。 眼见他转着眼珠子,似还在想法子狡辩,萧兰衣啧了一声,抬脚就狠踹那二人的腰窝。 他俩禁不住疼,踉跄着跌倒在地。赶紧供出青泉村里正来。 “是,没错,那种子是从我俩身上搜到的。” “都是青泉村这老东西安排的,别打我俩啊。” 青泉村里正瞪了眼他们,这下终于彻底慌了。 他脸上的儒雅不再,后退了几步后,便垂死挣扎般的露出一脸狞色。 “你们、你们肯定是随便抓来两人,故意污蔑我的,我没做!我没做过!谁都别想逼我认!”他就连声音也凌厉起来。 只是这话才刚出口,就被一声大喝,给生生驳回去了。 “哼,谁也别想逼你?好大的口气!要是本官手里也有证据呢,那就由不得你不认!” 不远处,只见田知县正带着一队人马,来势汹汹地赶至村口。 小糯宝抱起短胳膊,满意地舒口气,这家伙可算是来了。 田知县下了马车,身后跟着书吏和衙役。 而衙役的身旁,还押解着十几个五花大绑的男人。 “青泉村里正,你可识得他们?”田知县朝糯宝拱了拱手,便转身瞪住青泉村里正。 那十几个男人很是面熟,不等青泉村里正作答,村长和老李头就先认了他们。 “这不是那天,在咱村村口,掀了姜家驴车,还打了老张的那些汉子吗?”老李头激动起来,脖子都跟着红了。 村长也死死攥着烟锅子,点头道:“没错,就是他们,想不到知县大人竟把他们找着了。敢问知县大人,他们究竟是些什么人,为何要冒充村民,在我们村附近闹事?” 田知县紧着双眉,哼哼道:“这个问题,恐怕还是青泉村里正最清楚了!”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盯着青泉村里正。 而这个老人,汗水已经从后背淌进了裤管子,再也没了底气。 只能喘着粗气摇头:“我……我不知道,根本就……不认得他们……” “还敢狡辩!”田知县气得大喝:“自打前几日,糯宝托本官寻找这些蠢货,本官就很快在城郊一间赌坊找到了他们,他们不过是些好赌之徒,收了你的银子假扮乡下人去威吓大柳村,为的就是让姜家交出种子来。” “他们都已经全部招供,容不得你再巧言抵赖。”说罢,田知县看了眼书吏:“把罪状拿出来!” 书吏立刻拿出十几张麻纸:“白纸黑字,上面已经画了押,他们最多是个寻衅罪名,关不了几日就可放出,又怎会为你瞒着。” 这时,那十几个赌徒,也赶紧跪在地上磕头。 “求知县大人开恩啊,小的都是受了此人指使,我们再也不敢了。” “是他要我们去伤人,吓唬村民要种子的,我们都是拿银子办事啊。” 什么? 大柳村的乡亲一听都怒了。 想不到,原来这幕后捣鬼的,居然是平日里最是无私、最是德高望重的老里正! 他们就算是做梦,都想不到他会这般可恶。 老李头和杨二他们怒不可遏,这就撸起袖子,冲上前来,对着此人就是一通老拳。 眼见证据已经辩无可辩,还有知县亲临,青泉村里正绝望地合上眼,终于不再嘴硬。 他被一拳就打出鼻血,仰头摔倒在地,爬起来时声音细若蚊叫。 “是……是我干的,这一切,都是我为了得到波斯萝卜种子,一时被猪油蒙了心,才犯下的错……我认……”青泉村里正脸色苍白,终是低下了头。 村长实在难以接受,毕竟这位里正,过去一直都是他的榜样啊。 “到底为啥要这么做,你们村以纺布为生,赚的银子比谁都多,听说你们村孩子念私塾,也都是你给出银子,你不应该为了赚些萝卜钱,就犯浑啊。”村长难受地质问。 青泉村里正双眼失神。 只是摇了摇头。 他所图的,从来就不是银钱,而是更大的计划…… “因为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反正污蔑你们村仗势欺人,带头鼓动大伙仇视你们,是我对不住了。”青泉村里正低声道。 这话一出,村长失望得眼睛都红了。 他攥着拳,可最终还是没打下去,只是咬咬牙就扭头走了。 而到了此时,各村乡亲们才终于知道,原来他们都被当猴耍了,还冤枉了人家大柳村。 他们不由后悔起来。 一个个心里可不是滋味,对着大柳村的村民,就不停地赔着不是。 大柳村的乡亲虽然很气,但想想他们也是被人利用,倒也没有太死心眼,很快就解了心结。 村长带头拱手回应:“哪里的话,大家伙咋还赔上不是了,不过是个小误会罢了,我们村可没放在心上。” 刘婆子和杨田梅她们几个妇人,也早就拉着别村妇人,说起了闲话。 “你说这事儿闹的,还好说清楚了,改日你来我们村,我拿刚腌好的酱菜给你吃。”杨田梅笑得爽朗。 “行了行了,咱都给忘了吧,对了西山村的老王太啊,你上回跟我说谁家新媳妇从不洗衣裳来着,快再给我接着讲讲。”刘婆子活跃起气氛来,也是一把好手。 于是很快,各个村的人又重归于好,大伙在青泉村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冯氏心头舒坦起来,掂了掂怀里的小糯宝,问她想不想回家。 这时起了阵风,吹得人怪凉快的,姜丰泽和萧兰衣默契地解下腕带,都想盖住糯宝的脚丫,怕她凉着。 只是这时,姜丰泽余光一瞥,看了眼地上那两个渤城渔贩后,却忽然变了脸色。 “萧兰衣,快看。”姜丰泽赶忙低声提醒。 晚风吹开了那俩“渔贩”的衣领,露出颈间和胸前。 萧兰衣抓错重点,嫌弃啧啧:“他们怎么那么多胸毛,里面肯定全是虱子,好丑,脏了本公子的眼!” 第224章 还了清白 姜丰泽无奈握拳。 “谁让你管他们什么美丑了,我让你看他们身上那疤!” 小糯宝听见动静,转着小脑袋瓜,也顺着他俩的视线瞅了过去。 只见那两个“渔贩”,颈下各有一块指甲大小的伤疤,且疤痕发红,形状几乎一模一样。 若是普通百姓见了这疤,定不会起疑。 可偏偏姜丰泽是戌过边的,他敏锐极了,这就察觉出此事另有古怪。 “想不到,他们居然不是咱南纪百姓,而是窃北人。”姜丰泽蹙起眉来,低声道。 萧兰衣惊讶反问:“你的意思是,他们只是在假扮渤城渔贩,可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窃北国十几年前,曾经闹过羊风痘,那时咱们两国还算交好,咱曾给过他们药方,可他们小人之心偏偏不信,愣是听信了庸医之法,把同样患病的母羊之血涂在铜钱上,又将铜钱火烧,烙在颈下,说是能够预防此病。” 姜丰泽又摇摇头道:“结果最后不仅无用,还使得全窃北上下,无论男女老小,颈下都有这样的一个疤痕。” 所以,以此伤疤,便可判断那二人来自于窃北。 萧兰衣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说方才咱抓到他们,他们口音听着不似渤城人那般带着海味儿,原来是假冒的!” 说罢,他正要上前,揭穿那二人身份。 却被姜丰泽一把握住手,拉着他不让动。 “别冲动,这件事背后绝不简单。” 窃北人为何要冒充渤城渔贩? 而青泉村里正,又为何会与窃北人有勾当。 还非要把萝卜种子,交给他们? 这一桩桩、一件件,属实不对劲。 再想想近日城里,那么多渤城渔贩,姜丰泽就不由生起不安之感。 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把青泉村里正和窃北人,带回去严刑拷问之时。 小糯宝却忽的眨巴着眼睛:“三锅锅,不要打草惊蛇呀,弄不好还能钓上大鱼呢。” “妹妹,这怎么说。”姜丰泽亮了眼睛。 糯宝伸出白胖的指头,指向青泉村里正:“三锅锅,只要跟住了他,一切都会浮出水面的。” 姜丰泽心思立马开阔。 既然这里正有古怪,不如放“虎”归山,看看这只纸老虎下一步要做什么。 天色渐渐黑了,很快,众人也要各回各村了。 田知县为了给糯宝出气,当众扒了青泉村里正的裤子,将这体面了半辈子的老家伙,施了三十杖刑。 大柳村的乡亲看了,都忍不住拍手叫好。 当众受刑本就屈辱,何况还是罕见地光着屁股,田知县生怕别人看不清楚,还特地点了六七个灯笼照着,青泉村里正挨了没几下,就羞愤难当,直接晕死在条凳上了。 施完刑后,田知县本来还想把他带走,关进大牢之中。 可小糯宝却转了转心思,对他耳语几句。 田知县虽有疑虑,但也立马照做,命人把青泉村里正,和那两个“渔贩”都给放了。 “人家姜家和大柳村仁慈,不打算再计较你们的过失,本官看在青泉村里正年老的份上,便不关押入狱了,好自为之吧。” 众人只当是真,都不由对姜家人和大柳村夸口称赞。 “他们是真仁义啊,换我肯定要追究到底。” “想想咱以前还那么误会人家,真是该打该打!” 大柳村乡亲赚了些美名,回去时都乐呵呵的。 冯氏看时辰晚了,怕糯宝要闹觉,便抱着这哈欠连连的小家伙,坐上村长家的牛车,披星戴月回家了。 而姜丰泽和萧兰衣却直接回了辽东营。 当天夜里,二人就立马安排手下,从此昼夜不停的,要一直盯着青泉村里正的行踪。 看看那些窃北人,此番进城,到底是有什么勾当! …… 这些天虽然委屈,不过不管怎么说,大柳村的清白,现下总算是还回来了。 第二天清早,乡亲们起来时,一个个都神清气爽,满脸带笑。 连下地干活也格外有精神了。 顾寡妇再出村时,可是不用怕被外村孩子,从背后下黑脚了。 老张头恢复了不少,吃过早饭一听昨晚的事,就摸着炕梢的桃酥、枣糕,直往张秀才怀里塞。 “这都是姜家给的,你姑肯定爱吃,你留两包自己吃,剩下的拿去大溪村给你姑。” “对了,爹上回去她那儿,还想给她拿着些零用钱来着,结果被他们村的人一闹我就不敢掏兜了。”说罢,老张头虚弱地翻出钱匣子,掏出五百个铜板拍在桌上:“你给一并拿去,让你姑爱吃啥就买啥。” 张秀才收拾着碗筷,温声应下:“正好今天学堂休沐,我上午不用教书,一会儿就去。” “爹,你对我姑真好。”他又有些感慨道:“你说你和我娘当初,咋不给我也生个妹妹呢,看着你和我姑,糯宝和姜家几兄弟他们,我真怪羡慕的。” 老张头脱口而出:“咋没生,当年你才两岁时,你娘就又生下个闺……” 只是话才说到一半,老张头就心头一痛,索性摆摆手,不想再提伤心事。 正好这时,冯氏拎着一篮子鸭蛋,一小盒阿胶粉,迈进了张家院子。 “秀才啊,这鸭蛋是我家刚腌好的,阿胶粉吴大夫给的,你拿热水还是热羊奶,冲给你爹喝都能补气血。” 张秀才赶忙出门去接,父子俩被打了岔,也就没再提,那个妹妹的事儿。 冯氏从张家出来后,去仙泉居看了一眼,估摸着闺女该睡醒了,便要回去给她放桌吃饭。 而这会儿,小糯宝正打着哈欠,自己下地走到院子里。 趁着屋里没有大人,她想不用小尿壶,自己去茅房里学着嘘嘘。 只是不曾想,春哥儿趴在窗台上,透过大开的窗户瞅见了她。 “卟卟……姑……姑姑!”小春哥儿最是喜欢糯宝。 见小姑姑离自己好远,春哥儿着急地站上了窗台的最外边,小身子好软好软,还站不太稳。 “卟卟……姑姑!”他着急哼唧,鼓着小巴掌试图吸引糯宝主意。 小糯宝刚一扭头,就见春哥儿已经急得抬腿,这就要往窗外迈! 第225章 化解危机 “回,快回去!” 小糯宝一下子急得不行,摆着胖手,小脚丫不由猛跺。 春哥儿被喊得愣了,眼睛眨巴眨,似是听懂了些,这便又挪着短腿想退回去。 可是不动还好。 这么一挪动,本就失衡的重心反倒更不稳了。 春哥儿忽的一个趔趄,嗓子眼里“哇”了一声,眼看着就要大头朝下栽倒在地! 千钧一发之际,小糯宝心思一转,连忙调出供品,几乎是有什么就拿什么,飞快往窗下堆! 下一刻,小春哥儿彻底跌落。 不过好在,一堆供品果子早就堆得老高,都快和窗台齐平了。 春哥儿软乎乎的小身子,还没来得及接触地面,就被好多香喷喷的桃子、杏子、樱桃等果子,给结结实实接住。 “唔……” 樱桃果肉被挤压出汁水,糊了小春哥儿一身。 他小脸、小手还有胸前的小汗衫,都染上了红彤彤,瞬间成了个“小红人”。 春哥儿不由原地呆住。 嘴巴张得比鸡蛋还圆,带着三分呆萌,流下了两道亮晶晶的银丝。 等等,发生了啥。 他怎么摔了个屁股蹲……还摔出了好多果子呢,呜呜,闻着好香! 见小侄子没事,甚至已经开始舔脸上的果汁了,小糯宝大大松了口气,小米牙笑了出来。 还好她出手及时,危机解除~ 这时,正好冯氏从外面回来,一进院子,看着这满地狼藉,差点惊得她差点蹦起来。 到处滚落的果子…… 坐在果堆的春哥儿…… 还有正在腆着小脸咯咯乐的糯宝! 冯氏以为闺女是在故意捣蛋,这就过去提溜起小家伙,朝她小腚拍了两下。 “小调皮,咋能拿这么多果子出来玩,这可都是吃的啊,这不都糟蹋了吗。”冯氏无奈之下,又多打了两巴掌。 小糯宝气鼓鼓地扭着身子,像只肉趴趴的小麻花:“娘,糯宝没有捣蛋!我是在救春哥儿呐!” 什么? 冯氏纳闷停手。 在看小家伙指了指窗户,又委屈巴巴控诉完,冯氏这才知是咋回事,连忙摸摸胸脯,揉了揉闺女小腚,又抱起来吧唧一口。 “原来还是这样,窗台都快到娘胸口高了,要是真让春哥儿摔下来,就算不跌破脑袋,也要摔断胳膊腿的啊!”冯氏睁大眼睛,跟着后怕起来。 小糯宝知道自己立功了。 小嘴撅得能挂油瓶,身子故意一扭,就把后背对着冯氏。 “娘,糯宝是不是好宝儿呀,是好宝儿为什么打我屁股?” “呜呜,娘是不是不爱糯宝啦?那糯宝要离家出走~” 冯氏被逗得忍不住笑,搂着小家伙,只得好声好气地哄:“行行行,是娘不好,你今天是家里的大功臣,咱进屋,娘给你做虾仁蒸蛋好不好。” 小糯宝馋巴巴地舔舔嘴,立马咽了口水:“还要吃鸭蛋黄拌白粥!” 冯氏笑吟吟地应下,这就抱起闺女进屋,不多时,热气腾腾的锅盖下,鸭蛋和蛋羹就都蒸好了。 饭桌上,浓稠的白粥里,躺着一只滚热的鸭蛋。 小糯宝抓着筷子,往上一戳,青白的蛋白破裂开,就露出里面汪汪的红油,还香喷喷的蛋黄! “哇哇,是有油的!” 流油蛋黄配白粥,再夹上几根小咸菜,往里面这么一拌开。 简直就是人间仙品,多少鱼肉鲍参都不换! 小糯宝抱着粥碗,连吃了两碗,香得她简直快要迷糊了。 直到这时,姜丰虎才在地窖里忙完,爬上来时,就见春哥儿早就被娘,遗忘在外面…… 小春哥儿不吵不闹。 像是已经习惯了一样。 这会儿抓着一把樱桃,撒了欢似的往嘴里塞,还知道自己吐核,全都吐都腿弯子里。 “娘,我在窖里弄地豆,想着好给老三送去,外面哪来那么多果子啊。”姜丰虎拎着儿子,不管他乐不乐意,就给丢到了炕上。 冯氏看到他才想起来,忍不住怒了神色,上前踹了一脚。 “你还好意思说,大清早家里人都出去了,让你看着俩孩子,你是咋看的,差点让你儿子摔了,还是糯宝护了一下,我还以为你不在家呢,” 姜丰虎吃惊挠头。 “发生啥了啊娘,我下地窖前,看妹妹还在睡着,就想干会儿活再上来啊。” 冯氏无语瞪他:“那点土豆啥时倒腾不行,以后再这么大意,小心我拿鞋底子抽你。” 姜丰虎不敢辩驳,赶忙跑去里屋,抓起妹妹肉嘟嘟的小脚,亲了又亲。 “好妹妹,早上多亏了你啊,不然让春哥儿摔出好歹,娘和你二嫂非吃了我不成。”姜丰虎喘口气,又摸摸儿子的脑袋瓜,眼里露出怜爱。 冯氏洗了两个坛子,把咸鸭蛋放进去装满,又从老榆木碗柜里拿出一罐小咸菜。 “丰虎,你去辽东营送土豆时,顺便把这些也拿过去,丰泽他们那一直没找厨娘,让他们拿去拌稀饭吧,凑合着也算是一顿。” “还有外面的果子,你也拾掇拾掇,一并拿给他们吧,那些果子太多,咱家吃不了,老三营地的兄弟们吃了正好。” 姜丰虎应声出屋,接过鸭蛋坛子,刚要装上马车。 又想起来什么,便回身道:“对了娘,让丰苗跟我一块去吧,上来丰泽回来时说,他们辽东营近来伙食采买账目,总是对不上,萧公子又懒得去算,只说有亏空都由他来补。” “可老三还是不放心,说是丰苗算账快,哪天让他过去帮忙算算,看到底差在哪里。” 冯氏语气迟疑了下:“账对不上?咋会这样呢……” “老三他不会算数,估计他们军营里除了萧公子,就没几个会的。”冯氏沉吟一下,这把手往围裙上擦:“行,那我出去找丰苗,让他回来跟你一同过去。” 这会儿丰苗不在家。 便多半是在仙泉居或是旺福家。 冯氏正要出门,可谁知这时,旺福忽然扑通一下,跑进了院子里。 “姜家婶婶,姜二哥,你们去看看吧,丰苗在仙泉要和人打起来了!”他累得呼哧带喘,红着脸蛋直喊。 什么? 冯氏不由神色一惊,顾不上细问,拔腿就要过去。 小糯宝知道五哥瘦小,生怕他会吃亏,便连鞋子都顾不上穿,就举着一双小馒头拳,跟着跑了出来。 “娘,带我一起去,我要去帮五锅锅!”小糯宝鼓着脸颊,瞪圆眼睛,像只随时要抢栗子的小松鼠。 第226章 丰苗赢了 冯氏心头刚冒出的焦灼,一下子被她逗没了大半,噗嗤地笑出了声。 “瞧你这拳头攥得再结实,都还不抵两只小笼包大呢,哪里用得着你来动手,快快收回去吧。”冯氏弯起了眼睛,语气带着无奈和宠溺。 “真是人小心大,放心吧,有二哥在呢,不能让你五哥被人欺负了去。”姜丰虎拍拍胸脯道。 小糯宝还是急得跺脚:“那我也要去,要去要去!” 冯氏拗不过闺女,只好去给她拿鞋子:“你这孩子啊,就是护短,这么惦记你五哥,那就一块去吧!” 姜丰虎笑得见了牙齿,护短好啊,这么贴心的妹妹,旁人想要还求不着呢。 待给糯宝脚底擦干净,冯氏才给她套上小花布鞋,这便抱着她,快步往仙泉居跑了。 姜丰苗性子向来讨喜。 又是小怂包一个。 轻易不会跟外人闹起来。 半路上,冯氏就在琢磨,能让丰苗急眼的客人,若非谁家带来的熊孩子,就定是哪个蛮横粗俗的男客了。 姜丰虎也有此想。 所以早早就把袖子撸起来,要真是哪个男客敢欺负孩子,不管对方是啥高门大户,还是富贵子弟,他都要用拳头,给弟弟讨个公道! 然而,待入了仙泉居大堂,冯氏和姜丰虎却都吃了一惊。 只见此时,正对着丰苗面红耳赤的,并非什么粗鄙客人,反倒是一位胡子花白、古板儒雅的老者! 那老者半坐在垫子上,上半身直挺挺的,呼气都往外喷,像是要冒火了。 小丰苗则站在蒲团上,抱着双臂,梗着脖子,半分也不相让。 大堂内,客人们都聚在一起,围住了丰苗和老者,看得津津有味。 “老夫教书多年,怎会算错,就是七万三千文钱,你这孩子休要胡说!”此时,老者气得唾沫星子喷飞。 “绝对不是,你只会死读书,就是你错了。”姜丰苗皱着眉毛,大声反驳。 冯氏不免疑惑。 不知这是发生了什么。 旺福那孩子没说清楚,让她以为丰苗是和人动手了,没想到,原来是在和人争辩。 小糯宝见五哥没有挨揍,长舒了一口气,松开了握紧的小拳头。 这时,冯氏实在没看明白,便问向一旁的客人:“您可知,他俩这是在吵什么。” 那客人见是主人家来了,赶忙笑道:“原来是您来了,说来有趣着呢,方才不知是谁说起想开个冰饮铺子,这位老人家做过夫子,便好心,主动想帮人家算下每年能入账多少。” “现在市面上,每碗酥酪、冰沙之类的,差不多能净赚四文钱,所以那老者便说,只要每日做上五十碗,就能保着日赚上两百文,而一年就能出七万三千文,也就是七十三两银子了。” 又有个客人插嘴道:“那老者算的可快了,都不用算盘,真让人佩服,可那孩子当时却突然站起来,非说不可能赚这个数,所以俩人就吵起来了。” 冯氏恍然,原来丰苗这小子,竟是为了算账而和人家吵嘴。 这也就难怪了。 毕竟这孩子,平日里最是精通算数。 不仅能把仙泉居的账目,打理得井井有条,有时候还会去帮乡亲们,算算鸡毛蒜皮的小事情。 像什么每月该打多少猪食、该扯多少尺料子做衣裳,这小子算的都可明白。 若是让他发觉哪里算得不准,肯定会忍不住,直接指出来的。 “娘,要不我去把丰苗叫走?”姜丰虎转头问道。 冯氏却抬起了手,向人群中间张望:“不用,丰苗难得有个正经的长处,不能在心头上打断他。且先看看他要怎么算,能不能胜过那位老人家吧。” 不知为何,冯氏莫名对儿子很有信心。 虽说对面的老者是个夫子,可她就是觉得,丰苗既能信誓旦旦反驳,便不会有错。 小糯宝也看得聚精会神,挥着小胖手,给哥哥鼓起劲儿来! “你这小娃娃,还敢胡说!”这时,那老者急得直接站起身。 “若有一家冰饮铺子,每日做酥酪、沙冰五十碗,每碗净赚四文钱,那么一年下来,怎会不是七万三千文?”老者满脸通红道:“你给我算算看,怎么会不是!” “不是就是不是,不信咱俩打赌。”丰苗也抬高声音。 老者似是觉得可笑:“你没学过这么复杂的算术,不懂本可原谅,老夫看你年纪小,也懒得和你计较,不曾想,你还来劲了。” “来人,请给我拿一只算盘来,让老夫当众算上一遍,教一教你这狂妄小子!”老者说着,便从旁人手里接过了算盘。 然而还未等他拨动算盘珠子,姜丰苗就打断他:“哼,你也不必摆弄那个,若是这么简单的事情都要算盘,那天底下的人,还要长脑子做什么?” “你!”那老者真有些动气了。 只觉得丰苗太过自大。 他手指颤抖,指着姜丰苗道:“好大的口气啊,小娃娃,你既然这么厉害,那你倒是现在就算出个数,有本事,就说说那冰饮铺子到底能挣钱几何!” 小丰苗没有犹豫。 直接便伸出一根手指。 “怎么,意思是一万文?”老者更觉可笑了,正要放下算盘摇头。 不料丰苗却紧了紧眉心:“什么一万文,我的意思是,一文钱也不赚!那冰饮铺子每日做五十碗,一年下来,绝对是一分钱也不赚!” 老者不由瞪眼:“这怎么可能?你是不是不识数!” 姜丰苗大声解释:“一年当中,只有夏日里冰酥酪那种东西,才能卖得出去,而另外三季根本卖不了多少。” “如若一天真做上五十碗,除了夏季,其他时候肯定买不完,冬日里就更别说了,所以一年下来,如果每天按五十碗来做,那肯定会把夏日赚的钱,全赔进去,一文都剩不下,敢问我说的哪里不对?” 丰苗倔着小脸:“你这夫子只会纸上谈兵,一点不考虑实际情况,所以我偏就要驳一驳你!” 这话一出,众人顿时眼前一亮。 这孩子算的有理,说的对极! “是啊,冰饮铺子只有夏日吃香,冬日里哪里卖得出那么多。” “还是这孩子说的对,那位老者虽然算数厉害,但算得太过死板,现实里压根就用不上啊。” “要我看,这冰饮铺子还是甭开了,除非过了夏日,便换了招牌卖别的。” 那老者神色一滞。 待听到众人的鼓掌声,这才缓缓反应过来。 是啊,他怎么光顾着算数了,却把最要紧的给忘了? 老人家犹豫了一下,还是对丰苗做了个拱手礼。 “这孩子,脑子确实够灵。”老者叹口气,主动认了错:“这回是老夫倚老卖老,还不知耐心求指教,亏我还是个教书育人的,是我失了体面。” 姜丰苗仰起小脖颈,虽然有些骄傲,不过也还是回了老者一个礼。 小糯宝笑开了脸,小奶膘挤在一起,嘿嘿,五哥哥厉害。 眼看大堂气氛活跃起来,冯氏既觉高兴,又怕那老者难为情。 她这便上前,笑着招呼众人:“我这儿子就是有点小聪明,今日献丑了,耽搁各位歇息了,待会儿仙泉居会奉上新到的龙井茶,还有茶点,还请大家品尝。” 一听有新茶可喝,客人们都笑得直拍手,这就纷纷回了自己座位,那老者也不用再被围着,能够松了口气。 自打有了这么一出,姜丰苗在仙泉居,便也算是彻底出了风头。 小年年纪就能在算账上,怼得老夫子哑口无言,着实让客人们看着欢喜。 加上先前还“倒卖”过冰酥酪,更让人觉得这孩子机灵,难免多了几分好感。 萧老太太虽不常去大堂,不过也听说了此事。 这天,她带着两包荷花酥,来姜家同糯宝一起享用时,正好看到了丰苗,在窗外给妹妹洗小袜儿。 “就是你家这孩子吗?听说那天在仙泉居,能说会道懂得算账,很聪明的那个?”萧老太太问向冯氏。 毕竟,姜家有俩小儿子,她还分不太清,只知其中一个在城里念书,另一个天天在村里疯玩。 冯氏笑了笑,刚想谦虚几句。 小糯宝就连忙点头,骄傲地咧着小嘴道:“是啊萧奶奶,就是我这五锅锅,他可厉害了,算账特别快,不信你考考他。” 萧老太太带着好奇,想起自家铺面的账目,便问了丰苗几句。 为了不给妹妹丢脸,丰苗也难得稳重起来,露出小豁牙,答得又快又准! 萧老太太慧眼如炬,不由发觉,这可是个天生的好苗子,以后不摸账本都可惜了。 加上想和糯宝亲近的缘故,萧老太太琢磨了下,便主动道。 “我家常年做生意,都是由我来盘算的,我也算精通商道了。要是你们不嫌弃的话,就让丰苗做我几日徒弟,由我教教他些生意经,也好不让他这天分浪费了去,你们看可好?” 小糯宝一听。 眼睛顿时晶晶亮。 萧奶奶家商铺极多,生意遍布京城和南省北地,若是能拜她为师,那可是五哥哥学习的大好机会啊! 第227章 丰景的前途生变故 冯氏也又惊又喜得红了脸。 这便忙起身道谢:“这是哪里的话,要是萧老夫人不嫌丰苗粗笨,愿意教导一二,那可是他的福气了,我家高兴还高兴不过来呢。” 小丰苗很是上道,眼见妹妹和娘都喜上眉梢,这就乖巧地拱起小手,给萧老太太行拜师礼。 “丰苗见过师父,以后还请师父指点,我肯定做个好徒弟,不给家里还有师父丢脸!” 萧老太太心下不由欢喜。 正好身上带了块玉佩,就摘了下来,给了小丰苗。 此事姜家很是看重,特地还摆了几桌宴席,上的全是硬菜。 待拜师宴吃过之后,丰苗便算是正式有了师父,日日都去仙泉居,聆听萧老太太的教诲。 萧老太太原是将门出身。 舞的一手好枪。 嫁入萧家后,因萧兰衣祖父是旁支,摸不着兵权,以经商坐贾为生,她便也放下闺中所学,反而学起了从前最是看不起的商道。 数十年下来,这位老太太虽不怎么通文墨,但对摆弄钱账、经营生意,却很是在行。 丰苗听了两日,也发觉出萧老太太的厉害,绝对不输任何男儿,便更是珍惜此番受教的机会。 不仅白日里学得认真。 即便是晚上回了家里,也拿着些草纸,写写算算。 看着这平日一离了学堂,绝不会再动纸墨的小皮猴,眼下竟也懂得用功了,冯氏觉得甚至欣慰。 哪怕此番不能学有所成,但就能让丰苗练就这番用心,也是足够值了。 而小丰苗别看平时看疯玩,没个正形儿,但若真是争起气来,那也是事半功倍,学得比谁都快。 不出个七、八日,就连萧老太太都感受到这孩子的进步,心里很是赞叹。 这天下午,丰苗学了一个时辰,离开时,萧老太太拿了两盒碧玉糕,让他回家和糯宝分着吃。 丰苗虽然被香味勾引,但也还是咽咽口水,询问了萧老太太有没有自留一些,才舍得拿走。 等丰苗走后,萧老太太拿过缂丝团扇,眉眼带着喜悦:“这孩子,真是被养得不错,既好学但又不贪,怕叨扰了我,每日就来一个多时辰,给了点心也要问咱们先吃过没有。” 萧夫人抱着圆姐儿,温声道:“小孩子聪明虽然讨喜,但品性好才是最要紧,很娘说的一样,我看这孩子两点都占了,这徒弟您收的不亏。” 说罢,她又怡然笑笑。 “不过听说,就这样这小老五还不是家里最出挑的呢,糯宝还有个四哥,在城里书院读书,还得了今年童子试的名额。” 萧老太太坐在榻上,不经意感叹:“可见姜家是个得体的人家,一个个孩子都教养得那么好,虽生在乡下,但骨子里却比不知多少王公贵胄都要强多了,一家子还和和美美的,这也难怪咱家那小兔崽子,留在此地不肯走了。” 想到自家府宅内的污糟,还有京城显贵间的争斗,萧夫人微微垂眼,暗自叹气。 “娘,要不就容着兰衣的性子,许他留在此,做那辽东营的差事吧。只要他高兴,其实,咱也不是非捉他回去不可。” 萧老太太没有应声。 但心底早就认同这话。 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能和姜家在这偏居一隅的地方作伴,对萧兰衣的成长,也是大有好处。 何况,眼下这般悠哉和气的日子,难得极了,连她都流连忘返。 作为祖母,自己又怎舍得让孙子强行离去,回到萧府那是非地呢。 不过,不管祖母和娘在作何想,萧兰衣那边可早就铁了心不归家,还每日都忙得起劲儿。 头天,萧兰衣刚带人看着那青泉村里正,今日,就和姜丰泽比起了对摔。 俩人常常要摔得一身泥巴,浑身大汗淋漓,再一起笑哈哈地跑去河边,互相帮忙冲洗身子。 二人形影不离,有时就连辽东营的兄弟们,都不由感慨,这姜指挥使和萧都知的关系真好。 “得亏当初封赏下来时,他俩是分到了一处,不然就算是把马腿跑折了,他们也是要日日跑去和彼此相见的。” “就是就是,再说这俩若是分隔两地,那以后咱指挥使的袜子,谁来给他洗啊。” “哈哈,今早我起来撒尿时,看萧都知还是从指挥使的营房里出来的,估摸着昨夜又是一起睡下的。” “唉,也不知他俩将来能娶啥样媳妇,受不受得了这二人天天黏在一起。” “嘘嘘!指挥使过来了,少扯些闲篇吧。” 大伙说笑归说笑,不过可是不敢让姜丰泽听见。 如今,丰泽已经熟悉了指挥使的职位,打理起军营来,丁是丁卯是卯,很有威严。 辽东营的兄弟们,对他是三分惧七分敬,无一敢不听他的。 而姜家这边,眼看着三哥立了威信,四哥学业顺遂,就连五哥哥的天赋也被看重,很是争气,小糯宝欣慰得很,日日小脸都挂着甜笑,别提有多开心。 上午吃过早饭,小糯宝捧着二嫂做的炸江米条,就蹦蹦跳跳,跑去仙泉居陪萧老太太说话。 聊得小嘴干巴了,便咕嘟两碗牛乳茶,喝得小肚皮鼓溜圆,萧老太太才舍得放她回家。 因着丰景前几日和韦院长游学,这两日才回到书院,又错过了一次休沐,小糯宝到家便换上外出衣衫,坐着马车去看四哥哥。 这一次是姜丰虎带她去的。 顺便拿上新腌的鸭蛋、晒的虾干、做的虾酱,这些韦院长定能尝个新鲜,丰景平日里读书累了,也能回宿房垫吧几口。 刚一到了书院,就见丰景早在门前候着了。 “四锅锅!”小糯宝甜着嗓音,这就飞扑到丰景怀里,像只八爪鱼似的抱住不撒手。 “四锅锅,想糯宝了没,你这会儿没课是不是呀,那陪糯宝去街上溜达溜达,好不好呀!” 姜丰景虽刚受了打击,不过眼下见了妹妹,心绪便安宁了大半,这就要回屋拿零用银子。 “嗯,城里新出了一味小吃,叫樱桃煎,你肯定能爱吃,四哥带你去买好不好。”姜丰景抹了泪痕,牵住糯宝的小肉手。 小糯宝脑瓜一歪,立马看出端倪:“四锅锅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们,快说快说。” 丰景犹豫了一下,怕家里担心,本还不想说。 这时,韦院长走出来,拍拍他的肩膀道:“那件事就告诉你家里吧,不然他们不知你怎的了,回去后反而更加挂心。” 第228章 糯宝妹妹吃粑粑 姜丰景想想也是,更怕妹妹会着急难受,于是便把童子试有变的事情,如实说了出来。 全都听完之后,姜丰虎眼睛睁得老大, “咋还有这种事?这定好的小科考,说不办就不办了,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朝廷也太儿戏了。” 韦院长同样遗憾:“谁说不是,今早刚得的消息,说是朝廷前阵子借普天坛祭,扣押了六部官员,趁机彻查,发现礼部尚书和两个侍郎,都有借主办应试而贪赃之嫌。” “更严重的,是他们还以此结党营私,参加童子试和科举的举子们只要拜入他们门下,便可有舞弊的机会,甚至往年中榜的好些进士,其实都是他们几人的门生。”韦院长不住摇头。 正因如此,为了肃清本源,整顿礼部,国师便决定,取消今年的童子试和科举考试。 韦院长摸摸丰景脑袋:“虽说此举使得考生们白盼了一年,但也总好过,再让那些臭鱼烂虾挤占了名次,算是整顿官场不得不有的隐痛吧。” 这道理其实丰景也懂。 所以他虽然难受,不过倒也没有太难接受。 眼下才不过童子试,要是连多等一年都没耐心,怕是以后再遇其他挫折,也是成不了什么大气候的。 只是姜丰虎替弟弟失落,看着丰景小脸都累受了,他有点心酸道:“这孩子,为了备这童子试,好几次休沐都没回家啊。” 韦院长不忍心道:“等来年再办童子试时,我定还是把名额留给丰景,多备考一年,说不定能出个更好的成绩。” 这话一出,姜丰虎心里好受多了。 只是这时他们仨忽然发觉,好像小糯宝一直没有吱声,难得遇到事情这般安静。 他们不由看向小家伙。 却不知糯宝此时正在入定,偷偷查看四哥哥的运途呢。 说来也是奇怪,虽说这童子试取消,可她还是清楚看到,丰景今年是有学禄高运的。 这般强烈的运势,绝对不可能不发生点什么。 于是小糯宝抓住丰景的手,抬起大眼睛道:“四锅锅,你不要气馁呀,考试还是得继续准备的,指不定哪天,就派上用场了。” 说罢,小家伙还不忘拍拍胸脯,认真强调:“这可不是安慰啊,糯宝是认真的,非常认真,要是说假话,就让我变黑变丑!” 丰景虽然不知道妹妹为什么这么说,但却很清楚妹妹最是爱美。 能够拿变丑发誓,看来这肯定是不会有假,于是丰景立马点头应下。 “好,好,四哥都听妹妹的,学业上不会放松,全当今年的童子试没有停掉。” 待又哄了丰景几句,看他脸色转暖之后,姜丰虎把马车上的吃食拿下来,便带着小糯宝回大柳村了。 到家后,得知童子试有变,冯氏虽然失落,但却并没有太强烈的反应。 毕竟,童子试又不仅这一年,何况长大后,还有科举考试,多的是机会呢。 人这一辈子,不需事事都抢在前头,冯氏只盼着一家人能够好好在一起,便不做太多妄想了。 在问了姜丰虎一通,得知丰景也算看得开后,冯氏便放心下来,准备去后院喂鸡鸭了。 这时,张秀才带着半篮地瓜,放到姜家院里。 冯氏闻声便过来道:“秀才来了啊,不过这大夏天哪来的地瓜,是去年剩下的吗,你家咋不自己留着吃,给我家拿来做什么。” 张秀才笑着道:“我家地瓜老早就吃没了,这是大溪村给的,说是因为先前的事情,冤枉咱们村儿了,还对我爹动了手,就想给咱赔个不是,送了我些吃食。” 这些东西是他们村儿,一些个乡亲凑的。 有些地瓜、大枣,还有些黄豆酱、花生啥的。 张秀才去看完姑姑,回来后就把东西捎带上,给村里各家各户分了点。 “大溪村给的地瓜,能有十好几斤呢,我给你家、刘婆子家还有引儿她们,都分了些,咱村其他乡亲还有别的,横竖是大溪村的点心意,姜家大嫂你就收下吧。”张秀才道。 冯氏笑着点头,也没再推拒。 等张秀才走后,见地瓜大概有个五六根,冯氏便给拿进屋,趁着灶下的火还没有灭,便给烤了想给孩子们。 不多时,烤地瓜的香气,就在外屋溢散开来。 闻着这股子香味儿,小糯宝和丰苗都忍不住,跑过来抱着娘的大腿要吃。 冯氏挑了最先烤好的,给了他俩一人一根。 两个孩子嫌外屋烧火太热,便跑到院子里,在条凳上排排坐,晃着小腿吃得香甜。 这地瓜是黄瓤的,剥开外皮,里面的甜浆淌了下来,还稀溜溜的,一看就甜得不行。 小糯宝咽咽口水,小嘴巴刚要凑上开吃,但是太烫就立马疼了舌头。 没办法,她只好把地瓜放到凳子上,凉一会儿,自己跑进屋喝了口水。 等再出屋时,小糯宝忘了刚才把地瓜放在了凳子上,不小心坐了上去,立马糊了一裤子地瓜。 “啊呀。”小家伙那叫一个懊恼,气得直蹬腿。 丰苗连忙哄她,把自己刚吹凉了的地瓜,放她手里:“糯宝你先吃我这个,你快下来,我去拿条新裤子给你换上。” 小糯宝点点脑袋,正跳下凳子。 这时,正好旺福跑进来找丰苗玩。 一看到小糯宝裤子后面,焦黄一片,旺福顿时愣了下,随即就惊讶地伸手指着。 “糯宝妹妹,你……你好像拉裤兜子了!” “啊?”小糯宝诧异地歪了眉毛,一边疑惑,一边嗦这手指上沾着的地瓜。 旺福以为手上那抹黄色,也是稀粑粑,瞬间便瞪大双眼。 “糯宝妹妹吃粑粑啦!” “她……她吃粑粑啊!!” 第229章 闹了个乌龙 小旺福嗓门可大,才不多时,就喊得满村皆知。 “村长家小子说啥,这咋可能,咱去看看。” 乡亲们听见动静,纷纷放下手头上的活儿,跑到姜家围观。 谁知,才刚一走到姜家大门口,就见冯氏拿着抹布,蹲着身子在给糯宝擦后屁股。 一旁的丰苗拿着条新裤子,早就等着给换。 而小糯宝两只小手凑在一起,捧着一坨焦黄,正在往嘴巴里塞。 大伙看了,都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汉子爷叔们瞪大眼睛,婆子媳妇们张大嘴巴。 啥?那吃的是啥?看来小旺福说的是真的? 呜呜呜,这可是全村的宝贝疙瘩啊,可吃天可吃地,但可不能吃粑粑啊! 小糯宝正吃得起劲儿,察觉到来的人多了,她还笑眯眯地挥挥小手,以为大伙是稀罕她才看。 眼见围观人越来越多,小家伙指指自己的小嘴儿,笑嘻嘻道:“好吃好吃,你们猜猜糯宝刚刚吃了什么?” 还好吃? 乡亲们神色一惊。 这孩子怕不是被什么脏东西扑着了? 那玩意能好吃吗,冯氏咋也不管管。 大伙连忙往后退,一个个满眼惊诧,不停摆手。 不猜不猜,他们不猜,就算是猜着了也不好说啊…… 就在这时,旺福又扯着杨田梅,重新跑了回来。 “娘,你快看,糯宝妹妹是真吃屎了,我没骗你吧!” 杨田梅看着乡亲们满脸惊恐,一时也当了真,跟着张大嘴巴。 小糯宝这才明白大伙为何如此,顿时急红了小脸:“啊啊旺福锅锅胡说,你才吃粑粑呢!” 难怪难怪,大家伙看着她像是看到活阎王似的,原来是闹了误会。 糯宝又臊又急,可偏生手里的地瓜吃完了,现在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关键时候还是丰苗给力。 他一把丢下裤子,跑去灶下又拿了根烤地瓜,直接就朝旺福扔了过去。 “杨旺福,你啥眼神?敢说我妹妹拉裤兜子,那你就自己尝尝看,这到底是啥?” 这小子风风火火的,动作太快。 一时间,旺福和乡亲们都没看清砸过来的是啥,吓得纷纷躲避。 偏生张秀才这会儿,听见动静以为姜家出了什么事,便想来看看。 他刚一走到门口,那烤地瓜不偏不倚,正好飞到了他的脸上。 “唔……”张秀才被烫得一哆嗦,地瓜一半黏他脑门,一半掉到地上。 张秀才像是一只呆头鹅,愣了好一会儿,才把地瓜捡起来填进嘴里。 “嗯,好吃,就是烤得有点糊了。”张秀才吃了一大口,笑着向院子里点头。 一看这“焦黄”之物原是地瓜,杨田梅他们这才反应过来,一个个忙松口气。 还好还好,糯宝没乱吃东西就好。 随即,妇人们都不由捧腹大笑,汉子们也忍不住前仰后合。 “哈哈哈,这事闹的,原来是烤地瓜黏裤子上了,我们还以为……”有个妇人支支吾吾:“不过也不怪我们看岔了,这会子家家户户确实没啥地瓜了,旺福又乱说,所以我们才……” 杨田梅踹了旺福两脚:“臭小子。我让你乱说!” 说罢,她又不好意思地朝冯氏摆摆手:“我家这旺福嘴就是欠,姜家婶子别介意,回去我给他一顿“竹条炒肉”,好好治治他。” 冯氏好不容易把闺女裤子,擦干净了大半,她自是不会在意这点小事,笑得比谁都欢实,就挥手让杨田梅去吧。 不过小糯宝可是无语极了。 她堂堂小仙子,什么山珍海味吃不得,竟被人怀疑吃臭臭? 虽说刚刚五哥手抛烤地瓜,给她证了“清白”,但想想大伙方才的惊恐眼神,至少也是有过一瞬间当真的,小糯宝就委屈得不行。 连新裤子都顾不上换,光着两只小短腿,就气呼呼地躺在炕上扑腾。 这事儿很快传到了仙泉居。 引儿和刘婆子她们听了,都忍不住乐出声。 “小旺福跟他那个跑商队的爹一样,嘴里整天没个正经。”刘婆子撇撇嘴巴道。 “哈哈,原来是坐在地瓜上了,你们说那些人,都是啥眼神啊,要是我在肯定不能看岔了。”顾寡妇大笑道。 “听说旺福回家真挨揍了,被他娘和他姥爷混合双打,一个拿鞋底子打,一个拿烟锅子打!”杨二媳妇眨巴眼睛。 一想起那画面太美,刘婆子她们都拍着巴掌,简直太容易想象出来了。 大堂的客人们听了,也跟着笑了好一会儿,又当成谈资,到处和人说着。 萧老太太最是夸张,一听说就笑开了脸,顾寡妇进去送饭菜时,就看她笑得连床榻都晃悠。 “婉君啊,快快,陪我去姜家一趟,我老婆子倒要看看,那么白嫩嫩的小丫头,谁忍心敢这么想。”萧老太太笑出眼泪,站起身来。 她这就让顾寡妇把饭菜端去姜家。 晚饭,自己带着儿媳妇,干脆来姜家陪着小糯宝一起吃。 “萧奶奶~”小糯宝委屈巴巴,抱着萧老太太就要撒娇:“呜呜,旺福锅锅乱说,糯宝伤心~” 萧老太太忙托着她小后背,边笑边安慰:“好乖宝儿不气不气哈,这不萧奶奶都来陪你一块吃饭了吗。” 待用过晚饭,萧老太太又带着小糯宝,和萧夫人一起去泡了汤泉。 小糯宝最是喜欢泡温汤。 只是平日里,客人太多,她难得能够安静地多泡几次。 眼下,姜家屏退了其他客人,又有萧家家仆在外守着,小糯宝丢了小衣裳跳进水里,像只白白胖胖的蚕宝宝,泡得那叫一个乖巧。 温热的泉水没过身子,小糯宝觉得舒坦极了,心情也好了许多。 萧老太太和萧夫人也彼此洗着背,笑眯眯地瞅着她。 小糯宝泡得有些累了,才爬出水里,坐在边上用小脚扑腾着水花。 萧老太太一脸宠溺,又见她小鞋子连穿了好几日,边上都有点脏了,于是便道。 “明日你萧哥哥休沐,正好我老婆子也有些闷了,不如明个儿让他带咱娘仨,去府城逛逛,糯宝你看可好啊。” 第230章 府城 一听到要出去玩,小糯宝可是巴不得呢。 她晃着小手小脚,扑通下重新入了水里,激起一片水花后,就搂着萧老太太的脖颈就蹭了口水。 “好啊好啊,去府城逛!” 小家伙眼睛亮得像黑曜石:“糯宝还从没去过府城呐,那里肯定很大,有好多好玩好看的!” 萧老太太心肝都软了,捏捏她腰间的小奶膘:“那咱明日就逛个够,府城有点远,若是一天玩不痛快,就跟你家里说一声,咱晚上在那边住一宿的客栈,隔一天再回来。” 这些事情自然都好说。 冯氏他们信得过萧兰衣祖孙俩,便给糯宝备好了换洗的小亵裤、小袜子。 等第二天清早,萧兰衣负责赶马车,带着小糯宝和萧老太太婆媳俩,就出发去府城了。 府城可是一府之中心,比起云城,大上两倍还不止。 路程自然也是远着呢,即便是吃足了草料的马,也要两三个时辰才能到。 更别说,他们这一马车上,坐的人还不少。 生怕小糯宝半路会饿着,萧老太太特地让儿媳妇,备足了吃食。 宽敞的马车内,小桌板上,摆着一碟荷花酥、一碟栗头糕、两碗油浸浸的炸藕粉丸子、一碗羊羹、还有一盘清蒸鹅蛋。 萧家用的盘碟碗盏,皆是上好的琉璃器,外面还拿着金泥描了边,初晨的阳光透过马车小窗,照在这些器皿上,显得格外晶莹光亮,价值不菲。 因为要早些出发,小糯宝早上都没吃太多。 萧夫人出门前问过了冯氏,便拿了只鹅蛋剥了一半的壳,让小糯宝吃了好垫垫肚。 那鹅蛋一只老大一颗,小糯宝的小手都拿不过来。 于是萧老太太便亲自喂她:“还是我来,这孩子手小,婉君,你把那牛乳茶给她倒上一盏,免得待会儿吃渴了。” 那鹅蛋不似鸡鸭蛋,蛋清是有些晶莹的,就像块半透明的玉似的,呈现出冻冻状。 萧老太太拿着只小勺子,一边挖着,一边喂。 一口下去喷喷香,吃得小糯宝眼睛都眯起来,才一颗下肚,再用盏牛乳茶溜溜缝,便饱得差不多。 萧家的马车结实,走得还是大路,一路倒也不算颠簸。 小糯宝吃饱喝足,半躺在萧老太太的腿上,打了会儿小呼噜。 待两个半时辰后,终于,府城可算到了。 “祖母,你们下来吧。”萧兰衣掀开门帘,笑出白牙:“这就是府城了,我把马车停在客栈外,到时候咱也好直接过来找。” 小糯宝揉揉眼睛,被萧老太太抱着跳了下车。 一看到眼前的热闹景象,小家伙顿时没了睡意,兴奋地握着小拳,在空气中挥了又挥。 “到府城啦,这里好多人啊!”小糯宝小嘴巴张得比鸡蛋圆。 萧兰衣他们笑笑,这就带着小糯宝,往街市和商铺那边走。 府城算是北地最大的一座城,四处熙熙攘攘,人头攒动。 不仅茶铺、客栈随处可见,就连小贩、脚夫都比云城多了一倍,人们的衣着打扮也更是不俗,看着属实让人眼前一亮。 在马车里憋闷久了,萧兰衣便先带糯宝她们,去茶铺喝了两壶冷泡茉莉茶。 而后便一齐去了商铺,打算采买一番。 萧兰衣自是不必说。 这家伙本就花钱如流水似的,三五日不动些银子,便浑身难受。 而萧老太太此番出门,本就是想给糯宝买些衣裳、鞋裙,顺道活动活动筋骨。 所以出了茶铺,这祖孙俩,便奔着商铺而去了。 什么成衣铺子、首饰铺子,几乎路过的每一家,都被他俩逛了个遍。 只是买着买着,萧老太太和萧兰衣还“攀比”起来。 祖孙俩争着抢着给糯宝买,萧兰衣拿起一只金镯子,萧老太太就要买下两只翡翠镯。 “糯宝快看萧哥哥的,给你挑的这个发簪,你喜不喜欢,是不是很好看。”萧兰衣亮着眼睛问。 萧老太太啧啧两声:“你这小兔崽子,能有什么眼光。给丫头买东西,还得是看我老婆子的,看我挑的这璎珞多俊。” 小糯宝有些无奈。 为了这幸福的烦恼。只能做起了“双面人”,两边都不得罪。 她一会儿扭头夸萧兰衣买的好看。 一会儿又直点头,夸还是萧老太太挑得最好。 祖孙俩为着小糯宝,“明争暗斗”了好一会儿。 等快要走到最后一家首饰铺子,俩人看到柜面上摆着的一盒金珠子,又罕见地达成了一致,赶忙进去要给糯宝拿下。 “这小金珠又叫好运珠,贵人们要是喜欢,小店可以替你们串起来,还可以编绳。”那店铺掌柜也是个有眼力价的,一看到萧家祖孙衣着不俗,就知道是来了个大客人,连忙上前招呼。 这金珠珠萧老太太以前买过,半年前,京城很是流行此物。 一般的高门大户,都喜欢买上二三十颗,串成一圈做成小手链,给家里的孩子或是年轻姑娘戴。 只是北地这边,比起京城自然是要落伍不少,直到现在才流行开来。 于是萧老太太大手一挥:“掌柜的,照着我这小孙女的手腕,给她串个两圈的。” 萧兰衣也拍着钱袋子在柜上:“手上既然都戴了,那也不差脚上的,掌柜的,再来一对戴脚腕上,多少银子我一起算。” “哼,你是翅膀硬了,还会跟你老祖母争了。”萧老太太嘴上嗔怪,眼底却满是笑意。 萧夫人在一旁笑而不语。 于是,待出了铺子时,小糯宝手腕脚腕,便多了一对金珠珠的链子,整个人都贵气了好些,美得她直缩小脖子。 出来逛了这么久,眼看着晌午要过去了。 萧老太太也有些乏了。 她抱着小糯宝,这就往客栈的方向走去,想先过去歇一歇,用午饭,下午时再继续出来。 待到了客栈,小糯宝在靠窗的位子坐好,正看着萧老太太,在和店里伙计要一桌最贵的菜食。 不过这时,旁边桌子几个男子的说笑,却隐隐传了过来。 “喂,你们听说了没,官道南边蒋家堡的那个方家,前阵子出事了。” “我知道啊,不就是方家主被雷劈了吗。” “他家这两天,可又出了个大事,听说方家主年轻时的兄弟们来看他,有人偷听他们说啊,以前一起抢过一女子,玩弄了四五日。” “哈哈快讲讲” 闻言,萧夫人脸上的笑意没了,脸色顿时煞白。 萧老太太的神色也跟着一顿。 第231章 应自请浸猪笼 此时,那率先发话的男人,正遗憾得捶胸顿足。 “至于那女人到底是哪门哪户,可惜方家还不肯透露,我们也不得而知啊。” 萧夫人浑身抖得如同筛糠,像是快死过去般,好不容易刚要缓一口气。 这会儿,那男人却又猥琐地拍拍桌子:“不过倒也无妨,反正此事已在蒋家堡传开了,好奇的人多着呢,天天都有去方家旁敲侧击的,那女子的夫家迟早得被问出来!” 萧夫人听了,胃中又开始翻江倒海! 身子受不住地往前一倾,“嗝”的一下,恐惧得差点狂呕出来。 好在,众人的目光都被说话之人吸引,没留意到她的失态。 只有小糯宝看得真切,忍不住攥住小胖手,难受巴巴的,心里很是为萧夫人捏了把汗。 不多时,那张桌子上,其他男人们便都接上话茬,说笑得更加放肆了。 “啧啧,真是可怜了方老家主,一把年纪了身上残着,竟还要被追问年轻时的艳事,这世上的美妇都是穿肠毒,害人不浅啊。” “还美妇呢?被一堆男人玩了四五日的,应叫贱人才对,连抹布都不如!也不知她究竟是谁家的,犯下这肮脏丑事,怎还有脸苟活!” “不急不急,待日后问出她姓甚名谁来,到时候自有一人一口唾沫,淹死这不知检点的玩意儿。” “哈哈,说的也是,若有那天,我可要亲自登门去看那女人,到底生了副怎样的贱皮囊!” 男人们越说越是大声,语气之中,满是对妇人受辱的兴奋,以及对女子失节的痛恨,好生恶心。 正在点菜的萧兰衣,眉间拂上一抹怒色,终于是听不下去。 “这些个混账东西!”萧兰衣踢开凳子,手上的茶盏差点握碎:“不管那夫人是谁,听这话都是被那个什么姓方的掳走强迫的,本就是个受害的可怜人,哪来的什么检点不检点的。难道男人作恶,也要来怪女人吗?” 萧老太太立马抬眼,欣慰地看着孙子,与此同时,又暗暗握住了萧夫人的手。 而那些男人们却都撇嘴,很是不服地驳了回去。 “这位公子,这话可就说岔了,那妇人若是刚被掳走时就自尽,至于被人糟蹋了好几日?贪生怕死不顾贞洁,这难道不怪她?”其中一个男人斜眼哼哼。 另一个同伴立马帮腔。 “说的正是,就算是被迫的,事后也应一头撞死,而不是厚着脸皮苟活于世,让夫家白白受辱。” “没命是小,失节事却大!况且方老家主当时不过四十岁,年少血热一时犯浑也在所难免,要我看,还是这妇人更可恶,怎能欺瞒夫家,就算不自请浸猪笼,也该当一辈子的尼姑来洗清罪恶啊。”又一个老学究模样的男人,也啧啧叹道。 这话越说越令人火大。 萧兰衣听得反胃,额角突突狂跳,终是一个没忍住,翻身越过桌子,揪住那老学究的衣领子就提起了拳头。 “你个老东西,还想让人自请去浸猪笼?你说的这是人话吗!”萧兰衣怒了,一口啐在他脸上:“要是被人强行欺辱也是有罪,那欺辱人的那方畜生呢,岂不是该被千刀万剐死一百次,怎么不见你骂他!” 那老学究被吓得一哆嗦:“你、你在这儿多管什么闲事?我说的又不是你家。男人好色天性使然,千刀万剐可有些过了,你快放开我,不然我可报官了。” “报官?小爷我就是官!”萧兰衣大喝一声,拳头痒得更厉害了:“今个儿打了你,横竖只要打不死,那便是赔点银子罢了,偏生我家最不缺的就是银子,拿银子买你狗命都行,让你再满嘴胡说!” “你……啊啊救命!”那老学究眼看拳头就落下,眼前一黑,差点急晕过去。 萧兰衣黑脸哼哼,手起拳落,连着给了两记重击。 全都打在此人的臭嘴上! 他虽不知,这些人口中的那位贵夫人究竟是谁。 但他也是有祖母有娘的人,深知女子于世的不易,更受不了别人拿女子受辱之事取乐,甚至还口出恶言。 客栈众人见老学究挨打了,纷纷欢呼起来,朝萧兰衣投来赞叹目光。 其实他们也早受够了这桌男人的腌臜话,都憋着一口气,正犯恶心呢。 “呸,臭男人。”门口桌边有位女子这时站起,怒声哼骂:“一听说有妇人被辱,便兴奋得要死,巴不得自己身临其境似的,要我看,你们才是最该浸猪笼!” 刚进来的一位中年男人,也气愤点头:“我们虽是男儿,但都是由女人生育养大的,这般轻视女子性命,难不成你们是石头坑里蹦出来的,都是天生孤儿吗。” “那方家老家主作恶时,都已年逾四十,就这也好意思说是年少无知?”客栈老板娘冲出来,剔牙冷笑:“真当男人至死是少年呢,老娘看你们就是脑子和大肠装反了,里面都是屎!” 眼看店里激愤的人越来越多,那桌男人这才有所收敛,不敢再胡说此事,夹着尾巴上楼回房了。 待他们走后,萧夫人的脸色终于有了缓和,她大口喘着气,手不那么抖了。 萧老太太心疼地瞥了眼儿媳,又似觉欣慰般,看向了萧兰衣,拉着他坐了回来。 “快别吓着你娘,不许动手了,放那个老东西回房吧。” 萧兰衣沉了口气,手上这才一松,那老学究扯着松松垮垮的衣领子,连跑带颠地跟上了同伴们。 只是好好一顿饭,被这么一搅和,即便上好了菜,大家也没什么心情再吃了。 小糯宝只尝了几口碧玉羹,啃了两只生煎包,便为了担心着萧夫人,实在吃不太下,而放下筷子。 萧老太太拿起帕子,给自己和糯宝擦了嘴巴,唤来方才那老板娘。 “这个桌子上几样没动过的,麻烦待会儿热一下,帮我们送去房内。”她这么做,主要是怕糯宝晚些会饿,自己倒没胃口吃。 在老板娘的热切应允后,萧老太太沉吟一下,这便抬头看着萧兰衣。 “乖孙,你带糯宝先回楼上客房吧,她也累了,哄她睡会先。我方才吃了两口山楂糕,肚子有些胀气,让你娘陪我出去走走。”萧老太太难得扯谎。 说罢,不等萧兰衣细问,她就扯着萧夫人的绸缎袖口,迈步走出客栈。 而小糯宝捧着小下巴颏,盯住这二人的背影,无声叹了口气。 她自然知道,萧夫人为何会那般惊惧失态。 也早就卜算出来,此事就是悬在萧夫人头上的利剑,就算能躲过今日,但不消多时,仍会猛然掉落,扎她个穿心刺骨。 但愿,这位温婉贤淑的女子,能够先度过自己心里的难关吧。 小糯宝捧着小肉脸,黑曜石般的大眼睛,难得露出些许忧伤。 “糯宝?”这时,萧兰衣轻声唤了下:“在想什么呢,方才吃饱了没。” 看着萧兰衣笑得温柔,再想起方才那桌满是污言秽语的男人,小糯宝更心酸了,忍不住硬了拳头。 萧哥哥一家都好爱护她。 她又怎能忍心,让任何人欺负了他们。 于是小家伙立马奶着声音,揉眼睛道:“没吃饱呀,萧锅锅,我还要再吃碧玉羹,把我送回屋里,你再去要一碗给我好不好?” 萧兰衣信以为真,这便把她托在臂弯,欣然照做。 待回到客房,见萧兰衣又下楼去要饭食,小糯宝这就哒哒走到屋门口,左右张望下后,朝着一旁端热水前来的店小二,招了招小胖手! 第232章 我都要护住 “伙计锅锅,请你帮个忙!”小糯宝一脸软萌。 那店小二脚下一顿,随即心肝都要化开了,放下热水便过来。 “怎么了小姑娘,你有何事?”店小二嘴上问着,手上趁机捏捏她小脸。 小糯宝踮着脚丫,对着他飞快耳语一阵后,随即,那店小二就露出为难神色,有些想拒绝。 “不是我不肯帮忙,只是此事毕竟不太好,我怕得罪了客人,影响客栈生意……” 小糯宝似是早就猜到他的反应,这就抬起手腕,露出上面的金珠珠,眯眼摇了两下:“帮我吧伙计锅锅,我给你银砸,给好多!” 说着,小家伙又一脸豪横,故意拍拍身上的钱袋子,发出哗啦啦的银子声响。 这里可是有出门前,娘给她带的一百两呢。 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那伙计被吸引住了,咽咽口水,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好说好说,那我照做就是。反正我们老板娘也看不上他们,就算被发现,想来也不会罚我。”他不由点头如捣蒜。 小糯宝笑得见牙不见眼。 就知道银砸管用! 小手这就摸出五两银子,煞有介事地递过去:“嗯嗯,那先给这些,做定金,完事还有更多!” 那店小二把银子揣好,送完热水后,这就拿上两壶掺了泻药的茶汤,去敲了那桌男子们所住的客房…… 不消多时,客栈里,便只听几声痛叫传来。 “哎呦我!” “快快,茅房在哪边。” 那一桌四个男人,两条腿软得都快打晃,一个个捂着肚子,是一趟又一趟地往茅房跑。 萧兰衣端着碧玉羹上来,看他们这般滑稽,甩着腰间玉佩,笑得那叫一个痛快。 “哈哈哈,肯定是缺德话说多了,天上的大罗神仙都看不下去,罚他们穿肠烂肚了吧!” 客栈楼下的众人,也有此同感,跟着大笑出声。 此时屋子里,那个“大罗神仙”小糯宝,正乐得四腿朝天,掏出二十两银子,塞给了欢天喜地的店小二…… …… 客栈里的人们心情畅快,一番热闹景象。 而客栈外不远处的马棚,萧老太太婆媳俩坐在马车里,气氛却是别样的凝重。 见四下无人,萧夫人可算是敢捂上脸,痛哭出声音来。 一旁的萧老太太虽心疼儿媳,不过也撇过头去,并没有急着安慰。 且先让她哭吧,心里面憋着委屈时,或许也就只有哭出来,才能够好受一些。 待擦了几次泪后,萧夫人又怕哭肿了眼睛会被萧兰衣看出端倪,只好强行止住眼泪,对着萧老太太扑通跪下。 “你这是……”萧老太太一惊,正要去扶。 “娘。”萧夫人却拂开手,啜泣着道:“儿媳知道您疼我怜我,但有些事情我不得不说。眼下,那件事已经被人知道了,纵使咱们瞒得再好,可总有一日,最后一层窗户纸也还是要被捅破的。” 萧夫人死死捏着帕子,像是下了好大的决心般,全身颤栗:“如果真的让外人知道,当年我被老爷赶去庄子上时,曾被那几个畜生糟蹋过,定会让您和兰衣蒙羞的……所以,我不能再跟着你们回萧家了,请您允我从此回扬州老家,了却残生,对外就说我坠崖死了便好!” 听了这话,萧老太太简直心如刀绞,眼睛瞪出泪花,这就给儿媳拽了起来。 “说的什么傻话!”她难受嗔道:“就算你忍得了一辈子不见你儿子,难道你忍心让他从此没了娘?况且,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横竖有老婆子我在呢,还怕护不住你不成!” 萧夫人泪光闪烁,抽搭地不住摇头:“您向来威风凛凛,别说是一个婉君,就算是十个,要护也是护得住的,可是,我不值得您这么做啊,我本就是个没有体面的人。” “何况,您也知道……兰衣就是在那段时日里……才怀上的,要是让老爷知道,兰衣可能不是他的骨血,那他定不会罢休,兰衣以后又要在府中自处呢呢!”萧夫人说到了最痛心之处,哭腔忍不住般,从嗓子眼里迸发出来。 为了萧兰衣,别说是让她假死离开。 就算是让她真的没了性命,那她也是没有二话,都是她亏欠了儿子。 萧夫人跪倒在萧老太太的脚边,哭得悲恸不止,使劲捶打着薄薄的胸口。 “啊啊娘!” “婉君!”萧老太太也终红了眼眶,捂脸叹息。 如今使她们这般痛苦的根源,还要从十八年前,萧家庄子上的一场丑事说起。 想当年,萧夫人初嫁萧府,本是为了给萧家爷做了填房,可谁知刚一入府,就遭小妾陷害,被萧老爷厌恶而罚去了乡下庄子。 这一罚,就是整整三年。 女子的三年,最好的韶华,全都糟践在一片凄苦之中。 偏偏那一日,蒋家堡的方家家主还是匪寇,他路过庄子,本想带着弟兄抢些钱财,却正好看到了容貌温婉的她萧夫人,便起了兽心,强行霸占了好几日。 后来待贼人走了,萧夫人几度想要自尽,可还未等死成,偏又发现自己怀了身孕。 无奈之下,她只好偷偷跑回萧府,找刚在娘家养病归来的萧老太太求救。 萧老太太得知事情原委,不忍母子俱损,便强行把萧夫人接回,又命萧老爷圆房,这才给了萧兰衣一个出生的机会。 马车内,婆媳俩擦干了泪,重新合计起来。 一想到乖孙血缘会被怀疑,萧老太太便直直瞪着双目,不仅不悔,反而露出怒色。 “我那没福的儿子,年纪轻轻就玩儿坏了身子,整日在一堆妾妓房中“耕耘”,也不见他再生个一男半女出来,我早知他是个不能传宗接代的货,反倒是你让我萧家有后,你怕他个废人作甚!” “反正,萧兔崽子就是我唯一的乖孙,是我萧府未来的继承人!要是有谁敢在背后说三道四,我定扒了他们的舌头。”萧老太太坚定了神色:“你们母子,我不仅要护,而且还都要好好的护!” 第233章 何德何能 谁让她就是护短。 但凡是放在心尖上的人,谁若敢动,她就跟谁拼命! 萧夫人的双手,被萧老太太紧攥于掌中,是那么的坚定又温暖,让她不由泪如雨下。 这可怜的女子实在不知,自己何德何能,竟然能有个这般爱护疼惜的婆婆。 哪怕明知她怀的不是老爷骨血,但这么多年来,待她却仍无隔阂,任谁看了都觉得像是亲闺女。 “娘!”萧夫人扑进了萧老太太怀里,整个人哭得快没知觉。 萧老太太搂住她,像哄婴孩般拍打她的后背。 “咱女人家从生下来起,就比男人难多了,那些所谓三从四德、本分贞洁什么的屁事,本就是用来勒咱脖子的枷锁。”萧老太太一字一句地叹道:“所以娘告诉你,有些事情你不必太过自苦,过去也就过去罢了,错的从来就不是你!” 说罢,她又抹抹眼睛,吸了口气:“行了,咱娘俩别在这儿哭了,要是再不赶紧回去,萧兔崽子好出来寻咱了,可不能让他起疑。” 萧夫人把话听进了心坎里,捏起袖口擦泪,她也怕萧兰衣会有所察觉,这便应声起身,同萧老太太回了客栈。 这一夜,注定是要难熬的。 萧兰衣宿在隔壁单间,因为觉得无聊,早早就歇下了。 而萧老太太婆媳俩,则一直揣着心事,即使是熄了油灯,也依旧望着屋外月色愣神,不肯合眼。 小糯宝躺在她二人的中间,受这气氛感染,像是油锅上的煎鱼般,小身子滚来滚去的也睡不着。 直到后半夜,眼皮子实在受不住打架,她这才半张着小嘴,歪倒在萧老太太的臂弯里,呼呼入了梦乡。 翌日清早,小糯宝是被店小二送水的动静给吵醒的。 睁开眼时,就见萧夫人半肿着眼睛,正拎着一只桃粉色小亵裤,比划着要给她换上。 感受到屁股飞来的一阵清凉,小家伙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萧夫人看光光了! 这可让小糯宝害臊极了,连忙扯下枕巾,手忙脚乱的,就要往小腚上遮。 她虽人小,但也是知羞的啊!! 只是萧夫人不解其意,还以为糯宝是想把枕巾递给自己,便懵懵然地接过,只好先放到旁边。 小家伙这就尬住了,红着小耳垂,转头又想往被子下爬。 只是她越急越乱,圆滚滚的脑袋瓜探进被子下,刚要往里一拱,谁知就“啪嗒”一声,撞翻了一旁的胭脂盒。 萧夫人那一盒的红胭脂,顿时全都撒开了花,其中还有不少,糊在了糯宝白嘟嘟的脸蛋、嘴巴还有鼻子上。 “唔唔咳!”小糯宝被呛得直咳,再抬头时,已经变成了个花猫脸。 见她脸上红一块、白一块,像是要去唱大戏似的,一副滑稽小样,萧老太太和萧夫人都觉忍俊不禁,终于露出了几分笑来。 屋子里,凝重了一夜的氛围,可算是得了缓解。 萧老太太抿着嘴角,一把抓过小糯宝调侃:“才这么小的孩子,就知道不能让人看了?还臊成这样,我的小乖乖,这有什么的,难道在家里,不是你娘和你嫂子给你换的亵裤?” 小糯宝伸出小手,抹了两下胭脂,扭扭捏捏着不吭声了,耳朵暗暗地发了烫。 在家虽是娘和嫂子给她换,可那也是她习惯了的啊。 萧夫人这毕竟是头一次“见腚”,小家伙吐吐舌头,咋想都觉得不好意思。 不过虽是如此,但还是拗不过大人们的安排,萧夫人笑过后,就拿着湿脸巾和小亵裤,又把她给摁住了。 小糯宝躺在人家怀里,见实在躲不开,只好羞答答地把脖子一缩,任由萧夫人围着她忙活了。 一番下来,约摸有半个时辰过,屋内三人可算都收拾完毕。 萧兰衣早就换上了新衣袍,坐在楼下雅座,潇洒抱臂,等着她们一起来用早饭。 昨日因闹了那件事,萧老太太谎称身子不适,所以便没去瓦舍看戏,一直歇在客栈。 现下,就要原路返回了,萧老太太怕小糯宝失望,临走前,特在府城买了好几包樱桃煎,还有几味点心果子,算作是补偿,又答应她下次再来看戏。 小糯宝乖巧点着脑瓜,一路啃着樱桃煎,小米牙都快啃酸了,那叫一个滋滋有味,哪里还会在乎有没有戏看。 回去不比来时,没了玩乐的劲头,萧兰衣赶马车便要慢上许多。 晃悠了近三个时辰,才终于回了大柳村。 这会子,冯氏和丰苗他们,估摸着时辰,早早就在门口候着了。 小糯宝眼睛泛着晶亮,待马车刚一停稳当,她便迈开短腿蹦跶下来,一头扎进冯氏怀里。 “娘,我们回来啦!”小家伙欢实地扭着身子,像只毛毛虫似的摇来晃去。 虽说出去玩甚是欢乐,可没有娘在身边,这份欢乐终究是少了些许滋味。 冯氏也是惦记了闺女一宿,这会儿托着她的小身子,结结实实搂在怀里。 “可算去府城玩了,把你乐坏了吧,想娘了没有?”冯氏笑着点她脑门。 小糯宝蹭着娘的脖颈,小屁股左扭右晃:“糯宝当然想啦,吃饭时想娘,睡觉时想娘,拉臭臭时也想娘,反正可想可想了!” 虽说这话少不了夸张成分,可冯氏心里仍像装了个蜜罐,甜得都快往外淌了。 “拉臭时想我干啥?想娘给你揩吗!你这小丫头,就会花言巧语哄娘!”冯氏嫌弃撇嘴,眼里却盛满笑意。 众人一听都跟着乐了。 萧老太太羡慕得直咂舌,就这样一小蜜罐子,哄谁谁能不迷糊啊。 只不过,这蜜罐子有时也会变成“马蜂窝”。 这不,冯氏刚要咧嘴,谁知目光往下一挪,就顿时露出讶色。 只见小糯宝的颈间,不知何时竟多了只玛瑙璎珞。 此物色泽极正,中间又坠着好些颗的玉髓珠,一看就是价值不菲。 “这个物件……”冯氏睁大眼睛,正想说不该让人家破费。 然而这时,她就又顺着那璎珞,往下看到了糯宝手腕的金珠珠,不由又是一惊! 不仅如此,拇指上还有和田玉扳指! 腰间还有黄翡玉佩! 胯边还有镂空金丝镶青金石的香囊! 以及脚上的满绣蜀锦翘头鞋! 冯氏一路看下来,嘴巴越张越大。 小糯宝的身上,除了衣裙未换之外,余下的饰物几乎全是新买的,且都是贵物,光这一身,就够寻常人家吃十几年了。 更不用说,那马车里,还有一大堆的物件未曾取下。 冯氏咽咽嗓子,哪能好意思收下,气得捏了下糯宝脸蛋:“小家伙你看看,怎么的让萧老夫人买这么些,这哪里使得!” 萧老太太早料到冯氏会是这反应,忙摁住她手:“不许怪糯宝,这又不是她要的,是我老婆子闲不住非要买,你若是要退还给我,那我定再去买上两车,把你家屋子全都塞满!” 这话既出,冯氏只能无奈应下,谁让霸道老太爱糯宝呢。 她这边先行谢过萧老太太。 心里则暗暗想着,待来日人家离开大柳村时,定得把住在仙泉居的费用,全给萧家免了不可。 虽说这也抵不上,萧老太太为糯宝的花费。 但她也不求配平,不然反而伤了情分,只愿能表一表自家的心意,毕竟人和人之间相处,都是拿真心换真心,不能让人家挑头担子一味付出。 总之,这趟府城之行结束后,小糯宝可算能收收心,在家乖巧几日了。 萧兰衣回了辽东营,继续跟姜丰泽还有兄弟们待在一处,负责日常操练。 而萧老太太和萧夫人那边,婆媳二人虽然担忧了几日,不过大柳村清净安宁,没有外面那些流言蜚语,渐渐的,也就让她们有了短暂的放心。 萧夫人整日不是做着女红,就是逗着圆姐儿。 日子似乎也能在这一日日的平静中,安稳地度过去。 萧夫人偶尔坐在榻边,目光放空,寻思着自己的秘密兴许未必就会被捅开。 毕竟,已经安生了这十八年,若不是前阵子,萧老太太娘家外甥病故,她陪着回了蒋家堡看望,顺便把遗孤圆姐儿接过来照料,不然,她也不会那么不凑巧被方家家主认出,以至于扯出后面那么多麻烦。 想着那方家主已是重残,且日日昏迷,或许,不会对外透露她的身份。 萧夫人安慰了自己,心中便踏实了不少,脸上的笑意也一日日增多。 很快,一场大雨降下,滋润了大柳村的万物,帮着庄稼地“补了水”。 而雨后的大柳村,更显一派和谐。 空气中,阵阵泥土的气息翻出地面,带着咸腥气息,乡亲们扛着锄头,穿梭于田间,不再为了温饱而发愁,脸上总是带着红光。 而姜家这边,更是欢声笑语就没间断过。 因童子试取消了,丰景再休沐时,便能正常归家,不仅如此,韦院长还特地多给他放了几日,让他大歇一歇。 小糯宝最喜黏着丰景,一看四哥哥回来能多住些日子,高兴得原地窜了俩高,就差把屋顶捅出个窟窿! 第234章 闹到大柳村 姜丰景亦是如此愉悦。 趁着盛夏未过,在家这几日,他便总在院子里围着妹妹转悠,巴不得把过去亏欠的全补回来。 而小丰苗见状,也是“不甘示弱”。 俩人好像又回到了从前,天天黏着糯宝不放,各种“争宠”时的日子了。 雨后天晴,小糯宝穿着小褙心,露出肉趴趴的胖胳膊,对着外面水坑里的蜗牛壳,就是一顿调皮乱踩。 身后跟着的两个哥哥,像俩只小尾巴似的,也亦步亦趋,追着她的脚印,踩出“吧唧吧唧”的动静。 有人陪着小糯宝一起幼稚,让她心情美得飞起,整日里眼睛弯成月牙儿。 丰景和丰苗也颇有成就感,更爱献殷勤了。 这两日,俩小子不知又想了哪一出,时常趴在地上,让小糯宝坐上他们的背,玩着“骑大马”的把戏。 姜丰年和姜丰虎看了,都羡慕地不住摇头。 也就两个弟弟还能这般童趣,他俩虽也想陪妹妹玩,但都这么大人了,要是还在院子里爬来爬去,岂不是让乡亲们笑话。 这天晌午,冯氏望着院里的三个小家伙,嘴角笑到耳后,这便要洗出一盆花盖蟹,想趁着丰景在家,做个蟹黄面条吃。 自打海货应季了,全家吃过好几次蟹子,也就丰景不常在家,还没享过这口福。 新鲜的螃蟹蒸熟,再把里面的蟹黄取出,炒成蟹黄酱。 到时候,再往热腾腾、软乎乎的面条上一拌,味道别提有多香了。 这个吃法,冯氏也是听仙泉居的客人提起的。 她坐在凳上,边挖蟹黄边道:“听说京城那边,一到了这时节,那些富贵人家,都是要吃几次这蟹黄面条的,咱今个儿也赶个时兴,弄一回给孩子们尝尝。” 里屋的李七巧,怀里正抱着小春哥儿,手上在缝着带绣花的鞋面子。 她点头应了声,又听到提及了京城,就不免想到了宋老。 “对了娘,说起京城,那宋老怎么自打回了京,就再没有回来的意思了,有时还听糯宝念叨起他来呢。”李七巧随口嘀咕起来。 想到这位贵人,冯氏目光沉吟:“宋老啊,他还留了个锦娘在咱们村,不会不再露面的,人家是国公爷,贵人事忙,哪里能总往咱村跑,多半是在忙些啥朝堂大事吧。” 娘俩正这么说着,偏巧这时,一封从京城来的书信,就被驿差送了过来。 姜丰年在门口接过书信,待打开来一看,不由惊讶了下,此信正是来自宋老!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人可真不禁念叨!”冯氏忙擦干净了手,指着上面:“宋老都说了啥,丰年你快读读。” 姜丰年点了头,一目十行先看过一遍,这才知,宋老在书信上,先是问了糯宝和姜家人安。 后又询问了锦娘可还安好,有没有给姜家添麻烦,还请姜家多担待。 “锦娘那姑娘,平日里呆呆傻傻,从不出屋,只天天黏着引儿,能给咱添啥麻烦,宋老真是太客气了。”孙春雪插嘴道。 宋老还在信中提及,宫中的要事是一桩接着一桩,他实在走不开,等忙完了这阵子必定会回来。 他生怕糯宝把自己忘了,又特地备了一点小礼。 连带着给锦娘的衣物,到时候,会一并请镖师送来。 姜家人一起围着听姜丰年读信,不由喜笑颜开,宋老还是如此惦记着糯宝。 而不多时,宋老信上所说的物品,便由两个从京城来的镖师,一同送到了大柳村。 那两个镖师共抬了两个箱子进来。 其中一箱是为锦娘备下的,秋冬的穿戴用物,余下的那箱,就是给小糯宝的了。 本以为,宋老这回送糯宝的,多半又是些衣裳首饰,或者是些稀奇古怪的珍宝、玩物。 可一打开另个箱子,扑面而来的,却是阵阵冰凉之气! 冯氏他们不免吃惊,盯着上面的冰块出了神,这时,还是李七巧眼睛尖,忙指着冰块 “底下,底下还有东西呢娘!” 冯氏揉揉眼睛,这才看出,上面的大冰之下,还隔着块厚厚的木板子,而木板 冯氏忙招呼着儿子们,把整个箱子都给拆开。 待把冰块和木板取下,众人惊讶发现,原来这中间夹着的,竟然是两筐冰镇着的荔枝! 那荔枝上还带着枝叶,叶子绿油油,甚至都没有卷曲之状,可见仍很新鲜。 姜丰年顿时惊叹:“听说这荔枝是长在岭南一带的,离咱们北地可隔着十万八千里,想必这一路送来,定是快马加急,中间还不知换过多少次冰!” 冯氏也摸着心口窝,觉得新奇极了。 这荔枝于他们北方而言,简直是天大的稀罕物,别说平头百姓了,就算是王公贵胄,若想吃上几颗,那都甚是困难。 但自家却得了两筐! 是整整两筐! 若说出去,真不知会羡煞多少人。 宋老竟为了糯宝,肯花这么大心思,冯氏替闺女感到有些受宠若惊,真不知咋谢人家才好。 这会子,小糯宝从外面疯跑回来了,一看到这新鲜圆润的果子,小家伙顿时馋得冒了口水。 冯氏给闺女擦了嘴巴,这就生疏地剥开一颗,先喂给她尝个滋味。 荔枝果肉清甜水润,还带着凉意,一口下去,小糯宝就喜得摇头晃脑,直鼓着小巴掌叫好。 “好吃好吃,娘,糯宝还要!”小糯宝巴不得把脑袋塞进荔枝筐里,眼里满是食欲。 冯氏笑得眯起眼,赶紧继续给闺女剥。 这一共两筐荔枝,冯氏给糯宝留了一筐半,放到窖里 余下的,她和家人们吃了一半,另一半,则拿去了仙泉居,给萧老太太尝一尝,又分给锦娘一些。 本想着,这千里送荔枝,就已是宋老莫大的心意了。 却不想,等收拾箱子时,李七巧摸到了里面一个硬物,拿出来一看,竟是一只锦盒,里面装了两对串了三圈的,金珠珠手串! 和萧家祖孙买的是一样! 此物早在京城流行,宋老寻思着糯宝会喜欢,已买下许久,这次就一起送来了。 一看到那金灿灿的物件,小糯宝知道自己腰包又鼓了,她乐得往后一仰,像只小乌龟般,四脚朝天地倒在炕上嘚瑟。 姜家人看她这般财迷,都觉忍俊不禁,纷纷笑出声来。 只是这笑声没持续多久,忽然间,门外传来一阵叫嚷,便打断了姜家的欢乐时光。 “你们是啥人,凭啥往我们村闯!” “滚开,几个乡下泥腿子,还敢阻我去路!我等来此,是抓那个不守妇道的贱人回府,你们若敢阻拦,小心人头落地!”娇俏刺耳的女声,带着傲慢响起。 小糯宝一下子从炕上爬起,放下那金珠珠手串,这就扑到窗台上抻脖张望。 “不好,快去仙泉居,萧夫人怕是要有麻烦!”她察觉到不对,急着小嗓音大喊。 第235章 大闹仙泉居 麻烦? 好好待在仙泉居,怎会有什么麻烦,姜家人不由发懵。 姜丰年他们不知内情,一时自然反应不及,小糯宝却已经急巴巴的,要蹦到地上穿鞋去了。 生怕急坏了妹妹,姜丰虎顾不得细问,这便抱起她往仙泉居跑了。 姜丰虎和李七巧,也带着丰景和丰苗连忙跟上,留着大肚子不便凑热闹的孙春雪,在家看着春哥儿。 这会子,村里早就闹成一团。 眼见闯进一群锦衣华服,面相不善的主仆二十几人,村长他们觉得不对劲,正在强力阻拦。 可其中为首的女子,却是一脸的蛮横和不耐烦,眼见此处有乡下人拦路,她咒骂了几句后,便瞪了瞪眼,命令仆人们直接动手。 这会儿,乡亲们大多在田间忙活,只有村长和几位爷叔们在。 他们不敌对方人多,一人挨了三拳两脚,被打倒在地,只能眼看着那伙人奔着仙泉居去了。 “不好,怕是要坏事!快去东砬子山,找丰泽和萧公子他们回来帮忙!”村长不明情况,担心自己村子会吃亏,便想到了辽东营。 而仙泉居的客人们,大老远便听见吵打的动静,也察觉不妙,纷纷停下说笑交谈,走到门口观望。 眼见,一队二十余人,正来势汹汹地奔着此处而来。 走在最前边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美艳妇人,容貌俏丽动人,不输于二十出头的姑娘,只是她发髻挽得松松垮垮,媚得有些太过,毫无半点庄重之感。 而跟在这妇人身后的,是十五、六个青壮小厮,还有七八个丫鬟婆子。 这些人个个都鼻孔朝天看人,手里甚至还抄着家伙,俨然一副随时都要动手的凶悍模样。 客人们不免惊讶。 正想着何人如此嚣张,竟在青天白日下,就敢打伤村民硬闯。 就在此时,萧夫人刚从冯氏这边收下荔枝,正好听到闹声,便借着送冯氏出来,一并过来看看发生了何事。 才刚走到大堂,冯氏就皱起眉来,不知门外的那伙人,究竟是要做什么。 而萧夫人这边,在看清楚这些人的容貌后,她却顿时踉跄一下,神色染上几分惊慌失措。 眼前来人她正认识! 正是自家府邸上的贵妾,还有其院子里的仆从! “春、春娘,是你?你怎么来了?”萧夫人看向那美艳妇人,有些结巴地问。 在缓和了下语气后,萧夫人又诧异不解:“可你们这是作甚,怎的寻到这里来了,还抄着家伙?” 那被唤作“春娘”的美妇,一听便冷声嗤笑。 她抬手指着萧夫人,语气满是嚣张:“你还好意思问我,真是个不知廉耻的贱人!老爷竟然容忍你居妻位多年,真是萧府家门不幸!” 萧夫人凭白挨了妾室骂,再好的脾性,也不由要皱眉了:“春娘,你在胡说什么,真是放肆。” 那春娘轻蔑眯眼,嗓子眼里发出咯咯的笑:“怎么,还想装傻充愣?你该不会还不知道,十八年前你干的那件丑事,早就已在京中传了个遍,以为躲在这个破乡下,就没人知道你早就是个被匪寇玩弄过的,残花败柳了吗!” 这话一出,萧夫人身子一僵,瞳孔顿时猛颤。 随即,她的脸上便没了血色,整个人像是一棵枯木般,随时都要轰然倒下似的。 而一旁的冯氏,已经看出事情不对。 她再转过头,看着快要晕倒的萧夫人,连忙伸手扶住了其后背,这才使这个柔弱的女人,没有当众瘫软在地。 从这二人的谈话,倒也不难看出,今日闯入村子的这些人,也是萧府的人了。 其中那个叫做春娘的,应当便是萧老爷的妾室之一,且看其衣着和气势,显然都要压过萧夫人一头,应当还是个极其受宠的。 冯氏觉得不妙。 赶忙回头看向李引儿,低声道:“快去后边的上等客房,告诉萧老太太一声,再把她们带来的萧家家丁,一块喊出来,别让萧夫人被眼前这些人给欺负了去。” 引儿赶紧点点头,拉着顾寡妇分头跑去安排。 这会子,春娘显然看出萧夫人的恐惧,脸上的笑意更深,挤出了两道八字纹,中间还藏着没抹匀的脂粉。 “哈哈哈,张婉君,现在知道怕了?可当初你同着四五个男人苟且,想必是只顾着爽了吧?”春娘抱起双臂,眼底迸发出猛烈快意:“想不到,你平日里总是装出一副温婉贤淑的模样,骨子里却是这般肮脏下贱。” “我早就说你不配为人正室,当初就该老老实实待在庄子上,做个喂猪挖野菜的村妇。可你偏偏犯贱,非要回来碍我的眼。”春娘拂了拂额角鬓发,恨恨道:“我已忍了你好多年,今日,我就要为老爷,抓你这个烂货回去,开祠堂浸猪笼,你就等着死吧!” 说罢,春娘拧起双眉,一声令下,这便招呼着小厮和婆子们,上前去抓萧夫人。 萧夫人得知自己的秘密暴露,早就已经双目失神,脸色惨白如纸,一动也不动了。 眼看那些个下人们,竟真听个妾室指使,敢把手爪子伸向萧夫人,冯氏不由一急,抬脚就踹开两个,这就拉着萧夫人要往后闪躲。 春娘顿时瞪住冯氏:“好你个村妇,知道我是何人,就敢跟我作对,不想死的话就别碍我的事。” 冯氏扶住了萧夫人入怀,冷着神色回怼。 “我管你是何人,听着不过就是个高门小妾罢了,今日胆敢带着家仆,在这山高皇帝远的地方,欺负当家夫人,料你也不过是个不分尊卑,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在这儿跟老娘冲什么大个!”冯氏一张口,便是气势如虹。 “还有,别动不动就死不死的,你既不是当官做吏的,又更非王公天子,一个不顺心还就想夺人性命,也不看你有没有那本事。”冯氏嫌恶地啐了口:“小心话说大了,闪着舌头!” 春娘被狠狠噎了一下。 向来在府里吆五喝六惯了,她竟想不到,眼下会在一个泥腿子面前,挨上一顿痛骂。 春娘抓着锦缎衣角,青筋爬上脖子,气得快要发了狂:“你、你个乡下贱妇,居然还教训起我来了,我看你们这里的人,都是活腻歪了!” “来人,给我打!”她喘着粗气,眼睛冒火似的盯死冯氏:“打这不知死活的农妇,还有这个狗屁仙泉居,也一并给我砸了!” 小厮们虽以春娘马首是瞻,但只敢对萧家人横,一听还要打砸外人,不免有些犹豫。 春娘眯着眼睛,张狂地挥挥手:“待张婉君被施以家法后,老爷定会扶我为正房夫人,此农妇对萧府未来夫人不敬,就算是打成重残,也是理所应当,你们还怕咱府上没银子赔吗,都给我动手啊!” 随着春娘不断逼迫,她带来的小厮、婆子们终于也红了眼,这就抄起手中家伙,朝着冯氏和仙泉居打砸开来! 第236章 撕烂她的嘴 好在冯氏常年干着农活,身手还是极矫健的。 眼见一根木棍,就要在自己脑袋上拍开,冯氏赶忙弯腰躲过,拽着萧夫人,就跑向了一旁的竹林子里。 那些小厮婆子们腿脚不快,也顾不上撵,又把目光对准了仙泉居。 人和生意总得毁上一样。 不然,他们这些狐假虎威的货色,又怎能向主人表忠心呢! 于是,一时间,仙泉居的大堂便遭了殃! 雕着竹纹的木门被拦腰踹断、箱柜桌椅被悉数砸烂、酒杯茶盏也无一样完好,全都成了哗啦啦的碎片,可怜地散在地上。 客人们被惊得四下逃窜,墙上还被砸出几个大洞! 原本,飘着茶香、满是安逸的大堂,只顷刻间,就被砸成了一滩狼藉,几乎已经看不出半点原貌。 负责巡逻的杨二闻声赶来,马上就急红了双眼,抄起棍棒就要跟他们拼命。 可是他一人哪能敌得过多手,很快就被推倒在地,还有两个仗势欺人的小厮,骑在他身上,照着脑袋挥拳。 “你们!”杨二是个有气性的,吐了口血水瞪那春娘:“你们敢动糯宝家的东西,等着吧,绝对要遭报应!” 春娘哪里肯信。 什么糯宝还是糯米的,在她眼里,都不过是长在乡下的蝼蚁,连萧府的猫儿狗儿,都比这些泥腿子高贵几分。 春娘嘴角挂着狞笑,抬高声音喊:“砸,给我继续砸,还有,快把张婉君和刚才那个农妇追上,我要一并好好收拾了!” “就算把此处荡平,也不过使几个银子就能搞定,区区乡下居所,能值得了什么。”春娘狗眼看人低般,越骂越是大声。 得了吩咐,小厮婆子们更起劲了,甚至还有要去找刀斧,想把此处的竹林、花园给一并毁了的。 这会子,小糯宝趴在姜丰年的背上,他们一路连跑带颠,可算赶到了此处。 还未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何事,姜家人就睁大双目,看到自家的仙泉居大堂,已被打砸不堪! 小糯宝心头猛的一痛。 软乎乎的小拳头,瞬间握得可紧,眸底像要冒火,简直想冲过去打烂春娘的脸。 仙泉居,居然有人敢动她的仙泉居,这可是自家的心血,是她最为宝贝的生意! 绝不许任何人撒野! 姜丰年他们也气得要发狂,眼睛爬上红血丝,这就撸起袖子,要冲上去阻拦。 小糯宝的脸颊涨得通红,她狠狠盯住春娘,恨不得降下一道天雷,把这妇人劈成个外焦里嫩,四分八半得了! 手指已经怒得抬起,一道银白色的雷火,马上就要从指尖窜出。 这时,前方突然传来一声大喝,这才使得小糯宝生生拉回理智,暂且收住了小胖手。 “都给我停手,我看谁敢造次!”萧老太太得了引儿的通知,三步并作两步奔出来。 她先是被此处的狼藉惊了下,又看到张扬跋扈的春娘,顿时怒目,抬手骂停了狗仗人势的奴仆。 春娘带的小厮婆子们见是老太太,立马变成了瘟鸡,纷纷停下动作,跪地行礼,不敢再乱来。 冯氏一直躲在山石之后,眼下,才扶起浑身盗汗的萧夫人,回到了萧老太太身边。 “萧老夫人,这个叫做春娘的女子,一言不合便要喊打喊杀,还说什么要把萧夫人浸猪笼,口中全是胡言乱语!”冯氏刻意提醒,好让老太太知道事出何因。 其实,萧老太太出来看见春娘,便料到怕是要有不妙。 再得了冯氏这般示意,她心底不由下沉,看来,她们婆媳想要掩盖的秘密,终究还是藏不住了! 不过萧老太太很是稳得住,脸色低沉,假装无事发生,只是目光冷扫那春娘时,露出了几分藏得极深的杀气。 “怎么,在这儿耀武扬威了一会,就忘了自己是谁了?见到我老婆子,还不赶紧请安,敢情你那个脑袋是被狗吃了,还是被猪油糊住了!”萧老太太一改往日慈善,威严怒喝。 春娘终还是怕着老太太的,不敢顶嘴,只能咬牙屈了身作揖。 “见过老太太。”春娘请完安,便忙起身,急着把自己刚得知的丑闻道出。 毕竟,这么多年来,萧夫人受尽萧老爷冷落,全靠萧老太太护佑,才得以在府中保留一席之地。 春娘天真以为,只要让老太太知晓,这个看着端庄克己的夫人,曾经还有过一段肮脏至极的经历,便会对萧夫人从此弃之如履。 于是她几乎是急不可耐,伸着脖子就得意大喊:“老太太,有桩要紧的事,您怕是还被蒙在鼓里呢,您可知,十八年前,就在夫人生下公子前不到一年,她曾经在庄子上被四五个男人给……” “住口!”萧老太太冷不丁抬眸,直接掐断春娘的话头。 春娘刚要露出困惑之色,萧老太太便大跨步冲上前,上手扯住春娘的嘴巴两边,一个用力,就狠狠撕了开来! “啊!”春娘瞬间痛声惨叫,面容险些疼到扭曲。 只见,她那涂满口脂的嘴唇,硬生生撕裂出了两道口子,鲜血顺着她嘴角,止不住地淌成小河。 跟着春娘来的婆子、小厮们,见状吓得头皮发麻,一个个跌坐在地,下意识地捂住嘴巴。 萧老太太嫌脏地甩了手,眯起眼,又是一巴掌扇了过去。 “你个上不了台面的婢妾,今日胆敢在此闹事,丢我萧府颜面,我老婆子岂能饶你!” 根本不给春娘说出真相的机会,萧老太太撕烂了此人的嘴,便转身去扶萧夫人。 只要有她在,就谁也别想,拿那件事情去伤她儿媳妇! 正好这时,跟随萧老太太来此的家丁们,都已经跑出来,挡在了萧夫人的身前。 而村长也带上了三四十个乡亲,嗷嗷喊着冲过来,要来给姜家帮忙。 “谁敢再在此撒野,当我们村没人了吗!”村长大声怒喝。 眼看来帮忙的人手多了,小糯宝咬紧小白牙,鼓着脸颊,知道是时候动手了。 她搂住姜丰年的脖颈,揪住他的头发,一声令下:“大锅锅,二锅锅,村长爷爷,快,抄家伙,收拾这些敢毁咱仙泉居的坏人,给我狠狠地打他们!” 满眼愤怒的姜家人一听,这就捡起地上的石头、棍子啥的,带着乡亲们,甩开膀子往上冲。 “干他们,别手软!” “一群混账王八羔子,活腻歪了来闹我大柳村!” 李七巧看着被毁的大堂,眼睛红通通的,她掏出做绣活用的剪刀,跑过去骑在春娘的身上,对着春娘的头发就是一通乱剪。 而冯氏怒奔过来,直接踩住春娘的脸,拿鞋底子碾了两下,又猛一脚跺断了她的鼻梁。 “敢动我家仙泉居,那我就动动你!” “啊啊不要!”春娘惊惧万分,拼命喊叫的同时,尿湿了锦缎做的裙子。 第237章 愤起围攻 才片刻间,春娘的嘴巴被撕了,头发被绞了,鼻梁也硬生生断裂开来,宛如一条丧家之犬,只能惊叫求饶。 华丽的衣裙上,满是星星点点的血迹,哪里还有刚进村子时的威风。 而另一边,那些被她带来的走狗,更是遭了大殃。 姜丰年和村长领着乡亲们,上来就是一通好打,连着打折了四五根棍子,还拍烂了两双鞋底子。 其中那十多个小厮,有的竟还想逃,结果乱跑进竹林反倒迷了路,被抓回来后,更是吃了好些拳脚。 听着一声声惨叫求饶,小糯宝脸蛋鼓得跟包子似的,眉毛拧得好像麻花,仍觉得不够解气。 正好,仙泉居东边,为了造景原本弄了处鱼塘。 只是里头的鱼虾早被吴大夫钓干净了,剩下一片死水,上面漂着几片残荷。 小糯宝小点子可多,这便蹦跶着往那边指:“鱼塘,鱼塘,全部给他们推下去,灌他们个水饱!” “好咧!”姜丰虎一声大喝。 他拎起其中一人的脖子,强行拽到塘边,就把人踹进水中。 很快,其余的小厮,也都被乡亲们或撵、或抓,反正统统丢下了水。 婆子丫鬟们,自是不能幸免,由着冯氏和顾寡妇她们,威吓着若不跳下就解衣裳,只能一个个哭着扑进塘中,像是下饺子般,炸出扑通扑通的水花。 那鱼塘虽是不深,也就到人胸口般高,可塘底满是淤泥,踩上去滑溜溜的压根站不住脚。 二十多个小厮丫鬟挤在里面,本就狭促慌乱,加上淤泥太滑,时不时就要摔倒几个,呛得他们一口鼻的脏水,急得吱哇大哭。 眼看这些先前还一脸凶恶的小人们,现下哭得像是可怜虫,姜家人虽觉活该,但却哪里能足够解恨。 仙泉居的大堂被他们砸了。 客人也被他们惊着了。 村长和几位爷叔挨了拳脚不说,杨二还被打破了额角。 如此平和的大柳村,竟要被这些和他们无冤无仇的人给闹翻天,此事若是打几下便得了,岂不是真当他们是面团子捏的,太好欺负了! 于是冯氏叉着腰肢,站在塘边发话道:“丰年丰虎,反正大堂都被砸了,咱家也不介意再搭个鱼塘进去,问问哪家乡亲茅坑满了,去挑几桶大粪过来,或是弄些陈年酸菜缸子里的臭水,反正要越臭的越好。” 什么?! 水里的小厮婆子们顾不上再哭,只觉要大祸临头,吓得双手赶忙攀紧池边,就想爬出水面。 可冯氏眼皮子一支棱! 哪里容得这些人逃。 她这便揪住头一个要上来的婆子,扯着她的头发,照着脸蛋子哐哐扇了两嘴巴子。 “让你在水里老实待着,还敢往上跑,先吃我两个大逼兜再说!”冯氏啐道。 刘婆子她们见状,立马跟着撸起袖口。 这就有样学样,对着其他想要逃出鱼塘的,就是一顿毫不留情地扇耳光,扇完再一人一脚丫,砰砰蹬回水里。 一时间,这边传来了此起彼伏的耳光声,啪啪一声接着一声,还有接二连三的“啊啊”叫声,仿佛一曲美妙的乐曲。 小糯宝听着这“战曲”,长长舒了口气,心里可算是有了些畅快。 她本来也想加入战局,可无奈小腿又胖又短,踹了两下使不上劲,反而差点被晃得摔了个大屁股蹲。 于是小家伙只能挥着拳头,在一旁摇头晃脑地鼓劲叫好,做个拉拉队队员,也算做点贡献。 不多时,姜丰年就带着杨二和几个汉子,拿着扁担挑着粪桶,风风火火地过来了。 冯氏见状终于停手,指着水里,那一个个快被打成猪头的仆从们痛骂:“往里头倒,对着他们的脑袋倒!这些狗仗人势的东西既敢犯贱,那就让他们好好在这粪水里泡一泡,不泡清醒了甭想出来!” 一声令下后,姜丰年和杨二高举着满桶,这就倾洒而下! “啊!” “呕……” “哕哕哕!” 一桶桶脏东西哗啦啦的,浇得这些仆从们要死要活,一边大吐一边求饶,场面简直惊人。 而春娘看到此情此景,吓得瘫坐在地,一直捂着脸往后躲闪。 生怕自己也遭此对待。 不过此人对萧老太太还有用处,姜家就暂且饶过了她,没把她往这鱼塘里丢。 眼看着该打的都打了,该惩治的也都惩治了,萧老太太担心起正经事来,就让自家家丁把春娘绑了,先送进她屋子里等着。 此事还有很多疑惑,她得跟春娘问个清楚,才能想出最好的法子,来为婉君解困。 至于其他的,萧老太太便拉着冯氏的手,叹声道:“今日之事,都是因为我家而起,实在是冤孽。还请你多担待,你家仙泉居所受损失,我都会照价十倍偿还,由我家家丁帮忙为你们把大堂,恢复原貌。” “还有方才那些的客人,定是都受了惊吓,过后我会一一向他们赔不是,且他们今日在仙泉居的费用,皆由我出了。”萧老太太很是愧疚,只能尽力做出弥补。 除此之外,挨了揍的杨二,还有脏污了的鱼塘,她也是要一并补偿的。 冯氏看了眼一旁还失着魂魄的萧夫人,猜到她们婆媳定有事情要善后,哪里能再让她们烦心。 至于被打砸的地方,银钱倒是小事,主要是得再花心思修整了。 冯氏神色温和,赶忙点头道:“好说好说,这些都不打紧,您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就先去忙吧,有什么用得上我家的,也不要客气,知会我一声就行。” 萧老太太瞥了眼鱼塘中人,眯起眼:“还真有一事想请你帮忙,麻烦你带人,替我看住了跟着春娘来的下人们吧,怎么收拾他们都无所谓,只要别让他们跑了,回府里通风报信就行。” 毕竟,那春娘是萧老爷最是疼爱之人。 眼下不管打算怎么料理春娘,可都不能先让萧老爷知道,免得这窝囊废出来坏事。 冯氏立马应下,这便安排了村里几个汉子,跟在此处守着他们。 待再折腾一会,就拿那拇指粗的麻绳子,一个个都给捞出来捆了,锁进废弃屋子里,任他们长了翅膀也难飞出。 待又交谈几句,萧老太太就转过身,扶住萧夫人的手臂,赶着回去审问春娘了。 她得去撬撬那妇人的嘴巴,问其为何能够找到大柳村! 又是怎的知道,当年被方家主欺负的人,就是萧夫人的…… 小糯宝见状,眼睛眨巴眨,生怕那春娘狡猾会蒙蔽萧奶奶,于是赶忙迈着小碎步,也偷偷跟了上去。 第238章 审问春娘 宽敞的上等客房,春娘此时已被绑住了手脚,由家丁们摔在了地上。 她嘴角的伤口还很显眼,撕裂处,鲜红的皮肉朝上翻出,露出两道血沟沟。 春娘疼得咬紧着牙关,可嗓眼里仍止不住发出低吟,眼皮也肿得老高,时不时,就掉下两颗泪珠子来。 眼下,最让春娘害怕的,就是自己的面容毁了,一旦失去老爷的宠爱,那以后要如何是好。 所以,当萧老太太一身威严,刚要踏进屋子里时。 春娘便咽了唾沫,爬着扑到她的脚边,呜呜哭着哀求:“老太太,求您听我一言吧,若不是张婉君做下毁坏萧家名声的丑事,我也不敢来此闹事啊,求您快给我找个大夫瞧瞧吧。” 因为嘴巴残了,她说话还有些漏风。 纵使是强忍着疼痛出声,仍然是说不利索,听起来像是嘴里含了口剩饭。 萧老太太瞥她一眼,先转身吩咐两个丫鬟,将萧夫人带去另间屋子,好生照料,切莫让她做了傻事。 “婉君,你且先去陪着圆姐儿,睡上一觉,只要有娘在,天就塌不下来。”萧老夫人拍拍儿媳的肩,语气莫名让人安心。 春娘不由睁大了眼睛。 等等,这老太太难道没听见她的话吗,那张婉君败坏家风了啊,怎的还这般好声安慰! 春娘不由更急,冒着撕开嘴角伤口的厉害,也要大喊出声。 “老太太!您可知十八年前,张婉君在庄子上,被几个匪寇得了手,早在和老爷圆房前,就脏了身子啊!”她激动起来,嗓子险些破了音。 萧老太太这才回过身,嫌弃地皱眉瞥她:“你再鬼喊个试试。” 说罢,老太太又淡定坐到榻上,呷了口凉茶冷哼:“那不过屁大点事,我老婆子十八年前就知道,事后还是我一手张罗着把婉君接回府的。这都是陈年馊饭了,用得着你讨嫌,来做这耳报神吗!” 春娘一听,两只眼珠子直愣愣的,瞪得像是死鱼,整个人傻在原地。 什么? 原来张婉君给老爷戴了绿帽,这个臭老太婆竟全然知晓…… 甚至,知道后不仅不休了她,还要故意瞒着老爷,接她回府上,对其宠之爱之? 天底下,怎会有哪个当婆婆的,能大度到如此!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春娘有些崩溃了,她抹着嘴角的血迹,突然发出几声大叫,不可置信地盯着萧老太太。 萧老太太反手甩了茶杯,将杯中剩茶泼到了春娘的脸上,随即就沉声质问。 “行了,你既已知道,我老婆子是会护着婉君,就别再说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废话了。我有几句要紧话要问你,你若还想有命走出这里,就给我乖乖说了。”萧老太太的语气,多了一抹凛意。 她抬起黑白分明的眸子,带着厉色,审问般地睨着春娘。 这眼神,似有阵阵杀气一般,春娘有些被吓唬住了,这便不敢再吱哇乱叫。 因为被反捆着手脚,这妇人暂且只能瘫坐在地上,可萧老太太看不惯她这般姿态,拿起一旁的杯盖,就砸中了她的腰窝子。 “给我跪规矩了!” 春娘痛得身子一弓,像只大虾米似的佝在一起,她生怕再受皮肉之苦,只能在地上爬来扭去,好不容易才能勉强跪起了身子。 萧老太太沉吟一下,先是问道:“此番我和婉君离家多日,从不曾写信告诉府上行踪,春娘,你又是如何找到我们,得知我们在这大柳村的?” 自打那日从蒋家堡出来后,萧老太太就一路赶至大柳村。 她那窝囊儿子向来只知陪着莺莺燕燕,从不寻找过问,唯一得知她们去处的,也就是方家当初派来的无赖们了。 不怪萧老太太奇怪,事实上,春娘也是费了好些力气,才寻到此处的。 她肿着嘴巴回道:“我本也是不知的,不过后来,我带人去蒋家堡打听,遇见方家豢养的一些打手,使了银子从他们那里打听到了您的下落,所以才找了过来……” “难怪。”萧老太太哼了一声:“还真是难为你了!” 不过这个她懒得算账,更要紧的,还是萧夫人的那件秘事。 “你之所以找来,定是为着那件事的,我问你,你是从哪里听来的,婉君当年被人欺负过?我听你还嚷嚷着什么京城都传遍了。” 萧老太太顿了下,收紧了手指:“难不成,京中那些和咱有来往的……都知道了婉君的过去?” 春娘抬起头来,眼里闪烁着阴光,她正盘算着,要不要跟萧老太太说实话。 毕竟,此处离京城有千里远呢,她即便是扯了谎话,没个三五日,这老太婆也验证不了。 春娘正打算,把事情故意往严重了说,最好逼得萧老太,不得不舍弃了那个宝贝儿媳。 可偏巧此时,一直站在门外的小糯宝,瞅到了她的鬼祟神色。 小家伙早早就来了,正趴着门缝边上,不放心地打量着里面呢。 眼见春娘似要使诈,小糯宝皱皱眉心,这就抬手放出一道小雷火,正对准春娘的脚底板! 敢耍心机? 看招! “啊呀娘嘞!”春娘猛然被击中,眼珠子噌的往上一翻,像是被拍了一刀的活鱼,差点向后仰倒在地。 那雷火被小糯宝控制着力道,其实只有一点点火花,既能把人雷得七荤八素,又不易被外人察觉。 萧老太太压根没看见发生了什么,只看到春娘突然“抽风”,她睁大了双眼,觉得简直莫名其妙。 “你犯的什么病,问你话就好好答,少装模作样,不然,别怪我老婆子的手掌太粗,扇的你脸疼!”萧老太太起身指着她骂。 春娘也不知发生何事,只觉脚心此刻像是火烧,灼痛得像是踩在了炭盆上。 “呜呜老太太,我说我说,但您能不能,先帮我看看我的脚底怎么了,烫死人了。”春娘哭丧着脸,抖着身子,要把大脚丫往萧老太太那边伸。 萧老太太这时也觉得不对,正要从榻上起身。 谁知,春娘的脚丫子不偏不倚,正好怼到了她的嘴上。 “你……”萧老太太低头一看,揪住这双大脚,眸底噌噌噌地冒火。 春娘也吓得够呛。 连滚带爬地就要躲。 她就算是长了八百张嘴,好像也解释不清楚,自己真真不是故意的! 屋子里,很快就传来春娘挨巴掌的惨叫,惊得隔壁屋子的萧夫人,还以为老太太要杀了她。 小糯宝站在门外,噗呲一声差点笑喷,笑完她又挠挠脑袋瓜,不好意思地吐了舌。 这可怨不着她,谁让那春娘不肯乖乖回话,非要耍心眼子呢。 不过,这下子挨了顿收拾,估计也能老实些,尽快把事情都照实了说,才是正经。 第239章 割舌 果然,春娘挨了萧老太太一通扇,这会子呜呜哭倒在地,可算是不敢再起花花肠子了。 萧老太太揉了揉打红了的掌心,坐回榻上,又将方才的事情,重新再问了她一遍。 “你若是不想再受皮肉苦,就乖乖把话给我答了。”萧老太太拧着眉心:“你到底是如何知晓婉君的事,快说!” 春娘本就是个外强中干的,空有毒辣心肠,却无半点魄力。 眼下她哭得要死过去,咧着烂嘴什么都招了:“是、是前阵子蒋家堡的方家、方家小儿子,来了咱们府上,亲自告知于我的……” 萧老太太不由瞪眼:“竟是那方老畜生的儿子说的?” 春娘连忙点头,大鼻涕也跟着甩来甩去。 这事还要从几日前说起。 那天,萧府门前突然来了个男子,自称是蒋家堡方家的,说是要有要紧的事情,和萧家好好说道。 偏巧萧老爷同友人游玩,说是要去品赏什么通州花船,没有半个来月是回不来的。 门房上的小厮来通报春娘,她想着蒋家堡是萧老太的娘家,便以为是有什么和老太太有关的事情,便将那方家小儿子请进了府上。 “可谁知,那姓方的毛头小子,一来便将张婉君……不不,是夫人!把夫人当年的秘事告诉给了我,还暗示我要五千两银子,不然他便把此事到处宣扬,让咱萧府从此丢进脸面。”春娘抽抽搭搭地回道。 原本,那方家小子是看老爹快不行了,自己身为庶子,怕是分不到多少家产,便想抢在其他人前头,先拿此事跟萧府讹钱。 只不过,偏偏赶上萧老爷不在府上,所以此事便落入了春娘手上。 萧老太太怒拍一旁的茶桌:“那然后呢?你该不会是故意激了他,纵他到处嚷嚷此事,你好等着看婉君笑话吧。” 春娘使劲摇着头:“不不,老太太明鉴,春娘虽是愚钝,但也不至于不顾咱们府上脸面啊。” 毕竟她是指望着,自己能够挤掉萧夫人,坐上那正妻位子的,所以就算是心里恨毒了,也是断然不会拿萧家名声陪葬。 勋贵高门之家,面子可比里子要紧多了。 就算春娘不顾及这些,但要是让萧老爷知道,是她不肯息事而使得方家嚷嚷出去,那么也定不会轻饶了她。 春娘神色着急得很,继续解释:“账房那边我能支取的银钱不多,不过当时,也还是先拿了二千两,暂且堵住了他的嘴。” 萧老太太攥紧的拳头,稍稍松了一些,随即又狐疑问:“才只给二千两,他就肯走?” “起初也是不愿的……是我答应他,让他半月后等老爷回府了再来一趟,等他把事情给老爷说一遍,那么余下三千两……我再拿给他。”春娘心虚地缩着脖子。 萧老太太合上眼睛,冷冷地嗤了一声。 原来如此。 这春娘的司马昭之心,简直再明显不过。 她此番带人来闹,定是想先绑了萧夫人回府,好等萧老爷回去后定夺。 如此,既能料理了正房夫人,又算是保全了老爷颜面,很是有功,弄不好便能一举补了正妻的空缺。 萧老太太暂且忍住火气,又斜睨道:“既已给了那方家银子,那为何你又说此事,京城已人人皆知了?” 春娘缩着肩膀,有些嚅嗫。 所谓人人皆知之话,不过是当时她故意吓唬萧夫人,逞了一时嘴巴痛快罢了。 “回老太太,京中近来确实有传闻,说是那方家老家主曾经带人,欺侮过谁家夫人,但是那位夫人究竟是哪家的,外面还没有说法呢……” 萧老太太一听,心里堵着的大石头,猛然砰的落下。 她伸手抚住心窝口,为儿媳妇好生松了口气。 这就好,这就好,只要此事还未真的传开,那她便能再想法子捂住! 萧老太太神色有了轻松,又担心着萧夫人,这便起身,想去隔壁屋子看看她。 只不过这个春娘……萧老太太厌恶地皱起眉。 便定是不能在留了! 不然,此人定是没个消停,迟早还要拿此事来兴风作浪。 “老太太?”春娘察觉到气氛不对,赶忙爬到萧老太的脚边,磕头求饶:“您就放了我一马吧,我保证把嘴巴管住了,不会让老爷知道的,我保证!” 萧老太太冷漠摇头:“只有死人的嘴巴,才牢靠,我老婆子活了几十年了,见惯了你这种死到临头再摇尾乞怜的,没用!” “来人!” 说罢,她支棱起眉毛来,朝外面喊了一声。 几乎片刻间,她便果断拿定了主意。 “春娘这腌臜妇人,私会方家外男,有辱萧家门风,且割了她的舌头,把她送回府上,让族老们做主浸猪笼吧!”萧老太太厉声吩咐。 什么? 春娘不敢置信地瞪大眼,险些晕死过去。 该被浸猪笼的,明明是张婉君啊,怎会是她! 老太太这是为了保住秘密,而故意灭口?! “不!不!老太太,您不能这么对我,我伺候了老爷二十三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春娘尖声大喊,脸上已经没了血色:“我打十三岁那年在乡下庄子上,和老爷初遇时就互相爱慕了,我们可是有实打实的情意在,您这般对我,不怕老爷回来后朝您要人吗!” 萧老太太眯紧了双眸,面上闪过狠辣之色。 “要人?那就让他要阴曹地府要去,我老婆子还乐得清净!” 春娘:“……” 萧老太太又哼道:“这罪名我也不白诬你,横竖你是真请了那方家小子入府,还给了他两千两,有账房那边的支出册子和全府上下那么多双眼睛为证,就算是说于旁人听,人们也会相信你是勾搭外男成奸!” 说罢,萧老太太大手一挥,外面候着的两个贴身婆子这就进屋。 不等春娘再开口求饶,就见一把匕首的寒光闪过! 下一刻,伴随着一声嚎叫,一串血珠子飞溅开来,春娘的舌头也像只破袜子般,血糊糊地摔在了地上。 第240章 重谢全村 门外的小糯宝,听着这凄厉惨叫,忍不住直摇小脑瓜。 好在,她早有预判,察觉到春娘要被割舌,提前背过了身去,这才没有看到那血糊刺啦的场面。 萧老太太命人把春娘绑好后,正要去看萧夫人。 结果屋门一开,便看见蹲在地上,拿手指头画圈圈玩的小糯宝。 萧老太太不由一惊,生怕方才惩罚春娘,会吓到这宝贝疙瘩。 她忙上前把糯宝抱在怀里,拍着小后背就要开哄道:“乖宝儿啊,快让萧奶奶看看,有没有惊着你,来,摸摸头,吓不着。” 屋里那黑心妇是死有余辜,可若为了她,害得小糯宝受了惊,那就算是让春娘再给割上百次,也抵不过来! 眼下的萧老太太,与方才判若两人,眼里满是紧张之色,语气也温柔极了。 小糯宝眨巴着晶亮的眼睛,把面前这老妇人,从头发丝到脸上的皱纹,都细细打量了一遍。 待亲近之人慈爱护短,对兴风作浪之人杀伐果断,这个萧家奶奶,倒也真是不失将门风范。 小糯宝嘟嘟着胖脸蛋,这就笑出小白牙来,摇头晃脑道:“没事的萧奶奶,糯宝什么都没看见,不怕不怕~” 萧老太太松了口气,搂紧了她的小身子,点点头,这便先过去宽慰萧夫人了。 得知京中并未有自己的传闻,萧夫人猛然喘了一大口气,嗓子眼里呼哧了两声,脸上这才终于有了血色。 待安抚好了儿媳,萧老太太便要料理善后的事宜了。 眼下,别的倒都好说,只是那春娘可恶,先前闯入时便嚷嚷着什么浸猪笼,被仙泉居的客人们听了,定都知是出了通奸之类的家丑。 所幸,春娘当时口中,并未直接提及方家。 倒还不至于,让人把此事和先前蒋家堡出来的传闻想到一起去。 萧老太太抱着糯宝来到姜家,恳请冯氏帮忙。 “如今,我家的事情定成了客人们的笑料,还望你务必帮我们瞒住身份,不叫他们知道我们是京城萧家的女眷。”她坐在炕边,脸上带着思虑。 好在,萧家婆媳此番前来,本就是低调至极。 从未在仙泉居其他客人面前,透露过自家的来历。 而仙泉居的客人又大多来自于云城,或是周边几座北地城池,鲜少有来自于京城人士。 故而外人不知她们的身份,那此事便最多只是一时谈资,绝不会传回京城中去。 这一点冯氏早有成算。 她这便点头,语气很是踏实:“萧老夫人您且放宽心,这个我明白的。方才我去仙泉居安抚客人们时,还有人向我打听了您和萧夫人的来历,我便故意扯谎,说你们是从长白城来的,是家中男眷路过云城做参草生意,所以才把你们留在此处多宿了几日,他们也都信了,不会想到京城那边去。” 说罢,冯氏又耐着性子解释。 “我若是不给您和萧夫人,编排个假的来历,只怕他们是要追问不休,弄不好还要怀疑您家身份贵重,那样反而会生出麻烦。” 萧老太太顿时大受感动,她拂开锦缎裙摆,这就要起身行礼,要好好谢过冯氏的用心。 “你能为我婆媳二人着想,瞒着我们身份不说,我就已是感激不尽了。亏你还能费心周全,又替我们想好了掩人耳目的说辞,我真是……真是欠你家一份恩情。”萧老太太眼眶都温热起来,似有泪花闪烁。 姜家的门户,虽比不得勋贵世家,但这家人的处事善心,却是她见过,最为让人佩服的。 冯氏忙扶起萧老太太,语气急切道:“您看您,这是做什么,不过分内该做的罢了,哪里称得上什么恩不恩的。” 萧老太太紧紧反握住她的手,用力拍了拍,神色很是动容。 “你这般做,就是帮着我家保全名声,保住了婉君,不仅是恩,还是大恩!” 萧老太太不善说肉麻话,但她心里明白,以后日子还长,与姜家这份情谊,她自是要长长久久地延续下去! 而冯氏被谢得脸都红了,她当时还真没寻思那么多,只是想着,萧家人待糯宝很好,她便能帮则帮了。 小糯宝看着两个大人,握了半天的手也不松开,真想把自己的小胖手,也伸过去一起握会儿。 不过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小糯宝趴到窗边一看,就脆声喊道:“是三锅锅和萧锅锅回来啦!” 萧老太太抹抹眼睛,怕被孙子看出端倪,这便抬腿出屋。 “祖母,发生了何事,方才村里的老李叔去辽东营找我,说村里有人闹事,还和咱家有关!”萧兰衣气喘吁吁,急着赶路,身上都热出了汗。 这件事,事关萧夫人的自尊,不到万不得已,萧老太太不会让萧兰衣知晓。 不过萧兰衣回来倒也正好,可以陪陪萧夫人,让她尽快振作起来。 于是萧老太太恢复了镇定,拍了拍孙子的肩膀:“无妨,不过是些小贼盯上了咱家马车富贵,想要来此劫抢,已经被姜家和乡亲们料理了,你快去看看你娘吧,她倒是被惊着了,你可要好生安抚她。” 萧兰衣虽有困惑,不过还是跑去仙泉居,打算告假一日,好好守着娘。 至于那些陪着春娘来的小厮丫鬟们,萧老太太另有处置。 这些人跟了恶主,自然学不得好,不过倒也罪不至死。 于是萧老太太便让他们签下死契,从今往后,只要不多嘴乱说,再为春娘的所谓“奸情”作证,便可保住一命。 这些个小厮丫鬟本就是贱籍出身,被卖进府里,生杀大权都由萧家定夺,就算萧老太太不威吓,他们也是不敢出去乱嚷嚷的,不然就是一个死。 在他们都跪下哭求,争着抢着在死契上摁下手印后,萧老太太便命人,把他们连同不能开口的春娘,一并送回府上处置了。 此事有了收尾,萧老太太也能松一口气。 她知乡亲们为了收拾春娘等人,可是没少出力,决定必须得重谢才好。 于是这便差人,进城买了三千斤好米白面、定下了四、五头肥猪、二三十只鸡鸭,还有桃酥、蜂蜜、酥糖等点心若干,买办好便一起堆进学堂。 等村长得了冯氏告知,带着乡亲们赶到学堂前时,就见里面的吃食堆得像座小山,丰盛得堪比过年! 众人先是一惊,随后便喜得不行,一个个高兴到合不拢嘴,赶忙跑回家,拿来盆、筐、麻袋子,等着先分米分面了! 第241章 堪比过年啊 乡下人事情不多,一日之中,最要紧的莫过于吃些什么。 而一年忙活下来,为的也不过是,能在来年吃得上饱饭。 所以眼下,萧老太太采买了这么些吃食,光是主粮,就足够每户分上百余斤的,众人自是怎么都欢喜不过来的。 眼见村里人如此满意,萧老太太弯起眼睛,也有几句想说的。 她走上前来,先是给众人行了一礼,然后便缓声道:“这回,为着我家的事情,给你们添麻烦了,还请你们多担待,我老身在此跟大伙保证,定不再连累村里出这种乱子。” 乡亲们压根就没介怀此事。 只是庄稼人不善客套话,又怕说错啥冲撞了老太太,便只纷纷摆手,让她快不要客气。 村长代表着村里,赶忙上前搀扶:“看您说的这是啥话,我们哪里受得起您行礼,何况,受了伤的乡亲您也都给足了银钱,还请了吴大夫去看,要是再赔不是的话,我们也要不好意思了。” 萧老太太怕大伙不自在,便温和笑笑,“也罢也罢,那我就不啰嗦了,不过乡亲们这次帮我痛打了家贼,我还是要谢的,这些东西算是我一份心意,大家就分了吧。” 这话一出,冯氏就拿来杆秤,招呼着儿子们来帮忙,先把米、面还有点心称出来。 乡亲们顿时欢呼,止不住地谢过之后,便上前领东西了。 妇人们满脸是笑,快挤出好几道褶子,拿好粮食就往家送。 汉子们敲着铜锣,从村东敲到村西,生怕有谁家还不知,漏了这等子好事。 像旺福这般的小孩子,则是乐得跟窜天猴似的,领完酥糖、点心,就拿衣裳下摆兜好,撒欢地边跑边吃了。 一些大人怕自家孩子贪嘴,跟在后头直追:“赶紧回家放好,可不许把这些都吃完了,记得给你爷你奶留一些,不然就等着挨揍吧。” 萧老太太被这逗得直发笑,就连心绪郁郁的萧夫人,都忍不住拿帕子捂嘴,眸底多了笑意。 村里的日子就是如此,一片热闹的烟火气,又处处存着欢乐。 小糯宝骑在姜丰虎的脖子上,支着只短粗可爱的胳膊肘,咯咯笑看着这一切,任谁都想来捏捏她小脸蛋。 一旁的萧老太太走过来,顺手拿了块酥糖,塞进她要淌口水的小嘴里。 “好甜呀,萧奶奶,再来一颗好不好。”小糯宝吸溜着糖块,不舍得往下咽。 萧老太太又一口气,抓来四五块,可是要把这乖宝喂个够。 冯氏怕糖吃多会烂牙,抽空点了点她小脑门,“小馋猫,白天就先放你一马,让你吃足了,不过到了晚上可就不许再碰糖了。” 小糯宝调皮眨眼,嘴里嗯嗯呀呀地应着,而后又塞了糖块入口,甜得她直想拍小巴掌。 米、面什么的倒是好称算,不多时,便分了个干净。 余下的鸡、鸭也好弄,每一户分上一只,拿回家或养、或吃,横竖自己料理了就是。 只是还有四头大猪,被五花大绑的,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哼唧。 冯氏看着它们,有些犯愁,这要全分出来,可是要费上一番工夫了。 “村长您看,这猪咱咋弄,是先都宰出来吗,可是天太热,猪肉一时吃不完放着就容易坏了。”冯氏耐着性子问。 村长拿着烟斗挠挠头。 “说的也是,全都分了,每家能得二三十斤,要是冬天还能放外面冻上。” “要不这样,咱就先宰一头,余下的养在我家猪圈里,等过几天再慢慢分。”村长拿定了主意。 冯氏琢磨着点点头,想的也是这样最好。 如此,想趁新鲜现吃的乡亲,就不用担心放坏,而不舍得吃完,想留做腊肉的,慢慢分那也不耽搁他们。 于是大伙这就动手,有几个开始磨刀、抬猪、拿条凳来。 还有几个负责把另三头猪,松了绑,往村长家猪圈赶。 姜丰虎向来擅长此事,也被叫去一块帮忙。 村长看乡亲们高兴,便做主道:“那猪骨头,还有些猪下水啥的,都不太好分,谁也不乐意要那些边角料,要不等猪杀完,咱把那骨头烀了,血肠灌了,皮冻熬了,全村一起拿来吃顿杀猪菜,好好热闹热闹,余下的好肉再各家分了去吧。” 妇人们一听,都笑着回家戴上围裳,开始架锅、烧水。 孩子们馋巴巴地挤到锅边,一个个小脑袋排排坐好,都直舔嘴巴,只等着待会儿能“近水楼台”,先得两口锅里的东西吃。 全村吃席,向来少不了李七巧出来张罗,冯氏和她一起,去了灶间忙碌。 姜丰年和姜丰虎甩开膀子,一个剁大棒骨,一个在剁猪脊骨。 村里一下子更忙活了,小糯宝一时没了大人照看,格外撒起欢来。 她短腿倒腾得飞快,背着一双小手,跟个小大人似的,东边溜达完西边瞅。 不知道的,还以为小家伙是想帮忙,却不知,这小显眼包只是想看个热闹。 被她路过的乡亲,总是要停下手上的活,趁机抱上一抱,或是吧唧两口她胖脸蛋的。 小糯宝便干脆来了“巡回表演”,全村乡亲都绕了遍。 等最后玩累了,小家伙便跑进村长家院子里,想找个板凳歇一歇。 此时,那三头大猪刚被丢进圈里,不知是饿了,还是受了惊的缘故,正哼哧哼哧地拱着圈门。 小糯宝晃着胖胳膊,扭着胖短腿,便被这叫声吸引过去了。 想着村长爷爷定还没喂它们,她就随手从供品里,丢了两个桃子进去。 “大猪猪,吃吧,吃完最好再多长几斤肉!”小糯宝拍着猪圈门,笑得咯咯有声。 只是那猪圈门可不牢靠。 何况,村长家已经好几年没养猪了,这木门早就腐了边角,一碰就颤巍巍的。 就在小糯宝转过身去,正要回去找娘时,身后的猪嘴却凑了上来。 大黑猪哼哧一声拱开了圈门,饿得嗅了两下,就一口咬在了糯宝屁股上! “啊哇哇!”小糯宝惊叫捂腚,下意识地拔腿就要跑。 可是小花裤被那猪嘴咬着不放,还没等她迈出步子,肉滚滚的身子就被扯了回来,摔了个大马趴。 第242章 糯宝被猪咬 那黑猪刚被村里人一通折腾,现下正野着性子。 它急躁地哼哧两声,嘴巴一甩,松开了糯宝的裤子,就又要去拱她脸和脖子上的肉。 小糯宝摔了个生疼,抹抹小脸,可也顾不上委屈。 眼看自己就要成了“猪食”,小糯宝急得蹬腿,只好打算先使出天雷,把猪劈晕过去再说。 不过好在这时,丰苗找到这边来了。 一看妹妹要惨遭猪口,丰苗急得差点发疯,哪里还用得着糯宝动手。 丰苗抄起院里的烧火棍,朝着那黑猪砸了过去。 嘴里大喊道:“糯宝别怕,五哥来了!” 打完一棍子,丰苗还不解气,只是怕误伤着妹妹,他便绕到猪身后,对着猪脊背猛敲几棍。 小糯宝趁着救兵来了,赶忙扑腾着爬起,她一扯小花裤,就见上面被啃秃噜了个大洞,破了的那块布头,还在猪嘴里呢。 丰苗眼睛冒火,一下子心疼得不行,更是抡起棍子,直想杀猪。 “敢咬我妹妹,你完了!” 那烧火棍砰砰敲着,都快打烂了,黑猪哪里受得住。 不一会儿,就砰然倒地,只剩一口气在喘了。 旺福进来后夺他棍子,流着口水道:“好丰苗,可别打了,这么打死肉就不好吃了。” 不远处,听到丰苗的动静,冯氏他们都吓了一跳,还以为这小子出了什么事,在那边喊打喊杀的。 等众人着急赶到时,就见院子里已经消停了,而小糯宝脸上挂着委屈和无辜,故意四脚朝天坐在地上,像只仰壳乌龟。 好在那猪只咬破了裤子,没有伤到皮肉,小家伙不好意思让全村知道,便只能这样遮掩。 毕竟被猪啃腚多丢脸啊。 她可是村里的宝贝疙瘩。 得要面子的! 只是这面子只保住了一刻,等冯氏问过丰苗,就得知了方才的惊险,也解了大家的一头雾水。 白白胖胖的小家伙,穿着桃红衣衫小花裤,顶着对羊角辫,正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嘟嘴,这场面,真是怎么看都让人想乐。 村长他们这些年岁大的,自是忍不住,已经直不起腰来。 冯氏好气又好笑,过来抱起闺女,朝她屁股拍了两下。 “让你调皮捣蛋,娘一时不看着你,就到处乱跑,那猪发起狂来可是吃人的!你才多大点个,真叫这猪吃了去,娘都没地方哭去!” 小糯宝也害怕当“猪食”啊。 她后怕地缩起肩膀,翘着嘴巴,一说一个不吱声。 为了让这小胖丫长记性,冯氏又揍了两下,还故意把被咬破了洞的花裤,展示给乡亲们看。 小糯宝觉得丢脸,忙扑腾着短胳膊,本想极力捂住。 可无奈大伙已经瞧见,这会儿又止不住似的,笑得很是大声。 小糯宝臊红了脸蛋,只好放弃挣扎,学个鸵鸟把头埋进衣领子里,挤出脖子上一坨奶膘,藏好任嘲了。 顾寡妇想起一桩事来,语气很夸张地道:“得亏今天丰苗看着了,没让那猪咬着糯宝,你们知不知道就上个月,西山村有个老汉喂猪时,竟掉进自家猪圈里,结果可是被猪吃掉了下半身。” “啥?还有这回事呢。”刘婆子眼睛直眨巴:“得亏是个老头子啊,那要是谁家小伙,没了下半身,那以后可咋找媳妇。” 这话一出,乡亲们一脸很懂的样子,又忍不住弯起眼睛。 不过笑归笑,这猪伤孩子的危险,还得放在心上的。 村长觉得这也不怪糯宝,要怪就怪猪圈门不结实。 于是他挥挥手道:“来俩人,把那快不行了的猪,一并拖去宰了吧。” “至于我家这圈门,也是该修理修理,不然一旦哪天里面的猪跑了,或是再有谁家孩子凑近被咬了,那都是个事儿。” 说罢,姜丰虎这就带人,上前拖走了那头猪。 杨二会做些零碎木工活,这就拿上些家伙,要帮村长把圈门换了。 因又多了一头猪,众人这顿杀猪菜,吃得可是相当热闹。 爷叔们忙着熬猪皮冻,婆子媳妇们张罗着灌血肠,几口大锅都飘着热乎气,光是闻着就想淌口水。 李七巧手艺极好,又分配得当。 那些猪棒骨和脊骨烀好后,索性剔下肉来,余下的骨头用来炖汤。 如此一来,每桌都上了半盆骨头肉,又上了一大盆骨头汤,还有蒸血肠、猪肝蘸酱、辣炒猪肚、醋溜肥肠等若干。 萧老太太爱吃农家饭,和姜家人坐同一桌,也跟着用了一些。 “你儿媳妇这手艺是真好,要是日后回了京,我怕是要想她这手艺想得紧了。”萧老太太舍不得地叹道,说罢,又要了半碗米饭,来拌骨头汤吃。 一顿席面吃得很尽兴。 而后,便是欢天喜地分猪肉了。 因为骨头和下水被吃干净了,余下的都是好肉,冯氏他们也不分什么前肘、后肘的。 挨家挨户拿了铜盆来,每家装上两条肉,差不多就行,谁也不去太计较。 若说分零嘴时,最乐的是孩子们,那么分肉时,最高兴的可就是妇人们了。 油光光的猪肉一拿上,杨二媳妇她们都要笑出大牙,直念叨着回家咋吃才好。 “我家那口子在城里做工,我还是做成腊肉,等他回来一块吃吧。”村西头吕家新媳娇俏着道。 刘婆子则直啧啧:“那我这块肉可等不了,回家就得先包顿饺子,谁让我养了个大馋闺女呢。” 身后的菊娇听了娘的话,红着脸,揪着刘婆子就往家去。 村长看着她们,笑眯着眼睛咂巴烟斗,心里别提多舒坦。 这日子,像现在这般热热闹闹,丰盛有余,便是他心中的人间盛景了。 乡亲们也都高高兴兴,三两成群,端着肉朝家去呢。 只是欢乐时,总少不了个别败坏兴致的,出来讨一讨嫌。 那王大喜家自打房子被烧,便越发不合群,住到了村北边的一处破屋。 他们是最后才来领东西的,听闻还有猪肉,一家子连跑带颠,跑得呼哧直喘,生怕分不上。 冯氏是按着全村的户数划分,留了他们家这最后一份。 等王家人赶来时,眼见剩在盆里的两条肉,是肥的比瘦的多,王小莲登时就嚷着不公平了。 “爹,你看那大肥肉黏在盆底,恶心吧啦的,他们都把好肉挑走了,净留最差的给咱家!”王小莲瘪着嘴巴,委屈得急红了眼。 王大喜被这么一说,也不痛快地拉长脸,领完肉后,看着冯氏面前剩俩空盆,他便故意踹上两脚。 冯氏撸起袖子,冷着脸正要叫他,村长却已经瞪圆了眼,抄起烟斗敲他头上! “一家子拉不出磨的懒驴,咋不懒死你们!” “分东西时全村敲锣,就你家睡到日上三竿没听着,来晚了还怪不给你留好的,怎么着,下回是不是得我把猪肉给你炒好了,喂进你全家嘴里你才能满意?!” 被村长这么一骂,王大喜捂着后脑勺,臊眉耷眼的,不敢吭声了。 不过他面上虽怂,心里却是很不服,觉得全村都排挤他家。 回去后,一家五口叨咕了一宿,对此颇为不忿。 乡亲们都知王家差劲,但平时来往不多,也懒得和他们计较,不多时,就忘了这茬。 四五日后,村长家猪圈余下两头猪,也到了该被分发的时候。 一大清早,丰年和丰虎便带着几个汉子,忙活了两个多时辰,切割好几大盆猪肉,摆在村长家院子里。 等晌午前后,乡亲们忙完农活,纷纷前来领肉时,姜丰年却发现,地上的猪肉竟少了两盆! 盛肉的大铜盆还在,可里面的猪肉,却全都空了,只剩下一滩子血水。 姜丰年急得拧眉:“我去通知大伙过来,才不过片刻的工夫,谁趁这时把这猪肉偷了,别散德行,快点把肉还回来!” 第243章 糯宝抓贼 整整两大盆肉,差不多快半头猪的量了。 这若是谁贪嘴,偷上个一两条,兴许姜丰年还懒得计较。 可一下子拿走半头猪,未免贪心太过,实在不能不管。 乡下人虽不拘小节,但却最是厌恶在村里小偷小摸的,所以众人也都很是惊诧,纷纷围上来看那空盆。 村长登时就僵了神色,沉声道:“到底是谁拿了,赶紧吱声!” “咱村咋还会出这种事,谁偷的,就承认吧,省得过后再翻出来,闹得脸上更不好看。”老张头叹了口气。 顾寡妇性子直,叉腰就忍不住开骂:“一偷就偷这么多,谁家能吃得完,也不怕撑死啊!” 老李头扶着锄头直瞪眼:“都是乡里乡亲的,连大家伙的东西都偷,是饿疯了还是馋疯了!” 姜丰年蹙着眉,打量了乡亲们一圈,实在看不出有啥异样。 可他就刚走了一会儿,这偷肉的人,还把盆留下了,可见是盯着他行事的。 这时,姜丰虎早没耐心了,着急地看向村长:“村长叔,既然谁也不承认,那咱就挨家挨户地搜吧,那么多肉又不可能马上进肚子里,肯定还能搜着!” 村长一听,却有些犹豫地摇头。 偷肉的人不傻,拿回家定是要藏起来的,不可能放在面上。 要是真挨家去搜,岂不是要把乡亲们的家,都要翻个底朝天不成? 那样不仅折腾,何况,要是在谁家翻找得狠了,惹得谁家不痛快了,弄不好,还会伤乡亲之间的感情,再闹出什么龃龉来。 只是为了些吃食,这样实在不值当。 村长低头琢磨了下,便缓声道:“每家都去翻找,太耽搁工夫,我还有个法子,要不咱先试试看。” 毕竟,对于一个村子来说,少了两盆猪肉不是最要紧。 最重要的,是全村的和谐喜乐。 要是能以体面点的办法,把那猪肉要回来,他倒也不愿太过较真。 毕竟人吃五谷杂粮,谁都有被猪油蒙了心的时候,且再给那偷手一个机会,主动认错,总比被全村搜家强。 于是村长这就敲锣,让全村所有乡亲,除去孩子和不能动弹的老人,全部在学堂前集合。 这会子,小糯宝正骑着个小板凳,和丰景一起陪孙春雪掐豆角。 胖嘟嘟的小丫头,穿着一身杏黄色衫裙,袖口还绣着两只肥兔子,小手抓着豆角挥来摆去,净在滥竽充数,压根就没干半点活儿。 孙春雪被晃得眼晕,正想摁住她那双捣蛋胖手,这时,姜丰虎就呼哧带喘,跑进了院子。 “娘,媳妇儿,村长叔让大家都去学堂,要抓贼!” 得知村里出了偷手,冯氏摘了围裳就跑出来。 小糯宝不肯放过凑热闹的机会,小尾巴似的,哒哒哒地追上去,抱住冯氏大腿,手里豆角撒了一地。 “娘,抱我抱我,我也要去,帮忙抓小偷呀!” 身后的孙春雪看着地上豆角,无奈得直晃脑袋。 冯氏拎起闺女,气得夹在咯吱窝下,“哪有乱子哪有你,在家待着多好。” 不多时,学堂门前,就围满了乡亲们。 人来得差不多了,村长站在最前面,这便开口道。 “今日,咱村出了偷手,把放在我家院里的猪肉给拿了。”村长神色带着严肃,“这猪肉是萧老太太给咱的谢礼,咱也理应要强些,别为了口吃的,让人家看笑话。” “不管是谁把那肉给拿去了,我都愿意给你个机会,待会儿,所有人都把眼睛闭上,不许偷看,要是谁偷了肉,就伸手示意我。”村长尽量温和着语气:“只要肯主动认下,我定不透露你是哪家的,过后你偷偷把肉拿给我,我再分给乡亲们就是。” 这法子一出,乡亲们彼此看了眼,都跟着点了头。 李七巧歪过头,小声嘀咕,“娘,这法子不错,既能要回猪肉,又能保了小偷脸面,不至于让人以后在村里抬不起头,村长叔也是用心良苦了。” 冯氏换了个姿势,把糯宝抱舒服些。 “不过,就怕那偷东西的人不领这情,到时候,死活不认,那就白瞎村长一番好心了。”她琢磨着人心道。 众人的想法,和她们婆媳都差不多,交头接耳嘀咕开来。 而人群中,只有最后赶来的王大喜一家,一直悄不作声。 平日里,最是嘴碎的柳氏和王小莲,这会儿成了咂嘴葫芦,鬼鬼祟祟地垂着眼神。 小糯宝歪着小脑袋,视线一扫过去,就瞧见了这一家子的做派。 她抱起一双胖胳膊,忍不住咯咯出了声。 抓个贼。 何须这么麻烦。 其实她早就算出来,是哪个厚脸皮干的“好”事了。 冯氏似是看出闺女所想,捏捏她小鼻子,偷摸提醒:“小显眼包,娘知道你能耐,不过也别这时驳你村长爷爷的面子,得先看他的法子行不行,然后你再出声。” 小糯宝被捏得鼻子发酸,伸着小拳头抗议:“啊啊,糯宝知道呀,没想现在就说。” 她娘俩在这儿咬耳朵,另一边,村长已经点点头,让大伙可以闭眼了。 “行了,我看都把眼睛闭上了,那猪肉到底是谁拿的,可以偷偷提示我了。”村长带着几分希冀,紧紧望着众人。 然而,正如冯氏所料。 那偷东西之人压根不会领情。 村长这一问,就是一个不吱声,催了半天,也没人有反应。 乡亲们眼睛闭了好一会儿,有几个年岁大的爷叔,眼看都快睡着了了。 村长有些失望,更有些愤怒。 “那半头猪一时半会又吃不完,不管是拿出去卖,还是做了腊肉,都会被乡亲们察觉,现在要是不认,到时候再戳穿你们,可就没这好脸色了!”村长紧锁眉间逼问。 可是即便如此,依然无人应答。 村长这下没法子了,脸上褶皱多了不少,心里正恼着。 而王大喜一家,却似乎莫名高兴,一个个的嘴角,都快咧成月牙了。 尤其是那王小莲。 她看着村长束手无策,就故意拱火。 “啊呀,咋没人认啊?该不会是压根就没人偷肉,而是姜丰年自说自话,拿到他们姜家自己藏起来了吧。”王小莲捂着嘴巴,尖酸地叫。 姜丰年冷哼一声,压根懒得回嘴。 老李头拎着锄头走过去,瞪着王小莲就骂。 “放你娘的狗屁!人姜家啥条件,真想吃块儿猪肉,还用的着偷?你爹你娘要是不会管你这张臭嘴,我来替他们把你嘴扯下来!” 刘婆子撸起衣袖,支棱起眉毛,也想跟王家人干仗。 好在旁边几个乡亲劝住,这才没有血溅当场。 这时,小糯宝终于憋不住,看来还是得她出马了! 于是这就举起小手,朝村长挥了挥。 “村长爷爷,糯宝有法子,能够验出肉是谁偷的,现在就能!” 村长一听,像是看了救兵,立马把小糯宝抱到最前面来! 第244章 原来是他们 “好孩子,那你就来说说看。”村长蹲下身,一下子就有了主心骨。 小糯宝叉着胖腰,踩在凳上站着,杏黄色的露臂小衫,衬得她浑身格外圆润可爱,像只粘了黄米的大汤圆。 其实小家伙早知是谁。 不过作为显眼包,她还是没直接指出贼人,而是打算先“整个活儿”。 小糯宝笑得见牙不见眼,脆着嗓音嘻嘻道:“要想找出那偷肉贼,一点也不难,咱们只要打桶清水就够啦!” “打水?” 村长愣了一下,然后便抄起学堂里的空桶,丢给杨二就让他快去井边。 没一会儿,杨二就拎着满桶,喘着粗气跑来了。 “糯宝,水现在有了,还要咋做。”众人齐刷刷地望向她。 小糯宝胖手调皮一伸,揪住村长耳朵对他低语一阵:“……” 村长听罢,浑浊的双眼顿时就亮堂了起来。 “原来如此啊,那爷爷明白了,真是个宝贝疙瘩!”村长松了口气,笑得胡子都颤悠了。 看着这一老一小颇有成算的样子,乡亲们都困惑挠头,不知他们在叨咕些啥呢。 “肯定是故弄玄虚,一个屁大点孩子,能懂个屁!”王大喜闷不出的,突然哼哼一句。 这时,小糯宝眯眯笑眼,伸出白软的手指,指着水桶大声道:“准备好啦,现在开始,大家挨个把手放进桶里,水就能让小偷自己现原形了。” 众人不免觉得新奇。 啥?光是摸下水,就能知贼人是谁? 别说乡亲们了,就连冯氏都有些惊讶,她无奈笑笑,不知闺女又在整啥稀奇古怪的。 大人们一愣一愣的,倒是小孩子们来了兴致,一听水能抓贼,他们都争着抢着趴在桶边,就等那小偷自己“蹦”上来了! 老李头二话不说,撸起袖子,头一个把手往桶里伸:“既是糯宝说的,那准不会出错,来,让我老头子头一个试!” 满是粗粝老茧的双手过了水后,立马激起水花,还落下一点泥沙。 不过待水面平静后,桶里依然还是清爽的,村长就站在一旁,默默地盯着。 小糯宝瞅了两眼,立马摇摇脑袋:“不是李爷爷呢,下一个。” 乡亲们你推我搡,说说笑笑中,这便带着几分好奇,挨个去试水了。 不少人都是干完农活,就直接过来了,手上带着泥沙,难免会把水弄浑。 怕水脏了会看不清,村长中间还让杨二,又换了两次水。 众人一一试过,小家伙都是看了下,就摇头否了。 直到最后,王大喜一家上前时,这三人贼兮兮地对视一眼,三双手同时往里一搅和,水面顿时又油又浑。 小糯宝这才终于亮了眼睛,拍起小巴掌:“出现啦!找到小偷了,就是他们!” 村长忙细看桶水,看清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好啊,果然是你家,一窝子贼,我早该猜到你们!” 柳氏和王小莲打了个哆嗦,脸上顿时白了,觉得不可思议。 这孩子咋知是他们? 瞎猜的!肯定是瞎猜的! “臭丫头,胡说啥呢,我们摸完水也没看见有啥啊,怎么就说是我家偷了肉。”王小莲窝火地骂起来,语气却有些发虚。 王大喜也烫着脸颊咳嗽:“那个……是啊村长,一桶水咋能验出这些,你可不要听个孩子胡咧咧,我家真没拿村里东西。” 村长拉下脸来,抓住王大喜的手,重新换了桶清水,就往那桶里一扽! “还敢狡辩,瞪大你那贼眼自己看!” 只见那大手刚一入水,原本清澈的水面,就顿时飘出一串子油花! 不光是王大喜自己,王小莲娘俩被刘婆子摁着手,也是如此。 村长还故意把水桶摆在晒处,那油花被太阳光一晃,看得可是清楚。 乡亲们见状,一下子都明白咋回事了。 刘婆子拍着手,扶腰大笑出了声:“哈哈好啊,这法子妙啊,咱咋没想到呢。那偷肉的人,着急忙慌地藏回家,手上沾着油,肯定还来不及洗干净啊。” “所以糯宝让拿清水来试,是想看谁手上沾着油花,那谁就是贼了,对不对?”杨二媳妇看出玄机,兴奋地喊道。 村长用力点头:“可不,糯宝就是这么告诉我的,全村乡亲们的手都干净着,最多是沾些泥巴,就王家三人手上有油,要不是他们仨偷的,还能有谁。” 冯氏嘴角咧到耳后乐着,直冲着小糯宝眨眼! 不愧是她闺女,这小脑瓜,转得就是比别人快。 乡亲们啥都明白了,一个个怒瞪王大喜,揪着他们一家三口,就朝王家那破屋去,要把肉给找出来。 起初,王大喜还想抵死不认。 姜丰年有些恼了,带人一番噼里啪啦乱翻,终于在王家炕洞、和两个衣箱子底下,找出来了三大包裹好的猪肉,足足有八十来斤! 捉贼既已拿赃,众人终不用再憋着火了,三两脚把他们仨踹到门外,这就动手开揍! 王大喜见来真格的,丢下妻女就想溜,“不、不怪我啊,是她娘俩嘴馋,鼓捣我跟着去拿的,我也不想啊!” 老李头更看不起他了,一锄头把就招呼在他背上,“你个混账玩意儿,有手有脚不种地也不做工,就知道带着媳妇闺女偷,偷了还不敢认,甩锅给女人,我替你王家祖宗收拾你!” 顾寡妇也厉害得很,抓起一条生猪肉,就朝王小莲娘俩嘴里硬塞。 “馋嘴想吃肉是吧,那我就让你家吃个够,不吃到吐不算完!” 王大喜被汉子们围着打,喊叫得快接不上气,牙齿掉了半颗,脸也肿得厉害,整个人在直打滚。 王小莲被强塞满了一嘴生肉,吐得死去活来,脸上的廉价脂粉混着泪珠子,比戏台上的丑角还难看。 等乡亲们从王家离开时,不仅带走了猪肉,还把这三人,大头朝下吊在门外的大柳树上,吓得那王老太和王狗蛋直躲在屋里。 捆人的绳子比手指还粗,从脸到脚捆了他们好几圈,王小莲的脸都被勒变了形,耳朵也紫了。 “敢在村里干这下作事,得让你们长长记性,吊上半天,晒晒你们那狗脑子!要是你家里人敢偷摸给你们放下,那就都滚出村子,别再脏了我们大柳村的好地儿!”村长有些想驱逐他们了,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离开王家破屋后,肉拿回了,气也出了。 等把这些猪肉重新分完,乡亲们说笑几句,又恢复了欢喜,满面红光地回家炖肉去了。 冯氏一手拎肉,一手抱着小糯宝,看出她小肚又扁了:“折腾了这么久,咱乖宝是不是饿了,正好咱家分了块里脊肉,待会儿回家让你二嫂给炸了,蘸点椒盐吃吧。” 小糯宝的馋虫被勾出来,眼睛晶晶亮的,小嘴巴不停淌着口水。 “嗯嗯娘,要吃炸里脊!不过糯宝还想吃炸茄盒,炸肉丸子,炸年糕蘸辣酱,还有炸地瓜条子!”她高举双手双脚欢呼。 冯氏捏捏闺女鼻子,“一提吃的就来劲,你咋不弄个菜谱子,然后全给报上呢!” 嘴上虽抱怨着,可冯氏心里却是依着闺女,这就加快步子,回家洗锅剁肉,张罗着投喂小馋猫了! 第245章 忙碌 大锅烧油,索性已经开火。 小糯宝馋得流口水,索性从供品里,又翻出来一些河虾、鲫鱼,让娘和二嫂一起下锅。 冯氏点点闺女鼻子,不过也还是照着做了,娘俩忙活了一晌午,等饭做好时,已是下午了。 桌子上,摆满了一盆盆炸货。 李七巧又熬了小米粥,配上爽口小菜,来给大家解腻。 冯氏累得一身油烟,真吃时,反倒没什么胃口了。 她看着桌子上道:“晌午做的东西多,都是炸食,晚上也就不用特地做了,谁饿了就下去抓点吃的了。” 众人都点点头,毕竟自家,还有不少事情要忙。 仙泉居大堂被春娘他们砸了后,姜家就一直想法子修缮。 所幸墙体啥的没有破坏,主要是桌椅板凳得重新置办,已经找城里木匠定下了。 吃过午饭,姜丰年便赶着马车,去城里交付银子,取回桌椅。 姜丰虎也带人去了仙泉居,继续布置收拾着大堂。 约摸傍晚时分,村长他们才带人去了王家,把那王大喜一家三口从枣树上放了下来。 天色渐晚,大伙都没留意,放下来时,那王小莲的腿间满是血迹,都在裙子上结成血痂了。 下午日头最是晒,这一家三口,被晒得是有进气,没出气。 直到彼此搀扶着进了屋里,柳氏刚要歪到炕上躺着,这才看到了闺女身上的血,吓得嗷一声叫了出来。 “小莲啊,你可别吓唬娘,你这是咋的了。”柳氏吓得不轻。 王小莲脸色惨白,咬着嘴唇一声没吭。 她拖着残躯,挪到炕上,张大了嘴巴喘气:“没事儿,娘,村长他们下手太狠,把我肚子里那累赘给弄掉了。” 听闻这话,柳氏心疼闺女,眼泪是不值钱似的往下掉。 王大喜却是松了口气:“好,没了好,省得你生下来,咱不知给他个什么由头,还怪让人笑话。” 王小莲心里也是这般想的。 没了正好,她也不想要这孩子。 前些日子,她还去找了城里的黑大夫,想喝药把这孩子弄掉。 现下好了,省了副药钱……就是这肚子,怎么疼得厉害呢。 虽说王小莲乐得这孩子没了,也不记恨勒她肚子的人,可想着刚才吃的生肉,她还是把这笔账给记下了。 “娘,咱村那些人,简直就是畜生,为了口吃的,把咱打成这样,他们真是脸都不要了。”王小莲捂着肚子道。 柳氏只顾心疼闺女,呜呜哭着,踹了儿子狗蛋一脚:“还不下地给你姐烧点热水,洗洗身子。” 那王狗蛋是王家小儿子,畏畏缩缩从炕上爬起来,跑到地上就要烧水。 可是家里早就没了水,无奈,他只能拖着小小身子,跑到井边去打。 王小莲见娘不应声,扶着腰肢,白着脸色又去看向她爹。 “爹,你说呢,咱自打回来,这些人啥时候给过咱好脸色,都是爹生娘养的,咱凭啥要受这气,他们也忒不是东西了,看把我这身子弄的,不报复他们咱都不配姓王。” 王大喜摸着缺牙,应着闺女:“可不是,那猪肉本就是萧老太给咱村的,人家给时又没说平分,那天吃席他们没叫咱们,咱们今天多拿点本就是应当。凭啥算咱是偷。” 王小莲咬了咬牙:“说的是,所以这事儿,咱跟村里没完。只要能给他们添堵,咱就不要他们好过!” 乡亲们哪知王家还生了仇意,日子过得照常,忙活得可起劲儿。 眼下虽还未到秋收,不过这夏季的尾巴,才格外事多。 家家户户房前屋后,都种着些蔬菜,眼看着那黄瓜、茄子挂在秧上,都快老得不行了。 大伙吃不了,也舍不得浪费,自是要拿来处理一些。 于是挑了个大晴天,村里的妇人像是商量好般,都扫了自家院子,铺上几块毡布,开始晒上了茄子、辣椒。 一条条茄子干,风干后躺在簸箕里,红艳艳的辣椒干,挂在墙头上,便能攒着做秋冬口粮了。 还有些黄瓜吃不了,拿来腌的。 黄瓜整条洗干净,用白灰白矾水焯过,再沥干水,用盐、大蒜捣成泥和黄瓜拌匀,再倒进腌水中,用熬好的酒、醋浸泡入罐子,是为蒜瓜。 若是密封得当,甚至能吃到下雪呢。。 冯氏爱吃这酸口黄瓜,想想冬日里早上,坐在热乎乎的炕头上,切上一盘蒜瓜,再配上刚出锅的小米稀饭。 热腾腾地吸溜上两口,胜得过多少山珍海味了。 于是她也洗干净了几个坛子,叫来俩儿媳,坐在院子里,开始做这蒜瓜。 动手间,冯氏念叨起来:“清早刘婆子给了我两袋子茄子干,田梅也送了不少过来。咱家除了丰泽,没人爱吃茄子,到时候就让他都带到军营,留着他们炖菜吃吧。” 李七巧点头笑着:“还有蒜瓜咱也多做,反正多了就给辽东营的兄弟们吃,也省得他们不知早上吃什么。” 孙春雪笑眯眯地听着,刚想插几句话,可肚子里的孩子却又乱动起来。 惹得她不由哎呦两声,赶紧捧着肚子。 “孩子又闹你了吧,快去屋里歇着吧。”冯氏怕她劳累着,连忙指着东厢房道。 孙春雪不好意思地放下黄瓜,但又忍不住高兴起来,毕竟村里这么多妇人,哪个不是快临盆了还要干活,她还差着几个月呢,就被婆婆这般惯着,想想还挺高兴。 等孙春雪走后,冯氏和李七巧婆媳俩,又念叨几句仙泉居的生意。 今晨刚发了工钱,客人们泡汤泉的时辰也安排好了。 眼下生意正是红火。 唯一让李七巧有点犯愁的,是上午遇到两个常居的客人,向她提及了饭食有些乏味了。 仙泉居的手艺虽是没得挑,但是,毕竟是乡下,能做的菜品有二十多样,短住吃着正好,常住的难免想个新鲜。 李七巧正琢磨着,哪里能寻到新鲜菜式,让客人们换换口。 这时,门外的马车停下,姜丰年刚一抱着丰苗下来,这小子就兴高采烈进来,险些踩烂了两根黄瓜,直奔着屋里进去。 “妹妹,快看我买了什么,快看快看!” 第246章 被蛰 冯氏捡起地上的烂黄瓜,追了两步,想要抽他。 可这小子捧着个油皮袋子,乐得边跑边窜高,冯氏还没撵上,他就躲进了屋里。 姜丰年站在后头看着,拴好马车便笑:“娘,老五拿他小金库攒的那点钱,刚在城里买了个新鲜玩意儿,急着给糯宝献宝呢,你就纵他一回吧。” 冯氏倒也不舍得真打,只是回回都要做个样子。 “看给这皮猴高兴的,多半是些玩乐的东西。”冯氏坐下后,捧起蒜瓜坛子,又想起了正经事:“让你带他进城,去替给吴大夫买些药材回来,你都弄齐全了没有?” 姜丰年从马车里,拿下两个大包袱:“放心吧娘,吴大夫一直在咱这福善堂住着,咱家有个急事,还是乡亲们有个头疼脑热的,他都不收诊金帮着看,这点小事我要是再办不好,那也太不像样子了。” 这话说的自是在理,冯氏也点点头,人家吴大夫待他们没得说。 姜家能为吴大夫做的也,也就是跑腿这种小事儿了。 这回要带的药材,一共花了五十八两银子,姜丰年本不想跟吴大夫要钱,又怕他定是不肯,便故意给抹了个零,只要了五十两就成。 吴大夫拍了拍他肩膀,嘴上虽是没说,但心里却是门清。 出了福善堂时,吴大夫拿着一纸包阿胶,非要塞进姜丰年手里。 “拿去回家熬着喝,横竖也是拿你家那块驴皮熬的,就别跟我客气了。”吴大夫掐腰道。 到家后,姜丰年想着此物对女子最好,便找了个凉处放好,留着给冯氏她们用,然后就回东厢房歇着了。 他垫着枕头躺了会儿,忽然想起什么,便翻身起来跟孙春雪嘀咕:“说来今儿可有个怪事,上午,我和老五从药材馆出来时,遇到个缺了胳膊,拿着个乞食碗的孩子,看着特别眼熟,就是想不起来像谁。” 孙春雪正缝着衾衣,学着像李七巧那样把针脚弄密实一些,头也没抬就道:“这有啥怪不怪的,长得像的人多了,想不起来就别想了。” 姜丰年却挠着后脑勺,心里总放不下。 “关键是,那孩子也看了我一眼,看完就赶紧低头跑了,像是认识似的,不然我也不至于犯嘀咕。” 不过在屋里琢磨片刻,姜丰年又出去干活了。 毕竟,眼下村里到处都是紧忙活,顾寡妇家里就指着她一人,还得去仙泉居上工,便请了姜丰年,帮忙把屋里漏雨的瓦片给补补。 而大人们在外头有事做,屋里的小糯宝被两个哥哥陪着,也是不亦乐乎。 这会子,三个小脑袋正排排坐,凑在一起,看那羊皮袋子里的东西。 一个个的小脸上,写满了好奇和兴奋。 只是看了半天,小糯宝和丰景的眼睛都快瞪酸了,还是啥都没看见,里面只有黑漆漆一片。 偶尔还有嗡嗡的声音传来。 “老五……一点亮光也没有啊,你该不会是被人给骗了吧,那人真的告诉你,这里面装了整整五十只?”丰景纳闷地转头看他。 姜丰苗怕袋子里的东西跑了,只打开了一点小缝。 他赶忙摇头说道:“怎么可能骗得了我,那小贩说了,白天它们爱睡觉,所以才可能不亮的,小贩那边有一堆这个发光虫子,还说是看我是个孩子,给我折半算钱,二两能买整整五十只,全给我装到这个羊皮袋子里去了,里面还有声呢!” 丰景有些无语:“什么发光虫,人家叫流萤,也叫萤火虫!” “不过话说回来,你当真是亲眼看到,那小贩把萤火虫,挨个装进你这袋子里去了?”丰景怀疑地瞅着弟弟。 丰苗刚一回想,神色就滞住了。 “……” 当时,那小贩拿着个黑布罩着,手里确实有好多流萤,可是卖给他的,却是提前装好在袋子里的。 丰景忍不住提醒:“流萤虽是夏天的东西,可咱们北地却不多,弄不好,那小贩收你二两,就是为了卖你个羊皮袋子。” 丰苗更是僵住,忙不迭地拼命摇头! 不行不行,那可是整整二两啊!他得给娘算几个月的账,才能挣得回来! 小糯宝也眼巴巴地瞅。 她还没见过萤火虫呢,好想看看。 丰苗心疼自己的银子,更不忍心妹妹失望,于是小心捧着羊皮袋子,说啥都不信小贩骗他。 等入了夜后,姜丰苗就拉着糯宝小手,跑到后院一个草丛堆旁边,就要把那袋子打开。 小糯宝穿着露臂褙心,脖颈和腋窝下刚扑了香粉,她肉趴趴地蹲在地上,就等着那萤火虫快点发亮了。 只是谁知,那袋子一开,里面嗡嗡嗡的,不见光亮,只听到一阵叫声。 等姜丰苗反应过来时,脸上疼时,才知不妙,赶紧揪着妹妹往家跑。 “不好,被骗了,里面装的不是夜光虫,那小贩竟拿蜜蜂充数!” 果然,躲回屋里时,冯氏一看两个孩子,顿时吓了一跳。 只见小糯宝额头、鼻子,还有眼皮上,都鼓起了大包,是被蜜蜂给蛰了。 “这是咋的了,咱家后院好好的,怎么会有那么多蜂!”冯氏忙抱起闺女,就要去福善堂找吴大夫。 小糯宝后知后觉,这才觉得脸上又痒又痛,脑袋还昏沉沉的,难受得直在冯氏怀里打滚。 丰苗因为身上没擦香粉,只被蛰了一下,这会子内疚极了,像个鹌鹑似的缩着脖子。 这事要是让娘知道,丰苗肯定免不了一顿真揍,小糯宝顾不上头晕难受,还哼唧着帮哥哥遮掩。 “有窝,娘,肯定是后院有蜜蜂窝。”小糯宝疼得斯哈吸气,一本正经的胡说道:“我前两天,就看到了!” 知道妹妹有心瞒着,丰景只好帮忙:“差不多,下午时,我也在后院看到几只蜜蜂,当时还没怎么在意。” 小丰苗一听,心里更是一揪一揪的,再看妹妹那么难受,他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只好脚底下跑得飞快,率先跑福善堂前去敲门。 “吴爷爷!” 第247章 奶崽发出悲鸣 这会子,吴大夫正在药材房,忙着分拣草药。 一听是糯宝有事,急得老家伙狂奔而出,差点绊倒在门槛上,一只鞋子都飞了出去。 待把大门打开,就见丰苗哭得泪呱呱,肿着半边额头,抽搭着扬起油灯。 “呜呜吴爷爷……” “我闺女脸上好像被什么蜂子蛰了,吴大夫,你快帮着给看看吧,也不知有没有事。”冯氏站在后面,心疼得音调都拔高了。 吴大夫急忙应声,“进来,丰景丰苗,快帮忙!去药材房,把银针、白醋、盐巴还有苍术雄黄拿出来!” 躺在娘怀里的小糯宝,看着眼前人影晃动,眼皮沉得快睁不开。 不多时,她便觉得自己像那罐子里的蒜瓜,被七手八脚的,糊上了一脸的盐醋,都快腌入味了。 “呀呀娘,糯宝不是饺子,不要蘸醋,弄得疼~”小糯宝迷迷瞪瞪,嘟着嘴巴哼唧两声。 只是来不及举起小手抗议,她就抗不住头晕,还是叹口气睡了过去。 吴大夫先是拔出蜂针,拿过盐水和醋,把糯宝脸上的几个大肿包,清洗了好几遍。 后又抹上明矾和雄黄酒,把这丫头涂成个花脸猫,这才能够松一口气。 所幸,小家伙虽被蛰了好几下,但从蜂针来看,不是毒性大的蜂子。 “大晚上的,蜂咋会出来呢。”吴大夫疑惑了下,又缓了语气点头“不过不碍事的,睡上一宿就能好不少了。” 丰苗知是自己惹祸,才害妹妹遭罪,不等吴大夫给他那个肿包处理了,就提着油灯要送妹妹回家。 这一宿,冯氏就没睡踏实,隔上半个时辰,便要起来照看下闺女。 到了第二天清早,姜家人醒来时,都先来里屋瞧瞧糯宝。 见这小胖丫睡得摊手摊脚,正是香甜,一只短腿还搭在春哥屁股上,压得人家小侄子眼巴巴咬手,却又不敢吭声。 姜丰虎不由松了口气,露出笑来,“听她这呼噜打的,和平时一样,应当没啥事儿了吧娘。” 冯氏轻拿下闺女短腿,压着声音。 “还是大意不得,看她脸上还肿着包呢,这两天可是不能吃发物了,让你媳妇把锅台上的韭菜盒子,还有虾仁蛋羹都收起来吧,不然这馋猫醒了看见,定是要闹着吃了。” 正好那两样剩的不多,姜丰虎到了外屋,三两口就吃得只剩空盘了。 给这两个孩子分开点睡后,冯氏就去外屋收拾碗柜,不多时,萧老太太带着荷花酥,过来问糯宝有没有事,俩人便坐着唠了会儿嗑。 小糯宝被二人的说话声吵醒,揉揉眼睛爬起来,正想喊娘帮忙穿衣。 她小手刚要去抓衣箱上的褙心,就被上面的铜镜惊了眼,不由盯住怔了一下。 只见镜子里,竟然映出一张红彤彤、又胖又肿的脸,像是只发了面、又泡过水的大肉包,看起来都能把人丑哭! 小糯宝哪里受得了这个,下一刻,就四脚朝天倒在炕上,发出奶崽悲鸣! “呜呜,可怕,糯宝再也不能见人了!” 听到哭声,冯氏还以为闺女哪里难受,忙跑进里屋抱她。 “脸上痒了还是疼了,要不要娘去喊吴大夫过来!” 小糯宝扭着屁股打滚,哭得更厉害了:“不要不要,糯宝变丑八怪了,丑得没眼看,把吴爷爷吓屎怎么办!” 毕竟,她可是全村的宝贝疙瘩。 这要是一下变成了丑疙瘩,谁受得了啊! 冯氏顿时气得想笑,“丑啥丑,你五哥脑袋上也有个包呢,比你脸上这几个还大,不信一会儿叫他来给你看。” 小糯宝可不好糊弄,哼唧唧地抹眼睛:“那五锅锅就是丑七怪,糯宝当丑八怪,丑到一块去了呀。” 萧老太太原还紧张着,一听不由捂肚子想笑。 “你要是再哭下去,肿包就一直好不了,就真要成一辈子丑丫头了!”萧老太眨巴眼睛吓唬完,又给了颗蜜糖哄:“快把泪儿抹了,等过两天你脸上好了,萧奶奶差人赶早去买螃蟹,回来让婉君给你做蟹粉酥吃,好不好?” 蟹粉酥? 小糯宝止住哭声,湿哒哒地亮了眼,泪豆豆这就不争气的,变成口水流了下来! 第248章 歪打正着了 萧老太太不愧是个吃货老手,一下子就拿住了软肋。 有着小零嘴的诱惑,小糯宝变得乖得厉害,连着几日,不仅不照镜子了。 甚至还主动去找吴大夫,扬起小肿脸等抹药,就算疼了也不哼唧。 差不多有三四日,糯宝脸上的肿宝们,可算是被“消灭”殆尽。 满是婴儿肥的小脸蛋,便又像从前一样,白白嫩嫩的不见瑕疵,像极了刚出锅的剥壳鸡蛋。 一大清早,吃饱了肚皮后,小糯宝就尾巴似的跟着冯氏,露出软嘟嘟的小脸来,来到仙泉居耍宝,任谁看了都想亲上两口。 丰苗见妹妹好了,心里终于没那么难受了,就连抓着书袋去学堂时,都比平时要欢实多了。 萧老太太自是要兑现承诺,上午时几个萧府家丁,便从城里买回来了新鲜的螃蟹。 做蟹粉酥最好得用花盖蟹,且只能用蟹盖,极费蟹子。 于是家丁便买了十斤,又另买了五斤梭子蟹,放在了仙泉居的灶房,留着炸蟹块吃。 冯氏看螃蟹太多,担心萧夫人到时候忙不过来,便让李七巧提前去帮忙。 李七巧和萧夫人知会一声,便拿丝瓜络把那蟹子洗净,又把这蟹盖和蟹身全剥开,装进地上两个铜盆里,留着萧夫人晌午再安排。 不多时,顾寡妇就来灶间上工了,顺便把老李头采买回的东西,一并放在锅台上。 “七巧啊,昨个儿咱说不够用的东西,两壶花雕酒,醋、酱油,还有干辣椒、小葱,老李叔都给买齐全了,你看看还缺啥不。”顾寡妇洗了手就要戴上围裳。 李七巧笑吟吟地瞥了眼,“老李叔给咱采买好多趟了,做事靠谱,啥也没漏下。对了顾婶子,今个儿晌午客人不多,干粮就做二米饭和花卷,咱俩出去抬些大米进来吧。” 小糯宝背着小手,刚在大堂溜达完一圈,听了会儿客人们的闲话。 这会儿,听到后面灶间有动静,她便蹦哒哒地跑过去,想磨二嫂给她炸个小麻花吃。 只是小家伙一时忘看脚下,一不小心踩着门口的米袋子,就被绊得摔了一跤。 扑通一声后,小糯宝就“啊呀呀”的,胳膊扑向了锅台,把上面的花雕酒以及佐料啥的,全都扫掉了地上,摔进了两个螃蟹盆里! 等李七巧闻声跑来时,就见小糯宝委屈扁嘴,小胖手直揉着裙子。 “二嫂嫂,糯宝的波棱盖都要卡秃噜皮啦!”不过比起这个,小家伙更担心的,还是被闹得鸡飞狗跳的蟹盆。 毕竟这蟹粉酥,可是她盼了好几日,连做梦时都不忘流口水的。 李七巧有些哭笑不得,擦了把手,赶紧先给她提溜起来,检查一下伤没伤着。 好在,这小胖丫惯会撒娇夸张,膝盖倒并未真得秃噜皮,身上也没淤青。 李七巧把她抱到外面板凳上坐好,“我的小乖乖,灶房本来就小,东西还多,你可别进来挤了,一旦再伤着哪,是不是又想像前几天那样忌口了?” 小糯宝什么都不怕,可是就怕没得吃,这就乖乖嗯了声,就坐在门边啃小手玩。 李七巧回身进去,便要把螃蟹从盆里捞出。 只见两大铜盆里,花雕酒混着酱油和醋,还有生姜辣椒啥的,把那些剥离开来的蟹壳、蟹身子,全给浸泡了,看着简直一塌糊涂。 李七巧叹了口气,不知该咋告诉萧夫人,竟忘了手指上还沾着蟹黄和酒料,就下意识地咬了一下。 下一刻,她整个人就被震住。 只觉得有什么新奇滋味,在自己的味蕾上飘过,留下了一道惊艳痕迹! “这味道怎么……怎么这么鲜?!”李七巧瞳孔微颤,咂着嘴巴自语。 她赶忙低头再看那盆里,忽然发觉,是这螃蟹浸泡在酒料里,竟使其被掩住了腥气,留下了鲜甜,滋味居然不输于熟蟹! 发现了新吃法,对于擅厨之人,那可是天大的美事。 李七巧生怕是自己一家之感,旁人却未必,就忙端着蟹盆子,跑去找冯氏和顾寡妇她们尝尝看。 金黄透着红的蟹膏,仿佛凝脂一般,滑腻得几乎不用碰牙齿,就从喉咙里淌过。 而那蟹肉则是细软鲜甜,口感独特,再被酒和佐料抹杀了腥气,入口更是让人咂舌。 冯氏和顾寡妇吃得瞪大眼睛,一边惊叹,一边又停不下来。 “这也太绝了,想不到,生蟹子也能这么好吃啊。”顾寡妇蹭了一脸汤汁,直感慨道,“肉也太鲜了,要是拿回家就米饭吃,我都能多干两碗饭!” 冯氏嗦干净了蟹壳,赶忙问道,“难得生吃竟也不咋腥,还有点甜味,老二媳妇,你是咋想到用黄酒腌它的。” 李七巧高兴得脸都红了。 “当真好吃吗娘?那太好了!不过这可不是我想出来的,算起来是咱糯宝的功劳!” 说罢,她就把那小家伙,是咋把东西弄洒,又误打误撞被自己发现这酒腌生蟹的妙处,全都说了出来。 冯氏听后,嘴角快要咧上天。 这小乖宝,平时虽偶有捣蛋,但也不是白调皮的! 顾寡妇拍着手,笑得嘎嘎大声:“就说咱糯宝是个福气包啊,你看就连摔个跤,都能摔出一道稀罕菜来。” 李七巧欣喜极了,“正好,有几个客人近来说着想换换口味,催咱菜品该出新了,等我把酒腌生蟹弄上去,定能堵住他们的嘴!” 这还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前两日,她还发着愁,不知该再弄些啥新菜样来,本想去城里各大酒楼看看。 这不,现成的生腌螃蟹就来了。 李七巧也不多等,在得到全家和萧老太太的一致赞叹和认可后,待又琢磨了两日,加长了酒腌时辰,又调整了两味小料后,这就赶紧把这道菜,推向了仙泉居的饭桌! 赶早买的活蟹子,腌上两个时辰,便是一道极致美味。 起初,仙泉居的客人们,听到是生食,还有些不敢动筷。 可在有人壮着胆子,体会到了第一个吃生蟹的美妙后,其他人也心痒起来。 陆陆续续,品尝生腌的人越来越多,且吃完之后,多数客人都是满脸惊喜,生怕不够分了,赶紧再要。 于是一时间,这生腌蟹就成了仙泉居新宠,可是抢手。 没尝过的客人们,都觉得稀奇,忍不住要点上一份,而爱吃的客人们,更是吃馋了嘴巴,不吃个两三盘不肯下桌。 虽说人们各有口味,确实也有人接受不来此物。 但是对于喜吃生腌的人而言,这便是人间美味,天上地下再也难寻了。 男客们对虾蟹之物,喜好本是不多,可看此物适宜下酒,便也有不少贪上嘴了。 而女客们,则更爱泡汤泉时享用。 温热的泉水没过身子,一旁再放上几盘生腌蟹,自家女眷们说说笑笑,再嗦上几口至鲜之物,别有一番享受。 此物出自李七巧的手,她自是比谁都要欢喜,回家后抱起小糯宝就直吧唧,稀罕得简直不行。 “好糯宝,没你二嫂可弄不出这个,以后你想吃啥,二嫂随叫随到!” 小糯宝笑嘻嘻地扭着,舔舔小嘴巴,就要开始表演绝活“报菜名”了。 北地饮食偏传统,少有这稀罕凉食。 现下一经有了,反倒格外受起追捧来。 为着这生腌蟹子,好多客人都舍不得离去,那些只打算住个一两日,泡一泡汤泉就走的,现下有不少非要再续住几天,不吃尽兴不肯回。 原本,仙泉居的生意比之刚开业时,是没那么忙的,客房只能住满六、七成。 可是眼下有了这生腌,便又快回到最初,几乎日日爆满的状态了。 冯氏心里舒坦,坐在炕头上,缝肚兜时还直笑,“糯宝歪打正着,弄出这么个新鲜玩意,这下可是让咱有的忙了。” “那可不,今日蟹子做好,刚一端上来,就又被客人们给抢空了,顾寡妇本还想留个自己吃,结果都没留上,馋得她嘟囔一上午呢。”李七巧进屋后就打趣。 冯氏觉得喜感,“下回让她提前留出来吧,就放灶间里。” 说罢,她又细心想了下,不忘提醒:“不过这玩意毕竟生冷,可得告知客人们,要是谁贪嘴吃坏了肚子,只能他们自己担待。” 婆媳俩越说越是起劲,笑得细纹都要展开,这时,丰苗忽然连跑带颠进来,顶着一脑门子汗。 “娘,大堂那边有个男客,不知怎么就掀了桌子,还骂了引儿姐姐,非拽着她就要往门外拖,你去看看吧!” 什么? 冯氏脸上笑意一凝,赶忙下地穿鞋,就往仙泉居去了。 该不会真被她说中,是谁吃坏了肚子,所以要闹事吧…… 第249章 竟是她爹 李七巧也有同样担心。 她忙丢下春哥儿给孙春雪,这就回西厢房叫上丰虎:“快快,别睡了,把大哥也喊出来,咱一道去仙泉居看看,那边好像有些不好!” 此时,仙泉居大堂内,正是一番嘈杂吵嚷。 客人们端着茶盏,退到两侧,都半惊讶,半吃瓜般的,看着眼前的粗鄙汉子。 闹事的男客约摸四十来岁,穿着一身褪了色的旧衣,一张嘴,就是满口的酒味和臭气。 此人不是旁人。 正是引儿和文才的爹,李大康! 李大康单手掐住李引儿的脖子,醉得嘴都瓢了,“好啊,死丫头,看你穿戴得有模有样,那王大喜果然是没骗我!” “要不是昨个儿在城里碰见他,我还不知你在这里做起了管事,都能抛头露面挣钱了,也不来找你老子说一声,知不知家里正缺银子使!”他眼里血丝充盈,打了几下醉拳,骂骂咧咧得可大声。 李引儿满脸讶色。 盯着眼前这张浮肿,又满是丑态的酒鬼面孔,她好不容易才认出来。 这居然是……她爹? 虽说李大康不是个好东西,更不是个好父亲,但向来还是要点脸面的,从不会像现在这般酗酒,更不会在外如此粗鲁啊。 李引儿一时觉得不敢信,不知她爹为何变化这么大。 见她不吱声,李大康又踹了脚凳子。 “我听王家人说,你可是一个月能拿十多两的工钱,快回家,把你攒的银子都拿给我,你爹我有要紧事要用。”他打着酒嗝,要把引儿往外拽。 李引儿打了个激灵,赶忙用力挣扎,“你松开我,什么一个月十两?王家人胡说的你也信,我一个月撑死才能挣二两!” “你可别是蒙我。”李大康眼睛更红了,哼哧哧的,“你一个小寡妇,手里留着银钱,你娘都不在了,不给你爹花,难不成是想拿去贴男人?” 这话激得引儿有些发恼。 她梗着脖子,眼圈倔强得泛着红,使劲抽回了手。 “别说我没那么能挣钱的本事,就算有,我也不会把血汗钱拿给你,从小到大就因我是个女儿,你便从没正眼瞧过我。” “我娘死后,你更是只带走了弟弟,对我却一句话都没有,所以从那起,我就没打算再认你这个爹了!”李引儿忍着泪花喊出声。 李大康一听,火气噌的下就上来了,呼吸都重了些。 “你再说一遍,信不信我抽你。” 正好这时,围观的客人们也有拱火的。 “这爹真是不像话,哪有喝得醉醺醺,就来找闺女要钱的。”男客们都直晃头。 “那么稀罕儿子,怎不去找儿子要,来找女儿作甚!”女客们有的也很是鄙夷。 一提及儿子,李大康嗓子眼里一顿,莫名得格外喘粗气。 他眼里闪过痛苦,又突然瞪起李引儿,在酒气的催动下,直接扬起拳头,就朝引儿的面门砸了过去。 “死丫头,挣钱了就知自己快活,也不顾你弟弟的死活,要是你肯送钱过来,你弟也不至于……” 余下的话,李大康没说出口,全都化作了暴力,打在引儿身上。 一拳。 两拳! 李大康发着酒疯,嘴里大吼,越打越是起劲。 引儿本就瘦如竹竿,哪里经得住这么打。 很快,她头发便全都散了,衣领子被扯开好多,左眼多了块乌青,两边的嘴角也直淌血丝。 这会子正是午后,顾寡妇和刘婆子她们都回家歇息,巡逻的杨二也出去办事。 大堂内只剩引儿,客人们又觉得是家事不好插手,便没人能帮她了。 等冯氏带着姜家人赶到时,就见李引儿正被一脚踹到墙上,捂着肚子,蜷缩着身子直痉挛。 “引儿!”李七巧惊叫一声,便忙扑过去。 冯氏的心顿时揪成一团,恨不得撕碎了李大康,“你是个什么东西,敢在我们仙泉居撒野!丰年丰虎!” 好在两个儿子都跟来了,他俩瞪着眼睛,赶忙冲上,一人摁住李大康一边肩膀,不许他再动手。 冯氏和李七巧这就去扶引儿,“没事儿吧,快起来让我们看看。” “没、没事婶子……”李引儿脸都白了,艰难咬牙:“你快别来管我,先把客人们请回客房吧,别为了我,扰了大家兴致。” 看着她被伤成这样,丰年他们自是愤怒,刚要提拳打回去。 可就在这时,他们才惊讶发现,眼前这男人,竟然是引儿和文才的亲爹! “李大康?李叔?”姜丰年又看了几眼,这才疑惑地皱起眉。 倒也不是因为许久未见,他才没有第一时间认出。 而是这李大康,实在是变了模样,让人一时难认。 原先,仗着在城里做小生意,李大康可是村里穿戴最为体面的,就连那头发都学读书人,梳着一丝不苟,还戴着冠子,常被张秀才嫌弃是沐猴而冠。 可眼下,李大康却是浑身酒臭,衣衫也换成了便宜麻料,袖口脏得像是打了铁。 哪里还有以前那般好光景。 冯氏拽住李大康怒问:“什么,你是李大康?把头抬起来让我看看!你个混账东西,引儿好歹是你亲生的闺女。你就这么对她?” 李大康不管不顾,只指着李引儿,不干不净地啐骂,“天下无不是的爹娘,我自己的闺女,打死也不关你们事。” 姜家人气得简直想剁了他。 这时,丰苗机灵,已经跑去把村长给叫来了。 眼看引儿遭了这么大罪,村长和几个乡亲都气不打一处来,大骂李大康不是东西,就要对他动手。 “当初,你纵着你那蠢婆娘,为了点彩礼钱,就把你闺女嫁去虎狼窝,现在她好不容易好过些,你竟又来嚯嚯她。”刘婆子最是爱女,骂得唾沫星子横飞。 杨二媳妇也气极了:“今个儿也就是我家那口子正好不在,不然岂能让你动得了手,还不把你这狗爪子给剁了!” 村长挥着烟斗咬牙:“还跟他废啥话,快给他打出去,咱大柳村出了他这种汉子,真是丢人!” 说罢,大伙这就撸起袖子,抄起笤帚、椅子,朝着李大康招呼过去。 李大康本就神志不清,被打得像条丧家之犬,连滚带爬地出了村口,躺在地上直喘气。 冯氏打得胳膊都酸了,才算是出一口气,这便赶紧带人回去照看引儿。 只是不想,众人前脚刚走,王大喜后脚就带着闺女,跑去村口,装模作样扶起李大康。 “这不是大康吗,昨个儿刚跟你说完,你还真回来了。”王大喜一脸热络,又惋惜道:“看你被揍的不轻,咱村那些人可真不是东西啊。” 李大康捂着脑袋瞪眼,酒气也醒了几分:“哼,你也不是啥好人,昨个儿就是你撺掇我来找那死丫头。” “李叔你别不乐意,我爹也是好心啊。”王小莲一脸媚态,这时站出来帮腔。 她胸脯故意碰了下李大康,惹得李大康盯过去后,“李叔啊,引儿现在眼里只认姜家人,跟你都离了心,我要是你,不如就把她卖到暗娼馆子,全当没她这个闺女,还能换点银子花!” 李大康一听,浑浊的双眼,有了一瞬间的闪光。 王小莲趁机阴声道:“村里人多,不好下手,不过李叔要是想的话,我可以帮你,把她骗到村外去,你再动手!” 第250章 要出事 收拾完了李大康,乡亲们都是一身痛快。 不过看李引儿还伤得厉害,冯氏顾不上和大伙闲话,赶忙让姜丰年搭把手,扶着引儿去找吴大夫了。 这一遭,引儿虽是没有大伤,但也被打得不轻。 心里更是难受得厉害。 等到拿上伤药回家时,锦娘一见她伤痕累累,泪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锦娘虽然痴傻,但好歹是个能和引儿说话的人,有她照顾着引儿,冯氏也能放心不少。 为了让李引儿好生养着,这几日,仙泉居的管事活计,就先暂且让杨田梅帮着替一下。 杨田梅向来能干,上手也快,眼看一切都回归正轨。 只是不知怎的,小糯宝却心里不得劲起来,总觉得还会有什么麻烦发生。 不过不管咋说,风波未起时,还是一片平静的。 大柳村的日子,便在忙碌和欢喜中,热热闹闹地继续过下去。 这些日,丰泽和萧兰衣既要顾着军营操练,又要轮流带人,去青泉村盯着那里正行踪。 二人是忙得脚打后脑勺,回家住的时日便少了一些,不过每每回来,两人还是同行,鲜少有分开时,有时为了省事,还非要共骑一匹马。 孙春雪见他俩出入成双,便口无遮拦地打趣。 “看咱老三和萧公子好的,得亏他俩都没成家,不然要是谁有了媳妇,怕是晚上那被窝里,都得三个人一块挤吧。” 这话虽让人发笑,但细想也怪粗俗的,萧兰衣倒是性子好,经常笑眯眯捧场,只是丰泽就容易脸红了。 无奈冯氏只好瞪住儿媳,“你个当大嫂的说的啥话,还仨人一起挤一个被窝,你这么胡咧咧,可别给丰泽吓得都不敢找媳妇了!” 每每一听这话,姜丰年都要跟着一起,止住孙春雪的胡咧咧,姜丰虎则大笑出声,惹得丰泽直拍他。 至于丰景和丰苗,这样的八卦,俩小子可没“福气”听。 小丰苗上午去学堂念书,下午去找萧老太太听讲,两头跑得他腿都细了。 不过比起学堂里的之乎者也,这小皮猴,还是更爱萧老太口中的账面、盘算、以及各种经商之道。 而韦院长那边虽疼着丰景,给他多休沐了好些天,但日子总有过完的时候,他也该收收心,继续回书院用功了。 当晚,冯氏拾掇着衣箱里的鞋袜、衫裤,和李七巧嘟囔着还有啥给丰景带的。 小糯宝就偷摸摸的,顺手捞出箱子里她的大匣子。 平日里,萧家祖孙还有宋老送的物件,全都被娘收在里面。 现下,光是金银玉翡做的镯子,就有不下二十多只了,更别说,那些叮铃咣当、镶珠嵌石的璎珞、发钗啥的,多得她自己都不能全记得下。 除了这些,里头还有俩大金元宝,一小沓银票,和大小不一的银锭子,都是娘为着她攒下,不让旁人动的。 小糯宝不知不觉,已然成了个小富婆,看得她是满眼欢喜,小嘴巴咯咯得出了声音。 不过她为的可不是数一数家当,小胖手在里面扒拉了下,这就挑出了两个和她脚丫差不多大的银锭,趁着娘不留意,塞进了包袱里,好给四哥哥做零用银子。 冯氏系上了包袱带子,刚要提起撂炕上。 谁知胳膊肘却意外地往下扽了下,让她不由迟疑。 “这包里就是几件厚衫子,也没旁的零碎,咋沉成这样。” 小糯宝躺在炕上,乐得举起手脚直扑腾,像是只仰着肚皮的小花猫。 冯氏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被闺女萌得心里发软,过来拍拍她胖屁股。 “又在偷摸笑啥呢,是不是又干啥坏事了。” 小糯宝笑得口水淌进脖颈里,但又怕娘不让四哥花那么多银子,吐吐小舌头,就是不说。 冯氏转过身,又拿来一盆油饼子,装进另一个包袱里。 “娘,过两天就要见秋气了,晚上冷,厚衣裳给老四装了没?”李七巧过来问道。 “拿了三四件呢,等他下回回来前够穿了,洗好的被套褥套,你给叠好装上吧。” “弄好了,对了娘,我还弄了两盆生腌蟹,炸了点茄盒,到时候装罐子里带去书院吃吧,也好让韦院长跟着尝个鲜。” 婆媳俩收拾得细心,点了两盏油灯照亮,生怕漏下些啥。 话正这么说着,这时,门外却突然响起了拍门声。 冯氏叫着丰虎出去开门。 没一会儿,就听丰虎在外头吃惊大喊。 “锦娘,你说啥?引儿上午被王小莲叫出去,到现在都天黑了,也没回来?” “她咋能跟王小莲那个不着调的出去呢!” 第251章 活阎王转世 听着这话,冯氏手上一顿,脸上闪过惊色。 “老二媳妇,外面的是锦娘,好像引儿出事了?” 再细听两句,似乎还和王家有牵扯。 冯氏不由心底一沉,便觉不好,连忙撂下衣衫、裤袜,这就出去喊锦娘进来说话。 锦娘穿着窄袖小衫,红着一双凤眼,身影掩在夜色,显得怯生生的。 待小碎步进来后,她也不敢乱动,就立在门边站着。 这会子,小糯宝正小手贱嗖嗖,挠着春哥儿的脚底板玩,一听是引儿不见了,她忙撇下快笑抽的小侄子,就急着下地,想往外屋去。 只是小胖丫个头还小,没有大人帮忙,自己还是下不来炕。 肉乎乎的身子挂在了炕沿上,可小脚却怎么够不着地,只能悬在半空干哼唧。 丰景听到了妹妹的动静,这才进了里屋,给她“解救”在怀里,知她着急,就给抱到外屋听锦娘说事儿了。 小糯宝搂住四哥哥的脖颈,像个球似的缩他怀里,大眼睛直眨巴,满是担忧地望着锦娘。 “锦娘,坐下好好跟我们说说,引儿不是在家养伤吗,为啥会跟王小莲出去。”冯氏递过去一个板凳,语气有些焦急。 李七巧知她胆小,又傻傻的,便过来安抚她肩膀,“别说,你就说她们是什么时辰出去的,出去前,引儿可有说些啥吗?” 锦娘捏着衣角,小声嚅嗫,“是……上午,差不多巳时……引儿在家发面,要给我蒸豆包吃……然后王小莲来了,就让她去村口一趟,说有人要见她……” 姜丰虎急得就差跺脚,“那王小莲是个啥玩意,引儿咋能信她的话,说给叫出去就叫出去了?” 锦娘小脸发白,又拼命摇了摇头。 “引儿原也不信的,可王小莲又说……村口等引儿的,是她弟弟李文才,所以引儿才……” 这话一出,冯氏拧着眉心,便稍稍有些理解了。 毕竟,引儿在这世上,除了弟弟文才之外,也没什么可再牵挂的亲人。 而文才自打跟着亲爹走后,这姐弟俩便再没见过,想着前几日李大康闹事,提到文才时有些欲言又止,好像似是有所不妙。 所以引儿虽嘴上没说,但心里定是记挂,这会子告诉她弟弟在等,定是不可能不露面的。 李七巧担心王小莲使诈,“如果真是文才来了,那引儿见上一见,说上些话也应回来了啊,怎的现在却没了影儿。” “李大康刚来闹过,这么巧,王小莲就来诓引儿?别是跟李大康也有啥关系,走,咱快去王家问问!”冯氏腾地下起身,拔腿就要往王家去。 姜丰年怕锦娘受惊,让其先回家等着,而后就跟在冯氏身后,一齐去找王家人算账了。 小糯宝最是着急,一双小手拧在一起,趴在四哥哥的后背上,急得直晃脚丫。 待到了王家破屋前,冯氏怒目圆睁,一脚踹碎了屋门! 而后抄起缸上的水瓢,扬着满瓢水就朝炕上泼去! “你们一家天杀的缺德玩意,我引儿被你们弄到哪去了,今个儿要是不交出引儿,我要你们一家的狗命!”冯氏摔了空瓢,爬上炕就要扯柳氏头发。 王大喜和柳氏躺在被窝里,被泼了一身湿呱呱,本来正要发火骂人。 可一听是来问及引儿的,这两口子顿时又成了瘟鸡,缩在被子底下,任冯氏怎么扯骂,都是心虚地不敢吭声。 李七巧眼睛飞快转转,趁着这时,拉着姜丰虎,把三间屋子里外都找了个遍。 可除了王大喜两口子外,就只有个在外屋煮野菜的王狗蛋,还有个病秧子似的,被撵去猪圈睡的王老娘。 至于王小莲,压根就不在家。 冯氏眼神像把刀子似的,瞪住王大喜,“你闺女人呢,她带走了我们引儿,现在躲哪儿去了?” 王大喜和柳氏对视一眼。 俩人明显心里有鬼,却嚅嗫着搪塞:“我闺女她……她早早进城去了,至于李引儿怎么着了我们可不知,你们别胡乱攀扯啊。” 小糯宝看着这俩人眼珠子直转,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鬼样子,气得小脸鼓起。 真想一道天雷,把他们的嘴给劈开。 “娘,他们知道呢!不行就使劲打呀,打到他们说为止!”小家伙奶声奶气地哼,实在不稀罕把天雷,用在这种下作小人身上。 杀鸡焉用牛刀,还是抄家伙猛走,更配得上这对腌臜货色。 冯氏抱起手臂,磨着后槽牙骂,“一对贼公贼婆,不说实话是吧,反正你们闺女不在家,那就该你们替她担着,丰年丰虎,动手!” 姜丰年和姜丰虎早就急红了眼,二人这便冲上炕,三两脚把这夫妻俩踹到地上。 又揪着头发,扯着二人头皮快要炸开,生生给拽到了院里。 不过这王家人也是懒出汁了。 姜丰年找了一圈,想找个趁手的家伙事,可别说是锄头、铁锹这种农具了,就连个扫地的笤帚竟都没有。 这一家几乎是整日吃了睡,睡了吃,半点活计都不干。 瞧着这脏兮兮的院子,姜丰年额角直突突跳,只能忍着恶心,找出个粪瓢丢给丰虎,自己则拎了个夜壶,就朝王大喜头上开砸。 起初,王大喜还抻着脖子,不服地直喊叫,“你们姜家人要杀人啊,救命啊,还有没有王法了!就算我家有啥过错,那也得是村长和几位爷叔料理,你家凭啥动手!” 未等冯氏怼他,小糯宝就鼓着小腮帮子,挥舞着短腿一脚踩到他脸上。 “凭啥?就凭我是全村小祖宗。”小家伙拍着胸脯,小牙根直痒痒,“别说是打你啦,就算是要把你家祖坟拆了盖猪圈,那村长爷爷他们知道了了,也都会巴不得过来帮忙哒!” “所以闭嘴,不然吵得乡亲们听见了,打你们的人只会更多。”丰景冷脸威胁。 “你们……”王大喜想想自家祖坟,不由打了个寒颤。 姜丰年一夜壶朝他头上敲去:“妹妹老四,咱不跟他废话。王大喜,你赶紧说,王小莲到底打的啥鬼主意!” 为了撬开这对贼公贼婆的嘴巴,姜家人那是毫不客气,怎么狠就怎么来。 姜丰年刚一闪身退后,丰虎便又拿着粪瓢,扣在了王大喜的脸上,抡起胳膊直接拍。 李七巧脱下一只鞋子,抓住柳氏的脸颊,对着她的嘴巴就是抽。 “说不说,再不说,我可要把你的嘴巴给打烂了,让你以后说话都漏风!” 小糯宝挥着小拳,也想加入“战斗”,可惜丰景不想脏了她的小手,一直抱紧她不让动。 可是在一旁干鼓劲儿,显然,也不能满足这小家伙了。 正好这时,身后枣树上,掉下来一只洋辣子。 小糯宝像是活阎王转世,立马指着地上大喊:“娘,大锅锅二锅锅,快喂他们吃洋辣子,不信他们还能扛住不说!” 第252章 反手把他俩卖了 喂……洋辣子? 柳氏吓得扭头,脑门疯狂冒汗,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姜家人正在气头上,哪里还把王家当人看,这就阴着脸上树,全听糯宝吩咐! 就连一直没揍人的丰苗和丰景,见这法子够损,也都蠢蠢欲动了起来,赶忙举着油灯照亮。 说起这洋辣子,也算是孩子们的“天敌”,枣树上这种虫子甚多,一整个夏里,就没几个孩子没被蛰过。 此虫浑身都是毒毛,但凡碰到皮肉上,便是要红起一片,跟百针刺肉似的疼。 小糯宝也中过招的,每回都难受得不敢碰,只能堪堪忍过几日。 小家伙对此虫深恶痛绝,拿来对付王家人,便也是绝配。 很快,在王大喜惊恐的目光中,姜家人便踩在树杈上,拨弄下十几只出来。 丰景拿着树枝,率先挑起来四五只,就要往柳氏嘴里捅。 那洋辣子沾在柳氏嘴唇子上,飞快分泌毒液,疼得她表情扭曲,更是恶心得魂快飞了。 “啊!拿走……唔唔,进嘴了……呸呸呸!” 小丰苗则是更绝,干脆扑过去。扒了王大喜的外裤。 就要把那五、六只洋辣子,往他裤衩里面塞! 这两口子挨了打本还能忍,可现下终是受不了了,一个捂着屁股在地上滚,另一个弯腰趴在地上吐。 洋辣子塞裤衩? 这简直损得没话说了。 姜家人原本还正怒火冲天,这会子却又忍不住想笑,丰年拍拍丰苗的脑袋瓜,让他快别在这里耍宝。 “你家也犯不着这么狠吧,我俩说就是了……”王大喜大鼻涕淌进嘴里,一边往外掏洋辣子,一边求饶。 冯氏凝了神色,转头盯他:“那还废什么话,赶紧说,你闺女到底想对引儿做啥!” “城里,李大康……”柳氏嘴巴都肿了,哑着嗓子回,“李大康想把她闺女,卖到暗娼馆子去,我家小莲,只是帮忙搭把手而已……” 娼馆子? 冯氏和姜丰年他们一听,瞳孔顿时一颤! 那地方,哪里是好人家姑娘能去的,这不是要把引儿往死路上逼吗! 冯氏顿时要疯。 眼睛爬上了红血丝,恨不得找来一把菜刀,剁了这脏心烂肺的王家人! 只是不管姜家人再怎么动手,王大喜他们却都实在不知,究竟是要卖去哪家娼馆里。 眼看天色已黑,正是那些妓所、花楼开门招客的时候。 这会子就算是跑到城里,挨家花楼去找,怕是也要来不及了。 好在这时,小糯宝想到了田知县可用,便赶紧让姜丰年去牵马车。 “大锅锅,去衙门,田知县手下人多,可以一起帮忙!” 姜丰年不敢耽搁,这就套了马车,只带上妹妹和娘,便急忙出发往城里赶。 待入了衙门,田知县一听是糯宝召唤,可是不敢怠慢。 这就叫来了最是得力的衙役们,划成四队人手,朝着云城的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分头去找! 对于这些莺燕靡靡之所,衙门可是没少收银子,田知县自是颇为了解。 “糯宝别急,咱们几个先往城西去。”田知县摸着下巴,这就让人快些赶车。 “城里的花楼虽多,但城南一带全是上乘姿色,身段纤弱,且必得会通音律或诗文。” “城北则是些年岁大的婆姨,价钱也是便宜,只有城西那两家惯要些乡下姑娘,不需才艺,只要年轻即可。”一路上,田知县怕办砸了事情,还特地给姜家人解释起来。 他又拍大腿道,“这事落到我这里,人肯定能给你们找着。” 小糯宝急得眉毛飞起,她要的可不仅仅是“人”。 还得是活着的、不伤一毫的引儿姐姐! 于是一路上,田知县的马车轱辘,都快跑出火星子了,小糯宝也抓着娘的衣角,紧张得都快给搓破了。 云城的西南处,眼下,街上几乎不见行人,铺面也大多紧闭, 唯有一家青红院、和一家媚香楼正灯火通明,热闹得堪比白日。 等田知县踹开媚香楼的大门,那老鸨还以为是贵客上门,正勾着花帕子要往上凑。 可不多时,待衙役们全都闯进,气势汹汹地把此处围住,那老鸨才知事情不妙,赶忙收起了媚态。 “你们这里,今日可有一位姑娘,被强行卖了进来?”田知县打掉她的帕子,粗声质问道。 那老鸨惊得眼皮子直眨,不敢和官门兜圈子,便就老老实实答了。 “被卖进来的姑娘,确实是有……不过不光是她一个,还跟着个男人一起,都入了我们媚香楼……” 两个? 冯氏有些困惑,眉毛都快拧成麻花。 不过她也顾不上细问,只大声道:“被卖进来的那姑娘在哪!” 老鸨有些心虚,手指向上伸了伸:“姑娘这会子……正在楼上接客呢,另一个男人太不老实,被丢到了柴房里,刚挨了一顿好打。” 冯氏顿时红了眼,一胳膊肘推倒那老鸨,就赶忙往楼上冲。 谁知,一推开门,就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姑娘,正倒在桌子上,散着衣衫领口,被客人直扇耳光。 “还敢不老实,老子可是花了银子,信不信我打废你的脸!” 那姑娘哭得眼睛都肿了,脂粉混着泪水斑驳一片,糊在脸上像是呕吐物,差点让人认不出来。 冯氏以为是李引儿,刚想上前去救,就听那姑娘呜呜大喊:“是姜家婶子吗,我是小莲啊,那李大康真不是个东西,我好心帮他,他竟把我卖到这里来了,你快救我出去吧!” “什么?你是王小莲?”冯氏诧异住了。 她刚要揍那男客人的手,顿时也就跟着收回:“那引儿呢,引儿又被你们给怎么着了!” 不问李引儿还好,这么一问,王小莲更是嚎啕大哭,眼泪不要钱似的,全都砸在了地上。 “那李引儿是个黑心肝的啊,就是她撺掇她爹,把我卖到媚香楼当妓子的!” 冯氏压根不信。 刚要去掐王小莲的脖子,逼她说实话。 谁知王小莲挨了打,不仅不改口,反而更委屈得要死:“我说的就是真话!” 原来,就在上午时,那李大康在村口,等来了被骗出的李引儿,就绑了她要独自带走。 而王小莲原应回家,却因心里憋着口气,怨恨着和姜家交好的人,就想亲眼看着引儿是咋倒霉的,便非要跟着一起去卖人。 这一路上,引儿听着王小莲和李大康的闲话,心里有了成算,知道自己怕是要凶多吉少。 只是她虽是瘦弱,但还不至于懦弱,于是便想法子哄了李大康,让她先别卖自己。 “李引儿告诉她爹,说她能在仙泉居挣大钱,以后银子都给她爹,把她卖了就是杀鸡取卵。所以就鼓捣她爹,说不如把我给卖了……呜呜,她爹一寻思,卖个外人确实比卖自己家闺女要合适,于是就把她松开,反倒把我给绑了……”王小莲瘫倒在地,哭得大鼻涕往嘴里淌。 冯氏震惊瞪眼,“还能这样?那方才老鸨说,有个男人也跟着进来了,又是咋回事?” 王小莲捂着衣领子,哭得想吐:“那个是李大康啊……” “我们仨刚一进媚香楼,谁知李引儿就突然变脸了,不仅把我给卖了,还找来那老鸨,说要把她爹也卖进来,当龟公!”王小莲太激动,还卡痰了,“呜呜咳……那老鸨本是不愿,可李引儿竟说肯倒贴二十两给老鸨,让老鸨收下她爹,随便当个玩意用就行。” 这贴银子卖人的事,谁家会不愿意。 李引儿一拿出银子,那老鸨眼睛便就亮了,于是李大康连话都分辩不得,就被媚香楼的打手丢进柴房。 王小莲越哭越惨,直求快点救她离开。 可姜家人却是满面喜色,笑得嘴巴都合不上了。 “这么说,引儿不仅没被伤着,还反手整治了这俩人?”李七巧拍着巴掌,笑得嘎嘎出声。 小糯宝听着话,小身子激动扭起来,差点原地窜了个高。 “嘿嘿,引儿姐姐出息啦!”她噗嗤一声,欢实地扬起胖手胖脚。 第253章 当牛做马也不要 冯氏看她扭来扭去,小身子可是不轻,压得背她的丰年都直咧嘴。 这便只好摁住她肥嘟嘟的手脚,点点鼻子道,“行了行了,知道你引儿姐姐没事就好,但可别给你大哥压出事儿来,不知道自己是个胖丫头吗。” 这话一出,姜丰年和李七巧更是直咧嘴弯腰。 就连一旁的田知县,都忍不住像个公鸡,笑到快要打鸣。 小糯宝撅起小嘴,圆脸埋进大哥的颈窝,屁股又扭两下,假装没听见“胖丫”的名号。 姜丰年被逗得眼角飙泪,笑过又赶忙哄。 “不胖不胖,我妹妹可轻着呢,就算再来两个,也压不着大哥。” 就这样,小糯宝便又喜笑颜开,拽着大哥的衣袖晃啊晃。 等大家叫来那老鸨问话,确定了王小莲没撒谎后,便能彻底放心下来,又高兴地说笑一阵。 别说是姜家人了,就连田知县和衙役们,这会儿都觉得惊奇到不行。 天底下,被爹娘卖了的闺女,他们是见过多了。 可这反过来把爹卖了,还是卖去做龟公,他们真是头一遭见! “不愧是你家用的姑娘,这一出手,就是够厉害,本官跟着你们沾光,可是开了眼啊。”田知县嘴上惊叹,同时还不忘拍个马屁。 冯氏收下他这奉承话。 礼尚往来,也谢了谢他今日相助。 不过话说回来,引儿既没有被卖,那为何却没有回家呢。 王小莲对此可是一问三不知,只合着衣裳领子,哭得期期艾艾。 倒是那老鸨生怕摊上事,主动过来卖好。 “各位贵人别急,我敢打保票,那姑娘从我这媚香楼出去时,绝对是好好的。” 老鸨手持帕子,作寻思状,“我记得她出门前,特地问了个安和巷咋走,我猜兴许是去寻什么人了,你们可往那边去瞧瞧。” 安和巷? 姜丰年喃喃了一声,似是想起什么来。 “对了,李大康后来不做生意了,去给一家染坊当掌柜了,安和巷那边就有染坊,兴许引儿是去找李大康的住处去了。” 冯氏心思转动起来,也点头道,“这么说,引儿多半是去找文才去了,咱快去看看。” 眼下天已黑透,行走在外头多有不便。 冯氏转头看向田知县,“不知知县大人可否陪我们走一趟,一起把人找到,这忙您也算是帮得圆满了。” 田知县的胖脸满是笑,哪敢推拒糯宝娘的要求,忙拱手应下来。 一行人拔腿正要离开。 这时,就听身后扑通一声,那王小莲爬到冯氏的脚边,就死拽着不肯松手。 “姜家婶子,好婶子,求您把我一起带走吧,我可不想留在这里卖皮肉!” “您家既都认识知县大人,那救走我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了,求您疼我!”王小莲眼睛早就肿得似核桃,跪在地上摇尾乞怜。 冯氏眸底不由一冷。 一把便抽回被拽住的裙摆。 “怎么,你不乐意待在这里当玩物,难道我们引儿就乐意了?”她猛的拔高音调,“你自己作的恶,就活该自己受着,我家凭啥帮你!” 王小莲还不死心,又爬过来砰砰磕头,脑门瞬间青紫。 “求您了婶子,呜呜之前是我错了,我保证再也不敢了,只要您救我一次,让我以后给您家当牛当马都行啊。” 冯氏怒声嗤笑,“牛马?就你这种脏心烂肺的,当了牛马保不齐哪天还要尥蹶子伤主人呢,我家可是不敢要!” “你乐意当畜生,也要问别人稀不稀罕收。”李七巧冲了过来,踢飞王小莲下巴,“没人能帮得了你,就用你这身轻皮贱肉,在这媚香楼伺候人,慢慢赎罪去吧!” “啊——” 随着王小莲应声倒地,冯氏也带着全家出去,临走前,还不忘把那房门关紧。 下一刻,王小莲吃痛尖叫,被客人拖回去扇耳光的动静便响起。 屋里那客人肥头大耳,满脸的不耐烦,显然还是个有动粗癖好的。 不用说,光是这一宿,王小莲就定能落个遍体鳞伤,指不定往后还有多难熬。 冯氏也不忍看女子在这种地方,遭受这种大罪。 可一想到,落得这般光景的差点就是引儿,她就气得牙根痒。 所以,就算王小莲在此丧命,姜家也是绝对不会去管。 听着这媚香楼的各种“动静”,冯氏怕污了小糯宝的耳,便加快步子,“丰年,给你妹妹耳朵捂上些,还有这种地方咱本是不该踏入,今日出去后,都不许跟外人提及,免得生出些风言风语来,知道了吗。” 姜丰年和李七巧立马应声,众人这便上了马车,要往安和巷那边去了。 南纪国重视经商,除了边境州府,其余地界皆是没有宵禁。 有着田知县在前面带路,就也省了不熟路的苦恼,才没一会儿,便是到了地方。 马车停在巷口,未等姜家人全下来,远远的,就见一个瘦弱身影,正蹲在一间染坊的大门口,看起来甚是孤单。 李七巧眼尖,借着月光照亮,头一个就认了出来,“引儿!是不是李引儿在那边?!” 听见唤声,李引儿显然没反应过来,站起身僵住没动。 直到冯氏抱着小糯宝下了马车,都朝她那边走去,李引儿才敢信是来寻她了,不由小跑着过去,扑在冯氏怀里。 “引儿姐姐~”小糯宝探出脑袋,伸出胖手想要摸摸她。 李引儿反握住糯宝的小手,委屈地抽抽鼻子,又不由感动起来。 “糯宝,婶子,姜大哥,姜二嫂,你们是专来找我的吗?”李引儿眼圈泛红,带着几分受宠若惊。 冯氏叹口气,点头应她,“傻孩子,这还用问吗,也多亏了锦娘来提醒,我们才知道你出了事,不敢耽搁,就连夜出来寻了。” 待说上几句,得知引儿确实未伤一毫,众人才算是踏实下来。 “对了引儿,你是咋想到,把那王小莲和李大康卖了的?”李七巧拉着她的手问。 李引儿擦擦泪眼,破涕笑了,“我虽不咋济事,但在仙泉居做事这么久,也跟着婶子一家学到不少东西,怎能轻易让王小莲和我爹得逞,不然岂不给咱仙泉居丢人。” 临出门前,她就担心王小莲使诈,特地揣了银两在身,以备不时之需。 等到了媚香楼,那老鸨自是认钱不认人,见她肯倒贴银子卖爹,自是什么都依着她了。 姜家人都笑着拍手,忍不住夸她机灵。 这时,小糯宝抓着引儿袖子,脆生生问:“引儿姐姐,那你为啥不回村子呢,是来这里等文才锅锅吗?” 一提到李文才,引儿的神色又瞬间黯淡,跟着叹了口气。 第254章 失踪的他 冯氏看出端倪,拍拍她肩膀问。 “怎的了,可是文才有什么不妥?” 此事说来话长,李引儿看了眼田知县等人,“婶子,这么晚了,难为你们为我这般折腾,要不咱还是先回村吧,等回去后咱们再慢慢说。” 冯氏想想也是,不好再叫衙门的人跟着受累,便掀开马车帘子,带着李引儿坐到了一侧。 小糯宝由着二嫂抱着,坐上了另外一侧的位子。 姜丰年拱了拱手,谢别了田知县,这便跳上马车,咯吱咯吱地往大柳村赶。 比起来时,这回程的一路上,众人可是都轻松了下来。 小糯宝扛不住困,趴在二嫂腿上,没多久就小猫似的打起了呼噜。 冯氏时不时点头回应,听着引儿细说。 这才知,原来此番引儿去了安和巷,竟得知李家出了大变故。 原本,她是不放心文才,好歹姐弟一场,想去看看可还安好。 但到了李大康做掌柜的那家染坊,却见大门已是紧闭。 打听了邻里才知,不久前李大康的婆娘,不仅偷了账面上的钱,还打着李大康的名头,坑了几家布行的定金银子,已经跟同乡的男人跑路了。 而李大康一夜之间傻了眼,被染坊东家、和几家布行一起讨债,早就是有家难回。 后来便染上了酒瘾,成日宿在街上,整个人性情也是大变。 “你爹当初抛妻弃女,是自作自受,没啥好可怜的。只是文才,怕是要跟着遭罪了吧。”冯氏怕吵醒了闺女,压着声音说。 李引儿掩着难受神色,微微晃头。 自打上回,李文才被他继母逼着,偷了书院东西后,没几日他继母就把其带回家,不许再念了。 “之后,文才一直在家闲着,听邻里说,他还经常跑去别的书院偷听……不过前些日子,我爹酗酒成性后,好像就没人再见过文才了,我也不知他去了哪里……”李引儿担忧地捏紧衣角。 为了打听弟弟下落,李引儿一直问到了天黑,这才没有来得及回村。 冯氏轻声叹了口气,只暗暗感慨,当李家的孩子命是真苦。 大人作孽,全让孩子跟着受了,估计文才,怕是要有一番磨难了。 夜色静谧,外面偶有几声蛐虫声响,催得人昏昏欲睡。 不多时,马车终于回到了大柳村,冯氏打了个哈欠,便轻轻抱着小糯宝进家歇下了。 此番虽是折腾,不过引儿能平安无事,那便是皆大欢喜。 冯氏也答应了李引儿,日后丰年和丰泽再进城,会让他们多多留意,帮忙打探一下李文才的下落。 而李引儿经了此事,像是历了一劫般,不仅没被吓住,反倒性子格外放开了些。 再在仙泉居迎来送往时,看着也颇为自得,不像以前那般拘谨了。 如今,那李大康不做人,已经是自作自受,但姜家能够深夜前去解救,这份恩情,李引儿是铭记在心。 她早就暗暗把姜家人,当成自己的亲人看待,以后不论说什么,都会把姜家的事情,看得比自己的事还要紧! “锦娘,这次多谢你能帮忙报信,还有糯宝和姜家婶子他们,你们都是实心实意对我的,比我那亲爹亲妈强上百倍,我心里都有数的。”李引儿紧握着锦娘的手,神情有些动容。 一旁的锦娘目光呆呆,可听了这话后,却掩不住地亮了眼神。 她细软的手指头,不经意地勾住引儿的腕,依恋地晃了又晃…… …… 日子一晃,大半个月就又过去,可算是彻底入了秋。 夏日里燥热的尾巴,便也悄无声息地收走,不再让人汗腻腻地难受。 乡亲们挥起农具,在田间卖力气时,脸上的笑意都是藏不住。 眼看着,还有个把月便能秋收,农户门累上一年,盼着的头等大事就要到了! 村里的日子充满喜乐,唯独只那王家人,整日哭嚎着吊嗓子,到处找寻闺女。 众人可是懒得搭理,这家人早就臭了名声,就算是哭断了肠子,那也是自作自受。 这天一大清早,冯氏用过饭后,便端来了针线簸,寻思着该给全家张罗厚衣裳了。 李七巧做完生腌蟹,跑去仙泉居后送了一趟,也过来和冯氏摆弄着绸缎料子。 小糯宝骑着厚被子,腆着小圆肚,躺得那叫一个四仰八叉,看样又是要睡到日上三竿再起。 可偏生她在睡梦里,要同萧老太太一起吃蟹粉酥时,忽然却发了“洪水”,一下子把萧老太和蟹粉酥,全都冲得没影儿了! 小糯宝委屈巴巴,小嘴嘬了两下空气,这就给自己馋醒了。 等叹着气扭头,才发觉春哥儿正哭得脸通红,目光下移,原是侄子尿湿了俩人的褥子,害得她也跟着遭殃,所以才在梦里发了“大水”。 李七巧闻声笑了,这就揪着春哥儿去换尿戒子,冯氏摸摸闺女,端来了小饭桌,赶忙拿热乎饭食哄她。 桌子上,熬得金黄的小米粥,稠得直挂筷子。 再配上一剥直流油的咸鸭蛋,吃得小糯宝捧碗欢乐,嘴巴一片喷香,立马忘了梦里的蟹粉酥。 吃饱喝足后,冯氏又抱来几匹绸缎料子,让小糯宝选喜欢的花样,好做秋日里的褂衫、袄裙。 这布匹都是先前,萧兰衣买来的贵价料子,不仅全是雪青、奶黄、藕粉这般俊俏颜色,且上面的暗纹也是精致得出奇。 小糯宝叼着手指头,一时挑花了眼,索性耍赖般的,把小身子扑上去,像个毛毛虫似的滚来滚去。 “好看好看,糯宝全都喜欢,可不可以都给我做呀娘~”撒娇的小奶音,也跟着央求般的响起。 冯氏的心都快软成水了,忍不住把闺女拎起,拍了一把小屁股。 “料子充裕,给你每样都做两件也行,只是你可不许捣蛋,别把这料子玩脏了,快快起来在边上等着!”冯氏捏捏她鼻子。 小糯宝开心地笑出口水,这就扑到冯氏怀里扭个不停,“嘿嘿,娘最好啦,糯宝最爱娘!” 这蜜罐子似的小甜嘴,冯氏当然招架不住,搂着闺女吧唧了几下,就要去取布尺。 一看又是要量身子,小糯宝不由想起“胖丫”的绰号,又捏捏腰间上的奶膘,跟着坐立难安起来。 她赶紧使劲收起肚子,腮帮子努力吸气,试图藏起些肉来。 待冯氏回头一看,就见小家伙憋得小脸通红,莫名委屈巴巴,像极了一只在藏栗子的松鼠! 第255章 哭笑不得 冯氏被逗得哭笑不得,只好拍拍她小肚皮,让她快别耍宝。 “我的个小祖宗,肉是想藏就能藏得住吗,要是真照你这么量,那到时候做出来的袄裙,穿上也不能合身啊。” 笑罢,姜丰虎进了屋,看了也不由打趣。 “看妹妹这小腰胖的,憋着气还鼓出来一圈呢,得亏是要做新衣裳了,不然只怕再过两天,也要胖得没东西穿了。” 小糯宝本来还再努努力,可一听这话,便气得“啪嗒”一声,顿时仰倒在炕上。 两只元宝似的脚丫,无奈般地直扑腾。 这般憨态可掬的小样儿,惹得冯氏和姜丰虎直捂脸,他俩这便一个摁住小家伙,另一个拿起布尺,赶快定出身量才是正经。 两岁半的奶娃,长得倒是也快。 比起夏日里,小糯宝的个头,窜了足足有两个指甲盖高。 不过自然,这小肉也是没少长,看着布尺多绕出来的一截,冯氏压着声音,直只给李七巧他们看。 小糯宝多少还是要面子的,眼看家人们都在偷乐,她抱起白藕似的的胳膊,小嘴撅得能挂油瓶。 没得法子,冯氏只好亮了嗓子,又开始哄起这乖宝儿来,“老二媳妇啊,都说这先长的肉都不算长,等长大抽条了,瘦下来就是一眨眼的事,你说是吧。” “那可不。”李七巧配合得直啧啧,“娘你是不知道,我小时候就人人都叫胖妞呢,现在还不是瘦得像个麻杆!” 小糯宝眼睛哇哇亮,心情立马又灿烂起来。 她嘿嘿躺在炕上,高兴地滚了两下,又来拽拽二嫂的衣服。 冯氏和李七巧对视一眼,俩人都憋着笑呢。 不过闲话完了,就该做起正经事来,拿起剪刀针线,动手裁布做衣物了。 秋冬的外袄、外裙换洗不勤,主要是里面穿的衫子,能多少费着些,需要多做两件。 冯氏拿起两匹织了银丝的缎料,上下打量了眼,“这俩雪青和藕荷的料子,看着富贵,带着银丝又不能贴肉穿,就给糯宝各做一件外袄和比甲吧。” “嗯,至于里头的衫、袄,还得用些桑蚕丝的料子做,娘,您看这带小兔奔月暗纹的行不行啊。”李七巧也挑选着道。 “再找点硬挺有型,不显脏的硬缎子,给糯宝张罗小裙子吧。” “这些织金妆花的料子就行,家里存着还多,做完肯定有剩,到时咱娘仨再一人做两条,去仙泉居见客人,少不得要体面。” “至于那两匹石青的,适合男人穿,就给丰泽还有萧公子他俩用,做两件一样的长袄吧。” 屋子里,冯氏和李七巧商量着起劲,估摸着没个半个来月,也忙不完这些活计。 孙春雪挺着大肚,探头过来凑个热闹,可惜她手艺太粗,不能糟蹋了好料子,最多只能打打下手。 小糯宝在炕上待得闷了,围着娘她们调皮会儿,便又馋了嘴巴,想拿点零嘴磨牙。 正好外屋灶台上,李七巧留了五六只生腌蟹,预备着晌午添做凉菜。 小糯宝也稀罕这生腌。 只是此物太过生冷,冯氏担心小孩肠胃娇弱,怕吃坏了肚子,便不许她动。 这不,眼看娘在炕上忙活,小糯宝便觉得能钻空子了,偷偷摸踩着板凳下炕,就想拿上一只过过嘴瘾。 只是冯氏眼观六路,早就瞅到这馋猫的小动作。 顿了顿,便拿着针线出了里屋,直接把要爬灶台的馋猫,给抓个正着。 眼看小糯宝伸着小嘴,一口蟹黄眼看就要进肚,冯氏只好假装生气,过来打打她小屁股。 夺下螃蟹后,看着委屈坏了的小糯宝,又没能狠下心来,还是拿了半块不带内脏的蟹身子,让她慢慢嗦着。 小糯宝惊喜眨眼,揉揉小腚后,就把蟹块子丢到碗里,这便抱着小碗坐在门边啃去了。 一块蟹身,小糯宝舍不得舔来舔去,最后还是几口就被嗦成空壳,还是没能解馋。 正好这会儿,姜丰苗从学堂回来,放下书袋子后,便要去找萧老太学算账了。 小糯宝眼光一亮,赶忙撇下小碗,拽着五哥哥的衣角就跟着同去。 待一入屋内,小糯宝立马搂住萧老太的手臂,故意呜呜两声,“萧奶奶,糯宝被娘打屁股了,呜呜,糯宝心痛痛!” 奶白皮肤的小胖丫,头上绑着红发带,穿着杏黄带流苏的对襟小衫,肉趴趴地扭动起来,别提有多招人稀罕。 萧老太太窝心得搂住她,赶忙问明了缘由,便把萧夫人喊了过来。 “婉君啊,你受累,晌午再做些蟹粉酥出来吧。这小乖宝爱吃蟹,生冷的既吃不得,熟的总得多用些。”萧老太宠起孩子来,也是巴不得掏心掏肺。 “再把箱柜上的松仁奶酥拿来,刚让人买的,还脆着呢,让咱糯宝先吃两块。” 萧夫人因为先前的事,蒙着姜家的情,现下有用得着她的地儿,她自是连声答应,这就朝灶房去了。 小糯宝顿时笑得弯眼,举起脚丫高呼,“啊啊!萧奶奶真好,糯宝好爱萧奶奶呀~” 反正,她也不是真的要来哭诉,左不过是小嘴馋了,来盼些零嘴罢了。 一旁的丰苗直拍巴掌,跟着乐得见牙不见眼。 妹妹解了馋,他就能捡剩了,有个妹妹就是好! 萧老太太想到日后回京,怕是要舍不得两个孩子,便想现下多陪陪他们,“正好过阵子乞巧节就要到了,到时候萧奶奶还有你们家,一起去城里看花灯逛庙会,你们说好不好呀。” 小糯宝一听,美得摇头晃脑,就差蹦跶起来了。 “好呀萧奶奶,糯宝还没看过灯会呐,嘿嘿,要去要去!” …… 欢乐的日子过得飞快,眨眼睛,便是半月的时光又溜走了。 全家的衣裳都做出来了,冯氏抽空扫了几间屋子,又把那一夏晒脆了的窗纸摘了,买来新的给重糊上。 乡亲们如今着眼于秋收,不忙到日头落下,都舍不得回家吃饭。 村里学堂休沐了一个月,好放孩子们帮家里干活,张秀才也能得闲,帮他爹多多照看庄稼。 只是也不是谁家,都能用得上孩子到地里掺和,总有些皮小子钻空子,趁着这会儿格外闹腾。 旺福他们那一小拨,整日不是逗鸡撵狗,就是爬树掏鸟蛋。 闹得大人们烦了,这些天连村里打孩子的动静,都比平日里多了不少。 至于仙泉居那边,生意不仅照常,甚至还有格外火爆之势。 也不知是谁把生腌蟹的名声,传进了城里,引来了不少新客,都来此想尝一尝鲜。 这生腌蟹虽是好菜,不过太过抢手,也难免一蟹难求。 姜丰年特地在码头上找了两个渔贩,说好每日螃蟹他都收下,有多少买多少,可仍然还是供不应求。 无奈下,李七巧只好限着量卖。 仙泉居每间客房,每日只可买上一份,多了便是没有,出多少银钱都是不行。 到了月底,冯氏拽着丰苗给仙泉居算账时,才发现,这月的入账竟比上个月,多了将近一半! 这下子,可是把冯氏给美坏了。 不仅给了仙泉居所有上工的,一人三两银子做奖赏,就连丰苗也得了二两,乐得他走起路来都打晃。 不过这生意太过红火,引来的注意多了,也是难免会有所困扰。 这不,中午时顾寡妇出了灶间,去给各间上房送餐食。 等回来时却就发现,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溜进灶间,手里还攥着样东西! 第256章 突如其来的书信 顾寡妇是个急性子的,想着现下生意正旺,生怕旁人有所眼红,要在这后厨使坏。 于是她二话不说,抄起门边扫帚,就冲进去抽打那鬼祟“小人”。 偷溜进来的还是个半大孩子,不过才十二、三岁,哪里能是顾寡妇对手。 被这么一顿抽,便吓得抱头鼠窜,手里的小坛子掉了,嘴唇也被打出血了,直哭着就要求饶。 等听到动静,冯氏他们赶过来问询时,才知这孩子原是城里一家酒楼的店小二。 因跟着主家一同来此泡汤泉,看这生腌蟹足够揽客,便想来灶间偷点汤底子,回去慢慢研究,好帮酒楼最近不佳的生意改善一二。 因着顾寡妇一通打骂,声响太大,不少客人都跑过来看着热闹。 好在冯氏是个善良性子,眼见这店小二不过是个孩子,便没怪罪,扶起他来让先别怕。 “看你也是为了主家着想,算是个忠心做事的,只是以后不能再这么冒失,快去洗洗嘴巴,让顾大嫂盛碗酸梅汤给你压惊吧。”冯氏拍拍他的肩膀。 这孩子抖得像是筛糠,血都染到衣裳上了,一听不追究了,这才能松口气,赶紧抹泪鞠躬。 冯氏不愿多为难他。 毕竟姜家是开门做生意的,广结善缘好过斤斤计较,凡事能够小事化了,便就不至于去动了干戈。 不然招惹来了冤家,也是为自家添麻烦。 看着冯氏如此大度良善,一旁围观的客人们,都敬佩地不停点头。 “这仙泉居的老板是个好人啊,见是个孩子就不计较了,真是难得。” “这店小二要偷的,可是人家拿来挣银子的腌料汤底,在生意人眼里可是大忌,换成别的店家,就算打个半死,那也是应当应分的。” “那可不是,所以才说这家人是有善心的,也够大气!” “走走走,咱再进大堂点两壶茶去,别在这儿给老板添乱了。” 客人们都夸口不绝,只想着,日后闲下来定是还要再来光顾。 毕竟,谁出来食宿几日,都盼着这主人家能是良善之辈,如此他们也能住得踏实。 大受感动的,不仅仅是这些客人。 很快,这店小二的主家听见议论,便顾不上再吃酒,急忙前来致歉。 “在下秦不同,在城中做点生意,这回怪我手底下的人给你们添了烦恼,都是我们的不是。”身穿锦缎长袍、头系绸带的中年男人,不停拱手作礼。 冯氏倒也没有怪罪,交谈几句才知,原来这位秦老板,正是号称云城第一酒楼秦菜居的东家。 “左不过是这孩子胡闹了些,不过也没给我家造成啥损失,所以不打紧的。”冯氏温和笑笑,语气很是从容。 秦不同受冯氏态度感染,倒也没有再矫情多礼。 只是拍着胸脯,说什么都要交个朋友,还请姜家人日后若是得空,定要去秦菜居用饭,不要银子。 同为这生意人,多个朋友多条路,自然是好。 冯氏痛快应下,回过头,又让顾寡妇为秦老板这桌,添了两道小菜。 那秦不同也是个豪爽人。 本来只打算在仙泉居小歇,泡个汤泉住上一夜,结果出了此事,他硬是又多住了三五日。 就连给身边的店小二,要的也是上等客房,几日下来,便在仙泉居撒了百余两银子,出手阔绰又豪气。 待他走后,冯氏他们一看账面,才知这秦老板,原来是在用银子为那件小事赔礼呢。 不过此事并不打紧,姜家人无暇顾及,只说生意做了这么许久,不知不觉中,仙泉居的账面上,已有了近万两多的流水。 除去采买花销、装点耗费、还有引儿他们的工钱等等,姜家净剩进腰包的,也有六七千两的数目了。 冯氏自是高兴,搬出箱底那几个沉甸甸的大钱匣,清点一番后,美得脚下轻飘飘的,走路都像是踩了棉花。 小糯宝见娘高兴,乐颠颠地过去讨好,搂住冯氏脖子就蹭,“娘~赚了银子就要花呀,咱们出去玩叭,去看灯会好不好!” 毕竟,乞巧节就在眼前,萧老太太答应的灯会庙会,小家伙可是一直在心里盼着呢。 她甚至都不用专门去数日子,只看着村子里,那些待嫁闺中的姐姐们,都在张罗着做巧果,便知节日就要到了。 冯氏知这阵子忙碌,亏得李七巧和引儿费心费力,也想让她们跟着去松快松快。 这便捏捏闺女鼻子笑,“好,再过两日就是乞巧节了,那天咱大伙一起进城逛逛,不玩痛快不回家!” 小糯宝立马举手举脚,笑着直欢呼,“那糯宝想要大花灯,带着花灯一起去!” 丰泽和萧兰衣正好休沐回来,听了相视一笑,这就揪着小丰苗到院子里,应着妹妹要求,找来竹条、米浆、彩纸花布,就要张罗着做灯了! 不多时,院子里便笑倒一片,都在吵着谁做的花灯糯宝会不嫌丑。 里屋这边,冯氏抱着小糯宝,也和两个儿媳说笑闲话,唠着牛郎织女的趣事。 不过这时,一道墨黑挺拔的身影进村,突然就叩响了姜家大门。 紧接着,一封京城来的书信,便递到了屋里,打破了原本的欢乐气氛…… 第257章 糯宝竟然不行 这信是宋老所写。 不过区区两行。 可言简意赅之下,却每个字都透着惊心,看得姜丰年不由浑身一震。 “这信上竟说,咱们北地出战乱了!窃北国的贼人居然打进来了?!”姜丰年满眼惊惧,不可思议地喊出声。 “还说,眼下他们正在攻长白城,屠戮了不少百姓……” 读完此句,他拿信的手,都跟着抖了两下。 满屋子里的人原还笑着,一听这话,瞬间都僵硬了神色,嘴巴张得老大。 院里的花灯三人组,也都撇下花灯,急忙跑进屋来。 “怎么突然就来了战事。”冯氏攥着一手心的汗,“这是啥时候的事。” 此信是青玄所送,作为宋老的心腹手下,他自是知道宋老对姜家有多在意。 他挺拔地立在门边,虽戴着面具看不清神色,可语气却比以往凝重了许多。 “战情是从三日前开始的。”青玄垂着眉眼,耐心回话,“窃北国突然发难,号令大队兵马入境,正在长白城打得不可开交。” 他又认真强调,“云城离长白城不远,国公爷担心您一家的安危,所以派我来此提醒,近些日子不太平,还请最好守在家中,切勿到处走动。” 这话一出,冯氏的心都悬了起来。 战事定是激烈,不然宋老不必派人走一趟,可见窃北国的阵仗绝对不小。 而对于百姓而言,最怕的便是战乱,一经发生,就是民不聊生,生产百废。 长白城处在两国交界处,一旦守不住,那云城等地便会接着遭殃,只怕到时……大家的安稳日子都要到头。 心中虽然不安,不过姜家人也并非没见过大风浪,倒都还是稳得住,没有太过失态。 萧兰衣皱紧眉间,率先发出疑问,“怪事,自从四十多年前两国那次血战后,窃北元气大伤,和咱们已有数十年不再交战,这次为何突然出手,而且还是如此大张旗鼓。” 青玄微微摇头,“倒也不算是毫无预兆,此事,其实和前阵子国师收拾了六部官员,揪出了不少通敌之人有关。” “怎么说?”萧兰衣倚在门框的身子直了起来。 青玄这便道出,这段时日,宋老在京中所操持之事。 先前,国师穆亦寒费了心思,和宋老一起彻查六部。 可算是有所收获。 六部中早有不少官员,私下结党营私,又与周边部族、外邦等有所勾结,意图引入外敌,震动南纪江山。 虽那背后主谋,国师还一直未有头绪,不过,先拿下了这些爪牙,起码也能安顿朝堂,安定社稷。 那些同官员有所勾结的外邦,没了内应后皆是退缩,不敢再妄想蚕食南纪疆土。 只是那窃北却很猖狂,不愿放下先前图谋,继续在南纪边境有所行动。 “国师大人和国公爷他们,已经做好筹谋,要对这窃北小国发难,不过,那窃北国也像是早得了消息,索性直接发兵,想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青玄回话道。 “原来如此。”萧兰衣颔首,转头看了眼姜丰泽。 二人皆陷入沉思,像是在想些什么。 外贼突然来犯,定是背地里做足了准备,而先前青泉村里正那档子事,也和窃北人有关,这便有意思了。 不过比起交战缘由,冯氏更关心的,还是长白城那边的战况。 冯氏稳住了心神,试探问,“青玄,眼下咱们有几分胜算,可还算是占优?还百姓们的死伤多不多,粮草足不足。” 事情起得突然,其实京城那边,所得军情也不够多。 青玄怕引起众人惊惧,沉吟了下,便只挑能确定的说。 “……不算太妙,长白城守卫节节败退,百姓们流离失所,正在往外逃荒。” “所幸。”他又松了松语气,“国师已经下令要亲自率兵出征,不日就会抵达长白城,只要有国师坐镇,守城的把握就能有九成了。” 国师要来? 冯氏和姜丰年睁大了眸子,目光难掩惊讶。 虽说如今明面上,还是有轩辕小皇帝坐高位,但全南纪的人都知道,国师才是真正的掌权之人。 只是还缺个由头,篡位登基罢了。 这般尊贵人竟肯亲征,不管是谁听了,都会感到意外, 孙春雪嘴巴快,见缝插针就喊,“啊?青玄,你说的可当真?那国师又不会用兵,他去长白城做啥,难不成是鼓舞士气?” 青玄听罢先是一怔,随即眼底便浮起笑意。 想不到,原来百姓们只知国师威名,却对他了解颇寡。 不等青玄解释,萧兰衣便忍不住道,“大家有所不知了,那国师性子虽坏,不过他也并非仅是个权臣,其实比起弄权御下,他更是个带兵奇才,听说十六岁初次做将军时,就是骁勇无比,就连三年多前被奸人坑害,都能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杀回京城夺权呢。” 论起国师这般权臣的为人,萧兰衣很是厌恶。 不过在议起其本事时,萧兰衣的神色中,还是不经意间流露出些许佩服。 毕竟即便是再傲气的人,心里面对于强者,那都是有所敬畏的。 姜丰泽也点头应声了,“那是了,毕竟咱们南纪国,论起战功和世代荣耀,唯有穆家能和萧家分庭抗礼,听说穆家虽只剩国师一个独苗,不过他也自是少年起,就是个常胜将军了,不失家门风范。” 云城离京城遥远。 况且大柳村又是乡下之地。 姜家人对国师了解当然不多,只听上回内宫使者听说过,国师有个女儿罢了。 李七巧抱着小糯宝,忽然有些好奇,那国师闺女是个啥样的孩子。 她正想问上两句,不过这时,冯氏又把话茬扯回来,掐灭了她想八卦的念头。 “出了战乱,咋说都让人心里直突突,但愿国师能够出征顺利,救一救咱北地吧。”冯氏说罢起身,拍了拍青玄,“多谢你来告知我们,此番你肯定还有别的差事在身,要是没旁的事情,我们也不耽搁你工夫了。” 青玄确实还有要事。 他得去长白城,等着国师大军前来,一起忙于战事。 不过,青玄却也没有马上离开。 毕竟宋老交代的另一件事,他还没来得及和姜家人说。 青玄态度恭谨,看向炕上的小奶团。 “国师此番出征,可不能有所差池,不然不仅不利战事,也会造成朝堂无人主事。” “所以国公爷想请糯宝帮忙,看看能否卜算一下,此行国师可会顺利,或是又何需要避及之处。”青玄问道。 方才众人七嘴八舌,说了那么些许,向来爱凑热闹的小糯宝,却是一直未有吭声。 这会儿,她盘腿坐在炕头上,水灵灵的大眼睛忽闪眨着,似是早就有话要说。 得知宋老还有所求,小糯宝暂且放下要说青泉村一事的打算,朝着青玄摆摆小手,奶声应下。 “好说好说,不就是卜算吉凶嘛,我这就给你看看,你且等着。” 因是求问国师出征,小糯宝自然要默念国师大人,然后合上眼睛,这便入定。 正要像平时那样,轻车熟路地观想出显象来。 很快,一个身高九尺、剑眉星目的男人身影,便在小家伙的脑海闪现了出来。 糯宝凝住心神,正要看清国师面容。 却不想,突然间一道白光飞来,猛的便打断了观想,让她什么都再看不到了! “啊呀……”小糯宝叫了一声,意识全然被掐断,小身子啪嗒倒在炕上。 等再睁开眼时,强烈又莫名的酸楚便涌上了心头,竟让她眼前湿哒哒了。 姜家人都吓了一跳。 赶紧扑过来抱她,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 小糯宝微微晃头,难受地捂住胸口,“没事哒,就是这个叫国师的人,好奇怪,我好像看不了他的运数……” 不过这时,她也想了起来,记得上一次宋老提起此人时,她的心里也是酸溜溜的,还有点心痛的感觉。 这个国师,究竟是什么人? 记忆里,除了她那个从没见过的笨爹爹外,还没有哪个人,是她不能够观想到的啊。 小糯宝呆愣愣地坐着,小手掰着脚底板,十分想不通。 姜家人看她怔住,以为是小家伙觉得挫败,连忙好声安抚。 “没事,看不出来咱就不看了呗,没多大事儿啊闺女。” “就是,别为难自己,咱妹妹已经很厉害了。” 想到青玄还在此候着,小糯宝回过神来后,便摆摆胖手叹口气,顾不上去纠结。 “青玄锅锅,这个什么国师的,糯宝是帮不了宋爷爷了,不过……”她顿了一下,很快又亮出小白牙,“倒是有另一件事情,或许糯宝可以帮得上大忙呢!” 第258章 他国遗孤 这话一出,小糯宝便眨巴了下眼睛,朝姜丰泽和萧兰衣看了过去。 这二人立马心领神会,都一拍巴掌,便要告诉青玄个重要情报。 此番窃北大举来犯,定是蓄谋已久,这不必说。 而巧的是,先前同青泉村里正来往的,那些所谓的渤城渔贩,也正是窃北国人假扮。 这两者之间,用脚趾豆猜都知道,肯定是有着密切关系。 好在,姜丰泽他们早有察觉,已经派人盯紧了青泉村那边,这些天来,陆扣下了好几个假渔贩子。 就等着最后一击收网了。 姜丰泽快速说明一番,又告诉青玄,“青泉村那边,我们盯着多时,发觉不仅是那里正,还有几个同村的村民,都和那假渔贩子有来往,只怕这些人都大有问题。” 而萧兰衣抱臂点头,补充道,“不过我们担心会打草惊蛇,便没有去动青泉村人,只是先巧借名目,抓了几个假渔贩子在辽东营内,又让衙门那边帮忙,下令限制城中渔贩乱窜,免得他们同党作乱。” 得知云城竟然还有此事,青玄神色微惊,又不由大松口气。 “若说窃北国人故意装成渔贩,只怕他们可不是普通的窃北百姓,应当是窃北国的暗探无疑!” “多亏着你们早早发现,又限了他们出行,不管他们有何目的,肯定都实施不得。” 暗探这个猜想,其实姜丰泽和萧兰衣,先前也是有过。 不过直到出了长白城这件事,他们得知了窃北国的狼子野心,这才能确定下来。 青玄觉得这可是个利好消息。 眼下对于窃北,他们所知情报甚少,要是能够撬开这些暗探的嘴巴,那就定能有助战况。 于是青玄拜托姜丰泽,请辽东营在云城这边,务必帮忙搜捕余下的窃北暗探。 “暗探训练有素,嘴巴甚严,这些人既是数目众多,那便一一严刑拷打,软硬兼施,肯定有一两个能开口的。”青玄拱手道。 他又急声保证,“此番若是能得你们助力,那对长白城的战况也是极重要的,日后我定会禀告国公爷,让其为你们请功!” 此事就算不说,姜丰泽和萧兰衣也会帮忙。 何况,把青泉村里正牵扯出来的事情,彻查个清楚,原本就在他们的计划之内。 至于请功不请功,他们倒不甚在乎,身为辽东营的人,若是连这点小事都不为百姓做,那便也不配再拿佩刀了。 众人定下此事,青玄便赶忙骑上快步,要先去长白城,等着与国师大人会和了。 从云城到长白城,这一路上,少不了要一日的路程。 冯氏拿上两个白面馒头,揣进青玄怀里,又帮他把水囊灌满,全家才目送他离去。 小糯宝想着那国师的事,回到炕上后,却撅着小屁股,趴在枕头上,说什么都欢实不起来。 白软的小脸蛋上,还是头一回露出哀伤,连她自己也说不上缘由,全家也不敢打扰。 姜丰泽和萧兰衣顾不上在家多待,这就赶往青泉村,下令彻底收网,把那里正和几个都有嫌疑的村民,都一并带走审问! 北地出了战乱,这于百姓们而言,可是个天大的惊雷。 打量着此事还未传开,姜家也不想多嘴徒增恐慌,毕竟农户们就快秋收,可是经不起吓。 于是冯氏思虑再三,便只告诉了村长和老李头几个,她图的自然也不是闲聊,而是想让村长提醒乡亲,近来都不要到处乱走。 毕竟这世道不太平了。 这几位年岁大的爷叔,都很知道轻重,听后虽然惊得不行,不过倒也很快稳住,不会往外乱传。 至于那青泉村里正,为何要勾结窃北暗探,此事对于姜家人而言,一直都是个谜案。 “这青泉村发家早,是三十多年前,不知怎的那里正突然要做织布行当,这便带着全村富了起来。”冯氏坐在炕沿嘀咕,“这日子过得稳当当的,咋会和那外贼勾搭上,也不知他们图的是啥。” 姜丰年倚门寻思,“按理说,应当不是被银钱迷了心窍,可除此之外,还能有啥啊。” 此事不仅姜家人想不通,大柳村就没人能想得通,村长他们几个提前通了气的,都等着丰泽从辽东营那边,快快传消息回来呢。 而自打收网之后,青泉村里正和那几个假渔贩子,原本还硬着性子,死活不肯招认。 直到萧兰衣请教了将门出身的祖母,学会了几样油煎铁烙的酷刑,那青泉村里正和几个村民,被收拾得死去活来后,才终于扛不住能招则招了。 得知真相之后,姜丰泽震惊极了,就连脊背都跟着发凉。 等他把消息带回村里时,村长头一个蹦跶起来,手里的烟斗差点砸了。 “你说啥?青泉村里正竟然不是咱南纪国人,而是那狗娘养的窃北国人?!”村长不可思议地瞪大眼。 姜丰泽绷紧唇角,凝眉沉声道,“不光他一个,青泉村还有几个年岁大的村民,也同他一样,都是几十年前窃北和咱最后一场血战时,留下来的……遗孤!” 第259章 敌国遗孤 敌国遗孤?! 姜家院子里,冯氏和村长瞪大双眼,想不到,竟还会有如此匪夷所思之事。 青泉村同大柳村来往虽是不多,但也算说的上话,甚至到了每年秋收,都是要一起卖粮食的。 谁敢想,那几个平日里老实巴交、能和他们说唠家常的农户,居然会是有着血海深仇的敌国后代。 冯氏头皮一阵发麻,“难道说,这些人虽在咱南纪生活多年,但是心里却还一直装着窃北,随时等着为窃北效力?” 姜丰泽厌恶地眯起眼,“没错,当年窃北人打红了眼,老弱妇孺也皆是兵,被打退后便留下了这些人,他们虽吃的是咱南纪的米,可却一日都未忘母国,就等着哪天好行背刺之举,帮窃北对付咱呢!” 众人不由窜了一肚子火,一个个那拳头,攥得比石头还硬。 “这些人也忒心狠了些,住在青泉村那么多年,就算不顾念旁人,难道也不顾念自己身边的亲朋,和同村的乡亲吗。”姜丰虎无法忍受地直晃头。 而说起当年那场血战,细细算来,可是有四十三个年头了。 那段时期,正是周边各国混战之时,南纪国刚揍赢了鞑子,又遇上窃北来犯。 趁着势头,便一鼓作气,轻松拿下窃北,使得窃北数十万大军命丧于此,街面都被鲜血染红。 窃北本是小国,这一战,使其元气大受损伤,从此国力便也更加式微。 只是不曾想,他们竟还留下了余孽在此。 很快,姜丰泽和萧兰衣二人,便你一言我一语,把窃北人的其他勾当,通通都倒了出来。 原来,就在两个月前,窃北国的暗探便乔装,扮作渤城渔贩,趁机混入云城埋伏。 为了方便搜集情报,又唤醒遗孤们做帮手,这才有了青泉村的事。 长白城虽是窃北的头个靶子,不过一旦守不住了,那么云城便是他们计划中的,第二个攻城地。 为了能在北地势如破竹,窃北对夺下云城,自是谋算得明明白白。 “此番,借着渤城海鲜入市,窃北来的暗探假装渔贩,已有二百余人溜进了城里,他们想摸清云城兵将情况、还有城防布置,到时候好里应外合,和主力一起破了咱云城。”萧兰衣抱着双臂,语气中掩着一点后怕。 好在,此事被提前发现,窃北暗探的行动受到掣肘,这才没有得逞。 冯氏听得屏气凝神,嘴巴张得比鸡蛋大。 这意思是,窃北竟也打了云城主意?想让他们家破人亡? 这些贼人真是该死啊! 冯氏又抓着丰泽肩膀问,“那上回他们要拿咱萝卜种子,又是咋回事,看样子,应当也不是为了挣钱吧。” 姜丰泽立马点头,“说对了娘,那青泉村里正早年受了窃北扶持,才靠在村里搞纺织发了家,是不会贪图卖萝卜那点银子的。” “因那萝卜实在是稀罕,又是从波斯来的,窃北小国弄不到波斯贡品,他们的暗探才生了贪意,想要趁机弄些种子回去,奉给他们王上算作讨好,只是不想却闹出了岔子。” 说到这儿,姜丰泽的眼底终于见了笑意。 “此事说回来,咱倒也是因祸得福,若非因那萝卜生事,只怕咱还不知道窃北暗探的存在。” 院子里,紧张的氛围终于有所缓和。 村长捡起烟锅子,懵懵地咂了一口,“这么说,那事咱虽受了委屈,但其实反而还算好事了?” 老李头腾地下站起,有点激动,“要这么算的话,咱大柳村还有功咧!要不是咱们被冤,也扯不出,这些乱八七糟黑心烂肠的污糟事啊!” 萧兰衣性子随和,大笑打趣道,“老李叔说的没错了,咱们所有人都有功劳,到时候若是真有论功行赏之时,我肯定给咱村都请上!” “哈哈哈那敢情好啊。”村长和老李头立马笑得前仰后合。 不过当然,这句不过是玩笑话,两个老人家也并未当真。 院子里,众人笑过之后,眼看快到饭点了,冯氏便戴上围裙,让大伙都留下来一起吃。 蒸上一锅雪白的大米饭,炖个酸菜五花肉,再弄个木耳炒鸡蛋,简简单单,便是一顿。 村长和老李头都吃得抬不起头,直赞李七巧手艺太好,把那鸡蛋炒得金黄喷香,实在是太下饭。 只是姜丰泽拨弄着饭碗,还是有些担忧。 眼下,虽是抓了几个暗探,可是涌入云城的窃北人却共有二百余人。 他们当中,有的还知道长白城兵营的内情,若是能一网打尽,套出些紧要消息,定能有助长白城那边破敌。 只是,这些窃北人过分狡猾,在城里的窝点时常更换,一时根本抓捕不到。 吃过午饭,姜丰泽便立马返回辽东营做事,而村长坐在炕沿上,越想越觉心里难受。 旁人倒也就罢了,可偏偏是那青泉村里正,村长可曾还拿他当过榜样,逢人就夸呢。 想着被自己这般景仰的,竟是敌国贼人,村长就像是吃了苍蝇,心里可不是滋味。 “我真是老眼昏花啊,怎么就能识错人,把贼子当成宝呢。”村长一脸“幽怨”,多少有点小郁闷了。 老李头看不得他为旁人伤心,干脆一挥手道,“咋的你不得劲啊?那有啥的,大不了我带你去收拾他一顿,咱不能白白被他骗一场!” 第260章 损招 眼下,青泉村里正等人,都已挨了几轮严刑,实在榨不出话了。 辽东营也懒得再留他们,就等着翌日上午,押去衙门大牢关着。 老李头虽然脾气暴,但心里也有成算。 再咋都不能跑去辽东营揍人,于是就问了丰泽押送时辰,打算在半路上,找个法子动手。 到了第二天,挨家挨户收了几桶泔水后,老李头便赶着牛车,兴冲冲拉着村长去了。 村长屁股才刚一坐稳,就觉得有啥东西,熏得他想跳车…… “老李啊,你是不是岁数大了,屙我家牛车上了啊,这都啥味。”他赶紧捻了点烟丝放在鼻下。 老李头回身嘿嘿呲牙,“你懂啥,那几个人算是犯人,多半是被关笼子里押着,我怕咱未必打得着他们,所以另做了一手准备。” 村长这才打开那桶盖子,瞧见里面的臭泔水,不由熏得两眼一抹黑。 得,这没家室的老家伙,就是比他闲得慌啊! 果然,老李头也没猜错,他们停在岔路口等着,不久便看见一辆双马拉着的板车,上面载着一只木笼子。 青泉村里正和他几个乡亲,一共三男二女,全都挤在同一牢笼里。 这五人都是年过半百,头发花白,眼下挤得是既站不直,又蹲不下,只能半弯着身子,别别扭扭得贴在一起,简直比下饺子还难受。 老李头看到带队的萧兰衣,连忙喊村长坐好,这就一路紧紧跟在后面。 不多时,他们一前一后,便一同入了城里。 从城郊去往衙门,这一路,势必要经过闹市,惹来百姓围观。 老李头算准了这时,那押运车会因人群而慢下来,便打算趁着这空当动手,咋说也要出一出气。 只是马车慢虽慢了,可辽东营的六七个兄弟,一直护在左右,老李头急得抓心挠肝,不知该咋动手。 好在,萧兰衣这时察觉出老李头的意图,故意咳嗽两声,命令众人停下。 “那个什么……”他也不好太过明显,便掏出袋银子,“哎?你们都饿不饿,那边有卖馄饨的,要不你们都过去吃碗吧,留我在这儿看着就行。” 辽东营众人皆是大眼瞪小眼。 “O_o!” “……” “?” 事还没有办完,就先去干饭? 虽觉一头雾水,不过看萧兰衣连银子都已给了,众人便也不好不去,横竖也耽搁不了啥。 待弟兄们一撤,萧兰衣轻声笑笑,便也故意走远了几步。 老李头拽着村长下车,乐得豁牙都亮出来了。 “还是萧公子这孩子上道啊,要是换成丰泽押车,他肯定想不到这招。” 下一刻,老李头就拎起一个泔水桶,大喝一声,朝着青泉村那几人冲了过去! “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的,以为要被送去大牢就没事了?在我这儿还有一劫等着你们呢!”老李头抡圆了胳膊,一满桶瞬间全部泼出! 酸臭呛鼻的泔水哗啦啦的,瞬间就顺着木笼下去,浇了那五人满头满脸都是! 青泉村里正被吓得哆嗦。 顶着一头秽物瞪大眼,差点反应不过来,嘴巴还大张着。 有坨泔水顺着他头发丝,正好滴吧滴吧,淌进了他的嘴里。 “呕呕呕……” 周围看热闹的男女老少,可是被恶心坏了。 村长受了老李头感染,也忙拎来一桶脏东西,还特地多拿了个水瓢,专门只对着青泉村里正脸上泼。 “我真是错信了你,从前总想着你是个顶好的,还要当个像你一样的村长。” “现在看来,呸!你可真不是个玩意儿啊!” 村长一边大骂,一边泼脏,那语气和神态,比看负心汉子还要幽怨。 而青泉村里正和那几人困在笼中,想躲却压根躲不掉,只能挤来抢去,狼狈得惊叫成一片。 看到这边热闹,这会儿来围观的百姓,也是越发多了。 有些好奇心重的,忍不住凑上前,询问这几人犯了啥罪。 老李头想着余下暗探还未抓着,不好太过声张,但又想让大伙一起来臊臊他们。 于是他干脆啥也没说,突然就把手伸进笼里,飞快拽下这五人裤子! 一下子光了屁股,那五人手忙脚乱起来,可无奈笼中挤窄,就连想提裤子都腾不出空当,臊得简直想死。 围观的男女老少,顿时就哄笑成一团,比看耍猴还要兴奋。 “大伙快看啊,有人光腚喽!” “哈哈哈,里面那老太婆穿的还是红裤衩呢,真不知羞!” “欸?左边那老头我还见过,好像给城东布坊送过布呢。” 众人围着牢笼说笑,一道道目光灼热如刺,戳得青泉村里正,那叫一个生不如死。 而同行的一个青泉村婆子,实在受不住羞,提着脑袋就往笼子上撞,哭得哇哇不止。 一旁的萧兰衣见了此景,忍不住拍手哈哈,直叹老李叔真是够损。 眼看闹腾得差不多了,他这才挥手喊来兄弟们,继续押人去衙门。 而村长亲眼看过青泉村里正的丑态,心里得劲不少,回村后也算是放下了心结。 此事过去,辽东营可还歇息不得,都继续在城里搜找,余下的暗探以及他们的老巢。 只是找了两日,依旧没有头绪。 看着姜丰泽日渐疲惫,小糯宝便心疼得坐不住了。 这天晌午,小糯宝吃饱喝足,抱着圆滚滚的小肚,照旧先跟着五哥哥,去找萧老太坐了一会儿。 小家伙嘴巴抹蜜,哄了萧老太高兴后,吃了三四条羊羹、两块荷花酥,半盏羊乳茶,又去逗了逗圆姐儿,“忙”得跟个小陀螺似的,满屋子转。 下午,等萧兰衣回来后,小糯宝拉着他的袖子哒哒走。 顺便又稍作观想,看看能不能帮得到些什么。 不过很快,她便疑惑地“欸”了声,目光朝大堂那边飘了过去。 “萧锅锅,你去那边看看吧。”小糯宝突然挠头,小胖手这就推着他过去。 萧兰衣虽觉疑惑,但又对糯宝向来有求必应,只好快步去了大堂。 只是坐下后,却见大堂今日客人寥寥,压根也没什么可看的啊。 第261章 国师要见姜家 萧兰衣有些纳闷,不过还是拿起茶盏,先喝口热茶再说。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走进一人影,正是先前那秦菜居的掌柜,秦不同。 秦不同见大堂空荡,不由叹了一声,“看来窃北国发兵的事,大伙都知道了,就连你们仙泉居也没什么人来了。” 门口的引儿起身应话,“秦老板又来了,说的就是啊。” “听说从前个儿起,有长白城的百姓逃荒到城里,咱云城才知那边仗打得有多狠,都跟着害怕,也不敢出来乱走了。”李引儿微微晃头。 虽说战火还未烧至云城。 但百姓已是人心惶惶,能在家里待着的,就绝不出门玩乐。 秦不同想着自家生意,坐下后更愁了,“我在城里的秦菜居,这两日光景也差得不行,昨个儿一整天下来,也就酒楼后头的葳蕤巷里有些渤城渔贩,点了几桌子菜,不然只怕是连张都开不了。” “渔贩子?”李引儿迎来送往久了,也稍显健谈了些。 她话赶话地接茬,“您家可是云城第一酒楼,菜价不低吧,那些渔贩多是挣辛苦钱的,咋能吃得起您家呢。” 秦不同性情直率,想事情并不细致,“兴许,他们是辛苦一番想犒劳下自己?反正每回一点菜,都是近乎百人的份量,倒是照顾我家生意了。” 渤城渔贩? 近乎百人? 正在拨弄茶盏的萧兰衣,原本心不在焉。 现下不由猛的抬头,亮了眼睛,立马就冲到秦不同面前! “秦老板,您是说,有大量渤城渔贩模样的人,住在秦菜居后身的葳蕤巷?”萧兰衣的语气难掩激动。 秦不同还有些发懵,“是啊,今儿午前他们还来了俩人,刚点了不少菜食呢。怎么,你对渔贩子感兴趣,想买海货?” 萧兰衣一听,只觉心头那团迷雾,终于有了能拨开之时了。 他飞快谢过,然后二话不说,这就出去骑马回辽东营,要和姜丰泽一起搜查葳蕤巷! 那葳蕤巷在云城也算是名巷,里面开的皆是上等酒楼、茶坊、客栈,还住着一些大户人家。 真渔贩子都是穷苦人,别说是吃得起秦菜居了,能住得进葳蕤巷,都算离谱。 不必多说,那些定是窃北暗探所假扮的。 而辽东营虽是搜捕全城,但像葳蕤巷那般富贵地界,轻易还是不会去动,这也难怪迟迟没能收网。 想不到,他们一直辛苦行动,未能有所收获,反倒是从秦不同随意两句闲聊,得出了要紧的线索, 姜丰泽和萧兰衣带人前去后,速战速决,果然很快就在两间宅院里,抓到了百余个窃北暗探。 “那秦老板来的可真是时候,不经意间一句话,倒是帮了咱大忙了。”萧兰衣累得倚在墙上,抱臂冲着姜丰泽挑眉。 姜丰泽也终于见笑,“你不是说,是我妹妹让你去的吗,才能听到那秦老板说啥。看来,这回又是美女帮的咱们,功劳可得记这小家伙身上!” “那是自然!”萧兰衣眼睛眯成月牙。 窃北暗探全部抓获,他俩的心情明媚得像是大晴天,回到村子里时,大白牙都亮在外头,看着直晃眼。 这些窃北人甚是狡猾,原来早早就在葳蕤巷租了房子,挖了好几个地窖,供他们藏身。 一番严刑拷打后,这些人不仅吐出了窃北的攻城计划。 还说出了,原来窃北此番攻打长白城,为了速战速决,压根就没带多少粮草。 这个军情对于长白城那边,可是个重要情报。 姜丰泽不敢耽搁,赶忙安排人手,连夜带着急信送到长白城,又押送了几个暗探头目过去。 …… 夜色浓郁。 长白城,黑甲军的营地里。 青玄刚一拿到辽东营给的消息,这便急忙进了营帐,呈给国师一观。 一身黑色镶着金丝战袍、束紧袖口的男人立在灯下,面色毫无波动。 他接过信,只瞥了一眼,便丢到了案上。 见国师没有指示,青玄小心翼翼开口,“国师大人,依着这信上情报,咱们只需坐守城池便可,不急应战。如此耗着窃北军,待他们没了粮草,就只能撤退了。” 穆亦寒冷嗤一声,狭长的双眸浮上一抹不屑。 他揉揉眉心,修长的指节露出不快的青筋,“耗着?你未免也太看得起他们了!” “区区窃北小贼,本座既已出征,就绝不会给他们撤退的机会。” “敢犯我南纪国者,就是一个字,死!”穆亦寒淡漠落声,整个营帐内,顿时生起一阵寒气。 青玄的呼吸微微凝固一瞬。 缓了缓,他才敢重新开口,“那……辽东营派人送来的暗探,是不是也用不上了,要怎么处置呢?” 穆亦寒掀开眼皮,冷冷道,“那些狗东西还是有用的,且把他们做成人彘,丢到窃北军那边,算是本座送他们的前菜吧。” 说罢,他似是想起什么,又回身拿起姜丰泽写的情报信,上下速阅了一番。 最后,漂亮的手指落在信纸上,敲了两下,“不过,此番若是没有这辽东营,云城多少也是要出乱子的,他们很不错。” “如今朝堂正是用人时,待此仗打完,借道回京,本座要见一见这个辽东营指挥使,亲自奖赏一番!”穆亦寒淡淡道。 第262章 她竟没了 大柳村那边,自是还不知晓,要有泼天的富贵砸进村里。 倒是有另一桩事,刚刚在村里传开,听得众人都张大嘴巴。 这两日,因长白城的战事紧张,北地各城都一时惊慌,许多不紧不要的铺子都关了几日。 就连韦氏书院也跟着闭了门,遣了学子们回家,待世道太平些再回来读书。 姜丰年进城接回了丰景,看韦院长独身守着书院,怪可怜的,就给一道带回了村。 只是路过媚香楼时,正好看见那青楼后门,在往外抬出一具尸体,上面还裹着麻布。 姜丰年本不在意,直到听清了楼里两个姑娘说话,提及了死者的花名,才惊讶停下马车细打听。 回村后,姜丰年在门口拴着马车,没忍住道,“你们还不知道呢,王小莲……她人没了,昨晚上断的气,已经被拉进乱葬岗丢了。” 村长他们正在枣树下唠嗑,顿时瞪大眼睛。 “那王小莲不是进了媚香楼吗,咋的这么快就没了?”顾寡妇惊诧地捂住嘴。 冯氏也拍拍丰年胳膊,大感意外,“这才过去没几天,难不成是被媚香楼给打死了?” 姜丰年晃晃脑袋,微微叹了口气。 “虽说那媚香楼不是善茬,折磨人的手段颇多,但我花了一百文钱,从其中一个姑娘嘴里套了实话,不是打死的。” 他又看了一圈,才压低声音继续说,“王小莲年纪不大,卖相不错,只是不知她何时曾小产过,身子没好利索一直落红。这几日客人太多,她更受不住一直流血,每日都得换五六身衣裳。” “那老鸨不许她歇息,她硬挺着,谁知昨晚突然抱着肚子惨叫,吓退了一个客人后,她……也就不行了。” 这话听得众人咂舌。 想不到王小莲年纪轻轻,竟会死于妇人科症。 顾寡妇倒吸了口凉气,又不解道,“可王小莲不是还没嫁男人吗,咋的就能怀过孩子,难不成,是先前在城里就委身给了谁?” 姜丰年耸耸肩膀,“这便不得而知了,不过死者为大吧,她既人都不在了,咱也就不说她的闲话了。” 乡亲们都是良善人,虽说厌恶这王家,但想想王小莲已经没了,便也就积了口德。 嘴上没有说得太过。 村长心肠子软,难受得直摇头,“咋说也是咱村的姑娘,大伙都不许乱嚼舌根了,我去王家走一趟吧,让王大喜去给他闺女带回来安葬。” 得知闺女没了,柳氏登时嚎叫一声,差点仰头摔死过去。 王大喜呆愣愣的,过了良久,才哭天抹泪的,带着媳妇去乱葬岗找了。 姜家这边,因着韦院长来了,晌午特地多加了两个肉菜,又在仙泉居给他开了一间上等客房。 韦院长生怕麻烦了人家,直摆手推拒,“不必不必,别耽搁了你家做生意,给我开一间最普通的就行,我不管住上几天,都得照价给钱。” 姜丰年笑着迎他进屋,“耽搁啥生意,这两天,仙泉居连个人影都少见。” “那屋子空着也是空着,韦院长进去住就是了,也不许提啥银子不银子的,不然,我家可是要跟你翻脸。”冯氏故意吓唬道。 韦院长害羞挠头,盛情难却,只能先这么算了。 不过,既是不收银子,但那屋子里的洒扫、收拾,他可得自己来,不能再麻烦了仙泉居用人。 冯氏也不跟他客气,只拍他肩膀,“何止洒扫得你自己来,我家还有个活计给你做,在这住的日子,可得帮着我家看孩子,糯宝正愁没人陪她玩呢。” 韦院长一听,不由弯起眼睛,喜不自胜地接下这等美差。 而这会子,小糯宝正乐得四哥哥回家,像只八爪章鱼似的,胖手胖脚抱住丰景不放呢。 丰景不过是个孩子,抱着怀里的小胖丫,越发得觉得有“份量”了。 他累得胳膊发酸,不过也舍不得撒手,只温声笑。 “快去摸四哥包袱,城里新出了家卖羊乳茶包的,热水一冲就能喝,四哥给你买了十包呢。” 小糯宝“哇哦”一下淌了口水,赶忙去抓四哥包袱。 拿来后,她小手顺便往里面掏了掏,见上回塞的银锭没了,顿时乐得眼睛弯弯。 丰景见她偷笑,想起那两个大银锭,也不由摇头乐出声音。 “上回那银锭是你给我放的吧,我都不知道,拿衣服时它俩才掉出来,差点砸着我同宿学子的脚趾豆。” 小糯宝立马笑咯咯,下巴上的肉肉都挤出圈了,“啊啊,四锅锅怎么猜到,是糯宝放哒?” 丰景宠溺眯眼,顺便不忘吐槽,“这还用猜?娘可舍不得给我这么多零花,家里能拿出这么多银子的,除了你也没谁了。” 这话可是说的没错,糯宝可是小富婆一个,这不,昨个儿还刚从萧老太那里,得了两只叮当镯呢。 她抬起胖嘟嘟的手腕,叮叮当当响了下,珍珠似的小牙呲了出来。 丰苗在外屋听了半截话,这时冲进来就问,“啥银子?糯宝拿银子给谁啦?” 小糯宝和丰景眨巴着眼,赶忙噤了声,假装无事发生。 倒也不是糯宝小气,只是怕给了丰苗零花,他又拿出去买些假“萤火虫”,回来给她蛰个大花脸。 不过,丰景拿了那银锭,自是也没乱花,而是在城里找了个擅画老者,付了银子学作画了。 这小子虽是醉心于念书,但其实一直就对作画兴趣极浓,只可惜书院不教这个,反倒是糯宝给的零花钱帮了大忙。 学了不足半月,丰景便已展示出天赋。 他竟还在宣纸本子上,以妹妹做素材,画了好多小家伙憨态可掬的样子,还是带了剧情的那种,弄成了一本子连环画。 待他拿出那画本后,看着上面惟妙惟肖,又憨又萌的小糯宝,众人都是哈哈大笑,抢着来看,直夸丰景画得不要太像。 小糯宝也兴奋得跺着脚丫。 然后又撅起小腚,臭屁得定住不动,直喊四哥快来画她。 待丰景洋洋洒洒,画好一页纸后,姜家人这便欢乐地放了桌子,张罗着要吃饭了。 只是这时,没人留意到,姜丰泽一直踌躇立在门边,眸底带着几分紧张。 终于,他没能按住心底想法,还是在冯氏端菜的工夫,开了口。 “娘,我想带辽东营的弟兄,去长白城打窃北贼人!” 冯氏身子猛的一僵,惊讶地抬头看他。 第263章 全家人的担心 整个屋子随之,也跟着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呼吸都停了一瞬! 姜丰虎焦灼地冲过来,“老三,二哥没听错吧,你是要去打仗?” 姜丰年紧了嗓子,“可刀剑无眼啊,老三你虽然戌过边,也打过贼人,但如今朝廷既没下令要辽东营去,你又何必要犯这个险。” 看气氛不对,小糯宝这时不调皮了,乖乖地趴进四哥怀里。 就连炕上的春哥儿,也不吭吭哧哧出声了,抱着小手老实躺着。 孙春雪和李七巧心脏都悬了起来,谁都没想到,丰泽会突然要去长白城。 毕竟,战事最是无情。 而他们这一家子,能够有现在这般团圆日子,可是不易。 姜家宁愿不要功名利禄,也盼着全家能好好相守。 姜丰泽愧疚地攥起拳头。 他何尝不知,自己当初被拉去戌边,已经够让娘和哥嫂们牵肠挂肚,如今再离家打仗,是要让他们再受一遍罪啊。 只是身为辽东营的指挥使,使命在身,他不能不做。 “娘。”姜丰泽红了眼眶,上前攥住冯氏的手,“儿子知道主动请命去打仗,对您和家里人都太自私了,可我不能不去,因为我既是您的儿子,也是拿着朝廷俸禄的指挥使啊。” “打窃北贼虽不是我们辽东营的使命,但保护百姓,扞卫我南纪疆土,却是每个兵将的使命。如今长白城的百姓水深火热,我们离得这般近又不去支援,让我们怎能安枕。” “辽东营的兄弟们已经赋闲多年,都有一腔热血,盼着能够为社稷出力,我也不能叫他们失望。”姜丰泽说着,眼圈更是温热。 更要紧的他还未说。 那就是一旦长白城失守,窃北人势必会攻入云城! 所以,不管是为了家人,还是为了万千百姓,这一回,他都得豁出去一打! 这话一出,全家人都再次沉默了。 姜家虽是农户,但也是明事理知大体的,怎会不理解丰泽的一腔忠勇。 冯氏坐在炕沿上,不知不觉,眼泪已经打湿了衣襟。 她叹了口气,拉过丰泽的手拍了两下,“好孩子,你不用跟娘解释这么多,娘知你带着兵就得顾大局,想要保家卫国那才是男儿心。” 说罢,冯氏又抹了把泪,“你既已经有了成算,那便放手去吧,只是不管咋的,都得给娘全须全尾地回来,你和萧公子都是!” 姜丰泽原还怕娘不许,不曾想,娘竟是这般开明懂他。 一时间,姜丰泽的泪水也止不住了,断了线的珠子时,啪嗒啪嗒砸了下来。 “娘!”他蹲下身,一头扑进冯氏怀里,“您就放心好了,我肯定会护好我俩!再多杀几个贼人,立个大功,回来让您也跟着风光!” 冯氏搂紧了儿子,心里疼着,嘴上却嗔着,朝他后脖颈掐了两把。 “啥风光不风光的,娘才不稀罕!娘只要你好好的,到了那边可不许逞能,保住自身性命比什么都要紧。你要是敢不听话,那娘也要杀过去不可,非当着全营的面揍你一顿!” 满屋子人原都有些想哭了,连韦院长也跟着动容。 可一听这话,众人又被逗得想乐,响起了好几串笑声。 长白城战况不明,既已做好了决定,便就得尽快动身了。 待用过午饭,姜丰泽这就去通知兄弟们做准备,过了今夜就出发。 而萧兰衣也去了仙泉居,要同萧老太太和萧夫人作别。 屋子里稍空了些,冯氏便打开衣箱,要给儿子准备行囊。 拿出才刚做好的绸布衣裳,粗糙的手掌摩挲两下,她眸子里就又忍不住,涌上一股酸意。 其实按她的心意,本是不舍得让丰泽去的。 可是孩子不是风筝,终究不能一辈子别在裤腰带拴着,既然丰泽已经有了主意,那做娘的便只能成全。 何况,冯氏虽没读过书,可也明白食君禄担君忧的道理,辽东营本就是朝廷额外立的,摆在那里可不是当花架子看的。 小糯宝正想为三哥哥,卜算一番此行,可一看娘又哭了,不由也跟着揪心难受了。 小胖丫连滚带爬,扑到冯氏怀里,小手急巴巴地就要给娘抹泪。 “娘不哭,糯宝给你擦擦~” 冯氏搂住闺女,不想连累她跟着担心,便想极力憋住泪。 只是小糯宝越帮忙越乱,擦着擦着,都把冯氏的鼻涕给抹进了嘴里。 惹得冯氏实在哭不下去,赶忙呸呸吐了两下,又气得点点闺女脑门,“我的个小祖宗,你可还是别折腾娘了,娘不哭了还不成吗,快帮娘一块给你三哥收拾包袱吧。” 就这样,一大一小坐在炕上,渐渐有了几串笑声。 因是要去打仗,好料衣裳都用不上,冯氏便只装了两件里头穿的衫子,一套棉麻料子的外装,方便儿子轻装上阵。 傍晚时分,孙春雪和李七巧也忙活开来,蒸了好几锅馒头、苞米面饼子,留给辽东营路上做干粮。 姜丰年和姜丰虎担心弟弟,俩人都想跟着一道同行,哥仨唠了一整宿,好不容易才被丰泽劝住。 至于丰景和丰苗,他俩也帮了点小忙。 想着从青泉村里正一事,牵扯出窃北暗探,再到长白城战乱,其中事情颇为繁杂,丰泽到了那边定要汇报一番。 丰景正好擅画,于是便拿了画本子,把整个事情画了出来,交给丰泽让他好呈上。 姜丰泽打开一看,不由笑了,“画的还挺清楚,也怪有趣儿的,行,那三哥就拿上,弄不好还真有用。” 只是他把一整个画本子,都给装进了行囊里,忘了上面还有,丰景给小糯宝画的连环画了…… 第264章 连环计 翌日清晨,寅时刚过。 远天边才露出一点日光,姜丰泽便和萧兰衣骑上马,要去带辽东营的兄弟们出发了。 姜家人站在家门口,反复叮嘱,抱了又抱,这才舍得收回目光,望着他俩并肩离开。 村里人得知丰泽动身,也有不少前来相送。 只是等刘婆子娘俩,紧赶慢赶跑过来时,丰泽他们早就走出二里地了。 “人呢?姜三哥他们,不会是已经出发了吧?”菊娇赖着被窝,好不容易才被她娘叫醒。 村里人聚在姜家门口,正迎着朝霞唠闲嗑。 见她们娘俩才来,老张头啃着素饼子打趣,“都啥时候了,人家丰泽当然早就过去了,你俩咋来这么迟,不会是菊娇又犯懒起不来吧。” 乡亲们一听,都不由大笑起来,全村都知菊娇是个懒姑娘。 菊娇被说中了,红着脸不吭声,只瞅着村口方向惋惜撅嘴。 乡亲们又说笑了几句,这才回家扛起农具,下地干农活去了。 回家吃过早饭,冯氏给小糯宝擦了嘴巴,又哄着哈欠连连的闺女,进被窝睡个回笼觉。 然后自己便下地穿鞋,要去仙泉居走上一趟。 “眼下客人少了,就住了七八个屋子,老二媳妇你不用忙,生腌也不必做了,在家守着糯宝和春哥儿吧,娘去看一看就行。” 李七巧点头应声,这就拿起针线和绣布,打算绣个花样好给糯宝做鞋面。 冯氏这边出了大门,刚要往仙泉居去。 不想这时就看见两个萧府家丁,正风尘仆仆赶回村里。 冯氏不由诧异,这便连忙跟上。 记得他们二人,是不久前送春娘回京的,怎的眼下过了这许多天,才回来复命,别是出了岔子就好。 而这会子,萧老太太已经睡醒,刚刚用过饭食,正在梳髻上妆呢。 她坐在榻上,手里持着只金镶翡翠凤头簪,目光朝门外瞥了一眼。 “你俩就在门外回话吧。” “春娘可是送回了府上,料理掉了没有?” 两个家丁隔着屋门,屈身恭谨道,“回老夫人,我们送着春姨娘回府时,她扑在老爷的脚下哭得死去活来,又不停磕头,所以老爷心软了,一开始根本不舍得要她性命。” 萧老太太撇起嘴角,毫不觉得意外,“哼,我那倒霉儿子就这德行,最是招架不住这些狐媚子!” 萧夫人端着妆匣,担心得顿了一下。 不过萧老太却拍了拍她,一副淡定自若的样子,又对门外道,“继续说下去。” 两个家丁不免笑了,“只是老爷虽然不舍,可还好您有成算,让我们提前去找了那方家小儿子,假装是春娘派去的人,约他夜半偷偷在咱府后门等着。” “那方姓小子是个蠢蛋,不仅真真去了,而且刚到就被我俩给逮住,丢进了春姨娘的院子,等老爷听到动静赶过去时,正好撞见他扒着春姨娘的门窗,在同她说话呢。” “老爷当时就误会了,以为是他们二人还敢偷情,气得肺都要炸。当晚就命人拿着板子,活生生打死了春姨娘,也给姓方的揍了一顿!”家丁说得眉飞色舞。 听了这话,萧老太太满意眯眼,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流露出一抹老辣。 意料之内的事情。 多亏她蠢儿子助攻,解决得还挺圆满。 萧夫人后知后觉,缓缓转头道,“娘……怎么还有这么多事,原来,您早就准备了后手?” 萧老太太轻笑点头,“不然呢,如若不是冲着这个,我又怎么会把春娘放回京城。” 想让春娘闭嘴,割舌岂能是上策。 可如若那日直接除掉春娘,事后萧老爷找不见爱妾,定会耿耿于怀,暗中派人调查。 一旦到时候,方家小子再闹到府上,继续索要银两,抖搂出前尘旧事。 萧老爷便定会认定,方家所说都是事实,而春娘则是被灭了口的,那么萧夫人母子便要有麻烦了。 萧老太太神色平淡,语气却透着谋算,“其实怎么处置春娘,都不是最要紧的,那方家人才是最难缠。他们拿着咱的把柄,就像是个爆竹,指不定哪天就能响一下。” “所以娘才要扣春娘个通奸帽子,只要让人以为,方家那小儿子和春娘是真有染,那么以后他们家再说啥话,都会被当成报复造谣,也就不那么可信了。” 萧夫人压根想不到这一层,她睁大了眸子,感激的目光不停闪烁。 冯氏站在门边不远处,也听了个真切,不由深吸了口气。 好厉害的老太太! 难怪,那日萧老太太只是割了春娘舌头,却又非要把春娘送回府上料理。 本以为是大户人家规矩多,不曾想,原是为了下步好棋。 这样一来,便算是杀春娘于无形,又能做到一石二鸟了。 冯氏忽然庆幸,好在先前答应了让丰苗拜萧老太做师父,跟着这般有成算的老太太,不管还能学上多久,肯定都是丰苗赚了。 一日的光景过的很快,眼看着太阳西落,姜家人喊来韦院长用晚饭,饭桌上又念叨几句丰泽的事。 而姜丰泽那边,一路不休不歇,终于赶在夜幕落下前,抵达了长白城。 长白城军营压根没有想到,竟然还有不怕死,主动前来打仗的。 穆亦寒虽用不上他们,但听着觉得欣慰,便下令对辽东营的人检查一番,没有不妥就可以放进来了。 不过,一到了营地,姜丰泽和萧兰衣就吃了一惊。 只见穆家的黑家军,早就黑压压地准备得当,一身黑色的玄铁铠甲,配上那威武气势,不免让人咂舌。 姜丰泽再看看他们这几百号人,不免有些自惭形秽起来。 他可不好意思逞能,只说了一切听从安排,便带着弟兄们去安顿,顺便不忘把丰景的画本子,递给了青玄。 “青玄,上次书信我怕讲的不明白,这上面画的是我们发现窃北暗探的全部经过,不知道派不派得上用场,且先交给你吧。” 青玄双手接下,随后硬着头皮进了国师营帐。 穆亦寒掀起眼皮,思忖一下,倒还是有些兴趣。 “此次窃北安排周密,于咱们是个教训,多多了解,日后也能更好防范。”说罢,他便抬手接了过来。 只是才刚打开封皮,穆亦寒的神色就是一怔。 迷惑得差点成了大小眼! O_o! 他还不知,自己把画本子给拿反了,此时翻开的,不是丰泽的汇报。 而是丰景给小糯宝作的连环画! 奶白的宣纸上,一个胖嘟嘟的小奶娃扎着双丫髻,时而猫着小腰偷变出一堆鸡、鸭、鹅来,时而又盘着短腿似在给人卜算。 那圆溜的脸蛋、珍珠似的大眼睛,还有憨态可掬的小神情,简直世间难见,萌得穆亦寒忍不住捏了下衣角。 穆亦寒眯紧了眸子,好笑似的摇摇头,还不知自己看的是什么东西。 但手上却忍不住,一页一页往下翻,越看越觉津津有味! 第265章 国师竟然笑了 这时,内宫使者刚要进来,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呵”笑,吓得他差点打翻手里饭食。 什么情况? 内宫使者阿黎瞪圆了眸子。 国师大人是在笑吗。 跟了国师八年,他可还从没听到国师笑出声过…… 阿黎不信地晃晃头,以为定是自己耳朵出了毛病,把动静听岔了! 待察觉帐内没有异样后,他才舒了口气,端稳了菜盘子,重新推开门帐。 一进来,就看见穆亦寒的手指,正摩挲着本子上的一页,看得很是入迷。 上面画着个奶乎乎的小丫头,在撅着小腚,臭屁地往嘴里塞桃酥呢。 阿黎抻着脖子一看,顿时感到眼熟,连忙走近了些。 “国师大人,您看的这是……”阿黎刚一开口,就惊讶发现,国师那双冒着寒气的眸子,竟罕见地露出了几分暖意。 穆亦寒觉出他的吃惊,便把画本子合上,不在意似的咳了两声。 “没什么,不过是打发时间罢了,对了,让你安排黑甲军待命,可都吩咐好了?” 阿黎飞快点头,“黑甲军的骑兵营负责头阵,弓弩手负责埋伏,精兵提前去包围圈,都已准备得当。” 说罢,他又看向那案桌上,被穆亦寒压在手肘下的画本。 方才虽只看了一眼,但阿黎还是认出,这不就是之前,他去大柳村发下封赏那家的小丫头吗。 想起那萌团子,阿黎就忍不住小声嘟哝,“多可爱的小女娃啊,谁家要是能有她做闺女,那可真是千金不换。” 不提起闺女还好,一说穆亦寒又就不由想起,家里那个真假未定的沈玥儿。 他伸出长指,揉了揉眉心,不免有些烦躁。 而后又冷嗤一声,“净说蠢话,这般可爱有趣儿的孩子,不过只是画上的罢了,又不会有真人,谁家也摊不上这样的女儿。” 阿黎有些不服。 明明就是有啊,糯宝不就是现成的原型吗,只是国师不知道罢了。 他张了张嘴巴,不过想想还是没说。 毕竟国师找回来的闺女像个“黑熊精”,要是让其知道,别人家有这般招人稀罕的闺女,那得多扎心啊。 阿黎同情地叹口气,放下饭菜后,便出去找青玄唠起小糯宝了。 而军营之中,正在为迎战窃北人,做着最后一日的准备。 只是这一天之中,有些兵将却发现,国师好像有些不对劲…… 这个总是冷面冷心的尊贵人,现下时不时就捧着一个纸本子,不仅看得专注,嘴角有时还会偷偷上扬。 众人看得咂舌,私底下都忍不住议论。 “你们说国师在看啥呢?该不会是兵法吧。” “看个兵法都能笑出来?难不成,是国师大人窥破了什么玄机,找到了打窃北人的妙计?” 这话虽是猜得南辕北辙了,不过不管咋说,见国师满面轻快,将士们的心头也跟着放松。 一时间,就连对战的信心都增了不少,营中一片士气高昂! …… 而这会子,大柳村这边,丰景自是还不知晓,自己那连环画竟还有这作用。 大中午的,糯宝还在仙泉居玩,就忽然猫着小腰,打了个喷嚏! 一旁的冯氏笑笑,“这喷嚏打的,该不会是谁在背后念叨咱糯宝了吧。” 眼下客人不多,不过倒也清净了,萧老太太和萧夫人索性不在房中用饭,而是来到大堂,和秦老板、韦院长他们凑了一桌,简单地用了几个菜。 萧老太太搂住小胖丫,接上话茬就笑,“天天惦记咱糯宝的人多着呢,要是念叨一次就要打个喷嚏,只怕糯宝是没有消停时候了。” 小糯宝搂住萧老太的脖颈,亲昵地蹭了蹭。 然后瞅了眼桌上,小嘴就努了两下,示意要吃五花肉炖豆腐。 萧老太太赶忙拿起勺子,挖了一块带肉的豆腐,送进小家伙嘴里。 这豆腐是花生做成的,口感更加滑腻,刚入嘴巴就抿得稀碎,吃得小糯宝满足翘脚。 这时,萧老太太和萧夫人又闲话起来。 “如今春娘被料理了,方家应是也不会再来找了,娘,咱们何时回京,离开府里太久怕也是会有人说闲话的。”萧夫人小声问。 萧老太太瞥了她一眼,心里再了解不过。 这婉君哪里是怕闲话,多半是放心不下那个蠢货老爷,有些想家了。 萧老太没有直接点破,只是道,“出来前我已经交代过了,就说咱俩是去京郊庄子上避暑了,现在虽夏日已过了快一个月,不过再晚些回去也不打紧。” “何况,如今兰衣还在长白城那边,不看着他平安回来,我老太婆可是不放心离开。” 说起萧兰衣,萧夫人也不由心头一紧。 那天他非要去打仗,她和萧老太太本是不答应的。 无奈,这小子登时就耍起了赖,非说这次若是不让,他就剃头去当和尚,这才气得婆媳俩不得不点头。 “那就等他回来,咱们再回京城,行吗娘。”萧夫人请求着发问。 萧老太太避开儿媳的目光,只先叹气敷衍。 “这个嘛,到时候娘看看再说……先这么着吧。” 萧夫人不好再多说,想着这会儿园姐该吃奶了,便唤了能喂奶的婆子,一起去照看孩子。 萧老太太搂紧怀里的小糯宝,轻轻拍了两下,知道虽是不舍,但终究得有一别了。 毕竟,萧府那边,宅院之内的事情还好说,可家中那么多生意,没了她可是不行。 所以,她能做的,就是趁着自己还未离开时,多陪陪这小糯宝,陪她玩个够,省得自己回去这胖丫就把她忘了。 “对了,因着北地打仗,前段日子那乞巧节灯会都没办成,庙会咱也没逛上,等到时候萧奶奶得都给你补上。”萧老太太嘀咕道。 不光是如此,上次去府城答应的看戏,也迟迟都还欠着。 “灯会,看戏,去瓦舍子玩,这些咱到时候慢慢补,萧奶奶定不会赖了你的。”萧老太太语气多了惆怅。 小糯宝似乎也是察觉到,萧老太太不日就得离开。 心里不由一阵失落,小身子也和萧老太贴得紧紧,难受得不想说话。 看她没有吭声,桌上众人还以为她是因没逛成灯会,所以不开心了。 于是韦院长忙放下筷子哄,“灯会也不难得,再过上大半个月,便是中秋了,到时候城里能有更盛大的灯会,咱一块逛个痛快。” “至于花灯,也不用你做,院长叔叔给书院孩子们留个课业,让他们一人扎一个,都不许重样,好不好?” 想到那些学子们,不得不围着竹条、花枝做花灯的可怜模样,萧老太和秦不同就都笑了,哪有韦院长这么损的。 小糯宝也忍不住亮出小白牙,晃晃胖手,“不重样太麻烦啦,糯宝喜欢兔子灯和大鱼灯,多做这两个便好!” 韦院长刚高兴应下,这时秦不同就大笑道,“想逛灯会何须等到中秋,我们酒楼刚包下了葳蕤巷外的东、西二街,要办个灯会,庆贺酒楼已成百年。” “到时候你们都来给我捧场,酒楼一应吃食,全都由我来出,不仅鲍参翅肚管够,还从府城学来了特色樱桃煎,就等着那日亮相出来呢!” 第266章 没有手臂的孩子 一听到还有自己先前,在府城没吃够的那樱桃煎,小糯宝就馋得分泌口水,忍不住开始吸溜了。 记忆里,那酸酸甜甜、外酥里软的好味道,在她脑海里过了几遍。 “哇好呀,要去要去!”小家伙登时就拍起巴掌,迫不及待地摇头晃脑。 “这敢情好。”韦院长也点了头,“正好书院这几日无事,我倒是有空的。” 萧老太太生意嗅觉敏锐,忍不住多说两句。 “嗯,樱桃煎是个名小吃,可惜你们云城从前没有,现下你家成了这第一家做的,肯定能给酒楼生意增色不少。” 话虽如此,可是秦不同却不大敢肯定。 他攥着带穗子的折扇,挠头道,“但愿如此吧,只是我家酒楼不知怎的,自从入了夏,生意就莫名淡了。” “从上个月起更是流水还不如过去的两成,要是这樱桃煎,真能帮我家重回满座,那也算是一大幸事了,就借您吉言。”秦不同带着几分希冀。 众人又动了动筷子,交谈几句,于是去给秦菜居捧场一事,便这么定了。 待小糯宝跟着冯氏回家时,一路上,还不由想着秦老板允诺的鲍参翅肚,期待地咬着手指头。 “你个小馋猫。”冯氏看她没出息小样,打趣道,“在人家桌子上蹭吃就蹭饱了,一会儿咱家午饭,你怕是也没肚子用了。” 小糯宝赶忙吸吸小肚,奶声撒娇,“没有呀娘,糯宝没吃多少呢,咱们晌午吃啥呀,糯宝还留着肚子!” “出来前你二嫂说要吃大碴粥,配上烀大骨头肉呢。” 想到那热乎乎的烀骨头,再配上蒜酱一浇,味道别提多上头,小糯宝就后悔刚才贪嘴了,惹得冯氏直抿嘴笑。 到家后,果然李七巧正在灶边烧火烀肉,孙春雪去找了吴大夫把胎脉。 就留了丰景丰苗在炕上,玩着侄子小手小脚,没事就贱兮兮地挠上两下。 说起这小春哥儿,他虽发育得慢些,但现下也能自己走路了。 听见糯宝回来,小春哥儿使劲把脚丫,从丰苗手里抽回来,就蹒跚走到炕边,等着奶和小姑姑进来。 “姑姑,来来!” 小春哥儿眼巴巴的,等急了才拍拍炕沿,试图吸引外屋俩人注意。 冯氏以为丰苗又在嚯嚯侄子了,等掀开门帘一进来,就听春哥儿急得脸蛋通红,小嘴咿咿呀呀喊。 “吃吃,汁当糕!” “来,窝要汁当糕!” 冯氏正疑惑眨眼,这时,小糯宝就哒哒跑进来。 “是吃吃,鸡蛋糕!奶,我要吃鸡蛋糕!”她帮小侄子把话说清楚。 眼下全家也就糯宝能听懂,小春哥儿口水唧唧,说的都是啥话。 一下子,冯氏和丰景丰苗都不由笑了起来,便赶紧把早上剩下的鸡蛋糕,热了下拿到炕上。 鸡蛋糕打碎拌点米饭,再淋一点酱油,就能给春哥儿先垫吧一下。 吃完,再把丰景买回的羊乳茶包,拿热水冲上两碗。 小糯宝姑侄俩一人一碗,立马喝得浑身暖和,口齿生香。 小糯宝捧着瓷碗,翘脚满足,“羊乳茶香喷喷~” 春哥儿喷着口水,咯咯学小姑姑,“嚷嘟擦,香砰砰!” 看着两个孩子的憨萌小样儿,全家都跟着眼睛弯弯,心里头想不舒畅都难。 很快,两日便过,也到了秦菜居包街办灯会的日子。 姜家人倒是有空,便留着丰年在家照看孙春雪,还有春哥儿,余下的便一起去了城里。 只是秦不同想的虽好,可眼下旁人都忙着暂关铺子,他这却大张旗鼓,办起了灯会来。 不用想,来的人自是不多。 所幸,还有姜家和韦院长、萧老太太他们前来捧场。 秦不同是个豪气性子的,虽知今日怕是要不热闹,但依旧不碍着好心情,大笑着地把大伙请了进去。 “快去把楼上雅间打开,要邻街的那一间,再把菜全上齐。” “到时候,你们就先在楼上坐着吃着,隔着窗户就能够看到街上的景,甭管今天灯会来多少人,我都已经请足了唱戏的、说书的过来,商贩也来了不少,我还弄了个大鳌山,保糯宝能玩的高兴!”秦不同一脸爽快。 萧老太太是个会说话的,“这也没什么的,眼下世道不太平,人来的少些是常事。” 冯氏也点头宽慰,“不管咋说,我们都得是来给你捧场的,今日不玩高兴了,我们可舍不得回去。” 秦不同拍拍手来,这就吩咐着后厨,赶忙把樱桃煎给做出来。 上回受了冯氏优待的店小二,这时也马不停蹄的,迎着他们往楼上去。 “二楼左手第一间就是了,那边不光是能看到好的街景,而且还宽敞,您家喜欢喝什么茶,我这就煮好了送上。”店小二弓着身子道。 冯氏抱着闺女,这就和大家一起上了楼。 别说,秦菜居虽是人少,但倒也能清净不少,眼下正是下午,街边却已经挂上了各形各样的彩灯,让人眼花缭乱。 等到天黑之后,这般花灯、彩球一起亮上,便会映得整条街可亮堂,别提有多好看。 小糯宝想想就开心得很,自己坐了个位子,抱着一碟樱桃煎,小嘴叭叭吃不停。 众人也都没有影响心情,正说说笑笑地动着筷子。 只是吃到一半儿,忽然,楼下传来一阵嘈杂动静。 冯氏和萧老太以为是有人争吵,担心是冲着秦菜居来的,便探头往外一看。 这时,就见酒楼下,有两个挑着花环、团扇的卖货郎,正对着一个孩子拳打脚踢。 那孩子压根招架不住,像个瘪皮球似的,在地上滚了两圈,又被狠狠踩住肚子。 冯氏不由皱眉。 因为她发现,那孩子不过和丰景一般年岁,可却空着一只袖管,还残着半条腿,怪可怜的。 “不管因为啥,也不能对着这样个孩子,往死里下手啊。” 冯氏觉得揪心,正想让丰虎下去阻拦,谁知忽然,那被打的小子仰面惨摔在地,露出了脸来。 看清楚他的模样后,冯氏不由大惊,差点把茶杯摔在地上! 第267章 这是亲爹吗 姜丰虎忙接住茶杯,惊诧瞅她,“娘,您这是看到啥了?” 不等冯氏张开嘴,小糯宝就撇下樱桃煎,踮起双脚趴在窗棱上。 众人也都跟上糯宝,一起朝着冯氏的视线,看了过去。 很快,他们就都睁大了眸子! 那可怜的小脸,怎么咋看咋眼熟?? “这好像是……是文才?!”姜丰虎声音猛的卡壳。 小糯宝急地哇哇喊,“呀,那就是文才锅锅!” 姜家人和韦院长都震惊不已,好好的孩子,怎么残了身子。 冯氏惨白脸色这才恢复,“快,文才正在 来不及多想,众人这就赶紧跑出酒楼。 秦不同和那店小二还不知是咋的了,也都放下手头上的事情,一起跟了出来。 此时,那两个卖货郎还没停手,继续发狠似的拳脚并用。 “你这个贼小子,我让你偷!让你偷东西!” “没了手还能偷,小残废,今天不把你打老实了,怕是你还不长记性呢!” 两个卖货郎一个骑在文才身上,扇他嘴巴子,另一个对着他仅剩的好腿,用力碾踩几脚。 见状,人高马大的姜丰虎这就冲了过去,一把推开两个小贩,就瞪起眼睛来。 “你俩这是要干啥?是想把这孩子打死吗!” 那卖货郎被他气势镇住,只好暂时收手,但又不肯离去。 这会子,大家都把目光,落在地上那个满嘴是血、怎么都爬不起来的孩子。 只见他浑身脏污,穿着不合身的单衣,套着的甚至还是妇人穿的裙子,长到都拖了地,裙摆被踩得稀巴烂。 更糟糕的是,他左腿似乎断了,只能拖在地上行走,右边的手臂也没了半截,隔着衣裳往外流脓。 姜家人不由瞪大眼睛,浑身颤栗。 不敢想,眼前这个不成人样的小子,竟然就是原来那爱干净、懂礼貌的李文才。 而文才也忍着疼痛,一声没吭,好不容易抬起头时,才发现救下自己的原是熟人。 李文才似是觉得窘迫。 勉强从地上爬起,头一个想到的,居然是拖着伤腿要跑。 姜丰景赶紧将他拽住,声音发抖地问道,“你、你是李文才?怎么……怎么会成了这样。” 冯氏也上前抱住了他,“好孩子,是我们啊,你瞧你现在这样子,还能跑去哪里,你姐姐可一直在找你呢。” 一听到引儿的名字,李文才原本麻木的表情,像是决了堤的河口,终于有了动容。 随即,他就“吭哧”一声,眼泪像是泉眼似的,一下子都喷了出来。 “呜呜姜家婶子。”李文才缓过了神,几乎是放声大嚎。 他瘦巴巴的脸颊上,已经见不到什么肉了,泪水顺着凹陷处,汩汩地流淌成小河。 姜家人虽不知他到底经历了啥,但知道定是糟透了,忍不住觉得揪心极了,直难受晃头。 冯氏搂紧这孩子,叹气道,“没事没事,我们这就带你回家,不管发生啥事,到了家就好了。” 李文才哭得呜咽不止,肩膀一抽一抽的,“婶子,我想回家,可我已经是个废人了,回去也是个累赘,我这辈子没出路了。” 看着他空荡荡的袖管,还有渗出袖子的脓水,冯氏的心疼了一下,只能拍他后背安慰。 “没事儿,等回去咱一起给你想法子,有婶子和你姐姐在,肯定能让你活得有模有样,可别说啥傻话。” 这时,秦不同怕他们在门口站着受风,便让他们带文才去楼上歇息。 又给了那两个卖货郎二十两银子,算是赔了窃物,这才哄得货郎高兴离去,又吩咐店小二拿套干净衣裳送去雅间。 待回到楼上,冯氏拉开椅子,让李文才坐下慢慢细说。 姜家人都憋了一肚子的疑问,而文才看这秦菜居桌椅华贵,愣是怯得后退几步,好不容易才敢坐下。 “好孩子,你这些日子都是咋过来的,在什么地方落的脚,自打你爹被卖去了媚香楼,咋也到处找不见你人影呢。”冯氏叹气问。 小糯宝老实坐在萧老太的怀里,绞着手指头,眼睛闪着同情望着李文才。 李文才抹了把红肿脸颊,话一出口,差点让姜家人气得蹦起来。 “我早就不能回家了,我爹前阵子缺钱花,就把我卖给个拍花子的,那人就把我胳膊断了,弄成残儿,整日盯着我去街上要饭。” “我本来想过逃跑,可被抓回来后又打折断了腿,直到五六天前衙门要来抓他,他就带了其他孩子走了,我那时发烧晕死实在走不动,他才没有带我。”文才说这话时,语气淡淡,仿佛在说别人的事儿。 姜丰虎听了肺都要炸,“啥?这世上竟还有这样的爹,那李大康简直就是畜生不如,亏我从前还叫他一声李叔。” 冯氏也不由红了眼眶,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不是玩意的爹,丧尽天良的人贩子,为了一点银子就毁孩子身子,他们将来不得好报!” 萧老太太皱着眉,“这手段真够残忍的,这不就是采生折割吗,我在京城也见过这种,都是把好好的孩子给弄不健全,拉到街上做叫花子骗钱的。” 李七巧和韦院长都说不出话,眼泪快要从眼角淌下来。 丰景更是惨白了脸。 看着这个他的旧同窗,一时难过得牙齿都在打颤。 第268章 打仗输了吗 好在,小糯宝瞧见了四哥哥的不对,肉乎乎的胖手伸过去,牵住了他的袖口。 丰景摸到了妹妹的小手,像是汲取力量似的,飞快反握回去,这才堪堪止住泪花。 不多时,李文才便把他这些天的遭遇,通通都道了出来。 原来这孩子从那贼窝出来后,没地方去,便只能到处去酒楼、茶馆附近捡泔水吃。 只是这几日,城中多数人闭门不出,就连剩饭都见的少了。 没法子,饿急了的他才想到去偷,拿了卖货郎的两个花环,想回头换个包子吃。 姜家人越听越是心酸,这便赶忙把桌上吃食,统统摆到他的面前。 “饿坏了吧,你先填饱了肚子,吃完婶子带你回家。”冯氏抹了下眼睛道。 李文才咽咽口水,盯着那些精致盘盏中的鱼肉虾蟹,肚子都忍不住咕咕叫了。 姜家人怕他不好意思,又催了几遍,他才终于能放开胆子,抓起一个大鸡腿就饿虎似的咬上去。 看这孩子是饿急了,几次差点噎住自己,姜丰虎倒上水放他边上,又小声跟媳妇嘀咕。 “文才这几天在外头没吃没喝的,咋也不知道回咱村呢。” 李七巧嗔他一句,压着声音道,“还用问,要不就是他对活着没盼头了,要不就是怕给他姐添负担,这孩子心思细心气又高,身子现在成了这样,以后真不知该咋办。” 这话倒是没错。 眼下文才虽还能狼吞虎咽,但不过是靠着求生本能在吃。 实则他早就想过,就算回了家也不过是个累赘,还要受全村同情,与其这样,还不如在外面活一天是一天,了此残生罢了。 眼下出了这事,今日的灯会怕是逛不成了。 何况好不容易找到文才,要是不快些送给引儿,冯氏又担心会生变故。 等李文才塞到肚子快撑不下时,姜家人便起了身,去找秦不同告别。 随即大伙便一起上了马车,要往大柳村赶了。 离开秦菜居前,小糯宝正垂头耷脑,不知回去后引儿姐姐要有多难受呢。 不过就在这时,忽然一抹死尸气息,从秦菜居地下隐隐传出,惹得小糯宝不由怔了下,这便挺直接了身子。 “咱快回吧,让萧老夫人的马车在咱前头走。” 只是冯氏的话,打断了小糯宝的发现,眼看马车就要动身,她也不好叫停,这便偎在娘的腿上等着回家。 这一夜,于大柳村而言,注定是难以平静的。 那个全村数一数二善学的孩子,曾经被李婶子炫耀是“宰相根苗”的好儿子,眼下,竟然成了个缺胳膊短腿的,还被折磨成这番模样! 李引儿一看到弟弟这般,登时就受不住地坐地大哭。 村长他们也红眼不语。 一个个心里那叫一个恨,只恨李大康前来闹事那天,咋的就不把他给丢去寄死窑,直接了结这畜生得了! “卖了儿子后来又想卖闺女,他真是……咱村的败类!”村长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刘婆子也直掐人中,眼睛都快气瞪出来,“天爷啊,他就不是人揍的,生了俩好孩子就只想着糟践,老天爷打个雷给他劈了得了。” 看着引儿嚎啕大哭,倒在锦娘怀里快哭死的样子,小糯宝也心疼得直咬小牙,心肝难受得都快碎掉了。 她多想现在直接一道天雷,应着刘婆子的话,把那李大康劈成烧鸭得了! 不过,小糯宝算得出此人福德耗空,悲惨的日子还在后头呢,也就不赏他个痛快了。 “刘奶奶别急,卖儿卖女之人活不久的,以后有他遭罪的日子。”小糯宝握住小拳哼哼。 村里人一听,都解恨似的用力点头。 “糯宝的话就没有错过时候,咱就等着看李大康完蛋。”刘婆子擦了眼睛。 “恶有恶报,迟早会报,咱且慢慢看!”老李头黑着老脸。 “引儿别怕,以后文才就算是咱全村的孩子,大不了咱一起养,绝不会让你们姐俩没依靠。”村长沉了一口气,这就拍着胸脯保证。 全村都是这般仗义,李引儿顶着肿到睁不开的眼,搂着文才一一道谢。 冯氏吸吸鼻子,也早就拿定了主意,大不了就从仙泉居的盈利出钱,每年拨给文才五十两,供他们姐俩好生过活。 小糯宝已经拍拍小手,从供品里弄出好多米面粮油,偷偷放到引儿家地窖。 乡亲们也这就回家,纷纷拿来酸菜、鸡蛋、咸鱼等吃食,一声不吭地就往引儿院子里放。 当然,眼下引儿能挣银子,家里还不缺这口吃的。 众人这般做,就是为了想表个态,让引儿知道全村会一块照顾她家。 反正有乡亲们在,谁都不会让他俩亏着,萧老太太和韦院长看得眼酸,忍不住感慨。 这村人真是够团结,够仗义,谁看了能不喜欢。 第二日上午,阳光晒得暖和,冯氏把被褥拿出去晒了后,便去告诉引儿在家多陪陪文才。 这几日仙泉居的事情,会由她和杨田梅接手。 到了中午前后,西山村那边来了人,说是李七巧娘家侄子满月,让她过去参加满月宴。 李七巧不喜和娘家多来往,从前娘家也少来找她,眼下不过是看姜家有了出息,才想让她过去长长脸。 冯氏看出李七巧的为难,索性就带上全家一起去吃席,省得儿媳独自去会不自在,到时留下二百文做礼金,便算是能堵住李家的嘴了。 因着小糯宝醒得太晚,冯氏也不舍叫她,等睁开眼时,全家都去西山村了。 只留了韦院长在家,看着她和小春哥儿。 韦院长虽是个独居男人,但却不通家务活,眼下,正背着春哥儿蹲在灶边,鼓捣着咋点火热饭呢。 他忙活了好半天,灶下的柴木愣是没见燃烧,只成缕地往外冒着黑烟,呛得他俩直咳。 “咳咳!” “咳卡咳卡~” 这一大一小都可难受,在外屋响起了狼狈“二重奏”。 等小糯宝听见动静,踩着板凳下地时,就看见他俩脸都被熏得发黑,一抬头,就是可怜巴巴地瞅她, 小糯宝一时没忍住,抱着肚子就咯咯了起来。 “哈哈,院长叔叔笨笨,连烧柴都不会,连萧锅锅都比你厉害呢!”小家伙幸灾乐祸地笑着,完全忘了午饭该咋解决。 韦院长没了法子,实在摆弄不明白,只好拎着她后脖颈衣裳,给她放到炕上商量。 “要不,院长叔叔去仙泉居看看,那边有啥剩下的吃食,咱就垫吧一口吧。”韦院长央求。 说罢,他又窘迫地摸摸头,“只是等你娘他们回来后,可不许把这事说出来,不然,他们就算嘴上不说,背地里也是要笑的。” 堂堂一个书院院长,竟连烧火都不会,这传出去,怕是连韦氏书院都要跟着丢脸。 小糯宝笑得在炕上打滚,直到韦院长答应给她编两个花手绳,她才呲着小白牙点头。 而另一边,冯氏哪里知道家中的笑料,正和儿子儿媳们一起,坐了前排桌子,吃得可是尽兴。 借着姜家人的面子,李七巧娘家得了好大风光,一个个笑得殷勤,还专门给他们这桌,多上了一个大猪肘子。 众人正吃得宾主尽欢。 这时,却忽然有两个婆子撞开门,跌进来就咋咋呼呼地喊。 “坏了坏了,你们听说了没!” “城里刚传回战报,说是长白城那边咱打仗输了!那个亲征的国师太着急,带着一个叫啥啥营的几百号人,直接杀进窃北的地盘,结果进人家的圈套了!”俩婆子喊得一脸悲痛。 冯氏的筷子停在半空,啪嗒一下,掉在了桌上。 第269章 混账亲家 打仗输了? 那丰泽他…… 姜丰虎瞪大眼睛,腾地下就站起身。 “两位大娘,你们刚才说国师带过去的,到底叫什么营?还请说清楚些!”他急声问向门口。 两个婆子年岁大了,哪里记得住细节,只想了下就摆摆手。 “好像带个啥东啊西啊的,反正是仨字。” “嗐,输了就是输了,谁还管那些,就怕长白城守不住,窃北要来打咱啊!” 看这二人长吁短叹的,姜丰虎的脸色不由惨白,砰的一声,跌坐回凳子上。 他双腿发了软,“娘……这么说,大抵应该就是辽东营了吧。” 毕竟,国师的亲军叫黑甲军,长白城那边全是戍边军,都无能叫得上名的兵营。 只有他们家丰泽带的辽东营,是差不多几百号人的,怕是真被派去打了头阵,那可就糟了…… 冯氏僵住了身子,心脏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姜丰年也红了眼睛,哑声道,“窃北人对咱恨之入骨,一旦咱们的兵将被擒,多半是有去无回。” 小丰苗嘴巴咧开,吐出来一大口肘子肉,哇一嗓子就要哭出来。 “呜三哥哥,我要三哥哥!” 好在,冯氏还算稳得住,定了定神后,大手一拍过去,把他连肉和哭声都塞回了嘴。 “事情还没影儿呢,弄不好就是谣传,没到哭的时候!”冯氏很沉得住气,相信只要有闺女在,丰泽就不会遭大难。 李七巧也没有惊慌,思忖下便道,“丰泽先前被当街掳走,后来都能活蹦乱跳回来,这不就是吉人自有天相吗,咱别听风就是雨。” “再者说还有糯宝呢,咱家有这小福星,就不会遭啥塌天大祸,反正我是这么想。”李七巧语气认真。 一想到家里,还有糯宝这个定海神针,姜丰年就顿时大松口气,丰虎也没那么紧张了,可算缓和了脸色。 别看男人生得更高大,可遇到生死攸关大事,有时候,还真没有女人能抗。 冯氏挨个拍拍肩膀,又故意道,“行了,都该吃吃该喝喝吧,娘可是给了两百文礼金,你们要是再不动筷,咱家可是要亏大了。” 提钱果然好用。 小丰苗一听竟是包了二百文? 这便赶忙抹了抹泪,抓紧筷子,就要和猪肘大战三百回合! 孙春雪肚子快要足月,正是吃啥都没够时,对着面前一盘腊肉,也大口吃了起来。 院子里,西山村的村民居多,一听打仗输了,众人只是郁闷叹气,倒也没多留意姜家这边的动静。 可那李七巧的后娘蔡氏,一直倚着门框剔牙,却早就偷摸盯住了姜家这桌。 眼看他们神色多变,蔡氏便猜到入了外敌圈套的,多半就是丰泽的辽东营。 她登时就变了脸色,忙把李老爹揪过来,急得直喘粗气。 原本,李家便和姜家不咋来往,这回之所以巴巴地过去请,除了是想炫耀有个好亲家外,还想从姜家这边,多收些礼金。 毕竟,仙泉居名声在外,蔡氏便以为姜家至少得包个三、五两银子,美滋滋地等了半晌,谁知却只有二百文。 蔡氏扭着细腰,直掐李老爹。 “看你生的好闺女,不帮着娘家使劲儿就罢了,现在怕是连她那做指挥使的小叔子,也要出事了,咱俩的打算全都泡汤了!” 原来前些日,这蔡氏听说了辽东营在招伙夫,觉得是个肥差,便想把儿子送去顶了这活计,所以更想多和姜家走动。 哪怕礼金不满,可为着儿子,她方才还是多送了个大肘子去。 眼下,一旦姜丰泽身死,这算盘自然也要落空,蔡氏半点便宜没讨到,忍不住心疼给姜家上的猪肘子了。 李老爹看出蔡氏在想啥,叹了口气,刚想提醒她别作妖。 毕竟,自家又没有吃亏,大不了再给儿子另谋出路就是。 谁知蔡氏却气不过,干脆推开他胳膊,走到姜家那桌,就把那盘油亮亮的猪肘给端走了。 姜家人筷子一停,不由都纳闷看她。 席面吃到一半,主家就跑过来撤菜,这是什么意思? 孙春雪实在过了头,还以为蔡氏是担心肘子肉凉了,想拿去回下锅。 于是她索性又端起一盘,笑声道,“亲家大娘,是要帮我们热菜是,那这个尖椒炒猪肉都净了,也一块帮着热下吧。” 蔡氏是心疼肘子,本想拿了就走。 谁知孙春雪还“使唤”上了,她忍不住拉下脸,没好气地哼,“给你热啥菜,要不整桌都重做得了!你家只给一份礼金,便来了七口人吃饭,这肘子我就算真拿去热了,你家还好意思吃不成!” 这突然夹枪带棒的,让孙春雪不由一愣。 冯氏沉了脸色,皱眉看着蔡氏。 “亲家,你这说的是哪里话,不是你家上门请我们,巴巴盼着我家来捧场吗?怎么进门时还笑得眼睛都看不见,这会儿又嫌人来多了,你是属猴的吧,说翻脸就翻脸?” 李七巧早就看她后娘不顺眼,此时也不惯毛病。 她噌的下站起来,“来七口人咋啦?旁人礼金最多给个十文、二十文的,还一家能来三四个呢,我家给你包了足足二百文,放到哪儿都说得过去了,你哪来的脸挑礼!” 这话说的没错。 西山村这边孩子办个满月,同村的大多就包个五文、十文的。 能给上二十文的,都算是挺大的人情了。 冯氏拿出两百文,也不过是看在李七巧的份上,不曾想,这蔡氏竟还好意思嫌少。 这时,院子里的村民都不由晃头,觉得蔡氏实在不占理。 西山村村长更是不痛快,起身喝了一声,“蔡氏,你抽啥风,大伙都是来给你孙子添喜,你可别砸自己场子!” 蔡氏本来就想端道菜就走,谁曾想,反而还丢了自家颜面。 她脸上一红,实在气不过,索性就更迁怒姜家。 “要是只为了点礼金,何至于此,我家又不是那种小气人。”蔡氏撅着厚嘴唇。 “实在是,他们姜家不配吃这好菜!” 蔡氏委屈地拔高声音,“你们可知道,那在长白城打输了仗的,就是他们姜家老三!长白城一旦失了,那咱们云城就要倒霉,他们家老三可是要把咱害惨了,我凭啥不能说他家!” 第270章 砸了自家场子 一听这话,姜家人把筷子一摔,火气噌的下就上来了。 冯氏揪住蔡氏的领子,“你说谁害了大伙,我家老三为了保护百姓,护一方安定,把脑袋别裤腰上都要去打仗!轮得着你个屎壳郎打哈欠,在这儿臭嘴说他!” 姜丰虎急得红了眼,两只拳头比石头还硬,要不是面前的是他丈母娘,真想一拳头抡过去。 “还保护百姓呢,真会给自个儿脸上贴金。”蔡氏挣不开脖子,跳脚嘲讽,“人家国师都亲征了,用得着他出力?要我看,你家无非就是想蹭点功名,发个国难财罢了!” “没想到吧,想蹭还没蹭上,这会子早进窃北人圈套里了,弄不好连命都捡不回来!”蔡氏一时上了头,专挑刻薄的骂。 这话说得忒过分了,就连孙春雪都气得想哭,挺着大肚子就要来撕蔡氏的嘴。 不过冯氏哪里用得着儿媳动手,眼珠子一支棱,怒啐一口,抬手就给了蔡氏一耳刮子! “嘴上没把门的东西,叫你一声亲家真是给你脸了,敢咒我儿子,我看倒是你先活不过今天!”冯氏扇完又拿指甲狠挠。 蔡氏长得矮小,压根遭不住这“九阴白骨爪”,疼得仰倒在地后,李七巧也怒地扑过去撕她头发。 “你个不知廉耻的,当初我娘还在停灵呢,你就忍不住来钻我爹被窝,愣是让这个大你十五岁的表哥娶了你!” “我家老三满心忠义,到战场上洒热血,哪里是你这样个骚婆娘能懂的!”李七巧拽着蔡氏头发,直把她脑瓜往地上撞,“我家来了就是给你脸,你既给脸不要,那咱就撕破脸皮!” 李七巧边骂边淌泪,这口气憋在她心里多年了,索性就一股脑都倒出来。 眼见家丑外扬,李老爹臊得直往屋里躲,压根不敢露面。 蔡氏的闺女李七美,见拽不动她爹,大喊了一声“娘”后,就拎着扫帚想来帮忙。 只是姜家哪里会让她上手。 丰景和丰苗对视一眼,这就猫起了小腰,猛朝李七美冲去,拿头死死往她肚子上撞! “哎呦呦,你们两个熊孩子!”李七美疼得像是肠肚都要炸开,摔了大屁股墩。 蔡氏躺在地上,脑瓜子都快被撞迷糊了,嘴丫子直流口水沫。 直到听见闺女叫唤,她才死命推开李七巧,爬起来就要去护李七美。 “你们有气就冲着我来,可不许动我闺女啊。”蔡氏声音都抖得劈叉了。 丰景和丰苗一听这话,顿时松开了李七美,转身朝着蔡氏的肚子,又是一通乱顶。 蔡氏疼得满脸扭曲,肠胃是一阵翻江倒海,差点把刚吃的酒菜都吐了。 “你俩小兔崽子!”她摔在地上起不来,扯着嗓子嚎叫。 丰景阴声道,“不是你说要冲你来的吗!我们这就来了!” 一旁的丰苗更损,趁着蔡氏倒地,他索性从跑到门房找来剪子,卡嚓几下,就把蔡氏剪成了个秃毛鸡。 “啊老娘的头发!”蔡氏是个好打扮的,现下摸着狗啃似的脑瓜子,哪里遭得住,在地上打滚大哭。 院子里的西山村乡亲,这会儿是面面相觑,谁都没有上前帮忙。 毕竟,姜家和李家是亲家,亲家间打架便算是家事,他们不好插手。 李老爹抱着孙子,趴在门后干着急,可又知有愧于李七巧,不敢上前阻拦。 李七美哭哭啼啼,扑到村长身边,“叔啊,快帮帮我家吧,他们几个外村人是要上天啊!” 西山村村长可不愿得罪姜家,只气道,“让我帮啥?谁让你娘嘴欠,人家在战场拿命杀敌,你家算个啥东西敢抹黑人家,不挨揍那都没天理。” 姜家人把李家闹了个鸡犬不宁,连门窗也一块砸了。 李七巧更是借此发泄,对着蔡氏娘俩左右开弓,打到气喘吁吁才停。 不用说,这席面自是吃不下去了,冯氏也不想便宜了李家,出够了气后,便指了直装礼金的小簸箕。 丰苗脑瓜子最灵,猜出娘的意思,这就过去把自家礼金拿走。 临走前,姜丰年冷脸盯着李家人,“我三弟立功受赏,做了英雄时,没见你家来夸过,现下听到点不好的信儿,你们倒是急着多嘴。” “要是长白城那边战事没输,等安稳后,我定要上报给衙门,就说你家蔡氏恶意中伤前线兵将,到时候,看衙门打不打你们板子!” 西山村村长心里打鼓,生怕到时姜家来真的,会连累了整个村子,格外厌起蔡氏来。 好好的一场满月酒,闹得这般难看,西山村乡亲也都直撇嘴,嫌弃李家不会办事。 回去的路上,冯氏平复了心绪,又拍拍孩子们的肩膀,让大伙都精神点。 这时,小丰苗挤眉弄眼的,忽然从怀里掏出个大肘子来,还弄了块荷叶纸包着。 “不能让咱白跑一趟,她不想咱们吃,那我还就偏吃,拿回去给妹妹吃。”丰苗噘嘴嘟囔。 冯氏被逗笑了几分,丰虎和李七巧也咧开嘴,马车里,气氛算是有了缓和。 那李家不算什么东西,他们出过气便好,自是不往心里去。 只是对丰泽的担心,倒像是一块乌云,笼罩在他们心头,一时难以散去。 马车很快就驶入村口,而这会子,小糯宝正坐在家里,伸出白玉似的小手腕,等着韦院长给她编手绳呢。 只是忽然间,一道画面在脑海闪过,她看到遍地都是尸身、血水,还有被踩扁的南纪兵盔甲! 小家伙顿时挺直了身子,惊声喊道,“啊!那是三锅锅!” 第271章 大捷 而此时,长白城的东南角。 尸身和盔甲正堆成小山,可怜地躺在血河之中,浓重的腥味散开,熏得人快睁不开眼。 姜丰泽攥着铁剑,双眼直直地瞪着前方。 直到耳边传来,黑甲军山呼海啸般的高呼,他才回过神,像是泄了力般单膝跪地。 “赢了,咱们真的赢了!”姜丰泽牙齿都在颤栗,热泪忍不住狂涌。 萧兰衣撕下被敌人鲜血染红的衣袍,倒在他的肩头,重重喘气。 “嗯!咱们豁出命去,遛了他们一圈,终于……拿下这一战,可以平安回家了!” 说罢,两个年轻人揽住彼此,把脸埋进对方肩头,不敢回想,过去几日是怎样过来的。 “国师让咱们做先头兵,佯装轻敌,用障眼法来迷惑窃北人,这法子还真是有用。”再抬起头时,姜丰泽的眼里,已经流露出深深的佩服之色。 萧兰衣累得不轻,仰头躺下笑了,“若非如此,窃北人又怎会轻敌,竟还想着乘胜追击,结果反倒入了咱的圈套,被咱杀了个片甲不留。” 就在三日前,穆亦寒定下了连环计,不仅连夜让大军埋伏于夹道后,又亲自率兵佯装出击。 因着辽东营的人手不懂阵型,没法加入埋伏,所以穆亦寒便正好挑了他们,带去做了障眼法。 起初,窃北兵担心使诈,不敢贸然出击。 可在看清穆亦寒的脸后,便都热血沸腾起来,想要拿下这南纪国的掌权者! 姜丰泽这数百号人,引诱了窃北兵作战,一路上却是且战且退,还故意丢下盔甲、兵器,装作惊慌怯战。 直至退到夹道附近,黑甲军骑兵便一拥而出,前后夹击,将前来的窃北兵乱蹄踩死。 而后,穆亦寒又命大军,换上窃北兵的甲衣,去接近窃北兵营。 等留在营中的窃北兵将发现人不对时,已经来不及列阵。 黑甲军极其骁勇,几乎是以势如破竹之势,便先斩杀了近大半。 穆亦寒那时站在营前,看着求饶俘虏,一身杀气,“敢犯我南纪国者,下场只有死。” “所有人听令,切勿留活口,为死伤的百姓和兵将们,报仇!” 随即,几乎是一炷香的光景,整个窃北大营,便成了血海尸山。 南纪国赢得彻彻底底。 堪称一场完美胜仗。 “国师万岁!” “南纪国万岁!” 眼下,兵将们举起手中刀枪,高喊声响彻天际。 而穆亦寒望着众人,神色却平淡极了,只是对内宫使者挥下手。 “去拿帕子,为本座擦一擦身上的血。” “记得,不要拿绣着腊梅的那块旧帕。”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他立马出声提醒。 待阿黎点头应下后,穆亦寒才转过身,眸底露出沉思。 细细算来,他已有三年没有上过战场了,而上一次,便是和沈婉生离的那一次…… 重回战场,使得一些埋在深处的记忆,不得不被用力拉扯了出来,让穆亦寒心底发疼。 三年前,他受朝廷小人暗害,怀着一腔忠义热血,却是带了十万大军奔赴一场注定身死的战役…… 历经几番折磨,唯一支撑他活下去的,便是尚且在孕中的妻子,还有那未出世的女儿了。 只可惜,重新回朝后,见到的就只有沈婉的碑坟…… 这时,阿黎把帕子递来了,穆亦寒缓缓接过,揩掉了脸上的血污。 “擦干净好,婉婉以前最讨厌血了。”穆亦寒轻声道。 周围还在欢呼庆祝,而青玄站立在一侧,等了半日,终忍不住问向阿黎。 “眼下,不正是应该嘉奖众兵将,然后再率军回京吗,国师为何没有吩咐,就干站在那里?” 阿黎见怪不怪了,叹气道,“许是我们大人,又想起亡妻了吧……毕竟正是因为上一次要率兵作战,他们才分开,谁曾想回来后便是天人永别。” 青玄是个没家的人,听罢,忍不住感慨点头。 “原是如此,上回出征,国师大人既失了挚爱,那就愿这一回大胜,能让他有个新的开始吧。” 阿黎暗暗点头。 也盼着国师心中那块缺口,有朝一日,能够至亲至爱所填补。 这时,听到不远处二人嘀咕,穆亦寒才强行拽回思绪,神色恢复平静后,便喝了一声。 “阿黎,传我旨意!” “此战大捷,所有兵将一律记二等功,按照斩敌首数目不等,奖良田、田宅、奴婢、金银!” 这旨意一经传出,顿时响起一阵欢声。 至于辽东营等人,穆亦寒感念他们忠勇,也有意日后重用。 “封辽东营指挥使姜丰泽、都知萧兰衣为关外侯,另赏良田百亩。赏辽东营众兵士,每人白银百两、青金石扳指一个。” “听闻,这辽东营指挥使姜丰泽,就是宋国公曾说起过的姜家,既是如此,本座也可走一趟这姜家,当着他们全家的面,亲宣旨意。”穆亦寒说道。 得知要被封为关外侯,姜丰泽和萧兰衣都睁大了眸子,简直不敢想。 尤其是堂堂国师,竟还要亲自走一趟大柳村,更让他们如沐恩泽! 不过就在这时,两个骑着快马的侍从,突然赶到了营帐前。 “报!国师大人,三清观传来了消息。” “您要找的那位真人,他终于云游回来了!” 第272章 全村来喜 大柳村这边,又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 姜家人看着炕上,正露着小牙偷笑的糯宝,也不知这孩子是怎么了。 自打昨儿从西山村回来,冯氏一进屋,就看见这小家伙高兴得直打滚。 起初,还以为是韦院长编的手绳漂亮,哄得她太过开心。 可这都过去一日了,小糯宝还是时不时的,捧着小肉脸咯咯乐,大眼睛偷摸摸地眨巴,像是藏着啥好事。 姜家人实在迷糊,但又被萌得心里软乎,索性就随她玩去吧。 冯氏从锅里拿出面盆,摸了上咱蒸包子吃。” 李七巧撸起袖子,忍不住朝里屋挑眉,“娘,我刚才进去看了眼,咱糯宝还趴在窗台上乐呢。” 冯氏寻思一下。 嘴角好笑地扬了起来。 自家闺女她最了解,多半是算准了有啥好事,但故意不和家里说,所以在那儿偷摸美呢。 “且让她自己玩去吧,一会儿再包点她爱吃的酸菜猪油渣包子,有了好吃的,就能堵住她小嘴,看她还咋傻笑。”冯氏语气难掩宠溺。 外屋里,婆媳俩忙活得可是起劲。 调馅、揉面、擀皮、再上手包,不多时,两蒸帘不同馅料的包子就出来了。 韦院长拿着诗词书来给丰景,看见外屋热气腾腾,本想过来搭把手。 冯氏也没客气,刚说了句让他帮忙把火点上,谁曾想这韦院长就红了脸,脚底抹油赶紧溜了。 毕竟,他不会生火的事,可只有他和小糯宝知道。 可不敢显露出来,再凭白添了笑料。 冯氏看得一愣一愣,不过倒也很快猜到。韦院长平日里不常做饭,多半是不熟于这些。 小糯宝听到动静,哒哒哒地跑到外屋,小胖脸还挂着喜气。 毕竟,昨个儿她可是观想到了,三哥哥那边的情况,知道要有大喜! 大锅烧开了之后,两帘包子便轮番出了锅。 待被李七巧捡到了盘子里,一个个白胖胖的大包子,挤在一块,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老二媳妇,这芸豆猪肉的你拿上两盘,送给萧老夫人她们。” “这酸菜油渣馅的,娘给引儿那边送上一些,晚上也就省得她再张罗饭了。” 说着,婆媳俩解了围裳,正在端着包子出门。 小糯宝却一把拽住二人,挤眉弄眼地笑,“娘,二嫂嫂,你俩换身衣裳吧!” 换衣裳? 冯氏和李七巧瞅了瞅身上,还以为是弄脏了哪里,不方便出门呢。 “身上都挺干净的啊,就是去引儿那边一趟,换啥衣服啊。”冯氏本想拔腿走。 可小糯宝却撅起小嘴,看着都能挂油瓶了。 她们俩才没了法子,只好乖乖收回腿来,去里屋换了。 在小糯宝的坚持下,冯氏不得不还换了身,绸布做的新衣裳,看着光彩照人。 就在二人拍拍浮灰,转身要去送包子时。 忽然间,姜丰苗撒丫子就往家里跑,边跑还边大喊着。 “娘,我三哥!三哥他回来了!”他兴奋得泪花都飙出来了,甩着袖子直蹦。 “什么?丰泽!”冯氏眼睛一红,急忙就往外头冲。 刚一出了家门,冯氏顿时张大嘴巴。 她这才反应过来,为何闺女非要她换啥衣裳,原来不是为了送包子好穿,而是为了来见外客。 此时,只见姜丰泽和萧兰衣骑着高头大马,走在最前面,而身后还跟了内宫使者阿黎,以及一个队的黑甲骑兵。 众人几乎是浩浩荡荡,看得乡亲们都直咂舌! “这是咱丰泽又立功了?” “咱村能有丰泽,真是坟圈子上冒了青烟啊。” 内宫使者阿黎听了几句,不由拿出手中赤底白字的尊旨,脸上露出和善的笑。 这一次,何止是姜丰泽立功。 整个大柳村,都跟着有赏呢。 很快,阿黎便当着众人面,宣读了国师的旨意。 “姜丰泽、萧兰衣封关外侯!” “为抓窃北暗探和遗孤,大柳村村民有功,特赐白银三百两,免秋税五年!” 这话一出,村长等人连忙跪地谢恩,一个个激动得浑身都抖。 他们竟然也能跟着沾了光,得了这国师给的赏赐?! 而冯氏更是眼睛含泪,带着全家,扑过去抱住丰泽和萧兰衣。 “快让娘看看,你俩可有受伤?知不知道,娘在家里听到外面瞎传的战报,快要担心死了。”冯氏把脸埋在儿子肩头。 全家之中,唯有小糯宝毫不意外。 她笑嘻嘻地拉住姜丰泽,便蹦跶着要抱抱! “你这小胖丫,昨个儿就知道了是不是?”冯氏抹完眼睛,又低声凑近闺女,“你也不跟娘透个底,不然娘也就不担心一宿了,小坏蛋。” 小糯宝笑得见牙不见眼。 早早说了那哪里还有惊喜,岂不是太过无趣。 冯氏当着众人面不好多说,只拍了拍闺女小腚,又戳戳她脑门。 姜丰泽搂紧了妹妹,脸上的笑意就没消过,几日没见妹妹了,他可是想得紧,这便忍不住吧唧了几口。 阿黎看着眼前,这个可可爱爱小丫头,心里也不由跟着淌蜜。 只是他似乎想起什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那停在村口空荡荡的马车,又有些失落地摇摇头。 真是可惜。 第273章 父女错过 原本,国师也是要和他们一同来的。 不过昨日,得知三清观真人已云游回来后,国师便什么都顾不得,已经骑着快马,连夜带人赶了过去。 只留了马车跟着阿黎,前往这大柳村报喜。 阿黎收回目光,耸肩小声嘟哝。 “本来就差一步,国师可就能看到连环画上的小丫头了,可惜他去了三清观,实在没这眼福喽。” “三清观?”一旁的青玄拿胳膊肘碰他,实在是好奇,“那道观真人到底有何机缘,竟能让国师大人亲自去见。” 阿黎抱起双臂,“这便说来话长了。” “当初,国师大人的女儿,是他们在三清观求来的,听说小郡主有仙子命格,也是那位真人所说,所以我们国师自要亲见真人,才能验证小郡主的身份。” 青玄点了点头,说罢,二人便一起转过头,看向正被丰泽和萧兰衣抢着抱的小糯宝。 而姜家这边虽是高兴,但是也顾不上多说,还得赶紧谢恩领旨才是。 不同于前朝,自打有了国师,国师下发的旨意,便也等同圣旨。 冯氏站在最前面,看着儿子领下圣旨后,又带着全村,一起谢这恩赏。 村长他们自是欢天喜地。 阿黎上来逗了逗小糯宝,便不得不去三清观,找国师汇合。 “还记得哥哥吗,我便是上次来过你们村的内宫使者啊。”阿黎抱起小糯宝笑。 小糯宝自是记得这个家伙,小脸笑成朵小花,甜滋滋道,“啊,屎者锅锅,糯宝记得你!” 阿黎不由大笑,这便点她小鼻子道,“难为你还记得了。” 看着眼前这个,穿红戴绿的小胖丫,他忍不住在想,要是国师大人也能有个这般可爱的闺女,想必也就不会总那么冷漠了吧。 想到这儿,阿黎不由叹气。 随即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忽然亮了下眼睛。 “对了,我听青玄说,你这小家伙还挺能掐会算的。”阿黎捏了捏糯宝的脸蛋,笑道,“那不如,你帮我算算,我们国师此番前去三清观,能否得到他想听到的消息?” 说起国师大人,姜丰泽惋惜地叹口气。 本来,国师是要亲来他们大柳村的,只可惜,不知为了什么事情,突然走得很急。 小糯宝看着阿黎,挠了挠头。 怎么又是这个国师? 想起来,上次帮宋爷爷卜算此人事情时,她便什么都没有感受到,而且还难受了好一会儿。 小糯宝晃晃小脑瓜,小脸露出了无奈。 冯氏赶忙上前接过闺女,要请阿黎进屋坐坐,“多谢大人前来,去我家喝杯茶,歇歇脚吧。” 阿黎看了眼身后的一队黑甲军,想起还得去三清观找国师汇合,便只好推辞掉了,“下回,若是下回有机会,我一定来您家把这杯茶补上,只是眼下国师那边还需要我,我怕是不能在此多留。” 冯氏自然理解。 点点头后,又看向青玄。 而青玄也急着回京找宋老复命,这便同阿黎等人,一起离开了大柳村。 待他们一走,大柳村便响起一片沸腾! 汉子们都高兴地振臂高呼,妇人们也乐得直拍手,都为那封赏高兴。 “免咱秋税整整五年?” “太好了,咱们今年可是再也不用把辛苦种的粮食,拿去衙门上交了。” “咱村竟能得了国师封赏,这传出去,可是太有面了!” 要知道像他们这种乡下农户,每年只要到了秋收,苦恼的可莫过于交秋税了。 秋税繁重,不仅一下子,就把他们大半年的汗水给剥去了,更要命的是衙门还会趁机,剥削百姓。 平日里哪怕只要交一石的秋税,可到了衙门的秤里,也至少要变成三石。 眼下一下子就免五年,怎么说,他们也不用再愁剩的粮食吃不饱了。 除此之外,朝廷可还给了他们三百两赏银。 分发下去,每户差不多也能有上十两左右,让他们怎么能够不欢喜。 姜家人更是喜不自胜。 不过对于冯氏而言,什么封赏都比不得儿子平安重要。 回到家,冯氏赶忙拉着丰泽和萧兰衣,非要他俩脱了衣裳,看看有无受伤才罢休。 而丰年和丰虎则围着他俩,一脸激动的,问着战场的事情。 “老三,快跟我们说说,城里传的说你们遇袭,实则是你们故意搞出来的苦肉计?”姜丰虎好奇得不行。 姜丰泽神采奕奕,眼里满是对国师的敬佩,“那是,说起来,都是国师大人擅于兵计,而且他也没打算派任何人前去送命,而是亲自带着我们去,敢于以身犯险,真是个汉子。” 很快,姜丰泽和萧兰衣便把打仗之事道出。 听得丰虎他们是津津有味。 毕竟,打仗护国,对于男子而言,本来就有着天生的吸引力。 听到紧张之处时,姜丰虎觉得浑身热血沸腾,拳头攥得紧紧,恨不得也能跟着上阵杀敌。 不过,也有例外的人,就像是小丰苗。 他便对打仗不敢兴趣,倒是对三哥得的封赏,满心好奇。 丰苗抱着三哥大腿,眼巴巴地问道,“三哥三哥,关外侯是什么,官大不大,钱多不多?” 姜丰泽低头拍拍他脑袋,笑道,“看你是钻石钱眼里了,上来就关心有多少俸禄。” 孙春雪挪过来坐在炕沿上,也忍不住问。 “别说是丰苗了,我也想知道这个来着,老三,大嫂不懂啥是关外侯,你快跟我们说说。” 冯氏和李七巧也伸过耳朵听着,她俩虽嘴上不说,但也心里也都跟着痒痒。 毕竟,这可是爵封啊! 姜家祖上都是农户,就连读书人都出过几个,更别说,能拿到爵封的。 姜丰泽摸头憨笑,“其实我也不大知道,国师肯封我们做关外侯,还给我吓了一跳呢。” 萧兰衣拍拍他肩膀,笑哈哈道,“你这大老粗,竟连这个都不知。” “关外侯专是用来赏赐给有军功的,没有食租,算是虚职,每年可领八百两的俸禄。”萧兰衣笑道。 虽说比起那些世袭公侯,关外侯便算不得什么了,算是爵封中级别最低的。 但能以一战便封得此位,在整个南纪国,也算是很少有的了。 况且,整个云城,从前还未出过关外侯,现下一下子便有了俩,换作性子张扬的,想在城里横着走那都不成问题。 孙春雪高兴摸肚,笑得快成狗尾巴花了,“老三真是出息啊,咱家都跟着沾光。” 等不久,她的孩子出世,能有一个关外侯做叔叔,想想就觉得有面子。 小丰苗也乐得蹦跶,不过乐的不是关外侯的名声,而是那八百两俸禄。 “嘿嘿,三哥做指挥使,每年能领三百两俸禄,再加上这关外侯的八百两,可就是一千一百两了!”丰苗笑得眼睛快成条缝。 看着这小家伙像个财迷,姜家人不由笑成一团。 丰泽也摸他脑袋,允诺道,“小样儿,等着吧,到了过年时,三哥肯定给你多包些压岁银子!” 两个孩子能平安回来,家里自然要给他们接风洗尘,于是冯氏这便起笑道,“今晚咱一家子,做桌好菜好好吃一顿,正好韦院长也在,难得凑的齐全,再把萧老夫人她们叫上!” 第274章 来给姜家跪下 这话一出,姜家人就满面喜气,立马“倾巢出动”! 姜丰虎跑到后院忙杀鸡。 李七巧系上花围裙,起锅烧油。 而姜丰年则带着丰景,赶去了仙泉居,请来萧老太太婆媳,还有韦院长。 眼下,萧老太也是刚得知孙子归来,急急忙忙跑出门,还差点绊了一跤。 想当初,萧兰衣要留在辽东营时,她们本是不肯,生怕这独苗会有所伤损。 可如今,看到萧兰衣能立功封爵,萧老太抓紧儿媳的手,动容地长叹出声。 “看来咱这孩子,注定是要走武将路了,你我若是再有阻拦,可就是见识短浅,要碍着他大好前程了。” 萧老太心中滋味万千,可喜的同时,又带着几分心疼。 喜的是孙子有胆识,不肯躺在金山上白享受,还能建功立业。 疼的,则是武将多伤,日后还不知有多少腥风血雨要闯。 萧夫人也不住点头,持着帕子擦眼,只想赶快去看儿子。 这一顿饭,众人聚了个团圆,一直吃到夜半,欢声笑语就没断过。 只可怜了那几盘包子,才刚出锅不久,就被满桌硬菜挤下了台。 孤零零地躺在锅盖上不说,最后等丰虎送萧老太时,还被揣上了几个,丢给了村口大黄打牙祭。 小糯宝吃得小肚圆滚,顾不上消食,就爬上三哥膝盖,搂着脖颈要撒娇了。 几日没见,小家伙可是记挂着他。 虽然嘴上没说,但其实每日睡前,她都要确定三哥那边安好,才能打出呼噜来。 姜丰泽被蹭了一脖子口水,痒得嘴巴合不拢嘴,有着这么招人疼的妹妹,他是巴不得挂在身上,随时都能看上两眼。 趁着娘没留意,姜丰泽便“拐”了糯宝,到他那屋睡去了。 他和萧兰衣的褥子挨在一起,俩人分边躺着,把小糯宝就放在中间。 这二人逗弄着糯宝小脸,心里可算有了家的踏实,不由多闲话几句。 “关外侯当真有八百俸禄啊。”姜丰泽不懂这些,瞥了萧兰衣一眼。 萧兰衣点点脑袋,打了个哈欠,“这还能有假,这种俸禄都是年关下发,由户部来出。若是赶上国库充盈,有时还会多发个一二百两的衣用,当作年礼呢。” 姜丰泽嘴角上扬,“那敢情好啊,这俸禄攒上三五年,可就是几千两的大手笔了。” 若是攒到糯宝长大,那便能有数万两的积蓄,全给妹妹作嫁妆,嫁给啥样的都有底气。 萧兰衣却不解其意,只闷声哼哼道,“好端端的怎提起这个,莫不是想攒老婆本了?” 姜丰泽双手放在头下,懒懒躺了下去,“我可没空想那么多,何况听青玄说,国师刚给兵部多拨了银子,说是今年便要多征兵户,咱们辽东营怕是也要多加人手。” “领着兵营,就算娶了妻,怕也是耽误人家。”姜丰泽嘟哝着。 萧兰衣望着屋顶,莫名舒了口气,便没再多吭声了。 小糯宝摊手摊脚地躺着,听着听着,便渐渐入了梦乡。 才一天的工夫,新封了两个关外侯一事,便在城里传开了。 衙门特贴了好多告示,巴不得全城,都跟着与荣有焉。 翌日下午,田知县就满脸堆笑,带着衙差亲自前来道喜。 城里的秦不同、杨老板也都带上些薄礼,赶来大柳村,要为姜家人庆贺。 而正所谓好事成双,两日后,大柳村也便迎来了,一年一度最要紧的秋收! 因为全城告示,姜家和村子可是都出了名,就连那粮贩子也不敢压价,生怕得罪了新封的贵人。 定品、过磅、给价,那叫一个公道。 张范建这些村长知道了,都乐颠颠地跑来,带着他们的粮食一起卖! 看着村里到处飘着粮香,乡亲们都是眉开眼笑,小糯宝也忍不住笑嘻嘻,背着小手,在人堆里蹦来跳去。 热热闹闹,团结和乐,农户们的日子就该这样过。 其他村子跟着沾了光,心里好生感激,回去都念着大柳村的好。 只是前来卖粮的村子里,唯独少了张熟面孔,那便是西山村。 眼下,西山村的村民正发愁,谁都不敢去大柳村蹭好处。 “那天姜家在咱村得了不痛快,咱们还咋去卖粮,反正我是张不开那个嘴。”西山村村长坐着皱眉。 “人家现在都是关外侯了,李家那个不知轻重的婆娘,当时竟还骂人是贪功名,一旦这仇真结下了,只怕咱村都要跟着受连累。”另一个村民气道。 而这会子,最害怕的莫过于李老爹一家了。 蔡氏彻底傻了眼,那日她只当姜家老三要完,一时上头才口无遮拦。 “要是早知他能大胜回来,那就算让我把嘴巴缝上,我也不敢说那猖狂话啊!”蔡氏倒在炕上,后悔得直打嘴巴。 一旁的李老爹,抱着孙子长吁短叹。 “七巧那小叔子,不仅得了国师亲封,还领着那么多兵,整日在东砬子山转悠。人家要真想收拾咱,不比打死个苍蝇还容易,你说你啊,唉。” 一听这话,更怕姜家来日会报复了,蔡氏吓得不轻,在家哭了大半日。 到了午后,她实在受不住煎熬,这就拉着李七美想去赔罪。 这会子,姜家门前还挺热闹,不少前来卖粮的村民们,都在一旁的柳树下歇脚。 蔡氏看见人多,脸上一阵发烫,但还是硬着头皮,扑通一声就往地上跪了! 第275章 搭台唱戏轮不着你 一下子,众人都瞪大眼,全朝这边瞅过来。 李七美臊得不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娘,您这是干啥,这么多人看着呢!咱认个错不就成了,下跪多贱得慌啊。” 蔡氏顶着大红脸,憋屈地拽下她。 “你当娘乐意啊,可姜家不是善茬,一旦他们不肯和解咋办。” “咱既然都低头了,就得留条后路,不能再给他家以后报复咱的机会,娘有娘的道理,你且跪好就是了。”蔡氏自以为聪明。 说罢,她这就伸手叫门,想请姜家人出来见她。 中午前,冯氏和李七巧去了仙泉居,跟萧夫人学了几个时兴绣样,想给糯宝做衣裳用。 她俩有说有笑,刚从仙泉居走回来,就看到蔡氏跪在门前,便顿时都没了笑意。 “我家也不是啥人都配来的,你们这是做什么?”冯氏皱眉上前。 蔡氏攥紧衣角,赶忙开腔央求,“亲家啊,我是来给你家赔不是了!” “我孙满月酒那天,怪我嘴上没个把门的,我当天回去一想,就知道是我做错了,不来求你原谅我于心不安啊。”蔡氏说着眼睛便红了。 想起那日之事,冯氏心里就窝火。 她觉得好笑,冷哼道,“既然早就知道错了,那你咋现在才来赔不是呢,亲家母,你这是把我当三岁孩子唬啊。” 李七巧也忍不住怼,“只怕是听说了咱老三得了封赏,这才巴狗似的,想来找补吧,哪里是真知道错了。” 蔡氏被说了个脸热。 但只能像个咂嘴葫芦似的,可不敢回怼。 冯氏看她不吭声了,又摆摆手,想让她俩先起来再说。 毕竟,此处人多,下跪实在难看。 既然蔡氏已经拿出了态度,又并非什么深仇大怨,那她倒也不会计较个没完,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冯氏板着脸,正想弯腰扶人。 谁知这会儿,蔡氏以为她不肯原谅,就忽然捂脸哭了起来。 “亲家啊,那天不过一点口角而已,其实说到底,也没多大事啊。” ”你要是不解气,非觉得我家得罪了你,那我娘俩就在这儿一直跪,跪到你啥时候消气为止,行吗!”蔡氏抬高了音量,就往冯氏的裙子上扑。 她一边大哭,余光一边乱瞥,留意着旁边人可有听清这话。 冯氏双手不由一顿,眉心紧了下,觉得这话好像不对! 这听起来,咋像是自家为了点小事,就去为难人家,有些仗势欺人的意思呢? 前面柳树下坐着的,除了大柳村乡亲,可还有不少别村来卖粮的。 他们不知是咋回事,都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目光,偷偷打量冯氏。 李七美这时也看出来了,原来娘是想要卖惨啊。 于是这就哭天抹泪,学着蔡氏样子,去拉冯氏的裙角了。 不过冯氏啥样人没见识过,哪里会着了蔡氏的道。 她眯了下眼,瞬间懂了,不由嗤笑一声。 难怪这蔡氏向来矫情,眼下,却一来就肯跪呢。 原以为是打好了算盘,故意跪给大伙看啊。 若是冯氏不肯原谅,再由她哭上几句,岂不是就成了姜家刚得封赏,便学会仗势欺人了? 日后,若是真要对李家发难,便也定会被认为,是姜家太过霸道。 冯氏斜了蔡氏一眼。 得,既然这亲家把戏台都搭好了,那她不跟着用一用,岂不可惜。 于是冯氏抱起双臂,笑了声,“亲家婆啊,你既乐意光腚推磨,转着圈丢人,那我也不拦着,爱跪就在这儿跪着吧。” 蔡氏正要一愣:…… 这时,冯氏又把姜丰泽叫了出来,故意当着大伙唠嗑。 “老三啊,这两日大家都来咱村卖粮,却唯独少了西山村,你知道是为啥吗?” 姜丰泽早就听二哥说起,刚想点头,冯氏便又拍了拍他肩膀,继续道。 “因为那天,娘一片好心,带着去西山村,给你二嫂娘家侄子过满月。” “谁知你二嫂那后娘,竟听风就是雨,以为你在长白城打了败仗,可把你好一顿寒碜。”冯氏说着便叹口气。 小丰苗立马跑来助攻,叉腰嚷嚷道,“那可不是嘛,二嫂她后娘说了,三哥打仗输了,就是个贪图功名的祸害精!还说三哥肯定回不来了,要死在那长白城呢!” 这话一出,村民们都愣了下,简直不敢想,还有这么缺德的亲家。 “哪有这么说人家儿子的?” “难怪今儿来下跪,原来是嘴上缺了德,要我说,干脆跪死得了。” 蔡氏和李七美脸上一烫,眼珠子胡乱转着,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冯氏眼见大伙都骂,不由轻声笑笑,这便又看着丰泽道,“所以啊,西山村他们也想来卖粮,只是为着你二嫂娘家受累,不好意思过来呢。” “可眼下他们要是单独卖,指不定要被粮贩子坑成啥样,所以你快亲自去一趟,让他们村长放宽心,尽管带着村里粮食过来,有咱家护着,绝不能让他们吃了亏。” 冯氏看了眼蔡氏,又故意说道,“虽说有些人缺了德,但是咱不跟他们一般见识,更不至于迁怒西山村,你说对吧丰泽。” 姜丰泽明白娘的意思,立马点头应下,他这就骑上快马,去找西山村村长了。 而其他村民们见状,都腾地下站起,直为冯氏拍手叫好。 “这姜家真是仁义,不是那种得了富贵,就仗势欺人的主儿!”有个汉子感动道。 “若换作是我,谁敢这么说我儿子,我定跟她没完。”另一个汉子握拳。 “说的就是啊,可人家姜家,不仅没多计较,还主动请西山村过来呢,就是这李家忒不是东西了。”有个婆子啧啧。 蔡氏老脸都快扛不住了,红白交加,像被几只大手扇过似的。 她臊眉耷眼的,哪里还好意思再待,拽着闺女胳膊,便在一片骂声中,灰溜溜地回家了。 第276章 送走文才 经此一事,姜家的仁义可是人人夸。 不说远的村子,就说西山村这一家,就别提有多感激。 原本他们还在为卖粮发愁,毕竟农户弱势,若是不能抱团,不管找来哪个粮贩子,都会成了送入虎口的羊肉。 成色好坏,价钱高低,只能任着粮贩来定。 现下能借到姜家的光,还能再和大伙抱成团,西山村的苦恼可算没了。众人拉着粮食过来时,大白牙都露在太阳底下晃。 倒是蔡氏一家倒了霉,原只是受自己村乡亲埋怨。 现下可好,十里八乡都知了她家“美名”,弄得连给李七美提亲的媒婆,都被劝退了俩。 这事儿可是成了姜家乐子,李七巧和孙春雪坐在门边掐芸豆时,还挤眉弄眼地拿来说笑。 冯氏揉着面团,直摇头道,“本来咱也没想真去计较,她娘俩反倒送上门来现眼,以为是自作聪明,结果却是自找罪受。” 说罢,冯氏又把排骨剁了,晌午好做个“排骨盖被”,吃完便得送丰景回书院了。 北地如今重得太平,城里四处喜气洋洋,韦氏书院也要恢复学业了。 韦院长虽不舍闲暇,但也不得不带着丰景,回到城里教书,操持起正经事来。 这会子,姜丰景正趴在桌上,想着趁离家之前,再给妹妹做张小画。 看着那宣纸本子上,今日画好的,是个抱着脚丫狂啃的小憨丫。 韦院长和萧兰衣都不由拍桌乐,一下便猜到,今早小糯宝赖被窝时,肯定又偷摸啃脚吃,还被她四哥看着了。 小丰苗笑得有点忘形,又想去找糯宝告状,结果不小心绊在了门槛上,差点摔成豁嘴。 见他疼得直哼,冯氏便给提溜起来,朝屁股上踢了一脚。 “就不能看着点路,整日里就你最皮,哪天真摔成个兔嘴,丑的你妹妹都不认你,到时有你哭的!” 听到娘在骂五哥,小糯宝哒哒迈着短腿,忙跑过来“围魏救赵”。 她晃着冯氏衣角,就朝后院方向努小嘴巴,“啊呀娘,不好啦,二锅锅刚才喂鸡时,又把窝里的鸡蛋踩碎啦!” 冯氏一听,哪里还顾得上再训丰苗,气得抄起擀面杖,就冲了出去。 “我说这几天,咋鸡蛋收上来数不对,敢情都被你二哥给嚯嚯了,他还敢瞒着老娘!” 很快,后院便传来一阵鸡飞狗跳。 那擀面杖咻咻作响,姜丰虎也一阵乱嚎,惹得韦院长和萧兰衣又要乐到腹痛。 小糯宝呲出小白牙,猫着小腰跑去偷看,很快便和丰苗笑到后仰,咯咯声响了好久。 这一家,日子总是过得这般生动,韦院长笑完不由感慨,心中很是羡慕向往。 等冯氏累了一身汗,回来后,小糯宝就扬起小圆脸,抱她大腿问晌午吃啥。 “上午张家村的粮都卖完了,张范建拎来了一扇排骨,来谢咱家,娘就给你们弄个排骨盖被,一道菜一锅出来,连干粮都省了。”冯氏抹了下额发道。 “排骨盖被?”小糯宝眨巴眼睛好奇,“排骨为啥要盖被子啊!” 小丰苗围着灶台乱转,到处找那被子,“啊?娘,被子呢?我怎么没看着有被子啊!” 冯氏被气得眯眼,擀面杖差点又提起来了,“你个傻小子,快去把面盆拿过来,别在这儿捣乱,等娘做完你就知道了。” 看了眼外面捂腚的二哥,丰苗可不敢再嘚瑟,连忙抱起妹妹,就进里屋等开饭了。 这所谓排骨盖被,是冯氏从秦不同那里听来的吃法。 左不过,就是把那薄面饼,盖在锅里的排骨豆角上一起炖。 到时候出了锅,里面的排骨被焖得软烂,吃起来可香,上面的饼子更是浸了肉汤,一口下去好生入味。 果不其然,未等那排骨盖被盛出来,香味就已经溢了满屋,惹得大伙直流口水。 饭桌上,众人吃得尽兴极了。 尤其是那韦院长,恨不得把脸都埋进碗里,毕竟书院厨娘可没这手艺。 他只能趁现在多吃,如此,回去后要是想这口了,还能慢慢回味。 一顿晌饭吃罢,姜丰年便赶着马车,去送丰景和韦院长回城了。 不多时,衙门来了一趟人,说是圣旨上允给大柳村的赏银,已经从府衙财库支出来了。 村里人自是眉开眼笑,这可是整整三百两啊! 按着人头平发下去,每家约摸能得个十两,可比一年的收成,还要再多上一些! 得了银子后,众人连走路都像踩了棉花,美得晕乎乎。 更有甚者,藏不住好事,还想去跟外村人嘚瑟。 村长不由瞪起眼来,“要干啥,狗肚子存不了二两香油,不怕你家那些叔舅婶姨们过来借啊。” 大伙一听,都忍不住拍手笑开。 这话也是,他们村免了秋税本就惹眼,要是再到处炫耀赏银,可就真要遭惦记了。 有了村长镇守,众人都老实了不少,于是这又说说笑笑,顺便叨咕起,卖粮这两天听的一些闲话。 村长顾不上八卦,拉着冯氏说起了引儿姐弟的事。 “多亏你家找了吴大夫,把文才那条瘸腿,好歹是给接上了。那孩子已经没了条胳膊,要是连走路都费劲,日后可就太难了。”村长难受地叹了声。 其实,自打回了村后,乡亲们就极少看见文才出门。 村长是担心着,这孩子多半是伤了心气,所以才不肯见人。 这事冯氏倒也寻思过。 好在,韦院长几天前已经说了,想请文才来书院旁听,束修分文不要。 冯氏安抚村长,“不光有韦院长,前两日,秦不同过来时,也曾念叨过文才,还说文才会识字通算数,等再长大些,秦菜居愿意请他去账房帮忙。” “这孩子就爱念书,现在读书的事儿有着落了,日后的出路,秦菜居那边也有了,这日子肯定能过得有模有样。”冯氏有着盘算。 村长长舒口气,激动得直搓手,“好事啊!有了韦院长和秦老板帮衬,咱村里再齐心些,都能照顾这孩子,就不怕他将来没有出路了!” 张秀才这时听了,赶忙插嘴,“我也为文才想过了,实在不行,长大了就来学堂,和我一块教孩子啊!” 反正,教书育人又不需要胳膊。 张秀才跛脚能教,李文才又有何不能。 村长握紧拳,眼睛又要红了,“是啊,只要咱拧成一股绳,不管是文才,还是将来旁人落了难,村里都能照看他们一辈子!” 这话说得热人心肠,冯氏也正觉大有信心,可就在这时,李引儿却忽然走来,给众人泼了冷水。 “多谢大家为文才费心。” “不过我已经想好了,明日就送文才离开,我们在清水村有个表舅在,以后,便让他跟着表舅过了。”李引儿抬起眼帘,声音轻轻道。 冯氏和村长一怔,都不由感到吃惊。 要把文才送走?这是因为啥…… 第277章 靠人不如靠己 “引儿,你是不是还有啥难处?”村长急忙就问,“要是有,可得跟我们说啊。” 这时刘婆子听了,拉住引儿的手便叹气。 “莫不是,你怕带着文才,将来不好再嫁人?要是有这担心,那也不必把他送去清水村便,那村子多远,你想去看他一趟都不方便。” 冯氏垂眸微微思忖。 她知道引儿品性,肯定不是为了这个。 不过,那清水村在云城的另一头,要想从大柳村去上一趟,确实比进城还远。 李引儿抬起小瘦脸,低声道,“不是您想的那样,刘大娘,我早就无心再嫁。” “那是因为啥?”村长急得转圈,“那清水村不好打井,庄稼常年旱着,收成差得全城都是出名,条件肯定没咱好。你把文才送去,只怕拖累了你表舅不说,文才也会跟着受苦啊。” 冯氏知道引儿虽外表不显,但心里却是个有主意的,既能做这打算,便定有她的道理。 于是冯氏拉住村长,便温声劝,“大家先别急,还是让引儿慢慢说吧,弄不好,这也是为了文才好呢。” 李引儿感激地看她一眼,这才道,“我那表舅条件虽然一般,不过家里有一儿两女,都养得很端正,我那表舅娘也是个极和善不过的,以前还收养过村里弃婴,养了足足五年,后来人家亲戚来寻,本要给她拿些谢银,她都死活不肯收。” “我都想过了,以后文才过去,每月我会送上五十斤米面、两条猪肉当口粮,再格外给个两百文钱,算是给文才的衣用和零花,不让他们白养。” 乡下吃用很省,引儿给的这些,别说文才一人,就算是全家都够花了。 “不过这些还并非最要紧。”李引儿心底一酸,又道,“重要的是,我那表舅和文才一样,也只有一条胳膊。” “他干不了农活,但却有门手艺,如今就在家里专门给人正骨、治跌打损伤,在十里八乡都算有点名声。” “所以我和文才商量过,就让他去和表舅学正骨,表舅独臂能做的来,想必他也能。只要学了本事傍身,将来走到哪里就都能养活得了自己,算是长久打算了!”李引儿吸了下鼻子。 原来是为了学本事? 村长他们恍然明了,只是心里面,仍然有些不落忍。 “可文才是个天生的独书苗子啊,这样岂不浪费了他。”村长有些犹豫,“反正都是为了谋出路,还不如先让他到书院旁听,再去做账房先生,这不比学正骨体面些吗?” 李引儿眼底闪过一抹骨气,这便坚定摇头。 “村长叔,那不一样。” “让他跟着表舅,学技艺挣辛苦钱,那是靠他自己。”李引儿声音虽轻,却字字有力,“可若去了书院和秦菜居,那便是靠人施舍过活,不是自己应得的。” “人不管顺境逆境,每一步终究都得靠自己走,他既身子残了,便更得要强,总不能靠别人活一辈子啊。” 这话一出,仿佛有盆滚水,猛的把村长浇醒。 他从没想到,引儿竟会说这般话来,咂巴了两下烟锅子,沉默住了。 张秀才也顿在原地,想到自己的跛脚,眼睛跟着发热。 引儿的话,何尝不曾是他心中所想,人只要有口气,就得靠自己! 大伙是真心为文才着想,这一点,李引儿打心眼里感激。 可正因如此,她就更不能让人接济,给村里添了麻烦 人活一世,得自尊自强,哪怕自身弱势,也得靠自己吃上碗热饭,才算是活得有个人样。 冯氏心里一阵感慨,为引儿觉得欣慰和骄傲。 她这便搂过引儿肩膀,不住点头,“好,这话说得真好,说到婶子心坎里了。你是个有成算的好姐姐,咱文才也是好样的,肯定能学有所成,就照你的意思去做吧!” “婶子!”李引儿握紧冯氏的手,眼睛有些湿润。 就这样,在一个雾蒙蒙的早晨,文才带着对新生的期待,便要去那清水村了。 虽说引儿不想麻烦别人,但在送文才离家这件事,姜家咋说都得帮忙。 天刚见亮,姜丰年便备好了马车,还怕文才腿没养好,放了个凳子让他好踩上去。 待到了清水村,姜丰年留了个心眼,先在村里转了一圈。 又在文才表舅家多坐了会儿,喝了杯粗茶才离开。 回到家,他拴好马车便笑着进屋,“娘,你就放心吧,我用心瞧过了,文才表舅一家都挺朴实的,晌午还想留我和引儿吃饭,连锅里的米都多下了两把,是家实诚人。” 冯氏舒了口气,点头应声,“这便好,能把这孩子安顿好,娘心里也能踏实些。” “让你跟着过去,送他倒是其次,主要就是想看那表舅一家咋样,还得让他们知道,引儿姐弟虽没了爹娘,但也是有人给撑腰的。”冯氏想得可周到。 此事过后,李引儿也收拾好了心绪,继续回仙泉居上工了。 姜家本想着,仗打完了,秋收要收尾了,家里之后便踏实照看生意就行。 却不想,因着城里告示,如今都知道大柳村出了个关外侯,这两日,竟陆续有人上门,想给丰泽说亲了! 都说这一家有女百家求。 却不知,若是有了个出息儿子,那主动上门的求亲者,更是能把门槛都踏破。 这天上午,小糯宝蹲在门外,和丰苗一起看蚂蚁搬家。 两只小脑袋凑在一起,不多时,就见好几拨锦衣缎袍的有钱人,不停往村子里进。 起初,小糯宝以为都是奔着仙泉居来的,还高兴得直小巴掌。 不过很快,她就瞅见,这些人竟停在半路,围着不远处的冯氏和姜丰泽,上赶着套着近乎。 尤其是其中几个,上了岁数的中年富商,那一个个看着丰泽,眼睛里都要冒光。 像是巴不得把他偷了回家,赶快塞给闺女做婿。 姜丰泽被盯了个大红脸,实在不好意思,便一头躲进了村长家,还把正蹲坑的村长媳妇给吓一跳。 而冯氏倒是大方,眼见这些人拒不掉,索性,就把大伙往仙泉居引。 “众人若是想来说亲,那就算我是个当娘的,也不好全然替儿子做主。” “不过你们若是说累了,想找个地方歇脚,我家倒是可以安排,欢迎大家去仙泉居,能吃能住还能泡汤浴!” 就这样,仙泉居一下又添了不少新客,光这一日的流水,便能抵得上平时的三五日。 等到夜里,冯氏数着银子,嘴巴都快咧到耳后。 倒是姜丰泽脸上红红,这两日连出门,都得躲着人走。 第278章 小奸商又来了 本想着,这说亲的蜂拥而至,不过是一时兴起,兴许很快便散了。 可不曾想,待又过了两日,想要来和姜家结亲的,反而是越来越多,这下别说门槛要被踩破,怕是连门框都要被挤掉了。 更有甚者,竟然连聘礼都抬来了,觍着脸在姜家门口干等。 不过这般做派,多半是那些乍富商贾之家,稍微有些规矩的,还是请了媒婆先行探路。 其实,倒也不怪他们太殷勤,毕竟云城地方不大,难得出了个关外侯,那谁家能不盯着啊! 萧兰衣因是京城人,众人猜测家人定不在这边,便不好打他的主意。 所以姜丰泽便吸引了全部“火力”。 但凡是城里有头有脸,又有女儿待嫁闺中的,几乎都想来试上一试。 眼看前来求亲的,有不少不错的门户,冯氏也忍不住欢喜,就想等丰泽回来谈谈。 而这会子,全家为着丰泽叨咕,却没人留意,小丰苗正一脸“奸笑”,偷摸摸往门外溜。 瞧着三哥太抢手,他竟从中嗅到了“商机”。 跑到仙泉居后,眼见众人正苦于见不着丰泽,丰苗便站得老高,大喊道,“我是关外侯的亲弟!” “谁家要是想把闺女画像,递给我哥,二百文一次,我可以帮忙哈!” 这话一出,大堂内的人都不由一愣。 见不着人,但可以递画像试试?这法子好啊,他们咋没想到呢! 萧老太一口茶水,差点喷到对面秦不同的脸上。 “娘,这就是您教他的……所谓经营之道?”萧夫人小心翼翼地瞅向婆婆。 萧老太太扶稳了发钗,想气又想乐,“谁教他这个了,这小子咋想的这么一出!” 秦不同伸手抹了把脸,大赞道,“哈哈,该说不说,丰苗这孩子,脑袋转得是真快,要我看,这法子肯定能挣不少呢。” 果然,这话才刚落,就见旁边几张桌子,已经有两对夫妇、还有三个媒婆偷摸朝丰苗那边去了。 直接递画像给丰泽,虽然太过直白,但架不住好用啊。 一旦瞧上了哪个,可比他们在这儿干等着,要强上百倍。 其实他们出来前,那画像、生辰八字啥的,都是早已备好。 只是这事儿不好让旁人看着,要是传出去,多少有损自家闺女清名。 于是乎,蠢蠢欲动的那些,便都悄悄把丰苗拉到一边,递上了银钱,又把画像卷得严实,才麻烦他去做。 更有甚者,还非要多塞上几百文,想求丰苗帮忙“插个队”。 “我给你出个半两加急银子,可得保证今天就让你哥,瞧见我闺女的画啊。” “我比他再多出三百文!咋说也得把我家闺女,排在最前头!” “嘿嘿,别看我家姑娘脸宽体胖了点,但那是国泰民安脸!你尽管拿给你哥瞧,肯定看得上眼!” 小丰苗可不管相貌如何,反正他只管挣钱! 待抱了满怀的画轴,腰间的银袋也装满后,这小子就叮叮当当,乐得像个猴似的往家跑了。 而这会子,姜家人正坐在炕上,围着姜丰泽谈心呢。 毕竟,他也到了年岁成家,若是前来说亲中有合适的,冯氏倒挺想让他看看的。 冯氏掰着脚底板,语重心长道,“你们爹走的早,我独自拉扯着你们哥五个,再难的时候都过来了。如今,丰年和丰虎都娶了媳妇,春哥儿生了,老大媳妇也快足月了,要是你的亲事能有个着落,娘心里就更踏实了。” 姜丰年走进里屋,拍拍三弟肩膀。 “娘说的是啊,咱爹不在,你这成家娶亲的事,大哥说啥都得帮你盯着,不能看你总这么单着!” 姜丰泽刚从辽东营回来,是绕了张家苞米地,才躲开外头那些人的。 他神色怔了怔,渐渐转为严肃。 “娘,大哥,我就不认为非得是到啥年岁,就必得做什么事。”姜丰泽摇头,“要是为了成亲而成亲,不仅我不痛快,也耽误了人家姑娘,除非是遇到了心爱之人,不然我是真不想娶。” 冯氏眉间凝了下。 这话说得不糙,可儿子整日待在军营,又不喜和女子来往,上哪儿去碰心爱之人啊。 别说是外面的女子了,他就连和村口大黄唠嗑,都比跟村里那几个姑娘说的话多…… 姜丰虎看娘叹气,上前急道,“啥爱不爱的,只要条件合适,人品又过得去,娶回来你不就爱了吗!要都像你这样想,怕是村里,就全是老光棍和老姑娘了!” 李七巧想了下才说,“老三,这两日冲着你来的,可有不少条件好的,还有府城的知府家呢。” “听引儿说,人家请来的媒婆,已经在咱仙泉居住两日了,若成了可是门好亲,你当真不想相看下?” 姜丰泽对那些富贵门户,不为所动。 他摇摇头,语气坚定起来,“二嫂,我想找的人,得是跟我志趣相投,品性相当的,这样的才能踏实过一辈子。至于啥知府还是知州的,只要我不喜欢,就算门户再高,我也不想去攀。” 这话听得李七巧,忍不住直点头。 她也盼着将来进门的“妯娌”,不看家世,只看品性,这样便不会骄矜多事。 所以李七巧噤了声,不再跟着劝说。 姜丰年觉得可惜,但是牛不喝水,就算把脖子摁断了也不成啊,就也不好再多唠叨。 倒是姜丰虎怕他将来后悔,趁着丰泽不留意,气得给他敲了个爆栗! “好你个老三,活脱脱一倔驴!”姜丰虎打完就跑。 冯氏刚还失落,现下赶忙瞪眼睛,“老二是不是皮痒!不许打你弟弟!” 看着冯氏这样子,全家心里都明镜似的,老三被掳走了好几年,娘的心里偏疼他些,肯定不会多勉强。 冯氏拉过姜丰泽的手,给他揉揉后脑勺,忍不住叹了口气。 娶妻毕竟是一辈子的事,她可不好强逼,免得日后生出苦果。 “也罢,且看你自己的心意定吧,儿孙自有儿孙福,不给儿孙操心我有福!”冯氏佯装翻个白眼,又甩开他的手哼,“反正媳妇是给你娶的,又不是给娘娶的,你乐意被窝里空着,谁稀罕替你着急!” 全家笑了几声,娘还真会找台阶下。 姜丰泽也弯起眼睛,心里又热乎乎,生出几分感动。 他的娘,真是开明,伟大! 不像那些为了娶个亲,就对子女死命相逼的,说是为了孩子好,可到头来,却闹得母子离心,夫妻不和,只剩下一片鸡飞狗跳。 这会儿,姜丰泽又想起另外件事。 他忙朝窗外看了一眼,见小糯宝正撅着小腚,趁着大人没注意,就趴在晒的粮食上乱画,可是调皮。 姜丰泽露出担心,“对了娘,萧府那边来信了,说是家中生意出了点岔子,催萧老夫人回去,只怕过两日就得动身。” “到时候糯宝知道,肯定要舍不得了,不知道会不会哭上几场。”丰泽神色暗了下。 “萧老夫人这就要回京?”冯氏也意外地坐直身子。 萧兰衣站在外屋,一直没有插嘴。 现下听话茬转过来了,他才进屋道,“其实也没什么,正好我会亲自送祖母和母亲,要不就让糯宝跟着我,去京城玩几天吧。” “她要是知道能进京,日日都有戏班子可看,还能在萧府吃遍京城小吃,肯定就不会难受了。”萧兰衣语气轻快。 而这会子,小丰苗正美滋滋,揣着银兜子往家跑。 谁知刚一跑到门口,就听到这最后半截话,便以为萧家人想把妹妹带到京城养。 吓得丰苗手上一松,银子掉了满地,转身抱起糯宝就朝外跑。 离了妹妹他可不能活! 丰苗眼泪砸在衣襟上,说啥都得把妹妹给藏好! 第279章 孩子丢了 小糯宝只觉一个“黑影”飘过,下一刻,就被五哥给扛跑了! 她小嘴张得比鸡蛋圆,不免有点凌乱懵圈。 穿过了大半个村子,直到最后,丰苗跑没劲儿了,眼见前面是个草垛,俩人才一起摔了进去。 “五锅锅!”小糯宝疼得呲牙咧嘴,才来得及问一句,“你是不是又干啥坏事啦,糯宝刚才看到,你往地上掉好多银子呢!” 小丰苗一摸裤腰,苦着小脸,“完了,银子好像全洒没了……” 不过他也不敢回去捡,只攥着糯宝小手,抽抽搭搭地哄,“好妹妹,你可不能离开咱家。” “等我将来长大,赚好多银子,什么京城的名小吃,还是唱戏说书的,全都能给你弄来!” 小糯宝不知五哥咋了。 不过一听到有吃有玩,她立马兴奋得扭小身子,“好呀五锅锅,那你快点长大,糯宝想一边吃樱桃煎,一边看戏!” 这个草垛子正好在村东头,靠着块荒地,平时没啥人过来。 丰苗扒拉了些软草,就拉着小糯宝躺上去,继续给妹妹“画大饼”。 小糯宝听了一会儿,觉得像是和尚念经,困得打了个哈欠,便小脑瓜一歪睡着了。 没多久,日头朝西落下,就到了黄昏时。 而姜家这会儿,却怎么都找不见小糯宝,可是要急疯了。 原本,众人在屋子里,唠了许久送萧家回京之事,还想着送啥农特产给一并带上。 等到看到窗外暮色,冯氏才想起晚饭,起身道,“反正还有日子,咱这两天再慢慢商量。” “都这会儿了,咱们怎么忘了时辰,对了,糯宝那小馋猫咋也不喊饿了,换作平时,她早就要来催问晚上吃啥了。” 姜丰泽眯眼要笑,“方才看她还在粮食上画画,弄不好是贪玩,玩累了就趴那儿睡着了。” “傍晚起风,可别着凉了才好。”冯氏也这么想,就要去抱闺女进屋。 谁知刚一出门,却见院子里,只有满地金黄的苞米粒,压根不见糯宝身影。 冯氏愣了下,“那就是去仙泉居了吧,弄不好,是找萧老夫人吃点心去了。” 说着,她和李七巧拔腿就要过去,临走前还不忘嘱咐,“丰虎,你在家里把干饭蒸上,再把那豆角掐好,等我娘俩回来弄菜。” 可等到了仙泉居,见了萧老太太,却不想,她这一下午都在和秦不同闲话,压根没看见过糯宝。 李引儿从大堂这边赶来,忙道,“婶子,糯宝肯定没来过啊,我和刘大娘一直都在这儿守着呢。” 这下子,冯氏终于慌了。 这一路下来,也问了村里好几个乡亲,就没一个见过小糯宝的! 得知妹妹压根不在此,姜丰泽他们都急忙赶来,只留了孙春雪在家看着锅。 姜丰泽不由担心,“娘!咱村现在外人多,且不说仙泉居那些客人,还有几个没走的粮贩子呢,再加上外村来卖粮的,来来往往的人可多,可别是谁看妹妹生得好,给她抱走了!” 刘婆子也一惊一乍道,“听说最近,拍花子的也不少呢!” “前几天,大溪村就有个小子,在村口玩尿尿和泥,谁知那拍花子的假装来问路,结果趁着大人不注意,抱着孩子就上了马车。” 一听这话,冯氏的腿顿时软了。 “竟还有这缺德事……”她白了脸色,“丰年,丰虎,丰泽,快去挨家挨户问咱乡亲,问有谁看着糯宝了,让大伙都帮着找找。” 姜丰泽急得扭头就冲,一只脚绊在门槛,鞋子差点甩到姜丰虎脸上。 大柳村众人,谁听了都差点要蹦起来。 他们村,可就这一个宝贝疙瘩! 村长恨不得,把这小家伙放进烟锅子里,随时带在身上,哪能受得了她不见了! “快快,老李老张,你们几个老汉,再带上几个后生,去村东头找!” “顾寡妇,你带着妇人们,往村西边看看!” 于是乎,几乎全村出动。 冯氏脚底都快磨出火星子了,满村到处跑,边跑边喊闺女名字。 而这会子,两个孩子,还在村东边的草垛呼呼睡呢。 栓子耳力好,等听到呼噜声过去一看,才吱哇哇地大喊,“孩子!找到了!孩子!” 冯氏一听喊声,急急忙忙就跑了过来,就见两个小家伙,正躺得摊手摊脚,那叫一个惬意。 她差点急哭了,提着软趴趴的腿,就过去把糯宝搂在了怀里。 小糯宝吭哧了一声,揉着眼睛醒来,“娘,嗯?天怎么黑了,糯宝饿啦!” 冯氏红了眼睛,气地想拍她屁股,“你和你五哥在这儿做什么呢,娘还以为咱村进拍花子了呢!” 看见家里人都找来了,小丰苗垂着小脑瓜,咧嘴想哭,“咱村就是进拍花子的了!萧兰衣就是拍花子的!他要把妹妹拐去京城!” 这话听得众人一愣。 等再一细问,才知是闹了个大乌龙,丰苗竟萧兰衣要把小糯宝带走,便不再送回来了。 冯氏又好气又好笑,拽过他揍了几下,“你这个傻小子,也不想想,娘能舍得吗,要送也是送你走啊,人家萧公子就是想带你妹妹去玩几天,况且娘还没答应呢!” 小丰苗惊讶,顿时乐出个大鼻涕泡来,“太好了,妹妹不走,反正我要天天跟妹妹待一起!” 不过话一说完,他又想起挣的那些银子了,大叫一声,便撒丫子跑回去捡去! 不用说,这银子落在家门口的,自是早就被冯氏看见,收进钱匣子充了公。 冯氏抱着小糯宝回家,心里可算能放肚子里了。 小糯宝这会儿也饿得不轻,直在娘怀里撒娇,“娘,糯宝肚子叫了,想吃酸菜炖五花肉啦!” 冯氏捏着她的小鼻子,气道,“这会儿知道饿了,跟你五哥一起吓唬娘时想啥了,家里酸菜吃完了,晚上让你二嫂给你弄个疙瘩汤,糊弄一口得了。” 话是这么说,不过到了晚饭时,姜家的饭桌上,自然还是跟平日里一样丰盛。 一大碗豆角烧排骨,热腾腾地摆在中间,边上还有木耳炒肉丝、小鸡炖蘑菇,看得小糯宝直露牙笑。 用过晚饭,姜家人都心照不宣,没有把萧家人要回京的事,告诉小糯宝。 小糯宝吃饱躺在炕上消食,顺便挠挠春哥儿的小脚,姑侄俩咯咯笑了一会儿。 秋收刚过,农户们可算能稍歇一歇。 这会儿,乡亲们大多用完了饭,有不少坐在树下,揣着两把炒花生,吹着晚风唠闲嗑。 想着今日丰苗闹笑话的事儿,一些妇人们还拿来说笑。 不过笑归笑,丰苗对妹妹这份心是没的说。 刘婆子忍不住感慨,“等将来,糯宝长大了,这几个哥哥都能把她疼得跟眼珠子一样,任谁也欺负不了她去。” 村长咂巴着烟锅子,晃着牙笑,“姜家这几个小子都是好的,不管有多调皮捣蛋,但都知道疼妹妹,没一个孬的。” 众人正在说笑,可这时,就见村口突然来了两个衙役。 那两个衙役的身后,还有一辆牛车。 乡亲们再一细瞧,车板子上,竟直挺挺,躺着两具裹了白布的尸体! 第280章 两具尸体 村长感到不妙,连忙起身上前。 “敢问官爷……你们这车板子上,拉来的是什么人。” 两位衙役叹了口气,指了指那白布道,“城里出了无名尸,是媚香楼报的官,说是有一对农户打扮的夫妻,吊死在了他们门前。” “我们跟周边商户问过话,此二人死前还报过家门,说他们是大柳村人,知县大人让我们把尸身送来,请你们认一认尸。” “要真是你们村的,就看看有没有亲戚能安葬下,如若不是,便只能送去乱葬岗埋了。”衙役边说边拧眉,直觉得这差事晦气。 话罢,他们俩就拿来根棍子,将那白布一挑,露出底下两张灰呛呛、已经浮肿不堪的脸来。 村长和乡亲们都想捂鼻。 但顿了下,众人还是犹豫着走上前看。 才刚瞥了一眼,村长的眸子就惊讶瞪大! “这不是,王大喜和他媳妇柳氏吗?”刘婆子吓了一跳,率先喊出了声。 村长很是意外,目光怔住,没想到,王家那两口子竟然死了…… 细想一下,秋收这些天,确实没在村里见过此二人,他还以为,这对懒驴又在家里趴窝呢。 很快,村口传来一阵躁动。 妇人汉子们听说衙门让认尸,都跟抢着看戏似的,有些饭还没吃完,就拿大葱蘸酱跑了过来。 冯氏飞快下地穿鞋,“娘出去看看就行,老大媳妇你怀着身子,别凑这糟心热闹,就在家陪着糯宝和春哥儿吧。” 孙春雪摸着肚子点头,“嗯”个不停,还真怕冲撞到孩子。 可小糯宝哪里肯老实待着,这就扑腾着短胳膊,肉乎乎的,直往冯氏脖颈上挂! “娘,糯宝是你的小尾巴,你去哪里都得带着呀~不准不带!”小糯宝撅嘴要亲冯氏。 冯氏只觉脖子上一沉,“哎呦”了两声,只好拖住闺女小腚再说。 “你个胖丫,跟个秤砣似的,娘的脖颈要被你给拽掉了!” “少在这儿嘴甜哄人,你哪是想粘着娘,是怕少了热闹看吧。”冯氏无奈嗔道。 小糯宝笑得挤眉弄眼,已经八爪鱼似的抱住娘了,就这样,冯氏只好带上这“小尾巴”,快步赶至村口。 而此时,乡亲们大多都到了,正惊讶地叨咕着,这王家咋又没了两个。 冯氏只看了一下,捂住闺女眼睛就问衙役,“官差大哥,他们两口子是怎么没的?听你们方才说,是和城里那家媚香楼有瓜葛?” 两个衙役认出小糯宝娘俩,神色赶忙变得客气,言语也支吾了起来。 其中高个子衙役忙摇头,“不不,人可不是媚香楼害死的……只是、只是人家先报的官而已。” 矮个衙役偷摸推他一下,接上话茬道,“嗐,是这么回事,听说此二人有个闺女,前阵子在媚香楼殁了,他们俩舍不得闺女,收完尸就跑去媚香楼讨说法。” “那种地儿谁不知道,人没了就是没了,能有个啥说法。”矮个衙役摆摆手,“不过老鸨虽看出他们想闹,但心肠还是挺好,就给了五两银子安抚,谁曾想,这俩人嫌少,死活不肯走,半夜就偷摸吊死在媚香楼门前了。” “兴许,这二人是没要够银子,一时气不过,就想吓唬吓唬人家,只是没想到把性命搭进去了。”高个衙役帮腔点头。 听了这话,乡亲们都不由唏嘘。 想不到,像王大喜那样的窝囊废,最后死的,竟也如此窝囊。 “可怜啊。”村长眼睛跟着发酸,“咋说也是咱村出来的,不好叫他们成了孤魂野鬼,就在村里找块地儿埋了吧。” 小糯宝捧着小下巴颏,莫名盯住了衙役们,若有所思摇头。 而那两个衙役,这会儿彼此对了个眼神,好似都松了口气。 事实上,王大喜两口子的死,哪里如他们所说这般。 分明是那老鸨心肠黑,见二人上门,便让打手们往死里揍。 只是不想,柳氏本就悲痛欲绝,几日没有吃喝,一通棍棒下去,还真就断了气息。 王大喜哭得不行,想去街上喊人,媚香楼索性发了狠,弄死了二人,又买通了官府,这才糊弄了过去。 不过,没人对王家上心,便也没啥人喊冤,此事便算是翻过篇了。 小糯宝虽没戳穿。 不过心里却有成算。 世间一切,善恶有报,老鸨手上染血甚多,即使能逃脱律法,但日后自有报应上身。 而王家虽说人缘很差,但死者为大,既然人已过身,村里便也没有薄待了他们。 就由村长出面,在山上挑了块好地儿,当日给下葬了。 冯氏想着从前,两家还做过邻居,心中不免感慨,立坟包时,还让丰年哥仨过去帮了忙,全当积德行善了。 等从山上回来,姜丰泽陪着萧兰衣,去仙泉居找他祖母说事儿。 这两日,萧老太太稍有纠结。 按理说,本该快些动身回京,只是对于小糯宝和村子,她还很舍不得。 思虑再三,萧老太太便决定道,“府里且先等等吧,我们娘俩过完中秋再走不迟,怎么说也得陪糯宝逛个灯会,买些首饰、衣裙再说。” 中秋眼瞅便到。 小糯宝还不知萧老太要走,眼下只知要去逛灯会,自是高兴得活蹦乱跳。 团圆佳节,算是一年之中,除了年节外最要紧的了。 书院也休沐了三日,韦院长作为姜家的“编外人员”,都不用丰年去请,就自己提溜着月饼,跟着丰景来过节了。 这一回,韦院长还带来了,书院学子们做的花灯。 “上回叔叔答应你的,让孩子们给你做的灯,我可是都没忘呢,停了他们两天课业,光让他们做这个了。”韦院长一进屋,就笑着招呼糯宝去看。 小糯宝欢天喜地蹦下去,哒哒哒地奔着门外去了。 马车里,几乎已经快塞满了,全是彩纸、竹条、还有花布缝制的大灯笼,有兔子灯、鱼骨灯,还有螃蟹灯、荷花灯,甚至都没重样。 “啊啊,谢谢院长叔叔!”小糯宝“哇”了一声,可是开心坏了,抱着韦院长的胳膊就要窜高。 韦院长心里甜得淌蜜,同时也就忘了,书院孩子们接到这份课业时,那一脸苦兮兮的小样儿。 得了花灯,姜丰年跑了两趟城里,把月饼也买了五、六种馅样,供妹妹解馋。 终于,月圆之夜可算到了。 用过月饼和螃蟹,姜家人换上绸缎衣裳,这便说说笑笑的,要进城逛灯会去! 小糯宝顶着羊角辫,肉趴趴的小身子,套着富贵的红缎袄蓝纱裙。 白皙短粗的小手腕,戴着一对玛瑙叮当镯,还有金豆豆手串,额间又抹了个胭脂红点,瞧着可是喜人。 众人一进城,小糯宝就兴奋得坐不住了,直在冯氏怀里扭来扭去。 冯氏搂紧了她,掀开门帘子道,“丰年,咱先去秦菜居吧,和秦老板打个照面,然后再去溜达。” “好啊娘,上回咱说好给人家捧场,结果因为文才又回去了,这次得坐一会儿再走,算是表表心意。”姜丰年跟着点头。 想到秦菜居的樱桃煎,小糯宝偷摸咽咽口水,笑得像朵小花。 这会子,马车也快进西街了。 姜丰年回身坐好,正要往秦菜居调头,谁知前面巷口,却忽的窜出个人影! 他赶忙猛勒缰绳,马车轱辘急停,只差一点就要撞上那人! “这大娘怎么不知看路,横冲直撞的!”姜丰年捏了把汗,赶忙下马去看。 却不想,等那倒地的妇人哎呦两声,抬头露出脸时,姜丰年便皱紧了眉。 竟然还是个熟人…… 第281章 居然是她 冯氏感受到颠簸,忙朝外问,“老大,怎么不走了,是不是撞到人家了?” 姜丰年板脸盯着眼前,顿了一下,才回话安抚。 “没事儿娘,您坐好就行,不用出来,咱们这就继续赶路。”他语气不经意沉了下来。 而这会儿,地上的妇人听见声音熟悉,也不由愣了神色。 赶忙抬头看他! 虽是穿着身绸缎衣裳,梳着贵妇发髻,可这大娘举手投足间,仍透着一股畏缩,显然和打扮很不合衬。 赵氏怎么都没有想到,会在此处碰见姜丰年。 她惊讶地张大嘴巴,眼睛直愣愣,望着丰年好一会儿,不知该不该说话。 很快,赵氏又像是想到了啥,觉得心虚,这就挡住了脸,爬起来低头走了。 姜丰年看了眼赵氏离去的方向,好巧不巧,正是秦菜居后身的葳蕤巷。 等他重新坐上马车,挥起缰绳,才忍不住和车厢里的家人念叨。 “娘,您猜我方才碰着谁了?”姜丰年的声音发闷。 冯氏听他动静不对,“这话说的,该不是遇到了啥,和咱家有过节的人吧。” 真是知子莫若母,姜丰年无奈笑笑,“娘,您听出来了。说了都怕您不高兴,刚才差点撞上咱马车的,是大房的赵氏。” “谁?”冯氏掏掏耳朵。 “赵氏。”姜丰年眯眼道,“看她穿戴得还挺不错,像是得了啥富贵,刚从葳蕤巷出来呢。” 一提起大房,好一段糟心的回忆,便在姜家人脑海里闪回。 冯氏的眉心皱成八字,“呵,原是她啊,你要不说,娘都快忘了有这号人。” 马车里有了短暂的安静。 记得当初,大房散了时,姜大海被衙门惩治,姜老太太命断寄死窑。 而村里并未为难赵氏,只将她驱逐出村,让她回了娘家过活,从此就再也没人见过她。 这时,姜丰虎重新搭腔,觉得奇怪地问,“大哥,你莫不是看岔了,那赵氏娘家在石棉村,穷得叮当响,怎可能穿得体面在城里晃,更别提去什么葳蕤巷了,那边可住的全是大户人家。” 姜丰年手心还冷着,“哼,她和姜大海,化成灰我都认的,怎可能看错。” 李七巧倚着车厢软垫,想起些过往,就推了丰虎一把,“别说,若说赵氏真得了富贵,倒也不是没可能。” “你们难不成忘了,大房曾经送出个儿子,给城里一户人家做养子来着。”李七巧若有所思道。 这么一说,姜家人登时都想起此事。 “也对,大房是有个儿子,出生不到两年,就因为八字全阳,被一家富户相中,抱去做了养儿子,细算下来,现在应当有个十二、三岁了吧。”冯氏缓缓点头。 十多年前了,那时就连姜丰年都不过十岁,更别提丰虎他们了。 姜丰虎一拍脑门,好奇起来,“是有这么个茬儿,对了娘,大房可就这一个孩子啊,他们咋舍得就送出去,你快跟我讲讲。” 冯氏晃晃头,“那富户出手阔,给了五十两银子买断,大房两口子那时候也年轻,以为将来还能生,自然就舍得卖了。” “只不过,说来也是奇。”冯氏眯起了眼睛,“打那儿之后,赵氏却就没能再怀上过,到头来,就只生了这一个独苗,还去了人家家里。” 不过,那姜大海两口子,当初倒也不后悔。 只想着,等日后儿子长大,承了那富户家业,他们两口子就能跟着享福。 早年间,他们俩还时常在村里炫耀,算珠子都快崩乡亲们脸上了,谁都懒得多听。 冯氏回想起来,叹声道,“那时候你们爹还在,记得有一次回来学给我听,说是村长训了他们两口子,还说卖儿卖女损子孙缘,容易落了个绝后下场,让大房小心着嘚瑟。” 看来老话真是没错,大房那一脉,几乎真算是断了。 姜丰虎为了缓和气氛,玩笑道,“娘,要是当初人家拿五十两,要买的是我们兄弟,您和爹舍不舍得把我们卖了啊?” 冯氏捏他一把肚子,语气嗔怪,“想得真美,看你这一身膘,若换作是你,最多只能当个年猪卖,能卖个五两银子,我和你爹就谢天谢地了,还敢肖想五十两的身价!” 李七巧一听,顿时就捂嘴笑倒,姜丰虎也觍着大脸,倒在娘的肩头,笑嘻嘻得没个正形。 话虽这么瞎说,但其实在冯氏心里,自然把儿女视作千金不换的宝。 孩子就是娘身上的肉。 天底下,哪有割肉卖的道理! 李七巧笑够了,又把话茬顺了回来,“说回刚才啊娘,所以我怀疑,弄不好赵氏就是找着她那儿子了,所以大哥才能看到,她得了身好的穿戴,还能在城里走动呢。” 冯氏思忖了一下。 老二媳妇猜的也不无道理。 她揉揉眉心,低声道,“那姜大海自从大赦,是不是还在城里铁匠铺做官奴呢,也罢,只要这一家子以后别在咱眼前晃,谁管她到底是咋回事。” 小糯宝躺在娘的怀里,听着这话,黑溜溜的大眼睛,不经意地转了一下。 而这会子,正好秦菜居到了,姜丰年看了眼就大笑,“娘,咱到地方了,秦老板正在门前挂彩灯呢!” 这话一出,众人止住了话茬,这便一一下了马车。 冯氏抱着小糯宝,踩着踏板站稳后,萧家的马车紧随其后,也跟着停住了轱辘。 萧老太太婆媳俩,穿着一身暗纹月光衣,配着织金纱马面裙,由着家丁搀扶下来。 随着两匹骏马嘶鸣,一路在后相护的丰泽和萧兰衣,也勒住缰绳,笑着招了招手。 “都到齐了,咱们进吧。”冯氏托着闺女俩短腿,朝萧老太太招呼道。 萧老太太眯起眼睛,捏着糯宝小手就笑,“我方还想说,咱可得先来秦菜居坐坐,你们便也想到了,咱可真是心有灵犀。” 秦不同看见众人前来,忙蹦下木梯,拱手作揖迎客。 冯氏也客气回礼,“大过节的,没扰了您做生意吧秦老板。” “快往里进吧各位,别看今日中秋,可我这儿怕是还坐不满呢,多亏了你们来帮我热场子。” “楼上雅间空着,我这就让人沏茶,还有糯宝爱吃的樱桃煎,也马上给备上!”秦不同豪爽好客,晃着大牙可是高兴。 小糯宝一听有樱桃煎,乐得就想鼓个巴掌。 只可惜她胖手已经抓了月饼,实在腾不出地儿,索性就把两只小脚“啪”地一碰,来了个欢快的“鼓脚”! “谢谢秦叔叔!”小糯宝嘻嘻便笑得小脸鼓起。 第282章 突然骚乱 秦不同被哄得前仰后合,咧了咧嘴巴,就迎着大伙往里进了。 冯氏擒住闺女手脚,让她老实待会儿,不然自己都快抱不动了。 雅间里,楠木制成的圆桌,可是气派,就连椅子上的软垫,都是滑溜的绸面料子。 小糯宝想要看到街景,小手一伸,便挑了靠窗的位子,让娘抱着自己坐。 至于挨着她的椅子,当然就抢手了,丰苗刚想凑过去坐下,就被萧老太提溜着后脖颈,给生生挤走了。 韦院长眼看着抢不上,倒也不慌不忙,而是占住小糯宝对面的位子,方便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她软萌小脸。 待众人全都落坐,秦不同便张罗着招待了。 不多时,就见各色各样的糕点果子、特色小食,跟流水似的,被伙计们一一送上了楼。 光是那月饼,就有咸蛋黄猪肉馅、和鲜花馅料两种。 可把丰虎和丰苗新奇坏了,赶忙抓了一块尝鲜。 更别说,还有什么樱桃煎、翡翠豆腐、冰糖山楂球、豆沙春卷、茯苓小饼、卤汁豆腐卷等等,满桌堆得甚是丰盛。 绕是萧老太太,这般见多识广的,都不由满意点头。 “不错,难怪是云城第一酒楼,样式确实出彩。左边那碟方块点心叫尺糕,听说是南省嘉兴一代,前几年才研究出的小吃,连京城都没几家卖的,想不到此处却有。” 萧兰衣看到小糯宝嘴巴动了,猜到她是又在流口水。 这便夹了一块,打趣着喂过去,“一听到没吃过的东西,小嘴就发大河了吧,快吃块尺糕堵一堵吧,可别一会儿馋得全淌下来,给咱一桌子人都冲跑了!” 听了这话,大伙都知道是何意思,齐齐瞅向小家伙,笑得肚子要疼。 小糯宝气得噘嘴,可架不住尺糕诱惑,还是探身咬了一口。 半块下肚,唇齿生香,却又毫不甜腻。 “啊,是芝麻桂花馅的!”小糯宝惊喜得翘起短腿,又拍拍萧兰衣,“点心好,萧锅锅坏!除非你再给糯宝夹一块!” 看着小家伙都吃得这般喜欢,众人也止不住馋,纷纷动起筷子。 没一会儿,店小二便端了两壶热茶,一壶是老枞水仙,一壶是拿牛乳煮过的正山小种,老少皆宜。 冯氏忍不住夸道,“别看秦老板人长得粗犷,心思倒是细,知咱定是吃过晚饭来的,便没上大菜,而是主上了点心,不占肚子。就连喝的都备了两种,这思虑真是周全。” 姜丰虎笑着应声,“秦老板这叫粗中有细,不像我,光剩着粗了,活脱脱一大老粗,和人家没得比。” 大伙说说笑笑,又各品了杯水仙茶,动了动糕点和卤汁豆腐卷。 而李七巧则扒拉着猪肉蛋黄月饼,琢磨着这馅料新奇,想研究明白了,回去做给没来的馋大嫂吃。 待吃喝差不多足了,冯氏也起了身,“咱可别真吃太饱,不然一会儿走不动,没法逛灯会了。” 萧老太也笑了笑,“行了,我听外面都有作乐声,兴许是天官鳌山灯快来了,咱们这就下去看吧。” 至于这桌上剩的吃食,动了近一半,自然不能浪费。 索性便留在此处,等他们回来再用。 等出了秦菜居,夜幕已然全降,东西两街热闹非凡,亮满了五彩斑斓的彩带、花灯。 街上的商贩在两边吆喝,有猜灯谜的、卖月饼的,而石板路上人头攒动,偷偷相看的年轻男女、手持提灯的中年夫妻、还有举着糖人满街舔的孩童,看得人眼花缭乱。 小糯宝最爱热闹,一下子喜得小脸红扑扑,映在花灯光晕下,显得格外像年画娃。 她搂紧娘的肩膀,奶声奶气地喊,“四锅五锅,我的大鱼灯呢,快快,大家都拿灯,我也要自己举着玩儿!” 丰景丰苗像俩小巴狗,妹妹一唤,就连忙上前,把那半臂长的鱼灯,递给了妹妹。 鱼灯夹在自己腋下,让闺女小手一块把着就行。 到了街上,有着节日氛围,不光是小糯宝晃着小发揪,兴奋地左瞅右瞅。 就连丰景和丰苗也露出孩子气,像俩撒欢小狗,乐得就差摇尾巴。 他们俩都换了新衣,丰景提着元宝灯,丰苗举着大螃蟹灯,一左一右扯着冯氏衣角,走得欢快至极。 韦院长跟在姜丰年身侧,熟稔闲聊,看着就像是姜家一员,毫无违和感。 走过了快半条街,再一抬头,看着满街阖家欢乐的气氛,他竟忍不住湿了眼角。 回想起来,自己孑然一身,每每过节都是待在书院喂猫,如今有了姜家人接纳,他才得以感受温暖,真是难得幸福。 只是他太过忘我,竟没留意,不远处有个书院学子,正一脸震惊瞅他。 “娘,那是我做的鱼灯,韦院长让我们做的,说是能锻炼手脑并用!可现在鱼灯……咋在个小姑娘手里呢!”这孩子不敢置信,嘴里叼的月饼都掉了地上。 一旁的夫人捡起月饼,随便吹吹,又给他塞回嘴里。 “那么大鱼灯,一小丫头咋拿得动,没瞧见是夹在她娘胳肢窝底下吗。看你们院长眼泪巴巴的,还跟在后头,弄不好,是那小丫头一家抢了他鱼灯,反正这年头啥人都有。”妇人随口敷衍。 韦院长自是不知,自己身后,已经有孩子投来了同情目光。 而这会子,姜家人逛得起劲儿,萧老太也牵着小糯宝的脚丫,寻思着小脚腕空落落,要不要买点金银给孩子戴。 众人本想着,转过街角就去看鳌山灯,可就在此时,突然间,不远处传来一阵惊叫! “啊!死了,竟是个死了的!” “在……秦菜居门前!” 人群顿了一下,紧接着,便开始骚动起来。 好多人朝着葳蕤巷的方向,就争抢跑过去,撞得冯氏一趔趄,差点抱不住怀里闺女。 第283章 姜家被盯上 “怎么都跑起来了,他们这是要去干什么?”好在姜丰年手快,忙来帮娘扶了一下。 冯氏搂紧了闺女短腿,跟着后退几步,这就抻着脖子张望。 这时,李七巧睁大眼睛道,“我听清楚了,好像前面是刚死了什么人,闹的动静不小,大伙都想抢着看热闹呢!” “大过节的,这种晦气热闹,也有人乐意凑。”冯氏皱皱眉,后背又被人撞了一下…… 云城地界小,百姓们的消遣不多。 所以,但凡遇上点事儿,人们便更趋之若鹜。 陆续有人提着花灯,叼着月饼,追着人群跑去,一时间,整条西街都变得拥挤了。 不一会儿,冯氏鞋跟被踩掉了,萧老太太的发髻也被撞歪了。 没法子,眼看继续逛灯会怕是不成了,姜家人就只好跟上人群,朝着葳蕤巷的方向,先挪几步再说。 正好,秦菜居的招牌,很快便映入眼帘。 冯氏松一口气,正和萧老太嘀咕,“咱一会儿进里面坐一坐,且把这些人避开再说,省得挤来挤去,正好点心还没吃完呢。” 却不想,这话音刚落,萧老太还未等点头,她们就发现,不停涌动的人群却忽的停了下来。 秦菜居门前,此时已是挤满了人。 众人前来凑的,正是秦菜居的热闹! 秦不同脸上苍白,低头盯着脚边,呼吸还急促着。 冯氏不由惊讶,连忙挤开前面几个男女,走近一看,神色不由骇然。 只见门前的青石板上,正躺着个歪七扭八、一动不动的妇人。 这妇人胳膊腿都摔碎了,姿势扭曲得厉害,绣花鞋也从脚上脱落。 殷红的血从她身下,一直淌到街心中间,在夜色下显得像条长长黑墨。 此时,周围人都指指点点,惊叫和议论声不绝。 “怎么摔得这样惨?” “我方才瞧见了,砰的一下,这大娘就掉下来了!” “是从秦菜居二楼摔的,估计是失足吧。” “这酒楼讲究排场,把二楼盖得这般高,你看,这下出事儿了吧。” 秦不同胸腔剧烈起伏,缓了缓,才叫来店小二去报官。 而冯氏回过神来,赶忙问向秦不同。 “秦老板,这人真是从你们酒楼摔的?” 秦不同脸色还白着呢,他扶了下姜丰年,才稳住脚下。 “方才,我看那彩灯挂得还是歪,就在门前调了下,谁曾想,这妇人突然就从楼上掉下来,浑身摔断的动静……我都听见了……” 大过节的,好端端发生这种事情,难免让人心惊。 冯氏察觉到怀里扭动,见是小糯宝正在直看,忙捂住她眼睛。 又安抚秦不同道,“你也别太担心,既是个意外,那上报衙门便就行了。” 秦不同脸色更难看,“衙门是不会找我麻烦,可节里出了这事儿,客人定会嫌我酒楼晦气,如此下去,怕是我这云城第一楼的名头,真是要易主了。” 听他都喘上粗气了,换作以往,小糯宝定要露个大笑脸,安慰一下秦不同。 或是想个啥增财运的法子,帮他渡过难关。 可眼下,小糯宝大眼睛滴溜溜转,却压根听不进去,因为她发现,地上躺着的大娘,居然下午才刚见过! 小糯宝扯扯冯氏衣角,急巴巴提醒,“娘,你快再看!” 冯氏愣了下,这就把目光,重新落到那可怜尸身上。 地上的中年妇人,穿戴的是缎衣钗环,涂抹着的是水粉胭脂,可满脸劳苦褶皱,却比任何粉饰都显眼。 待仔细看过她脸,冯氏的瞳孔不由一震。 这才发现,死掉的人原来就是赵氏! “怎么是她?”冯氏有些不敢信,拉过姜丰年看,“白天才刚见过她,怎么这一会儿的工夫,她人就没了。” 姜丰年也意外得很。 看了半天才敢确认。 “……还真是她,怪事,好端端的,她怎么会来秦菜居吃饭,还……摔死了……”姜丰年摸了摸头。 李七巧沉吟一下,朝秦菜居二楼瞅了两眼,便跟对姜丰泽叨咕。 “老三,你说这里一桌怎么也得半两银子,赵氏就算真得了富贵,也舍不得自己来吃啊。” 姜丰泽怔了怔,“也对,多半是有人带她来的,可若真有同行人,为何她都死了,却没人下来看她?” 这话说的有理。 他俩都觉得有点蹊跷,但怕给秦菜居添乱子,不敢直接挑明。 佳节灯会,街上本就有衙差巡逻,出了这档子事,官府的人来的自然也快。 不多时,在问过酒楼众人话,又来了仵作查验,确定是摔死无疑后,衙差便拿白布一裹,把那赵氏盖住再说。 秦菜居的客人们,早就被吓退了出去。 冯氏看出秦不同苦恼,一行人这便没有再逛灯会,而是陪在门口,和秦不同唠起闲嗑,转移注意力,等着官府把人拖走再离开。 团圆灯会,城里第一酒楼却出了人命。 看客们好事儿,自然不舍得走,甚至茶馆说书、唱戏的都特地来围观,想着弄点灵感,好说书编戏。 人群呜呜泱泱,不少人还在嘀咕,摔死妇人是哪家的。 却没人留意到,此时就在最后,有一个十二、三岁,披着貉皮斗篷的小子,肩膀正剧烈抖动。 少年身侧站着个老仆,正压着声音叹气,“唉,这事儿闹的,老爷不过是训了她几句,她怎么就那么怕事,担心连累了你,就一时跳了楼呢。” “不过小主人,您也别怪老爷啊,这事儿说起来,也是您这生母越界了。”老仆继续叹气。 “老爷看她投奔,给足了衣裳首饰,已是不错,可这赵氏拎不清啊,竟还拉着您去铁匠铺,非去见那成了官奴的亲爹,这不是给老爷上眼药吗,弄不好还要被牵连的。” 站在人后的男孩抽泣下,才缓缓道,“我知道了,田叔,是我娘……是赵氏,她不应该!” 老仆抬头看了眼,门前的姜家人。 他又转了眼珠子问,“对了小少爷,听说城里前几日,被封赏的那位关外侯,和您本姓一样姓姜,好像还是您堂兄?” “……是,为何说起这个?”少年闷闷的声音传来。 老仆低声提醒,“别怪老奴多嘴,您毕竟是老爷的养儿子,为了您生父生母的事儿,老爷都跟您离心了。要是您能借上这位堂兄的力,重新得了老爷青眼,这样便能更好立足于府上啊。” “听说府城的二老爷,一直想为独女求门好亲,前阵子,还让媒婆去过大柳村,盼着能择你堂兄为婿呢。”老仆暗示着咳了声。 斗篷下,男孩的神色晦暗不清。 过了半晌,他才抬起浑黄的眸子,“嗯,我明白该怎么做了。” 第284章 长角的小胖丫 虽是出了波折,但团圆灯会,好歹算是逛上了。 迎着夜色,姜家就赶着马车回了家,唠了小半个时辰后,便累得各自歇下。 中秋一过,天儿越发凉了。 乡下人的取暖神器,烧热炕,终于该显出用武之地了。 一夜过后,小糯宝睁开眼时,就觉小屁股“着火”了,是被生生烫醒的! 摸着汗津津的小被窝,再闻闻褥子下的糊味,她就兴奋地直拍大枕头。 “烧炕啦娘!” “被窝里都是热乎乎哒~” 烫归烫,可热炕的舒服劲儿,还是什么都比不了的。 别看土炕平日里硬,怪硌人的,但只要烧热了,那就是越躺越得劲儿! 小糯宝立马摊开手脚,把自己当烙饼似的,在炕上滚来滚去的,巴不得每个面都被“烙”到。 冯氏摘了围裙,进来一看就笑。 “今儿是你大嫂烧的炕,她没个数,烧得有些热了,你和春哥儿去炕梢上玩吧,炕头太烫,别给你俩“烙”糊了。” 小糯宝乖乖照做,扯着春哥儿的俩腿,一路拖到炕尾,差点把孩子屁股蛋磨秃噜皮! “啊啊!”小春哥儿惊恐张嘴。 小糯宝却只顾看着冯氏,“没事儿呀娘,烫的话垫个东西就好啦,只要不是萧哥哥烧的炕就好。” 萧兰衣正在窗外,给小家伙清洗尿壶。 这会儿忽然被“提溜”出来,才想起去年烧炕糗事,屋里屋外都传来笑声。 冯氏也乐了,“行了,别寒碜你萧哥哥了,娘给你蒸了蛋羹,还熬了点虾仁粥,快把衣裳套上等着吃吧。” 土炕一烧,哪怕是半开着窗户,整个屋子也都是热烘烘的。 小糯宝穿了件半臂小衫,露着小肉胳膊,腿上套了件短裤衩,就围着小桌开动了。 蒸得嫩滑的鸡蛋羹,上面嵌着三、四只虾仁,再淋上葱花,和一丁点酱油,看着就让人肚子咕咕叫。 海鲜粥是拿了大米、虾肉、虾皮,又掺了香菇碎和香菜一块熬的,带着点软糯。 小糯宝顾不上烫,连忙小嘴凑近吸溜,仅一口,就把她稀疏的眉毛,都快给鲜掉了! 倒是一旁的小春哥儿,受不了香菜味道。 才被喂上两口,就难受得趴在桌上,直往外吐大米。 “哕,哕!” “绿菜菜,苦!” 冯氏耐下心来,帮他把香菜挑出来,这才哄得春哥儿,重新张开小嘴。 用好了早饭,小糯宝就哒哒下地,抱着昨日的花灯玩儿。 冯氏摸摸她小脑瓜,“乖乖在家待着,馋了就喊你大哥拿月饼给你吃,在箱柜上,娘和你二嫂,去仙泉居看看。” 这会子,姜丰泽和萧兰衣,正在后院比划着木剑,练起了身手来。 姜丰苗趁着学堂休沐,拉着旺福在灶边,用灶膛里的火烤花生吃。 孙春雪躺在东厢房,拿着针线簸,想给肚子里的孩子,缝上两个肚兜。 只可惜,她手脚粗笨,做出来的肚兜虽是能穿,但走线歪歪扭扭,像是长了两只蚯蚓。 姜丰年进屋时,还以为块抹布,拿起来就去擦胳肢窝了。 等孙春雪一回头,差点喊出声来,“你咋把我给闺女缝的肚兜,拿来抹你那酸胳肢窝了!” 姜丰年一愣。 肚兜? 再拿起手里那“一坨”细看两眼,他不由乐道,“是不是闺女还没影儿呢,再说,谁看得出这是小衣裳啊,你以后还是别碰针线活了,让弟妹帮帮忙吧。” 说罢,姜丰年也不哄哄,穿好鞋就去拿斧头,要跟爷叔们上山砍柴了。 孙春雪受了打击,在炕上气得噘嘴,肚子都要气疼了。 好在,丰苗有眼力见,这时笑嘻嘻地就进来了,“大嫂,大嫂!你给我缝个沙包吧,我和旺福想玩打沙包!” 孙春雪虽然“手残”,但缝个小玩意儿却是不在话下。 这下感受到了用武之地,赶紧抹抹眼睛,笑着给丰苗做了。 才不过一刻钟的工夫,一个四方四角、用姜丰年旧袜子做的“沙包”,便到了丰苗手里。 小沙包一共六个面,有红的有蓝的,还有一面是带条纹的。 姜丰虎凑近一看,认出“袜子尸体”,不由恍然大悟,“我说我咋有双袜子不见了,原来是被大哥拿去穿了!” 很快,小丰苗和旺福便一人站了一边,要在院里打起沙包来。 只是二缺一,还少了一个,于是小糯宝听到后,就欢天喜地跑了出来。 “五锅锅,旺福锅锅,糯宝也要玩,带我一个!” 小糯宝跑到中间,跺跺小脚,气势如虹地叉起胖腰! 丰苗和旺福对视一眼,俩人抡圆了个胳膊,摆开了架势就要打。 可实际上,谁都不舍得真打着小糯宝,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几番下来,全被糯宝给“躲”开了,惹得她直咯咯笑,旺福和丰苗也当是“逗小孩”了,都默契地晃着大白牙。 过了会儿,姜丰虎从后院又过来了。 看着他们三个玩得起劲,不由发了童心,也想加入进来。 只是姜丰虎性子粗啊,才玩儿了两把,就一时上头,一个沙包“嗖”地下,瞄准了糯宝脑袋瓜就过去了! 小糯宝顿时“阿呜”一声,蹲在了地上。丰苗气得踢了二哥一脚,忙跑过去看妹妹。 “傻二哥,你还真玩啊!” 姜丰虎也后悔拍头,自己不是故意的,咋就给忘了呢。 正好这时,冯氏和李七巧的说笑声声,从门外传进来了。 姜丰虎心知不妙,连大门都不敢走,就赶紧翻墙跑了。 小糯宝捂着通红脑门,顾不上疼,急得回屋照铜镜。 一看自己白嫩嫩的小额头,现下多了个大包,像是个“犄角”一样,委屈得她嘴角耷拉成了八字,再也不能臭美了。 村长他们听到动静,虽然心疼,但又忍不住好笑。 “哎呀呀,咱糯宝咋还长角了。” “以前是小祖宗,现在怕是要成小怪物喽!” “哈哈看来姜家伙食是好,看给孩子补的,角都出来了,除了不长个子,身上啥都跟着长!” 乡亲们玩笑归玩笑,但说到底,还是秋收顺利,更让他们高兴。 如今挣了个富足年,加上分发的赏银,众人可算是鼓了腰包。 家家户户有了余粮,再烧上个大热炕,这乡下的日子,便是有了城里都替不了的滋润。 冯氏哄完了闺女,拎着擀面杖出来,站在门口和村长唠嗑,等着姜丰虎露面。 “老二这大傻子,有本事就别回来吃饭!”冯氏抱着双臂哼哼。 村长刚要接茬,这时,就听到不远处响起阵脚步声。 “请问,这里是大柳村,姜家三房吗?” 下一刻,一个老仆搂着个孩子,就闯入了冯氏和村长的视线…… 第285章 求姜家收养 瞧着二人眼生,冯氏稍怔了下,这才疑惑点头。 “找我家的?你们是有什么事?” 她以为,兴许是奔着仙泉居来的,或是找丰泽和萧公子的。 可不曾想,才刚得了冯氏应声,那老仆竟就拽着男孩,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姜夫人,我这小主人是您家侄子,该称您一声三婶才对啊!” “您兴许还不认得我们,但小主人和关外侯,可是实打实的堂兄弟,血脉相连,求您可怜我们!”老仆一张嘴,就老泪纵横了。 三婶? 丰泽的堂弟? 冯氏不由一懵,待细想下,她恍然变了脸色,“你这孩子该不会,就是赵氏和姜大海生的,被送养出去的那个吧!” 说来真巧,昨个儿才刚念叨起此人。 细细想来,能和姜家搭上这份亲的,也只有大房之子了。 老仆拼命点头,跪在冯氏脚边,“亏得您还记得我家小主人,您真是有情有义的好人啊。” 一旁的男孩也红着眼睛,开口喊人,“三婶,咱们素未谋面,虽有份亲,但贸然前来也是我唐突了。可我实在是有难,能依靠的亲人唯有您家了,还求您疼疼我。” 冯氏本还惊诧。 想不明白,大房之子为何前来? 现下一听他们上来就是哭求,便更糊涂了,只隐约有种不好预感。 村长也懵圈,不过倒有眼力见,觉得是姜家家事,就摆摆手走了。 而听着这老奴哭得悲恸,村里有些好事的都探头来看,冯氏不好让他们再在门口跪着。 只好道,“你们先给我进院子吧,有事进来说,别在门外惹眼。” “丰苗,去把大门拴上。” 而此时,小糯宝正翘着双腿,趴在炕上照镜臭美呢。 像是察觉到什么,小家伙忽然撇了铜镜,眼睛惊讶睁圆,“欸?怎么感觉,家里好像来了煞星啊!” 丰苗没有听清妹妹嘟哝,跳下了地,要去帮娘关门。 小糯宝胖手一伸,连忙扯他衣角,非要五哥哥抱着,一起出去看上一眼! 老仆陪着少年进院,他转着眼珠,一来就四处打量,见姜家虽住大宅,可糊窗用的却还是韧皮纸,并非纱、绢,神色就松了一下。 再看墙上也挂着苞米、红辣椒,一副小农户习气。 老仆心头更放心,以为这姜家得了富贵,也盖不住骨子里的穷酸,应是个好糊弄的。 男孩不动声色,对院内陈设不感兴趣,只想看看,到底哪位是他的关外侯堂兄。 这一主一仆并未留意,在他们打量的同时,小糯宝站在门边,也正瞅着他们。 老仆苍老年迈,头发已然花白,一旁的男孩却才十二左右,生得窄脸尖嘴,眼睛细长上挑,活像一对剜人钩子。 小糯宝晶亮的眼神,在落到男孩身上时,不由暗了一瞬,露出来几分嫌弃。 “煞气好足的人。” “不是善类哦~”小家伙撇起小翘嘴。 姜家众人也神色复杂,盯着他俩没作声。 这大房的种儿,怎还找上他们了? 许是看出不受欢迎,老仆佝偻着腰,做小伏低地行礼。 冯氏拿来凳子,让他俩坐,想先把丑话说在前头,两家恩怨颇深,不存在感情和交情。 可老仆不等冯氏开口,看了眼少年,就抢着先跪地大喊,“姜夫人,我这小主人昨夜刚丧了亲娘,今日又要被老主人在族谱上除名,撵出家去,实在是可怜啊!” 冯氏刚要出口的话,一下被堵了回去。 孙春雪还不知赵氏的事儿,咋咋呼呼就冲来,“啥,大房那个大娘过身了?咋死的啊!你就是大房送出去的独苗啊,听说不是被有钱人家买去了吗,怎么又要撵你了?” 少年得了机会接茬,抬起泪眼抽泣,“您应是我的哪一位堂嫂吧,回嫂子的话,我确是被城中富商许家收养了,他们把我记在妾室名下,为我取名许瓒。” “可是自打亲娘来找过我后,许家便疑我有外心,不仅不肯再让我……上桌吃饭,还以奴仆身份待我……要把移我出族谱,我那亲娘怕再连累了我,吓得只好跳下酒楼,不幸身死……”许瓒的肩膀不由抖动,一副伤心模样。 老仆叹了口气,继续道,“我的老主人其实不坏,就是苛刻了些,可偏偏小主人的亲爹是个官奴啊,老爷不想被其身份连累,这才连带着小主人,一起厌弃了。” 冯氏眉毛拧成麻花。 难怪,昨个儿赵氏会突然坠楼,原来不是意外,而是故意寻死,好让许家别因此弃了许瓒。 只是可怜了秦老板,要被这糊涂蛋连累,真是无妄之灾。 李七巧也恍然大悟,她就说嘛,赵氏绝不会独自去吃秦菜居。 这会儿,姜丰年有些疑心,“许瓒!可你毕竟被许家,养了十年有余,他们当真说不要就不要你了?你娘可都为此而死了啊!” 许瓒缩着肩膀摇头,“他们、他们还有个嫡亲儿子在的,就在抱养我两年后,就生下了亲子……” 老仆人也帮忙解释,“是啊,老爷和夫人成亲十多年,未有有子嗣,一直苦闷难平,直到抱养了小主人,夫人才终于有孕,兴许是感动了上苍吧。” 冯氏眉心更紧。 什么感动上苍…… 许家得了许瓒,铁树就终于开花,而大房反倒是从此哑炮,累得姜大海走路打晃,都生不出来半个,这里面定有古怪。 接下来的自不必说,有了亲生儿子,谁还会在乎养子。 就连起的名字,寓意都很是不美,“瓒”为不纯之玉、有瑕之玉。 从一开始起这名字,便能看出对他有多不喜。 不过冯氏不在乎这个,她重新看向许瓒,心里有些打鼓,“所以你来找我家,到底想让我们帮你些啥?” “眼下,许家要把我赶走,三婶,我没得地方可去,要不,您就收留我吧,让我给您做养儿子吧!”许瓒突然亮了嗓音,脑瓜往地上一磕。 惊得姜家人一激灵! 第286章 给姜家设局 说罢,许瓒就叩头不起,哭得好生悲恸,后背也抖得厉害。 “三婶,不是我想麻烦您,实在是我在这世上,没别的亲人可以依靠了!” “石棉村虽还有个外祖母,可她年事已高,靠着给人浆洗为生,我就算是死,也不能去拖累她啊。”许瓒脑袋趴得可低,攥拳却暗暗攥起。 哭罢,听姜家人没有吱声,他再一抬眼,双目就肿得剩两条缝了。 冯氏和姜丰年对视一眼,娘俩心里都像蚁爬,只觉闹心得很! 才十二岁的孩子,丢出去自己讨生活,是有些可怜了。 如若是寻常亲戚,姜家虽不会收养,但至少会帮衬一二。 可他是大房之子啊,哪怕没养在亲爹娘身边,但想想还是膈应得慌。 况且,这孩子突然上门,所说真假未定,还是得多留个心眼。 冯氏沉吟一下,便对李七巧道,“老二媳妇,进里屋拿五两银子出来,咱家虽不缺孩子,不能收养许瓒,但好歹不能看他饿着,这点银子省一省,够花到十四、五岁,出来自谋生路了。” 这话看似带着情分,实则却是下逐客令。 许家主仆哪能听不明白。 许瓒愣住没动。 倒是老仆拉住李七巧裙角,挤泪道,“您别忙了,我们不是来打秋风的,哪能要您家银子,既是不方便收养,那我们走就是了。” 想着他俩还算识趣,李七巧刚要松一口气。 谁知老仆抹着老脸,突然叹气起来,“其实今日怪我唐突,小主人本不肯来叨扰,是被我生拉硬拽来的,如今,既是您家不方便收留,那老奴就舍下老脸,以后去街上要饭,养活我们主仆吧。” 一边说着,这老人家一边就要转身。 许瓒朝冯氏作完揖,便红着眼道,“沈伯,您年事已高,就算是去乞讨,也该由我去才是。” 老仆像是受了惊般,忙摆手,“这怎可啊!您是关外侯的堂弟,身份贵重,若去要饭岂不是丢关外侯的颜面!” “若您怜惜老奴,只要允我乞讨时自报家门就好,到时候,人们听说您是城里新贵关外侯的堂弟,昨个又没了亲娘,现下无人可养,多少还是会有好心的,肯赏咱爷俩口饭吃的!”老仆站在门口磨蹭,嗓门却大了起来。 一听这话,冯氏的脸色不由变了。 她紧了紧眉,“且站住,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要去上街乞食,还要打着姜丰泽旗号? 这不是故意给他们上眼药吗? 外面的人不知两家恩怨,定会戳姜家脊梁骨,骂他们连个本家孤儿都容不下,是得了富贵就忘本的。 尤其是,赵氏昨个儿摔死之事,还闹得满城风雨。 这许瓒若真到处张扬,定会连累姜家名声。 许瓒听出冯氏不悦,立马喝道,“沈伯,谁许你动这心思的!三婶一家不亏欠我什么,答不答应都怨不得人!” 这时,老仆一把松开许瓒的手,又双膝一软,跪到了冯氏身前。 他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我知您不肯留下小主人,老奴也不敢奢求了,但还有另外件事,求您看在他懂事的份上,能帮就帮上一帮吧。” 冯氏蹙眉盯他,“又有何事,先说来听听。” 老仆抽抽搭搭道,“我家老爷有个二哥,正是府城的知府大人,这位二老爷家里只有一个独女,一直都想求得关外侯为婿。” “若是您家肯答应,让关外侯大人于本月十八,在城中醉兴来,和二老爷相见,便算是我这小主人为家里立功,我家老爷看他有用的份上,便就不会再撵他走,更不用麻烦您家照顾了。” 许瓒动动眸色,转身也跟着求,“三婶子,堂兄,只和知府大见一面就好,谈不谈成亲事另算,如此,我起码好和父亲交代,就能留在许家了!” 听了这话,冯氏也想起来,前阵子,求亲者众多,确实有知府家的媒婆。 “这还真是无巧不成书。”李七巧低声嘀咕。 冯氏正有所犹豫,这时,姜丰泽便走上前来,“也罢,要是见上一面,就能让你有个家可待着,那我答应就是。” 许瓒鹰似的眼睛,瞬间亮了下,“多谢堂哥!” “不用再想想吗丰泽。”李七巧有点迟疑,忙拿肘子推了下他。 毕竟这种事情,实在得三思,他们家没有道理,要为了大房之子费力。 姜丰泽性子爽直,没往深处想,“就这么办吧,与其让许瓒流落街头,弄不好还要坏咱家名声,不如来个痛快,帮了他咱也省事。” 老三既已决定,冯氏便没说什么。 听说知府家的媒婆,现下还住在仙泉居不走呢,真过去见上一面,总算有个了断。 眼看此事说定,许瓒主仆暗松了口气,这就跪谢再三,定好了日子时辰,就离开大柳村了。 而小糯宝叼着手指头,盯着二人背影,忽然,像只热锅蚂蚁,躁动得在门前来回踱步。 待许家马车,缓缓驶出了村子后,车厢里的少年,才拿起湿帕子,抹掉眼睛、手上的辣椒油。 露出一脸漠然。 许瓒眼睛不那么红了,踢掉了鞋子,瞪了老仆一眼。 “沈伯,方才为何要让我求姜家收养?你明知我不需要,他们也不可能,白白浪费口舌!” 老仆跪在地上,给他揉着膝盖,“我的小主子啊,这是求人办事之道啊,若要人应你所求,最好先提个更过分的,让你被拒上一次,如此一来,你再提个好接受些的,他们就容易应下了,这叫做以退为进,老爷总这么谈生意。” 许瓒眯起眼来,“原来如此,麻烦,不过倒算好用,他们确实上钩了。” “那三日后,醉兴来的安排就交给你了,这一回,拿我那堂兄做局,必要让我爹满意,如此才能抵消我们的父子嫌隙!” 老仆想起二人谋划,满是褶子的老脸,都笑得更起皱了。 “这回若能得手,就是一石二鸟,至少能让您在家财上,有份着落。” “就是惨了那关外侯,才刚成了城里新贵,就马上要臭名远扬了,他还浑然不知,咱们要干啥呢。”老仆低声笑两声。 许瓒斜起了嘴角,轻蔑咬牙,眸底像是淬过毒。 “这一家子都是乡巴佬,蠢得厉害,被我耍得像是傻子,就且等着,为我的富贵铺路吧!” 第287章 要不要男嫂子的问题 而就在这主仆算计时,姜家这边,小糯宝也正掐着肉嘟嘟的手指,一阵比划着呢。 三哥哥要去赴宴? 去赴煞星的宴? 小糯宝挠挠脚心,用脚趾豆猜都知道,此事要有古怪。 不过,“煞”来则应,有她在,就没有化解不了的! 小糯宝眯眯眼睛,这就要先起上一卦,想看看卦象再说。 很快,满是金光的坤字位,就在她的脑海显像! 小糯宝不由奇怪。 乾为男坤为女。 明明三哥是要去见许知府,为何却现了女子象,难不成,三日后要和三哥相见的,竟还是个女子? 小糯宝的心思飞转。 圆溜溜的眸子亮了下,很快便有了成算。 这会子,姜家人进了屋,正坐在炕边商量起来。 “我还是觉得,老三贸然答应,多少有些不妥。”李七巧琢磨了下,率先开口,“那许知府名声在外,都知是个好官,我倒不怕他会有啥,就怕许瓒那孩子把话给传岔了,人家许知府是不是真想见咱老三,还不好说呢。” 冯氏掰着脚底板,也有些犹豫。 “嗯,老二媳妇说的也是我想的,我总觉得,许瓒那孩子,没看着那么老实,他的话未必可以全信。” 姜丰虎心眼直,忍不住插嘴,“可老三都答应了啊,许瓒那孩子一回去,肯定就能给家里人说,这事既已定下,咱家老三要是再变卦,岂不会得罪了知府?” 李七巧支棱着细眉,抬腿踢他一脚。 “得了吧,就你这虎了吧唧的性子,还怕得罪人?我看你是盼着三弟快成亲,才想让他去,等着人家知府和你做亲家吧!”李七巧娇嗔瞪他。 姜丰虎被戳中心思,憨憨一笑,露出一对大虎牙。 “我这不也是,为了老三好吗,他要是去了醉兴楼,饭桌上一旦谈高兴了,弄不好就能看对眼,把亲事定下来呢。”丰虎不敢和媳妇顶嘴,只能乖乖承认。 这时,姜丰泽走进来,不免觉得好笑,“听二哥这话说的,三日后等我赴宴的,是那知府大人,又不是他家闺女。我和知府看对眼又有啥用,难不成娶他回来,给你当弟妹啊!” 这话一出,全家都忍不住笑出声。 姜丰虎脑海里,莫名蹦出知府一脸娇俏,顶着红盖头,像小媳妇一样嫁进姜家的场面,惹得他是一阵恶寒! “你有本事就娶吧,敢娶我就喊叫他弟妹!”丰虎气得踢了脚丰泽,这就跑出屋,去抖鸡皮疙瘩了。 小糯宝趴在炕上,举着小拳头,笑得直往炕上拍。 “知府大人,做糯宝嫂嫂?” “哈哈,那就是男嫂嫂,糯宝才不要男嫂嫂!”小糯宝笑得想打滚。 不过很快,她就像是想到了什么,赶紧捂住小嘴,余光瞥向外面的萧兰衣,立马噤声不说了。 冯氏留意到闺女的古怪表情,只当她是耍宝,没有往深处想。 婆媳三人还被“男嫂子”这新鲜词,逗得直嘀咕呢。 “还男嫂嫂,亏小姑子想得出来,真是个活宝。” “谁家会有男嫂嫂啊,那有没有男媳妇儿?小姑子净会逗乐!”孙春雪捧着皮球似的大肚,想笑又不太敢使劲。 姜丰泽弯着嘴角,满心满眼都在妹妹身上,倒没对这话太在意。 小糯宝看萧兰衣要进屋,扑到大嫂身边,胖爪一伸,立马捂住孙春雪还要呲牙的大嘴! “好啦大嫂,不说这个啦~”小家伙转转眼睛,移了话茬,马上说起正事。 “其实只怕三锅锅,还未必能见到知府嫂……知府大人呢。”小糯宝神情变得严肃。 冯氏听着一愣,忙问,“闺女,这是啥意思,为何见不着?难道是许瓒没说真话?” 她莫名不喜这孩子面相,心里总觉得不得劲。 小糯宝点点小脑瓜,认真道,“嗯呢,他是有点麻烦。而且三锅锅近几日遇上刑克之运,本就要有几天不顺遂的,再遇上突然上门求事儿的……嗯……怎么说呢,反正肯定是要不妙。” 冯氏有些担心,抓紧儿子手臂,“这么说,可不能让丰泽去了,别碰上啥糟心事才好。” 姜丰泽本都定了主意,但一听妹妹开口,他就立马变了心意。 “我都听咱糯宝的,妹妹你若不想让三哥去,那三哥不去便是,你不必烦恼。”姜丰泽弯下身子,亲了下她额头。 冯氏和李七巧对视一眼。 都无奈苦笑。 她俩磨破嘴皮都未必好用,妹妹一句话就灵? 老三的心啊,若是分成十瓣,只怕有九瓣半,都写着糯宝名字呢! 不过小糯宝却摇摇头,奶声笑笑,“不啊,三锅锅,那天还是得去。” “不然,人家都把戏台子搭好了,却没人登场,岂不是太没趣儿啦!”小糯宝叉起胖腰,像个小大人似的,露出一抹嘲讽。 这小家伙一脸淡定,不用说,一切自在她掌握之中。 冯氏和全家便松了口气,神色多了松弛。 看来糯宝一直给把着关呢,那去或不去就都不要紧了,反正他们只信糯宝! “好,还是听妹妹的,妹妹让去我就去!”姜丰泽用力点头,反正嘴里就这一句。 冯氏嫌耳朵快起茧子了,推了他一把,就道,“行了,时候不早了,该弄饭吃了,老三,待会儿换你来烧火!” 孙春雪的“烧炕官”被撤了,便能抱着圆鼓肚,乐颠颠地回东厢房躺着了。 不多时,烟囱里飞出阵阵“白云”,姜家喷香的饭味,又惹得村里孩子流口水了。 晚上吃得简单,但架不住李七巧手艺好,光是一盘大葱炒鸡蛋,都做出了大酒楼的味儿。 那葱片油绿油绿的,鸡蛋炒得金黄松软,再配上热腾腾的二米饭,真是连肉都不换。 孙春雪快要足月了,用的比谁都多,光是米饭就盛了三次。 更别说还搭了一张葱油饼。 冯氏倒不心疼粮食,就是担心她生产时,“老大媳妇儿,胎儿太大可不好生,娘是为了你好,还是管着点嘴巴吧。” 好在孙春雪听话,想着到时遭罪的是自己,就谢过娘,坐着望饭兴叹了。 不过其他人就没太多顾忌,尤其是小糯宝,吃得可是欢快。 她脸颊嚼得鼓鼓,像只过冬松鼠,要不是冯氏强行收走饭碗,只怕又要吃撑了才肯下桌。 “你可悠着点吧,就二两的小肚,回回都想装五两的饭!萧公子送你的消食丸,都被你五哥当糖豆嚯嚯完了,你要吃撑了,可没东西给你缓一缓。”冯氏戳着闺女肚皮威胁。 小糯宝笑得挤眉弄眼。 在吃的事情上,从来不和娘多犟嘴。 这时丰苗跑过来,笑嘻嘻道,“反正过两天,萧公子就要送他奶和他娘回京了,他都说了,会让府里再给妹妹配些消食丸,到时带回来的!” 冯氏正要捂住儿子嘴巴。 不过小糯宝小脸一怔,已经听见了。 她手里的珐琅镶边银筷子,“吧嗒”掉下来,砸在春哥儿脚趾豆上。 “萧奶奶……要回去了?”小糯宝小嘴一翘,“哇”地一声,就哭得仰倒在炕。 “那她还会回来吗,肯定不会了吧……糯宝舍不得萧奶奶!!” 第288章 糯宝暴风哭泣 小糯宝哭得难受,小手紧紧捂着小脸,泪珠珠却还是不听话,顺着指缝,淌得满手湿漉漉。 想到再见不到萧奶奶,她心里就像少了一块。 酸楚和害怕,一齐涌上心头,小奶音忍不住呜呜不停。 冯氏心疼地抱起她,赶紧搂进怀里哄,又瞪了丰苗一眼。 “谁让你说漏嘴了,萧老夫人不是说过,这事得由她慢慢说给你妹妹吗。” 小丰苗看着糯宝脸颊通红,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也后悔打嘴,恨不得拿炉钩把嘴给烫上! 听到里屋哇哇哭,全家都警铃大作,忙跑进屋看是咋回事。 “好闺女,娘知你和萧奶奶有感情了,可再舍不得,也不能让人在咱村住一辈子啊。”冯氏怕糯宝哭抽了,不停拍着她后背。 姜丰年摸着妹妹小手,也叹气,“可不是,她一个京城贵夫人,还能在咱村,当个老农妇吗。” 小糯宝扁着嘴角抽搭,“可是,萧奶奶回去的话,不会有现在这么开心的!她喜欢住在咱村,人活着,不就是要做喜欢的事吗!” 这话让姜家人心里一酸。 是啊,他们大人才考虑利弊,可小孩子最在意的,还是单纯的快乐。 原来小糯宝不仅是舍不得,更担心的,是萧老夫人回府后,会失去快乐…… 姜家人别无他法,又不能告诉萧老太,让人家也跟着难受,只能轮番上阵来哄。 小糯宝哭了一阵,也累得哭不动了,就缩着短胳膊短腿,像个球似的偎进被窝,好不容易才睡沉了。 到了第二天起来,小糯宝的眼皮就肿得老高,像是塞了俩核桃。 春哥儿觉得新奇,以为里面藏了东西,趴在小姑姑枕边,左瞅右瞅又拿手戳戳…… 冯氏煮了俩热鸡蛋,嫌春儿碍事,就把孙子拎到衣箱上放了会儿。 等姜丰泽紧来时,就见冯氏正拿鸡蛋,在给小糯宝滚眼睛,一旁的大衣箱上,还有个恐高正咧嘴哭的春哥儿…… “娘,萧老夫人那边,已经在收拾东西了,我抱妹妹过去看看吧。”丰泽说道。 冯氏点点头,拿来杏黄提绸圆领衫,给软乎乎的小丫头套上,就让丰泽给带去了。 待一到仙泉居,看着眼前,这个一身奶黄衣裙,头顶双丫髻,眼睛还半肿着的小胖丫,萧老太心里就明镜似的了。 “唉,糯宝是知道了吧,怎么还哭了呢。”萧老太眸底也红了下。 小糯宝怕她难受,忙蝴蝶似的飞扑过去,倒进她怀里,就拱来拱去地直撒娇。 “萧奶奶,快看糯宝眼睛,肿大包包好难看,呜呜,糯宝一定是丑八怪了!”小家伙故意“卖惨”。 萧老太果然又被逗乐,心肝肉似的哄道,“小丫头,待会儿让你萧哥哥,拿他娘的冰肌霜,给你抹抹就好了,那东西最是消肿,还养皮肤呢!” 萧兰衣也是会哄孩子的,这就拿来拇指大的小瓷瓶,全给了糯宝不说,还顺便给她“画了大饼”。 “等你再长大点,有个四五岁的,能离开家里人了,萧哥哥就带你去京城玩,你很快还会和萧奶奶相见的。”萧兰衣拍着胸脯保证。 原本,他这次就想带糯宝回京,顺便在萧府住上几日。 只是上回丰苗闹了乌龙,冯氏也放心不下闺女离开身边,所以这次就先作罢。 小糯宝搂着玉肌霜瓶,看着上面的青花釉面,觉得好看得紧,这就笑出了小白牙。 正好这时,萧夫人也拿来了蟹粉酥,香得她小鼻子直动,这就坐在萧老太腿上,馋猫似的等着投喂了。 用过午饭后,萧老太太婆媳俩,便乘着马车进了趟城。 在大柳村住下这些时日,受了姜家好大照顾,萧老太必要置办些礼,表一表婆媳俩的心意。 她买几匹顶好的漳缎、宋锦,用来为女眷们添冬衣。 又给冯氏和两个儿媳,各买了两副麻花白玉镯、一对宫灯流苏镶翡金钗,还有狐皮配织金缎的风貌,有褐青、黛紫、石绿三个颜色,由她们挑着戴。 至于姜丰年他们哥几个,自然也是有份。 每人一块润如羊脂的白玉佩,再配上青金石珠做的玉绳,还有两双云纹长靴,便是极好的礼了。 萧夫人自己出了银子,买了好些绢纱做的花簪,配成十二花神一套,是单独给冯氏的。 回去后,萧老太太来姜家坐下,放好了谢礼,又和冯氏夜话了一整晚,到了第二日,便不得不动身回京了。 府里那边催促得紧。 毕竟堂堂名门贵夫人,总是不在京中,久了难免生出非议。 一大清早,远天边还雾蒙蒙的,露水都未干透。 萧兰衣亲了亲小糯宝,又拍了下丰泽肩膀,便翻身跃上打头的白马。 萧老太太和萧夫人被扶上马车,家丁们也都有车可坐,只为尽快赶路。 这时候,萧老太太像是想到什么,忽然快步下来,把手中一个锦囊,偷偷塞进了小糯宝怀里。 待萧兰衣一声令下,车队这就驶出村口了。 小糯宝眼睛湿哒哒的,望向马车背影,惦记着萧兰衣画的“大饼”,只等哪天能进京去找萧奶奶。 等回到家,小糯宝捂着怀里,骑在小被子上,突然就卧倒开始鼓捣。 冯氏以为她是要哭,叹口气想上前看看。 谁知刚一过去,就见闺女撅着后背,小手乱刨,正像小猫埋粑粑似的,是在往被套里藏东西呢! 第289章 金瓜子的秘密 冯氏难免好奇,探着脖子一看。 这才发现,小糯宝手里拿的,竟是一整袋金瓜子! 那金瓜子亮得都晃眼睛,沉甸甸一兜,可是相当贵重。 冯氏惊讶极了,忙摁住闺女小手,“这是萧老太太给的?” 看到娘已发现,小糯宝只好放弃“埋粑粑”,缩缩小脖颈瞅着冯氏,担心会挨娘训。 “萧奶奶说了,想她时就花一点,去买好吃好穿的,心情就会变好的。”小糯宝搂着金瓜子,如实回道。 等冯氏再一细问,才知是萧老太放心不下这乖宝,所以就偷摸给了金瓜子,让她好花着玩儿。 正所谓,嘘寒问暖,不如给张银票,萧老夫人太稀罕这小家伙了,自然不能免俗。 冯氏有些无奈,“这老太太,惯孩子都没边了,屁大点的胖丫,哪里花得了这么多金瓜子。” 金瓜子又称碎金子,光是一丁点,就够一家农户吃喝一年了。 更别说,萧老太还是成袋的给,若是放在以前,养活姜家三代子孙都够用了。 小糯宝怕娘知道会说她,才想先藏在被子,等之后再偷偷挪回柜子里。 估摸着萧家车队都走出二里地了,冯氏也追不上了,只好收下萧家这份厚礼。 她戳戳闺女的鼻尖,叹声道,“既是你萧奶奶宠着你,那你就拿着吧,不过可得记着人家对你的好,以后长大了,也不能忘了萧老太太。” 小糯宝戳着小胸脯,脆生生直点头,“嗯呢娘,等糯宝以后,还要去京城看萧奶奶呢。要是糯宝长大啦,她老了走不动路,就让五锅锅背着她,继续和糯宝一起去吃樱桃煎,逛灯会!” 小丰苗不知不觉,就被妹妹“委以重任”。 这会儿,他正坐在门槛上,蔫吧得像只瘟鸡。 毕竟,萧老太也是他的师傅,一直都是尽心尽力地教,刚得知萧家要回京时,他还不觉得难受,可现下人真离村了,他心里就忍不住空落落了。 冯氏笑着摸摸闺女,“你萧奶奶要是听见这话,还不得被你给笑坏,就丰苗那瘦猴,能不能背得动还两说呢。” “行了,快把金瓜子给娘吧,娘帮你收着,免得你给鼓捣掉了。” 冯氏知道,家里孩子都是根苗正的,会有这份感恩心,也不用她担心。 而小糯宝心里没了负担,这便笑嘻嘻递上袋子,看着娘把它放到在衣箱底下了。 这会儿时辰还早,李七巧正不紧不慢,在外屋热粥煮蛋。 姜丰泽没了萧兰衣作陪,独自练剑也觉没趣儿,拿上个凉馒头,就要去辽东营看一眼。 自打上回立功,辽东营众兄弟得了赏,姜丰泽便放了长假,好让他们带着荣光,回家探亲。 眼下,那边营地空着,不过放着些盔甲、兵刃啥的,时不时去看看他也能放心。 临走前,姜丰泽看到西屋炕边,放着本黄历,才想起来它,拿过去给了妹妹。 “糯宝,这是你萧哥哥买的,说是专给你用。” “你要是想你萧奶奶了,那就每天晚上撕下一张,等整本黄历全撕完,你萧奶奶肯定还会再来村里看你的。”姜丰泽笑着说道。 小糯宝一听,眼睛“噌”就亮了,还有这好东西! 于是她小手一抓,拿来了黄历,就晃着小脑瓜,宝贝似的挂到窗棱上了。 这下子,小糯宝可算有了盼头,心情也美妙起来,躺在炕上学毛毛虫爬,又开始调皮捣蛋。 冯氏有些不放心,拽走丰泽就瞪眼睛,“你可别唬你妹妹,一本黄历就是一年,等全撕完了,一年后萧老夫人不来,给你妹妹惹哭娘可不饶你!” 姜丰泽笑得轻声,指了指灶上白面,“娘,妹妹不认字,她晚上撕完,咱早上再拿浆糊给粘上就是,这样永远都撕不完,就是为了让她有个盼头在。” 冯氏这才恍然,有点哭笑不得。 这肯定是萧兰衣的手笔了。 姜丰泽嘴角扬得飞起,“哈哈,娘猜得没错,我可想不出这么损的招,全是他的主意。” 小糯宝哪里知道,自己一个厉害仙子,眼下竟要吃了不识字的亏,还在炕上屁颠屁颠乐呢。 不过萧兰衣也是为了哄孩子,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倒也确实有用! 冯氏和姜丰泽嘀咕完,送他去了门,便走了趟仙泉居,把这个月的工钱结了。 得了银子后,刘婆子喜笑颜开,菊娇的嫁妆又能添上一笔。 李引儿温声谢过冯氏,就坐上村长的牛车,带些米面和衣物,去清水村看李文才了。 眼下庄稼地里虽闲,不过还有个收尾活计,那便是烧秸秆。 姜丰虎扛着耙子到地头时,和乡亲们一起说笑,到了快晌午,便起身要点火了。 秸秆掺着枯枝、落叶,一把火烧得满田滚烟。 众人被呛得咳嗽,往后退远了些,眼里盈满了笑意,这可都是来年长庄稼的好肥料啊! 乡下就这一点好,遇上些要紧活儿,都能互相搭把手,忙完你家再去我家。 到了下午,全村秸秆都差不多烧完了,大伙唠了几句嗑,几个闲不住的,又要搭伴上山砍柴。 妇人们勤快着的,留着旧时习惯,有不少正在山上挖婆婆丁呢。 日升月落,农闲时的一天,过得快如流星。 到了夜里,屋里油灯亮堂,姜丰虎洗好脚丫,就上炕跟冯氏说起明年种地的打算。 说到兴头上时,全家都满怀憧憬,可这时姜丰泽进来,想起他明日便要去醉兴楼赴约,姜家人就又笑不起来了。 早上起来后,冯氏合上衣襟沉思了会儿,预感今日怕是不会平静。 小糯宝知道有大事发生,也难得不睡懒觉,早早就睁开眼睛,伸着懒腰爬出被窝。 “娘,快些弄饭吧,咱们吃饱后还得进城呢~”小糯宝扯了扯冯氏衣角。 冯氏回过神来,刚要下地穿鞋,却又疑惑回头。 “咱们进城?许瓒不是只请了你三哥哥去吗。” 小糯宝弯起眼睛,嘻嘻笑道,“三锅锅自己去,多没意思呀,娘和我,再带上二嫂和五锅锅,咱们陪着三锅锅一块去,看戏就要人多才热闹!” 冯氏虽然还有些不解。 但知道闺女安排,定有其大用处! 她心跳莫名加快,这便热好稀饭和鸭蛋,吃了个饱肚后,五个人就乘着马车,一起出发去城里了。 第290章 好戏登台了 等到了云城,姜丰泽打听了下醉兴楼,想提前知道位置。 这才知,原来这酒楼不远,竟还和秦菜居在同一条街,都背靠着葳蕤巷。 只是秦菜居如今惨淡,因着赵氏坠楼,人们多嫌晦气。 而醉兴楼却是满座,连门口的伙计,都忙得像个陀螺。 到了地儿,冯氏打量着醉兴楼,不免为秦老板可惜。 “两家酒楼挨那么近,却是两番光景啊。”她不住摇头。 姜丰泽说道,“娘,许瓒那天说好的时辰,是午时一刻,现下才不过巳时,要不咱们先去秦菜居坐会儿,也算给秦老板添点人气了。” 这话说得正好,何况就算到了午时,人家请的也是姜丰泽。 他们本就要另找地方歇脚,而秦菜居,当然是不二之选。 “好,咱这就过去吧,正好娘还有点事情,要问秦老板呢。”冯氏搂住闺女身子,抬脚便走。 几日不见,秦不同的脸色憔悴不少,这会儿正在二楼独坐,喝酒解闷呢。 听到是姜家人来了,他才放下酒杯,挪动步子去迎接。 “我这里的门槛,怕是都落三层灰了,也就你们还不嫌弃,肯过来坐上一坐。”秦不同难掩苦笑。 一旁的店小二看得难受,插嘴嚅嗫,“还好姜夫人你们来了,不然,我家主人怕是又要喝到夜里,我是怎么劝说都不管用。” 秦不同嫌他多嘴,抬了抬手,这就迎冯氏一行人先上楼了。 小糯宝看出他郁闷难解,就也做了回乖宝宝,老实待在娘的怀里,一点都不捣蛋。 落座后,冯氏看了满桌空酒坛,顿了下,就忍不住劝说。 “怎么说你们都还是云城第一酒楼,可不能因为这一时失意,就灰心丧气啊,喝多了可是会伤及根本的。” 秦不同怕酒气熏着糯宝,换了热茶饮下。 他不是滋味地摇头,“云城第一吗……只怕是用不了多久,这响当当的名头,就要易主了。” 说罢,秦不同朝窗外瞥去,目光落在醉兴楼的门前,又怅然地灌下一杯茶。 冯氏知道言语苍白,这会儿越是安慰,反而会让秦不同越想不开。 索性就换了话茬,移一下他注意力。 “对了秦老板,我想向你打听个事儿。”冯氏沉下语气,“你可知,这城里有一户许家,是做生意的,就住在葳蕤巷这边吗。” 她想问一问那许瓒家,到底是何情况。 秦不同握盏的手一停顿,有些愣神,“许家?” “你说的,莫非就是那醉兴楼的老板,许兴来?”秦不同缓缓放下杯子。 “醉兴楼的老板……”冯氏很是惊讶。 说罢,二人又把许家情况细说一番,很快全都对上了。 冯氏这才恍然,“原来那酒楼,就是他们许家开的,竟还有这么巧的事!” 这也难怪,许瓒要把姜丰泽,请到醉兴楼去了。 李七巧杏眼睁大,猛的坐直身子,后背一阵发凉。 既是许家自己有大酒楼,那又为何,那天要把赵氏带来秦菜居用饭? 而赵氏,又偏偏是死在了秦菜居,害了秦不同的生意…… 云城地界不大,称得上最上等的酒楼,也唯有他们两家了,眼下秦菜居坏了名声,客人们自然都奔醉兴楼去了,这难不成,真是巧合? 李七巧生性谨慎,没有贸然说出猜想,可心里却一直暗暗生疑。 而此时,秦不同听冯氏说起许瓒,便点了头道,“没错,许家确实有个养子,平日里,还常去醉兴楼照看生意,原来你们是想打听他。” “不过。”秦不同又迟疑了下,“前两日,我看他还陪着许兴来,在城南一起挑选铺子,好像要再开家茶馆,二人同乘马车,神色无异,不见他像是要被弃出家门的样子。” 冯氏眉间微微起皱。 连挑铺子都要同去,可见许瓒和其家人,就算再有嫌隙,但面上还是说得去的,哪里就到了被撵出家门的地步了。 “多谢秦老板告知,我可得好好琢磨下。”冯氏想起来什么,又抬眼看他,“另外,我也得告诉你,那日在你这里没了性命的妇人,就是许家养子的亲娘。” “什么?!”秦不同一脸错愕,显然还不知情。 这时,城里的大日晷发出声响,已经到了午时。 冯氏越发疑心那许瓒,问向小糯宝道,“闺女,那醉兴楼的宴,当真还让你三哥去吗,娘心里咋有些打鼓呢。” 小糯宝早就有了成算,心里稳得像是揣了块秤砣。 她没有回冯氏的话,倒是先扑到一旁,凑着姜丰泽和李七巧的耳边,各自说了点什么。 而后,她小手又往姜丰泽怀里一捅,放了俩粒金瓜子。 丰泽和李七巧听罢,都对小糯宝笑着点头,一脸“懂了”的神色,便起身离开了秦菜居。 冯氏看迷糊了,忙拍拍闺女后背,“好闺女,你到底有啥打算,可不许瞒着娘,让娘心里跟蚂蚁爬一样!” 小糯宝扒着窗台,看到姜丰泽大摇大摆,走进醉兴楼后,这才摇头晃脑得笑开小脸。 她压着小嗓音,飞快和冯氏说了一通。 冯氏反应了好一会儿,这才恍然大笑,“原来如此,这么说,咱是将计就计,马上就要有好戏看了?那娘心里算有谱了!” 一旁的秦不同听得云里雾里,全然不知,姜家人这是做啥打算。 不过他早看得出,这家真正的主心骨,就是糯宝这小乖宝。 于是也不多问,只备好了樱桃煎、烤花生,还有两壶好茶,留着“看戏”时好打牙祭。 坐等了约摸小半个时辰,并不见姜丰泽出来,却突然间,听到酒楼外传来一阵骚动。 秦不同探窗张望,就见醉兴楼的门前,不知为何,竟来了一堆婆子、小厮,穿的全是许家仆衣! 他们上来便将酒楼团团围住。 拉来好大的架势! 其中有个穿褐色深衣的婆子,进去说了两句,就又跑出来,叉腰站在门前大骂。 “好啊,光天化日的,竟敢勾引闺阁小姐成奸!” “二人共处一室,里面还好大一张床,快把此处看住了,不能让那关外侯跑了!”这婆子是许家夫人的陪房。 她又捂脸痛声哭,“只可怜知府二老爷家的小姐啊,还是个待嫁闺中的贵女,本是来我们府上做客的,就这么被糟蹋了,要她以后怎么嫁人!” 那婆子骂完便拿帕抹泪,顷刻间,酒楼前就围满了吃瓜群众。 第291章 泼脏水了 新贵荒唐,闺阁丢丑? 男女之事向来为人津津乐道,更别说还是这么大动静,人们立马围上,看得好是热闹。 那婆子见人多了,哭得也越发大声。 而这时,秦菜居内,冯氏的脸色沉下,手掌重重拍在桌上。 “他们,竟然这么说我们丰泽,这不是毁人名声吗。” 小糯宝眯眯眼睛,这就搂紧娘的脖颈,要下楼去看看。 秦不同看得惊讶,但他相信,姜丰泽应不会如此荒唐。 便忙叫上店里两个伙计,跟上冯氏一起前去。 很快,便到了醉兴楼门前。 那婆子正跪坐在地,哭得好是悲恸,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该死的关外侯啊,可怜的堂小姐啊,这等知府二老爷知道了,可要我家如何交代。” 而这会子,吃瓜群众们也看明白了。 “这不是许家夫人的陪房婆子吗?听她的意思,是那个新封的关外侯,欺负了……知府家小姐?” “听说知府大人有意结亲,可这位新贵不肯,不曾想,竟背地里干这种事。” “谁知那千金大小姐,到底是被欺负了,还是主动勾搭的,呵呵。” “许知府可是许老爷的亲二哥,自家侄女在酒楼出了这事,难怪许家婆子难受呢,这要他们怎么跟知府大人交代啊。” 听到周围议论,冯氏的眸底染了怒气。 她冲上来,一把拽住许家婆子质问,“你是个什么东西,敢在背后编排我儿子,他一个从战场上回来不久的英雄,也是你个烂嘴巴婆子敢中伤的?” 许家婆子止住假哭,抬头一看。 姜家人居然就在此处? 她想起许老爷叮嘱,不急反乐,如此正好,倒省得她再去大柳村跑一趟了。 许家婆子佯装愤愤,一把砸了帕子就骂,“你就是那姜家夫人吧,我家没去上门算账,你还主动来了,看你养的好儿子,竟引诱我们二老爷的家小姐,毁了她清白!” 说罢,她就把姜丰泽和那知府小姐,共处一室近一个时辰。 还在屋里置了张床榻之事,大声吆喝出来。 众人听得都直摇头。 露出一脸不屑。 冯氏瞥了眼人群,不怒反笑,“要我看,毁了那贵小姐清白的,应当是你才对吧。” “我儿现在人在何处,谁都没有看到,至于你口中的知府小姐,是否和他独处房内,我们也不知晓,可你作为个下人婆子,竟然当街把主子的事情宣扬出来,你这到底是为她不平,还是要害她名声?”冯氏皱着眉骂。 许家婆子一听,心虚地转了转眼睛。 她这便立马坐地嚎哭,开始转移众人视线,“二老爷家的小姐可怜啊,出生不久便没了娘,我们家老爷夫人都把这侄女,当亲女看待,谁知她涉世未深,却被那姜姓贼子哄骗,犯下了糊涂事啊。” 说罢,许家婆子又跳脚道,“你们姜家必得负责,不然我们就报官,说你们家诱人闺女,犯下出格大错!” 冯氏眉间紧蹙,手掌动了动,真想给这婆子一个大耳刮子。 这时小糯宝却摁住冯氏肩膀,怯生生问向那婆子,“啊,这位老奶奶,不要报官嘛,你想让我家怎么做呢。” 许家婆子白了眼小糯宝,啐道,“死丫头有没有家教,大人说话插什么嘴。” 她转头瞪向冯氏,“我要你家姜丰泽,照顾我家堂小姐后半辈子,若是喜欢就娶她为妻,若是不喜至少也得纳为妾室,好歹让她以后有个昭着落。” “还有,既是你家犯错在先,那聘礼必得贵重,听说你家有个仙泉居,虽不算得什么好东西,但拿出来用作赔罪也凑合。” “这等腌臜事,污了我们酒楼名声,你们那仙泉居就一半给知府二老爷做聘礼,一半给我家老爷补偿今日酒楼损失,倒也就那么罢了。”许家婆子满嘴喷着唾沫星。 这话一出,冯氏简直快被气笑了。 好大的口气,竟还看上他们仙泉居了? 她不急反驳,只冷声道,“就你们许家人名声值钱?一张嘴,就要我家安身立命的生意,你也不怕闪着舌头!” 小糯宝眯起圆眼,声音幽幽道,“那一旦今日是你们弄错了,冤枉了我三锅锅,那你们许家又要如何补偿?肯不肯,把这醉兴楼赔给我家呢!” 许家婆子被噎了下。 不过随即,她又哼得猖狂,“笑话!你家姜丰泽现下就在楼上包厢,和堂小姐待在一处呢,我能冤枉了你们?少在这儿嘴硬了!” “要是当真冤枉了,你就说,你家如何赔吧!”小糯宝抬起黑曜石似的眸子,奶音冷了下来,“我三锅锅是吃撑在战场上的大英雄,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泼脏水的!” 这话说得虽轻,但却很是坚定。 周围的人们不由都看向糯宝,想起长白城一战,不由自主的,有些向着这小家伙了。 孩子虽小,但话说的却在理。 “是啊,都说眼见为实,可他俩偷情一事,咱都没看到,确实不好说,不能只听一家之言啊。” “做了错事就得认罚,但要是没做,可得给人清白。” “一直都是这婆子空口白牙在说,不太公平吧。” 趁着这会儿,小丰苗赶忙拽拽妹妹脚丫,“说得漂亮妹妹,不过是驰骋战场,不是吃撑哈!” 小糯宝嘟嘟嘴巴,小脸一红,又认真起来盯住许家婆子。 那婆子看众人有异议,干脆踢开大门,“好啊,你们姜家人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是吧,那咱就一起进包厢,看看他们俩是不是正在一起呢!” 第292章 光速打脸 许家婆子这就往里面冲。 围观的人群怕错过热闹,也赶忙跟上她脚步。 奇的是,许家下人们竟也不拦着,像是生怕别人看不到,自家堂小姐丢丑似的。 于是众人迈上楼梯,许家婆子指着一间被锁住的包厢,这就咬牙哼哼。 “我怕那姜姓贼子跑了,才给从门外锁住,大伙待会儿都看好了,别怕污了眼睛就好!” 说罢,她拿出铜钥匙,扣开长锁! 只听“啪”的一声,房门刚被踹开,就见两个女子正坐在桌前用饭。 所有人期待的目光,顿时凝住。 许家婆子的老脸一惊,指着李七巧大喊,“你……你是什么人,那姜丰泽呢,刚才进来的分明是他啊!” 李七巧拿着筷子,怒目圆睁,这就踢开椅子冲上来。 “好啊你!方才就听到你在外面胡咧咧了,说包厢里有人勾搭知府家小姐成奸?” “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我可是个嫁了人的妇人!我拿啥去引诱她,我看你这老婆子,是眼瞎了心也黑了吧!” 李七巧撒起泼来,扯住许家婆子的头发,就拿筷子要戳她眼睛! “反正你这两个东西,长了也是白长,不如我给你剜下来得了!” 许家婆子还懵着,赶忙拼命挣扎。 “不对,姜丰泽肯定也在里面,定是被你们藏起来了!”她扯着嗓子大喊。 这话刚一出,就听一声质问,从后面传来。 “这是发生了什么?我方才在后堂同人饮酒,怎么听到有人说我名字。”姜丰泽一脸疑惑,从楼梯下走了上来。 许家婆子一看,脸色顿时煞白。 “你……你不在这屋子里?怎会在楼下喝酒,不可能!”她大喊道。 姜丰泽板起脸来,掷地有声道,“不信的话,你们可以去后堂问,我从午时一刻起,就在那边坐着,还请了些散客同饮。” 醉兴楼的布置,除了一楼大堂,和二楼包厢雅间外,还有个连着的后堂。 那边食酒都稍便宜些,可供普通散客花费。 姜丰泽用妹妹给的金瓜子,故意每桌都请了一壶酒,金瓜子甚是显眼,所以后堂人人都有印象,都可为他作证。 尤其是,方才喝了他的酒的,当然都跑来为他说话。 “关外侯行不轨之事?胡说,他一直都和我们在一起呢。” “人在后堂喝酒,怎可能跑去楼上包厢偷情,难不成会分身术?” 许家婆子和下人们一听,不由更加傻眼,只觉事情要坏。 这时候,冯氏抱着小糯宝走上来,姜丰泽和李七巧忙朝妹妹挤挤眼睛,三人都暗自发笑。 这许家婆子怎会知道,打一开始,姜家人就猜到会是鸿门宴。 于是,在小糯宝的指挥下,姜丰泽只是进了醉兴楼,晃了一圈。 便把随身外袍和风帽,交给了李七巧,让她穿着上了楼。 姜丰泽虽是出名,可知道他模样的却是甚少,包厢外等候已久的许家下人,见有人穿着男子袍帽进屋,自然认定是丰泽无疑。 偏偏,李七巧又生得高挑,把帽沿压得深些,一时确难分辩。 只可怜了那知府家小姐,被邀请来醉兴楼尝新点心,却浑然不知,已经走进一个局里。 待李七巧一进包厢,两个女子对视发愣间,许家下人就从外把门锁住,赶紧叫上人来,演了这一场捉丑大戏。 男女只要共处一室,那便是长了百张嘴巴,也说不清了。 更何况,许家还早便在屋内,放了一大张金丝软棉床榻…… 这会儿,许知府的千金正一脸惊惧,身上有些发抖。 许家婆子见事情不妙,脚底抹油,急得想要开溜。 不过姜家人哪里肯轻饶了她。 小糯宝一挥胖爪,姜丰泽就来了个扫堂腿,让她摔了个狗啃屎。 李七巧作势骑在她背上,用最大的声音喊,“来人啊,没天理了,我们来你家酒楼用饭,竟被你们污蔑,扣上好大个屎盆子,今日不给我家个说法,就不算完!” 冯氏也冲过去,怒声骂道,“若不是大伙亲眼瞧见,我儿名声岂不是要被你给毁了,你们家到底安的什么心,我姜家和你们什么怨什么仇!” 小丰苗转着眼珠子,这会儿更是夸张,直接扑到了窗户旁边。 “城里大酒楼欺负人啦,要是你不给我三哥个说法,我就要学你家许少爷的亲娘,从这里跳下去!” 众人这会儿看得惊讶,不由疑惑。 “许家养少爷的亲娘怎么了?” 小糯宝赶忙垂着嘴巴,故意叹道,“就是那天,在秦菜居坠楼的大娘啊,她就是许少爷的娘呢,听说好像,那天许家人都在……” 所有人不由震惊。 一下子,就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李七巧趁着这会儿,拽着丰苗跑到街上,大声喊着自家受的冤枉。 “没天理了,实在是欺负人啊!” “我三弟得了国师赐的爵封,想不到如此惹眼,竟要有人来害我家,大伙快来给评评理啊!” 一时间,吃瓜群众更是激增。 甚至把醉兴楼围了好几圈。 而就在这时,穆亦寒骑马路过,他在三清观吃了多日闭门羹,眼下正乔装打扮,先去沈家旧宅亲查一番。 听到街上有人哄闹,还提及了自己,他不由勒住缰绳,站定细听了下。 很快,阿黎认出李七巧来,忙道,“看起来,是那位辽东营指挥使,被城里大户给算计了,要毁他清名呢国师大人!” 穆亦寒顿时面似寒霜。 他平生可是最恨,那些弄权谋财之人,去陷害出生入死的武将! 穆亦寒揉了揉发青的指节,沉下声音。 “连本座亲封的人,也敢动,送死都送到本座眼皮子底下了。” “阿黎,带人去问个清楚,如若是真,就把那主事者扒了衣裳,打上八十杖棍,吊上城楼示众三日为戒!” 第293章 颜控的心啊 阿黎兴冲冲点头,巴不得赶紧为糯宝一家出气。 他唤上两名黑甲军,拿上腰牌,这便朝醉兴楼去了。 穆亦寒神情漠然,未再多看一眼,就拍拍马背,转身离去。 毕竟此乃小事,无需他亲自出面。 过去一直忙于京中,他难得来云城一趟,所以眼下,还是尽快彻查沈家要紧。 察觉到国师并未跟上,阿黎回身看了眼,遗憾地摇摇头。 小糯宝眼尖,这时余光瞥见了他,惊喜地踢飞小腿。 “啊,是内宫使者锅锅!” 小糯宝委屈地扁了嘴,“你来得正好呢,快看,这里有坏人!” 阿黎眼睛笑成月牙,又像是想到什么,指了指穆亦寒的方向。 “放心吧,哥哥就是来帮你们家主持公道的,这还是国师大人亲自下的令呢。” 小糯宝歪着脑瓜,顺着他的手指,好奇地瞅了过去。 只见一个身穿墨色长袍、束半高发髻的挺拔背影,正消失在街角处。 小糯宝盯着那个身影,眸底忽然一闪,莫名觉得,这身姿好像有点眼熟。 她挠挠花苞头,可又想不起在哪见过,索性便也不费神了。 小糯宝转过身,对着阿黎脖颈吧唧一口,蹭上去点口水,就拍着小巴掌笑 “反正使者锅锅你来啦就好,欺负我家的人就在那边,你快去收拾他们吧!” 有人帮忙处置。 倒也省得她动手了~ 阿黎被亲得心肠软软,这便应声道,“好,好!那阿黎哥哥先去弄清楚,今日到底发生了何事。” 此时,许家的下作,已被李七巧“宣扬”得差不多了。 她拉着丰苗过来,顺便又对着阿黎,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 阿黎听得直蹙眉。 在又问过知府家小姐,和酒楼客人后,他的火气窜上心头。 “居然还有此等事情,凭空捏造中伤他人,真是可恶!”阿黎眯眼轻哼。 “来人,先把这婆子拖到街心,打上五十杖棍再说!” 阿黎想了想,又沉声道,“不过,这么大的事情,仅凭她个陪房婆子,是没胆子自己张罗的。此事多半还有人指使,看来那许家,今日也是要走上一趟了!” 一声令下后,许家婆子就在求饶声中,愣是被扯下棉裙,摁在地上一通棍打。 “啊啊!这怪不得我啊!” “大人,饶了我吧!” 很快,婆子的喊叫哀嚎,就和众人的叫好声,交织在一起,响彻了整条西街。 眼下,大伙都知了姜丰泽被冤。 既对许家不齿,又很是同情姜家。 “打!打得好,这婆子刚才就一直胡咧咧,必得让她长了教训才行!” “许家的下人竟这般行事,真是没规矩的门户。” “呵,下人哪敢,定是主人家的安排。这醉兴楼好大的威风,看来我们以后,可是不敢再光顾了!” 许家下人们见了这光景,都吓得作鸟兽散,急着回府知会主人。 而那婆子才被打了二十下,就呕了两大口血水,只剩下出气儿了。 周围的百姓看得好生兴奋。 “行刑的可是黑甲军,是南纪最强的精锐,让他们动手,可不是闹着玩的。”姜丰泽站在一旁冷观,摇了摇头。 “估计要是五十棍打完,人就算能活着,定也要落个终身残废了。”冯氏抱臂道。 而在一片吵嚷闹腾中,这时,有一个人,却始终煞白着脸色,身子不停颤抖。 小糯宝察觉到什么,转过毛茸茸的小脑瓜,目光落到知府家小姐的身上,露出同情眼色。 “娘,你看那个姐姐,她好像吓坏了呢。”小糯宝扯扯娘的衣角。 冯氏回过身,见那位小姐生得肤白纤弱,双眼还含着水气。 她不免摇摇头,朝那边走了过去。 “丰苗,娘在马车里还有件薄风帽,你给拿来,让这位许小姐戴上,省得大伙都盯着她的脸看。”冯氏说道。 许轻颜也正窘迫,眼下不少人,都在打量她这位知府千金。 有了风帽,可算能遮挡一二,她大松口气,小声谢道,“劳您费心,姜夫人……我叫……许轻颜,您称我轻颜便好。” 冯氏面露沉吟。 起初,她曾怀疑过,许家如此设局,全是为了给许轻颜逼亲。 可在许家婆子吵嚷,把此事喊得人尽皆知后,冯氏便否了这念头。 毕竟,如此可是会坏了许小姐名声,日后就算嫁给了丰泽,也会一辈子抬不起头。 何况,众人皆知,许知府虽继承其父家财万千,但膝下无子,唯有一个独女,宠爱得很。 他就算再择婿心切,也不会糊涂到,拿女儿清白作赌的。 “许小姐。”冯氏开口提醒,“咱既有了一面之缘,那我也就多说两句。你还年轻,今日之事未必看得透,可也得仔细想想,你这开醉兴楼的叔父家,到底打的什么注意。” 许轻颜听得发愣,怯生生抬眼,“今日……不是那婆子闹的误会吗,她已经挨了罚,和我叔父又有何关系。” 冯氏看她没有谋算,不免摇头,“寻常家仆,就算真闹了误会,也会先上报给主家,不会敢胡乱声张,不然捅出篓子,非被府上打死不可。” “可方才那婆子,却故意吵得满城皆知,还告诉我家,实在不行就把你纳妾。作妾于你可算是折辱了,她哪来的胆子提这要求,你还是留个心眼,自己想想吧。”冯氏不便多言,只点到为止。 虽然她和这许轻颜没有交集,但听说这姑娘早早没了亲娘,冯氏忍不住心软,就想提醒一下。 许轻颜似是听了进去,双眸发怔,久久没缓过神来。 这时,阿黎已经和小糯宝作别,带上两名黑甲军,赶往许家了。 小糯宝挥完小手,扭过身子,就看到一脸清丽的许轻颜,站在大太阳下出神,颇有种病弱美人的姿态。 作为颜控,小糯宝瞬间亮了眼睛。 待稍一观想,竟又发觉,这个姐姐日后,还会和自家大有交集。 于是小糯宝顺着冯氏的手臂,呲溜滑了下来,这就跑到许轻颜的面前,牵住她的细腕晃了晃。 “好漂亮的姐姐呀,我是小糯宝,你叫什么名砸!”小糯宝露出星星眼,一开心,尾音还劈了个叉。 许轻颜这才回神,看着眼前白豆腐似的奶崽,脸红了下。 “你,是在说我吗,谢谢……我叫轻颜,许轻颜。” 说罢,她局促地垂下眼,显然是个少出闺阁的害羞姑娘。 冯氏见一不留神,闺女又去耍宝了,忙过来给她拽走,“好了,咱该回家了,不许闹腾人家许小姐。” 小糯宝重新趴回娘的肩膀,都走出了好远,她还伸着胖手,对许轻颜摇来晃去。 许轻颜抿住唇角,被萌得眼底带笑,轻轻道,“小妹妹,你也好可爱呀。” 这话飘进了风里,小糯宝还没来得及听清,就被抱进了暖和的车厢,球似的滚进了李七巧怀里~ 第294章 好阴一家人 姜家的马车咯吱吱,顶着秋风,朝着大柳村回了。 而不多时,阿黎已经来到了许府,把被打成半残的婆子,丢到了大门前。 此时的许家,正乱成一锅稀粥。 听完下人禀报,许兴来怒不可遏,抬手就扇了许瓒一巴掌。 “看你出的好主意!”许兴来急声大骂,“你不是说那姜家都是泥腿子,不会有戒心,许轻颜也是个没主意的,所以肯定能得手吗!” 许瓒踉跄摔倒,捂着半边肿胀脸颊,“父亲,我……我没想到,姜家人竟如此狡诈,还会跟我留一手啊……” 许兴来脸色铁青,在屋里来回踱步,又气得坐回椅上。 “是你夸下海口,说这回能用你那本家堂哥,让许轻颜坏了名声,我才信了你一回。”他指着许瓒,手指都在颤,“谁曾想,你却给我捅出篓子了,现在要我许家怎么和外面交代。” 许瓒也六神无主,只能惊慌下跪,“父亲,我这么做,可都是为了您分忧啊!” “二伯只有许轻颜这一个女儿,他为了日后,能把家产都留给堂姐,必得择选一位强婿,帮其护住这份家财,所以才眼巴巴看上了那姜家的。” “可二伯也太贪了,他承了祖上九成的田产铺面,如今就有一女,断了香火,等百年之后,怎么说也该把家财,留给您和弟弟才是啊。”许瓒生怕惹了厌弃,巴狗一样趴在地上哭。 许兴来听得烦躁,揉了揉太阳穴。 这时,许瓒咽下嘴里鼻涕,又抬起红肿眼睛,“所以,儿子设下这一局,无非是要臭了堂姐名声,如此她就不会再有好婆家,最多只能逼姜家要她。可姜丰泽因她丢了脸面,肯定恨透了她,只会纳她做个妾室,弄不好一众婆婆姑嫂嫌弃,还会磋磨死她。” “这样她不得好嫁,那二伯家只能把田产,拱手交给您和弟弟。” “要是成了,咱还能把仙泉居弄来,您不是也早就惦记上汤泉生意,要在城里开上一家吗,儿子都是为了您啊!”许瓒跪爬到许兴来脚边,继续磕头哀求。 可许兴来却早没了耐心。 他一脚踢开许瓒的手,抓起滚烫盖碗,就砸了下去。 “滚,你小子不用卖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 “你知道家里的一切,都是金宝的,所以才盼着我得了二哥田产,以为你立了功,我就会也给你留份家业,少做梦了贱种!”许兴来牙缝挤出骂声。 没错,他确是觊觎二哥家财已久,也早就看那许轻颜不惯,生怕她将来嫁得好。 所以,许瓒起初说起此事,他也是极高兴的。 可是眼下,事情不仅未成,还害得他惹了祸,此事无论如何,都得有人背锅! 许瓒被烫了一脸,忍着疼痛颤抖。 许兴来摩挲着案边,瞪着他,神色越发添了厌恶。 这时,正好家仆来报。 “老爷,不好了,那个拿皇宫手令的大人,就要闯进来了。” 许兴来眼似勾子,狠剜着许瓒一眼,“来人,把许瓒拖出去,交给前来的大人,就说一切皆是他一人的主意,我和夫人全不知情,由着他们发落。” 许瓒脸色一灰,瞬间没了血色。 “父亲,不要,我对您还有用呢,求您给我个补过的机会吧!”他推倒家仆,绝望地大喊道。 可许兴来压根容不得他废话,索性拎着他后脖梗,亲自给带了出去,一起跪倒在阿黎面前。 “大人,是我教子无方啊!”许兴来换了嘴脸,一脸“悲痛”。 不久,城里便有了大热闹可看。 许瓒不敢反抗许家,被迫认下此事,保住了全家和醉兴楼。 而他自己,则生生挨了八十棍刑,被吊在了城楼之上,由着全城围观。 棍刑是以屁股为界,打在下半身的,许瓒受刑之时,活活疼死过去三回,才终于把八十棍都挨完了。 施完刑后,他的下半身几乎血肉模糊。 挂在城楼上,远远看去,双腿骨肉不分,甚至比深秋枫叶还红。 全城百姓有了乐子,每日都有好多闲人,跑到城楼下,专为看他几眼,再骂上两句。 等三日过后,许瓒被放下来时,许兴来压根没有露面,只派了两个粗使杂役,把他丢去乡下庄子。 “腿全废了,又是被送去柳家沟的庄子,看来老爷是铁了心,不要这个养子了。”其中一个杂役嘲讽道。 另一个放肆大笑,“本就是个泥腿子生的,能在咱们府上,好吃好喝的过十二年,已经是他的福气了,这回又给咱府上惹了大祸,没不管他就是仁慈了!” 许瓒面无血色,躺在拖板上,看起来仿佛一条风干的咸鱼。 他气得想要握拳,可却使不上劲,只能虚弱地咬紧牙,“姜家,误我!日后……我一定要百倍还之,不死不休!” …… 大柳村,姜家。 早起风和日丽,小糯宝数着日子,估摸着萧兰衣他们一行人,大概快到京城了。 她掐指一算,这一趟萧家车队很是顺利,心便也能放进肚子里,蹦蹦跳跳去吃饭了。 这时,村长走进院里报喜,“丰泽啊,丰泽在不在家。” “村里来了两个官爷,说是给你和萧公子封赏的百亩地,已经定下来了!” 此事要是不说,姜家人都快给忘了。 当初得了爵封时,可还许了他们俩,每人一百亩地! 这种赐地可不是大柳村可比,都是最上等的水田,亩产量也是极高。 冯氏满眼惊喜,摘了围裙就出来了,“村长,丰泽在后院喂鸡,我这就去喊他。对了有没有说,他俩得的地在哪啊,离咱村近不近啊。” 村长笑得不见眼睛,“人家说了,在城北的柳家沟呢,那边全是富户的庄子,还有好多佃户,你家也不用愁离得远近,反正地有佃户来种,用不着你们动手。” 冯氏心里舒坦极了,这不就是在家坐着,也能得一大笔收成吗。 等姜丰泽见了人回来,娘俩便商量好,明日就去柳家沟看一眼,心里也能踏实。 小糯宝知道又能出去玩,开心得挥起小拳,饭勺丢进碗里。 “糯宝也要去,娘可不能不带你的小尾巴啊!”小糯宝嘻嘻撒娇,尾音甜得像块蜜瓜。 第295章 国师重金求看闺女 冯氏被甜到心坎里,顺势抱起小家伙,忍不住打趣。 “你个小捣蛋,娘哪敢不带你,不然留你在家,怕是都能把屋顶给掀了。” 姜丰泽跟着笑了笑,此事定好后,他便撸起袖子,出去抱柴烧炕了。 北地天寒,眼下虽还是秋日,可这大炕一天也要烧两回,必得时刻都热乎着,孩子们才好躺着舒服。 小糯宝吃饱了小肚后,就翘着脚丫,和春哥排排躺在一起,享受着热炕头的惬意。 深秋之时,农户们活计不多。 妇人们多半在家腌菜,或是缝制冬衣,汉子们就上山砍柴,捡拾干松果,可谓是男耕女织,其乐融融。 冯氏有些得闲,这又惦记起城里的丰景,就让丰年去给他送点东西。 书院宿房没有火炕,只能靠着炉子取暖。 冯氏翻出两套厚袄裤、棉鞋,一双羊皮缝的护膝,再加上刚出锅的芸豆猪肉包子,一并装进包袱。 小糯宝想着四哥还在学作画,免不了要从零花银子里,挤出些学费来。 于是趁着娘在打包,她就爬上衣箱,翻出两颗金瓜子,想要偷偷塞进四哥的袄裤。 不过这回,冯氏看了个正着。 她一把掐住闺女胖手,拍了下,“你个小丫头,又在捣什么乱,给娘理好的衣裳都弄乱了……哎呀呀,咋还放了金子!你是生怕你四哥不够惹眼,想让他拿着金瓜子,在书院当显眼包是吧!” 小糯宝吐吐舌头,像个被抓到偷油吃的小耗子,手脚并用顺着炕沿爬走了。 冯氏被逗得哭笑不得,只好拿来二十两的碎银子,换走了那金瓜子。 “碎金子太招摇,你要想给你四哥贴补,好歹也弄成银子啊。”冯氏朝闺女哼哼。 小糯宝看四哥零花钱有了着落,高兴得往后一仰,像个晒肚皮的乌龟,欢快得手脚直扑腾。 冯氏见她这小模样,自己也忍不住咧嘴。 谁家有这么个萌娃,心情能不舒畅呢。 冯氏喜笑颜开,走路都像踩着棉花,这就转个圈出了屋,把包袱放上马车。 姜丰年赶车进城里时,正好刚过午时,到了未时一刻。 估摸着这会儿,书院正在上课,姜丰年怕扰了弟弟用功,便想把东西交给门童,自己就离开。 可不曾想,眼看快到韦氏书院,姜丰年却看见丰景正站在门口,竟在和阿黎交谈。 “这不是那个,内宫使者吗?他来找老四做什么。”姜丰年奇怪喃喃。 他赶忙急赶马车,待过去时,阿黎刚好离开,而丰景攥着一锭金子,正在秋风中凌乱。 姜丰年惊讶,连伸手给那金锭盖住,“你这孩子,怎么拿着这么贵重东西,明晃晃得干杵着,也不怕被人抢了。对了,那阿黎为啥给你金子,你怎么还要了呢?” 丰景也有些意外。 他这才回过神来,困惑道,“大哥,这不是白给我的,是那位阿黎大人托我件事,给的报酬。” “他能有啥事嘱托给你?”姜丰年更诧异。 丰景挠了挠头,“他……他想让我,继续作妹妹连环画,画好就交给他……” 原来就在上午,阿黎打听到了丰景在此念书,知道丰泽那个画本子,全是出自于丰景之手。 所以就特来请他继续作画,且要专画小糯宝。 至于缘由,他只说是自己想看。 实则,却是穆亦寒近来苦闷,唯一能让他展露笑颜的,便只有这小小画本了。 自打那日,赶到三清观后,观中真人不知为何,就是不肯相见。 无奈,穆亦寒派人围住了道观,反倒气得那真人放狗咬他,更是不肯出来。 穆亦寒心绪低沉,每每想要缓解,总会拿起本子,翻看上面的小丫头。 可眼见那本子都翻得磨边了,画着臭屁奶崽的宣纸,也快被盘包浆了,阿黎为了增加“疗效”,这才来请丰景画些新的。 “那位大人说了,每天画上两页纸,就给我一两金子呢,是金子!每天都给!”丰景摸摸手里“硬物”,嗓子发紧,“这里有足足十两,是他先预付给我的。” 姜丰年眼睛睁得老大,只觉想乐,“还有这种好事儿,你小子可是出息了,若是天天画,那岂不是比咱开仙泉居还挣钱?” 姜丰景小脸微红,还挺受之有愧的。 毕竟,就算是作画大师上阵,也难能这么挣钱啊。 等收下大哥给的包袱,回到宿房后,姜丰景看着桌上白纸,顿时冒出个新点子。 他拿来笔墨,在白纸上画出八个格。 打算以后,再画妹妹时,便多加些剧情在画里,勉力一试,尽量对得起这每日一金! 姜丰景冒出灵感,打算先从妹妹水中被捡,来到姜家开始画起。 他赶紧坐下,提笔写字,“第一话,仙女宝宝初来姜家!” 鬼使神差地定下名字,姜丰景扬起唇角,这便埋头苦画…… …… 一天悠哉晃过。 翌日清早,冯氏一推屋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地白霜。 秋霜薄似雪絮,打蔫了树枝梢头的残叶,使得这深秋的尾巴,更显肃杀之气。 乡亲们在家烧好热炕,慢悠悠地出屋,抻两下老腰,再扫一扫自家院落。 不多时,各家各户的烟囱冒出白烟,大人孩子们搓着手,就进屋暖和吃饭去了。 冯氏喂好鸡鸭,再进屋时,脸蛋都有些发红。 “今早可比昨个儿冷多了,老三,待会儿拿条小毯子进车厢里,去柳家沟这一路挺远,好给你妹妹盖一盖。” “对了,咱这马车后面还配了火箱子吧,往里头添点柴,等马跑起来就给烧上,这样车厢里也能热乎。”冯氏说道。 北地最寒,才刚霜降,薄袄就已经穿不住了。 小糯宝被娘套了厚缎袄裙,又在袄子外面,穿了件织金夹棉比甲,才能放心出门。 短比甲通身浅紫,袖口和下摆处,还圈着雪白的獭兔毛边,再配上一排紫晶石的珠扣子,衬得小家伙格外白嫩,像只蹦蹦跶跶的小兔。 等坐进马车里,再裹上毛毯,小糯宝看着都快成球了,她觍着小脸嘻嘻乐,惹得谁看了都想抱一抱。 丰苗撇下书袋,不肯去学堂,吵着求着也要跟过去玩。 冯氏只好扯他上来,不然留这皮猴在家,怕是他也没心思念书,弄不好还要给张秀才捣乱。 李七巧站在马车外,递过来一包白面馒头,“娘,昨个儿听大哥回来说,城里出了流民,正好仙泉居今早馒头蒸多了,估计这两顿也吃不了,要不您就拿些上路,要是遇到流民就分几个,总好过在咱手里浪费了。” 冯氏顺着小窗收下馒头,没来得及细问流民的事儿,姜丰泽性子急,这就挥起了长鞭。 马儿一跑起来,整个车厢里,跟着冒出股热乎气。 原来是马车尾的板子上,坐了一个小炉,连着座凳下的热箱,一烧起来,可是暖和,在这大冷天舒服极了。 小糯宝和丰苗都觉新奇,俩人趴在地上直瞅,又拍着小手乐。 冯氏好不容易给他俩摁在位子上,他俩又笑嘻嘻的,拿着蝴蝶酥,啃得满地掉渣。 当娘的冯氏都无奈了,只好扭头看风景,才忍住揍丰苗的冲动。 赶了约摸半个时辰,柳家沟可算是到了。 这里是个好大的村庄,刚一入村口,冯氏就听见,有几个粗汉正在谩骂不停。 “还当自己是富家少爷呢!” “呸!都被撵到庄子上来了,就是干活的奴仆,让你睡个马厩,那都是主人家开恩,哪有你挑剔的份!” 第296章 来了难民 冯氏扯开窗帘子,朝外看了眼,就见一个男孩,正被三四个人踢踹着肚子。 离得有些远,冯氏没有看清挨打之人的脸。 她只是摇摇头,“也不知那人犯了啥错,被罚到了此处,还被如此折辱,看来以后是有的罪可受了。” 姜丰泽没有接茬,因为这时,村中管事看到他们的马车,已经殷勤地小跑过来。 在问明身份,得知前来的正是关外侯后,那管事忙行礼问候,“小的是此处,专管佃户和水田地的赵管事,姜侯爷,怎还劳驾您亲自来了,您想知道些啥,直接命人把小的叫去,为您汇报就是了。” 姜丰泽下了马车,摆手道,“我不过是个关外侯,还当不起一句侯爷,你只管称我为指挥使,我也更自在些。” “今日前来,不过是看看我家的地,算不得什么大事。” 赵管事忙改了口,这就引他看向不远处,“姜指挥使,那边连着两百亩,便是您和萧大人的地了,小的这就带您去看上一看。” 这时,冯氏听了,便抱着小糯宝下来,“不用劳烦你了,我们自己去看看即可,赵管事就先去忙吧。” 虽说自家过得越发好了,但姜家是农户出身,也不愿对着身份不如自家的人,太过使唤拿款。 赵管事倒也懂分寸,看出他们不愿被打扰,就先老实退下了。 待走到那边,放眼望去,好大一块肥沃的好地。 四周都有水渠,日后若要浇水,也是方便至极。 冯氏看了个满眼,不由笑了起来,“这块地好啊。虽然离咱远了些,但一看就是能丰产的,只怕是一边一亩,能抵得上咱们村两三亩呢。” 姜丰泽搓手直笑,“正好我和萧兰衣的还挨着,娘,到时候地里想种啥,要怎么种,我们全听你的安排。” 虽还未问过萧兰衣,但姜丰泽已经习惯擦他的事情,当作自己的事,独自就能做主了。 “这么好的地,种大米自是最适宜,不过,种波斯萝卜能挣更多。”冯氏心里琢磨着道。 小糯宝一听到波斯萝卜,小嘴就分泌口水。 可惜那萝卜早已吃完,她馋得踢踢脚丫道,“娘,还是种萝卜,萝卜好吃又好卖!” 冯氏和姜丰泽都忍不住乐。 “好,那就听闺女的,种萝卜!” “听妹妹的,种波斯萝卜!” 眼见地确是极好的,所种之物也拍板了,他们四个这就要往回赶了。 临走前,冯氏还让丰泽拿点碎银子,打赏给赵管事,算是请他喝茶,也让他多费心管理着地。 赵管事自是乐得,记下这份好,便要把村里最勤快的佃户们,来年分到这两百亩地上。 等回去的路上,姜丰泽为了顺道进城买东西,绕了条远路。 在路过城东时,却忽然看见,几个书生模样的人,正搭建粥棚,在给些流民分发吃食。 姜丰泽看得惊讶,停下马车一问,这才知原来这些人,都是从长白城来的难民。 “长白城虽战事已停,但先前窃北人攻打时,毁了好多庄稼和房子,这些人种了一年的地,赶在秋收前被毁了,他们没的吃了,这才逃荒到咱云城。”其中一个施饭人,叹口气说道。 姜丰泽转头看向难民,见他们个个衣着褴褛,这大冷天还打着赤脚,不是滋味地摇着头。 “我还以为,仗打赢了,长白城的百姓们,就都有救了。”他难受地直叹气。 那施饭人也一脸怜悯,“战事大捷确实救了好些百姓,不过还是有些可怜人,被那些该死的窃北人,扰了原有的安宁,不得不骨肉分离,还失去了生计。” 小糯宝听见这话,看着马车外的流民,在看看自己车厢里的厚毯子,和漂亮衣裳。 一时小脸垂下,心里也酸溜溜的。 这时,那几个施饭的好心人道,“可惜我们的能力不足,所施粥食有限,要是能有人能多凑些粮食。好歹让他们熬到年底,到了来年开春就有希望了。” 小糯宝眼睛忽然一亮,想到自己的供品了。 食物不够? 正好可她有啊! 平日里,她的那些供品,除了给仙泉居送去些外,余下的消耗不完,都快攒成小山,她还正发愁呢。 于是小家伙连忙动动小手,这就翻出些米、面、白菜土豆,统统丢到了马车后的箱子上。 察觉到车厢忽然坠了下,冯氏哎呦一声,再出去一看,差点惊得蹦了个高。 不过好在,她被闺女“吓唬”不止一次了,这就摸摸胸脯,默契地给闺女打配合。 “哎呀丰泽,正好,咱家这不就带了好些吃的吗。”冯氏拽着丰泽就过来,直眨巴眼,“快给人家拿过去吧,能让这些流民捱过几日。” 姜丰泽看着眼前,嘴巴也张得老大,好在他也见识过妹妹本事,这才喘了口气应了下来。 他们娘俩对着那几个施饭人,顿时一唱一和道。 “是是,差点忘了,我们今个儿买了不少粮食,要不你们都拿去,全当我们也出份力了。”姜丰泽眨着眼睛。 “这么多大米,白面和土豆呢,大伙一块搬吧!”冯氏招呼着大家。 眼见外面二人“装”得挺有样,小糯宝笑得缩缩脖子,这就趁人不留神,又甩了一袋大米过去! 第297章 小糯宝的心酸 一下子,食物立马多了不少,几个好心的施饭人,都高兴得直点头。 一旁饥寒交迫的流民们,见状,也都感激涕零。 扑过来跪在马车前,就对着姜家人一阵磕头。 “谢谢!” “谢谢你们,还是好心人多啊。” “要是没有你们,真不知之后,我们要怎么过。”流民们边哭边谢,一个个都看着好生可怜。 小糯宝目光探出车窗,看到流民多有妇孺,青壮男丁不足一成,其余男性,也大多是些头发花白者。 有几个年岁大的老者,为了一起逃荒的幼童,甚至腿上都没有一条体面的裤子。 巴不得把身上所穿,都先让给小的孩子。 而姜丰泽目光落到孩子们的赤脚上,也不由觉得刺痛。 “你们先都起来,大冷天的,怎可往地上跪。”姜丰泽赶忙上前,把流民挨个扶起。 他又忍不住问,“我见你们这些人里,怎么老弱妇孺居多,那年轻的男人们呢,他们去了哪里。” 此处等着领食的流民,约摸有五十多个。 其中有个老者,应是一个村的村长,他站出来回话,“大人有所不知,我们村一共八十口人,壮年本来占了近一半,可是……” “可是窃北的贼人来时,我们村那些汉子,为了保家卫国,但凡身子康健的,都加入了城里的护城军。”老人家说着,两行老泪就滚烫落下。 姜丰泽心里顿时一沉。 余下的,不用老者再说,他心里也有数了。 在国师和黑甲军没有抵达前,长白城准备不足,护城军死伤近乎八成,那些热血男儿们,多是征战难回…… “所以,你们村的青壮汉子都不在了,只剩下你们这些老人和妇人孩童,出来讨生活了。”姜丰泽嗓子发紧,像是卡着块刀片。 老人家抹干了脸颊,“是啊,我们长白城虽不富庶,但却是极勤快的,但凡家里能有个劳动力,我们的汉子们就算是出去卖力气,也不至于让家里人四处逃荒。” 这话听得姜丰泽,心酸无比。 冯氏更是忍不住感慨,眼睛都跟着湿润了。 马车里,糯宝和丰苗两个小的,都缩着肩膀,眼泪吧嗒嗒地淌在衣襟上。 姜丰泽看着有个小女娃,脚趾丫都冻青了,回身扯下丰苗的棉鞋,便给那小丫头套上。 “大是大了些,好歹穿上也是暖和的,这鞋子你们就留着吧。” 那女娃娃的母亲本不好意思要,最后又千恩万谢,恨不得鞠躬把腰鞠断,才算完事。 回去的路上,马车里异常安静。 平时家里最爱闹腾的俩孩子,这会儿都老实趴在位子上,难受地揣着小手,连点心都没心情吃了。 冯氏叹口气,挨个摸摸俩孩子的头。 姜家的孩子都是好苗子,心里都善,看了那些流民,哪能忍心得了。 姜家虽然没有逃过荒,但也是苦过来的,知道这穷人日子难过,更别说,是流离失所的穷苦百姓了。 顿了半晌,冯氏和姜丰泽几乎是同时开口。 “老三,要不咱多搭把手,一起帮着施饭吧。” “娘,我也在城里弄个粥棚!” 异口同声之后,娘俩都默契点头,既然想到一块去了,那此事就算这么定下了。 一听到要搭粥棚,小糯宝抬起湿漉漉的眼睛,巴不得双手双脚一起举,大为赞同! 方才看过那么多,和她年岁相同,却食不果腹的孩子,让她这个福星小仙子,心里好生不落忍。 正好,她的那些供品,本就实在是吃不完。 眼下便可全部拿出来,为流民们施饭赠粥,便也算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了。 等到家后,冯氏把事情跟全家一说。 姜丰年和姜丰虎,还有李七巧,都没有半点异议。 至于孙春雪,她在家里和春哥儿是一档的,一般有这种大事,她都不参与。 姜丰年坐在炕边,不住地点着头,“搭粥棚好啊,昨个儿去丰景他们书院时,我还看见几个流民,在街上乞讨,还被那衙役们撵来撵去,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李七巧说道,“嗯,咱家以前也过了不少苦日子,知道饿肚子是啥感受,现下条件好了,不说能帮所有人,但是给那些流民送几顿饱饭,还是可以的。” 姜丰虎从外面进来,立马捧场,“媳妇说的好,咱家是开门做生意的,说句势力点的话,全当是给咱自家攒福报了,干点好事不算啥。” 这话说得话糙理不糙。 冯氏也点点头,“全当给咱家积福了,咱明个儿就去城里,先把粥棚搭好再说。” 拿定这主意后,姜丰泽最是高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这便是做人之道啊。” 他这就回了辽东营,找人一起帮忙。 眼下,已经有几个兄弟探亲回来了,施粥不能缺了人手,正好都能出得上力。 战场杀敌是为民,施饭赠粥也是为民,辽东营的哥几个自是起劲,都直赞叹指挥使家里人真是良善。 而小糯宝更是忙叨坏了。 她趴在小褥子上,清点了一下午的供品。 终于理出来了快一千斤的大米、两百米的小米、六百斤的玉米黄豆,还有五百多斤的土豆、红薯。 留着明日施粥用! 第298章 父女相见的机缘 姜丰年刚从茅厕出来,看到这惊人一幕,定在原地就不敢动了。 他干咳两声,又装着仰头看天,默念啥都没有看见。 直到院里动静停了,姜丰年才没事儿人似的往屋里进,可是腿肚子却不争气,偷摸颤了两下。 没办法,毕竟他也是头一回,亲眼看见妹妹“变戏法”。 心里实在忍不住嘀咕,妹妹到底是咋做到的,难不成是神妖转世……这厉害的,哪怕是大罗神仙来了,也不过如此啊。 不过有些疑惑,姜丰年就算是打死,也得咽到肚子里去,嘴上可不敢多说。 毕竟这事太奇,一旦被旁人知道,非给妹妹当小妖怪,抓去雷峰塔里不可。 眼下对于姜家,就这搭粥棚一件要紧事。 有了小糯宝的粮食,家里就暂且不用动银子,主要便是搭棚煮饭,费些力气就行。 弄个粥棚倒不难,选好了地儿,起个灶,再立两口大锅便成。 一开始,冯氏想设在韦氏书院身旁。 一来是靠着书院,得闲时,还能看看丰景。 二来有韦院长在,若是临时缺东短西了,也能方便借用。 只是小糯宝却另有主意,她扯着冯氏衣角,“娘,这次不去书院,咱们去秦菜居旁边!” “秦老板那里?”冯氏迟疑了下,“秦不同正为酒楼冷清上火,要是再把流民引过去,娘怕更会影响了他生意啊。” 小糯宝早就想过其中利害,眼睛闪过一抹机灵,嘿嘿一乐,这就拍了拍小胸脯。 “娘,糯宝心里有数,粥棚搭在那里,绝对对秦菜居没有坏处~” 冯氏看出她有打算,便弯了眼睛,“行,你个鬼机灵肯定又有啥主意了,那娘省心了,听你的就是。” 翌日一大早,姜家就先带上两袋大米,一袋子土豆,借了村长家的牛车,呼啦啦进城了。 待冯氏把事跟秦不同一说,没想到,他答应得倒是痛快。 “冯老板多虑了,什么碍不碍着生意的,只要是能让流民吃口热乎的,那都不叫事。”秦不同爽快拍板。 他又自嘲地指指门前,“你瞧我这酒楼里,桌椅都快积灰了,昨个儿一共就来了三桌,是当真影响不了多少。” 冯氏放下心来,这就招呼丰年他们过来,可以动手搭棚子了。 反正酒楼客人寥寥,秦不同索性喊来两个伙计,撸起袖子一块帮忙。 姜丰年和姜丰虎抬来木桩子,负责打在地里,姜丰泽带着弟兄,往上铺盖芦苇和毛苫。 秦不同借出酒楼的柴房,带人把粮食搬进去,又把厨间的大锅,一并借来用着。 至于熬粥弄饭,就是冯氏婆媳俩的活儿了。 李七巧戴上围裳,负责生火下米,冯氏洗了百八十个土豆,放进大锅里烀。 大人们都忙得飞起,小糯宝也不乐意闲着,就单手举着饭勺,蹦蹦跶跶在街边晃悠。 “施粥啦施粥!” “在秦菜居北边有粥棚。” “欢迎各位叔伯大娘,有米出米,有力出力,跟我们一起做善事呀!” 小糯宝扎着一对花苞头,发髻用红头绳束着,走在路上可是喜人,一下子惹来好多人围观。 再听着她这小奶音吆喝,一时间,城中百姓都忍不住笑了,绕着她看来逗去,要不是有丰苗守着,都想给小糯宝直接抱走。 多软萌的小奶娃啊。 周围的妇人汉子们,看得那是心肝软乎乎,有些条件好的,干脆就回去拿出几斗粮,塞到小家伙的怀里。 人多力量才大,小糯宝拉来了“赞助”,喜得小脸红扑扑,直奶声喊谢。 冯氏和姜丰泽都不由高兴,向着人群作揖,小糯宝也有样学样,跟着弯着小胖腰,活像只会动的年糕条子。 不多时,扑鼻的粥食香气,就溢散开来。 流民们听说此处有粥棚,都争前恐后赶来,不多时,就聚了快百余人。 好在姜丰泽早有准备,带了穿着营兵装束的弟兄来。 有着辽东营的人镇场,流民们不敢哄抢,都排成两条竖队,弯弯曲曲地延伸到街角。 冯氏擦了擦手,上前安抚,“大伙不要急,只要都在此候着,定会人人有份,不会缺了谁的!” “是啊,慢慢来,保你们都能吃到饭。”姜丰泽也用力点头。 在姜家安排下,每个流民,都可领上一碗白粥,还有半个烀土豆。 李七巧放了不少米,把那白粥煮得浓稠,筷子放进去都能站得住,吃得流民们是热泪盈眶。 出来逃荒好些天,他们当中不少人,还是头一回,有这热乎饱饭下肚。 大伙都知感恩,吃完了自己那份,也不去抢别人的,还不忘对姜家人道谢。 “多谢有你们好心人啊。”有个老妇弯着腰,久久不肯起身。 “这顿饭,是我们逃荒以来,吃得最好最香的一顿了。”又有个姑娘,抹着泪眼啜泣。 看着众人这般感激,冯氏抻了抻发酸的腰,一时间,竟也不觉得累了。 李七巧揉着肩肘,脸上笑吟吟的,“娘,不知道为啥,咱家今天明明是往外倒给粮食,可我却觉得,比平日里在仙泉居赚银子,还要高兴呢。” 姜丰虎抹了把汗,趁机吧唧媳妇一口,嘿嘿乐。 “因为我媳妇善良呗,看到别人有救了,当然比自己得了好处还高兴。” 秦老板和辽东营的营兵,见了都故意干咳,惹得李七巧脸上发烫,气得给了丰虎一肘子。 小糯宝晃着小白牙,也跑来香了二嫂一口,“二嫂我也要亲亲~” 李七巧缓了尴尬,托起小糯宝这才翘唇笑了,“还是我小姑子招人稀罕,不像你二哥,哼,就是个大傻!” 有了这第一日的经验,之后再来施粥,姜家便也轻车熟路了。 粥棚每日生火两次,上午和下午各施一顿。 流民也从最先的百余人,变成了将近三百号人。 姜家和秦菜居的人,有时难免忙不过来。 小糯宝倒也机灵,干脆登上田知县的门,让他拨些人手,过来帮着分发粥食。 毕竟,救济流民之责任,本就是官门分内的事。 田知县妄想躲懒,一味地把流民往城外赶,只要有小糯宝在,他是想都不要想。 连着施粥了八九日,城里的百姓看得多了,也难免觉得感动。 “平日里,那些搭棚赠饭的,多是些沽名钓誉的富户出来做做样子,不是只施个四五日就走了,要不就是买些便宜霉米,弄的稀汤寡水糊弄人。” “可这姜家却是真心做事,你看那白粥稠乎的,都快跟干饭一样了。” “还有那秦菜居,真想不到,竟肯借地方让他们搭棚子,一点都不嫌弃流民。” 这下子,不光是姜家的美名人人夸。 连秦菜居都跟着沾光,一时间,风头终于再起。 粥棚立在此处,很快就成了活招牌,前来酒楼用饭的可算多了,而且有些客人,还会顺手送几斗米来。 如此一举两得,冯氏才恍然明白,为啥闺女非要来秦菜居搭棚了。 而秦不同更是欢喜,巴不得一天端来十盘樱桃煎,好让小糯宝管够吃。 他又出了好些银子,买来米面油豆,还有红薯等杂粮,专门留作施粥用。 这天上午,北风刮得人脸疼。 小糯宝裹得里外三层,像个大肉粽子,又跟着娘和三哥,赶到城里施粥。 待粥棚冒出腾腾热气时,街角处,穆亦寒带着阿黎路过,正骑马朝着三清观去。 “那位真人,当真肯见本座了?”穆亦寒的声音,难得带了几分情绪。 阿黎开心点头,“嗯呢大人,不知为何,那位真人突然就肯了,还说今日您会有份机缘呢!” 至于是什么机缘,道长并未直说,阿黎只能暗暗揣摩。 穆亦寒怀着心底的疑问,已经迫不及待,想要马上赶到三清观中。 不过这时,不远处的粥香,却引起了他的注意。 缰绳勒了下,马蹄不自由慢了几步。 “那边是在,救济流民?” 穆亦寒神色微怔,随即又露出赞许,“想不到,这城中知县都不肯张罗的事,倒有人肯揽在身上,愿为他们出一份力。” 第299章 好你个糊涂爹 难得有人能得国师赞誉,阿黎也有些好奇,忙探着脑袋,就朝粥棚方向看去。 只可惜他个子不够,脖子都抻酸了,视线还是没能越过人群。 穆亦寒瞥了他一下,无语地合上眼。 “本座自打当初捡了你,似乎也不曾让你缺吃短饭吧。”他揉揉眉心感慨。 阿黎听得出来,这是嫌他生得矮了,又不敢回嘴,只能委屈地缩缩肩膀。 “走吧,还是去三清观要紧些。”穆亦寒抬眸向前,“至于这施粥之人,到时你去打听一番,看看是什么门户,本座很想知道。” 阿黎当即应声,“记下了,大人放心便是。” 穆亦寒点点头,这就拍着马背,继续赶路。 待走出繁华街市,一路向北,不多时,就见一座隐在半山坡上的古庙,出现在了二人视野中。 古庙以青砖黑瓦为饰,又伴有飞檐翘角,看着甚是古朴, “三清观。”穆亦寒低声喃喃。 时移世易,看着眼前旧景,他的心头总是不由现出往事。 记得那年,他初到云城,暗查穆家早年被冤一事,为了隐瞒身份,被官贼追杀时才不得不藏身于这观中。 而就是那时,他遇到了背着家里,偷偷来此求好姻缘的沈婉…… 穆亦寒眸光微动,定在原地抿着唇角。 这时,观中小道童见他又来,吓得后退两步,就跑进观里大喊。 “师爷师爷,那个冷脸妖孽又来啦!” “咱要不要再放狗咬他?!” 穆亦寒轻笑摇头,带着阿黎,礼貌候在门前。 没一会儿,就听一道声音从里面传来。 “今日是大吉日,宜出行啊,师爷也要继续云游喽,徒孙,就且放那家伙进来吧。” “我了他一份心思,省得他再来烦人,咱这小庙也能清净!” 穆亦寒眼底笑意更盛,这就跃下马背,脚踏云纹长靴,迈进了道观之中。 豆丁大小的道童,拉着小脸,对他是又恼又怕,一蹦一跳把他引到后殿。 后殿很是简朴,平日似乎并不开放。 所供奉的神仙也唯有一个,还是个慈眉善目的小女仙。 穆亦寒迈过门槛,目光落在面前的供堂,就见案桌上摆着的,并非瓜果花束,而是孩童爱吃的糕点糖豆。 一旁的香炉,插着的也不是高香,居然是三根糖葫芦…… 穆亦寒不由愣住。 待视线上移,看到中间的仙子神像时,他更是疑惑地眯了眼。 在朱青色的漆面下,神像刻得惟妙惟肖,有着圆溜溜的脸蛋,灵动的杏眼。 一时让穆亦寒眼熟极了,总觉得这张小脸,好似在哪儿见过…… “咳咳!”不过这时,一个白胡子道长走来,挡住了仙子供堂。 他哼哼道,“国师好大的排场啊,派人把贫道这小庙,围了大半个月,连想给仙子买个糖葫芦供品,都得翻墙出去!” 穆亦寒转过身,立马认出眼前人,“无尘子真人,您可算肯见本座了!” “若不是有要紧事,本座也不会如此叨扰。” 无尘子捋了捋胡子,气鼓鼓地怼,“何止是叨扰,你这叫强迫!怕是再不让你进,过个三五日,你都能把庙给拆了!” 穆亦寒没有反驳。 自是也不会承认,他的确有此打算…… 无尘子和他也算是故人,早就算到沈婉已去,顿了顿,又消了气,只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世间种种,情爱欲望,不过是颠倒妄想,早点看破,倒也就没什么可悲可喜的喽。”无尘子语气超然。 穆亦寒并非是来破红尘的,他神色凝重道,“真人,本座不求您开解,只想问明一事,您可知本座和婉婉的骨肉,到底身在何处?” 无尘子知他苦闷,微微颔首,也有意想要提点一二。 “也罢也罢,算你有心,既逢机缘,帮你一回无妨。” 正好晨起时,他曾掐算过,知道今日国师有缘见到女儿。 于是无尘子伸出手,指着粥棚方位,正想道破天机。 “记住此话,出了本庙,一直往南,国师大人慢走慢看,即可看到亲……” 只是,他语速太温吞,未等说完,阿黎就耐不住性子了。 阿黎急问,“真人请别打哑谜了!可否先算一算,我们国师寻回来的沈小郡主,到底是不是亲生血脉?” 本来,无尘子心情还算不错。 可他一听,穆亦寒竟已错认了女儿,还封为郡主,登时就收回要说的话。 惊得眼睛都瞪老大! “什么沈小郡主?哪来的冒牌货?”无尘子差点跳脚,“我们仙子明明就在云……” 他话茬一止,看了眼背后仙像,脸色又变得更难看了。 阿黎赶忙解释,把沈家送来了沈玥儿,其中的来龙去脉悉数道出。 无尘子越听越觉愤愤然。 堂堂转世仙子! 居然被些阿猫阿狗,冒领了身份? 最可恶的是,有个糊涂爹,还真敢往家里认?这简直是折辱仙子! 无尘子气得想要骂人,可是想想仙子神像,还是把脏字硬咽了下去。 “道长?您倒是说话啊?”阿黎着急催促。 无尘子抬手就给了阿黎个爆栗子,气哼哼道,“呸!好你个糊涂蛋,贫道不敢打你,就打一打你身边这个小的!” “堂堂国师,却连骨肉真假都分不出,别人拿个鱼眼珠子丢给你,你都能当东珠宝贝捧着,还真是南纪第一瞎啊!” “长得像不像你和沈婉,难道看不出吗,你眉毛底下那俩玩意,是出气用的吗?贫道懒得理你!” 无尘子实在觉得,这种亲爹,不配马上认女,活该多受着磋磨。 于是说罢,这老道就抓起浮尘,干脆翻墙跑了。 只留下一句话,在风中回荡。 “众里寻亲,却不知至亲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蠢物,实在是蠢物啊。” 穆亦寒被骂得脸色铁青。 再想细问时,无尘子却已经没了踪影,当真继续云游去了。 小道童像躲瘟神似的,拿起扫帚赶人,嘴里幸灾乐祸道,“蠢物,糊涂爹,大瞎子~” 阿黎捂着脑袋,心里却满是高兴,“这么说,沈家那个小黑熊精……啊不对,是假郡主,原来真不是您和夫人的骨肉啊。” 穆亦寒皱着眉心,眼下终于可以确定,自己的怀疑没错,沈家果然蒙骗了他。 “阿黎!”穆亦寒的眸底,冒出腾腾杀气。 “大人,有何吩咐?”阿黎快活点头。 “派人回京,传本座旨意,沈府上下,万死难赎其罪,男子皆处以斩刑,挫骨扬灰示众!” “女子充作官奴、乐妓,永世不得以翻身!”穆亦寒沉声喝道。 第300章 糯宝梦中惊醒 三日后,黑甲军一路快马疾行,带着旨意赶回京城。 而沈府提前听到风声,知道要大难临头。 沈老爷登时就尿湿裤子,眼珠子都吓直了,刚要起身,就从床榻上摔了下去。 沈二夫人面如死灰。 浑身止不住颤栗。 等一口气好不容易上来,她竟还抱着一丝妄想,想到可以提前逃命。 于是连梳洗都顾不上,这妇人顶着蓬头垢面,便疯了似的翻箱倒柜。 找出些首饰细软,还有铺面地契后,她就往裙子里面直塞。 沈玥儿不知发生何事,哭哭啼啼跑来要抱,“祖母,呜呜玥儿怕,丫鬟们怎么不听使唤了,她们都在喊什么呀。” 沈二夫人一把扯开她,“臭丫头走开,这会儿能逃一个是一个,我可顾不上你,要怪就怪你是个不中用的。” 推倒了小拖油瓶,沈二夫人连跑带颠,便顺着墙边狗洞,爬出了府外。 她搂紧怀中首饰,喘着粗气喃喃,“不,我可是堂堂贵夫人,绝不能去做官奴乐妓,谁也别想害我!” “我有国师赏的饰物,都是宫里的,卖了定能够逃命,实在不行就逃到外邦!”沈二夫人嘴唇哆嗦着。 然而,才刚一去当铺,这妇人连带着珠宝首饰,就一齐被丢出了门外! “拿着铜簪,还敢当金的卖,我看你是讨打!”当铺的伙计怒骂。 沈二夫人煞白着脸,这才知道,原来国师当初赏赐给沈家的,几乎大多都是假货! 其实,穆亦寒早就对沈家起了疑心,但又不能打草惊蛇。 所以发下去的恩赏,全用铜器假冒金器、琉璃代替晶石玉器。 偏生沈家原来见识又浅,尤其是沈二夫人,还是舞女出身,一时只想着是国师所赐,根本不疑有假。 “怎会不是金饰?难怪……他当初赏赐时,还三令五申,不许府上私卖!”沈二夫人瞪大眼睛,崩溃了极了,只好在街上继续乱跑。 转过巷口,她又找到沈家一个铺面,跌进去后,就想取账面上的银子,来用作盘缠。 可不曾想,这铺子的地契也不是真的,里面做事的全是穆亦寒的人。 一见是沈二夫人要跑路,店里掌柜哼笑了下,便动手将其扣下,送到了黑甲军面前。 沈家这下可算齐全了。 一家人跪在院子里,要死不活的,又哭又闹。 沈二夫人贼心不死,哭了几通后,又忙抓来沈玥儿,“你们、你们不能这么对我们啊,我家玥儿怎么说,也叫了国师这么久的爹爹!他就算再厌弃我们,但也不能让玥儿去为奴受罪啊,那他还是人吗!” 沈玥儿顶着张烧伤脸颊,哭得哇哇直喊,“爹爹,玥儿要爹爹,玥儿就是爹爹的女儿,不能没有爹爹!” 两名黑甲军对视一眼,难忍心中厌恶,直接找来抹布,将沈二夫人和沈玥儿的嘴巴,一起堵住。 “鸠占鹊巢的东西,也配叫国师大人爹?”黑甲军头目黑着脸,指着沈玥儿道,“把此女丢去浣衣司,让她浆洗衣物赎罪,每日只许歇两个时辰,也好让她明白,那些被她折辱过下人们,平日都是何滋味。” “至于沈家老爷夫人,扔进水牢受刑,直到说出,真正小郡主的下落为止。” “其余人等,该送上刑场的,今日午时便行刑!” 沈家这边,一下子被一锅端,可谓是灭顶之灾,震动整个京城。 就连回京不久的萧家,也都有所耳闻。 萧兰衣向来好八卦,出门打听了一圈,不由惊讶极了。 “原来,那国师苦苦寻回的闺女,竟还是个冒牌货?他可真是个好糊涂的人啊。”萧兰衣回府后,对着祖母扁嘴道。 萧老太太坐在榻上,正理着一箱为小糯宝准备的香膏香粉、绒花缠花、花鼓玩具等物。 她哼了一声,“此人自是糊涂,不然,一开始就不会和妻女分散。” “看来这世上的人,就算再过强悍,但也总会有所缺失,比如这个国师,我看他就挺缺心眼,人无完人啊!”萧老太太很不待见穆亦寒。 萧夫人捂嘴笑笑,又抱来一盒珍贵的桑蚕丝线,还有一包金针,想要一起放进箱子。 “娘,我想着糯宝虽还不满三周岁,但过了年,虚岁也快有五岁了,应是到了学些女红的时候,所以为她备下这些,就让兰衣一并捎回去吧。”萧夫人温声道。 萧老太太瞥了眼,却立马就给否了! “谁说丫头就定要学做女红?迂腐!我老太太最烦这些针线之物,女人就该和男子一样,要学也是学读书和枪棒!” “萧兔崽子,你去一趟韩府,听说他们府上为萧弈请了青山夫子,入府教书,就去请一套幼童字帖来,再要些开蒙书籍,这才是女子应该学的!”萧老太太一脸正色。 萧兰衣脑补了小糯宝的反应,顿时大笑起身,“知道了祖母,孙儿这就去,肯定多多要一些来!” 大柳村,深夜。 正房西屋,一连串呼噜声,正轻轻作响。 小糯宝摊手摊脚躺着,睡梦中,隐约看到又有一箱箱的书,正被人不停抬进了院子里…… 而一旁的哥哥们,还呲个大牙嘿嘿乐,好生幸灾乐祸。 都在商量着妹妹先学哪本最好! “啊不要!”小糯宝顿时就在被子里吓醒了。 她出了一身汗,拱进冯氏的怀里,就呜呜打滚。 “呜呜娘,糯宝做恶梦了!好可怕的梦呀!” 第301章 还我头来 冯氏被闹了觉,还以为是啥大事,困得睁不开眼,就忙拍着闺女的小肚肚哄。 等小糯宝委屈巴巴地“控诉”完,冯氏睡意全无,笑到被子都跟着抖。 这孩子,到底是有多怕看书啊。 要是再长两岁,到了该正经认字的时候,只怕家里真要为了读书,和这小丫头费一番脑筋了。 清早醒来后,冯氏睡得不足,眼下挂着两坨乌青。 丰年他们起初不解,等听娘把事儿一说,全家都觉得好生逗乐。 “上回娘拿了字帖给妹妹学,没两日,就被她偷摸塞进灶膛里,当作烧火纸了。”姜丰年大笑过后,就翻起旧账来。 姜丰虎叉腰嘿嘿,“这一回,要是再有书来,只怕妹妹非得哭晕进书箱不可。” 小糯宝想起昨晚窘样儿,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挠挠圆滚滚的小腚,垂眉耷眼的,顺着门边偷偷溜走,要找三哥哥抱抱安慰。 只是不想,新做的棉鞋太厚重,一下子绊到门槛上,害得小糯宝差点“痛吻”大地! 好在姜丰泽从后院练剑回来,连忙来个猴子捞月,给妹妹及时提溜了起来。 “妹妹还小呢,谁家这么小的孩子能爱看书,二哥你自己也大字不识,还净会笑话咱妹妹。”姜丰泽托起小糯宝,嗔了丰虎一声。 小糯宝立马嘻嘻一笑,搂紧丰泽脖颈,就蹭了蹭口水。 “还是三锅锅最好!” 姜丰泽坐下后,又捏捏妹妹脸蛋,宠得不行,“咱糯宝不急着学字,且再多玩几年,到个六七岁再学也不迟。” “要是真有谁再来送书,三哥帮你把他打出去,不让进家门,好不好?”姜丰泽拍着胸脯挑眉。 小糯宝一听,像是预感到什么,两只食指对在一起,稚气地戳个不停。 “就怕到时候,三锅锅会不舍得呢~”她转转眼睛,坏笑地来了一句。 姜丰泽疑惑了下,正要细问,这时,门外就响起杨田梅的声音。 “婶子啊,你家有没有酸菜缸子,先借我家用一用,等明个儿弄个新的,再给你家还回来。”杨田梅拎着竹条子,一脸无奈地问。 冯氏推门出屋,这才知,原是村长家要腌酸菜,可大缸却被旺福给踢碎了。 “旺福那孩子就是欠打。”杨田梅挥了挥竹条气道,“天天嚷嚷着什么要踢球,他姥爷惯着他,就给弄了个猪尿泡,谁知他又嫌尿泡踢着没劲儿,竟偷拿了吴大夫的羊头骨,在门口踢来踢去。” 这下子可好,一脚不慎,酸菜缸毁了不说,就连吴大夫用来入药的骨头,也被碎成了几半。 冯氏听罢只觉不妙,“坏了,旺福咋知吴大夫那儿有羊头骨!该不会,是我家丰苗出的主意吧!” 真是知子莫若母,话才刚落下,这时就听不远处,吴大夫正气得嗷嗷直喊。 “姜丰苗,杨旺福,你俩小子别给我跑!” “还我头来,还我羊头来!” 冯氏忙拉着杨田梅,跑到福善堂前一瞧,只见吴大夫撵着俩孩子满村跑,鞋子都跑掉一只! 全村一听吴大夫的“头”没了,都吓了一跳,赶紧出来问明白。 等知道又是丰苗、旺福惹祸后,大伙都见怪不怪,凑在一起大笑出声。 小糯宝哒哒走到门边,同情地瞅着吴大夫,小嘴极力忍住,可最后还是跟着乐了。 等两个孩子跑不动了,不用说,自是被两个“怒娘”,揪着后脖逮回去,过上了屁股开花的一天! 冯氏是拿着鞋底子,杨田梅则甩起竹条子来。 一通鬼哭狼嚎后,丰苗大鼻涕都哭出来了,最后只能躺在热炕上,“烙”着屁股解疼。 “丰年,待会儿你和丰泽进城时,赶紧买两头羊来,弄俩羊脑袋给人家吴大夫还回去。”冯氏打累了,拿出一两银子递过去。 姜丰年摸摸丰苗的头,哭笑不得,揣上银子,就先去问过吴大夫。 得知那羊头骨必得是老母羊的,他就去了趟城郊,找了一家卖羊奶的农户,多使了些银钱,才买下两头老羊。 今日粥棚那边,就交给丰泽和辽东营,还有秦老板他们张罗了。 姜丰年把羊绑上马车,拿麻绳捆紧,就又去买了只蹴鞠球,好给丰苗和旺福玩。 回来路过蜜饯铺子时,想到孙春雪那大馋虫,姜丰年眼里多了些笑意。 他先去买了些,小糯宝爱吃的甜梅肉、杏脯和冬瓜糖,又顺便捎了两包酸角和乌梅干。 待回来后,把零嘴和蹴鞠往炕上一摆,小糯宝和丰苗都亮了眼睛,挤在炕头笑成一团。 “冬瓜糖,糯宝最喜欢吃冬瓜糖啦~”小糯宝美美地嗦上一颗,又举着糖包,给全家挨个投喂。 姜丰苗抱着蹴鞠,稀罕得都想搂着睡,屁股上的疼劲儿,立马抛到了脑后。 孙春雪捧着大肚子出来,一看有酸角,馋得直眨眼,“丰年,这不会是特地给我买的吧!” 姜丰年嘴上虽不善言,但心里也是疼媳妇的,“你昨晚不是念叨几句,想吃些酸口的吗,正好路过蜜饯铺子,就给你幺了半斤。” 孙春雪脸上浮起红光,露着大牙,拿胳膊肘推他一下。 “难得你能把我说的话,给记在心上一回。”说罢,她就忍不住,赶紧掰了俩酸角送进嘴里。 冯氏弯起眼睛,看着时候不早,就张罗着放桌用午饭了。 “丰年,快去把羊给吴大夫吧,别让他等急了,然后就回来洗手吃饭。” 冯氏说完,又问起姜丰泽来,“对了老三那边,今天施粥还顺当吧?” 姜丰年拔腿往外走,“当然顺当啊娘,他可带着辽东营的弟兄们呢,谁还敢跟他搞事情不成。” 姜家这边,话正说着,此时的城里,粥棚也正香气扑鼻。 流民们吃了个饱饭,千恩万谢后,都倚靠在墙边歇脚。 秦不同擦了擦手,回头对丰泽笑,“这一顿算完事了,你带上兄弟几个,咱上楼喝两盅啊。” 姜丰泽一脸爽朗,招呼着大伙就跟上。 却没留意,不远处的醉兴楼,正有两双眼睛……一直盯着他们。 许兴来阴沉着老脸,站在楼上的包厢,顺着窗外,正好能把秦菜居和粥棚,看得一清二楚。 自打上回冤枉了丰泽和许轻颜,醉兴楼的生意,就一落千丈。 而秦不同得了美名后,城里凡是有头有脸的人,便更是只来秦菜居用饭,许家的酒楼,可谓是门可罗雀了。 “真是风水轮流转啊!”许兴来盯着对面的满堂宾客,咬着牙道,“这才不过几日,我醉兴楼的人气儿,就全被这姓秦的给抢走了!” 一旁的许府管家,看了看自家门前的落寞,忍不住怂恿。 “老爷,咱借着那蠢妇赵氏,好不容易扳倒了秦菜居,这些客人本该是咱的啊。” “就怪这姜家非要施什么粥饭,救济那些穷鬼,反倒帮了秦菜居,抢了咱的生意!” 许兴来眯起钩子似的眼睛,难免恼火。 “你说的没错,这粥棚就是秦不同翻身的关键,既是如此……”他顿了顿,心里陡然生出一个念头。 “你说,要是流民忽然发现,这救济他们的粥饭,是用霉米做的,会怎么样?”许兴来阴声道。 管家眼睛一亮,“那还不得把粥棚掀了,让那姜家和秦不同,身败名裂吗!” 许兴来满意哼哼,“那还不去想法子,让姜家那行善的大米,无论如何,都要变成坏米!” 既然姜家和粥棚非要碍他的路,那就别怪他,下手阴了…… 第302章 有人想挑事 姜家施粥之事,因是每日都做,自然不能回回都全家上阵。 不然家里和仙泉居,难免顾及不上,那便是本末倒置了。 冯氏特地排了个“值班”,把儿子儿媳们排成三组,轮流着去就成。 这天,时辰还早,村长家的鸡才叫第二遍。 冯氏披上件青色短袄,又把袖口挽起半寸,扫了几下院子,就拍了拍西厢房的窗户。 “昨个儿是丰泽去的,今日就是老二你们两口子了,你俩可别忘了。” 不一会儿,姜丰虎就打着哈欠出来,“知道了娘,有秦菜居的伙计,还有田知县给的三四个衙役帮忙,我俩忙得过来,晚半个时辰再去都来得及。” 冯氏由他们做主,扫好了院里落叶,又蹑手蹑脚进了里屋。 看着睡得小嘴微张,脸蛋红扑的小糯宝,再看看一旁不闹不尿的春哥儿,冯氏心里得劲,挨个亲了一口,就去弄饭了。 家里正好有半拉南瓜,洗净掰成碎块,掺进小米放锅里煮,不多时,金黄软糯的南瓜粥就出锅了。 再撒些绵白糖,配上一盘鸡蛋葱花饼,咸甜相宜,香得全家都直点头。 吃饱后,李七巧换了衣裳,摸摸两个孩子,就和姜丰虎往城里去了。 小糯宝这会儿才醒,听到门外车轱辘声,她眼前忽然一眨,嘴里嘀咕了一句。 “啊!二锅锅二嫂嫂,今日好像不利出行呢~” 不过小糯宝沉思片刻,就又眯起眼睛笑了。 反正有二嫂在呢,她聪明又机灵,就算真遇上什么麻烦,也定能化险为夷。 虽是家里的小主心骨,但小糯宝不能什么事,都想着帮忙镇场,毕竟以后总有顾不到的时候,有时也该全交给家里处理。 小家伙对二嫂有信心,这就伸了个懒腰,揉揉瘪乎的小肚,跑去喝南瓜粥了。 这边,马车正慢悠悠赶路,老二两口子一路说笑打闹,很快就入了城里。 待到了地儿后,李七巧被丰虎扶下马车,照旧要和往常一样,先去刷锅生火,再把米下进锅里。 平日里,流民都会提前候好,排在队伍里。 只是今日不知怎的,却莫名有几个“流民”,不仅不急着排队,反倒总围着锅边打转。 李七巧戴好厚棉套袖,余光瞥了几下,见这几个“流民”虽然干瘦,但脸色却很红润,并非其他人那般灰扑扑的。 她垂下眸子,没有多说,只把秦菜居的店小二给喊了出来。 “我且交给你一件事,别的都不用忙,就只在这锅边看着,守好咱的米粥就行。”李七巧相信直觉,便留了个心眼。 店小二立马应下,“好嘞,有我在呢,保证一只苍蝇都不会放进锅里!” 许家派去装成流民的家仆,一看不由大为失望。 他们兜里都带着霉米和泥巴,本想趁着没人留意,偷摸放进锅里。 可那店小二眼睛瞪得像铜铃,跟只哮天犬似的,一刻也不肯离开,他们便只好偃旗息鼓,打消了这念头。 许兴来早就在醉兴楼等着。 一听手下人来报,这招行不通,他倒也不恼。 做惯了坏事的人,自然总有后手。 “这个不成,那便换个法子吧。”许府管家指了指门边,对着衣衫褴褛的家仆道,“你们几个,把那两袋子霉米,悄悄抬到粥棚边上,别让姜家和秦菜居的人瞧见。” “至于剩下该怎么做,就不用我再教了吧。”管家森森然地道。 几个家仆连忙点头,轻车熟路般,先是去厨间,盛了几把馊饭揣好。 随后又抬着那几袋霉米,出了醉兴楼的后门,悄悄朝着粥棚靠近…… 没过多久,粥棚这边的吃食,就已经全部备好。 今日不烀土豆,换上了蒸红薯,甜滋滋的薯香早就窜得老远,光是闻着就让人想咂巴嘴。 李七巧拿着饭勺,站在锅边,脸上笑意盈盈,是一碗接一碗的盛。 姜丰虎满眼都是媳妇,不嫌累地吆喝,“来来来,盛完大米粥的,咱再来领块地瓜,这地瓜可是红瓤的,又甜又不噎人!” 一碗浓粥加上半根地瓜,妇人孩子们都能满足,就算是年轻男人,也能吃上七八分饱肚了。 众人捧着饭碗,眼底洋溢着幸福,呼噜呼噜喝得可香甜。 然而,就在吃到快见底时,突然间,流民中却响起一声大叫。 只见一个脸色红润的矮个汉子,捂着腹部,哎呦两声,就猛的栽倒在地。 “不行了不行!我肚子疼得厉害,这饭不干净,疼死我了啊!”他喊叫完,手里的碗也摔了下去。 白粥洒了一地,有人眼尖,发现他这碗里,竟有一半的大米都是黄黑色的! 第303章 智斗 “这是……” “怎么回事?”流民们一下子就愣住。 未等他们反应过来,倒地男子的身旁,便冒出来三、四个汉子。 他们指着地上跳脚道,“大伙快来看,这粥饭里竟有坏米!” “发了霉的米,可是会吃死人的啊!” 众人不由大惊,立马开始骚动起来。 李七巧皱了皱眉,忙放下饭勺,赶过来查看。 她蹲下身,摸了下那坨洒出来的米粥,就闻到一股捂巴味。 “不对,这绝不是我家熬出来的米粥。”李七巧镇定抬头。 方才故意嚷嚷的那几人,对视了一眼,就挽起袖子怒怼。 “好啊,都摆在眼前了,你还不承认是吧?”其中一个哼哼。 “那咱们就去搜,看看她们平日煮的粮食,到底是好是坏,眼见为实!”另一个帮腔道。 这话刚一撂下,这几人早有准备,奔着粥棚后身就去了。 他们装模作样地“找”了一圈,就把角落里的两袋霉米,搬出来摔在地上! 姜丰虎顿时瞪眼,“他们哪来的霉米,可不是咱的。咱们的吃食明明都放在秦菜居的柴房,这又是哪来的。” 没等李七巧吱声,这几个带头的,就把众人引了过去。 “大家快来看!” “原来他们粥棚里,果然都是坏粮食,我们竟一直被蒙在鼓里。” “这世上哪有啥好心人,都是些假仁义的,太没良心了!”他们一唱一和地骂。 流民们围上去一瞧,地上的米果然好坏参半,有些甚至都长绿毛了。 他们神色跟着大变。 一些尚未吃完饭的,都不敢再用了,纷纷回过身来,失望地看着丰虎两口子。 平日里,流民们吃饭,都是狼吞虎咽,不会细看里面。 现下告诉他们,其中有清洗过的霉米,他们一时还真不好说。 姜丰虎瞪着地上,觉得冤枉极了,一时怒上心头。 他提着拳头就怼,“这压根就不是我家的米,谁这么缺德,见不得我家行善事?” 李七巧却一脸淡定。 她摁下丰虎的拳头,早有成算,“既然脏水都泼到眼前了,咱们空口白牙说不认,只怕也没人相信。” “不如当着大伙的面,咱现在就查清楚,看到底是我家黑了心,还是有人从中作梗。”李七巧站出来道,“反正,今日一定给出个交代。” 媳妇儿的温声软语一出,姜丰虎急三火四的脾气,就顿时灭了大半。 他喘口粗气,点点头,“好,媳妇你说咋查,咱就咋查!” 眼下,流民们是半信半疑,也不愿相信姜家会这般下作,都想弄个清楚。 于是,李七巧看众人配合,就不慌不忙,先走向了那倒地的汉子身旁。 这矮个子汉子,此时还捂着肚子,喊疼喊到嗓子都哑了。 李七巧眯起眼睛,啧啧道,“喊得这么惨,可见是疼得不轻,不过听你声音,却是中气十足啊。” 矮个汉子一听,心虚地放低声音,“我、我是个粗人,天生嗓门大,不行吗?” “行!”李七巧痛快拍手,“那就请个郎中来吧,给你好好看看,要是真吃坏了,可得抓点好药医治啊!” 那汉子脸色一白,不由僵在原地,“……” 他本就是许兴来叫来碰瓷的,哪里经得起郎中查验…… 不过容不得他不答应,秦不同已经揣好银子,应声道,“丰虎七巧,你们“照看”好此人,我这就去街口医馆,请城里最好的陈郎中来。” 姜丰虎虽是虎了一些,但也看有猫腻,飞快守住这矮汉子身边,生怕他溜走。 这时,李七巧看向众人,又道,“刚才,既有人说我家以霉米熬粥,那现下,就请还未吃完的各位,一起把碗递上前,咱当众验上一验,可好?” 流民们觉得可行,又见她言语干脆,心生好感。 他们飞快上前,一一把粥碗摆在地上,所有人都能瞧得清楚。 众人所用的碗,虽有破损脏污,但碗里剩的粥饭,却大多是雪白干净,且米粒饱满,一看就是米中上等。 唯有其中四只碗,里面的米粥明显不同,不仅掺了好多发黄发黑的,还有些米粒瘪小的。 李七巧只瞥了一眼,就冷笑出声。 “真是奇了怪了,若我家所用之米,真有掺杂,那么坏米也应是平摊在大家碗里才对,怎么其他人的都好好的,就这几个碗里,装的却满是坏饭?” “敢问一下,这四个碗是谁递上来的,敢不敢出来,咱当面对峙!”李七巧声音也冷了下来。 许家那几个家仆,这会儿还装作流民,贼心不死地蹦跶。 他们梗着脖子上前,“什么对不对峙的,我看你家就是想狡辩!” “我们几个倒霉,正好盛上了坏米,反正这就是你家锅里的,你们别想不认账!” 李七巧眼睛一眯,认出他们不仅就是先前,抬来两袋子霉米的。 而且,也是早上鬼鬼祟祟,想要接近米锅的人。 李七巧抱臂笑了,真是送上门的蠢货。 “你们几个,压根就不是流民吧。”她一语道出。 四人睁大眼睛,“……啊?” “以为穿得破旧些,就能伪装逃荒来的了?”李七巧质问道,“看你们的脸色,红润康健,哪里像是挨过饿的人。” “还有,若你们真是流民,那就让大伙认一认,看看有谁和你是同路逃荒而来,或是同村乡亲?” 这么一说,流民们才发觉,眼前这几人确实面生,从未见过。 而且,就连口音都不是长白城的! 先前在城东,得过姜家吃食的老者,急忙大声喝道,“不对,你们我们的同乡,装成流民,到底是为啥!” 众人当然不傻,细看口音和衣貌,就能瞧出不对劲了。 人们立马上前,把许府家仆团团围住。 “这口音可不是我们那嘎达的?” “快说,你们是哪个村哪个屯的?” “长白城知县叫啥,豆腐西施店在城东还是城西,城里最黑的当铺是哪一家?说不出就是有鬼!”流民群情激愤。 许家家仆顿时傻眼。 吭吭哧哧的,是一句也答不上来。 不远处,许兴来瞪着粥棚,气得砸了茶盏大骂,“废物,真是不中用!” 这时,秦不同正好请来了郎中,他粗声粗气地大喝。 “都让一让,那矮子不是说吃坏肚子了吗,郎中现在来了,可得给他好好治治!” 第304章 穆亦寒打开连环画 听罢,人群连忙让开小路。 姜丰虎哼了一声,就摁住矮个汉子的手腕,硬生生递给郎中。 那郎中稍稍一把,无奈摇头,“肾经有亏,肛有大痔,此人一看就是秦楼楚馆的常客,还总食油腻之物。” “这哪里会是流民,又在这儿领什么粥饭,真是不知害臊!”郎中嫌弃不已,把这肥腻手腕往地上一砸。 矮个汉子慌得咽唾沫,“我……你们……” 流民们一听,更是火上心头,终于知道原来都是假的,他们险被利用! 大伙冲上前,一人一口唾沫,恨不得淹了许家这几个小人。 “好你们些脏心烂肺的,我们难得有口热饭,你们竟想捣乱!” “差点就上当了,我们和你们啥仇啥怨,说个清楚!” “人家姜家善人费心费力,你们却要冤枉人家,我看你们就是欠揍!” 流民骂完就撸袖伸腿,拳脚像雨点似的,朝这几个砸了过去。 没一会儿,几个许府家仆便抱着脑袋,被打得满地直滚,只能哇哇求饶了。 李七巧叉起细腰,掸了掸身上浮灰,舒坦地吐了口浊气。 秦不同觉得痛快,搂着一旁的店小二大笑,又赞许地看向李七巧。 “原以为冯老板是个能干的,不想她这儿媳妇,也是这般聪慧,遇事不慌不乱,要是换作其他妇人,只怕早就六神无主了。”他小声叹道。 姜丰虎晃着大牙,克制住了吧唧媳妇的冲动,“嘿嘿,还是我媳妇厉害啊,几句话就让他们现原形了。” 他摸了摸下巴,又道,“咱们大张旗鼓施粥,看来是有人眼红嫉妒了,就想来搞破坏。” 李七巧晃晃头,“只怕还不止呢,能这么费劲来坑咱们,弄不好还是和咱或是秦菜居,有过节的人。” 此事不能就此作罢。 于是,李七巧思忖一下,就找来粥棚旁边的衙役,请他们把许家家仆带走。 务必查明主事之人。 衙役们都很给面子,拍着胸脯保证后,这就上前把人给押走。 折腾了这么一通,等回到家,李七巧揉揉发酸的肩颈,把事情跟全家一说。 小糯宝觍着白溜溜的小脸,笑得像个小太阳,她就知道,二嫂一定行的~ 小家伙拍着小手,嘴甜地蹭过去,在李七巧的怀里拱来拱去,“二嫂嫂好腻害呀!” 冯氏扯过闺女,拍拍她小腚。 “你二嫂今天怪累的,你可别闹腾她。” 说完,她又笑道,“老二媳妇,你这事办得确实不错,以后家里更多的事,娘就能更放心交给你们了。” 今日虽有惊险,冯氏倒不苦恼,反而还挺欣慰。 日子难免有些挫折,这才哪到哪,以后家里的日子会越发富贵,弄不好还会有更大风浪,要是这点小事都经不住,哪还得了。 要紧的,是孩子们能独当一面,她这个做娘的,也觉得像只老母鹰,看着身下的小鹰羽翼日渐丰满。 心里踏实得很。 等李七巧回西厢房歇下,冯氏就起身,去后院剁鸡菜鸭食了。 这时,姜丰年从外面进屋,找了一圈见丰景没回来,忍不住惊讶。 “娘,老二他们回来时,没把老四接回来吗?丰景明后天可是休沐啊。”姜丰年嘴巴张得老大。 冯氏一拍大腿,这才想起,今日还有接丰景这回事呢。 姜丰虎也才记起此事,着急得直挠头。 “坏了,瞧我这脑袋,光想着媳妇今个儿累了,着急赶回来,咋把去书院接孩子给忘了,要不我现在再去一趟,趁着天还没黑。” 冯氏真想踹他两脚,但还是忍住了,“你个糊涂蛋,脑子里就同时装不了两件事!” “娘,老二也忙一天了,要不然还是我去吧。”姜丰年轻笑两声,这就去备马车了。 而此时,城里,韦氏书院前。 姜丰景穿着一身水蓝长袍,抱着书袋子苦等,却没有等来二哥,反倒等来了笑意盈盈的阿黎。 阿黎招招手,就轻快下马,“我想着明后天书院兴许休沐,怕你不在,就想趁着今晚前取走画,你怎么在门口杵着。” 姜丰景不好意思说,是家里人忘来接他了。 只腼腆笑笑,挺直身子,先作了一揖,就忙从书袋翻出了画本子。 “这是,我这几日画好的,加了些自己的新意进去,也不知大人喜不喜欢看。”丰景还有点忐忑。 阿黎好奇接下,打开一看,很快就亮了双眼,“怎么还在画里讲故事,这是什么好东西!” 他乐坏了,又掏出个金锭,塞进丰景怀里,“画!接着画!” 等马不停蹄赶回客栈后,阿黎满怀期待,这就把画本子,放在了穆亦寒的桌案上。 黄昏时分,窗外的萧瑟伴着霞光,杂乱地映入房中。 穆亦寒睡得昏沉,醒来后揉揉耳后,这时瞥到了画本,就顺手拿来。 他翻开第一页,长眸微微一眯起,喃喃读了出来。 “第一话,仙女宝宝初到姜家……” 穆亦寒目光盯住纸上,看着那刚从水里被救下,正哭得撕心裂肺的小奶娃,顿时就入了神…… 第305章 国师要催更 不多时,待几页纸张全被翻完,穆亦寒才恍然回神,没看够似的晃晃头。 “多好的孩子,怎会有这么惨的身世。” “倒是这个姜家,很是良善,给了她一个家,” 穆亦寒只当这画上的故事,都是虚构的,揉开了拧紧的眉心。 就把阿黎叫了进来。 “去。”穆亦寒抬起眸子,瞥了眼画本,“去吩咐这作画之人,尽快继续画上去,本座……” 他咳了一声,“本座想知道,后面发生了何事?” 阿黎看着最后一页,正好画着一个小胖丫,正在街市上,救下一个险些被拐卖的少年。 别说是国师了,就连他都想知道,后面发生了啥。 只是他和丰景说好,每日里画两页。 穆亦寒有些不满地啧了声,“每日就两张?哼,这够谁看的!” “多去催催,就不能让他每日多加两张?” 阿黎看出穆亦寒的痴迷,忍不住捂嘴笑笑,便想着等哪一日,真把糯宝领到国师面前,看他能不能吓一跳。 只是眼下还不能够,毕竟,自打从三清观回来,国师的情绪就一直不佳。 阿黎生怕小糯宝见到穆亦寒,再被这家伙给吓到,那他可要心疼了。 “对了。”穆亦寒忽然想到什么,又道,“过阵子要办的小科举,正好有画艺这一门,你飞书回京城,让他们把这种……” 丰景画的连环画,实在新颖,连穆亦寒都不知该怎么称呼。 他顿了顿,才勉强想出一个词,“让他们把这种故事画,一并加进画艺可考之中。” 阿黎一听,顿时高兴应下,觉得这对丰景可是个好机会。 自打这天起,阿黎便成了韦氏书院的“常客”。 不仅每日都来取走,丰景新作好的连环画,还时不时就拿点零嘴、书画、笔墨之类的物件,求着他多画两张。 姜丰景为难摸头。 毕竟每日两张,实在就是他的极限了,平日里还有兼顾课业、和书院里的事情,实在抽不出空来,画那么多。 不过催他加画的人,可不仅仅是阿黎一个。 丰景每回画好的,除了穆亦寒那边之外,书院的学子也会争相传看。 就连韦院长也看得津津有味,还特地让夫子免了丰景的清扫值业,就为了多给他留些课外时间。 而学子们还给他这每回作画,起了个刁名,是为“更新”。 “丰景五更天便醒了,醒来就要新画上两笔。” “要我看,此乃“更新”,有了这“更新”,咱们才有东西看。” 甚至还有个家里开书坊的,非要回家求着爹娘,想把丰景所画,成批地印画下来,放在铺子里卖呢。 姜丰景在书院这边忙活得热火朝天。 至于作画得的报酬,他都悄悄攒在枕头下,想给家里一个大惊喜。 果然,等又过了七日,等姜丰景再休沐时。 这孩子就不声不响,提前半日就出了学院,买了好些东西,给家里人做礼物。 难得头回挣钱,他买得也是齐全,生怕给家里谁落下了。 待回到家,把东西堆到炕上,冯氏惊讶得嘴都合不拢。 成套的夹棉小袄和里褂,还有三根掐丝的花筒银簪,是娘和两个嫂子的。 玉佩和长靴是三个哥哥的,至于丰苗和春哥儿,得的是三包点心酥饼,和一只西域传来的万花筒。 而小糯宝的礼物,则是一大堆的绒花小簪,还有一只鹿皮绒的小风帽,帽子尖上缝着串贝珠流苏,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可是漂亮。 小糯宝稀罕得不行,搂着这只鹅黄的风帽,就躺在炕上滚来滚去,笑得脸蛋肉都跟着颤了。 “你这孩子,怎的买了这么多,都是你靠画画挣的银子?”冯氏摸着新衣裳,眼睛睁得老大。 姜丰景摸进怀里,掏出一个小钱袋,“娘,还有这个呢,交给您保管。” 冯氏打开一看,差点跳了起来。 别看那钱袋子只有不到十两重,但里面装的可是金子,金灿灿的,简直都晃眼睛。 姜丰年戴上了玉佩,这就大笑道,“娘,我就说了吗,咱老四画的东西,可值钱了,你看你还不信,现在见了金子,总该信了吧。” 冯氏立马乐得眼睛亮了。 攥紧钱袋就要好生放好。 李七巧和孙春雪摸着花筒银簪,凑在一起笑,都直夸丰景眼光好,买的这样式可是时兴了。 看着全家高兴,姜丰景的心里也满是成就感。 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但此时也忍不住,高兴得挤起眼睛。 小糯宝戴好了鹅黄风帽,蹦蹦跳跳就出了家门,想到外面嘚瑟嘚瑟。 乡亲们见了她在门口转悠,身上穿得像粽子,软嘟嘟的小脸又半掩在帽子里,觉得可爱极了,都忍不住想要摸摸脸蛋。 就在这时,张秀才拖着跛脚,一瘸一拐赶过来。 “大伙都听说了吗?”他看着还挺兴奋,“咱城里出告示了,说是朝廷那边,要举办小科举,专给十二岁以下孩子办的,这回不仅仅是考学业,还加带着文、武两样才艺呢。” “武的有枪法、棍棒,文的有琴、棋、书、画、数,要是考上了,就能入国子监,从此大好前途,就指日可待了。”张秀才高兴道。 乡亲们一听,都不由围了上来。 对这“小科举”很是好奇。 冯氏一想到兴许和丰景能有关系,赶忙走出院子,想上前听听。 小糯宝牵着冯氏的衣角,也跟过去,好奇地瞅着张秀才。 村长他们都是粗人,对这些倒不是太懂。 杨田梅最先问道,“以前总听说什么童子试,怎么现在又来了个小科考,这是啥意思?” 张秀才也是方才进城,还孩子们买些笔墨纸时,才看到的告示。 他解释说,“童子试是由礼部举办,可因着六部前阵子抓了好多人进去,这童子试受了牵连,也就不办了,所以这回由国师亲自监办,又弄了个小科考,来取而代之。” 冯氏立马懂了,“这么说,就是拿小科考代替童子试。又加了文、武才艺进去?” 张秀才高兴直乐,“是啊,而且童子试是由大书院推举学子,并非每个孩子都能考,但小科举不一样,直接绕过书院,但凡是咱南纪童子,都可报考,先过乡试,再过会试,然后就可以参加最后的总试了!” 这话一出,乡亲们都跟着兴奋。 “照这样看,岂不是咱们的孩子,也能试试?” “一旦走了好运,真能考中,那可就是前途无量啊!” 小糯宝眼睛晶亮闪了,立马伸出小手,使劲鼓着巴掌! 早在当初,童子试被取消时,她便看出四哥今年还有好学运。 如此一来,便是应在这“小科考”上了! 冯氏也心头一动,抱起闺女就跑回家,“丰景还不知道呢,可得告诉他,让他好生准备准备。” 第306章 丰景的好运要到 不多时,待看至最后一页,穆亦寒才发觉,自己竟心疼得眼都红了。 他意犹未尽,摩挲着画上的小丫头,眸光紧紧凝住。 “多可爱的孩子,为何要让她受此磨难。” “还好有这姜家,给了她至亲的温暖,但愿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吧。”穆亦寒声音难得温柔。 兴许是想起了自己的骨肉。 穆亦寒看着画上的小奶娃,总是莫名生出情绪,觉得又怜又爱。 他很想知道,这小丫头之后的日子过得如何,揉了揉眉心,就把阿黎叫了进来。 “你去吩咐作画之人。” 穆亦寒轻咳一声,掩住眼底的在意,“让他快些作画,本座做事有始有终,既然看了此画,就得一直看下去,而且……不喜欢等太久。” 阿黎喜得抬起双眼。 果然,他就知道国师大人会喜欢! 画本才刚作完第一话。 最后一页,正好卡在小胖丫神预言,不许富户迁坟进村,“挡”了村里财路这一段。 别说是国师了,就连阿黎都抓心挠肝,想知道后面到底发生了啥。 只是他已和丰景说好,每天就画两页,省得耽搁他学业。 穆亦寒不满地啧了声,“一日才两张?未免也太不够看了。” “多去催催。”国师大人的霸道劲上来了,他就是着急要看萌宝,“实在不行,就多给些酬劳,让作画之人加画几张!” 阿黎忍不住挠头。 国师这还真痴迷上了? 若是等哪一日,把小糯宝领到他的面前,亲眼看到“本尊”,还真不知国师会作何反应。 只是眼下阿黎还不太敢,毕竟,自打从三清观回来,穆亦寒想着女儿生死未卜,就一直情绪不佳。 阿黎可不想糯宝被他吓到,那自己便要心疼坏了。 何况,过几日朝廷新办的小科考,便要颁告示了,他还得为此事,多传几次书信回京,难免忙碌。 说起那小科考,穆亦寒想起什么,便道,“对了,本座记得,咱们离京前,筹备的新童子科考,就快宣于天下了吧。” “就这几日了。”阿黎点头。 穆亦寒露出沉思,“小科考中新增设的艺试里,正好有画艺这一门,你飞书回去,让国子监把这……” 丰景画的连环画,实在新颖,穆亦寒一时不知该怎么称呼。 他顿了顿,才接着道,“让他们把这种故事画,也一并设在可考范围中。” “擅画之人众多,可我南纪更需要些懂得出新的才子,这才是小科举设立的意义。”穆亦寒认真颔首。 阿黎一听,连忙高兴应下,只觉得这对丰景来说,弄不好是个大好机会…… 自打这天起,阿黎便成了韦氏书院的“常客”。 不仅每日都来取走,前一天新出炉的连环画,还时不时就拿点零嘴、笔墨等物,求着丰景多画两张。 姜丰景为难摸头。 毕竟他还要顾及课业,两张差不多就是极限了。 而催他加画的人,可不仅仅阿黎一个。 书院学子们也会争相传看,回回看过,便央求着丰景提前告知后续。 就连韦院长都着了迷,白天正经授课,夜里却躲进被窝看得直乐,他甚至免了丰景的清扫值业,就为了让他多去作画。 学子们还给这新画出炉,起了个刁名,是为“更新”。 “丰景早上五更天就醒,醒来就要新启一页,立马作画。” “要我看,此乃“更新”啊,是不是再合适不过了!”前殿内,学子们说笑打趣。 丰景没想到,自己随着心意一画,竟然能如此受欢迎。 他心里颇为高兴,不过知道最要紧的,是有妹妹这个小乖宝,大家可都是为了看她的! 至于阿黎给的报酬,丰景都悄悄攒在枕下,想给家里一个大惊喜。 果然,等又过了七日,书院再休沐时。 这孩子就不声不响,提前半日便出了学院,买了好些东西,给家里人做礼物。 头一回亲自挣钱,丰景掰着手指头数,生怕给谁落下了。 待回到家,大包小包往炕上一摆,冯氏惊得嘴都合不拢。 成套的眉黛水粉,还有三根花筒银簪,是娘和嫂子们的。 腰带玉勾和长靴是三个哥哥的,至于丰苗和春哥儿,得的是几包桂花糕、枣泥卷,和一只带琉璃壳的万花筒。 而小糯宝的礼物,则是一匣子绒花短钗,还有只鹿皮绒为主体、接了鹅黄漳缎缘边的小风帽。 风帽戴上,下摆能披到肩上,帽尖缝了串贝珠流苏,走起路来跟着晃悠,可是惹眼好看。 小糯宝稀罕得不行,搂着这鹅黄风帽,把脸蛋倒扣进帽里,就在炕上滚来滚去。 “蟹蟹四锅锅!糯宝好喜欢呀,这是我最漂亮的帽子了!”小家伙咯咯的声音,隔着鹿皮闷闷传来。 冯氏怕她把料子滚坏了,忙摁住她肉趴趴的后背,“行了行了,别跟个大蚕蛹一样了,快拿来,让娘给你好生戴上看看。” 说罢,冯氏看着那好几盒水粉,又惊讶道,“老四你这孩子,怎的买了这么多,这都是你靠画画挣的银子?” 姜丰景摸进怀里,掏出一个小钱袋,“娘,我才花了一点,其他的都在这里呢,先交给您保管。” 冯氏好奇打开袋子,差点跳了起来。 别看那钱袋重不过十两,但里面装的可是金子,金灿灿的都直晃冯氏眼睛! 小糯宝半顶着风帽,凑过去抻脖一瞅,就抱住丰景大腿撒娇。 “四锅锅好厉害,以后糯宝就跟你混啦~”小糯宝的小肉脸,笑得直颤悠。 姜丰景搂住妹妹,眼里的开心,都快要溢出来了。 姜丰年戴上了玉佩,也乐道,“娘,我不是都说过,咱老四画的东西,可值钱了,你看你还不信,现在见了金子,总该信了吧。” 冯氏偷偷掐把胳膊,知道不是做梦,这就咧着嘴巴,赶紧去把钱袋放好。 李七巧和孙春雪摸着花筒银簪,都夸着丰景眼光好,买的这样式,算是眼下最时兴了。 看着全家满意,姜丰景心里像揣了只兔子,雀跃极了,和丰苗一起挤眉弄眼。 小糯宝戴好了鹿皮风帽,对着铜镜美了会儿,就蹦跶着出了家门,要到外面嘚瑟。 乡亲们见她身上裹得像粽子,小脸半掩在帽子里,露出软嘟嘟的小嘴,都稀罕得想来抱抱她。 大伙围在姜家门口,顺便唠了几句嗑。 这时,张秀才拖着跛脚,从村口一路跑来。 “大伙都听说了吗?”他喊道,“咱城里出了告示了,说是朝廷举办小科举了,专给十岁以下孩子准备的,这次不仅考学业为主试,还加带着文、武两样艺试,可以用作为主试加分。” “武试有枪棒剑法、射术,文试的有琴、棋、书、画、乐可选,只要择选一门擅长的就行,和正经学业一起考。” “要是考上大榜,就能入国子监念书,从此就不愁好前途了。”张秀才是读书人,一提及这些就兴奋。 乡亲们好奇极了,都不由围了上来。 想细问一问这“小科举”。 冯氏想到和丰景有关,忙抱起小糯宝,也凑上来一起听。 杨田梅睁大眼,最先问道,“以前只听说过什么童子试,怎么现在又来了个小科考,这是啥意思?咱们孩子也能考吗?” 张秀才也是方才进城,要去采买些笔墨纸,才看到的告示。 他解释说,“以往的童子试,都是由礼部监办,可因着六部前阵子抓了好多人进去,童子试受了牵连,早就不办了。所以的小科举,是国师下令由国子监来办,算是取代童子试的。” 冯氏恍然点头,“这么说,两者差不多,只是这新的考试,多加了文、武艺试进去?” 张秀才高兴搓手,“姜家大嫂您肯定能听懂,就是这么回事。关键是,童子试是由大书院推举学子,但小科举不一样,直接绕过书院,但凡是咱南纪童子,都可报考,先过乡试,再过会试,等考到总试就能有机会了!” 这话一出,乡亲们都跟着起了盼头。 “照这样看,岂不是咱村的孩子们,都能去试个机会?” “一旦走了好运,真能考中,那可一辈子都好了啊,再也不用做泥腿子了!” “这小科考比以前公平,国师监国真是英明,国师英明啊!” 众人激动到脸红,小糯宝的眼睛更是亮闪闪,她伸出小手,跟着使劲鼓巴掌! 早在当初,童子试被取消时,她便看出四哥今年还有好学运。 现下看来,果然没错,就是应在这“小科考”上了! 冯氏心头一动,牵着闺女就忙进家,“你四哥还不知道呢,快去告诉他,他肯定好高兴了!” 第307章 萧兰衣出事了 小科考的告示由衙门下发,隔了一天,韦院长得知后,便也赶紧来告诉丰景。 姜丰景虽然学业不错,但在艺试上,他却缺点信心。 “我是会作点小画,但那不过是图有趣儿,画着玩的,真论起正经作画,人家考的定是画山画水,我这点小把戏哪里能糊弄得过去。”姜丰景坐在炕上,担忧地扯着衣角。 韦院长听了却笑,一把将誊抄下来的告示,塞进他怀里。 “要不是我亲眼看过,还不敢跟你打包票。”韦院长一脸畅然,“你自己看看上面所写吧,此次画艺,可不仅是考名家流派的写意画、水墨画,或是院体画那些。” 姜丰景低头一看,就见告示中竟真有详释。 不仅明说,画考可发挥新意,自成一派,甚至还专门有一行,提示鼓励与话本子结合,寓画于乐。 丰景睁大眼睛,一时不敢相信,这简直就像是为他量身而定的! 小糯宝怕他还不自信,一把扑他怀里,甜声道,“四锅锅,你绝对可以,可以不相信别人,但得相信我呀!” 姜丰景心里踏实了,揉了揉妹妹的花苞头,这就抓紧温习四书。 要为小科考用功的,当然不止丰景一个。 自打得知只要年岁符合,便人人可考,这下子,整个南纪的小学子们,都跃跃欲试。 不仅如此,就连大柳村的小子们,也跟着“遭了大罪”。 眼下日渐天寒,到了农闲时。 大人们有的是工夫,在家盯着孩子读书。 平日里,旺福他们是上午去学堂,剩下半天就可疯玩。 如今却都成了小苦瓜,被爹提溜着脖颈、爷奶敲打着脑袋,是巴不得把书灌进肚子里去。 这天中午,杨田梅拎着竹条,刚揍完旺福一顿,就出了后门和顾寡妇闲话。 “我们也知道,咱的孩子不是那个料,若指望真能考上,是有些痴人说梦了。”杨田梅弯身抱了筐柴,不好意思笑道,“但一旦能碰个运气,过个乡试会试的,以后拿出去说,也算是个小秀才了不是,我就是盼着这个呢。” 顾寡妇原本懒得管着儿子,想着是白费功夫。 可听了杨田梅一说,她也动了心思,“这话对啊,哪怕啥都考不过,但只要去了,将来说出去也好听啊,像个读书人似的!” 顾寡妇这就小跑回家,拿出半包桃酥,诱着孩子多背两篇诗。 大柳村一下子,满是“向学”之风。 丰苗吃过午饭,抱着个蹴鞠出来,在村里晃悠一圈,愣是找不到玩伴了。 没法子,他只能颠着蹴鞠到老人堂,磨了栓子陪他踢一会儿。 老李头砍柴回来,不免觉得稀罕,“好小子,全村小子都在用功呢,你娘咋放你出来玩了。” 丰苗吐吐舌头,得意地拍着胸脯,“我娘才不逼我呢,说了只要我把算数学好,将来有一技傍身就成。” 这话倒是没错。 自己的孩子自己了解,丰苗性子活泛,又不喜文墨,冯氏不指望他能和丰景一样,日后考出个名堂。 虽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可在冯氏看来,天赋却不分“贵贱”。 孩子就像是小花种,生来就有属于自己的样子,不管种出来的是菊花、牡丹,还是小喇叭花,只要根苗康健,其他由着他们自在生长就好。 很快,顾寡妇家又传来打孩子的动静,村长那边,也传来旺福的鬼哭狼嚎。 小丰苗缩缩肩膀,深感娘的好处,这就抱着蹴鞠,回去帮娘剁鸡菜了。 这会子家里,姜丰年正磨着斧头,打算上山砍柴。 姜丰泽站在马棚里,一边喂马草,一边琢磨,不知萧兰衣何时回来。 小糯宝坐在门槛边,踩着提绸面的棉鞋,在地上划来划去。 只是不知怎的,她的心头莫名有点慌乱,像是要有什么事儿…… 冯氏没留意闺女垂着小脸,看了眼丰年,便问,“老大,冬日要烧的柴,咱家都攒够了吗?” “差不多了娘。”姜丰年应了一声。 冯氏想了下,“要是这样,你今天砍回的柴,就送去引儿家吧,她和锦娘两个姑娘上不了山,咱得照顾照顾。” 姜丰年立马点头,早有这个打算,收拾好斧头和麻绳,这就要抬腿出门。 只是才刚走出不远,就见一个脸生的妇人,慌慌张张跑进了村。 那妇人的衣裙上,还沾了不少血迹,吓到了好几个乡亲。 “这里是大柳村不是?敢问哪个是关外侯,姜丰泽的家啊?”妇人气喘吁吁,上来就大声打听。 姜丰年怔了下,上前应声道,“找我三弟?你是有什么事?” 那妇人声音都抖了,“找到你家就好,请快跟我走一趟吧。有一位从京城来的萧公子,在半路被野匪劫财,挨了好几刀,昏倒前让我来此寻你们!” 什么? 萧兰衣出事了! 冯氏顿时大惊,扯了围裙就忙跑出来。 姜丰泽急得眼红,提上佩剑冲到妇人面前,“你说什么!萧兰衣伤得重不重?晕在什么地方了!” 第308章 重伤昏迷 小糯宝这时听到话声,啪嗒一下,手里点心就摔地上了。 她眼睛瞪得可圆,撒丫子跑过来,脑门撞到了冯氏大腿,都顾不上去摸。 “萧锅锅怎么了,他是从京城回来了吗!”小糯宝揪心极了,小奶音颤巍起来。 难怪从午后起,她的心里就莫名惴惴不安。 原来竟是应在萧哥哥身上了。 冯氏抚了抚闺女的后背,看向报信的妇人,等着她赶紧回话。 那妇人也一脸惊慌,喘粗气道,“萧公子肚子和腿上,都挨了好几刀,反正伤得是不轻呢,我们是在城外北边那片林子里,和他遇上的,我男人已在那儿照看了,你们就快跟我去吧。” “城外以北的林子?”冯氏蹙眉重复。 那边有条林间小道,若是打京城回来,确是通向云城最近的路,这妇人说的应该不假。 姜丰泽越听越急。 尤其是听到刀伤二字后,更是疯了似的奔去马棚,就要骑马救人。 冯氏指了指马车,催着丰年一块跟去,“你三弟这是急坏了,受伤之人他骑马怎么带回来,你快赶车跟在后头,给他搭把手。” 小糯宝急巴巴跺脚,“还有吴爷爷,把他带上,才好为萧锅锅疗伤!” 姜丰年刚扯开马绳,一拍脑门,差点把这位活神仙给忘了。 这边他备着马车,就让丰苗去那边喊来吴大夫。 吴大夫此时还在药材房,鼓捣着新得的羊头骨,打算碾成细末。 一见丰苗闯来,吴大夫像是耗子见了猫崽,虽是不怕,但也本能地后退三步。 “你小子又要干啥?家里不是都给你买蹴鞠球了吗,可别再想嚯嚯我的东西!”吴大夫搂紧羊头骨。 丰苗哭着跳脚,“吴爷爷,我不抢你的头!是萧公子挨刀子了,你快跟过去给他瞧瞧吧!” “还有这事?”吴大夫眼睛一瞪,扔下羊头骨,就大喊,“那还等什么?还不快把我那金创药、血气散,多取几瓶装药箱里,咱们赶紧走!” 吴大夫连跑带颠,看到姜丰年的马车,就箭飞似的钻进去。 至于报信的妇人,早被丰泽拎上自己的马,朝着村外一路急行了。 冯氏站在村口,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心里属实是为萧兰衣,捏了把汗。 姜丰泽这边,一出村路,马就被抽得飞快,颠簸得那妇人几番呕吐。 身后丰年的马车,挥动缰绳,差点要跟不上。 吴大夫被晃得紧把门框,哼哼道,“我这把老骨头,真是不能跟你们年轻人办事,要我是个鸡蛋,今个儿也非得被摇散黄了不可!” 秋风萧瑟,一路吹得人脸疼。 姜丰泽想起当初,萧兰衣回京之前,确实有过话,待不几日就会回。 估算着日子,眼下大抵应是回程的时候。 可是,萧兰衣身手不错,又是上过战场的,怎会轻易被人所伤。 何况,城外那几条小路,早被他们辽东营料理过,近来都很太平,哪里来的野匪。 冷风吹得人清醒,姜丰泽赶路的同时,理了理头绪,打量起身前妇人模样。 “你来时说,萧兰衣是被人劫财所伤,你和你男人本是路过,为何就敢肯定是图财?” “城外林路少有劫匪,你们见了难道不怕,怎么不跑,反而还去搭救。” “况且,我听你这口音,并非云城本地人吧。”姜丰泽沉下声音,一一细问。 那妇人被颠得脸色惨白,见他起疑,只好勉力回了话。 “我们是从外地来的,我男人是个木匠,早年来云城做过工,如今老家待不下去,就想搬来讨口饭吃。” “偏巧今日刚进城,就在路上看见有一伙贼人,堵住了那位贵公子的车队,不仅打伤他几个仆从,还动手伤了他,我男人是个傻大胆,大喊着要报官,那些匪徒才停手,就急忙溜走了。” 妇人眼神暗了下,又道,“我想着,匪徒自然是为了劫财,不然还能是图什么……就那么和你们说了。” 姜丰泽眯了眯眼,“那匪徒有多少人,拿着是什么兵刃,打扮成什么样子,你可都还记得?” 妇人几乎是想都没想,就赶忙点头。 “记得记得,一共有十来个人,原本打扮成流民样子,想和那位公子乞食。” “谁知趁着萧公子,要打开行囊箱子时,他们就掏出刀剑来,露出真面目来。”妇人说完,还打了个哆嗦。 姜丰泽心下一沉。 这么说,萧兰衣是为这苦肉计所骗,才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很快,那妇人就又受不住快马,哇哇吐了起来。 姜丰泽眉间紧皱,看了眼她光滑的手背,和虎口突兀的老茧,便没再问话了。 不多时,城外北边的林子,就在眼前了。 姜丰泽老远就看到,一小群人正围在那里,而地上则躺着一个“血人”。 他立马飞身下马,握拳跑去查看。 此时萧家七八个家仆,和一个陌生男子,正守在萧兰衣的身旁,不停拿着衣裳、布匹,摁住他的伤口止血。 萧兰衣躺在地上,身下的血已经把地染红。 腹部有处刀枪,大腿被刺了三下,最严重的一处,皮肉都大喇喇地翻开,露刺目的“血沟子”。 萧兰衣平日最好打扮,可这会儿,一身花里胡哨的漂亮衣裳,却变成了血衣,布片有了残缺,金丝银线里还勾着皮肉。 姜丰泽瞳孔一颤,扑在他的身边,又怕弄到他伤口,只能大喊,“吴大夫,快过来!” 家仆们都大哭出声,“公子,你快醒醒啊!” “姜大人,您可算来了,快看看我家公子吧!” 马车刚一停下。 听到呼喊,姜丰年怕吴大夫腿脚不快,干脆把他打横抱起,赶到萧兰衣身边。 吴大夫不好意思,正想嗔丰年一句。 可目光落到萧兰衣的身上,就着急得踢腿,“这小子怎么搞的,伤得这么重!” 姜丰泽抬起眼睛,露出红血丝来,“吴大夫,您快给他看看,他怎么不动了……” 吴大夫掀开药箱,翻出金创药,还有几块干净的巾布。 “丰泽,你把萧兰衣抬起来,让我看看他背部伤势如何。”吴大夫视线盯住伤口。 姜丰泽抹了下眼睛,重重点头,赶紧扶着萧兰衣的脖颈和大腿照做。 吴大夫目光环绕一圈,才勉强松了口气,“腹部和腿上都有刺伤,但好在没有贯穿,眼下只有先止住血,再带回去疗伤,但愿别伤到内里。” 浓重的药味散开,吴大夫拿着金创药,整瓶地往他腹部、大腿的几道口子上倒,又拿巾布用力压住。 汩汩冒出来的血,受了这重力摁压,才有了偃旗息鼓的意思。 吴大夫松了口气,又要掏出药箱里的保命丹,想喂萧兰衣一颗。 “此药又叫保险子,不管内腹伤得重不重,吃了就能止住内里的血,关键时最是能救命。” 这话刚一说完,躺着的萧兰衣就动动眼皮。 等把他的嘴巴掰开,药丸才放进去,他的舌头竟就动了两下,迫不及待把药丸咽了。 吴大夫顿时一怔。 昏迷之人怎会自己服药? 还以为是急中看错了,他揉了揉眼睛,再盯向萧兰衣,发现这小子确实是一动不动的。 吴大夫心里打鼓,又伸出手,去给萧兰衣把脉。 只觉他脉搏紊乱,但却有力……吴大夫不免惊讶,正要询问。 忽然间,萧兰衣的拇指就溜出袖口,反握住了吴大夫的手。 “你这是……”吴大夫差点喊出声。 萧兰衣紧闭双眼,拇指却叩了他手背两下,不动声色地划了几个字。 吴大夫眼睛睁得可圆,但很快,就察觉出那字的意思,收回了疑问。 “怎么了,可是他有什么不好?”姜丰泽担心道。 吴大夫转转眼睛,没有吭声,装作没事人似的,继续包扎伤口。 萧兰衣脸色没啥血色,继续僵直躺着。 难得见他这么“老实”,姜丰泽眼睛红得厉害,“吴大夫,他不会醒不过来吧……你可一定得把他救回来啊!” 吴大夫心有成算,无奈瞥他一眼,“你小子,可别在这里哭鼻子,有我老头子在呢,就算是阎王爷来了,也甭想把人带走!” 听了这话,姜丰年的心里踏实几分,拍了拍三弟的肩膀。 他看着散落一地的随身行囊,唤来两个萧家家仆,“你们快找些厚实的衣物,铺在马车里,待会儿也好让萧公子躺着舒服,他这伤口可经不起颠簸。” 萧兰衣闭目听着,偷摸松一口气。 还是姜大哥心细。 回去也能少遭点罪。 萧家仆人们抹抹眼睛,跟着照做。 不多时,萧兰衣的伤口就被简单扎好。 吴大夫松了口气,招呼道,“行了,咱可以回了,这里不方便缝合和配药,尽快回家再说。” 萧家家仆们哭得眼睁不开。 一串人跟在马车后边,眼里只有公子,把随身带的财宝、衣物都给丢着不管了。 萧兰衣余光瞥见地上,心疼得真想蹦起,可惜又不能睁眼。 箱子里有他新做的二十身衣裳,全是京城最时兴的料子! 还有给小糯宝带的礼物,都是他和祖母亲挑的! 还好姜丰年有眼力,拍了仆人们一人一下,气道,“别顾头不顾腚的,你们公子有我们照看,快把东西都拿好,里面还不知有什么贵重物呢。” 至于那报信的妇人,此时和她男人正一脸犹豫,像是不知该不该跟上。 姜丰年留了个心眼,直接将妇人扶上了马,“多谢你们帮忙,既是想来云城扎根,就先来我们仙泉居住几日吧,算是我们的答谢了。” 妇人动了神色没有推拒,她那男人也冲她点头,跟着萧家仆人们一起,走在后头了。 回程换作姜丰年骑马,吴大夫赶车,丰泽则在里面守着萧兰衣。 一行人走得慢些,生怕颠到萧兰衣的伤。 车厢里,姜丰泽一脸担忧,紧紧盯着萧兰衣的脸。 等他转过身,想看那对夫妇可有跟上时,却没留意,萧兰衣眼睛睁开条缝,偷摸瞅了他一眼…… 第309章 下盘大棋 从城外到大柳村,回来不比去时,走了足足一个半时辰。 等马车驶进村口,已是入暮时分,天光都暗下了大半。 村长带着乡亲们,提了一盏油灯,老早就候在姜家门前,晚饭都没顾得上吃。 虽说萧兰衣是京城贵公子,但在乡亲们眼里,他早就是村里一份子。 就说他平日里随和待人,从不装腔摆谱,就足够让人稀罕这小伙子了。 突然得知他出事,众人哪能不牵肠挂肚,要不是马车坐下下,他们真想都跟去看看。 好在,这会儿终于看见人被接回。 村长激动得差点摔了油灯,带着大伙就奔向马车,询问萧兰衣的伤势。 吴大夫跳下来后,揉揉老腰,“来几个汉子,搭把手,一起把萧公子抬进姜家,切记要慢。” 姜丰虎头一个冲上前。 几个汉子们一起,扶着萧兰衣的脖颈、肩膀、小腿等处,尽量平缓地往姜家送。 冯氏早把东屋的大炕收拾好,铺了两床褥子,又把枕头拍得松软。 一套新的衾衣衾裤,也被备好放在炕沿。 众人抬得四平八稳,转眼间,就把萧兰衣放上了炕。 姜丰虎是个急性,这便要动手,“快把萧公子的衣裳脱了吧,看看到底伤哪儿了,再换上套干净的,不能让他血呼刺啦地躺着。” 这话说得倒是没错。 只不过,他忘了乡亲都挤在屋里,上来就扯掉萧兰衣的衣裳,三下五除二,扒得只剩条亵裤,吓得菊娇她们连忙捂眼。 冯氏无语咳了一声,“老二,你先别忙这个,快去打盆热水,一会儿娘好给萧公子擦擦。” 姜丰虎风火轮似的,扑通又下了炕,甚至都没拿东西,遮一遮萧兰衣身上。 弄得这公子哥,只能大喇喇地干躺着,尬得脚趾想扣空气,却又怕露了馅。 好在这会儿,姜丰泽和吴大夫进来了。 吴大夫拍拍炕沿,生气道,“丰虎这个大老粗,萧小子都伤成这样,也不怕让他着凉,好歹拿他旧衣裳,给盖一盖肚子啊。” 姜丰泽皱皱眉,急忙脱下短衫,掩在了萧兰衣的身上。 正踮脚的顾寡妇,还有杨二媳妇儿她们,看不着萧兰衣的身子了,惋惜地收回目光。 没一会儿,吴大夫就回福善堂,拿来了他的银针、羊肠线、小飞刀,还有各种药粉药膏。 冯氏看出他是预备缝合,终于问道,“怎么样啊吴大夫,萧公子他有没有大事,我看那刀口挺深,可有伤到肠肚,或是内里其他地方?” 吴大夫把她拉到一边,低声道,“血是流了不少,但好在,只是皮肉上遭遭罪,人没大事,但你别声张什么,也别透露给丰泽,就说伤情未定,先让乡亲们都散了吧。” 冯氏舒了口气。 可看着安静躺平的萧兰衣,心里又觉奇怪。 怎么人都昏着了,吴大夫却说没有大碍? 她没有再问什么,先按着吴大夫的话,去告诉了村长,“萧公子流了好些血,怕是得好生歇息一阵,要是他何时醒了,我定告诉大伙。” 众人沉重点头。 “咱们帮不上忙,就别扰着吴大夫做事,时辰不早了,都回去弄饭吧。”村长边说边往外走。 姜丰年带回的那对夫妇,本来想要进屋看看,但也被吴大夫驱了出去。 “丰年,丰泽,快把这二位带去仙泉居安顿,改日咱再好生谢过。”冯氏跟出来嘱咐。 这会儿,趁着屋子里空了些,小糯宝踩着板凳,踹踹短腿爬上了炕。 看着萧兰衣虚弱极了,小家伙心都揪成一团,不敢想象会有多疼。 她小脸哭得红扑扑,圆圆的杏眼下,挂着两串泪豆豆。 “萧锅锅,糯宝在这儿呢,你可得快点醒来!”小糯宝抽抽搭搭,小手就要去摸萧兰衣的头发。 只是这时,她忽然发觉,萧兰衣的嘴角,好像心疼地抽动了下。 一道叹气声,从他喉结处,微微传了出来。 “萧锅锅?” 小糯宝止住哭声,奇怪地瞅着他,“……你是能听见吗?” 见萧兰衣没应声。 小胖手迟疑了一下,这就朝着萧兰衣的咯吱窝,试着戳戳…… 第310章 瞒天过海 萧兰衣浑身上下,可就这么一块痒痒肉,还正好被针对了。 他难能忍住,憋了两下就破了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 等睁开眼,萧兰衣一把擒住调皮小手,露出疲惫又温和的神色,打趣道,“小家伙,除了吴大夫外,你还是头一个揪出我尾巴的,就连你那傻三哥,守我半天都没看出来呢。” 小糯宝甩掉泪珠,惊喜得“哇”了一声。 “萧锅锅,你居然醒着,太好啦!”她拍拍小巴掌,这就腻歪地撒着娇,要往萧兰衣的颈窝蹭去。 萧兰衣忍着疼,抬起胳膊摸摸糯宝,又把手指放在嘴边。 “嘘,咱们小点声,其实我一直都清醒着,从没晕过,不过这事儿先不能声张。” 小糯宝心头一动,猜出其中定有玄机。 于是立马捂嘴,像做小贼似的,只敢摆口型说话。 萧兰衣昏迷是假,但身上的刀口子,却是实打实的。 眼下,看他还虚弱得厉害,小糯宝就从炕梢拖来被子,往他身上稍盖了一盖。 忙完,她就重新趴在枕边,眨巴着眼睛问,“萧锅锅,这一路到底出了什么事,伤你的人真是匪贼吗,你又为啥要装作没醒呀?” 萧兰衣露出沉思,想起林中惊险,不打算瞒着这乖宝儿,于是就低声道出。 “我自然不是想骗你三哥哥,或是村子里的人。” “还记得跟着一起回来的,那对报信的夫妇吗?”萧兰衣低声道,“我是想跟他俩,施个障眼法!” 那对两口子……难道有问题? 小糯宝转了转眼,回忆起那二人的样貌,和来时的神态举止…… 这时,冯氏送完乡亲们,正要到屋里给萧兰衣擦身子。 一进来,就见他睁着眼睛,冯氏不由一惊。 萧兰衣赶忙对她道,“别声张,我是装的,一直就清醒呢,不过此事只咱们仨,和为我治伤的吴大夫知道,就行了。” 冯氏不明缘由,但知萧兰衣伤得突然,眼下又这般安排,定有其中深意。 她顺了顺胸口,大松了口气。 最起码,知道萧兰衣人是没事了,她心里便踏实了。 冯氏摸上炕沿,忙问道,“萧公子,这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的,你突然就能遇到匪徒,现在又装晕,你都快把我弄糊涂了。” 萧兰衣瞥了眼窗外,见一时不会有人进来,才应下声。 “这事说来话长,但有一点,半路劫我的,绝不是什么图财的匪徒。”萧兰衣语气沉了下来。 冯氏拧起眉间,诧异道,“不是劫财的?那把人伤成这样,还能是为了什么!难道是寻仇的?劫色的?” 劫色? 小糯宝探出小脸,凑近炕上之人。 不得不说,萧哥哥生得白皙,不施粉黛都能胜过好多姑娘,眉下又长了双凤眼,确实很有姿色…… 萧兰衣要被她娘俩逗乐。 “劫色只要扛走就行了,哪有捅刀子的。况且,我平日虽张扬些,但这种要人命的仇家,还是没有的。” 冯氏抱过闺女,琢磨开了,“也是,不过那来报信的妇人,当时只说你是被人谋财,我就以为是你路上露了富,才招来了人惦记呢。” 萧兰衣神色立马凝重,“对了,那妇人和她男人,现下还在咱们村吧!” 冯氏顿了下,“丰年留了个心眼,想着不管是日后报官,或是有别的岔子,兴许都用得着他们,领回来后,就给请去仙泉居住下了。” 听罢,萧兰衣合上了眼,似是舒了口气。 “那就好,还是姜大哥心思细,这二人可不能走。” “怎么,可是他们俩有什么问题?”冯氏团着衣角,露出一抹警觉。 “嗯!”萧兰衣再睁眼时,就把当时的惊险,都细道了出来。 “我这一路原本太平着,是在快入云城时,才出的事。” “那时,他们近十来个贼人,扮作流民样子,跪在路上乞食,我一时心软了下,就吩咐下人们给些吃的。” “只是不想,我们停下后正没防备时,他们就图穷匕见了,拿出藏好的刀剑,就要抢我们的随身行囊,和几个大箱子。”萧兰衣说着就皱起眉。 冯氏心底不由揪了下,“这么说,他们还挺贼的,像是提前谋划好了似的,那后来呢,我见你家下人,还是带回来了好多箱子,看着也不像是被抢去了的样子。” 萧兰衣纠结地眯起眼,“怪就怪在了这里!” “起初,我也以为他们是图财,又见他们身手了得,不想下人们为了守财受伤,就让我的人都退下。” “可不想,那十来个贼人夺下箱囊后,却没有带走,而是立马开始翻找什么东西。” “他们找了一通,金银首饰竟都不拿,我才觉得不对,随后他们又拿刀剑逼向我,问我兵符藏于何处。”萧兰衣眉间蹙得更深,“我哪知什么兵什么符的,那时就猜到,这伙人定是劫错了人,可他们非认定我在装傻,就对我动起手来。” 兵符? 小糯宝坐直身子,嗅出一丝阴谋的味道,她胖嘟的圆脸蛋上,跟着皱成了包子。 冯氏神色大惊,“这么说,那些人还当真不是为财,他们要找的兵符,肯定比金银财宝要紧得多,不知到底是号令什么军的兵符?” 按照南纪的兵制,像辽东营这般,不足千人的驻守兵营,自然是没有兵符,只认将领的。 唯有万人以上的戍军,或是皇城禁军,才有兵符可用。 萧兰衣一时猜不准,只摇了摇头。 “这个我暂时还不知道,但涉及兵符,定是事关一方安危的大事,可不能马虎。” 想起当时危急,萧兰衣仍心有余悸,“那些贼人下的都是死手,我独身难挡,差点就回不来了,好在,当时来了两伙过路人,又碰巧路过了队护送官漕的官兵,他们才不得不停手,什么没拿就跑了。” 冯氏想起什么,赶紧问,“可我听来报信那妇人说,明明是她男人喊了要报官,才吓退了那些贼人啊。” 萧兰衣眼里闪过犀利,“他们确实喊了一声,不过,却是看着有官兵来了,他们才喊的,更像是在给同伙报信,” “而且,待贼人们跑了之后,他们夫妻俩又靠近我,问我可是需要帮忙,我刚说让他们去大柳村找你家,这就发现了他俩背后都藏着兵器,男的是把短剑,女的是根簪子改的匕首。” “那男人察觉我发现兵器,我又见官兵已经走远,只好赶紧装晕,先糊弄了过去。”萧兰衣摇摇头道。 冯氏用力捶了拳炕沿,露出骇色,“竟还带着发簪改的利器,普通百姓哪会这样,这么看,他俩绝对有鬼!” 按理说,眼下已经安全回了村里,应把那夫妇抓了再说。 可萧兰衣却要装晕,显然是有下一步计划。 “萧公子,你是不是想迷惑他们,好诈出他们的来历和目的?”冯氏这就猜出了个大概。 萧兰衣脸色惨白,嘴角却不停上扬。 “还是冯大嫂心思活泛,此事事关兵符,如若这对夫妻真是那些人的同伙,既肯跟着我回村,想必定是还以为他们要寻的兵符,和我真有瓜葛。” “莫不如,将计就计,我只管装作昏迷,且看他们有什么动作,探探他们的来历。”萧兰衣拿定了主意。 这一次,他有预感,那伙贼人定是要图谋大事。 虽然于他而言,是场无妄之灾,但是既碰上了,就不能不管。 不然,不仅自己这皮肉之苦白挨了,而且心里,也会一直放不下。 萧兰衣想起丰泽,又嘱咐道,“那夫妻俩中的男人,既知我看见了他们的兵器,若是得知我已清醒,多半会打草惊蛇,让他们溜走,所以,此事你们务必瞒好,连姜丰泽也不要告诉,不然他那般直率之人,不会掩住情绪,多半会在那二人面前露馅。” 冯氏赶紧点头应下。 也难为萧兰衣都受了大伤,还能计划得这般用心。 至于事关兵符,到底能是啥大事,冯氏一个农妇是真想不到。 不过她至少懂得,此事多半事关家国,那他们就得管。 善之大者,为国为民,哪怕是个乡下匹夫,也应有份担当。 冯氏拍拍萧兰衣的手,“这你放心,你的事我给你瞒着,到时要咋试探那夫妇俩,你有事也尽管告知给我,我们娘俩帮你准备。” 萧兰衣抿嘴道谢,“多谢了冯大嫂,可惜了我路上不慎,现在伤得厉害,还得麻烦你们照顾了。” 冯氏嗔他一声,“说这叫啥话,你和丰泽一样,我都是当自家小辈看的,可不许再和我家客气。” “还有,你也别叫我冯大嫂了。”冯氏觉得别扭,摆摆手,“当初定下着称呼,真是越喊越差辈,你还是唤我婶子吧,不然听起来,丰泽他们倒成了你儿子辈的。” 萧兰衣忍不住笑起来,伤口扯到,疼得他闷哼一声。 说实在话,占一占姜丰泽的便宜,他倒是真不介意。 只是这时,正好姜丰泽要进屋。 听到里面笑声,他觉得一愣,忙问道,“娘,这是谁在笑呢?” 第311章 互相试探 小糯宝生怕露馅,赶紧捂住萧兰衣的嘴。 这就压着小嗓音粗声配合。 “呜呜,三锅锅,你在喊我吗,糯宝是在哭啊!” 姜丰泽半信半疑。 掀开门帘瞥了眼,就见妹妹正猫腰撅腚,把脸贴在萧兰衣的脸上,“哭”得好生悲恸。 “呜啊啊,萧锅锅你怎么了,怎么不醒来看看我。” “糯宝好难过,哭得想打嗝,再不睁眼我就要哭晕啦!啊啊我的萧锅锅!!”小家伙边哭边嗝。 哭到厉害处,还小肉墩子似的倒在炕上,俩腿不停扑腾,装得有模有样。 姜丰泽一见妹妹这般,哪疑有它,沉重的心更是疼了一下,急得就要上来抱她。 冯氏手快拽住丰泽,轻咳道,“行了,就别管你妹妹了,她能有啥事,咱还是顾着萧公子要紧。” 听娘一说,姜丰泽又难受地转过头,想去看看萧兰衣。 “让你二哥烧个水,给萧公子擦身子,咋备得那么慢。”冯氏又打断了他,“你倒是快去催催啊,吴大夫配完药,可马上就要来缝伤口了。” 丰泽应下声,只好出屋。 屋里的三个人,停顿片刻后,立马憋不住了笑作一团。 小糯宝笑得仰头摔在炕上,抱着小肚子,颤个不停,又不敢发出声音。 冯氏扶着老腰,直摆手道,“你这坏宝儿,打个圆场就行,装成那样是要干啥,娘可差点忍不住了,也就你三哥好骗。” 躺在炕上的萧兰衣,这会儿更是遭了大罪。 他方才就险些要破功,眼下更是乐得肚皮抖,伤口都抻得渗血了。 “我是不行了,小家伙,你可别逗萧哥哥了,我现在是真笑不起啊。”萧兰衣眼睛弯起,手臂一伸把小糯宝圈在身边。 冯氏想着他流了好些血,这便下地,“还是说正经的,你现在这身子,需要大补,就让这胖丫在屋里陪你吧,我去弄点阿胶血参啥的,让老二媳妇儿给你炖一小盅吃的。” “谢了婶子。”萧兰衣改了口,点点头道。 这会儿屋外,姜家人还正忙着。 李七巧拿着布巾,和孙春雪一起,为萧家家仆们包扎伤口。 好在这些个下人,有萧兰衣替他们挡着,挨的都是些小伤,不需要缝合,她俩倒也应付得来。 小丰苗也不得闲,捧着一堆瓶瓶罐罐,围着吴大夫转悠,帮他打下手。 春哥儿没人看了,干脆就被姜丰虎背在身上,睡得正直打呼。 听着外头走来走去的动静,萧兰衣合上了眼,闭目歇了一会儿。 小糯宝趴在他枕头上,大眼睛转了转,心里悄悄起了盘算。 既是有人欲行不轨。 不管图谋的是何事,但只要伤了她在乎的人,那就是不行。 有她小糯宝在,就算那对神秘的夫妻俩,是修炼千年的老狐狸,也得乖乖交出尾巴来。 琢磨明白后,小糯宝又蹭蹭萧兰衣的头发,看他受了这么大罪,心里还是不好受。 萧兰衣听她久不吭声,睁了条眼缝瞅她。 “怎么不说话了。”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萧兰衣笑道,“不用为我担心,挨的这几刀还不算深,离心肝远着呢,等养上一个来月,我又能活蹦乱跳陪你玩了。” 小糯宝闷声点头,一双包子似的拳头,却偷摸捏了起来。 “萧锅锅,你只管专心养伤,别的事情,我会帮你弄明白,你就瞧好吧。”她凑近枕头,小声嘀咕。 萧兰衣顿了顿,又宠得眯起眼睛,无奈道,“你就长了这么点小脑瓜,成天哪来那么大主意,净想操心大人的事,不怕累着啊。” “这事儿事关军中,待我写封书信,回京中打听一二再说吧,先不用你跟着费神。”他还真不舍得,让小家伙操心太多。 小糯宝捧着下巴颏,嘴上没有驳他,可心里已然有了成算。 没一会儿,吴大夫就配好特制药,烧烫了银针,进屋要给萧兰衣缝合。 屋子里,伴着血腥气味,针线穿梭进皮肉的声音,丝丝拉拉听得人难受。 小糯宝皱着小眉毛,叹了口气,抱住萧兰衣的胳膊,把小脑瓜依偎上去。 不多时,就昏沉地入了梦乡。 第312章 饲养员好不称职 夜幕降临,大柳村笼上了一层月纱。 借着星月光亮,姜丰年端着水盆布巾,擦洗马车上的血迹。 待吴大夫缝合好了,肚子里也咕咕叫了两轮,冯氏看他一脸疲色,就留下他来一起用饭。 老人家年岁大了,肠胃和牙口都不大好。 一碗热腾腾的汤面,碗底抹点猪油,再撒些葱花虾皮、咸菜丝,卧个鸡蛋,便能吃得开胃。 借着给他煮面的间隙,冯氏把熬好的阿胶参粥,一并拿给了萧兰衣。 因着萧兰衣出事,乡亲们都牵肠挂肚,村子里也有了难得的安静。 平日里,趁着还未入冬,大伙用过晚饭,都会披上小袄,抓上两把炒瓜子,走出家门唠唠闲嗑。 可眼下,家家户户虽亮着油灯,但除了村口大黄偶叫几声,再也没有旁的动静。 冯氏送走了吴大夫后,就顺道去了仙泉居看一眼。 客人们同往常一样,有着引儿招呼,不管是泡汤泉的,还是饮茶用饭的,都是一派和谐。 冯氏交代几句,便端上了份点心,送去那报信夫妇的房中。 这两口子神色谨慎,起身道谢后,就旁敲侧击了萧兰衣的伤情。 见冯氏只摇头叹气,他俩神情立马有了轻松,用了两块点心,又再三谢了几声。 冯氏看稳住了这二人,脸上假意笑笑,就不动声色地离开了。 这一宿,注定是个难眠之夜…… …… 翌日早上,天边才起了点亮光。 姜丰泽眼下顶着乌青,坐在炕上,盯着正在磨牙的萧兰衣。 想着好兄弟至今未醒,怕是生死难料,丰泽一晚都没能合眼,现下更是满脸消沉,如丧考妣。 只是他好像忘了一点…… 这昏迷之人……怎么还会磨牙呢…… 等全家差不多都醒了,冯氏出屋抱柴,李七巧洗米煮饭,丰年和丰虎边扫院子,边商量着今日施粥安排。 小丰苗拎着糯宝的小尿壶,刚去倒洗干净,就听到西屋有动静,忙跑进来想瞅一眼。 一入西炕,便见萧兰衣正微张嘴巴,磨了两下后槽牙,还蹦出一句梦话。 “这衣裳才二百两?掌柜的,买!” 不愧是公子哥,连说个梦话都这么豪气。 丰苗眼睛一瞪,晃了两下丰泽胳膊,就跑出去大喊,“三哥你听!” “娘,萧兰衣他要醒了,他要醒了!” 冯氏吓了一跳,怀里的柴掉了满地。 她箭飞似的冲进屋,看见萧兰衣没睁眼,松了口气,又拍了丰苗一下。 “你这孩子,从哪看出萧公子醒了,没看他还一动不动吗,可别胡说。” 姜丰泽也惊觉起身,慢半拍道,“什么,他醒了吗,我看没有啊。” “三哥,你啥耳朵,没听他都在梦里买衣裳了吗。”小丰苗不服气,“会说梦话肯定是要醒了,娘,不信咱就一起等着看!” “娘,你说昏着的人,也会磨牙说梦话吗?”姜丰泽跟着起了疑心。 冯氏嗓子卡壳,眼看萧兰衣要露馅,扯了个谎糊弄过去。 “你们还小懂个啥,娘以前有个舅奶,摔了脑袋躺炕上二十年,一天没醒,照样不耽误她打呼放屁还骂老头呢。”冯氏故意撇嘴。 “啊,是这样啊!”姜丰泽垂下脑袋,又失落起来。 丰苗却是不信,正想重新溜上炕试探,冯氏可不给他机会,扽着他后脖子,就给踢出家门。 “还有半个时辰,学堂才开课,趁这会子,帮娘把鸡蛋捡了,鸭草剁了。” “再去门口捡些小柴,把东、西厢房的炕都烧热,不干完别进来吃饭!”冯氏叉着腰,有的是法子治他。 丰苗一听,小脸皱巴起来,顿时变成苦瓜。 丰泽索性就出来,帮弟弟一块干活,也好过在屋里闲着,胡思乱想。 没过多久,村长家的鸡打过三遍鸣了,乡亲们都陆续烧炕弄饭。 看到姜家大门开着,有几个饭没吃完,就端着大葱蘸酱,前来问问萧兰衣如何。 “一晚上了,萧公子醒了没?” “他现在怎么样了?” “什么?还没醒?那还有没有气?” 乡亲们说话直白,但心里的担心,都是实打实的。 冯氏扯下围裙,擦了擦手,一一回话道,“唉,人还是那样,一直没睁过眼,也不知后面能不能醒,但性命应是无碍,大伙快回去吃饭吧。” 村长他们一听,都忍不住直叹气。 不知哪个嚼多了大葱的,这会儿一哈气,味道太大,熏得大伙也待不住,就都尽快回家了。 这时,冯氏余光看见,昨个儿报信的那对夫妇,也正站在不远处,偷偷盯着这边。 这两口子眼下,也是乌青一片,显然也是一宿没歇息好。 见冯氏看向他们,二人收起眼底的犀利,换上笑面迎人。 冯氏也笑笑,上前客套道,“可是我仙泉居招待不周,看你俩这样子,昨夜像是没咋睡好啊。” 那二人一听,暗暗拽了拽衣角。 其中的男人露出憨笑,“哪里,哪里的话,明明是我们这些大老粗,山猪吃不来细糠,头一回住这么好的地儿,激动得没能睡着。” 那妇人莞尔一笑,挽住了男人手臂,“我家这个就是傻木匠,只会干活不会说话,您别跟他见怪。多谢您家的招待,早上还送了那么丰盛饭食,我们还怪不好意思的。” 冯氏佯装不悦,“你俩瞎客气啥!你们可是救了萧公子的,我们怎么感激都不为过,只管踏实在这住着,日后若是有别的打算,我家都能搭把手!” “那敢情好啊,好啊。”夫妇俩点头应着。 三人嘴上虽是客气,但暗地里,却是都悄悄打量。 冯氏目光上下掠了遍,瞧见这两口子虽衣着粗麻,脚穿烂鞋。 但手背却是光滑细腻,不像干活粗人。 反倒是虎口和四指指肚,有层干净的薄茧,倒更像是练过刀剑的。 那夫妻扫了冯氏一遍,瞧得出她不过是个农妇,心里也算放下戒备,又想问问萧兰衣的情况。 “对了,这位夫人。”妇人试探开口,“昨个儿那个萧公子,就当真一直就没醒过吗?” 冯氏啧啧一声,指了指院里的丰泽,“方才不都说了吗,要他真能醒了,我家还不得敲锣打鼓告诉全村啊。” “你再看看我这儿子,那眼圈都快耷拉到下巴颏上了,一宿没合眼呢,萧公子是好是坏,不都写在他脸上了吗。”冯氏长叹口气。 那夫妻顺着院中看去,就见丰泽神貌憔悴,像极了新丧的小寡妇。 他俩不再疑心,对视一眼,这就点点头回去商量了。 这一上午,姜家人进进出出,隔一小会儿,就要有人进去看看萧兰衣。 李七巧煮好了参汤,端进来,掰着他嘴巴喂了两回。 姜丰苗放课回来了,只要冯氏不看着,也非要来戳戳碰碰他。 更不用说姜丰泽了,动不动就跟看着眼珠子似的,过来守他一会儿,再坐在炕沿叹口气。 萧兰衣实在是受不住,几次险些破功,就差掀开被子,大喊一声“他不装了”。 好在有小糯宝这个好宝儿,睡醒了就去西屋看着。 像个守护仙子似的,不管谁再进来,都伸着小指头,找个活计给支使出去,可算给萧兰衣解了困。 到了晌午前后,因这伤口太深,虽是缝合得当,但萧兰衣多少还是有点扛不住,微微发了点热。 小糯宝忙前忙后,端着小半盆水,费劲吧啦爬上炕,就拿着布巾蘸蘸,一遍遍往他脸上擦。 午前不是太冷,外屋又烧着灶火,冯氏脱下袄子,只穿了件提绸短衫,在锅台抻着面条。 想起萧兰衣还发热,她扭头对李七巧道,“老二媳妇,我记得村长家先前,做过一回黄桃罐头,你去讨来一个,娘有些想吃。” 李七巧不觉有疑,应了声,放下锅铲就出门了。 北地天冷,冬日少有果子菜蔬,向来有做罐头的习俗。 用那干净的白瓷瓶,把桃或是梨子切成片,投上少于糖蜜,再拿泥一封,想吃到来年开春都行。 而且一直放在窖里或者是井下,开瓶后凉哇哇的,对于发热或是头痛之人,吃一个最好使。 才不一会儿,桃罐头就要回了家。 小糯宝听到瓷罐动静,虽是馋得舔嘴,但还是得先紧着萧哥哥。 于是她挪着短腿下炕,跑到碗柜前,取出只小碗,要给伤号“觅食”了。 李七巧看她凑近,笑着舀出了几块桃肉,又往她碗里倒了些罐头水。 小糯宝捧着小碗,哒哒哒地钻回西屋,举起勺子,就往萧兰衣嘴里送。 “萧锅锅,快起来吃,娘说了,吃了罐头身上就不热了。”她趴在枕边,压着小声音道。 萧兰衣睡了许久,稍稍缓过来了一些。 他动动鼻子,“记得以前小时候,只要我有个头疼脑热,祖母也总让人买个罐头,回来亲自喂我。想不到,现在祖母不喂了,又换个小胖丫来喂。” “那你快吃快吃!”小糯宝跺脚催促。 黄桃甜滋滋的,萧兰衣也有了食欲,正要起身咬上一口。 只是一抬头,就见小糯宝顶着张乖巧小脸,馋得口水都拉丝了,边抹边盯着大黄桃肉。 这萌乎乎的小样,立马让他捂住胸口,心肝快要化成一滩软水。 第313章 气晕小家伙 萧兰衣哪还舍得再吃。 只好转过勺子,又伸进了小胖丫的嘴里。 “要不你先吃吧,萧哥哥嫌它太凉了。”萧兰衣故意摇头,捏起袖子,顺便给她口水擦了。 小糯宝早就馋得舔嘴,一听这话,没出息地笑开,这就不客气了。 “嘿嘿,那我吃一半,等捂热了,另一半再归萧锅锅!”她亮着眼睛笑嘻嘻。 萧兰衣憋笑点头,“好,好,那我就等着捡你剩。” 小糯宝抱住小碗,偎在他身边,一口吞掉半块桃肉,满足地大嚼特嚼! 做罐头用的桃子,是削过皮的酸甜大毛桃,浸在糖水之中多日,一咬一个爽口多汁。 碗里的桃汁也清冽得很,嘬上两口,喉咙都跟着润了,美得小糯宝直抖脚丫。 萧兰衣看着也想吃了,喉咙动了几下,干等着小糯宝给他剩点。 只是这胖丫“饲养员”,实在是不大靠谱,一口气吃到快见底,才想起来,旁边的伤号忘了喂! 这时,冯氏偷摸端来碗面条,一进屋看到这般,就伸手拍闺女小腚。 “好你个小胖丫,光顾着自己吃了,忘了你萧哥哥了!” 小糯宝憨笑吐舌,把碗塞进萧兰衣怀里,就往他身后躲。 萧兰衣也护着乖宝,拿手给冯氏挡开,就咽着口水笑,“没事的婶子,这不还剩一口桃汁吗,我就喜欢吃这口福底儿。” 冯氏无奈瞅了眼碗里,都快分不清那口“福底”,到底是罐头汁,还是闺女口水了…… “桃罐头外屋还有,一会儿你吃完面,我再去给你盛些来。”她顺手拿走小碗,又盯了眼闺女,“对了,还得把你看住了才行。” 小糯宝缩缩脖子,又扯开萧兰衣的衣摆,把自己的小红脸挡住。 萧兰衣跟着笑笑,看着炕边那碗热腾腾,滑溜溜的面丝,还有上面的鸡蛋卤子,正好也饿了。 “好了婶子,不说糯宝了。”他端起面碗,就大口地往下吞,“早上到现在,只喝了点参汤,我还真有些饿了。” 面里还夹着好些肉丝,萧兰衣时不时夹两筷子,往后一伸,送进小糯宝的嘴里。 看他俩这一配一合的,冯氏无奈啧啧,倒显得她在这儿多余了。 待吃得差不多了,萧兰衣抹了嘴巴,说道,“对了婶子,我还有件事情,怕是得麻烦你。” “你说。”冯氏收好碗筷,就进来点头。 萧兰衣沉思一下,“跟着我来的下人们,本是我祖母放心不下,让他们随行的。他们把我送到,就应该回府去了,可是眼下若让他们回去,我祖母她们就会知道我受伤,定要担心坏了。” 冯氏早就想到这事儿,“要不这样,就让他们先留在仙泉居,你只管写封书信,给家里报个平安,再告诉家里,这些仆人你暂时还需用着,一时半刻回不去,她们应当也能放心。” 这般安排算妥当,萧兰衣这就要了纸墨,简单书信一封。 顺便,又托萧老太暗中打听,看看近来京中可有异动,是事关军中调动、或是涉及兵符的。 冯氏把信收进怀里,等着明日去施粥时,带上萧兰衣的军印,去驿馆送寄。 萧兰衣重新躺下,掖好了被角后,又想起从府上带来的几箱东西。 里面除了他为自己,备的衣衫饰物外,余下都是给姜家和村里的。 “对了婶子,我带回来的那几箱行囊,你得了空就给打开吧。”萧兰衣起身道,“我祖母一回京就念叨糯宝,给她备了不少小玩意儿,让我捎带过来呢。” “我还给糯宝,丰景丰苗,春哥和春雪大嫂肚里的孩子,都打了长命锁,金镶玉的,一人一个样式。” “京郊我家的庄子上,今年丰收,出了好些碧粳米,蒸成米饭碧荧荧的,我也带了不少回来,你给乡亲们都分一分,一起尝个新鲜吧。”萧兰衣虽是个男子,但心思却是细腻。 不光是姜家,就连村里的乡亲,他都有顾及到。 冯氏不免好奇。 还有翠绿的大米? 乡下农户,平日能有成色好的白米,就已是很不错了。 想不到,这米中还有珍品,冯氏难掩惊喜,就要赶忙出去看看。 这时,萧兰衣又想起什么,笑了一声便道,“对了,我祖母还让我从韩府,就是韩尚公子的府上,要来了一箱顶好的物件,是专给糯宝的,小家伙快跟着去瞧瞧。” 小糯宝一听,以为定是萧奶奶,给她送了些小首饰或是小玩具。 这就一骨碌从炕上翻起,欢天喜地地蹦下地,拍着小巴掌便朝外跑去! 第314章 盼着姜家息事宁人 冯氏在身后跟上,看着闺女快乐扬起的小发辫,忍不住笑了两下。 只是小家伙却没料到,眼下她有多欢快,待会儿就要有多悲催…… 此时,这萧家家仆们,似是和公子心有灵犀了。 他们商量着,无论公子何时醒来,带来的东西不能不管,总得交给姜家处理。 所以说话间,就已经把五、六个大箱椟,一起抬了过来。 姜丰年在门口收下后,把那箱盖都一一打开。 这时,就见其中一口方形榆木箱,可是惹眼。 刚一掀开,里面就飘出墨香,大伙一瞧,装的竟满满当当,全是开蒙用的书籍! “这是,我们家老太太,专门叮嘱给糯宝姑娘的,说孩子得读书,我家公子就是这年岁,开始识字的。”萧家下人顶着肿眼,还不忘解释一通。 小糯宝正好走到门口,一听这话,忽的就“哇”了一声,气得栽倒进箱子里! “萧奶奶,糯宝还是个宝宝,只想吃睡,不想识字!” 小糯宝真是惊呆了。 怎么在萧奶奶这边,居然也逃不过,被劝学的梗呢! 她无奈又伤心,小胖手拍打着榆木箱盖,真想变个大力士,把它们连书带箱,都一巴掌拍回京城去 一提起认字看书,小胖丫就会想起四哥、五哥课本上的东西,堪比鬼画符啊,看着就头痛。 比起头疼,她宁愿当个睁眼瞎,省事还清净。 萧家下人见气到了孩子,吓了一跳,以为说错了啥话。 姜丰年和姜丰虎却大笑起来,一个扶着大门,一个捂着肚子。 俩人还故意商量,妹妹先看哪本最好, “得从写字学起,先把那几本幼童字帖用上吧,剩下的咱慢慢学,总不能一口吃成个胖子。”姜丰年有几分认真在。 姜丰虎就带着点捣乱了,“要我说,全都拿进屋,就算妹妹一时学不完,起码也得拿墨香熏熏她,张秀才不常说。读书人就得熏熏吗。” “那叫熏陶,啥熏熏……老二你真是没文化,看来咱糯宝得多读书,不能长大跟你一样,一张嘴就闹笑话。”姜丰年凑近妹妹耳朵边说道。 小糯宝听得小脑仁生疼。 瘫在书箱子里,干脆就不起了。 怪不得!前些日她做了个梦,就有这般情景,眼下恶梦成了真,真是吓唬孩子啊。 小糯宝蹬蹬短腿,正想耍赖忽悠家里,快把书搬去学堂,给那边的孩子们用。 却被冯氏一个“旱地拔葱”,直接从箱子里揪了出来。 “行啦,人家大禹治水,是三过家门不入,刘备请个诸葛亮,三顾茅庐也给请来了。” “事不过三,你这都收三回书了,这就叫老天爷追着喂书,等你再大上一点,就得在家把字认了,有不会的就让丰景丰苗他们教你。”冯氏点点闺女小脑门,拍板道。 小糯宝一听泄了气,稀稀拉拉的小眉毛,都垂成了八字,委屈地缩在娘身边。 还好,丰泽没有跟着起哄,这时忙过来哄妹妹,“糯宝快看,不光有书呢,这边还有好些给你的,你看这是什么?” 几个大箱椟里,除了书外,旁的物件自是更多。 姜丰泽随手拎出来一个,螺钿漆盒做的妆奁,里面全是金银玉翠做的小饰物,一看就是给糯宝的。 小糯宝小脸瞬间一变,由悲转喜,哇的一声,就跑过去抱走了。 “这个也是萧奶奶给的,萧奶奶最好啦,糯宝超爱她!”小糯宝甜着嘴巴,屁颠屁颠打开来看。 冯氏无奈啧道,“还真是小孩子的脸,八月的天,一会阴一会晴的,说变就变呢。” 哥哥们都被小家伙逗笑,姜丰年扬着眉眼,拍拍手招呼,“那咱快动手,把东西全都倒腾出来吧,箱椟一直摆在门前,也怪占地方的。” 于是大伙七手八脚,这就把东西,全部取出来归整好。 李七巧挽着袖子,和丰苗也出来帮忙。 忙活了大半个时辰,才把京城来的各色特产、缎料、冬衣、玩物,耐存放的小食等等,都清点放好。 这置办得实在太多,冯氏看得是眼花缭乱。 而其中,最为惹眼的,当属京城特色的碧粳米,足足三百斤。 还有一本萧府食谱子,和萧夫人给的,一册子的南省绣花样图。 那食谱是萧府厨娘口述,由萧兰衣亲自誊写,萧老太太特把此谱夹在两个首饰盒间,生怕丢了或是缺页了。 姜丰年本想着,是些寻常京菜食谱,可翻开一看,没想到,记的全是些他听都没听过的菜样! 萧府下人解释说,“我们府上掌灶的,是京城第一大梨园退下来的厨娘,脾气性情再好不过了,而且伺候过各地的角儿和贵客,不管是鲁地蜀地,还是南省一带的江南菜,都是精通。” “我们老夫人想着,您家仙泉居要想揽客,免不了要多多出新,这本子上的大多菜样,都是北地绝对没有的,您家若是用上,定能长长久久胜别人一筹!” 果不其然,姜丰年光是念上几个菜名,就够惊艳众人了。 “这有酒酿清蒸鸭、松瓤卷酥、梅花雪片洋塘、鸡髓笋、鹅掌鸭信、羊头签配小葱荠……这都是啥菜啊,咱真是开了眼了。” 李七巧最是激动,一听就忙拿过来,可惜她不会认字,急得跳脚。 “大哥,到时候你可得一道一道全读给我,有了这谱子,我就再不用愁,给客人们做啥新花样了,萧老夫人可真是给了个宝贝!”李七巧高兴得脸都红了。 “这些菜听着就精细,到时候做出来,客人们肯定能研究半天。”姜丰虎挠头笑道。 李七巧拿胳膊肘碰他一下,“食不厌精,饭不厌细,客人们来咱仙泉居,是图享受的,这些繁琐菜样只要做好了,保他们吃了就不想走。” 冯氏不住点头,心里也忍不住感动得厉害。 送礼贵在心意。 先不说,萧老太舍得给出这么些好物,就独说这一本菜谱子,就是为姜家着想到了根上。 这得是多大一片真心,才能体贴至如此,冯氏暗暗记下,以后说啥都不能忘了这份心。 至于那些碧粳米,因是分给全村的,冯氏这就拿了杆秤,早早分了,也让大伙都高兴高兴。 姜丰年挨份舀了十来斤。 让和弟弟们分头送去。 乡亲们得了这色泽少见的香米,个个像是得了珍宝,一时都舍不得吃,先放米缸里看两天再说。 分完了碧粳米后,冯氏才看见,在大米袋子的最底下,还有单独的一个小布袋。 打开一看,里面装的是三十斤左右的,御田胭脂米。 不同于白中带翠的碧粳米,此米通体细长,带着紫红色泽,宛如妇人所用胭脂。 光是隔着布袋子,就能闻到股浓浓米香。 冯氏再次惊叹,“这是……咋还有红色的米呢。” 萧家下人揉揉眼,立马回了话。 “这米先前是皇家独用,眼下虽放开了给权贵们食用,但产量也还是少,光是一斗,就能卖上足足三两。“ “宫里的贵人们,有些也吃不上此米,老夫人特地弄了些,让您家尝尝呢。” 冯氏摸摸胸口,一斗米要三两银,简直是天价了。 她这就把米抱好,晚上便蒸来尝个鲜,只是这时,她才察觉,闺女那边好像没了动静。 冯氏一回头,就见小糯宝已经捧着三五只童镯,两三样簪花,左扭右扭地飞进了家,要跟萧兰衣臭美去了。 “这小胖丫,今天可是让她乐坏了。”冯氏弯眼睛笑笑,这就抬脚跟上去。 第315章 又出损招 萧家送给小糯宝的东西甚多,冯氏进屋理了下,发现闺女自己的大衣箱,都已经快塞不下了。 等冯氏背着丰泽他们,进来和萧兰衣道谢时,嘴里又不免好笑。 “谁家不到三岁丫头,能像你这般享福,全家一共就仨衣箱,你自己就独占一个不说,现在还不够使。”冯氏嘴上打趣,顺手拍了下闺女小腚。 萧兰衣摸摸小糯宝,豪横道,“糯宝是个小姑娘,以后衣裳首饰只会越多,等我休养好了,就去给她打上两口,金丝楠木箱柜,咱以后多买多装!” 冯氏一听这话,就想得到日后萧家祖孙俩,会轮番上阵,哐哐给糯宝买的场面,不免一阵头晕。 家里这小乖宝,咋就这么招人稀罕。 等以后再招来几个宠她的,只怕自己这当娘的,都快排不上号了。 冯氏无奈摇头,赶忙抱过小糯宝,想表示一下娘的存在感。 可小糯宝却眼睛一亮,抱住萧兰衣的胳膊,趁这会子撒娇。 “萧锅锅,要不咱把那些书都送人,把书箱子倒出来,给糯宝做衣箱子吧,正好还是现成哒!”小家伙自觉聪明,摇头晃脑起来。 这话一出,俩大人顿时哭笑不得。 “你个小丫头,脑瓜仁不大,倒是装了八百个心眼儿,不就是懒得读书吗,还拿衣箱子说事!”冯氏笑够了后,又要打她小屁股。 小糯宝撇撇小嘴,泄气般的躺了下来,蹬了蹬小短腿。 不过好在,萧兰衣吃过太早念书的苦,做完了送书的“恶人”,又反过来劝了冯氏。 “其实懒得念书,倒也不是坏事,糯宝将来又不是要做文人大儒,晚个三年两载再认字,也不要紧。”萧兰衣笑弯眼睛。 他又摸摸下巴,“况且就我看,过早埋头于课本,反倒会拘束了孩子的天性,就像我那本家小叔叔似的。莫不如就让糯宝先自在两年,等日后再长大些,我从京城请个好夫子,教上一年就能顶上别人三年,也不耽误事。” 小糯宝心头一喜,眼睛笑成月牙,这就抱住萧兰衣大腿。 “就知道萧锅锅最好啦,萧锅锅最好!” 萧兰衣伤口差点抻到,呲着白牙,又疼又笑。 这下倒是堵得冯氏没话了,气得她也戳了下萧兰衣,“行,好人让你捡着做了,我这个当娘的,净成坏人了。” 小糯宝嘻嘻摇头,这就搂住冯氏脖颈,也吧唧了个口水印。 “娘也最好,你和萧锅锅并列天下第一好!” 瞅着她“左右逢源”,跟个小狗尾巴似的,对谁都摇晃两下。 冯氏真是要被气笑,心里更是受用得很,抱着小闺女就往外屋去。 “得,你这小嘴跟蹦豆子似的,谁也说不过你,快陪娘去弄饭烧炕吧,也让你萧哥哥自己歇会儿。”冯氏点她小鼻子。 下午时分,阳光勉强算是明媚。 姜丰年他们哥仨,都被冯氏遣去了引儿家,帮忙劈些散柴,再把厚窗纸给换上。 丰苗抱了个蹴鞠球,嘚嘚瑟瑟去找旺福,结果球没玩成,却村长被留下来一块剥花生,做苦力。 不多时,就到了晚饭间,冯氏期待了半日的胭脂米,可算是能上桌。 一人一碗红澄澄、细长的香米饭,再配上一盘炒猪肝、一大碗酸菜粉条五花肉,吃得全家那叫一个惊艳。 这御田胭脂米,入口就能生香,孙春雪连着盛了两碗,感慨不愧是三两一斗的好物。 丰苗拿筷子挑着米粒,挨个凑近眼前,瞅上几眼,才舍得放进嘴巴。 想着这胭脂米,约摸有三十斤,冯氏便想先吃上两顿,让全家都香个嘴巴。 余下的,她要好好存起来,留给糯宝单开小灶。 一顿饭,虽是简单菜样,但姜家人吃得都很开胃。 只是姜丰泽心头郁郁,拨弄着碗里,“要是萧兰衣能快醒来,跟咱一起用饭,就更好了。” 冯氏不能把实话,告诉儿子,只能一边憋住,一边安慰他几句。 到了早起时分,这一日,又是没什么要紧事。 最惹全家留意的,左不过是小糯宝,从妆奁里淘出来个新玩意,是只做成肥啾样式的绒花压襟。 桑蚕丝搓出的绒条,圆滚细腻,制成粉羽蓝冠的小肥雀,挂在小糯宝的比甲扣子上,别提有多灵动。 尤其是走起路来,小胖丫和小肥啾一起摇摆,可爱到一块去了。 小糯宝开心得满屋撒欢,姜家人也眯起眼睛,满心开怀。 只是不想,就在这时,一顶官轿进了村里,是田知县来寻姜家了。 “娘,是那个知县来啦,没带什么衙役,就带了随身抬轿的脚夫!”丰苗头顶蹴鞠,刚在门口玩着,就和旺福手扯手进屋报信。 冯氏放下怀里春哥儿,不免疑惑,“他来咱村干啥,来找咱家?咱最近,应当没找他办过啥事吧。” 李七巧想起些什么,拿着绣样图册,抬头道,“娘,上次有人假装流民闹事,搅和咱家粥棚,我让衙役把人捆了,请衙门做主,你说会不会是为了这事。” 冯氏觉得大有可能,这就起了身,先去院子里迎人。 小糯宝戴着肥啾压襟,一蹦一跳,也粘在娘的身后,想出去听田知县憋了什么屁。 果然,李七巧猜得没错。 待姜家人象征性的,给田知县问候一声后,这位县官老爷,就长长叹一口气,哭丧着脸不知咋开口。 冯氏瞧出有猫腻,笑了两声,“知县大人来这一趟,有啥事您就说吧,您是官,我们是民,还能有什么事,是让您为难的。” 田知县犹豫了下,目光偷摸瞟了瞟小糯宝,才勉强开口。 “我来就是想问问你家,上次粥棚的事……能不能先作罢一回,不追究可好?我……我有点难处。”他露出纠结。 这话一出,李七巧眉间蹙起,顿时就拉下脸来。 “我家受了委屈,险些辩驳不清,官门本是申冤处,凭什么反倒让我们算了!”她不服道。 第316章 穆亦寒计难成 田知县怕姜家生气,连忙朝她摆了摆手。 “我只是商量一下,你先别急。” 末了,他吩咐脚夫们退出去,又叹声气,颓唐地找了个板凳坐下。 “这事吧,找出祸首倒是不难,可它难就难在……” “谁让那始作俑者,是许知府的亲弟弟,许兴来啊!”田知县好生无奈,只好说了大实话。 许兴来? 就是许瓒的养父? 冯氏眼睛睁大,怎么又是他家! 虽说许知府素有清名,但终究是官高一级压死人,田知县实在不敢,去大张旗鼓地捉拿知府兄弟。 李七巧气得都发笑了,“原来是他家啊,我就说嘛,能在咱们背后下这阴招的,多半是跟咱有些瓜葛的。” 而丰泽眯起眼,干脆拔腿就要走,“哼,既是田知县觉得难办,那我就亲自登门去找他,问问他到底安的什么心,如此一再生事,我家和他原本又无恩怨!” 索性这时,冯氏露出思忖,一把将儿子拽住,田知县才稍松了口气。 不过姜家人的脸色,依旧都挂着层霜。 若是旁人倒先不说,可偏偏,又是这个许老爷。 上回就起过争端,姜家并未发难,已经算是好性儿了,想不到,这老东西还蹬鼻子上脸了。 姜丰年板起脸来,站出来道,“这事还真不能这么算了!一次两次,岂不是拿我们当软柿子捏!” 一旁的丰苗脑子转得快,故意吓唬田知县,“许家真是缺德带冒烟啊,要是知县大人害怕知府老爷,管不了这事,娘,那咱就写信给京城的宋老爷爷吧,他官更大,让他给我们做主!” 一说宋老,田知县就知道是宋国公了。 吓得他腿肚子一软,脸都白了,差点就要给丰苗磕一个。 “别,别,这事犯不着惊动国公爷啊。”田知县一脸央求,大冷天的,汗水愣是湿了后背。 冯氏摁住上蹿下跳的丰苗,已经有了成算。 姜家是要强的,虽结识了宋老这位贵人,但她也不想借贵人的名头,去压制旁人,显得小人得志。 可是,若有人想看轻姜家,随随便便就欺负了去,那也是门都没有! 冯氏一脸正色,这就开口道,“田知县,我知您为难,也用不着去叨扰人家宋老。” 田知县刚要大松口气,冯氏的冷声又起来了。 “不过有一点,我家虽是小门小户,不比那些背靠大树好乘凉的富贵人家,可也绝不是胆小怕事,任人捏扁了搓圆了都不吭声的。” 冯氏抱起手臂,语气坚定道,“此事您既不能解决,那不如,就把那几个许家仆人交给我们,我带着他们进府城,亲自去登许知府的门,请他惩治自家弟弟!” 这话不是气话。 许知府的名声在外,反正她是不信,这位知府会纵着弟弟搅和施粥。 这话一出,田知县好似被一张大手,狠狠抽了一耳光。 疼得他只想把脸捂上。 人家区区农妇,都不畏惧知府官威,反倒是他个做官的,却只想明哲保身。 田知县像被扒了裤衩子,向来不重自尊的他,这会儿也有点臊了。 他抬头看向冯氏,佩服这妇人有胆识,难怪能撑得起一家子。 不过想了想后,田知县还是摇了头,“这事儿倒不是我不答应,只是许知府眼下,压根就不在府衙,你们去了也是白忙。” “他堂堂知府,不在衙门办公能在何处?”冯氏正觉起疑。 田知县忙解释,“因着先前北地各城,出了一伙专做采生折割的拐子,就是把孩童弄残,让他们去乞讨的,许知府为此忧心,已经得了线索,追去霞城督办了。” 冯氏微微蹙眉。 不过倒也有些信了。 “采生折割……弄不好就是伤了文才的那伙人,真能抓着可是好事。”她低声喃喃着。 这时,小糯宝掐掐指头,知道这田知县并未撒谎。 于是小糯宝转转眼睛,忽然想到另个法子,就笑嘻嘻拽了田知县的衣袖。 “你过来点,我有个好东西要说给你听~”她勾勾胖手,招呼他耳朵凑近。 田知县赶忙弯腰,小家伙这就飞快耳语一阵,末了,她眨巴眼睛道,“就照我说的去做,我家就可不再追究啦,这样,你也不用去许家捉人,更不必担心会开罪许知府那边~” 田知县听得眼光大亮。 嘴角差点咧到耳后。 他忙不迭点头应下,“好,好,那我这就回去办!” 待这家伙一走,冯氏和姜丰年他们都可好奇,想问问糯宝到底说了什么。 可小糯宝嘻嘻两声,臭屁地扒了下眼睛,小嘴闭得可紧,就扭着小胖腰哒哒溜了。 扒拉窗缝偷看的萧兰衣,见状憋住了声音,笑着摇了摇头。 冯氏扯了下她小辫尾巴,无奈道,“小坏蛋,不知又在憋着啥鬼主意呢,还跟家里人卖关子,等过两日我们自己打听去!” 不过,都用不着等上两日,才第二天,城里就炸了锅了! 田知县挑了个正午时分,街市上人最多的时候,就带着一队衙役,押上那日装流民的许家仆人。 招摇过市、敲锣打鼓地去了许府! 知县出行,人们必然围观,一堆“尾巴”呼啦啦跟上。 等许府大门刚一开,就见田知县不停弯腰作揖,给许兴来赔着不是。 “都是本官不好,怎么大水冲了龙王庙,竟把你家下人给抓了去。”田知县佯装懊悔。 “唉,也怪这些做奴仆的,太过老实了,他们若是早点说出,是您府上的人,本官何至于关押他们数日。” “不过是装装流民,闹个粥棚而已,那个姜家和秦菜居真是大惊小怪!现在人给你们送回来,本官的心啊,也算是踏实了!”田知县扯着嗓门,装模作样地道。 许兴来这会儿才刚睡醒,还一脸蒙圈呢。 等田知县洋洋洒洒,把他家干的“好事”都说了出来,带着衙役们离去后,许兴来才一拍脑门,知道坏了。 围观的男女老少们,先是一阵惊讶。 随后便都一脸鄙夷,甚至带着愤慨,对着许兴来指指点点。 “什么?原来那天在粥棚找茬的,竟是许家派去的人?” “我就说吗,能是谁有这坏心!” “好他个许老爷,不出钱救济流民,反倒捣乱,真是腌臜门户!” “那日,还就是他给那关外侯泼的脏水,听说又逼得养子亲娘自尽,害了秦菜居的生意,如今又这一招,真是好生下作!” 正所谓法不责众,众人越说越愤,有着胆子大的,索性对着许府门口,吐起了口水。 许兴来还来不及躲闪,脸上就挨了一口浓痰。 气得他瞪着眼睛,就要作骂,“谁吐的,你们这些个乌合之众,懂个什么?再敢胡说八道,我便报官抓人!” 可谁料,这话才刚落下,这时远天边,竟响起一阵雷声。 “轰隆”两下后,晴空万里之下,就降下一道天雷,直朝许兴来的脚边劈来! “啊,这、这!”许兴来虽未伤着,但吓得老脸一白,裤子直往下滴吧黄尿。 大伙见状,不由更是快意,都直对着天边弯腰鞠躬。 “哈哈,快看快看,他被吓尿了。” “大太阳底下,遭了天打雷劈,这就是恶有恶报的天谴啊!” “这是天上的哪位仙子真人,替我们出了这口气啊,多谢多谢!” 葳蕤巷内,百姓们都欢呼大笑,一个个痛快至极。 而此时,大柳村内,也有个小胖丫,正举着刚耍了威风的手指,在炕上撒欢似的扑来滚去! “嘿嘿~” 此事在城内传得可快,不多时,正在施粥的丰泽,和书院的丰景就都知道了,心里可是畅快。 就连来取连环画的阿黎,也跟着顺道听了些,不免觉得好笑。 “那个废物知县,打着登门致歉的名头,却是给人上眼药,故意暴露了那家人的行径,这法子也不知谁给他想的,倒是聪明。”阿黎脆声笑笑。 在把报酬给了丰景后,阿黎就轻快地上了马,打算跟国师念叨一番,让他也跟着听个乐。 然而,才刚赶回客栈,就见一行黑袍银靴的男子,正气势逼人地候在门外。 阿黎立马正了神色,把连环画揣进衣内。 “你们可算来了,真兵符早已送到,你们这些护送假兵符的,怎却来得这般迟,还不快进去和大人复命!”阿黎脸色凝重,这便抬腿朝门内走去。 第317章 他家就是骚包 云城西街街角,一间小不起眼的客栈。 门口招牌早已缺边,露出浆糊补过的痕迹。 百姓们来来往往,路过此处,都懒得看上一眼,可他们却哪里想得到,此处早已被人买下易主。 眼下正住着一位,南纪国最为尊贵的人! 穆亦寒和阿黎主仆二人,已经买下客栈数日,在此长久歇脚。 前来复命的黑甲军们,这会儿都垂下脑袋,跟随阿黎入了客栈。 待大门轻轻扣上,二楼临街的一间上房,便传来了拨弄茶盏的响动。 穆亦寒闻了闻盏中茶香,才盯向屋门,开口道。 “进来吧!” 得了吩咐,阿黎应下声,把人带了进去。 “拜见国师大人。”七八个黑甲军,跪地行礼间,紧张得屏住了呼吸。 穆亦寒扫过一眼,语气淡淡,“来得这般迟,身上又不见打斗痕迹,如此看,此番交代给你们的差事,定是未能成了。” 黑甲军们顿觉汗流浃背。 他们跪在地上,嗓子有些发紧,“国师大人料事如神,属下们确实没能成事。” 穆亦寒把玩着茶盏,“嗯,怎么说?” “得了您和宋老的令后,属下们就带着假兵符,顺了京城北大门,一路大张旗鼓的,往云城的方向来了。” “可是路上,并未有人劫抢我们。” “甚至我们还在城外,多绕路了几圈,但却依旧无事发生,似乎您要揪出的贼子,对兵符并不感兴趣,此计……未能引得他们上钩。”其中一个黑甲军,一板一眼回话道。 闻言,穆亦寒手上一顿,狭长深邃的眸子随之眯紧,露出几分思忖。 一旁的阿黎不免困惑,也摸摸下巴。 国师长久不在京中,如今又需调遣兵符,这都没有上钩? 不可能啊! 此事说起来,可是有些话长,不过左不过,都得从七日前,宋老突然加急,送给穆亦寒的密信说起。 一直以来,朝野风诡云谲,穆亦寒虽料理了六部多个官员,可却始终未能揪出,在背后操控六部的黑手。 而这阵子,穆亦寒久待云城,虽是为了弄清骨肉之谜。 但同时,他还隐着一个目的。 便是故意远离京中,试探那藏在暗处已久的黑手,会不会趁机作乱,露出尾巴。 京中没有国师坐镇,小皇帝又是个不聪不慧,毫无用处的小傀儡。 若是那背后之人,真的贼心不死,定会借这时机,起些乱子。 果不其然,就在不久前,南部边疆军中骚乱的消息,就突然传到了朝堂。 原是戍军的主将和副将,以及大小都尉和若干骑尉,都莫名身死帐中。 军中实在惶恐,又没了主心骨,正乱成一锅粥,所以来信恳请朝中,尽快派人带上兵符信物前去,接手和安抚军中。 这个节骨眼上,突然要动兵符,自是藏着猫腻。 宋老觉得时机到了,赶忙密信给到云城,穆亦寒便定下谋划,打算来个障眼法。 他一边让宋老派着青玄,乔装打扮先往南走,再绕路来云城,把真兵符送至他手上。 一边又命黑甲军,带上一块假兵符,惹人注意后,再径直奔向云城。 只为钓上想夺兵符之人,再顺藤摸瓜,找出幕后主使。 “按理说,不管南边军中的骚乱,是不是一直以来的黑手所操控,但既知兵符会离开京中,那他们定会派人抢夺,不会不上钩的啊。”阿黎想不明白,干脆上前问道。 穆亦寒转着眸光,忽的撂下茶盏,“除非……还有另一种可能。” “还能是什么?”阿黎和黑甲军们,齐刷刷地看向他。 穆亦寒无奈眯眼,“就是他们上钩了,但是,却追错了人!” 第318章 意外来信 阿黎睁圆了双眼。 可细想一下,此事还真不好说。 毕竟,这兵符要物,所护送的人手又不会告知天下。 一旦前来咬钩的是条蠢鱼,那么闹了乌龙,也并非不无可能。 穆亦寒沉吟片刻,便发问道,“你们回想一下,离京那日,和你们同路出发的,可还有什么更为惹眼的要紧人物?” 七八个素来挺拔威武的黑甲军将士,此时都蔫头耷脑,他们看了看彼此,想起些什么,都一起点了头。 “回国师大人,这还真有。” “那日我们是晨间出发,本想招摇一些,引来背后贼人注意,却不想,有一个公子哥领着七八个家仆,威风得不行,也和我们一道出了北城门。”其中一个黑甲军,神色别扭道。 “那公子哥不光穿得惹眼,腰间还别了块军令,嘴里话不要太多,一路都在说着云城之事,谁看了都难免注意。” 穆亦寒立马抬手,“腰间还有军中信物?也是往云城来的?这么巧,可知是什么人。” 黑甲军将士们思索一下。 “我想起来了,好像是住在青龙巷的,那个萧家的公子,就是已故威远侯的旁支,家里有着京郊最多庄子的那户!” 提起萧家,穆亦寒顿时嗤之以鼻。 阿黎若有所思,“哦,我知道了,应当是那位萧兰衣公子吧,就是在辽东营做都知,前阵子还在长白城立功,也被封为关外侯的那个。” 穆亦寒揉开眉心,英俊的面容动了动,露出一抹嫌弃之色。 “原来是萧家的,那怪不得。”他冷声哼哼,“萧家人骨子里就是骚包,哪怕是个旁支,都是花孔雀一样的性子,真是坏本座大事。” 听到“骚包”二字,黑甲军们愣了下,脑袋不由垂得更低。 他们实在想不到,有一天,从国师大人口中,也能听到这般不正经的话。 阿黎更是憋笑憋到肝疼。 说起来,这萧家和穆家的恩怨,也是由来已久了,说一句相爱相杀数百年,那都不为过。 不过想到这曾经的两大世族,如今已人丁凋落,阿黎又不免唏嘘,微微晃了晃头。 穆亦寒清了清嗓子,重新拉回话茬,“行了,不管怎么说,此计如今算是行不通了。” “阿黎,你这两日在云城周边,打探一番,看看最近可有什么异动,弄不好他们已经动手,会有些蛛丝马迹。” “至于其他人,姑且先回京吧,都留在客栈太过碍眼。”穆亦寒合上眼睛,仰在了金丝楠木软椅上。 …… 傍晚时分,大柳村炊烟阵阵,一股碧粳米的香味,从村头飘到村尾。 听说引儿要去看文才,冯氏特地装了两坛咸鸭蛋,十斤碧粳米,又挑了两匹定蓝色的料子,给她拿了过去。 一出家门,就看见村长带着萧家仆人们,一人肩上一个扁担,挑着俩大粪桶。 细问才知,原是这两日萧家下人担心公子,睡不着觉。 村长索性就喊来他们,趁着天冷结冰前,把村里大粪挑了。 “反正让他们闲着,他们也是难受,这下出了通力气就好了,回去肯定睡得比谁都香,比吴大夫给的安神药还好使。”村长拍拍胸脯道。 冯氏看着累得打瞌睡的大伙,有些哭笑不得。 从引儿家出来后,又去仙泉居说了一声,让杨二安排着,把汤泉空出来半时辰,好让萧家下人们进去泡泡,解解乏。 家里这边,晚饭是由李七巧张罗着。 李七巧围着灶台,正剁碎了猪肉、鸡肉、虾仁和香菇丁,照着萧老太给的食谱子,想学做一道豆腐皮包子。 说起来,她这两天可是忙活坏了,得了个菜谱子做宝贝,巴不得把上面所写,都嚼碎了咽进肚子里去。 只可惜,李七巧不认识字,便只能等姜丰年得了空,或是求着丰苗读给她听。 丰苗起初还想嘚瑟,故意开了读上一篇,就得给二百文钱的“天价”。 结果被丰虎拿着炉钩子,捅了两下屁股后,这小子可是老实了,乖乖听着二嫂差遣。 这会儿,吴大夫来给萧兰衣把了脉,又换了一副养伤口的创药,刚从西屋出来。 路过这锅台时,吴大夫余光一瞟,那鼻子就忍不住动了动。 李七巧看不出他心思,指了指菜板子笑,“您老现在别馋,我在做豆腐皮包子呢,今个儿先试试咋做,等研究明白了,明个儿就上蒸两锅,给您福善堂送去。” 吴大夫吞吞口水,眼睛“唰”的下就亮了。 “啥,豆腐皮还能做包子呢,我还是头一回听说!” 李七巧左手拿着豆腐皮,右手包着馅料,“我也是刚在菜谱子上,才得知有这贵物,听说是南省那边的菜呢,光是做馅的荤物就要三、四样,可是个精细吃食了。” 吴大夫馋得不行,就差学着村口大黄,摇两下尾巴了。 他直拍手叫好,“就你这手艺,要是有个全乎些的食谱,那还不得把菜做出花来啊!那咱可说好了,明个儿我就在家等着了,你可不能诓我。” 二人这边在外屋说笑,小糯宝趴在里屋大炕,翻着小肚皮,懒洋洋地看着窗外。 不多时,姜丰泽就从外面回来,把在施粥时,看到的许家情况,和家里人一说。 得知许兴来丢了大丑,冯氏他们都不由痛快。 姜丰虎亮着眼睛,直对空气挥拳,“那还真是出口恶气啊。” 姜丰泽点点头后,又不免纳闷起来,“不过,也不光如此,听说他还遭了雷劈呢,吓得在家躺着不说,许府都连着请了三个大夫,可见吓得不轻。” 艳阳高照,不见阴云也不见雨的,哪里来的雷劈? 冯氏神色一怔,忽然想起什么,赶忙就掀开门帘,盯了闺女一眼。 这会儿,小糯宝听到外屋说话声,正捂着小脸,偷摸笑出了牙花子。 可再一抬头,看见娘在瞅她,她又连忙假装啥都没听见,一会儿挠挠大腿,一会儿拍拍春哥儿,一副很忙碌的样子。 都说人一尴尬,就会找点事做,冯氏哪里看不出来,气得进屋点了点她脑门。 “娘不知你是咋弄的,但这大晴天打雷啊?净弄些吓人倒怪的事儿,惹人怀疑咋整。”她压着声音道。 小糯宝眨巴大眼睛,“嗯嗯呀呀”的装傻。 想了想她又忽然捂着小肚,委屈巴巴地噘嘴,“啊呀,娘,糯宝饿啦,怎么还不吃饭啊。” 冯氏哼了一声,怎会不知她在转移话茬。 可嘴上嗔怪,身子确实不听使唤般,这就巴巴给闺女拿点心去了。 小糯宝捧着脸大的芝麻饼,笑嘻嘻地坐在炕沿上,一边晃悠着脚丫,一边喷香啃着。 第319章 信中解谜 冯氏捏捏她小鼻尖,拿这乖宝真没办法。 所幸,百姓们都当雷是天谴,倒也算能说得过去。 等不多时,灶边就升起腾腾热气,散得满屋飘香。 这第一锅豆腐皮包子,可算是蒸好了。 油豆皮轻薄得很,里面的肉馅又剁得碎乎,放到热锅里一蒸,好得自然是快。 小糯宝鼻子可灵,丢下吃剩的半张芝麻饼,就踩着板凳下了地,顺着香味去抱二嫂大腿。 李七巧摸摸围裳,心里忐忑,也不知这初次成果如何,搂着小糯宝的脑袋瓜,端盘子的手都有点不稳。 “二嫂,二嫂,开锅呀!”小糯宝直舔嘴巴,已经忍不住催了。 冯氏笑着帮她解下围裳,“别弄得跟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似的,你这种好手,还用得着担心这个,孩子们都等急了,快把包子捡出来吧。” 李七巧踌躇一下,紧张道,“要是咱北地的菜食,就算是闭着眼睛,我都不担心做不好吃。可这南省菜肴……味道偏清淡了些,又不知这油豆皮会不会露馅,娘,要不还是你来开锅吧。” 看着媳妇这般忐忑,姜丰虎满眼喜欢,嘴巴正要朝这边伸过来。 冯氏立马给了他一肘子,“去去去,倒什么乱,娘可是有些饿了,先把锅开了再说。” 大木锅盖刚一掀开,只见里面顿时露出三十多个,束着葱叶“围脖”的油豆皮包子。 个个都有半个巴掌大,皮薄得像是蝉翼,都能看出里面的肉馅! 而且个个包得好看,俏生生地“坐”在帘子上,像三十多个小娃娃似的。 小糯宝哇得一下,分泌出口水,这就跺跺小脚,迫不及待想伸小手拿了。 全家都被惊艳得不行,冯氏笑了笑,就给包子全都捡进了盘子。 “这光看着就有食欲,老二媳妇你还担心什么。” 李七巧松了口气,又道,“娘,还不知味道怎样呢,要是光有卖相那也不算好。” 一大锅油豆皮包子,大人们一人分了四个,孩子们一人得了仨。 放进小糯宝碗里的,是一锅里包的最好看的。 小家伙一手抓了一个,左右开弓地大口嚼,两边脸颊都吃得鼓鼓。 豆香混着肉香,全家刚尝一口,就压根停不下来了。 “好吃,太好吃了媳妇儿,这一口下去,感觉都是肉馅,吃得真是过瘾。”姜丰虎嘴里含着满满当当,直竖大拇哥夸。 冯氏也点头赞叹,“难怪那菜谱子上说,调的味要清淡些呢,这包子没有面皮的中和,肉馅占了八成,若是重口了就会腻,反而像现在这样才正正好。” 李七巧连吞下两口,眸光满意地闪了下,可算是能长舒口气。 “嗯!娘,我觉得照这么做还真挺不错的,等我这两日,就把它弄到仙泉居去,当作小食,客人们应当会喜欢!”她语气都带着雀跃。 孙春雪更是埋头狂吃,一口气,自己那四个就全吃干净了。 姜丰年看了眼她肚子,把碗里剩的都拨给她,眼底盛出笑意。 全家吃得正香,却又忘了里屋那个小不点。 这会子,春哥儿蹲在炕沿上,扑腾着两只小腿,急着想下地尝鲜。 可无奈短腿实在不给力,怎么都够不到地,他只好又挪回了炕上,抱着糯宝吃剩的芝麻饼,干巴巴地啃了会儿。 小糯宝只吃了两个,就抹抹油光光的小嘴,把剩下一个攥进了袖子里。 “娘,别忘了春哥儿呀,他还没喂呢。”她蹭蹭冯氏脖子,自己又蹦蹦跶跶,跑去了西屋。 这剩的一个,不用说,自是留给了萧兰衣。 眼下,萧兰衣还不能光明正大吃饭,所以给他投喂的任务,就由小糯宝承包了。 毕竟在姜家,只有她是个“闲散人员”,整日不是东屋趴会儿,就是西屋逛逛,不管何时围着萧兰衣,都不惹人好奇。 再加上,这小家伙又最馋嘴,手里不论何时何地,都得捧着些吃吃喝喝。 像投喂萧兰衣这种事情,更是捎带手的了。 只是小糯宝这“饲养员”,有时也不大靠谱。 这天午后,冯氏烧完东炕,拿出碗滑溜溜,没有半点蜂窝眼的鸡蛋糕,又抹了一勺子肉酱丝,让她拿去给萧兰衣。 谁料小糯宝举着勺子,本想一人一口,可喂着喂着,不知不觉中却都倒进了自己的肚…… 冯氏听着动静不对,等进来一看,就薅住闺女胖腿,“你个小丫头,都快吃成球了,还这么贪嘴!” 萧兰衣饿着肚子,却仍护短得不行,忙圈住了小糯宝,帮她挡住冯氏。 西屋里三个人闹笑着,正要玩起“老鹰捉小鸡”,只是这时,院里却传来姜丰年的声音。 “咦?官驿来送信了?上面写的……是给萧公子的,从京城来的信!” 听了这话,萧兰衣停下了闹腾,摸摸怀里的小糯宝,“有信,难道是祖母给的回信?” “可不应该啊,我前两日写的信,才刚托婶子寄出去,就算送得再快,少说也得再有个三五日,祖母那边才能收到呢。”萧兰衣疑惑眨眼。 冯氏这就起身,“你别急,我去给你拿来看看咱就知道了!” 第320章 小糯宝出马 姜家门前,驿差才刚离开,姜丰年攥着书信,想着要不要拿去给姜丰泽。 毕竟,他还不知萧兰衣醒着,又怕信上写了什么要紧事,耽误不得。 而家里能动此信的,也只有丰泽了。 姜丰年这就抬腿去村长家,要把帮忙拆猪圈的丰泽给叫回来,好在冯氏快儿子一步,才出大门就把他拽住了。 “娘,是萧公子的信。”姜丰年回头,扬了扬手里。 冯氏立马上手拿走,“老大,还是把信给娘吧。一旦信上所写,是人家萧府啥隐秘事,就算是丰泽和萧公子关系再好,也不便私自打开来看。” “娘还是放起来,等以后萧公子醒了,再拿给他。”冯氏嘴上糊弄道。 姜丰年没多想,这便点头信了,“还是娘想得周全,那咱就先替萧公子保管着,留着将来再说吧。” 说罢,他就继续去门外劈柴,拾掇着自家柴跺了。 而冯氏也不耽搁,赶紧把信拿进了屋,交给了萧兰衣。 “谢谢婶子了。”萧兰衣半倚着墙,飞快清掉了火漆封腊,又取出里面的笺纸。 待上下扫了一眼,认出笔迹后,萧兰衣先是喃喃一句,“还真是祖母寄来的,不过,是在我离京后没两天,就写下了此信,只是现在才送到而已。” 冯氏寻思一下,以为应当是些家事,就不打算打听。 扯了被子给他盖盖腿,便要出屋忙活别的去了。 不想这时,萧兰衣却叫住了她,“原来如此,糯宝,婶子!我想我大抵知道,那些伤我的贼人,和想要的兵符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冯氏惊讶转身,见他紧紧拧着双眉,脸色也变了,忙重新坐回炕上,等着他说下去。 小糯宝也探着小脑袋,好奇地瞅那信纸…… 只可惜,她大字不识,看了也是白看,只能急得在炕上转圈。 萧兰衣又看了一遍,才把信叠了几下,收好在手里。 “我祖母原本只是闲来无事,写信问我几句,不过她在信上提及了个事,却正好帮了咱大忙。”萧兰衣心下了然,跟着正了神色。 他看着冯氏,“祖母说京城那边传开了消息,南部边疆有数十万的戍边军,近来起了乱子,正需要朝廷派人,主持大局。” “那你的意思是,劫抢你的那些贼人,要的就是这数十万大军的兵符?”冯氏立马联想到,眼睛不由瞪大。 萧兰衣若有所思点头,“这个节骨眼上,又是急要兵符,我思来想去,就只有这一种可能了!” 只不过,让他想不通的是,这兵符明明应该是往南去,怎的居然来到北地抢了? 而且还弄错了人,倒让他挨了一顿捅…… 冯氏也有些纳闷,“我虽不懂军中事情,但起码也知南北相距甚远,那真想夺取兵符的人,应该不会蠢到,干这南辕北辙的事儿吧。” 萧兰衣眼里露出精光,“应该不至于,所以我想,兴许是云城这边还有什么玄机,只是我们不知晓罢了。” 听着这话,小糯宝转转眼睛,心神这就入定,想要窥探一番云城之势。 很快,等她再一睁眼,小嘴巴就奶声奶气地嘟哝。 “啊!城里有大贵之象呢。” “好像有位贵人,一直住在此处。” 穆亦寒始终留在云城,此事除了京中极个别人外,还无人知晓。 萧兰衣不由眯眼,“哦?还有这事儿,不知能是什么人……” 不过这都不是最要紧,眼下,既知兵符事关南部大军,那他就有了底牌,可以试试掰开那对夫妇的嘴。 “婶子,我想咱装了这么久,也该动手了。”萧兰衣声音透着凛冽,下了决断,“今日就把事情告诉丰泽吧,然后咱一起设个局,引那二人露出真面目。” 冯氏这几天也装得累挺,忙起身道,“那敢情好,我这就去村长家,把他叫回来。” 小糯宝看着娘的背影,大眼睛转了几下。 趁萧兰衣不留意,小胖丫顺着炕沿爬走,穿上虎头鞋,等冯氏一出大门,她就调头朝仙泉居蹦跶着去了。 她已经有了成算,何须萧哥哥再多费心。 等自己把路探好,引那两只狐狸出了洞,到时候,揪尾巴的事情,再交给三哥和萧哥哥! 第321章 上钩 这会子,因已过了午时,汤泉那边归男客们泡着。 女客大多待在房中,只偶尔叫上一两壶热茶,几味糕点进去,这边倒算得上清闲。 刘婆子做完了洒扫活计,下工前,顺口和杨二媳妇唠了两句。 她俩提起了快要发工钱,脸上的笑就兜不住,又说到了碧粳米有多稀罕,晚上回去要再蒸一锅。 这时,杨二媳妇念叨说,“对了,刘大娘,前几日住进来的那木匠两口子,你觉得他俩咋样。” 刘婆子正掸着身上的灰,愣了下,随即就摆手。 “别提他们了,那木匠男人,真是生了张棉裤腰嘴,昨个儿一下午拉着我,啥家长里短的都要跟我唠,还问了我好多村里和姜家的事,净耽误我干活了。” 杨二媳妇惊讶道,“原来他跟你也这样啊。” 说罢,她还有点脸红,“那木匠今早,和我也是没话找话的,扯了不少闲篇,一开始,我还寻思他不正经呢,生怕被我家杨二看着,都绕着圈躲着他走。” 虽说是在仙泉居做工,但有时遇到男客,妇人们多少还是得避避的。 免得闹些误会,再说不清楚,倒让全村都跟着看笑话。 刘婆子想起杨二那脾气,忍不住乐了,“谁说不是呢,不过也不知这二人咋想的,净打听这么些,该不会是瞧着咱村日子好,想搬来咱村住吧。” 两个妇人嘀咕了一阵,却是想跑偏了。 她俩压根不知,自己早就被那两口子套了话,说出了好多姜家和萧兰衣的事。 这时,李引儿给客人送去一盘点心,回到了大堂。 一听她俩嘀咕就笑了,“刘大娘,杨二嫂子,你们是在说搭救萧公子那二人吗,只怕他俩啊,以后也烦不着你们了。” 刘婆子忙问道,“啥意思啊,引儿。” 李引儿拾掇着茶叶,小声道,“方才,我去后面的上房,给一屋客人送点心时,正好路过他俩的屋子,隔着门缝瞧见他们在收拾东西,好像有要走呢。” 原来,那二人住了几日,眼下心里也起了疑。 不知自己追着萧兰衣至此,到底是对是错。 尤其是在打听了一番,得知萧兰衣虽是军中都知,但却向来只待在辽东营,似乎并不与朝堂有瓜葛后,他俩就萌生了去意。 只是说完这话,李引儿怔了怔,心里也忽然打了鼓。 记得冯氏先前叮嘱过,让她对这二人多留些神,眼下他们不打招呼就要走,看来得去姜家一趟。 李引儿警觉,忙拉了下刘婆子,“不对,刘大娘,你先帮我盯着,我得告诉婶子去!” 她正急急忙忙跑去大堂,正好这会儿,小糯宝甩着小发揪,摇摇晃晃走来了。 “引儿姐姐!”她小嘴一咧,就朝李引儿怀里扑来。 李引儿忙伸手接住,朝后抻了抻脖子,“我的小祖宗啊,你娘呢,她怎么没跟你一块来吗?” 小糯宝听见了她先前所说,摆摆手后,抓来柜台上的冬瓜糖,先往嘴里塞了一颗。 她嗦着甜滋滋的糖块,气定神闲道,“我娘没有来呢,不过引儿姐姐别担心,你说的我都听见了,今天那两个人是走不掉的。” 这话轻声软语的,可李引儿听到心坎里,却是莫名一阵踏实。 小糯宝挠挠后脑勺,立马想到什么,这就踮脚对她耳语一阵。 “引儿姐姐,你去帮我做件事情……” 李引儿听完后,先是愣了下。 但也没有过多迟疑,这就赶紧去了福善堂。 “好,好,我去要来,然后就煮。” 想当初,自己被婆家折磨得快没命时,就是这小家伙轻飘飘几句,把她给救下来了。 所以只要小糯宝开口,不管是多奇怪的要求,她都会照做。 李引儿到了吴大夫那里,要了两小包泻药。 等再回到仙泉居,趁着没人留意,她深吸口气,就把药粉全倒进一罐羊奶里。 等又抓了把小种茶叶,两勺白砂糖,一齐扔进奶中后,李引儿便拿去了灶间,煮到冒泡为止。 不多时,羊乳茶就潽开了,李引儿分装进两个碗里,端去给了小糯宝。 她还有些不放心,“这怪沉的,还烫着呢,要不我帮你端去吧。” 小糯宝小心接过,吹了吹小胖手,“不用了引儿姐姐,我去才好使。” 说罢,她捧着两碗羊乳茶,捯饬着小短腿,这就朝着后间大院里,一间上等客房走去了。 这会儿,那夫妻二人,已经收拾好了行囊,正商量着夜里就偷摸离开,免得惊动旁人。 “我打听了几个村民,那萧兰衣是不是咱要找的人,其实还真不好说。”男人在屋里缠着腕带,低声说着,“本来还想去那姜家,搜一搜虎符可有藏在屋子里,可惜姜家一直有人,根本进不去。” 妇人对着铜镜,怜惜着自己的容貌,又摩挲了会儿虎口茧子。 “劳什子兵符,哼,不过巴掌大小的,一块小铜老虎罢了,若真由他护送,那日他箱子翻过了,身上咱也摸了,怎么就能找不到呢。”妇人娇嗔道。 想了想,她又叹口气,“那公子可还没醒过来呢,你说,咱若是真的弄错,让他白挨一劫,岂非造孽。” 屋子里,没有任何脂粉气息,只有二人身上淡淡的伤药味。 那男人想了很久,神色黯淡下来,“其实自打当年,我在威远侯府寻到你,不顾你的意愿,非要犯险带你私奔时,就已经是造孽了。这些年来,咱们受人挟制,做了多少错事,反正不差这一桩了。” 一提旧时,妇人美艳的面容猛一扭曲,似是痛苦又似是恼怒。 她摔了木簪子,冲到男人面前,可终究没发作起来,只是抱住他脖子抽泣。 “咱俩就是这命了,当初不能怪你,不怪你!” “要怪就怪那瓦剌的黑衣人,他抢了咱的孩子,又知道我是罪奴出逃侯府,捏着咱最要命的三寸,逼咱替他卖命,做了这么多缺德事!”妇人哭得厉害,声线都抖了。 小糯宝站在门外边,听到这些话,顺道窥探了此二人的命数后,不由很是惊讶了下,又露出感慨。 怎么会是这样?! “谁?”这时,屋里的男人突然抬头,警惕盯着门口,“谁在外面偷听,进来!” 小糯宝腾不出手开门,只好踢了踢虎头鞋,把门捅开。 “叔叔婶婶们好呀,我们仙泉居的羊乳茶换了新方子,我娘让我请客人们尝一尝,不要钱~”小糯宝换上一脸笑嘻嘻,人畜无害地眨着眼睛。 一看是个小奶娃子,屋内二人紧绷的神经,都重新放松下来。 妇人松开了拳头,把发簪伪作的匕首放回枕下,又见糯宝快拿不住了,忙推了推男人。 “快去把羊乳茶拿过来啊,是个孩子,你紧张什么。” 男人神色变得温和,刚走过去,就被小糯宝塞了一碗在怀里。 另一碗被她带到榻边,奶声奶气地笑,“叔叔喝一碗,婶婶也喝一碗好不好~” 看着眼前,这个生得像个小元宝,肤白大眼的小丫头,妇人的心里都快化成软水,生出一股母性来。 她倒是不设防,仰头就饮下半碗。 小糯宝瞥了眼男人,为博好感,立马笑出一排小白牙,“好漂亮的婶婶啊,糯宝喜欢你!” 妇人摸着小糯宝的脸颊,立马笑看男人,“多招人的孩子,还不怕生,阿严,你快来看看,咱们闺女这么大时,肯定也是这般可爱吧。” 男人只是温声笑笑,但眼里,却并无多少温度。 小糯宝寻思一下,故意问道,“叔叔婶婶,就是你俩送的萧锅锅回来吗,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啊,大夫爷爷不告诉我呢,你们知道吗?” 妇人心底一虚,躲开糯宝的目光,只能继续低头喝羊乳茶。 这时,小糯宝又捧着小脸,碎碎念道,“萧锅锅对我可好啦,这次回来,给我捎了好些漂亮礼物,还有一块铜做的小老虎呢,那上面刻了好多字,看着可好看啦!” “就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把铜老虎,藏在一包糕点里。”小糯宝佯装无奈,“兴许,是为了给我惊喜吧!” 这话一出,门边的男人顿时变了神色,盯住小糯宝。 铜制的? 虎形? 藏在点心里? 莫非,就是他们一直寻找的兵符! 男人眼光大亮,走到榻边,掏出一颗糖就塞进糯宝手里,“好孩子,那个铜老虎现下在哪里,你能拿给叔叔看看吗!” 小糯宝一把抓住糖,笑嘻嘻道,“好耶!” 第322章 抓个现行 “只不过。”小糯宝又嘟嘟嘴巴,委屈道,“可那个铜老虎,已经被我三锅锅抢走了,藏到了我家的鸡圈里,还说不许我玩呢~” 妇人瞪大双眼,“你三哥,就是那个指挥使?统领辽东营的?” “嗯呢,他好像很喜欢那个铜老虎,还不许我往外说呢,叔叔婶婶,你们可不要告诉他呀!”小糯宝故意瞎掰。 看着这么小的奶娃,眨巴着亮晶晶的眸子,一脸真诚小样,就算是再有城府的人,也很难设防。 男人听后不由大喜,看向妇人道,“柳儿,你听到了,这么说咱没追错人,兵符定是被萧公子带回去了!如若不是,那姜指挥使又何须藏起来,还偷偷摸摸的!” 妇人心跳加快,正要起身行动,可看小糯宝还在,又忍住坐了下来。 “孩子,你先回去吧,我们……我们累了,要歇一歇。”妇人觉得利用了小糯宝,不忍地别过了脸。 小糯宝乖巧站起,拿走妇人手中的空碗,又指了指男人手里,“叔叔,你的羊乳茶,还没有喝呐~” 男人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没太在意,仰头便一饮而尽。 只是喝完,他咂巴下嘴,“这味道,似乎和之前喝的,有点不同。” 小糯宝掩住了欢喜,甜声嘿嘿,“肯定不同啦,是我家新改了方子呢。” “嗯。”男人没大在意,送着小糯宝出门后,又眼见她已走远,便砰的下关上屋门。 “柳儿。”男人飞快回身,从袖中掏出一把短剑,“既已知道兵符所在,便得尽快动手了,不然咱们没法子交差,回去怕也难逃一死。” 妇人缓缓取出发簪匕首,难受道,“不得已的事情,不过,咱这几天受了他们照顾,一旦到了非得动手时,尽量不要伤人性命,他们这一家看着挺良善的。” “还有……方才那小姑娘……”她紧了嗓子,“但愿到时候,不要吓着她才好。” …… 此时,姜家这边,姜丰泽才刚得知萧兰衣没事。 他盯着炕上,正嬉皮笑脸的年轻人,眼圈瞬间红了。 “原来这几日,你竟都是装的,还害我担心这么久,我真想捶你!”姜丰泽气得提起拳头。 只是他终究没真打下去,摇了摇头,又哼着扭过了脸。 萧兰衣故作躲避,又笑着拽他袖子,“行了你也别气,这还不是事出有因吗,等咱把正事办完,让我怎么给你赔不是都成,磕几个也行。” 姜丰泽想起那夫妇二人,冷了脸,“我早就看出他俩似有隐瞒,但没想到,竟和伤你的人是一伙的,真是可恶!” 话正说着,这时小糯宝跑了进来。 她扯住丰泽衣裳,开心道,“三锅锅,萧锅锅,快去带人到鸡圈守着吧,那俩馋嘴狐狸要上钩啦!” 什么狐狸? 姜丰泽还有些发懵。 冯氏正满家找着闺女,见状忙给她抱了起来,“你这小丫头跑哪里去了,怎么娘去个村长家的工夫,回来你就没影了?” “仙泉居呀!”小糯宝咯咯缩着脖颈,拍着小巴掌,这就把方才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屋子里都惊讶极了,想不到,这孩子竟偷摸干大事! “还是糯宝机灵,孩子说的话他们不会起疑,看来,他俩已经信了兵符就在鸡圈,若有贼心定会来偷!”萧兰衣语气欣喜,坐直了身子道。 姜丰泽看着小糯宝,意外之余,倒也心疼起来,“咱们大人的事,又让小家伙替咱操心了。” 说罢,他紧了眉间,“那我现在就去叫人,在鸡圈和院外守好,别辜负了妹妹的圈套,定抓他们个现形!” 冯氏和萧兰衣都直点头,姜丰泽这便喊来了丰年、丰虎,又叫来了村里七八个壮汉,和萧家的家仆们。 众人起初都很震惊。 不过一听那俩人和伤了萧兰衣的是同伙,就又都愤怒起来,全当是给萧公子报仇了。 “好,丰泽,你只管说,伤了萧公子就是伤了咱们村,不能轻放过,我们都听你安排!” 杨二和几个乡亲拿上镰刀、斧头,一个个撸起袖子,果断插在腰间! 第323章 糯宝满心惆怅 萧家仆人得知公子无恙,眼泪和鼻涕也哗哗淌。 “太好了,公子醒着,我们回去就能有个交代了!” “姜指挥使,我们都听您的,今天就算豁出命去,也不能白让公子受一回伤!”仆人们满眼血丝,一副上阵杀敌的架势。 姜丰泽看出心齐,沉声点头,“好,大伙听着,后院地方不大,藏不了太多人,就由我和大哥二哥,还有杨二哥,老李叔在此处埋伏。” “其他乡亲们,在我家前院藏上几个。萧家的,你们到墙外蹲守,负责截断他们后路!” 这般安排很有章法,既能前后夹击,又保证了人手。 众人攥紧手中家伙,感叹不愧是一军指挥使,应下后,就各自找地方藏身了。 姜丰泽带着两个哥哥,搬来几口大水缸,在墙角摆成一排,把身形隐匿在了后面。 众人屏气凝神,神经一直绷紧,过了将近半刻钟,终于,墙外响起了脚步声! 深秋时节,干草混着残叶在地,但凡踩中必定窸窣作响。 姜丰泽耳朵动了动,低声道,“听,是两个人的声音,他们来了!” 果然,待脚步声停下之后,隔着水缸缝隙,就见两道身影跃起,爬上后墙翻身进院。 姜丰泽眯起眼睛细看,只见男的身姿健硕,女子轻盈矫健,正是那对夫妻! 那夫妇俩见后院并无人影,松了口气,就飞快锁定鸡圈。 几只肥硕的母鸡,被惊得扇翅扑腾,未等出声,那男人就手起刀落,动作快如闪电,将其全部毙命。 “柳儿,快些找,你去鸡窝里面看看,我翻一翻鸡食槽。”男人压着声音,眸光锐利又紧张。 妇人动作麻利,这就拿开尚还温热的鸡蛋,扯散了草窝。 就在这二人撅腚找寻时,姜丰泽知道时机到了,翻身冲出缸后,大喝一声。 “想做贼?哼,那也得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命!” 话音一落,他这便抽出长剑,带着身后四人,红着眼睛冲向鸡圈。 前院的乡亲们也举着斧头、镰刀,嘴里啊啊大喊着,朝这边赶来。 “不好,柳儿,咱们上当了!” 男人顿时大惊,赶忙拔出利刃,飞身出来,和姜丰泽打作一团。 姜丰虎则及时扑上,趁着那妇人还没逃出,猛踹一脚,把圈门关上。 待把妇人锁在鸡圈后,姜丰虎也怒目转身,挥舞着棍棒帮弟弟制敌。 只是这男人身手实在霸道。 哪怕是以一敌多,都不落下风,才几招下来,就打得姜丰泽连连后退。 “大哥,二哥,你们都小心些,尽量躲我身后。”姜丰泽察觉到了危险。 男人双眼犀利,看出他有所顾虑,脚下一挪,就把一块碎石踢飞,击中他的小腿! 姜丰泽趔趄一下,正要以剑扶地,可那男人却是越战越勇,又从袖口掏出把短剑,就要朝他腹部捅去。 眼看,那剑尖还有一寸,就要刺中姜丰泽了! 可在这时,男人的表情却忽然古怪,双手竟有了一瞬的脱力。 姜丰泽瞅准时机,立马从地上爬起,一个扫堂腿,踢开对方手腕,起身朝他下颚砸了一拳! “唔!”那男人神情痛苦,却不是为了丰泽的拳头。 他捂住腹部,还想后退调整,可肚子却不争气般,噗呲呲炸了个连环屁! 紧接着,又见男人涨红了面颊,跪倒在地,裤子后面止不住似的,淌着了一地的秽物。 所有人顿时一愣。 不敢信似的瞪住地上。 杨二高举镰刀,有些傻眼,“丰泽,我没看错吧,他这是……打出屎了?” 男人也不可置信,这才想起那碗羊乳茶来,气恼地吐出几个字,“喝的东西有问题,你们、你们竟然使诈……” 姜丰泽眯眼想想,就知定是妹妹的手笔! 他顿时笑开,“这叫兵不厌诈,对付你们,就是不能太讲武德。” 说罢他便上前,一脚踏在对方背上! 男人本想反抗,可腹部痛得厉害,肠肚都绞在一起似的,他实在支撑不住,只能束手就擒。 这会儿,小糯宝正翘着脚丫,胸有成竹地等着听信儿呢。 毕竟,她让引儿放的泻药,剂量可是够大。 一旦发作起来,别说是脱力了,能不痛掉半条命,都算是好的了,也算她为三哥布置的后手。 有了药劲相助,纵使这夫妇俩再有身手,今日也必得折在此处。 姜丰泽收起剑,招呼大伙捆住男人后,就去打开了鸡圈的门。 此时,圈里的妇人,就更窘得想遁地了。 她捂住肚子蹲在角落,地上已是一滩臭气,臊得她直拿裙摆挡住秽物。 “你们……你们别进来,求、求求了!”妇人脸色苍白,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 姜丰泽冷哼一声,哪里顾得什么怜香惜玉。 直接给她拖出鸡圈,卸了发髻上的匕首簪子,又捆了手脚,丢去了茅房,让她自己清理。 “大哥,那男的是个硬骨头,先关进地窖。这二人既是老手,那要想从他们嘴里逼问出什么,必须得分开才成。”姜丰泽说道。 不多时,那妇人在茅房里释放一通,可算能喘匀气了。 冯氏和李七巧皱着眉间,一起把她带出来,丢到院子中间。 “既已抓了个现行,便由不得你们再狡辩了。” “说,指使你们的究竟是什么人,你们又为何,要来云城追兵符,而不是直接去南边?”姜丰泽盯紧妇人,逼问道。 妇人的眼睛转转,随即就拧起柳眉,故意撒泼装傻。 “呸!你在说什么屁话,我们两口子不过是穷疯了,想来偷几只鸡吃而已,什么兵不兵符的,我们从没听过!” 姜丰泽神色一凛,“不知道是吧?好!那我就先去要了你男人的命,让你眼睁睁看着他,怎么死在你面前,再把你卖去妓馆!” 那妇人心下凉了半截,身子不由哆嗦起来。 眼看姜丰泽已经掏出长剑,要去地窖提那男人,她赶忙扑到丰泽脚边,哭喊出声。 “别,求你别杀他!” “我说,我说……”妇人自知败北,垂下了脑袋。 等再抬起时,她美艳的脸上已全是泪水。 “我们的主人,是个从瓦剌来的男人,我们已为他卖命多年,实在是逼不得已。”妇人绝望啜泣。 第324章 穆亦寒要去大柳村 瓦剌男人? 姜丰泽不由警觉,低喝道,“你们竟敢和瓦剌扯上干系,那可是南纪的敌邦!莫非你们干的,都是些叛国之事?” 妇人抖如筛糠,忙摇头,“不不,我们夫妇岂敢,虽受主人胁迫,但做的至多只是打手罢了。” 她这就忍着眼泪,把过往的多年辛酸,全部道出。 “我本名柳娘,原是京中一位权贵的妾室,因我是被抄了家,强逼着嫁去,所以后来阿严就找到府上,当了数月护院后,才找机会带我逃出。”说起往事,这个叫柳娘的妇人,眸底满是悲切。 姜丰泽抱着双臂,“那后来呢,逃离了圈养之地,不好好过日子,反倒做起现在这种贼事?” 柳娘痛苦垂泪,“这些哪里是我们所愿。” “刚开始的几年,我们远离了京城,找了个乡下隐居,阿严做木工卖力气,我便在家缝补,过了好一段安生又快乐的日子。” 这话听得姜丰泽入了迷,没有打断,继续等她说下去。 柳娘一边回想,一边咬住了牙齿,“可是不想,就在我们逃走五年后,那年开春,一个瘸了腿的瓦剌男人,找到了我们。” “他的手上,不仅有我被抄家做官奴时的身契,还带人夺走了我们刚出生的女儿,逼迫我们夫妇给他做事!”柳娘提起骨肉,就连牙齿都恨得打颤。 姜丰泽怔住了,“……所以,你们别无选择了?” 柳娘垂下两串泪河,用力点头。 那时,若是不从,仅凭那一纸身契,就足够以定柳娘一个官奴私逃罪,是要被砍头的。 更别说,还有个尚在襁褓的女儿,被人家捏在手里。 屋子里,小糯宝偎在萧兰衣怀里,搂着他的脖子,俩人也一起听得屏气凝神。 姜丰泽理清了思绪,又不免起疑,“你这话说得可不老实,照你所说,若你真是权贵小妾,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肩不能挑手不能抬的,人家为何会找你做这卖命的行当!” 仅凭一张身契把柄,可不足以有说服力。 何况,柳娘既是被逼作妾,那身契定在夫家,为何会在那瘸腿瓦剌男人手里? 柳娘抬起泪眼,解释道,“我没说谎,我娘家原是开武馆的,我爹有一门绝学功法,能以暗器伤人于无形,曾经名震京郊。” “我和阿严虽没有学成,但也是我爹弟子中学得最精的了,当年,我夫家强行抄家掳我,也是为了我爹的绝学功法,想必那瓦剌瘸子,定是看中我们的武艺了。”柳娘答得有条有理。 原来是师承武学世家。 姜丰泽这才恍然,难怪那男人动起手来,厉害得他险些招架不住。 柳娘苦笑摇头,“我爹堂堂正正一习武名家,却生了我这个有辱门楣的,如若不是为了阿严,还有我们的女儿,我早就舍了贱命不要,也不会受制于人。” 姜丰泽沉默片刻。 缓了缓,又问了柳娘这几年来,除了劫抢兵符外,还做了什么恶事。 柳娘咬住嘴唇,“那瓦剌瘸子,从不让我们插手他的要紧事,这几年,我们就是帮他除掉过几个,朝中收钱办事后,又想反水不听话的大臣,便再无其他了。” “那么这瘸腿男人,到底姓甚名谁,现居何处,你可有什么知道的。”姜丰泽虽觉希望不大,但还是问了句。 柳娘露出茫然,“我们只知,他是个瓦剌商人,但真实身份就不明了。而且他从不与我们说话,即便是见了面,都是以面具遮脸,大多事只让亲信代传。” 姜丰泽有些失望,余下的,自是不必再多问。 这夫妇二人不过是马前卒,根本不会有资格,得知背后主人真容。 看着柳娘出挑的面容,虽是已过了三十,但容貌仍是百里挑一。 姜丰泽不由好奇,问到她的来历,“你既是出逃妾室,还曾做过官奴,那不知你的夫家到底是哪一户,这么多年,就不曾找过你吗?” 提起所嫁之人,柳娘更像是恨毒了般,“他就算想找,也找不了了,说出来不怕吓到你,当年害我全家逼迫我的,就是大名鼎鼎的威远侯爷,六年前,他已因叛国通敌之罪,死在逃亡路上了。” 听到“威远侯”的名号,屋子里,萧兰衣顿时震惊极了。 他不由睁大眼,“那妇人说,抢她作妾的就是已故侯爷?这怎可能,侯爷最是仁义,所谓叛国也定是受冤,他绝不会是那种人的!” 小糯宝没有细听这话,隔着窗户,她打量着柳娘,心里只觉一阵怅然。 其实,她早已窥视了柳娘的命格,发觉柳娘命中虽有一女,却是活不过半岁之象…… 想必,柳娘的女儿被带走后,定是早就死于奸人之手。 可怜这女子,却还在为着永远见不到的骨肉,心存幻想,苦苦给奸人卖命…… 姜丰泽沉吟良久,想来这夫妇俩,也是有些命苦在身上的。 并不打算过多为难。 “此事事关军中,这几日我会命人去京城,禀报宋老,由他处置你们二人。”姜丰泽盯着柳娘,叹口气,“在此之前,你俩就先押在辽东营牢中吧。” 兵符一事暂且告落,姜丰泽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也算是能够放下了。 好歹知道有个瓦剌男人,就不是没有收获。 萧兰衣不用再装昏迷,也终于得了自在,晚间用饭时,能和全家坐在一起了,脸上的笑都挂不住。 饭桌上,主食是一锅胭脂米熬的甜粥,外加两盘豆腐皮包子。 粥里米粒红澄澄的,添了少许红豆、枣片,煮得又稠又黏糊,再撒点白糖一搅和,别提有多甜嘴。 李七巧还炖了土豆排骨,拌了个小葱豆腐解腻。 萧兰衣许久未正经吃饭,怀里圈着小糯宝,咬下排骨上的肥肉边,自己咽了,把瘦肉都喂进了她小嘴里。 “这几日亏得你总觅食给我了,眼下我也投桃报李,喂一喂你这小家伙。”萧兰衣笑眯眯道。 小糯宝也心疼着他,见他一抬筷子,嘴巴就忙凑过去叼走,尽量帮他省点力气。 这俩人你一喂,我一叼,配合得倒是默契。 只是萧兰衣脸色尚未恢复,嘴上也惨白一片,冯氏看不下去,就给闺女扯到自己腿上。 “行了,你萧哥哥光顾着喂你,自己都顾不上吃了。再说你这小丫头整日要人喂着,不怕又长膘啊。”冯氏把小勺子塞她手上。 小糯宝叼着半拉排骨,偷摸捏捏腰间肥肉,就心虚得直晃脑袋。 “二嫂都说了,我还是小孩子呀,身上的肉都是气吹的,是虚胖,等长大就瘦下来啦!”她半天没吭声,才噘嘴反驳一句。 全家一听,都不由大笑起来。 “这小馋猫,贪吃就贪吃吧,还挺会自我安慰,谁说孩子的肉是气吹的,那这上面是什么?”冯氏嘴角咧到耳后,捏了捏闺女的小萝卜腿。 小糯宝不乐意了,赶紧往后一躲,又被萧兰衣笑着接回了怀里。 姜丰泽这时也“护短”道,“妹妹说的也没错,都说先胖不叫胖,后胖压倒炕,尤其是小丫头,七八岁后能抽一次条,到时自然就瘦溜了。” 这话听得小糯宝可满意了,这就笑嘻嘻抓来俩包子,一手一个开吃。 冯氏摸摸她小肉脸,方才不过是玩笑,眼下又有正经事和萧兰衣叨咕。 “对了,咱村乡亲得了你的碧粳米,都说要谢你呢,这不,知道你醒了,顾寡妇她们还想缝一两件衾衣,送给你作谢呢。” 萧兰衣搓搓手道,“婶子,大伙太客气了,不过这都以后再说。还有件事,我寻思着,我家那些小厮下人们,也住得够久了,该打发他们回去了。” 毕竟,这些人留在村里,吃穿用度都是姜家给出。 萧兰衣觉得添了麻烦不说,还耽搁了府里人手,既然自己无事,尽早遣回去才是正经。 “那我派两个咱营的兄弟,跟着他们一起回京吧。”姜丰泽放下筷子,“正好把柳娘他们的事,告知宋老,请朝廷示下,还能顺道护一护你家下人周全。” 萧兰衣拍他肩膀,“想的周全啊你!行,那咱明天,就尽早送他们赶路。” “我按着萧夫人给的花样册子,绣了两双护膝,一双是狐狸皮带牡丹花样的,给萧老太太,还有双貉子皮带紫藤花样的,给萧夫人,让他们一并拿回去吧,算是一份心意。”李七巧早就备下回礼。 正好,冯氏也有些农家特产,想带去给萧家。 自家收了那么多贵物,不说回些同样贵重的,但起码也得用心备上几样,不能叫人寒了心。 于是大伙吃饱后,收了饭桌,一边唠着闲嗑一边拾掇着东西,折腾到了快后半夜。 小糯宝趴在娘的腿上,听着大人们说话。 听困了,就抱着脚丫啃两口,不多时,便仰壳一倒,打起了小呼噜…… 第325章 集市闹事 第二天一早,送走了萧家的下人们,姜丰虎两口子也坐着马车,进城施粥去了。 冯氏本想回屋,趁着天儿好,赶在入冬前再拆洗一次被套。 这时又才想起来,昨个儿被弄得七零八落的鸡圈,还没倒出工夫收拾, “好好的老母鸡,都是留着下蛋用的,全被那男人杀了,真是糟蹋。”冯氏难免心疼,只能尽快吃肉了。 她又喊来丰苗,“老五,你过来给娘搭把手,咱把那鸡拔了毛,剁成块,拿热水好生烫烫,裹上面粉,晌午娘给你们炸鸡肉吃。” 死鸡难再放血,炖炒口感都差,只有多拿些料腌入味,才能好入口些。 一听要吃炸鸡,丰苗倒是乐坏了,蹴鞠球也不踢了,扯着旺福就跑进院。 “娘,炸鸡腿肉最好吃了,到时候再抹点辣酱!”小丰苗馋得流口水。 冯氏摸摸他,又摸摸在舔嘴的旺福,“行,正好鸡多,鸡腿糯宝吃不了,你们都能有份,炸完也给旺福来只鸡腿和鸡翅膀。” 旺福没出息小样,高兴得像个窜天猴,蹦了个老高,“谢谢婶子,我也帮您一起拔鸡毛,帮您洗鸡肉,还能帮您烧火!” “行了,咱去吧。”冯氏笑着就往后院去,正要打开圈门,把死鸡拿出来。 谁料才一进去,就见原先的鸡窝里,不知何时,又多了八只活生生的老母鸡,正老实趴成一排! 冯氏吓了一跳,眼睛都看直了。 要不是昨日的死鸡还在旁边,只怕她还以为是早上起猛了,眼珠子看花了呢。 这凭空多出的母鸡,不用想,就知是小糯宝干的。 刚没了七八只下蛋鸡,现下又补了八只,一点都不耽误家里吃蛋。 冯氏喘匀了气,看了看身旁同样张大嘴的丰苗,弹了他个脑瓜蹦,警醒他别让旺福起疑。 丰苗脑筋转得快,飞快点了点头,就当啥都没发生,抱出两只死鸡就先跑了。 “旺福,你也抱两只,跟我过来,咱们把水烧上!”他回头喊了一声。 等俩孩子都回了前院,冯氏擦了把手,这才去了屋里,气得去掀闺女被窝。 小糯宝这会儿刚睡醒,闲着没事,倒腾出些供品用来施粥,顺便把鸡圈也“补了货”。 被窝一下进了凉气,她缩缩肩膀,赶忙嘟嘴冲娘叉腰。 “娘,坏坏!” 冯氏凑近瞅她,“你才是小坏丫呢,可不带你这么吓人的。” “那鸡窝是咋回事,娘也不是不让你弄,只是下回再有这事儿,你倒是提前通个气,好让娘有个准备啊。”冯氏有些无奈。 小糯宝一听,赶紧装傻,抱起炕边水碗,就咕咚咕咚开喝,遮住自己心虚的小表情。 “得了吧你,一有这种事,娘一问你就一个不吱声,真当娘不知道啊。”冯氏好笑地摇头。 小糯宝还是不说,喝水也不敢停,险些灌了个水饱。 既然闺女不愿挑明,冯氏心里也有数,她这当娘的,尽管等着闺女安排就是,就不多唠叨了。 眼看小糯宝还不放下碗,冯氏哭笑不得,只好给夺下。 “早上饭还没吃,别喝水就喝饱了,待会儿先把稀饭和豆腐皮包子吃了,等你大哥砍柴回来,借了村长家牛车,就带咱去张家村那边,赶大集去!” 听到要去赶集,小糯宝眼睛顿时亮了,顾不得再装傻,拱进娘怀里就开蹭。 “太好啦,又能出去玩!” “娘,那我要穿萧锅锅给买的小粉袄,带小金鱼花样的那件!还有红色的风帽子、长命锁,黄玉的小福镯,我都要戴上!”小胖丫滚着短腿咯咯。 冯氏捏着闺女鼻子,“屁大点小丫,就爱臭美,一出去玩,真是巴不得把全部家当都套身上!” 没法子,谁让她宠闺女呢,这就打开衣箱子去拿了。 张家村那边的大集,每半个月有一次。 农忙时人不咋多,但一入了深秋,就能热闹起来,一直持续到过年后。 农户们有了闲时,揣上些秋收挣的辛苦钱,富裕的就买几尺料子,三两斤肉食。 手里紧巴的,虽至多只能买些零碎,但跟着逛逛,也能图个有趣儿。 尤其是孩子们爱吃的糖葫芦,赶集时最是抢手,两文钱一串,扯着长长的冰糖丝,别提有多馋人。 不多时,姜丰年背了两捆干柴回来。 他送去引儿家一捆,就去了村长家借牛车,马车已被丰虎赶去城里,好在张家村不远,牛车就足够用。 何况,赶着马车在乡间集市行走,未免也太招摇。 “娘,我回来了,张家村那边的大集,到了晌午前可就要散了,咱们尽早过去吧。”姜丰年站在门口,搓搓手喊道。 屋子里,娘俩早就穿戴妥当。 一听大哥召唤,小糯宝搂着娘的大腰,从炕上滑溜了下来,欢蹦乱跳地就往外跑。 “丰苗,你带着旺福在家里玩,别让他走了,等娘回来给你们炸鸡肉吃。”冯氏看着累了一身汗的俩小子,嘱咐道。 小糯宝也不忘扯扯五哥袖子,“五锅锅,等糯宝回来,给你们带糖葫芦和冬瓜糖!” 丰苗知道妹妹有的是金瓜子,是个小富婆,肯定能买不少。 他这就笑得开了花,用力点头,抹了把大鼻涕后,就拉旺福上炕等了。 小糯宝穿着粉色漳缎的短袄子,脖上挂着狐毛围脖,两边袖口处,也圈着肥嘟嘟的毛条,可谓是裹得严严实实。 一被大哥抱到车板上,她就乖乖找了角落坐好,还不忘抓来垫子,塞在屁股下,双脚再一盘好,活脱脱像块粉嫩的糯米团糕。 乡亲们路过看上两眼,谁都忍不住想亲一口。 姜丰年宠溺地搂搂妹妹,这就满脸带笑,扬起长鞭,朝着张家村那边去了。 而此时,城中青青客栈。 阿黎在城外打探两日,终于知道,原来几日前,林路上竟发生过一次打斗! 他有了线索,便忙从城外赶回,一入内就回禀道。 “国师大人,果然如您所料,方才属下从一货郎口中得知,不久前,通往云城的一处林子中,确实有两队人马动过手,还见了不少血。”阿黎神色焦急。 穆亦寒正翻着连环画,嘴角不住上扬。 闻声,才不得不抬起头,把目光从画上移开,“哦?那么可知是什么人,最后的去向又是何处。” 阿黎忙回道,“好巧不巧,其中被袭击的人马,就是那萧都知,和他的仆人!” 穆亦寒摩挲着画纸,神色严肃起来。 “这么看来,这场打斗多半是因兵符所起,咱们找对人了,那动手的,哼,也实在蠢不可及。” 阿黎继续回话,“属下又问了那边的百姓,当日正好有官兵路过,动手的贼人逃了,不过萧都知已经被姜指挥使接走,眼下他们定还在一处,就是那大柳村。” 大柳村? 穆亦寒站起身,语气不咸不淡,“看来这个村子,咱们是得走一趟了。” 第326章 父女相遇 一说要去大柳村,阿黎就想到小糯宝,嘴角忍不住扬起。 他看了眼国师手中画本,像是想到了什么,忙去翻了箱柜。 挑了一番后,阿黎在一众物件里,选了块最值钱的金镶玉貔貅坠子,颠颠跑过来,挂在穆亦寒腰间。 穆亦寒只瞥了一眼,就忍无可忍地攥了拳。 通体金灿灿的小貔貅。 上面以两颗满翠的碧玉,点缀做眼睛。 虽是富贵逼人,可挂在腰间,未免太暴发户了些。 “你给本座戴这玩意做什么,不伦不类,和你一个品味,土鳖!”穆亦寒嫌弃得不行,牙缝里挤出字来。 阿黎冒着挨骂,也要央求,“求您先戴着吧,就戴这一天行吗,弄不好,今日就能派上用场呢。” 他也是一片苦心啊。 想想看,自家国师整日对着连环画,爱不释手。 今日若是真见到正主,不得备些礼物,去讨孩子欢心吗。 而礼物自是越贵重越好。 阿黎确信,金镶玉的招财貔貅,绝对是男女老少都通吃的好物! 穆亦寒甩了下墨色长袍,懒得再动手拿开,也就由着阿黎了。 出了青青客栈后,二人骑着两匹快马,一路往北。 走了一刻钟左右,前往大柳村的岔路口,就在不远处。 然而这时,前面路口,却有一辆牛车和一辆驴车,碰巧撞翻了彼此。 车上的苹果和干柴都撒了一地,把路堵住了。 “这……”阿黎勒住缰绳,只好停下。 他抻脖子看看,本想试图骑马越过,可实在是行不通。 强行踏过倒也不是做不到,只是会踩伤了地上果子。 看着前面几个农户,一边互相埋怨,一边就跪在地上拼命捡,也怪可怜的。 穆亦寒摇摇头,拉住阿黎,“农人不易,那些果子一时半刻捡不完,换条路吧,可有别的路能走?” 阿黎掏出身上舆图,手指划了两下,就喃喃道,“有的,还有条绕远的路,得路过一个叫张家村的地方,估摸着能多花小半个时辰。” 穆亦寒看了眼天边,时辰还早。 “嗯,既是来得及,那便绕路而行吧。” “驾!” 二人这就调转方向,沿着不远处另个路口,朝着张家村的方向去了…… …… 这会儿,张家村的大集上,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农田旁边,一条泥巴村路上,就是平时赶集的地儿了。 小贩们早就占好了位子,扯着花里胡哨的料子,叫卖个不停。 货郎们则挑着廉价的胭脂、水粉,花环玩具,糖葫芦之类的小食,在集市的头尾走来串去。 附近村子里,也就这一个大集,各村儿的百姓自是来了不少。 姜丰年刚一赶到,眼看牛车定挤不进去,就停在了不远处的田边。 “娘,糯宝,咱们到了,等我把牛拴稳了,你们再下去。”他笑着回头叮嘱。 冯氏抱起小糯宝,把她围脖裹紧实些。 “老大啊,集市上人多,待会儿你啥都不用干,就抱着你妹妹,咱家糯宝长得好,可别让哪个拍花子的给盯上。”冯氏擦闺女,看得比眼珠子还要紧。 姜丰年弯起眼睛,拴好了车绳,这就过来接住妹妹。 小糯宝抻着小脖颈,看着前面人头攒动,热闹极了。 她拍着胖爪咯咯乐,“好多人呀,大锅锅,咱们快去买糖葫芦,冬瓜糖啊!” “好嘞。”姜丰年掂了掂妹妹,大步流星地往前去。 集市上,最勾人的吃食,可不仅有糖葫芦。 还有芝麻糖、油炸糕、柿子饼、羊角蜜什么的。 才逛了不过几步远,小糯宝就挑花了眼,索性都要买来尝尝,结实地抱了个满怀,手里还抓了个大糖人。 冯氏跟在后面,不停打开钱袋子,手就没有闲下来的时候。 乡下集市,卖的衣料和胭脂都是最低价的,入不了姜家人的眼。 冯氏主要是想来凑个热闹,好不容易等闺女买不动了,她才能自己挑挑东西。 幺了两斤山药豆后,目光就落在了一个卖腌菜的摊子上。 “老大,停一下。”冯氏亮了眼睛,“这可是个好东西,咱得买几坛子回去。” 姜丰年回头一看,就见娘身前的小贩,卖的都是些腌腊八蒜、腌萝卜干、还有虾酱之类的吃食。 冯氏从中拿起一坛腌酸黄瓜,忙问了价钱,就掏出二十文,要了四坛子。 “娘,这是啥啊。”姜丰年闻着味道,感觉嘴里要出酸水了。 冯氏很是欣喜,“这东西,娘也有好些年没吃了。” “想当初,娘还没出嫁时,娘那住在门前的堂姐,也就是你们大姨,最会做这一手酸黄瓜了。”冯氏抱住四个坛子,目光有些飘远。 酸黄瓜切成片,夹在馒头片里,那味道可是一绝,比吃肉都开胃。 “只可惜,后来娘家长辈没了,我们这些姐妹各自嫁得远,也就不咋来往了。” 想着上回吃这酸黄瓜,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冯氏感慨之余,眼睛就起了些水雾。 小糯宝趴在大哥肩头,看出娘的伤感,忙把小手伸出袖子,就要去摸娘脸。 “娘,不要难受,等以后糯宝长大了,也给你做酸黄瓜吃!”小糯宝拍拍胸脯,急巴巴地道。 冯氏才刚生出的半点惆怅,就闺女这么一哄,就立马烟消云散了。 “娘有啥好难受,反正老家那些亲戚,这么多年不见,生死都不知,也快忘干净了。”冯氏亲了一口闺女小手,心里很是安慰,“娘只要有你们在身边,就是老天爷眷顾,给娘最好的亲情了。” 有着这么懂事的好闺女,整日里伴着自己,冯氏当真觉得,她是天底下最有福分的娘了。 小糯宝立马笑开小脸,摇头晃脑道,“嗯呢嗯呢,糯宝能有娘,也是最幸福的好宝宝!” 冯氏和姜丰年欣慰笑了,一个握着闺女脚丫,一个攥紧妹妹小手,就这么一前一后继续逛悠了。 只是这时,忽然间,前面传来了几声讥讽的话。 “我当是谁呢,买个棉帽子还挑三拣四,原来是你这个克死夫家的臭寡妇!” “你给我们桥头村,添了好大的晦气,如今还敢招摇过市,真是有够发贱的!”凶巴巴的男声充满恼怒。 闻声,小糯宝不悦地抬起头,就见不远处骂人的,是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 而一旁被羞辱的女子,红着张俏生生小脸,居然是李引儿! 小糯宝顿时急了,短腿一扑腾。 “不好,是引儿姐姐被欺负了,快过去大锅锅!” 冯氏和姜丰年皱紧眉,三步并作两步,忙朝前边赶去。 有他们在,谁也别想再伤害引儿! 第327章 初次见面 此时,李引儿浑身血都凉了,一动不动地僵在原地。 她本想着,今日正好不用上工,就搭了杨二的驴车,来赶集买些过冬用物,给弟弟送过去。 却不想,在此遇到了个拿芦花充作棉花,做成“棉帽子”的黑心小贩。 而这小贩,好巧不巧,不仅是从桥头村来的,还偏偏正是她原来丈夫的本家堂弟! 桥头村离大柳村远得很,许久未再见过夫家村子的人,已经让李引儿快要忘了,曾经那段不堪过往。 可眼下此人的出现,还有方才一番羞辱,却让她埋入心底的长刺,又被狠狠拽了出来。 拽得她心里血肉模糊,痛得至极。 李引儿脸色难看,双手紧紧攥着衣角,一时竟张不开嘴回话。 那肥胖男人见状,反而更是得意,故意把臭嘴凑近了挑衅。 “咋啦,臭寡妇,你也没脸说话了吧!” “我可怜的堂哥和大娘,一夜都淹死在了水塘里,听说后来你娘也死了,弟弟也出了事,来,大伙快看看,这就是个克夫克亲克死全家的扫把星啊,敢来我摊子上找晦气!” 赶集本就拥挤,这边出了争执,人们当然团团围了过来。 “啥?克死了全家?” “哎呦喂,我说这种女人,真是杀人都不用刀啊。” “要是我们村有这么个丧门星,肯定得浸猪笼,不能留她祸害旁人!” “克天克地的女人家,咋还有脸活着,就该随了夫家去了,来赎罪啊!” 有几个外村的爷叔妇人们,这会儿都虎视眈眈,巴不得把唾弃的眼神,死死黏在引儿身上。 李引儿脸色由红转白,瞬间没了血色。 她胸口仿佛压着一块巨石,让她难以喘息。 而这块叫做封建礼教、愚昧世俗的石头,正一点一点,要把她薄弱的胸膛压得粉碎! 好在这时,小糯宝他们及时赶到,一脚踢翻了这块“大石”。 “呵,老娘倒是要看看,是谁在这儿放狗屁,叫唤得比我们村大黄还难听!”冯氏撸起袖子,冲过来就大啐一口。 李引儿恍然愣神,“婶子……” 冯氏把她护在身后,瞪住那肥胖男人,“你们不是娘生娘养的啊,一有死人的事,就赖是女人克的了?要是引儿真那么厉害,还用得着在这儿听你喷粪,干脆把你现在就克死,反正你看着就像个短命鬼!” 胖男人气得脸红,正要回骂,却被姜丰年提拳吓住。 说罢,冯氏拉着李引儿的手臂,又气势汹汹走向人群。 “刚才是哪个老不死的,张口闭口说浸猪笼。”冯氏支棱着眉毛,“真是老而不死是为贼!放在我们村,敢说这话,先给你们送进寄死窑去!” 冯氏又怒骂道,“你们既说引儿能克天克地,那就让引儿挨你们近些,看看今天,能不能把你们都克死!” 人们皆是欺软怕硬,眼下来了个厉害的主儿,都不敢吭声了。 姜丰年站在前面,冷声道,“引儿是我们大柳村的,一群人,在这儿欺负个独身女人,要不要脸!” 小糯宝也要给引儿撑腰,脆声哼哼,“引儿姐姐,是去年才回了我们村。” “而我村儿,也是打去年起,日子越过越好的。引儿姐姐是个能招福的,只是有些个破烂门户,承受不起这福,就什么都往她身上赖!”小糯宝抱起小胳膊。 众人一听,想想大柳村却是过得红火,哪有被克之象,便都更没理了。 而这时,集市上也有人认出来姜家。 他们都不敢再多得罪,只能赔了几句不是,就赶紧散了。 这时候,那个桥头村的胖男人,正灰溜溜地想要走。 小糯宝哪能轻放了他。 “等一下!”她抓起一串摊位上的棉帽子,就丢给姜丰年,“大锅锅,都给撕开,看看到底是引儿姐姐挑三拣四,还是这人卖的东西真有问题。” 姜丰年立刻照做。 只听撕拉一声,棉帽一经扯开,大把的芦花就飞散在空中,惊呆了一旁的男女老少们! “这帽子里,棉花至多只有两成,其他的全是芦花,冬日里戴在头上,根本不会暖和,我隔着料子一摸就能摸出来。”李引儿擦干了眼睛,这时说道。 那男人一看小把戏败露,抓起摊位上余下帽子,就左冲右撞地跑开。 可周围的人们哪里肯依,他们看这帽子便宜,可是有不少买的。 于是一个个都堵住那男人,恨不得拿唾沫淹死他。 “你这丧良心的,自己掺假还骂人家,你要不要脸啊。” “一顶帽子十文钱,快把钱还给我们!” “要我说,咱们该感谢那小寡妇才是,不是她刚才争辩,咱还不知被这胖子骗了呢!” 一时间,大伙又朝李引儿和善起来。 有几个性情热乎的妇人,还直拉着她的手,同情地拍了两下。 李引儿苍白的面容,终于有了血色,心底的寒冰,在一声声好言好语中,慢慢消散开来。 “谢谢你们,婶子,姜大哥。”李引儿抬起湿漉漉的眼睛,扯扯糯宝小手,“还有你,我的小祖宗。” 小糯宝看着引儿姐姐笑了,她自己也扬起圆溜溜的脸蛋,开心得露出小米牙来。 这会子,张家村村口,两匹红棕的快马嘶鸣一声,抬起双蹄,就难再前进了。 穆亦寒勒紧缰绳,盯着前面堵住的人群,不由蹙眉。 “这小路本就窄,那么多人又围在一起,你最好别告诉我,这条路也过不去!” 阿黎有些忐忑,只好跳下马背,“大人别急,今日碰巧遇上赶集了,我过去看看是出了什么事。” 穆亦寒揉揉额间,面上没有什么情绪,等着阿黎前去探路。 只是这时,他抬头扫了一眼,视线忽然就被不远处,一个白嘟嘟的,正笑得手舞足蹈的小姑娘,给莫名吸引住了。 小丫头生得乖巧漂亮,戴着只红裘皮小风帽,穿着葱绿色织金裙子,胸前还挂了只长命锁。 暖红配着葱花绿。 别人若是穿了,那定是红配绿赛狗屁。 可不知为何,套在这孩子身上,却是那么的适宜,衬得她格外喜庆萌人,活像个年画娃娃。 穆亦寒眯起眼,难得对什么事物露出兴趣。 他正要细看两眼那小家伙。 可下一刻,黑曜石般的墨色瞳孔,就不由一颤! “怎么长得一模一样!” 穆亦寒一脸震惊,一把掏出连环画,盯住画上的小胖丫。 待看了半刻,他又缓缓抬头,望向正躺在大哥怀里,咯咯笑不停的小糯宝。 穆亦寒觉得不可置信,仿佛被雷击中般,定在了原地。 “这世上,竟真有和画上,生得如此相似的孩子……” 第328章 父女的缘分 胖嘟嘟的包子脸。 杏仁似的大眼睛。 软糯可爱的小奶崽,一笑起来,小白牙就沾着口水丝,还亮晶晶的在阳光下晃。 穆亦寒直直盯紧前方,狭长危险的眸子,竟也随着小家伙的一笑,跟着有了情绪起伏。 何止是容貌相似。 就连举止和神态,都和画上一般无二,简直就是同一个人! 在这萧瑟深秋,小奶崽笑得咯咯灿烂,好似个柔和的小太阳般,看得人心窝口都暖了。 穆亦寒指节微微蜷缩,眸底的冷肃之气,也在不经意间化开了些。 这时候,阿黎还在往前挤着,想要探问下拥堵处出了何事。 不过好在,那边胖男人已经哭天抹泪的,退还了卖帽子的银钱,人们也很快就散开了。 眼见小路又能走了,阿黎松了口气,赶紧折返回来,想要告知穆亦寒。 谁知才刚一上马,就听穆亦寒哑着低沉的嗓音,“阿黎,你说本座是不是在做梦。” “嗯?”阿黎有些发懵。 “说了怕是你也不信,本座竟然亲眼看见,一个从画里走出来的孩子,你说奇不奇。”穆亦寒合上眼,遮住眼底涌动的暗喜。 不过喜的同时,又有几分,对这种不真实感的恐惧。 毕竟,过去几年来,每每当他得到些许生命里的欢愉,老天总像是捉弄一般,又很快把他摔入谷底。 当年,和父亲重逢时是这般…… 和沈婉相爱时是这般,有了心肝骨肉后也是这般…… 这一次……不会又是镜花水月吧。 阿黎看着国师的迟疑,一拍脑门,恍然反应过来。 莫非,是姜家人带着小糯宝,正好也在此处? 他既觉惊喜,又有点忐忑,赶紧回话,“大人,其实有件事,属下一直忘了跟您说……” “何事?”穆亦寒语气淡然。 “就是……那连环画上的孩子,本身就确有其人,上面画的,正是大柳村姜家的小糯宝啊。” “她还有个三哥,是您认识的姜指挥使,咱们今日要去的,也是她家!”阿黎终于说了大实话。 什么? 穆亦寒猛的抬眼,缓缓扭头盯他,“原来是照着真人画的,那你为什么不早说!” 阿黎怕再挨骂,赶紧咳了两声,“大、大人,我看见他们在前面,好像快要走远了呢,再不追就赶不上了。” “等回去,记得自己领罚!”穆亦寒威胁地盯他一眼。 手上像是迫不及待般,这就拍拍马颈,朝前去了。 这会儿,冯氏他们刚找到杨二的驴车,把引儿送了过去。 小糯宝趴在大哥怀里,挥挥胖爪和她作别,就要继续往前逛呢。 只是忽然间,眼前莫名一闪,现出了一道夺目金光。 这金光形似四趾龙蟒,几乎有贯穿天地之势! 不过细看,就能发觉,蟒光的第五趾已要破骨而生,即将就要化为真龙! “咦?”小糯宝眨巴下眼睛,惊讶地咬住手指。 龙虹贯天! 这般罕见显象,此处定是出现了极贵之人! 小糯宝好奇极了,挠挠小腚,正想探出身子四处瞅瞅。 只是才刚抻了脖子,就被冯氏摁着小脑门,又塞回了姜丰年的臂弯里。 “乖乖坐好吧,方才还听有人说,早些时候,集市上丢了个孩子呢。”冯氏抱着满怀东西,也是不放心。 姜丰年回头接茬儿,“老话说的好,小孩儿腿短跑不丢,除非是出了拐子。” 冯氏想想也是,加上走得累了,方才帮引儿出气又够折腾,便对这赶集意兴阑珊了。 “老大,咱买的差不多了,再买就拿不下了,要不就回吧。” “好啊娘,那咱回!”姜丰年一路都抱着小肉墩,手臂快要发麻,当然是求之不得。 可是小糯宝还没玩够,赶忙扯扯大哥衣袖,表示抗议。 “抗议无效。”姜丰年擒住她小胖手,“乖乖听娘的,正好杨二哥的驴车就在前面,还没走呢,咱还能顺路做个伴。” 小糯宝一听就泄了气,小嘴撅得老高,就差挂俩油瓶了。 冯氏不由发笑,却非假装没看见,大步流星走在前面。 眼见闹不成娘,小糯宝转转大眼睛,就又瞄准了大哥。 她伸出小脚丫,蹭向姜丰年的咯吱窝,想要痒痒他几下来捣蛋。 不过姜丰年早有预判。 眼底露出笑意后,索性把她不听话的小脚,也一并给“没收”在手里。 “这下看你还怎么调皮!”姜丰年哈哈道。 小糯宝左扭右扭,怎么都挣脱不开,气得她像个仰壳小乌龟,摊开手脚就要往后躺倒。 只是小家伙一时忘了,这是在大哥怀里,不是自家炕上! 突然往后一仰,就连姜丰年都没个准备,急忙要腾出手来托住她,结果不仅没来得及,反而还把她手脚都给松开了…… 小糯宝彻底没了保护,大头朝下栽下去,这就要“俯冲”大地! “啊!”吓得她小脸一白,哇哇出声。 “闺女!”冯氏听到动静,急忙回身。 她手忙脚乱地扑过去接,只是哪里能赶得上。 眼看小糯宝就要一脸惊恐,又“热烈”地亲吻大地了。 就在这时,忽然有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出现,不偏不倚,一把托住了她颈后。 “小心!”穆亦寒大跨步赶到。 他眉间微蹙,托稳了后,才单手拎起了小奶崽。 小糯宝得了救,泪珠子挂在了两腮,像个受惊小鹌鹑,下意识抓住身后的大手。 感受到手腕上的热乎,穆亦寒怔了一下。 他目光垂落,盯住那双攥成两团,又白又软还在打哆嗦的小胖手。 脸上虽还没有情绪。 可是心底,却已经生出了惊涛骇浪。 第329章 想买小糯宝 好白好小的肉肉手。 黏在他修长硬朗的大手上,衬出一种异样,又莫名和谐的肤色差。 穆亦寒僵直了手臂,看着委屈巴巴的小奶崽,想抱起来就又怕力气太大,弄疼了她。 索性就继续提溜着后脖颈。 让她悬在半空…… 这会儿,冯氏和姜丰年都吓得不轻,好在有人帮忙,护住了宝贝疙瘩。 冯氏大松口气,赶忙抱回了闺女,就道,“多谢出手帮忙,不知这位公子怎么称呼。” 只是才一仰头,她就不由愣住。 眼前的男人,身高竟有九尺,穿着一袭墨色的长袍和斗篷,脚踏锦缎金纹云靴,束起的袖口和袍角,都绣着贵气十足的金线。 哪怕是戴着兜帽,但仍不能全然遮住脸庞,露出来的剑眉星目,使得周遭的一切都黯淡无光。 冯氏倒吸了一口凉气,“……” 穆亦寒看着变空的手腕,失落了一瞬,又重新冷了脸,没有言语。 这时,小糯宝缓了缓,抽搭了两下,才扭过小身子,想去看救下自己的人。 目光刚一触及穆亦寒的脸,小糯宝激动得踢飞虎头鞋,哇,好俊好俊! 这个就是那现出金龙光的主人! 而且,生得也太貌美了! 身为颜控的她,还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人。 就连她的三哥哥和萧哥哥,到了此人面前,都要被比成乡野村夫了! 小糯宝一激动,还忍不住打了两个小嗝,她捧起了小下巴,飞快变成了星星眼,直直地望向穆亦寒。 这时,人矮腿短的阿黎,才紧赶慢赶追了上来。 “大人!等等我!” “这不是,内宫使者阿黎大人吗?”姜丰年惊讶了一下,又转头看向穆亦寒,“那么这位又是……” 阿黎不知发生何事,生怕姜家人冲撞了国师,正要道出穆亦寒身份。 只不过,却被穆亦寒抬手打断了。 “本座……我和阿黎一样,也是名内宫使者,不过是品阶比他高一级,没什么可说的。”穆亦寒淡声道。 阿黎看出他还不想说。 许是担心身份暴露。 毕竟,此处还有好些村民,确实应谨言慎行。 他赶紧配合点头,“正是呢,这位是我同僚。姜夫人,姜大哥,你们也带着糯宝出来赶集啊,说起也巧,我们正好有件事情,要去找你家姜指挥使打探呢。” 一听想找丰泽,冯氏就笑了,“丰泽他们不在家,正在辽东营操练呢。” 小糯宝仰望着穆亦寒,知他绝非什么内宫使者。 定是个大贵人! 不过当然,她也不能戳破,毕竟这个大家伙始终冷着张脸,眼中带着睥睨一切的寒光,一看就不好惹。 小糯宝捏着两只食指,小心翼翼地对在一起,想去亲昵却不敢。 但又不想错过,这千载难逢,抱住金龙贵人大腿的机会啊! 正好这时,穆亦寒微微别过脸,深邃的眸光一垂,就对上了她的星星眼。 “嗯?”穆亦寒虽未出声,但微动的睫毛,已经流露出疑问。 小糯宝知道机会来了,小手抓起一根糖葫芦,就笑嘻嘻地要喂给穆亦寒。 “啊,好看的大锅锅,刚才谢谢你,糯宝请你吃这个~”小糯宝举着糖葫芦,小嗓音又软又甜。 只是小家伙胳膊太短,这糖葫芦晃了两下,一不小心,就怼到了穆亦寒的鼻孔上。 阿黎倒吸一口冷气。 国师向来最爱洁净,只怕是要动怒。 未等他上前护着糯宝,就见穆亦寒只是抬手擦了下,便接过那红艳艳的山楂串,咬了一个,神色如常。 阿黎睁大眼睛。 自己没看错吧,国师竟真吃了?他不是从不食酸吗? “嗯……不错。”穆亦寒忍住酸到想抖的眼皮,淡淡回了句。 冯氏笑着拍拍闺女,“这小丫头就爱玩闹,哪有把东西喂鼻子里的,快放过人家大人吧。” 小糯宝吐了吐舌头,小手伸过去,抹了抹穆亦寒的鼻尖,就趁机扯住他衣袖不放,要让他抱着自己。 穆亦寒怔了下,双臂直挺挺地伸着,把她接了过来。 只是抱孩子这种事情,实在不是他的强项,紧紧抓住小糯宝的小腿后,就无所适从了。 小糯宝也不客气,干脆“自力更生”,屁股一挪就坐在了他的肩上。 冯氏见状,就上来教他,“这位大人一看就没孩子吧,其实托住她腰就行,可以像我这样。” 家里没有孩子…… 这话听得穆亦寒心里一钝,有些发疼。 小糯宝似是看出穆亦寒的情绪,虽然困惑,但还是赶紧搂住他脖,“大锅锅,我叫姜糯宝呀,你叫什么名字!” 穆亦寒的思绪被拉扯回来。 看着她还这般小,就平声道,“哥哥……叫我穆叔叔吧,这样更合宜些。” “好耶,叔叔!”小糯宝眉眼弯弯,叫得可是粘人。 正好这时,张家村的集市,到了快要散场时了。 一些乡亲村民,拎着采买的零碎,都纷纷往回走。 冯氏看时候不早了,便问向阿黎,“已经是晌午了,你们两位大人定还没吃,不如就先去我家,吃上口热乎饭吧。” 阿黎不敢回话,等着穆亦寒拿主意。 穆亦寒几乎没有犹豫,这就果断应下,“好,那就叨扰了!” 小糯宝惊喜地踢踢脚丫。 金龙贵人入家门? 好事耶! 她哪里舍得和贵人分开,像只八爪鱼似的,手脚并用一直黏在穆亦寒身上,怎么甩都下不来。 阿黎看得那叫一个屏气凝神,心都悬了起来,吊在嗓子眼处。 国师最是不喜他人亲近。 更别说,是这种没有轻重的小娃娃,这般黏糊糊的触碰了。 想当初,还在内宫里时,沈玥儿几次三番来找国师,有时只是摸个衣角,都让穆亦寒额角直冒青筋。 阿黎正是担心时,却见穆亦寒不仅不恼,反而还推开冯氏的手,托着小糯宝,就直接跃上马背。 “嘿嘿,和穆叔叔一起回家~”小糯宝得逞了,笑得摇头晃脑。 穆亦寒板着俊脸,心里却已经莫名暗爽。 他脱下斗篷兜住小糯宝,把她连人带衣裳,一起系在腰间,就这么跟上姜丰年的牛车,朝着大柳村去了。 这一路上,小糯宝抓着穆亦寒的手臂,像只小米团子,紧紧贴在他胸口。 牛车慢慢,穆亦寒的马自然跟着慢下来。 他时不时,就垂下脸,看两眼这小家伙。 水灵灵的大眼睛,樱桃红的小嘴巴,身上虽是长了不少奶膘,但却不见半点肥腻之态,是个很干净又好福态的小丫头。 穆亦寒嘴角渐渐扬起,随着马蹄吧嗒吧嗒,终于停到了姜家门口。 晌午,姜丰虎两口子在城里施粥,还未回来。 姜丰泽去了辽东营做事,萧兰衣嫌闷,不管伤还未好,就一并跟了去。 家里就只剩下他们三个,还有孙春雪,和丰苗春哥儿这俩小的。 冯氏请穆亦寒进了屋后,这就去下地张罗饭食。 穆亦寒一贯嘴刁,对这农家饭食,并不抱有什么兴趣。 反正自己来此,又不是真为了用饭。 他站在门内,个子几乎快要越过门框,环视一圈后,又默默打开画本。 奶白色的画纸上,所画的房屋、内饰、院落,均和姜家能一一对应的上。 “原来画上所作,都是真事。”穆亦寒低声喃喃。 这时,他忽然想起什么,立马翻回第一页,看到小糯宝并非亲生,而是从河里捡回来的。 穆亦寒手指叩进掌心,竟莫名动了想要出银子,买下小糯宝的心思。 于是他看向冯氏,突然发问,“你的这个孩子,今年多大了?” 第330章 竟是国师 冯氏正在洗锅淘米,没有多想,当然是照实了说。 “我家糯宝啊,两岁半多了,不到三岁。” 两岁半? 穆亦寒的唇角微微一动。 要是他和婉儿的骨肉还活着,应当也是这年岁吧。 “两岁半,很好,很好。”他抿唇点头,语气中,带着一抹欢喜。 因是来了客人,冯氏做饭自是不能马虎,就把给闺女留着的,御田胭脂米舀了一些。 等把昨个儿剩的豆腐皮包子热好,不多时,胭脂米也出锅了。 冯氏又洗了颗酸菜,炖了个酸菜粉条五花肉,炸了一盆子鸡腿鸡翅,晌午饭就算是齐了活。 阿黎早就馋得直搓手,真想赶紧抱着小糯宝,上炕坐着吃一大碗,只是见国师一直站在外屋未动,阿黎也不敢自己进屋。 穆亦寒看着桌上的饭食,虽是有些惊讶,怎么这北地乡下,竟也吃得起胭脂米? 不过还是嫌弃占了多数。 站在屋门外,僵着身子未动。 毕竟,从前在宫里,他的一应吃食,全是最为上等的珍馐。 光是那盛菜的器皿,就是一水的金银器,盛酒用的杯盏,也是非琉璃玉器不用。 且顿顿所食,至少得是二十道菜,除了上菜的六名宦官,还得有四个宦官,为他贴身布菜。 如今虽然是出了宫,但是他的一应吃食,全部都是由阿黎好生照料着。 眼下,看着这乡下榆木老桌,旧的瓷盘瓷碗,还有那油光光的五花肉酸菜,穆亦寒淡漠的脸上露出了嫌弃。 冯氏已经要坐上炕沿,疑惑地看向阿黎,“怎么了,两位大人,怎么不进来坐?” 阿黎巴不得赶紧过去,吃上一口热乎饭。 可无奈,跟着穆亦寒,他只能憋着,委屈得像个受气小媳妇似的,要哭不笑得不敢吭声。 穆亦寒正要回绝,毕竟他来,只是为了找萧兰衣询问,假兵符那件事。 另外,关于买下小糯宝的事情,他觉得有必要提一下。 穆亦寒正要清清嗓子开口,这时,小糯宝就顺着炕沿,爬到屋门边上。 小手一伸,就抓住穆亦寒的一根手指头。 “穆锅锅,啊不是,是穆叔叔,快来吃饭呀~”小糯宝歪着小脑袋,又揉揉小肚皮,“糯宝已经饿啦,你不来吃,大家都不能吃~” 软软热热的小肉手,牵得穆亦寒手心一麻。 他缓缓垂眸盯了过去,手指动了动,终是没舍得抽出来,又不舍得小家伙饿着,就暂且先进屋去了。 冯氏笑得弯眼,“上午这屋没咋烧炕,这会儿炕上才热,两位大人就坐炕头吧。” 穆亦寒没有反驳。 脱下长袍后,高大挺拔的身子刚一落座,就像是一座大山,瞬间显得屋里挤了。 虽是来过北地多次,但穆亦寒还从未坐过大炕。 屁股刚一碰上时,他还有些嫌硬,不过很快,热炕的暖和和得劲,就让他有了改观,身子又挪了两下,就坐得舒坦了。 左手拿起筷子,穆亦寒打量了一下这个屋里。 除了一个大肚子的妇人,还有俩小崽子,一个八岁大小,一个一岁半左右。 “你们家,小的孩子,就他们四个?”穆亦寒挺直了后背,目光瞥了眼孙春雪的肚子,当然是带了她腹中的。 冯氏只当是寻常问话,便道,“再大点的,也就还有个丰景了,都是些小子们。” 穆亦寒瞥了眼小糯宝,心头不免发紧。 乡下人家,一窝小子,这般境况下,就算家里再宠着,也不会比养在宫里更好。 于是穆亦寒停下筷子,正要和冯氏商量,肯不肯把糯宝交给他。 话头眼看就要出了嘴边,不过这时,他的目光就落到冯氏碗里,意外发现,这妇人吃的却是白米。 一屋子人,除了他和阿黎之外,只有小糯宝和他们一样,碗里是红澄澄的御田胭脂米。 就连那怀着孩子的妇人,都不例外。 穆亦寒顿了一下,不由抬头问冯氏,“为何,这米还有所区分。” 冯氏见怪不怪道,“这胭脂米是萧公子,从京城给我们带的,平日里都是留给我闺女,单独开小灶的,因是今日二位前来,才多拿出来蒸了一些。” 阿黎一听,立马笑开,“这么说,我们是吃了小糯宝的小灶了?” 小糯宝笑嘻嘻地举起筷子,却不是要吃饭。 而是把碗里的胭脂米,拨出几个小米团子,分别倒进了娘、大哥大嫂还有五哥和侄子的碗里。 “一起吃,糯宝不要吃小灶!”小糯宝甜着声音道。 姜丰年看着小饭团,笑眯眯道,“就这么一点好米,大哥吃了也是枣核掉进肚子里,还是给丰苗吧。” 小丰苗虽是贪吃,可却从不抢妹妹的盘中餐。 他折了碗里的红米饭,又倒进大嫂的碗里,“我也不吃,给大嫂吧,全当是提前喂小侄子了。” 孙春雪嗔怪他一声,“啥小不小侄子的,咋就知道,大嫂怀的不是闺女,再断了我生闺女的梦,小心我要揍你!” 嘴上虽是说着,但孙春雪也顾不上自己吃,又把那几团红米饭,都倒进了娘的碗里。 弄完后,孙春雪和丰苗这对大小冤家,倒是默契。 俩人一人拿了只炸鸡翅,剔好了骨头,放到小糯宝碗里,好让她吃起来方便。 看着姜家人吃个饭,竟然这般让来让去,好生热闹有爱。 穆亦寒顿时愣住,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人间烟火气。 刚刚要说出买小家伙的话,不知不觉,又被他咽回了肚子里。 冯氏看他神色有异,还怕让两位大人见笑,于是赶紧解释道,“我们农户吃饭没什么规矩,总是在饭桌上说说笑笑的,两位可别见怪,没办法,谁让我们家有这么个宝贝疙瘩呢。” 穆亦寒的目光,落在小糯宝红扑扑的小脸上,看得出,这孩子被这家人,养的是极其得好。 “没什么好见怪的,你们这样,很好。”穆亦寒顿了顿,由衷地低叹一句。 纵使他的皇宫再好,伺候的下人再说,可终究是冷清一片,毫无半点人情味。 一时间,这农家大炕似乎比宫里的玉床,还要舒坦百倍。 穆亦寒终于肯拿起碗筷,对着这酸菜粉条肉,开始享用起来。 见他吃得高兴,小糯宝依偎在他身边,也大口大口扒饭,吃得小嘴巴油光光。 这时阿黎心细,忽然发觉,这一大一小竟都是左手拿筷,右手端碗。 第331章 吓到众人 阿黎觉得莫名有趣,但也没多在意。 这就仰头呼噜呼噜,扒光了碗里的菜汤跑饭,又吞下个豆腐皮包子。 一顿晌饭吃完,穆亦寒坐在炕头,闭目休息。 舒坦得都没舍得挪窝。 方才几道农家小菜,竟让他惊艳了一番,想不到,竟会如此合他口味。 高大的男人倚在墙边,长腿霸道一伸,就占了快大半张炕。 小糯宝坐在他的身边,瞅着他眉间始终皱着,猜出这人定有心事。 就忍不住想帮他看看。 只是很快,待心神入定后,小糯宝就立马放弃了。 因为她发现,竟然和上回如出一辙,她竟然观想不出,眼前这个帅叔叔命中任何东西。 想当初,宋老请她窥探国师一事,她就是一无所获。 这一次,又是同样,小糯宝歪着小脑瓜,立马认定,眼前这个人定是国师无疑。 也难怪,阿黎哥哥会那般忌惮于他,也只有这一个解释了。 察觉到一旁有个小人,一直在盯着自己看。 穆亦寒掀开眼帘,正好和他们来了个四目相对。 “看什么呢,小家伙?”穆亦寒淡声问道。 小糯宝总不好说,自己看透他的身份了吧。 于是小眼神左瞅右瞅,最后就落在了穆亦寒的脚丫子上。 “看……看jiojio!”小糯宝没话找话,惊奇得眨巴眼睛,“穆叔叔jiojio好大,嗯,好厉害!” 穆亦寒,“……” 他的个子摆在这里,自然要长双大脚。 “嗯,你的jio……也好小,一点都不厉害。”穆亦寒无奈耸肩。 小糯宝咯咯乐了一声,这就扑进穆亦寒的怀里,像个蚕宝宝似的,拱了几下。 穆亦寒心头又生了一丝暖意。 这回也不觉得生疏了,反而把手放在糯宝的后背上,拍了两下。 这时,穆亦寒看着小糯宝手腕上,戴的叮叮当当的黄玉福镯、金珠珠手串、玛瑙手环,还有胸前的长命锁。 便猜到她定是喜欢,这种珠光宝气的小饰物。 于是双手一摸身上,正好摸到了阿黎非让他带的,那只金镶玉的貔貅挂件。 “这个给你,拿去玩吧。”穆亦寒摊开掌心,露出金灿灿的小小贵物。 小糯宝“哇”的一声,像是怕他反悔般,小手一身就飞快抓走了。 她抓着小貔貅,金闪闪得放在眼前看着,欢喜得不行,又忍不住像个小球似的,在炕上滚来滚去。 穆亦寒被逗得眉眼上扬,不经意间,眼底终于生出了星星点点般的笑意。 冯氏进屋一看,就见闺女刚认识了人家,就收了这贵重东西,急忙就要夺过来。 小糯宝哪里肯给,立马爬到穆亦寒的腿上,躲进他怀里笑嘻嘻,“穆叔叔给的,糯宝喜欢,就要就要~” 穆亦寒见状,也给她撑腰道,“不过区区个物件罢了,孩子既喜欢,就随意玩去,我哪里还有的是。” “你这孩子。”冯氏无奈摇头。 但心里却是欢喜。 她喜的可不是一只金貔貅,而是这小丫头,又招来了新人疼爱。 虽是阿黎没说实话,但冯氏也看得出来,那屋里的高大男人,绝不仅仅是内宫使者而已。 兴许是门勋贵之家吧。 这时,门口传来马蹄的声音,是姜丰泽和萧兰衣回来了。 看到门前,忽然多了两匹好马,姜丰泽扶着萧兰衣时,还不由的一愣。 “这马是谁的,怎么看着有些眼熟?” 这时,正好村长和杨二他们看见,就跟丰泽说了一声。 “方才有两位大人,进了你家呢。” “弄不好是找你俩的。” 方才,两位来到大柳村时,可是惹来了不少人围观。 毕竟,他们村子小,难得有些这般相貌堂堂的人来,乡亲们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姜丰泽有些疑惑,正推了大门要进院里。 这时,就见穆亦寒正抱着小糯宝,站在院子里,数着远处枝头上的麻雀。 看着那张气势逼人的面庞,姜丰泽和萧兰衣呼吸一滞,顿时都瞪大眼。 他们没看错吧? 国师大人居然来了! 还在给他们哄妹妹?! “参见国师大人!”这俩人几乎想都没想,赶紧单膝行礼。 什么? 冯氏手里的碗盘“啪”的一摔,双腿顿时软了。 第332章 赖在姜家 原来那位大人,竟然就是权倾朝野,令人闻之胆寒的国师? 想着方才,闺女还拿糖葫芦,怼过人家的鼻眼子呢! 冯氏只觉一阵后怕,赶忙扶住了灶边,就朝门外走去。 穆亦寒本想先掩一掩身份,但还未来得及阻拦,那俩憨憨就已先喊出来了。 手在空中顿了下,穆亦寒无奈合眼,只好敷衍应了下来。 “起身吧,本座来此,不必张扬。” 虽是不想声张,可门外的村长和杨二,已经听了个清楚。 二人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哎呀我的娘啊!” “村长叔,咱、咱不是在做梦吧!” 屋子里,姜丰年和孙春雪也虎躯一震,连滚带爬得就下了炕。 “娘,老三和萧公子方才喊啥……国师?不会是姓郭名狮吧,可别吓我啊。”孙春雪走路摇摇晃晃,眼前都快晕了。 好在冯氏是个能经事的,喘了两口粗气,很快就定住了神。 姜丰泽起身后,便把大门关上,叫来娘和哥嫂们,“娘,大哥,这位想必不用我再介绍了,快来行礼吧。” 冯氏摁着狂跳的胸膛,领着儿子和儿媳们,正正经经地行了大礼。 “民妇见过国师大人。” “草民拜见大人!” 穆亦寒瞥下眸光,见这家除了那怀胎妇人直哆嗦外,其他人还算稳得住,没怎么失态,心里不由生出几分好感。 “本座算是微服出行,不想让太多人知晓,以后不必再行礼问候,只把本座当寻常客人对待即可。”穆亦寒平声道。 冯氏忙不迭点头应下。 这时起身抬眼,就见小糯宝还坐在国师臂弯里,摇晃着小脑袋瓜,直冲他们笑呢。 她那双元宝似的小手,一只抓着穆亦寒的肩膀,另一只攥着金貔貅,稀罕得搂在胸前。 冯氏悬起了心,哪敢劳驾国师抱她闺女。 正想上前时,却不想穆亦寒倒很是受用,他捋了捋小糯宝的碎发,就抱着她继续数麻雀了。 旁人一知他的身份,都是噤若寒蝉。 这还有什么趣儿。 只有这小家伙胆子大,反倒让他舒心。 姜丰泽看了眼萧兰衣,二人知道国师亲临,定是有要紧事务。 于是他上前一步道,“大人,外面风大,要不我们进屋说话吧。” 想起那件正经事,穆亦寒戳戳小糯宝的脸颊,在她小奶膘上戳出个窝。 “怎么回事,一共才十二只麻雀,数起来还要靠脚趾头,没学过算数?等本座改日教你。” 说罢,他收起眼底笑意,朝姜丰泽颔首,“嗯,进去吧,正好本座也要事情,要问一问你们二人。” 小糯宝惊讶挠头。 超过十只了耶,手指头数不过来,不用脚丫子用哪里! 萧兰衣笑着拍拍她小脑瓜,这就跟着丰泽一起,进了东屋议事。 冯氏生怕扰了他们,忙把门帘放下,便在外屋等着了。 穆亦寒始终没有松开怀里小人,小糯宝也就心安理得,继续在他身上当挂件。 坐回炕上后,穆亦寒看出了萧兰衣的虚弱,“本座听闻,前些日子,你在城外遇上了劫杀?是和兵符有关吧,” 萧兰衣看他早已知晓,立马全盘道出。 在听闻柳娘夫妇二人,已被抓进辽东营,等着朝廷示下后。 穆亦寒向来情绪不多的脸上,露出了些许赞赏。 “你们做得很好,这种杀手都有把柄被捏住,就算严刑拷打,也难得吐出实话,你们能够问出些东西来,已是相当难得了。” 姜丰泽不敢“贪功”,看向小糯宝道,“其实这里面,功劳最大的就是糯宝,要不是她,那日我还未必能敌得过那二人。” 穆亦寒眼睛亮了下,“怎么说?” 姜丰泽这就说出了那日,小糯宝是如何下套,还用上了泻药的事儿。 眸底闪过惊诧后,穆亦寒又绷不住唇角,轻声笑了两下。 “两个老辣的杀手,竟倒在了个两岁孩子手里,当真是有趣。” 小糯宝一听被夸,叉起小胖腰就要臭屁扭扭。 只是不想,她腰身太软,一个没坐稳就朝前扑去,小牙正好磕在了穆亦寒的脑门上。 “唔……”穆亦寒闷哼一声。 “哎呦呦!”小糯宝委屈捂嘴。 一旁的姜丰泽简直没眼看,只好忍着笑,把脸转了过去。 冯氏隔着门帘,心里那叫一个突突,生怕小家伙哪下子再不留神,冲撞了这位尊贵人。 她泡上了几碗茶水,趁着端进来时,本想把小糯宝给顺道抱走。 结果穆亦寒却把大手,紧紧覆在小糯宝的后背上,护得比钱袋子还紧。 冯氏双手在空气中,尴尬得捞了个空,可是不敢和国师抢人,只好又退了出去。 穆亦寒摸了摸糯宝小嘴,没多在意,又继续说回了正事。 “只可惜,连柳娘也不知幕后主使的身份,只知道和瓦剌有关,且是个瘸腿的。”姜丰泽还是觉得可惜。 穆亦寒摇摇头,“他们不过是马前卒,做些卖命的事情,指望从他们身上就能一网打尽,那绝无可能。” “不过,咱们可以把柳娘他们收用,等着那背后主使,再派人和他们联络时,多挖一些线索。”一旁的阿黎应声。 穆亦寒颔首,这时,他想起什么。 “对了,你们方才说的那个柳娘,未做杀手时,是什么来路?” 萧兰衣顿了一下,没有吭声。 姜丰泽便道,“她说她曾是武学世家,后又被逼到威远侯府作妾。” 听到威远侯三个字,穆亦寒的眸底闪过一抹怪异。 阿黎也站直了身子,有些惊讶。 只是穆亦寒又抬起手,有意阻拦他出声,“好了,事情梳理得差不多了,你们二人带本座去一趟辽东营吧,本座要亲自见一见他们。” 第333章 偷孩子啦 至于这怀里小人儿,穆亦寒虽是不舍,但还是不得不放到了炕上。 “辽东营的大牢血腥气重,小孩子不宜跟去,你就乖乖在家等着,本座很快回来。”穆亦寒温声道。 只是话一出口,他又觉得有些别扭。 怎么听起来,倒像是要跟小家伙报备似的,明明他们才刚刚认识。 小糯宝听出金龙贵人还会回来,开心得点点脑袋,不过很快鼻尖又起了皱。 “怎么了?”穆亦寒察觉出来,问了一声。 小糯宝仰起小圆脸,不安道,“穆叔叔,你会把柳娘怎么样啊,会很为难她吗?” 毕竟,回想起那妇人的命数,实在是可怜又唏嘘。 让小糯宝有点不忍。 穆亦寒迟疑了下,摸摸她的小脑门,“只要她会配合行事,本座不会太为难她的。” 小糯宝顿时舒了口气,又笑嘻嘻得晃晃他手臂。 “嗯嗯,那穆叔叔快些回来呀,我二嫂可会做饭啦,晚上让她给你和阿黎锅锅做好吃的!” “好。”穆亦寒几乎没有犹豫,一口应了下来。 看着小家伙请客都请到国师头上了,萧兰衣和姜丰泽对视一眼,都有些想乐。 很快,穆亦寒就带着他们三人,朝着东砬子山去了。 等他一走,孙春雪可算不用憋着了,直拍着心窝口满屋踱步。 “娘啊,丰年,你俩别说,刚才真是吓得我连气都不敢喘。” 姜丰年早缓过劲了,笑着摸她肚子,“看看你这小胆,怕什么,咱家老三的关外侯还是国师封的呢。不过你可悠着点,这么一惊一乍的,小心孩子。” 冯氏顾不上和他俩贫,想起什么,就赶忙出了门口。 而这会儿,村长和杨二还白着脸,杵在姜家的柴跺后身。 见冯氏出来,他俩紧着嗓子凑上去。 “姜家的,方才那人当真是……”村长睁大眼睛,后半句话愣是没敢出口。 冯氏看了一眼周围,压低了声音,“就是那位,不过这事可不能声张。” 国师驾到可是大事,这要是传出去了,肯定十里八乡的,都能被引来看热闹。 要是再被有坏心的知道,惹来了一两个刺杀的,那可就是塌天大祸了。 更何况,大柳村守着个仙泉居,格外人多眼杂。 村长立马警醒过来,“知道知道,这事儿我们绝不往外说。” “不光是不能说,要我看,咱们还应该把村子看住了,不能让外人靠近姜家。”杨二不愧是个打更的,想得也比别人细。 于是冯氏和村长一合计,便打算在村里挑出一些汉子,分成几队,负责巡村,省得混入了闲杂人等。 这事就交给村长去办。 被村长挑中的那些村民,都是平日里最靠谱,嘴巴也严实的。 一听说国师来了村里,众人震惊之余,又欢喜得不成样子。 那可是全南纪,最有权势的人啊。 如今贵脚踏了村子,哪怕他们没有亲眼见着,都觉得与荣有焉得很! “听说丰泽去长白城打仗时,就是跟着国师的,现下又跟随国师出门办事,这是真威风啊!” “也不知国师长得啥样,村长叔,你快跟我们说说呗。” 村长那时吓得腿都软了,哪里顾得上看清长相。 他咳了几声,板起脸道,“问那么多干啥,反正也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少问多嘴,都快去巡逻吧。” “对了,记得把嘴管住了,谁也不许乱说!” 这一刻起,大柳村一下子多了几队村民,挺胸抬头,到处巡视看守。 一时间,仿佛有一种荣光,在大柳村弥漫开来…… 入暮时分,天光快要暗下。 穆亦寒从辽东营出来,已经把柳娘夫妇之后的安排,全部吩咐妥当。 想起和小糯宝的允诺,穆亦寒看了眼天边,对阿黎道,“时辰不早了,不便再回青青客栈,今晚就在姜家歇息一宿吧。” 这会子,姜家这边,李七巧早已施粥回来,张罗好了晚饭。 待穆亦寒一进屋,扑面而来的,就夹杂着柴火味的饭菜香气。 小糯宝坐在板凳上,晃悠着小短腿,早已等候多时。 一听到门栓响动,她“哇”的一声,这就飞扑过来,“穆叔叔,你终于回来了,二嫂嫂已经把饭做好了,就等你们啦。” 烟囱里的白烟。 热乎乎的饭菜。 还有奶声奶气的小团子。 穆亦寒有了一瞬的愣神,比他那冷冰冰的皇宫,这里似乎,更有家的感觉。 “嗯。”穆亦寒眼底带着笑意,这就上炕用饭。 晌午吃的不少,晚饭便用得不多,一顿吃饱之后,阿黎就颠颠跳下了地,和冯氏商量着夜里休息的地儿。 姜家虽有好几个屋子,但冯氏也不敢,让国师和他们家人挤在一个炕上。 于是便道,“要不就去仙泉居吧,那边这几天客人还没有住满,还空着几间上等客房。” “仙泉居?”穆亦寒喃喃一声,又看向小糯宝,“那她睡在哪里?” “糯宝不住仙泉居,她住在家里面,待会儿就让丰泽带二位去吧,有什么茶水点心的需要,就跟大堂那边说就行。”冯氏温声道。 穆亦寒的眼底闪过一抹失落,倒也没再多说什么。 夜色渐浓,不多时,就到了躺被窝的时候。 热乎乎的大炕上,冯氏和小糯宝一大一小搂在一起,发出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就在小糯宝睡得正香,已经要和周公相会时,忽然间,屋子里闪过一道黑影。 一双细皮嫩肉的手,把她从被窝里偷了出来…… 第334章 要添新人 小嘴嘟嘟的小胖丫,身上盖着棉袄子,在黑夜里穿梭了一路,被带到了一张榆木软帐床榻上。 仙泉居的上等客房,炉火烧得正旺。 一点点檀香慢慢散开,点缀着整间屋子。 “要是姜家人明日问起,就说是你自己的主意。”穆亦寒半披着袍子,轻轻扒拉了下小糯宝发丝,便懒懒哼道。 阿黎困得直打哈欠,委屈得揉揉眼睛。 想到刚才,他才睡到一半就被国师揪起来,派去“偷”人家的孩子。 这还用问,此“锅”他当然得揽下来,他敢说实话吗,不得维护国师形象吗? 不然让人知道,权倾朝野的大人物,竟让人深夜去偷小孩,这传出去,皇宫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是,明日我早些起来,先去姜家告知一声,省得他们看不见孩子着急……就说……就说是我想糯宝了吧。”阿黎无奈道。 穆亦寒满意了,抬手撵人,“嗯,退下吧。” 阿黎怕他不会照顾小家伙,磨蹭了两下,还不放心离开。 直到穆亦寒嫌他碍眼,抬眸盯了一下,他这才赶紧那麻溜走人。 走之前,还不忘偷偷把檀香熄了,担心会熏着小糯宝。 穆亦寒余光早瞄到了,那檀香是助他入眠用的。 自打从尸山血海中厮杀回来后,他便夜夜难以安枕,只要一闭上眼,脑海里,全是至忠至义的亲信,因跟随他而被陷害惨死的画面…… 过往的回忆,好似一个血盆深渊,一到夜深之时,就在他眼前不断闪回。 有了这香,也不能解决根本,只是勉强能让他好受些许,每日可睡上两三个时辰。 不过想到焚香不利于孩子,穆亦寒也就没有重新点上,忍忍便罢了。 很快,屋子里重新归于安静。 静得只能听到小糯宝的呼吸声,还有她时不时的哼唧唧。 穆亦寒把她抱在榻上内侧,让她小脑袋挨着他的肩膀,自己躺在外侧,半支着胳膊,垂眼看了她好一会儿。 小糯宝睡得正熟,显得乖巧极了, 身上只穿了件杏黄色的肚兜,和一件小亵裤,露出肉乎的小胳膊小腿,像是四根白萝卜。 守着这香香软软的小乖宝,愣是让一向冷漠的穆亦寒,都忍不住觉得心肠软软。 他不经意间捂住了心窝口,借着油灯的光,把小家伙从头发丝,一路打量到了脚丫子上。 最后,盯住她那双雪白又肉趴趴,还半翘起来的小jiojio时,穆亦寒没能忍住,轻声哼笑出声。 “哪里来的小猪蹄子。”他冰凉的手指伸过去,舍不得地戳了一下。 “嗯~”小糯宝像是察觉到,眉间起了皱,又踹踹脚丫。 穆亦寒手赶忙停住,生怕吵醒了她,直到看她翻个身子又打起呼,才敢动手去灭油灯。 轻手轻脚躺下后,拉过柔软的缎面棉被,就把他和小家伙一起盖了个严实。 继而,穆亦寒盯着黑漆漆的床帐,眸间露出思忖。 这一夜,他本是没打算睡的。 毕竟没了檀香助眠,他少有能够睡着的时候。 只是不知怎么,闻着小糯宝身上的奶香,听着她的小呼噜声后,穆亦寒竟忍不住眼皮子打架,最后倒也睡了。 一宿下来,小糯宝当然睡得可足。 待第二天清早睁眼时,她的小胖腿,还耷在穆亦寒的肚皮上。 一双小手也没老实,一只拍在人家脸上,另一只,莫名其妙地捅在人家胳肢窝里。 “嗯?穆叔叔?”小糯宝收回小手,睡眼惺忪地摸摸脸。 奇怪,自己怎么睡在了仙泉居呢? 不过细想想,左不过是夜里被人偷抱了来,平时在家里,二哥二嫂也时常这么操作。 小糯宝已经习惯了做个“香饽饽”,看着穆亦寒睡得正沉,就没有吵闹,自己乖乖趴在榻上,闷了就玩会儿脚丫。 不知过了多久,阿黎在门外和引儿的交谈声,吵醒了穆亦寒。 “多谢引儿姑娘,不过我家大人早膳不喜油腻,这些荤食可以拿下去了。” “只留这碗米粥,这几味小菜,再泡一壶太平猴魁的热茶就行。” “另外,再煮一杯羊乳茶,拿些点心过来吧,糯宝也在我们这儿呢。” 听到要早饭的动静,再看看窗外已经大亮的天光,穆亦寒意外眯眼。 嗯? 他竟一觉睡到了天明? 平日,就算一夜焚香,他也难得能睡过两个时辰。 可昨夜,细算下来,睡了近乎三个半时辰。 穆亦寒心中诧异,这时一转身头,就看见一个小肉墩墩正在他身旁打滚,嘴里还啃着小jiojio,玩得很嗨的样子。 “啊,穆叔叔,你醒啦。”小糯宝一把吐出脚丫,又委屈抓他袖子,“糯宝饿了呢,你再不起来,我的肚肚就要饿扁了。” 穆亦寒顿时了然。 想来昨晚唯一的变数,就是这小奶娃,难道是因守着她,才睡了个好觉? 穆亦寒眼底的情绪化开,摸了摸小糯宝的肚子,“嗯?所以这就是你啃脚丫的原因吗?不过本座看你肚子肉得很,再饿上几顿都扁不了。” 小糯宝小脸一垂,顿时撅起后背冲着他,“穆叔叔也说糯宝胖吗,那你坏,糯宝再也不理你啦!” “哈哈!”穆亦寒被她这小样儿逗笑。 门外,阿黎听得差点蹦起来,要不是个子矮了,定要撞到门框上。 他没有听错吧…… 国师大人,居然笑出声了? 要知道,平日里能看到他露一点点笑,都是稀奇得很,更别说,还能如此“狂放”了! 轻轻推开屋门后,阿黎的视线,赶忙顺着门缝进去。 这时,就见小糯宝趴在穆亦寒的膝盖上,两个人互相戳着肚子,没一会儿,就把小糯宝哄得四脚朝天,笑得见牙不见眼。 “偷看什么,进来吧。”察觉到阿黎开门,穆亦寒这才收回了笑意。 “糯宝饿了,快把吃的端过来,不然她就要再也不理本座了。” 阿黎心花怒放,当然是赶忙照做。 然而这时,姜家那边,却是冰火两重天了…… 第335章 小糯宝梦到娘亲了 一大清早,冯氏起来找不见闺女,可是吓了一大跳。 没一会儿阿黎就来告知她,小糯宝昨夜竟在国师那里,还把腿都睡到国师肚子上了,更是惊得她一哆嗦。 不用说,明眼人都看得出,她家这宝贝疙瘩,国师也稀罕上了! 姜丰年他们都不免高兴,只觉得妹妹背后的靠山,又壮大了好多,可唯独冯氏有些担忧,吃饭时眉间都舒展不开。 早饭因是小糯宝不在家吃,李七巧弄得也简单。 只热了昨晚的炖菜,又煮了锅小米稀饭,再切上一盘咸鸭蛋。 姜丰年今日要去施粥,飞快吃完放下碗,就拍了拍丰泽肩膀。 “老三,沾了你和萧公子的光,连国师的面我们都能见着,真是开了眼界。”他那股兴奋劲,还没怎么过去。 姜丰泽也眉眼带笑,“别的不说,不过国师挺喜欢咱家糯宝的,要是以后我再多建功立业,哪日再得了赏赐,看看能不能给糯宝求个封,弄不好国师真能答应,那我这当哥哥的可就什么都值了。” 萧兰衣拿着馒头,笑得可欢实,“就冲国师对糯宝那稀罕劲,哪里还用得着你,弄不好哪天那小家伙,自己就能抱住国师大腿,得个好前程呢。” 这话一出,李七巧和孙春雪也亮了眼睛。 若真如此,那小糯宝以后长大,想嫁个好人家也完全不用愁。 冯氏却撂下了筷子,“你们的心倒是够大,可齐大非偶,别忘了国师是什么身份,也别光想着攀高枝,就忘了背后凶险。” 毕竟,穆亦寒不同于宋老,他可是南纪国权势最大之人。 且不说他在民间的名声,本就是杀伐果断、甚至有些冷酷残忍的。 更何况,国师虽入住内宫,掌一国之权,但在百姓们眼里,终究是个篡权之人。 “倒也不是娘要扫兴。”冯氏顿了顿,又叹了口气,“朝堂上的事情,我一个妇人家虽然不懂,但也知道权斗没个休止,甚至是一天一个变,一旦哪天……糯宝跟他太过亲近,我未免不放心。” 这话一出,全家都不由沉默了。 冯氏小声摇头,“娘不指望什么泼天富贵,就盼着咱们一家,能够安安稳稳得在一起,守好糯宝一辈子,就是人间最幸福的事了。” 此时,穆亦寒把小糯宝留在屋里吃饭,正要前来问问小家伙还喜欢什么。 一进院里,听到这话,他神色顿时暗了下。 “国师……”阿黎紧了一口气,正想为冯氏说话。 却不想,穆亦寒没有怪罪,反而摇摇头,“别声张,不要吓到这家人。”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这个妇人没有一心只看重权势,是真心为孩子着想,这一点很好。 不过……穆亦寒眯起眼睛,倒是他应该尽快着手,把朝堂局势安稳下来,也该把那个位子,给夺下来了。 为了不让姜家担心,上午时,小糯宝就被阿黎送回了家。 至于青青客栈那边,穆亦寒一时倒也不打算再回了。 阿黎问起时,穆亦寒只是摇头道,“城里人多眼杂,咱们长久住在那边,也容易暴露身份,倒不如暂且住在那仙泉居,村子里终归更清净些。” 话虽如此,但阿黎哪怕是用脚趾豆猜,都知道穆亦寒肯定是舍不得小糯宝,才给了这么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不过他当然更加乐得,毕竟,这大柳村和姜家,还有那整日臭屁萌人的小乖宝,也是他的心头好啊。 何况住在仙泉居,国师的一日三餐就不用他亲自做了。 反正李七巧她们的厨艺,倒是很能让人惊艳,穆亦寒没有说过一个不好。 眼下北地这边,还有些要紧事务,需要穆亦寒着手处理。 其中一件,就是城里流民的安置事宜。 于是中午时,穆亦寒就在房中,处理完一些京城来信,就和阿黎商量着事情。 “虽说有姜家和一些善人施粥,能够勉强让他们可以果腹,但只靠救济终究难能长久。”穆亦寒坐在榻上,眉心微皱,“何况眼看就要入冬,流民无处安身,冻也会冻死不少。” 阿黎摸摸下巴,“这确实棘手,他们本就是受打仗所累,家里不少男丁都是死于战场,要是不能熬过冬天,可就太可怜了。” 提起战场,穆亦寒的心底格外触动。 正好这时,姜丰泽和萧兰衣来了。 穆亦寒想了一想,这便拍板决定,“无他,眼下唯一可行的法子,就是群策群力,把流民安置到各个村子,再拨下一笔库银,让他们熬到来年开春就好。” 云城他们可用人手不多,于是此事,就交给姜丰泽和萧兰衣,让他们带着手令,去找衙门协办。 国师手令一出,田知县可不敢懈怠,当天就让衙役门倾巢出动,清点流民的数目。 于是短短半日,城里便下了告示,云城共有流民九百零三人。 将按照各个村子的大小,土地的多寡,安排接收。 等府衙那边一划分,第二天上午,大柳村就收到了官差的通知。 “有五户流民,共二十一口人,三日后,就会送到你们大柳村来!” 得到消息后,村长和乡亲们不由心里打鼓。 这么说,村里要添新人了? 想着那些流民也怪可怜,村长这就带着乡亲们,紧忙活起来。 “村里还有几处空房屋,像王家他们留下的,又没啥亲戚接手,就收拾一下,让那些流民们先住下吧。” “杨二你带几个人去拾掇,其他人跟我去学堂,咱们开个村会。” 村会一开,小糯宝作为村里的小长老,当然是被抱到了上座。 第336章 不要笨蛋爹爹 冰凉的木椅子,铺上厚厚的软垫子,小胖丫开心地坐在上面,腿都够不着地,就那么晃来荡去。 冯氏看学堂炉盘冒烟,不好生火,便脱下了外袄子,把小糯宝从头到脚裹了个严实,弄成了个小“肉粽子”。 很快人都齐了,村长看了一圈,就搓了搓手道。 “你们也都听官差说了,再过几天,咱村就要进新户了,别嫌我老头子唠叨,有几句话我还是得说在前头。” “流民虽是外来户,但都是被打仗逼的,是苦命人,所以咱村可不能学些歪风刁气,到时候排外夹生去挤兑人家,都听到了吗。”村长咂巴了一口烟锅子。 众人皆是点头。 想了想,村长又一脸正色,“还有,要是他们有啥难处,但凡不费事的,咱能帮也就帮一把,乡里乡亲的,好好相处,对咱没坏处。” 这话也说到了大伙心坎里。 虽说起初知道要收流民,乡亲们不咋乐意,但细想一想,人若真要来了,那肯定还是和气为上。 “放心吧村长,只要他们是好相与的,我们肯定没话说。”刘婆子应声道。 “是啊村长叔,反正现在天冷地里没活干,他们搬来时,咱就一块去帮忙。”张秀才也厚道地点头。 村长心里踏实多了,想起什么,又继续和大家商量。 “还有个事儿,就是他们一共来了五户,光有住处没有地种,那也不行。”村长摸摸胡子。 “所以我寻思着,王大喜他们家,还有早先被撵走的丁家,他们几家的地都一直空着,要不就给新户们分一分,看你们啥意思。” 毕竟,农户靠山吃山,有地吃地。 若没耕地,那不管安置到哪个村里,都活不下去。 乡亲们日子好过了,也不眼红那点空地,于是谁都没啥异议。 就这么说定后,冯氏转头对村长道,“劳村长费心了,对了他们初来乍到,肯定缺吃短穿,正好以后不用施粥了,那就把我家的施粥粮拨出些给他们吧,就算是村里出的。” 村长很是欢喜,“那敢情好,就多谢你家了。” 张秀才这时也道,“不知他们这五家,有几个孩子啊,到时候都给叫到学堂来,跟我读书识字,每天还有姜家婶子给的点心吃呢。” 说起点心,乡亲们就都乐了。 自打去年,姜家定下“福利”,每日都给学堂孩子供两块点心后,可把孩子们给美上天了。 “那天我拿回家一包桃酥,你们猜怎么着,小旺福愣是不吃,说有股哈喇味,不如姜家给的好。”杨田梅笑着摇头。 顾寡妇也一拍手,“我家那臭小子也是,天天去学堂坐一上午,字到现在都没认明白几个,那些点心的名字倒是背得可熟!” 众人说说笑笑,气氛一下子轻松起来。 小糯宝攥着小肉手,正要跟着弯起眼睛,可这时,却忽然又怔了一下。 咦? 就在刚刚,她隐约看到,大柳村的上空有“蜚蠊”星耀显像。 此星耀有招妒、是非之意,乃小人之星。 难不成,是村子里要招小人了?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眼看快晌午了,乡亲们都该回去弄饭,小糯宝的肚子也咕咕叫了。 于是村长这就散了村会,冯氏抱着闺女牌小“肉粽子”,回家吃烀猪脊骨蘸蒜酱了。 这猪是现杀的,肉质新鲜骨髓饱满,李七巧留了几块卖相最好的,端去给了国师那边。 用过午饭,姜丰虎就跟着杨二他们,去帮流民提前拾掇屋子了。 李七巧照旧研究着食谱子,围着灶台煎炸炖煮。 毕竟现在连国师的一日三餐,都得由她料理。 冯氏掏出些铜板给姜丰年,“老大,上午娘看学堂炉子不好烧了,不仅窜烟还不容易热,你去置办个新的,回来给换上吧,不然冬天孩子们就要遭罪了。” 丰年头脚刚走,丰苗就高兴地乱蹦跶。 “太好了娘,我们学堂的炉子,去年就不好烧,炉盘子也是裂开的!现在换个新的,我和旺福要是早到了,就能在上面烤花生吃了!” “还烤花生呢,一天到晚就琢磨吃的了,去年你俩偷摸拿人家秀才的题卷子,裹着鸡蛋放里面烤,结果气得张秀才撂挑子不干了,罢课了一天,那事都忘了啊。”冯氏戳他脑门。 说罢,又把笤帚伸去给他,“今个儿风大,去把院里的土扫了,娘一会儿得去仙泉居看看生意。” 丰苗吐吐舌头,装作听不见。 一眨眼的工夫就抱上蹴鞠球,奔着村长家跑没影儿了。 气得冯氏在后面喊,“成天去找旺福玩,要不赶哪天,娘去你村长爷爷家,把旺福提亲给你得了!” 听了这话,小糯宝和李七巧都噗嗤声笑了。 小糯宝趴在炕上,咯咯出着声儿,一边捏着侄子脸玩,一边等着二嫂新菜出锅。 不多时,瞌睡虫就找上了小糯宝,她揉揉眼睛,小脑瓜一歪就倒在了枕头上。 只是睡着睡着,她忽然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境里朦朦胧胧的,周围全是白光,隐约间,有一双又香又柔的手,抚上了她的脸颊。 与此同时,一股腊梅的香气也扑面而来。 “乖乖。” “娘的乖乖。” “快去找你爹爹吧,那是你爹爹啊……” 温柔的声音像是惊天雷,让小糯宝心脏顿时一痛! 好熟悉的声音…… 好熟悉的香味…… 是……是她的娘亲! 小糯宝猛的打了个激灵,双手就扑腾起来,仿佛要用尽浑身力气,去抓住娘亲的手。 可是很快,那双漂亮柔美的手,就在眼前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茫茫然的虚空。 “娘亲……呜呜,不要乖乖了吗……” “乖乖好想你啊,乖乖不要笨蛋爹爹了……要你要你~” 小糯宝鼻腔发酸,泪珠子像是止不住般,扑簌簌地不停砸落。 这会子,穆亦寒才刚到姜家,想来看一看小家伙。 谁知一进里屋,就见肉趴趴的小丫头正歪在被子上,哭得浑身直抽。 一旁的春哥儿急得直哼哼。 “姑姑~” “小姑姑,窝在窝在!” 可小糯宝压根没有听见,仍然沉溺于梦境,泪豆豆顺着眼角淌下,打湿了枕头,也湿了她稀稀疏疏的鬓角。 “娘亲……” “别走,带上乖乖啊,娘亲……”小奶崽哭得一抽一抽,声音都快哑了。 穆亦寒瞬间怔住。 目光落在那哭红的小包子脸上,心脏像是被捏住般,难受得让他喘不过气。 他抿起唇角,抬了抬冰凉的手指,给小糯宝蹭掉了泪珠珠,又轻轻把她抱进了怀里。 “不要哭。” 第337章 奔着姜家来 穆亦寒嗓子发紧,不知该怎么哄孩子,只不断重复着这三个字。 一只修长有力的大手,覆在小糯宝的背上,小心又有节奏地拍打着,想给她一点点安抚。 小糯宝像是感受到了,哭了几声后,就扭了扭小身子,把脸埋进穆亦寒的胸膛,打着呼噜又继续睡了。 不知过了多久,等小糯宝再醒来时,穆亦寒已经因新的京中来信,回了仙泉居和阿黎议事。 他在炕沿上留下一张字条。 上面笔触潦草,画了一个哭唧唧的小胖妞,旁边还打了三个问号。 ??? 穆亦寒不知小糯宝口中的“娘亲”,和“笨蛋爹爹”到底是什么人。 不过想着,小娃娃哭成那样,多半是为着亲生爹娘,便打算忙完这阵,试着帮她找一找身世。 小糯宝捧着字条,看着上面丑丑的小画,忍不住被逗笑,冒了个圆圆的大鼻涕泡。 “啊,穆叔叔画得好丑,还是四锅锅画得好。”她挠着后脑勺嘀咕。 这么一打岔,就让她忘了,睡梦里娘亲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反正,当初爹爹没有像娘亲所说,及时去找自己,小糯宝已经把他当作是个大笨蛋,不想再理了! 就算爹爹哪天,真的带上一大堆漂亮衣裳,出现在她面前。 哼,她也要考虑考虑,要不要原谅他呢! 这两三日,宋老为了柳娘他们一事,以及南部边疆军中的回信,陆续飞鸽送到云城。 其中还有一些,有关朝中的要事,等着穆亦寒拍板定夺。 阿黎索性就多出了些银子,又定下一间上等客房,用作国师的书房,和休息的卧房分开。 上午时,穆亦寒便在书房内,处理着来信上的要务。 下午就稍作歇息,逗一逗小糯宝,再偶尔叫来姜丰泽他们,商议些关于南边军中的细节。 眼看国师是有长住的打算,不然阿黎不会连书房都布置上了。 姜家为了把这位尊贵人照料好,算是忙活不轻,十八般武艺都用上了。 李七巧自是不用说,有了萧家给的菜谱子,她就能翻着花样地做,顿顿都不见重样。 有时看盘子用得精光,或是得穆亦寒说一句“嗯,手艺不错,可以去宫里做御厨了”,就能让她欢喜好久。 小丰苗虽爱闹腾,但从不敢在国师面前调皮,只要他一来,就乖巧多了,时常还会颠蹴鞠给他看。 春哥儿偶尔也会表演个“徒手啃脚丫”,不过师父嘛,当然是他小姑姑。 每每被冯氏看见了,都要捏着鼻子嗔一句,“被你姑姑带坏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咱家吃不饱饭呢,只能拿脚来凑数呢。” 其实穆亦寒对这“啃脚丫”的节目,倒是挺乐意看的。 不过他对小子不喜。 看了几眼只觉得小子埋汰,脚底板还焦黄一片,实在没有美感。 倒是小糯宝的jiojio雪白一只,像只小猪蹄子,看得他心情舒畅,时常还会捏上几下。 这国师驾到的热闹,很快也让丰景和韦院长凑上了。 这天,到了书院休沐的日子,等到韦院长陪着丰景,想来姜家蹭饭时,却差点被吓得摔在门槛里。 “什、什么,你说国师大人现下在你家?是那个国师吧,不是什么姓郭名狮吧……”韦院长站在门口,瞪大眼睛望着屋里。 姜丰年停好马车,小声道,“您怎么跟我媳妇说一样话,当然是京城来的那位了。这事知道的人不多,您别声张,今日国师还要在我家吃午饭,您待会儿就能看见他长啥样了。” 韦院长一听,哪里还敢进去,扯了马车绳子就要回他的书院。 “不必不必,这热闹我就不凑了,正好我书院养了两只小狸猫,没人喂可不行,还是赶紧回吧。”韦院长拼命摆手,实在不敢去见。 姜丰景看到门口,来了又莫名折返的院长,正要出去询问,就被冯氏小声告知,是国师来了! “哦,就是买我连环画的那位,我知道了。”不同于家里别人,姜丰景倒是显得淡定。 回完娘后,就放下书袋要朝里屋去了。 对他来说,是天大地大,妹妹最大。 难得能休沐两日,就算是国师亲临,也不能打扰了他陪妹妹的兴致。 姜丰景进了屋,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再把新的画作交给阿黎,就只顾上炕陪妹妹了。 他还从秦菜居买来了樱桃煎、点心局买来了羊角蜜、以及橘子做的糖葫芦、紫薯炸的甜丸子,这些通通都摆到妹妹面前。 只剩了半袋妹妹不喜的江米条,放到国师身边,算是意思一下。 “您请吃。” 阿黎看得有些淌汗。 倒是穆亦寒对此很是欣赏。 一顿午饭下来,穆亦寒摸了摸小糯宝的脑瓜,又揣走了连环画。 临走前,还不忘嘱咐姜丰景,记得准备好小科考,差不多就是来年开春的事儿了。 三日一晃而过,这天清早,穆亦寒为了南边军中的情况,要去府城那边拜访一位老将军。 姜丰泽和萧兰衣随着他同行。 “若是顺利,待上三四日就能回来,若是不顺,便要小半个月了。”穆亦寒骑在马背上,目光舍不得地落在小糯宝的脸上。 小糯宝坐在冯氏的怀里,扯住他大手,吧唧了一大口,“那糯宝就在家里,等着穆叔叔回来,一定会顺利哒,尽早回来哦~” 穆亦寒的眼睛微微弯起,俯下身,回亲了一下她的小脑门。 “嗯,等穆叔叔回来,给你带好玩的东西。” 四个人骑着四匹快马,顺着村口,飞快地没了身影。 直到视线里连马尾巴都看不见了,小糯宝这才垂下挥着的小手,搂住冯氏脖颈,准备回家去。 正好这时,官差们的牛车来了。 他们带着要安顿的流民们,正一拨一拨的,要往各个村子送来。 听到敲锣的动静,村长和乡亲们都赶来村口,等着迎接那五户新人! 第338章 突然前来的妇人 冯氏见状,就也停下脚步,把小糯宝的手往袖子里掖了掖,跟着一起等流民了。 小糯宝虽然困劲上来了,但一点都不闹腾,打了个哈欠后,便搂住娘的肩头乖乖趴好。 很快,牛车停稳了,两名官差先后走了下来。 他们清点出十九个人,在一册名单上挨个摁完手印,便指给了村长。 “这些就是你们村的了,都已入了咱云城籍,以后由你们村管着,多照顾着些。” 村长不咋识字,拉着张秀才看了眼册子。 这时,张秀才眼尖,发现其中一户被涂抹过,又在旁边另起了名字,像是有过替换。 另外人数也有不对。 原先不是说好二十一人,怎么现下只有十九,这就少了两个。 张秀才正想问问。 不过这会儿,官差已经收回册子,又交代了几句不紧要的,就赶起车来,急着奔向下一个村子。 他们一走,村长这便招呼大伙,快过来认一认新人。 “都是一个村的,你们叫啥名字我们得知道,以后也好有个称呼啊。” 新来的五户里,就没一个男丁,全是妇孺和老人,大冷天还穿着单衣。 乡亲们早就好奇极了,这时都挤上了前,目光打量了过去。 只见其中三家是带着孩子的。 男孩们要大一些,但最年长的也不过八九岁的光景,唯一一个丫头只有三岁多,不知饿了还是冷了,一直哭啼不休。 “嗐,咋没个男人,我本想着村里添新,要是有合适的,能招个给菊娇倒插门呢。”刘婆子踮脚看了圈,不由耸了耸肩。 张秀才倒是高兴搓手,“不过可有好几个孩子,看来我那学堂,又能多几个小新苗了!” 他们闲唠开了,流民们却站在原地没挪窝,冻得骨头都抖到作响。 等一一报上姓名后,村长握着烟锅子,愁得摇了头。 “这几家都没青壮男人,以后种地可咋办。” 他叹口气,又摆摆手道,“这里是风口,快别在这儿杵着了,瞧给孩子们冷的。村里已经给你们腾出了几间屋子,都先过去安顿,柴和米面也有,至于我们这些乡亲们,先不多说,你们以后慢慢就认识了。” 屋子? 米面? 一听有现成的东西,五户人家都愣了下,这就卸下了戒心,忍不住哭出了声。 “咱们、咱们是遇上好人了啊!” “竟把住的地儿都给我们弄了。” “村长您是不知,方才先路过了别的村子,俺们看过去的同乡们受了冷眼不说,还被训得像狗一样,心里可不是滋味儿了。”他们的眼泪不停砸在地上。 毕竟作为外来人,初来乍到,难免有种寄人篱下的感觉。 乡亲们也很是同情,拍拍他们的肩膀。 等抹完泪,这五家又感动得不知再怎么说,就想跪下道谢。 村长心里一咯噔,赶忙挨个扶起,“以后就是乡亲了,可不许这么外道,这点小事不至于。还有你们别怕,我们村人心眼都好使,肯定不干那排外的事。” “就是啊,前阵子你们在城里,吃的救济粥还是我们村姜家给的呢,只要以后好好处着,谁也不会欺负了你们去。”杨田梅和妇人们,都站出来劝道。 提起施粥,他们五家当然知晓,直朝着冯氏和小糯宝弯腰鞠躬。 小糯宝揉揉眼睛,探出小圆脸,也好性子地招手回应。 这时,抱着那啼哭小丫头的妇人,眼睛始终偷摸看着冯氏娘俩。 她目光闪烁,等打量完小糯宝的漂亮袄裙,再瞧向怀中女儿的破衫后,眸色又不由变得酸楚。 “好闺女,快了,娘马上就能带你逃离这苦日子了……”妇人顶着肿眼,声音压得极低喃喃。 晨时烈风阵阵,刮得各家草垛、窗纸呼呼响,众人脸上也跟着生疼。 村长觉得不便多说闲话,于是就带着乡亲们,七手八脚的分成几队,要送新户们去安顿了。 顺便,再帮他们生上炕火,给上一些现成的干粮,算是表一表村民们的善意。 冯氏眼见闺女小脸都冻红了,也就不去凑那热闹,回家扫了屋地,拾掇起碎柴烧炕去了。 小糯宝扯下外袄,往大炕上一趴,抻了抻胳膊腿儿,就挨着春哥儿躺回被窝,想再享受个回笼觉。 只是刚一闭眼,她右眼皮便莫名跳了两下。 “嗯?跳什么呢?”小家伙困了实在懒得想,索性拉过侄子小手,帮自己摁一会儿。 不多时,大炕便烧得暖烘烘了,任凭窗外寒风再猛,屋里都不减半分惬意。 冯氏忙活完擦把手,一掀门帘,就见两个小团子已经挤在炕头,“叠罗汉”似的打起了呼噜。 小糯宝骑着被子,睡得四仰八叉,肉趴趴的脚丫时不时还踹两下,像是梦到了啥东西。 春哥儿的小手和脑袋瓜,都抱她的脸上,边睡边吸溜着口水。 冯氏眼睛不自觉弯起来。 多么招人稀罕的孩子们,俩人还这么有爱,真是再看上一眼,都能把人心肝给看没了。 她蹑手蹑脚进来,挨个亲了两下,又把俩孩子摆正姿势,拉过被子盖好小肚们。 等出屋后,正好姜丰虎回来了趟,冯氏就小声问起新户们安顿得如何。 “老二,来的那几家住进去了吗,瞧着人都咋样,像是以后能好相处的吗?” 姜丰虎神经粗,挠头想想,“面上看不出啥大毛病,就是有一家好像嫌腾出的屋子太破,嘀咕了几句嘴,就没什么了。” “哪一家?”冯氏张罗起午饭,随口问道。 “就是有小闺女的那家,听说这家原本挺殷实,书香门第,以前还是开书院的,他们分到了王大喜家住过的破屋,那边确实小些。” “不过,丁家的房子虽宽敞,可那边是两家一起挤着住的,至于另外两家只有老人没孩子的,被村长安顿在了田梅太爷留下的草房里,其实住得都差不多。”姜丰虎回道。 冯氏寻思下,兴许是那户原先过得不错,如今落差太大,才嘟囔了几句,倒也不算大事。 正好这会儿,姜丰虎又要和杨二出去,挨家问问谁有不要的旧被褥,拿去给新户们将就一下。 冯氏便把他叫回来,“这事就别到处问了,仙泉居那几间上等客房,前几天刚换下来一批被褥,本是不再用了的,你们就拿过去吧。” 姜丰虎笑出白牙,“这敢情好,我和杨二哥倒省事了,拿了让田梅她们分配吧。” 不多时,远天边传来几声闷雷,眼看就要变天。 刘婆子和杨田梅加快步子,抱着暄软的被褥,就剩最后一户没送了。 等进了王家旧屋,刚一把被子放下,一个抱着小丫头的妇人,就拉住了杨田梅的手。 “好妹妹,先别走。”妇人抬起泛红的眼。 “可否带我去一趟姜家,方才人多我不好意思声张,我和那姜家有些渊缘,此番就是奔着他家来的。” 第339章 小人星再次亮了 雷声还在阵阵作响。 不一会儿,豆大的雨点子顺着屋檐,就淌成了雨幕。 冯氏把外头的衣裳收了,李七巧也拎着把油伞,从仙泉居回了家。 二人默契一笑,这便进屋一个掌勺烙饼,一个坐着烧火,时不时说上两句闲话,享受着婆媳俩独处时光。 小糯宝听着雨声也醒了,她正了正睡歪了的小发辫,拿了块桃酥懵懵啃着。 眼看饭要好了,姜丰年和姜丰虎闻着香味,正要放桌吃饭。 “婶子。” 不过这时,门外却响起了杨田梅的声音。 冯氏以为是有急事,喊了姜丰虎快去开门,却不想迎进来院的,反倒是一对面生的母女。 杨田梅露出为难色。 她也不愿领着那妇人前来,只是同住村里,就算她现在不带路,以后也迟早能找上门来。 冯氏看着头发被雨打湿的妇人,还有那怀里哭啼的女娃,不免有些惊讶。 “你们不是刚搬进村的吗,过来是有啥事……” 谁知话刚一出口,那妇人红着眼睛,竟扑通一声,顿时就给冯氏跪下了! 姜家人都吓了一跳。 “有话好好说,你这是做什么!”冯氏皱皱眉,避嫌的往后退了两步。 那妇人见冯氏不来扶她,先是怔了下。 而后又捏着衣角,泪水涌出了两道小河,瞧着可是惹人怜。 “这位大嫂,今日是我冒昧,只是我实在有为难处。” “我家男人打仗时没了,开的书院和铺面都被窃北人毁了,仅剩的家财还被乡邻抢了,我只能带着闺女儿子,还有娘家爹娘逃难至此,想来投奔一位在云城的亲人,还想求您家帮忙给找找。”妇人抽搭着道。 冯氏顿了下。 这么说,只是想求姜家帮忙寻亲? 想来找人不算啥大事,尽力一试吧,全当是行善积德了。 于是冯氏这就给带进屋,拿来板凳让她坐下。 “你且不要哭,有话慢慢说。”冯氏倚着门边道。 许是被雨湿得不舒服,妇人怀里的小丫头,哭得哇哇不止。 “呜哇娘,想回家,我饿我饿!” 冯氏看这孩子小脸蜡黄,鼻涕和眼泪都黏在下巴上,瞧着怪可怜的。 她叹了口气道,“丰年,去把里屋箱柜上的桃酥拿来,给这孩子吃两块吧。” 听到外屋来人,不等大哥进来,小糯宝这就抱着糕点匣子,哒哒送过来了。 她还挑了块最爱的芝麻桃酥,塞进那小姑娘手里,奶声哄道,“给你吃呀~” 难得见到同岁丫头,小糯宝看她挨饿,心里难免也不落忍。 那丫头抓来桃酥,看都没看小糯宝一眼,狼吞虎咽就往嘴里塞,还呛得咳了一地渣渣。 小糯宝像只采蜜的小蜜蜂,这又急急忙忙跑去,拿了她的杯子,倒了些羊乳茶来。 那妇人不住点头道谢。 “多谢,多谢,你真是个好心的孩子,想必定是家风所致,一家子都是善心人。” 冯氏不愿闲话,立马拉回话茬。 “说正事吧,还不知你怎么称呼呢?” 妇人哭得梨花带雨,抬眼回道,“我贱命本是毕壮儿,后来家夫觉得不雅,便为我改名毕萝春,你们唤我萝春就好。” “这是我女儿毕晴晴。”她碰了碰怀里的闺女。 “毕萝春……”小丰苗挠头重复着,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冯氏点了头就又问,“那你方才说,你有亲戚在云城?不知那人姓甚名谁,是男是女,多大年岁,是做什么的,你跟我们细说说,我们也好帮你去打探。” 毕萝春顿了下,眼睛很快又浮起水汽。 “其实不用费劲找寻,那人您家是认识的,有天施粥,我看见他去您家粥棚帮过忙……”毕萝春抠着手指。 “是我家熟人?”冯氏睁大眼睛。 毕萝春红着脸嚅嗫,“就是韦氏书院的韦有憾,韦院长。” “他是我婆家小叔子,先夫独有他这么一个兄弟,二人小时候感情很要好的。” 姜家人一听,不由都惊诧极了。 原来这妇人,竟这般凑巧,就是韦院长的嫂子? 姜丰虎心眼子直,这就憨笑出声,“看来咱家和韦院长,还真是缘分深厚啊,就连随便分过来的流民,居然都能有这般交集。” 毕萝春心虚一下,没有应声,只是摸了摸闺女的小手。 不过,既是她已知道韦氏书院了,那为何又要让姜家帮忙找,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冯氏心中起疑,这就盯住毕萝春。 “怪事,你这妇人方才还说想寻亲,可眼下又说施粥时就看见过他,那你又让我家帮的哪门子忙,腿长在你自己身上,过去找他不就得了?”冯氏质问道。 毕萝春连忙摆手解释,“您别误会,我说的都是实话。” “不是我不能自己去,只是先夫在世时,他们兄弟俩曾经为些小事吵过嘴,已有多年不再来往……我一个妇道人家,没脸去找小叔子,怕他不认我,更怕被撵出来丢了颜面……” “所以……才想托您家相帮……帮我说和一下……好歹您家和他是相熟的……”毕萝春垂眸啜泣。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姜丰虎恍然点头。 未等冯氏和李七巧发话,他想都没想就道,“那有啥的,韦院长最是和善不过,要是得知你们孤儿寡母的,都出来逃荒了,肯定会顾及兄弟情分的。” 毕萝春连忙抬起泪眼,“若真是如此,那便再好不过了,只是不知,您家可否陪我一起前去,我一个寡嫂,独自过去多少还是不便。” 姜丰虎神经大条,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这是小事儿,要不等过两日,我去给丰景送东西时,就带上你一块去书院吧。” 毕萝春得了允诺,欢喜地不住鞠躬,“那便太好了,多谢,多谢!就知道您家是善心人,我便在家里等您!” 还当自己是做了好事,姜丰虎送毕萝春出去时,脸上都挂着笑。 却不知冯氏和李七巧,早就变了脸,一直在给他使眼色,他却未有察觉…… 等把人送走后,冯氏瞪了眼儿子,转身就跟李七巧摇头。 “这事儿答应得不应该!” 如若真如这妇人所言,那么也是韦院长的家事,他们怎好插手。 何况,以韦院长的性情,就算真和兄长有些龃龉。 但兄长已然身故,他定然不会为了点鸡毛蒜皮的事儿,就连见都不肯见嫂嫂和侄子侄女啊。 第340章 糯宝出洋相 只怕此事,多半是另有内情。 要么,就是她醉翁之意不在酒,为的不是韦院长,而是奔别的来的。 要么,就是韦家兄弟俩的过节,并非她说的那般轻描淡写。 李七巧有些恼火,嗔了姜丰虎一声。 “你这个大老粗,做事也不过过脑子,别是看人家生得漂亮,就什么都全听全信了!” 姜丰虎还觉委屈。 “这说的哪门子话,我是因她说认识韦院长,看在韦院长的份上,这才想着能帮则帮啊。” 话虽如此,可李七巧还是拧了把他耳朵,懒得搭理,就转身弄饭去了。 冯氏想了想便道,“老二虽是答应了,不过咱不能贸然就带她去,此事先缓一缓,等见了韦院长,探过他的口风再说吧。” 正好这两日,打量着孙春雪就快生了。 吴大夫来看了脉后,嘱咐过需备些好参,生产时说不定能用上。 冯氏打算明日就进趟城,先去寻几味好参,顺道往书院走一趟。 小糯宝在家闷了几日,当然要跟去玩耍。 于是这就已经去翻箱倒柜,琢磨着明日穿什么了。 看着某个小肉墩墩,正坐进衣箱子里,小手抓起一件袄裙,往身上比划两下,又扁扁嘴巴,放回去换下一件。 这般生动小模样,可是把姜家人都逗得发笑。 “一听要出门进城,又开始臭美上了。”姜丰年隔着门帘缝隙,看得嘴角直上扬。 冯氏也弯起眼睛,进屋放好碗筷,又把小家伙抱出衣箱子,先把晌饭吃了才是正经。 而这会子,村北,王家旧屋内。 毕萝春顶着淋雨,才刚到家。 她把闺女放到炕上,又掏出姜家给的半包桃酥。 “我的我的!”毕晴晴就大喊大叫起来,扑到点心袋上,全部霸占了去。 毕萝春眼睛一抬,看了看正在舔嘴的爹娘和儿子,终是什么都没说,由着毕晴晴自己吃了。 倒是她儿子韦庭,这时懂事道,“没事儿的娘,我不饿,村里送了热乎馒头来,点心就给妹妹吧。” 毕萝春方还柔弱的面颊上,现下变得冷漠,只“嗯”了声,就转身去了屋外。 阴雨还在垂落。 妇人站在雨下,只圈起手指吹了声哨,就见几只白鸽飞来,落在了小小屋檐下。 毕萝春擒来其中一只,从胸前掏出笺纸、墨块,飞快写下一行字。 【借夫弟名,已近姜家,计划照常,只待国师归。】 “去吧!”毕萝春把纸条绑在鸽脚上,目光沉静抬手。 待望着白鸽朝着长白城的方向飞远,她才抹掉脸上雨水,重新回了屋去。 …… 轰隆隆! 远天边,再次响起一串雷声。 小糯宝吃饱喝足,正仰在炕上戳肚皮玩儿,却莫名被雷惊了下。 她鼻尖不由起皱。 这是什么兆头? 莫非是三哥哥他们那边,要有什么不妙? 小家伙赶紧掐算,不过很快发现,穆亦寒他们此行运势为“平”,倒也不算有什么大事。 于是她暂且不去多想,扯过春哥儿的一绺头发,想编个小辫儿来解闷。 只是她小手太笨拙,弄了半天,倒把侄子的头发弄打结了。 眼看解不开了,侄子又直瞅自己,小糯宝只好叫来丰苗帮忙。 “五锅锅,快来看看这个!” 这会儿,丰苗正招了旺福来,俩人趴在炕梢,背着大人们偷摸互抄课业呢。 一听糯宝召唤,俩孩子正好借劲歇一会儿,就赶紧围过来,直问“妹妹怎么了”。 小糯宝无奈指着春哥儿,“头发,乱了,弄不开呀~” 丰苗和旺福一看,顿时亮了眼睛,小手贱嗖嗖的,这就要去拿剪刀给绞了! 早被五叔折腾惯了,小春哥儿害怕摇头,本想举脚乱踹,来个“战术后退”。 可还是听到“咔嚓”一声,头发没能保住。 “哇!”小春哥儿眼圈一红,顿时哭得伤心。 外屋里,冯氏正和李七巧熬猪油,想明个儿带上一罐给韦院长。 “春哥儿怎么哭了?”冯氏把手往围裙擦擦,进来抱起孙子,“嗯?谁干的!这孩子怎么少了撮头发!” 两个小子见势不妙,这时赶忙装傻,一个趴枕睡觉,另一个就抓着书本用功,可却连书都拿反了。 “五酥酥坏!酥酥坏坏,呜哇!”小春哥儿掩过糯宝这一篇,只攥着小拳,哼哼控诉丰苗。 冯氏眉毛一支棱,这便抄起了鞋底子,“姜丰苗!” 丰苗几乎是瞬间飞起。 拽着旺福就跳下地,撒丫子往村长家跑。 至于始作俑者小糯宝,捂着小脸偷笑两声,又吧唧了春哥儿一口,拿块糖豆给他。 “好侄子,姑姑给你吃哒!” 哄了春哥儿又笑了后,小糯宝就扒着窗缝,瞧着冯氏正“金鸡独立”,把鞋子飞出门口追打。 现下又跳着脚,蹦到门口捡鞋…… 她露出小白牙,正要咯咯几声。 不过这时,村北边的上空,却忽的闪烁一下。 只见“蜚蠊”星耀再次显像。 而这一回,似乎比先前更亮了…… 小糯宝不由怔住。 原来小人星,竟是在那方位。 她忙掰着手指头,数了数住在村北的人家。 此小人星是跟着新户来的,而新户之中,安顿在北边的,好像也只有住在王家旧屋,毕萝春那一家子了。 小糯宝顿时警觉。 这么看,明个儿更是得跟着娘,去一趟韦氏书院! 等第二日,一场大雨后,空中格外多了分凛冽。 冯氏抱起小糯宝,放进暖和的车厢里。 又拿上猪油罐,一大碗豆腐皮包子,这就朝着城里去了。 第341章 发现真相 马车近了书院,还隔着几步远,便听到了学子们的咿呀诵读。 小糯宝一想到有群小哥哥们,正排排坐好,摇头晃脑地背着书,就无聊得想打瞌睡。 “娘,你带着糯宝进去吧,我去买参,买好了就回来接你们。”姜丰年停稳马车,要扶她俩下来。 冯氏“嗯”了声。 这时一垂眼,就看见闺女在捂耳朵。 “捂什么捂,才听几声就嫌烦了?”冯氏故意捏她鼻子,“等你再长大点,也得像他们一样,认字读书的,别想能躲过去!” 小糯宝转转眼睛,忙把耳朵捂更紧了。 不听不听,娘在念经! 这会儿,门内的小童认出了冯氏声音,抱上一个汤婆子,就喜盈盈跑来开门。 “是姜家夫人和糯宝,快进快进!”小门童才十二岁大,但还是把汤婆子让了过去,“天儿冷着呢,糯宝妹妹快抱着吧!” 小糯宝把脸探出风帽,收下暖手的好东西,又指指娘手里的包子,嘻嘻笑出小白牙。 门童心领神会,知道又能跟院长享口福了,这便兴奋地在前面带路,引他们往书房去。 今日无经义课,也就不用韦院长亲自上阵,他正得了清闲,在书房里逗猫玩呢。 一听是小糯宝来了,韦院长神色惊喜,门一开就伸出大手。 “可是有些日子没见了,快来让韦叔叔抱抱。”韦院长搂住怀里小人儿,颠了两下就笑,“别说,好似又沉了些呢。” 小糯宝害怕被说长肉,赶忙抱住他脖颈,胡乱吧唧两下。 “嗯嗯~糯宝也想院长叔叔啦~” 韦院长被哄得心花怒放,给她找补,“沉了也正常,天冷了嘛,定是穿太多的缘故。” 说罢,他这就打开匣子。 拿出两个油皮纸包,里头装的是前两日,同窗拜访他时,带的渤城特产虾饼。 冯氏坐下来,也掰了一点尝尝,又说笑道,“有了好吃的她就老实了,韦院长是不知道,方才刚到门口,才听了几阵读书声,这小丫头就直抱头呢。” 知道小糯宝怕什么,韦院长轻笑起来。 “厌学可不行,书中自有黄金屋呢,世人谁不向往。” 小糯宝惊讶了下,立马吐出虾饼,趴到案桌上就连翻了好几本书。 “书里有黄金屋?是真金做的吗?” “哪呢哪呢??” “啊?糯宝怎么没看到!”小胖丫找来找去,理直气壮问道。 看着这小家伙,急得抓耳挠腮,像是真要找金子似的,冯氏和韦院长都哭笑不得了。 就连小门童都怔了一下。 随即便抱着肚子,哈哈个不停,从门里乐得摔到了门外去。 “你可快老实吃虾饼吧,要是让书院小子们知道,丰景的妹妹以为书里有真金屋,只怕连你四哥都得被笑话。”韦院长抓住胖丫小手,给拘在了怀里。 冯氏也拍了她两下。 “可别耍宝了你,逗得娘差点忘了正事,娘还有话想跟院长说呢。”冯氏挤了下眼睛。 想起毕萝春的事,小糯宝立马又正色起来,坐回韦院长的腿上,当个乖宝宝了。 韦院长让门童去端了壶茶水。 “我同窗新送的碧螺春,尝尝看,咱们边喝边唠。” 冯氏呷了口,觉得喝不来绿茶,又给放下了。 她看似随意道,“对了韦院长,咱们相识这么久,只知你一直没成家,可好像也没听你提起过,旁的家人或是爹娘什么的。” 韦院长顿了顿,便摇了头,“我爹娘早亡,所以少提他们,至于家里其他……算了,不提也罢。” 冯氏看出不对,又迂回了下。 “那你老家是哪里的,应当不是云城本地的吧。” 韦院长神色缓和许多,“嗯,我祖籍原在京城,只是幼年随爹娘在府城办学堂,我便也算是半个府城人,再后来……” 说起往事,韦院长的目光飘忽起来。 “再后来,我考取功名,可谓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当上了探花郎,又回了祖地京城,一时风光无限。” “只可惜,再之后便是宦海浮沉,终是不能放下文人气节,不肯摧眉折腰事权贵,就隐退来了云城,开了这间书院。”韦院长闪过一抹遗憾,神色又淡然了。 小糯宝抓着虾饼,乖巧地窝在韦院长怀里,能感受到他心绪变动。 尤其是提及官场时,他的胸腔更是起伏急促。 想必,那定是一段隐痛过往。 能使一个探花郎退了仕途,也不娶妻生子,反倒来了北地偏居一隅,想来背后应藏了不少事。 冯氏也有些惋惜,“你的事我家从没细问过,不过想来你那些年,肯定不容易极了。” “要是你能有个兄弟,或是姐妹陪在身边,起码算是一份疏解,总好过你独自过着。”冯氏又把话茬拉回来。 韦院长苦笑一下,“其实,我倒是有个兄长的……只是我俩交恶已久,多年没来往了……” 冯氏立马接话,“那不知,你兄长家住何处?可有娶妻生子啊,这些年当真一点音讯没有?” 提起兄长的妻子,韦院长顿时攥紧衣角,眸底露出一抹逃避。 他缓了缓,才嗓子发紧道,“当年,在我退出官场时,兄长就迎娶了嫂嫂,后来,听说他们搬去了长白城,同我一样,开起了书院糊口……” 剩下的话,哽在他喉咙里,就再也说不出了…… 他说不出当年,自己入仕之后,兄长曾不顾他的反对,借着他探花郎的名头,在京城大开生意,广交权贵,赚了不少黑心钱。 更说不出,他的嫂嫂,原本是自己的青梅未婚妻子。 却在他决意退出朝堂,要来北地教书时,那女子因不肯放弃京城繁华,竟转投了兄长怀抱,才成了他的嫂嫂…… 这也是为何,韦家兄弟成了陌路人。 只可惜,世事无常。 回到北地后,韦院长还是靠着学识,从一个教书夫子,做到了云城第一书院的院长。 倒是他那兄长,没了他这探花郎的名头,后来又错入了行当,生意一落千丈,直至京城混不下去,去了长白城开书院,但也无甚起色。 韦院长又倒了杯茶,品了品,声音酸涩,“这碧螺春虽好,只是,不复最初喝时的意境了。” 看得出冯氏今日前来,是另有深意。 于是韦院长放下杯子,浅笑道,“今日一来,你就问起我家事,知你不是爱闲打听的人,应当是有什么要紧事吧。” 冯氏本是想探探口风,但既韦院长都问了,那她也该说了。 “那我就跟你直说吧。”她点了头,“昨日流民分到我们村时,有一妇人说是你的嫂子,不敢单独来见你,非要托我们帮忙,我才想来问问你的意思。” “嫂……”韦院长脸色立马大变,急问道,“那妇人名叫什么?!” “毕萝春!”冯氏和小糯宝齐口同声。 话音一落,一股难以名状的动容,出现在韦院长的脸上。 他一个激动,差点推倒茶壶,还把茶水洒了些在小糯宝脸上。 冯氏惊讶极了,何故反应这般大? 她边给闺女擦着,边问道,“这么说,那人还真的是你的嫂子。” 韦院长声音颤抖,“前几日,施粥时我就恍惚看到个人,很是像她,可喊她她不肯应,我又到处都没再寻到过她,本以为是看错了,没想到,原来真的是她!” “那她现在还在大柳村吗?” “在,好像还带了一儿一女,应当就是你的侄子侄女。”冯氏立马回道。 韦院长急忙起了身,发抖的双手,还掩在衣袖之中。 “那请赶紧带我去见吧!” 冯氏满脸惊诧,想不到,韦院长居然这般乐意看到嫂子。 既是如此,那毕萝春又何必多此一举,非要过姜家这一道门呢。 怪得很。 第342章 好事到 临行前,韦院长又特地沐浴一番,还换了新的行头。 马车内,闻着他衣袍上的熏香,瞧着他紧张的手,小糯宝暗暗眨巴眼睛。 看来,毕萝春对于院长来说,可绝不仅是嫂子而已…… 不然怎会这般在意。 马车咯吱咯吱,不多时,眼看大柳村就在前面。 韦院长为人正直,不想姜家误会,这时就主动开口,想在进村前全说清楚。 他红着脸道,“还有一事,你们不知。其实,萝春虽是我的嫂子,但她原本,曾是要嫁给我的。” 冯氏听得一咯噔,但又不好意思表露惊讶! “我俩幼时便相识,她家道中落,因是父亲好友之女,寄养在我家,时日久了,我与她就生出情愫来。” “只是在之后,她不满我擅自辞官,舍不下京城的富贵繁华,所以才背弃誓言,嫁给了我兄长,这也是为何,我们兄弟不睦多年。”韦院长搓着手,小声解释着。 小糯宝和冯氏不由恍然,这可真是吃了个大瓜。 冯氏赶忙安慰两句,“不必多言,你自己的事情,只要对自己有交代就好,我们不会多想。” 同时,也终于明了,为何一听到嫂子名字,韦院长会情绪不稳了。 家事和情事,向来是世间最难的两道槛。 韦院长当年,同时被这两道槛绊倒,落了个伤痕累累,是个可怜人。 姜丰年怕他伤神,故意把车赶慢了些,好给他工夫缓缓。 过了约摸半刻钟,他们才终于入了村子,停在了姜家门前。 冯氏牵着小糯宝进屋,至于给韦院长带路的事,就交给姜丰年了。 到家后,就见李七巧在试做新菜,打算过两日,端去仙泉居尝吃。 婆媳俩便围着灶台,一边唠起今日事,一边说着仙泉居的生意。 小糯宝就闷不出的,坐在小板凳上,暗自出神。 她捧着圆溜的下巴,琢磨着那颗“小人星”,到底会应在什么事上。 就在这时,门外却忽然响起马蹄声。 众人推门一看,竟是萧兰衣回来了! “萧兰花回来啦,小兰花回来啦!”丰苗故意起了个诨名,叫得可是欢快。 小糯宝惊喜坏了,以为他们四个是一同回来了,迈开小短腿,就朝门外奔去。 “啊,穆叔叔!” “三锅锅,萧锅锅~” “还有阿黎锅锅,糯宝好想你们啊!” 未见其人,她倒是先叫了个遍,奶声奶气的,主打的就是个嘴甜又端水。 萧兰衣穿戴得花里胡哨,刚一进院子,就差点被气笑。 “你个小没良心的,我什么时候排在第三个了,亏我还一路想着你呢!”萧兰衣单手提溜起小糯宝,蹭了蹭她额头,“没有别人,就我自己回来了,让你再瞎喊!” 小糯宝还不死心,抻着小脖颈,盯了门口半天。 直到迟迟未看到穆亦寒身影。 她才小小地失落了下,不过很快,就又笑得脸颊鼓鼓。 “谁回来谁最好!今天在糯宝心里,萧锅锅排第一!”小糯宝搂住萧兰衣细腰,扭着身子撒娇。 萧兰衣果然受用,一双圆眼弯成月牙,笑成了不值钱的样儿。 冯氏这时过来,拿走萧兰衣外袍,难免惊讶。 “你怎么这么快就来家了,不是说要跟着国师,去府城拜访一位大将军吗,这一来一回,再快也得个三五日吧。” 萧兰衣委屈扁嘴,“别提了婶子。” 说罢,他抱着小糯宝坐上炕沿,就指了指旧伤。 “谁让我这腿伤没休养好,丰泽为照顾我,故意赶路慢些,就被国师看出来了。他嘲我是个瘸腿驴,拉磨都嫌慢,耽误事儿,就给撵回来了!” 难得能跟国师出行办事,结果还被“退了货”,萧兰衣自当委屈。 全家看他这般,没忍住乐,而后又上前安慰几句。 这位贵公子听了好话,才重展开笑颜,不过说笑过后,他又很快严肃起来。 “婶子,其实国师遣我回来,倒不全是为了这个,还有一事,我得跟你们嘱咐一下。”萧兰衣换上正色。 冯氏就知没那么简单,放下手头活儿,“你说吧,可是国师有啥安排?” 萧兰衣点头道,“路上时,国师收到探子来报,说是发现大柳村的上空,这两日有信鸽飞出,怀疑是村子里有异动。” 原来,自打穆亦寒住进村子,就已安排了人手,盯着此处动向。 以免自己行踪暴露,会给村子或是姜家,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冯氏露出惊色,难怪堂堂一国师,敢随便住在客栈,或是村里。 原是一行一动,皆暗中布下天罗地网,不是白给的。 “所以国师让我回来,盯着些村里,也好护你们周全,省得有奸人混入了村里作祟。”萧兰衣沉吟一下,又继续道。 小糯宝正抓着他的玉佩玩,这时小手一拽,突然就喊出声来。 “啊,是毕萝春!” 奸人? 信鸽传报? 难怪有小人星显像,看来就是她了! 萧兰衣听得一愣,“什么碧螺春?记得你向来不爱喝绿茶啊。” 小丰苗这时也跑进来,“我说怎么觉得,那妇人名字怪怪的,原来是和绿茶一个名!萧兰花,毕萝春是个人啊!” 萧兰衣正觉一头雾水,冯氏忙把这来龙去脉,告诉给了他。 听罢,萧兰衣也恍然点头,“信鸽发现不过才两日,偏巧她来了也才两日,糯宝说的没错,看来应就是她了!” 既已找对了人,那么接下来,只管截下新的信鸽,就知那妇人想做什么了。 正巧辽东营内,有个兄弟原先做过奸细,最擅此技。 萧兰衣顾不上吃午饭,当即就朝东砬子山赶了过去…… …… 此时,村北边,一只飞鸽掠过空中,落在了王家旧屋。 屋子里,妇人似乎察觉什么,忙止了啜泣,借口要去解手,哄住了韦院长。 待出屋后,毕萝春抓住信鸽,取下上面字条。 只见一长串字,赫然落在上面。 【国师此行不会如愿,五日内必归,尽快接近姜家,埋下火药,务必除之】 毕萝春心跳加快。 好在,她已和姜家搭上话,眼下又见了韦有憾。 想来,之后通过韦有憾,再打进姜家内部,还有仙泉居,都不是问题了。 酝酿好情绪后,毕萝春又重回了屋内。 “阿憾,你当真原谅我了吗,我怎么像在做梦呢?” 她哭得梨花带雨,又垂着湿漉漉的眼睛,佯装羞愧难当。 站在对面的韦院长,早就跟着泪眼滂沱,搂住侄子韦庭,轻轻拍了拍她肩膀。 “这些日子,你是受苦了,一别多年,前尘往事,就把它揭过吧。” 韦院长打量一圈屋子,又叹气道,“你是过惯了好日子的,在此怕是住不好的,正好我还有些积蓄,不如就让我在城里,给你和家里人置办个小院子吧。” 毕萝春一听要离开村子,忙不迭地摇头,又痛苦后退几步。 “不,我本就有愧于你,哪还能再受你恩惠,我哪也不去,只要能在村子里,吃口饱饭就行了。” 韦院长听罢,心里不由更加难受。 终究是他爱过的人。 让他怎能不怜。 “好,好,都随你吧,不过你若有任何需要,只管告诉我,千万不要怕麻烦了我。”韦院长眼红道。 毕萝春哭得泪都快干了。 可算等到他说这句话。 于是她抬起泪眼,走上前,轻握住韦院长的手。 “那你就帮我个小忙,我初来乍到,和乡亲们不熟,你带我多和姜家走动走动,再让我去仙泉居做事,可好?” 本以为韦院长连房子都肯买给她,这点事情,定然不会拒绝。 不曾想,韦院长却突然推开她,“这个可不行!” 第343章 收拾不了她才怪 “啊?为何不行,你不是和姜家交好吗!”毕萝春险些变脸。 韦院长正了正衣襟,“萝春,不对,我现在还应称你一声嫂子。” “正因我和姜家相熟,才不能给他们添麻烦,财宝有价,情谊无价,他家仙泉居的差事抢手,人家自有安排,不能为我破例。”韦院长很讲分寸。 至于带她和姜家走动,那便更是不能了。 眼下,国师可都是姜家的座上宾,丰年肯告诉他,已是十足的信任。 国师威重,闲杂人等哪能靠近,他不能给姜家生事,也怕毕萝春失了规矩。 毕萝春气得脸白,眼底闪过一抹厌烦。 想不到,时过多年,韦有憾还是这般古板! 那她大费了周章,岂不是要白辛苦。 “阿憾,要不你再……”毕萝春忍住情绪,正要柔声再求。 可这时,她儿子韦庭却转了眼睛,“叔叔,我有些饿了,你来帮我劈点柴,咱们生火做饭好不好?” 韦院长心疼侄子,立马应声,转身就被带了出去。 眼看指望不上老情人,毕萝春也懒得再理他,只好自己另想法子。 韦院长哪知她的心思,还放心不下这孤儿寡母,于是安排好了书院事宜,就连着往大柳村跑了两日。 他买了米面肉菜,又置办了家具、布匹。 甚至还带了小门童帮忙,张罗两天,把这王家旧屋,收拾得焕然一新。 至于之后的日子,韦院长也为他们做足了打算。 “嫂子,若是你不愿去城里住,那便留在村子,每月我会送十两银子给你们,你们无需再劳碌。” “分得的地,到时候我会帮你们种,尽量不让它荒着。” “等到来年开春,我再给你们把屋子重盖,盖个宽敞些的,不让你们一家委屈。” “至于庭儿,他也到了读书的年岁,村里学堂不错,当然我们书院更好,不管想去哪个,都凭你们来选。”韦院长一片真心。 纵使他兄长,当年有千般万般不对。 但人已经身死,他作为弟弟,也应对孤儿寡母照料着些。 韦庭看着满屋子的好东西,知道有了叔叔,就再也不用过苦日子了。 等到韦院长离开后,他小心翼翼,上前拉住毕萝春的手。 “娘,村子给咱们照顾,叔叔又对咱这么好,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咱们就踏实地过日子吧,好不好?”韦庭眼里带着试探。 毕萝春却垮着脸,瞪住他,“无知小儿,有口饭吃就叫过得好了?” 她本应享有的,是锦衣玉食的生活! 都怪韦家废物,耗费了她大好年华,又害她颠沛流离! 似是想到什么,毕萝春这就拿出纸、墨,又剪下一绺头发。 她把自己的心意,写在字条上,连带着发丝,一并交给飞鸽传走。 而这妇人哪里知道,飞鸽要去长白城,其中必经之地,便是东砬子山。 辽东营内,一个彪形大汉,正拿着弹弓,整日守在山头,等着截鸽子。 出乎萧兰衣意料的是,连着两日下来,那位兄弟竟截下了六张字信! 整整六张! 除去其中一张,是给毕萝春的,交代火药炸人事宜。 余下五封信,全是毕萝春传出去的。 本想着,这妇人频频飞鸽,多半是有要紧情报,要传去长白城。 却不想,待全部看完后,萧兰衣只觉长了针眼! 毕萝春发出的,除去发丝。 便全是些情意绵绵的诗词,让对方莫忘承诺。 甚至时不时的,还会夹杂几句淫词,就没一句正经! 回到姜家,大伙守在油灯下,一起合计着字条,都先被吓了一跳。 “这信上提及火药?那毕萝春,原来竟是想炸了我家,来谋杀国师?这也太毒了些!”冯氏眼睛气红了。 萧兰衣拍她肩膀,“婶子别急,想要弄死国师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你看有谁得手过?更别说她这般蠢钝的东西。” 冯氏沉了口气,很快又继续捋下去,可算把事情捋明白了。 “从那几张字信看来,毕萝春应是受她情郎指使,混进流民之中,来了咱村行事的。” “她所谓的想寻韦院长,只怕也不过是想利用韦院长,想跟咱家套近乎,方便她下手。”李七巧凝着眉心道。 事情既已弄清楚。 姜家人的心头,虽有愤怒,不过更多的还是敞亮。 最怕的,就是敌在暗己在明,而眼下,藏在暗处的成了他们,反倒是毕萝春强行明牌,那一切就由他们说了算。 区区一小刺客,自是无足轻重。 不过,这背后指使之人,值得深挖。 于是姜家人和萧兰衣一合计,打算先稳住她,等国师回来再审。 而当天夜里,刚弄清了毕萝春的虚实,另一桩好事就到了! 随着一声婴儿啼哭,东厢房里,孙春雪可算是生下了个大胖小子! 小糯宝围着炕边,开心地直跺脚丫,“又来了个小侄子,大嫂厉害!” 吴大夫不愧是神医,早就摸出孙春雪这胎过大,怕会难生,才让提前备了参汤。 果然,这一胎生了足足一个时辰。 若无参汤中间出来补劲儿,怕是还真不好生。 眼下,全家围着哇哇哭啼的小婴娃,都欢喜得不成样子。 “这孩子,叫个什么名字好,就让妹妹取吧,也沾沾妹妹的福气。”姜丰年眉开眼笑。 小糯宝大字不识,起名可太难为她了。 小家伙撅腚挠头,憋了半天,可算想出了个靠谱的! “家里都有春哥儿啦,就叫冬哥儿吧,正好是冬天生哒!”小糯宝叉腰发话。 “好,好,就叫冬哥儿了,小姑姑给起的名字,定会保佑这孩子一生。”孙春雪躺在炕上,有气无力道。 添了孩子虽乐,可全家都知产妇不易,没忘了功臣孙春雪。 姜丰年握住她的手,感动得稀里哗啦,“媳妇,你辛苦了。” 想着孙春雪是头胎,这月子定得坐好。 李七巧端出屋里血水、剪刀,便打算把仙泉居上新菜的事,先放一放,她好在家伺候大嫂月子。 不曾想,冯氏这时想到什么,摇头道,“不必,你去忙你的,冬哥儿和你大嫂,娘在家就照顾了,至于余下些粗活脏活,做不过来的,娘也另有人选了。” “谁啊娘。”李七巧怔了一下。 “就是那毕萝春,她不是想接近咱家,还想去仙泉居帮工吗,不能让她白算计一场,就给她个机会!” 冯氏沉下声音,“冬天里给孩子洗尿布,给你大嫂倒尿盆子,烧炕洗衣这些事儿,都让她来干,只要安排个人时刻盯住,不让她搞小动作就是。” 第344章 糯宝出主意 这主意一出,全家都亮了眼睛,就差拍手叫好了! 反正那妇人狠毒,就该先整治一番,既能把气出了,又给家里寻个苦力。 于是第二天上午,冯氏就喊来了毕萝春。 只说家里缺个帮工,先试用半个月,工钱日后再谈。 毕萝春哪知其中门道,以为是瞌睡来了送枕头,还窃喜自己命好,又暗骂姜家人蠢钝,登时就应了下来。 然而到了姜家,开始上工后,毕萝春才发现,事情全然不如她所想! 先是一进院时,连句闲话都没说上,就被推进了屋,喊她给孙春雪把尿盆倒了。 等毕萝春忍着味道,把手伸出去搅和两下,洗净了尿盆放回屋后。 又被孙春雪手一甩,一块湿尿布丢在了头上! “去,把我侄子的这个也洗了,记得胰子多打几遍。”小丰苗做起了“监察官”,盯着毕萝春一举一动。 “还有,门外那堆衣裳,也得一块搓出来,洗不干净可不行!” 大冷天的,北风呼呼地刮。 姜家院里,放的脏衣都快堆山了,少说也得洗两个时辰。 而一旁放的大桶水,还是刚从井里打出,摸起来都冰手。 毕萝春瞪大了双眼,只觉气血上涌,快要站不稳。 等等,村里不是都说,姜家最是良善,从不苛待帮工的村民吗? 怎么到了她,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从小就没干过粗活,毕萝春差点想甩手走人。 可想想自己的计划,需得留在姜家找机会,她还是忍了下来。 “好……我……洗。”毕萝春咬住后槽牙,摸了摸沾上尿味的头发,“那你给我弄些热水来吧,我坐着慢慢洗。” 丰苗一听,对着她的脸狂喷唾沫,“哈?还想让我给你烧热水?你脑子没坏吧!我家找你来,是干活儿的,不是享福做夫人的,要不要我再给你熬个参汤啊!” 毕萝春被气得想哭,嘴角耷拉着,差点没绷住。 “不干就走人。”姜丰苗抱起双臂,故意对她哼哼。 没法子,毕萝春只能忍气干活,眼泪淌进心底,又顺着鼻孔冒出来,冻出了大鼻涕。 井水太冷,她冰得双手通红。 索性也不敢磨洋工,只想尽快干完了事。 然而,衣裳洗完了,毕萝春也没能等来休息。 姜家拿她当驴使,洗完又喊着去烧炕。 四个屋子的炕,全烧热了,又喊她山上去背草,再把井水挑回十桶。 累得她要死不活不说,到了夜里,竟也不能回家,因为冬哥儿又尿了,尿布还得再洗。 这一日下来,折腾得这妇人简直想撞墙。 回了家,骂骂咧了半宿,她才肯睡下。 然而过了一夜,咬咬牙后,毕萝春还想再来寻机会。 却不想,这次冯氏更绝,让丰苗歇息一天,又换了菊娇来盯着她。 菊娇这个姑娘,别看又懒又馋。 但也有馋懒的好处。 冯氏给菊娇拿了好些点心、干果,又答应给她做件红绫袄,留着过年穿。 菊娇便兴高采烈,接下这差事,从早上起,就寸步不离围着毕萝春,恨不得把眼睛都粘她身上。 毕萝春本来还想,趁着姜家不留意,提前找好能埋火药的地儿。 可有着菊娇在一旁瞪眼,连干活慢了都要骂,哪能给她落单机会。 菊娇还悠哉得很,一直磕着瓜子儿,有几次瓜子皮儿都吐毕萝春脸上了,惹得毕萝春恼极了,终没忍住和她干了一仗! 正好今个儿姜家摆席请客,庆贺添了新丁。 全村都抬着桌子,拎着板凳,过来帮忙杀猪、宰鸡。 大伙正门里门外,乐呵呵地忙活着。 偏生这时,俩人干了起来。 “娘,死绿茶打我,死绿茶打我!” 菊娇把瓜子一撒,小尖嗓再那么一嚎。 刘婆子宠女如命,闻声就抄起板凳冲上。 “谁敢动我闺女!” 乡亲们向来团结,好事坏事面前都是一个样儿。 他们早看出姜家不待见毕萝春,于是好些个妇人、孩子也都撸起袖子,冲上去帮忙开打。 “好你个没良心的,姜家给你活计做,你不知感恩,竟还敢在大好的日子,给主人家找晦气!” “不许打菊娇姐姐,不许打刘奶奶,跟你拼啦~” “我们村可就这一个懒姑娘,给她打坏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妇人和孩子们围攻过去,对着毕萝春的头发、衣裳,就是一通开撕,又故意对着她脸蛋,扇巴掌加呼拳头。 老李头他们这些爷叔,不便跟着动手,就假意过去拉架。 “哎呀呀,别打了,多大事。”老李头嘴上劝着,手上却“一不小心”,把毕萝春摁进了泔水桶。 毕萝春差点灌了一大口。 整个人大头朝下,两脚朝天得直挣扎,“啊!啊!不要!” 好生酣畅淋漓的场面。 小糯宝坐在屋子里,兴奋地挥着小拳头,和丰苗、春哥儿挤在一起,笑作了一团。 毕萝春浑身都挂了彩,眼下乌青、鼻子冒血,半条腿还刘婆子拿大棒打折了。 等她呜呜哭着,从泔水桶里爬出来时,脸已经被扇成了猪头,眼睛都挤成两条缝了。 “你们、你们太……欺负人了呜呜……” 冯氏这时轻笑声,才出来打圆场,“哎呀,怎么弄成这般模样,好妹子快回去洗洗吧,洗干净了下午还得再来干活呢,冬哥儿的尿布可不能攒着!” 等看着这腌臜妇人,一瘸一拐地哭回家后,乡亲们都不由痛快大笑。 虽不知毕萝春怎的惹了姜家,但村长他们知道,能让冯氏这般下手的,定是那毕萝春自己造了孽。 姜家不明说,他们也就不追问,彼此都有个默契。 眼下,院里剩的都是自己人,冯氏拍拍手笑,“好了,咱们现在可算能畅快吃了,都快落座吧,菜马上就来!” 冬日天冷,姜家怕冬哥儿着凉,不便抱出来看。 不过乡亲们也不在意,只盼着能借着大好日子,尝一尝李七巧的手艺,解解老馋虫。 不多时,李七巧就端来了几个大铜盆,里面装的满是猪肉片、排骨、酸菜、还有豆腐白菜,笑吟吟走来了。 众人正期盼地直搓手。 这村长却惊讶喊出声,“啊?七巧,你那盆里的肉咋都是生的?” 李七巧笑得胸有成竹,“村长叔,就是故意要生的,大伙别急嘴,今个儿天冷,咱们弄个热锅子吃,边煮边吃,身上都能给吃热了” 一听要吃酸菜热锅子。 乡亲们顿时激动坏了! “早前就听说这玩意儿了,不过咱也不会弄,多亏七巧心思活,咱要跟着享口福喽。”老李头笑得直抹嘴。 铜盆是从仙泉居拿回来的,底下有两层,夹层里可以放热炭。 不多时,在炭火的作用下,铜盆里便咕嘟嘟地冒泡,散发出猪肉酸菜的香气了! 乡亲们再也忍不住馋,抄起筷子,不停往碗里夹得可欢乐。 一顿热锅子吃下来,大伙既觉新奇,又饱了肚子,嘴巴都吃得油光锃亮。 散席后,冯氏就把余下的猪肉分了,又留下几个妇人,一灌血肠,做猪皮冻,到时再挨家送一些! 院子里,众人说说笑笑,洋溢着一片喜气。 小糯宝披着粉嫩小袄,像个小“街溜子”,挨个妇人怀里搂一搂,坐一坐,惹得大伙都抢着亲她。 不过这时,小糯宝一扭头,却发现二嫂面带失落,还有些心不在焉,连菜铲子都拿反了。 第345章 糯宝心疼穆叔叔 作为贴心小棉袄,小糯宝觉出有事,顾不上再玩闹。 这就伸出胖手,对着冯氏捅咕一下,“娘,你快看二嫂~” 收到闺女的悄悄话,冯氏转身一瞧,果然,老二媳妇是不大对。 想着是不是这两日,光顾着给大儿媳高兴,让她受冷落了,冯氏赶忙过来问了一嘴。 李七巧听罢直想笑,不过倒也感激婆婆,能这般照顾她们情绪。 她脸红摇头,“娘,你这是想哪儿去了,当我是三岁小孩抢玩具啊,大嫂可算把冬哥儿生下了,我为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那你这是?”冯氏凑近问。 李七巧又低落起来,这才道出,“还不是为了给仙泉居,上新菜的事儿。” “这几日我照着菜谱子,试做着新菜,主料都还好说,可副料总缺一两味绿叶菜蔬做辅,咱北地大冷天的,哪来的新鲜菜,试来试去,食材难凑齐,终究不美。”李七巧叹气道。 毕竟,萧老太给的谱子上,都是精细佳肴,是最能拿得上台面的。 所需食材当然奢华,每道少说得四五样肉、菜来做,但凡少了一样,那都不算讲究。 知道李七巧在做菜上面,可是个“较真”的,容不得糊弄着来。 冯氏这才了然,“难怪呢,娘看你钻研多日,可除了个豆腐皮包子外,其他菜食的上新,却总一再推迟,原来是为了这个。” 小糯宝趴在娘腿上听着,眼睛暗自眨巴。 心里也跟着痒痒得厉害。 其实新鲜菜蔬、果子什么的,她供品里明明是有的。 可无奈娘总不让拿,毕竟,大冬天冒出太多菜啊果啊的,自家吃吃也就罢了。 但要是拿去仙泉居,让客人们瞧见,定是要被好奇来处。 三两句糊弄不过去,再解释不清,那便惹人疑心了。 小糯宝不想看二嫂失落,可又没有法子,只好踩着虎头棉鞋,跑到东厢房,去看大嫂和小冬哥儿了。 本想在东厢房寻点趣儿,却不想,孙春雪刚给冬哥儿喂饱。 也不知是不是补得太好,孙春雪的“粮食”充盈得很,喂完了冬哥儿,两袋“粮食”还剩一袋没动,让她难受得很。 正好见糯宝来了,孙春雪衣襟都不合,就朝小糯宝笑出板牙。 “糯宝,快来,大嫂这有好喝的,你看!” 小糯宝脚下一顿,一抬头,就见孙春雪散开衣裳,指着胸前的“粮食”,直朝自己呲牙乐。 她吓得赶紧捂眼! 等等,她看到大嫂什么了? 来不及应一声,小糯宝就直摆小肉手,扭头就害怕溜了,在空中跑出道虚影儿。 虽说初到家时,她也是被二嫂喂过的。 可现在自己又长了一岁,实在是受不了,再像个小婴宝似的,趴在大人身上嗦“粮食”了。 何况,要是娘和二嫂还好些。 但一换成大嫂,就让她浑身都觉别扭。 姜丰年正坐在门口,叠着尿布。 一看妹妹跑得像被狗撵,他先是一愣,又欣慰笑道,“这是怎么了,不过也挺好,咱糯宝的短腿也长出息了,啥时都能捯饬这么快了。” 却不料这话才刚落下,小糯宝就跑得没刹住车,一头撞进了杨田梅怀里,又顺势摔进了猪血盆里。 正在灌血肠的妇人们一愣。 随即就哈哈声响起,七手八脚的,捞出“浑身红艳艳”的小人。 “糯宝掉血盆里了,真不经夸啊,你大哥才说完,你就掉链子啦。”刘婆子提着猪大肠,笑得前仰后合。 小糯宝委屈坏了,撅着小嘴,不乐意地扑腾着手脚。 冯氏无奈捂脸,过来揍了下她小腚,又把孩子脏衣裳脱了,余下的就交给萧兰衣,让他带着去汤泉那边,好生洗一洗。 到了汤泉那边,多亏今日客人们都不急,杨二差点吓一跳,忙给小家伙插了个队。 待里头衣衫一脱,小糯宝穿着小肚兜,这就像个大饺子似的,扑通一声跳下去,洗得好生痛快。 萧兰衣照顾惯了她,时而给她擦香胰子,时而又给她梳洗头发,熟稔得不成样子。 一刻钟的工夫后,小糯宝可算洗去了黏腻,又变成了一身清爽的香宝宝。 “快快快,上来换衣裳,咱得出去了,不然安排在这个时辰泡汤泉的客人,就该等急了。”萧兰衣急三火四,宛如一个老妈子。 小糯宝吐吐舌头,甩了他一身水,这才伸手让他抱起,来了“饺子出锅”。 二人收拾好了,穿上了暖和的棉袄,正要出仙泉洞时,却忽然听到洞外有几个男客,正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话着。 “什么,前两日你去霞城泡汤泉了,那边外乡人多,不知汤泉水准如何?” “啧,跟咱这儿的仙泉居,那是一个地上一个天上,简直没得比!” “我猜着就是,那你还去作甚?” “不过你有所不知,那边汤泉主人有个暖棚,大冬天的,也能吃上新鲜蔬菜,泡完温汤再吃个涮小白菜,我就好这一口!” 暖棚? 新鲜菜蔬? 小糯宝眼睛一亮,赶忙扯萧兰衣袖子,“什么是暖棚子呀?” “就是庄子上搭建的,外面糊的是明纸,可以在冬日里,也能让里面暖和的跟春天似的,种些反季菜,咱北地其实最该弄暖棚,但弄那个太贵,所以一般只有富贵人家的庄子才弄,用来自己享受。”萧兰衣耐心解释。 小糯宝一听,小脑瓜不由灵光一闪! 有了暖棚做借口,那她之后,便也可敞开了给二嫂供菜啊! 就不用再怕解释不清了! 小家伙欢喜坏了,于是回到家后,立马就从供品里,弄出一大堆的新鲜绿菜。 什么小白菜、小茼蒿、芹菜鲜蘑胡萝卜,通通先来上两筐。 李七巧看着院里的菜蔬,被惊得不行,不过得了小姑子一句“暖棚里买来哒”,她便什么都懂了。 甭管这菜到底是糯宝咋弄来的。 反正她做好了,逢人只管说出自暖棚,便万无一失了。 李七巧心领神会,笑得合不拢嘴。 于是很快,几道新菜终于完美,这就被送上了仙泉居试吃。 客人们刚一尝鲜,都直拍手叫好,眨眼的工夫便光了盘子。 李七巧心里高兴,不过很快,另个问题就又来了。 这些菜食不是农家菜,精细繁复,做起来慢不说,且只有她一个人会。 要是放到大堂的常规菜单子上,客人们都想点着吃,那就算累到手断,也是做不完的。 李七巧琢磨一番,便想要做到限时限量,干脆一日只做两桌。 每桌八菜一汤,收三十两,一个月下来就是一千八百两。 这个价格一出。 客人们顿时咂舌! 毕竟那可是三十两,就算是去秦菜居享用,也够吃三桌了。 起初大伙嫌贵,没人做这头一个买主,李七巧也不打算降价,就冲她的手艺,和糯宝给的食材,值得上这个价。 不过很快,当天傍晚,韦院长的一个同窗,便从渤城赶来泡汤泉。 这位在吃的方面可是个行家,一听有稀罕贵菜,求之不得,当即就掏出三十两,拿下一桌! 当着好些客人的面儿,韦院长的同窗吃得那叫一个惊艳。 他亮了眼睛,一手拿筷子,一手持酒杯,边品尝边大笑点评。 “好啊,这个可是江南贵菜,只有勋贵人家桌上才有,竟在北地也能吃到!” “这个是鲁地菜,被文豪东坡诗人提过名的!” “还有这个,蜀地名菜啊!” “哈哈哈好,身在北地,吃遍南纪!别说三十两,一百两都值,多谢主家了!” 身在北地,吃遍南纪? 勋贵享用,东坡提名? 光是听着这几句话,客人们就被勾得心痒,哪里还能再心疼银子。 再隔着厢房门缝,看那饭桌上的色香味俱全,客人们口水也是哗哗的淌,这就纷纷掏出银子,扑到柜面上,想要买上一桌来吃! 李七巧却笑着摇头,“已经说好了,每日只做两桌,今天太晚,也就不再张罗,还想吃的可以把名字记下,交上银子,咱们预订着来。” 众人当然乐意。 预订也行啊,早订早吃上嘛。 于是不出半个时辰,李七巧就被热情包围住,收了快千两银子。 把大半个月的都订出去了! 新菜肴新卖法的顺利,让全家都跟着高兴,快到半夜了还没睡下,一起在里屋唠着闲磕。 油灯快烧完了,想到大门还没落栓,冯氏就让姜丰虎出去,把门栓给弄上。 姜丰虎披着厚袄,刚一出屋,却忽然听到门外有些动静。 待把大门一开,见的不是旁人,而是穆亦寒他们回来了! 夜色之中,看着眼前高大的男人,身上还血漉漉的,散发着血腥气息。 姜丰虎心底一惊,“国师,您这是受伤了?” 第346章 实在丑哭了 穆亦寒长眸黑沉,杀气还未散掉,像是淬着一片浓墨。 他抬腿迈入院中,淡声道,“受伤?你想多了。” 这时,听到门口说话,冯氏他们都出门迎人。 借着月光照亮,姜家人这才发现,那血是喷溅上去的,几乎把衣襟都湿透了,并非国师的血。 “路上料理了几个小贼而已,不值得惊慌。” 穆亦寒说得风轻云淡,好似什么平常小事,草草一句就结了。 只有身后的姜丰泽和阿黎,才知道那不是小贼,而是十几个武艺极高的顶尖杀手! 姜丰泽双拳掩在袖中,直到现在,还在微微抖动。 他从未想到,有人能仅凭一人一刀,就连斩断十几个杀手喉咙,出手残忍暴戾至极,又痛快利落得很,几乎不给人还手之力。 对国师的敬佩和惧威,同时在他心底滋生,难用言语形容。 这会儿,小糯宝可算穿好袄子,急巴巴地跑出来,朝着穆亦寒怀里扑去。 “啊!穆叔叔,你可算回来啦,糯宝好想好想好想你!” 小糯宝甜着小嗓音,撒娇得直蹦跶。 可惜她个子太矮,穆亦寒又身高九尺,跳了好几下,才勉强只能抱住穆亦寒膝盖。 “嗯~要抱抱,够不到,穆叔叔快抱我呀~”小糯宝张开双臂挥舞。 感受到有个小奶豆子,正哼哼唧唧地求抱抱,穆亦寒嘴上没说,但心里却是暗爽得很。 他长臂一伸,这就把小糯宝捞了起来,放在了臂弯上。 “当真想本座了吗,有多想?” 穆亦寒问得不咸不淡,但眸底的期盼,却有点压不住了。 小糯宝扭扭小屁股,小嘴这就胡扯开了,“哎呀,肯定是吃饭想,睡觉想,啃脚丫子时也想,反正就是超级想!” 见惯了小丫头嘴巴抹蜜,姜家人都笑着摇头。 真是姜糯宝的甜嘴,骗人的小鬼儿,跟谁都是这么哄。 穆亦寒心知肚明,但架不住就是爱听,受用得不行。 “本座算是明白,古往今来,为何昏君都爱听谗言了。”穆亦寒无奈摇头,“谁让它就是好听啊。” 小糯宝露出小白牙,笑得摇头晃脑。 外面太冷,众人这就抱着肩膀,说笑着往里进。 回了屋内后,好几盏油灯一起照着,才把人看得更真切。 穆亦寒的墨黑大氅上,斑驳可怖的血迹,便也格外清晰。 修长的手指拨弄系带,穆亦寒坐在炕边,正要慢条斯理地解开大氅。 不过很快,他余光一垂,就瞄到地上矮小一团的奶崽,正用奇怪的眼神盯着自己。 以为是血衣吓到了孩子,穆亦寒眉心一皱,正要把大氅丢开。 却不想,小糯宝此时却不见惧色,反而趴在他腿上,凑近了戳他手上的破皮处。 “穆叔叔,今晚是打架了吗,这个痛不痛啊?”小糯宝垂着小包子脸,小小地叹了口气。 穆亦寒有点意外。 原来,小家伙方才……是在看他的小伤口? 若是换作旁的孩子,看到他衣衫带血,定是要吓得躲开。 可小糯宝却浑然不怕,反倒关心起自己,厮杀时痛不痛? 好似一根羽毛,轻轻浮过穆亦寒心底。 他抬起大手,想摸摸糯宝脑袋,不过最后顿了下,又变成了捏脸蛋。 “小笨蛋,打架哪里有不痛的,这还用问?”穆亦寒淡哼一声。 “哦~”小糯宝点点脑袋,似乎认真反省,“那我以后要多帮忙,让穆叔叔远离坏人,少打些架,就会少痛一些的!” 穆亦寒都哄得蜷起手指。 就算是心肠再冷硬的人,听了这话,五脏六腑也要化成一滩软水了。 “阿黎,快进来。”穆亦寒这时想到什么,“你身上的东西,都拿过来。” 闻声,姜丰泽和阿黎洗净了手,和冯氏他们一块进屋,坐上了炕。 阿黎解开外袍,怀里就像个聚宝盆,哗啦哗啦的,掉出一大堆好东西。 小糯宝小嘴张圆,眼睛瞬间亮哇哇! 只见炕上,有两只金镶玉的小麒麟、小饕餮,正好能和之前的金貔貅,凑成“三叉戟”。 还有翡翠珠做的算盘,白玛瑙制的如意,青金石做的璎珞,样式都很独特。 不过最绝的,还要属一个兔娃娃布偶。 通体软乎乎,是用嫩粉色柿蒂纹花罗缝的,里面充了棉花,足足有半个糯宝那么大! 兔眼睛和兔鼻子还是拿紫翡翠,和红珊瑚珠缝上去做的,可爱得不行,关键还特稀奇。 小糯宝一看到那兔娃娃,就“嗷”一嗓子,高兴得快要疯了! 她赶忙扑上去,搂住这好大一只奶兔子,手臂箍得可紧,像是生怕被人抢了。 “府城可买的不多,其余都是阿黎挑的,但本座瞧见此物,觉得你会喜欢,就亲自买下了。”穆亦寒戳戳糯宝脚底,“喜欢这兔子吗?” “喜欢好喜欢,能喜欢一辈子!”小糯宝是真被迷住了,小脸埋进兔子上,开心得奶膘乱颤。 全家都跟着笑吟吟的,就让她独自玩会儿,其他人说起正经事。 一别几日,光是家里这边,就发生了不少事儿。 在听到家里添了冬哥儿,仙泉居那边又试成了新菜,姜丰泽振起了手臂,眼底是压不住的喜色。 “真是太好了,咱家又多了个小崽子,以后日子,定会越过越红火!” 不过,在问起他们府城之行时,丰泽和阿黎却都露出失落,显然并不顺遂。 “我们本是要去请一位老将军出山,到南边军中主持大局的。” 姜丰泽盘腿坐着,低声继续说,“不过,等去了老将军府邸,才从管家口中得知,他已在四天前,在街上被人刺死了。” “当街刺杀?杀的还是德高望重的老将军?其中定然有猫腻啊。”冯氏一拍大腿道。 阿黎跟着点头,“确实如此,只不过那行刺之人跑了,到现在都没抓着,我之后还得去府城跑两趟,盯着此事才行。” 借着这事儿,姜丰年也赶紧把毕萝春一事,告诉给了国师他们仨。 一听这次要对自己行刺的,是想用火药行事,穆亦寒的唇角微微翘起,轻蔑地扬起个弧度。 又来个小卒子罢了。 无甚稀奇。 不值得太费心神,改日就料理了。 眼看时辰不早了,穆亦寒慵懒地合上眸子,“知道了,此事白天再议吧。” “今夜本座也乏了,就且睡在这屋子,你们没有不便之处吧?” 第347章 她要伤糯宝 冯氏被问得一懵。 啊?堂堂国师,要睡她家炕头?? 身子不由僵了下,冯氏就算真有不便,也不敢明说啊。 “我家当然没啥,就是这屋子实在不合您身份,还是仙泉居那边的客房,更宽敞舒服些啊。”冯氏委婉地咳了下。 穆亦寒假装没听出回绝之意,只淡声颔首,“若总要看着身份行事,那本座干脆就让阿黎,把皇宫背在身上可好?” 他又揉揉眉心,“此处住着没什么不妥,就这么办吧。” 毕竟,一别五日,穆亦寒是想留小糯宝在身边的。 可要是回了仙泉居,总不好再像上次一样,来一招半夜偷娃娃,索性便借口住下,这样就能守着小家伙睡一宿了。 冯氏是个当娘的,多少看出国师心思。 不过她也没明说,谁让家里有个宝贝疙瘩,就是招人惦记呢,只好赶紧开始安排。 洗过的被套、褥套换上。 枕头给拍松软了。 再放一壶白茶在箱柜上,冯氏就抱着春哥儿去了西屋,把这屋留给了穆亦寒和小糯宝。 姜家的正房里,睡觉的屋子有两间。 其中东屋是冯氏和小糯宝,还有春哥儿仨人住的,平时全家吃饭、说事也都在这儿。 至于西屋,则是给了丰泽和萧兰衣,还有丰苗丰景哥四个一起住。 眼下冯氏来了西屋,就把姜丰泽和萧兰衣撵去了厢房,和姜丰虎一起挤挤,再把李七巧换过来,倒也算住得开。 穆亦寒出门这几日,一直睡得极差。 即便是夜里燃着檀香,仍至多只睡得上一两个时辰,他狭长黑沉的眸子下,都快冒出乌青了。 不过这一宿,胳膊上多了个小脑袋后,他便睡得香沉多了。 待一觉醒来,已睡了快四个时辰。 天光都已大亮,映在东屋的窗户纸上,亮堂得让人身心发暖。 穆亦寒半眯着眼,适应着这白日光亮。 说真的,他几乎已经记不清,在没来大柳村前,上一次一觉睡到天明是什么时候了。 这时,听到咯吱窝处传来的小呼噜声。 穆亦寒微偏过脑袋,目光落在身侧,就见一个白嫩嫩的小胖丫,正蜷成一团,乖巧地躺在他肩头,脚丫还蹬在他肚子上。 小糯宝睡得香甜,小嘴微微噘着,淌下一长串晶亮的银丝。 一双肉嘟嘟的胳膊,还紧紧抱着大兔娃娃,看得出太喜欢了,连睡熟了都不舍撒手。 穆亦寒不知怎的,忽然起了点“作恶”的心思。 大手伸过去,扯了下兔耳朵,试图拿走玩具,想看看小家伙有何反应。 小糯宝鼻尖跟着起皱,脚丫子狂蹬了下,“哼嗯~” 而后又不安地哼唧两声。 穆亦寒肚子挨了踹,轻轻“嗯”了声,又好笑地躺了回去。 “一个娃娃而已,有那么稀罕吗,果然是个小笨蛋。” 他偷摸点点小糯宝的脑袋。 时辰不早,本想起来穿衣,可又怕吵醒了身边的小懒猪。 穆亦寒无奈,提起如瀑般的黑长发,盖在小糯宝眼前,帮她遮一遮光,就这么陪她躺到快日上三竿。 姜家人哪知东屋里边,有个小肉墩墩,正把国师枕得手臂都发麻。 他们只当国师也睡懒觉,这一上午的动作,都是轻手轻脚,生怕扰了他好眠。 等到小糯宝终于睡足,嗷地一声,伸起懒腰了。 穆亦寒才松了口气,终能起身穿衣了。 李七巧听到里屋传来声音,忙掀开锅盖,把一直热着的早饭,和昨夜阿黎带回的烤鸭,给端了过来。 穆亦寒惯于养生,早起时从不多食。 倒是小糯宝睡得太久,小肚子早就空荡荡了,这便一手拿筷一手抓勺,吃得可是欢乐。 穆亦寒怕她醒了就吃,对肠胃不好,就帮她把鸭腿肉,撕成一条一条放碗里,利于消化,便出去换新行头了。 那烤鸭是在府城买的,虽是隔了一夜。 但重新热上,再蘸上甜面酱,还是吃得小糯宝美得不行,也就忘了自己的“肚容量”。 等穆亦寒换上身墨蓝长袍,再过来看她时,小胖丫已经抱着小肚子,撑得瘫倒在炕了。 “怎么,在演杂技?”穆亦寒看她举着双脚,笨拙地翻不动身,看不懂地摇头。 小糯宝一脸求救小表情,“是吃太多啦,翻不起来~” 穆亦寒伸出大手,放在她圆滚滚的肚皮上,眉间这就蹙起。 “都像张小鼓了,怎么吃得这样多。” “平时你也这样?”穆亦寒垂眸发问。 察觉到他的担心,小糯宝怕被唠叨,赶紧歪过小脑袋装没听见。 穆亦寒微微摇头。 小孩子吃多没够,这习惯定是长久养成的。 看来这姜家虽好,但养娃还不够精细,他觉得有必要请一两个婆子,贴身照看着糯宝了。 想到南军的事情,还得再另行安排,穆亦寒答应下午来陪糯宝玩,这就回那边书房去了。 晌午过后,姜丰年进了趟城,把休沐的丰景接回了家。 家里添了小侄子,丰景虽没赶上添丁宴,但听说后也兴冲冲,好奇侄子长什么样儿。 冯氏把冬哥抱进了里屋。 索性摆在炕上,让孩子们都看一会儿。 小冬哥儿头回出东厢房,小嘴还湿唧唧的,显然才刚被喂过。 他下巴颏糊满奶水,躺在襁褓里,乱踢着脚丫,被热炕烙得直“顾涌”。 “这孩子打一出生,就是好动,将来肯定是个闹腾性子,不像春哥儿那会儿,就老实巴交躺着。”冯氏过来嘀咕。 姜丰年乐得搓手,“他俩不一样才好呢,长大了性情互补,兄弟之间更有个帮衬。” 不过这就是大人们考虑的事儿了,对于孩子们来说,还是逗逗侄子小脸,拿他玩闹一会儿,才是正经。 丰景放下书袋子,掏出俩串橘瓣糖葫芦,塞进妹妹小手后。 这就拉着丰苗上了炕,想去“玩一玩”新添的侄子。 可才出生的小婴孩,这会儿皮肉都没展开,小脸皱皱巴巴的,才看一眼就给哥俩丑到了。 丰景和丰苗“哇”了一声,急忙跳下地,抱起妹妹便往外跑。 “不好了娘,大嫂生了个小老头,满脸都是褶啊!”丰苗吱哇喊道。 “要我看,他更像个猴崽子!别让猴崽子咬了妹妹!”丰景腿长跑在前面。 小糯宝叼着糖葫芦,一听就要笑翻了,四脚朝天缩在四哥怀里,橘瓣还甩掉一个。 李七巧追出来,给了俩小子一人一肘子,“别胡说,小孩子都长这样,过了头半个月就好了,我看你俩才是皮猴崽子呢!” 丰景和丰苗吐吐舌头,不过也懒得再看小侄子,抱着妹妹去玩骑大马了。 小子都让人没眼看。 还是妹妹最香! 不过这俩轮番背着妹妹,也没嘚瑟多久,就被一个人高马大的家伙,把妹妹给“截胡”了。 第348章 反噬 方才有黑甲军来过。 送来了前几日邦国朝拜,各国使臣奉上的进贡,足足两大箱子。 穆亦寒踢开俩小子,拎起小糯宝道,“每回进贡都差不多,无甚稀奇,不过今年暹罗国送来的特产臭果,倒还算有趣儿,听闻妇人孩子们都爱吃,你也去尝尝。” “好耶,要吃要吃!” 一听有没吃过的食物,馋嘴小糯宝当然开心,不管香果还是臭果,她都想往嘴里炫。 于是这就像个小尾巴,巴巴地跟在穆亦寒身后,朝仙泉居蹦跳着去了。 只是小家伙腿短。 走上几步就跟不上了啊。 只能颠颠地跑两下,跑得刹不住车时,又会踩到穆亦寒的鞋子。 “你。”最后一次被踩时,穆亦寒终于停住。 他盯着鞋后的小脚印,眉毛无奈扬起,“怎么回事。” “糯宝没办法,谁让你脚丫子大,走得快,也不等等人家!”小糯宝嘟嘟小嘴,理直气壮叉腰。 穆亦寒这才意识过来,心头窜出的一缕脾气,瞬间被灭了个透心凉。 “好,怪本座腿长了,那就等等你的小短腿。” 他眯起眼睛,这就放慢脚步。 小糯宝嘻嘻一笑,扯住他的大手,亦步亦趋跟得可紧。 等到了仙泉居,就见丰泽和阿黎正捏住鼻子,被桌上形似狼牙棒的果子,熏得直受不了。 倒是萧兰衣坐在一旁,尝了一块,觉得美不胜收。 “这就是臭果了,又叫流连,听说爱吃的人只要尝了,都会流连忘返,可是暹罗国的特产呢,糯宝快看吃吃看。”萧兰衣笑着招手。 小糯宝目光落在桌上,只见一个长满尖刺的大家伙,被剥得七零八落。 里面的果肉通体奶黄,看着软糯,闻起来香中带臭,可是奇特。 小糯宝舔舔嘴巴,这就不争气地淌了哈喇子。 等抓来一块黄果肉,咬上一大口后,香得她立马跺起脚丫,滋滋有味地狂啃一通,简直停不下来。 “哇哇好香呀~” 小糯宝脸都埋进去了,含混不清地哼唧着。 穆亦寒满意落座。 拎起小家伙,丢在榻上,让她慢慢享用。 上等客房内,床榻上铺着暄软褥垫,一旁的包边蒲团上,摆着蝴蝶酥、蜜三刀,和四块剥好的果肉。 暖炉烧得极旺,炉盘上还有羊乳茶在咕嘟冒泡。 小糯宝就懒洋洋的,趴在床榻上,抱着“臭果”果肉啃喷香,别提有多悠哉。 隔着屏风,穆亦寒偏着目光,时而看看贪吃的小胖丫,时而听着丰泽他们说正事。 “照国师大人的意思,南军的乱子,是内里出了贼子搅和,宁肯错杀不能放过,如今之计,只能把军中兵将全部换了,一个也不留。”阿黎低声道。 萧兰衣有些犹豫,“可如此行事,会不会太过极端,毕竟那是十万大军啊。” 穆亦寒回过神,声音斩钉截铁。 “十万又如何?疑人不用,这是军中亘古不变之理。” “我南纪国,还是能找的出十万男儿的!” 姜丰泽听得热血上涌。 国师大人魄力,实是难能少有,也难怪朝中人人对其生畏。 “嗝~” 就在这时,一声小嗝从榻上传来,打断了四人谈话。 姜丰泽,“……” 萧兰衣,“(/≧▽≦)/” 阿黎,“?” 穆亦寒推开屏风,就见小糯宝正捂着小嘴,羞巴巴地眨着眼睛。 想起晨起时吃撑的画面,穆亦寒严肃起来,过来拿走了她手里果肉。 他瞥了眼果盘上,还剩下两块,“嗯,你吃了一大一小,一共两块,不到三岁的孩子,已经足够多,再吃就要变成球了。” 小糯宝以为是被嫌胖,伸手捏捏肚子上的肉圈圈,红着脸蛋不吭声,有点小惆怅了。 被嫌弃了吗。 嗐~ 穆亦寒看她垂着小脸,唇角动了一下,又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十恶不赦”了。 小孩子嘛,爱吃也是常事。 他是不是太过苛刻了? “不是不许你吃,只是一餐一饭,都得懂得节制,明白吗。”他只好软了语气。 小糯宝对着食指哼哼。 “可我还是小孩子呀,为什么要懂节制,小孩子只知道喜欢,喜欢就要多吃,就像糯宝喜欢穆叔叔,就想多和你待一起一样!” 穆亦寒被这话愣住。 心里忍不住变得软软。 虽知贪吃不对,可他的手忽然就不听脑子的,竟拿起一块果肉,妥协地递了过去。 “好,吃吧,不过就破例这一次。”穆亦寒温声道。 小胖丫这又开心咯咯,但最后还是放下果肉,做了个听话宝宝。 又扯着穆亦寒衣角,把小脏手往上抹了抹。 主打的就是个调皮,却又招人疼爱。 姜丰泽和萧兰衣都没眼看,把脸扭到一旁,偷摸笑了起来。 阿黎试图模仿,看看国师的好脾气,对自己奏不奏效。 只是他手刚一伸过。 就被穆亦寒一眼盯住,“活腻了?” 阿黎赶忙摸摸后脑勺,假装无事发生。 屋子里,眼看又要起了笑声。 “谁?” 不过这时,客房后窗外,忽然传来杨二的怒吼。 “谁在那里鬼鬼祟祟,埋啥东西,滚出来!” 闻声,姜丰泽立马起身,“看来是毕萝春,她等不及了,这是要动手了。” 姜家早就防着毕萝春,安排杨二和几个汉子,一直在暗处巡逻,盯着姜家和仙泉居。 穆亦寒抬起眸子,目光淡漠无情。 “一个小卒子罢了,也该料理了,把她抓来,不要惊动太多人。” “是!”姜丰泽应声道。 等出了客房,就见毕萝春被逼到墙角,手脚都被摁住,脸贴地面正挣扎着。 姜丰泽把她拽起,又把火药丢进水桶,扭着她双手就丢进屋里。 “说,何人指使的你,本座兴许还可留你条全尸。”穆亦寒坐在上位,眼皮都懒得抬。 毕萝春慌忙朝前看,一下子,就被他强大的气势震慑住。 “你,你就是国师吗?”她声音不自主地颤抖。 “问你什么就答什么,哪那么多废话,你在飞鸽上的字条我们都看见了,早知你是个奸细,你们的刺杀谋划,是不可能成的!”萧兰衣站出来呵斥。 毕萝春神色大惊,这才知道,原来自己这些天,都是在做无用功。 姜家既早看破。 那么喊她洗衣倒尿是故意的? 添丁宴上群殴她也是故意的…… 毕萝春牙齿打起颤来,心里生出绝望。 原来,她吃尽苦头来此,竟然打从进村起,就注定是走向绝路。 小糯宝哒哒哒地下地,趴在屏风后面,也好奇地瞅这边。 此刻,眼看已是死路一条,恨意和恐惧一起滋生,使得毕萝春放声苦笑,眸色陡然可怖。 大人她刺杀不了。 难道还不能带走个孩子,给她垫背吗! 毕萝春头脑一昏,忽然冲向炉边,抓起上面的水壶。 “凭什么,凭什么我的命这么苦,我没活路,你们也别想好过!”她红着眼嘶吼,这就要把一壶滚水,朝小糯宝砸去! 第349章 要为你们得功名 穆亦寒眸光一凛,早有防备。 眼看毕萝春已高举水壶,作势要掷出,他抬腿一扫,猛的就踹断其手肘。 水壶也应声落下,砸在了她自己身上! “啊!” 壶盖摔开,滚水全都浇在毕萝春的脖颈、手臂上,烫起一长串水泡。 毕萝春烫得发抖,张大着嘴巴喊叫着。 穆亦寒面色变得阴冷,转过头,看见小糯宝白着小脸,毫发无损后,这才把心沉了下去。 他本懒得对这些小卒子动手。 可不想毕萝春偏生作死,自讨苦吃,那他便只有成全了! “在本座面前放肆?你不应该!”穆亦寒的眸色浓黑如墨,声音森森然。 屋里的炉火熊熊燃烧。 穆亦寒踢开炉膛,露出烧得通红的炭火。 灼热的火气越靠越近。 “你、你要做什么?” 毕萝春捂着脸,满眼惊恐地盯着他手里火炭,拼命往后退去。 然而下一刻,墨黑的长靴踩开她衣襟! 炉锨上的炭火,被猛的塞进她胸前衣内! “啊!不要……啊啊疼死啦!” 伴着惨叫响起,毕萝春身上皮肉滋啦作响,冒起一阵白烟。 屋子里散出肉臭味,穆亦寒蹙起眉心,嫌恶地盯着地上。 毕萝春痛得满脸狰狞,疯了似的撕扯衣裳,想要把炭拿出去。 可阿黎早抬了桌子,压在了她的身前,让她和火炭紧紧贴住。 “求你们……不要……放过我吧,我错了,我什么都说!” 毕萝春张大嘴巴嘶喊,眼睛瞪得凸起,布满了猩红的血丝。 想起小家伙还在,穆亦寒抬起大手,遮住了她的视线。 “别看不干净的东西。” 小糯宝摇摇小脑袋,她虽看得震惊。 但却并不觉得害怕。 害人者必遭反噬,这是人间万事运行的法则。 种了恶因,就要承担恶果,因果不爽,向来如此。 同为奸细,柳娘却不忘存着善念,最后也得以保住性命。 可毕萝春却死到临头还要作恶,也配得上她现在的苦难。 待几块炭火烧凉,毕萝春躺在地上,浑身抽搐不止,面色已然死灰。 阿黎舀了瓢凉水,泼在她脸上,“赶紧爬起来,把事情交代清楚,不然,炉膛里的炭可还多着呢!” 毕萝春猛一哆嗦,眼泪几乎是喷涌而出。 “不要不要……” 恐惧使她强忍不适,勉力起身跪好,这就一脸悔恨的,把事情全部道出。 原来,当年在随着韦院长的兄长,搬去长白城后,他们夫妻很快不睦,时有争吵。 毕萝春眼见家中入不敷出,更嫌丈夫无能,不久就结识了护城军副统领,与其偷情私会,还有了毕晴晴。 在之后,长白城出了战事。 韦院长的兄长本想趁机囤粮,发笔横财,结果却被窃北人看上粮仓,夺了性命。 毕萝春失了丈夫依靠,钱财田产又一概被抢,急忙去投奔情郎,却被情郎利用,逼她混入流民中,借机行刺。 “这么说,派你行刺之人,是长白城护城军的副统领?”阿黎不由震惊。 他们本就怀疑,为何窃北攻入时,护城军会那般不堪一击。 原来,军中早有不安分者,看来是想趁机祸国。 穆亦寒神色冷峻,“那人姓甚名谁,什么来路,你可知道?” 毕萝春浑身都是虚汗,“他名叫白勇,行事很是神秘,我对他所知真的不多,不过有几次,我听他说起过,他原本是威远侯的旧将,因侯爷遭难,才被贬至长白城……” “又是威远侯?”穆亦寒蹙了眉,语气带点惊诧。 记得上次柳娘,就说是威远侯府的妾室。 眼下,这毕萝春虽不识得威远侯,但指使她之人,却也同威远侯关系颇深。 这重重谜团,绕来绕去,似乎都和同一个人有着千丝万缕的交集。 穆亦寒摩挲着手指,长眸缩紧,“威远侯,萧金山?此人不是死了十年吗,莫不是……” 余下的话,他收住没说。 但心中隐约冒出预感,看来背后操控朝堂的那只大手,远比他想的还要复杂。 揉开眉心后,穆亦寒瞥了眼地上的妇人,“此人心思恶毒,全无半分可怜处,送去南部军中,做军娼吧。” 毕萝春脸色瞬间惨白。 送去……做军娼? 那岂不是比死还不如! 她原本可是能嫁探花郎的,是多少京城女子艳羡的对象啊,怎能沦落低贱! “不不!我才不去,你们把我杀了吧,赐我毒酒,还是白绫都行,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毕萝春抓着长发,在地上尖叫。 “毒酒白绫?那也太便宜你了,不足以赎清你的罪恶,走吧。”阿黎轻哼,抬手就把她拖走。 屋子里,只剩下穆亦寒和小糯宝。 终于回归安静。 穆亦寒绕到屏风后,揉了揉糯宝的小脑瓜,语气也轻缓下来。 “怎么样,吓到了吗。” “没有!”小家伙立刻叉腰,她才没有那么胆小。 不过饶是如此,看着地上散落的水壶,想想它险些落在小糯宝头上,穆亦寒心里还是不安。 原本,他的身边就充满危险。 而今又扯出威远侯的关系,更是让他不得不警觉。 本来还想着,待回京时,就把小糯宝和姜家也一并带上。 可现在看来,这还不是个好时机。 以前在京城,他身边刺杀之事就频出,就连不受他宠爱的沈玥儿,都被伤过两次。 穆亦寒绝不能让那种事情,发生在小糯宝的身上。 看来他只能等。 等把扑朔迷离的迷雾拨开,把朝堂彻底肃清,把皇位真正夺下…… 穆亦寒蜷起手指,眸色多了抹深郁,“小家伙,等穆叔叔忙完大事,再带你去京城玩,好不好。” 小糯宝听得没头没尾,但还是兴奋应下。 “好呀好呀,糯宝喜欢京城,那里有萧奶奶,有宋爷爷,我的好朋友都在!” 穆亦寒翘起唇角,又有点嫌弃了。 怎么一个小奶娃的朋友,竟全是些老家伙。 看来,不仅得给她安排个贴身婆子,还得再弄一两个小闺蜜,做她玩伴了。 明月高悬,繁星点缀,大柳村的夜色静谧又安详。 巡逻的汉子们提着灯笼,嚼着茶叶梗提神,村口的大黄趴在窝里,回味着傍晚啃的骨头。 姜家里屋,油灯的光亮映在窗纸上,人影也跟着摇曳。 一家子正说着闲话,姜丰泽犹豫了下,才终于开口。 “娘,国师命我带兵去南部边疆,夺军权稳局势,明日就得出发。” 冯氏拆了闺女的旧肚兜,要给冬哥儿缝个围嘴,一听就失了手,针尖扎进指头。 “南军大乱,怎能派你去,那多危险?”冯氏吮了下手指,脸色跟着白了。 第350章 成事 姜丰泽何尝不知凶险。 可他想历练,想闯荡,更想为妹妹和娘争份封赏。 “娘,这是国师给的信任,更是我千载难逢的机会。”姜丰泽红了眼,扑通跪在冯氏腿边。 “此番若是成了,别说是云城,就连京城满朝文武,都会知道我的名字,弄不好咱们姜家,就能跻身高门大户之列了!” “儿子不是贪图富贵,可若功名利禄就在眼前,却不为家人争取,那又算哪门子的大丈夫。我想立功,立了功就能为您和妹妹求封,我想让您做诰命夫人,当一当这南纪最有体面的人!”姜丰泽动容地落了泪。 冯氏攥着针线,不知他何时有了这么大的心思。 她眼泪淌了满脸,嗔怪地踢了儿子一脚,“谁稀罕得什么诰命,娘只想你活着,想咱全家在一块,比得什么封赏都强!” 姜丰年他们跟着湿了眼。 心里泛起酸楚和不舍。 儿行千里,悬着的可是娘的心。 上次去长白城打仗,那是为了护百姓,冯氏再不舍也不能拦。 可这回,要去的是更远的南军,别说是冯氏,就连丰年他们都心如油煎。 姜丰泽洒下好些泪水,紧握住冯氏手道,“娘,我给您发誓,此番不论成败与否,儿子都好好护着这颗脑袋,肯定回来见您。” 一旁的丰虎别过脸道,“对,老三必须囫囵个回来!要是回家时,身上敢少了点啥,我帮娘拿鞋底子抽你!” 冯氏哭得嘴唇子都打颤,可一听,又抬头瞪了眼丰虎。 “去,谁敢拿鞋底子打我三儿子,我就打他!不过老三,你也必须好生回来,这是你给娘的承诺。” 姜丰泽抹了把脸,抽搭着道,“娘,这么说,您是同意我去了。” 冯氏脸上泪痕未干,叹了口气。 “你都拿定了主意,娘不同意管用吗?” “况且,你说的也对,国师能把这么重要的差事交给你很是难得,看得出对你有所倚重,娘不能拖了你的后腿,辜负了国师的看重啊。”冯氏鼻子还酸着。 虽是不得不答应,可她心里仍旧跟油煎了似的,难受得厉害。 小糯宝趴在娘的腿上,看她眼睛又要湿了,连忙拿来一块“臭果”果肉,过来哄哄娘。 “娘吃好吃的,吃了就不难受了~”小糯宝最是会疼人。 冯氏得了闺女安慰,心里才算有点放下,刚小小咬了一口。 这时孙春雪正好进屋,上来就捂鼻子,“哎呀娘咧,这屋里都啥味,跟谁吃了粑粑一样臭。” 冯氏被她说的,看着手边的“臭果”,气得吃不下去了。 屋里低沉的气氛,一下子有了几分轻松。 丰虎和丰泽都抹着眼睛,忍不住笑了起来。 姜丰年也无奈摇头,拿起袄子披在媳妇身上,又给送回东厢房,去哄冬哥儿了。 臭果是邦国贡物,一共才得了五个,就算没有孙春雪的话,冯氏也舍不得多吃。 她把果肉又送回匣子,盖上布帘放好,给闺女留着,而后就叹着气去为丰泽收拾行囊了。 娘和三哥伤感了那么久,小糯宝除了做了回“送果童子”,就一直没有插话。 倒也不是乖宝宝懂事,而是她偷摸入定,在给三哥观想前程呢。 脑海里,一片亮堂堂,现出了鲤鱼跃龙门的景象。 跃过了,便是前途坦荡,荣升上等! 这么说,这鲤鱼就是三哥哥,此行便是三哥搞事业的关键! 小糯宝兴奋地掰着脚丫,在炕上滚来滚去。 不过再细看看,她又发现,三哥此去必有磨难,需得人手和金钱才能渡过。 小家伙二话不说,赶忙跳进衣箱,翻出自己那袋金瓜子,这就拱进了姜丰泽怀里。 姜丰泽还在红着眼圈,他太重感情,不忍娘为自己担心。 正觉愧疚。 萧兰衣和他并肩而行,开导了几句,就摸摸小糯宝脑袋瓜,“你来啦,快跟你三哥说说话,哄一哄他。” 小糯宝偷摸美着,趴在姜丰泽耳边,嘀咕了一句。 “妹妹是说,让我多带些人手,至少要一万余人?”姜丰泽虽然惊讶,但信任妹妹,这就一口应下。 “好,明个儿我想想法子,再同国师商量一下。” 小糯宝点点脑袋,小手一推,又把一袋金瓜子塞进他怀里。 摸出是金子后,姜丰泽搂住妹妹亲昵道,“三哥有银子呢,光是放在娘那里的俸禄就有上千两,乖乖留着你的小体己吧。” 说完,他又有点怅然,“不过那些本是攒着,用给你做嫁妆的,这次难免会动用些,看来等回来得更卖力攒了。” 一旁的萧兰衣笑着晃头。 “有我这挥土如金的公子哥在呢,还用得着动你那仨瓜俩枣,我已经放了五万两银票,在你护甲的夹层里,足够你一路用了。” “你……”姜丰泽默然感动。 可又莫名生出一种,自己好像吃了软饭的错觉…… 一听到整整五万两,小糯宝像个小财迷似的,口水哗哗就淌了下来。 她和丰苗对视一眼,俩人立马扑上去,一人抱住萧兰衣的一条大腿。 只觉得这大腿堪比黄金做的,可是真粗啊! 第351章 跟着糯宝肯定没错 这一晚,姜家人有心酸也有欢乐,折腾到亥时才睡。 翌日清早,天边泛起鱼肚白,村长家散养的大公鸡们,又在咕咕叫着喊醒全村了。 李七巧打了个哈欠,看咸鸭蛋吃完了,也就不熬粥了。 早上的饭食,换作了手擀面条,一人一碗白花花的长宽面,配上现炒的酱肉丝,再淋上一勺鸡蛋卤子,香得连小糯宝都不再赖被窝了。 吃了个饱肚后,丰年丰虎出去劈柴、烧炕,再把厩里的马给喂了。 孙春雪抱着襁褓到正房来,缝着青蓝色的肚兜,冬哥儿就趴她身上,吧唧吧唧嗦“口粮”。 李七巧借着锅里的热气,给孩子们蒸了些熟苹果。 忙完后,她从西厢房拿了个荷包,悄悄把姜丰泽拉出屋。 “二嫂,你这是?”姜丰泽看着手上东西,有些愣神。 小糯宝不放过热闹,摇晃着一对羊角辫,这就下地偷看。 隔着门帘子,只见二嫂一脸温和。 “这里有我原先卖绣品,还有在仙泉居试新菜的银子,娘没全要,非要让我留一些做私房钱。昨晚我和你二哥合计一宿,你此去这么远,能用不着钱吗,就想拿给你先带着。” 姜丰泽心头涌上温热。 眼睛差点又要湿了。 他知道家里挣的银子,大多算在公中,二嫂手里本就不多,还舍得都拿了出来给他。 “你看你,这算不得什么大事。”李七巧拍他肩膀,“咱是一家人,有什么都是共进退,将来你得了功名,我和丰虎也跟你沾光不是?赶紧收下吧,别磨磨唧唧的。” 姜丰泽擦了眼角,就把荷包又塞回二嫂手里。 “拿回去吧二嫂,不是我跟你客气,是萧大公子刚给了五万两养我,我确实用不上了。” 李七巧一听,就也乐地收回了手,“五万两?他可真够舍得的,我要是你,把自个儿卖给他都成了。” 打趣完,她又笑着道,“行,那这些我就放回屋继续攒着,留给糯宝作嫁妆。” 听到一个两个攒着钱,都是为了给自己用,小糯宝眼睛亮了起来。 嘿嘿,照这么下去。 再过个十年八年,弄不好,她就是南纪数一数二的小富婆喽~ 心里一开心,小胖丫就忍不住嘚瑟,谁知刚蹦哒两步,就被门槛给绊倒了,摔了个小狗啃屎。 看到有个肉墩墩从里屋摔出来,姜丰泽心疼地过来抱。 “让你再躲门后偷听话,身上疼不疼?”他无奈眯起了眼。 “呜呜,嘴巴疼。”小糯宝老实了,指着嘴巴破皮儿,“小富婆我还没当上呢,差点先变小豁嘴儿了,呜呜~” “哈哈哈!”姜丰泽和李七巧没忍住,被逗得发出笑声。 不过小胖妞也没伤心太久,等李七巧盛出蒸苹果,给她吃了半碗,这就又美得不知姓什么了。 而仙泉居那边,得知姜丰泽需一万人手。 穆亦寒答应得很干脆,“嗯,你这趟或遇艰险,多带些人也是应该。” 辽东营的兄弟不足千人,各城护卫军虽可抽调,但调动太多会影响布防。 正好穆亦寒本就想在北地,加强兵防实力,便决定借此机会,征召兵丁。 “给你一日的时间,在云城各处,招些兵马,凑齐五千人。” “出发后,可拿本座手令,沿路从云城、霞城、府城三地调取护城兵四千,加上你的辽东营,便有一万了。” “待功成归来,都有奖赏,新征之人还可充进辽东营,把你的兵营做大。”穆亦寒抬眸发话。 村里人听到风声,用过早饭,都想来给丰泽送行。 结果此刻又听要征兵,好几个汉子摩拳擦掌,立马喊着响应。 其实,姜丰泽从长白城凯旋那日,村里的年轻人们,就热血沸腾得不行。 他们也想保家卫国,想用一用这浑身的力气! “丰泽,我跟你去!”杨二从人群后跳出来,甩开膀子,“我早就想入兵营了,我不怕疼也不怕累,就想给媳妇孩子争光,给咱南纪出份力!” 村长家女婿也走上前,“也带上我吧,我虽没啥大出息,但也想给旺福,还有下一代的苗苗们,立个好榜样。” 他们一说完,还有好几个年轻的村民,都围着姜丰泽,生怕落下自己。 姜丰泽本还担心,征兵一事困难重重,可看村里这般踊跃,心里顿时敞亮了,赶忙记下上报的名字。 张秀才看得心热,直感动道,“可惜我是个瘸子,不然真也想跟大伙一块去。实在不行,丰泽,你看你们军中缺不缺厨子,这个我能行。” 村长他们过来安慰,“你可是咱村夫子,多少孩子读书的指望,不能走。不管文的武的,咱南纪都不能缺了,你们都是国之栋梁!” “张栋梁”一听,正要热泪盈眶,谁知这时,有人忽然喊了声。 “秀才夫子,快去看看吧,丰苗和旺福在学堂炉盘上烤花生,好像把你戒尺烧了!” 张秀才急得大喊,不一会儿,就见他一瘸一拐,追着俩小子直挥笤帚! 乡亲们捧腹笑了。 冯氏和村长臊得不行,对视一眼,都拿上竹条和鞋底子,守在自家门口。 姜丰泽拿着一个小本子,记好上报者,很快就收上了八个汉子。 他忙完就去通知衙门,让田知县派官差出动,一起配合征兵。 村长和杨二也去了周边村子,喊来村长、里正们,一起来大柳村商议此事。 “此番,我是得了朝廷的令,咱们云城各村各巷每十户,就必得出一人入营。”姜丰泽说出国师的意思。 “大伙踊跃一下,这是能让全家脸上有光的好事,不仅能立功拿赏,还是一份荣耀啊。”姜丰泽站前面劝道。 然而,一听要入兵营,还得去南边,众人却都拉下脸,不情愿起来。 大溪村的村长倚老卖老,率先拍了桌子。 “哼,姜指挥使,知道你现在威重,但也别想在我们老辈面前卖弄,啥荣不荣耀的,这分明就个把脑袋别裤腰上,还拿不了几个军饷的破事儿!” 桥头村的村长抱怨,“说是能立功拿赏的好事?真是好事,咋不让你们村人先来?你们村出了几个?” “弄不好啊,他们村跟他沾光,还不用出人,全摊咱头上了呢。”一旁清水村村长跟着扁嘴。 第352章 有友如此夫复何求 这话一出,其他人更是犯嘀咕,纷纷露出狐疑,盯向姜丰泽。 大柳村众人红了眼。 他们被编排就罢了,可丰泽不能受冤枉! “放你爹的屁!”老李头气得肺要炸,这就跳了出来。 他瞪住清水村村长,怒道,“你们不想去算是人之常情,但你给别人泼脏水干啥,你这老东西犯贱啊?今天咱就掰扯掰扯,你哪只狗眼看到我们村不用出人了?” “你……”清水村村长脸白了,“我也就那么一说……你计较啥。” 杨二撸起袖子,一脸愤愤冲上。 “怎么,就许你胡咧咧,却不许我们辩个清白?” “告诉你孬种,不用烂舌根子编排我们,这回征兵,我杨二就是头一个报名的!”他拍着胸脯大喊。 “征召消息一出,姜指挥使就最先动员自己村了,我们村一共出了八个,比该应征的数目,多了快两倍,想拿我们污蔑他?你们没资格!”村长女婿也沉声道。 什么,大柳村出了八人? 众村长们一愣,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小小一个村子,一共不过三十户,按理说,出三个就够数了。 可他们竟有八人应征?看来这姜丰泽,还当真没有偏私啊。 这些大柳村的村民,也都是好样的! 大伙觉得自愧不如,脸上隐隐发烫。 桥头村和清水村的两位,也跟着红了脸蛋子,不再吭一声。 只是大溪村的老村长,为着先前青泉村里正之事,始终对大柳村心存芥蒂。 他仍吹胡子瞪眼,“哼,行,你们村高风亮节,不过我们可比不了,这兵我们就是不出,你们爱咋咋地吧!” 姜丰泽眉心微皱。 这般不配合可是不成。 如若强制征召,又会伤了村子们之间的和气,结下仇怨,那便是下下策了。 不到万不得已,姜丰泽不会为难众人,尤其是这些常年劳苦的农户们。 张范建为难搓手,一直想帮姜家说话,但又怕得罪了旁人。 不过这时,听说三哥这边不顺,小糯宝就牵着冯氏大手,哒哒哒地过来了。 鹅黄袄配水绿比甲,袖口处绣着兔儿望月,小糯宝穿得萌动极了,一来就让人亮了眼睛。 小糯宝假装无事,上前拉住丰泽的手,故意笑嘻嘻道,“三锅锅,你什么时候出发啊。” “嗯?”丰泽怔了下。 “旨意上不是说,这趟赏银可多了吗,那回来的时候,要记得给我带礼物哦~”小糯宝冲他使眼色。 姜丰泽恍然明白,赶忙笑着配合,“好,好,你怎么跟杨二哥家小子一样,他知道这趟赏赐多,也这么磨他爹呢。” 一听到丰厚封赏,各村村长都坐不住了,互相对视几眼。 这所谓厚赏,如若只从姜丰泽嘴里说,他们自是不信,只当是为了忽悠。 可眼下却是个孩子说的,那便有几分可信度了! 张范建盯着小糯宝,再想想大柳村这么多人去,隐约有种预感。 这个村向来福气旺,跟着他们混,肯定没毛病! 于是他急忙起身,“这一趟南行,旁人去不去我管不着,但我们村肯定把人凑齐!” 说罢,张范建就赶紧回村,怂着村里年轻人,尽可能多地上报。 西山村村长盯着他背影,也回过味来了。 “对,我看这是个肥差事,要我年轻个七八岁,肯定也去!姜指挥使,我们村我能打包票,至少出十个,你可别嫌多啊。”西山村村长挪了屁股,便急匆匆往回赶。 同张范建一样,他也是知道姜家好处的。 这家人明事理,又良善,肯定不会坑自己村。 既然大柳村的都踊跃参加,说明去了定不会错! 有了这俩的带动,其他一些村长、里正们都不免心动,觉得这弄不好还真是个机会。 毕竟眼下农闲,留在家也没银子挣,不如去一趟军中,一旦能得个好前途呢。 “说的也是,那咱们也都配合一下吧,姜指挥使看着人不错。” “嗯,每十户才要出一人,其实比起往年征丁,已经好太多了。” “那还犹豫啥啊,就一天的工夫,快回去和乡亲们商量吧。” 于是,一半村子的主事人,这就抱拳告别,回自己村里张罗了。 姜丰泽满眼惊喜,一一谢过,又亲了亲前来助攻的好妹妹。 至于还有些像大溪村他们的,仍老大不乐意,脸拉得老长,故意不动。 不过姜丰泽也不在意了,只要主动上报的能凑够数,那几个村子不出人也罢。 很快,才半日的光景,城里和乡下各处,主动报名入营之人,就有了近五千。 姜丰泽便也放心下来,收拾行囊,预备着晚上出发。 午饭李七巧弄得丰盛,毕竟这顿吃完,全家再想聚齐,最快也得两个月后了。 饭桌上,主菜是土豆炖排骨、和小鸡炖蘑菇,配上翠澄澄的碧粳米。 香气四溢间,全家故意吃得很慢,仿佛这样就能多留丰泽一会儿。 小糯宝搂着大兔娃娃,难得没有贪嘴,吃完就乖乖坐在萧兰衣的腿间,听着大人们说话。 “我伤未痊愈,这一趟不能跟你出行,你自己可得多留个心眼,还有,南边和北地冷暖不一,该添衣减衣的,自己得有个数。”萧兰衣微微叹气,像个老妈子似的唠叨。 姜丰泽笑着点头,“我常年戍边,这些都懂,你和娘他们在家里,尽管把心放肚子里。” 冯氏拨弄着饭粒,这时想起什么,“对了丰泽,那毕萝春是不是还关在辽东营,等着一块带去南军呢?” “是啊,咋了娘。” “唉,临走前,让韦院长再见她最后一面吧,算是了他一个心愿。”冯氏叹息道。 原来,韦院长并不知毕萝春做了何事。 上午他还来了村里,找不见那妇人,只当是出门去了,便坐在门外干等着。 姜丰泽不愿太不近人情,于是答应吃完饭,就让萧兰衣带人去营中探视。 韦院长被叫走后,一路上,听着毕萝春的所作所为。 他震惊到无以复加,嘴巴张得老大,起初还很难相信。 第353章 丰苗交代后事 直到入了大牢,看见蓬头垢面的毕萝春后,他才沉下了心,知道不会有假了。 肮脏的地牢里,毕萝春干瞪着双目,瘫在地上。 她胸口的伤肉已经腐烂,淌出的脓水湿了衣襟,发出阵阵恶臭。 “是……是阿憾来看我了吗?” 看清楚牢外的云纹靴,毕萝春干裂的嘴巴动了动,眼里露出希冀。 韦院长不忍看她,只冷着语气问话。 “前尘过往,我已不愿追究,事到如今只想问你一句,你来大柳村,当真是为了刺杀国师,还想炸了姜家和糯宝吗?” 毕萝春像是溺水之人,看到最后的救命稻草,什么都顾不得了,赶忙爬过来就哀求。 “快,阿憾,正好你来了,你快救我出去!” “那姜家不是信任你吗,等出去咱俩就利用他们,还来得及杀了国师!只要国师死了,我们就能带着晴晴,去过荣华富贵的日子了,白勇他答应过我的!”她声音沙哑可怖。 韦院长眼底涌出厌恶,咬紧了牙齿,“事到如今,你不仅不知悔改,竟还想蛊惑我作恶,真是死不足惜。” 他只是情种,又不是傻种。 这般罪孽深重之人,又怎会去救! 撂下狠话,韦院长甩了衣袖,这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正巧这时,牢房外的看守在泡茶,他闻出香气,脚下一顿,拿过茶杯呷了一口。 “嗯,此碧螺春虽好,但搁放的太久了,味道早已不复当初,以后,不喝也罢。”韦院长垂下眸子,又摇摇头,步子迈得更决绝了。 只留下牢房里的妇人,听出此话深意,痛苦地拍打着牢门,尖叫声响彻大营。 离了东砬子山后,韦院长收拾好情绪,心头并无缺憾了。 虽然毕萝春早已不似初见时,但他在这世上,仍有至交之人。 此番明知毕萝春是刺杀要犯,可姜家为了成全自己,仍然肯冒着风险,让他过来见最后一面。 这其中的信任,和情意,只有经过世事浮沉之人,才能够体会到。 韦院长眼底浮出泪花,坐在马车里,神色忽然快意起来。 他仰头长叹,“得友人如此,夫复何求。” “得友人如此,夫复何求啊!” …… 傍晚,霞光染红了天边。 村口的泥巴小路,也被映得红艳艳。 姜丰泽穿戴齐整,带着辽东营众兄弟,和新征召上的愣头青,站在小路上和乡亲道别。 冯氏怕掉眼泪,躲在家里没出门,小糯宝挨个陪着几个哥哥,和三哥抱了又抱,这才挥挥小手送他们出发。 安排好了南军中事,穆亦寒也该着手调查威远侯了。 此人虽已身死,但身后藏的秘密太多,他定要抽丝剥茧,全给挖个干净才好。 只是在离开大柳村前,他还有一件事情,要为小糯宝做…… …… 这天晌午,阳光斜透过窗纸,大方地洒进屋子里。 暖和的大炕上,更添了份舒坦惬意,让某个小胖丫哈欠连连,睡了一觉又一觉。 趁着天儿好,冯氏把被褥拿出去拆洗了,又放在日头下晒着。 忙活完,家里的三个女人就上了炕。 端来花生瓜子果盘,趁着丰年他们都不在,说些女人爱听的八卦。 她们从村东头的老肖,偷摸找吴大夫要健肾丸,说到了村北的老张头,被他妹妹拉去相看老太太。 屋子里,时不时传来一连串嘎嘎笑,可是欢乐。 小糯宝很快就被吵醒,揉揉眼睛,伸手跟娘要花生吃。 这时,她小脑瓜一歪,看到冬哥儿也在,便玩心大起,顾涌着小身子凑近侄子。 出生不多日的冬哥儿,被热炕烘得脸红,孙春雪怕他捂出痱子,索性就把襁褓解开,让他大喇喇地躺在炕上。 看他裸露在外的小手小脚,软乎乎的像坨棉花。 小糯宝嘻嘻两声,这就伸手捏来捏去,找到了娘包饺子,她捏面团子时的快乐。 小冬哥儿生得小小,哪里禁得住这么捏,难受了就想抽回手脚,可偏生小姑姑霸道,抓着脚丫不仅不放,还又挠了几下脚心。 “吭~吭~哇哇哇!”冬哥儿受不住了,委屈得哇哇大哭起来。 小糯宝立马装傻,丢下他胳膊腿,这就像个毛毛虫似的爬去炕梢了。 “你这小坏丫。”冯氏被哭声吵得头疼,抬手想拍闺女屁股。 不过这巴掌犹豫了下,最后还是没落下,反而倒拍在了冬哥儿小脚上。 “你这孩子也是,小姑姑陪你玩是喜欢你,换成丰苗和春哥儿还巴不得呢,你哭什么鼻子,臭小子就知道闹人。”冯氏摇头道。 冬哥儿那叫一个委屈啊,抽抽搭搭的,大鼻涕都淌嘴里了。 倒是春哥儿在一旁看得高兴,直拍小巴掌。 嘿嘿,看来奶在偏心小姑姑这件事上,起码也是雨露均沾的! 等弟弟再长大点,能听懂话了,他就要好好给弟弟灌输,家里天大地大,小姑姑最大的世间真理! 不一会儿,丰苗在外面踢完蹴鞠回来了。 他甩把汗珠,正想拉着旺福进屋吃点心,顺便也玩一玩冬哥儿。 只是门还没来得及推,就有一双大手出现,掐住了他后脖颈。 “国、国师?”丰苗扭过头,惊讶地盯着身后。 穆亦寒把手指放在嘴边,俯视着他,示意小点声。 “你过来,本座有事要问一问你。” 第354章 国师亲送的富贵 丰苗被他气势压住,还以为是自己闯了啥祸,要被抓去问话,打着哆嗦跟了过去。 不过走了没两步,他又急忙跑回来,把怀里的蹴鞠交给旺福。 “坏了兄弟,我怕是要遭殃了。”丰苗哭丧着脸,“要是我回不来,这宝贝蹴鞠以后就归你了,我大哥花五十文买的呢!” 旺福眼馋他这球很久了,不过纠结了下,还是打算讲义气。 “我听姥爷说,你家这位大人物很厉害的。”旺福看了眼国师,难过道,“怎么,你是要被他杀头了吗?呜呜那等你走了,这蹴鞠我还是烧给你吧,谁让咱俩是好朋友!” “呜呜好兄弟,一辈子。” “呜呜好朋友,手拉手!” 两个小子胡乱揣测起来,眼泪含眼圈的,还学着大人模样,撞了下肩膀。 一旁的穆亦寒僵在原地,看得额角直突突,真想一人给一肘子。 阿黎早就捧着肚子,笑得前仰后翻了。 “哈哈,姜家小老五,你想哪去了?” “我们国师又不是恶煞,他不过是想问你几句糯宝的喜好,好给她置办些东西罢了,你怎么还交代上后事了。” 穆亦寒忍住没咬牙,“还不赶紧给本座滚过来!” 小丰苗抹了把眼睛,这才大松口气,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 他笑出一口豁牙,又忙把蹴鞠拿回来,就跟上穆亦寒往仙泉居去了。 两手空空的旺福愣了下,还在原地发呆。 回到客房后,穆亦寒主仆先说了会儿话,丰苗细细一听,才知原来他们要暂时离开村子了。 穆亦寒会有段时间见不到糯宝,所以才想,多备些可心的礼物,省得小家伙把自己忘了。 “你先告诉本座,你妹妹平日里最爱吃些什么?”穆亦寒坐到榻上,端起了茶盏。 小丰苗转转眼珠子,嘴皮子还未动,脑筋却转了起来,想到个赚钱的好招。 四哥能靠作画得金子。 他本事不大,也不要金子,只耍点小聪明,赚个银子不算过分吧。 于是他嘿嘿笑下,小手一朝上,“回国师大人,一个问题十两银子!” 阿黎先是一怔。 随即就笑到差点打鸣,“你这生意都做到国师面前了,哈哈哈好,十两就十两,赶紧说吧!” 丰苗顿时乐了,忙掰着手指头道,“我妹妹嘛,她最爱吃樱桃煎、蟹粉酥,橘子瓣做的糖葫芦,还有酸菜炖五花肉,尤其是掺了冬天冻过的豆腐的。” 穆亦寒微微点头,又道,“那她无聊时最常玩些什么?” “嗯……”丰苗歪头思考,“现在是玩您给的大兔娃娃,以前嘛,是啃脚丫子!” “下个问题,她最喜别人送她什么!” “金子金子!尤其是金瓜子!” 穆亦寒的唇角渐渐上扬,每多知道一事,对小糯宝的了解便深了一分。 心里颇有成就感。 然而,他正在兴头上时,丰苗却突然不答了,还臭屁地晃晃手指。 “国师大人,您已经问太多了。” “一日只答十个问题,您问到第十一个,超了就得加钱,多问一个加二十两。”小丰苗嘚瑟起来,全然忘了对面坐着是何人。 他也想学学二嫂,做起生意来,讲究个限时限量,才能赚更多呢。 穆亦寒揉揉眉心,考虑把这小奸商卖了,估计都不值二十两吧。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正好近来他手痒,不如打顿孩子来消磨下。 于是,在穆亦寒和阿黎一齐起身,来了个混合双打后,小丰苗顶着两行大鼻涕,终于老实了。 像个鹌鹑似的坐在地上,问什么就乖乖答什么了。 掌握了小家伙的全部喜好后,穆亦寒可算舒心了,抬手就把丰苗丢出去。 “阿黎,回头把他说的东西,都给置办齐全。” “再在城中买个旺铺,还有柳家沟那边,你打听好的闲庄子,也一并买下,都送给姜家。”穆亦寒眯起眼睛说道。 此番虽不能带小糯宝到京城,但他也想过了,得给姜家铺些富贵路。 这家人日子虽说过的不错,但主要的营生,靠的就是个仙泉居,这怎么能够。 既然这家人还擅于农事,那就先送他们个庄子,附送良田五百亩,算是一份傍身之物。 另外,姜家的小子们也算有才。 尤其是姜丰景,作的连环画甚是精妙,不如就给间好铺面,让他们在城里开个书局,顺便卖一卖这连环画,生意定能不错。 眼下他还不能明面给姜家恩赏,所以只能暗地里“投资”。 除此之外,关于小糯宝的日常起居,他也另有打算。 “对了,别忘了先前说过,给她请个贴身婆子的事,你一回京就安排。” “再挑一个性情好的女孩,送来给她做玩伴,省得她无聊时……就知道啃脚。”穆亦寒觉得这实在恶趣味。 阿黎都一一记下,脑袋瓜跟小鸡啄米似的,不停点来点去。 姜家那边,丰苗回去后,抱着怀里的一百两银票,还正乐呵着。 可不多时,穆亦寒就和阿黎一起过来了,吓得他又赶紧躲到西厢房,怕这事被娘知道。 姜家人和国师认识久了,不再那么拘谨,也敢当他面前说几句闲话了。 “丰苗这小子咋的了,跟做了小贼似的,人一来他就跑没影了。”冯氏奇怪地张望。 姜丰年摇头笑笑,“由着他去吧娘。” 说完,他就拉着阿黎上炕,听阿黎和萧兰衣闲唠起京城众朝臣的事。 不过他们说的并非政事,而是在聊哪个大臣是惧内狂魔,哪个大臣上朝时又有口臭了。 总之都是些碎嘴子屁嗑,听得众人直发笑,就连穆亦寒也能偶尔展露笑颜。 “上朝时的趣事可多了。”阿黎看姜家人爱听,笑眯眯的,越说越是起劲。 “对了还有一次,一个从渤城到京上任的官员,到了宫门前,鬼鬼祟祟地藏着个箱子,众人起初以为他要图谋不轨。” “谁知夺下箱子打开一看,里面竟装了只比手臂还长的大青虾,比脸大的鸟贝,贝里还长了五颗大珍珠呢,惊得满朝大臣都围过去看,后来才知,原来他只是想给国师送礼!” 小糯宝躺在国师腿上,挠了挠被炕烫痒的小腚,睫毛眨眨,也听得可入迷了。 手臂长的青虾? 脸大的鸟贝和珍珠?? 哇,她忍不住好奇起来,眼睛都亮亮了,只可惜自己没去过海边,不能亲眼看到这些。 不过这时,小糯宝又想起什么,忽然爬向窗台,抓来上面的黄历本,撕下了今日这一页。 黄历是当初萧奶奶回京时,三哥和萧哥哥送的。 还告诉说,每日撕下一页,待一本全撕完,就能再见到萧奶奶了,所以每晚她都不忘动手。 穆亦寒余光一瞥,见那黄历上的日子,明显跟今日的对不上,最上面还有胶浆痕迹。 他忍不住问,“你这是在做什么?” 小糯宝开心回头,“萧锅锅说啦,要见萧奶奶,撕完一本的黄历就行喽~” 冯氏和萧兰衣一听,都紧张一下。 其实小糯宝每晚撕下后,他俩就偷偷粘回去,横竖她不识字,不过是哄孩子玩的罢了。 穆亦寒摇摇头,无情戳破真相,“还真是个小笨蛋,那黄历有浆糊痕迹,你撕十年都撕不完的。” 小糯宝不由傻眼,捂住小脸就躺倒打滚了。 “呜呜娘坏坏,萧锅锅坏坏~” “糯宝好难过,穆叔叔,我要闹啦!”她滚了两下,又扑进穆亦寒怀里,奶着小嗓音故意撒娇。 穆亦寒明知她在装哭,心里还是觉得好笑,一把抢走了阿黎的钱袋子。 “本座没有金瓜子,但是有金锭子,用来哄你够不够用?”两个直晃眼睛的大金锭,被他放在掌心上。 小糯宝抻着小脖颈一瞅,眼睛这就挤成月牙。 “哇哇金砸!糯宝好哄,够啦够啦!” 金锭太大,她小手都抓不住,索性就拿衣裳给兜住,乐得牙花子都出来了。 看她这般财迷,穆亦寒都快没眼看,不由调侃,“这么喜欢金子,干脆给你弄个金牙算了”。 小糯宝还挺认真,小白牙呲出来笑,“好耶好耶,只要是金的,我就都喜欢~” 萧兰衣哈哈出声,“说起来,你萧奶奶就有金牙呢,是刚回京城时弄的,左右大牙各一颗,可有老人味了。” 小糯宝只觉羡慕,刚刚没流下的眼泪,这就化作口水,淌得嘴巴湿呱呱。 这般呆呆小样儿,看得众人都笑得想喷。 冯氏掰着脚底板,边乐边摇头,家里怎么就出了这么个小金子迷,小时候就想要金牙,那长大了不得要金屋子啊。 这一晚上,穆亦寒借着蹭饭的名义,吃完就一直不走,眼看便是想在姜家睡下。 冯氏只能赶紧腾地方,去了厢房和李七巧睡,又把丰虎赶去萧兰衣的西屋。 熄灯前,小糯宝在被窝里滚两下,又啃啃脚丫,算是来个睡前热身。 第355章 竟能搬来大海 等扑腾够了,胖丫就搂着兔娃娃,熟稔地拱进穆亦寒怀里。 只是先前闲话那么久,又是聊臣子趣事,又是得金锭的,让她精神得一时还睡不着。 于是小糯宝胡思乱想,小嘴也跟着碎叨起来,“穆叔叔,你说金牙怎么镶的啊,吃饭会更香吗?” “对了,走在路上会不会被人抢牙呀,那糯宝可不要啊~” “还有还有!穆叔叔,世上真有手臂长的大虾吗,长什么样子,你看过吗?” 穆亦寒搂着怀里小人,听得眉眼弯弯。 他自动跳过金牙的事,点头道,“嗯,那虾通体青色,爪子很粗,在宫里养了数日,夹死了池里好几条小金鲤。后来死了,就打发给太监宫女们吃了。” 小糯宝听得羡慕,又小小叹了口气,“哇,糯宝也想看看呢,可惜我连大海都没看过,更别说大虾虾了~” 云城不靠海。 所吃的海货,都要从渤城运来。 小糯宝捏捏肉乎乎的短腿,颇为惆怅。 她好盼着长大呀。 长大后,她这双小短腿就可以和大人们一样,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可可以京城看萧奶奶,还可以去渤城看大海,想想就好开心耶~ 怀着美好心愿,小糯宝咯咯傻笑两声,不多时就打起了呼噜,去找周公做美梦了。 穆亦寒垂下眸子,借着油灯的光亮,盯住她嘴边的一抹银丝。 “真是个小笨蛋,馋金子时流哈喇子,睡觉也流。” “干脆以后,封你做个哈喇子公主算了。”他轻着声音,语气难掩宠溺。 这一夜,一大一小皆是好梦。 等再睁眼时,穆亦寒只觉被窝 起初他还以为钻进了只猫。 等看到胳膊上只剩下个兔娃娃,却没有了那个奶团子,才知原是某个胖丫在捣蛋。 小糯宝醒来得早些,此刻正猫着小腰,把他衾裤的两角系在一起。 等忙活好了,她便顶着一头乱发,从被窝另一端爬出来,笑嘻嘻冲他扮鬼脸。 穆亦寒倒也纵着她。 明明自己能够解开,却还是配合地摊手无奈,哄得小糯宝以为自己得了逞,开心地咯咯出声,就蹦下地找东西吃去了。 为了更好陪小糯宝玩,穆亦寒晨起就换上了便装,不再总是黑压压的长袍,袖口也束得利落些。 等收拾好后,看到墙角有只小尿壶,他也没有嫌弃,顺手就给拿出去倒了。 算是有了新尝试。 许是换了打扮的缘故,加之穆亦寒本就容颜俊美,没了墨黑长袍的压制,看起来更显年轻活力。 冯氏从地窖走出来时,恍惚间,差点把他和萧兰衣看混了。 “这么瞧也就不到二十的样子,要不是国师太高了,我差点把他当成萧公子了,你看他手上还拿着尿壶呢……”冯氏正和孙春雪嘀咕,这时才忽然反应过来。 等等,她不是起猛了,看岔了吧? 国师大人手上拿的,是她闺女的尿壶? 冯氏双眼盯住那小尿壶,仿佛被雷劈过,一时不敢动了。 姜丰年他们看的也可震惊。 姜丰虎张大嘴巴,没咽下去的饼子都掉到了地上…… 堂堂国师,竟给他们妹妹倒这东西……这说出去,谁人敢信! 这么惊掉下巴的事,他们当然不敢乱说,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 一个个的赶忙装没看见,生怕让国师没了面子。 倒是穆亦寒不觉有异,用过饭后,想起昨夜小家伙想看大海。 他似乎有了个好法子,这就回去让阿黎张罗件事。 到了中午前后,阿黎一脸神秘,带了队工匠到仙泉居,姜家人不知是要做什么,也不便打听太多。 忙活了一整日,待翌日晌午,阿黎再来姜家蹭饭时,只见他忽然拿出两张契纸。 “这是什么?”看着那白纸黑字,冯氏认不出上面所写,有些疑惑道。 阿黎盘腿坐好,认真看着她,“姜夫人,这两份请你收好,是国师送给小糯宝的。” “其中有一张是间铺面的房契,铺子开在葳蕤巷前,国师很欣赏丰景的连环画,便用作给他开书局,卖他的画本子吧。” “还有这个,是份地契。”阿黎指了指另外一张,“里面含了一个庄子,佃户二十三人,还有五百亩水田,就在柳家沟,正好和姜指挥使封赏的地挨在一起,以后全凭你家做主了。” 冯氏心头一惊,不敢信地抬起眼睛。 旺铺和庄子,以后就是她家的了? 这不是在做梦吧。 “等等。”她没被富贵冲昏头脑,警觉地摁住契纸。 “国师大人不会是想拿这些东西,把我闺女换走吧?!”冯氏心里咯噔一下。 第356章 临别礼物 毕竟国师住了这么久,对小糯宝的偏爱,那是长个眼睛都看得出。 冯氏像是被烫了手,赶忙放下契纸,说什么都不敢要了。 闺女就是她的命根子。 甭说是田产铺面,就算是把国库搬来一半,她也誓死不换。 眼看冯氏目光坚毅,阿黎愣了下,赶忙笑着摆手。 “姜夫人你误会了,这些真是白送给你家的,就是国师喜欢糯宝,才想着要给你们富贵啊。” 冯氏松了口气,又试探问,“当真?这次不抢我闺女,以后也保证不抢?” 阿黎转转眼睛,大笑着就糊弄过去。 以后的事嘛……他可保证不了,到时候再说吧。 “对了还有一物。”阿黎岔开话茬,忙下地找小糯宝,“前晚糯宝不是嘟囔着,想看大海吗,国师把“大海”给她弄来了,快带去看看吧。” 大海怎么弄来? 这话说得稀罕。 冯氏立马收好契纸,抱上小糯宝,跟着过去了。 仙泉居内,其中一间上等客房,早已在姜家人的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地变了样儿。 刚一推开门,众人就惊呆了双眼。 只见屋子里,赫然布满了珍珠、珊瑚等物,俨然一个海底小房。 墙上、地上,满是圆润的珍珠、光滑的贝壳、还有海螺壳造景。 床榻也不知何时拆了,换上了一张小拔步床。 拔步床外满是珍珠、水晶石的流苏做帐,看着粉粉嫩嫩的,甚是可爱,周围还布满了珊瑚和绿晶石做的海草。 最妙的,是窗户也被换做了蓝琉璃。 把窗帘一摘,阳光透进屋子里,映出一片淡蓝色的光芒,仿佛真得畅游在海景之中。 小糯宝睁圆了眼睛,开心地大喊一声,就跺着小脚扑进房中。 丰苗旺福他们紧随其后,都不可思议地到处摸摸看看。 精妙的拔步床上,竟还放了一身美人鱼似的小裙。 小糯宝抱起来,就搂在怀里直蹬腿。 “啊,这就是大海吗,糯宝好喜欢大海,要做海里的小仙子!” 一旁的丰苗旺福狗腿子似的,赶紧蹲在地上点头,“仙子仙子,也让我们住进来吧,我们给你当奴隶!” 能够住在这般好看的屋子里,哪怕当个奴隶,他们都求之不得。 小糯宝咯咯点头,这就招来俩“小奴隶”,在海景房里玩起了骑大马。 看着三个孩子乐成一团,冯氏心里也震撼得很。 只知道国师宠闺女,却不知竟能宠成这样,她这当娘的都快比不过了。 “这海景房是国师亲自吩咐的,昨个儿一日,就让匠人们弄好,看起来小家伙很喜欢啊。”阿黎笑眯眯道。 姜丰年搓着手问,“我说昨个儿怎么来了好些工匠,这屋子的窗户又一直蒙着,不过光一天的工夫,就能弄完吗?” 阿黎点点头道,“虽然都是细活,但请了十多个匠人,干的也就快了。” “也就是想凑齐这么多珍珠、晶石,珊瑚什么的难一些,不过我把城里的首饰铺子买空了几家,倒也应付得来。”阿黎拍了拍钱袋子。 姜家人不由咂舌。 深感钞能力的神奇。 小丰苗摸摸下巴,用力点头,“只要有钱,一天就能搬来大海,那我长大了也要可劲赚银子,也把最好的东西都买给妹妹。” 冯氏直摇头,“你那不叫赚银子,叫可劲儿坑银子吧。” 一句话,就揭露小奸商本性,惹得众人都哈哈乐。 听到这边笑声连天,穆亦寒走过来,抱起正收着肚子往美人鱼裙塞的小糯宝。 “怎么样,喜不喜欢这屋子?”他伸手戳戳那小圆肚。 “喜欢喜欢!”小糯宝呲着牙花子,不管不顾地就去亲他。 穆亦寒满意了,“那就好,有了这份大礼笼络你,等明个儿本座离开了,你就不会忘了我吧。” 小糯宝正高兴蹬腿,忽然一愣,小白牙都忘收了回来。 “穆叔叔要走了?” 冯氏他们也忙上前道,“国师大人,您是要回京城了吗,怎么走得这么急,还以为能多待几日。” 穆亦寒微微晃头,“有些事情,本座得去处理了。” 眼看着小糯宝就垂下脑袋,失落地撅着小嘴儿。 他怕坏了孩子心情,忙给个甜枣,“放心,这一走不会太久,本座很快就能再来看你的。” “而且本座答应你,到时候会给你带更好的礼物,全是从皇宫运出来的。”穆亦寒试图扯她小脸。 小糯宝想起什么,撅腚不乐意道,“可别又是几大箱子书吧。” “书?”穆亦寒摸不着头脑。 姜家人却笑得想捂肚子。 看来这都快成小家伙的阴影了。 冯氏解释道,“这小胖丫已经从京城收到三回书了,现在一提起书,她可就头疼呢。” 穆亦寒可算听明白了,狭长的眸子眯起,露出些许好笑。 “这个年岁的孩子,就该享受童趣,如若拘在书本前,那是有些难为她了。”穆亦寒露出一抹柔软。 想了想,又继续道,“不过什么都不学,又会野了性子,不如就先教她一些喜欢的东西。” 正好小糯宝喜欢热闹,于是穆亦寒便道,“姜丰泽也算有些身份的,以后城中有些个设宴、请席之类的,你们不妨就多带她去去,先学着见见世面也好。” 冯氏有些惊讶,“只是那些个宴席,从未有请柬送来我家,我们也不好去啊。” “这种事情,都是一回生,二回熟,你们长久待在村中,不与那些富户来往,自是没人请上门。”穆亦寒道。 他想了想,看向阿黎,“正好五日后,府城的许知府会办生辰宴,他和阿黎有些交情,到时候你们拿上阿黎的请柬,代他去做客就行了。” 许知府? 小糯宝亮了眼睛,好像就是上回那个,许轻颜姐姐的家。 “好耶,要去,糯宝要去玩!”小家伙立马点头如捣蒜,不放过去凑热闹的机会。 第357章 有人想忽悠她 穆亦寒满意颔首。 他这般安排,其实也有私心。 小糯宝虽天资伶俐,但总围着乡下打转,难免少了见识,日后带去皇宫别被人欺负了去。 所以他才要给田产铺面,才让姜家去结识高门贵户。 如此一步步来,将来搬去京城,小糯宝才能如鱼得水。 眼看他像个老父亲似的,嘴上说的不多,可却事事安排详尽。 阿黎跟着弯起眼睛。 国师大人看起来,好像变得有人情味儿了。 “笑什么。”穆亦寒察觉到了,嫌弃盯他一眼。 阿黎吐吐舌头,这就揣上银子,去给糯宝置办赴宴的行头了。 折腾了小半日,大把银子撒下去。 阿黎的腿儿都跑细了,等到月上枝头,才捧着大包小包赶回来。 摆在炕上的新衣服,富贵味十足,有藕粉漳缎的比甲,软烟罗织银的短马面。 还有蜀锦翘头鞋,鞋头镶着紫翡珠珠,再配上一双金镶黄玉小福镯、南红珠的软璎珞,一套下来简直绝配! 小糯宝美得要晕过去,不敢想全都穿上,她得是个多快乐的小娃娃。 眼看夜色深沉,小糯宝抱着新衣裳入怀,跑去了“海景房”里,趴在穆亦寒身上就睡香香了。 翌日清晨。 阳光透过云层,稀薄地打在琉璃窗上,映得满屋一片淡蓝。 地上的珍珠、贝珠和绿晶石被晨光照耀,也泛起柔和光亮。 窗外鸟鸣阵阵,拉开了仙泉居忙碌的一天,也叫醒了拥着大海入梦的小胖丫。 打了个哈欠后,小糯宝懵懵起身,发现穆亦寒不在了。 身旁的位置上,不知何时换成了丰苗和旺福,他俩正猫腰撅腚,互相抄着课业。 看见妹妹醒了,丰苗赶紧下地,拿来小尿壶,又把旺福撵了出去。 “穆叔叔呢,他怎么不在这里,是去吃饭了吗。”小糯宝挠着头发问。 丰苗照例给妹妹把尿,摇头道,“国师啊,他天还没亮时就走了,说是不想把你叫醒,走之前还给你掖了被子呢。” 小糯宝“啊”了一声,心里空落落的,失落得不成样子。 穆亦寒当然不会说,他是故意“不辞而别”。 不然小家伙一哭二闹三撒娇,他心一软,可就走不成了。 小糯宝瘫倒回枕头上,捂着小脸,难受地叹口气。 这时,被子下不知什么东西,却忽然硌了她一下。 掀开被角一看,小糯宝顿时怔住,只见有一袋金子,正鼓囊囊的,藏在被角 不用说,一看就是穆亦寒故意给她留的。 小糯宝美得缩缩肩膀,赶忙搂住金袋子,伸了个大懒腰。 有了金子安慰,小糯宝的失落也消减几分,这才察觉到肚子饿了。 她赖在海景屋里,不舍得出去,让丰苗把早饭端进来吃。 不多时,围着一张贝珠做的小桌,三个孩子就坐好开动了。 姜家早上吃的是鸡蛋懒汉饼,虽叫“懒汉”,但李七巧做得可一点都不懒,多加了好几个鸡蛋黄,又添了猪肉丝、葱花,烙得金黄软乎。 吃得仨孩子不亦乐乎,丰苗还从地上捡起只贝壳做勺子,用来舀粥喝。 初冬之时,正是猫冬的时候。 乡亲们鲜少出门,大多在家趴窝。 可姜家却闲不下来,收了契纸,当然就得马不停蹄,去收庄子和看铺面。 庄子那边就交给丰年,横竖是冬日,那边也没什么活计,只要打个照面就成。 至于铺子这边,冯氏和李七巧过去看,顺便带上萧兰衣,帮忙掌掌眼。 萧兰衣自是乐得,当即就去备好马车。 小糯宝吃饱喝足,在屋里打了几个滚,这就跳上丰苗的背,要回家去了。 到了门口,一看到娘要出门,小家伙赶紧蹦跶下来,二话不说就往马车里钻,生怕娘不带她。 冯氏抓她脚腕,像是抓了个活泥鳅,到底是给拖了出来。 “娘还能不带你这小尾巴吗,先让你萧哥哥把马车火箱子烧热了,你再进去啊。” 小糯宝搂住娘的脖颈,笑咯咯点头,这就先回屋,换了身厚实的行头。 天冷地寒,小路上落的白霜,尚还没有消除,车轱辘滚过容易打滑刺溜。 这一路,萧兰衣赶车赶得慢悠悠。 等到了入了城里,他才想起来问,“对了婶子,你家那铺子在城东还是城西,咱们往哪走啊。” “阿黎说了,就买在葳蕤巷,入了巷口,第二条街,从南数第六间铺面就是。”冯氏的声音,隔着马车帘子传了出来。 一听是葳蕤巷,小糯宝和萧兰衣都弯起眼睛。 那地段最是繁华,离着书院和秦菜居又近,看来国师真是为姜家,考虑得很是周到。 待入了西街,萧兰衣就把马车停好,三人步行着往前去了。 果然,一到地方,就见有间空铺子,连招牌都没挂,就等着他们来收。 冯氏拿出铜匙,把锁一开,才发现这铺子不光地脚好,里面也很宽敞,南北通透不说,楼上还有一间。 “若是以后生意做成了,楼下就用来卖东西,楼上可以拾掇拾掇,弄两个卧房,这样丰景平时也能过来住住。”冯氏高兴道。 小糯宝也拍小巴掌。 这样日后,她要是想四哥了,或是馋秦菜居的樱桃煎,就来这里住上一宿。 看好了铺子里面,冯氏满心欢喜,这又走出来,打量了一番街邻。 街巷上做买卖的,都是有聚集的特点。 买铺子既是要给姜家开书局的,所选的地儿,周围也全是些卖文墨、纸笔,字画等书卷气浓的铺子。 不过国师他们毕竟不了解云城,虽是给了铺子,但正经做起生意来,还得姜家自己去上心,不能草率。 李七巧长了个心眼,出来后,看见不远处有个妇人,就想上前打听两句。 “这位大姐,不知咱这周边的铺面,平日里生意可还好做?”她笑脸问道。 那妇人张罗着一家文墨铺子,抬头一瞥,见她是从空铺子出来的,眼睛就转了两下。 “哎呦大妹子,你不会是要在这儿开铺子吧?那我可得劝你,还是省省力气吧!” “怎么说?”李七巧迟疑一下。 那妇人叹口气,指着姜家铺面道,“连着三家在这儿开店的,都赔得裤衩不剩,你自己想啊,不然能把这葳蕤巷的好铺子,兑给别人吗。” 听了这话,李七巧睁大眼睛,心里不由打鼓。 啊……难道说,这是个中看不中用的铺子? 第358章 姜家要大发 不远处,冯氏打量着这边,早把那妇人的贼眉鼠相尽收眼底。 她走过来敷衍两句。 “哦?是吗,有这回事啊,那多谢你告知了。”说罢,就把李七巧带走了。 稍一走开些,李七巧便小声道,“娘,那妇人说的未必全真,不过咱也不能不当回事,一旦这边生意真不景气,那开店可得慎重啊。” 冯氏笑而不语。 只拉着她往前闲逛。 “娘,咱去哪儿啊?”李七巧正觉疑惑。 冯氏拍拍她肩膀,“不急,娘教你怎么长个心眼,你跟娘过来。” 不远处的街角,此时,有几个挑着货筐的小贩,正在停下歇脚。 冯氏打量了一眼,挑了个面相老实的,这就上前要买两把扇面。 小贩惊喜极了,难得有人大冬天来买扇面,忙挑了两个做工最细的,“两位夫人拿好,一共二十文。” 冯氏接过后顺口问道,“你们平时走街串巷的卖,经常在这一带吆喝吧。” “那可不嘛。”小贩自豪起来,“也就是我们几个,卖的货物文雅些,才能被官府允许在葳蕤巷吆喝,若是换成那些卖烧饼、包子味大东西的,想来还来不成呢。” 看出这货郎健谈,冯氏就翻开钱袋子,掏了三十文给他。 “多的十文钱,算作你的赏钱吧。”冯氏这便道,“我还想跟你打听个事,你知道多少,就照实了给我说多少就成。” “我家在这条街盘了个铺面,想做些卖书画生意的,你可知这一带这种买卖,好做不好做?” 握着多出的铜板,小贩满眼喜色。 走街串巷不易,冬日里挣钱更不易,难能有给赏钱的,他怎会不痛快回话。 “这位夫人,您问我算是问对人了。”小贩把钱揣进腰间,激动地蹦两下,“我常盼着有一间自己的铺面,所以闲了就盯着这些商铺看,坦白说,在葳蕤巷做文墨买卖,远不如那些开酒楼、茶馆,和卖胭脂水粉的红火。” 毕竟酒菜妆物,大多数人都用得到。 可书啊册啊的,可就不一定了。 “不过。”小贩又话锋一转,“瘦死的骆驼终究比马大,您别忘了,这里可是葳蕤巷啊,生意再怎么也不可能不赚钱。” 李七巧忙指了自家铺子,“是吗,可我怎么听旁人说,那家铺子换了三个东家,却个个都赔的兜比脸干净呢。” 小贩一听就乐了。 “绝对不会,除非您是被蒙了,那家店的前东家,明明是要去渤城和小儿子同住,才忍痛兑了铺面的。” 李七巧神色讪讪。 这才知自己被诓了。 小贩心眼好使,又继续给姜家出主意。 “说到底,此处是卖墨宝、纸册的铺子太多了,因租金高,又卖得贵,所以生意相对差点,您家要是卖墨卖纸,我还真不建议您做” “不过,若是能卖些旁人没有的东西,那就妙了。比如街角第一家,那卖的是各地名家字画,他家生意就好得出奇,您家可以学学。”小贩认真道。 冯氏和李七巧不住点头,很快听懂了。 说白了,就是勿拾他人牙慧,别卖些稀松平常之物。 好在丰景的连环画绝对是独一家,旁人都卖不成,又守着葳蕤巷,生意不愁难做。 小糯宝在铺子里晃悠半天,看不见娘,就拉着萧兰衣过来找了。 冯氏打听明白,笑着和小贩作别,“行,那今日多谢你了,我们就不耽搁你做事了。” 小贩嘴巴可甜,当即作了个揖。 “那小的也祝您家,生意得个开门红,一路发发发,越做越红火!” 冯氏和李七巧满面春风,谁人不爱听好话呢。 于是这又给了十文赏钱,算是讨个好彩头。 小糯宝坐在萧兰衣怀里,打量着那小贩,看出他彩云盖顶,不出三年,定能一朝翻身稳坐金山。 “这位小锅锅,你日后也会开上自己的铺子,当东家赚大钱的!”小糯宝脆声笑道。 小贩只当是孩子哄他,但也美得不行,挑起货筐哼着小曲儿,又作了两下揖,便继续吆喝了。 回到铺子后,见方才那妇人还偷盯着自家,李七巧红着小脸,当即什么都懂了。 “娘,是我太年轻了,差点被人忽悠。”她攥着衣角,难得糊涂一次。 冯氏倒觉得正常,哄着道,“谁人没个糊涂时,娘二十多时还不如你呢,起码你还有份玲珑心,没得了铺子就被冲昏头脑,就已经比很多人都强了。” “以后再有这事,记得别打听同行,那些小贩整日在街上行走,都是包打听,只要没有利益冲突,再舍点甜头赏钱出来,大多数人都乐意行好事,和你说些实话的。”冯氏说道。 李七巧又高兴起来,挽着冯氏胳膊,心里默默记下。 众人在铺子又看了一番,眼看到了午时,就去了秦菜居用饭了。 得知姜家要在葳蕤巷做生意,秦不同高兴极了。 再一细说和小贩交谈的事,秦不同不由大笑。 “你们问贩夫还真问对了,就连我个在这儿开酒楼的,都只关心酒楼茶馆之流的生意,还没留意过那边卖文人用物的铺子呢,不如他们懂得多。” 秦菜居眼下生意火爆,秦不同不能闲聊太久,就被楼下贵客喊去相聚。 下楼前,他赶紧抱一抱小糯宝,察觉到小家伙沉嘟嘟的,还特意吩咐小二,多上些清淡不长肉的菜食。 小糯宝不知此事,待菜品上齐,她趴在桌子上,拨弄着被去掉油皮的烧鹅。 “咦?今个儿的大骚鹅,怎么没穿油腻腻的衣裳呀?”小糯宝摇着小脑瓜,觉得是件怪事。 萧兰衣瞥了眼小二的神情,就不由拍桌子大笑。 “还用问吗,肯定是烧鹅怕让小家伙长胖,自己懂事把衣服脱了呗。” 听出这话在内涵自己,小糯宝正想反驳,可捏捏胖胳膊胖腿,立马又蔫头耷脑,没了底气。 冯氏一看心疼起来,忙哄着心肝肉道,“不许说咱糯宝胖,糯宝就算是再长十斤,也是咱家乖宝,是最好看的小女娃!” 第359章 针对姜家 小糯宝立马弯起眼睛,扭着小身子拱冯氏怀里,作势撒起娇来。 “还是娘最好啦,要给娘个大吧唧!” 冯氏被亲了一脸口水,几人说笑两声,这便埋头干饭了。 小胖丫被哄得开了胃,吃下一大只鹅腿,三块松仁奶酥,一小碟樱桃煎,还用了半碗鲍鱼粥来溜缝。 吃到餍足后,小糯宝有些犯困,放下小勺子,就趴上了冯氏肩膀。 “咱一会儿得去万印局了吧,既然吃饱了,要不趁现在便过去,早办完早回家。”冯氏抱着闺女起身。 萧兰衣点点头,掏出帕子擦了嘴。 李七巧也用茶漱了口,一起跟上冯氏脚步。 临走前,秦不同让人包了两袋樱桃煎,和一只大烧鹅,小糯宝一激动,连打了一串饱嗝。 前往万印局的路上,她小手抓着樱桃煎吃,认真听大人们说话。 冯氏对这万印局了解不多。 只知按着南纪律法,不管是国子监出书,还是私家贩书,一律都要到官家开设的印局报备。 备过之后,再得了书号。 才能由印局负责打版、刻印成书,继而自行贩卖。 冯氏心中没底儿,就多问了萧兰衣几句。 “你说这一套折腾下来,等出成书,得用多少时日啊。” 萧兰衣早前有过了解,有点担心道,“婶子,官家这种地儿做事都繁琐,吏员也傲慢,想办成不仅得过好几道手序,中间弄不好,还会有克扣胁要,慢的话弄不好得一两个月。” 冯氏点点头,也想着既是和官门打交道,定会复杂极了。 做足了心理准备。 然而,待他们一入万印局,表明身份后,却不想那登记的小吏愣了下,就像是看了见什么大人物,忙进正殿喊主事的来了。 不一会儿,主事的总纂大人提着官袍,便屁颠屁颠地迎接。 “混账,怎可让人家在此处站着等,还不快请进去,再去泡壶上好的铁观音来!”总纂着急道。 冯氏吃了一惊,但面上故作淡定。 “茶我们就不喝了,您不必客气,咱还是尽快把正事办了吧。”她有些摸不清深浅。 那总纂继续笑脸相迎,“好说好说,都听几位安排,您家可是阿黎大人亲自交代过的,必不会怠慢了。” “我是此处的李总纂,日后你家不管是出书,还是刻印,只要把原稿交来,我们万印局定头一个安排!” “每次成书,绝不会超过七日!” 此话一出,冯氏才知真章,不由欣喜极了。 难怪对方这般殷勤,原是国师他们早就打点过,这可真是方便太多! 国师事忙,却还能为自家,留心这点小细节,冯氏看着怀里闺女,心头顿时感慨万千。 跟着这小乖宝,家里沾了多少光啊,她真是数都数不清。 她闺女就是全家的救星、福星! 有了小糯宝,姜家的日子真是越来越旺。 李七巧也激动揣手,已经想好晚上做些什么菜食,来报答小姑子给全家的福泽了。 众人客气地和李总纂作别,这就回了家,高兴庆祝起来。 只要万印局这边好办事,铺子里的出书卖书,便再也没有疑难挡路了。 姜家这就开始收拾铺面,定做展柜、招牌,挂上旌旗,一切都紧锣密鼓安排上。 丰景在书院得了消息,也忙抱着画本子,埋头精修了大半日,先出了前十章,作为连环画的第一册。 只是眼下万事俱备,唯欠一个好名,给这连环画画龙点睛。 姜丰景不由犯了难,生怕起得雅了会拗口,又担心起得俗了会赶客。 却不想,回到家后和娘一说,大字不识的冯氏,却两句话给了他灵感。 “啥书不书名的,娘不懂。” “娘只知道,你这画的是咱糯宝,而糯宝又是能旺咱全家的福星,你就尽管把名字往好听了起,你妹妹的福泽,自然会给你这书添福气的。”冯氏笑着说道。 福星? 旺家? 姜丰景瞪大双眸,眼底好似有灵光闪过。 是啊,他怎么忘了这茬呢,家里守着个小福星,不以此命名,还要绞什么脑汁呢! 于是他跑进屋里,一边磨墨一边激动大喊。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书名就叫【捡了个小福星,全家旺疯了】!” 小糯宝听到这名,咯咯一乐,举手举脚为四哥叫好。 她本就是福星仙子啊,这个书名正合她心意,开心地打了两个滚后,又四脚朝天地扑腾一会儿。 冯氏打算好了,待赴完许知府的生日宴,便回来把书局开张。 却不想,那许知府在霞城查案时,累得昏迷过去,不得不把日子又推迟了十天。 于是姜家没了牵绊,便更能一心扑在书局上。 全家忙得累挺又欢喜。 五日后,姜家书局就正式起了个招牌,剪了彩,福星书局开张了! 万印局一大清早,就把刻印好的连环画作,用着马车运送过来。 想着人们不识连环画,头半个月的生意,定会起步艰难些,姜家人都做好了心理建设。 然而,这可是开在葳蕤巷啊! 只要是好物什,就是想藏的都藏不住! 才卖了头一天,就有好些人瞅着新奇,不停往铺子里进。 待看过上面所画,城里的男女老少,可是都被惊到了,居然能把画作和故事结合,作得图文并茂,这也忒有趣儿了。 于是消息传开,好些百姓,都抢着过去卖。 到了开店的第三天,当日竟就卖了近乎四百本。 这连环画因还没有作完,是要连续出册的,所以定价也就不高,每册卖作八十文钱。 可四百本也有三十二两了,一天就有这流水,照此下去,每个月卖上一千两左右不成问题。 福星书局的名声,很快在城里打响。 一时间,街上还出了个奇景,好些人一边走路,一边看着手里的连环画,痴痴入迷到撞上路人都不知。 这也不怪他们痴啊,谁让丰景画得就是好。 尤其是画上的小奶娃,一举一动,甚是惟妙惟肖,画上的每个情节又极生动,牵动着大伙的心。 而丰景作为作画人,自不用说,名声也跟着来了。 每每到了书院散学时,都有好些人围在门外,想偷看几眼“景”的尊容,还有想让他在画册上落个款的。 甚至还有些阔绰富商,慕名而来,不惜出大价钱,请他为自己做张小画。 丰景性情稳沉,并没因些追捧就翘尾巴,每每受邀时,都是欢喜作画,从不敷衍了事。 只是有时,难免也会遇到些“磨难”。 比如有次来了位贵妇,就把他往卧房引,竟是想让他画下丈夫的断袖之癖,好拿回娘家告状。 丰景隔着屋门,就见那男主人大汗淋漓,玩的是真花…… 床榻上,三个男人正叠在一起,都快串成了个“州”字,吓得丰景丢了纸笔就跑,忙回书院洗眼睛去了。 不过除了这等小插曲,姜家的日子主打的还是个红火,整日里都忙前忙后,欢喜得不行。 只是偌大的云城,有人得意,便难免有人失意。 就比如那城里的许家。 前阵子,许家的醉兴楼发了昏,竟把放了两日的隔夜菜,偷摸掺进新菜,吃坏了一位食客。 许家本想买通衙门了事。 却不想这回碰上个硬茬,那中毒的食客,竟是中书令的女婿。 衙门不仅不包庇,还得了上头命令,查封醉兴楼。 急得许兴来慌忙筹钱,还卖了柳家沟的庄子,凑出三万两赔罪人家,才算平息风波。 只是不想,等他手头宽裕了点,想再把庄子买回时,却得知庄子已经易了主,如今竟成了姜家田产。 傍晚时分,许府院落里。 许兴来重重拍了案桌,脸色比乌云还黑。 “那姜家是何身份,竟敢趁我家遇事,不得不贱卖庄子时,就把庄子抢了去?”许兴来气得咬牙。 这时他又想起,昨日在府城,为兄长预备生辰宴时,看到来宾册子上,不知为何也有姜家女眷名字。 “那姜家几次三番坏了好事,还敢在我眼前晃,真是晦气。” 许兴来眸色阴鸷,冷哼声,瞥向了一旁叹气的许夫人。 “五日后,去二哥家赴宴时,让你那拎不清的表嫂,出头挫挫去姜家女眷的锐气。” “该让她们知道,乡下泥腿子就算登了大堂,跟咱们也有云泥之别!”许兴来阴着老脸道。 第360章 污蔑糯宝 说起许夫人的表嫂,就不得不提一位姜家的熟人了。 香留坊的杨老板,正是许夫人的二表兄,也就是这位表嫂的亲小叔子。 此妇人是冲喜进门的,早年失了丈夫,就盼着能续嫁给小叔子。 可杨老板哪里会要寡嫂。 人家娶了吴大夫的闺女,还生了个孩子,一家子亲亲爱爱,过得热乎。 可许夫人表嫂没个分寸,依旧不管不顾地往上贴。 甚至杨老板得了个闺女,小名唤作瓶瓶,她就东施效颦,忙把自己女儿小名也改了,同叫作萍萍,不过是浮萍的萍。 许夫人露出嫌弃,病西施似的地皱了眉。 “嘁,知道了,我那表嫂最是个没脸的,自打我大表哥死了后,她就整日缠着我二表哥,还想来咱家打秋风,我的话她不敢不听。” 许兴来板着脸点头。 这只是个下马威罢了,他还要想些法子,买回原来的庄子! …… 五天的光景,一晃而过。 冯氏没忘了赴宴一事,傍晚间,在仙泉居发完工钱,就带小糯宝去泡了个汤泉。 府城那边,摆席做寿,最讲究个四十午来五十晚。 说的就是五十大寿,一般要办成晚宴。 到府城要不少时辰,所以冯氏歇息得早,到了五更天时,她就穿戴整齐,抱上小糯宝坐进马车了。 仙泉居和书局的生意太忙,丰年他们都走不开,于是就让萧兰衣赶着马车,带她们娘俩过去。 天不亮时就出发,一路上,小糯宝打了五次瞌睡,吃了两块芝麻桃酥,又喝光了一整壶羊乳茶。 难得见她吃得少些,连萧兰衣都觉奇怪。 “怎么,可是天冷着了凉,才没了胃口?要不要我下去把火箱再烧热些吧。”他细心道。 冯氏脱下外袄,“车厢里暖和着呢,这小馋猫可不是改了性子,也没受着凉,多半是想留出肚子,好在人家宴会上大吃大喝呢。” 小糯宝蜷缩着小身子,猫儿似的躺在娘腿上。 心思一下被戳破,她腆着小圆脸,咯咯笑得见牙不见眼。 这没法子啊,谁让她的肚肚就这么大点儿,难得进城吃席,不多得提前留出位置啊。 这叫“未雨绸缪”! 萧兰衣回身笑笑,勒着缰绳,催着马儿快迈蹄子。 “行,那我可得快些赶路了,千万别耽搁了吃席,那咱小馋猫就白留肚子了。” 寒冬时节,车马和行人都少。 路上很是畅通,等赶到府城时,比估摸的还提前了一个时辰。 许知府的府邸,就在府城衙门的后院。 此时正值下午,住在府城的宾客们,大多已经到了。 许知府早就有话,只办宴不收贺礼,所以宾客们也省了攀比,男客们来了就在侧殿品茗、闲话。 女客们则在后花园赏梅、用点心,顺道展示一番冬日里的衣袄钗环,说笑声不绝于耳。 等姜家人入了大门后,听着廊上的小厮传报,妇人们都顾不上再聊,纷纷惊讶张望。 “谁?刚才报的是谁,有听清的吗。” “好像说,是姜家的女眷,哪个姜家呀?” “莫非是……云城的姜指挥使家!就是先前封了关外侯的那个!” 后花园安静了下,随即就起了一片惊叹。 “早早就听过他们家了,出了关外侯不说,还开了个极出名的仙泉居呢!” “今日可算能够一见,真是太好了。” “想不到,咱知府大人还同这家有交情。” 妇人们正感慨时,许夫人拿帕子遮遮嘴,推了表嫂周氏一把。 那周氏赶忙开口,“嗐,啥交不交情的,我可是知府大人的弟妹的表嫂,真有交情,我咋会不知,多半是上赶着来蹭的吧。” “况且,别看这家名头响,但不过是农户一朝翻身罢了,不仅拿不上台面,还是一家子张狂东西!” 她又摇头啧啧,“你们不住云城不知道,他们不仅趁人之危,夺人庄子,而且一家子行为举止,都甚是粗鄙呢,你们千万别被沾上边!” 这话一通瞎掰,让在场好多府城贵妇人,都微微变了脸色。 想不到,原来姜家竟是这般败絮其中。 只有一旁杨老板的夫人,忍不住皱了眉,拉住还想胡诌的周氏。 “大嫂,不可在背后乱嚼舌根。” 她正想替姜家澄清一下,不过这时,廊下传来一阵脚步声,她也就只好先不言。 妇人们都带着或疑惑,或鄙夷的神情,等着看那登不上大雅之堂的农户,是什么样子。 然而很快,等冯氏带着小糯宝,沿着长回廊走到后花园时,众人却都愣了下。 只见眼前的小萌娃,生得甚是漂亮。 一身藕粉的漳缎比甲,配上紫翡珠缀的翘头鞋,胸前挂着一只南红珠软璎珞,显得小糯宝格外白皙。 尤其是她那一脸小福相,脸蛋儿肉嘟嘟的,却不见半分腻态。 小脸上始终挂着甜笑,露出两颗小白牙在外,看得妇人们拿帕捂嘴,心快要化掉了。 而她一旁的妇人,生得虽不艳丽,但却十分端庄。 冯氏身上的袄裙不亮眼,但细看却是当今最时兴的云锦所制,暗纹带着细闪,富贵又不招摇。 髻上只以一双金镶玉花筒钗为饰,大气又不繁复,不显一丝俗态,比好些百年富户家的夫人,都要稳重许多。 妇人们迟疑地睁大眼。 随即,便纷纷狐疑地看向周氏。 不是说这家是张狂暴发户吗? 不是说乡下人不知礼数吗? 可她们怎么觉得,却是难得的贵而不显,举止气度也都很合宜。 众人正困惑时,杨夫人早就满眼带笑,主动上前招呼了。 “姜夫人,你们可来了。” “前两日我夫君去看我爹时,我爹就说了,你家今日也要来赴宴,如今我爹住在你家的福善堂,是越活越年轻了,我还一直想谢你呢。”杨夫人笑道。 作为吴大夫的闺女,她自然知道姜家的好儿,这就主动来找话说。 冯氏看出她有意帮忙暖场,很是领情。 “什么谢不谢的,他也帮了我们好些大忙,我们都当他是一家人了。” “好,那咱就不顾这些虚礼了,快来一块尝点心吧,听说今个儿的茶点,都是知府千金做的呢。”杨夫人热络极了,这就拉上冯氏的手。 至于小糯宝这边,她也不忘安排上。 “这就是我爹稀罕得要命,一直想偷回家的糯宝吧。”杨夫人摸摸小糯宝的头,“快,瓶瓶,我们大人说话,你带小妹妹去玩儿吧。” 杨夫人的闺女瓶瓶,这就蹦蹦跳跳过来,拉着小糯宝笑嘻嘻走了。 今个儿宴会,有好几个三岁到五六岁的女娃。 小糯宝难得遇上这么多同龄女孩,心里开心坏了,这就哒哒哒的,跟着小姐姐们玩耍起来。 看见孩子们融洽,冯氏又有杨夫人示好,妇人们也都没了芥蒂,忙邀着冯氏一起聊起梅花。 许夫人见状又捏起帕子,腰肢一扭,咳了一声。 一旁的周氏本就嫉妒妯娌杨夫人,这会儿更看不惯周家。 只无奈冯氏有杨夫人撑腰,她插不上话。 于是转转眼睛,这就拽来闺女,小声道,“萍萍,你快过去,别忘了娘昨晚跟你说的话。” 她们娘俩嘀嘀咕咕,妇人们都没有留意。 可不远处,许轻颜站在廊下,却把这一幕看得清楚。 第361章 糯宝是我的大恩人 后花园的石凳上,此时,五、六个小姑娘正排排坐好,叽叽喳喳地吃着点心。 远远看出,一排羊角辫和双丫髻,摇头晃脑的小家伙,甚是可爱。 什么门第、出身,这都是大人们才在意的。 小孩子们心怀童趣,只知有了玩伴就热闹,才不管那些弯弯绕绕。 小糯宝被瓶瓶带到中间坐,这会儿晃着短腿,仰着小脸被两个姐姐投喂呢。 “糯宝宝最小,咱们要照顾她,知道吗?”瓶瓶抹掉点心渣,叉腰说道。 “嗯呢,知道啦。”另个小丫头掏出桃片糕,“我娘亲做的,给糯宝宝吃~” 小糯宝欢喜接下,小腮帮子很快就塞满了,吃得一鼓一鼓。 几个小女孩吃完点心,又挨个rua了rua糯宝的小脸蛋。 没法子,小糯宝生得可爱,又总是甜滋滋的笑,别说讨大人们喜欢,就连小姑娘们稀罕她。 小家伙随和,只要不弄痛了她,就扬着小脸谁都让捏,不多时就成了团宠,被瓶瓶搂在怀里,逗得咯咯直笑。 这会儿,杨萍萍过来了,看着自家堂妹在抱一个乡下丫头。 才七岁的她,顿时就挑拨起来,“瓶瓶~乡下来的都脏得很,头上还有虱子,你可别被染上了,回去受罪可怎么好?” 乡下人脏? 小女孩们懵懂愣住。 她们转头看向小糯宝,看她小脸白得像雪花,头发更是洁净,散发着淡淡的桂花油香。 其中一个三岁的孩子,挡在糯宝身前道,“胡说呐,糯宝宝白白漂亮的,好干净!倒是你黑不溜秋,脖子上还有皴子,像我府上奶娘脚后跟一样,你才脏呐~” “你!”杨萍萍脸上一红,“我……我的意思是,看人不能光看表面,乡下人家教不好,手脚也不干净,让你们离她远点,是为了你们好!” 小糯宝知道她是冲自己来,可不知何时得罪过她, 这便笑眯眯道,“你是哪位呀,上来就讲别人坏话,请问你有好家教吗?不知你是谁家的孩子,真是家门不幸呀!” 瓶瓶生气跺脚,“真丢人!堂姐,你现在可是住在我家,别丢我家的脸行吗。” “还有,我姥爷就住在乡下,也是农户出身,你什么意思,是看不起我姥爷吗。”瓶瓶直言直语,小脸都气红了。 杨萍萍愣了下,赶紧摇头,“不,不,我可不是这个意思啊。” 眼见其他人不顺着她,杨萍萍有些恼火。 自己一个七岁大姐姐,怎么还糊弄不了,一群三五岁的娃娃? 她想用实际行动,证明乡下人就是“脏”的,好给许夫人出气,给娘长脸。 这时,瓶瓶为了哄小糯宝,就掏出一只雀毛毽子。 “糯宝妹妹,咱们一起踢毽子吧,你会不会啊,不会我教你!” 看着其他女孩,这就亲亲热热地玩作一团,杨萍萍嘴巴撅上了天,扯下身上唯一一件饰物,一对珍珠耳坠,就想塞进小糯宝兜里。 女孩们蹦来跳去,踢着毽子时,小糯宝察觉到衣摆被扯了下,兜里好似变沉了。 不过她没有声张,继续嘻嘻笑笑。 余光瞄到杨萍萍走了后,小糯宝就攥着珍珠耳坠,丢到了一旁的盆景后。 妇人们赏玩红梅,就进了亭中说话。 她们聊了这么久,也看出来了,冯氏是个极好说话的。 反倒是周氏,一张嘴就是尖酸刻薄,颇受这些妇人们讨厌。 她们没有觉得出身乡下怎么样,毕竟往上数,谁家祖上没有农户人,要是一味全都嫌弃,岂不还成了数典忘本了? 杨夫人看大家脸色好,又借机宣传了一番仙泉居。 其他几个妇人,也有喜欢泡汤泉的,过来问了几句。 不过忽然这时,就见杨萍萍朝这边走来,一双小手纠结握着,眼眶带着泪珠,像受了什么大委屈似的。 “呀!萍萍,谁把你怎么了!”周氏像是猜到了,装模作样地大喊一声。 这一喊,吓了众人一跳,好几个妇人都朝她蹙眉。 杨萍萍这就带着哭腔,走向人前,“娘,我没事的,她是小妹妹,我本就该让一让她的。只是她看上了我的首饰,其实大可以跟我说,就那么偷了去,让我好害怕,怕她从小偷针,长大了可怎么办。” 周氏佯装怒了,又一看闺女耳朵,“什么,你爹给你买的耳坠子,被人偷了?那可是他的遗物啊,哪个孩子手脚这么不干净?” “是……是新来的,那个糯宝小妹妹。”杨萍萍咬着嘴唇,为难地说出名字。 冯氏一听就皱了眉。 有人给她闺女泼脏水? “真是好大的笑话!”冯氏顿时起身,打量了一下杨萍萍,“我闺女身上的首饰,不说万里挑一,也算得上什么都不缺了,看你这孩子衣饰简朴,她什么都不缺,怎看偏看上你那一对耳坠子。” 妇人们都心知肚明。 什么简朴?那都是照好听的说了,周氏母女日子紧巴,分明就是穷酸。 杨萍萍嚅嗫一下,“这……这……” 周氏赶忙接话,“谁知道呢,弄不好就是有些人出身不行,穿戴再多,也改不了乡下人的臭毛病,看到别人的东西就想拿呗。” 冯氏神色一凛,“好臭的一张嘴,你一个大人这么说一个孩子,如若我的孩子没做这事,你要不要把你的臭嘴割下,给我家赔不是!” “娘,我都看见糯宝妹妹,把我的耳坠子藏她兜里了,我没说谎。”杨萍萍抹着泪珠道。 周氏顿时得意,“好,那咱现在就去来个人赃并获!” “要是我冤枉了你家,就给你家跪下跪到死都行,可要是你孩子真偷了,就把我表嫂家的庄子,原价还回来可好!” 第362章 国师要认女了 许夫人一听,立马攥着帕子瞪眼。 这蠢货,这时候提她作甚! 冯氏瞥了眼身后咳嗽的妇人,原是许瓒的养母啊,心里顿时跟明镜似的了。 “我说怎么我一来,就听到有些风言风语在针对我,现下又来欺负我闺女,原来是为着个庄子啊。”冯氏冷哼。 周氏这时才知说漏了,忙慌了神,“什、什么?你少把转移话茬,我问你,敢不敢去搜你闺女身?不敢就是你心虚!” 自己闺女什么品性,冯氏还能不知? 她闺女最是大方可爱,出来一趟,要是和谁玩好了,送别人一双耳坠子倒更可能,怎会拿人东西。 但搜身太过辱人,凭啥要她家自证? 冯氏凛了神色,今个儿有她在,谁也甭想动她闺女! 这边正僵持着,可小糯宝早就发现了动静,故意说要喝水,让瓶瓶拉着过来了。 “娘,糯宝妹妹渴了,有没有水啊?” 瓶瓶刚一开口,周氏就冲过来,扯着小糯宝的衣裳,就要翻兜。 “正好这小丫头来了,快把我女儿的耳坠子,给我交出来!” 小糯宝早有准备,看她一伸手要扯,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佯装摔倒。 冯氏怒了,“你敢碰我闺女?” 杨夫人和其他夫人也都紧了眉,赶忙跑过去察看。 然而,在翻过两边的小口袋,小糯宝的兜里除了两片桃片糕,什么耳坠子都没有。 周氏不由傻了眼,“怎会?怎么会没有,这不可能啊!” 小糯宝揉红了眼睛,这就呜呜道,“这位老大娘,请问你推我做什么,是要抢糯宝的桃片糕吗,给你就是了。” 众人一看,都不由心疼了下。 多好的小姑娘,穿金戴银的,会偷一对耳坠子吗? 她们嫌周氏生事,正要过来给劝合开。 不曾想,周氏还不依不饶,嘴上不饶人道,“哼,肯定是把耳坠藏在别处了,要我看,光翻兜还不行,得看看其他地方有没有。” 冯氏握住双手,怒着双目,“你再敢动我闺女一下试试,信不信我废了你这双手!” 小糯宝也揉着摔疼小屁股,直想翻白眼。 不过她不着急。 出门前,已经算到,今日有贵人运,想来定能有贵人制住小人。 眼看周氏叉起腰来,还想给小糯宝泼脏水,这时,忽然有一道声音响起。 “不必吵了。” “珍珠耳坠在我这里。” 闻声,众人都齐刷刷转过身去。 只见一个生得清秀素雅的女子,正朝这边走过来。 周氏认出来了,忙亮了眼睛,“是轻颜小姐,您怎么过来了,有些不知礼数的乡下人在此处撒野,您可得过来管教管教。” 许轻颜看都未看她一眼,只径直走来,抱起了坐在地上的小糯宝。 “啊,是轻颜姐姐!”小糯宝抬头看她,小白牙立马笑了出来。 许轻颜也温声笑了,有些被她萌到。 不过随即,许轻颜就冷了脸,摊开手掌,露出一对贝珠仿制的珍珠耳坠,伸到了杨萍萍的面前。 “这便是你所谓被偷的耳坠吧。” 杨萍萍都惊讶点头,“是,怎么会在许姐姐手里。” 周氏忙睁大眼,“莫非是那丫头偷了,怕被我们发现,丢在了地上,才被许大小姐捡到了?” 许轻颜冷眼瞧她,高举耳坠开口,“不必血口喷人,我方才亲眼看见,是你女儿故意摘了耳坠,偷偷放进糯宝的衣兜里的。” 至于小糯宝察觉到了,故意掏出来,扔在盆景后的事情,许轻颜当然掩住没说。 只说了是小孩子们蹦蹦跳跳,耳坠才从兜里掉出,所幸被她捡到。 这话一出,妇人们都哗然一片。 杨萍萍更是脸红得不行,“我、我……我没有,怎么可能,我没有这么做……” 杨夫人终于忍无可忍了,“怎么,难道人家堂堂知府千金,还会污蔑你个孩子不成?平时在府上你就说谎成性,我看在大哥的份上,已经多多对你们娘俩包容,想不到今日出来还要丢府上的面子!” 杨萍萍终于顶不住了,哇的声哭出来。 “娘,怎么办,我害怕。”她扑向周氏怀里。 周氏有些慌神,只好结巴道,“这么说,应该就是孩子们闹误会了吧,怪我没问清楚,大伙别怪罪。” 冯氏好笑地抬起眼,“怎么,刚才还对我闺女不依不饶,现在一句闹误会,就想把事情翻篇,你不是自己说的,要是真冤枉了,就下跪跪到死吗?” “何况,听你方才的话,提及我家新买的庄子,那是我家堂堂正正买的,怎么你张口闭口就想索要,莫不是有些人早就因那庄子,记恨上我们家,才拿孩子出气来这么一出!”冯氏质掷地有声地问。 在场的妇人,哪个不是人精,能看不出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于是,一时都把目光落在了许夫人身上。 许夫人脸上一红,赶忙捂住胸口,哎呦一声,佯装晕了过去。 许轻颜冷眼看着婶子演戏,也懒得搀扶。 她开口道,“今日是我父亲的生辰宴,由不得什么腌臜事在此作祟,至于某些个我父亲的弟妹的表嫂子,这种八竿子才能勉强蹭上的人,我们府上不欢迎,还请自己离开,别让我差人来驱逐。” 周氏不敢信地白了脸。 众目睽睽之下,自己这是被人下逐客令了? 许夫人早就装晕,懒得和她攀上关系,杨夫人更是暗爽得很,不可能出言相帮。 许轻颜这时回来安抚小糯宝,“摔疼了没,姐姐带你去吃点心啊。” 众人也赶忙上来安慰。 “小糯宝没事吧。” “竟然指使自己闺女来污蔑别人,真是缺德。” “谁快端一壶羊乳茶来,给小家伙压压惊。” 许轻颜这时候也站直了身,看着众人道,“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小姑娘和一旁的婶子,是姜指挥使的家眷,也是我的大恩人。” 那日在醉兴楼,姜家及时出手,使她名节未受损伤,之后也从未来府上攀附。 这不是大恩是什么呢。 妇人们一听,惊讶又殷勤,赶忙更是上来关切几句。 小糯宝咧嘴一笑,这就抱着许轻颜的胳膊,“嘿嘿,许姐姐,可算再见到你啦,糯宝喜欢你~” 许轻颜也搂着小家伙,这就拉去她的闺房,给糯宝重新梳头装扮了。 到了傍晚时分,晚宴开席。 小糯宝和冯氏还有萧兰衣的位子,都被安排到了上座。 许知府为人清廉,席面上并未有什么鲍参翅肚。 所上菜品大多清淡,有好些还是许轻颜下厨张罗,可却也是少有的美味,就连豆腐干子都能做出红烧肉味。 小糯宝坐在冯氏怀里,抱着小碗,吃了个欢快。 席面进行到一半,就听见有些人在议起许知府先前生病一事。 “看知府大人的面色,恢复得应是不错。” “那些采生折割的人贩子,在云城作恶后逃跑了,怕被孩子们指证,竟把拐来用作乞讨的孩子,全都淹死了,真是可恶。” “唉,许知府在霞城查了两个多月,为此事都快白了头,到头来难有物证,又没有活着的孩子能指认,只怕也难把那人贩子绳之以法啊。” 听着这话,小糯宝和冯氏都愣了。 采生折割? 云城作案? 人贩子? 这怎么听起来,像是伤害文才的那伙人。 第363章 不愧是瞎子爹 冯氏赶忙找来许轻颜,把李文才的经历跟她一说。 没想到,这正是许知府查了两个月的大案! 许知府像是看了救星,当即撇下生辰宴,连夜带上冯氏他们赶去清溪村,见了李文才。 得知害了自己一辈子的人,眼下已被抓捕。 文才先是一怔,随即眼泪就狂涌而出,愿意前去指认主犯。 这般下来,有了人证,不多日,那害了多名孩子的人贩子,也认罪伏法,在半个月的午时三刻,被当街斩首。 而许知府这也才得知了,那日姜家在醉兴楼,间接护住女儿名声一事,对姜家颇为看重。 有了这趟府城之行,小糯宝也得了许轻颜做朋友。 之后许轻颜时不时,就会带些已经做的点心、小菜,来仙泉居住上两日,再陪一陪小糯宝。 虽是知府大人的千金,可许轻颜却没有架子。 每每来了,都是文文静静,就连身边的下人也都老实。 她喜欢做菜,时不时还会进灶房,和李七巧一起切磋下厨艺,只有聊起厨间的事,才会滔滔不绝起来。 这倒是便宜了小糯宝。 她这张馋猫小嘴,可是多了个人来投喂,回回许轻颜前来,都能把她喂得小肚溜鼓。 冯氏有时还忍不住打趣,“这可好了,一冬天下来。有个小胖丫怕是要胖成球了。” 小糯宝只管捂住耳朵,装听不见。 一眨眼,快一个月要过去。 一场大雪降下,整个大柳村被银装裹住,连枝头和房檐挂满了“白梅”,到了一冬最冷的三九天了。 早起时分,小糯宝趴在炕头上,抠着兔娃娃眼睛玩儿,心里莫名有些惆怅。 她想穆叔叔了。 也不知穆叔叔这一走,要等何时才能回来啊。 大人们忙着在外面扫雪,丰苗也拉着旺福,跑去村口堆雪人。 小糯宝看着炕边的两个侄子,百无聊赖地钻回被窝,又睡起了回笼觉。 只是不知怎的,眼皮儿刚一合上,她便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境中,再次响起娘亲的声音。 让小糯宝打了个激灵,小手小脚都紧紧抠住。 “娘亲~~” 不过这一次,除了声音外,还出现了一张绣着腊梅的方帕。 一双温柔细手,把帕子轻轻放在小糯宝的身边。 “好孩子,还记得它吗?” “你爹爹就要来认你了,快带上帕子,去给他看吧。” 待小糯宝醒来,抹抹湿漉漉的小脸,才想起那日被丢弃时,塞进襁褓里的腊梅帕子。 “爹爹,帕子?”小糯宝奶声嘀咕下。 娘亲是什么意思。 她从没看到过爹爹啊,拿帕子给谁呢。 小家伙好生困惑,但心里隐约有个念头,这频频出现的梦境,绝对是个预兆。 …… 此时,京城。 皇宫内宫里,案桌上摆满了文书和奏折。 自打回京之后,穆亦寒便着手调查威远侯之事,眼下,终于出了些眉目。 “呵,好一招偷天换日。”穆亦寒长眸眯起,紧紧攥紧奏折。 “原来当年,他竟没死,受刑时居然以他人之躯替代,真是好手段!” 阿黎也惊讶极了,“底下的暗探来报,抓了两个威远侯府旧将,还逼问出,当年威远侯萧金山假死脱身后,就逃去了瓦剌的方向。” “瓦剌……”穆亦寒沉声喃喃,“这么说,柳娘口中那个瘸腿男人,多半和他大有关系了。” “弄不好,还是同一个人呢!”阿黎说出了可怕猜想。 穆亦寒的眸底迸出一股杀气。 难怪多年来,能把南纪朝堂玩弄在股掌间,还想着是何人有这般好手段。 不想,原来是个“故人”! 穆亦寒抬头冷道,“敢在本座眼皮子底下捣鬼,有意思。那萧金山不是还有个儿子吗,叫什么来着,去给本座把他抓来,拘在宫里做质子!” 一提起威远侯之子,阿黎顿时面露难色。 “只怕眼下还不行。” “怎么?” “萧金山的儿子,名叫萧弈,一直养在韩府,也不知是不是听说您在查威远侯的事,韩府怕牵连了那孩子,已经早早把他送出京城了。”阿黎担心回道。 穆亦寒蹙眉,“可知送去了何处?” 阿黎一脸纠结,“说来也是巧,好像是送去了大柳村……” 那韩府担心萧弈被牵连,唯有送得离京城远些,他们才能放心。 所以韩尚这才想到了大柳村,已经于三天前,就把人送去了, 一听到是大柳村,穆亦寒心绪纠结。 虽想追去,可又怕让姜家人和糯宝跟着受惊,便暂且作罢了。 阿黎颇为无奈。 先前,他在京中贵户家寻摸了一圈,实在找不到适龄的女娃,送去给小糯宝当玩伴。 不曾想,眼下倒是去了个小子,也罢也罢。 暂且不提威远侯一事,穆亦寒又问及阿黎,水牢里那沈家夫妇二人。 自打沈府灭顶,沈家男子被斩,女子罚为奴妓,而沈老爷和沈二夫人,则一直关在水牢受刑,只等吐出关于沈婉女儿的下落。 阿黎起了鸡皮疙瘩,“他俩啊,浑身都泡得溃烂,已经病重到昏迷,属下派了大夫前去诊治,尽量不让他俩死了。” 穆亦寒点了头。又有些想小糯宝了,揉了揉眉心,“去,把本座的连环画本子拿来。” 阿黎屁颠屁颠,正要去架子上取。 抬起头,上面有一个贵重的锦盒,里面装的,便是不薄不厚的一本画册了。 画册的右下角,已经被翻得磨损,穆亦寒正要从第一章从新看起。 这时,门外忽然有位黑甲军,前来禀报。 “国师大人,水牢里那沈家人顶不住了,沈老爷浑身溃烂,今晨被蛆虫啃咬至死,沈家那二夫人吓疯了,等清醒过来后,终于肯说出您亲生骨肉的下落了。” 穆亦寒手上一顿,忙急问,“什么,肯说了?说什么了!” “那沈二夫人说,当初,他们从云城赶去京城的路上,把……把那孩子淹进了河里。” 穆亦寒心头一痛,一时间,仿佛被万箭穿心似的疼。 “不过,沈家毒妇又说。”黑甲军话锋一转,“说他们找大师算过,那孩子肯定还活着。” 穆亦寒苍白的脸色,这才有了血色。 而就在这时,他目光落到画本子上,看着画上那个被弃河中,正在哇哇大哭的小糯宝,神色又陡然大变。 “等等,你说什么?” ”他们把本座的女儿……丢进了河里!!” 第364章 小糯宝错认闺蜜 穆亦寒仿佛被雷击中,浑身彻彻底底僵住。 他狭长的眸底动了动,只顷刻间,就好似有情绪被震得碎裂。 沈家是深秋时节上的京。 而画上,冯氏捡到小糯宝时,也正是秋日卖粮的路上。 年岁相同、时节一致、就连被弃河中也能对得上。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巧合之事。 除非说……小糯宝就是他的亲生骨肉! 阿黎这时也张大嘴巴,震惊和振奋交织在一起,“国师大人,莫非糯宝就是,啊!” 这是什么天大的好事。 他强行压住尖叫,高兴得脑袋都发晕了。 穆亦寒死攥着画本,修长的身影映在晨光下,竟有了微微颤栗。 自己苦寻的骨肉,原来曾无数次,贴着他的怀里撒娇。 可他竟然不识,难怪道观真人都骂他是瞎子爹! “快,快去备马。”他哑着声音喝道,“本座要去云城。” 去云城。 认闺女! …… 京城那边的动静,姜家自是不知,这会儿只顾着忙活生意。 眼下,福星书局已是越发红火。 从最先的每日卖出四百册,已经发展成了,一日最多能卖到千册。 这其中,除去云城男女老少捧的场外,还有更多是外地客商,闻名前来进货了。 姜丰年暂做掌柜,迎来送往的很是和气,还出了多买者有折价的规定。 如此下来,一天净赚个六、七十两不成问题,一月也能出二千两有余。 日子久了,众人也都知道画上的主角,便是姜家小糯宝。 小糯宝为了大力支持四哥,偶尔还会穿得崭新,跑到书局打个招呼亮亮相,惹得人们一通欢呼。 这天晌午,小糯宝正在和丰苗翻花绳,就听外面响起一阵吵闹。 跑出去一看,原是丰景回来了。 “娘,糯宝,我回来了。” 过了三九天,书院也要冬沐,这孩子可算能回家待一待。 冯氏撇下手头上的活儿,忙推门嘱咐,“院里洼的那块地上有冰,慢点走,小心打滑摔了。” 丰景笑吟吟的,刚绕开结冰处,怀里就闯进一个裹得只剩俩眼睛的“小粽子”。 “四锅锅,好想你呀,对啦,给没给糯宝买橘子糖葫芦啊~”小糯宝戴着小风帽,一张嘴,就冒出白色哈气。 丰景立马弯眼,屁股一撅,先拱开了跟过来的丰苗。 “买了,有好几个口味的,你挑几个自己喜欢吃的,剩下的再给老五和春哥儿。” 牵着妹妹进屋后,把书袋子一倒,里面就聚宝盆似的,哗啦啦出了一堆。 有裹着糯米纸的糖葫芦,山楂的、橘瓣的、大红枣的、山楂的、山药豆的各三串。 除此之外,他还买了五、六个绸布做的头花,鹅黄色、水青色和灰紫色的都有。 上面带着缠枝莲的暗纹,又各缀了颗仿珍珠,美得小糯宝一手抓一个,直往头上比划。 冯氏洗了把手进来,“怎么样老四,这些日子累不累,作画没耽搁你读书吧。” 丰景挽住冯氏胳膊,挑了她喜欢的红枣糖葫芦,递到嘴边。 “放心吧娘,我都是拿课后的工夫来画,耽搁不了用功。” 说罢,他又掏出两个小荷包,一个给了冯氏,一个给了小糯宝。 这都是这些日子,丰景被人家请去作画,赚来的报酬。 冯氏见里面有五十两银子,又喜又心疼,“给娘干吗,好不容易赚的,留着你自己当零花啊。” 她这边话音一落,炕梢那块,就见某个小胖丫,已经兴奋得嘎了一声,跟个球似的满炕滚动了。 冯氏忙过去一瞅。 原来小糯宝的荷包里,装的也是五十两,不过是五十两的金子! “难怪这小金迷高兴啊,你们一个两个的就惯着她吧,娘就等着哪天,你们给她盖个小金屋,让她躺进去打滚。” 冯氏笑完,这又才想起来,自己竟被儿子“厚此薄彼”了。 “好你个臭小子,真是有了妹妹忘了娘啊!”冯氏佯装嗔道,但心里却是高兴。 全家得了好东西,都头一个想着她闺女,这才是姜家该有的家风! 丰景摸头笑了,这就跳下地,拉着娘的胳膊哄她,还讲了好些书院里的趣事儿。 比如同窗们都缠着他。 帮亲朋好友要他的“花押”,也就是草书签名。 还有韦院长让韦庭来送点心,贿赂他快些更新,听得冯氏满眼都是笑,只感慨日子真是越过越有了。 唠到口干舌燥,丰景去泡茶时也没忘了丰苗,从书袋里掏出五两银子,偷偷塞到弟弟手里。 丰苗高兴得一蹦三尺高,又怕被娘发现“充公”,忙拿上俩糖葫芦,就跑去找旺福,商量着明日去城里买小炮仗玩。 眼看快到年根,冯氏算完了一年的账,心里也有了个想法。 她想给乡亲们拿些分红,好让大伙过个好年。 当然,这个算分红也不是突发奇想,一来当初建仙泉居时,姜家就有过这打算。 二来,汤泉虽是姜家的,可客人们进进出出,难免碍着村里,乡亲们从未有过抱怨,姜家也该表一表谢意。 冯氏让丰苗清算过,这一年下来,仙泉居里里外外净剩的银子,已经有一万二千多两。 “咱家也不多给,就给个半成做分红,拿出六百两来,让乡亲们按着人头分,你们觉得咋样。”冯氏盘腿坐在炕头,和孩子们商量。 “散财也是积善修福,况且乡亲们平时帮衬不少,这银子应该给。”李七巧头一个点头。 姜丰年他们也都毫无异议。 于是这事儿就这么说定。 冯氏便把银子包好,交给村长父女去分,每户能分到十几到三十两不等。 乡亲们都欣喜得不行,这么多银子,可是他们种好几年的地,都挣不回来的啊! 老李头几个爷叔眼睛泛红,手都跟着抖。 “姜家的,咱们村能有你家,真是我们大伙的福气啊!” 第365章 原来是美人哥哥 “咱们这一世能在一个村,都好好地处着,对我家也是大福气。”冯氏有些动容道。 大冷天的,北风呼呼刮,众人的心却热得堪比炉膛。 三两句谢过后,大伙也不再多说外道话,这就捧着银子,笑得满嘴喷白哈气,叨咕着囤点啥年货了。 妇人们当然要做身新衣裳,再买点胭脂、眉黛。 几个不用进学堂的小娃娃,就闹哄哄的,求着想要糖豆、小爆竹还有江米条。 村长像个老顽童,趁着热乎劲,也赶忙去讨好自家老婆子。 嘴皮子磨起泡后,可算申请到买二两城里现卖的好烟丝,能让他这乡下老头过个嘴瘾了。 不过看乡亲们都乐得嘎嘎,这就想成群结伴进城逛逛,村长生怕他们飘了,赶忙先开了个村会,给大伙紧紧弦。 学堂前,里面的小子、丫头们摇晃脑袋,念叨着之乎者也。 学堂外,大人们聚在一起,双手掏进袖里,听着村长训话。 “咱们村能有今日,可是来之不易。” 村长挥舞起烟锅子,“老话说的好,世人都是嫌你穷又恨你富,所以咱的好日子得关上大门过自己的,可不能到外面嘚瑟,省得招了嫉恨,知道吗。” 村里人不是不知这个理儿。 毕竟,先前青泉村里正的事,他们还历历在目呢。 一个个都点头如捣蒜,满眼坚定。 村长又叉腰道,“还有,做人不能忘恩,咱能吃饱穿暖,全是姜家给的帮衬,以后可得记着姜家的情,不用天天挂嘴边,怪让人别扭的,但心里得有个数!” “知道了村长叔。” “嗯呢,姜家是咱村主心骨,我们心里都有杆秤!” 说起姜家的好,村里人也都很有感触,有几个妇人甚至红了眼。 要是没有姜家,他们能吃上京城的碧粳米? 能过上不愁吃穿的富裕年? 这份恩情他们埋在心里,若有一朝,姜家用得上他们,就会破土而出长成大树! 有着村长时不时的“感恩教育”,加之乡亲们的根都正,大柳村的气氛,总是团结又融洽。 学堂里,张秀才拿着戒尺给孩子们讲课。 学堂外,村长挥着烟斗给年轻人们告诫。 大柳村虽是乡下之地,但从不缺教育的灌溉,两代人受着长者的提点,正是村里未来的希望。 不过训完话,刘婆子也有事想说,就扭捏问了句。 “村长啊,正好大伙都在。” “眼看快到年根了,我家菊娇又虚长一岁,你说啥时候能往村里招俩女婿啊,给我家菊娇她们相看下啊。” 众人一听,皆是哄笑。 菊娇这丫头年岁确实不小,可这亲事迟迟不成,倒成了刘家的一大难。 村长早有预备,正好前两天,张范建和西山村村长过来串门。 这俩村都有品性不错的年轻人,婚嫁未定。 于是三个村子一合计,这就张罗起来,最后成了两门亲事。 顾寡妇的小姑子,招了张家村一没了爹娘的小伙子,做了赘婿。 杨田梅的堂妹,则嫁给了西山村村长的侄子,夫家还给了一副五件的银饰,两头大猪做聘礼。 只是菊娇眼高于顶,非要个读书或是做小官的,最后仍没能相看上。 年关将近,两门亲事一经定下,就等着年后办礼了。 小糯宝一听有两顿喜酒能喝,赶忙缠着冯氏,磨着要做两套喜庆衣裳。 冯氏围着灶边,正在和面,想包个酸菜猪油渣馅包子。 想起那塞得冒尖、都快盖不上的衣箱子们,她抬起沾面粉的手,真想把小家伙屁股开顿花。 萧兰衣忙抱起小糯宝笑。 “婶子,买衣裳我在行啊,你在家忙着,我带糯宝去!” “别人成亲,她买红衣裳干啥,当送婚童子啊。”冯氏气得想笑,却还是递了钱袋子,“别忘再去趟木工坊,定做个新衣箱,她那些小衣裳多的,家里衣箱的盖子都扣不上了,我都怕夜里衣裳自己长腿跑了。” 小糯宝笑嘻嘻缩着脖子。 小脑瓜里,已经浮现出袄裙们不满“居住环境”,长出俩腿,半夜逃离姜家的场面。 萧兰衣捏了捏她喷出口水的小嘴,这就把人丢进马车,朝城里去了。 如今姜丰泽南下,辽东营的弟兄们也一同前往,他独自在家养伤。 现在伤好得差不多,人却是要闷坏了。 这人一无聊起来,每日所做之事,也便越发“猫嫌狗憎”了。 每每清早起来,萧兰衣除了给糯宝掖被子、倒尿壶、去后院练功,再就是“折腾”丰苗和春哥儿解闷。 这不,有时丰苗懒得去学堂,故意躲茅房里,就会被他揪出来哈哈笑:“婶子,快看我抓到了谁!” 气得冯氏总是冒烟,脱下鞋底子就怒吼,“姜丰苗,你腚是不是不想要了!” 姜丰苗泪流满面不说,就连小春哥儿都怕他。 因为萧兰衣动不动就趴他耳边,吹气告诉他睡姿不对,容易睡出扁头,非得弄醒了重睡。 “坏咯咯,坏咯咯,噗噗!” 小春哥儿无力反抗,只能咿呀呀,喷着口水泡控诉。 下午时,等买好了新衣裳,萧兰衣带着小糯宝回家后,就又继续去挑衅丰苗了。 顾寡妇路过时,看到他和丰苗在院里干仗,就笑着道,“萧公子还是孩子心性啊,不过等将来找了媳妇,他就好收收心了。” 萧兰衣可没兴趣,直耸肩道,“那不是收心,是被迫拘束,我可还没过够这自由自在的日子。” 顾寡妇想了下,莫名点头,“也是,你身子那么白,真找了媳妇等一钻被窝,白得连媳妇都不好意思,谁嫁你也不合适。” 这话一出,让这大小伙子瞬间石化。 “顾大嫂……你、你还看过我身子?” 顾寡妇理所应当,“可那不,你忘了啊,那天你受伤被抬回来时,丰虎在炕上直接给你衣裳脱了,咱不都看过吗,不信我给你问问旁人。” “刘大娘看过没?” 刘婆子嘿嘿点头。 “田梅看过没?” 杨田梅也笑而不语。 “菊娇看过没?” 连这大姑娘,都磕着瓜子直乐,大胖脸上满是垂涎,只可惜当时没多看两眼。 萧兰衣这才想起那日,脸上红得要命,干咳着就躲回了屋。 丰苗见状乐得直扭屁股,“哈哈,萧兰花!你也有吃瘪的时候,让你再给我娘告状!” 众人正打趣着,这时村口,忽然一前一后驶进两辆马车。 前面的马车素一些,刚一停下,就走出一位穿着青色长袄的妇人,四十多岁,正是阿黎找来的伺候婆子。 姜家一听阿黎送下人来了,赶忙出来迎接。 小糯宝眨巴着大眼睛,跟在娘的身后。 这时,她瞧见那婆子下来后,后面的另一辆华丽马车也停住,门帘子一掀,走出来一个很是漂亮的六、七岁孩子。 以为这就是给自己找的小闺蜜,小糯宝作为颜控本控,可是开心疯了。 她忙挥着小手,就冲上去抱人家。 “小闺蜜,你来了耶~我是小糯宝!” 马车外的萧弈,还没反应过来,直接僵在了原地。 他盯着身上的一双小胖手,发出冷淡的少年音,“谁是你闺蜜……” 第366章 国师来讨腊八粥 噫?怎么是小少年的声音? 小糯宝愣了下。 不是小姐姐嘛…… 胖手还没撒开,她就仰起圆月似的小脸蛋,好奇地直瞅人家。 不怪小家伙眼拙,眼前这孩子实在貌美,连冯氏他们都看得定神。 银白色的大氅下,萧弈头戴狐毛风帽,一副贵而不俗之气,露出的眼睛状似桃花,又灿如星河,皮肤也是干净白皙的,当然难辨雌雄。 见大家都有些疑惑,气得少年扯下风帽,这才露出一点英气模样,不过还是美! 小糯宝看得满眼冒星星,捧起小下巴,就流着口水直跺脚。 “原来是个小美人儿啊,美人锅锅你好,我是小糯宝!”小家伙围着人家,开心地蹦蹦跶跶。 萧弈脸红一下,莫名觉得被调戏了。 “我不叫美人,萧弈。”他别扭地哼了一声。 “萧一?”小糯宝扒拉着手指头,“我娘说了,有一就有二,那你家里是不是还有萧二和萧三啊?” 萧弈,“……” “是博弈的弈!不是一二三的一!”他小脸还冷着,无语解释。 萧弈? 冯氏不由抬眼,怎么觉得这名字好生耳熟? 果然,这时马车旁就走来一个老管家,微笑着上前作揖。 “您就是姜家姜夫人吧。” “我们是韩府中人,韩尚公子命我们护送萧小公子来,想在此处农家暂住一段时日,当作休养,还望您能安排。”说罢,老管家便递上书信。 萧兰衣打着哈欠出来,一眼就认出本家的小叔叔萧弈,很是惊讶。 他又给冯氏读过了信,双双确定了此事。 “这位是我本家的小叔叔,也是韩尚公子的小外甥,大家应该知道。”萧兰衣忙介绍道。 “原来是你?”小糯宝一听,顿时奶声惊呼。 “你就是送了两箱书来的那个小锅锅!”她骨子里的恐惧被唤醒了。 天知道,她对书的厌恶种子,就是打那儿起种下的! 现下看到了“始作俑者”,小糯宝扁扁小嘴,生气了一秒。 不过看在萧弈生得俊的份上,又马上鼓起小脸,表示原谅他了。 萧弈也微微一怔,盯住踮脚的小奶娃。 嗯?送书…… 原来,这个小矮墩墩,就是大舅舅说的那救命小恩人? 想当初,他被人贩子偷走,正是得了一对农户母女救下。 后来,听大舅舅说,那小女孩点出他身上的玉佩有疑,会偷气运,于是就摔了玉佩,使他那病弱不堪的身子,从此恢复了康健。 萧弈垂眸认真打量小家伙。 冷漠的语气,难得有了缓和。 “承蒙大恩,先前送你那些书,可有看完?若都学过了,我还可以再送。”他假装正经,却故意戳着小家伙的雷点。 小糯宝叉着小腰,差点一屁股坐倒。 “不要不要!” “再敢送来,全给你当揩腚纸!”小糯宝跳着脚,发出“震耳欲聋”的威胁。 萧弈佯装嫌弃蹙眉,“揩屁股……可真不雅。” 心里却是暗爽鼓掌。 那些天杀的破书,通通都该擦屁股,他早就不想读了! 这时,身后的管家轻咳,“公子,已经申时一刻了,按着府上夫子定的课辰,您该学策论去了。” 萧弈的脸色一沉,面无表情地点了头。 即便远离京城,韩府也一如既往,把他当个木偶培养,一丝一毫都不能差了。 “知道了老狗。” 老管家凑近,“公子,您说什么?” “我说,知道了老管家。”萧弈抬高声音。 老管家微微一笑,看向冯氏。 “那就请您带我们去入住吧,我家小公子也好尽快读书,今日学不完,可是不能用饭的。” 冯氏同情地看了眼萧弈,这就和萧兰衣一起,领着韩府一行人去了仙泉居。 上等客房空着一间,就用来安顿萧弈了。 余下的老管家,和两名护卫、一名厨娘,则非要住进萧弈客房的左右两处,说是方便照顾。 冯氏不做他想,等把新的被褥送进去时,才惊讶发现,韩府给萧弈带的书啊本啊的,摞起来后,竟足足有一人高。 阳光映衬下,滚滚灰尘随着书籍,落入了房间,显得那小少年格外疲倦。 冯氏怕他饿着肚子看书,本想再拿些点心、羊乳茶进去。 却被那老管家谢绝。 “不必,我们公子从不食这类杂食,老夫人和府上二爷交代过,一日只给小公子两餐,不要油炸物,不放葱姜蒜椒,一应饭菜只许以盐调味。” 冯氏不免感慨,小小一孩子,怎么管束得这般严苛。 她只认识韩尚一人,知他是府上的庶长子,也就是大爷。 至于那二爷她没见过,不过听起来,应该是在韩府更说了算的。 冯氏没有多言,关上屋门就离开了。 而姜家这边,也接待了阿黎派的婆子进门。 这婆子衣着干净,生得也慈眉善目,一进屋就给小糯宝行了礼,“见过小小姐了,奴婢是宫里出来的郑嬷嬷,以后小姐的一应杂事,就由奴婢伺候了。” 家里头一回来下人,小糯宝不喜摆架子,更不会装腔拿调。 她伸出小手,这就拽起嬷嬷,“嬷嬷快起来吧,地上凉,以后就不要行礼啦。” 郑嬷嬷正觉感动。 小糯宝又歪着脑袋瓜嘟囔。 “不然冻出老寒腿,老了后腿脚不利索,糯宝以后还得养你呐~” 这话一出,姜丰年他们都乐了。 妹妹是有点尊老意识的。 就是不太多。 郑嬷嬷也笑出一脸皱纹,这就起身掀开长袄,撕拉一声,扯下两团厚厚的护膝。 “小主子放心,奴婢花了半个月的工钱,买了这幅好玩意,你就让我跪吧,不然这银子就白花了。” 姜丰年他们瞪大眼。 就这也行?不愧是宫里混出来的! 这时冯氏从外面回来,准备烧炕,郑嬷嬷眼里有活,便起身去帮忙了。 看得出郑嬷嬷是个正经做事的,冯氏心里也踏实。 趁着天色没黑,她嘱咐丰年道,“去把咱家门房收拾出来,正好那屋有个小火炕,以后郑嬷嬷就住那儿,她自己一屋也自在。” 第367章 想认爹爹吗 黄昏时分,白烟从家家户户的囱筒冒出,直上青云。 姜家的饭桌上,也因多了个郑嬷嬷,格外丰盛了不少。 炸得金黄的馒头片,堆了一大盆算是主食。 未等主菜排骨炖土豆上桌,丰苗已经抓着馒头片,抹了芝麻酱,开始喂妹妹了。 原以为郑嬷嬷来了后,会看着自己不能多吃,小糯宝抱着小碗,一边吃着一边偷瞄郑嬷嬷。 只是不想,那郑嬷嬷压根不多嘴,长满老茧的双手捧着饭碗,只顾干饭,都快把脸埋进碗里了。 看着她的手茧,和一顿吃了三人份的饭量,冯氏他们都有点惊讶。 宫里的教养嬷嬷,饭量都这么大吗? 不过小糯宝倒是开心,吃完饭就借口去找引儿姐姐玩,跑去仙泉居了。 丰景和丰苗顿时警觉。 看出妹妹是奔着萧弈去。 于是俩人像个跟屁虫似的,一左一右追出去,生怕姜家小白菜被京城来的猪给拱了! 此时油灯之侧,萧弈端坐桌前,正提笔写字的影子,被映在了窗户纸上。 韩府老管家坐在门外,一丝不苟地盯着,露出满意目光。 见小糯宝哒哒走过来,老管家起身正要拒客。 “我们小公子在屋里用功,此时不宜见客。” 小糯宝挠挠小脑瓜,“客?糯宝不是客人啊,我是这里的小主人呢。” 老管家正琢磨着,怎么跟她解释,自家付了房费,即使是仙泉居的东家也不能进。 这时,萧弈的声音就从里面传来。 “老管家,她是我的救命恩人,不好太过无礼。” “你去沏壶茶来,这才是待客之道。” 小糯宝蹦蹦跳跳,这就进去了,只是后面的丰景、丰苗,就只能被拒之门外了。 怀里掏出一根山楂糖葫芦,小糯宝放到了书桌上,就捧着小脸看萧弈。 “美人锅锅,糯宝来找你玩~请你吃糖葫芦呀~” 糖葫芦放了有一天了,山楂气味格外溢开,萧弈手指蜷缩起来,还是转过脸去。 “我不吃,拿走。” “为什么,糖葫芦很好吃的,酸酸又甜甜,你们京城小孩都不吃吗?”小家伙问得一本正经。 萧弈眼里露出奇怪,他从未吃过糖葫芦,甜? 书上不是说了,山楂不都是酸的吗,怎么会甜。 “外祖母说了病从口入,外面的东西都不干净,从不许我吃。”萧弈低声道。 小糯宝立马懂了,哦哦嫌脏啊。 她抓来糖葫芦,挨个山楂豆都拿小舌头舔了一遍,舔完又递过去,“呐,糯宝帮你舔干净了,这下能吃了,你快尝尝吧。” 萧弈瞳孔震颤。 好家伙,是他被关在府上太久了,原来外面的人,都是这么“洗净”食物的吗! 萧弈长这么大,还从未有过玩伴,也没吃过糖葫芦。 眼看胖嘟嘟的小糯宝,抱着湿漉漉的糖葫芦,对他左摇右晃。 萧弈终没忍住,咬下一颗山楂,在口中嚼开。 上面的糖冰虽已不脆,但仍有些咯吱吱的口感,甜味的山楂的酸混在一起,在他嘴里炸开,让他顿时就睁大了双眼。 “怎么样,好吃不?”小糯宝晃着小脑袋,笑眯眯问。 萧弈嘴上不说,只拿过糖葫芦,馋巴巴地闷头吃起来。 待品尝过了这美味后,萧弈抹抹嘴巴,再看着小糯宝时,神色也柔和了不少。 他指了指床榻边的箱子,“谢谢,你去把那个打开,里面有好玩的,不能白吃你的东西。” 小糯宝跳下椅子,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箱子掀开。 起初,见里面装的全是书本,气得她小脸差点白了。 萧弈想起什么,赶忙过来把书翻开,这才露出底下藏着的,几样叮叮当当的小玩具。 有万花筒、小弹弓、小鬼脸面具,还有些木雕做的马车和士兵。 小糯宝看得两眼发光,伸手想够那小面具,结果手臂太短,半个身子挂在箱子上。 萧弈看她太矮,忍不住摇头,“真是个矮墩墩,我来给你拿。” “矮怎么啦,不许人身攻击。”小糯宝哼哼抗议。 俩孩子一个吃了糖葫芦,一个得了鬼脸面具,也算互相交换。 小糯宝喜欢玩具,屁股一扭一扭,拿着面具在屋里各种嘚瑟。 看着眼前这个胖嘟嘟的小奶娃,萧弈莫名觉得,她长得好像去年冬天,窗前梅树上落下的一只肥啾。 那小肥雀不过半个巴掌大,和糯宝一样,浑身毛绒绒的,胖乎乎,还总喜欢歪着脑袋看他。 尤其是那一双黑曜石的眼睛,甚是可爱。 萧弈眼底刚要浮笑,这时却又想起,后来二舅看出他有所喜好,当着他的面,把小肥啾抓来狠狠踩死了。 笑意在小少年的脸上,顿时烟消云散了。 他从小就被告诫,不能有喜,不能有恶,就连偶尔出去玩,都得是大舅舅偷带他去的。 生怕小糯宝也和肥啾一样,萧弈他露出危机感,沉默了片刻。 正好这时,老管家端来茶水回来了,萧弈顿时藏起糖葫芦棍儿,冷声道,“我要读书了,不和你玩,出去吧!” 小糯宝愣了下。 咦?怎么一眨眼的工夫,小闺蜜就变脸,成了小“敌蜜”呢。 察觉到老管家正在门外倾听,小糯宝像是看出些什么,朝他摆了个鬼脸,这就听话出门去了。 小家伙就是这点好,心胸开阔,不计较也不记仇。 还想着以后买了糖葫芦,再带给美人哥哥吃。 只是翌日就是腊八,不方便出门。 一大清早,村子里各家张罗着做腊八粥、包饺子。 冯氏和李七巧把各个米、豆泡上,忙得不亦乐乎。 小糯宝起得早,也没闲着,在外屋走来转去,时不时给大人们递个锅碗瓢盆。 不多时,不知怎的,就听村里顾寡妇家闹了起来。 冯氏放下柴火,跑过去一看,原来是她家那刚定下的赘婿,大半夜溜了进屋,和她小姑子翠翠钻上被窝了。 这亲事本已定好。 翠翠又相中了人家,才愿意提前把生米煮熟的。 可谁曾想,那赘婿被他叔叔婶婶算计,一回家后被套出了话,他叔婶就跑来大柳村。 非嚷嚷着说翠翠不守妇道,他家要退婚,除非拿五两银子出来,赔给他家。 全村都气得跑去顾家,要给顾寡妇和翠翠撑腰。 顾寡妇一人拉扯着儿子和小姑子,本就不容易,哪里能让她受欺负! 小糯宝也带着郑嬷嬷过来了。 那翠翠未来的婶婆还挺得意,以为能拿捏住顾家时,郑嬷嬷看小主子着急,就一个大嘴巴子扇过去,抽得那妇人原地转了两个圈,门牙都掉了一颗。 “敢拿人姑娘家的清白做要挟,占了便宜还敢说退亲,想毁人一辈子,缺德带冒烟的东西,你不是女的啊?再敢说退亲试试,我再抽死你信不信!”郑嬷嬷怒目喝道。 那妇人脑瓜嗡嗡的,躺地上半天才清醒过来,她吓得捂脸,连滚带爬就带着自家男人走了。 乡亲们震惊了。 哪来的婆子手劲这么大? 但他们顾不上多说,赶紧摁住顾家赘婿,既然翠翠还想要他,那成亲之前,可绝不能让他回家。 回去的路上,丰景愣愣的,抬头问了郑嬷嬷一句。 “您在宫里,以前是做什么的嬷嬷啊?” “哈哈,我是掌嘴嬷嬷。” “什……什么?”丰景以为听错了。 “就是慎刑司里,专门负责施掌刑的嬷嬷,别人都叫奴婢郑一手,因为奴婢一巴掌就能给人扇晕,刚才已经是收着劲儿了。”郑嬷嬷笑道。 丰景和丰苗对视一眼,都打了个哆嗦。 一路走回家,俩人腿都夹着,难怪一顿饭能干三碗呢,原来这婆子是有些工夫在身上的。 郑嬷嬷还有话没告诉,其实啊,她年轻时原是穆家豢养的杀手。 岁数大了,杀不动了,就来宫里领份皇粮。 正好阿黎想找个能照顾糯宝,又护着她些安危的,就给派来了大柳村。 以后姜家有她,别的不敢保证,但要是有个什么奸佞小人靠近,她的大巴掌绝能罩得住! 晌午前后,一大锅腊八粥正出锅。 郑嬷嬷一碗又一碗地往桌上端,冯氏也盛出来饺子,在调蒜酱。 这时,门口传来脚步声,未等冯氏抬头,就听见一道声音响起。 “不知那腊八粥,可否能带本座一碗?” 穆亦寒站在门口,掀开斗篷,露出一张不再冰冷的脸。 第368章 不要笨爹爹 冯氏差点怀疑耳朵。 抬头一看,还真是国师! “您怎么这么快就又离京了?快快请进。”冯氏惊讶道。 小糯宝在摸着兔娃娃玩,喜得不敢信,忙带着一身小奶膘,连滚带爬就奔下了地。 “是穆叔叔吗?” “啊!真的是!小糯宝来啦~” 一看到日思夜想的小人儿,穆亦寒的长眸迸发喜光,迈开长腿迎接。 下一刻,穿着红棉袄绿花裤的小“炮弹”,就颠颠地没刹住闸,撞上了他的肚子。 “唔。”穆亦寒痛在肚上,乐却在心里。 看来小家伙还惦记着他! 小糯宝唇红齿白,白嫩的小脸从他怀里钻出,眼睛笑成了两道月牙。 “嘿嘿,跑过头啦~”小萌娃不好意思挠头。 穆亦寒垂眼紧紧望她,面上的淡漠化作温情,眼睫也忍不住抖动。 眼前这双弯月笑眼,明明像极了沈婉,他竟才察觉出来,确实是个瞎爹啊! “穆叔叔,抱抱!” 趁着他愣神时,小糯宝已经爬进他怀里,自己找了个姿势坐好。 “叔叔……”穆亦寒喃喃了一下。 这个称呼,该改一改了…… 这时,姜丰年他们都出来行了礼,高兴家里又能热闹起来了。 冯氏看闺女开心,脸上也满是笑,忙招呼着一块进屋用饭。 穆亦寒抱着小糯宝上炕,像是怀揣着绝世珍宝,长臂一直箍得可紧。 过去,这个宝贝他弄丢过一次。 所以这一次,就说什么都不能撒手了。 小糯宝突出的小肉肚,都被勒出了两层肉,还以为是自己太沉,穆叔叔才抱得用力。 于是小家伙赶紧翘起小腚,不停往上拱,想帮他省点劲儿。 眼看这屁股都快拱到国师脸上,冯氏嘴角没绷住。 赶紧给闺女拽下来吃饭。 “国师不用一直抱着她,快趁热尝尝这腊八粥吧。” 穆亦寒点了头,手却没舍得全松开,只拿来一碗粥插上小勺,先放到小糯宝面前。 饭桌边,穆亦寒抱着小胖丫,小胖丫抱着小瓷碗,奇怪地叠叠乐起来。 热腾腾的粥水,仿佛感受到这可爱气息,也发出甜香来点缀屋子。 粥里有大米、红豆、薏米、红枣、莲子、花生、桂圆七种米豆,被李七巧熬煮得很是黏糊,再撒上白糖一拌匀,吃得别提有多甜嘴巴。 小糯宝举舀起一勺,刚要入口,却发现里面有她不喜的花生。 于是这一勺拐了个弯,这就捅到了穆亦寒嘴边。 “嘿嘿,穆叔叔先吃~”小糯宝抬起小胖爪,笑得比蜜糖还甜。 穆亦寒眸底化开一丝温情。 以为是小棉袄贴心,忙含在嘴里,甚至都舍不得咽下。 小糯宝接连喂了三、四勺,直到碗里的花生都塞进了国师嘴里,这才满意地嘻嘻一声。 “嗯!没有花生啦,可以呼噜噜开喝啦~”小糯宝小嘴伸进粥里,好吃到摇晃起小脑袋。 穆亦寒嘴里的花生还未咽下,差点一口呛到。 “咳。” 敢情不是尊老,是让他帮忙回收花生啊…… 冯氏和阿黎也偷摸笑开,在粥碗都吹出泡了。 穆亦寒无奈,摸摸小糯宝的脑袋瓜。 看来这小棉袄有点孝心,可惜就是不太多,以后得缝缝再穿。 热烘烘的大炕,配上暖和的粥和饺子,吃得众人都浑身热乎。 众人吃到兴起,也忘了国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都热乎地聊开了。 阿黎又讲了些京城趣事,顺便想为国师“铺一铺路”,便故意说了个认亲的八卦。 “你们都认识韩尚吧,就是那韩家大爷。” “最近啊,在京城那边,他们韩府可是有了桩大热闹。” “韩府二爷的嫡亲女儿,被当今小圣上认作义姐了,皇宫里出了认亲的事儿,光是宴席就摆了三天呢!”阿黎说得夸张,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果然,一提起热闹和吃席,就有个小馋猫上了“醉翁”的鱼钩。 “哇,皇宫里认亲,那是不是很好玩,有没有好多漂亮小姐姐和小锅锅看啊?” 小糯宝把脸钻出粥碗,嘴边一圈白白的粥渍,格外像个花脸小猫。 “韩府?”这时,萧兰衣摸了巴打断,“哦,我想起来了,就是我那本家小叔叔的表姐吧,才八岁就被称作是京中第一贵女,可怎么就和小皇帝认亲了?” 阿黎忙摆手岔开,“左不过是韩府想给她贴金,小皇帝受了些臣子怂恿,也急于拉拢韩家,就这么成了。” 冯氏他们虽是农户,不懂朝堂。 可堂堂一个皇帝,居然不惜认个姐姐,来拉拢个皇商之家? 可见这位傀儡小皇帝有多弱势。 不过倒是那韩家有意思,明知国师掌权,还敢故意和小皇帝结党,也不知是太蠢,还是背地里另有真章呢。 当着穆亦寒的面儿,姜丰年他们虽好奇,但也不好过问太多。 倒是小糯宝还在回味宴席的事儿。 “小皇上的认亲宴诶,那上面的东西,也一定很好吃叭!”小糯宝摇着小脑瓜,继续舔舔小嘴。 穆亦寒侧过脸,乌黑的眸子盯着小糯宝。 “你也想吃认亲宴?” “那要是本座,现在也让你认个亲,比如……” 穆亦寒屏住呼吸,眼中涌动着期待。 “比如为你找回爹爹,在宫里给你开大席,你高不高兴。” 第369章 委屈爆发 阿黎跟着嘴角上扬。 心里满是狂喜。 国师认女宴啊!他简直不敢想象,那得是南纪多大的盛事! 别说到时候,宫里最好的御厨都得出动,让小家伙吃个够。 而且,就连各个邦国都得派人来捧场,贺礼堆在一起,绝对能把小糯宝乳牙都给笑光。 阿黎正等着糯宝点头,不想这时,小糯宝却撅起小嘴,泼了盆冷水。 “认爹爹?” “我才不要咧!”她举起馒头似的小拳,佯装凶巴巴,在空气中打了两下。 嗯? 穆亦寒神色一凝。 小糯宝委屈得对了对食指,“糯宝的爹爹是个笨蛋,也是个坏蛋,他肯定早就不想要糯宝了,不然怎么会一直不来找!” 当初在沈家,她没了娘亲,只能苦等着爹爹。 可爹爹却迟迟没来,把她一个小人儿,留在那魔窟里受苦。 没有爹娘撑腰,糯宝就连小法术都从不敢用,生怕被人发现会当成小妖怪。 有时还要干看着沈玥儿,满手抓着小点心,引她馋得直哭,又踩着她襁褓骂小杂种。 想起这些,小糯宝的眼睛就湿漉漉的,像是闪了两条星河,又带着一点气鼓鼓。 穆亦寒听着小家伙的控诉,乌黑的眸子凝固住,心疼得瞳孔缩紧。 自己真是该死! 不敢想糯宝一个小奶娃,被沈家日日喂着泔水,那段日子要怎么熬过。 “妹妹的亲爹,要我看肯定是个糊涂蛋,不然怎会让妹妹被淹进河里。”姜丰虎这时气得拍桌。 “既然妹妹说不要,那就算他有天坐在咱家炕上,我也得两记老拳,打他个鼻青脸肿再给他轰走!”他撸起袖子瞪眼。 阿黎瑟瑟发抖,偷偷给他比了个大拇哥。 哦豁,厉害了,还想把国师来个鼻青脸肿。 真乃南纪第一人啊。 穆亦寒有些蔫了,本来还以为,小糯宝会盼着找爹爹。 却不想,人家小棉袄有了新家人,早就把他当成昨日黄花了,他心里难受得紧,俊脸垂得很低,神色满是落寞。 倒是萧兰衣见缝插针,看气氛说到这儿了,赶忙放下碗筷笑道。 “别提糯宝那便宜爹了,怪煞风景的。要我看,这认亲宴咱也能办,就让糯宝认我做个义兄吧,我早就想当她个名正言顺的哥哥了!” 穆亦寒缓缓抬头:嗯?他很煞风景? 倒是姜家人高兴得很,早就想把萧公子收编了。 小糯宝也亮了眼睛,使劲儿鼓着小巴掌,早就想给萧·编外人员·兰衣,一个姜家的名分了! 阿黎抓耳挠腮,一个小眼刀飞过去,真想扎穿萧兰衣这没眼力见的。 他们国师亲爹还没得个名分呢。 萧兰衣这个哥不哥、嫂不嫂的家伙,总插话凑什么热闹! 都说妇人心思最是细腻。 就在萧兰衣搂着小糯宝,“新”兄妹正热乎地互挠痒痒,嘀咕着等丰泽回来,肯定能吓他一跳时。 冯氏和李七巧却盯着穆亦寒,婆媳俩心生起疑。 就算国师再喜欢糯宝,但也不会无聊到,问些没边际的话。 除非,他查到了些许和糯宝亲爹有关的事。 一顿饭吃下来,待到了收拾桌子时,冯氏故意把孩子们都支出去。 “娘忙活了一上午,也累挺了,得歇会儿。” “丰年丰虎,你俩带着弟弟们去外屋洗碗,其他人去外头,把柴拾两筐进家,傍晚弄不好要下雪。” 就连小糯宝也被安排了活儿,陪着萧兰衣去后院,把洗好的衣裳收了。 等屋子里只剩下穆亦寒主仆俩,还有春哥儿冬哥儿时,冯氏才下地,从衣箱的最底下,翻出来一块被叠得方正的帕子。 那帕子一经展开,就露出淡雅的腊梅绣花,仅存一丝的梅香,也若隐若现地萦绕在帕上。 穆亦寒的瞳孔瞬间缩紧,他猛然起身,炽热的眼神像是要把帕子吞了。 “婉婉!” 冯氏停顿一下。 下一刻,整颗心都震得发麻。 “这是糯宝娘亲的遗物,国师认得出这手帕?”她声音颤巍地问。 第370章 不会家人分离 爱人之遗物,穆亦寒岂能不识? 腊梅的香气丝丝缕缕,带着过去的回忆,钻进他骨髓深处,让他心痛得快要裂开。 穆亦寒双眸泛红,抬手抚摸帕上的绣花。 “红梅艳丽却无媚态,坚韧却无冷色,总能为寒冬添一抹亮意,婉婉最是喜欢,也合她的性子。” 穆亦寒喃喃过后,这便终于沉声道,“这帕子,是本座爱妻之物。” “而本座,便是糯宝的生父。” 这几字,仿佛一道惊雷,劈在了冯氏这农妇的心间。 她身子往后一仰,险些坐都坐不稳。 “您竟就是……糯宝的亲爹……” 穆亦寒站起身,平生头一回向人屈膝,给面前的农妇作了一揖。 “本座虽为人父,却是个不称职的,若非你家当初救下糯宝,待她视如己出,本座也无缘再见骨肉,此大恩必当重谢。”穆亦寒神色凝重。 冯氏手指抠进掌心,眼泪涌上眼眶,一时都忘了在给自己行礼的,是这南纪最为权势滔天之人。 她心绪好生复杂。 既为闺女能够找到至亲激动。 但又为自己这当娘的难受。 一旦国师要带走她的命根子,那以后可让她怎么活! 屋里二人正百感交集。 各怀心事。 却都没发现,门帘不知何时被掀开了。 萧兰衣抱着小糯宝,回来的正是时候,一大一小震惊地僵在原地,全都听见了。 小糯宝的小脸没了血色,一双杏眼爬上水汽,变得泪嗒嗒的。 她不敢信地盯住穆亦寒。 白生生的小手、小脚都蜷缩在了一起,无措得不知如何是好。 “穆叔叔……就是我的爹爹吗……”小糯宝嘴巴一张,一颗圆滚滚的泪珠就打湿了衣襟。 汹涌的泪豆豆,这便争先恐后般,不停地奔了出来。 穆亦寒转过身去,就见小糯宝已经哭了一脸,漂亮的大眼睛像是泡在泪河里,红得让人心疼。 “是爹爹不好,爹爹来迟了。”穆亦寒嗓子发紧,随之带了点哽咽。 他抬起大手,正要摸摸女儿。 可小糯宝却缩在萧兰衣怀里,根本接受不了,这个糊涂爹就是穆叔叔。 “不要,坏爹爹,为什么现在才来,糯宝才不要你!” 小糯宝憋了许久的委屈,终于在这一刻爆发。 她“哇”地一声哭出来,两只小胖手捂住眼睛,背过身去不看他。 穆亦寒错愕一下。 不知怎么哄才好。 还想再靠近时,小糯宝却抵触得双腿直踢,眼泪更像是泄洪般,哭得脸上、胸前、裙子上哪都是湿的。 “讨厌爹爹!” “不要你不要你!”她哭得一抽一抽,嗓子都哑了。 听到妹妹声音,姜丰年他们都赶忙跑进屋,以为是摔伤了或是磕着哪儿了。 不曾想,一来竟是被萧兰衣告知,国师就是妹妹的生父! 所有人顿时惊住。 连屋里的空气,仿佛都要跟着凝固。 眼看小糯宝小嘴张大,哭到快要喘不上气,原本白豆腐似的小脸,也又红又肿了。 穆亦寒心脏像被一只大手握住,又狠狠捏碎般,让他绞了劲地疼着。 小家伙这般排斥,可见从前是受了多大委屈。 穆亦寒眼底泛红,只好缩回手,先让姜家人哄一哄她。 待穆亦寒低头走出屋,冯氏忙接过小闺女,心疼得搂在怀里。 姜丰年他们坐上了炕,一起守着妹妹,看得是满眼酸楚。 小孩子就那么一点劲儿,哭着哭着就脱力了。 等哭过三气儿后,小糯宝实在哭不动,窝在冯氏的怀里,抽抽搭搭地睡着了。 哪怕入了睡,她眼角仍湿漉漉,小手紧勾着冯氏衣襟,身子时不时就动一下。 众人眼睛酸涩,想说些什么,又怕吵醒了妹妹。 也不知在沈家那段日子,得是有多难熬,才让她现下这般委屈。 “娘。”终于,孙春雪个傻大憨,头一个开口了。 她摸着吓到发烫的脑门,觉得晕乎乎的,“……我咋感觉跟做梦一样呢,咱糯宝……咋就成国师闺女了?” 李七巧垂着双眼,满心惆怅,“糯宝天生异相,我从前就想过,弄不好是哪个大人物的骨肉,只是不想,竟是国师所生。” 生父是当朝第一人,固然值得惊喜。 可眼下姜家大多想的,却是之后她要何去何从,该不会,要跟着国师进皇宫吧…… 姜丰虎握着妹妹小手,粗声粗气道,“娘,要是国师跟咱要闺女,咱不给他行不行!” 冯氏默然不语。 李七巧就红着眼睛道,“说什么傻话,难道你还能违抗得了国师不成。况且,糯宝跟着国师长大,不比跟咱这农户强?” 这话一出,姜家人都不吭声了。 丰景和丰苗一直没插话,却是双双泪流满面。 从妹妹哭时,这俩小子就绷不住了,恨不得代妹妹难受。 眼下,一想到国师可能把妹妹带走,他俩就像是鱼儿要离开了大海,觉得天都要塌了。 妹妹就是全家的心肝肺! 人没了心,被拿了肝,那还能活吗,如若让他们和妹妹分离,那就是要他们的命啊。 小丰苗抽着鼻涕控诉,“百姓们都说,国师杀人不眨眼,看来没说错!他从京城千里奔袭来咱家,就为了抢咱全家的心肝,他可真是个大魔头!” 这孩子向来嘴贱逗乐,可这一回,却没人笑得出来了。 冯氏看着怀里小人儿,眼睛早就湿了。 当娘的怎能舍得闺女。 只要能让糯宝安然长大,哪怕是挖她的肉、取她的血来喂孩子,她都不会眨下眼睛。 可正因母爱伟大,冯氏才更明白,她的糯宝配得上这人世间所有的好,而跟在国师身边,吃食用度和前途,都不是自家可比。 冯氏擦了擦泪眼,“糯宝本就是璀璨明珠,能来咱家走一趟,已经是上苍对咱家无上的眷顾。” “明珠自有去处,老天给咱的福够多了,做人不能自私,难道就因咱们爱糯宝,就要看明珠蒙尘吗。”冯氏眼眶红得厉害。 她又摸摸怀里小人儿,语气多了分欣慰,“糯宝将来不管去哪儿,心里都不会忘了咱,就让她像个小风筝,高高地飞吧,咱家只管在 人家生父来了,冯氏不会拿爱做借口,把小糯宝占为己有。 全家人都流着泪点头。 是啊,真被国师带进宫里,享尽荣华,他们该替妹妹高兴才是。 穆亦寒站在窗外,把这话听得一清二楚。 姜家本可以挟恩索报,借此时机索要富贵,来和他做交换。 可想不到,都到了这时,他们心头不仅未生贪念,反而想的都是怎么为糯宝好。 而冯氏更是深明大义,肯割肉让女。 穆亦寒合上眼帘,心中百感交集。 这般用心养闺女的人家,他又怎会,让糯宝强行和他们分离。 第371章 开个食居 待日薄西山时,小糯宝可算睡醒,全家都围着她左哄右哄。 丰景作了两张滑稽小画,丰苗就表演颠蹴鞠球。 哥俩卖了半天力,看成效不佳,又忙扮起了孙悟空和猪八戒。 直到“苗八戒被“景悟空”打得嗷嗷叫,小糯宝这才咯咯捧腹,眼皮肿得老高,一笑就剩条缝了。 看闺女能乐出声了,冯氏松口气,和李七巧围着灶台,打算使出十八般厨艺,做顿合小家伙心意的晚饭。 众人正忙活时,穆亦寒找上了冯氏。 说起了小糯宝的去留问题。 “你家把糯宝养得很好。”穆亦寒一开口,冯氏的心就忍不住悬起。 “虽然她是本座骨肉,但同样也离不开你们,所以本座不会不近人情。” 冯氏听得一怔,眼底冒出希冀,“那国师大人的意思是?” 穆亦寒淡声道,“本座会为你们在京中置宅买地,日后糯宝若去了京城,你们仍可一同随行,要是她愿随本座住进宫来,你们也可随时入宫照料,必不叫你们一家分离。” 冯氏的眼圈都红了,一时间喜得手足无措。 “我们不用买什么大宅子!”她忙摆手道,“我家自己有些银子,只要不和糯宝分开,一应吃住我们自力更生,必不拖累糯宝。” 穆亦寒摇了摇头。 “本座心意已决,你们等安排便是,不必推辞。” 能在危难之中,救下糯宝并视如己出,就凭这份恩和善,姜家人便值得一份泼天富贵。 李七巧也意外极了,没想到,国师竟会如此说。 这话不光她俩听到。 炕上的那些也都听到了。 小丰苗头一个冲出来,乐得像个窜天猴,“太好啦,太好啦,看来国师不是大魔头,不会生掏我们的心肝了!” 穆亦寒无语盯他。 如果不是怕惹了闺女,他真想现在就给丰苗打一顿。 他怎的就成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了? 虽然民间传他累累恶名,但那都是有人故意为之。 说他杀人无数,可他杀的都是弄权佞臣,从未有一个忠良或百姓。 说他权倾朝野,苛待小皇帝,实则他只是想要挽救大厦将倾的南纪国,把祸国害民的慕容皇室撵下高座罢了。 南纪国危,他唯有专权,才能压得住朝堂奸佞。 不过这些,不是姜家人该担忧的,穆亦寒抿唇不言,只是把丰苗应得的那顿打,给默默记下。 至于小糯宝那边,这会儿正趴在炕头,乌黑的眼仁滴溜溜转,偷摸听他们说话儿呢。 穆亦寒想去看看她了。 可刚一掀开门帘,小糯宝就马上后背朝人,扭着身子爬走,不作搭理。 穆亦寒看着她睡飞的小发揪,心中柔软,忍不住想再试试亲近。 “阿黎,东西呢。”他轻声唤道。 阿黎刚走进院子,拖着个大箱子,就屁颠屁颠跑来。 “来喽来喽,属下把东西都备好啦!” 阿黎庆幸一笑,“亏得出京时带了这些来!” 冯氏擦了泪眼,和李七巧好奇地看过去,只见箱子里,全是些精致酥糕、金玉饰物、还有先前的暹国贡物“流连”。 反正都是糯宝会喜欢的。 冯氏婆媳俩现下没了担忧,心情也好了,相视一笑就继续张罗饭了。 穆亦寒则带上小礼物们,进了里屋,开始他哄闺女的漫漫之路。 小糯宝闷闷啃着手指。 老天作证,她这个无忧无虑,向来吃了睡,睡了吃的小人儿,可是很少存心事的。 眼下这般苦恼,还不是都怪爹爹! 笨蛋爹爹。 糊涂爹爹! 小糯宝捏起小拳,想朝炕上偷偷打一下。 可不想她的肉肉虽多,却不禁磕,这一下倒把自己打疼了,气得她又赶紧吹吹小手。 穆亦寒这时缓缓凑近,探出一张俊脸,盯着炕上小胖丫。 见她一会儿捶炕,一会儿又呜呜嗦手,穆亦寒纳闷了一下,实在摸不透幼崽的脑回路。 他索性就直接上糖衣炮弹。 拿出一对黄玉小福镯,互相敲了一下,想要吸引小棉袄的注意。 小糯宝不受诱惑,理都不理。 哼,大鼻涕流嘴里知道甩了,现在才来找她,晚啦! 于是穆亦寒只好放下,又换了对金镯子,借着夕阳光在她眼前晃晃。 作为小金子迷,小糯宝顿时亮了眼睛。 可她不要面子的嘛! 怎么阔以轻易折腰!! 小糯宝虽有动摇,但还是打算惩罚爹爹几天,吭哧地憋红小脸,干脆把眼睛闭上。 穆亦寒没了法子,只好把箱子里的好东西,全都倒在炕上。 “都是你喜欢的,金子、点心、布娃娃还有流连,当真不睁眼看看吗?”他声音低沉,小心又试探地凑上去问。 “谁要谁是小狗!”小糯宝用最奶的声音,撂小孩子眼里最狠的话。 说罢,她又撅起小屁股,故意捣乱似的,想把炕上的“糖衣炮弹”通通拱开。 只是不想,拱开了两匣子糕点后,下一个挨着她的就是“流连”了。 全家人眼睛瞪大,想拦也来不及。 “啊呜呜!” 下一刻,小奶崽就发出一阵悲鸣,屁股用力拱上了“流连”! 她以为扎上了个刺猬,疼得差点窜上屋顶。 第372章 柜门差点堵不住 冯氏他们简直没眼看。 这可真是个活宝啊。 大人都只能强行憋笑,七手八脚来拿开流连,好解救这小胖丫。 小屁股被扎得又痛又痒,小糯宝两手捂住,想揉又觉丢脸,朝着冯氏嘟嘴。 冯氏忙伸来大手揉揉,“行了,小嘴都能挂油瓶了,快点收回去,再把裤子给换下来吧,娘看上面都弄破了。” 一番折腾,小糯宝的棉裤扎破了五、六个洞,里面的棉花都露了出来。 这得亏是穿得厚实,要是换作夏日,岂不是要给她来个万刺穿腚! 小糯宝后怕得缩缩脖,甩了个小眼刀给穆亦寒。 这哪里是亲爹,简直是活阎王啊。 她在内心奶声咆哮。 好在这时,外屋传来了阵阵肉香。 “锅里的排骨盖被好了,咱该放桌子吃饭了。”李七巧下地去盛菜了。 有了好吃的来安抚,小糯宝立马满血复活。 饭桌上,众人围着坐好。 就见小糯宝抓着小筷子,不停往嘴里扒肉,还嘟哝着要吃啥补啥,不能让屁股白白爱扎。 这孩子下午大哭过一场,眼下还能食欲大开,众人看在眼里,都高兴极了。 这乖宝儿的一举一动,可是牵挂着全家的心,只要她舒坦了,大人们就吃什么都香。 于是一个个都伸过筷子,直往小糯宝的碗里夹肉,不一会儿,就把她的小碗堆成了小山。 穆亦寒浑水摸鱼,也跟着夹了两筷子过去。 见闺女只顾埋头干饭,没给挑出来,他颇为欣慰,唇角都偷摸扬起来了。 众人吃到一半,也就各自唠开了。 冯氏想到厢房里有几匹好缎料,打算拿来做过年新衣,和儿媳们商量着样式。 姜丰年和阿黎说起书局生意,正好丰景休沐在家,他也想轮流去看店。 “对了娘。”这时,李七巧跟冯氏商量道,“我那边新菜做得不错,来预订的人都订到下个月了,我想咱能不能在仙泉居,单独拨个地儿做个食居啊,专门卖这吃食酒水。” 她认真得解释着,“一来,新菜预订的人是越来越多,赚得都不比泡汤住店的少,本就是个值得铺开的买卖。” “二来,眼下所有客人,甭管是休息还是用饭,都挤在一个大堂里,乱哄哄容易顾此失彼。” 冯氏放下饭碗,沉吟片刻后,便果断答应了下来。 “你说得中肯,况且你又有厨艺在身,擅烹者谁不想开个饭馆、食居啥的,你就放开手去做吧。” 这不光是为了挣钱。 也是想给李七巧,一个更好发挥的舞台。 李七巧欣喜极了,真是知她者莫过于婆婆了! 要不是碍着国师他们在,她都想扑过去,给冯氏一个大吧唧。 “谢谢了娘,将来食居开起来,挣的第一笔银子,谁都不给花,我全拿来孝敬在您身上。”李七巧这就挽起冯氏手臂,亲昵得蹭了两下。 冯氏受不了这肉麻样,又怕国师他们笑话,便故意嗔道。 “行了,撒什么娇,你今年都几岁了?” 却不知在穆亦寒和阿黎看来,这正是世间难求的母慈子孝,哪里会嘲笑呢。 姜丰虎看着心里痒痒,跟着笑道,“媳妇,你咋不也朝我撒撒娇呢。” 这话一出,婆媳俩默契极了,一人一个白眼过去,又朝他头上敲了一筷子。 “少在国师面前出洋相,赶紧吃饭!”婆媳俩异口同声道。 姜丰虎委屈摸头,已经数不清,自己这铁头,到底是挨娘的打多,还是挨媳妇的打多了。 饭桌上其他人,都忍不住笑得喷饭。 丰景咽下排骨,严重怀疑,二哥有时不大灵光,就是被娘和二嫂打坏了脑袋。 冬日天短,乡下又无甚可玩乐的,农户们的作息都跟着太阳公公走。 一顿晚饭吃过,夜色就浓得似墨了。 众人打着饱嗝,撤下了桌碗,这就各回各屋,钻进了暖和和的被窝。 穆亦寒虽想留下,可无奈小糯宝叉腰不许。 瞧她握起小拳头,脸颊鼓起来像个护食小松鼠,就让他想起从前沈婉生气时。 “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简直一模一样。”穆亦寒垂眸带笑,这便乖乖回仙泉居睡了。 不过他也不是没有后招。 这不,待月亮高悬,冯氏和春哥儿都打起呼噜后,阿黎就蹑手蹑脚地进来,想要故技重施了。 小糯宝下午睡得久,眼下正精神着呢。 一看阿黎又奉命来“偷自己”,她毫不留情,小脚丫捅出被窝,对着屋里黑漆漆的影子,就是一顿糯式无影脚! 阿黎还没摸着孩子,就觉眼前猛的一黑。 “唔!”差点被一只胖脚丫踹成独眼龙。 阿黎心里默默流泪。 看来给国师偷娃,也是一份高危工种啊,只能捂着眼睛灰溜溜跑了。 临走前,还不忘给姜家大门栓上。 送走了阿黎,小糯宝在被窝里偷笑了一通,活动了一番筋骨后,眼皮子也终于能打架了。 第373章 终于肯叫爹爹 这一宿,躺在娘的暖怀里,小胖丫睡得脸蛋儿粉嘟嘟,小嘴憨憨张开。 本是一夜好眠,可惜快天亮时,她忽然梦到爹爹出现,还一手拿了个流连,对着她屁股左扎右扎,追得她满村乱跑。 “让你不认本座。” “让你不让阿黎偷娃。” “小坏丫,看招看招!” 小糯宝嗷一嗓子,捂着屁股就吓醒了。 就连吃早饭时,她小眼神都很哀怨,对着穆亦寒高撅嘴巴,忘不了他梦里堪比活阎王的“恶行”! 穆亦寒虽一头雾水。 不过既然闺女不爽,那定有原因。 于是早饭完毕,他便一手提溜了一只流连,想打开给闺女香香嘴巴。 小糯宝一看,“哇”了声就撒丫子跑了,“啊呀!活阎王来啦!” 她在空中跑出残影,小短腿难得给力一回。 穆亦寒:“……” 冯氏:“这……” 为了缓解尴尬,穆亦寒一脸淡然,这便继续打开流连,往阿黎嘴里强塞了一块。 上午时,李七巧拉着丰虎,到仙泉居张罗办食居去了。 姜丰年赶上马车,进城照看书局,等到走出二里地,才发现丰苗藏在了车厢里。 大哥无情,于是这就调头,把逃课的小皮猴交到了娘手上。 小糯宝百无聊赖,趴在炕头上,边听着五哥嚎叫,边叹气啃着小手儿。 眼看丰苗鼻涕都打出来了,萧兰衣嬉皮笑脸,过来救孩子了。 “婶子,咱可都说好了,要让糯宝认我做义兄的,不如尽快办个认亲宴吧,正好小家伙喜欢热闹。” 小糯宝像仰壳小龟,忙举起双手双脚赞成,“好耶,糯宝要热闹!” 趁着冯氏愣神,丰苗抱着脑袋就溜走。 穆亦寒抬起下巴,也走过来道,“办个也好,本座既不能在村里大张旗鼓认女儿,那便借着别人的认亲宴,一并庆贺下吧。” 冯氏点了点头,这是成双好事,值得操办一场。 何况,闺女难得找到亲爹,摆个正经席面,也好为他们父女俩添添喜气儿。 过往的阴霾已不可追。 只愿前路光明灿烂,父女俩能永不分离。 冯氏擦把手,这就应下,“正好,年根咱村都没啥大事,那就把乡亲们全叫来,杀猪宰鸡,一块吃个大席。” 阿黎眼睛亮了,激动得直搓手,正为国师高兴。 萧兰衣就故意跟他嘚瑟,“你们这是跟我沾光了,要是没我做幌子啊,你家国师可办不成这认亲宴。” “那可不,现在你就是糯宝正经哥哥了,在姜家也算有名有分了。”阿黎笑着应道。 只是说完,他又觉得怪怪的,有名分了……怎么听起来哪里不对。 穆亦寒抬眸扫他俩一眼,眼底带着戏谑。 “当个哥哥算什么名分?要本座看,若有一日,混上个嫂嫂才叫真名分呢。”他冷笑调侃。 萧兰衣正在喝茶,一口差点呛到。 冯氏和孙春雪也奇怪看过来,什么哥啊嫂啊的,她俩怎么没大听懂。 萧兰衣咳得脸红,可是不敢再玩笑了,忙抱起柴筐去厢房烧炕。 穆亦寒握住茶盏,淡声摇头。 “同一屋檐下住了这么久,她们竟还没本座看得清楚。” 阿黎知道他在说什么,讳莫如深地眨眨眼。 毕竟他家国师,只在认女这一件事上,眼神略有偏差,其他时候,那眼睛都跟鹰似的厉害。 萧兰衣一京城公子哥,心甘情愿住这乡下,难不成当真只为了做个辽东营的都知? 只怕是有个男妖精,早把他魂给勾了去,这才让这小子赖着不走,还大张旗鼓要认亲。 认亲后可就是一家人,那就更有名堂,长住姜家千万年了。 不过这都是萧兰衣自己的事,穆亦寒才不会帮他开“柜门”。 他眼下唯一任务,便是讨好闺女,争取尽快把这小棉袄“穿”在身上。 接下来的几日,穆亦寒整日赖在姜家,故意在闺女眼前晃。 小糯宝也从起初的爱搭不理,渐渐变得会调皮闹他了。 偶尔会在他静坐沉思时,偷偷踩一脚他的大手,再“哎呀”佯装惊讶,表示她可不是故意哒。 眼看小家伙有了松动,穆亦寒还有后手,酝酿了三四日,让阿黎备了一份大惊喜。 这天上午,姜家的认亲宴要开办了。 乡亲们穿得厚实,老早就来打了招呼。 说笑一通后,汉子们便帮忙一块抬猪、杀鸡,妇人们动手择菜,唠着家里老人孩子的糗事。 小糯宝穿得花枝招展,在左右两个小发揪上,各绑了个头花,就蹦跶着要出屋了。 只是这时,却见乡亲们都被阿黎叫出了院子,不多时,村里就响起一阵惊呼。 “这大东西是啥啊?” “啥时候盖在咱村的?” “里面咋还有大梯子、大转盘、那个木马咋那么小……啊我知道了,是给孩子们玩的吧!” 小糯宝正觉好奇,就看见村里的小子丫头们,已经欢呼成一片,齐刷刷往一个方向跑去! 第374章 好一个惊天动地的八卦 小胖丫腿比脑袋反应快,嗅到了热闹的气息,这就嗷嗷朝门外飞奔。 此时的村人们,都围在学堂外,满眼带着惊奇。 学堂旁有块好大的空地,这两日就有匠人来敲打做工,只是一直围着隔挡和苫布,无人知里面真容。 小糯宝赶过来时,大人们都忙让出一条路来,好让这矮墩墩看得清楚。 只见眼前赫然出现个木栏围着的场子。 里面有高高的铜滑梯、包着软垫的跷跷板、精致可爱的小木马、系着藤蔓和绢花的大秋千。 而最惹眼的,当属中间的大转盘! 正圆形的转盘,上面设有围挡和小门,又放了十个小座椅,椅子两侧都有扶手,待上面的人坐好,底下的人用力一推,整个转盘便可旋转二十多圈。 小糯宝小嘴张得比鸡蛋圆,看得呆了。 不敢想这得好玩成什么样子! 这时丰景丰苗已经又蹦又跳,笑得一脸不值钱小样儿,过来抱起妹妹就上了转盘。 旺福带着几个丫头小子,也尖叫着跟上去。 穆亦寒撸起长袖,推着转盘跑了两圈,便用力一推。 “芜湖!” 转盘快速旋动,孩子们大声喊着,兴奋得吱哇乱叫。 小糯宝已经要玩疯了,双手乐颠颠得拍着椅子,牙花子和小发揪在风中摇晃。 放眼全南纪,谁家的孩子能有这个,更别说,还是国师爹爹亲送的了。 此时此刻,她就是世上最快乐的小奶崽! 转到快要晕了时,穆亦寒扬起眉梢,又把她抱去了滑梯那边,送着小团子“呲溜”下去。 冯氏看着闺女疯玩,拉着阿黎笑道,“难怪前几天你问我寻个空地,原来竟是要做这个?” “怎么样姜夫人,我们大人送的这份礼,糯宝肯定喜欢吧。”阿黎得意叉腰。 冯氏真是开了眼了,想不到哄孩子的花样,还能这么多。 别说是孩子喜欢了,就连她个大人,都心里痒痒想去玩两下。 只不过大伙都在,她不大好意思,便想着待晚一些时,再拉着李七巧过来偷玩。 村里的小子丫头们,这会儿都已经玩开了。 坐转盘的是一拨,排队等滑梯的又是一拨,还有三四个半大丫头,坐上了跷跷板,玩得直咯咯笑。 村长他们笑得合不拢嘴,“唉呀,咋还有这好东西啊,可便宜这些小娃娃们了,咱小时候哪有这条件,那会儿能得个猪尿泡当球卷,就已经了不得了!” “这下好了。”杨田梅笑着跟冯氏叨咕,“这一冬天孩子们有的玩了,咱大人倒是轻省,不怕他们在家乱嚯嚯东西了。” “要我说,咱得给这起个名儿!”萧兰衣搓手乐道,“不如就叫它乐玩场吧,也算咱村一大特色,别村肯定没有!” “好,好!就叫乐玩场了,让孩子们尽情玩去吧,咱回院里杀猪弄菜去!”村长咂巴着烟锅子笑。 众人不住点头,这就继续回去张罗菜席。 顺便感慨这日子真是越过越有,就连孩子们玩的乐的,都这般好了。 小糯宝最稀罕那大滑梯,每回都是尖叫着滑下来,再被 她玩了十多回,直到棉裤快磨秃噜皮了,才终于玩得累了。 穆亦寒把她圈在臂弯里,点点她小鼻尖。 “好玩吧,你阿黎叔叔忙了两三日,才把这场子弄好,想不想说谢谢爹爹?” 小糯宝虽然累了,但小脑瓜倒还会转。 “咦?明明是阿黎叔叔忙活的,为什么是先谢爹爹?她顶着湿漉漉的额发,小嘴翘起,发出灵魂疑问。 穆亦寒长眸微眯,瞥了眼身后,“那你先去谢阿黎,你看他敢应吗。” 后面的阿黎赶紧摆手。 呜呜呜,天知道他个打工人,早就成了国师哄闺女py的一环。 小糯宝眨巴着眼睛,对他深表同情,有些后悔前几天,给他的那一通糯式无影脚了。 这时姜家传来葱姜爆锅的香味儿,看来是猪杀出来了,李大厨开始显身手了。 “爹爹快快回家,要吃大席啦!”小糯宝抱住穆亦寒肩膀,发觉小肚子好饿了。 不知不觉间,“爹爹”二字已经从她口中秃噜了出来,叫得那么自然。 穆亦寒心底一颤。 搂住闺女的大手,都激动得露出了青筋。 小棉袄肯叫他了? 他没听错吧! 阿黎比他还要激动,使劲点头,“没,没听错啊大人,真的!” 小糯宝纳闷抬头,还没察觉到自己的变化。 就在这时,身后的乐玩场传来一阵爆笑。 菊娇为了躲活儿,不知何时也跑来了这场子,可她身子太重,大屁股刚一挨着跷跷板,对面的小丫头就成了窜天猴,差点被弹出二里地! 小糯宝抻脖一看,顿时憋不住了,咯咯哒笑成了下蛋小母鸡。 这时几个爷叔妇人们跑出来,一起捧着肚子,知道村里又多了个能传半个月的笑料。 众人拾柴火焰高,不多时,饭菜便好了一大半。 韦院长叔侄俩赶来了一块热闹,引儿也坐着杨二家牛车,把李文才接了回来。 眼看大伙都到齐了,冯氏笑吟吟地招呼,“手上没活儿的都快找地儿坐吧,菜马上就好,今晌保证让大家吃好!” 第375章 信息量太大 正房和两边厢房,屋子里已经摆上了桌子,先紧着妇人和孩子坐。 其余坐不下的,便抬了桌子拿上板凳,一起在院里挤挤。 虽是寒冬腊月,但点上两个火盆,人一多了便也不觉得冷,反而更方便大伙唠嗑,还成了香饽饽的好地儿。 桌子上,提前摆上了些炒瓜子、熟花生。 众人一边打牙祭,一边说着闲话。 爷叔们聊起了地里的事儿,几家种桃树的,商量着到日子该剪修枝条了。 妇人们唠起顾寡妇小姑子的婚事,一个个眉眼带笑,只等到日子喝喜酒。 虽说翠翠未等洞房,就早尝禁果。 但北地民风开放,村里也没人笑话她,反而护短的更多,只怨那赘婿太过鸡贼,肯定是他先勾引了翠翠。 韦院长坐在里屋,这会儿也说起了城里的八卦。 “对了,近来城里可有个热闹事儿。”韦院长压低声音,和阿黎嘀咕。 “城南有个大户,那家男主人打着读书的名头,招来两个好友行龙阳之好,结果三人串成了州字,分不开了,愣是被抬着送去医馆。” “怎会分不开?”阿黎吃惊抬头。 “听说是那男主人的夫人,实在气不过,趁着三人不留意时,命下人拿了浆糊相助,过后还不给他们穿衣裳,只拿了红盖头遮住三人的脸,一路敲锣打鼓往医馆抬,现在满城的百姓都在传,他们仨当街“入洞房”呢。”韦院长越说越想笑。 桌上的人都瞪大双眼。 当街……入洞房。 不敢想,这是何等惊人场面。 穆亦寒当即抬起大手,捂住小糯宝耳朵,生怕把他闺女给带坏了。 阿黎听得津津有味,忙求着韦院长再多讲讲。 所有人里,只有丰景默不吭声,在心里嚎叫。 天,那场面他见过啊,肯定又是那家人! 回想起那日情景,丰景简直想自抠双目,嘴角都直抽抽。 不一会儿,饭菜便全上齐了。 每张桌上,都有八菜一汤,其中还有红烧肉、葱爆排骨这种硬菜。 李七巧又添了道新学会的麻辣兔,想给乡亲们尝尝鲜,顺便再帮她挑挑刺儿,方便日后开食居用。 众人甩开膀子,吃得热火朝天,纷纷感慨李七巧的手艺真是世间神品。 别说乡亲们了,就算是日日守着二嫂的小糯宝,也从没吃腻过。 这会儿小脸都埋进碗里,吃得不舍抬头。 穆亦寒把她抱在腿上,时不时就给她擦擦小油嘴,摘一摘两颊的米粒,享受着带娃的乐趣。 李七巧吃到一半,就和杨田梅她们说起食居的事儿。 那边若是办起,定缺人手,还得从村里挑俩厨艺好的。 李引儿左手坐着文才,右边坐着锦娘,仨人互相夹菜,宛如一家三口。 “姜家二嫂,你看锦娘行不行,她以前在国公府就会做好些精细菜,手艺肯定行,就是和客人们说话会费点劲。”引儿夹着黄花菜说道。 李七巧看着俏生生的锦娘,笑得直点头。 “锦娘肯来就行,让她在后厨做事,不用招呼客人,也省得客人们吓到她。” 顾寡妇叼着排骨,忙道,“还有我家翠翠,她眼下快成亲了,也想多赚点补贴家里,这孩子性子爽利,人也勤快,干活儿不成问题。” 李七巧高兴极了,这便一块应下,收下两名得力干将。 锦娘乖巧会做菜,翠翠是个勤快小辣椒,这般搭配着来,干活不累。 于是她便定下一两半的工钱,若是能干下去,半年后,就涨到每月二两。 妇人们这边都有说有笑,顺便还把正事儿谈了。 爷叔们那几桌,听得心热,只可惜他们不擅烹煮。 不过他们也想找些事做,打发下闲散时光,省得整日在家待着,动不动就和媳妇儿干仗。 先前国师来时,村长秘密组织了个巡逻队。 眼下巡逻队虽散了,可老李头还是觉得,村里越来越富,得有人专门打更才行。 “要我看,咱们不如就分成两人一组,轮流睡学堂打更,头半夜和后半夜各巡村两次。”张秀才提议道。 学堂离村口最近,加上有大黄帮忙,有个风吹草动啥的,都能第一时间听到。 村长觉得不错,这就要大伙踊跃报名。 不曾想村里多数汉子,都乐意干这差事。 两人一组,夜里待在学堂,守着热乎乎的火炉,唠着男人间的闲磕,想想就是个美差啊。 村里汉子虽恋家顾家,可偶尔又想躲着爹娘妻儿,自己找个地儿待会。 村长偷摸瞥了眼媳妇儿,也想加入到打更大队。 “我既是村长,就得起好带头作用。”村长佯装正经道,“要我看,这头一天的打更,谁都别抢,就让我和老李头上吧。” 夜里俩人弄点花生米。 再就点小酒。 岂不美哉? 却不想村长媳妇儿一听,立马瞪起眼来,“你上啥上,一把岁数了,人老屁股松,放屁响咚咚,我看你上炕都费劲!” “老实儿在家给我待着,忘了你的老寒腿了!” 一顿河东狮吼,全村笑倒一片。 村长红着老脸,想骂回去又不敢,老李头便给烟斗拨掉地上,让他借着捡的工夫,好在桌底下捂脸躲会儿。 一顿好吃好喝后,乡亲们都鼓了肚子,坐都坐不直溜了。 就在这时,村口大黄却哼唧起来,像是村里来人了。 村里俩小子正蹲在门口,玩着尿尿和泥,抬头才看了一眼,他们就狂跑进院里。 “回来了回来了!”孩子们大喊。 “什么回来了?”村长没反应过来。 “是姜家三哥回来了!” “还有杨二叔他们,都回来了!” 什么? 乡亲们顿时起身。 冯氏脸上一惊,筷子啪嗒一声,就掉在了桌上。 她连鞋子都顾不上穿,跳下地就朝门口跑去。 第376章 福星公主驾到 小糯宝也挥着小胖手,急得要下炕。 “我的三锅锅!爹爹别吃啦~快去见三锅!” 她抓着穆亦寒发尾,像是拽着马缰绳,就差喊一声“驾”,赶他快些抱自己出屋了。 这会儿,全村都撇下碗筷,冲到了大门口。 “咱村去的一个都没少吧,真是好样的!”老李头红着眼睛。 “丰泽他们真回来了?快让我老家伙看看啊。”村长激动得都顺了拐。 “姜三哥受伤没?咋去一趟南边,还黑了不老少啊。”菊娇躲在刘婆子后面问道。 大门口,姜丰泽正抱着冯氏肩膀,笑得白牙在阳光下晃。 “娘,儿子答应过你,肯定全须全尾得回来,怎么样,没食言吧!” 姜丰泽脸瘦了一圈,笑起来,显得格外有男子气概。 冯氏只满眼紧张,上下打量着他。 “快转一圈,让娘好生看看。” 见他胳膊、腿都在,脑袋和脖子也没分家,身上并无外伤还壮了好些,她悬起的心这才放下。 儿行千里母担忧,冯氏抓紧了丰泽手臂,生怕他再从眼皮下走了。 这时,姜家兄弟们都跑出来,见他生龙活虎,挨个和他碰了肩膀。 丰苗个子最矮,跳起来也够不着三哥肩头,索性就搂住他大腿,蹭了好几下。 等小糯宝骑在穆亦寒脖上,手舞足蹈地冲来时,姜丰泽的眼睛都亮了,像是久旱之人见了甘霖! “快让三哥抱抱。” “好宝儿,这些天想三哥了没?我想你真是快想疯了!”姜丰泽一把抱走妹妹,对着她的小圆脸,就是一通猛亲。 小糯宝笑得看不见眼,也回赠给他一脸口水,“当然想,吃饭想,睡觉想,连抠脚丫时也想呐!” “你个小丫头,对谁都是这么一套话。”萧兰衣拍了下她小脚。 姜丰泽和他对视一眼,二人不用言语,扬起唇角,这就紧紧搂在一起。 小糯宝夹在俩人中间,小脸蛋差点被挤成肉饼。 “哎呀呀,有人管管嘛!”她气鼓鼓抗议。 冯氏擦了下眼睛,伸手来接闺女,“快,先进屋吧老三,你不在家这些天,家里发生好些事呢,进屋娘慢慢跟你说。” 姜家门口和院里,还在沸腾不停。 杨二他们几个参军的,这会儿也正搂着妻儿爹娘,大侃着一路南下的惊险。 乡亲们围着归来的男儿,兴奋得问东问西。 而姜家人进了屋后,姜丰泽第一时间就是交还兵符,又给穆亦寒行了一礼。 虽然团聚欢喜,不过君臣之礼仍不能。 穆亦寒摩挲着兵符,满意道,“你们回来的比预计得快,南军的事情,看来都料理好了。” 姜丰泽高兴点头,“回国师,军中如您所料,果然是有奸细在散播谣言,动摇军心。” “我们怕他们有防备,一路伪装成商队,打探消息接近奸细,最后成功肃清了军中,夺回军权,现下已经让军中两个可靠的副将,暂时接管。” 这话听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实有波折。 得亏有了糯宝提醒,让他带足了人手和银钱,这才能扮作商队,来了个障眼法。 穆亦寒听得不住点头,眉眼间露出赞赏。 下南军,夺大权,对于初出茅庐的年轻人,这是何等难事。 姜丰泽有勇有谋,看来以后也定可堪大用。 穆亦寒侧过身,让立即阿黎拟旨,要封赏此次南下兵将。 “姜丰泽肃清南军有大功,封为安南伯,享食邑两千,另赐京城府邸一座。” “此次征兵,全员赏银五十两。” “主动报名入营者,及辽东营旧员,均提为一等营兵,赏银一百两,全家免除徭、税十年,惠及三代!” 这话一出,姜家人都惊喜极了,冯氏心跳砰砰快,嘴角直往耳后咧。 安南伯? 这可是堂堂伯爷啊! 他们姜家出了个伯爷,这简直想都不敢想。 姜丰泽也怔了下,待缓过来后,赶忙先谢恩领赏。 “安南伯?”韦院长惊叹道,“那你家以后可就是新封勋贵,便不再是平头百姓了,这简直是鲤鱼跃龙门啊。” 小丰苗一蹦三尺高,脸红得像猴腚,“太厉害了三哥,以后我就是伯爷的弟弟啦,嘿嘿,是不是能横着走了啊!” 冯氏和李七巧能稳重些,不过也笑得合不拢嘴,脑袋都是晕乎的。 “什么伯爷侯爷的,从前只在听书人嘴里听过,不敢想咱家也能出一个。”李七巧笑道,“就是不知咱这南纪国,都有多少个伯爷啊。” 这事儿阿黎门清,他赶忙道,“现有的伯爷一共有四个,不过有两个年事已高,常年在边疆驻守,还有一个是京城吴家的武勇伯,他家累世功勋。再就是咱的安南伯了,他还是本朝受封的头一个伯爷呢。” 这话一出,姜家人都满面春风,越听这“安南伯”越觉舒坦。 小糯宝也拍着小巴掌,坐在穆亦寒怀里手舞足蹈,为三哥高兴得小脸通红。 只可惜不能让全村,知道国师就在姜家,不然他们真想现在就出去,告诉全村这个好消息。 阿黎忙拟好旨,得等拿去官府那边,找两个官差,来大柳村走个过场。 不过姜家人这会儿,倒是可以关起门来,自己先庆祝一番。 虽是一眨眼的工夫,姜家就从平头百姓,一跃成了高门贵户。 可朴实的姜家人还没感觉,更不懂装腔拿调,这会儿仍跟寻常人家一样,盘腿坐在热炕上唠闲嗑呢。 一别两月未见,姜丰泽错过了家中好些事情。 其中最要紧的,莫过于小糯宝的身世! 冯氏故意卖了个关子,只先跟他说了家里得了个庄子,开了书局,还认了萧兰衣这几件事。 姜丰泽听得笑意盈盈,摸着丰景头。 “这孩子是出息,别人比不了,我说我们这趟回来,咋在半路上遇见有人在看画本子,原来是咱家卖的。” 冯氏这时,故意眨眼道,“那书局还是糯宝的爹,送给咱家的,倒也不全是咱自己的功劳。” 爹? 姜丰泽疑惑住了,“方才不还说,书局是国师送的吗,怎么又变成妹妹的爹了,再说妹妹哪来的爹啊……” 看他懵懵然的样子,全家都忍不住大笑。 “三弟还不知道呢,咱们糯宝的生父找到了,就是你眼前的这位国师啊。”姜丰年拍着三弟肩膀,露出同情目光。 估计光这一句话,就够他消化半个时辰了。 第377章 有人怒气冲冲 果然,姜丰泽被惊住了,一动也不动得僵在炕上。 直到冯氏解释了好一通,他才猛然起身。 “我不过离家两个月,咋发生的事,比我被掳走那三年还多啊!” 小糯宝趴在穆亦寒腿上,乐得直拿小拳头,往一旁的炕上拍,脸上的小肉都笑颤了。 姜丰泽傻眼了,说好的立功归来,给妹妹求封赏的呢? 怎么妹妹竟一步到位,自己成了国师闺女! 那还有他什么事! “不对!”姜丰泽缓了缓,忽然一拍脑门,“可我记得,国师大人明明有女儿啊,不是叫什么沈玥儿还是什么的吗,听说还是去年刚认的?” 这话一出,冯氏他们愣了下。 穆亦寒侧了下眸光,真想一记眼刀,把他钉在墙上。 小糯宝小脸啪嗒一下,拉成了“小毛驴”。 “哦?原来爹爹有闺女了呀,难怪一直不来找糯宝呢,呵呵哒~”她小眼神哀怨,气鼓鼓爬出穆亦寒怀里。 看吧,叫他笨蛋爹爹,一点都不冤枉。 能把沈玥儿当成是她。 呜呜,那俩眼睛长在脸上,是出气用的吗! 穆亦寒心慌一下,赶忙哄闺女去了。 就见炕上的小胖丫,一会儿左扭右扭,一会儿学毛毛虫爬,反正就是躲着瞎子老爹,不让他抱自己。 阿黎尴尬得咳嗽两声,“姜伯爷,你可真会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全家忍不住憋笑,丰泽这一句话,差点让国师好些天的努力,付诸东流了。 “这得亏是封了伯爷,要是还没封前,国师估摸着得一道旨,给你罚去戍边喽。”萧兰衣调侃道。 姜丰泽挠挠头,赶忙跟着他出屋躲会儿,可不敢再在屋里显眼了。 穆亦寒无奈,只好抓着小糯宝的脚丫,来了个“倒拔垂杨柳”,这才把这躲来躲去的小泥鳅,给逮进了怀里。 待哄好了小家伙,穆亦寒决定趁热打铁。 是时候给他的小棉袄,一个尊贵的身份了。 “既有了个伯爷,那便好事成双吧。” “阿黎,拟旨送回京城,命宫中将景阳宫重新修葺,赐名乐悠宫,作为福星公主的寝宫。”穆亦寒搂紧怀里小人儿,抬声吩咐。 景阳宫乃宫中第二大宫殿,为顺承天意、光明永在之地,仅次于国师所住的雍华宫。 历朝唯有太子,才可住于此宫。 福星……公主? 满屋的人顿时愣住。 何时有过这样一位公主? 自打国师掌政,慕容皇室的公主们,就全被废为了庶人啊。 眼下宫中明珠之位空悬,除非…… 阿黎眼底迸出喜色,“您的意思是,要把糯宝封为福星公主,属下领命!” “我闺女是公主了?”冯氏嘴巴张得老大。 穆亦寒颔首,语气不容置疑。 “本座乃南纪至尊,本座的女儿当得起公主之位,不仅如此,本座还要大赦天下,让全南纪同沐公主恩德。” 姜家人大气不敢喘,一阵阵的头晕目眩。 家里竟有了个公主,他们像是踩在了棉花上,两腿都幸福得打晃。 “福星公主?!” 片刻后,大家一口气可算喘上来,屋里爆发出一阵欢呼。 丰景和丰苗这就蹦得老高,学着戏文里的台词,对着糯宝拜个不停。 “哥哥拜见公主!” “我们公主殿下,要千岁千岁千千岁呀!” “奴婢见过公主,公主万福。”郑嬷嬷也正儿八经的,对着糯宝行了个大礼,惹得丰景丰苗争相模仿。 小糯宝眨巴着眼睛,小胖手放在小发揪上,挠啊挠的,可是新奇坏了。 就这么,当上公主啦? 听起来好像有点爽哎。 穆亦寒垂下眸,打量她小表情,“小棉袄,喜欢爹爹给你的封赏吗。” “嗯……”小糯宝歪头思考,“那要看,当了公主,是不是就有吃不完的零嘴,花不完的金子啦?” 阿黎嘴角忍不住抽疯。 这可是公主啊!本朝唯一的公主啊,还能入住东宫! 这小奶娃怎么到了这时,满脑子还在想吃的和金子! 穆亦寒嫌弃又宠溺,“能,到时候国库你都能动,别说区区金子了。” “哇,那糯宝喜欢,要做小公主!”小糯宝的眼睛唰的亮了,美得直缩脖子。 冯氏看着闺女,仍感觉做梦一般。 昨日姜家还是平头百姓,今个儿便出了一个伯爷,一个公主,这就算是做梦,都不敢这么妄想的啊。 这般福气,简直是上苍眷顾,让她一个农妇操劳半生,能跟着闺女有这好光景。 冯氏抱起小糯宝,眼泪就在眼圈里转悠,真是巴不得把心肝,都掏出来给这乖宝儿。 只是这旨意,得过一遍京城。 才能再下到大柳村来。 所以眼下还不能让全村知道。 姜家人只好憋着乐,先瞒着村人几日,不敢想旨意真到了,他们得跟着高兴成啥样。 第378章 活活怄死了 村里如今团圆了,不用说,那流水似的大席还得继续摆上。 除了姜家外,村长家、杨家,还有随军出征的其他几户,也纷纷做东,招来村人一起热闹。 不知是不是上苍有感,连着几日,天公都跟着作美。 艳阳高照下,炊烟云雾般的罩着村里,大人们端着米面、肉菜,手上忙得飞起,欢笑声不绝于耳。 孩子们恋在乐玩场,一个个玩得大牙都快笑掉。 待饭菜香味传出,不用娘们叉腰吆喝,小馋孩儿们就像出笼母鸡似的,扇动着“翅膀”往圈里归了。 乡亲们没咋出过远门,对南边风土人情甚是好奇,借着吃席时,总围着丰泽问个不停。 “听说南边现在还跟春天似的,暖和得能穿单衣,路边还开着花呢,可是当真?”老李头嘬了口小酒。 “我听我家女婿说,离南边不远有个小缅国,常年去南边掳人,又割腰子又卸腿的,逼他们写信骗家里钱,有这缺德事吗?”村长也一脸夸张地问。 姜丰泽一一笑着点头。 “李叔说得没错,南边啊气候比咱北地好,说句四季如春都不夸张。” 不过,各花各有各花香。 在姜丰泽眼里,遍地似春的南边虽美,可他仍偏爱北地冰封的冬景,这是对家长的偏爱。 姜丰泽说了好些南边人的喜好,衣着。 “对了,那边特产也多,什么鲜花饼、腊猪腿、普洱茶叶的,我还带回不少,到时候分给大伙。” “至于小缅人,我们从南军离开后,已经找了当地官府,让他们尽早清剿小缅国的贼人,相信不久,就能还咱们南地百姓一个清净。”姜丰泽说得一脸认真。 村长他们一听,都不由欢呼起来,借着酒劲高喊。 “南纪万岁!” “百姓长安!” 连着几顿大席吃的,小糯宝有些扛不住了,觉得肚里全是油水。 晌午,她难得没有贪嘴去吃席,而是窝在里屋,捧着个小粥碗,简单吃两口,想要缓一缓肚里的油腻。 大炕上,陪着她的还有穆亦寒,和春哥儿冬哥儿两个小的。 小春哥儿已经能跑能跳了,生得白白净净,围着糯宝转悠,像个忠诚的小奴隶。 小糯宝四仰八叉躺着,小胖手一招,春哥儿就捧着果子、羊乳茶,反正小姑姑要啥他就给啥。 要是小姑姑高兴了,夸她两句,春哥儿就巴狗似的,就差摇尾巴了。 等全家吃完席回来,看着炕上开心的春哥儿,和啃着糯宝脚丫的冬哥儿。 冯氏不由觉得欣慰,“俩孩子这么小就知道缠着小姑姑了,不愧是咱姜家人。” “春哥儿老实,将来就给糯宝鞍前马后。” “冬哥儿好动,长大了当个练家子,给她小姑姑当护卫,我看挺好。”姜丰年抱着双臂,颇为满意地点头。 这话一出,就得了全家响应。 炕上俩小的懵懵眨眼,哪里知道,他们才是个小豆丁,就已被安排好了“职业规划”。 不过如此也不亏,他们抱上了全南纪国,最粗的大腿,将来干啥都不用愁了。 一连六七日过去,穆亦寒下发的旨意,终于拐了个弯,传遍了京城和大柳村。 乡亲们简直沸腾了。 挤在姜家门口,要给小公主和伯爷行礼。 杨二他们也脚踩棉花,拿着一百两的赏银,激动得泪流满面。 一百两,这可是种地二十年才能出的钱啊! 他们长这么大,来从未一次见过这么多银子。 南下俩月,便得了别人小半辈子,都未必攒得到的积蓄。 而提为一等士卒,不仅是好大的体面,更是一种惠及终身的保障! 按南纪律法,一等士卒只要在厢军服满五年,长子便不用征丁服役,年满五十后,兵部每年还会发放一百斗米。 跟着姜丰泽南下,于他们而言,真是何其有幸! 众人围在姜家,有的道喜,有的感激。 小糯宝坐在三哥脖颈上,围着狐狸毛围脖,小脸白得似雪,直朝乡亲们咯咯招手。 乡亲们没见过大世面,一时手忙脚乱起来,不知行礼是该作揖还是跪拜。 冯氏见状,趁着村长他们还未跪下,赶忙给扶了起来。 “都是乡里乡亲,哪能受你们大礼。”冯氏摆了摆手,“这不就外道了吗。” 姜丰泽随和得很,笑道,“大伙别急别忙,糯宝的公主受封得进京再弄,眼下既还没正经受封,咱们在村就和平时一样,谁都别拘束了。” 村长和刘婆子仗着岁数大,抢在最前面,一人握了只糯宝胖手,笑得直叉腰。 “托了糯宝的福,我们也是见过公主的人了。”村长美得不行。 刘婆子乐道,“将来告诉旁人,我摸过公主的手,估计我这只老手,那身价都得跟着涨。” 杨二他们也围着丰泽,一个个满脸喜色,琢磨着有这赏银,先给老婆孩子们做几身好衣裳。 全村正喜气洋洋呢,这时,大黄呲出白牙,忽然狂吠几声。 只见村口处,好几个村的村长正赶过来,有的满脸是笑,有的却怒气冲冲。 第379章 求你继续当文盲 封赏旨意一出,眼下所有村子,乃至整个云城,都已经家喻户晓。 大溪村当初死活不肯出人,现在却傻了眼,悔得肠子都青。 要知道出去俩月,就能得百两赏银。 他们就算是挤破了头,也定要入征做兵不可啊。 还有桥头村和清水村他们,虽然当时有所动摇,但最后还是跟着大溪村走,几个村愣是一人未出,只能干看着别人得富贵。 张范建村里出了六人,就得了整整六百两。 人家是来道喜的,正笑得挤眉弄眼,拉着西山村村长一起,顺便再感激一番。 眼看张范建得意极了,在和大柳村众人互相作揖。 大溪村村长气得肺炸,冲上前要找丰泽算账,怪他没早把赏赐说出,害他们村错过好机会。 “我今个儿倒要问问!” 大溪村村长推开众人,瞪着浑浊老眼,朝丰泽脸上喷唾沫,“姜家小子,你们村是不是早就知道,朝廷能赏不少银子!” “不然怎么你们村都报名了,就我们蒙在鼓里,你们这不是坑人吗。”他眼睛都红了。 姜丰泽抹了把脸,见又是这老家伙,不打算再惯毛病。 “您少在这儿倚老卖老,当着大伙装什么傻。”姜丰泽蹙眉,“那日我明说了,此番朝廷定会厚赏,不是您说我空口白牙骗人,死活不信吗?” 张范建赶忙配合,“是是是,我当时听得真真的,姜伯爷当真说了。” 村长一看大溪村的就来气,撸起袖子就骂。 “你个老东西,大好的日子,来我们村发什么洋贱?” “当初征兵不去,非说丰泽忽悠人的是你们,结果现在后悔了,埋怨有好处不早说的,也是你们!”村长怒目圆睁,“真他娘得没天理,话都让你们说了是吧!” 老李头也冲过来大啐。 “呸,这一个个还两幅面孔呢,真他娘的二皮脸,信不信我大嘴巴子抽你!” 大溪村村长得了劈头盖脸一顿,心里简直要怄死。 他气得嘴皮子哆嗦。 可细想想看,人家也没说错啊…… 那时,姜丰泽好声好气,让他们配合征兵,可他们却只当害人,反倒怒怼一顿。 现如今,旁人领赏发家,得了堪比祖坟冒青烟的富贵,他们就算把眼睛瞪出来,也只能自作自受。 大溪村村长捂着胸口,眼睛布满血丝。 他勾着腰哼一声,这就带着桥头村、清水村的村长们回去。 结果才刚出村口,这位老村长就气血上头,嘎的一声晕倒在地。 张范建倒是高兴了。 这回除了大柳村,就属他们村去的最多,得的赏银也最多。 他家人丁单薄,虽然没出人。 但村里入征的汉子感激他,一人拿出二两赏银、一大袋白米,特地孝敬他。 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跟着姜家走,就连他们这些外村的,日子都能越过越有。 所以打这天起,张家村的村民们,就把姜家视为神明,逢人便说姜家和大柳村的好话。 而大溪村那边,不出三天,便一片素缟了。 晌午前后,刘婆子串亲戚回来,和大伙叨咕起来。 “听说了没,大溪村那老犟种村长没了?”刘婆子啧啧一声。 冯氏磕着瓜子,走上前疑惑,“人怎么没的,那天来咱村骂人时,不是还生龙活虎吗,眼睛都快瞪到丰泽脸上了。” 刘婆子摇摇头,“嗐,就是那天回去之后,听他们村人说,这老村长气血上涌,回家就偏瘫了。” “光这样也就罢,结果他还越想越气不过,昨天傍晚竟活活怄死了。” 冯氏面色淡淡,倒不觉有什么好同情的。 大活人能把自己气死,这怨得了谁,都是自己作的。 眼下,小年刚过,穆亦寒不急于回京,就带着小糯宝进城买年货去了。 他们父女过起小日子,其乐融融。 而京城那边,却为着这一大一小,已经闹腾得快要翻天。 如今,得知南纪国新冒出个公主,那些勋贵高门,哪里坐得住。 他们还不知小糯宝的身份,更不知她是国师亲女。 所以人云亦云,什么猜测都跟着来了。 众人只知糯宝是新伯爷之妹,于是便以为,这孩子是凭借兄长功劳,就能当上了公主。 “各位畅所欲言,快说说,国师此番闹什么名堂。” “国师急于招揽人才,看重武将,我们都知道,但也不至于,把公主之位都拿来作赏吧?” “南下一趟,封个伯爷还不够,还要封农女做公主?简直荒唐!” “真没规矩,公主是随便封的吗,南纪不幸啊!” 好些个人嘴上指责,心里却是酸透了,更觉得穆亦寒真是疯了。 不光朝臣不解,京中那些郡主、乡君等贵女之流也气啊。 难不成她们世代尊贵,到头来,还要比个北地小农女低一头? 皇城外宫,韩太妃的赏梅宴上,众人无心看梅,都对此议论纷纷。 这时,只有韩府的小千金,受尽追捧的才女韩柔然,仍一脸淡然。 “何必急恼?国师大人眼高于顶,怎会真给一个农女这般体面。” 她眉眼温婉,轻声细语,“要我看,国师这般封赏,定是另有他用,兴许是想封个公主,将来用作和亲,也不好说呢。” 真不知这个八岁姑娘,脑仁里装的都是什么。 就算为了和亲想要公主,那也不会挑个不到三岁孩子啊…… 可京城之中,爱捧臭脚的甚多,脑子不灵光的也多极了。 一听说是韩·京城才女·小皇帝义姐·韩府千金·柔然的猜想,便都纷纷信了。 只当糯宝真是个用来和亲的。 “无妨,反正她以后不会来京城,纵使她身份看似高一些,但咱见不到她,也无需行礼问安,她这个公主守在村中,不过是自娱罢了,没什么要紧。”韩柔然捏起茶盏,小脸上云淡风轻。 而她们哪里知道,就在这会儿,大柳村那边,穆亦寒刚做了决断。 ”这个年节,本座会在村里,和你们一起过。” “待出了正月,本座便带糯宝回京,受万民朝拜,你们做些准备,到时一同前往。”穆亦寒坐在椅上,淡声道。 第380章 骗走庄子 想到即将进京,冯氏期待之余又难免紧张。 当着国师的面儿,她不好意思显露,等拉着李七巧去拿菜时,婆媳俩才叨咕起来。 “娘操劳小半辈子,真不敢想,有天能进京走一趟。”冯氏手心都出了汗。 李七巧也满眼憧憬,不过想的却是到了那边,还要继续开食居的事儿。 没办法,擅厨者,到哪儿都忘不了看家本领。 这些天来,她一心扑在食居上,连春哥儿都没抱几下。 冯氏倚着门框,这就做起打算,“年后动身,不知何时能回,但咱的根在这儿,地和仙泉居可不能荒了。” “娘得和引儿嘱咐几句,咱离家后,生意交给她和田梅照看,有事俩人商量着来。” “地的话,就让村长找人打理吧,咱家出些银子就是。” 除此之外,还有庄子那边,该送些年货过去,让佃户们过个好年,待开春后人家才会对地里上心。 李七巧不住点头,时不时再帮冯氏查缺补漏。 算来算去,绕了一圈,冯氏又想回闺女身上。 “眼下,咱糯宝都是公主了,就不能再跟以前一样不管不顾了,怎么也得学点写字、还有礼仪规矩啥的,入了京才好适应过来。”冯氏又操起心来。 于是这般,姜家人当即开了个小会,商量起小糯宝学习的事儿。 外屋里,众人围着炉边,七嘴八舌提议,俨然一副培养国之栋梁的架势。 丰景率先开口,“嗯,妹妹快满三岁了,先学点字自不用说,再教她背些诗词吧。” “要不再顺带学个插花?”阿黎笑眯眯道,“京中贵女中可流行这个了,还能当个消遣,我就能教她。” 萧兰衣摸着下巴琢磨,“再教她投壶如何?投壶有趣,又是君子六艺之一,这投壶夫子非我莫属。” “要奴婢说,也该教公主扇扇嘴巴子!”郑嬷嬷也撸起袖子上前,“女子行于世,得学点防身用术啊,学了奴婢这双铁手,既能强身健体,又能惩治小人!” 看着她长满老茧的大手,姜家人哆嗦了下,脸都跟着疼了。 “等等!”这时丰苗看出不对,急道,“现在是妹妹要学东西,不是给你们过夫子瘾的,你们说了这么多,她三头六臂也学不完啊!” 小糯宝正趴在里屋,躺在一堆年货里,和春哥儿扒拉着糖块、油炸糕、和江米条吃。 眼下的她吃得摇头晃脑,哪里知道,另个屋子里,大人们想让她学的东西,都快有一箩筐了…… 穆亦寒掀开门帘,见小糯宝正抱着杯羊乳茶,幸福地吨吨吨,心里软了一下,不忍拘了她的童趣。 于是他揉揉眉心,赶紧叫停,“好不容易找回的闺女,你们若把她累坏了,哪什么赔给本座。” “本座认为,只先教她认点字,识些道理,再教些宫中礼仪即可。”穆亦寒亲自拍板。 郑嬷嬷连忙请缨,礼仪事宜她懂,顺便还可传授“耳光课”。 穆亦寒知道“郑一手”的威力,觉得学些也好,将来若谁惹了糯宝,随她打遍南纪,反正有自己给她撑腰。 于是阿黎拿过小本本,这便定下课表。 每日学一个半时辰的认字、背诗。 若是学累了,就由郑嬷嬷带着,教些宫里规矩,和“耳光功”,但不可累着小家伙。 小糯宝还在炕上吃吃喝喝呢,却不知自己已经被排上了“课程表”,从明日起,就要当个小学苗了。 认字的事情,就由丰景亲自教习。 而读诗背诗,冯氏觉得,可以随着张秀才的学堂,少学些就行。 于是乎,这场“夫子竞争大赛”,最后花落了丰景、郑嬷嬷和张秀才身上。 张秀才知道时,简直喜不自胜,没想过自己还能教一教糯宝。 当天傍晚,他便打了二两小酒,回去和老张头庆祝了。 只是这家伙想不到,过不了几日,他就能被这小祖宗,气得想离学堂出走…… …… 翌日,天光大亮,小糯宝正睡得呼呼,就被一双大手提溜出被窝,又揉了揉她雷震子似的头发。 “起来,学习,爹爹给金子。”穆亦寒深谙哄闺女之道。 自此,认字、写字帖、去学堂、学礼仪……打耳光,便成了小糯宝的早起一条龙。 别的还好,小糯宝虽然贪玩,但在金子的诱惑下,她小脑瓜又聪慧,学起写字和礼仪,倒不算慢。 只是背诗就有点苦恼了。 学堂里,张秀才摇头晃脑,带着孩子们咿咿呀呀,越听越有催眠之效。 小糯宝扎着花苞头,背着小粉书袋,一入学堂不出半个时辰,就能困成村口大黄,东倒西歪睡在丰苗身上。 无奈,小家伙就是背不来啊。 但又不“忍心”让张秀才失望。 于是小糯宝回家请教了丰景,丰景一本正经道,“诗词,讲究押韵,妹妹多留心韵脚,背起来就顺口多了。” “押韵……?”小糯宝叼着手指,眼睛眨巴眨。 虽然她背不出来,但是押韵她会啊! 到了这天上午,张秀才再提问背诗时,小糯宝就自信满满,小胖爪举得老高。 “夫子,看糯宝!” 张秀才眼眶温热。 他就知道,糯宝最是聪明,定能成为他最得意的门生! 于是张秀才感动抹眼,叹声大喊,“来,让糯宝来答,昨天刚教的,天苍苍,野茫茫,后一句是什么!” “天苍苍野茫茫,外焦里嫩烤全羊!”小糯宝得意叉腰。 怎么样,够不够押韵! 张秀才瞪大眼,“什……什么……那个啥,换一个,山外青山楼外楼……” “山外青山楼外楼,我把夫子搂一搂!”小糯宝挠挠花苞头,笑嘻嘻道。 张秀才差点一头栽过去:“……” “……谁、教你的?” “糯宝自己编哒!” 小糯宝看出他的激动,觉得定是自己旷世奇才,作的诗让秀才折服了! 于是她笑出哈喇子,小嘴继续叨叨,“夫子,糯宝还会呐,你可听好啦!” “慈母手中剑,游子身上劈!” “锄禾日当午,村长真辛苦!” “厉害啊!”丰苗和旺福激动起身,赶忙给妹妹鼓掌。 学堂内,他俩带着一群孩子叫好,一时间宛若群猴闹山。 “糯宝妹妹不光会背诗,还会写诗,比秀才夫子强。” “太牛逼了,我也要学!” “糯宝再说一遍,我要记下来,回去背诵!” 小糯宝站在书桌上,笑得见牙不见眼,挨个接受孩子们的崇拜。 丰苗手都拍红了,一边笑到抱肚子,一边偷瞄秀才反应。 张秀才只觉老泪纵横。 公主……要不您还是继续当文盲吧…… 他摸了摸自己瘸腿,考虑一会儿是先追丰苗,还是要先揍旺福。 当然,最后小子们一个都跑不掉,但凡方才起哄的,片刻后,都被张秀才撵得像兔子。 小糯宝软软一团,他是不舍得打的,但臭小子们乱当捧哏,就等着他戒尺无眼吧。 大柳村内,炊烟袅袅,晌午饭阵阵飘香。 可妇人们没等来归巢的孩子,出来一瞧,就看到张秀才跑得张牙舞爪,撵着小子们满村跑。 大人们都笑眯眯,纷纷回家拿出鞋底子、竹条子、扫帚,抱臂等在门口。 大冬天的,闲着也是闲着,帮秀才打顿孩子那都不叫事儿。 午饭桌上,听着小糯宝的出口成章,全家都沉默了。 穆亦寒唇角扯了一下,忍不住有点抽搐。 丰景也暗自叹气。 看来教妹妹背诗的事,以后还是他亲自来吧,不然真把秀才气坏了,村里学堂可就没人能用了。 用过午饭,等撤了桌子后,李七巧就去喊了锦娘和翠翠,到食居干活儿去了。 眼下,食居马上开张,丰苗捂着挨过戒尺的小腚,屁颠得追过去,想忽悠二嫂让他管账。 姜丰年闲来无事,就拉上姜丰虎,买点年货送去庄子上。 家里女眷们都各有事做,丰泽和萧兰衣又去了辽东营,和兄弟们庆贺,所以去看庄户的事儿,也只有他们哥俩能做。 一路上,他俩轮流赶着马车,唠着日后进京的事儿,和家里现下的好光景。 同为成年兄弟,丰泽已经贵为伯爷,他们二人却仍不过是乡下百姓,差得实在是大。 不过丰年和丰虎并没自卑,更无嫉妒。 他们觉得做人犹如卯榫,虽然大小不一,但各有作用,一家子在一起,重要的不是肩膀一边齐,而是团结。 这也要归功于,冯氏这些年来的言传身教。 说说笑笑进了城,他俩顺路买了好些米面、干果,点心、又幺了半扇猪,和几匹棉布。 庄子在柳家沟东边,共有二十六户,放眼望去,一片矮小土坯房,里面住的大多是佃户。 还有几家,是庄子上自带的家奴,皆为许家卖庄子时,一起捎带卖过来的。 不多时,待到了柳家沟,姜丰年停稳马车,就和姜丰虎一起卸下年货 然而就在这时,不远处,一个满脸伤痕、衣着邋遢的小子,忽然认出了他俩。 那小子像是看到救命稻草,连跑带爬地就扑了过来,重重摔在地上。 姜丰年吓了一跳,正要问他意欲何为。 谁曾想,待看了那小子的脸后,才发现,竟然是许瓒! “大堂哥,求您救救我,带我离开这庄子吧。”许瓒跪在地上,哑着嗓子大哭。 第381章 半阉了他 姜丰年蹙眉后退,“怎么是你,你不在许府做养子吗,来我家的庄子上做什么!” 许瓒抬起瘦出凹颊的脸,伸出双手,只见上面满是冻疮和裂口。 “堂哥,您贵人多忘事。”许瓒穿着单衣,冻得直打哆嗦,“那日我被许家推出受罚后,就被撵到了庄子上,当了个家奴啊。” “这庄子现下是您家的,算起来,我便是您家的家奴了,求您可怜可怜我,只要把身契还给我,还我个自由身就行。” 说罢,许瓒就把脑门往地上磕,眼泪和鼻涕齐齐落下,都快冻成冰柱了。 他又哭诉起,自己到了庄子后,就被百般殴打。 甚至大冬天的,也只能住在马厩,和村里野狗抢剩饭吃。 姜丰年垂眼打量他。 这小子伤痕遍体,所言应该不假。 “看来那许府真够绝的,别说是养子了,就说是条家犬,都不至于磋磨成这样啊。”姜丰虎粗声粗气地哼道。 丰年敛起琢磨的眸色。 这只能说,许兴来足够心狠意狠。 看来他们多少还得防范些,被这种毒辣小人记恨上,指不定还有没有麻烦。 这时,姜丰虎也不放心,低声道,“大哥,要不把他放了吧,不然这小子一旦怨恨在心,对着咱家庄子使坏,那可就得不偿失。” 姜丰年缓缓点头,“嗯,咱家用不着家奴,放他倒也无妨,只要别来生事就行。” 毕竟,许瓒心术不正,留这种人在庄子上,他还放心不下。 许瓒一听肯答应,眼睛顿时冒光。 “多谢两位堂哥,你们就是我救苦救难的大恩人啊,若有来日,弟弟给你们当牛做马!”许瓒不停磕头,脑门都快渗血了。 姜丰年语气不咸不淡,“行了,快停下吧。放你事小,只是身契什么的,我家手上没有,当初买下此处,只有一纸庄子的契约,没有家奴的身契。” “你那身契会不会还在许家,要不你回府找他们要吧,只说我家肯给你自由就是。”姜丰年想尽快了事。 许瓒一听,却忙摇头,“不,不,堂哥,您家头一回买庄子,有所不知。家奴和庄子若是绑在一起卖的,那就没有单独的身契,要想放了家奴,只有拿庄子的契纸到官府,重新写契盖章才行。” 姜丰年有点迟疑,“是吗,怎会如此麻烦。” 许瓒抽搭着鼻涕,“不麻烦的,到时您只需带着庄子的契纸,到官府的西厢,找专办此事的白书吏,不过半刻钟的工夫,改个契文就好了。” 姜丰年想了一下,眸子转了转,这就应了下来。 “好,那等个三五日,我腾出工夫来,就带着庄子契纸,和你走一趟官府。”姜丰年语气还挺随和。 很快,年货就发放完了,佃户们都感恩戴德之后,姜丰年这就赶着马车,带着丰虎打道回府。 看着姜家马车越跑越远,直到消失在一片寒冬肃景中,许瓒才从地上爬起,可怜的瘦脸上,渐渐浮上阴沉之色。 “蠢货,这么快就答应,就算得了庄子,你家也守不住。”许瓒咬牙冷笑。 他拖着残腿,这就回了马厩,叫醒了一直跟随他的老仆。 “你赶紧回府,告诉父亲,他交代的事情我已经做到了,三五天后,姜家就会带着庄子契约去官府,官府那边的白书吏听咱们差遣,只要他动点手脚,这庄子就会易主,到时候,这里便又是咱许府的了。”许瓒沉声道。 原本,他以为自己注定,要在这庄子上发烂发臭了。 想不到,许兴来为了拿回庄子,又给了他一次机会。 许瓒喜不自胜,此番若成,既能重回许家做少爷,又能狠狠报复姜家,这真是老天开眼,给他一个翻身的机会! 而另外一边,姜丰年赶着马车离开柳家沟,却没有马上回家,而是去了趟葳蕤巷。 他先去看了看书局生意,交代伙计几句。 随后就去了秦菜居,和秦不同打听了人牙子的事儿。 “秦老板在城里人脉广,不知认不认识可靠的牙婆子,要嘴巴严的,而且还能把人卖到外地的那种?”姜丰年坐下后,转着茶盏问道。 一旁的姜丰虎不由愣住。 “大哥,你要找人牙子干啥,咱家也没人可卖啊……” 第382章 小丑竟是他自己 姜丰年多少有些无奈,二弟怎么就长了个榆木脑袋。 这个节骨眼上还能卖谁。 许瓒那小子呗。 方才在庄子上,他就看出了许瓒的算盘,不过是假意答应罢了。 姜家虽是头回经营庄子,但也不是好糊弄的。 姜丰年早就打听过,庄子上的家奴各有身契,断没有和庄子绑一起的说法。 此番许瓒定是想骗庄子契纸,既还妄想害人,那就别怪他下手狠了。 姜丰年敲了下丰虎的头,嗔道,“你自己再好好想想,别总那么稀里糊涂的。” 说罢,他这就拉着秦不同,办正事要紧。 秦不同对城里门清,点点头,“要找人牙子不难,看你想要把人怎么卖,若是想卖去正经地儿,继续为奴为婢,就找西街的张牙婆。” “如若不论死活,只管把人清出眼皮子底下,那东街的花牙婆,手段更厉害些,口碑也没话说。”秦不同声音压低了些。 平日里,那些高门内宅闹出丑事,比如丫鬟爬上老爷的床榻、或是小厮觊觎了小姐夫人,便会找那花牙婆处理。 姜丰年语气果决,“就找花牙婆了。生死不论,只管把人弄走,还请秦老板派人带我去见。” “哪里还用你亲自去。”秦不同招招手来,“我打发个人,帮你把她叫过来就是。” 不多时,就见一个穿着圆领长袄的大脚妇,顺着秦菜居的小门,扭着粗腰跑上来了。 得知是秦不同引荐,花牙婆格外殷勤,站在包厢外就笑声作礼。 姜丰年坐在屏风后,遮住自己的身形相貌,让她在门外听话儿。 “要卖的是个家奴,十三岁,价钱什么的都好说,只有一点,必得把他卖得远远的,北地和京城都不许再见着他。” “还有。”丰年又沉下声音,“你这做的不是正当买卖,我不问你卖人手段,你也不必打听我家身份。” “若那家奴对你说了什么,你也只管咽进肚子里就好,要是在外面传出了瞎话,我家虽没有雷霆手段,但也不会善罢甘休。”姜丰年语气多了严厉。 如今,妹妹和三弟身份都不同了,他做事也必得谨慎。 不然闹出风言风语,落了人家话柄,那就要连累他们名声了。 牙婆子心里咯噔一下,听出是个不好惹的主儿,不敢再嬉皮笑脸,忙点头如捣蒜。 事不宜迟,姜丰年当即就要发卖。 于是,待晚些时,许瓒正躺在马厩里,裹着干草和单衣做美梦呢,花牙婆就带了两个壮汉,一根麻绳,一只麻袋,击碎了这小子的全部妄想。 看他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但皮肉却是白净。 花牙婆眯起眼睛,立马拍板先半阉了,若能活下来,就装车运走,卖去暹罗国当人妖。 至于卖的银子,不多,也就十两。 姜丰年不在乎钱两,过后就施舍给了乞丐。 夜深露重,等姜家马车回村时,明月已上枝头。 两只喜鹊站在巢里,隔着月光打量着丰年,宛如两个透过面纱看人的娇羞姑娘。 姜丰年一进屋,就把事情和全家说了。 “后来我问了牙婆子,暹罗国路途遥远,卖去那里做什么,牙婆子才告诉我,那边如今盛行人妖,像他这种十二三岁,又瘦不拉几的,最是弄成人妖的好料子,”姜丰年坐在炕沿上道。 孙春雪吃惊地凑过来问,“啥是人妖?莫不是要把他弄成妖怪?” 姜丰年哭笑不得,“傻媳妇儿,人怎能成妖怪,说通俗些,人妖其实就是二椅子。” 这么一说,全家都恍然大悟。 后来秦不同有给丰年解释,暹罗的人妖出名已久,只是那边看腻了本土人妖,所以很想买些南纪国的。 若是许瓒运气好点,做个舞者伶人,还能多苟活几年。 若是运气不好,进了欢场楚馆,被当作床笫之物,那便等着身子遭大罪吧。 小丰苗听出其中深意,大声感慨道,“唉,许家小儿菊花残,暹罗榻上满地伤啊!” 冯氏瞪他一眼,“胡说八道些什么,那许瓒咋就成菊花了,你这不是糟蹋花吗?” 丰苗吐吐舌头,看出娘没听懂,就和丰景挤眉弄眼去了。 这时,小糯宝被吵醒了,她懵懵挠头,觉得五哥作诗不错,这就要背下来,留着读给秀才夫子听。 而这会儿,姜丰虎才后知后觉,一拍脑门道,“这么说,大哥你早就看出来,许瓒那小子想坑咱?” 姜丰年无奈点头,“老二你个糊涂蛋,这还用说?” “许家一直就惦记咱的庄子,偏偏许瓒在这节骨眼上,求咱拿庄子的契纸出来,这一看就没憋好屁啊。” 弟弟们都忙围住大哥,感慨大哥真是厉害。 冯氏也欣慰得眯起眼,嘴角快要咧到耳根后。 丰年不愧是长子,行事越发有章法,也越发能独当一面了。 是弟弟们的好表率。 虽说丰年既无丰泽的官爵,又没丰景的才华,但他却是最稳重妥当的。 一家人在一起,就像是一座房子,有的孩子身披荣耀,如同那漂亮的琉璃瓦、有排面的朱红门。 有的孩子不言不语,却默默为弟弟妹妹们做事,就长那坚固无言的地基。 一座好房子,琉璃瓦和地基都不可少。 而他们姜家,也是一个都不能少,团团结结在一起,这日子才能越过越有。 第383章 给你家下马威 翌日清晨,伴着村长家的鸡鸣,姜家的炊烟又升起了。 晨起的太阳公公学会了调皮,时不时探出个脑袋,透过薄如软纱的白云,瞅两眼大柳村。 小糯宝今日休息,不用学东西,不过连着几日早起惯了,她也没再赖被窝。 冯氏把她抱上小尿壶,来了顿畅然的释放后。 小胖丫就觉浑身轻松,抓来袄裤往身上一套,跑去张秀才家门口背“菊花残”了。 等回到家,饭桌上已摆好她的专用小碗、小勺。 白生生的大米粥,配着暄软的鸡蛋饼,还有流油的咸鸭蛋,闻着就满屋子蛋香。 不过小糯宝惦记着年货,啃了两口蛋饼,就抹抹小嘴宣告早饭结束。 冯氏知道她是待会儿要吃零嘴,摇头道,“年三十还没过上呢,家里这几只小馋猫就撒起欢了,昨个儿才买的两箱南桔,今早我去看时,就被掏了个大洞。” 丰景和丰苗不敢出声,忙低头假装用功,两只偷油吃的小耗子,被猫娘戳穿当然心虚。 小糯宝看得咯咯直乐。 不过她可不怕老娘,滚了两圈钻进哥哥们怀里,就问了他俩今儿想吃啥。 “四哥还想吃小金桔~” “山楂卷、茯苓糕,妹妹我要这两样!” 小糯宝郑重点点脑袋,肩负着“偷油”重任,就跑去西厢房“作案”了。 年货都放在厢房,昨个儿还刚到了两箱草莓。 冬日鲜果难得,听阿黎说,这是他托人从北地小城丹地,快马现运送来的。 小糯宝左手抱着碗草莓,右手举着盘南桔,肩上还扛着一个兜子,里面装着山楂卷、茯苓糕,还有她给春哥儿拿的地瓜糖。 一只小奶团大包小包,哒哒哒跑进屋,乍一看,还以为是个走街串巷的小贩。 冯氏正在蒸馒头,抬头差点气笑出声,“好闺女,又给炕上那俩进货去了?” 小糯宝缩缩脖子,眼睛弯成一道调皮月牙。 “娘,给洗洗~”小胖丫伸出草莓和南桔。 嘴上虽然嗔怪,但冯氏还是耐着心洗好了果子,又把她连人带吃的,抱上了炕。 小糯宝抱着草莓,美滋滋得开啃。 只是尝了两个后,她觉得草莓屁股不够甜,于是就坐到穆亦寒的膝盖上。 她晃着红果子,自己吃一口,就往穆亦寒嘴里也塞一口,小动作可乖巧了。 穆亦寒低眸看书,并未留意入口的是什么,唇角还微微扬着。 不一会儿,阿黎进屋来时,穆亦寒像是有了孝顺女儿的老父亲,终于等来了观众。 他轻咳一声,忍不住炫耀。 “阿黎,你年岁不算小了,是时候成家生个女儿,就能像本座一般,看书累了时,还有个小崽崽来关心喂果子。” 阿黎转头看去,就见小糯宝正在吃草莓尖尖,剩下的草莓屁股她不舍丢掉,叹口气,才往国师嘴里塞。 “哈哈哈!”阿黎顿时笑岔气了。 这哪里是为了投喂。 明明是让老爹捡剩好不好! “闺女属下可不敢生,不然以后只能吃草莓屁股了。”阿黎无情戳破。 “什么?”穆亦寒还未反应过来。 待他低头,看到小糯宝的小手时,整张俊脸才写满无语。 小丑竟是他自己。 说好的父慈女孝呢,原来只是找到了爹爹的新“用法”。 眼见穆亦寒嘴角都抽搐了,小糯宝笑得牙花子直晃,忙朝他脸上蹭蹭口水,表示一下自己还是贴心小棉袄。 正好草莓吃得剩一个了,小糯宝也吃足了,这就又爬走去逗侄子。 新鲜多汁的草莓,被她咬掉一个尖尖,放到了冬哥儿小嘴上。 小冬哥儿睡得懵懵,忽然尝到甜头,眼睛亮晶晶的,撅起嘴巴还想再嘬。 可小糯宝这时却嘻嘻一笑,又把草莓无情拿走。 如此逗了几次,小冬哥儿干馋却吃不着,终于委屈爆发,咿咿呀呀得哭成小泪儿人。 冯氏闻声跑进来,抓住闺女的胖脚腕,提溜进怀里揍屁股,“你个小捣蛋,把冬哥儿当你玩具了是吧。” 小糯宝躺在娘的五指山下,嬉皮笑脸得扭着小腚,捣蛋又萌人,惹得全家都笑起来。 好在不多时,午饭的香味就飘出来。 娘的五指山得去盛饭了,小糯宝就拍拍小肚坐好,等着吃烀骨头肉。 晌午前后,云雾都已散尽。 姜丰泽和萧兰衣也从辽东营回来了,二人年轻火力旺,吃过饭,又闹腾着要比剑法。 丰苗就拉着旺福过来,俩孩子打起赌,赌两个哥哥谁更胜一筹,输了就给对方买俩小爆竹。 冯氏杵在门口琢磨,想着下午是先大扫除,还是先拆洗被套、褥套。 就在这时,村口突然传来一阵闹腾。 几辆马车停下,走出来一群身穿锦衣之人。 为首的是两位中年男人,二人皆穿官袍,身后带着的是家眷、下人和护卫们。 家眷们多为女眷和孩子,她们显然是为了玩乐,一进村子就到处闲看,再时不时对旱厕和农田,嗤笑两声。 而为首的两个大官,却一脸官威深重,像是有备而来。 阿黎正要出门喂马,一见他们,惊诧和不悦同时浮上眼底。 “两位大人,你们怎么来了?”他显然没有想到,脸色也沉了下来。 只见这两位官员,朝阿黎点头示意了下,就吩咐下人关上大门。 他俩无视冯氏和姜家人的存在,径直走进屋中,对着穆亦寒跪拜行礼。 “臣礼部尚书拜见国师大人。” “臣礼部侍郎拜见国师大人。” 眼下,京中正为新封公主一事,闹得沸沸扬扬。 朝堂上也都在揣测,姜伯爷是个多了不得的人才,国师才肯以公主之位赐予其妹,来笼络此人。 于是礼部的两个老家伙,最是会察言观色,就被派到大柳村,来打探虚实。 明面上,是年节将近,朝臣们推举两个表率,前来问候国师安康。 而实际上,当然是摸一摸姜家底细,再看看国师大人的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第384章 爹爹霸气护女 穆亦寒坐在椅上,瞥了眼这俩老狐狸,当即就猜出了来意。 他嫌恶地眯起双眸,眼底结出冰霜。 “裴老,韩坚?”穆亦寒冷冷出声,“原来礼部这般清闲,闲到都能让你们千里迢迢跑来请安了。” 礼部尚书裴老听出讽刺,不由打了个哆嗦,没敢吱声。 侍郎韩坚忙谄媚回话,“诸事虽忙,但做臣子的本分不能忘,国师大人久不在京,臣等若不前来,心中总是难安啊。” 穆亦寒懒得和他们虚与委蛇,抬手揉揉眉心,“既都来了,那便赐座吧。” 阿黎知道他俩没憋好屁,故意不给椅子,只拿了俩小板凳,用脚踢了过去。 两位大人一愣,但既是国师吩咐了,又不敢不坐,只好撇着腿落座说话。 “本座离京数日,京中近来可有要事?”穆亦寒不咸不淡地问了句。 那二人回得圆滑,别说本就无事,就算有他们也不会多言。 一番啰嗦下来,左不过汇报些无伤大雅的,再赞叹几句京城冬雪很大,正所谓瑞雪兆丰年,来年百姓定能富足的官话。 小糯宝听得快瞌睡了。 她打了个哈欠,小脑瓜一歪,就贴着穆亦寒打了会儿盹。 礼部侍郎韩坚有些惊讶。 方才他一来,就打量过这屋子。 不过一寻常农屋,虽然吃食用物不错,但和宫里当然难比。 可国师居然肯下榻此处,更别说,还肯让一个小丫头和他亲近,这是闹得哪一出? 难不成,国师当真这般看重姜家…… 韩坚急得抓心挠肝,更想探清姜家底细了。 这时,他想到堂侄女韩柔然,曾对小公主给出过和亲之猜。 于是韩坚清了清嗓子,这就开始试探,“国师大人,还有一桩小事,臣不知该不该叨扰您。” “有屁,就放。”穆亦寒知他要露尾巴了。 韩坚忙点头道,“倒也不算太要紧,就是前阵子太后寿辰,回纥使者赴宴时,曾提出过联姻之说,想和咱永结同盟,特来求娶一位公主,不知您意下如何。” 穆亦寒懒懒垂眸,“本朝无成年公主,此乃无稽之谈,这还用来问本座?” 韩坚斜了眼炕上的小糯宝,还不死心。 他倒要看看,这小公主到底是作什么用的。 “可回纥使者说了,他们的小皇子也不足岁,故而不急着婚事,只要先定下亲事,待公主再养一养,过几年再送去回纥也好。” 穆亦寒甩过一记眼刀。 这是把主意,打到他闺女头上了。 他眸色深了几分,“哦?那爱卿怎么想。” 韩坚这就回道,“要臣看,答应了和亲也好,如此定下两国盟约,可比区区一个公主要紧的多。正好前阵子,您新封了个福星公主,既是福星,那便要担得起这封号,若能福泽百姓,也不算担了虚名。” 这话一出,冯氏和姜家人就怔住了。 “我闺女才三岁,怎能和亲,这位大人说的是什么话。”冯氏顿时不快,进屋便驳了回去。 韩坚拧了眉毛,没想到这妇人敢插嘴朝堂之事。 “虽是三岁小儿,但此番只是先定亲而已,养大一些再送去回纥,与年岁不相干。”他哼道。 冯氏差点被气笑了,“我南纪国泱泱大国,有着百万男儿镇守,难不成为了讨好一个邦国,还要牺牲个三岁女娃?若是全朝野的臣子都同您一样想,那也难怪南纪这些年来,越发积贫积弱!” 这话戳到了韩坚痛处。 他堂堂一个二品大官,居然要被一个农妇,劈头盖脸骂为官不正? 韩坚恼火起身,对着冯氏就瞪起眼来,“大胆妇人,你算什么东西!本官在与国师商议大事,岂容得你来多嘴!” “不要以为国师恩宠深厚,你便能对本官蹬鼻子上脸,欲坐其位必承其重,你女儿不过一个平民丫头,人家回纥不嫌她出生低贱,就是她天大的造化!” 韩坚一时气血上头,没有留意,座上的穆亦寒已经眯起了长眸,脸上翻滚出森森然之气。 裴老见了,赶忙要拉住韩坚。 却不想韩坚听国师没有发话,便以为这家人也不过如此,更加耍起官威来。 不过他也并非蠢到,要在国师面前耍威风。 而是为了震慑一下姜家。 毕竟,朝廷的新贵和旧贵早就形成两股势力,互相牵制。 他这是想让姜丰泽看看,别以为封了伯爷,就能和他们平起平坐。 穆亦寒哪里能看不出来,冷眼瞧他。 “能让她为百姓出力,就已经是她的福气,你个妇人,还不赶紧退下。”韩坚继续喝道。 小糯宝坐在炕上,小眉毛皱成两条毛毛虫。 敢凶她娘? 真是手痒到想拿雷火劈人。 不过,小糯宝看出韩坚头顶带煞,知道此人马上就要大祸临头,便咬紧小牙等着看。 冯氏为母则刚,一听闺女被人拿来说嘴,哪里能忍得了。 这时,在后院比划剑法的姜丰泽和萧兰衣终于听见,二人赶忙跑进来,姜丰泽攥起拳头,正要提拳撵人。 就在这时,穆亦寒突然冷声打断。 “爱卿所说极是,和亲确实是天大的福气。” 韩坚笑着点头,“还是国师大人英明。” “所以。”穆亦寒话锋一转,沉声喝道,“那本座就把这福气,赏给你吧!” 第385章 差点气晕 韩坚的身子僵住,笑容凝在了脸上。 “啊?赏……赏给臣是何意?”他吃惊抬头。 穆亦寒声音森森然道,“本座记得,你也有个女儿对吧。” “阿黎,宣口谕!” “礼部侍郎一心为国,忠勇天地可鉴,特封其女为卑爹坑郡主,三日后嫁于回纥老王作侍妾,以示两国交好之诚意。”穆亦寒的语气不容置疑。 阿黎觉得解气,声如洪钟应下。 正好韩坚家女眷就在村中,他当即便出去宣读喻旨。 韩坚仿佛遭了雷劈般,一下子傻了眼,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他其实压根就不在乎和亲啊。 不过是想来探一探国师心意……怎么反倒,把自己女儿给搭进去了,造孽啊! 这会儿,韩家母女正闲逛进顾寡妇家,趾高气扬地指指点点,还对翠翠晾晒的红裤衩,笑个不停。 翠翠局促又尴尬,正难受得抠脚趾头。 这时,阿黎就挡在了翠翠身前,把口谕一宣。 韩家母女顿时要疯,一个脸色煞白,一个瞪得像死鱼眼,双双晕死在地。 姜家人心头的火气,像是得了一场甘霖,全扑灭了不说,还好生出了口恶气。 不得不说,国师这也够狠的。 回纥原本,是替小皇子求娶,结果他却把人送给那浑身皮都松,放屁响咚咚的老王,摆明了恶心韩家。 韩坚喘了两口粗气,赶忙爬到穆亦寒脚边,脑袋磕得砰砰响,想求国师收回旨意。 “臣的女儿才刚及笄,怎能……求您开开恩吧!”他眼泪鼻涕一大把。 可穆亦寒却眯紧眸子,声音比刀子还凛冽。 “方才三岁你都不嫌小,怎么,换作自己骨肉,及笄之年的就不行了?”他握着糯宝小手,一句话噎死韩坚。 “臣……” “还是说,你韩家一族,不想为国尽忠?又或是说,你觉得自己高出本座一头,你的女儿也要强于本座亲封的公主!”穆亦寒眸色乌黑一片。 韩坚瞬间哑然。 只有颤抖的老脸,愈发惨白无比。 一旁的裴老看出不妙,当即叩拜在地,“国师大人英明,此乃韩家上下荣光,谁若推辞,那便是有不臣之心,臣定头一个唾之如荜芨!” 穆亦寒嫌恶地合上眼。 “既是如此,那就快滚回京吧。” “三日后,卑爹坑郡主若不动身去回纥,那韩家便是有叛逆之心,满门皆不可留了!” 就这样,本想来探探底细的二人,吓得屁滚尿流,爬出了姜家门外。 而那韩坚出门后,更是不复来时嚣张,像只丧家野犬,没走两步便昏厥在地。 冯氏他们可是痛快极了。 有了今日这一出,也该让京中知晓,他们家虽是新贵,但也不是能凭白欺负的。 小糯宝得了爹爹给出气,赶忙扑进穆亦寒怀里,开心得摇摇尾巴。 “哇,爹爹好威风,快让糯宝吧唧一下!”她小嘴又甜如蜜了。 穆亦寒脸上的冰川,在得到闺女口水的那一刻,瞬间化成了一片暖阳。 他抬起大手,捏着小胖丫的嘟嘟脸,低沉又宠溺地哼,“这就威风了?你个爱流口水的小鬼,爹爹还有更厉害的时候,等回京后你便知道了。” 说罢,穆亦寒慵懒地往后一仰。 由着小胖丫趴她胸前,高兴地爬来滚去。 过去,是他没能保护好她们母女,才使得沈婉年纪轻轻香消玉损,小棉袄在沈家受难。 如此,既寻到了闺女,他便断然不会再让她受半点屈。 绝对不能! 一大一小躺在炕上,搂在一起,渐渐入了梦乡。 睡梦里,父女俩闯进一片神仙境中,追着一片淡淡梅香,来到了一颗红梅树下。 一时间,仿佛有种极其温暖的光芒,笼罩住他们二人,让他俩浑身舒畅,竟都舍不得离开。 直到傍晚时分,小糯宝和穆亦寒醒来,俩人揉着眼睛,讲不出梦境里那是种什么感觉,便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腊月过得只剩个尾巴,年味也越发浓了。 眼下,全村都为年节忙活,做着除旧迎新的准备。 哪怕是平日里最懒惰的妇人,到了这阵子,都要擦一擦门窗的积灰,除一除灶台的脏垢。 汉子们个子高些,房檐下的清扫、和踩梯子挂灯的事儿,就归他们做了。 而张秀才这两日,也停了学堂的课,专心在家写对联。 不得不说,这位秀才夫子墨宝还真不错,毛笔在红纸上挥舞两下,说句婉若游龙都不为过。 大人们各有各的忙,孩子们也没闲着。 趁着爹娘没空看住自己,一个个小崽子们像是商量好似的,都对着年货下手,什么糖果、蜜饯的,通通填进肚里解馋。 不过这也无伤大雅,大人们有时虽凶几句,但心里都门清儿,年货零嘴见完亲戚,本就是要归孩子们的,不过是早吃晚吃的事儿。 只是顾寡妇就郁闷了。 孩子吃了她不心疼,可偏生她家嘴馋的却是那赘婿。 那大小伙子竟把糖块和点心,吃得全见底儿了,还冤枉是她儿子干的。 “一家四口人呢,他就悄不声把东西给吃没了,这像话吗,一开始我还真以为是我儿子干的,结果他一口都没沾,委屈得现在还哭。”顾寡妇倚在墙边,上火地唠叨着。 冯氏和杨田梅对了个眼神,心里担心,顾家这赘婿当真不行。 且不说先前闹出那事儿,自打他进村之后,就没见他出过几次门,整日在家躺着睡觉。 倒是翠翠勤快极了,不光在食居得力,还知道心疼寡嫂,起早剁柴、烧炕、蒸饭全是她来弄。 不过翠翠已经交出心,她们也没法再说什么。 冯氏只好喊来丰苗,“快去厢房拿两匣桃酥来,再拿一袋地瓜糖,给你顾家弟弟送去,哄他别哭了。” 妇人又唠上几句,烦心事便算是过去了。 小糯宝在家闲不住,就戴上小风帽,爬上姜丰泽后背,要到辽东营转悠两圈。 “那边的弟兄们都看过老四的连环画,稀罕你稀罕得不行,一会儿带你过去,肯定能把他们乐坏了。”姜丰泽笑得一脸英气。 不过他俩才刚出家门,就见不远处,有个窈窕姑娘带着两个婆子,正朝这边走来。 “糯宝,我新做了两样点心,带来给你尝尝。”许轻颜面似桃花,举起了手中食盒。 这时她目光微侧,就看见了姜丰泽也在。 许轻颜微微一怔,随即就红了脸颊。 她知道,眼前之人就是新封的姜伯爷。 也是她父亲,一直属意的女婿人选。 对于婚事安排,许轻颜向来无甚念头,只想凭爹做主。 可自打先前,醉兴楼前一见后,她很意外姜丰泽竟是这般英俊,心中难免悸动。 “轻颜姐姐来啦!”小糯宝哇了一声,飞快跳下地,朝她笑嘻嘻道,“这个就是我三锅锅呢~” “见过姜伯爷。”许轻颜脸颊微烫,低头行了一礼。 第386章 竟有两位皇 这会儿,冯氏和杨田梅、顾寡妇停下唠嗑,忙朝这边看来。 妇人们露出姨母笑,互相推推搡搡,就等着看年轻男女“狭路相逢”,擦出火花呢! “你家丰泽老大不小,也该挑门亲事了。” “是啊,听说许知府想和你家结亲,要我看,这可是好姻缘!” 姜丰泽余光瞥见了她们,眸底却露出沉思。 随即,就见他迷茫抬头,压根不记得许轻颜,只当是二嫂新请的食居帮工。 姜丰泽接过食盒,大声嘀咕。 “怎么现在仙泉居的帮工,都从外村找人了吗,点心我们拿到辽东营吃,你回去干活儿吧。” 说罢他未看许轻颜一眼,抬腿就要走人。 许轻颜怔在原地。 一时有些错愕。 干……干什么活儿。 小糯宝伸出小胖手,使出拉粑粑的劲儿,赶忙拽住三哥袖子。 “她不是帮工,她是轻颜姐姐,三锅你耳朵塞驴毛啦!”小糯宝气得叉腰。 许轻颜只好再次行礼,“伯爷贵人事忙,其实咱们见过的。” 姜丰泽脚下一顿,“嗯?是吗,叫青颜啊……” “哦,我想起来了。”他一拍脑门,“你该不会是老李叔的堂孙女,住西山村的那个李青颜吧,怎么才几年没见,你都从一个尿炕孩子,长成大姑娘了!” 冯氏差点吐出一口老血。 这儿子脑瓜子里,咋一个姑娘也不装啊,人家老李头家那李青颜……明明是个小子! 许轻颜也懵了。 她尴尬地咳了声,“我是许轻颜,家父是许知府。” 姜丰泽这才恍然大悟,“哦,是你啊。” 小糯宝捂住小脸,真想挖个地缝,把三哥哥塞进去! 不再给姜丰泽丢脸的机会,小糯宝先下手为强,拽着许轻颜就往屋里跑。 这时,冯氏她们几个赶忙过来,推着姜丰泽跟进去。 “快去给人家许姑娘倒杯茶,来表一表歉意。”冯氏无奈道。 她对许知府这门亲,倒不是真的属意。 只是丰泽毕竟这么大了,村里和他同岁的,孩子都能去打油了。 冯氏嘴上说着,不会催儿子成亲,但当娘的心里怎会不急。 这会子,里屋除了春哥儿、冬哥儿,就只有孙春雪在。 进屋后,许轻颜打开食盒,露出里面香甜的点心来。 小糯宝像是掉进米缸的老鼠,开心得手舞足蹈,直舔小嘴巴。 “哇哇做了好多,轻颜姐姐最好啦,快让糯宝吧唧一口!” 孙春雪笑着摇头,“你那大吧唧是批发的吧,只要见到好吃好玩的,就要亲人家一下,都吧唧过多少人了。” 许轻颜被小家伙萌到,弯起眼睛。 “这两日我新学了做蜂蜜小馒头,还有黑豆起子馍,又做了沙琪玛,和玫瑰花饼,糯宝快看喜不喜欢。” 别的不说,光是那蜂蜜小馒头,就有够馋人的。 外面烤得微微发脆,又油光光的,沾着芝麻,一口下去,就让小糯宝睁大了眼睛。 孙春雪在旁边直咽口水,许轻颜善解人意,忙主动给她拿一个。 她们吃了会儿点心,又凑在一起,叨咕起过年衣裳的颜色,样式。 许轻颜平时少有玩伴,就拿了几块料子过来。 想让小糯宝给她挑选,看看哪一块适合做袄子,拜年见客时穿。 这时,姜丰泽被娘催促着,可算把茶水端进来了。 许轻颜飞快坐直后背,眉眼间闪过一抹羞涩。 姜丰泽倒了一满杯,就递过来道,“许姑娘,方才多有冒昧,茶水给你搁这儿了。” 许轻颜矜持垂眸,“怎好劳烦伯爷斟茶,其实我自己来就好。” 谁知姜丰泽一听,一把将茶拿走,“那行,你自己倒吧,这杯我先喝了。” 他仰头一饮而尽。 喝完还咂巴下嘴。 “嗯,别说,这茶还怪不错的。” 许轻颜本来手都伸过去了,现下悬在半空,有些呆住。 门外的冯氏要听傻了。 这儿子,人家明明是客气一下,他怎就真不给喝了! 许轻颜轻咳一声,为了缓解尴尬,只好拿出方才的几块布样,移开了话茬。 “那个……糯宝,姜家大嫂,你们帮我看看,这几个颜色的漳缎哪个做冬袄好看。” 小糯宝和孙春雪也觉震惊,不想搭理丰泽,赶紧过去帮她。 俩人一个挑了藕粉色,一个选了桃红色。 许轻颜迟疑一下,抬头看向姜丰泽,“那伯爷觉得呢?” 自己亲事未定,难得有个能心动之人。 所以,她多少还想和姜丰泽,试着找找话题。 却不想姜丰泽拿起布样,往她脸边一比划,就直摇头。 “桃红可不行,太艳了些,你脸又圆,衬得像那张罗亲事的媒婆。” 许轻颜深吸一口气,“……那藕粉的呢!” “藕粉娇嫩,你今年几岁了?”姜丰泽更摇头。 许轻颜嘴角抽抽。 多俊的一个男人,可惜长了张嘴。 这时姜丰泽又指指她腮边,“许姑娘,你出来时水粉没抹匀吧,都卡粉了。” 许轻颜脸上涨红,“姜伯爷,你眼神可真好,战场上也能百步穿杨吧!!” 像是没听出这话中杀气,姜丰泽自顾自点头,“你别说,我还没试过,弄不好还真能。” 小糯宝被三哥折服了。 趁着许轻颜没气晕前,赶忙伸出小胖手,摁住她人中,随时准备抢救! 门外的顾寡妇和杨田梅,差点笑喷过去。 “难怪丰泽老大不小了,还不成亲,原来是脑子里少根筋,压根不会跟姑娘唠嗑啊。”杨田梅不停捧腹。 顾寡妇笑得嘎嘎。 “就他这样的,别说是千金大小姐了,就算是咱村菊娇,多说两句都能被他气跑了啊。” 冯氏捂住心口窝,无奈极了。 这下子她终于明白,为啥老三不急找媳妇了,就他这种的,要真找了那还不得天天挨揍啊。 好在许轻颜性子极好,虽略有伤感,觉得眼前人并非初见时心动,但也并未生气。 毕竟,她来姜家是冲着小糯宝,又不是为了男人。 送走了许轻颜后,就见顾寡妇她们跑到大柳树下,和乡亲们唠着自己的糗事,姜丰泽不仅不恼,反而微风拂面,会心一笑。 这正如他所愿。 自己既非佳偶,何必让人家姑娘挂着心。 如此一来,也算能多个借口,给他迟迟不成亲打个掩护了。 小糯宝追着走出门外,看见三哥笑得坦然,忽然就悟了。 原来,方才三哥哥是故意的? 这家伙,演技还挺好,差点就把许姐姐气晕了! 第387章 爹爹要死了 不过不得不说,姜丰泽这一番遮掩,确实收到奇效。 自此,乡亲们提起他不成亲时,都只当他是晚熟了些,这方面还没开窍,不再觉得奇怪了。 冯氏原本急切的心,也只能缓缓。 “这么看,你三弟先不成亲是对的,不然就他那嘴,成了亲也得把人气跑了。”冯氏和姜丰年嘀咕。 姜丰年安慰道,“娘,男儿立业最是要紧,三弟都是伯爷了,还怕晚几年成不了家吗。” 冯氏叹了口气,“也是,儿孙自有儿孙福,娘又何必着急。” 听了这话,门外的姜丰泽松了口气。 自打南下时,他最危急关头,脑海里蹦出来的是妹妹和萧兰衣后。 他便已经确定了心意,知道自己原来,早就心有所属。 只是所恋之人,未必能被家里接受,如此这般,能拖一时是一时吧。 这会儿,萧兰衣还在一旁笑得没心没肺。 “你快听,婶子他们都为你发愁呢,天知道你昨个儿咋跟许姑娘聊的天,要是把人家气得不来了,糯宝非跟你急不可。” 姜丰泽低声哼道,“你还有脸笑,还不是为了你。” “啥?”萧兰衣故意凑近瞅他,“再说一遍呗。” 姜丰泽脸红一下,提起拳头,就撵着要捶他。 小糯宝坐在小板凳上,晃悠着双腿,捧着下巴想心事。 其实她早给三哥哥看过姻缘的。 三哥的红鸾星,显像于贵位。 未来牵手之人,定是身份不俗。 只是后来她才发现,那红鸾星虽然显贵,可却同萧兰衣一样,落在了贪狼位,贪狼乃阳星,代指男儿。 自己将来的三嫂嫂,是个带小把儿的! 正好这时,姜丰泽和萧兰衣打闹完了,这会儿勾肩搭背,从外面进来。 小糯宝眨巴下眼睛,笑得一脸内涵。 这不,那带把儿的嫂嫂都进门了,可惜娘还不知,她儿媳妇早已到位。 不过,姜家人虽看不清,却架不住还有个眼睛毒的。 快到晌饭,穆亦寒又带着他的“尾巴”阿黎,前来姜家蹭饭了。 他迈开长腿一进屋,瞥了眼丰泽二人,便揉揉眉心。 “大白天的搂搂抱抱,汉哀帝和董贤从棺材里跳出来,都比不过你俩。”他无情吐槽。 萧兰衣生怕被听出什么,红着脸咳了两声,推开姜丰泽的手,吓得跑出去了。 好在冯氏她们没文化,不懂何为断袖,也就没放在心里。 丰景这时抱柴进屋,却张大了嘴巴。 “汉哀帝?断袖之癖那个?莫非!”这小子这才恍然明白。 难怪,三哥哥从不急着娶媳妇儿,又整日和萧兰衣黏在一处。 甚至夜里,二人不仅同住一铺,有时他还会发现,他俩连被子都盖得不分你我。 丰景脸都白了。 一想到以后,就要有个男嫂嫂,鸡皮疙瘩起了一连串。 午饭时,一桌子人吃得热闹,却是各怀心思。 冯氏和俩儿媳妇,唠叨着仙泉居要不要也大扫除一番,那可是个大工程。 姜丰泽和萧兰衣心照不宣,俩人闷头吃饭,谁也没跟谁说话。 丰景更是想把脸埋进碗里,不然一看到萧兰衣,他就觉得不好意思。 小糯宝瞅出来他们的尴尬,一会儿给三哥夹菜,一会儿让四哥喂饭,极力打个圆场。 一顿饭吃下,小糯宝松了口气,戳了戳肚肚上的肉圈,深感自己可忙活坏了! 所以她得多吃啊,不多吃哪有力气,维护这个家的和谐。 于是乎,一下午,小家伙又小嘴不停,干光了小半筐草莓,肚子都鼓成大馒头了。 “人为什么不能长俩肚肚呢,唉。”小糯宝有时,常常思考这个问题。 傍晚时分,她捧着小圆肚,正想出门消消食。 这时就看见阿黎行色匆匆,问了句冯氏什么,便朝仙泉居去了。 小糯宝以为爹爹又差他买好东西了,忙迈开小短腿,哒哒哒地跟上。 谁知阿黎一脸严肃,径直去了萧弈主仆住的院落,竟是抓萧小美人儿去了。 “萧小公子,国师大人要召见,跟我走一趟吧。” 阿黎踢飞老管家,揪住还在看书的萧弈,把他硬拽了出屋。 穆亦寒来了这些日子,终于想到了这位威远侯之子,是时候把他押在手心,以备后患了。 小糯宝看得懵懵,不知他们要做什么。 隔着虚掩的门,她把小脸怼上去,眼睛调皮地往里瞅。 可就在这时,她却忽然发现,穆亦寒和萧弈的头顶,竟然都有金龙之气显像! 小糯宝嘴巴张得溜圆。 龙乃至尊之象,同时有两股龙气,难道说……这里有两位帝王! 第388章 穆亦寒的前世因果 小糯宝想起来,当初救下萧弈时,就曾看出他是天子之命。 可爹爹也是想登帝位的! 小家伙虽然小,不过一国不容二龙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于是她赶紧观想,想看看这两位龙身,究竟哪个才是真龙。 合上双眼后,扇子似的睫毛,在糯宝奶嘟嘟的小脸上抖动。 待入定的一瞬,小糯宝脑海里就现出极其耀眼的金光,这是萧弈的命数。 此子气运已归,命作紫微星上,不仅会荣登帝位,而且还是千古难遇的明君。 小糯宝收回心神,想再窥探一番爹爹的,可脑海中却无一物。 她不免皱眉。 为何每次观想爹爹的命数,都是一无所获。 正起疑时,忽然间,远天边传来一道温润的声音。 “时机已至,福星仙子,若想得知天机,请回九重天一聚。” 下一刻,小糯宝的元神就闯入一片圣光之中。 此地遍地珠翠、漫天仙霞,仙雀环绕于祥云之外,正是离天道最近的第九重天! 小糯宝惊奇叉腰,自打上次神游天界后,这还是她首次重回此处。 司命仙君一身罗衫,笑吟吟地立在仙台,持着玉瓶,对她微微颔首。 “又见面了,福星仙子,看您生得珠圆玉润,可见在下界过得不错。” 小糯宝见又是他,光着白软的胖脚丫,就吧嗒吧嗒朝他跑去。 “司命仙君!是你把本仙子弄上来的吗?” “对了,你方才说的什么天机,本仙子怎么听不懂。”小糯宝挠头瞅他。 司命仙君摘下一颗仙桃,捧到小糯宝的面前,“说来话长,请坐下来听小君同您细说吧。” “好呀好呀!” 小糯宝挑了棵梅树,两条短腿互相一搭,就乖乖盘腿坐好了。 圣光照耀下,她浑身的皮肤更显雪白,奶膘又软趴趴的,衬得她像只大汤圆。 而就在她坐下的一刻,梅树上的红梅瞬间绽放,带着慈爱的气息,笼罩着小糯宝。 不远处的仙雀和花灵们,感受到上品仙子的气息,都雀跃起来,叽叽喳喳地奔走相告。 “是福星仙子诶~” “仙子回九重天了,快去同沐仙子恩泽!” “哇,小仙子在下界好像又吃胖了呢。” “你们闻,仙子脚底板有口水味,她是不是爱啃脚丫子啊!” 小糯宝到了天界,耳眼鼻舌身意皆更灵敏。 听到了嘻嘻笑声,她窘迫得红了小脸,脚趾头狂抠空气。 怎么天界众灵,也这么爱八卦啊。 和村里的妇人们无甚区别。 她的仙子形象,呜呜。 为了掩饰尴尬,小糯宝抓起一个仙桃,就吃得脸颊鼓鼓,哼哼小曲儿装听不见。 众仙雀和花灵们眨巴眼睛,看小仙子吃相好生可爱,都忍不住心生欢喜。 “快看快看,小仙子好萌啊!” “嗯嗯,不愧是九重天最招稀罕的仙子。” 司命仙君也看得心里软软,他驱开周围仙雀,知道该说正经事了。 小糯宝咽下一大口桃肉,“对了,司命,本仙子有一事不明,为何我看不到爹爹的命数呢。” 司命仙君毫不意外。 “其实这就是小仙所说的天机,仙子在凡间的生父,也就是那位南纪国的国师,其实并非寻常凡人。” 小糯宝立马停止咀嚼。 “不是凡人,难不成,爹爹也是仙子吗?” 司命摇头,这就道出真相,“非也,其实他乃北海荒地的一条恶龙,其生性懵懂,又愚昧顽劣,后因躲避天界抓捕,撞坏了不周山,使得天崩地裂,洪水蔓延,所以被贬到下界受八苦之罚。” 所谓八苦,乃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盛。 “说起来,这条恶龙和您原先还有些渊源。”司命仙君又补充道。 他挥起长袖,这就将一段过往,以水镜现给小糯宝看。 水镜之中,只见一只通体金黑色,生着火焰双目的大龙,在天界各处翻滚出逃,躲避着抓捕。 匆忙之中,这条恶龙曾还闯入过福星仙殿。 那时他饿急眼了,对着仙殿里摆着的糖葫芦和仙果,就张大嘴巴,一通狂炫。 等小福星仙子穿得漂漂亮亮,和众仙开完会后,一回来见零嘴都没了,气得她哇一声就哭了。 那恶龙听见动静,傻眼地从暗处探头,转了转火红的眼睛,有点不好意思,又在地上呕了一滩想还给福星仙子。 “这便是你们的一点羁绊,兴许就是因此,才有了因果,让你们在下界做了一世父女。” 司命仙君及时收回水镜,不然下一幕,就是福星仙子看到呕吐物后,更哭得直打嗝的窘迫场面了。 小糯宝惊讶挠头。 原来爹爹是条恶龙,而且以前还呆萌呆萌的,和他如今完全不像! 她叼着小仙桃,抬起大眼睛问仙君,“那爹爹受尽八苦后,又会怎么样啊。” 司命翻开命簿。 “下界的南纪国,此时除了这条恶龙,还有一位凡间真龙。” “那凡间真龙名为萧弈,此子命数波折,但也实乃传奇,他会斩断恶龙首级,拨乱反正,登基称帝,受万人敬仰,创下百年盛世。” “至于恶龙,待他打算正欲坐上皇位之时,便是被凡间真龙斩杀之时,到时候朝野倒戈,他将会受万人唾弃,身首异处,血尽而亡,魂归深渊。”司命摇头叹道。 身首异处? 血尽而亡? 小糯宝睁大眼睛,小嘴巴颤了颤。 “这是爹爹会死了的……意思吗?” 第389章 穆亦寒遇到对手了 司命仙君握着命簿,虽是不忍,但只能点头。 “恶龙犯下重罪,定然不会善终。” “身死后他的魂魄,也要在深渊赎罪,永世不见天日,仙子莫要难过。” 小糯宝像是被雷劈中,万万没想到,爹爹竟会有惨烈命局。 她心脏忍不住抽痛。 雪白的小手互相拧在一起。 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就淌成了两条小泪河。 “可爹爹他很快就要称帝了,这么说,我很快就要失去他了吗……” 可是那个笨蛋爹爹,明明才和自己相认不久啊。 一时间,好似失而复得的保育,要被人狠狠抢走了般,小糯宝哭得小脸一塌糊涂。 “仙子,天道规则,因果有报,不过是一世的浅缘罢了,你切不要执着于此啊。”司命仙君为难道。 小糯宝蛋清似的脸颊,还挂着两道大鼻涕,她也不想执着啊。 可爹爹是那么在意她。 早上会贴心倒小尿壶,午觉会偷偷亲她小脚丫,夜里还会戳她小肚皮,确定她肚子里没有积食,才会紧搂着她踏实睡下。 这样的爹爹不能身首异处! 更不可魂归深渊! 小糯宝不知哪来的力气,抹掉飙出的泪花,握住小拳大喊,“不可,司命,本仙子要帮爹爹改命,哪怕是逆了天道也要改!” 小奶音掷地有声,镇住了一枝头的仙雀和花精们。 司命仙君露出诧然,“仙子,你当真想好了?” “嗯!司命你快告诉本仙子,要怎么才能够救爹爹?”小糯宝眼睛红得像兔子。 司命仙君起身作揖,“也罢,既然仙子心意已定,那小仙就勉力一试。请仙子回去后,让那恶龙多积善行,若他在登上皇位前,能够证得圆满福报,这一世的身首异处之命,便能有所更改。” “若是命局变动,魂归之处,也可不落深渊,福星仙子要是不弃,日后让他给您做个坐骑,兴许能为天道准允。” 这些事情,是他唯一能为小仙子做的了。 至于能不能成事,则要看仙子在下界的造化。 小糯宝一听,赶忙猛吸大鼻涕,这就要拯救爹爹。 好,只要有办法就好。 “多积善行,福报圆满,本仙子记住啦。” 小糯宝用力点头,又啃了两口仙桃,就吐出大桃核,迫不及待要回去救爹爹了。 司命正要作揖送别,脑门就被沾满口水的桃核,砸了一下。 等他捡起来,再起身时,小糯宝的元神早已离开天界。 司命仙君无奈笑笑,“这小仙子,倒是个贴心小棉袄呢,是那恶龙有福气了。” 这时,身后的红梅树下,飘飘然散出一片幽深梅香。 一道圣光笼罩树身,只听一温婉声音叹道,“本仙下凡历劫时,寿数有限,虽与恶龙有过夫妻情缘,但仍未能改写恶龙之命。” “本仙做不成的事,但愿福星仙子,能做到吧。” 司命仙君惊讶了一下,这才发觉,原来十二花神的梅花神,不知何时来了此处。 他忙回身行礼,清秀的笑容带着敬意。 “原来梅花花神早就在此,小仙有礼了。” 这时,微风把司命仙君的命簿吹开,赫然露出其中一页。 【下界,南纪国。】 【小糯宝,乃福星仙子下凡历劫所化,将于梅花花神所化之沈婉,腹中托生。】 【恶龙前世羁绊,会与两位神仙有一世亲缘。】 【恶龙妄图皇位,终被凡间真龙斩首于世,从此天下太平,南纪国迎来百年盛况……】 “一世缘浅,但愿他们二人魂归后,你们三位能在九重天相见,也不算辜负去了下界一趟。”司命合上命簿,微微笑道。 …… 此时,仙泉居内,小糯宝元神瞬间归位。 她小身子打了个激灵,再一睁眼,发现自己还站在门前,扒着爹爹的门缝呢。 这会子,穆亦寒正居高临下地坐着,他不知说了句什么,大手就一把捏住萧弈脖颈,满面阴沉。 小糯宝以为爹爹要杀萧弈,急得跺了脚丫,像个球似的猛冲进屋。 “爹爹,手下留人,千万不要杀生呀!”小糯宝奶声惊呼。 一旦杀了萧弈,那便会大损福报,她还怎么拯救爹爹呢。 突然飞扑进一个小胖丫,屋子里的三个人都愣一下,一脸莫名其妙,像在看个小傻子。 穆亦寒没有收手,继续停在萧弈脖子上。 萧弈疑惑瞅她,“矮墩墩,谁要杀谁啊?” 阿黎正要来抱糯宝,可又气得瞪住萧弈,“你个反贼之子,说谁是矮墩墩呢!” 小糯宝顾不上计较,扑进穆亦寒怀里,试图用一身肉肉感化他的杀心。 “爹爹,你听糯宝说哦,我们要存好心,说好话,做好事,这样才是好宝宝~”小糯宝腻歪地蹭了蹭,赶紧给爹爹洗脑。 穆亦寒无奈极了。 这小乖宝,是想哪里去了。 他这才把大手从萧弈脖上收回,拎起一个线头,放在她眼前晃晃。 “本座何时要杀这小子了。” 萧弈衣领上有根线头,他只是强迫症犯了,想给扯下来而已。 第390章 活阎王做善事 小糯宝一看是闹了个乌龙,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不过,为了能救回爹爹,她可不敢松懈,小手拽着穆亦寒强调。 “那从现在起,不许动粗杀人哦~” “做什么事情前,都得和你的小棉袄报备,听到了吗!”小糯宝叉住胖腰,一本正经地命令道。 穆亦寒看着自己的闺女,怎么还变成小管家婆了,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这种有了家人牵制的感觉,却也让他十分受用。 他撇撇唇角,故意逗她,“哦?要是爹爹不答应呢。” 小糯宝鼓起小包子脸,凶巴巴威胁,“敢不听话?那糯宝就再也不理你啦!老了也不给你养老,让你去大街上要饭~” 反正,以前她常听旺福哥哥要零用钱,他那个赘婿爹爹不给时,就是这么威胁的。 所以小家伙认为,这一定是很吓人的话! 爹爹怕了吧! 穆亦寒和阿黎听得嘴角抽搐,差点笑喷出声。 “堂堂国师没人养老,呜呜,好可怜哦。”阿黎故意配合她。 小胖丫得意了,还不忘呲出小白牙,耀武扬威地咯咯两声。 只是她一用力,一声咕咕叫就从肚子里传出,奶娃娃饿了,也就瞬间破功了。 小糯宝抹抹哈喇子,戳了下小肚皮。 关键时候掉链子,晚上得多干两碗大米饭,撑屎它以示惩罚! 阿黎捧着肚子,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 穆亦寒心快被萌化了,假装无奈,“看把你给厉害的,本座怕了怕了,勉强答应一下吧。” 小糯宝眼睛晶晶亮了,赶紧伸出雪白的小指头,“那爹爹,快来拉钩钩!” 穆亦寒手指修长,一伸出来,把她整只小胖爪都给勾住了。 “好,拉钩。” “嗯嗯,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再盖个章!”小糯宝手舞足蹈,又对了下大拇指头。 一旁的萧弈看得一动不动。 小小的脑袋瓜里,正涌动着大大的震惊! 啊?这个小丫头竟然是国师的女儿! 阿黎瞥他一眼,颇为炫耀道,“怎么了小子,是不是被我们国师大人温柔耐心的一面,给震惊到了吧?哈哈哈!” 萧弈露出鄙夷,立马摇头,“不是,我只是想,国师怎会是矮墩墩的爹。” “如果他们真是父女,那为什么,国师身高九尺,矮墩墩却像个小土豆,腿都看不见。” “咦?他们是亲生的吗,不能再像上一次,又弄错了吧。”萧弈摸着下巴,毫不留情地吐槽。 屋子里,另外三个人的眼睛,都幽幽盯他。 真想把这嘴毒小子给吞了。 小糯宝捏捏自己的小短腿,眼睛气得圆溜溜。 谁说她看不见腿?这是污蔑,纯纯污蔑啊! 小家伙急得想伸给萧弈看,结果一蹬腿,倒把虎头棉鞋先给踢飞了。 穆亦寒“唔”了一声,只觉脑袋挨了一下子。 他缓缓抬手,拿下倒扣在头顶的小棉鞋,空气中瞬间安静了。 待下一刻,阿黎和萧弈就憋笑憋得腹痛,小糯宝也臊红小脸,夺过虎头鞋就跑路了。 “失误,失误啦爹爹~”小家伙人没影儿了,小奶音还在空中颤抖。 阿黎看到饭点了,也急着去姜家蹭饭。 于是一边追上一边喊,“慢点跑,别摔了啊你个小捣蛋。” 屋子里,只剩下穆亦寒和萧弈二人。 他俩不知,彼此的头上,都正盘旋着一股龙气在对峙。 鉴于刚和闺女拉过钩,穆亦寒不会对萧弈动粗。 不过,该威吓的话,他还是得说一说的。 穆亦寒重新回眸,声音没了方才的温度。 “行了,言归正传吧。” “你应当知道,你爹萧金山他是诈死吧。”穆亦寒掀起眼皮,盯住了萧弈。 据黑甲军的探子所查,那萧金山当初,不仅在刑场逃过一劫。 而且,就连先前穆亦寒的落难,以及这几年来朝堂的风云诡谲,也多半都是他一手策划。 眼下,再无其他头绪,而萧金山唯一的骨肉就在此,穆亦寒当然对他有兴趣。 本以为,萧弈会装傻否认。 却不想,他一脸坦然,“萧金山没死,我早就知道。” 早就? 穆亦寒眯起双眸,心里有些暗火。 这么说,那萧金山定是留了什么线索,甚至有可能,连韩府都是他的同伙。 “本座既能让他死上一次,就能让他再死千百次。”穆亦寒翘起长腿,出声威胁。 萧弈翘起嘴角,“哦?是吗,如此甚好,我还怕他是个老不死的呢!” 穆亦寒有些皱眉,“小东西,不必嘴硬,若是惹恼了本座,就先拿你舅舅家的韩府开刀。” 萧弈一听反笑,小脸上写满玩味,“随您的便,若能诛掉韩家九族,那便更是帮了我大忙。” “不过……九族里可得把我排除掉啊。”萧弈又赶紧强调。 穆亦寒:=_= 萧弈:(﹡?o?﹡) 他说的可都是真心话。 他那个父亲萧金山,早知他气运不凡,妄想换走他的气运,这种爹嗝屁了最好。 至于韩府,看似把他捧在手心上。 实则不过是看中他的命格,想扶他登上皇位,日后能够把持朝政罢了。 屋子里,一下子静悄悄的,只有一大一小俩人,在大眼瞪小眼。 穆亦寒乌黑的眸子眯紧,一时竟看不出,这小子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过,此子看着心思颇深,穆亦寒倒觉得有些趣味了。 萧弈趁这工夫,也上下打量了他。 最后他一脸认真地点了头,“嗯,还是有一点像的。” “像什么?”穆亦寒盯他。 萧弈回道,“你和那个小矮墩墩啊,生气时,白眼都会往上翻两下,像抽筋了似的,这一点是挺像。” “滚吧。”穆亦寒合上眼,觉得遇到对手了。 萧弈笑眯眯点头,“好嘞。” 不过,他又不是糯宝那种圆墩墩,要怎么“滚”呢。 想了下后,他还是大摇大摆,用俩腿走了出去。 这时,韩府管家在不远处,连滚带爬地冲过来。 “小公子,您没事儿吧,有没有伤到哪里?”老管家险些哭了。 萧弈方才还不错的心情,一看到这张老脸,瞬间被破坏了。 他脸上微微笑,心里却是一阵阴寒。 论起伤害,外人给的再多,也抵不过这些个日日对他嘘寒问暖,实则却是满心算计的身边人。 萧弈冷了脸,恢复了往日里的漠然,“我没事,回屋吧,老狗。” “您说什么狗?” “我说回屋吧,老管家,你耳朵塞驴毛了,拿个扫帚棍儿掏掏吧。”萧弈懒懒地哼道。 第391章 拿姜家出气可好 晨起,一股子油炸香气,顺着姜家门缝飘出,热热闹闹地散进冷空。 北地年三十前,“走油”是必不可少的节目。 所以李七巧起了个大早,打算把面鱼、茄盒、萝卜丝丸子和里脊肉都炸出来。 再炸一些小孩们爱吃的小麻花、小面球,这年前的大活计,就忙得差不多了。 大油锅里,萝卜丝丸子们滋滋啦啦地翻滚,像是奏着小曲儿,为人们提前贺喜新年。 赶在早饭前,丸子和茄盒先出锅了。 丰景和丰苗下地端来一盆,兴高采烈地放上桌,再盛几碗大米稀饭,早饭便这么凑合一顿。 一家子吃得嘴巴油光光,觉得腻了时,就夹一筷子小榨菜入口。 冯氏坐在桌边,吃饱后说道,“还有三天就年三十了,下午咱去张家村那边的大集,转悠两圈吧,年前最后一趟集,今个儿肯定热闹。” 孙春雪迫不及待,“娘,我都出月子了,就带我一块去吧。” 想着老大媳妇儿在家憋闷久了,是时候出去逛逛。 冯氏也心疼她,“好,到时候咱们一家都去,你和老二媳妇儿看上啥了,随便买,娘给出银子。” 农村大集不比城里,急赤白脸买上一通,有个三五两也足够了。 不过要紧的不是钱两,而是婆婆的贴心。 孙春雪和李七巧都挤眉弄眼,发自内心地直笑。 阿黎转头看向国师,不由感慨,“正所谓上梁正了,下梁才能不歪,姜家这一年赚了不少,却从未吵闹分家,看来全靠有个好娘啊。” 穆亦寒微微颔首。 若是换作旁人家,一旦富起来,兄弟妯娌间定会为了银子,而闹红脸。 可姜家不仅仍旧团结,挣多挣少还都肯交给公中。 就凭这家风,便比不知多少王公贵胄都高出一筹,他很庆幸,小糯宝能够长在这般好门户中。 这时,小糯宝听到赶集,一下子也想起什么。 她也得带爹爹出门啊。 不出去,怎么积德行善,怎么积攒福报! 满城之中,需要帮助之人甚多。 同时,多花些银两出去,也算是布施之福。 小糯宝攥紧小拳,小声碎碎念,“嗯嗯,一会儿带爹爹进城,去做好事~” 穆亦寒耳朵微侧,不由疑惑眯眼。 怎么自打昨日之后,闺女就有点怪怪的,这是藏着什么小心思。 小糯宝察觉爹爹盯着自己,怕他看出什么,忙把小脸摁进粥碗,呼噜呼噜猛喝起来。 “慢点喝,沾脸上了,想当小花猫吗。” 穆亦寒无奈,手边又没抹布,就抓来阿黎的手给闺女擦嘴。 阿黎早就习惯了,不觉得有什么。 倒是一旁的小春哥儿看得发懵。 小姑姑的抹布不是他吗? 怎么换成了个叔叔! 呜呜呜,他要失宠了吗,好伤心。 早饭过后,小糯宝就蹦蹦跳跳换了新衣,拉着穆亦寒的大手出门。 水灵灵的小圆脸,掩在一件湖水绿的风帽下,帽尖还绣着狮子滚绣球,衬得她格外精致惹眼,一走到门口,就惹得乡亲们都想来亲一亲。 穆亦寒瞥了眼老李头手里的大葱蘸酱,生怕把闺女熏出葱味儿,一把抱她丢进马车,就头也不回往城里去了。 待进城后,走在东西两街,小糯宝牵着爹爹大手,试着“循循善诱”了。 “咳咳。”她清清嗓子,“爹爹,你说人之初,后来那句是什么来着。” “性本善。” 小糯宝“钓鱼”成功,假模假样地点小脑袋,“哇塞,爹爹好聪明,好厉害!” 穆亦寒捏她鼻子,被这夸张的演技给噎住了。 “有话就说,你是不是想让本座,去做什么善事。”他一眼就看穿了。 小糯宝嘿嘿挠头。 干脆省了开场白,那现在就开始吧! 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在街上扫视一圈后,小糯宝率先发现目标,是个佝偻老妪! “哇,前面有个老奶奶,我们要尊老爱幼,不要让她被马车撞到,快去扶她过街吧爹爹。” “还有,那边有乞丐叔叔,给他买个肉包吧爹爹。” “巷口有小孩子耶,送他们些开蒙字帖吧爹爹。” 结果就是,在闺女的感召下,穆亦寒长臂一伸,掐住老妪的肩膀,打算做回好人,却直接给人扶反方向了。 老妪都快被送出二里地了,气得直敲拐棍。 “老太婆我要去珍宝阁,就差两步路了,你把我推这儿干吗,耍流氓啊大小伙子!” 穆亦寒赶忙松手,转身买了包子给乞丐,结果却先招来了野狗,害得乞丐被狗撵了三条街。 至于收了字帖的孩子们,更没有一个高兴的。 一个个小脸拉得老长,哀怨地瞅着他们父女,大过年送这个,他俩是活阎王吗! 小糯宝自我感觉良好,忙完一通,还拍拍小巴掌。 “嗯嗯,是积德行善的一天呐,干得好耶爹爹!” 不过光这样还不够,小糯宝觉得还得布施。 这不,她拉着穆亦寒,这就在东西两街上买了个遍,算是布施给掌柜和商贩们了。 最后,买了一大堆织金裙子、贝珠小花包、玉髓手镯、绒花发钗还有杂七杂八的零嘴儿,谁也没她笑得最欢。 阿黎盯着挤得满满的马车,差点气笑出声。 “不是说去做好事吗?怎么全便宜你个小鬼头了。” 小糯宝理直气壮地挠挠头。 哼,给福星仙子买东西,福报翻倍,凡人你不懂! 只是车厢都已装满,阿黎拎着小糯宝,呲牙咧嘴往里塞了几次,也塞不进她。 看着他俩一脑门汗,最后穆亦寒大手一挥,把阿黎从赶车位撵下去,自己抱着闺女坐上。 “你,自己雇车回吧。”穆亦寒头也不回,扬起长鞭就悠悠走了。 阿黎扁了扁嘴。 这时一摸口袋,就急得撒丫子撵,“等等大人,钱袋子还在您那儿呢!” 穆亦寒还是头一回赶车。 一路上,撞歪了两颗槐树,走错了三次岔路。 好在,一顿折腾后,赶在晌午前,他们父女可算是到家了。 这时,京城的一封飞鸽传书,正好也同时到达。 第392章 小糯宝爆改大鹦鹉 这飞信是内宫中书所写。 每隔两日便是一封,用于向穆亦寒汇报京中事宜。 打开一看,上面表明那韩坚之女,已经奉旨,于昨日嫁去了回纥。 只是此女出嫁前,曾在家撞柱寻死,闹得满城皆知。 韩家一族不敢抗旨,只能一齐上阵求她,这才使得卑爹坑郡主不得不忍辱,踏上了前往回纥之路。 阿黎回来后,攥着信蹙眉,“此事虽然痛快,可是那韩坚,从此定是要记恨上姜家了。” 不光韩家记恨,估计那些京城旧贵们,也多半会对姜家抵触不满。 一门新贵,还未进京露面,就已经先让礼部侍郎骨肉分离,外人不知全貌,定要以为姜家是有多嚣张啊。 穆亦寒倒淡然摇头。 无妨,像韩家那种门户,他本就是要清理的,日后蹦跶不了多久。 而阿黎也没料错。 眼下,京城那边,这门和亲之事,已经跟炸了锅似的,在朝臣中引起非议。 韩柔然才劝了堂姐出嫁回纥,现下看着哭啼不休的韩坚,她稚嫩的脸上,露出不合年岁的刻薄。 一对蠢货父女! 区区一个旁支,没来由的招惹了国师做什么。 他们韩家眼下只需低调,静待时机,等萧弈坐上帝位,便可大权在握了。 这节骨眼儿上,她不会容忍拖油瓶,相反,他们一族越是受到不公,那么对日后的起事,才越有帮助。 所以韩柔然早就让她父亲,在京中放出消息,说她堂姐是如何可怜忍辱。 如今全京城,都对此颇为义愤填膺。 这会儿,韩柔然微微垂眸,再一抬头时,白生生的小脸已经淌满泪水。 她走到韩坚面前,悲恸道,“叔父,堂姐此去难回,那回纥老王又是个极老迈的,真不知她要怎么熬呢。” 韩坚的心犹如针扎,哭得更不成样子。 “您膝下唯有一女,国师这般做,是要断了您的生路。” “不过,您放心。”韩柔然又柔声一转,“若有朝一日,弈表弟能够登基大统,我必定会是皇后,到时候定会风光迎回堂姐,让您父女俩团聚。” 韩坚几日水米未进,像个将死之人。 一听这话,他猛喘一口气,险些给这个小侄女跪下。 “当、当真?”他瞪大双目,“若是如此,叔父这条性命,便是你和你爹的了!” 韩柔然拿起帕子,微微拭泪。 “柔然定不负叔父所托。” 只是待低下头时,一抹漠视,便在这位贵小姐的眼底闪过。 好笑,天底下哪有把和亲公主迎回的道理? 更别说,堂姐连个公主都不是,就是个被爹坑的炮灰,叔父也太蠢了些。 眼下在韩家一族,萧弈是天子之命,已经是心照不宣的秘密。 他们早就积蓄力量,只待萧金山那边的大军准备得当,他们就里应外合,来个清君侧,杀死穆亦寒! 韩坚得了动力,终于肯抓起点心,塞进嘴里果腹。 韩柔然坐在椅上,精致淡雅的小脸,妆扮得稍显成熟。 她不能只开空头支票。 总得先给韩坚一点甜头。 虽一时半刻不能马上动穆亦寒,但先拿姜家出出气,倒是可以的。 于是韩柔然轻声开口,“叔父,此番皆因那姜家而起。” “所以我有一计,可以让姜家那个伯爷折进去,你看如何?” 韩柔然抿唇一笑,眸底闪过毒色。 而韩坚听罢,当即亮了眼睛,磨牙哼道,“好,这事儿我去办!” 此时,远在大柳村的姜家,还是一片安宁乐呵。 下午时,冯氏她们几个妇人,就去张家村那边赶大集了。 看到郑嬷嬷跟着同去,姜丰年他们哥几个,都心领神会地笑了。 有这郑一手在,娘她们几个就等于有了保镖,他们几个不用操心,就在家老实干活儿吧。 姜丰年进城去书局一趟,等着万印局把新拓出的连环画,送进来摆上书架。 姜丰虎去了引儿家,帮她们换了新的窗纸,还是最贵的油纸。 新油纸一贴,整个屋里锃明瓦亮,俩姑娘笑得挤眉弄眼,忙把剪好的窗花往上贴。 而丰泽和萧兰衣带着两个弟弟,帮老人堂的老李头他们,洗大澡搓泥儿去了。 过年屋里要扫除,这人身上更不能留灰,不然影响新一年的运势。 只是爷叔们皮肉厚实,丰景丰苗累得手腕快断,还是被嫌没劲儿。 “俩臭小子,给爷爷挠痒痒呢。”老李头吐槽。 丰景和丰苗哭丧着脸,真想撂挑子不干,萧兰衣就在一旁叉腰大笑。 最后,还是丰泽靠谱,把弟弟们的活儿都接了过来,当了个连轴转的“搓澡工”。 家里那边,只剩小糯宝和穆亦寒,在家看着俩小侄子。 冯氏临走前,把大炕烧得火热。 呼呼的北风吹得门窗响,可屋里却仍温暖如春。 穆亦寒长腿一伸,惬意的不得了,懒懒地半倚在炕上。 小糯宝就趴在他的腿上,扯着他的袖口花边,玩得津津有味。 此情此景,让穆亦寒的心头,不由飘出一句诗来。 “溪柴火软蛮毡暖,我与狸奴不出门。”穆亦寒微微合眼,英俊的脸上,难得有了真正的放松。 小糯宝挠挠后脑勺。 爹爹的意思是,她是小狸奴? 就在这时,忽然间,脑海里闪过一道黑影。 小糯宝惊讶了下。 等等,她怎么感觉,有一股煞正要冲着自家来呢。 第393章 软饭想硬吃 之后的几日,全村都忙活着过大年,大人们每逢出门,都是满脸笑颜。 孩子们也因学堂停了,整日撒丫子在外头玩耍。 就算有时刮风下雪,也磨不掉他们对乐玩场的热情。 而萧弈那小子,则整日被老管家拘在房中,背书练字。 回回他累到快翻白眼,那老管家也不肯通融,只知泡一壶菊花枸杞,再把韩府挂在嘴边。 好在有着国师做靠山,小糯宝倒是可以不怕老管家,经常去看萧弈。 有时小糯宝会藏一小兜零嘴,让萧弈偷摸吃,算是他难得的消遣。 这天,京城那边,韩柔然得了只极稀罕的灰头鹦鹉,惦记着萧弈,特派人送到云城来。 那鹦鹉被韩柔然调教了两天,一张嘴,就是文绉绉的诗词歌赋。 萧弈听得脑瓜嗡嗡,瞥了眼笼子,眼底尽是厌恶。 “小公子,咱小姐知道您喜欢雀儿,特地为您弄来了这个,这可是她对您的一番心意呀。”老管家一脸殷勤,趁机说着撮合话。 萧弈冷声嗤笑,“管家不愧是个好家奴,和你的主子小姐一样,两只眼睛长在眼眶里,只是为了出气儿用的!” 他喜欢的是小雀,是自由自在的肥啾。 而不是从一出生,就被人捧在金丝笼里,调教得只会学舌的鹦鹉。 这韩家主仆一对蠢物,连雀和鹦鹉都不分,真是拍马屁都能拍到驴蹄子上。 老管家目光讪讪,只能把嘴闭上。 萧弈斜了他一眼,知他只会写信告状,便没有表露太多,只是抬手撵人。 “行了,别杵在这儿跟桩子似的,赶紧出去,我要看书了。” 小糯宝正坐在里面榻上,叼着桃酥慢慢啃,晃荡着两只短腿。 等管家走了,她哒哒哒走到笼子前,“哇,好漂亮的大鹦鹉,美人儿锅锅不喜欢吗?” “一张嘴就是之乎者也,谁听了能喜欢。”萧弈揉着太阳穴。 小糯宝挠挠头,“那你不要的话,我就拿走喽?” 萧弈闷声点头。 “喜欢就拿。” “嘿嘿,窝捡漏啦~”小糯宝笑得手舞足蹈。 余光里,一个穿着粉袄花棉裤的小胖丫,抱着比她上半身还大的鸟笼,乐颠颠地往家跑去了。 萧弈被她憨态可掬的小样儿,逗得有些发笑。 “嘁,小笨蛋,跑那么快干什么,怕我反悔吗。” 老管家又泡了一杯菊花枸杞,一过来就愣住了。 小公子这是看到什么了? 服侍他这么久,还从没见过他笑得这般开心。 等小糯宝都快跑出二里地了,萧弈才想起什么,一拍脑门惊呼。 “坏了,矮墩墩那么嘴馋,她不会是想把鹦鹉拿回去炖了吧!” 萧弈担心了两日,好在,小糯宝还是有底线的。 回去后,她既没对鹦鹉拔毛烧水,也没炖煮煎炸,而是咿咿呀呀,潜心“教导”了它几日。 等萧弈再见鹦鹉时,它不仅随了新主人,长胖了一大圈,还满嘴浑话。 笼上的木枝都被它压塌了。 一张嘴就是—— “笨蛋,笨蛋爹爹!” “给金子呀给金子!” “春哥儿,别啃我脚~” “慈母手中剑,游子身上劈!”大鹦鹉瓮声瓮气,一张嘴,就逗乐了众人。 看着这爆改后的大鸟,哪还有韩柔然调教过的影子,萧弈不由哼笑起来,忽然间,就有些喜欢这鹦鹉了。 而远在京城的韩柔然,当然想不到,已经精心挑选的礼物,已经成了小糯宝的爱宠。 小家伙现在走到哪里,灰鹦鹉就随她飞到哪里。 有时站在她肩膀上,主仆俩一起张嘴,看见穆亦寒就直喊“爹爹”。 一场瑞雪过后,年三十终于到了。 姜家人聚在一起,本想守岁一夜,结果熬到后半宿,就都没扛住,东倒西歪地睡去了。 清晨天刚蒙蒙亮,大年初一便在满村的爆竹声中,正式拉开帷幕。 小糯宝是被炮仗声吵醒的,一睁开眼,她连懒腰都顾不得伸,就急忙拱着小肉手,给家里大人挨个拜年。 “爹爹过年好!” “娘过年好~” 小糯宝点了一连串人,嘴皮子都说麻了,最后可算能伸出小手,等着收压岁钱! 拜完年后,小糯宝又扭着软绵绵的腰身,像个会动的年糕条子,单独给穆亦寒弯了个腰。 然后她就急忙忙扑到爹怀里,翻开他的掌心。 见穆亦寒双手空荡荡,压根没备下银子或银票,小家伙失望地垂下头,嘴巴撅得能挂油瓶。 “爹爹,抠门~” “爹,抠门~”灰头鹦鹉也跟着大喊。 全家听了都弯起眼睛,笑到停不下来。 难怪早起拜年这般殷勤,原来主要等的,是国师这份钱呢。 穆亦寒逗了她一会儿,最后才拿出一包金花生,刮了下她小鼻子。 “还能少了你的,用上你的手指脚趾,快数去吧。” 小糯宝眼睛晶晶亮,这就美得不行,笑嘻嘻地搂着金子溜了。 冯氏顾不上多说笑,一家子穿戴新衣裳,她就带着孩子们,到村里各处拜年去了。 眼下村里,到处都是红彤彤的炮仗纸。 乡亲们互相拱手作揖,不管看到了谁,嘴上都是一句过年好。 穆亦寒给村里添了喜气,拿出一包碎银子,让冯氏给村里孩子们发了压腰。 村里未成年的小子丫头,人人都有份,乐得他们像个兔子,疯了似的转圈。 冯氏笑吟吟站在门口,只说是个贵人赏的。 丫头们笑嘻嘻凑在一起,商量着要用这银子,买点头花、手帕和铃铛手串。 小子们想的则是蹴鞠,和小花炮。 唯有顾寡妇的儿子懂事,得了银子后只想给她姑姑,当作新婚贺礼。 只是孩子们想买的虽多,但他们自己进不了城,有钱花不了,难免急得团团转。 小丰苗这时动了脑筋,拍手唤来大家。 “嘿嘿,明个儿我大哥进城,你们想买啥,我可以帮你们代买啊。” “不过一样东西,得收两文钱辛苦费!”丰苗笑出豁牙。 大人们围在一起,正想着教导孩子们,要学会细水长流。 结果一听这小奸商要发家,都忍不住捧腹起来。 “这孩子,将来不经商真是可惜了。”老张头拍了下他脑门。 “哪都能被他找到商机,我家小子也能这么机灵就好了。”杨田梅笑道。 众人正欢欢喜喜,然而这时,顾寡妇家却传来一声哭嚎! 第394章 大军逼近 “是翠翠在哭!”冯氏瞪大眼睛。 大过年的,突然出这么大动静,可别是出了什么大事才好。 冯氏担心起来,忙带着乡亲们往顾家跑。 顾寡妇的儿子更是连跑带颠,跑得气喘吁吁,嘴里直大喊“姑姑”。 推开顾家大门,映入眼帘的,就是翠翠满脸眼泪,跌坐在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一把木头梳子,还砸进了她头发里,梳好的拜年发髻都被打乱了。 脸颊上还有个大巴掌印,嘴角带着一缕血丝。 一旁她那上门女婿阮范,正坐在炕沿上,脸色很是难看。 “翠翠!”这时,顾寡妇拜年回来了,一进来看到小姑子被打,就急得冲过来,“这是怎么的了,阮范打的你?” 翠翠看着大伙都在,哭着起身,“嫂子,阮范他昨两天回他叔婶家时,竟然跟人打牌欠了赌债,今早我就发现,我做工攒的银子被偷了,我跟他要他不给,还动手打了我。” 一听这话,顾寡妇气得就要发疯。 她男人老早就没了,是她拉扯着翠翠长大,相当于半个闺女。 连她都没动手打过翠翠,这个上门女婿竟敢。 “你个软饭硬吃的东西,老娘跟你拼了!” 顾寡妇撸起袖子,就扑过去朝着赘婿脸上一通挠。 她儿子夺过村长的烟锅子,也冲上去,帮娘去揍。 冯氏他们看得也气。 这还没正式成亲呢,大过年的这赘婿就敢动手打人,那以后还得了。 阮范被挠了两下,也恼了,本来还想着还手。 可架不住顾寡妇母子和翠翠,三个人上去来了个六手联揍,这赘婿平时不咋干活儿,身子骨没那么硬朗,没一会儿就败下阵来,被挠了个大花脸。 “啊啊我错了,翠翠,嫂子,哎哟喂!” 眼看今日顾家要血溅一地,冯氏她们上前,给顾寡妇姑嫂二人拉住。 “要打要骂不急于这一时,先让这小子把偷来的钱,交出来再说。”冯氏皱眉道。 谁知那阮范方才还苦苦求饶,现下一听,立马又窝囊地躲在墙角,装死不吭声。 看起来是不想还这笔钱。 毕竟,翠翠的银子,不光有做工时挣的,还有一些是平时他嫂子给他攒的。 总共加在一起,有七八两银子呢,这赘婿种两年的地,也攒不了这么些。 翠翠抹了把眼泪,“你们没来时,我就问过他好几次,他死活就是不给,说已经拿给他欠赌债的人了。” “那你最后一次看到那些钱,是啥时候?”顾寡妇忙问。 翠翠抽搭着道,“我昨晚给侄子备拜年钱时,还打开来看过一次,过后就又藏进咱家不用的那个炕洞里了,是今早才发现没的。” 冯氏觉得这赘婿,多半是在撒谎。 这就扭头跟丰苗说,“你回去把你妹妹叫来一趟,让她帮忙算算,那银钱现下被藏到了啥地儿。” 这会儿,小糯宝正脱下了外袄,坐在阿黎怀里吃粥饭。 一听翠翠姐姐有难,她又赶忙抓起斗篷,催着阿黎抱自己过去。 到了顾家后,乡亲们赶忙给她让开一条路。 稍微观想之后,小糯宝扒拉了下软乎的手指头,立马奶声奶气地道,“这个钱钱还没出屋子,在东边,有水的地方!” 东边? 水? 赘婿阮范心虚地咽咽唾沫。 翠翠抹了眼睛,飞快冲到东屋的墙角,最后找了一圈,竟在尿壶里拎出一包碎银子。 钱袋子上还沾着“黄汤”。 众人一看,又恶心又恼,这是人干的事儿? 翠翠眼睛再一次红了,抓起这骚哄哄的一袋子东西,就猛的砸向阮范的脸! “我呸!我真是脑子被驴踢了,之前怎么就看上你这个货!”翠翠咬紧牙齿。 阮范猝不及防,被砸了一脸的血。 他踉跄着起身嚷嚷,“咋了,你也不是啥好东西,还没成亲前就跟我钻了被窝,你要是退了这门亲事,我就跟别人说你身上长啥样,让你这辈子嫁不出去。” 乡亲们看钱找到了,本来已经想退出去,让他们自己解决家事。 可这话一出,众人的火都窜起来了。 拿睡过觉来说事,这还算是个人吗? 就连阿黎个看热闹的,这会儿都气得脸红。 “什么人啊,找了个勤快姑娘还不珍惜,简直欠打,姜二哥,咱们给他打一顿吧。” 姜丰虎提起拳头,冲进屋就把阮范拎出来,“敢欺负我们村姑娘,小子,你打错算盘了!” 说罢,老李头杨二他们纷纷怒瞪眼睛,这就上前对他拳打脚踢,一顿暴打后,阿黎摁住阮范的胳膊腿儿,和丰苗一起扒下他裤子。 “你不是爱拿男女之事说嘴吗,那就先让大家都看看,你身子长啥样。”阿黎说道。 村长气得跺脚,“干得好,衣裳也给他扒了,就绑到咱们村往外走的路上,让其他村人也看看。” 这赘婿被脱得一件不剩,绑成了个大闸蟹,要紧部位还被画了个红圈,挂在了村外的路上。 村里小子们都冲出去,有人拿着炉钩,有人拿着缝衣针,站在树下对着阮范直戳。 “哈哈,你才是被看光了,看你以后咋再找媳妇儿。”旺福哼哼道。 “啧啧,被人看光不讲男德,以后不会有好人家招你做上门女婿。”小丰苗杀人诛心。 这会儿,妇人们留在顾家,帮她们姑嫂收拾这屋里的狼藉。 冯氏动了脑筋,告诉刘婆子她们。 “那赘婿和他叔婶都不是好东西,咱们得先下手为强,到时候就放话出去,就说是那赘婿想勾引翠翠睡觉,翠翠死活不答应,然后咱全村就把他打了出去。” 他们提前放话。 这便会让外人有个先入为主的印象。 那么过后,阮范家再说什么,只会被当成故意泼脏水,倒也算是保护了翠翠的名声。 顾寡妇擦了擦脸,对着大伙作揖倒谢。 她又叹口气,“这事儿闹的,当初给翠翠找上门女婿,就是怕她嫁去婆家受欺负,结果反倒闹这么一出。” 小糯宝哒哒走进里屋,看着翠翠正坐在炕沿上,黯然伤神。 她忍不住窥探了下翠翠姐的婚运。 竟发现,翠翠不仅一年内便会婚星动,而且,她的正缘还是个极有身份的。 “翠翠姐姐。”小糯宝笑眯眯地跑过去,抓住翠翠的手,“没事哒,那个软饭男只是帮你挡了烂桃花,你的正缘很快就会到,而且还是个有钱的小锅锅。” 翠翠顾不上哭,眼睛亮了,“真、真的吗糯宝?” “嗯呢。”小糯宝拍拍胸脯,一脸认真小样儿。 全村都知道,糯宝言出,必定灵验。 于是顾家姑嫂这就又展开笑颜,抱起小糯宝,对着她小脸一通吧唧。 第395章 给他设局 北地天寒地冻,那赘婿冻了才半个时辰,就浑身发紫晕死过去。 村长带人用驴车,气势汹汹,把他送回了张家村去。 那阮家本想靠着赘婿,吃光翠翠挣的工钱,美滋滋捞上一笔。 不曾想,不仅钱一文没弄到,人还被折腾个半死给“退货”了。 他们还想找顾家算账,可张范建却带着全村,站出来对他们一通骂。 “明明是你家不地道,给你侄子找了好人家,还不知珍惜,大过年的作啥死!” “大柳村都算好说话了,换做是我闺女受了屈,我非得把这吃软饭的腿打断。” “咱村还指望跟大柳村混呢,你家要是敢找事,就给我们滚出村子!” 眼下,这姜家和大柳村的名声,在张家村那可是响当当。 就连村长他们离开时,都是被张范建点头哈腰,又拿了点心,好声好气送出去的。 张家村不仅敬佩大柳村,更不敢招惹他们。 活到老了,能得这么大尊重,村长回到家后,嘴角都是一直扬的。 刘婆子家里,菊娇在炕躺了一上午,瓜子皮吐了满地。 等听刘婆子说,小糯宝给翠翠看了正缘后,这姑娘来了个鲤鱼打挺,就急着下地穿鞋。 “翠翠以后都能找到好人家?那我可也得找糯宝问问。” 小糯宝正趴在窗台上,剥着山楂卷吃。 这时菊娇给冯氏拜完年,就腆着胖脸进屋,朝着小家伙眨巴眼睛。 “糯宝~你给菊娇姐姐也瞅瞅呗~” “你说我将来,是不是能嫁个举人,县官,或者是丰泽哥那样的将军啊。”菊娇笑得眼睛都没了。 全村都知道,刘婆子急着嫁女。 可偏生菊娇眼高于顶,一心只盼着要个读书人,或是当官的。 小糯宝叼着山楂卷,呆若木鸡。 她只是会窥探命格,但又不是许愿池里的王八啊! 菊娇姐这不是白日做梦嘛! 无奈,她只好闭眼入定,谁知脑海里就现出一只大胖菊,插在了泡牛粪上。 小糯宝可不敢说,只能挠挠小脚底板掩饰尴尬。 “那个……那个……咳咳……” 菊娇满眼期待。 “那个……娘,我要喝水!”小家伙脚底板都快挠出火星了。 好在冯氏心有灵犀,进来解救了闺女,“菊娇啊,你给婶子搭把手吧,有盘蝴蝶酥和一包冬瓜糖放在外屋,你帮忙送去老人堂,给老李头他们。” 菊娇一听有吃的。 眼睛顿时亮了。 她这就急忙端着点心走了,不用说,路上时肯定偷吃了好几块。 小糯宝大松口气,耸耸小肩膀。 菊娇姐还是别做美梦了,她以后,多半是嫁给了个老头子。 这时,冯氏掏出两个小荷包,塞进闺女手里。 其中一个装着一百文钱,是顾寡妇和翠翠给糯宝的压岁钱。 另一个是她去仙泉居时,萧弈给的一百两银票,说要给灰头鹦鹉当口粮钱,鹦鹉算他俩一块养的。 小糯宝就是个财迷,一看又来钱了,立马笑得小奶膘直颤。 她呲着小白牙,爬上衣箱子,这就猫腰撅腚,翻出自己的钱匣子要往里藏了。 姜丰年故意凑近打趣,“啧啧,妹妹又在藏小体己啊,可你这么光明正大地藏,我们大伙可都知道喽~” 小糯宝却抬起小脸,笑嘻嘻地挨个看过去,“你们都看见了呐,那将来你们有了闲钱,也记得往我这里放哦~” 众人哈哈一笑。 这小家伙,敢情是明牌来讹人了。 小糯宝的东西,大人们自然不会动。 不过她自己倒是忙活坏了,今个儿收了好多份压腰钱,于是一下午的工夫,光趴在衣箱里数钱了,数到最后,小胖手都有点抽筋。 傍晚时,穆亦寒忽然收到黑甲军密探,送来的一封绝密军情。 信上说,瓦剌方向传来异动。 这几日,竟然有数十万大军,伪作成普通百姓,正不停往京城逼近。 穆亦寒眯起眼睛。 看起来,是萧金山终于按耐不住,要出手了? 于是,他这就叫来阿黎和姜丰泽,到仙泉居书房议事。 路过萧弈的房间时,穆亦寒停在门前,想看看这小子可否也有异动。 隔着门缝,只见萧弈正攥着剪刀,端坐在书桌前,一脸做大事的模样。 穆亦寒屏气细听,就听他嘴里念叨的是,“正月里剪头死舅舅,对大舅不准,只对二舅准……” “正月里剪头死舅舅,二舅快嗝屁,大舅免疫……” 穆亦寒无语了,再细看两眼,这才发现,原来他是在剪头发…… 捎带着,还带了一点点迷信…… 于是穆亦寒摇摇头,回到书房后,就和姜丰泽还有阿黎商议了几句。 姜丰泽领了命,这就赶去辽东营,吩咐兄弟们做好准备。 朝野多半要有大变动,待年节过完,他们就一起动身,随着国师进京城,以备不时之需。 待从东砬子山回来时,天色已经黑透。 姜丰泽调转马头,正要往大柳村的方向拐,这时却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女子的尖声呼救。 “啊!不要,快放开我!” “来人,有没有人,救命啊!” 姜丰泽蹙紧眉间,忙循着声音赶去。 很快,就见前方的小树林中,有几个男子正摁住一年轻女子,要行不轨之事! 第396章 要毁他一辈子 姜丰泽勒住缰绳,警惕地眯起眼睛。 这条路上挨着东砬子山,平时难见人影儿。 怎么今晚都黑灯瞎火了,不仅有人路过,还一下子冒出四男一女。 实在蹊跷。 他没有上前阻拦,又细打量两下,很快盯住那女子的胸前。 女子穿着青袄红裙,倒在地上,腰肢纤细堪比水蛇。 而那几个粗人,骂骂咧咧扯开她的衣襟后,赫然露出的,是一件绣着八宝纹的衾衣。 金丝八宝纹,这纹样只在京城女子中时兴。 北地极少出现。 姜丰泽不懂这些,但是架不住萧兰衣懂啊。 萧兰衣最好打扮,时不时就念叨这些,时日久了,姜丰泽也记住一些。 姜丰泽冷哼摇头。 若这女子是京城来的,那便更不大对了。 只怕多半有诈。 于是姜丰泽这就收回视线,头都没回,就冷漠离开了。 眼看马蹄声渐行渐远,林中的女人推开汉子们,捂着火辣辣的脸颊,露出懊恼。 “这是什么狗屁伯爷,见到有女子落难,竟然吓得跑了,还害我凭白被你们扇了几巴掌。”女子委屈气道。 林中的粗汉们收了手,一个个意犹未尽,嬉皮笑脸地坐在地上,扯扯她裙子揩油。 “要我看,他多半是看咱们人多,所以怕了,不敢来救人呢。”其中一个汉子得知哼道。 年轻女子理着衣襟,扬起唇角。 “方才我见他直勾勾的,盯着我胸口看,多半是个没胆量的色胚。” “只要有色心就成,明日咱们再做打算,尽早把他拿下,给韩老爷交代的办成了,我后半辈子就有依靠了。”她说罢,又摸摸自己的腹部。 汉子们这就起身,把她抱上一辆马车,抄着近路先回城了。 路上时,马车里陆续传来莺燕之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姜丰泽没把此事太放心上,回家后,和萧兰衣嘀咕几句,就睡下了。 翌日上午,韦院长和秦不同都拎了年礼,来大柳村拜年。 引儿也把文才接回来,一起在村里热闹。 众人说说笑笑,晌午时,就在仙泉居用了饭。 正好李七巧又出了新菜,赶忙上桌,请大伙帮忙点评。 其中一道是狮子滚绣球,另一个名为白菊一绽。 那所谓白菊一绽,听着就新奇,看着更是有趣儿。 就是把豆腐切成头发丝般的细,放进青花盏中,到时候拿热乎的高汤一浇,豆腐丝就会瞬间向两旁散开,宛如一朵大菊。 这道菜是李七巧自己琢磨的,看得众人是眼花缭乱,直拍手称赞。 端上后没一会儿,就被吃了个精光。 不过豆腐虽然好吃,但小糯宝更爱吃肉,一边听着大人们唠嗑,一边直盯着狮子头开炫! 这时秦不同伸出手腕,给大伙看了新买的大金珠。 “今年是甲辰年,容易辰辰自刑,听珍宝阁的掌柜说,戴上这个转运珠,就能保一年顺遂。”秦不同呲出大牙。 韦院长笑得文雅,“去年是癸卯年,那珍宝阁的掌柜也让我买个玉佩,说能防一年的小人,他们总是差不多的话术。” 秦不同摆手大笑,“无妨无妨,反正图个心安而已。” 毕竟他是个生意人,有些事宁可信其有,也好过被错过。 小糯宝一听是金子,叼着半颗狮子头,就忙抱着秦不同胳膊看。 指头大小的大金豆,外面一圈雕刻了宝相纹,串在红色的编绳上,金灿灿得直晃眼睛。 正好下午,姜丰泽要去趟书局,看半天生意。 小糯宝急忙拱进三哥怀里,把胖嘟嘟的手腕伸过去。 “三锅锅,你觉不觉得糯宝的手腕上,也缺了点儿什么呀~” 姜丰泽知道她这小金迷,定是想要转运珠了。 不过他故意装傻,扒拉着妹妹手腕嘀咕,“你一只小手上,就戴了小金珠手链,紫玛瑙手串,还有黄玉平安镯,还能少啥啊。” 小糯宝急得跺脚。 “当然是缺个转运珠呀!” 冯氏一听,捏着她一身肉肉,就朝她小屁股拍了两下。 “还转运珠呢,娘看你像个小肥猪。” 小糯宝被娘抓在怀里,看着要出门的三哥哥,急得手脚在空中扑腾,像只被抓的小猪崽。 “三锅锅!” “小胖猪要转运珠,别忘了给我买!” 秦不同和韦院长都笑得不轻,这小家伙,还真是可爱。 姜丰泽宠着妹妹,当然是要买的。 他回家取了银子,就打算进城后先去一趟珍宝阁。 城里到处张灯结彩,满是年味。 街边的孩子们戴着裘皮帽,有的在堆雪人,有的在放小鞭,玩得不亦乐乎。 姜丰泽买完了最贵的转运珠,在书局坐了两个时辰。 等要回家时,他不忘单给书局伙计一两赏银,觉得大过年的人家辛苦了。 伙计兴高采烈,给姜丰泽连着作了俩揖。 姜丰泽随和笑笑,正要出门回家,谁知刚走出两步远,就被一女子重重撞了一下。 “这位公子!”年轻的女子媚眼如丝,紧紧拽住他手臂,“不知可否救小女子一命,后面有人要伤我!” 姜丰泽低头一看,就无语抬眼,怎么又是昨夜在小树林里那个。 连衣袄外裙都一模一样! 那女子抬起媚眼,见他不吭声,正要往他胸口倚靠。 谁知下一刻,姜丰泽就身形一闪,直接让她扑了个空。 “啊!”女子大喊一声,摔了个狗吃屎,门牙都磕松动了。 姜丰泽冷冷哼道,“有人伤你找衙门啊,关我屁事。” 第397章 穆亦寒的滔天巨浪 等这女子捂着嘴巴,气急败坏地从地上爬起时。 姜丰泽早就骑上快马,扬鞭而去了。 女子气得直跺脚,眼泪都疼出来了,这伯爷是不是蠢,主动送上门了都不要! 不过,正所谓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 姜丰泽这下觉出严重来。 这女子接连两次,有意接近,看起来是非达目的不可了。 于是回去后,姜丰泽就把此事和家里人说了。 有事一家子一起商量,谁也不藏着瞒着,这就是姜家的门风。 听罢,冯氏头一个皱起眉来,“这么看,咱家这是被盯上了,若咱不接招,只怕背后想使坏的人也不会停手。” 萧兰衣点头附和。 “一旦他们不达目的不罢休,那咱还不如,就先让那女子如愿,也省得他们再设别的局了。” 大人们意见一致,合计完,便纷纷转头,看向正在捧着转运珠,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小糯宝。 家里大事,没了这小乖宝拍板,那可是不行。 小糯宝早就拿了主意,笑嘻嘻抬头。 “正所谓煞也是缘,煞来则应,咱们应下再化解了就是。” “咋化解?”姜丰虎没有听懂。 小糯宝小手一挥,笑得更甜了,“当然是她抓起来,严刑逼供!要是敢不招,那就埋了!” 好家伙,果然最厉害的法子,永远都是最朴素的配方。 有了糯宝这话,冯氏他们就有数了,纷纷点头,明日就开干! 于是过了一天后,姜丰泽又进了趟城。 这次再见到那女子,他只能牺牲色相,露出一脸痴汉脸,把那女子钓上了钩。 以为这女人成功上手了,埋伏在她附近的汉子们,见状忙急着给京城报信。 “快快,青杏可算得手了,那姜伯爷果真是个色胚,要把她带回家了。” “咱们这就写信,告诉京城那边,就说姜丰泽上钩了!” 他们一脸得意,却哪儿知道,上钩的鱼分明是他们! 在回大柳村的路上,这名叫青杏的女子,一直哭哭啼啼,和姜丰泽诉说着不幸。 “原来您是伯爷啊,多亏您肯给小女子个安身之处。” “您是不知道,前天夜里,小女子险些被人得手,好在扯了发簪自卫,才留住清白。” “昨个儿,他们又当街要抓我,我可真是死里逃生啊。” 姜丰泽冷漠点头,对她的话是左耳进右耳出,反正没一句是真。 那青杏一边哭诉,一边摸上姜丰泽的手臂,捏了两下他的臂肌,有意把身体往上贴。 姜丰泽一路冷脸忍着。 等到马车到家时,他终于大松口气,也不再装了。 “滚下来!” 青杏掀开马车门帘,轻声细语,还想说一声“伯爷扶一下人家”。 结果不想,冯氏已经带着俩儿媳妇,早就拿了个大麻袋,站在大门口等着。 青杏看着怒气汹汹的三人,笑不出了,“你们是……” “我们是你祖宗!你个小骚狐狸,敢对我家下套,今个儿就把你埋了!”冯氏大喝一声,抓起麻袋就往青杏的头上套。 孙春雪和李七巧也支棱起眉毛,帮着婆婆一起,抗起那扭来动去的麻袋,就往村里的后山去了。 路上,偶尔有几个仙泉居客人,问一句,“呦,主人家,麻袋里装的是啥啊。” 冯氏只大声点头,“还能是啥,是一头半大猪崽,等我们拉去后山宰了,晌午给大伙添点嫩菜。” 麻袋里的青杏一听,吓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怎么回事? 出来办事前,韩老爷也没告诉过她,姜家是这般彪悍画风啊。 青杏被颠得胃里翻江倒海,一阵难受,加上又知道怕了,才一会儿,就吓得裙子都尿湿了。 等到了没人的地儿,冯氏和俩儿媳妇使劲蛮劲,把麻袋往地上一砸,拳脚便招呼上去了。 “这是我们村后山,杀你灭口没人发现。” “你要是还想要条活路,就赶紧交代出来,到底是谁派你来的,安的什么坏心。”冯氏怒声质问。 婆媳仨打得快没劲儿时,那麻袋里的人,早就求饶求得嗓子都哑了。 最后,等把她放出来后,这姑娘已经是鼻青脸肿,跪在地上直抹鼻血。 “我说,我说,求你们别要我性命。” “我也只是拿银子办事,犯不着为了钱,把命搭进去啊。”青杏满脸鼻涕眼泪,不停磕头哀求。 她这就全都招了。 原来是韩坚花了银子雇她,让她来云城给姜丰泽下套。 “我贱名青杏,原是京中花楼的一位雅妓,因先前同一位客人破了规矩,怀了身孕,才离开了那里。”青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后来,那位同我欢好的客人,怕事情传出去不利他前途,就把我介绍给了韩老爷,也就是礼部侍郎韩坚。” “韩老爷答应我,只要我肯到云城,勾姜伯爷入局,与他同床共枕,再偷走他的要牌和亵裤为证,就给我一笔银子,保我后半生无忧。” 冯氏眉心紧锁,“这么说,那韩坚是想支使你,来坏我儿子名声?” 青杏盯着肿眼睛,摇着脑袋哭道。 “不,不光是名声而已,他们是想以此物为证,扣姜伯爷一个强暴女子的罪名,到时候让我回京指认他,好让他下大狱,成为阶下囚。” 说罢,青杏又摸着腹部,垂下脑袋抽搭。 “韩老爷还说,这样一来,我腹中的孩子也有了说法,世人都会把他当作姜伯爷的孩子,既让孩子有了生父,还能成为姜伯爷一辈子的耻辱。” 听了这话,冯氏只觉气血上涌,火气蹭蹭上冒。 “岂有此理,这简直是想要毁了丰泽一辈子啊,这韩家的,未免也太恶毒了些!”冯氏死死攥拳。 南纪有律,王孙犯法,和庶民同罪。 虽是实际办起来,免不了官官相护,可若是韩家有意把此事闹大,宣扬得满城皆知。 那么丰泽一旦真被诬陷成了,到时候,就算身家可保,但也至少要过公堂,甚至关押个三五年。 此事远比姜家想的严重。 青杏哭到眼肿,抹着嘴边的血磕头,“求您开开恩,放我一条生路吧,我一定从此躲得远远的,再也不会去京城,不会再给您家添绊子的。” 冯氏斜了她一眼,知道不管盛世乱世,多数女子就是浮萍,压根没得选。 此女虽然可恶,但不至于真要了性命。 可是就这么白白放走,韩家那边弄不好,还有更加狠辣的后手,等着他们。 于是冯氏把她带回家,直接将事情告诉穆亦寒,请他来定夺。 穆亦寒坐在上座,冷冷盯着女子,瞳孔眯成一条细缝。 青杏就吓得噤若寒蝉,浑身抖得骨头都在响动。 小糯宝怕爹爹起杀心,赶忙搂住他脖颈,“爹爹,别忘了,你之前怎么答应我哒!” 眸底的寒冰瞬间化成暖色,穆亦寒摆摆手,轻薄的嘴唇鄙视开口。 “杀她,就是便宜了她背后的人,你这小家伙,当你爹爹是傻瓜吗?” 小糯宝抱着脚丫坐好,“那爹爹要怎么做呀。” “当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穆亦寒懒懒掀起眼皮。 再过两日,他们就回京了,就当是送给韩家的一份大礼吧。 穆亦寒这就让阿黎,把萧弈那小子叫来。 他和萧弈低声耳语一番后,二人立马达成一致。 姜家本以为,国师是要拿青杏,去反制韩坚一局。 却不想,穆亦寒压根没把韩坚放在眼里。 “韩坚乃韩家旁支,且头脑简单,想不出这般毒计。”萧弈抱着双臂,直接点破。 他又扬起下巴,“如此恶毒之策,多半是我那二舅舅韩钰,和他女儿韩柔然所想。” “本座知道,不用你在这儿当军师,把东西拿来吧。”穆亦寒淡淡开口。 萧弈这就掏出一块羊脂白玉,和一件帕子,交给了阿黎。 那白玉温润极了,上面刻着韩钰之名,打他出生起就戴在身上,当作命根子,京城人人皆知。 而去年上元灯会时,萧弈看他不爽,故意偷走藏起来,要让他没了命根子。 至于帕子,是韩柔然亲自绣好,送给他的。 “有这两样韩家父女贴身之物,就足够了。”阿黎眯起眼睛,“到时候就让青杏,拿着此物作证,说她腹中的孩子,是韩钰留宿花楼怀上的,不仅能搅和他们韩府个鸡犬不宁,还能让韩家名声扫地,国师大人真是高!” 小糯宝听得眨巴眼。 她费解挠头。 这招虽高,可是……萧小美人儿竟然肯这般配合爹爹,这是为何? 穆亦寒揉揉太阳穴。 无他,就是昨日听到这小子,正月剪头想克死他二舅,所以猜到他必定配合。 而此时,京城那边。 韩柔然父女正满心得意,等着青杏回来复命。 却不知,青杏已经揣着他们父女的贴身之物,被阿黎派人押送,要来搅和他们韩家了! 第398章 哭泣开始欢笑结束 正月很快过半,姜家的赴京之路,也马上要开始了。 这几日,冯氏带着俩儿媳,陆续收拾着衣裳家当,忙得脚打后脑勺。 李七巧还没忘带上,自己用最顺手那把锅铲,这可是擅厨人的家伙事。 看着家里大人都在忙活,小糯宝这个“闲散人员”,也撸起袖子,露出白嘟嘟的手腕,赶忙上阵。 跟在娘的屁股后面,溜溜达达递个小物件,配上她那件满绣的蝴蝶袄子,看起来像只勤劳的小花蝴蝶。 冯氏看着闺女,跟个小尾巴似的黏在身后,又怕一不小心转身踩着她。 她把小糯宝单手抱在板凳上,“娘的好宝儿,你还是乖乖坐着吧,你这活儿干不了多少,还忙活得一身汗,晚上娘还得带你泡汤浴。” 小糯宝被“嫌弃”了,只好坐在板凳上,继续当个“小监工”。 顺便,借着这工夫,她在理一理自己的供品,打发时间。 自打过年了,小仙子收的供品,可谓是翻倍增长。 而且时日久了,小糯宝还发现,这善信们的供奉还有南北之差。 北边的善信们,多半喜欢供奉瓜果、零嘴儿。 而南边的善信们,则更多喜欢供奉些牲畜、糕点,尤其是还有不少活物牲畜。 小糯宝看着供品这些东西,挠挠小脑袋瓜,正有些发愁,该怎么才能把它们都用上。 这时,冯氏看着堆了满屋子的东西,打怵道,“老二媳妇儿,你说咱带这么多东西,得几辆马车才能装下啊,要不糯宝的衣裳啥的,就先少带一些,反正到了京城她还要做好多身呢。” 小糯宝一听,赶忙飞扑过来,“不要不要,糯宝都要带嘛,全都带去穿。” 她一着急,意念不知不觉,就用在几大箱的衣裳上。 只一眨眼的工夫,满满两大箱的衣裙,竟全都被她收进了供品中! 嗯? 小糯宝瞬间惊呆。 原来自己不光能随意取物,而且还把想要的东西,用自己的元神收走! 冯氏和李七巧像俩冰溜子,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等等,发生了什么? 她俩是累懵了,累出幻觉了吗? 冯氏还是头一回,这般亲眼目睹闺女“整活儿”,她倒吸一口凉气,赶忙咳嗽两声缓解尴尬。 李七巧也不知该不该问出口,等缓过来,只好转过身,去水缸里舀半瓢凉水假装口渴。 小糯宝也假装无事发生。 她挠挠小屁股,一扭一扭往外走,假装要去院里走两圈。 却不知,她都已经走得同手同脚了,看起来滑稽极了。 看着顺拐的小姑子,李七巧关上屋门,这才和冯氏叨咕起来。 “娘……方才,我没看错吧?”她眨巴着眼睛。 冯氏顺了顺胸口,压住心底的激动,又赶忙警醒。 “咱糯宝本事越来越大了,不过咱可得保密好,不然去了京城,要是让那帮权贵们知道了,那对咱糯宝可不利。” 这话一出,她俩都紧张起来。 毕竟京城不比村里,他们一家又是新贵,到时候一举一动都会被知道,可得保护好闺女才成。 不过她俩的担心实属多余。 只要有国师在,谁能伤得了小家伙。 而婆媳俩正嘀咕着呢,却不知,屋外有一双长眸,已经盯住了屋里。 穆亦寒眯起眼睛,早把刚才大变衣裳的一幕,尽收眼底。 其实他早就发现不对。 比如说,姜家大冬天的,那么多新鲜蔬菜,说是大棚里弄的,可他火眼金睛,留意过压根没这回事儿。 还有,后院那些呆头鸡鸭,总吃也吃不完。 别说是普通农户,就算是财神爷的聚宝盆,也经不起这么造啊。 加之丰景连环画上,曾经也画过,小家伙往外变东西的剧情。 穆亦寒微微合眼。 心头如同滔天巨浪涌动过。 想不到,他闺女,竟有这么大本事。 吃过午饭,小糯宝闲来无事,一溜烟跑去找爹爹了。 穆亦寒刚看完两封军情,要迈步出门,小糯宝拉下裘皮风帽遮住脸,就堵在门口,伸出小手拦路。 “不许走,打劫!” 穆亦寒垂下眸子,盯着这还不到自己膝盖高的小“人墙”,忍不住摇头。 “跳起来都打不到本座膝盖,还想打劫?” “让本座看看,是谁家小土匪,这么嚣张。”他语气难掩宠溺。 说罢,穆亦寒长臂一伸,揪着小糯宝的后衣领子,就给她提溜了起来。 穆亦寒的唇角忍不住上扬,啧啧道,“就是你要打劫啊,等跟爹爹回了宫里,想要什么好东西,爹爹让你随便劫。” 小家伙半悬在空中,踢着俩小脚,已经忍不住白日做梦了。 宫里的糕点! 宫里的御厨! 宫里的漂亮大床榻,这些她都要! 幻想一通后,小糯宝又抱着穆亦寒的手臂,笨拙翻身,爬上他的脖子,把他当坐骑骑了。 “对了爹爹,那宫里有海景屋,有乐玩场吗?”小糯宝虽然想进京,但同样,舍不得这里新得的大礼物们。 穆亦寒满眼宠溺,“无妨,等回了京,爹爹让工匠给你在宫里再做就是了,做个比现在还大还好的。” 毕竟大柳村地方有限,他想宠闺女,也要多少受些限制,还是宫里好。 小糯宝趁机道,“哇,那爹爹再给我开个金铺子吧,里面全摆上大金疙瘩。” 阿黎这时拿了两箱东西过来,一听就笑了。 “真要弄个金铺子,恐怕还没等卖呢,就全被你这个小家伙给掏空了。” 穆亦寒也觉得好笑, 但还是故意捏她小脸道,“真是个小财迷,那你更爱爹爹,还是爱金子。” 小糯宝啃着手指头笑,“要是给开大金店的话,就更爱爹爹!” 穆亦寒都要被气笑了,“那也不给你开。” “为什么!”小胖丫气鼓鼓叉腰。 “因为爹爹要留钱养老啊,上次不是你威胁本座,以后不听话就不给养老,赶到大街上要饭吗。”穆亦寒斜睨着她调侃。 小糯宝被怼得没话,趴在穆亦寒头上,气得咬了两口。 不过自己的小棉袄,自己还是要宠的。 穆亦寒给了阿黎一个眼神,阿黎就乖乖记下,回京找个好铺面,让小公主实现金子自由的事儿。 第399章 吉凶参半 一转眼,出发的前一天可算要到了。 姜家临行前,自是得做东请客,和乡亲们好好聚一聚再走。 到了夜里,一些关系格外近的,就留在了姜家,再吃上两口,顺便说些小话。 村长他们些年岁大的,经不起离别。 话还没唠上几句,就已经都哭得老泪纵横,眼泪直往衣襟上打。 冯氏和姜丰年赶忙安慰。 “村长可别哭,我们又不是不回来了,这不地和仙泉居都搁这儿呢,我们会经常回来看看的。” “就是啊,一旦我们在京城住不惯了,弄不好去了就回来,咱很快就能再见的。”姜丰年夸张哄道。 话虽如此,可村长还是哭成了兔子。 他怕破坏了气氛,拿着旺福的手直抹泪,“好,好,有你们这话就行。你们到了那边,只管放心,家里这边的地和房子,还有仙泉居,我们都会给你们看着,帮你们把根儿守好。” 而另一头,旺福还不知自己小手被当了帕子,正和丰苗抱头,哭作一团呢。 “好兄弟,说好的一辈子呢,你怎么就要丢下我了,原来爱会消失吗。” “呜呜,不会的旺福,就算我以后认识再多人,你也还是我最好的朋友!” 丰景受不了他俩腻歪,真想一人给个爆栗子。 “干嘛呢,又不是以后不回来了。”他傲娇扁嘴。 谁曾想,这话刚出口,韦院长就一把搂住他,眼泪吧差地抽泣。 “丰景啊,以后到了京城,有了更好的夫子,你不会忘了院长吧。”韦院长也呜呜起来了。 看着屋子里抽搭成一片,小糯宝撸起袖子,赶紧安慰。 她端着一旁的地瓜糖,挨个家伙嘴里怼一块。 “村长爷爷,李爷爷不哭,吃糖呀~” “院长叔叔,旺福锅锅,吃糖呀~” 得了小糯宝的糖果,众人也得了极大的安慰,这才收起眼泪。 谁知几个爷叔们才刚好受些,就都被地瓜糖给粘牙了,一个个老家伙哎呦哎呦的,仿佛戴了痛苦面具,都赶忙伸手去抠。 这一下,可把年轻人和孩子们逗得嘎嘎乐。 “哈哈姥爷!你快别抠了,我怕你把你大牙给抠下来!”旺福笑得前仰后合。 小糯宝尴尬挠头,只能乖巧坐好,假装无事发生。 这可怪不得她啊。 谁让那地瓜糖就是黏,只能嗦着吃,咬的话可就废牙了。 还好,李七巧端了几碗温水来,这才解救了老家伙们,把牙膛上的糖块慢慢化开。 孙春雪又抓了些花生、砂糖桔,放在炕沿上,好让大伙边唠边吃。 其实,大家最舍不得,还是小糯宝这个乖宝贝。 村长和刘婆子,一遍遍地捋着糯宝羊角辫,满是依依不舍。 眼看他俩又要淌泪,这时老李头叹气道。 “唉,糯宝这趟进京,以后要是不方便常回来,能不能一年让人送两次你小画像回村啊。” 本以为是李爷爷想念自己,小糯宝也要感动的两眼汪汪了。 谁知老李头又道,“不然,你这么能长肉,隔个一两年再回来,还指不定要变成什么样的小胖丫,爷爷我怕认不出你啊。” 小糯宝一听,气得四脚朝天,怎么又提她长肉的事儿! 早知道就该把糖,都喂李爷爷嘴里,把他牙都给粘掉! 眼看小胖丫要气得打滚了,众人都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偏巧菊娇这会儿才姗姗来迟,看气氛挺好,插嘴道,“对了,糯宝,临走前你就帮菊娇姐姐看看,我啥时候能成婚呗。” 村长赶紧给她打断,“得了吧你个大馋丫头,真想嫁人啊,啥时候做到不睡到日上三竿再说!” “哈哈哈!” 姜家屋子里,又是一阵雷鸣般的爆笑,就连刘婆子,都颇为同意地鼓掌。 一顿晚饭,大伙以眼泪开始,以欢笑结束。 入了夜后,小糯宝打了个哈欠,打算在离别前一晚,去找爹爹到海景屋睡去。 睡梦里,穆亦寒梦到自己成了条恶龙,正躺在海底,身上还骑着个仙子,抓着他龙角,把他当坐骑。 就是那仙子虽然小小一团,但有点重……压得他喘不上气啊…… 等早上天色微微泛白,穆亦寒睁眼时,视线下移,就看见某个小肉墩墩,正趴他胸口打呼噜呢。 小糯宝躺在爹爹胸前,睡了一宿,觉得这是世间最好的“床榻”。 舒坦得她四条腿儿都摊开了,半张着小嘴,微微流口水。 穆亦寒无奈嗤笑,“难怪梦里有人骑着本座,原来是你在作怪啊。” 此时的他还并不知道,那个梦境,在未来的某一天,就会成谶。 看着时候还早,穆亦寒捏了捏闺女小手,轻轻一摁,就在上面露出个软乎乎的小坑,可爱得他心都要化成汤了。 让小家伙又睡了一个多时辰,等天光完全大亮后,小糯宝才被套了一身厚袄裙,坐上了出发进京的马车。 道别时,全村的乡亲,都站在村口送别车队! 翠翠缝了几双棉手套,给了姜家男人们一人一双,让他们轮流赶车时,不至于生了冻疮。 只是她算错了人数,偏偏多做了一双,就顺手给了阿黎。 阿黎一看,绣工不错,贴身揣好后,朝她弯起笑眼,“啊呀,多谢翠翠姑娘了,想不到你女红这般好,以后谁娶了你可真是大福气。” 翠翠害羞地红了脸,刚想再和他说两句什么,就被旺福一屁股挤开了。 “呜呜丰苗,以后到了京城,苟富贵,毋相忘啊!” 小糯宝摸摸后脑勺,搞不懂,为什么旺福哥要骂五哥是狗。 很快,随着姜丰年一声长鞭挥舞,马车轱辘也开始转动了。 小糯宝趴在马车窗户上,不停向后挥动着小胖手。 小家伙的心里,既有对村子的不舍,但又揣满了对京城的期待。 不知道,那边又是一番怎样的光景呢! 第400章 糯宝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马车咯咯吱吱,在冷硬的泥路上,不停向前滚动。 姜家人多,分坐了两辆,由丰年和丰虎来赶车。 穆亦寒和阿黎独乘一辆。 而姜丰泽和萧兰衣,负责带着两队辽东营的人马,将三辆马车夹在中间,一路护送前行。 冬日里严寒得很,北风刮得人脸生疼。 但好在,车厢里有着火箱子,烧起来也就热开了。 小糯宝起初还穿着厚袄,可赶了会儿路,她又燥得给袄子脱下,只套着里面的比甲玩耍。 姜家车队一路走走停停。 每当停下来时,姜丰年就下来,给三辆马车加点炭火。 小糯宝就瞅着这机会,赶忙换辆马车轮流坐,以示雨露均沾,哄得大伙都高兴。 晌午时,轮到该“宠幸”爹爹的马车了,小糯宝吃饱喝足,就缩在爹爹的怀里,打了个小盹。 可等醒来时,她却发现,后面不知何时又多了辆马车。 “咦?阿黎叔叔,那辆是谁的车啊,怎么插进咱们的车队里了?”小糯宝好奇挠头。 阿黎眯眯笑眼,“那辆坐的是萧弈和他老管家,咱们国师好心,怕他想家,才把他捎上一路。” 小糯宝偷摸转眼睛。 对这话是一丢丢都不信。 爹爹会这么好心嘛,只怕不是强迫人家跟来的吧。 穆亦寒倚着软垫闭目养神,倒很满意阿黎的说辞。 虽然他们是强绑了萧弈,可那也是送他回家啊,怎么不算是好心呢? 如今,萧金山随时预备着起事。 这个节骨眼上,萧弈这小子,无论如何都别想离开他的视线。 其实另一辆马车里,萧弈倒是能淡然处之。 虽是被强行塞进马车,但他还能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地啃玉米呢。 就是老管家可急坏了。 因为这老家伙反抗激烈,阿黎便把他绑成了大闸蟹,拴在了马车窗边。 萧弈懒散地掀开眼皮,瞥了眼一脸眼哭不哭的老管家,心里暗爽得很。 “管家,你口渴了没,你又腾不出手来,要不我喂你口水吧?” 微烫的茶杯,刚一拿起,就被他做坏的一歪。 下一刻,茶水就洒了老管家一脸,烫得他一激灵。 “哎呀,手滑了。” 萧弈啧啧摇头,拿了张帕子丢他脸上,就继续翻着阿黎留给他的连环画解闷了。 “捡了个小福星,全家旺疯了?这起的什么土名字,我倒要好好看看!”萧弈埋头“苦读”去了。 从云城到京城,车队以这般路线行进,得走个四五日才成。 到了傍晚时分,姜丰泽抬起手,示意车队停下,该找地儿下榻了。 小糯宝打了个哈欠,才坐了一日的马车,就已经累挺得不行。 她正要探出脑袋瓜,看一下此处是什么地方。 然而这时,忽然间,只觉脑海里闪过一道寒光。 小糯宝怔了一下,她怎么觉得,好像有一股杀气,正跟随在他们身后呢? 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感觉错了,不过小家伙已经被弄精神了,眼睛睁得像铜铃,可是不敢打瞌睡。 趁着冯氏抱她下马车时,小糯宝赶紧掐掐指头,卜算一下此番出行吉凶。 平日里她极少出远门。 这一趟便也忽略了,出门前竟没有算好。 冯氏刚踩着木凳下来,就听怀里的小奶团沉口气,“啊啊,吉凶参半,逢凶化吉之兆。” 小糯宝感受着这个卦象,小脸不由自主,严肃地皱成了小包子。 这时,姜丰泽和萧兰衣,也敲开了驿馆的门,预备着进去住店。 傍晚天空灰蒙,小糯宝这才发现,他们一行人,停在了官道的一处荒凉地带。 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只有一家官驿开在此处,用于给有官凭之人,上任或是归乡时,方便住宿用的。 穆亦寒迈步下了马车,瞥了一眼周围,微微颔首。 “可以,此地虽然人少,但四处开阔,不宜藏人,可以在此下榻。” 姜丰泽感受到了国师的认可,立马笑成狗尾巴花,和萧兰衣挤着肩膀,就进官驿挑房间了。 驿丞看了眼伯爷腰牌,就赶忙点头哈腰,巴不得把腰给弯折了。 “各位贵人,快请进啊。” 姜丰泽数完了屋子,出来道,“官驿有上房四间,都是空着的,国师大人和妹妹、娘,哥嫂们都住得开。” “至于下房,加上柴房啥的,能有个十间,就给辽东营的弟兄们住。” 趁着这时,小糯宝飞快凑近三哥耳朵,把方才的卦象告诉了他。 姜丰泽警觉起来,这就做好安排。 “辽东营众人听令,咱们虽是休息,但夜里也不能大意,全都睡大觉可不行。” “这样,弟兄们分成两拨,一半负责前半夜守夜,另一半去睡觉,十间下房挤得开,等到了后半夜再反过来,听明白了吗。”姜丰泽严肃道。 “听明白了!” 于是众人简单用了顿饭,待天色一黑,便早早睡下了。 小糯宝担心着先前感受到的杀气,加上白天又昏沉睡了半日,眼下是一点不困。 等冯氏睡下后,她便从娘的怀里溜走,披着蝴蝶小袄,在上房的门前坐着,像个小打更人。 而下房那边,萧弈正跟着一堆营兵们,挤得快喘不过气。 左一个打呼噜,右一个磨牙的。 将近十人挤在一屋子,简直让他想撞墙。 于是他偷摸出屋,跑到楼上,想找个安静地儿熬一晚上。 正好这会儿,小糯宝瞅见了他,正要挥挥胖手召他过来。 可谁知这时,只听右手边忽然传来了一阵“打斗”声响! 小糯宝顿时警觉。 赶忙顺着声音的方向,迈开小短腿,就蹑手蹑脚地去了。 第401章 真是如有神助 四间上房,最右手边的那间,是老二两口子带着春哥儿、冬哥儿在住。 小糯宝越走近,“搏斗”的动静和哼唧声,也就越大。 以为二哥二嫂屋里有危险,她急得忙伸小手,一把给门拉开。 “二……” 可是,还未等喊出口呢,小糯宝就吃惊发现。 原来在“打斗”的不是别人,而就是姜丰虎和李七巧自己! 屋子里,那二人点了半盏油灯,正赤膊上阵,像是一对“连体婴儿”般,黏糊得难分难解。 这落在小糯宝眼里,确实像是打架。 就是打得好像奇怪了些…… 他们二人“打”得忘我,一时没注意门口的小家伙。 小糯宝小小的脑仁里,实在想不通太大人的事儿,于是深呼一口气,这就要进去拉架。 好在,千钧一发之时,萧弈揪住了她后脖颈子,给小家伙硬拽了出来。 “拦我干嘛,没看到我二嫂在挨揍吗。”小糯宝挥着小拳,义愤填膺。 萧弈简直没眼看,赶忙给屋门关上。 “咳咳咳……放心吧,你二嫂乐意得很呢。”他无语道。 小糯宝不信,气得要跺脚。 萧弈又只好忽悠,“他俩那不是打架,是在……在练凹凸神功呢,只要是夫妻,都得练凹凸神功,才能生小孩子。你个小屁孩不能乱看!” 凹凸神功? 小糯宝懵懵然。 “这么说,我也是爹爹和娘亲,练凹凸神功才有的啦~”她好像学到了新东西。 萧弈脸有点发烫,直为自己编的破名,害臊到想撞墙。 不过编这种瞎话,对他来说也不是头一次了。 记得前年有一日,他不小心撞见二舅韩钰和府上丫鬟欢好,被二舅瞪了一眼。 于是第二天,他为了报复,就当着外祖母和二舅妈的面儿,故意嚷嚷着二舅半夜“打”丫鬟的事儿。 起初,大舅韩尚还一脸天真,问是哪个丫鬟犯的错,想帮丫鬟求情。 结果萧弈就小手一挥,指了韩柔然身边的大婢女。 “就是她啊,呜呜大舅,你们不知道,昨天夜里,二舅去了她的房间,打得可惨了。” “他是压着打的,还一直问丫鬟他厉不厉害,还要不要!” “对了,打到后面累了,二舅把衣裳裤子都脱了,那丫鬟好像衣裳也没了。”当时的萧弈一脸真诚。 后来,他就清楚地看见,二舅韩钰的嘴角狂抽,脸差点气到变形。 二舅妈出生皇族,气得要疯,当场就给他挠了个大花脸。 再后来,府里可谓是鸡飞狗跳。 二舅二舅妈打了两天,那丫鬟也被发卖得没影了。 别人乱作一团时,萧弈却成了唯一清闲人,躺在床榻上睡大觉,睡得是前所未有的香。 回忆完自己的光辉历史,听到屋里凹凸神功的动静越来越大,萧弈忙拉着小糯宝走,避开了这靡靡之音。 “别说,你二哥虽然傻大憨粗,但还是有优点的。” “最起码身子骨,比我那二舅要好不少。”萧弈深深感叹。 小糯宝听得云里雾里,考虑着二哥难得被夸,明天要不要学给他听。 而这时忽然,大地微微颤动起来! 小糯宝低头看着脚下,“咦?地在动耶,二哥二嫂的凹凸神功威力好大!” 萧弈目光瞄向窗户,却猛的变了脸色。 “你当你二哥是霹雳猛虎呢,就两个人连炕都震不动,怎么可能震得动地!” 萧弈拉住小糯宝的手,急喊道,“是有贼人奔着咱们来了,你快看,窗外的火光!” 小糯宝一听,忙撇过脑袋瓜。 果然,透过脏破的窗户纸,只见外面升起了一片红彤彤的光,且越烧越烈。 门外和院里的正守夜的营兵们,压根反应不过来,他们才刚看见火苗,火势就迅速窜起,像是有备为之。 几乎是顷刻之间,小小的官驿,就被一圈浓烟和大火包围了。 而不远处,正有两千号黑衣人,看见火光后,朝着驿站狂奔而来。 一时间,千马奔腾,大地颤动。 其中领头的黑衣人得意大笑,“哈哈,那驿丞的家人攥在咱手里,不敢不听,他已经动手了,兄弟们,咱们快冲啊!” “就算他们逃得过火海,但也想不到,咱们还有刀剑等着他们呢!” “若是有人逃出,尽量杀尽,要是能除掉国师更好,不过别忘了,杀小世子才是咱的任务!”领头的大喝道。 一群黑衣人们,嚣张地挥舞着刀剑,在黑夜中不停吼叫。 他们都是萧金山,留在北地的余孽。 前些天得了命令,早早在此布局,主要为的却不是杀掉穆亦寒。 穆亦寒是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人,区区火局,和两千号人,未必困得住他。 而他们首要任务,是除掉萧弈,只有这承着天子之命的儿子死了,萧金山才能登基大统。 而此时,驿丞早已逃跑。 他早先就在官驿外围,埋好酒坛子和柴跺,方才从后门翻出去,把火点了。 萧弈拽着小糯宝的手,正要去喊醒穆亦寒他们。 可小糯宝却站定未动。 她看着外面的漫天大火,稚嫩的小脸上,映得红通通的,不见一丝惧意。 这就是坏人的手段吗。 好拙劣哦~小糯宝鄙夷摇头。 “快跑啊,你不是吓傻了吧?”萧弈有点担心她了,怕她太小被吓坏。 小糯宝却眯起眼睛,声音清脆无比,“嗯?吓?有什么吓人的呀,水不就能灭火吗,小美人锅锅你不用担心。” “可关键是,咱们这个官驿里,眼下肯定没水啊。”萧弈着急地跟她解释。 小糯宝耸耸肩膀,“谁说要用官驿的水了。” 那还得舀出来,灭火多慢啊。 要水,找她啊,没有谁比她更多了。 善信们日日供水,她供品中的水流,早就能凑成一条河了,天天拿来灭火都用不完。 萧弈正急到冒汗时,却见小糯宝忽的抬了下小手,神神叨叨的。 可下一刻,窗外骇人的火光就猛然不见了。 耳边传来的,只有哗啦啦的水声,堪比瓢泼。 萧弈瞪大眼睛,忙去推开窗户,“外面这是……在下雨?!” 而不远处的黑衣人们,脸上的狞笑也戛然而止。 他们眼睁睁看着,夜空毫无预兆,却突然降下了瓢泼大雨。 一个个都惊到不行,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 等等,他们是不是眼花了? 大冬天的下大雨……而且雨还只下在官驿上空! 第402章 听说糯宝是雷公电母 这莫不是老天在开玩笑吧! 而看着这突然的雨,辽东营的弟兄们也大为振奋。 “这还真是老天爷都在帮咱啊!” “快去通知国师和伯爷,再把其他兄弟叫醒,咱们和外头的贼人拼了!”营兵们一脸愤愤。 穆亦寒的睡眠极浅。 今夜没有闺女相伴,更是一点风吹草动就醒。 他看着外面的泥泞雨地,又看了眼走廊的小糯宝,心头冒出一个猜想。 不过这会儿最要紧的,还是赶紧退敌。 穆亦寒抓起长剑,高大的身形闪出门外,对着正披衣的丰泽和萧兰衣道,“区区小贼,不必惊慌。” “你们跟着本座便是。” “阿黎,留下来,保护小公主。” 很快,雨水便已停下。 官驿已经连一点火星子都不见,孤月被乌云罩住,外面重归漆黑一片。 穆亦寒穿着一身墨色的袍子,手握银色长剑,这就领着辽东营众人,拉开战形,候着前方的歹人。 两千多号黑衣人们,这会儿刚从震惊中缓过来。 “怎么办统领……” “既不能火烧官驿,要不咱还是退了吧。” 领头的黑衣人咬紧牙关,“怂货,怕什么,他们这些营兵,人数不及咱们。” “天黑看不清楚,他们防不住咱们,待会儿一部分上前厮杀,另一部分给我趁乱进官驿里,见人就杀,必要把萧侯爷的骨肉毙命!” 这话一出,众人的信心又上来了。 毕竟,今夜无月,摸着黑抽出一队人,翻进驿站里,解决掉里面的妇孺和萧弈,那不成问题。 然而就在此时,夜空中突然响起一道惊雷! 小糯宝站在窗前,担心夜黑,爹爹他们会看不清敌人。 于是小手给出雷火,为他们照亮! 那雷电只闪在黑衣人的上方。 雷光一下子,就能把他们一伙全部照亮。 黑衣人们看着周围一片光亮,不由又傻眼了。 “等等,今晚这是什么情况?” “这雷咋只在咱们头上劈啊。” 下一刻,穆亦寒就沉下眸子,攥紧手中剑柄,大喝一声,“能看清他们的位置了,众将士听令,一队二队冲上去杀,三队守住官驿!” 辽东营众人看着雷光作美,一个个大受鼓舞。 就连老天都帮着他们。 “兄弟们,冲啊,杀他们个屁滚尿流!” 众营兵满腔热血被点燃,一个个威武极了,朝着黑衣人的方向就冲杀过去。 小糯宝眯起眼睛,小胖手不停施展雷电,为爹爹他们照亮。 这雷电自始至终,都只照在敌方头顶,穆亦寒等人看得清他们,可他们却难看清穆亦寒,一下子就拉开了优势。 很快,在穆亦寒的带领下,众人势如破竹,越战越勇。 可那些黑衣人们就惨了。 眼看雷电始终不停,还对他们如影随形,一个个心里早就崩溃。 不一会儿,就被打得屁滚尿流,作鸟兽散了。 看着爹爹他们大获全胜,小糯宝大松了口气。 先前感受到的那股杀气,也瞬间消散了。 只是唯一让她eo的是,爹爹好像又打打杀杀了。 小糯宝垂下小包子脸,无奈啃手,这得损多少福报啊,她可得想法子补上才行。 而小家伙全然没注意,这会儿,萧弈已被今夜天象惊呆。 他趴在窗台上,就差双膝跪地了,俊美的小脸上,满满都是敬畏。 官驿外面,姜丰泽皱紧眉,“不少人都跑了,国师大人,要不我带一队人去给抓回来?” 穆亦寒微微摇头。 “不必,此处我等不熟,小心追寇入了穷巷,反而是大忌。” “擒贼先擒王,如今已经捉住了贼首,他们变成不了什么气候。” 姜丰泽颔首,这就和萧兰衣一起上前,把早被国师一剑刺穿的头目,给拖进了官驿院内。 待大门关上后,众将士坐在地上,一边休息,一边兴奋地唠着大雨和雷电。 “天爷啊,要是没那雨,咱今个儿是要交代在这儿了。” “那可不,还有那雷电,真是如有神助。” 杨二最是骄傲,站起来大笑,“哈哈你们知道咱为啥有这好运吗,因为小公主跟咱在一处,她可是我们村的福星,肯定是公主给咱带来的福气。” 众人忙用力鼓掌,一个个喜得不行。 小糯宝扒着窗边,点头如捣蒜。 嗯呢嗯呢。 杨二叔叔说的对。 今晚的雷施得她手指头都要抽筋了,打了个哈欠后,小家伙就哒哒哒,扑到惊魂未定的冯氏怀里,开始闹觉了。 穆亦寒瞥了眼杨二,把他的话默默记在心里。 随后,他便看向地上的男人,眸色漆黑了几分。 “你是萧金山派来的?” 地上的黑衣人,正满身是血地打滚,疼得满头是汗。 可没办法,穆亦寒的长剑故意偏了一寸,没有马上取他性命。 这男人捂着被刺断的肋骨,眼睁睁看着血在流淌,却又不能马上咽气,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是……是又怎样……”他大喘着粗气哼道。 “叫什么名字?”穆亦寒问道。 “老子叫白勇,待我们萧侯爷成了大事,自会为我报仇。”白勇从牙缝里挤出话来。 白勇? 这个名字姜丰泽和萧兰衣都很耳熟。 先前审问毕萝春时,她便说是受了萧金山的旧将,一个叫白勇之人利用,原来就是此人。 穆亦寒抿唇冷道,“若是那萧金山知道,你们今夜差点烧死他的骨肉,不知他又要做何感想,” 白勇却轻蔑哼哼,“我们今晚,就是来要他的命的!” 可话一出口,他又有些后悔,死闭上眼睛不吭声了。 穆亦寒神色微变,察觉此人的神态,不像撒谎。 可若这么说,难道,先前是他猜错了? 萧金山父子并非情深? 可即便如此,也无道理非要杀子不可……除非,萧弈的存在,挡了萧金山的皇帝梦! 第403章 初到皇宫 穆亦寒想不通更深之处。 但已经隐隐约约,觉出萧弈这孩子,身上有不少秘密。 一夜辛苦,众将士都需好好休息。 等到了第二日,天光完全大亮,穆亦寒才下令启程。 之后的一路上,他们未再遇到什么危险。 只是偶尔遇到些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人家时,小糯宝都会拼命拉着穆亦寒,“命令”爹爹好生布施。 要为他的福报大业做努力。 就这样,车队前进了整整五日,终于在第六日的上午,靠近了京郊之地。 而此时的他们,还不知道,先前那些吓傻的黑衣人们,其中有不少,也逃到了京城。 没了头领,这些乌合之众,当然不敢再生事端。 相反,有一些家伙,还被那一夜“阴魂不散”的雷电弄出阴影,变得有些疯癫。 他们一路往京城跑,嘴里就念叨了一路。 “你们知道吗,和国师作对,老天爷会出手的!” “要不就是雷公电母,藏在国师的车队里了,追了我们一晚上!” “不对,不对,也有可能是大罗金仙,反正雨说下就下,啊啊啊太吓人了。” “真的……不能和国师作对啊!” 这几个黑衣人,宛如癫公一般,逢人就和人说着这种胡话。 完全把那夜小糯宝的操作,当成了神迹临世! 于是乎,姜家车队还未真正进京。 京城里,就已经遍地都是传言。 在京中,无论是朝堂勋贵间,还是百姓家常巷。 只要有点八卦趣闻,那都是一传十,十传百的速度。 且越传越邪乎。 不出半天,人们都传开了,说国师大人近日回京,而和他同行的,定还有一个堪比神明的高人! 还有些人更离谱,非说国师身边有雷公电母护体。 还有的……则大喊国师被老天爷宠幸了……连火都烧不死他。 听着这般传言,韩家那边,简直是如丧考妣。 毕竟前几日,韩家刚丢了个大脸。 眼下,又得知国师人还未归,就出了把风头,怎能不憋屈。 先前,元宵灯会时,有个如花似玉的女子,竟当众拿出韩钰的贴身玉佩,和韩柔然的帕子,摸着肚子大喊哭诉。 说她怀了韩钰的骨肉! 一时间,引起了无数百姓围观。 这盆脏水扣的,让韩府简直像是要炸开了似的。 可那女子,手里拿的玉佩,却是是韩钰命根子似的存在,不少人都见过的,让他根本百口莫辩。 而更糟糕的,是那女子还被人认出,正是青楼的一个雅妓,青杏。 堂堂韩府二爷,居然搞大了青楼女子的肚子,还想始乱终弃。 一时间,满城风言风语,让韩府颇为蒙羞。 原本,那韩钰还想挣扎一下,故意雇了些人,当街质问青杏。 “你一个青楼女子,就算真和韩府二爷有了啥,但难道不知道喝避子汤吗,谁知道你是不是在泼脏水?”被雇去的小厮们大喊道。 谁曾想,青杏一句话,直接给韩钰来了个雪上加霜。 “这怪得了我吗!” “那韩二爷身子骨差,才蹬两下腿儿就完事儿了,谁知道这么一眨眼的工夫,就能留下了种,我也冤啊!”青杏大声回怼。 “哈哈哈!” “原来韩府二爷就是蹬两下腿的能耐啊,真是苦了韩府二夫人了。” “难怪,韩府下人经常需要医馆抓药,莫不是为了给二爷进补的。” 一时间,京城下到百姓,上到勋贵,都知道韩钰肾经有亏,身子骨不行。 韩府二夫人自觉丢脸,气得又给韩钰挠了个大花脸,跑回娘家了。 韩钰更是没脸见人。 那青杏本是他韩府,送给姜家的一个巨坑。 不曾想,恶人射出一记冷箭,如今正中的,却是自己的眉心。 韩家如今,正是最煎熬之时,韩钰连府门都不敢出,生怕被人指指点点。 而这会儿,国师回朝,且信神迹引起热议,这样的消息,对他们来说无疑是更大的打击。 不过,于姜家人来说,可就是一大乐事了。 这不,他们的车队才进了京郊,就已经听到了好些怪话。 “你们听说了吗,国师好像有雷公护体呢?” “不对,我咋听说的是电母!” “你们都不对,我听说的,可是国师被雨神看中了。” “你们别胡说,要我看,国师身边应该是有个得道仙人才对!”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不休,姜家人坐在马车里,也跟着笑个不停。 他们的小乖宝,咋就成了雷公电母了? 小糯宝还想装相,一路假寐,可小嘴却已经忍不住抽搐。 天呀,人家真的不是电母。 明明是福星小仙子! 姜家人为了配合小家伙,嘴上都不戳穿她,同时,也是不想让国师起疑。 然而众人哪里知道,穆亦寒早就猜出,昨夜是闺女的手笔。 不然,萧弈那老管家的屁股,又要怎么解释? 昨夜,老管家以为那是萧金山派来杀国师的人,本想趁乱带着萧弈逃跑,去投奔白勇。 谁知小糯宝察觉到他的鬼祟,直接一道雷火劈下,正对他的裤子! 裤子瞬间烧穿,老管家屁股都冒了烟,疼得他眼下,只能一扭一扭地走路。 除了小糯宝外,穆亦寒想不出还有谁,会做这般捣蛋之事。 不过京城的这番传言,对他们来说,倒也是百利无一害。 南纪国的神女之位,已经虚悬多年,迟迟没有人选。 如今这传言,相当于间接为糯宝造势,到时穆亦寒就能顺理成章,奉小棉袄为神女了。 很快,呼呼啦一行车队,就缓缓驶进京城内,奔着皇宫去了。 车厢外的声音,也随之越来越热闹。 小糯宝很是好奇,探出小脑袋瓜,才瞅了一眼,眸子就瞬间亮了。 只见京中繁华极了! 各色商铺、茶馆鳞次栉比,朱瓦高墙的宅院也是连甍接栋。 男女老少们衣着新颖,看得人都眼花缭乱,四处的吆喝更是不绝于耳。 还有脚下之路,全是一水的青砖铺地,完全是云城没有的精致。 “哇,这就是京城吗?好漂亮啊!” 小糯宝一激动,飞身向前扑去。 胖嘟嘟的身子卡在车窗,一半在内,一半在外,差点就钻了出去! 第404章 国师太宠了 冯氏吓了一跳,赶紧给闺女拽下来。 “你这个小捣蛋,一旦掉下去咋整,你哥这马车赶的可不慢呢。” 小糯宝高兴得小脸鼓起,很有信心地拍拍小肚子,感受着上面的肉肉在动。 “放心吧娘,肉肉不是白长的,有它们卡着呢,我掉不下去!”小糯宝很有自信。 马车里,冯氏和丰景丰苗都忍不住笑。 “这么说,平时你多吃就对了呗。”冯氏无奈。 透过半开的门帘,穆亦寒盯着前面马车,看着在窗口一晃而过的肉墩墩,捏了把汗。 “小笨蛋,好在没栽下去。” 穆亦寒淡声吐槽,眸底带着宠溺。 不过,小棉袄才看了眼京城,就乐成这样。 那一会儿到了宫里,还不得乐疯了。 想象闺女到时候,不知道会兴奋成什么的小样子,穆亦寒的嘴角,就有些压不住了。 这三年来,自己亏欠她这么多。 如今,也到了该补偿的时候。 穆亦寒蜷缩起手指,已经想好,以后要把自己能给出的,世上最好的东西,都给小糯宝。 马车穿过一条热闹的长街,拐了个弯,就是另一副光景了。 不远处,静谧幽深的长长官道,好似一眼看不到尽头。 两边都有黑甲军在把守,看到是姜家车队,自然放行。 辽东营的营兵不便进宫,就由两名黑甲军带着,先往兵营安顿。 其余人,则继续跟着马车,走过静谧的官路,渐渐的,皇宫就在眼前了。 眼看皇宫越来越近,江家人都开始紧张起来。 他们还从来都没有来过皇宫,更不敢想这里面得有多大的规矩。 “待会儿进去之后咱们可得守规矩,谁也不许东张西望,知道吗?”冯氏看着家里人道。 李七巧这会儿紧张的都开始冒汗了,她赶忙点头,“知道了,娘,你放心吧。” “还是头一次来这么大的地方,真是托了小姑子福啊。”孙春雪越想越忍不住激动,脸蛋子都通红的。 “皇宫里面是不是住了好多贵人啊,咱们见了他们难道要行礼问安吗?”丰苗说道。 这个他们当然是不懂了。 不过事实上,他们也轻易见不着其他人。 眼下南纪国的皇宫,早就已经跟几年前的不同了,被穆亦寒改了。 皇宫内外之分。 自从穆亦寒掌权后,慕容皇室就被一窝端,撵到皇宫外的侧宫去住,美其名曰外宫。 而内宫则是真正的皇宫,眼下唯有一个正主,那便是穆亦寒自己。 不过当然,以后自然要再添一个小主人,就是小糯宝了。 走过官路,马车停在了青雀门外。 这时,感受到马车不再走动,众人都忍不住掀开车帘子,向前看去。 只见皇宫之上,便是金光闪闪的琉璃瓦,而外面的朱红高墙,更是透着庄严和贵气。 “娘,这就是快到宫里了。”李七巧紧张地咽咽口水。 冯氏也看得有些失神。 待下了马车后,姜家人都有些手足无措,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办了。 穆亦寒抱起小糯宝,坐上一辆轿撵。 “阿黎,让轿撵先接姜家人,去淳华宫安顿,休息一日再说之后的事。” 小糯宝快被眼前的景象,晃得睁不开眼。 然而,待进了宫里,更是让她大开眼界。 穆亦寒猜到闺女会喜欢宫里,不过,他还是低估了糯宝的兴奋劲。 等到了永宁宫前,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家,大上十倍还不止的宫殿,小家伙简直要乐疯了,在轿撵上差点成了窜天猴。 “哇!爹爹,这里就是你的家吗!” 穆亦寒抬起大手,可算摁住了小家伙,“以后也是你的家,喜欢吗。” “喜欢!”小糯宝开心得快晕过去。 不敢想,要是能住在这里,她得是多么快乐的一个好宝宝。 于是两只胖嘟嘟的小手,这就抱住穆亦寒的大腿,死活不撒。 这可是南纪国,最粗的大腿了! 穆亦寒被她没出息的小样儿,闹得有点哭笑不得。 他长臂一伸,又给小糯宝拎起来,丢回怀里。 “坐稳当了,一会儿还要见爹爹宫里的人,可不能在下人面前,丢了你小公主的脸。” 小糯宝一听,又赶紧乖乖坐好。 对哦,她现在可是正儿八经的公主,要有小公主的样子! 此时,龙轩宫的宫人们得知国师归来,早就跪成两排,在宫门前等着迎接。 待国师的轿撵一出现,众人正要叩倒在地时,可下一刻,又不由齐齐愣住。 等等。 他们看见了什么? 国师大人的怀里,怎么抱着个孩子? 可是国师向来不喜小孩子,就连先前那个冒牌郡主,都不曾抱过几回的啊。 眼看国师愈来愈近,为首的大太监赶忙道,“恭迎国师大人回宫,国师大人万福。” 穆亦寒坐在轿上,没等到对小棉袄的问安,向下斜了一眼。 “这是福星公主,本座的亲生骨肉。” 啊? 众人吓了一跳,又赶紧道,“福星公主万福,恭迎公主回宫。” 小糯宝不知公主该怎么样子,刚想装的有气势点,可肚子却又咕咕叫,饿得破功了。 于是她挠挠小花苞头,挥着胖手奶声道,“好啦好啦,你们快起吧,地上很凉的。” 宫人们听得心里一暖,都下意识抬眼,想看一下小公主的模样。 可这一看,就把众人都看得呆了。 肤白皓齿的小姑娘,两只杏眼灿烂如星,一笑起来,小脸露出俩梨涡,软乎乎的,好像一块草莓馅的小汤圆。 太监和丫鬟们,一个个都心潮澎湃,心都酥得要掉渣了。 亲生的! 这回一定是亲生的了,长得和国师大人一样好看! 穆亦寒瞥了眼众人激动的模样,心里不由暗爽。 他又傲娇地掀起袍角,一把蒙住小糯宝,故意不让宫人们看个够。 “还愣着做什么,小公主饿了,给她拿吃的上来。” “是!” 宫人们欢天喜地,乐意伺候这么可爱的小主子。 第405章 骗人生闺女 龙轩宫的床榻太舒服了。 不仅厚实无比,而且暄软得像朵大棉花。 小糯宝一被丢上去,身子就弹起来两下,仿佛步入云端,舒坦得她搂住被子,直接滚了两圈。 等再一抬眼,看见宫人们还一脸震惊。 他们正在怀疑,国师是不是被夺舍了。 小糯宝没看懂他们的心思,还以为是爹爹提的要求太难了。 她坐直小身子,满屋子扫了一圈,这就随和地摆摆胖手。 “不用啦爹爹,不用请工匠,糯宝有办法能上榻哒!” 说罢,就见她吭哧瘪肚地爬下去,哒哒跑到一旁的博古架,搬来一个方形物件。 她把东西放在地上,双脚踩在上面。 “嘿嘿,其实搬个小板凳就好了呀,就像现在这样~”小糯宝呲出软软的牙花子,朝宫人们比了个耶。 太监和丫鬟们瞬间捂住心脏。 啊啊! 小公主好乖好萌! 他们的内心在狂叫。 难怪国师宠了,换作是他们,也受不了啊! 大丫鬟春梅忍不住呜呜,“小公主,您真是太可爱了,不过……您踩的不是板凳,是国师大人的玉枕……” 小糯宝这才恍然大悟,调皮地吐了吐小舌头,不敢去看爹爹。 “哦哦,难怪,我就说这“板凳”怎么没长腿呢~” 大太监吴雀也尖声道,“小公主快快下来,别让那破枕头凉了您的脚,您真是太萌了,简直是骗人生闺女啊!” 穆亦寒眉角突突。 太医院特地取了西域寒玉,为他做的玉枕。 怎么就成了破枕头? 平时他日日枕着此物,也没听吴雀提醒,让他别凉了脑袋啊。 穆亦寒瞥了眼吴雀的身下,冷声吐槽。 “话可真多,你生的哪门子闺女,拿什么生。” 太监吴雀裤下一凉,委屈地扁扁嘴。 国师大人怎么还人身攻击呢。 这时,穆亦寒又走上前,揪起小糯宝,把她脚丫子底下的玉枕抽走。 小糯宝重新被撂回床上。 很自觉地递上帕子,好让爹爹把枕上的脚丫子印,给擦个干净。 看着小公主的滑稽小样儿,宫人们又忍不住弯起眼睛。 自此之后,偌大的龙轩宫,小糯宝很快便赢得了所有人的稀罕。 她才来了三日,就和宫人们都认了个眼熟。 这也才知道,原来爹爹的龙轩宫,除了以阿黎为首的几名内宫使者,用来帮其处理政事外。 还有大太监四个,以吴雀为首。 还有大宫女四人,分别是春梅、夏兰、秋竹、冬菊。 小糯宝在龙轩宫和乐悠宫两头跑。 今日陪爹爹入睡。 明日就去找娘和嫂子搂被窝,主打的就是一个雨露均沾。 而姜家人这边,虽宫里事事有人伺候,但他们都是朴实农户,反倒不适应起来。 何况,皇宫威重,岂是寻常百姓能长住的。 她们几个女眷还好,但丰年丰虎他们是男人,便更多有不便了。 于是阿黎便告诉他们,国师大人已经在宫外不远,为姜家置办了一座宅院,是为福星公主府邸。 那府宅大得厉害。 光是一个后花园,就有原来姜家宅院,两个那么大了。 且一应布置已经弄好,就等着姜家拎包入住。 冯氏他们才一进去,就乐得不行。 还是宫外住得方便。 于是这就赶紧搬进去。 得知姜家进京,还终于出了宫,萧老太和萧夫人,还有宋老他们都迫不及待,纷纷前来为姜家温锅。 小糯宝得了穆亦寒准允,跟了冯氏他们回府,在家大吃大喝了几日。 温锅宴过后,冯氏搂着小糯宝,不忘警醒家里。 “眼下咱虽得了富贵,但别忘这都是糯宝给咱带来的,咱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糯宝,以后做事可不能没了规矩,懂了吗?” “知道了娘。”姜丰年他们齐声笑道。 在家腻歪了几日,小糯宝就又坐着马车,进宫去找爹爹蹭饭了。 穆亦寒拨了个小太监,名唤喜子,贴身伺候着她。 喜子今年不过九岁。 入宫才刚满一年。 小糯宝坐在马车里,看着外面的他垂着脑袋瓜,兴致不高,就话找话逗他。 “喜子锅锅,你是挨我爹爹训了吗,为什么不高兴呀?”小家伙问道。 喜子忙抹了把眼睛,“回公主,没,奴才只是想到,今日是奴才入宫整一年。” “那你是怎么进宫的呀。” 提起这个,喜子就有点悲伤了。 小太监委屈巴巴道,“都是被我娘骗来的。” “当年,娘给我洗了个澡,说要带我去玩老鹰抓小鸡,结果,呜呜呜,就把我交给个老太监,弄成小太监了。”喜子两眼红通通。 小糯宝歪着脑袋瓜,小手无情指向他的裤裆,安慰道,“唉,其实你娘没骗你啦,因为你小鸡确实被抓走了呀!” 这怎么不算老鹰捉小鸡呢。 小喜子一愣。 随后摸摸后脑勺,好像是那么回事! 他两眼顿时泪汪汪,“呜呜呜小公主,谢谢您,把奴才这一年的心结,都解开了,呜呜,原来我娘没骗我!” 这一年来,这小太监一直生娘的气。 他不是亲生的吗,为什么要骗他。 不得不说,小家伙这独到的开解法子。 确实收获了奇效。 喜子终于开心起来,也对小公主侍奉得更恭谨。 看到闺女很适应宫里,穆亦寒心情不错,但很快,前朝的一些老家伙,就让他高兴不起来了。 这不,这天,穆亦寒终于告诉群臣,新封的小公主,其实就是他的亲生骨肉。 他已经打算,挑选个黄道吉日,就为闺女正式行册封礼。 再顺便,把神女之位,一并交到小糯宝的手上。 朝堂之上,这话一出,群臣差点炸了锅。 以吏部尚书白池为首,一堆勋贵大臣,竟都脱下官帽,以下跪抗议。 “国师万万不可啊!” “神女可是主一国之吉凶,哪是个吃奶孩子能担得起的。” “区区一乡下丫头,去做神女,岂不是让我南纪,成为笑柄!” 第406章 给神女跪了 众臣们高声喊完,便长跪不起了。 有的人还故意装相,揉红了眼睛,任由两行老泪,顺着脸颊滚落。 “若是国师大人,不肯收回成命,那便是天要亡我南纪,我等宁愿辞官!”吏部尚书痛声道。 宋老斜着这些人一眼,真想吐一口老痰,给他们冲出勤政殿! 瞧着一个个痛心疾首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些忠贞不二的良臣。 可实际上,这伙人不过是怕糯宝成了神女,穆亦寒就更有助力。 一切皆为争权罢了。 穆亦寒摩挲着皇座上的龙头,狭长的双眸眯紧。 简直被他们吵得头痛。 “你们肯不肯,关本座屁事。”他揉揉额角,漠然吐出这句。 “若是真敢辞官,那本座倒是求之不得。” “不然的话,册封大典上,你们只管提着脑袋来吃席。” “若有不从者,脑袋也不必要了。”穆亦寒掀开眼皮,不耐烦地扫视一圈。 众臣一听,虽是打了个寒颤,但仍硬着头皮,跪地不起。 吏部尚书回头,给了大伙一个眼神。 国师是他! 神女若再是他闺女! 那不就是给他称帝铺路吗,坚决不能从啊! 其实穆亦寒还真没想那么多。 就是想把最尊贵的身份,给闺女而已。 见这些人不起,他也懒得再废话。直接一挥手,命人去把带头的几位官员,家中内眷抓来。 其中,吏部尚书白池,礼部尚书裴老,礼部侍郎韩坚等人,当然是重中之重。 这会子,小糯宝正在宫里,和太监丫鬟们玩老鹰捉小鸡。 她正觉疑惑,为何小喜子死活不肯加入。 还死死捂住裤子,蹲在一旁哭鼻子。 而就在这时,有两个宫人边走过来边嘀咕。 “听说了没,咱国师大人在前朝动怒了?” “好像,还要把一些大臣的家眷,全部杀了,让他们通通嗝屁!” 穆亦寒其实很想说,他可没有要杀人! 只不过是喊进宫,请来喝喝茶,捎带着震慑一下而已。 只是不管宫里宫外,总是把他魔化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可惜他现在不在龙轩宫,就算长了嘴,也没法和闺女解释啊。 小糯宝一听,顿时不当老鹰了。 小短腿紧倒腾,就要往勤政殿跑去。 爹爹不要沙人呀! 福报福报,别忘了福报! 吴雀等人不知她要干嘛,只见她像个小土豆,嗖的一下就滚出了老远。 嚯,别看他们公主腿短。 但架不住跑得快啊! 在宫里七拐八拐,好不容易到了勤政殿后,小糯宝拽拽阿黎的袖子,这才问明了原委。 得知是为了给自己封神女,闹得群臣不同意。 小糯宝为了护住爹爹的福报,打算自己出手! 她站在门口,往里瞅了一眼,飞快看清了几个大臣的命数。 于是小家伙拍拍小胸脯,这就蹦哒哒,走进了大殿内。 爹爹说过,擒贼先擒王。 于是小糯宝把目光,先对准了带头的吏部尚书白池。 众臣正觉憋气时。 看到小家伙不打招呼擅闯。 白池起身怒斥,“这是朝臣议事重地,不是你乡下村子,你这个什么公主,还有没有规矩了!” “规矩?”小糯宝鄙夷地奶声啧啧,“白痴大人,那你知道什么是守规矩吗?” 白池轻蔑蹙眉,正想说堂堂公主,连宫规都不知,真是愚蠢。 谁曾想,下一刻,小糯宝便掐掐手指道,“四十年前,白家夫人无子成嗣,于是把刚出去的女儿掐唔唔唔!” 话还未来得及说完,白池就满脸惊讶惧,扑过去捂住小家伙的嘴巴。 小糯宝推开他手,天真眨眼,“那你说此事算合规矩吗?若传出去,会怎么样啊。” 四十年前,京中巨富白府,白老爷身死两日后,续娶的白夫人可算临盆,可惜诞下的却是个女婴。 眼见无子继承家业,白夫人心一横,重金从一戏子手里买下男婴,替换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吏部尚书白池瞪大双目,瞳孔都惊得震颤。 一张鞋拔子脸,也瞬间惨白一片。 此事若是传出,白家旁支非生吞了他们母子,夺走家财不可。 电光火石间,白池就坚定了神色,砰的一声给小糯宝跪下。 “小公主教训的极是。” “不,是神女大人!” “回国师的话,臣也觉得公主天资不凡,必是我南纪最好的神女!”白池就差举拳发誓,还直接磕了个响头。 众臣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不可思议地回身盯他。 woc吏部尚书有病吧,说好一起死扛,他怎么说叛变就叛变! 第407章 他们真要哭了 解决了吏部这个,小糯宝又伸出小手指,点兵点将点到了裴老。 礼部尚书裴老年事已高,在朝中名声最显。 不知是年岁大了还是怎的,他一瞄到小糯宝的眼神,膝盖就忍不住开始哆嗦。 糟糕,怎么感觉不妙。 “裴老爷爷~” 小糯宝眯起眼睛,在“磨刀霍霍”前,还很有礼貌地鞠了个躬。 娘说过的,要尊老爱幼,假装尊一下老也叫尊! 裴老强颜欢笑,“……呵呵,小公主有何指教?” “礼部尚书裴清怀!”小糯宝对着他的老脸,开始掐手指了,“年七十,好书画、好品茶、好娈童、还好扒灰!” “家里五个儿媳,皆与你有一……” “国师大人英明!”裴老顿时趴地,高声大喊道,“老臣也觉得,南纪神女,非糯宝公主莫属!” 他铆足了劲,嗓子都喊卡痰了,但可算盖住了小糯宝的后半句话。 为了能和儿媳们扒灰,就连他五个儿子,都被撵到了外地。 领兵的领兵,外任的外任。 这龌龊事从未出过裴府,从云城来的公主,怎么知道! 裴老一喊完,就面如菜色,晕在了白池腿上。 趁着白池给他掐人中时,小糯宝一脸无辜,又去找下一个了。 一时间,整个勤政殿,变得诡谲极了。 小胖丫顶着可爱花苞头,背着小手,在殿里溜溜达达。 一会儿戳戳这位大臣胸口。 一会儿又点点那位大臣脑袋。 各位臣子的那点私事,被她如数家珍,小嘴叭叭开讲。 群臣们起初不解,还质疑白池和裴老。 但很快,小糯宝的“大刀”就横在了他们头上,吓得他们一个个双腿发软,满眼都是恐惧。 这小姑娘是何来头? 怎么连这些都知道。 众人的眼泪直往心里淌。 大庭广众之下,拿人脏事做要挟,这孩子心可真脏啊! 他们心里哀嚎,面上却是无比正义,纷纷忍着泪花,异口同声大喊。 “福星公主必为神女!” “我等皆无异议!” “一切皆由国师大人定夺!” 众人本以为,国师大人是个狠角色,可不曾想,他闺女更是个活阎王。 竟然能不费吹灰之力,就知他们要命的隐私,如同探囊取物…… 裴老可算醒了,他和白池挽住彼此,一脸悲痛地互相点头。 早知如此,就不该当这出头鸟啊。 差一点点,“头”就真被公主的嘴刀给砍了。 群臣都变乖觉,小糯宝也拍拍小手,奶呼呼地吐口浊气。 早这样不就得了。 害她费了那么多口水,回去得喝两罐羊乳茶,好好补补! 等到退朝时,众人都已泪流满面。 杀人的见多了,但这么会诛心的,还是头一次见。 座上的穆亦寒扬起唇角。 双眸满是笑意。 这小家伙还有少惊喜,是他这爹爹不知道的。 阿黎则一脸痛快。 叉着腰在殿内大笑,就差仰过去了。 这堆居心叵测的臣子们,来时还气宇轩昂呢。 现在退出勤政殿,却是连走路都打晃,真是大快人心。 而所有人中,只有礼部侍郎韩坚没被点到。 他正一脸愤慨,质问所有人。 “什么情况?” “你们为何要对国师投诚。” “给我个解释,我需要个解释!”他气得快跳脚了。 阿黎笑出了眼泪,又好奇道,“糯宝,那韩坚最是可恶,朝臣中不少都是受他蛊惑,方才你为何偏没去找他。” 小糯宝抱起胖胳膊,哼哼道,“阿黎叔叔,这叫特殊化,好让别人孤立他呀!” 可不,等阿黎再一抬头,果然,韩坚已经成了孤家寡人。 他自己站在风中怒吼,其他人却避之不及,谁都不想搭理他。 穆亦寒被这小家伙逗笑,单手抱起来她,“跟爹爹回龙轩宫,找司衣坊,为你定制册封典礼的吉服。” 一听又能做新衣裳了,小糯宝眼睛一下亮了,嘴角差点咧到后脑勺。 “嘿嘿,新衣裳!” 小糯宝说罢,立马开始吸气收腰,提前演练一下,好等裁缝来了给她量细一些。 穆亦寒被她这自欺欺人的小把戏,闹得简直没眼看。 不一会儿,龙轩宫就开忙活,宫人们纷纷准备,只等着册封时,小神女闪亮登场。 不过这良辰吉日,还得小家伙自己挑。 小糯宝稍一入定,这就惊奇地睁圆眼睛。 “爹爹,就定在半月后!” 穆亦寒抬眸瞄她,“嗯?可有什么说法?” 毕竟,半月之后,外邦使团就要进京,到时候诸事定会繁杂。 他本是想,在使团抵达前,就把闺女的大事办好。 不过小糯宝笑而不语,只胸有成竹,就要定下那日子。 嘿嘿,她已经看到,半月后的星象,于她最是大吉,弄不好还要有笔偏财运! 穆亦寒看她得意,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但也一锤定音。 “好,听公主,那便半月之后。” …… 此时,福星公主府邸。 冯氏炸了半盆茄盒,知道闺女爱吃,正想喊丰年进宫接糯宝,回来吃娘的手艺。 这时,丰景和丰苗就乐颠颠跑进来。 “娘,妹妹她要封了!” 冯氏手里茄盒啪嗒掉地,“啥,你妹妹疯了?” “不是,是封神女的封,咱糯宝要当神女了!” “神女是什么,神经病的神吗?”姜丰虎好奇探头。 冯氏捡起地上的茄盒,一把塞他嘴里。 “你个二傻子,是主祭祀的神女,咱南纪已经百年未定神女了,糯宝这番,是要做这百年第一人啊!” 第408章 觉得糯宝德不配位 姜家这下可激动坏了! 冯氏带着俩儿媳,茄盒也不继续炸了,穿着围裙满屋子笑,就差扭起北地大秧歌了。 丰景忙回屋研墨,趁着热乎劲,要给连环画继续加些剧情。 丰年和丰虎搓手直乐,哥俩一高兴,不小心还踩了一脚冰溜子,险些没滑一跤。 而就在这时,门房的小厮来报。 说有好多大臣,穿着便服,要来求见姜家。 冯氏一把甩下围裙,“那些当官的来了,莫不是,不满咱糯宝当神女,想来找茬儿的?” 自打进京后,朝中对姜家的风言风语,就没少过。 甚至那日上朝时,兵部尚书还挤兑姜丰泽,说一戍兵也能做伯爷,可笑至极。 大好的日子,冯氏哪能容忍宵小惹事。 闺女是她的心尖肉,敢给她闺女找晦气,她才不管那三七二十一,定要都拿大棒子打出去。 冯氏抄起笤帚,正气势汹汹走出家门。 就见白池等十多个官员,正提着重礼,一进院就对她点头哈腰。 “恭喜姜夫人!” “膝下能有此爱女,我等真是羡慕极了。” “南纪能有公主护国,乃我等之福分!” “听闻您家是初来乍到,日后咱还要多多来往,还请您勿要嫌弃我家啊!” 冯氏手上一顿,大笤帚悬在半空,还不知该不该打下去。 这是闹的哪一出。 白池和裴老见状,二人你挤我抢,上前夺过笤帚,就帮冯氏扫起了院子。 “姜夫人真是勤劳啊,竟还亲自扫院,请让我来代劳吧。” “不不裴大人,您年事已高,还是白某来吧!” 冯氏惊了。 堂堂吏部和礼部一把手,竟然争先恐后,来给她家扫院子? 这些人是抽的哪门子风! 这俩人还在抢笤帚呢,另一边,兵部侍郎等人,已经抱着贺礼,飞快往厢房里放。 众人累得满头大汗后,又齐刷刷站成一排,对着冯氏鞠了一躬。 “姜夫人,我等今日前来一事,可务必告诉小公主啊。”白池好声好气央求。 “小公主年幼,咳咳,偶尔说话只怕不知轻重,若是回家后对姜夫人说了什么,您可千万别当真啊。”裴老眼泪含在眼圈。 毕竟,他和五个儿媳妇扒灰,还“生”了俩孙女的事儿,可是千万不能从姜家传出去啊。 冯氏看得一头雾水。 只当这些人是看闺女做了神女,才特此讨好。 正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冯氏也收了怒气,露出好脸色来。 “诸位客气了,等回头我和糯宝说说,她既能做神女,自是也会些卜算本事,若是各位家中有什么难事,有空的时候,也可让她为你们卜算一下。” 冯氏本想趁机透露,她闺女有本事傍身,不是凭白得了神女虚名。 谁曾想,白池等人顿时脸白,一个个拼命摆手推拒。 “不必不必!” “我等可是臣子,怎敢劳烦公主大人!” “求姜夫人且不要再提!” 他们的那点破事,不都被你闺女看了个精光吗! 还想让她看啥! 众人吓得满身汗,赶忙退出姜家,一时间竟觉得,这公主的娘也是个狠人。 眼看他们都跑没影了,冯氏只当他们是客气,直笑着点头。 “都怕麻烦咱糯宝是吧,嗯,这些人还怪自觉的。” “不过咱也不能小气,神女是全南纪国的,帮帮他们也是应该。” 宫里正欢欢喜喜,预备着册封大典。 冯氏也带着家里人,进宫去陪小糯宝了。 而这会子韩府,却像是要炸了锅。 “啪”地一声,滚烫的茶水就摔在地上。 “你说什么,国师要封神女,六部那些人竟都同意了?”韩府二爷韩钰,气得直拍桌子。 “先前咱府上给了白池他们,送了多少银票,不是说好,让他们再朝堂上,和你穿一条裤子的吗!”韩钰瞪住韩坚。 韩坚也觉憋屈。 不知怎的,自打今日起,白池等人就有意疏远了他。 这时府里管家来报。 “回二爷,白府刚刚来人了……退回了五万两的银票,说受不起咱的重礼。” “二爷二爷,裴府也来人了,把您送的千金字画送回……还说以后只当没有来往!” 韩钰两眼一黑,就差掐人中了。 不是,再等些时日,萧金山的大军就会打来。 六部那些家伙,这会子撂挑子,不是成心砸锅吗。 韩坚赶紧解释,“堂弟,这事儿我也觉得蹊跷,白池他们几个,好像都挺怕国师那个小丫头的。” 韩钰死死剜他。 “还敢胡说,她一个三岁孩子,能有这么大本事,你当她玉皇大帝,还是王母娘娘!” 小糯宝os:愚蠢的凡人,她是福星仙子,就问你怕不怕! 这会儿,韩柔然去了萧弈那里,还端了一盏清淡点心。 谁曾想,萧弈直接闭门不见。 他翘腿坐在椅上,只顾着对那灰头鹦鹉,自说自话。 “矮墩墩,要当神女了。”萧弈声音带笑。 “矮墩墩,要当神女啦~”灰头鹦鹉也瓮声瓮气地学。 韩柔然一脸娇羞,趴在门上偷听,可听完脸都快扭曲了。 谁是矮墩墩,还有姓矮的吗! 韩柔然吃了闭门羹,脸色比墙灰还难看。 等走到前厅,听到要封神女之事,她才恍然明白。 她满腹的委屈,立马化成坏水,全从嘴里倒了出来。 “爹,叔父,我倒是有个主意。”韩柔然拧紧帕子坐下。 “再过半月,便是外邦使团来朝,这几年外邦重视神教和术士,使团里也不乏能人异士。” “不如,便等使团到京后,再让国师行册封礼。” “当着众使者的面,那德不配位的东西若敢坐神女位,就算我朝能忍,但使团中的高人也定会出手,让她尝尝厉害!”韩柔然咬住嘴唇。 第409章 要为爹爹长大 此言一出,韩钰大为赞叹。 不愧是他的爱女! 这脑袋瓜和他一样好使啊! 韩钰简直不敢想,待萧弈登上皇位,他家柔然做上皇后,那天下于他韩家,岂不是探囊取物。 韩坚像个狗腿子,忙换了官袍进宫提议,要等使团来后再办册封大典。 出乎意料的是,穆亦寒几乎没有犹豫,便干脆应下。 “嗯,那便半个月之后办,如你所愿。”穆亦寒嗤之以鼻。 韩坚欢喜离开。 可回到家后,他又觉得哪里不对…… …… 不过既是不急着行册封,穆亦寒也能腾出更多工夫,用于政务之上。 这几日,他在前朝,收到的军情和急报越发多了。 前些天,西边闹了雪崩,急需钱粮赈灾。 而从上个月起,多地的军饷和粮草,也开始发不出。 “阿黎,去户部那里问过没有,国库还能拿出多少。” “目前能凑出来的,仅够赈灾所需,军饷和粮草就顾不上了……” 勤政殿内,空气都跟着沉默了。 穆亦寒再抬眼时,眉间多了抹郁结。 “那就先送去西边吧,百姓活命要紧。”他忧心道。 南纪虽是大国,可外人不知,国库早已空虚。 过去多年来,慕容皇室大兴建造,早就败光了累世积攒。 穆亦寒坐上国师位后,曾多次拿穆家财产添补,可仍有用完之时。 “大人,若再这么下去,只怕只能强征重税了。”阿黎艰难吐字。 穆亦寒抬起大手。 眸底深沉不见底。 “不可,百姓已经够苦,军饷的事,容本座再想想吧。” 小糯宝见爹爹总不在龙轩宫,有些想他,蹦跶着跑去勤政殿时,正好听到这番对话。 傍晚霞云很红,映在穆亦寒脸上,更显一分忧愁。 小糯宝抱着羊乳茶罐,恍然愣在原地。 难怪,近来几日,爹爹低头看着奏折,眉毛总是拧成麻花。 原来南纪的日子要过不下去了啊。 若再不想法子,只怕时日久了,这锅也只能爹爹来背。 小糯宝这时想起,司命仙君曾说,爹爹若是不改命,终会被斩首于市。 她本来还觉奇怪,爹爹那么强大,为何会有人能这般伤他。 现在看来,南纪积弊严重,百姓一旦受累,迟早要引民愤。 而爹爹应是受了构陷,恰巧成了背锅侠,群起而攻之了吧, 小糯宝有些揪心,垂下白胖的小脸蛋。 她也终于明白,爹爹这掌权有多不易。 傍晚时分,姜丰年赶着马车,来接妹妹回府。 正好穆亦寒近来太忙,怕冷落了她,就让小家伙回公主府,多和姜家人住几日。 吃过晚饭后,小糯宝走在院里消食儿,忽然攥紧小拳。 她已经三岁了,不是两岁半的孩子了。 要学会长大,多给爹爹分忧才是! 从此往后,她也不能再像以前,只会贪吃贪玩了。 她得学会明事理,学着帮爹爹收服民心,还要用这双小胖手,多帮爹爹搂银子! 于是回府后第二天,小糯宝再一睁眼,就破天荒般主要要求学习! 她要跟四哥哥学认字,读懂书本中的道理。 还要跟郑嬷嬷学好“铁掌功”,若是对方不讲道理时,她也可有些拳脚。 除此之外,还有她的那些供品,正好也能派上用场。 小糯宝认真起来,那可非常人能比的。 自打这天起,她懒觉不睡了,脚丫子也不啃了。 天光一亮就狠心和被窝告别,钻进小书房里,乖乖坐着写字帖。 有时坐一上午,小屁股都坐疼了,她也只是起来扭一扭,便继续去啃课本。 别看小胖丫还小,笔都握不太稳,字也写得像鸡爪爬。 但她也是实打实地早慧,真用心学起来,记什么都快,连丰景有时都觉惊讶。 待到午后阳光最盛时,小糯宝又会跟着郑嬷嬷,打上两套八段锦,再练一练小巴掌,嘴里还嘿咻嘿咻直念叨。 惊蛰已过,初春的午后不骄不躁,最是宜人。 春哥儿和冬哥儿被抱出来,放在大躺椅上,一块晒着太阳。 两个奶娃娃,一个奶白,一个黢黑,宛如一对黑白双煞,正继承了小姑姑的啃脚大功,在对着彼此闷头啃呢。 冯氏和李七巧坐在廊下,一边做着手里的针线活,一边时不时看两眼小糯宝,二人都觉得惊诧。 “这孩子,怎么就突然转了性子,也不知是不是在宫里经历啥事了。”冯氏高兴之余,又忍不住多想起来。 李七巧手上针线穿梭,跟蝴蝶穿花似的优雅。 “娘,小姑子好学总是好的,许是因为要当神女了,所以才想多多上进吧。” 被这么一安抚,冯氏倒也放宽心了些。 正好这会儿,萧老夫人派人,送来了快马从渤城运送的鲍鱼。 冯氏放下手上的活儿,回了一份谢礼,预备着晚上做份佛跳墙,好给小乖宝补一补。 这时孙春雪偷偷靠近,想跟着弟妹一块绣花,也学得动作好看些。 只是人有美丑之分。 就也有粗细之别。 巧如仙姑般的绣态,哪里是她能会的,孙春雪手腕子都快转抽筋了,也没把动作捋明白。 最后实在急了,针脱手了,正好掉在冬哥儿屁股蛋上! 小冬哥儿“哇”一嗓子,哭得悲天跄地! …… 午后,勤政殿外。 阿黎有些内急,正要去趟茅房。 只是他才刚要蹲下,就察觉头顶,忽然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这……” 阿黎脸色僵硬,缓缓抬头。 还以为偌大的宫里,有人有偷窥癖,已经做好了失去清白的准备! 可等他怒出茅房,却发现房后不知何时,竟冒出了几百石的粮食。 “国、国师大人,粮草有着落了!” 阿黎提起裤子,就往勤政殿狂跑。 第410章 雕虫小技 小糯宝忙活了快两个时辰,可算把供品清理了一遍。 累得她小手快要抽筋。 这么久攒下的粮食,被她丢进宫里,给爹爹应急先用。 至于余下的吃食,不管是果子菜蔬,还是糕饼零食,也都被她一一分类,方便日后取用。 费了小半天的劲,小糯宝困倦无比,脑袋往后一仰,就淌着哈喇子要入梦乡了。 迷迷糊糊之际。 她忽然听到远处的街巷,传来锣鼓声响,好像很热闹的样子。 “娘,是外邦使团来了!” “我看到外邦人啦,有的眼珠子是蓝的,眼睛还往里凹,像鬼一样,四哥你快画给娘看!” 原来是四哥和五哥,方才上了街,看到了外邦使者进京。 小糯宝沉了口气,睡得更香甜了。 等了半个月,他们可算来啦,嗯,爹爹需要的军饷,很快就要有着落了! …… 说起这使团进京,是由来已久的习俗。 南纪是宗主国。 每年春分前后,各邦国都会派人前来,求得一些恩赏。 今年虽并无例外。 可各邦国心思不一,有的早就看出南纪的弱势,所以已蠢蠢欲动,想借此机会压一压南纪的威风,甚至还有想反客为主的。 更别说,如今,还有韩家这般老鼠屎。 使团进京的头一天,韩钰便找上了北宛和琉旦的使者,商量着在宫宴上,如何给国师一个难堪。 两日后,宫门大开,歌舞声不绝于耳。 一场各怀心思的宫宴,也就拉开序幕了。 小糯宝早早打扮漂亮,乖乖坐在爹爹身边,小脑袋摇来摆去,等着今日的大热闹。 不多时,使者们全部进宫。 勋贵和群臣们也纷纷落座。 韩柔然作为慕容小皇帝的义姐,跟着蹭了个位子,坐在了稍远之处。 很快,穆亦寒举起酒盏,与诸位共同进酒。 小糯宝偷偷拿手蘸了一下,结果差点没把舌头辣掉,她只好抱起羊乳茶,和爹爹碰了下杯子。 各邦使者团都带来了才艺。 有的是驯猛狮,有的则表演吞火,算是一道助兴前菜。 可等轮到北宛国时,一位中年使者却起身哼笑,“只是我等亮相,又有何意思?” “小使听闻南纪国国师,要奉一位神女上位,不知这神女可在席间,能让我等一睹尊容啊?”他目光炯炯发问。 穆亦寒迎着他的目光,隐隐觉得不善。 不过小糯宝却是不怕,这就大大方方地起身,走到人群中间打了招呼。 众使者纷纷惊讶。 没想到,南纪国的神女,竟是个三岁的奶娃娃。 北宛国的使者嗤笑一声。 “原来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能派什么用场,贵国做事,还真是越来越儿戏了。” 小糯宝仰起小脑袋瓜,怼回去,“没听说过,自古英雄出少年吗~你是哪个邦国的,好没有见识哦~” 北宛国使者一愣。 还不知,自己已经踢到铁板了。 他缓了缓,这就傲慢行礼,“小使来自北宛。” 说罢,此人又从怀里取出三只木碗,和一只圆润的东珠。 “神女口气既然不小,那不如就同小使,玩一个小把戏,看看你可担得起这高位,如何?”北宛使者阴阳怪气。 “待会儿,小使会把这颗东珠,放进其中一只碗里,还请神女擦亮眼睛,看哪一只才是正主。” 姜家人和群臣都屏气看着。 还以为这使者,是要变些街头戏法而已。 可不曾想,他的双手一动,便如同两只风火轮,在空中闪得只剩下残影,快如闪电! 冯氏吃惊,“这么快,这要怎么能看得清。” 身后的郑嬷嬷已经皱眉。 “奴婢想起来了!” “多年前曾听说北宛有个神刀手,出手极快,是多少习武之人的向往,可后来此人却被朝廷招安,竟成了专为皇室演杂耍的,应该就是他了。”郑嬷嬷低声说完,也不知是替他可悲,还是觉得他欺负个孩子可耻。 很快,待手上残影停下,北宛使者的三只木碗也已落定。 他摸着长长的络腮胡,颇为自信。 “请神女选吧。” 白池等诸位大臣,这会儿都为暗暗握拳,为小糯宝捏把汗。 这明摆是想欺负个孩子,来打他们南纪国的脸,无耻之尤! 可南纪积贫积弱,如今,又有何办法。 小糯宝瞥了众人一眼。 知道此刻南纪国的尊严,都扛在了她的肩上。 她不由地挺起小小胸膛,亮晶晶的双眼,露出坚定之色。 “那不如,我们做个赌,若是我猜对了呐,你要怎样?” “你若猜的出,那在下就自断一手,送给你做册封贺礼。”北宛使者目中无人,因为他早把那东珠,换进了衣袖之中。 小糯宝意念暗暗涌动。 趁着说话间,又把那东珠,移到了自己供品堆里。 弄完,她还装装样子,小手指在三个木碗上敲来敲去。 北宛使者以为她上套,唇角正要上扬。 可下一刻,瞳孔却陡然失色,“什么?怎么会这样……不、你不可能做到!” 第411章 今日就是他死期 只见小糯宝小手一抬,没有开碗。 可一枚圆润漂亮的东珠,却像是变戏法般,突然被她翻在掌心。 东珠很大,衬得小家伙的手掌更小更软,还带着几分奶香,萦绕在大殿中。 “区区雕虫小技,也敢在本神女面前卖弄。” 小糯宝举起珠子,眯眼哼哼,“呐,小小使者你瞧好了,这东珠和你,不管耍什么花招,都逃不出本神女的手掌心!” 北宛使者震惊后退。 他伸手探进袖口,果然,他的东珠确实不在了。 这小丫头竟然能隔空取物,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他还从未见识到过! 眼看他已落了下风,这时,琉旦国的使者又紧随其后。 “哼,南纪人擅脑力,说不定是用了障眼法,提前把珠子偷了罢了,也算不得什么厉害。” “既是神女,那便应有卜算吉凶的本事,才算让人信服。”琉旦使者嘴硬道。 小糯宝正觉技痒,还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她抱着一罐羊乳茶,上面还插了个麦秸吸管,走过去,散漫地嘬了一大口。 小国使者,要是这么说的话,她可就要精神了哦~ “说吧,你又想怎么考考我,只是最后不要后悔就行。”小糯宝语气幽幽。 琉旦国使者身高才五尺,拿着鼻孔看人,“好啊,那就请小神女赐教,为在下看看寿数吧。” 小糯宝掐了下手指头,语气无比笃定,“你嘛……哦豁,还真是个倒霉蛋,就在今日呢。” “哈哈哈。”琉旦国使者只当她是胡说,笑得很是张狂,“小儿就是不成事,哪怕你说得稍久一些,好歹也不至于今日就戳穿你啊。” 使者团中,也有人跟着发出嘲笑。 小糯宝却“善良”地挠挠头,“嗯,我提醒一下你哦,你的寿光真要耗尽了,其实要是你肯配合的话,我倒也可以为你化解一下的……” 不等她把话说完,琉旦使者就腆着胖肚子,无视般把她撞开。 “得了吧,小东西,在我们面前装腔作势,真是不知轻重。” “我等与其看个孩子胡闹,不如再让我为大家,献上一次驯狮如何。” 然而这话音刚落,牢笼里的狮兽就忽然躁动起来,撞开没有锁紧的笼子,直冲琉旦使者扑去! 先前回纥使者弄完吞火后,顺手烧秃了公狮的额发,引得狮兽早就怒起。 此时,再度闻到酒水气,两头狮子终于发动。 伴随着两声低吼,琉旦使者瞬间被摁倒在地。 脖颈和腹部,也同时被双狮咬穿,鲜血喷涌而出。 “啊!”琉旦使者瞪出双眼,疼得失声惨叫。 宴会上,众人被吓得脸白,纷纷向后躲避,谁也不敢靠前。 等黑甲军射杀了双狮后,那琉旦使者已经面目全非,早就没了气息。 众人还惊魂未定时,就听小糯宝不慌不忙,摇头奶声叹气。 “听人劝,吃饱饭呀。” “本来可以化解的,谁让他就是不听呢。” 宫宴上,群臣和使者们都后背一凉,不由齐刷刷看向小糯宝。 等等,这神女说,琉旦使者寿数绝于今日? 眼下他被狮兽咬死,这不正是应验了吗! “这个小神女,还当真又说对了……”北宛使者面色大变。 吏部尚书白池指着地上的血,激动道,“福星公主威武,不愧是我南纪的神女,看谁还敢有异议!” “糯宝神女,扬我国威!”裴老热血沸腾,也从桌子底下钻出来大喊。 喊到老脸通红后,他看了眼那尸体,又吓得赶紧钻了回去。 这时,群臣都打了个哆嗦。 他们像是受到莫大鼓舞般,拼命叫起好来。 “神女威武!” “神女万岁!” 当着外邦使团的面儿,这还真是长脸啊。 就连韩坚也跟着站起来,跟着喊了两声,才发觉不对,又气地坐下直拍桌子。 北宛使者脸上一红,握紧腰刀,盯住自己的手腕。 他不知该不该兑现,方才要断一手的承诺。 男子汉大丈夫,言而无信岂能行,可若真的断手,他的快刀功夫,便是彻底废了。 小糯宝黑溜溜的眼睛一瞥,似乎看出他的纠结。 于是这就对阿黎耳语一句。 “我们神女有话。”阿黎捧着一罐羊乳茶,走过去道,“你把这个干了,便算是赔个不是了,至于你那只手……” 阿黎鄙夷摇头。 “还是留着给你们北宛皇室,变戏法用吧。” 北宛使者脸色僵硬。 一时有些自愧,又有些耻辱。 他抱起羊乳茶,仰头一饮而尽。 “多谢神女宽恕。”他声音沙哑起来。 琉旦使者的尸身已被拖走,但血迹仍然留在原地。 穆亦寒故意让人不要处理,便要以此警醒,那些还敢质疑他闺女的小人。 于是,接下来的宫宴,各邦使者都不敢再有造次。 他们甚至,频频看向小糯宝,见她面不改色,吃到小嘴叭叭停不下来,甚至脸都几次埋进碗里,心中属实又惊又服。 这小神女绝不一般。 普通孩子,对着地上那滩血迹,怎可能吃得下去。 可他们不知,小糯宝坐的是主座。 以她的个头,视线压根越不过众人,根本看不到远处的血污,当然能吃得欢快,这便是矮的好处。 众人宴饮奏乐,一派宾随主便,主宾相敬的氛围。 小糯宝吃饱喝足,拍拍软趴趴的肚皮,正要好生歇一会儿。 只是不知怎的,在这大殿之中,她总觉得有道熟悉的目光,时不时从使者团的方向传来…… 好像有一位故人呢。 一顿宫宴结束,众使者都不约而同,纷纷提上重礼,前去公主府邸拜访。 他们不为别的,只为让小神女,替他们看看寿数! 毕竟,昨日琉旦使者的现世报,来得实在太快,也太让人震撼。 小糯宝看着堆在门口的重礼,笑嘻嘻呲出小白牙。 “娘,放他们进来叭~” “不过,要提前说好哦,看寿数可以,但一人再拿一千两银子来!” 第412章 赚大钱给爹爹 一千两银子,若能算准,哪里算得上贵。 于是各邦使者换了银子,都争先恐后,前来求见小糯宝。 一时间,姜家的门槛快要踩破。 冯氏带着丰景和丰苗,坐在偏殿前,银子都收到手软。 小糯宝刚学了些算数,眼下便能派上用场了。 她扒拉着手指和脚指,算了一通,终于把从算命,到解煞,都依次给了定价。 不出三日的光景,小家伙就赚了足足六万两白银。 除此之外,还有一大堆各邦贺礼,凑一起也能有十多万两。 其中,最为大手笔的,还要属回纥国的一个使者。 此人步入中年,是回纥的贵族子弟。 他对寿数并无牵挂,只是苦于没有子嗣,特来求小糯宝帮忙相看。 小糯宝看出,他是祖坟那边出了问题。 待给出化解之法后,光他一人,就送上了一万两银子,还有一套金饰头面。 小糯宝一看那金灿灿之物,就喜得像只毛毛虫,直在榻上翻滚着小身子。 她把金子留下,余下的几万两银子,就让三哥哥直接封起,进宫送给爹爹用。 几万两对亏空的国库而言,虽是有些杯水车薪。 但小糯宝很有信心。 “三锅锅,告诉爹爹,等割完使团的韭菜,就轮到朝中的大臣啦!” “保证给他凑够军饷!” 穆亦寒意外极了。 起初听说小棉袄在家“开黑店”,还以为是她又财迷心窍了。 不曾想,这受累了三四日,好不容易赚的这些,竟是为了他这个爹爹。 看着白花花的银子,穆亦寒鼻子一阵发酸。 等到第二日中午,小糯宝进宫陪他用饭时,穆亦寒担心起什么,抬声问向小家伙。 “你为那些人算了好些事情,可算泄露天机,会对你自身,有什么伤害吗?”他捏紧银筷道。 小糯宝正吃得香甜,抹了把小油嘴,笑得摇头晃脑。 “放心叭爹爹,糯宝有数呢,只说能说之事,不能说的就当不知道。” 不过当然,这话她还是说委婉了。 其实作为下凡神仙,但凡能从他们口中吐出的,都不算什么禁忌。 若是遇到真不可泄露的天机,那么他们自身,压根就无法预测到。 就像以前时,小糯宝无论如何,都算不出爹爹的身世一个道理。 话虽是如此,可穆亦寒的心里,还是太顾及着女儿。 他拿筷子点点她小鼻尖,“以后还是悠着点,不要轻易用你这些,怪力乱神的把戏了。” 小糯宝吐吐小舌头,嘴上敷衍应着,又继续卖力扒饭。 这时,穆亦寒又眸色一深,忽然道,“那你可有给爹爹,看过寿数几何?” 以前的时候,他从尸山血海中厮杀,也从来没有忌讳过生死。 可现如今,有了这小家伙,他便有了牵挂和软肋。 突然,就生出一种想长命百岁,永远守护在闺女身旁的贪念。 “咳咳咳!”小糯宝正在吸溜佛跳墙,差点没被呛到。 脑海里,再次闪过司命仙君的话。 “欲等皇位之时,就是恶龙被斩之日!” 小糯宝的小小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抓住,又狠狠捏了一把。 这样的话,要她怎么和爹爹说呢。 总不能叉腰告诉他,若不改命,便是个短命鬼吧。 小糯宝叹了口气,假装没有听见,偷偷把眼泪掉在碗里,拌着米饭一起吃下。 只要有她在。 爹爹恶龙的命运,便一定会改写的,小家伙干完饭后,暗暗发誓。 午后,一大一小摊在榻上,还未休息多久,阿黎就进了龙轩宫。 “国师大人,我已和各邦使者,聊过那件事了。” “不过,他们似乎并不想派兵帮忙,尤其是北宛国和琉旦国。”阿黎皱眉道。 担心吵醒了小家伙,穆亦寒压低声音,和阿黎少说了几句。 小糯宝早就半梦半醒。 也把话听了个七七八八。 隐约间,她好像听到,爹爹想和各邦国借兵,特地使团提起。 借兵? 为了打谁? 不过听起来,好像不太顺利呢。 等一觉醒来,小糯宝穿上蝴蝶织金小袄,在春梅和喜子的陪伴下,去了御花园闲逛一圈时。 却碰巧,又一次见到了那北宛来的使者。 只是北宛使者情绪不佳,正坐在长椅上,黯然神伤。 小糯宝看出他身怀隐痛,不然不会自甘堕落,为北宛皇室做事。 于是小家伙这就上前,拍了拍那家伙的肩膀。 第413章 要找糯宝报仇 如今看来,许是这家伙又想到伤心处,在这儿自己难受呢。 小糯宝嗅到银子的味道,于是走上前,扯扯他的衣袖。 “北宛来的小使者,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说出来,让大家一起开心下呗。” 使者团那么多人,就这家伙还没来光顾她的“黑店”! 是时候割一拨啦! 北宛使者身高九尺半,比穆亦寒还要高出半个头。 他闻声转身,看了半天也没看到糯宝。 直到小糯宝急得跳脚,“我在这里!” 北宛使者视线才下移,看到这个矮墩墩,恍然大悟。 “哦,原来人在这儿呢。” “小使参见神女。” 小糯宝视线平移,只能看到他的膝盖。 要是想看到他的脸,脑袋就得一直仰着。 这一大一小,一个用力低头,一个拼命仰头,俩人的颈椎都压力深重…… 于是,小糯宝揉揉小脖子,拉着北宛使者坐到一边的长椅上,这才能不费劲地说话。 “大使者,我看你印堂发黑,是不是有什么苦恼呀。”小糯宝晃着双腿,准备赚钱了。 北宛使者愣了下。 不过想起近日使者团,都对小神女的本事一掷千金。 北宛使者摸摸口袋,有些囊中羞涩。 “其实小使确有心事。”他点了下头。 小糯宝忙亮了眼睛,“说说看,说不定我能帮你呢!” 北宛使者顶着一头红发,叹了口气,身形庞大的他,忽然显得有些弱小。 “小使名为迦贰,原本是个混迹江湖的刀客,在北宛和大月,甚至是你们的南纪国,都颇有些名声。” “可是半年前,我妻突然失踪,小使到处找寻,只听有人声称,最后一次看见她是在北宛境内。” “于是,为了能够找到妻子,小使自愿为北宛王室做事,北宛王也承诺,会帮我尽力寻找妻子。”迦贰耷拉着大脑袋道。 这么一说,众人才知,原来这使者被招安的背后,还有这样一番夫妻情深的故事。 毕竟,迦贰当年可以说是名震江湖。 好好的一个武者,突然就为北宛王室做事,外人还以为他是利益熏心,失了初心。 小糯宝点点头,“嗯嗯,我知道啦,你且等一下,我来帮你看看。” 闭上双眼,飞快入定后,小家伙本来很有信心,能够帮迦贰探寻一二。 可谁知,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脑海中,迦贰之妻的显像竟有一男一女,明显有两个人! 这番显像实在太过怪异。 小糯宝懵懵抬头,“迦贰,你妻子是男还是女啊。” “这话说的。”迦贰激动站起,拍着胸口道,“用你们南纪的话说,俺可是纯爷们,怎么会娶个男人当媳妇儿!” 一旁的春梅吃瓜半晌,忍不住吐槽,“使者这话差矣,世上诸般感情本就复杂难说,我朝的开朝大将军萧蒨,便喜欢男子,但不照样上场杀敌吗。” 小糯宝一听。 姓萧? 这么说应该是萧兰衣的祖宗了。 她眨眨眼睛,难怪萧兰衣现在这般,看来也是祖宗遗传啊。 迦贰摸摸大脑袋,又重新坐下,“春梅姑娘不要误会,我倒也不歧视那些断袖之人,只是我很肯定,我妻子绝对是女子!” 小糯宝点了头。 她已经感受到,迦贰之妻离他不远,只是有意躲着他而已。 至于此人为何身上有两种显像,那么只要找到她,就能问个明白了。 于是小糯宝这就比划了两下,最后指着东南方位道。 “迦贰,出了宫门往前走,再朝东南向走去,遇到的第一个有水之地,便能找到你妻所在。” “不过……”小糯宝有些挠头,“只是此人找到后,未必会如你所愿,你可能要做好心理准备。” 迦贰一听,火红的头发如同鸟窝,炸裂地快要竖起。 “小神女,若你当真能为我寻到娇娇,我定会奉上全部家财,以示感谢!” 全部家财? 哇! 小糯宝顿时变成星星眼,口水不争气地就往外涌。 曾经的武林高手? 如今的北宛使者! 全部家产就算没个十万,也至少能有个小几万银子了。 给爹赚钱进度再+1! 小糯宝嘚瑟叉腰,她可真是个贴心小棉袄。 “那你快去找她吖,去晚了,我的佣金可别飞啦!” 小家伙一激动,还喊来春梅和喜子帮忙。 “春梅,给这个迦贰使者,备一匹马,要宫里最快的马!” “喜子,再给他换身好行头,让他以最好的形象,去见他的妻!”小家伙跺脚打气。 宫里最快的好马? 春梅是个实诚人,二话不说,就朝穆亦寒的御马场赶去。 傍晚时分,日头西斜。 阿黎哼着小曲儿,抱着一盆胡萝卜,正迈进御马场的后门。 “今个儿的胡萝卜皮儿,可是我亲手削的,踏雪,快来吃吧。” 阿黎眯起笑眼,刚要靠近马厩。 这时,就见一个赤发鬼佬,骑着穆亦寒最宝贝的踏雪,嗷嗷往外跑。 “踏雪,踏雪!” “谁下的令,许他碰踏雪的!” “国师大人都舍不得骑的,哪来的鬼佬,快给我下来。” 阿黎差点被撞倒,抱着胡萝卜盆,急得嗷嗷直叫。 宫里,听说御马场一片人仰马翻,小糯宝躺在床榻上,闭眼装傻。 “公主……”春梅有些忐忑。 “没事没事,等迦贰找到他妻,把银子给我,咱们就能和爹爹有个交代了!”小糯宝举着小拳,自我安慰。 而宫外,东南向,一家女子汤泉浴里,却有一道红光正冲出天际! 身材娇小的女子,正握着符纸,将血抹在上面。 “呵,虽是仓惶中找的身子,但想不到,有个女子之身,倒也不赖。” “姜糯宝,想不到吧,我又回来了。” “那日,你害我被五雷轰顶,死无全尸,如今,我定要加倍偿还给你,也让你尝尝这种滋味!”娇滴滴的女子忽然变声,露出了男子的声音。 她抬起血指,正要在符纸上,写下自己的真名,彻底拥有这具身子。 可是【张恪】二字,还差了两划时,浴池的大门就被猛地推开! 第414章 张大死回来了 “娇娇!” 人高马大的迦贰撞开门,看着一脸懵圈,正娇滴滴拿着符纸的“女子”,顿时泪如雨下。 “我的妻,我终于找到你了。” 他冲上前,随手揉碎符纸,就把女子紧紧拥入怀中。 张恪被吓了一跳。 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一个大男人,哪里受得了被男人这般搂抱。 “我的符,你娘的。” “放开我,你个鬼佬。”他气得满嘴脏话。 可双手双脚踢了一通,他才发现,自己压根挣扎不动。 毕竟,眼下的他活在女子之身中,哪里挣得开人高马大的迦贰。 大半年前,号称“张大师”的张恪,受了沈家所托来到云城,本来妄想换走小糯宝的命格。 可最终,却因触犯天谴,被五雷轰顶,从张大师,变成了张大死。 只是此人虽然身死,但是魂魄却很不甘,一直飘荡于世间。 他利用生前所学邪术,在等了多日后,避开阴差抓捕,最后附在了去买糯米糕的蓝娇娇身上。 今日,正是他附体满半年之日。 他日日用符纸圈魂,就差这一天,便能让蓝娇娇魂飞魄散。 就差一点点,他就可以彻底占有这具身子,可惜迦贰却出现了! 还毁了他的符纸! 张恪差点把牙咬碎。 “娇娇,你声音怎么变了。” “你都经历了什么。” “呜呜呜,这么多天,你到底去了什么地方,可让我好找啊!”迦贰哭得鼻涕眼泪一起流,宛如一个二百斤的孩子。 张恪顶着娇娇的身子,气红了小脸,只能娇声咬牙。 “蠢货,先给我放下来。” “我不放。”迦贰抹了把眼睛,把她整个人端起来,这就一溜烟跑出了浴堂。 “我得去找糯宝神女,把我攒的八两零十三文钱,全拿去给她,谢她的大恩大德!” 张恪被抱得太紧,喘不上气,舌头都差点吐出来。 等等,怎么又是小糯宝坏他好事。 真是该死。 前几日,他听说糯宝成了公主,特地混进琉旦使团,进宫参加宫宴。 只是怕被小糯宝看出,也为了躲避迦贰,他才只能以纱蒙面,不敢在占据身子前轻易现身。 可想不到,眼下还是被迦贰找到了…… 张恪心急如焚。 这个时候带他进宫,若被小糯宝看穿,那岂不是自投罗网。 张恪气得要疯,嗓子都喊哑了。 “我不进宫。” “再不放下我,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你听见没有!” 只是迦贰沉浸在激动之中,压根置若罔闻。 趁着宫门下钥之前,他强搂着张恪骑着踏雪,赶回了宫中去。 生怕冲撞了神女,进殿前,迦贰特地把张恪交给了吴雀看管。 “我妻失踪多日,眼下行迹有些疯癫,唉,还请你们多担待。”迦贰鞠了一躬。 “我没疯,你才疯了,我要出宫。”张恪眼睛都红了。 吴雀一看,直摇头,“疯子一般都说自己没疯,喜子,快把他锁进耳房,可别让他在宫里乱跑了。” 这会儿,小糯宝正翘着脚丫,躺在榻上肯糖葫芦。 一听迦贰果真寻到妻子,她急忙坐直身子,“啊,我的银子!” 哒哒哒跑去正殿后,小糯宝背着小手,兴奋地踱来踱去。 “真找到了吗?” “她在哪里快让我见见?” “还有,说好的全部家财呢,带来了吗?我可不跟你客气嗷。”小糯宝拍着小巴掌,发出了灵魂三连问。 迦贰憨憨一笑,当着龙轩宫众人的面儿,这就脱下了北宛鹿皮长靴。 “钱我一直随身带着呢。” 随身?带得动吗?春梅正觉好奇。 而很快,在靴子往地上一磕,发出一阵叮铃咣当后。 整个龙轩宫,瞬间鸦雀无声了。 只见落在地上的,只有几小块碎银……和十来个铜板…… 加在一起,还凑不出十两! 小糯宝小脸一呆,盯住地上那小到快看不见的碎银。 “迦贰,你就是你说的,全部家财吗?!”她差点咆哮出声。 迦贰不好意思挠头,“小使不才,行走江湖多年,从不追逐名利,为王室效力时,也只以寻妻作报酬,所以这八两十三文,已经是攒了好几年的了,全部奉于神女,银轻恩情重。” 空气凝固住了,一下子安静得都有些可怕。 春梅和喜子赶紧自摁人中,省得被雷晕过去。 小糯宝一口气没上来,直接仰头摔倒,四脚朝天地要闹了。 啊啊!说好的万贯家财呢! 说好的狠宰一笔呢! 小糯宝眼泪在心底狂流,才八两银子,她还倒贴了踏雪给迦贰骑呐! 呜呜,简直亏大了,小糯宝像个滑溜溜的大汤圆,满地打起了滚。 迦贰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小神女何故倒下,还哭得呲牙咧嘴。 看她像只仰壳小乌龟,迦贰红了眼睛,“小神女怎么像我娘养的王八……我又有些想娘了……。” 小糯宝险些吐血。 她举着小拳抗议,“你娘已经去世啦,你是不是想再花八两银子,让我把你娘从底下捞上来!” 报应,这一定是她前几日开“黑店”的报应! 迦贰没有听出她的阴阳怪气,心里满满当当,全是对她的感激。 “神女助我寻到妻子,对我如同有再造之恩。” “迦贰愿意追随神女,以后只奉您为主,为您鞍前马后,上刀山下火海都在所不辞。”迦贰单膝跪地,大高个快哭成了小泪人儿。 小糯宝虽没能赚足小钱钱,但是收服了一个拥趸,倒也不算亏太大。 她从地上翻起,猫着小腰,先把那八两十三文捡起。 蚊子再小也是口肉啊。 揣好银子后,小糯宝叉腰跺脚,“你,以后就跟着本神女了。” “不过,本神女只包吃包住,没有工钱,听到了吗?” 迦贰还挺乐呵。 “好好,只要神女不嫌弃就行。” 此时的小糯宝还不知道,她眼下收服的这大家伙,正是她收服座下七大憨憨的开端…… 消好了气儿后,小糯宝这才想起那奇怪的显像。 “对啦,你妻子呢?” “快把她叫来,本神女要好好看看,她为何一体双魂。” 第415章 简直是屈辱 顶着女子之身的张恪,还未想出法子逃离,就在小糯宝一声令下后,被吴雀带进殿内。 “你就是迦贰之妻?” 小糯宝踩着胖脚丫,凑过去要细看。 察觉到她的靠近,张恪后背一僵,不由打了个寒颤。 那日五雷轰顶的恐惧,仿佛一块巨石,重新涌上心头,压得他胸腔快要碎裂,几乎喘不过气! 除去滔天的惧意,愤恨也在不停翻滚。 张恪咬紧了牙齿,恨恨抬眸。 “参见……神女!”他捏着嗓子道。 眨眼间,小糯宝的意念就已入定。 在当面探看此人魂魄后,小糯宝立马发现端倪。 嚯,好家伙。 此人竟然是……那个张大死! 她惊讶极了,小嘴巴张得比鸡蛋还圆。 哦,对了,小糯宝挠挠小辫子。 他现在又活过来了,应该叫……张大没死才是。 虽然不知,此人是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能把魂魄,附在迦贰夫人身上。 不过,她既然能让这家伙死上一次,那就自然有办法,再让他死上千百次。 小糯宝觉得事情变得有趣了。 她佯作一脸若无其事,走过去眯起笑眼。 “你好呀,迦贰的夫人,哎呀!本神女觉得你有点面熟,咱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啊。”小家伙调皮眨眼。 张恪牙齿咯咯直响。 哼,当然眼熟,你还欠我一条命呢! 他真想飞扑过去,一把将这小崽子掐死。 但眼下只能忍着,“……神女说笑了,初次相见,怎会眼熟,许是咱们有缘,一见如故吧……” 小糯宝露出小白牙,笑嘻嘻贴脸开大。 “哦哦,原来是有缘呀~” “那既是如此,不如,你就留在宫里,多住几日可好?” 眼下不能让他跑了,得把他留在眼皮子底下,才能救出蓝娇娇的魂魄。 张恪怔了一下,未等作声,迦贰就欢喜地一口应下。 “这敢情好,娇娇难得被我寻回,这一次,可是不能让她再丢了。” 试问天底下,还有什么地方,比皇宫还要安全。 张恪正觉紧张,小糯宝就奶声道,“春梅,快去给迦贰的夫人,安排一个“舒舒服服”的寝殿,本神女好喜欢她,可不能亏待了她哦~” 迦贰高兴极了,“多谢神女。” 张恪似乎想到什么,眸底闪过阴暗,“……好,那便有劳了。” 出了大殿后,张恪只当小糯宝已被他蒙住,嘴角扯出一抹狞笑。 蠢货小崽子。 他不过是换了副皮囊,这就认不出了? 原本,他是打算固魂之后,再想法子复仇。 可眼下住进皇宫也好,如此一来,便能离这小崽子近些,于复仇之事,更有助益! 张恪攥紧双拳,浑身力量涌动。 等着受死吧,小崽子他已不是以前的张恪,而是钮钴禄·恪! 然而,这货哪里知道,他的秘密早就被糯宝看穿。 他前脚刚走,小糯宝后脚就嘱咐春梅。 “此人住所,定要严加看管,连一只苍蝇都不许放出来!” “对啦,再让爹爹,去请几位厉害的老道和高僧,进宫做场大法事。”小糯宝抱着羊乳茶罐,认真地吨吨吨道。 正所谓术业有专攻,附体之事,还真不是她的拿手活儿。 怎么保住娇娇身体,又能把张恪魂魄拘走,她的雷劈,定然是不成。 不过,邪不压正嘛。 张恪的那点邪术,遇到强悍的僧道,便会遁地于无形。 迦贰有些惊讶,“神女这是为何,难不成娇娇她……” 小糯宝跳起来,拍拍他肩膀,“别担心,你既跟我混了,有我在呐,定会还你个完好无缺的夫人。” 不过眼下迦贰要做的,便是看住张恪,不让他再动用符术。 正好近来有些无聊。 小糯宝打了个哈欠,也想趁机整一整那张恪,这送上门的乐子,可不能不要。 于是,她小手一挥,这就给迦贰下了“任务”。 “回去后,你要寸步不离地守着你夫人。” “对啦,你们还要多做“凹凸神功”,做的越多越好,这是本神女的命令!”小糯宝一本正经,像个小大人儿。 那日,她看见哥嫂夜里“打架”,萧弈便说那是在练凹凸神功。 小糯宝的本意,是想让迦贰没事多揍张恪! 但又怕迦贰心软,便以凹凸神功代替。 迦贰一听,一张大脸这就红通通,害臊地直抿嘴。 想不到,小神女人小鬼大,竟还敦促人家房中之事,莫非,是想让他们夫妻增进感情? 迦贰自然从命,感慨小神女待他真好! 而此时,张恪还坐在榻上,酝酿着要如何复仇才是。 可他哪里想得到,之后的日子里,他压根就没这个机会! 迦贰对小糯宝言听计从,打这日起,他便当真日日拉着张恪,练那“凹凸神功”。 偏生迦贰高大强悍,每日不做上四五次,便是不肯罢休。 张恪顶着蓝娇娇的身子,哪里受得了跟个大男人这样,一番折腾下来,都让他反胃作呕,生不如死。 更惨的是,每当他扶着酸腰,想躲起来偷用符术,完成换魂的收尾时…… 迦贰又会阴魂不散般,蹦出来打断,再把他抱回榻上…… “老子,是个男的!” “怎受得了这般屈辱……” “我要杀了你,杀唔唔唔……” 累得死去活来的张恪,抓紧床帐想要发狠,可迦贰人狠话不多,直接“堵”住他嘴巴。 让他更是屈辱地想撞墙。 几次三番下来,张恪身心都受到强烈煎熬,更觉得自己不再是个“男人”了。 他干脆放弃挣扎,整日像个鹌鹑似的,缩在被窝里。 复仇的心气儿一下子没了,而这货还不知道,更惨的事情还在后头等着他呢。 第416章 做人应自强 一转眼,又是小半个月过去。 趁着各邦使团还未离京,小糯宝的册封典礼,可算正式进行了。 宫中的朱雀台上,众人歌舞,奏乐,再对着小糯宝吹一通彩虹屁,氛围和谐极了。 而朝中众臣,见小神女为南纪长了国威,一个个也不再和穆亦寒那般剑拔弩张。 双方的关系,仿佛如这初春的天儿一般,一下子有了破冰。 册封大典结束后,穆亦寒也收到了大好消息。 先前他曾请各邦使者,回去后请命出兵相助,使团中无人情愿。 而如今,迦贰却站出来道,“请国师放心,我已经写下亲笔书信,请同行的北宛其他使者带回,北宛王看了我的书信,定会派兵前来。” 迦贰已经决意,留在南纪国,守护在小糯宝的身边。 不过北宛王室待他也算亲厚,这最后的一点薄面,还是会给的。 回纥使者见状,也起身行礼。 “神女为我化解了无子之痛,小使本就该报答,况且,我王受国师恩惠,得了卑爹坑郡主做美妾,我王一直都想向国师道谢,回去后也可派兵两万,为国师差遣。” “好。”穆亦寒举起酒盏,眉间的郁结渐渐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满心的意气风发,和上位者才有的威严。 “南纪会记下此恩,愿与各邦交好百年,本座绝不食言。” 其他邦国的使者听了,虽不能马上做主,但也都暗暗琢磨,回去后得好生与自家王上商量。 不然,若是让北宛和回纥先讨了便宜,待南纪日后再复盛世,那他们余下这些岂不是血亏。 “我等也会尽力一试。” “若有余力,我邦也可出兵。”众使者纷纷开口。 白池和裴老等大臣们,见状都心潮澎湃,举起酒盏,与各邦使者不停碰杯。 在场之人,唯有韩坚脸色铁青,一口气上不来,酒水都吐到了衣襟上。 他经历了骨肉分离之痛,眼睁睁看着闺女,被自己坑到了老回纥王的被窝里。 可到头来,回纥却只记国师的恩。 这真是能把人怄死! 小糯宝坐在爹爹身边,摇晃着小脑袋瓜,挨个打量着众人神色。 最后她再看回穆亦寒,见爹爹一脸愉悦,开心得多干了半碗大米饭。 小糯宝勾住穆亦寒的大手,眼睛笑成两道月牙。 嘿嘿,爹爹高兴她便高兴。 她是爹爹的贴心小棉袄! 册封礼一过,小糯宝就回了姜家,陪着冯氏他们多住了两日。 近来,姜家也是忙得脚打后脑勺。 自打熟悉了京中后,冯氏也有意,要把家中的生意一一张罗起来。 虽说国师给了恩赏,还赐了宅子。 但人活于世,得靠自立自强,冯氏可不想让一家子,一直靠蹭闺女的光环闲散度日。 做人最要紧的,就是得要强,这样腰杆子才能直起来。 “仙泉居得有个好汤泉,咱一时半会弄不起来。”冯氏坐在廊下,开口道,“不过书局和老二媳妇儿的食居,却是容易上手,咱就先把它俩开起来再说。” 姜丰年笑得直搓手,“那敢情好啊娘,咱们搬来京中这么久,若再不找些事做,只怕人也要荒废了。” 冯氏点头看他,“娘也是这么想的,尤其最近,见你和老二没事就扫这院子,地都快被你俩扫秃噜皮了,娘就知道,你俩是在家憋闷坏了。” 姜丰年不好意思地摸摸头。 眼下正值春时,若是还在大柳村,早就该下地干农活了。 他们农家人不管再富,但生物钟早就与农田互为一体,这是刻进骨子里的。 冯氏看出儿子还是想摆弄地,便道,“咱再在京郊置办个庄子吧,咱靠庄稼吃了半辈子饭,地里的活可以不天天干,但手痒时能摸一摸,也总是好的。” 这话说到了姜丰年心坎里。 他也正有此意,“太好了娘,正好那波斯萝卜种子我都带进京了,咱尽快买下庄子,也好把萝卜种上。” 一时间,买庄子看铺子,姜家人忙得那是好不热闹。 这天,小糯宝躺在娘怀里,仰着白嘟嘟的小脸,看着燕子在檐下筑巢。 大燕辛勤衔枝,努力为自己的小窝,奉献汗水。 而一旁的娘和大哥,也正在商量着铺面的地段、庄子的田亩数,为日后的生活打下地基。 小糯宝也仿佛回到了大柳村时,睫毛轻轻垂下,拨弄着小袖扣玩,心头平添一分安然。 眼下虽是春日,但倒春寒的威力仍不可小觑。 不一会儿,觉得寒气上来了,冯氏就忙用衣襟盖住小乖宝,抱她进了屋里。 姜家的新宅中,全部的屋子都安上了取暖的地龙。 所谓地龙,便是在房中留有火道,再从外面的灶口烧火,不一会儿,热气就能传遍全屋的地面。 为了能取暖及时,姜家甚至还有了专门的烧火小厮。 一回了屋里,地面就传来呼呼的热气,小糯宝忙脱了袄子,就和丰景丰苗一起躺在地上,舒坦地翻来滚去。 地龙是舒服了,不过躺久了,三个孩子又嫌热了。 小糯宝脚底板都湿漉漉的,冒出一圈汗珠子。 正好,早上郑嬷嬷买了南方运来的梨子,正泡在冷水里,准备晌午做梨汁用。 于是丰苗光着双脚,一溜烟跑去灶房,揣了三个梨子进兜,来同妹妹和四哥“分赃”。 那梨子在水里镇太久,咬一口都冰牙齿。 丰景和丰苗被冰得一蹦三尺高,不过俩馋虫还是捂着腮帮子,照吃不误。 小糯宝看着他俩滑稽小样儿,咽咽口水,指着他俩直咯咯笑,却不敢轻易下嘴。 “妹妹,我帮你把梨捂一会儿,捂热了你就能吃了。”丰景拿过那最大的梨,也不嫌冷,就直往怀里揣。 这会儿,萧老太太得知糯宝回府,已经带了两匣子蟹粉酥,还有一份册封礼,前来看这小家伙了。 “糯宝,你萧奶奶来了。”冯氏站在外面喊了一声。 小糯宝一听,梨也顾不上吃了,忙一骨碌从地上爬起。 人还没有跑过去,甜滋滋的小奶音就颠颠地先到了。 “萧奶奶来啦,糯宝好想你呀~” “快快让糯宝给你一个大吧唧!” 第417章 一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 冯氏吩咐完郑嬷嬷去端茶水,这一回头就忍不住想笑。 “得,娘就知道你这大吧唧是批发的,谁来了都要送上一个。” 小糯宝鞋子都跑掉了一只,像团龙卷风,“嗖”地一下就爬上萧老太太的膝盖。 要知道,她这送吧唧可是待客的最高规格,一般人,想求还求不来呢。 小糯宝搂住萧老太的脖颈,对着她的脸颊,一左一右各蹭了一面儿口水。 “糯宝喜欢萧奶奶,要给两个大吧唧呐~”小糯宝摇头晃脑道。 萧老太太的眼睛,笑成了两条缝,赶忙回了两个“吧唧礼”。 于是屋子里,这一老一小这就停不下来了,你亲我一下,我香你一个,就差用口水把彼此淹没了。 冯氏和李七巧看着直想乐。 好在这会儿,郑嬷嬷端了老枞水仙来,这才打断了俩人的“口水大战”。 萧老太太呷了口温茶,又和冯氏婆媳俩唠了几句闲嗑,说了几句府中事宜。 小糯宝便趴在萧老太腿上,一边玩着她的绿松石项珠,一边把小手伸进点心匣,去摸蟹粉酥吃。 “自打你们回了京,我就没见过我家那小兔崽子几次,也不知这猢狲又在忙些什么。”萧老太太摸着糯宝小脑瓜,念叨起了萧兰衣。 自打姜家入京,萧兰衣便也跟着住进公主府。 现如今,姜丰泽被派去操练新兵,他便也日日过去帮忙。 “萧公子白天总在军营忙着,一般要忙到入夜后,才能回来歇息,我们也是晚上才能见着他。”冯氏还想给他打个圆场。 萧老太太一听,便更想拿他脑袋当球踢了。 “这小兔崽子,回了京也不住回家去,天天只知赖在你家,莫不如,我干脆把他嫁到你们家,让他给丰泽做媳妇儿得了。”萧老太太真拿这孙子没办法。 这话说的当然是气话,说完,萧老太和冯氏还都笑开了。 小糯宝叼着半块蟹粉酥,偷偷打量她俩神情。 唉,这俩糊涂大人。 没听过何为一语成谶吗。 真不知等将来知道真相后,这俩人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想到这儿,小糯宝就有点心疼娘和萧奶奶了。 肉嘟嘟的小手,这就抓了两块蟹粉酥,一人嘴里投喂一块。 萧老太太香了嘴巴,心情也大好了。 这时,她才想起还带了册封贺礼来,忙给匣子打开,送到小糯宝的眼前看。 “这可是兰溪坊新出的,因着编制太费工夫,上面的珍珠也是好料子,又做了打籽绣,所以每日就限卖两只,卖了才不过三日就不卖了,好在我提前命下人抢了一个。” 小糯宝一听,忙把小脑瓜探进匣子。 就见里面装着的,是一只以珍珠、精金石珠、蓝宝珠和三色桑蚕丝线编制而成的小背包! 这小包不过巴掌大小,但却精致非凡,上面的珠子串在一起,亮晶晶的不说,包包的右下方,还绣了极其立体的狸奴扑蝶的纹样。 小糯宝的眼睛唰的一下,便亮得堪比月亮。 试问天底下,哪个小姑娘会喜亮晶晶的东西! 更别说,这亮晶晶之物还是个小包了! 小糯宝稀罕得搂进怀里,左看右看,然后就宝贝似的斜背在身上,跳到地上嘚瑟去了。 “谢谢萧奶奶!” “快看快看,糯宝背得好不好看!” 脸蛋红扑扑的小胖丫,穿着一身藕粉袄裙,又背了只可可爱爱的小包,在地上疯狂跺脚,别提有多招人稀罕。 这小包只能装下一两方帕子,一小盒胭脂,主要不是为了装物,而是京中贵女中最新兴起的装饰。 萧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别说,这小包一上身,还真是好看,难怪好多小丫头都想要。” “昨日我府管家前去买此物时,碰巧碰见了韩府的人,可惜他们手慢一步,剩下的一只还是被我们府上的抢到了。” 说起来,萧老太还觉得怪有意思的。 那韩家的韩柔然也对这个小包很是喜欢,当天傍晚,韩府的老管家就亲自前来,问萧老太太能不能割爱。 他们两家素来有交情,又知萧家没有小姑娘,所以韩柔然觉得萧家定会卖他们一个人情,才让老管家前去。 可不曾想,萧老太太当即便说了,这小包是要送给神女的。 她韩柔然面子再大,能有小神女的面子大? 韩府老管家觉得有些打脸,只好灰溜溜地回去了。 韩柔然知道后,气得饭都没有吃下,等隔天再派人去兰溪坊时,人家也不卖这小包了。 “区区一个编织包,就能引得京中那么多人疯抢,这兰溪坊也是会做生意的。”冯氏若有所思道。 “那可不,兰溪坊卖的东西,做工算不上最好,但却回回都能卖别人家没有的,这才是它能赚钱的关键。”萧老太说话。 这话李七巧听到了心坎里。 正好,她的食居快开起来了,总得想着出新,才能打响招牌。 这时孙春雪过来了,她上前摸了摸,费解挠头,“这里头咋还是镂空的,那装东西也不方便啊,为啥那么多抢。” 李七巧摇头笑道,“大嫂,没听过包治百病吗,现在京中小丫头就时兴这个。” “啥时不时兴的我不懂,但我知道啊,咱该吃饭了,小厨房那边都过来问两遍了。”孙春雪摸摸瘪肚,是来问吃饭的。 眼下正是午时,赶上饭点了,萧老太太便也留下来一起用了些。 大鱼大肉吃得太腻,晌午便只一道御田胭脂米,再配上几道爽口小拌菜,吃了个七八分饱,众人就放下筷子。 小糯宝一心惦记着嘚瑟小包,米饭没扒两口,就要挎上小编织包,出门上街溜达。 正好这时,门房的的小厮送来一封书信,说是大柳村寄来的。 丰景打开书信一看,眉毛拧成麻花,随即又翘成了八字。 “这……” “信可是村长他们寄的,信上说啥了?”家乡突然来信,让冯氏心中莫名开心。 丰景无奈抬头,“信是引儿姐姐托张秀才写的,信上说了个坏消息,又说了个好消息……” 第418章 可怜的玩物们 这话一出,姜家人都紧张起来,还以为出了多糟的大事。 姜丰虎端着饭碗跑来,“老四,你还是先说坏消息吧,不然我这心里一直忑忑。” 丰景攥着信纸,一本正经点头。 “那我可读了啊。” “坏消息是,文才跟他表舅学正骨,头一次上手,就给人胳膊正坏了……” “好消息是,那被弄脱臼的倒霉蛋,正好就是村长爷爷!” “所以不用赔钱,也啥事没有。” “哈哈哈!”姜丰虎紧张的表情顿时化为乌有,差点笑到喷饭,“村长这倒霉催的。” 冯氏也松了口气,笑道,“这么说,村长是被文才小子拿来练手了。” 不过一大把年纪,老胳膊老腿的,还要为了孩子来正骨,也是难为他了。 说到底,文才只剩一条胳膊,正骨确实不便。 好在,他按摩还是学得不错,给人治个崴脚拧筋,已经渐渐有了章法。 冯氏笑够之后,又忙催丰景,“快,快再往下读,引儿她信上还说了什么没有。” 当然,文才这不过是个小插曲,李引儿来信主要还是跟姜家汇报,仙泉居的生意和村里一些家常。 如今,仙泉居在引儿的操持下,依旧风生水起。 让姜家不要挂心。 村里还添了桩喜事,听说张老头,在他妹妹的说和下,和一个老太婆过上了日子。 至于老李头他们,便是雷打不动,每日都要轮流,去给姜家看房子。 老李头非说,房子不能没了人气儿,缺了人气儿就易破败,所以必须得把房子看好。 得知村里一切都好,冯氏的心头,也踏实得满满当当。 她赶忙让丰景写下回信,说一说他们在京中的日子和趣事,让乡亲们听个新鲜。 小糯宝扭着小腰,围着四哥绕来转去。 让他给村里许下承诺,说等以后回去了,她会一人给一个大吧唧,让乡亲们心里多个念想。 待把书信回好,小糯宝已经背好小包,等着冯氏和萧老太太,带她上街去了。 春暖花开之时,满京处处都是花香。 走在街上,闻着便让人心情大好,舍不得回家。 小糯宝大摇大摆走在前面。 一路看到好玩的,就要停下来多转两圈。 逛街许是小姑娘的天性,哪怕隔个三五日就出来溜达一次,她也仍然看什么,都是满眼新鲜。 冯氏走在后头,看着小家伙故意歪着小腰,好让人们都注意到她腰间的小挎包,就觉哭笑不得。 “这小显眼包,得了好东西,还生怕别人看不见似的,小心谁看着眼红,给你连人带包一起抢了。”冯氏故意吓唬道。 小糯宝一听也是,于是小手赶紧捂住小包。 可捂紧了又怕别人看不着可,那小样儿别提有多纠结。 姜丰年向前张望,被妹妹逗得无奈,最后还是丰景和丰苗跑上前,一左一右给妹妹当了护法,这才让她能放心嘚瑟小挎包。 众人走着走着,便走到了西市的瓦舍里去。 瓦舍可是南纪一大亮点,算是最大的玩乐中心。 里面不管是说书的、唱戏的,又或是演杂耍的,都应有尽有,甚至入了夜后都仍灯火通明,宛如白昼。 姜家人才刚走到门口,便听到里面有人在吆喝。 “快来看快来瞧啊!” “新来了暹罗国的卖艺人,不男不女,是谓人妖,擅舞献媚,样样精通,看一眼不要钱,摸一下两文钱!” 一听有暹罗人妖,丰苗好奇极了,最先跑了过去。 可不看不知道,一看真是吓一跳。 只见一个挂着红绸的台子上,站着四五个不男不女、涂满了胭脂水粉的男孩子。 眼下还是初春,可他们的身上,却穿着最单薄清凉的纱料女裙,站在台子上,动作僵硬地搔首弄姿。 一旁的地上,还立了个大牌子。 写明了触碰他们身子的价钱。 这人妖于京城来说,确实算个新鲜,周围早就围满了酒气冲天的男子,朝着铜盆里扔下两文钱后,就把他们当个玩意儿似的轻贱乱摸。 五个“人妖”早就哭花了妆面。 可若稍有不从,等来的,只有一旁暹罗人怒起的长鞭。 有些低俗男子,更喜欢他们被长鞭殴打后,发出惨叫的尖声尖气。 甚至不惜多给一些银钱,只为了看他们被不停抽打。 暹罗老板见钱眼开,得的银子只要够多,想打成什么样子都不在话下。 于是一时间,几个人妖被打得哀嚎不止,可围观的男人们却只是狂笑,完全不把他们当人看。 “求求你们,不要再给钱打我们了。” “啊啊啊啊!疼啊,放我们一马吧。” 可他们越是哀求,看客们反而就越是满足。 不停有铜板跟碎银子,朝着他们身上,无情地砸了过去。 暹罗老板屁颠屁颠的跑过去捡,手上的鞭子也挥舞的更加卖力。 听着惨叫和痛哭,冯氏有些皱眉,捂上小糯宝的耳朵,正要摇头走开。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真是什么赚钱的法子都有。”萧老太太板脸摇头。 可就在这时,丰苗却突然睁大眼,竟认出其中一个人妖。 “娘,你们快看,边上跪着的那个好像是许瓒!” 闻声,姜家人都惊讶抬头。 没错,几个人妖中就属他最是突出,年岁最小,身子最弱,细看两眼就不难认出。 许是太过弱质,也就属他被殴打的次数最多。 多日不见,这小子完全大变模样,鲜红的嘴唇和鼓起来的眼睛,让他快没了人样。 丰苗憎恶此人,气鼓鼓的样子,正想上前奚落他两句。 可姜丰年却拉住弟弟,摇头告诫。 “他是个坏胚,落得此下场是他自作自受,咱们要做的,不应是对着落入泥沼中的恶人再踩一脚。” “而是应不受其扰,任他在泥沼中自生自灭,咱是走康光大道的人,不应为了条恶狗就脏了咱自己的脚,那样反而自降身份。”姜丰年看了一眼周围,温声道。 此处人多眼杂。 他们姜家是何身份? 若去和一个人妖置气,传出去,不免引来闲言碎语,反倒碍了自家。 丰苗恍然懂了,小脑袋点了两下,听话地跟紧了大哥。 看着大哥这般明事理,小糯宝的心头,也涌上一股踏实。 几个哥哥之中,大哥并非最突出的,但却像棵参天大树,总能护着他们这些珍贵的小花,尽可能安然地成长。 至于许瓒,则是应了那句老话,有因有果,一切恶报皆是己造。 小糯宝微微眯眼。 这世间如同一面镜子。 若是心怀不善,只知以拳脚对之,那么到头来,这些拳脚也只会砸向自己的眉心。 第419章 一肚子坏水 不过显然,要挨自己“拳脚”之人,可不止许瓒一个。 这会子,韩府那边,正憋着一肚子坏水,要“拉”坨大的。 “你说什么,萧金山那边,当真已经要起兵了?” 韩钰“啪”地拍了桌子,神情振奋不已。 老管家压低声音,“正是了,密使传来的信上,说那位已经聚兵于胶东,不日就要发动,让咱在京城也有个准备。” 说罢,他看了一眼屏风后,见下人们都已退下,便上前继续道。 “萧侯爷那边还说,此次咱不需要出头,只要帮他做好一事就成。” “胶东一旦起兵,国师派人去迎战,仓惶之中,最要紧的就是粮草辎重了。”老管家暗示道。 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说的便是打仗时粮草的重要性。 韩钰眯起眼睛,“你的意思是,萧金山那边,是想让咱破坏了国师他们的粮草。” “正是,粮草供应不上,那便只有输啊。”老管家低声说道。 韩钰的脸上涌上窃喜。 这便叫来韩坚,商量起此事来! 正好兵部有一少卿,向来专管粮草一事,他还曾是萧金山的旧部,一直等着旧主归来,正是能够派上用场时。 …… 与此同时,勤政殿内,穆亦寒也收到了军情来报。 “这么说,他这是终于准备动手了?”穆亦寒抬起眼帘,声音冷了下来。 阿黎皱着眉间,“萧金山心怀狼子野心,好在国师早做布置,此番定不会让他得逞。” 自打回京以后,穆亦寒便派黑甲暗探,四处搜罗萧金山的痕迹。 说起这萧家和穆家的恩怨,那便是由来已久。 南纪开国时,是靠着穆家和萧家的祖宗,厮杀出来的。 而在赫赫战功之下,慕容皇室为了平衡皇权,有意无意让两家互相争斗,便成了宿敌。 这恩怨一直持续到这一代。 萧金山曾恶意构陷,害死了穆亦寒的父母。 而穆亦寒年幼丧失双亲,也一直紧盯着萧家,终于在年仅十四岁时,就发现了萧金山的叛国罪证,使其被判斩首。 萧金山算是有着通天本事。 那日明明是当街问斩,却仍然被他想了法子,掩了众人耳目,来了招金蝉脱壳。 之后的十年,萧金山便一直蛰伏在瓦剌,先是得了瓦剌人的信任。 后来,又利用他在南纪旧部的力量,一直操控朝堂,以至于南纪国越加式微。 萧金山他要的就是报复。 报复穆亦寒,也报复南纪皇室。 为此,他积蓄了十年的力量,就是等着有朝一日,能够登上皇位,彻底掌握大权,把曾经与他作对的人都踩在脚下。 而这十年蛰伏,萧金山早就做足了准备。 他先是尽可能多的收集自己在朝中的力量,又设法撺掇,瓦剌和窃北等国,不断像南纪国发起攻击。 除此之外,他妻子的娘家韩家,便是他留在京中最重要的一手。 这些年,韩钰为他做过好些卖命的事。 只是他们双方,看似合作,但又各怀鬼胎。 韩钰想要的,是萧弈这个有着天子之命的孩子,坐上皇位,好让他这个外戚掌权。 而萧金山却早就提防着自己的骨肉。 一直以来,他想要的,从来不是扶持萧弈,而是自己登基。 大殿内,沉默了良久。 穆亦寒垂眸,好在,他早就提前洞悉了萧金山的目的。 已经把兵将分拨,秘密派去了胶东一带。 只是他并不能派太多人手前去,不然,若是萧金山来个调虎离山,那便要被打个措手不及了。 穆亦寒思忖片刻,开口道,“去收拾一下,本座要亲自前去胶东。” 阿黎有些犹豫,“北宛等邦国已经同意派兵,只是一时半刻还不能至,国师大人,要不要等等他们,再做决定。” 穆亦寒摇头,“本座先去,待他们的人到了,直接前去增援就是,此战必不能输,本座非去不可。” 眼看国师心意已决,阿黎只能立即着手,去做准备。 除去派往胶东的人手外,穆亦寒还会领军五千,迷惑萧金山。 让他以为,此战穆亦寒只有五千兵马。 皇宫从来就没什么秘密。 国师要领兵去胶东一事,很快便传了出去。 而韩钰那边得了消息,自然知晓他是冲着萧金山去的,赶忙找来那位兵部少卿,决意在粮草上动些手脚。 小糯宝听说爹爹要离宫,在家便坐不住了,赶忙回了宫中。 “爹爹,怎么走得这么急呀,你是要去打仗吗,带上糯宝!” 小家伙背着编制小包,小奶膘颠颠颠的,拱上穆亦寒的怀里。 穆亦寒眸光低垂,看着一脸着急的小棉袄,心头多了分暖意。 哪怕是为了闺女,他都要尽快平息此事,给她一个盛世南纪。 “爹爹要去的地方,会很危险,你不许去。”穆亦寒摇摇头,一口拒绝了。 小糯宝却不死心,拽着他的手臂不撒手。 “不嘛不嘛,本宝宝可是爹爹亲封的神女,我要跟着爹爹,一路保护爹爹。” 穆亦寒正要摇头,谁知这时,阿黎却带了一个人进来。 “参加国师。” “臣乃兵部少卿祝功,特有一事,要回禀国师。” 第420章 出发打萧贼 看着俯首在地的男子,穆亦寒并不意外。 他淡声道,“是你,起来说话吧。” 兵部少卿祝功起身后,奉上了手中锦盒。 阿黎打开一看,就见里面躺着的,赫然是足足五千两的黄金。 小糯宝眼睛都快被闪到了,但知道肯定关乎爹爹正事,便继续乖乖坐着,可不敢捣蛋。 祝功紧张道,“回禀国师,昨日,礼部侍郎韩坚带了此物,来寻臣为其做事,要臣在您前往胶东所用粮草中……动些手脚。” 穆亦寒眼皮都懒得抬,“那你可拒绝他了?” “臣不敢擅作主张,只能先收下贿赂,稳住了他,来请您的示下。” 穆亦寒满意颔首,大手拿过一只金锭,玩味地攥在手心。 “你做得很好,回去后,只管答应他就是。” “另外,做戏便要做足,到时明面上的粮草你便当真动手,余下的本座自有安排。” 祝功立马应下,“臣领命。” “只是不知,臣的家人,可否让臣见上一见……”祝功犹豫了一下,胆怯地抬起头。 穆亦寒眸底陡然冷冽,“只要你老实做事,他们自会安好,退下吧!” “是。”祝功打了个寒战,不敢再有啰嗦。 小糯宝闷头听着,这才知道,原来爹爹是胁迫了殿内的男人,他才肯乖乖做事的。 原来,察觉到萧金山有异后,穆亦寒便命人暗中查访,搜罗出朝堂上曾和萧金山交往过密之人。 而这兵部少卿祝功,早就进入穆亦寒的视线之中,其家人已被关在宫中,防的就是这一天。 待祝功离开大殿,阿黎忍不住问,“大人,您这是想施个障眼法,才假戏真做,让他去动粮草,可若粮草出了问题,那我们的兵马又该如何?” 穆亦寒摩挲着手指,本打算想个暗度陈仓的法子,先把粮草暗中运过去。 只是这难免会有风险。 必得谨慎处理。 这时,小糯宝听出了机会,忙举着小手道,“爹爹,这个糯宝可以帮忙呀!” 只要把粮草提前布置好,放进她的供品堆里,由她随身带着就行了。 穆亦寒一怔。 想到小糯宝的本事,他觉得这确实是个法子。 只是前路危险,穆亦寒并没做好,把小棉袄带在身边的准备。 不过还不等他答应,小糯宝就已经从他腿上蹦下去,扭着小身子,就要去装粮草啦! “耶耶耶,我和爹爹去胶东~” “阿黎阿黎,你们的粮草放在哪里,快带我去看看叭!” 这一次,她一定要帮上爹爹。 娘亲已经不在了,而守护爹爹的大旗,就要由她来扛! 生怕穆亦寒不肯似的,小糯宝一拐上阿黎,就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头也不回地往外冲。 穆亦寒看着她小旋风般的背影,心里有一点暖意,在慢慢荡开。 “也罢,就让这小家伙跟着本座吧。” “有她在,此战本座,必定要赢下不可。”穆亦寒低声喃喃。 而姜家这边,得知闺女要去胶东,冯氏手里的针一歪,就扎进了肉里。 她嗦了一下,紧张道,“什么?这孩子若是跟过去,那娘的心岂不是天天悬在嗓眼里。” 李七巧也不放心,“娘,要不咱就劝一劝,让糯宝别凑这个热闹了。” 冯氏却又果断摇头。 这妇人深思起来,神色露出怅然,“老二媳妇,别看咱糯宝平时调皮捣蛋,但这孩子心里是有数的,她此番跟去,定是要帮国师做大事。” “咱们强行阻拦,岂不太过自私,若是耽搁了国师的战事,那便更成了糊涂人。” 虽是出身农家,但冯氏的格局,却从不仅限于一间农舍。 家国面前,孰轻孰重,她心里还是很有分寸的。 婆媳俩都沉默了一瞬。 李七巧虽担心糯宝,但也知道,小姑子的本事大,必然不会只拘泥于他们这个小家。 不仅现在是如此,以后更是如此。 冯氏眼角酸了一下,神色就忽然坚毅起来,“咱不能碍着这乖宝要走的路,不过陪着她一起走,倒也是能的。” “娘的意思是?” “老二媳妇,收拾东西!咱们也一起跟去胶东,全当是给国师他们做后勤了!” …… 两日后,一切准备便已得当。 穆亦寒带上黑甲军五千,加上姜丰泽的辽东营,停在城门口,要向胶东出发。 赤黑相间的战旗,在风中飘荡得热烈。 一如穆亦寒此战的决心。 眼看军团便要动身,这时候,冯氏带着姜家人,紧赶慢赶,从后面追上来。 小糯宝忙跳下马车,“娘,是娘来了~” 姜丰泽意外地睁大眼,“娘?你们怎么送到这里来了?” “我们可不是来送行的,是来跟你们同行的。”姜丰年拍拍三弟肩膀。 冯氏喘着粗气,抱起小糯宝叹道,“反正你这小乖宝儿去哪儿,娘就去哪儿,就算是有危险,咱们一家人也不分开。” 姜丰虎用力点头,也搂住了丰泽肩头,“老三,你在外从军的苦楚,娘是已经吃的够多了,这一次,咱全家都陪着你一起!” “说的是。”李七巧从腰间,拔出一只锅铲笑道,“不过放心,我们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到时候军营里缺个厨娘,伙夫啥的,咱家人都能顶上。” 除了孙春雪留守家里,和郑嬷嬷一起看着春哥儿、冬哥儿外,姜家其他人都跟来了。 丰景和丰苗围着小糯宝转圈,俩人声音爽朗,“要是真有危险,那我俩就是双剑合璧,保护妹妹!” 看着小丰苗长得跟豆菜芽似的,穆亦寒露出一抹嫌弃。 “你别在本座的军营,当个小奸商就不错了。” 众人一听,但凡知道点丰苗“前科”的,都忍不住仰头大笑。 冯氏也擦了擦眼角,抱起小糯宝,这就上了马车。 穆亦寒看向前方,目光坚定不移。 这一次,为了他的小棉袄,为了这些相亲相爱的姜家人,他也定要赢下和萧金山一战。 “众人,听令。” “出发打萧贼!” 第421章 国师是祸害 随着国师一声令下,众兵将也士气大振。 “出发胶东。” “打萧贼!” 威风凛凛的声音,喊得原本和煦的春风,都为之一振。 从京城到胶东,快马行进,大抵要六七日的路程。 众人一路颠簸,终于在第七日的傍晚,走至了胶东一带。 而眼下,萧金山已经大举进攻,正在攻打一个名为莱城的小城。 此城虽是不显,但却是个要地。 一旦攻破,便可南往淄城,西往渤城。 穆亦寒派去的前头兵,汇报时颇为焦急,“国师大人,萧金山至少带有十万大军,现如今莱城已被围困!” 穆亦寒攥紧缰绳。 莱城乃胶东小城,被他提前安插过去的兵将,还不足三千人。 眼下他随身带着五千人马,全部加在一起,也不过才八千。 “国师大人,要不咱们弃了莱城,提前去烟州布防吧?” 穆亦寒眉心凝紧,“不可,莱城虽小,但百姓也要数万,若是轻易弃他们于不顾,又怎担得起百姓供养,都给本座前去守城。” 说罢,穆亦寒立刻带着众兵将,飞快朝莱城赶去。 另一边,挂着【萧】姓大旗的军帐之中。 一个近乎四十的瘸腿男人,正低垂冷目,摩挲着一把镶金龙头拐杖。 “可有消息了?”察觉到脚步声,男人声音冷硬地问道。 “回侯爷,底下的探子刚刚禀明,国师一行已经去守莱城了。”来人连忙上报。 “哦?可知带了多少人马?” “看样子,至多五六千。” “呵。”中年男人的脸掩在兜帽之中,大片的阴影落下,显得面容格外阴森。 他露出轻慢的笑色,“穆家那小子,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傲气啊,区区五六千人,也想挡得住本侯的大军?螳臂当车!” “侯爷所言极是,如今咱们大军兵临城下,任何物资都送不进去,凭着莱城城中的储存,根本撑不了多久。” 金黑色的拐杖转动一下,大兜帽中,也终于露出一张国字脸。 萧金山拄着拐杖起身,阴侧侧地眯眼。 “如今他们没有粮草,又进了莱城,任凭穆亦寒有通天的本事,也别想解困。” “来人,传令,不必强攻,此番只需困住他们,等他们弹尽粮绝时,自会跪倒在本侯脚下。” …… 萧金山哪里知晓,穆亦寒真正的粮草,早就不在辎重车队上。 而是全在他小棉袄的身上! 进入莱城之后,小糯宝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取出一半粮草,好供爹爹使用。 姜丰泽见城中守兵不多,且十分松散,安顿好家人后,就急忙部署。 可穆亦寒却拦住他。 “不急,吩咐大军,一路赶路艰辛,只管好生歇息,大睡一日养足了精神再说。” 姜丰泽愣神,“睡……睡上一日?那一旦萧金山派人攻城,岂不是要打咱个措手不及?” 穆亦寒神情自若,带着半分嗤笑。 “萧金山那人,本座再清楚不过。” “他带兵能力向来不强,只是攻心之术厉害,莱城所处本就易守难攻,此番,他既已笃定咱粮草出了问题,便定会以围困我等为主,不会轻易强攻。” 姜丰泽恍然点头,但又生怕有所变故。 于是他这便通知大伙休息,但自己又跑到城楼之上,连夜守着。 夜里,小糯宝去了穆亦寒的营帐。 帐中点着雪中春信香,香气柔棉地散开,是阿黎有意要舒缓穆亦寒的失眠。 不过再好用的香料,都不如小棉袄在身侧好使。 “爹爹,今晚糯宝要跟你一起睡觉觉~”小糯宝小手啪的一下,挥灭了熏香,就供进穆亦寒的怀里。 穆亦寒托着她的小胖腿,正想像平时一样,调侃一下她这个小胖墩。 不过手臂在掂量一下后,穆亦寒却啧了一声,神色变得心疼。 “嗯?怎么回事,好像瘦了一点,都不那么压胳膊了。” “可是赶路太累,没有吃好睡好?”穆亦寒眉间微微起皱。 小糯宝只觉惊喜,“爹爹当真觉得我瘦了吗?” “嘿嘿,瘦了才好呢,糯宝已经是三岁的大孩子了,不再是两岁半的小孩子了,就要瘦,那样才美呢!”小家伙臭屁极了,一双小jio跟着起飞,差点怼到亲爹脸上。 穆亦寒擒住她小脚丫,又刮了下她鼻子。 “长得还没个土豆大,就知道爱美了,真是和你娘亲一个样儿。”这语气颇有几分宠溺。 小糯宝笑得脸蛋红扑扑,像只毛毛虫,趴在穆亦寒的胸前蛄蛹着。 这一宿,一大一小说了好久的话儿。 说到了爹爹和娘亲初逢道观,又说到了俩人不吵不相识,以及他们二人好多搞笑故事,唠到眼皮子都打架了,这才舍得香甜睡下。 小糯宝也是这才知道,原来爹爹看似高冷,可和娘亲在一起时,却是个臭屁搞笑男。 许是娘亲暖了他的心,让他敞开了心扉。 又也许,是娘亲的离去,才使他变成现在这般不露情绪。 一夜下来,众人都休息得当,精神头十足。 唯有姜丰泽哈欠连连,守城一晚,黑眼圈快要挂到嘴唇子上。 萧兰衣伸着懒腰,走出军帐,一见他就忍不住哈哈大笑。 “怎么样,困成狗了吧,国师都说没事儿了,就你是个操心老妈子的命!” 姜丰泽擦擦眼泪,攥起拳头就想给他一下。 不过这拳头还是停在半空,没有真得落下。 “快来吃饭吧,老三,萧公子。”这时,李七巧带着围裳,跑过来笑道,“以后辽东营这边的伙食,就我和娘负责了,早上我弄了疙瘩汤,你俩快过来吃些。” 因是驻扎在外,早饭自然吃得简单。 不过也别小看了疙瘩汤的美味。 蛋花打得松散,再配上酱油和翠绿的葱叶,热乎乎的一出锅,大早上喝上一碗,胃里别提有多少舒服。 营兵们都撑直打嗝,不断举起空碗,赞叹李七巧的手艺。 小糯宝也干光了一小碗,抹抹小嘴儿后,就要在这莱城里好好逛逛了。 横竖今日没有战事,穆亦寒便派了阿黎,陪着小糯宝在城中走走。 小糯宝本想着,爹爹亲自带兵,支援莱城,城中百姓定会欢呼雀跃。 然后,从驻扎地一路走至城中,小糯宝歪着小圆脑壳,神情也越发疑惑。 只见城内萧条极了。 无人打理的荒地随处可见。 街市上的铺面也多有破败,商贩们不见吆喝,路边的乞儿更是十步就有一个。 路过的男女老少们,脸上都毫无喜悦,有的只有悲戚苦色。 更有甚者,一路走着走着,就直提袖子擦泪,嘴里嘟嘟囔囔,直感慨老天的不公。 “苍天啊,快开开眼吧,救救我们莱城吧。” “国师不仁,残暴弑杀,害得我们南纪境内不宁,这日子要怎么过啊。” “连年强征苛税,本来就快没有活路了,现在还要打仗,岂不是要我们去死。” “什么狗屁国师,谁要他来我们莱城?都是他个祸害精,害我们没了安生日子!” 看着百姓们或叫苦、或愤怒的骂声,小糯宝吃惊站住,双手无措地绞着衣角。 不,她爹爹是为国为民的好国师。 才不是残暴不仁的祸害精! 小糯宝红了小脸,迈开双腿冲上去,她倒要好好问一问,这些人凭什么这么说! 第422章 一场神叨叨的法事 可百姓们心中也是凄苦。 待问明之后,小糯宝和阿黎这才知道,原来自打旱灾以后,莱城百姓的日子便过不下去了。 粮食本就歉收,果腹都是个问题。 偏生当地衙门还强征赋税,更是让他们叫苦不迭。 衙门把征税一事,全部都赖在京城,也就是国师头上。 而民间又常有谣传,说是穆亦寒如何弑杀,残暴不仁,才惹得老天降罪,惩罚南纪天灾不断。 小糯宝听罢狠狠跺脚。 白嘟嘟的小胖手使劲摇摆。 “不不不,天谴惩罚是真,但那是皇室不仁,才不是国师爹爹的错。”小糯宝小脸急成了熟螃蟹。 “国师爹爹是来保护你们的,而且,也只有他才能救你们于水火之中。”小家伙拍着小胸脯,一脸认真。 可街上的男女老少们,都饿得面黄肌瘦,只当她一个孩子在口出戏言。 “若国师当真能救我们?就应先让我们填饱肚子。”一位老者虚弱极了,无力地直摇头。 另一个妇人捧着大肚子,哭诉道,“你们看我这肚子,是不是以为我怀了身子?其实我是太饿了,吃了带土的树根,才把肚子撑的这么大,国师人在何处呢?倒是先救救我的命啊!” “是啊,我们莱城百姓饿死的饿死,逃荒的逃荒,地都荒废了大半,我们剩下这些人,也不过是熬一天是熬一天,等死罢了,早就受够朝廷给我们画的充饥大饼了。”一位老妪叹气。 小糯宝越听越是心酸,眼角跟着湿漉漉的,想不到此处的百姓们,已经困苦到绝望之境。 她要救下他们所有人! 也要为爹爹澄清,爹爹才不是践踏百姓的恶龙! 于是小家伙这就下了决心,她要以神女的身份,为这座城,举办一场祈福法事。 消息很快被黑甲军们,敲锣打鼓,满城奔走相告。 可城中人们听罢,起初只觉可笑。 祈福? 法事? 这几年来,他们不知求告过多少神仙,可却从来求到活路。 现如今,那个一手遮天的国师奉上的小神女,又能有什么用处。 只不过是装装样子,再把他们这些平民,当猴戏耍一番罢了。 小糯宝自知百姓们不会捧场,不过仍然嘱咐阿黎,法事照办。 而城外,得知穆亦寒竟然动用神女祈福,萧金山发出一阵阴森森的笑,更觉胜利在握。 “看来,穆家那小子,真是走入穷巷了。” “竟然还迷信神力法事?” 萧金山揉着瘸腿的膝盖,沉声咬牙,“本侯就从不信什么鬼神,只信我命由我,我能胜天!” 眼下,他只觉得窃喜,以为穆亦寒此举,定是黔驴技穷的小把戏。 “且等着,法事过后,百姓们被戏耍一番,看他要怎么给众人交代。”萧金山捏紧了拐杖的龙头,满眼皆是得意。 …… 正午时分,正是一个艳阳天。 顶着高悬的日头,不少男男女女都来到城中昼盘前,或无精打采、或一脸麻木地看着前方。 只见前方,临时搭起的木台之上,小糯宝穿着身朴素棉麻衣裙,笔直站立。 虽是衣着难得简朴,但反倒更衬得她皮肤白净,甚至连阳光垂下,都在她周身反出一圈光芒,使她看着越发圣洁。 很快,眼看人们越聚越多。 小糯宝点点小脑瓜,看向丰景丰苗,“四锅锅,五锅锅,准备开始啦!” 李七巧坐在侧方,这就挥起大锅铲,砸在做饭的大铜盆上,开始叮铃咣当地“奏乐”。 菜盆子乐声一起,丰景和丰苗也头戴红布,扑腾着手脚,围着小糯宝开始胡乱跳舞。 “神女万岁,天降祥瑞。” “神女万岁,天降祥瑞!” 俩孩子紧绷小脸,一边大声念叨,一边管着自己可别笑场。 眼看这俩孩子跟跳大神似的,一旁的姜丰年捏了把汗,“娘,妹妹这是弄得哪一出……这能祈下福来吗?” 不得不说,这般奇葩的法事,确实让百姓们都愣住了。 一时间,打瞌睡的不再困倦,无精打采的也顿时站直了身,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 冯氏笑眯了眼,“老大,你当你妹妹真是为了祈福?” “不然呢娘。”姜丰年一时没反应过来。 冯氏大手一挥,自信道,“你妹妹自己就是福气,哪里还用再朝天求!这孩子不过是想走个过场,为她爹爹增加威望,你就瞧好吧!” 果然,待丰景和丰苗累得气喘吁吁,终于停下“大神舞”后。 小糯宝也停止了碎碎念,眯着杏眼看向上天,奶声大喊,“国师请神,庇佑四方,福来,耶耶耶!” 话音一落,只见方才还晴空万里的天边,就顿时响起一阵惊雷。 百姓们惊了一下。 “这、这是雷声?” “大晴天的,怎会打雷?” 趁着众人愣神间隙,小糯宝飞快取出,提前备好的供品。 撒向不远处的荒地之上。 下一刻,只见荒废已久、光秃秃的土地上,竟赫然长出了一排排白菜、茄子、土豆还有地瓜! 而菜蔬之间,也不知何时,冒出了一只只愣头愣脑的鸡、鸭、鹅,正嘎嘎嘎地朝着百姓们的方向而来,还横冲乱撞。 众人猛的瞪大眼睛。 一个个双腿瘫软,险些摔倒在地。 他们没看错吧,地里居然自己长出了食物?是能够让他们活命的食物! 这简直就是神迹啊! 男女老少目瞪口呆,待缓过来后,都疯狂地扑向田地之上,跪拜在白菜和土豆之间。 “祥瑞……这真是天降祥瑞!”一位老者生啃着白菜,泪流满面地大喊。 “神女祈福,天降祥瑞!” “神女万岁,我们莱城有救了!” 第423章 小糯宝要授人以渔啦 一时间,百姓们都沸腾了,纷纷朝着小糯宝的方向,叩头大喊。 震惊的不止仅有百姓。 黑甲军和辽东营众将士,也被这般奇景震住,双膝本能地倒在地上,只想向神女参拜。 南纪已有百年未出过神女。 以往的神女记载,他们也只是在书上才能看到。 可是再强大的神女,也只是祈福祈雨。 像小糯宝这般,直接能让荒地产出吃食、鸡鸭横空而出的,这还是古往今来第一位啊! “有神女在,咱们南纪再也不用愁了。” “神女保佑,愿我南纪百年昌盛!” 兵将们也纷纷跪地,满脸热泪地喊出声来。 看着众人信心大增,小糯宝圆乎乎的脸蛋上,也露出一丝开怀。 她拍拍小胸脯,向大家伙保证,“有本神女在呐,一定会护住你们平安,还有我爹爹,也是一位好国师,你们莫要再误会他,不然可是要扣你们福报的!” 小神女这奶声奶气的威胁,落进众人耳中,简直如同神音,那是前所未有的悦耳! 百姓们亲眼看到“神迹”,当然也都心悦诚服。 一个个再三对着小糯宝和穆亦寒叩拜,只恨自己先前口出妄言,竟然对国师大人不敬,真是不该。 穆亦寒早知民间对他不喜。 不过也从不怪罪。 他身穿一袭墨黑色长袍,丰神俊朗,打量一番莱城百姓后,眉眼间闪过一抹悲悯。 “阿黎,去帮百姓们把食物分发了吧。” “且莫引起争抢。” 莱城的男女老少虽然贫穷,但也并不贪心,每人拿够吃三五日的食物后,便不再多拿。 而欣喜之际,众人也就忽略了一点。 为什么茄子没有根苗? 为什么土豆长在地上? 小糯宝的把戏没有被人看出,众人分完供品,就欢欢喜喜地回家果腹去了。 穆亦寒迈开长腿,抱起小糯宝来,“怎么样,今日可是累坏了?” 小糯宝搂住爹爹脖子,嬉皮笑脸道,“不累哒,只要百姓们不用再饿肚子,糯宝就高兴!” 借着这机会,小家伙还忽然想到,一个可以帮爹爹增长福报的好法子! 正所谓,授人鱼不如授人以渔。 食物给的再多,也有吃完的时候。 但若能帮他们重建家园,教他们谋生之道,那才是真正的惠民。 小糯宝亮了眼睛,忙把自己的想法一说。 穆亦寒心头微微一怔。 想不到,他的小棉袄年岁尚小,但却已懂得这般大道理。 “好,那咱们就给莱城,好生打造一下,让此地的男女老少,再也不用受饥寒之苦。”穆亦寒点头给了承诺。 所幸,萧金山那边还未有攻城的打算。 趁着这间隙,穆亦寒便下令,所有兵将除了守城巡逻外,一律可听小糯宝差遣,为莱城百姓做事。 小糯宝思虑得当。 当天则定下一个大计划。 眼下正是开春,可让兵将们为百姓耕地。 除此之外,教会他们一些技能,和读书识字的本领,也是至关紧要。 于是小糯宝哒哒哒,在驻扎营地踱来踱去后,这就召集来了众人,小手一挥,做下了安排。 “三锅锅,萧锅锅,你俩带人,负责教百姓们一些拳脚。” 姜丰泽当即搂住萧兰衣肩膀,应下道,“这敢情好啊,男子会些拳脚功夫,以后做个潮实、护院,也算是一条出路,女子多学一些,也可用于防身,妹妹真是聪明!” 小糯宝呲出小白牙,这又点了二嫂和四哥哥。 “二嫂嫂厨艺一流,比宫里的御厨还厉害呢,就来教女子们一些厨艺吧,若是能学个两三分,就算是有一技傍身啦!” 李七巧最爱摆弄厨艺,一听就笑道,“好啊,咱女子立于世本就艰难,能找的活计也不多,放眼全南纪,也就厨娘最是抢手,我看行!” “还有四锅锅,就来当个小夫子,教孩子们读书写字吧。” “好嘞,都听妹妹的!” 眼见大伙都有了安排,丰苗着急地直挥手,“妹妹,妹妹!还有我呀,我能做些什么!” “这还用说。”冯氏就帮闺女想到了,“你这小滑头就知道赚钱,不如,就和你四哥一样,进学堂当个夫子吧,他教读书写字,你就负责教些算数。” 学些认字可让人不当睁眼瞎。 而懂得算数,以后买菜卖粮,都不至于被蒙骗,很是实用。 于是小糯宝一声令下,众人说干就干! 帮耕地、教功夫、办学堂,一时间,这座原本荒凉的小城,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 百姓们听闻,小神女和国师要带他们学本事,一个个连饭都顾不得吃,就忙跑出来问询。 “敢问神女大人,这些可是人人学的?可看门第出身?可要收钱?” 小糯宝啧啧摆手,义正辞严道,“我南纪百姓人人平等,只要想学,都可前来,若收你们半个铜板,那我就是小狗!” 百姓们听闻,哄笑成一团,但伴随笑声,又不断有热泪涌下。 这时,有个妇人也举手问道,“神女呀,那学堂可分男女,俺家的是个女娃娃,可以来读书认字不?” 莱城民风传统,有的爷叔一听,就瞪起了那妇人。 “咋净胡咧咧呢,女娃娃家,学啥识字,又不是贵家小姐!” “女人家嘛,只管去学学做饭,别干那牝鸡司晨的事儿。” 第424章 喂你吃羊粑粑 那妇人搂着怀中女娃,像是被说得怯了,神情变得失落,正要往后退去。 小糯宝捕捉到她们母女的难过,心里仿佛被刺痛一般,小圆脸立马跟着板起。 “谁说女子不可识字!” 小糯宝抱住白藕似的手臂,声音清脆无比,“黄泉路上无老少,求医问药无男女,女子也要吃饭求生存,凭什么生来就要做睁眼瞎?” 那妇人一听,忙顿住脚步,带着希冀看向小糯宝。 “学堂男女皆可进,若有胆敢阻拦家中女儿读书者,一律驱逐出莱城!” “若是以后有了条件,本神女还要专办个女子学堂,无论小孩大人都可进来识字,只要有心学,何时都不晚!”小糯宝一本正经道。 这话一出,人群中传来一片女子们的欢呼。 那妇人更是感激涕零,手脚都有些无措,“多谢神女了,我家女娃可算也能识识字了。” 男子们听了虽觉不得劲,但都尊重神女,不敢违抗此令。 不出一日的工夫,简易的学堂、厨堂,还有操练场便已搭建好了。 城中原本破败无主的商铺,有的也被暂时用上,显得更有烟火气息。 在小糯宝的带动下,晨起时百姓们齐齐下地,拼命劳作。 过了午后,便一一前去学技艺,日子过得井然有条。 为了激励众人,小糯宝还会时不时,从供品中拿出些吃食,用作奖赏学技出色者。 仅仅几日之间,莱城便完全大改面貌,充满了蓬勃生机。 傍晚时分,久违的阵阵炊烟,在莱城上方腾空而起。 春风夹杂着烟火气,调皮地掠过街巷,捕捉过男女老少们的笑颜后,又欢喜地散向四方。 小糯宝坐在石板路上,翘起小布鞋,等着四哥和五哥在学堂散课。 不多时,待丰苗终于敲响铜锣后,男孩女孩们有的喜悦、有的啼哭,像群出笼的鸭子涌入街上。 “太好啦,娘,今天我都会背敕勒歌啦!” “呜呜,爹,写字太难了,丰景夫子说我写的字像鸡爪挠似的,还说我要再不好好写字,就把我的手拿给他二嫂,做卤鸡爪吃。” 小糯宝听得噗嗤一声,笑出一口洁白的小米牙。 哈哈,果然人的悲喜并不相同。 同样是从学堂出来的,有的孩子是在上课,有的就是在上刑啊! 不过这倒让小家伙找到平衡了。 想当初,她刚开始学写字的时候,也是难的不得了呢。 丰景和丰苗自打做了夫子,就是一副正经小模样,直到见了妹妹,才终于露出臭屁的孩子气,围上来抢着要背妹妹。 “回去喽,二嫂说了,今晚要给咱煮羊乳茶喝。” “对了,晚上还有烙鸡蛋饼吃呢,回晚了蛋饼就不热乎了。” 小糯宝肚子也咕咕叫了,这就爬上四哥哥的后背,朝着驻扎地赶回去。 只是才刚回去,这时视线里,就多了个熟悉的小身影。 萧弈这小子不知何时,竟也跟来了莱城。 这会子,他正站在李七巧身边,看着她手里的木薯粉,露出好奇之色。 “这个粉末,当真能做点心?”萧弈问道。 前往莱城之前,穆亦寒就命黑甲军,把这小子带在军中,看看对付萧金山能否派上用场。 萧弈虽是被迫,但离了韩家看管,他反而更自如起来。 从小就被按照一个帝王的要求来养大,使他几乎没有吃过零食,就连点心,都没尝过几样。 眼下李七巧正要煮羊乳茶,顺便再把马蹄糕,做出来一些供大家吃。 萧弈闻着奶香,又馋着马蹄糕,便乖巧坐在旁边等着。 小糯宝一看见他,就忙跳下丰景的后背,迈开短腿跑过来。 “小美人锅锅,原来你也来了呀,我怎么前几天都没看到你。” 萧弈瞥了眼穆亦寒就在不远处盯着,没敢明说,自己被国师丢进军营,受了不少的罪。 于是他故作高深道,“谁知道呢,许是你这个小土豆生得太矮了,视线也跟着受阻了。” 小糯宝眯起来的笑眼,顿时化作气哼哼,跺脚道,“说谁小土豆呢,你礼貌,这是人身攻击懂不懂!” 萧弈故意掩笑,指着她的小短腿逗她,“不然你自己看,腿短的都没个凳子腿高。” “啊!”小糯宝气得小脸通红,但是却被堵住了话。 因为确实,她的一双小腿跟椅子相比,好像确实没高多少。 丰景和丰苗见状,赶紧出来给妹妹出气。 他俩冲过去就要抓萧弈,三个小子很快打闹成一起,萧弈也久违的,感受到了有玩伴的乐趣。 小糯宝本来也想过去追打,可无奈她腿短,倒腾了两步发现根本追不上,便只能作罢。 正好,一旁的小锅里,煮着给几个孩子的羊乳茶,旁边还有没有捏成形的、掺了黑糖的木薯粉。 小糯宝见状,小脑瓜灵机一动,想出个气一气萧弈的法子。 她撸起袖子,这就把手摁住木薯粉盆里,搓出一个个深色的小球球,全都丢进羊乳茶里,想等他喝了一嘴后,骗他说是羊粑粑蛋! 很快,羊乳茶就咕嘟嘟冒泡。 一颗颗圆润的黑糖木薯球,也煮熟沉底了。 三个小子闻着香味儿着手跑过来,一人拿了一根麦秸杆,对着碗里的羊乳茶,就吨吨吨开始开喝。 萧弈还是头一回喝到此物。 羊乳茶虽然香甜,但是还不算极佳。 可等吸到底下的木薯球时,萧弈的脸色一惊,瑞凤眼顿时睁得可圆! 这底下是什么东西,怎么软软糯糯,还有些弹牙。 萧弈猛的一口气喝光,意犹未尽地抹抹嘴巴。 “不是说这是羊乳茶吗?怎么里面还有小料,这是放了什么!” 小糯宝嘿嘿坏笑。 “告诉你吧,那是羊粑粑蛋!” 第425章 发现新大陆 萧弈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差点一口哕出来。 “你这个小坏蛋,你你你,你居然下手这么黑!” 在吃食里放羊粑粑。 这简直不是人干事儿啊。 萧弈快要抓狂,仿佛戴了痛苦面具般,大喊着就嗷嗷跑开了。 看着他颤抖不已的背影,小糯宝得意坏了,一直嘎嘎乐个不停,活像只刚会打鸣的小公鸡。 等萧弈那可怜孩子跑远了,小糯宝大步流星,跑到灶台边上,抱起一碗羊乳茶,自己吨吨吨起来。 可是这么一喝,连小糯宝自己也愣住了。 她珍珠似的大眼睛睁得溜圆。 等等,今日的羊乳茶怎么……好像格外好喝呀。 小糯宝小牙用力,嚼着里面的木薯粉球,一时间好像发现了新大陆。 “四哥哥,五哥哥!”小胖丫兴奋坏了,忙招招小手,“你们也快来尝尝看,这掺了料的,是不是更好喝呀。” 丰景瞪大双眼,只觉头皮发麻。 丰苗捂嘴傻眼。 等等,那里面不是有羊粑粑蛋吗,妹妹怎么还喝的下,简直是神人啊! 俩孩子压力大了,可妹妹开口,他们也不能不喝。 于是两个孩子挺胸抬头,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一个硬着头皮,一个捏着鼻子,抓起羊乳茶碗,仰脖就是一饮而尽。 大不了就是一死。 但宁可被恶心死,拒绝妹妹也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俩孩子已经快要哭了,可待顺畅滑溜的乳茶下肚,丰景和丰苗都神色一愣。 等等,这不是粑粑。 怎么还挺好吃的。 “好喝好喝。”丰景立马点头。 丰苗冲向妹妹,“怎么做的妹妹,这个真的好喝,哈哈,萧弈那傻小子,竟然信了这是粑粑球,我说他到底有没有常识啊。” 三个孩子都欢天喜地,觉得这般甚是好吃,以后还要继续这么做。 而角落里,只有萧弈还在抠喉咙。 只有他一个人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看见小糯宝带着俩哥哥,乐得一脸不值钱的小样儿,李七巧用脚丫子想,都知道他们那边定是有啥调皮的事儿。 于是放下手里的葱油饼,这就过去,“怎么了,萧家小公子呢,你们是不是欺负人家了?” 小糯宝颠颠得跑过来,赶紧转移话题。 “二嫂,二嫂,今天的羊乳茶太好喝啦,你快尝尝看,里面还有糯宝的手艺呐。” 眼见一大锅羊乳茶,都快喝了个精光,就剩个底儿了,李七巧也觉得惊奇。 她这就拿起勺子,盛了一点里面的“球球”,“糯宝,这个是什么东西,二嫂没往里放这个啊。” 小糯宝端起木薯粉盆,胖嘟嘟的小手比划来比划去,给李七巧介绍,自己是怎么“弄拙成巧”的。 李七巧越听越觉新奇。 这就赶紧照着小糯宝的法子,搓了些木薯粉球球,又煮了一大锅羊乳茶。 乳茶的香气,溢散在营地内,引得兵将们都直朝这儿看。 众人脖子都快扭累了,羊乳茶终于出锅。 李七巧忙给盛出来,弄了好几十碗,让营兵们尝尝看。 辽东营的汉子们都是粗人,平日里连羊乳茶都极少喝,更别说,还是加了小料的乳茶,一个个喝得满面红光,都不吝啬夸赞之言。 “不愧是姜家二嫂的手艺,真是不错。” “里面咋还有小点心呢,要是我闺女在这儿就好了,她肯定能爱喝。” “不过比起这乳茶,我更中意底下的小黑球,喝起来格外顶饿,哈哈。” “姜二嫂厨艺好,这张罗吃喝的点子也稀罕,姜二哥好福气啊!” 李七巧跟小糯宝沾了光,凭白受了一顿夸赞,同时也让她心底冒出个念头。 羊乳茶无甚稀奇。 可掺了点小料,便既解腻,又喝得有趣。 更有甚者,还觉得此物顶饱,或许,这是个能赚钱的好思路,值得多多用心。 另一边,萧弈刚跑到墙角,哇哇地吐完。 等他再回来时,就见好多营兵竟满脸笑眼,捞着碗里的“黑球球”吃。 萧弈差点裂开。 等等……怎么还有上赶着吃羊粑粑的! “喂,小子,瞅啥呢,想吃自己去找姜二嫂要去,弄不好还有剩呢。”其中一个汉子吆喝道。 萧弈捂着嘴,一脸悲愤。 这年头,连个羊粪蛋的剩儿都有人稀罕捡,那个矮墩墩手段了得啊。 “哕哕!”萧弈像被狼撵,扭头就撒丫子跑。 小糯宝正好看了个正着,笑得小手小脚直扑腾。 夜色将至,星光稀疏。 一轮弯月掩在乌云背后,仿佛个害羞的小姑娘,时不时地露一下脸,倾洒下一点光辉。 姜家的营帐内,灯油味越燃越烈,冯氏掀开半边门帘,生怕熏着小糯宝。 “老二媳妇,你方才说什么?回京后要开个水铺子?” 冯氏从门口回来,重新把小胖丫抱入怀里,看向了李七巧。 第426章 婆媳要亲亲 李七巧一边铺着被褥,一边道,“娘,上回萧老夫人不是说过,做生意就该像那兰溪坊,最要紧的不仅是要做好,还要有自己的新意吗。” “今个儿,糯宝往乳茶里加了木薯球,倒让我想试一试,卖些别人都没有的风味乳茶。”她神色很是认真。 小糯宝随便一个贪玩,丢进去的木薯粉球球,好像一颗小石子,在李七巧的脑海里,荡起无限的涟漪。 黑糖木薯球可以加,那么其他小点心,就也可以试着看看。 比如红豆、龟苓膏、山药豆,甚至还可以加些糯米和小汤圆。 李七巧有个打算,她想在京城的食居内,隔出一间水铺子。 专卖这般独特的羊乳茶。 这既是京城从未有过的,那便弄不好是条好财路。 冯氏细细听着,虽不敢打包票能赚大钱,但却也很鼓励儿媳这般用心上进。 “成,你做事向来稳成,手艺又不是娘能比的,你要是说这点子可以一试,那你就放开手脚去做。” “要是赚了钱,便算你们两口子的私房钱,若是亏了本,那就算是娘的,反正咱家现在也不差这点儿。”冯氏答应下来。 李七巧满腔的热情,像是得到了滋养,在心中越燃越旺。 她高兴得脸都红了,真想学着小糯宝的样子,给这好婆婆一个大吧唧。 眼看儿媳情不自禁要扑过来,冯氏起了身鸡皮疙瘩,连忙左闪右躲。 “去去,你这孩子干啥呢,我是你婆婆,你想吧唧就吧唧老二去吧!”冯氏嘴上故意嗔道。 营帐里一时间,响起阵阵低笑。 丰景和丰苗缩在角落,乐得牙都呲出来了,但又怕屁股被娘开花,所以不敢笑太大声。 “四哥,二嫂咋还要亲娘呢,哈哈,你快给刚才她俩那样画下来,以后娘再不给我零花钱,我就拿那个威胁娘。” “知道了快给我拿笔墨!对了小点声,妹妹睡着了,可别给她吵醒。” 两个小子嘀嘀咕咕,声音虽然跟蚊子叫似的,但一看就没憋好屁。 冯氏向后瞥了一眼,抓起鞋底子,索性一人屁股先拍一下子。 “笑啥呢你俩,还敢笑话娘,别逼娘来顿鞋底子炒肉!” 嘻嘻哈哈够了,李七巧又盘算起来,打算明个儿起,就多试一些花样,让大伙帮忙品尝点评。 “娘,不光得在小料上花心思。” “我今个儿瞧着,每个人口味不同,小孩子更爱喝甜的,汉子们却嫌糖多了太腻,所以以后再加糖多少,也得有个区分。”李七巧摸着下巴道。 冯氏打了个哈欠,瞥了一旁已经睡成小猪的闺女。 “那以后就分成全糖、半糖和三分糖,想喝啥样的,任客人们自己点就是了。” 时候不早了,婆媳俩又嘀咕几句,冯氏这就搂着小糯宝,钻进了提前放了汤婆子的被窝。 李七巧可是个行动派。 这连着几日,就试做了十多种的羊乳茶,还分别请了孩子、妇人和汉子们品尝。 以便得出做公正的反馈。 这天午后,小糯宝端着一碗热乎乎、只有三分糖的黑糖木薯球乳茶,屁颠屁颠地去找穆亦寒。 “爹爹,是糯宝,开门,给你带好喝的啦~” 穆亦寒刚小憩片刻,眼下他正思忖,要怎样能以少胜多,大破萧金山的十万兵将。 毕竟死守不是长久之计。 且萧金山也不是傻子,时间久了,定会按耐不住强行攻城。 待营帐门一开,见小家伙欢天喜地跑进来,他心头的烦郁,便消散了大半。 “爹爹快看,这是我和二嫂一起做的,我还给它起名字,叫黑珍珠羊乳茶呢。”小糯宝赶紧过来献宝。 穆亦寒鼻子动了动,不过还是嫌弃摇头,“小孩子喝的玩意儿,本座不喝,拿给阿黎吧。” 阿黎倒是乐得。 连忙捧着两碗羊乳茶,放到案桌上,等着凉一些再用。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急报。 好像是有飞鸽传书,送进了莱城之中。 阿黎出去察看,小糯宝也哒哒哒,跟了过去。 穆亦寒坐在营帐里,只觉香气不断往鼻子里钻。 他余光有些忍不住,总往那两碗羊乳茶的方向,瞟了好几眼。 最后,穆亦寒索性起身,端起其中一碗就尝了几口。 嗯? 穆亦寒的长眸有些异样。 别说,这里面的黑糖木薯珠子,倒还挺好吃的。 穆亦寒从不贪嘴,可却对这里面的小珍珠,有些情有独钟。 等阿黎再回到营帐时,两只碗里的黑珍珠,都已经被穆亦寒挑了个干净。 阿黎摸了下碗,觉得凉的差不多了,正兴冲冲地要喝下。 可待一碗下肚,阿黎委屈极了,“啊?不是说里面有珍珠小点心吗,糯宝你快来看,这是怎么回事。” 小糯宝也奇怪挠头。 “不会呀,那小珍珠还是我捏的呢,不可能没有,”小家伙起初不信。 可等看见穆亦寒唇边,那一抹奶渍后,小糯宝顿时恍然。 “糯宝知道啦,小珍珠一定是被馋嘴大恶龙给偷吃了。”她嘻嘻笑着眯眼。 阿黎听得一头雾水。 什么馋嘴什么恶龙,他只知道,他的小珍珠不见了! “咳咳。”穆亦寒终于忍不住,把这话茬岔开,“阿黎,不是说有飞鸽传信吗,信上说了什么?” 阿黎“哦”了一声,正要呈上书信禀报。 而就在这时,营帐外却突然响起鼓声。 咚!咚!咚! 一短二长。 “响了三下,这是有敌袭击的信号,莫非是萧金山强攻了?”穆亦寒顿时起身,声音沉了下来。 第427章 脱下你的裤衩子 此时,城楼之上,姜丰泽正带着守卫们,紧张地盯着来者。 而细看之后,才发现,城墙之外,来的并非萧家大军。 而是近乎万人的外邦兵将! 为首之人身高九尺,火红的长发扎成小辫,滑稽地垂在肩头。 “嘿!姜伯爷,快开城门,我是迦贰啊!”那人跳下了马,挥手大喊。 萧兰衣揉揉眼睛,“快看,底下那个大老粗,好像是糯宝收服的北宛使者?” 姜丰泽擦了把手心的汗,“还以为是敌军来犯,差点就要喊人射箭了。来人,跟我前去察看,若是属实,就快快放他们进来。” 不多时,城门迅速大开。 迦贰带着援兵快速进城,一来就想给神女请安。 跟在他身后的,一半是北宛兵将,另一半是回纥的。 这两国早前承诺,会派兵给穆亦寒差遣。 如今大部队来不及马上调动,但戍在邦国边境的守军,倒是能先赶来帮忙。 这时,营帐内,阿黎也忙把书信递上。 “未必是萧金山的人,方才京中所传飞信,说是北宛和回纥派的援兵,已经朝莱城来了。” 穆亦寒一目十行,看罢便抱上小糯宝,出去一看,才知果然是增援之兵。 迦贰一见糯宝,赶紧跪地行礼。 “神女,您在莱城待得可好,迦贰不放心啊,一联络上增兵,就急朝着您这儿来了。” 小糯宝摸摸他的大脑瓜,“乖迦贰,做得好,不愧是本神女座下的,快带你的人安顿吧,等着听我爹爹差遣。” 她就说过,自己一定会帮爹爹的。 眼下人手多了,这莱城,爹爹就更能守得住了。 不过,就在迦贰被夸得心满意足时,小糯宝没忘了那个人,张恪。 “对了,你的那个夫人呢,出来前,可有把她安顿好?” 张恪是个祸害,没人看着可不行。 好在迦贰做事靠谱,“放心吧神女,我出京前,国师召集来的高僧和道长们已经入宫,几位高人都说我家娇娇被附体了。” 张恪说着叹了口气,“我就说她怎么怪怪的,已经把她交给高人们,让他们来处理了。” 小糯宝抱着小胳膊,满意点头。 不错,那些僧道都是她让爹爹请的。 术业有专攻,附体一事非她强项,只能劳烦僧道们帮忙。 待张恪之魄离了娇娇之身,她回去再慢慢收拾。 眼下人手增多,穆亦寒便要着手布阵,如何对付萧金山的十万大军了。 营帐内,姜丰泽和萧兰衣都站在一侧,望着穆亦寒在舆图上指画一番。 这就圈出最好的攻打路线。 众人看着舆图,时而蹙眉,时而颔首。 姜丰泽看出国师有意夜袭,便道,“眼下咱们人少,但萧金山的大军也正是懈怠时,这时候若是偷袭,定能打他们个出其不意,胜算不小。” 穆亦寒冷白色的指节,敲打在舆图上。 “若是夜袭,由你打头阵,你有几分胜算?”穆亦寒回身瞥向他。 姜丰泽浑身热血沸腾,已经做好了领兵的准备。 为国为民作战,哪怕凶险,他也从来无惧。 “属下不敢打七、八分的包票,但六成的胜算,倒是可以有的。”姜丰泽攥紧双拳。 “六成?”穆亦寒声音沉静,“若是换做本座,可保有九成。” 九成? 姜丰泽和萧兰衣都怔了下,倒吸一口凉气。 这得是有多强的作战素养,才能说下此话,他们真是望尘莫及。 “那国师的意思是?”阿黎已经猜出了几分。 穆亦寒面上不见情绪,淡声下令。 “整顿大军,明日夜里,本座要亲自带兵打头阵,扫平萧金山一党余孽。” 这会子,小糯宝正骑在迦贰脖颈上,躲在帐外偷听。 迦贰瞪着眼,“打头阵最是危险,十去九死,神女你爹爹也太……” 这莫大的勇气,让他都忍不住心生敬佩。 小糯宝却另有疑虑,她小声小气儿地问,“迦贰呀,爹爹这架势,是不是就要去亲自杀人啦?” 迦贰不停点头,“那是当然了,男人上战场,哪有手上不沾血的。” 小糯宝两只食指对在一起,眉毛立马拧在一起,纠结成了小麻花。 打仗就要杀生——杀生就损福报——福报不够就逃不出恶龙命运—— 那她做了那么多,岂不是白忙啦? “不行。”小胖丫忽然仰脖,“爹爹这仗不能打!” 迦贰头发被她猛的一揪,疼得呲牙咧嘴,“我的小祖宗诶,你这话说的,不打仗还能咋办,难不成等那叫萧金山还是萧银山的,亲自来给你爹投降吗,哎呦轻点揪。” 投降? 这话虽是随口一说,但却让小糯宝灵机一动。 她一巴掌拍在迦贰大脑瓜上,兴奋得小腚差点扭上天。 “对耶,让他投降不就得了,迦贰你怎么不早说,本神女有法子啦!” 迦贰被拍得脑瓜嗡嗡,懵逼又不伤脑。 他倒是想早说,可他不是今个儿才来吗? 况且,随随便就能想让人投降? 小神女也太嚣张了,他跟对主子了! 不过显然,在嚣张这方面,小家伙是认真的。 她抓着迦贰,耳语一阵后,迦贰先是大脸一红,然后就扭扭捏捏,最后脱下了自己的裤衩子,跑去了城墙方向。 不多时,只见一只大红色、还松松垮垮的大裤衩,就被挂在了城墙之外。 迦贰捂着屁股,挪了好几个角度,终于找了个最显眼的地方,确保萧金山的人能看见。 而此时此刻,萧金山的营帐外,也传来了急报。 “报!” “侯爷不好了,莱城那边……” 宽敞的帐内,萧金山面前摆满了珍馐美酒,仿佛已经胜利在握。 “嗯?”他斜了手下一眼,银筷不悦地插入碗中,“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有话就赶紧说。” 来报之人一脸为难,“莱城城墙上,挂了一只红亵裤,似乎是在向咱们挑衅。” 萧金山酒水差点喷出,国字脸抽搐两下。 “你、你说什么!” 第428章 主动投降 亵裤挂城墙…… 这莫不是,在嘲笑他没有胆子攻城? 萧金山觉得老脸被狠扇了一下,顿时怒从心起,但又并未马上发作。 老辣如他,难免担心这是故意激将。 不过这时,来报之人又颤着声,说出另一个“噩耗”。 “侯爷,其实还有一事……” “半个时辰前,骑兵营的人发现,莱城城内来了增援,是一拨外邦人,眼下已经顺利入城了。” “什么?!” 萧金山的脸上瞬间一黑。 终于再也坐不住了。 “竟有此事,为何不早些上报!” “见有援兵,没有截攻,还能让他们靠近莱城,骑兵营的巡守在何处!”萧金山怒不可遏,一拐杖敲碎了案桌。 营帐里,一时间空气都凝固了,所有人胆怯垂头。 不敢去迎萧金山的怒目。 不过这也怪不了旁人,要怪,就怪萧金山太过自信。 他自恃计高,以为可将穆亦寒困死城中。 而前些天,得知城中有法事祈福,更是让善谋的他断定,穆亦寒是走投无路了。 以为十拿九稳后,萧金山便不再督军阵前,而是撤回后方的军营中。 至于他的那些手下,当然是有样学样,一同生了轻敌之心。 时日一久,他们甚至连巡逻之事也偷了懒,直到迦贰带人靠近莱城,才有所发现,可再想拦截却为时已晚。 萧金山知道大事要不妙。 怒火和狠意在心中翻腾。 他抓起墨色的龙头拐杖,狠狠抽向将骑兵营的两位头领。 一时间,营帐内溅起一连串的血花。 “侯、侯爷……” “属下知错了,请、请给我们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才一炷香的工夫,两名将领就被打成了猪头,顶着被拐杖捣瞎的眼睛,爬到萧金山的脚边,苦苦哀求。 萧金山的老脸上,涌起一片不耐和厉色。 “来人,将此二人的头颅割下,挂在营旗上,以儆效尤!” “还有,整兵出发,强行攻城。” “本侯的耐心有限,是时候,把这些做个了断了。”萧金山语气阴森地喝道。 被这么一激,萧金山已然决定大举进攻,一齐拿下莱城。 却不想,这正巧合了小糯宝的心意。 当天傍晚,霞云满天。 火红的霞光映在萧家军的脸上,也映在他们奔向莱城城门的路上。 小糯宝坐在营帐中,眯着眼睛,这会儿正在捣鼓供品。 早先,为了能轻装上阵,她已经把漂亮衣裳、首饰妆奁,还有装体己的钱匣子放入了供品之中,好随取随用。 萧金山的所谓十万大军,听着人多,但其中多数都是些乌合之众。 有的是他一路攻城,强行俘虏来的百姓。 还有的,则是他拿银子,征召入伙的壮丁。 这也是他为何,没有一开始便选择强攻,而是盼着困死莱城的缘故。 很快,待一声号角吹起,萧金山的大军,便朝着莱城出发了。 然而,就在这时,小糯宝动用意念,把供品往外一丢。 下一刻,只见一根金灿灿的发簪,便“砰”地一下,从天而降。 砸在了十万大军的身前! 后排的兵将们看不真切,只觉好像有道金光晃过,都窃窃私语起来。 “等等,刚才天上有个什么东西掉下来了?你们瞧见没有?” “我咋看着像是金子……” “别说,我也看着像根金簪子。” 可前排的头阵兵们,这会儿已经看到了落地的簪子,一个个先是吃惊,随即近乎百人就冲了上去,七手八脚地抢起来。 “我的,我先看到的。” “明明就是我先拿到手里的!” “拿来吧你,我的军功最大,这宝物就应归我!” 前面的小打小闹,一下子影响了大军行进。 萧金山坐在最后的轿撵上,眼见队伍不动了,正要开问。 可是此时,说时迟那时快,猛然间,天上就降下一小片阴影。 下一刻,更多的金银饰物、珠宝晶石,就从天上扑簌簌地掉落,砸在了萧家军的前面。 见状,前面的兵将们都急红了眼。 天上竟然掉宝物了? 他们不是在做梦吧! 顾不上多思考,贪婪的本能使得一大堆的头阵兵将,丢下手中兵器,疯了似的跑去争抢。 “我的,都是我的!” “别抢我东西,我跟你拼了!” 而后面的骑兵、重兵,一时压根反应不过来,照常向前方行进。 仅片刻之间,混乱的萧家军就引发了踩踏。 无数兵将前行不通,还未弄清状况,就被后排涌上的人马碾压过去。 一时间,兵将被踩伤的踩伤,被压死的压死,甚至不少战马也折断了腿,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大军乱成一团,还未出师,就已折损了近两成人手。 萧金山的轿撵随之一阵颠簸,他震惊得双目瞪圆,连人带拐杖滚落在地。 “前面是发生了什么……都给本侯停下!”他声音都惊得劈了叉。 第429章 小糯宝有封地啦 “听到没有,都给本侯停下!”萧金山怒声大喊。 然而,踩踏一经发生,哪是他一声令下便能停的。 而就在此时,小糯宝动用意念,又猛的将金银饰物都收回囊中。 看着方才还在的宝物们,一下子凭空消失。 那些幸免于难的兵将们,仿佛见了鬼般,未从慌乱中缓过来,就又陷入更大的惊恐中。 “不,我的金子呢,还我金子!” “闹鬼了,咱们军中闹鬼了啊!” 惨叫声、哭嚎声,在混乱的萧家军中响彻不停。 幸存的兵将们崩溃极了,这下说什么,都不肯再往前行进了。 “或许,这就是老天给的预兆,这是外应啊。” “咱这仗不能打了,反正我宁愿死,都不会打了,我要回家!” 萧金山捏紧拐杖,牙齿气得直打颤。 他眼看着兵士们四下逃散,拖着瘸腿大喝,恨不得把他们都军法处置。 莱城之内,穆亦寒得到消息时,起初还很惊讶。 他收起舆图,看着帐外的黑甲军,“你说什么,萧金山的人马本来要攻城,但走到一半,突然就踩死了快两成人?” 来报的黑甲军也还一脸懵,“不光如此,属下听闻,他们嘴里一直大喊着,什么没有了,什么见鬼了,有不少都吓疯了,说什么都不肯再来攻城了。” 穆亦寒眸色流转,心下却觉震撼。 这么看,是出了异象,才使得那伙人自乱阵脚。 这多半,又是他小棉袄的手笔了。 穆亦寒的胸腔剧烈起伏,不过很快又恢复平静。 闺女吓唬人的事,不是一次两次了,弄得他都跟着见怪不怪,学会淡定了。 “国师大人,那我们现在如何,可要趁乱出击,将他们一举绞杀殆尽?”黑甲军将士蠢蠢欲动。 穆亦寒却不知怎的,生出了一分慈悲心肠。 他抬手停在空中,“本座早得消息,跟随萧金山的人,有不少是被他强虏来的百姓。” “那便不必赶尽杀绝,放出话去,只要他们肯投降归顺本座,便可既往不咎,许他们各回原籍好生过日子。” 萧家军眼下正是乱时。 死尸横在地上,都未有人掩埋。 受伤的将士原地哀嚎,可萧金山只顾着下令抓人,有敢临阵脱逃者,一律军法伺候。 这会子,莱城突然开了城门。 只见阿黎带着一营黑甲军,立在门前喊话。 “诸位跟随恶主,妄想乱国,今日之事便是上天惩罚。” “若是再执迷不悟,哪怕强行攻城,也必被我等斩于马下。” 阿黎让人挥起战鼓,咚咚咚的声响,听得萧家军心惊。 这时他又举起国师御令,大喝道,“不过国师大人有好生之德,不忍见诸位做了战场亡魂,故有特赦,但凡肯放下兵器投降者,一律免于罪责,放各位回家。” 这话一出,仿佛是一块巨石,压垮了萧家军本就脆弱的意志。 若不是走投无路,谁愿跟着反贼造反。 用自己的血肉和尸骨,去为萧金山铺他那皇位之路,凭啥,他又不是他们的爹! “好,我们投降。” “投降,国师万岁,南纪国万岁。” “让这个狗屁萧贼,去死吧!” 乱军中,爆发出一阵怒吼。 随即千万兵士,便泪流满面,朝莱城方向跪拜。 萧金山老脸如同菜色,他见势不妙,立马叫上心腹,趁着降军未反应过来时,提前逃跑了。 “老天,难道你就这么不公,亡了本侯一次,还要再亡一次吗!”他瞪红了双眼,声音从嗓子眼里挤出来。 “本侯一定会荣登大宝,就算是天来了,都别想阻拦。”萧金山恨恨地瞥了眼莱城,身影很快便消失于霞光中。 …… 大战不打即胜,莱城内,欢呼声不绝于耳。 百姓们还在家中弄饭,围裳都来不及摘,就跑到外面庆贺胜利。 “我不是在做梦吧?那些贼人当真跑了?”一位大肚妇人睁大了眼。 “不是做梦啊,咱们莱城真太平了。”几个年轻姑娘手挽着手,脸上洋溢着欢喜和泪水。 “可算能踏踏实实过日子了,多谢国师,多谢神女!”一位卖炭翁脱下套袖,喜极而泣地大喊。 伴随着家家户户的炊烟,男女老少都夺门而出,奔走于街市上相告。 老旧的石板路,被踩得哒哒作响。 几个孩子踩中了青苔,滑了一跤后顾不上疼,就揉着屁股继续狂跑。 有两个小商贩,拿出年节卖剩的爆竹,丢到街上增添喜气。 百姓们此时的踏实和欢乐,简直难以言表。 而作为大功臣的小糯宝,这会儿顾不上庆祝,还趴在营帐里,偷摸检查着首饰可有全部收回。 这时,外面响起一声沉音。 “传本座旨意,神女赐福,护住莱城平安,此乃大功。” “从今日起,就将莱城划做神女的封地,城中百姓,可奉神女为主,千秋万代,供养神女。” 第430章 重回九重天 小糯宝猛然抬头。 哇!爹爹给她赐封地啦? 小胖丫兴奋劲儿上来了,顶着一对羊角辫,就乐颠颠地跑出来,“糯宝谢爹爹封赏,我要在莱城开金铺子,种波斯萝卜!” “哈哈哈,又是开金店,种萝卜,”阿黎忍不住大笑起来,“你这小家伙,满脑子就这点事儿了,干脆给你盖个大金屋,里面装满波斯萝卜得了。” 小糯宝是高兴啊。 以前家里最多只是有个庄子,可现在居然有一整座城,换作是谁,能不开心。 而一开心,自然就想把最想要的东西,都放在自己的小城里。 只是跑得太急,小家伙没留意到营帐门槛,脚底下被绊了一跤,还未扑进爹爹怀里,就先和大地“亲”了个嘴儿。 姜家人咧着大嘴,来不及笑,就被小糯宝吓了一跳。 冯氏飞快跑了过去,一把给闺女捞了起来。 “哎呦娘的好宝儿,快起来让娘看看,摔疼了没有。” 好在小糯宝有“肉”护体,虽是跌了个大跤,但身上没半点摔坏。 就是小嘴有点倒霉,呛到了地上,破了一块皮儿,疼得她直哼唧着吸气。 穆亦寒走过去,给她抱了过来,颇为无奈道,“封地是你的又不会长腿跑了,你急什么,这下好了,差点摔成个兔唇,要遭罪了吧。” 小糯宝看了眼不远处的百姓,生怕让大伙笑话,她是一个不稳重的小城主。 于是小家伙死鸭子嘴硬,疼得呲牙咧嘴,也努力憋着,“糯宝没事儿爹爹,一点都不疼呐。” 看着小糯宝强逞能,实际上泪珠子都快下来了,冯氏他们虽然觉得心疼,但又有些好笑。 “这小乖宝儿,啥时候还有神女包袱了,快去拿药膏来,给她嘴巴涂一涂,不然真成个兔唇,那可就不好看了。”冯氏忙使唤姜丰年。 小糯宝还没来得及,去接受百姓们的朝拜。 就被娘和大哥抓着手脚,摁在了营帐里,拿金创药糊了一嘴,这才肯放她“自由”。 不过小家伙顶着肿嘴,也不好意思到处当显眼包了。 于是可算消停下来,一晚上都搂着穆亦寒的脖子,赖在他身上当个树懒。 为了庆贺大胜,营地连晚饭都迟了很久。 天光彻底黑了时,李七巧才带着几个妇人,点着油灯,围着灶台刷锅烧油。 黑甲军和营兵们,围着篝火饮酒说笑。 到了此刻,众人也没什么兵营之分,都一起说说笑笑,仿佛自家兄弟。 丰景和丰苗本想去找妹妹玩,可人家国师正抱着闺女,享受着父女温情,长腿一伸,毫不留情就把他俩踢到一边儿去。 于是这俩小子又跑到营兵那边,跟着大伙一起转圈跳舞,再时不时扮个鬼脸,玩得不亦乐乎。 冯氏坐在不远处,还沉浸在闺女得了封地的喜悦中。 这时看见俩傻小子,她就又回过神来,晃了晃头,感慨现在的日子真是不易。 闺女是全家的福星。 不过小子们也不能懈怠。 不求他们比得上闺女一半,但起码得再成长些,将来好给糯宝做“护法”才行。 家里的孩子们不用个个出息,但都得找到所擅之道,有个自己的前途。 于是冯氏这就给俩孩子揪过来,“自打入京到现在,你俩疯玩也玩够了,该收收心,等这趟回去后,娘就给你俩找个好夫子,先把书读烂再说。” 丰景最是好学。 早就等着能拜在名师门下。 “好啊娘,听阿黎叔叔说,再过一个月,小科考就要开始了,要是能找个好夫子突击一下,我定能考个好名次。”丰景很是心动。 丰苗就有些蔫吧了,他除了算数,其他都不爱学。 不过冯氏也允了他,只要老实用功,日后兴许就给他弄个铺子开开。 丰苗被画了个大饼,顿时激动坏了,就差给娘磕头了,“真能给我开个铺子吗娘?太好了,那我保证好好念书,娘是我的天娘是我的地!只要娘说的我都听!” 冯氏被俩孩子围着转圈,不一会儿眼前都要晕了,不过脸上的笑意却也收不住。 “得得得,你俩快起来,你二嫂那边饭做好了,咱快去帮忙上菜。” 今晚的伙食,那不用说,自是丰盛一餐。 营地条件有限,不过李七巧还是变着花样,弄了两道硬菜。 莱城的太平,让大伙都好生放松,连干饭时,都巴不得敞开肚皮往里倒。 小糯宝趴在穆亦寒的膝上,抱着小碗饭,吃到打饱嗝都舍不得停。 最后还是穆亦寒出手,抢了她的小饭碗,“肚皮又圆滚滚了?要是再肚饱眼不饱,爹爹就要没收了你的莱城。” 小糯宝一听,赶紧老实得像个鹌鹑,乖乖离了席。 不过临走前,还不忘抓起爹爹袖子,抹抹油光光的小嘴儿。 回到营帐后,小糯宝躺平摊腿儿,忽然好奇。 眼下爹爹做了这么多好事,今日又放了俘虏,不知他的福报可有大增,命数可能更改? 小糯宝忍不住,凝聚起意念,试图观想试试。 而忽然间,一道白光袭来,再次把她接引回九重天…… 第431章 命簿空白是为何 小糯宝一个没反应过来,被晃了一下,差点摔了个大屁股墩儿。 不过好在,仙雀们闻到小仙子的气息,急忙飞了过来,衔住她羊角辫上的小头花,“解救”了小仙子的屁股。 “谢谢啦~”小糯宝呼了口气。 拍拍自己的胖胳膊胖腿儿,庆幸没再摔跤。 众仙雀们盯着她棉花似的肉肉,把小脑袋们挤在一起,叽叽喳喳,嘀咕着下界的伙食真是不错。 小糯宝摆摆小手,道别了它们,就到处寻找司命的身影。 可转了一圈未有发现,只在一座仙台上,看见了司命的命簿。 小糯宝忙翻开一看。 一行行天书本能似的,钻进她的小脑瓜里,无师自通。 “还是天书好呀。”小家伙低头感慨,“不用学我都看得懂呐~” 等她点点手指,翻到南纪境内那一册时,只见原本记录着恶龙穆亦寒,还和萧弈的命数那页,已然变成了空白…… 小糯宝归还天书。 断言全被抹掉了。 这么说,爹爹的命数正在改写? 巨大的喜悦涌上心头后,她又忍不住好奇。 若是如此,那天定皇命的萧弈,命数又会不会因此而发生巨变呢。 小糯宝正要再翻找些线索,然而一阵仙风吹来,她的元神就猛的归体了。 待小家伙离了九重天,命簿也被风给吹开。 露出的那一张上,多了一行墨迹极淡的天书。 【南纪境内,从此不知有皇,后人闻之,皆为之称奇】 仙雀们好奇地凑上来,踩在命簿上,叽喳着讨论是何意思…… …… 翌日,晨光露出东山,一声击鼓声后,城门终于迎来了大开。 莱城之中,百姓们恢复了往日的安宁。 要去城外串亲戚、做买卖的,这便踏上了征途。 而得知莱城太平,城外不少百姓,也急忙进来,想看看自家亲人可还安好。 不过待他们见到,城里的日子如此祥和后,一个个都不由惊讶,不敢想这是被战火差点波及之处。 城里百姓们说起这个,一个个都满脸笑意。 他们哪能不知,如今能有这庆幸的日子,全都仰仗着小糯宝和国师等人。 于是家家户户几乎是自发性的,凑在一起商量了一阵,这就回家张罗起吃食来了。 小糯宝躺在营帐里,是被玉米面糊的香味弄醒的。 百姓们为了表示感激,有条件的家庭,凑在一起做了些饭食,送到营地这边,算是表一表心意。 莱州百姓爱吃玉米面糊,配上些小咸菜,还有大葱蘸酱。 加之其是个沿海小城,有些海货可吃。 所以还有些送上海蛎子疙瘩汤,或是刚蒸的海蛎子,请众人不要嫌弃。 小糯宝爬出被窝,打了个懒腰,就抱着海蛎子疙瘩汤喝了半碗。 海蛎子鲜美极了,掺进疙瘩汤里,分到的人们都喝得直呼噜作响。 丰景觉得海蛎子太腥,有些吃不惯,就放到了一边。 丰苗却稀罕得不行,忙捡了剩儿喝下,还对李七巧道,“二嫂,这个太好吃了,要是再能加些辣酱,那便更好了。” 李七巧方才收下饭食时,又和百姓们多唠了两句,得知了好些海蛎子的吃法,打算回去张罗食居时用上。 “你要是喜欢吃,二嫂回京后就经常给你做,反正这个简单。”李七巧剥了一只证海蛎子吃下。 她又说道,“方才听一位爷叔说,莱城还有渤城的渔民们,还喜欢生吃海蛎子,等有工夫,咱也弄来尝尝。” 早上的暖风吹过,带起一片玉米糊和疙瘩汤的香气,拂过众人的笑脸,吹向了一片安详的大地。 吃过早饭之后,黑甲军和营兵们都做些杂活,顺便说一说对家里的思念。 黑甲军们多居在京城,眼下没了战事,当然想回家陪伴妻儿老小。 而辽东营这边,有不少是从云城走出来的。 尤其是杨二和村长女婿,他俩早就挂心家里,便去找丰泽商量了几句。 姜丰泽是个好说话的,笑道,“到时候我去请示一下国师,若是可行的话,便给你们休上大半个月,方便你们回家看看。” 杨二忙不迭地点头,“那就多谢你了丰泽。” 不过萧兰衣听了,却拍拍他肩膀,劝他与其总挂心着家里,不如把媳妇儿接到京中。 毕竟杨家不同村长家,家里除了他们两口子,就只有个孩子。 没有爹娘牵挂,搬到京城倒也方便。 小糯宝吃完打个饱嗝,听着大人们的絮絮叨叨,也有些想念在家的日子了。 出来这么久,春哥儿不知怎么样了,他胆子小,定会思念二嫂和自己。 还有冬哥儿,不知有没有长壮些。 对了,大嫂带着郑嬷嬷,独自守着大宅,也不知过得踏不踏实。 就在想到孙春雪时,小糯宝的右眼皮,莫名跳了两下,让她不由皱眉。 第432章 惊闻娘亲是文盲 如今,莱城既已太平,众人和这座小城告别的日子,也就快到了。 百姓们都不舍极了,看着刚办起来不久的操练场、厨堂还有学堂,一个个满心失落。 这时,几个黑甲军看着操练场,以为用不上了,正要打算拆掉,好方便百姓们用作他途。 一些百姓见状,也放下手里的活计,跑过来帮忙。 小糯宝换上了一身新衣,正要在街上逛逛,规划一下自己的封地。 这时,就见众人在拆操练场和学堂,她眉眼一急,赶忙跑过去阻止。 “啊?”黑甲军们听了愣神,“可是神女,咱们就要走了,以后也没人教百姓们习武,此地不拆也没别的用啊。” 小糯宝却要有想法,摇摇头道,“谁说百姓们不再有人教了?要是把这些都拆了,那咱们这些天做的努力,岂不是成了无用功?” 百姓们一听不免欣喜。 “神女大人的意思是,咱们还能继续练武?” “那学堂呢,也能继续留着吗,留着的话,我们这些小丫头还能在读吗?”几个七八岁的姑娘跑过来,眼巴巴地求道。 看着众人期待的眼神,小糯宝果断点头。 她早打算好,要把这座小城,好好发展一番。 让百姓们都能够安居乐业,不愁吃穿,这样才不算是辜负了以后对她的供养。 男女老少们一听,这就激动跪地,忙向小神女请安拜谢。 小糯宝不喜拿腔拿调,珍珠似的大眼睛弯成月牙,拍拍手让他们起来。 “你们既是本神女的子民,那神女自会庇佑你们。” “不过你们也要安守律法,多行善事哦,至于剩下的,就交给本神女啦!” 于是,小糯宝这就开始,准备在她的封地上大展拳脚了。 得知妹妹要做大事,丰景和丰苗急忙围过来,充当左右护法,跟着妹妹到处巡城。 眼下,莱城人少地多,耕地够用,开垦之事就不用忙了。 但是城里铺面空缺、书院尽废,所以开办学堂、鼓励经商就成了重中之重。 想起那些渴学的小姑娘,小糯宝也打算兑现诺言,先把女子学堂成立起来。 想起从前的引儿姐姐,被夫家毒打数次,也依旧苟延残喘,直到后来被她点拨,才终于脱离苦海。 这世上的女子,很多明明不蠢。 但因为不读书,未明理,便凭白被家里给的歪理邪说蒙蔽,草草过了一生。 小糯宝想让此处的女子们,都能够读书明事理,这样才能经营好自己的人生。 拿定主意后,小糯宝就哒哒哒,跑去询问爹爹的意见。 穆亦寒几乎没有犹豫。 “既是你的封地,别说是女子学堂,就算是想让女子做官,也是你一句话的事儿。” 爹爹的随口一说,在小糯宝的心里,却激起无数波澜。 是啊,她是女子,可以做神女,拯救百姓。 那么为什么其他女子,不能够科考做官,不能够过更精彩的人生呢。 这个念头在小糯宝的脑海里,变得挥之不去了。 这时,穆亦寒的眸底露出柔色,“想当初,你娘亲曾好几次扮作男儿模样,想混进书院旁听,可惜后来被夫子发现,直接放狗撵走,追着她咬了两条街,气得她直抱怨夫子迂腐。” 小糯宝眼睛湿漉漉得亮了。 原来她的娘亲,也曾和莱城那些眼巴巴的小姑娘们一样,想要正大光明地读书而不得啊。 难怪,小糯宝忽然回想起,娘亲还在世时,被沈家关在屋子里。 她时常写字解闷。 可字却总写得歪歪扭扭,还把糯宝的“糯”,写成了蠕动的“蠕”。 惹得那刻薄的沈二夫人,动不动就嘲小糯宝就是个蛆,不然怎的连亲娘,都把她写成蠕宝。 小胖丫抹抹眼睛,仰头叹息,“原来如此,我娘亲是个文盲耶。” 穆亦寒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拍拍她小脑袋瓜。 “倒也不能这么说,你娘亲还是识些字的,就是太复杂的会混淆些。” 小糯宝突然想起什么,“那糯宝的名字呢,到底是你俩谁起的?” 穆亦寒这就有些尴尬了。 想那时,他身在战场来不及归来,沈婉只能独自在沈家,忍着白眼临盆。 等穆亦寒认回闺女时,才知沈婉给他们的骨肉,起了这么可爱的名字。 穆亦寒琢磨一下,“是你娘亲起的。按照她的脑回路,多半是起名时馋糯米团了,便给你起了这个好名儿。” 小糯宝眨巴下眼睛,好家伙,原来娘亲起名的脑回路,是这么敷衍的吗。 不过想到娘亲识字不多,小家伙又心疼起来,“估摸着娘亲想个名字,也是想到头疼了吧。” 带着娘亲进不去学堂的遗憾,小糯宝更坚定了信念,要为莱城改一改规矩。 于是午后,一张告示贴在了莱城衙门口。 上面赫然写着,从今日起,莱城女子皆可念书上学。 不仅如此,以后莱城女子成绩优异者,也可参加乡试。 若能取得名次,还可在城中官门,谋得个一官半职。 “什、什么?让女人家去读书科考?那俺们男人干啥!” “女子真的能做官吗……” “太、太好了,这不是在做梦吧!” 围着告示,男子们如遭雷劈,一个个蔫头耷脑。 而女子们则欢喜极了,扯开腰间的围裳,摔进风里,激动地拥着彼此。 第433章 慌乱心虚的她 很快,两座女子学堂,就在城里风风火火地办起来了。 与此同时,小糯宝还出了新令。 凡是女子入学,无论年纪长幼,束修一律全免。 只是莱城风气传统,就算不花银子,好多百姓也不肯让女儿读书。 甚至,在迂腐之人眼里,女儿家就是赔钱货。 迟早都是要嫁人的,字识得再多,也不能多换几箱聘礼。 好在小糯宝动了脑筋,很快想出法子,让他们再也说不出“赔钱货”这三个字。 “新令新令!但凡家中有一名女子入学堂的,秋税可减三成~” “若有两名以上,可减一半哟,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呀!” 奶声奶气的小胖丫,穿着橘红软缎的小袄,抱着铜锣,每打嚓两下,就扯着小嗓子吆喝一句。 丰景和丰苗抬着红鼓,跟在妹妹身后,累得满头大汗,也要配合得不停敲着。 这画面看着就喜感。 但也十足有用! 一得知减秋税的消息,好些人家立马态度大变,都抢着送闺女上学。 一时间,学堂前挤满了人。 萧兰衣本想来帮忙记名,结果还未靠上边,新买的靴子就被踩了好几脚。 姜丰泽更是夸张,一个没留神,就被热情的百姓们挤出门外,摔了个大马趴。 眼看姑娘们读书的绊脚石没了,小糯宝又下令,给了百姓经商也可减赋少税的规定。 男女老少们无不为此叫好,只觉得小神女真是开明。 这座小城的运数,也正随着小糯宝的一言一行,发生着巨大变化…… 众人在莱城逗留了数日,不过聚散有时,终于到了该告别的时候。 出发那天,百姓都自发性地赶到城门,跪地拜别神女。 守着小糯宝这么多日,好些爷叔婶婆们,都对她又敬又疼。 而一个个背着小布兜,刚从学堂跑出来的小姑娘们,也满眼都是崇拜,视小糯宝为救赎神明。 众人跪地叩首,抽泣声时有传来。 “小神女,您要珍重啊。” “记得常回来看看啊,神女!” “神女放心,我们定会把日子过好,不给您丢脸的。” “我们也会把书读烂,不辜负您哒!” 小糯宝听得心头发酸,眼前忽然模糊,涌上了一片水雾。 她趴在车窗上,朝着百姓们挥手拜别,手腕都挥疼了,也舍不得停下。 直到视线里,那一个个身影不断变小,直至消失不见,她才偎回冯氏怀里,擦掉了泪豆豆。 多可爱的百姓啊。 她定要护佑他们,让他们不再受穷苦所扰,耕耘皆有好收获。 出了城门,马车带上思念的风,咯吱吱地碾过胶东大地,就朝着京城的方向去了。 小糯宝蜷起小身子,趴在冯氏怀中,做好了大睡几日的准备。 舟车劳顿了六七日,众人都乏得不行。 好在,京城眼看就要到了,姜家人的心绪也愉悦了起来。 马车里,冯氏捏着闺女小脚,和几个孩子唠着家里的事儿,渐渐就说笑开了。 “这么多天不见我两个大孙子,娘是想得不行,回去后可得抢在糯宝前面,给他俩一人一个大吧唧。”冯氏眉眼弯弯道。 李七巧闻了下身上,脸红道,“娘,还得再洗个热水浴。在莱城营地太不方便,一直没洗身子,这要是再不泡一泡,埋汰得我自己都受不了了。” “我媳妇儿就算一直不洗,那也是香的,不接受反驳!”姜丰虎赶着马车,这时探头进来插话。 李七巧心里虽甜,但还是娇嗔瞪他一眼。 “得了吧你,没个正形儿,别让娘和大哥听了笑话。” 姜丰虎脸皮厚实,拱了拱大哥的胳膊,就继续扬起长鞭了。 姜丰年笑而不语。 两口子之间,就是应该这般恩恩爱爱,他倒还挺羡慕老二两口子。 他虽嘴上没说啥,可心里对孙春雪,也是挺惦记的。 这不,前几日,姜丰年还特地在莱城街上,买了两袋子鱿鱼丝和蚬子干儿,想着回去给媳妇儿尝尝。 姜家这一趟出来,唯独把孙春雪留在家里。 孙春雪向来撑不起事,姜丰年觉得也是难为她了,不由更加归心似箭。 眼看快到府门前,小糯宝打了个哈欠,从娘怀里拱出来,就坐在小桌板前,嘬了两口茶水醒神。 不一会儿,眼看马车就要停下。 冯氏瞥了眼国师的座驾,不舍道,“闺女,咱这趟回来,你可是要先跟国师回宫去?” 小糯宝想起那跳动的右眼皮,晃晃脑袋,“不呢,娘,我这两天先住咱们府上,一会儿让阿黎叔叔,告诉爹爹一声就行。” 很快,小家伙就得了穆亦寒准允,跟着姜家的马车,回到了公主府邸。 这会子,莱城一战的大胜,早就传遍了京城。 京城人们都兴高采烈,到处说着国师有多威风,神女祈福有多厉害,都快传成佳话了。 姜家大门一开,郑嬷嬷带着下人们,都赶忙来给主子贺喜。 冯氏牵着小糯宝,却迟迟没看到孙春雪。 “老大媳妇儿?”冯氏奇怪地唤了一声。 孙春雪在屋里磨叽了好一会儿,才慌慌张张出来,额头都冒汗了。 “娘,丰年,你们可算回来了。”孙春雪喘了两口粗气,神色很不自然。 冯氏微微狐疑,不过没有明问,只道,“老大媳妇儿,娘不在家这些天,辛苦你了,家里啥的都好吧?可有什么事儿吗?” 孙春雪心虚摸头,“没啥事儿啊娘,平时我就看看孩子,也不出门也不见客,都和平日里一样的。” 说罢,她眼神左瞟右瞟,喊来了郑嬷嬷,“娘,糯宝,你们都累了吧。郑嬷嬷快去吩咐人烧水,让娘他们都洗一洗,然后好回屋躺着。” 众人没有多想,毕竟也确实累了,这就换下衣裳,先去歇下了。 小糯宝靠在娘的身侧,目光越过大嫂,朝着老大两口子的厢房看去,微微点了下脑瓜。 不过她没有马上戳破,而是先跟娘去沐浴了。 住在大宅哪哪都好,就连随时想要洗澡,都有下人去备热水来。 甚至还有个专门泡浴的屋子。 这屋子是穆亦寒,特地命人建造的。 里面有香柏木打造的浴池,池里还有个小台阶,一次五六个人同浴,那都不是问题。 郑嬷嬷带人把水兑好后,小糯宝就伸开手脚,由着娘和二嫂把她小衣裳拿掉了。 等衣物都褪去,小胖丫扑通一声,像个白滚滚的大饺子,“砸”进了温水之中。 李七巧取来些许花瓣,丢在了水面上。 娘仨坐进浴池里,由着温水没过身上,多日来的舟车劳顿,一下子就解乏了。 李七巧舒坦地往后一靠,笑道,“虽说跟咱家的仙泉比起来,还是差了点儿,但能时不时这么泡上一回,也是难得的享受了。” 冯氏拿着磨脚石,正要磨脚后跟,却又忽然觉出不对。 “老二媳妇儿。”冯氏回想起孙春雪慌张的样子,“娘咋觉得你大嫂见咱回来,和平时不一样了,像是藏着啥事儿。” 李七巧被问得一愣,方才一进府,她光顾着去看春哥儿了,倒是没留意旁的。 小糯宝在水里凫得正起劲儿,这时吐了两个水泡泡,就拍手道,“娘,我知道,大嫂她是老虎不在家,猴子称老大啦!” 第434章 给她自己坦白的机会 “糯宝,你是想说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吧?”李七巧拿过布巾,抹了把她湿漉漉的小脸。 小糯宝点着脑袋瓜,垂肩的黑发上,不停滴吧着水珠。 “嗯呐,就是这个意思,大嫂她有小秘密啦~” 冯氏有些惊讶,继续问闺女,“这话怎么说,你都知道些啥,快告诉娘。” 小糯宝看着她俩一脸好奇,却又闭上小嘴巴,故意卖了个关子。 其实,从她刚一回到府里,就发觉大哥大嫂的厢房那边,有股从前没有的财气。 众人不在府上这段时日,孙春雪独自当家做主。 她又向来是个心性不坚的,所以有些事情,还真不好说。 在娘和二嫂一再催问下,小糯宝才摸摸下巴。 “这个嘛。”她像个小大人似的,哼唧道,“糯宝觉得,还是等大嫂自己出来坦白吧,我要是先给说啦,那她就没有认错的余地了,这样不好呀。” 冯氏觉得好笑,但也不难听出,老大媳妇儿定是做了错事。 “你这小宝儿,出去历练一趟还会说大道理了,我看你就想吊着娘的胃口,看娘怎么收拾你!” 冯氏抓住闺女的腰,这就拍了两下小屁股,但心里还是替孙春雪,先承了糯宝的情,没再追问。 小糯宝浑身白胖又滑溜,像只大泥鳅似的,在娘怀里滚来滚去,很快就逃脱了娘的“魔爪”。 她咯咯笑个不停,加上浴房又热,小圆脸很快变得红彤彤。 正好这会儿娘仨也洗够了。 小糯宝就调皮起来,手脚并用在水里狂扑腾。 溅了一池子水花后,她便“浪里白条”似的溜了,爬上岸直扮小鬼脸,留着俩大人在水里一脸狼狈。 “这小捣蛋!”冯氏抹了把脸,脚后跟都顾不上磨,起身就去抓闺女了。 “娘,挠她,快挠。”李七巧也加入战局。 不一会儿,小糯宝就被娘和二嫂撂倒,来了个“四手联挠”,痒得她像个大毛毛虫,不停翻身蛄蛹。 沐房里,挠痒痒的咯咯声,和两个妇人的说笑声,一直传出去老远。 孙春雪拿着几套干净衣衫,过来时,故意放慢脚步。 待听到里面一片嬉笑声,她才松了口气,放下衣物。 “东西我是偷摸摸收的,娘应该不能知道啥吧,对,肯定不能知道。”孙春雪摸摸胸口,嘴上安慰着自己,但还是有些心慌。 休息了大半天,直到第二天晌午,小糯宝这几日赶路的疲惫,才终于缓过来了。 吃午饭时,小糯宝生龙活虎得很,不过刚一细看桌上的吃食,就觉出了不对。 她抱着小饭碗,没急着动筷,而是乖巧坐好看着冯氏。 午饭是府上厨娘做的,手艺虽比不得李七巧,但吃起来倒也尚可。 只是原本,厨娘打算做几道南省菜肴,以清淡为主,不沾油腻,想让远途归来主人家们,肠胃适应一下的。 可冯氏却中途进去,吩咐把菜食换成了饺子。 “饺子就包猪肉酸菜馅吧,我们在老家时常吃。” “不过其中一盘,在水里搁楞一下就行,不用煮熟。”冯氏说得果断。 厨娘虽觉惊讶,不过既是主人家的吩咐,就还是照做了。 这会儿,饭桌上,孙春雪夹起面前的饺子,蘸了点蒜酱,才刚咬一口,脸色就有些变了。 她赶忙吐了出来,“今个儿这饺子谁煮的!” “怎么了老大媳妇?”冯氏毫不意外,只是瞥了她一眼。 孙春雪着急喊道,“娘,你快看,这饺子里的猪肉竟然还夹生,我刚才差点就咽下去了。” 姜丰年他们一听,连忙尝了下各自面前的饺子,却都纷纷摇头。 “没有啊,我这盘饺子是熟的。”丰年说道。 “对啊大嫂,我这边的饺子也好着呢,厨娘包的可好吃了。”丰苗吃得摇头晃脑。 孙春雪这就不懂了,再一低头,又连戳了几只自己的饺子。 里面的肉确实带着红丝,就是半生不熟的啊。 “娘,这咋回事。”孙春雪有些懵了。 冯氏盯住她,“你觉得这饺子不能吃了?” “肉都夹生的怎么吃,那不得拉肚子啊。”孙春雪语气委屈。 冯氏却哼道,“说的是啊,饺子面虽是好的,里面的酸菜也是辛苦腌出来的,但就因为猪肉夹生,这好好的饺子,就成了恶心人的东西了。” “饺子是这样,家也是这样。”冯氏神色一冷,忽然转了话锋,“一个家就算日子再红火,家里人再争气,但要是有谁藏着心眼,干那夹生的事儿,那好好的家也迟早要坏。” “老大媳妇,我们这趟出门经历不少,你没跟着去,就当是娘回来给你补的一课吧。”冯氏意味深长道。 小糯宝捧着小脸,笑眯眯地看着冯氏。 娘真是聪明呢,昨日她没有把话说透,但娘自己就猜了个七七八八。 今个儿这是故意弄个饺子,在点大嫂呢,能不能开窍,就看大嫂自己了。 孙春雪脑瓜转得慢,愣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听出婆婆的意思。 她脸顿时红透,像要滴血似的,握着筷子满手心都是汗。 一顿饭吃下来,众人都是吃了个饱肚,唯有孙春雪只夹了两口凉菜,就一脸愧疚地回屋了。 过不多久,等姜丰年被冯氏支使出府后,孙春雪就来找冯氏了。 “娘,是儿媳妇不好,儿媳知道错了。”她嚅嗫着,膝盖往地上一磕。 第435章 知道悔过就好 冯氏并不意外,让她先起来说话。 “说吧,可是我们不在府上时,府里多了些什么事儿?”冯氏一言命中。 孙春雪绞着衣裳,才知自己的小心思,压根逃不出娘的法眼。 她不敢再有隐瞒,全都说出来道,“娘,前几日,你们大胜的消息传回京后,有几个官员来府上,给咱家送礼。” “然后……”孙春雪脑袋快垂到胸口,臊眉耷眼道,“我看那些贺礼确实值钱,拒了怪可惜的,就给收了下来。” 冯氏眉间微蹙。 就知道这老大媳妇眼皮子浅,果然,别人给点好东西,留遭不住了。 孙春雪脸更红了,“本来,我想着自己给留下来,算作我自己的体己,但现在我知道错了,您说的对,一家人一块过日子,不能夹生,娘,都是我不对。” 那两日,确有好几家官眷提着厚礼,来上门送给姜家。 孙春雪见状高兴坏了,只当是白上门的东西,不要白不要。 冯氏皱着眉心,“这天底下哪有白给的东西?老大媳妇儿,你难道不知道,所有白得的财物,背后早就定下了价码?” 听到屋里娘的声音,小糯宝带着两个哥哥,偷偷趴在门边。 三个小脑袋瓜叠在一起,偷听得起劲儿。 孙春雪一听,神情就慌乱了,“娘,那这该怎么办,我是不是给咱家惹祸了?” 她本意就是眼皮子浅,想留下点好东西,但给家里惹麻烦,却是断然不敢的。 冯氏思忖一下,摆摆手道,“也罢,这场仗打赢了,有咱糯宝的功劳,那些京官们在家享着荣华富贵,可冒着危险出着大力的,却是咱糯宝,那些东西全当是他们孝敬神女的了,也是他们该出的。” “只是。”冯氏话锋一转,看着孙春雪,“那些财物都是看在糯宝面子上,才会送进咱家的,除了糯宝外,咱家谁也没资格私自占有?” 孙春雪被说得害臊。 现在也是越想越后悔起来。 她手指都抠进手心里,眼睛红红道,“娘,怪我太贪了,一时看了好东西,就没收住心,想着全当给冬哥儿以后攒点。” 冯氏打量了下她,摇摇头,“你这就糊涂了,咱家又没分家,守着糯宝这么好的小姑姑,冬哥儿以后会愁吃穿和前程?” “反倒是你,一旦为了这事儿,弄得家里反生了,那才是不为冬哥儿着想呢。”冯氏语气重了些。 孙春雪一听,不免更是又悔又愧。 既怕娘会介意,又怕糯宝会不高兴,还怕丰年知道了,会把她骂个狗血喷头。 一个没忍住,就哭得眼泪直淌。 冯氏揉揉眉心,知道老大媳妇儿虽然眼皮子浅,但心性还算是好的。 原先在家里时,这个儿媳就是最派不上用的。 如今到了京里,老二两口子要开食居,老三是个伯爷,只有老大两口子最是闲散,孙春雪心里不踏实也是难免。 毕竟一家人在一起过着,但肩膀不一边齐了,就会生出分别心来。 冯氏想了一下,这就给她吃了定心丸。 得让老大媳妇,感受到自己在家里的价值,这样她才能踏实。 “咱家虽没分家,不过你们年岁都见长了,有些事儿娘也想歇一歇。” 冯氏继续道,“所以娘想过了,以后咱家的庄子和食居,就分别交给你们两口子和老二两口子打理,只要不是太要紧的事,都不用再来过问娘,你们也该独当一面了。” “至于挣的银子,一半归咱公中,另一半就留你们自己手里,也让你们有点小金库,过日子也方便。” 这话一出,孙春雪连忙抬眼。 “娘的意思是,咱家的庄子,以后挣多挣少,我和老大都能拿走一半?” 食居还未开业,未必能挣到多少。 但庄子的收成却有保底,一年下来,少说也能有上千两了! 孙春雪心底愧疚,本以为,老二媳妇机灵,娘就算要分,也是多偏向他们一些。 可不曾想,娘却把庄子分给她和老大了,再想到自己先前的私心,孙春雪不由更加难受。 冯氏果断点头,“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到时候娘再和他们几个说一声。” 孙春雪要着嘴唇半晌,也没再吭出声来。 等冯氏拉她起来时,她抹了把眼睛,忙跑回自己屋里,把藏在柜子里的贺礼,通通都拿了出来,一件不留。 “娘,这是那些人送的礼,全都在这儿了。”孙春雪头垂得更低。 冯氏打开大概看了下,无非都是些首饰、瓷器、珠石等物。 “去叫糯宝来吧,这些东西都得给她过目,看她是要放到库房里,还有另有他用。”冯氏早就养成,不管大事小情,都要问一问闺女的习惯。 听到娘要找自己,小糯宝直接大步流星,迈进了屋子里。 她大方地一挥小手,把余下的财物都给分了。 “这个簪簪颜色好翠,给娘戴!” “这对紫皮珍珠好圆润,送给大嫂做耳坠子~” “那甜白釉的瓷瓶给二嫂~” 小糯宝分了一通,最后全家连带着郑嬷嬷,都各有一份。 孙春雪鼻子一酸,抱着她就要哭出声,“糯宝不生大嫂的气就好,还给大嫂分东西,是我太不懂事了。” 眼看大嫂的鼻涕眼泪,就要蹭到自己身上,小糯宝赶紧闪身躲开。 她朝娘和大嫂吐吐小舌头,就赶忙开溜了,煽情的事儿她可受不了。 第436章 爹爹给的礼物 自打经了此事,孙春雪是踏实下心,知道家里都是实心实意待她。 可不能再干那夹生的事儿。 至于姜丰年那边,冯氏没有告诉,但他还是看出了端倪,把事儿给问出来了。 知道自己媳妇儿,干这么丢人的事儿,姜丰年心里恼火,连着三四天都没和她说一句话。 就连晚上睡觉时,孙春雪想钻他被窝,都被他一腚给拱到了地上,摔了个四仰八叉。 早起时,孙春雪顶着俩黑眼圈,扶着老腰颤巍巍过来吃饭。 丰苗见了忍不住多嘴,“大嫂,你走路咋这个姿势,看起来跟老母鸡下蛋一样。” 丰泽和丰景噗嗤一声,没有忍住笑。 孙春雪揪着丰苗后脖颈,“去去去,就知道拿你大嫂取乐,你才母鸡下蛋呢,昨晚我连被窝都钻不进去,去哪儿下蛋!” 这话一出,满桌子人都乐了,知道老大两口子正别扭着。 姜丰年也被逗出了点笑意,看着大伙都在,才肯跟孙春雪说了两句话。 冯氏倒不在意这些,一大家子相处,就像是个锅碗瓢盆,难免有个磕碰拌嘴的时候。 待吃过饭,冯氏就叫来丰年,“一会儿你妹妹要回宫,你用马车送她,顺便再给你媳妇儿带上,眼看快到夏天了,陪她上街买点新衣裳啥的。” 姜丰年心里明白,娘这是给他俩机会,让他俩和好呢。 不好驳了娘的面子,姜丰年抱着小糯宝,就喊了孙春雪上马车。 小糯宝在府上待了好几日,也是时候回趟宫里,去看看爹爹了。 而穆亦寒这会儿也正想召她来,这几日他不忙,又给闺女倒腾了不少好物件。 加之眼看就要入夏,宫里的尚衣局,也送来了好多套夏日里的衣裙,供小公主挑选。 等小糯宝回到龙轩宫时,宫人们都欢喜坏了,多日未见,全都盼着小公主快快回宫呢。 像个糯米团子似的小乖宝,被春梅她们这些丫鬟,围着稀罕了一阵,就带去看新衣裳了。 小糯宝最爱臭美,见到一堆粉粉紫紫的小衣裙,巴不得挨个往身上套。 只是新的衣物虽是好看,但小家伙却看不到自己全身的样子,换了几块铜镜,最大的不过只能照到脖子和胸前。 “看不到呀~”小糯宝握着裙摆挠头,“要是能有看得到全身的大铜镜,那就好啦~” 这小奶音刚落地,穆亦寒就像是及时雨般,出现在龙轩宫廊下。 听着闺女的抱怨声,他勾勾手指,命宫人把那扇早就备好的屏风,给抬进殿内。 小糯宝回过头,只见一座极其雅致的四扇屏风,被吴雀带着下人,小心翼翼地摆在地上。 那屏风是用樟木所制,上面的纹饰雕得极其精致,边边框框又镶满了珍珠,放在寝殿中,不仅防着蚊虫,而且还养眼。 小糯宝亮了眼睛,扑过去抓住爹爹的衣摆,“这个是给糯宝的吗,谢谢爹爹~” 穆亦寒却扬起唇角,一脸高深地指着屏风,“这才哪到哪,还有里面没看呢,不急着谢爹爹。” “里面?”小糯宝忙凑近。 这才发现,这屏风原来还做了夹层,初看并不显眼,只有在侧方细看,才能见出端倪。 穆亦寒打开其中第一扇,随着“吱啦”一声,就见一面比人还高的铜镜,竟赫然藏在里面! 小糯宝穿着藕紫色的短衫,配着杏黄色的百褶裙,一身下来所有打扮,都在铜镜里显露无疑。 这可让小家伙高兴坏了。 “啊,是大镜子,可以看到全身的大镜子!” 小糯宝尖叫一声,跑到镜前,不停扯着裙摆转圈圈。 这么大的铜镜,在全南纪国,也就唯此一只了。 小糯宝的臭美之心,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几乎一个下午,都黏在铜镜面前,照得不亦乐乎! 铜镜藏在屏风中,随时都能合上,睡觉时也不用犯什么忌讳。 有了此物之后,小糯宝每每早起,必然要先照上一刻钟的工夫,才肯去找爹爹问安吃饭。 日子就这么欢实地过着,眨眼间,便入夏了。 初夏的蝉鸣响个不停,风中的热浪也肆意翻滚。 李七巧准备了多日,就等着这天儿热起来,才终于把那心心念念的水铺子,给开张了。 小糯宝在宫里闲得要发霉,一听水铺子开了,急得从榻上滚了下来,忙让阿黎带她出宫。 “快快,我要去给二嫂捧场呐!” 第437章 糯宝的嘴忽悠人的鬼 阿黎见状,马不停蹄让人备马车。 生怕再晚一会儿,这小胖丫就要把龙轩宫的地,给跺塌了。 这会子,城内桂花巷前的西街上,正是人声鼎沸时。 冯氏带着全家,又请了萧老太太婆媳,已经在食居那边坐下了。 “别说,你家这地段挑得真不错。”萧老太太慧眼如炬。 她看着街上人来人往,点头赞叹,“桂花巷是京城最大的巷子,又挨着国子监和翰林院,把铺子开在此处,不愁没生意做。” 冯氏眼底含笑道,“这些我都没怎么操心,全是老二媳妇一手经办的,我这当婆婆的也偷个懒,当个甩手掌柜了。” 萧老太太有些感慨,“我倒是也想享享清福,可惜家里没人能立得起来,生意还有庄子上的事儿,都离不开我这老婆子。” 说起这个,萧夫人也露出些许愧色,低头绞着手指。 好在这时,李七巧端了羊乳茶来,还在里面添了红豆和龟苓膏,打断了沉闷的闲聊。 萧家婆媳尝了一口,脸上都露出惊艳。 这小料调配得甜而不腻,甚是适口。 她俩一口气就喝下大半碗。 抹了把嘴后,萧老太太看着不远处玩手的春哥儿,心里痒痒,忍不住想小糯宝了。 “对了。”萧老太太探身问,“也不知糯宝何时从宫里出来,有些日子没看到她,我这心里跟油煎了似的。” 这话音才刚落,就听脆铃般的声音传来—— “娘,你们都在呀~” “萧奶奶也在!萧奶奶,糯宝来啦,有没有想我呀~” 众人连忙回头,就见白皙胖乎的小糯宝,正跑得一头热汗,冲着屋子里露出小白牙。 “真是说糯宝,糯宝就到!”萧老太眼前一喜,正要上前抱她。 小糯宝跑得小肉颠颠,已经抢先一步,扑进了她怀里。 “萧奶奶,好些天没见到你了,呜呜,你是不是都忘记糯宝了~”小糯宝爬上老太太的膝盖,小嘴巴一撅,故意腻歪地撒娇。 这么个嘴甜黏人的小乖宝,谁看了能不稀罕。 萧老太太心肝都被哄软了,还直捂胸口,对她倒起苦水来。 “你可别冤枉萧奶奶啊,我去了你府上好几趟,腿都快走细了,都没能见着你在家,可是想苦我这老太婆了。”萧老太太委屈。 小糯宝笑得脸蛋鼓起,赶紧给了她一个亲亲,来做安慰。 “萧奶奶不知道,我也好想你呐,快看我的胳膊和腿儿都瘦了,全是想你想哒~”说起腻歪话来,小家伙可谓是信口开河。 可再细看她这肉趴趴的小胳膊,哪里有半点瘦过的样子。 众人忍不住捂嘴乐,还真是小糯宝的嘴,骗人的鬼,能骗一个是一个! 冯氏伸手捏了把她腿肚子,啧啧道,“你可拉倒吧,别以为娘在府上,就不知你在宫里是咋过的。” “阿黎时常来咱家,说起你每天都干了啥,听说昨个儿中午,光你一个人就干了半个红烧肘子,还有前天晚上,又吃了一大碗油泼面,配上半碟酱牛肉,就这样吃能瘦吗?” 一下子被娘给拆台,还把她堪比饕餮的事给曝光了,小糯宝气得叉腰抗议,小嘴撅得都能挂油瓶了。 “娘你快别说啦,哪有给自己闺女拆台的~”她抓了块蟹粉酥,就要堵住冯氏的嘴。 看她急巴巴小样儿,萧老太太和萧夫人都笑作一团,只羡慕冯氏真是好命,能得这么个小活宝养在膝下。 欢闹够了,小糯宝才想起正经事儿来。 对了,她是来给二嫂捧场的呀~二嫂人呢! 小家伙忙跳下地,哒哒哒跑到水铺子那边。 姜家的水铺和食居,是开在一起的,只有一墙之隔。 李七巧正守在铺子里,提前备了好些冰块、乳茶,还有煮好的黑珍珠、龟苓膏、红豆和糯米等小料,就等着大卖特卖呢。 水铺子旁还挂了个招牌,叫作“无巧不成茶”,是个一语双关的好名字。 见到小姑子来了,李七巧眉间的失落,才可算消散开了。 “糯宝快过来,想喝什么跟二嫂说,二嫂给你弄。” 小糯宝看了一圈,这才发现,二嫂准备的食材都没怎么动过,可见压根就没什么客人。 炎炎夏日,比起黏腻的乳茶,众人更喜喝一些沉香渴水、或是酸梅汤之类的。 他们这新开的乳茶铺子,众人不知“内有乾坤”,只当是寻常的羊乳茶,自然是受了冷落。 “怎么没什么人啊。”小糯宝站在原地,有些挠头。 李七巧坐下来,耐心道,“大伙又没喝过咱这带小料的,也不知咱这儿可以加冰去暑,一时半会揽不着客,也算正常。” 她还是很有信心。 只要坚持几日,把水铺子混个脸熟,生意自然会慢慢来了。 不过小糯宝却是个急性子。 既然是好东西,那多蹉跎一日都是浪费! 她小脑筋转得飞快,这就想了个法子。 “二嫂,你等我!”小糯宝拽上阿黎,耳语一阵,俩人就上了马车,箭飞似的冲出去了。 过不多时,只见一群大老爷们,雄赳赳气昂昂地冲着水铺子来了! 呼啦啦的,一下子来了三五十人,吓了李七巧一跳,再一细看,竟全是辽东营的营兵。 “这……”李七巧看着萧兰衣,眼睛睁得老大。 小糯宝笑得嘚瑟,“二嫂,这是我给你找的托儿呀,让萧锅锅带人来,帮你揽客。” 辽东营眼下不忙,这些营兵们也想得个外出机会。 “姜二嫂别客气,能出来放风,还能有好东西喝,我们求之不得呢” 这些大老粗们,这就高兴地装起相来! 他们站在水铺子前,排了好长的队伍,宛如一条长龙。 队尾的几个人,更是快挤进别人家铺子里,一个个还故意你推我搡,佯装火爆。 等李七巧给他们盛了羊乳茶,他们就撸起袖子,当街喝得好大声。 “哎呀,这玩意儿咋凉哇哇的,大夏天喝了,可真得劲啊!” “我了个天爷,啥东西这么好喝,老板娘,我这月工钱全拿来买它,那都不亏啊!” 看着他们一个个夸张表演,小糯宝也觉技痒,这就搓搓小手急忙加入! 她抱着一竹筒羊乳茶,站在水铺子前,一边吨吨吨,一边扭来晃去吸引路人注意。 炎炎夏日里,一个小胖丫穿着粉蓝色的罗衫,背着镶满玉石翡珠的小挎包,一双小肉手紧紧抱着乳茶筒,喝得那叫一个萌人。 路人们见了哪能不馋,像被勾了魂似的,纷纷掏出铜板,加入到水铺子前排起的长龙队伍中! 第438章 一条财路出来了 果然,在品尝完李七巧的手艺后,买家们都被狠狠惊艳到了。 巴掌大的竹筒里,盛满了小料和乳茶,再放上适度的白糖,和一些捣碎的冰块,夏日里喝上一口,简直爽到天灵盖。 “这、这当真是羊乳茶吗?”有人喝完不敢相信,“怎么我家自己煮的,却做不出这般味道!” “这里头软糯糯的东西是啥。”一个妇人睁大双眼,“(我嚼我嚼)这东西好吃(我嚼我再嚼),请给我再来上两份,带回去给孩子们喝。” “不错,还能自己放糖呢,我这老家伙喝不得甜腻的,就三分糖正好。”有个儒雅老夫子,也止不住地点头。 加了小料的羊乳茶,不仅味道好,关键是连糖分多少都能自己选择,算是头一回见,众人当然更加买账。 很快,用了不到一下午,姜家这水铺子,就当真是火爆了。 不管大人还是孩子,都抢破头似的,想过来尝尝鲜。 京城就是这点好,不缺兜里有银子的人,虽然一杯羊乳茶定价不低,但只要是稀罕的东西,城中百姓就会买账。 萧兰衣带着一些营兵,本想再多捧捧场,继续当一轮托儿。 可这会儿哪里还用的上他们,一些大老爷们才凑上去,就被其他买家们给挤开了。 “去去,我是买给我家孙女喝的,你们几个大男人,咋还贪嘴这个。”有个老妇人拄着拐棍,把他们好一通嫌弃。 李七巧见状,笑得合不拢嘴,忙让辽东营的兄弟们快回去吧。 小糯宝连喝了两筒味不同的,打了个大大的奶嗝,笑得眼睛弯弯。 她也可算能放下心,看着二嫂的水铺子,走上条赚钱的康光大道了。 用了才不到五、六日,姜家的水铺子就算彻底打响了招牌,每日下来,都能卖上近乎八、九十两银子。 不光是平头百姓们爱喝,甚至还有不少达官贵人也觉得稀奇,让下人们前去买回府,好过一过嘴瘾。 李七巧虽知这是条财路,但是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她高兴极了,算了一下这几天的账,回到家后,就把银子摆在了桌子上。 冯氏晌午睡了一身的汗,刚带了小糯宝去沐浴一番,现下正从浴房里出来,一见到银子就愣了下。 “老二媳妇儿,这是水铺子的入账吧?娘不是都说过了,那边不管赚多赚少,都归你自己个人了。”冯氏擦干了头发道。 李七巧看了眼冯氏,又看了看小糯宝,笑着摇头,“娘,这铺子虽然是我要张罗的,但是羊乳茶里加东西的窍门,却是咱糯宝帮着想出来的。” “要是没有糯宝,我哪里能赚钱赚得这么轻省。”李七巧早就想好了,“所以以后水铺子的钱,我只留三成,余下的七成就归糯宝,您给她帮忙攒着。” 小糯宝一听,耳边仿佛响起,自己那钱匣子哗啦啦入账的声响。 冯氏本想推回去,可李七巧却很坚持。 “娘,这是给糯宝的,你可不许推辞。”她叹道,“何况,咱们是一家人,平时我们跟糯宝沾的光,那都不是用银子能估量的,何况区区水铺子赚的钱。” 冯氏知道她识大体,关键是心里面还特别拎得清,不由欣慰极了。 家里两个儿媳,一个虽是糊涂着点,好在另一个却是个省心的。 见状,她只好给收了下来,又捏了捏小糯宝的鼻子,“得,你二嫂汗珠子掉地摔八瓣,忙活了这好些天,倒让你这小乖宝儿捡着便宜了。” 小糯宝笑出牙花子,这就拱起一双小手,朝李七巧欢快地作了个揖。 “谢谢二嫂,不过你放心,这些银子糯宝不白要的,每个月给你两个大吧唧,做交换~”小糯宝调皮地眨巴眼。 冯氏忍不住调侃,“你可别忽悠了,往人脸蛋子上蹭两下口水,就想换这么些银子,你怎么跟你五哥似的,也做起小奸商了?” 丰苗和丰景刚认了夫子,连学了好几日,今天可算是休沐了。 眼下他累得不轻,倚靠在廊下的长凳上,正呼呼大睡呢。 忽然听到娘提起他,他还以为是自己又犯了啥错,本能地从凳上弹起来。 “啥?我奸商?没有啊娘,我这两天啥都没干,真不是我。”丰苗睡得懵懵登登,茫然地摇着脑袋。 见状,姜丰年他们几个在廊下喝茶的,都跟着笑了起来。 冯氏抱着小糯宝,也有些哭笑不得,不知家里哪来这么多活宝。 这时,孙春雪抱来一个大铜盆,盆底铺了层碎冰,上面放的是切好的西瓜。 瓜瓤红艳艳的,皮也薄得惊人,散发着清甜气息。 “娘,这是郑嬷嬷今儿上街买的,说是盖城运来的西瓜呢,沙瓤的,还特别甜。”她笑盈盈地道。 “好,老大快带着弟弟们过来,咱一起尝尝。”冯氏招了招手,先挑了块最中间的,放到闺女小手上。 夏日午后,微风卷着热浪,吹过姜家大宅的廊下。 一家人和乐,半盆瓜沁凉,人间最美事,不过如此。 第439章 盯上糯宝的魂魄了 只是,阳光挥洒之处,就必有阴影的存在。 眼下,姜家蒸蒸日上,朝堂一派和气,可韩家却像那热锅蚂蚁,很是坐不住了。 自打莱城一战,韩府就同萧金山断了联络。 韩钰心急如焚,生怕国舅梦就此破碎,火气大得日日都要发癫。 “该死,拿这么烫的茶水来,连你一个贱婢,都要给我添堵吗!” 韩钰嫌茶水过热,眉毛一拧,就摔向丫鬟的脸。 丫鬟捂着被砸断的鼻梁,疼得浑身颤抖,“二爷……消消气,奴、奴婢这就去换盏新的来……” 韩柔然顺着偏厅过来,见状踩住丫鬟手指,“父亲若嫌她粗笨,那就发卖到娼馆子吧,改日再挑好的买来用,不必为个下贱胚子动气。” 丫鬟哀求声连连,韩柔然心头的不甘,也终于找到了发泄口。 方才,她路过角门时,见到萧弈竟暗中支使了小厮,买了姜家的乳茶回来,还喝得起劲,看都不看她一眼。 韩柔然不免恼怒。 怎么又是那个姜家! 其实,她早就发觉,弈表弟待她越发疏远。 但不曾想,她百般讨好之人,眼里却只看得起姜家,和那个姜糯宝。 韩钰拉着驴脸,这时抱怨道,“该死,萧金山可真是个废物。” “咱们都帮他毁了国师粮草,他也赢不下来,如今居然还杳无音信了!” 韩柔然想到什么,立马接话,“父亲,近来外面有一桩传闻,兴许咱们得重视起来。” 韩钰朝她皱眉,“何事?快说。” 韩柔然面露思忖,“女儿听说,当时在莱城,那姜糯宝曾举办过一场法事,能让一片荒芜的莱城,顿时遍地瓜果蔬粮,救活一城百姓,人人见之称奇。” 祈福之事虽有,但经人口口相传,已然夸大了许多。 韩钰忙瞪大眼睛,“竟还有此事?莫非那个乡下小丫头,当真有些什么神通?” 韩柔然垂下眼帘,心中蠢蠢欲动。 她素有才女之名,虽是韩家故意渲染,但她也确实不是完全愚笨之人。 “女儿想起,先前姜糯宝曾给外邦使者们卜卦,如今又会祈福,想必……”韩柔然顿了顿,声音抬高,“她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不可小觑。只怕有她在一日,就会为国师护法一日,咱们就难以扳倒国师。” 韩钰“噌”地起身! “这么说,此女若是不除,咱们的大计便不能成了?” 他猛的眯眼,眸底像是淬了毒,“我说怎么自打姜家进京,咱们就诸事不顺,看来是这小贱蹄子捣鬼,老子得让她死!” 韩柔然暗暗咬牙,“父亲所言极是,女儿何尝不嫌她碍眼。” “只是,那丫头的本事厉害,草草除掉有些可惜,要是能设法,让女儿得了她的本事,那对咱们扶弈表弟上位的大计,岂不是如虎添翼。”韩柔然深吸口气。 韩柔然心里清楚,弈表弟并不喜她。 若是她能够有通天本事在身,才能保萧弈登基之后,离不开她,无法和韩家分割。 韩府向来重信玄术,而韩钰更是常年在府外,供养两位高人,用些见不得人的法子,保家族百年富贵。 甚至就连萧弈有天子命格,当年也是经高人道破,才被他们韩府奉为圭臬。 韩钰一听,顿时也活了心思,“你说得没错,那爹这就去找两位道人师父,看看他们可有法子。” 说罢,这二货马不停蹄,就带了下人,朝京郊赶去。 可他哪里知道,小糯宝是小仙子下凡,身上的本事乃天命所赐。 哪里是凡人想取就取的,当菜市场上买大白菜吗。 京郊一座大宅,奢华无比,门口的两个黑白灯笼,被晃了一下。 待韩钰进宅后,见了两个形貌奇特之人,那二人就立刻摆起卦阵。 “哦?”其中一位是花白着头发,盲着双眼的老者。 他沉声道,“还是前所未有过的卦象,看起来,韩二爷要问的这个丫头,定是命格难得一见的奇人。” 另外一位高人,虽也被叫做师父,但是不管身形跟容貌,都是一副孩童模样。 “世间奇人,多半是神仙转世。”童身道人眯眼,“他们一经下凡,定比我们要多一魄,若把她这一魄抽出来,灌入寻常人顶轮,那通天的本领,便也可换过去七、八成了。” 韩钰听得大惊,世上还有三魂八魄之人? 关键是,多出的一魄,还能夺走? 他急忙跪地,“那就有劳两位师父,为我家柔然加持!” 可童身道人却斜过眼,冷哼一声,“哪有那么简单?必得把那丫头,亲自带到我们面前,才最有可能成功。” “如若不然,那也得带一件她十二个时辰内,贴身用过的物品,得要沾了她灵气的,这样或许也可试试。” 说罢,两位怪人互看一眼,给韩钰提出了千金的酬劳。 韩钰兴冲冲应下,回了家,就告诉了韩柔然。 “这么说,我们生来就有三魂七魄,可姜糯宝却有三魂八魄,所以,她才会有神通在身?”韩柔然绞着帕子,听得半知半解。 韩钰一脸兴奋,“只要咱们想法子,拿她十二个时辰内,贴身用过的物件,送给两位师父,就能抽出她的一魄给你了,而那丫头,便再也成不了什么事了!” 韩柔然紧张又惊喜,“当真……就这么简单?既是如此,父亲,那快找堂叔过来,让他去办。” 韩钰大笑点头,“韩坚那个旁支,倒还算有点用处,我这就让人给他喊来,他在宫里有一两个内应,弄点那丫头的贴身东西,应该是不难。” 这父女俩,满肚子坏水翻滚,旁若无人地笑着。 却不知屋外,有个冷脸的家伙,正握着半筒珍珠乳茶,把这一切尽收眼底。 萧弈皱眉冷哼。 这么说,韩家父女已经不仅仅是算计他了?还想对矮墩墩动手? “头和肚子长反了的东西,脑子里要是没有两斤屎,想不出这么恶臭的手段。”萧弈露出厌恶,眉心随之一皱。 趁着老管家进来前,他闪身走人。 等回了他的小院后,便对大灰鹦鹉,反复教了几句话。 天黑之前,姜家院子里,只听有“人”在喊着糯宝。 “糯宝,出来~” “矮墩墩,在哪儿?” “啦啦啦找糯宝,啦啦啦找矮墩墩!”大灰鹦鹉抻着脖子,聒噪地亮起嗓子。 冯氏正觉纳闷,跑出来一看,不免惊讶,“这鹦鹉不是养在萧小公子那里吗,怎么自己飞回来了,老大,你们快出来看!” 第440章 给姜家报信 晚饭才用完,姜家人正坐在前厅,帮李七巧试着新的小料口味。 闻声,众人都跑到院里。 “这大灰还会认路呢?都说这鹦鹉聪明,想不到竟能聪明到这个份儿上。”姜丰年大声感叹。 然而,更吃惊的事还在后面。 冯氏才刚把大灰抱起,就听它突然又开始,叽里咕噜喊起话来。 不过这一次,语气明显带了点紧张。 “糯宝,矮墩墩!” “有人要害矮墩墩,要拿她贴身之物,小心,务必小心!” 冯氏和姜丰年原本还笑着,可下一刻,脸色就变了。 “谁要害咱糯宝?”孙春雪大惊。 姜丰年忙抱住大灰,“这说话的语气,和萧小公子一样一样的,莫不是,是萧小公子有意放它回来,给咱们报信?” 冯氏顿时警铃大作,“老大,快备马车,进宫告诉糯宝一声,让她有个准备!” 这几日,小糯宝白日待在府上,陪着娘和哥嫂们。 晚上就回了宫里,做爹爹的小棉袄。 就在方才,她闲来想去御花园溜达,顺便消消食。 可不知怎么的,碰上个奇怪的小太监,一直鬼鬼祟祟跟在不远处,还直盯她腰间香包。 小糯宝感觉不对,和春梅嘀咕了两句。 春梅以为那太监想偷东西,厉声呵斥了一顿,就把人赶跑了。 御花园的兴致被败了,她们便回了龙轩宫。 眼下,春梅刚奉上一碗冰酥酪,吃得小糯宝小肚皮圆滚滚,一脸餍足地瘫在椅上。 “好解暑呀嗝~春梅,爹爹那里有没有送一碗嗝~让爹爹也吃一些嘛嗝~”小糯宝打了两个小嗝,嘴巴碎碎念道。 春梅温声笑了,“公主只管自己吃吧,国师大人不爱吃甜的,只怕送过去也……” 这话才刚落,长廊就传来沉静的脚步声,是穆亦寒的节奏。 他走进寝殿,看着小胖丫霸占了他的椅子,还把他用来看奏折的案桌,当成了吃饭的小桌子。 甚至就连他平日里最爱的笔洗,都被春梅拿来,给小糯宝当成了破烂桶,里面装的全是她吐的瓜子壳,和糊满口水的蜜饯核。 穆亦寒无奈揉眉。 只觉自己这龙轩宫,快被这小霸王给占领了。 见爹爹回来,小糯宝忙跳下椅子,欢实地抱住他大腿。 “爹爹今天好早呀,可是勤政殿的事务忙完啦?” “不是你差人喊了几次,让爹爹快些回来的吗。”穆亦寒垂下手,摸了摸小家伙的脑瓜。 小糯宝撒娇地蹭过去,“嘿嘿,那今天咱们早点就寝,爹爹昨日的话本子还没讲完,晚上继续!” 穆亦寒欣然答应。 自打入了夏,几乎日日夜里,他都要一边给糯宝扇着扇子,一边讲些话本或是书中故事,这小家伙才肯睡觉。 这时,他看到桌上另一碗冰酥酪,和一旁吃过的空碗。 很自然地端起后,穆亦寒就送到嘴边品尝。 “嗯,味道不错,是给爹爹留的吧。” “等爹爹吃完,先去沐浴更衣,回来再给你讲小故事。”不知不觉,穆亦寒就吃了快半碗。 从前,他不喜食冰,不喜吃甜。 可自打龙轩宫来了这小家伙,穆亦寒也像是被传染了似的,口味开始向闺女靠近。 春梅看得先是惊讶,但很快就笑了起来。 看来,人若是有了心中所爱,就连曾经的饮食习惯,都会为之改变。 就在这时,穆亦寒忽然发现,金丝楠木做的案桌上,不知何时,还多了一个鼻烟壶似的小瓷瓶。 他拿起来,放在手中端详了一番,“这是何物,看着好生怪异,外面似乎还贴了咒,为何放在此处?” 小糯宝过来一看,便笑嘻嘻,“爹爹说这个啊,这个可是个好东西,里面装着张大“死”呢!” “谁?”穆亦寒并不知张恪之事,只觉茫然,“那是什么?” 小糯宝摸摸下巴,这就把当初,沈家是如何想让张恪换她命格之事,全都道了出来。 听罢,穆亦寒眸底翻起怒色。 想不到,那沈家人竟恶毒至此。 不过好在,这一切已经结束。 前不久,宫里请来的几位高僧和道长,在小糯宝的安排下,合力将张恪的魂魄,从迦贰妻子身上驱了下来。 之后就封印在这鼻烟壶,让张恪又“死”了一回,再一次成了“张大死”。 这鼻烟壶施了咒法,只待七七四十九日后,里面张恪的魂魄,就会魂飞魄散。 小糯宝为了万无一失,便把这鼻烟壶,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想着盯它四十九天,只要过了时日,张恪就再无翻身余地。 不过这样倒也是有些麻烦,小糯宝耸耸肩膀,却也无更好的法子。 穆亦寒微微颔首,不过这时,大太监吴雀却急忙进来。 “国师,公主的大哥来了,说是有要紧的事情,必得立刻通知公主!”吴雀感觉事情不妙。 穆亦寒当即点头,“快,请他进来就是。” 侧殿中,姜丰年气喘吁吁,一见了小糯宝,就屏退了所有下人,忙把大灰鹦鹉的话告诉了妹妹。 “大哥也不知这是何意思,只知道,有人想对你图谋不轨,得看紧你的贴身用物。”姜丰年语气焦急。 小糯宝眯眯笑眼,不仅不慌,反而还觉得有些意思。 想要她的一魄?未免想的太美了些。 区区凡人之躯,怎么配承担得起! 难怪呢,今日她在御花园时,就察觉到有脸生的小太监,鬼鬼祟祟地凑近她,好在最后未能得手。 小糯宝想到什么,忽然跑到案桌边上,拿起了那只鼻烟壶。 正好,她守着“张大死”还嫌麻烦。 现在看来,有人倒是可以帮她,提前处置了这一位! “大锅锅别急,我自有法子应对。”小糯宝气定神闲,把鼻烟壶交给春梅。 第441章 当街拉了个大的 姜丰年还不知要如何,就见她们主仆耳语了一阵。 而后春梅就带着鼻烟壶,走出龙轩宫,朝着御花园去了…… …… 翌日清晨,宫门才刚大开时。 韩府那边就传来了个“好消息”! 韩钰激动得满脸通红,顺着垂花廊走入正厅,一脸的小人得志。 韩柔然见他手上多了个没见过的东西,忙起身道,“父亲,方才可是堂叔来过了?他拿到了?” “哈哈,想不到竟这般顺利。”韩钰坐下呷了口茶水,就把鼻烟壶宝贝似的,放在了面前桌上。 “我还以为得费些工夫,谁知昨夜,那小公主不知怎的,说御花园的梅枝修理得好看,吩咐贴身宫女,把这鼻烟壶打赏给了御花园的小太监。”韩钰一脸得意,“正好,那太监是咱们自己人,今早宫门一开,他就赶紧想办法把东西送了出来。” 韩柔然眸底大亮,嘴巴也不忘刻薄道,“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不过看上个梅枝,就把贴身东西送给干粗活的宫人,她还真是个没见识的小小丫头!” 说罢,韩柔然盯着那鼻烟壶,目光又谨慎了起来。 “可是父亲,她一个小丫头,怎会用得着鼻烟壶,确定没有弄错吗?” 韩钰摇头道,“放心,那太监说了,这鼻烟壶是宫里请来的高僧和老道所送,不止一人看见她拿在手里,许是当个玩具罢了。” 既是拿到了此物,趁着十二个时辰还未过去,韩钰这就派人,去京郊请他那两位师父。 两个怪异模样的道人,一前一后进了韩府祠堂。 说是祠堂,其实此处,正是韩家常常用来施些秘法,见不得人的地方。 韩柔然跟在韩钰身后,恭谨地朝二位行礼问好。 “两位师父,宫里那丫头的贴身之物在此,还请为我家柔然,施法加持!”韩钰一脸期待。 盲眼道人和童身道人这就上前,围着那鼻烟壶,看了一圈。 只觉一股汹涌的灵气,从那鼻烟壶内传出。 这二人哪里想得到,这里面居然拘着张恪魂魄,只当是沾染了糯宝的灵气,露出满意之色。 盲眼道人点点头,“不错,既得了此物,那咱们就可以尽快开始了。” “不过。”他抬起空洞洞的双眼,盯住韩家父女,“夺魄造身的秘法,乃逆天而行,其中凶险万分,一旦出了半点差池,都有可能让你女儿遭受灭顶之灾,你们可得想好了才行。” 韩柔然一听,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这个她原先倒是不知道…… 韩钰几乎想都没想,一口应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师父们请开始吧。” 事情做到了这一步,韩柔然也舍不得退缩,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大堂之内,韩柔然跪在一张软垫上,紧张得后背汗如雨下。 两位道人一前一后,站在她的两侧,这就开始酝酿施法。 童身道人手持鼻烟壶,猛的挥向空中,一道墨黑色的精气,将鼻烟壶顶在半空之中。 下一刻,盲眼道人又抬起符纸点燃,丢向了鼻烟壶。 整个鼻烟壶瞬间燃烧成一团火球! 张恪还不知发生何事,便觉自己的魂魄,仿佛被万千野狗撕咬,疼得他元神崩裂,尖叫一声就随着壶身一同炸碎。 两位道人同时出手,将张恪的一魄收走,猛的灌入韩柔然的头顶! 而张恪魂魄其余的部分,就这么魂飞魄散了。 韩柔然也随之大叫一声,整个人抽搐一下,便很快瘫倒在地不动了。 一旁的韩钰看得兴奋,一张驴脸,都激动得变了形。 “师父们,这可是成了?”他急忙问道。 那二位累得气喘吁吁,“不错,眼下的她确是有了八魄,只待休息一阵,就……” 话还未说完,只见韩柔然突然站起身,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两位师父。 她眼下是有了三魂八魄。 可多出的那一魄,却并非神仙下凡才有的,掌管神通的第八魄。 而是张恪的一缕普通魂魄罢了。 肉体凡胎,突然多了一魄,哪里是韩柔然能受得住的。 就算不死,也定要疯傻痴呆,无常人状。 韩钰哪知这些,正高兴上前,“柔然,你快试试看,可觉得身上有何不同?” 可韩柔然却置若罔闻,眸底不停涌上癫狂,下一刻,她就一把推开韩钰,突然嘎嘎大笑起来,朝着外面狂奔而去。 “这!”另外三人都愣了下。 等反应过来,才急忙追上。 可韩柔然早就跑出韩府,来到了大街上。 她不顾外人怪异的眼光,扯开发髻,疯跑了二里地。 嘴里一直“嘿嘿”个不停。 口水也流满了衣裳。 街上的男女老少们吃了一惊,正感慨谁家的姑娘,怎的是个疯子。 而这时,正好韩柔然腹中绞痛,她呲牙咧嘴了一下。 然后竟就当街脱下亵裤,对着一乞丐的要饭碗,拉了泡大的! 众人顿时哗然。 有的目瞪口呆,有的差点要哕。 大白天的,居然有姑娘家,干这埋汰人的事儿,真是世风日下啊。 等韩钰带人追上来时,正巧看见他的女儿,在当街“亮”腚! 他眼睛差点吓掉出来,大叫了一声,“韩柔然,你是疯了吗,赶紧给老子滚起来!” 第442章 震惊众人 韩柔然当然是疯了,疯得透透的。 只不过,这还不是他们父女,自己造的孽吗。 韩钰不喊还好,这么一喊,街上的男女老少都朝他看去。 这下子,众人更震惊了。 “这不是韩府二爷吗?” “他方才说什么,难道这丢人现眼的姑娘,是他那女儿?” “还整日吹嘘什么才女呢,我当是个贵物,原来是个屙屎都不背人的傻货。” “韩府是什么教养,未免也恶心了些,真是脏了我的眼。” 一时间,街上百姓指指点点,满眼都是对韩家的嫌弃。 韩钰只觉两眼一黑,瘫倒在老管家的怀里,气得连声儿都发不出了。 很快,韩柔然当街丢丑一事,便在京城传了个遍。 京中有些头脸的门户,对此好一顿耻笑,都不再和韩府来往,生怕韩柔然下一次会屙在他们府上。 韩坚更是深受连累,生怕被同僚们问及,连着几日称病,不敢再去上朝。 事情传到姜家时,可让冯氏他们痛快极了。 “就这种下作人家,还想害咱糯宝,现在可好了,糯宝不知用了啥法子,让他们知道啥叫害人终害己!”冯氏坐在偏厅,剥着手里的花生。 李七巧叉腰点头,“咱糯宝可是小福星,敢在福星身上打鬼主意,老天都会收了他们!” 冯氏长舒口气,“得,娘这悬起来的心,可算能放下了,晚上给糯宝接回家吃饭,娘给你们弄个花生豆腐,正好许久也没吃了。” 他们姜家从不主动害人。 但若有人想害他们,那就得知道啥叫霹雳手段! 这不,大人们在偏厅忙活着,丰景和丰苗不知何时,偷摸顺着角门跑出去了。 “哈哈四哥,你把她画得可真难看,披头散发像个老妖婆一样。”丰苗一蹦一跳,笑得豁牙都露出来。 丰景雄赳赳在前面走着,“哼,敢欺负妹妹,没把她画成老母猪,都算我大发善心了。” 街上的人们只是听说韩家出丑,那怎么行呢。 都说“百闻不如一见”嘛。 所以,丰景在屋里辛苦半日,画了好几张韩柔然当时的丑态,打算贴在城中的,让百姓们好好观摩。 最好永远刻在脑子里。 当然,这小子当时也不在场,自然是发挥想象,有多难看画多难看。 但架不住他画工了得,画纸上韩家父女的一举一动,画得实在是太过生动,所以一贴到街上,人们都看得大笑,全都相信这就是真的。 等干完了“好事”,俩小子挺胸抬头,高兴地回了家里。 冯氏以为他俩干啥去了,堵住一问,才知是帮妹妹出气了。 她二话没说,直接摸出十两银子,“干得好,就该这样,谁敢欺负妹妹,你们就得帮着妹妹,拿去买你们稀罕的东西吧。” 俩小子收下银子,都一脸兴高采烈。 而宫里这边,小糯宝一石二鸟,顺道解决了张恪的魂魄,正舒坦得晒着太阳。 不过大鱼收拾了,小虾米她还没忘记。 春梅早就命人关了御花园那小太监,逼他说出,在宫里可还有同党。 起初,小太监咬死不认,只说唯他一人是韩家内应。 小糯宝听后不信,就让春梅和吴雀去御膳房,要上一盆炭火,塞进那小太监的嘴里。 热炭烫得惊人,拿在空中,都带着一股炙烤之气。 小太监哪里敢吞下炭火,于是赶紧跪地求饶,把宫里的几个同党,全部指认出了。 穆亦寒对皇宫要求严苛,韩家绞尽脑汁,也不过是在御花园、或是浣衣司这种远离龙轩宫之处,安插几个粗使宫人。 而这些人一一挨了审讯,吐出些东西后,就被穆亦寒发配到了边疆。 穆亦寒知道韩家不能再留,正要想个法子,把他们一锅端了。 这时,姜家人就来人接糯宝回府,穆亦寒也有些怀念姜家饭菜,便吩咐阿黎备马,一并跟了回去。 饭桌上,新鲜的花生豆腐,被做成了好几道可口菜肴。 有皮蛋拌豆腐、五花肉炖豆腐酸菜,还有闻着就香甜可口的杏仁豆腐。 小糯宝一回到府上,就在娘和哥嫂们的怀里,挨个撒欢滚了两圈。 “国师大人也来了啊。”冯氏带着全家行了个礼,忙把主座让出来,给了穆亦寒。 饭桌上,小糯宝心情大好,抱着饭碗噌噌狂吃。 穆亦寒偏爱杏仁豆腐,用了小半盘后,放下筷子,和冯氏他们说起了小科考一事。 “再有不到半个月,小科考就要开始了。” “今年因是初办,新增的科目繁杂,考生们难免有准备不足的,但同时,也意味着上榜的机会越大。”穆亦寒声音淡淡,目光瞥向丰景。 姜丰景知道,国师这是看在妹妹的面子上,想问他准备得如何了。 他紧张得站起身,作揖道,“主考的几门,我都一直在复习,至于艺考的那一门,我已经选了画作,打算就用连环画来考。” 穆亦寒颔首,“倒也不必太有压力,只要尽力就好。” 大人们在说着话,小糯宝倒最先吃了个饱肚。 眼看爹爹还在说着小科考,她听着无聊,就从椅上蹦下去,想去找大灰鹦鹉唠会儿闲嗑。 只是才出了厅堂,小糯宝就看见廊下柱子上,竟也贴了张【韩柔然屙屎图】。 这般炸裂画面,让小糯宝直接捧腹,蹲下身咯咯个不停。 可谁知她笑得太过用力,突然只听“刺啦”一下,小胖丫身上的粉缎小花裤,就这么炸开线了! 第443章 小孩的脸,四月的天 听到门外“啊”的一声,穆亦寒和冯氏还以为小家伙怎么了,赶忙跑出去看。 结果映入眼帘的,就是个满脸通红的小胖丫,正捂着开线的裤子,窘迫得直挠头。 那崩开的口子还不小。 布边儿沾着线头,可见是“负重”已久了。 小糯宝的胖手太小,怎么捂都不能掩住,索性躲到柱子后面,“统统不许看,糯宝丢丑啦!” 这不说还好,一说更让人忍不住。 穆亦寒嘴角动了下,觉得实在好笑,“害怕丢丑,那你刚才还喊那么大声,惹我们都跑出来看。” 姜丰年他们几个都乐了,但又不敢乐得太大声,生怕惹了妹妹生气。 冯氏过来把人薅出来,又顺势拍了下小腚,“要娘看,你就是平日里吃太多了,连裤子都不乐意了。” “都说夏天人没胃口,可咱糯宝就不一样,只要一回府上,小嘴就没停过。”孙春雪笑着道。 小糯宝嘴巴一撅,不乐意地跺跺脚。 “全家都笑话我,生气啦,糯宝要离家出走啦!” 见状,几个哥哥忙上前哄,七手八脚地给她抱住。 可小糯宝蹬蹬短腿儿,谁哄都不好使,小脸左扭右躲,就是不睁眼看他们。 直到穆亦寒掏了把阿黎的口袋,拿出一只金灿灿的状元牌来。 圆形的大金饼,中间镶了圈和田玉,拿到太阳下一照,闪得都直晃眼。 小糯宝一看,顿时也不打滚了,“哇”了一声就扑了过去。 “爹爹,好大的金子呀~怎么不早点拿出来,什么时给糯宝买的?” 小家伙抱着大金饼,搂进怀里就笑出了牙花子,可是没了刚才的别扭小样儿。 冯氏啧啧一声,捏了把她的小胖脸,“还真是小孩的脸,四月的天,说变就变,看到有好东西就又乐开花了。” 小糯宝笑得挤眉弄眼,正要举起金饼,往自己身上比划。 试着看要怎么戴才好。 可这时穆亦寒伸手,又忽然把金饼拿走。 “爹爹只是让你看一眼而已,可没说给你。”穆亦寒挑眉道,“这是阿黎找了城里匠师,赶制出来给小科考用的,是给小科考头三名的奖励,拿来哄哄你罢了。” 小糯宝小手扑了个空,圆溜溜的眼睛睁得老大。 被爹爹耍了? 呜呜,那么大一块金饼,只能看看不能拥有,这对小金迷来说,未免也太过残忍啦! 小糯宝小手一甩,两只短腿气得扑腾,又要打滚不干啦。 大人们见她这般,越觉得可爱,又忍不住要笑。 好在这时,丰景出来哄道,“妹妹,等哥哥去了小科考,一定入头三名,给你把金饼拿下来。” 小糯宝一听,这才噘着小嘴点头。 “还是四锅锅最好,爹爹坏坏!” 众人玩笑得差不多,冯氏实在看不下去闺女的破裤子,“行了乖宝儿,娘快带你换身衣裳吧,正好前两天你二嫂给你做了条新花裤,给你穿上试试。” 一听有新衣裳看,小糯宝就又来了兴致,扯着娘的袖子就朝卧房去了。 一入了夏,京城就遍地都是花罗衣裙。 花罗料子的经绞结构,使其有飘逸感,而且还透气凉快,热时穿着最是舒适。 李七巧买了几匹菱纹和龟甲纹的,回来就用胭脂红的菱纹罗,给小糯宝做了件开襟小褙心。 又用碧绿的龟甲纹罗,给她做了两条小花裤。 小糯宝生性好动,为了方便她玩耍,家里给她做的小裤比裙子多。 碧绿色的小花裤,做成了九分长,裤腿还做成了花苞形,腰间又缝了一圈红晶石珠子,看着甚至可爱惹眼。 小糯宝换上了红衫绿裤,完全一个西瓜配色,再配上她圆润白溜的小脸,就更像个大西瓜了。 厅堂里,穆亦寒余光一瞄,就见一个又红又绿的小身影,顺着门边一晃而过。 嗯? 穆亦寒揉揉眉间,他看错了?怎么好像有个西瓜成了精? 果然,某个“小西瓜精”正绕过门后,忽然偷袭过来,捂住了他的眼睛。 “嘿嘿,猜猜我是sei!猜错了给我十两金子,猜错了我收你十两金砸~”小糯宝瓮声瓮气地喊。 穆亦寒眸底带笑,捏住她的小胖爪,像是捏了块小棉花,有种塞进嘴里咬一口的冲动。 “小坏蛋,还想欺负你爹爹,看招!” 穆亦寒抬起大手,就要扯住她打小屁股。 夏日晚风阵阵,厅堂里一大一小绕着桌椅,你追我赶个不停,笑声传出窗外,引来两只小麻雀也叽喳来看…… …… 日子一晃,小科考的日子就到了。 丰景磨刀多时,可算迎来了砍柴这一天。 小糯宝早就给他算过,这一考必定有好事。 所以一大清早,小家伙就早早爬起来,拉上全家一起,去送四哥哥参考。 虽然说是小科考,但一应讲究都和正儿八经的科考,没有什么两样。 考生要连考三天,且这三天都要锁院。 锁院期间,无论考生还是考官,都不能同人有接触,更不能回家,吃饭更衣还有睡觉,都得在贡院里完成。 所以两三日前,冯氏和李七巧就把换穿用的衣裤,给丰景备好了,是最凉快的香云纱料子。 天还没亮时,冯氏就起来,一遍又一遍看着丰景的考袋,生怕漏了什么。 “娘!”姜丰虎拿了两条裤衩子,这时急忙进来。 “这俩得给老四拿上,一条大红色一条深紫色,街上都卖疯了,说是穿红裤头就是鸿运当头,穿紫裤头就是紫腚行!”姜丰虎乐道,“可得给咱老四图个好彩头。” 第444章 一旦疏漏,满盘皆输 冯氏正紧张着呢,拿来一瞧,“还紫腚行?” “你看这裤衩用的都是粗麻料子,穿在老四身上,不把他腚磨漏就不错了!”冯氏可不敢往考袋里装。 李七巧见状,忙让他把东西拿走,“知道你是好心,不过这种精细活儿,有我和娘就够了,我早就给老四备了红云纱的裤头,足够讨个好彩头了。” 姜丰虎皮糙肉厚,不嫌这粗麻料子磨人,打算留着自己穿,晚上在被窝里当个显眼包。 这边他刚闪人,老大媳妇儿就拿着两包点心,也兴冲冲来了。 “娘,这是我昨个儿在宝点斋买的桃酥,还有云片糕,给咱老四带上吧,留着考试时饿了垫吧两下。”孙春雪把点心递上。 冯氏都不用看,就摆手道,“用不上,他们贡院有的是吃食。” “咱要是自己在家带了,考官还得给掰碎了检查,看你有没有夹带小抄啥的,那样反而麻烦,老四也没法吃得下去。” 南纪科考规矩甚严。 其中最为要紧的,就是禁夹带作弊。 考生们身上的吃食穿戴,在进贡院之前都要被严格检查,不能有半点错漏。 所以日子久了,考生们也省了麻烦。 除了笔墨,和贴身衣裤外,旁的尽量都不拿。 孙春雪哪知这个,惊讶道,“咋这么严呢,我还想着,把前个儿去庙里求的文昌符给老四带上,这么看也是不行了?” 李七巧检查完考袋里的笔墨,回头道,“还文昌符?那里面有纸,兴许还写着字呢,就更不行了。” “听阿黎大人说,前年科考时,有个外地来的学子,就因为衣裳里缝了张他爹留下的遗书,用来激励自己,谁知后来脱衣时被考官查出,直接算作舞弊,赶出了贡院不说,还五年内不许在再考。”李七巧说着直摇头。 这规矩让孙春雪不由咋舌。 “读书人辛苦那么多年,为着一时疏漏,就让人前功尽弃,这也太严苛了。” 冯氏却正色道,“啥叫一时疏漏?科考是关乎自己前途命运的大事,早就三令五申,不许携带字的东西进去,可那考生却连这个都忘,可见他对自己的前途也不用心。” 李七巧听得直点头。 是啊,科考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你若是不打起万分精神,那么自然要被挤下去,赖不得旁人。 终于,众人把考袋再三检查,确定无误后,早饭这时候也上桌了。 李七巧特地做了一桌最清淡的,生怕丰景会吃坏肚子,耽搁他的考试。 一大碗碧菜粥,配上一个油煎鸡蛋,丰景就这么快快吃完了。 看着到时辰了,全家立马齐上阵,一起护送着丰景,朝着贡院赶去。 丰景嘴上说是无妨,但急促的呼吸,已经充分显露了他的紧张。 小糯宝穿得大红大紫,一路上牵着四哥的手,安抚道,“四锅锅你别担心,只管放手去考,好运自然会站在你身边哒~” 妹妹奶里奶气的小声音,像是一针强心剂,稳住了丰景杂乱的心绪。 他用力点头,“四哥会好好考的,还有那个金饼,我也一定尽力,给你争回来一块。” 小糯宝眼睛骨碌碌地转着,已经在琢磨,那金饼是用珍珠串好,戴在胸前做璎珞。 还是挂在腰间,做一只金灿灿的禁步。 就这样,众人一路把丰景,送到贡院门口。 这会子,周围早就站满了小学子们,一个个稚嫩的小脸上,满是紧张和期待。 待贡院里响起锣声,考生们听了召唤,赶忙和家人告别,跑过去排队入院。 “四锅锅,加油呀~”小糯宝握着一双拳头,小馒头似的在空中挥舞,“我等着你的大金饼呐~” 好些考生看着小糯宝,都眼前一亮,感慨丰景真是好命,居然有小公主做妹妹。 小科考持续了三日。 学子们每人分得一个考棚,棚子极其狭小,只有一套桌椅,还有半人长的小木榻。 不管是吃喝拉撒,全都要在考棚解决,一旦出去,即为结束考试。 夏日闷热,地方狭窄,属实是煎熬了些。 小学子们不比大人,忍耐力本来就差。 可况其中还有不少,都是达官贵族之子,不到十来岁的年纪,哪里吃得这苦。 于是才刚第一日,礼部尚书裴老的孙子,就头一个受不了,说什么也要出去。 姜家人听说此事,都为丰景捏了把汗。 好在丰景是个有韧性的,哪怕接连三五个考生,不是中暑晕厥,就是扛不住要走,他都不受影响。 只专注于自己的卷纸。 三日可算熬过,等丰景回到家时,小脸都明显受了一圈。 “都说苦夏难熬,要我看,贡院的苦夏才是难熬之最,看给老四累的。”冯氏心疼极了,不停摸着丰景脑袋。 丰景却是笑出白牙,哄着冯氏道,“没事儿的娘,能进京城贡院一趟,不知道是多少读书人的梦想,我也算是早早圆梦了。” 小糯宝眯起笑眼,围着四哥蹦蹦跳跳。 进趟贡院不算啥。 等中了榜,那才叫真正的圆梦呢。 小科考涉及学子众多,试卷批阅得也慢。 过了十日的光景,放榜的这一天可算是到了! 小糯宝早就迫不及待了,拉着丰苗,就急忙要上街看榜! 第445章 虚惊一场 “五锅锅,咱俩先去!” “阿黎叔叔说过,放榜时人肯定多,去晚就抢不上位置了。”小糯宝拍着小巴掌直催。 丰苗就是妹妹的尾巴,一听妹妹召唤,他屁颠屁颠就跑过来。 “好,那咱俩走,去给四哥当先头兵!”丰苗笑出豁牙,这便牵住妹妹。 两个孩子动作快,话音才落,就像俩风火轮似的跑没影了。 冯氏忙让郑嬷嬷带上小厮,快跟在后头护着,可别叫人给拐跑了。 这会儿李七巧放下桂花油,摸了摸发髻,“娘,咱们洗漱完了,饭也吃过了,就一起上街瞧瞧吧。” 冯氏从早起就为此紧张,但又不好意思显露,只能假装很忙,“哎呀,娘昨个儿买了块腊肉,挂在了后边葡萄架上,听说晌午能下雨,可得收起来才能出门啊。” 看出娘在故意遮掩,李七巧抿嘴笑笑,没有戳穿她。 这时,丰景也在屋里硬挺着,紧张得不停转笔杆子。 他当然也想快去看榜。 可又怕考得不好,会让家里失望。 索性就把屁股粘在凳子上,一时半会儿是不想出屋了。 另外一边,贡院的西墙上,一张红通通的大榜,已经被浆糊贴了上去。 “大家快看,放榜了放榜了!” 人群大喊一声,众人都呼啦啦的,一下子围了上去。 小糯宝活蹦乱跳赶到时,榜前早就没了位置,挤满了大人和小学子们。 丰苗二话不说,蹲下来就喊,“妹妹,快骑我肩膀上,我抬着你去看。” 郑嬷嬷哪能让丰苗受累,关键是,这小子个子也不够高啊,两个他摞在一起,都未必能看得到。 于是她忙让两个小厮,一起把小糯宝举起。 小糯宝屁股分成两半,各坐了俩小厮的“半壁肩山”,视线这才堪堪越过人群。 洒金红宣纸做的大榜,上面的名字,皆是用黑墨写的。 小糯宝才开蒙不久,上面的好些人名,尚且还不能认全乎。 她伸出软趴趴的手指,从下往上数着,奶声喃喃道,“这个叫王大鸟,二甲十五名……白虫,二甲十四名……” “什么王大鸟,那分明是王达鹤!” “还有也不是白虫,人家叫白虬……” 周围有听不下去的人,以为遇到了小文盲,赶紧给她纠正。 小糯宝吐吐小舌头,没办法,她认的字就这么多。 视线不断上移,很快,二甲的十五个人全部读完,可都没有四哥的名字。 丰苗在底下干着急,“怎么样糯宝,四哥呢,没有看见他吗?” 小糯宝失落摇头,“没,没看到四锅锅呢。” 姜丰景三个字她还是认识的,可是红榜上确实没有。 小家伙也搞不会了,难不成,是自己先前掐算错了? 就在疑惑时,忽然,贡院又走出来两名监官,抬出了另外一张大榜。 这一次,榜上只有三个名字,且都是拿金墨来写,看着更为重视。 人群中再一次爆发了欢呼,且比上一次更大,更热烈。 “快看,是一甲的名次出来了。” “我就说方才怎么只看到二甲,没看到一甲,原来是有单独的榜啊。” “一甲一共三人,快看是谁家孩子考中,这得多风光啊!” 小糯宝闻声,低垂的脑袋瓜赶忙抬起,盯住那张新榜。 只一眼过去,就见“姜丰景”三个大字,赫然被写在了中间! 小糯宝来不及尖叫,人们就已经大声读出来了。 “一甲三等白塘。” “一甲二等姜丰景。” “一甲一等汪耀元。” “这三个孩子,可真是有出息啊。” 小糯宝高兴地踢飞鞋子,抓住俩小厮的头发,激动得手舞足蹈,“太好啦,四锅锅是一甲第二名,快快回去,给娘和四锅锅报好消息。” 丰苗也乐得原地窜了三尺,豁牙咧了出来,笑到都漏风了。 俩孩子这就手牵手,一路连跑带颠,巴不得飞回府里。 郑嬷嬷笑得嘴合不上,还得在后面直撵,“两个小祖宗呦,知道你俩高兴,但也别跑摔了,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小糯宝心里高兴啊,高兴四哥哥终于学有所得,功不唐捐。 当然,还有她的大金饼,也能弄到手啦! 等一回到府上,小糯宝还未等开口,就见冯氏正满院子打转,显然是好奇又不敢去看。 “怎么样了,可是看到榜了?”见孩子们回来,冯氏嗓子发紧地问。 小糯宝脑瓜灵机一动,忽然就使了个小坏,捂住脸呜呜了起来。 “娘,你别问了,别问了~”小糯宝背过身,假装在抹泪豆豆,肩膀还一抖一抖。 丰苗心领神会,立马学着妹妹捂脸。 冯氏心凉了半截。 “怎么说……难道落榜了?” 她顾不上失落,赶紧想法子安慰丰景,“那也没事,头一回考谁能一次就中,以后年年都有,机会有的是呢。” 丰景后背发僵,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就要失落地垂下来。 这么说,不能给妹妹争金饼了…… 到了这时,小糯宝和丰苗再也装不下去,俩孩子往地上一坐,笑得呲牙咧嘴。 “嘻嘻,骗你们哒,四锅锅不仅榜上有名,还排在前头呢,你们快去看看就知道啦!”小糯宝调皮地笑红了小脸。 冯氏见状大松口气,提溜起小胖丫就要拧屁股。 “小捣蛋,真是吓娘一跳,不带你这么皮的。”冯氏终于能笑了出来。 丰景的小脸也恢复了血色,来不及多问,就被小糯宝拽着出门,要带他去榜下见证。 等到了贡院前,看着金灿灿的一甲名次中,居然就有自己的一个。 丰景激动得眼含热泪,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直到丰年、丰虎和丰泽都跑过来,把他簇拥住,他才一手拉住妹妹,一手抱住大哥,露出了强烈的喜色。 “太好了,我考中了,以后能进国子监了!” 这会子,高兴的不仅姜家,其他不少孩子看到自己榜上有名,也都大声地欢呼雀跃。 按照小科考前发的文书,此次若是中榜,便可入国子监读书。 而在国子监学成后,就能直接入翰林院,前途大好。 不过孩子们不像大人,利益心终究不重,比起所谓前程,他们更在乎当下一时的快乐。 所以一张张小脸上,洋溢的只有纯稚和热烈,在这八月的天儿里,堪比一道沁爽美景。 因这上榜的共就十八人,基本上都过来了。 丰景当即就和其中一些认了个脸熟,彼此还作了几下揖,看起来颇有几分规矩,像些小大人似的。 不过有人欢喜就有人悲。 这时,恰巧裴老家孙子路过,他瞥了一眼那红榜,“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第446章 他家出事了 众人被他弄得一愣。 不过很快就有人认出,这便是那日嫌考棚狭窄,头一个喊退考的孩子。 裴老家孙子才八岁。 他虽是早知落榜,可眼下看着别人热闹,心里难免焦躁,就像个没抢到玩具的小霸王,哭得家丁们都哄不住。 其他学子见状,反而越发瞧不起他来。 “礼部尚书的金孙呦,难怪呢。” “平时在家被娇养惯了,就不该出来考试,一辈子等着家里养得了。” “自己当时非要退考,现在有什么好哭的,也不嫌丢人。” 人们越是奚落,这孩子越是难受,抹泪抹得衣袖都湿了。 这时丰景转身见了,却没和旁人一同嘲他,反而一脸温润,走过去说了安慰的话。 “一次没考成而已,下次再来就是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就算再伤心,也不要在人前显露。”丰景掏出帕子递过去。 裴老的孙子收下帕子,别别扭扭的,朝他还了一礼,又抽搭道,“谢、谢谢了,我叫裴金宝,以后有机会再还你帕子。” 姜丰景留了名字,目送这孩子离开,脸上始终不见半分傲色。 他虽是得了好名次,但也不会一得意就忘形。 像裴金宝这种贵家子,头一回见识到考棚的煎熬,年岁小扛不住也有情可原。 没必要落井下石。 小糯宝站在后面看着,忽然脑海闪过道光,像是有两颗星星交汇了一下。 她摸摸小下巴,看来裴金宝这小子,以后还会和四哥哥有很要紧的交集呢…… 这边越来越热闹,不断有人认出姜家,过来道喜。 冯氏觉得应承太累,又不愿太现眼,很快就抱上小糯宝,带着全家回府了。 待府门一关,冯氏长舒口气,就立马笑道,“这是丰景的好事,咱必得庆贺一下,快,郑嬷嬷你带上厨娘,去街上多买些好菜,最好再弄点野味回来,明个儿咱家办个庆宴,给老四添添喜气!” 李七巧主动请缨,“那我也一起跟着去,庆宴我来掌勺,要是能买上一只半只的野鹿就更好了,就做个福禄(鹿)双全当主菜!” 一听到能大吃庆祝,小糯宝手舞足蹈起来,这就想好要请爹爹过来,到时候一起热闹。 孙春雪也满脸喜气,多嘴道,“娘,这是好事,咱家得大办吧,那要不要多发些请帖,给那些和咱家有点来往的官户家啊?” 若是姜家肯请,朝中一大半的官眷们,都巴不得能来府坐客。 可冯氏却不愿铺张。 更懒得招待那些半生不熟的。 “那就用不着了。”她摇摇头,“这是咱家的喜事,只请自己人庆祝,那才能高兴起来。” “若是广发请帖,外人多了拘束不说,而且还显得咱家有意炫耀,让没考中的也多添嫉妒。”冯氏思虑得很是周全。 姜丰年笑着搓手,“娘说的对,咱自己人关起门来吃喝,才是真得热热闹闹呢。” 冯氏飞快想了下,“除了国师和阿黎,再请上辽东营杨二他们,萧老太夫人婆媳,还有宋老这些人就行了。” 说起宋老,小糯宝也有些日子没见过他了。 自打姜家入京,这老人家就被穆亦寒派去了两广,去治水患了。 眼下他也是才刚回京,这般热闹事,可不能再让他错过了。 于是姜丰年这就备马,去国公府通知宋老。 姜丰泽也要回辽东营,知会兄弟们一声。 不过这时冯氏察觉少点什么,看了一圈,才反应过来,“对了老三,萧公子呢,他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这么一说,众人也觉得纳闷。 要知道,萧兰衣平时只要不在军营,就是在姜家,和姜丰泽整日厮混在一起,就差成连体人了。 可这几天却突然不见他身影。 姜丰泽回身摆手,“别提了,三天前我们在军营操练,萧府忽然来人,说府中有要紧事,非要他回去一趟。” “然后他就一直没再回来?”冯氏觉得奇怪。 这么说,姜丰泽也有些放心不下,“是啊娘,之后他就再也没有露面儿,我想着他难得回家几天,也不好上门去找。要不我这就过去一趟,顺便请萧老夫人明日来吃席。” 说罢,他骑上了马,就朝着萧府去了。 萧府离姜家不远,就隔着两条巷子。 等姜丰泽赶到时,本想直接去角门,问一问看门小厮。 可谁知,却见萧府不仅大门紧闭,就连一旁的角门,也关得死死。 要知道,平日里,萧府下人进进出出,角门总是开着的,会留一个小厮看守的啊。 姜丰泽不免疑惑,只好上前叩响大门。 可怪的是,他等了好一会儿,平时行事麻利的小厮们,却半天都没有出来。 萧府门前,除了姜丰泽,就只有两座石狮子,安静得有些怪异。 姜丰泽心里开始打鼓,蹙眉喃喃,“怪事,萧家这是怎的了,连门都不开,可是府上有什么不对?” 他只得先行回去,等晚些时候再来看看。 不过才刚走出两步,他就见旁边的一座府宅门外,有两个粗使婆子正指着萧府,一脸幸灾乐祸地嘀咕着什么。 第447章 去萧家救人 姜丰泽觉得有事,忙上前问,“两位大娘,不知萧府近日可有什么不对,怎的连开门都没人应?” 那俩婆子一听,就眯眼笑了起来。 其中一个嗑着瓜子,“这位公子,你还不知道吧,这青龙巷头一份富贵的萧家,这阵子出大事了!” 姜丰泽担忧,“这话怎么说?” 另一个婆子掰了笤帚棍,剔着牙道,“也就三四天前吧,萧家的布庄子告急,需要用钱,这家老太太就要了库房钥匙,本想去取些银子,结果一查账发现账目对不上,过去一年的流水就差了有十万两。” “什么?”姜丰泽心中一紧。 十万两? 就算是在花钱如流水的萧家,这都是比不小的数目。 那婆子继续道,“萧老太太一审,才知原来是她儿子萧老爷偷找管家,娶了一房外室养在外头。” “然后,他们娘俩吵起嘴来,萧老爷说是宁肯离家出走,都不能没了外室方氏,气得萧老太太当场晕死过去。” 萧老太太眼下还昏迷着,三四天都没醒了。 姜丰泽心急如焚,“怎么还会有这种事,那大夫怎么说,还有他家公子呢,他可还好?” 一提起萧兰衣,那俩婆子更是“嗐”了一声,露出玩味之色。 嗑瓜子的那婆子吐了把瓜子皮,拉住姜丰泽道,“你是说那位年轻公子啊,那我劝你还是别进去找了,这位公子眼下被关在哪儿还不好说呢,你可别进去惹了萧老爷,再把你也连累上。” “什么?他被关着?”姜丰泽顿时惊了,“为何!” 俩婆子摇头道,“看来你也不知了,其实萧家这个独苗啊,压根就不是萧老爷的种儿,是萧夫人和野男人厮混,生出来的野种!” 这话一出,姜丰泽的脑袋像要炸开似的,嗡嗡直响。 再一细问,才知这一切,都和萧老爷找的外室有干系。 他那外室方氏,就是蒋家堡那方家之女,也就是当时拿捏着萧夫人把柄,曾妄想威胁要钱的那个方家。 那方家眼看威胁不成,就把女儿送到萧老爷跟前。 不曾想,萧老爷还真就看对眼了,也是从这方氏口中得知,原来萧兰衣并非萧家血脉。 萧老爷对此满心芥蒂,可他不敢显露,知道萧老太太会护着那对母子。 而在四天前,萧老太太被气倒后,方氏就怂恿萧老爷,趁机把掌家权夺过来。 如此一来,方氏想要过门儿就再也没有了绊脚石,算是一石二鸟,两相得宜了。 于是乎,这二人不仅把萧夫人丢进柴房,还命人关上府门,不给萧老太太请大夫。 就连萧兰衣被喊回府后,也被积怨已久的萧老爷指着鼻子骂,然后关进房中不准他出门。 然而还有更糟糕的在后头。 这时,隔壁府宅的婆子小声道,“半个时辰前啊,我俩看到有下人从萧府出来,好像说要去找牙婆子来,萧老爷应是想把萧夫人休了,卖到牙婆子手上。” 姜丰泽瞪大双眼,怒地咬紧牙,“这萧老爷是哪门子的畜牲,萧夫人怎么也陪他快二十年了,大户人家就算休妻,也没听说会弃妻卖给人牙子的啊!” 他来不及多想,给那两个婆子道了句谢,就急忙回家商量法子。 眼下,姜家人正热热闹闹,预备着明日的庆宴。 等姜丰泽把事情一说,冯氏手里的茶杯都脱手了。 随着“啪”的一阵碎响,冯氏的声音也猛的抬高,“什么?萧府竟出了这么大的事,连萧夫人都要有危险了?” 小糯宝急地跑过来,差点摔了一跤。 “萧奶奶不能有事,得给她找大夫,还有萧锅锅!”小家伙急得不行,眼睛都快湿了。 冯氏赶紧带上全家,又喊郑嬷嬷叫上俩小厮,“走,咱们现在就去萧府,先救了萧老太太婆媳再说。” 萧老太太和他们亲厚,更是拿小糯宝当亲孙女,这般深情厚谊,他们姜家绝不能坐视不理。 她连衣裳都来不及换,就要抱上小糯宝往外冲。 不过小糯宝抹抹眼睛,很快镇定下来,挣开冯氏胳膊要下地,“娘,你们先去,让大锅锅送我回趟宫里,我要让爹爹派两个御医来,好给萧奶奶看病。” “御医医术比寻常大夫好,萧老太太昏了三四日,确实缺好大夫。”冯氏点点头,忙让姜丰年带妹妹。 小糯宝飞快上了马车,不过她还有另一个小心思,没来得及和娘说。 这会儿,姜丰泽也急得要发疯,眼睛都跟着红了。 他攥紧手中长剑,带着全家朝萧府去。 要是那萧老爷敢不做人,大不了他就给那老东西劈了,一个一把年纪还啃老的东西,对娘不孝待妻不善,活着都是浪费粮食! 到了萧家门前,好巧不巧,正好赶上萧夫人被拖出来,要被人牙子带走。 萧夫人头发披散着,脸上也有了淤伤,显然是挨过了打所致。 她双手死死把着大门,肿着眼睛央求萧老爷,“老爷向来对我不喜,我知道求您饶了我也没用,但婆母可是您的亲娘,您好歹请位郎中进府,给她好好好吗。” “贱人,你莫不是想等着老太婆醒了,好救你不成。”萧老爷一脸厌恶,抬腿就狠踢萧夫人拽着大门的手。 萧夫人刚养出来的指甲,瞬间被踢劈了三只,血从指尖渗出,在门上留下一片斑驳。 萧老爷冷哼一声,“还不快把她带走,这女人给我脸上抹黑,留她在府里一时,就是脏了我府上的好地儿!” 一旁的俏美人方氏也笑着点头,喊来牙婆子,“老爷说的是呢,这不守妇道的东西当年私通,生下野种,如今就把她发卖到京城外的窑子吧,也算是合了她的本性。” 萧夫人心头绝望,眸底本来已经如同枯井,不见半分光亮了。 可一听萧兰衣也被连累辱骂,她浑身一颤,猛的就迸发出一股力气,朝着方氏扑了过去。 “不许你这么说我儿子,他是世上最好的孩子,容不得你污他辱他!” 方氏急忙躲到萧老爷身后,让萧夫人扑了个空。 见状,萧老爷更怒了,抬脚就对着萧夫人的头顶,“你个不知廉耻的玩意儿,还敢对我的新夫人动手,我看你就是贱骨头,就是欠人把你踩扁了跺烂了!” 眼看萧夫人的脑袋就要被狠踹,这时姜丰泽冲过来,揪住萧老爷的领子就给掀翻在地。 “不许伤萧夫人。” “还有,再敢说萧兰衣一句野种试试!”他眸色淬着怒,瞪住萧老爷和方氏。 第448章 不许骂他野种 萧老爷被摔得一懵,起来正要怒骂,可一触到姜丰泽的目光,气势就又立马短了半截。 “你!”他把方氏挡在身后,气道,“原来是姜伯爷,可我发卖弃妇,乃我萧府家事,关你们这些外人何事?” 姜丰泽扶起萧夫人,冷道,“你若真休了萧夫人,那她就不再是你们萧家人,就由不得你打骂,更轮不着你来发卖!” “何况,萧兰衣有官职在身,你没来由的把他关了,就是对朝廷命官施私刑,这就是不合南纪律法!”姜丰泽呼吸急促,显然是担心里面那位。 萧老爷被怼得没话,张了半天嘴巴,也憋不出什么来了。 眼看势头不妙,身后的方氏掐着水蛇腰,“好啊,你们想拿官职压人,欺负我们这些商贾之家是吧。” “那我就跟你算算。”方氏自作聪明地哼道,“那萧兰衣压根不是我家老爷的种儿,他白吃白住我们萧府多年,花了不知多少万两银子,有本事你们替他还了,我们就把人交出来。” 冯氏一听怒了,撸起袖子就冲过去,直接甩了她一巴掌! “还你们萧府?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这儿装腔拿调装主子!”冯氏大啐一口,“萧公子是正儿八经,记在萧家籍册上的独苗,哪容得着你个外室猪鼻子插大葱,装蒜跟他算账,也不看你配不配!” 李七巧也上前,朝她吐了两口,“呸!我们来之前就知道你的来历,你不就是那蒋家堡方家的女儿吗,先前你家讹萧老太太钱不成,就把你送给萧老爷个老头子换钱,你真是为了银子不嫌寒碜。” 冯氏嘴上不留情,“还骂别人是贱骨头,看你不过才十八出头,就委身于个都能给你当爹的窝囊废,要我看你才是下贱胚子。” 那方氏虽是外室,但好歹娘家也算有点小钱,是个没吃过苦的。 眼下被骂得不堪,她又年岁轻,哪里受得了,这就涨红了脸直喘粗气。 这时,萧夫人一瘸一拐,目光带恨地盯着方氏,“原来是方老爷的女儿,既然话到说到这份上,我也没什么不能承认的。” “当年,我在庄子上被人侮辱,带头的就是你爹那姓方的禽兽!”萧夫人流下泪水,不甘地攥紧拳头。 冯氏听了更觉恼火。 始作俑者的女儿,竟敢倒打一耙,还想拿过去的事情辱骂萧夫人?简直是没天理了。 她咬紧牙齿怒骂,“原来你是那禽兽生的,看来你才是真的野种,是老野狗的种!” 方氏刚被扇得脸疼,现在又被骂得体无完肤。 她终于再受不了,拿头就要朝冯氏肚子撞,“你、你们怎敢这么说,我要跟你拼了。” 见状,冯氏给她推倒在地,又和李七巧齐上阵把她摁住。 郑嬷嬷瞪起眼,这时也伸出手来,是时候让方氏,领教她郑一手的厉害了。 方氏脸上一阵痛麻,三两下就被扇成猪头。 而冯氏还有更绝的,她找来一笤帚折断,“老二媳妇,郑嬷嬷,把这女子的嘴巴掰开。” “她既喜欢胡说八道,那就该把她嘴巴捣烂,看她还敢不敢嘴贱!”冯氏用足了劲儿,拿着笤帚把儿就朝方氏嘴里狠摁。 “啊!唔唔唔!”方氏被捣了一嘴的血水,哭得像个泪人儿。 姜丰泽带着二哥和俩弟弟,这时也没闲着。 他们对着那萧老爷,就是一通拳头脚踢。 萧老爷身子骨弱,哪里受得住打,本想喊下人们快来帮忙。 可府里下人都敬重萧老太太婆媳,这三四日里,早就受不了他胡作非为。 所以这会子一个个都装没听见,躲得远远的,暗暗给姜家人加油助威。 “啊,来人,快来人啊!”萧老爷喊得嗓子都哑了,却只能拿喉咙干看着天…… 姜家人在萧府闹了一通大的,等打得快累了时,门外停下一辆粉顶马车,小糯宝也终于赶过来了! 第449章 竟敢谋害亲娘 跟在小糯宝身后的,还有四名御医,以及拿着腰牌的总领太监吴雀。 看到这一地的人仰马翻,小糯宝就知家人们没吃亏。 “娘,糯宝是不是错过什么好戏啦?”她飞快地扑向冯氏,“对了,御医已经请来了,还有我爹爹的手令。” 御医? 国师手令? 这会儿萧老爷被打得半死不活,躺在地上,嗓子都快嚎哑了。 眼下见又来了个小公主,他更是眼睛瞪得老大。 姜丰泽斜了一眼,提溜起萧老爷,又一脚给他踹得跪在地上。 “福星公主驾到,还不赶快行礼!” “见、见过公主,公主万安……”萧老爷声音发颤,已经是有气无力。 小糯宝盯了他一眼,知道就是他欺负了萧奶奶,还有萧哥哥,小脸顿时严肃板起。 “三哥,快带几位御医进去,先给萧奶奶看病要紧。” 这话一落,萧家的下人就主动跑来,领着姜丰泽和御医们过去。 小糯宝走到萧老爷面前,清脆的声音突然拔高,“你,可知罪?” 萧老爷身上一颤,“我……草民没犯什么罪啊,公主何出此言?” 小糯宝招招小手,把吴雀喊来,“吴雀,你来和他说。” 吴雀可是龙轩宫的总领太监,走上前,一挥手里的拂尘。 “草民萧皓建,国丧期间私娶外室,不重国孝,是为大罪,罪当流放。”吴雀眯起眼睛,“怎么,你还敢不认?” 萧老爷一听脑瓜嗡嗡。 什……什么国丧? 他这才反应过来,先皇驾崩还不足两年,眼下认真算起,确实是在国丧期。 按照南纪律法,国丧要守国孝,百姓嫁娶不受影响,但王公贵族和商贾之家纳妾,却是不准允的。 外室等同小妾,正儿八经算起来,萧老爷这就是不该。 只是规矩是死的,可人是活的,只要没人拿来做文章,国孝期私底下想纳多少就纳多少。 更何况穆亦寒掌权后,就差把慕容皇室贬为人下人了,谁还会为这种皇室受孝。 萧老爷苍白着老脸,眼睛瞪得老大,是有苦说不出,“我、我这……求公主开恩,看在您和我母亲交好的份上,绕了我这罪吧,我也是一时糊涂,忘了啊……” 小糯宝翘起一只脚尖,撇了嘴角,“你对母亲不孝顺,对妻子不敬重,对儿子不爱护,现在倒知道拿他们的交情,给自己开脱了?” 萧老爷苦不堪言,这时候知道后悔了。 进宫的时候,小糯宝特地问了穆亦寒,如何才能整治萧老爷。 以国师的地位,让他死不过一句话的事。 不过小糯宝不想再给爹爹,添任何“不仁残暴”的影子,所以才问到了国孝期私纳妾的名头,来给萧老爷定罪。 到底要不要流放萧老爷,还得看萧老太太的意思。 小糯宝挥挥手,“吴雀,先带人把他给绑了,等候发落就是。” 眼看黑甲军都来了,这时候众人才知严重性。 方氏顿时就慌了,但知道逃不出去,索性两眼一闭想要装晕。 门口的牙婆子看了半天热闹,一看事情要闹更大,也脚底抹油就要开溜。 不过,小糯宝哪里能放过他们。 冯氏眼尖,一把扯住牙婆子,就给推到黑甲军的脚边。 “你,明知萧夫人并非奴籍,却要随意买卖,等着被送去大理寺,按罪受罚吧。”小糯宝瞥她一眼。 至于方氏嘛—— 冯氏喊来萧府小厮,提了一桶热水,猛的泼到她脸上,烫得她嗷一嗓子坐直了身子。 “公主大人,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方氏顾不得脸上疼痛,跪地就求道,“我也不是自愿的,是我兄长送我来的,我是被逼的啊。” 小糯宝扁扁嘴,“你一心想当萧家夫人时,怎么看不出你是被逼的呢?和萧老爷绑一块,等着做一对亡命鸳鸯吧!” 收拾好了这些人,众人心头可算出了口气。 萧夫人看着大伙,感动的泪水涌了出来,“多谢你们,要不是你们过来,恐怕我现在早就背人牙子带走了。” “老爷和那方氏心肠狠辣,若真让人牙子把我卖到娼寮妓馆,我这条命也没活路了。”萧夫人说着,眼里露出对萧老爷的怨。 冯氏揽住她肩膀,“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快让下人们扶你进去,咱们也去看看你婆母,还有萧公子怎么样了。” 正说着呢,这时御医那边也有了动静。 “快告诉公主,施针有用,萧老太太醒了!” 想不到会这么顺利,小糯宝急忙朝卧房里跑去,要去看萧奶奶。 萧夫人也顾不上流泪,拖着羸弱的身子,就和冯氏她们一块过去。 萧老太太三四日没有进食,躺在榻上面如菜色。 小糯宝一看到她,趴到她的胸前,带着哭腔道,“萧奶奶,你感觉怎么样,可是吓坏糯宝啦,呜呜,糯宝不能没有萧奶奶啊~” “乖宝儿,你们怎么都来了?”萧老太太强睁着眼睛,环顾一圈,心里大概就明白了,“我府上定是大乱了吧,多谢你们来帮忙了。” “放心吧孩子,萧奶奶没事。”她握住糯宝小肉手,有气无力地捏了捏,“我还有好多零嘴、小手镯和漂亮衣裳没给你买呢,要是就这么嗝屁了,就算到了九泉之下也得惦记着啊。” 小糯宝抹抹眼睛,“萧奶奶你要好好的,得看着糯宝长大,以后我给你买大金镯,还有好多衣裳裙子。” 这比蜜糖还甜的话,让萧老太太心里可暖。 她满足地笑了出来,露出两颗惹眼的大金牙,又赶忙把嘴合上,“哎呦,可不能让你这小金子迷看到它俩,可别被你偷摸抠走,那我就要当没牙佬了。” 看着老太太还能开出玩笑,冯氏他们都放心了不少,一个个也跟着笑了。 这时,一名御医走过来,告知糯宝萧老太的情况。 “这位老夫人昏迷,不过是急火攻心罢了,这倒没有大碍。” “急火攻心怎么会三四天不醒?”冯氏奇怪问道。 御医叹口气,道出真相,“只怕是有人不想让她醒,有意在水或热汤里,加了大量让人昏睡的药物。” 众人顿时怒了。 这么说,萧老爷不仅不肯请大夫,甚至还故意喂药,想让自己的亲娘就此长眠?! 第450章 该狠心时不能手软 萧老太太合上眼睛,心也沉了下去,藏满了失望。 果然,等吴雀带人一审,萧老爷和方氏被夹了手指,挨了板子,就什么都招了。 起初,俩人还想互相甩锅。 萧老爷鼻涕眼泪全淌下,非说是方氏怂恿的他。 方氏也是个嘴巴厉害的,戳穿萧老爷早就盼着娘死,还亲手在汤水里,加了好几倍的药物。 姜丰泽找到了萧兰衣,刚给他带了出来,就见到这俩腌臜货在互喷。 他气不打一处来,一人给了一记窝心脚,“脏心烂肺的东西,天底下怎么有你们这种人,你们也配叫人吗!” 屋子里,萧老太太躺在榻上,已经把外面的吵闹声,听得一清二楚。 小糯宝围在她的身边,一会儿递个湿帕子敷额头,一会儿端碗热粥来喂,没了平日里的闹腾捣蛋,简直贴心到不行。 看着有小糯宝在身边,萧老太太失望的心,也逐渐开始回暖。 亲生的儿子不是东西,她早就不指望了。 好在,还有糯宝这么懂事的孩子,她老太婆这辈子,也不算不值了。 想到这儿,她更觉亲情血缘不过如此。 萧老太太伸出手,拉住了萧夫人拍了拍,又摸摸萧兰衣,心头也释然了。 “糯宝啊。”萧老太太开口道,“你方才不是说,我那不争气的儿子,按罪应当流放吗?” 小糯宝抱着一盘点心,打算喂萧奶奶,“嗯呢,不过这也是说来吓吓他的,到底要不要给他定罪,还是看萧奶奶的心意。” 毕竟,她此次前来,就是为了给萧奶奶他们出气。 萧老太太目光平静道,“这罪当然要定,不光如此,还得再添一条,谋害亲娘!” 强撑着坐起身子后,萧老太太道,“经了这么一遭,全当没有养过这个逆子,该怎么罚就怎么罚,明日就请宗亲族老来,我还要把他从族谱上除名!” 众人听得又惊又痛快。 冯氏忍不住点头,不愧是萧老太太,这个魄力也是常人所没有的。 虽说父母爱子,应当对其宽容庇护,可若是连害命一事都还要纵容,那便不再叫爱,而是愚蠢了。 小糯宝看出萧奶奶的决心,应下道,“好的萧奶奶,你放心吧,我会让作恶的人,得到应有惩罚的。” 说罢她这就跑出去,让吴雀他们把人带走。 双罪并罚? 这可是不得了了。 萧老爷知道大难临头,疯了似的爬起身,就要去求娘原谅。 可是纵使他跪在外面,喊得喉咙都出血了。 萧老太太也仍然没有动摇,而是在安慰着萧夫人,心疼她身上受的伤。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吴雀站在门外,宣读了那两个烂人的下场,“你二人国孝犯禁,又谋财害命,虽是人没有死,但也足以盼你们流放,去南边疆内做官奴吧。” 待这二人被带走后,冯氏安排着李七巧和郑嬷嬷,帮着打点一下萧府,这时候必得稳住。 萧老太太被喂了几日的药,身子难免需要休养。 好在她原本康健,休息个把个月,便也应当没有大碍了。 就在大家松口气时,萧夫人却突然跪下,在萧老太太的床榻前磕了三下。 “婉柔,你这是要做什么?”萧老太太微微吃惊,忙要伸手扶她。 萧夫人却摇头,咬着嘴唇道,“娘,请您原谅儿媳的不孝,以后我不能再伺候您了。” 萧老太太更惊,“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可不许你离开我身边!” “娘,当年我受人欺侮的事,不多日就会传得满城皆知,只有我出家做了姑子,再也不进萧府,您和兰衣才能不被我连累,不被世人指指点点啊。”萧夫人泣如雨下。 为了儿子,为了萧府,她愿意舍下现在的生活。 全当是为曾经赎罪。 萧老太太心头一急,不管不顾地就要起身,不过萧兰衣却抢先一步,直接把萧夫人搀了起来。 “娘。”萧兰衣眼含心疼,紧握住她的手。 “我也是才知道,原来您曾经还受过那么大的苦,但是您放心,儿子并不觉得这是什么耻辱。” 萧兰衣心胸开阔,知道女子于世本就艰难,所以从未拿世俗偏颇的目光,去审视女子们的行为。 他语气坚决极了,“当年犯错的不是您,应该赎罪的更不是您,咱们堂堂正正过日子,不必为了些风言风语,就去凭白自苦。” 不仅如此,萧兰衣还想为萧夫人,讨回应有的公道。 “娘,当时来过庄子上,去欺辱过您的人,我也会一一为您找到,他们都付出代价。” “以后有儿子在您身边,您什么都不用怕,咱们本就可以活得光明正大。”萧兰衣俊俏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成熟之色。 屋子里,萧夫人趴在儿子的肩头,已然泣不成声。 萧老太太舒了口气,躺回榻上,心中被慰藉填满。 很好,她的萧兔崽子,不仅长大了,而且长得很正。 这才是她萧家的好根苗! 姜丰泽站在萧兰衣的身后,一双大手,默默放在他的肩上。 看着大家这样,小糯宝跟着眼睛发了酸。 她攥起小拳头,别的先不说,但帮萧哥哥找到当年那些禽兽们,她必得出一份力! 第451章 家和才能万事兴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让萧老太养好身子。 冯氏交待了下人们几句,就准备带小糯宝回去了。 “丰泽,你留下来吧,府里需要打理些什么,或是跑个腿的,你在也好帮萧公子搭把手。”冯氏想得周到。 就算娘不说,姜丰泽也有此意。 这个时候,他定得陪在萧兰衣身边。 姜丰泽点点头,“娘,那儿子就在萧府多住些时日,您回去收拾两套衣物,让小厮送过来吧。” 从萧府出来之后,回到家里时,看着偌大的宅子,安宁的宅院,还有正满地跑的两个孙子。 冯氏心头感慨万千,家和才能万事兴。 这话听着简单,但要真做到却是不易。 他们姜家能一家人团结,不起外心,就比什么都强了。 冯氏长叹一声,心里只觉知足,搂着小糯宝道,“乖宝儿啊,咱家的好日子,可得长长久久。” 小糯宝用力点头。 这几日也就不回宫里了。 在给丰景办完庆宴之后,冯氏就三天两头带着小糯宝,去萧府串串门。 这一来是陪萧老太太解闷。 眼下她躺在榻上,难免寂寞,就盼着糯宝能够多来。 不过二来嘛,冯氏还存了个心思。 京城之地无秘密,如今萧府的传闻早就遍地“开花”,传成什么样儿的都有。 姜家人若能时常上门,也算是给外人做个样子,让他们知道萧府不是人人避之不及,也算是给萧老太太撑了场面。 午后蝉鸣阵阵,热辣的太阳高悬于空。 街上满是穿着八分裤跑的孩子,有的手里还拿着冰酥酪,想要解一解暑气。 李七巧从水铺子回来,就用西瓜做了盆冰酥酪。 冰酥酪添了西瓜汁,做好之后就倒进完整的西瓜皮里,看起来更添凉爽。 “二嫂做好了吗?”小糯宝坐在廊下,朝着屋里问了一声。 大大的躺椅上,小胖丫穿着粉褙心蓝缎裤,四仰八叉地躺着。 一旁有个白乎乎的小奶娃,两手一起抱着蒲扇,正在给她努力扇风。 小春哥儿长大了不少,圆溜溜的大眼睛,一刻也不离开小姑姑的脸。 “咘咘,凉不凉?”他奶声问着,手上扇得卖力。 小糯宝舒坦地点点头,朝他嘴里塞了一块酸梅蜜饯,“凉快着呢,春哥儿乖乖,姑姑给你好吃的。” 那蜜饯就放在盘子里,小春哥儿伸手就能够着,可他就喜欢小姑姑喂的,一被夸就开心地露出小牙。 这会子,冯氏从屋里出来,看到春哥儿像“敬神”似的伺候着糯宝,忍不住笑出了声。 “看这姑侄俩,整日待在一起,春哥儿都快变成糯宝的小尾巴了。” 李七巧擦了把汗,端着装满冰酥酪的西瓜,走出来打趣,“要我看,在春哥儿心里,连我这个娘都不如小姑姑亲呢。” 冯氏理了理发髻,“行了,冰酥酪做好了,咱俩去萧府送去吧,就让这俩孩子在家玩儿吧。” 一听要去萧府,小糯宝哪里舍得错过,忙跳下躺椅穿上翘头小鞋,“娘,我也要去啊,可不许落下我。” 冯氏就知道她要跟着,牵上她小手笑吟吟的,这就要去门口坐马车了。 “咘咘,带春哥儿~” 小春哥儿哒哒哒地要跟去,可从长廊下拐个弯,就追不上她们仨了。 委屈得他挠挠小脑瓜,又乖乖回了廊下长椅上,就这么等着小姑姑回来。 到了萧府后,小糯宝忙“借花献佛”,举着二嫂做的冰酥酪就往卧房去。 “萧奶奶,快来吃西瓜风味的酥酪啦,我二嫂的水铺子也在卖这个,最近可火啦!” 萧老太太半坐在榻上,榻边摆了个小矮凳,上面摞了厚厚一沓的账本子,有的翻开看过,但更多的是还没动过的。 小糯宝过来一瞅,“咦?萧奶奶怎么在看账啊,不是说好了要好生休养的吗。” 萧老太太揉了下眼睛,放下手里的算珠盘子,就要抱小糯宝,“好,好,听咱乖宝的,我老太婆不看就是了。” 这时传来一阵菊花茶香,是萧夫人端着菊花地参汤来了。 “也就是看你们来了,不然母亲还不知要看到什么时候,我怎么劝都不听呢,还是糯宝来了好使。”萧夫人多少有些责备,毕竟担心着婆婆的身子。 原来就这几日,萧家的四处布庄,已经陆续亮了红灯。 因为先前萧老爷买通了几个二掌柜,隔三差五偷取走不少银子,账面全靠报假账抹平。 萧老太太眼下只能尽快查清,才能知道到底实缺多少。 冯氏一看不免担心,“御医那日不是说了,让您不要劳累,注意休养,若是看上一两本账倒不打紧,可这里少说有三四十本,算账又耗精神,全看完您哪里能吃得消。” 萧老太却是摇头,“布庄原是我家最挣钱的铺子,可这几年也难以为继了,我眼下只想尽快厘清楚烂账,然后好合计合计,是该遣了伙计们把布庄关了,还是另做他想。” 说起来,老太太心里难免怅然。 萧家的生意原先开遍京城,可无奈她年岁渐老,家中又人丁单薄,没人能接替她。 眼下生意一点点败落,那可是她大半辈子的心血,谁看了能不心疼。 萧夫人心中难受,“都怪儿媳没用,就连账本都看不明白,还得让您拖着病体受累。” 看账本算盈亏? 小糯宝咽下一口冰酥酪,忽然想到五哥,“萧奶奶,要不把我五锅锅叫过来吧,让他帮你算算清楚?” 萧老太起初还有疑虑,“丰苗算数的本事绝对是好,看些寻常账本也不愁,我可是教过他的,可我家这布庄的账掺杂造伪,只怕他也应付不来。” “就让他试试嘛萧奶奶,一旦可以呢。”小糯宝笑眯眯道。 冯氏想想可行,这就让马夫回了姜家,把丰苗带了过来。 本想着,这些账目繁杂,可得让丰苗头疼半天。 可不曾想,这小“奸商”翻开来一看,就露出高兴之色。 布庄的伪账于他而言,简直就是如鱼得水,他就喜欢这些有挑战的。 反倒是给家里仙泉居,或是现在水铺子盘账,才让他觉得大材小用呢。 从午后坐到傍晚,终于在日落西山前,厚厚一沓的账本全算完了。 小丰苗伸了个懒腰,笑出豁牙,“我这把杀牛刀,今日可算是用在正地方上了,师父快请看一看,我算得可还明白?” 萧老太太低头一看,账本上勾画得满满当当,全是丰苗查出的问题。 而这些也确实是造假之处,丰苗甚至还结合所有账本,算出了原本的钱数,让萧老太太这个经商老手,都不由为之一叹! 第452章 了不得的天赋 “这孩子在这方面,确实是难得一遇的天赋。”萧老太太忍不住感慨。 同时,也为自己能得这么好的徒弟,感到有些自豪。 小丰苗也没有托大,嬉皮笑脸过来道,“那么还是师父教得好,我跟着您学的那些日子,可是受益匪浅呢。” 萧老太太不住点头,心里忽然冒出,想把萧家生意交给丰苗打理的打算。 只是很快,她眸光又暗淡下来。 可惜,现在不是好时候了。 眼下萧家的铺面营生,都在走下坡路,也就还剩下十几处庄子,还能给家里做后盾。 这会子把铺子交给这孩子,那不是让他接烂摊子吗。 萧老太太只好暂且打消念头,但心里仍觉无比可惜。 冯氏不知萧老太太所,只看着丰苗觉得高兴,“你这小子,能有这特长,娘也算是能宽宽心了。” 丰苗见缝插针,忙道,“对了娘,您之前不是说了,只要我乖乖听话上学堂,就给我弄个铺子打理吗,嘿嘿,您不会说话不算数吧。” 冯氏看了眼萧老太婆媳,揪他耳朵啧道,“当着萧老夫人的面说这个,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屋子里,响起一阵轻笑声,小糯宝抱着碗冰酥酪,也跟着弯起眼睛。 冯氏和丰苗像是老鹰捉小鸡,你追我赶闹了一会儿。 这时萧老太太又想起什么,“对了婉柔,咱家布庄前阵子进的纹意匠绢料子,也留了几匹好的,快拿过来让糯宝挑喜欢的颜色和花样,好拿去做衣裳吧。” 提起做衣裳,只要是女子,不管大人小孩都有的唠。 小糯宝趴在桌子前,挑了匹吹雪纹的,又要了匹吉祥葫芦纹的,冯氏和萧夫人便忍不住聊开,拿来做什么样式的衣裳好。 “这匹吹雪纹的是雪青色,糯宝皮肤白,做上衣最是衬人。”萧夫人说道,“不如就做件交领小衫,袖口再绣点玉兰花,穿上身看着就仙气飘飘。” 冯氏不住地点头,“那另外一块妃色的,就做成马面裙吧,回头再买一块深红色的宋金料子,做个单缝上去的底襕,今年京城不少人都这么穿。” 听着她俩的闲聊声,萧老太太默默合上眼睛,开始思虑萧家之后的商路,到底该怎么走…… …… 转眼夏日要过了大半,小糯宝在宫里和府上两头跑,做起了逍遥小闲人。 不过她是闲下来了,可穆亦寒却是忙活开。 原来,就在前阵子,南纪国已然和回纥等邦国达成一致,要在边境之处广开商市。 这边境商市前朝就有,可自打慕容皇室坐天下后,便下令关闭。 如今能够重新再开,对于南纪和各邦国的百姓们而言,可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阿黎,把这些文书都发下去,告诉咱们过去的商人们,一定要记得那边的规矩。”穆亦寒淡淡道。 小糯宝坐在地上玩着小蹴鞠,听了大半天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 “爹爹,边境商市要是开了,是不是就会有好多外邦的稀罕玩意,卖到咱们的街上啊?”她跑过去翻了翻文书,一脸好奇地问。 穆亦寒颔首,“聪明,边境市场一旦打开,不仅居在交界城池的百姓们,日子会过得好起来。” “还会有很多咱们的商贾,和外邦的商人在那里交易,买卖双方的特产,再运到咱们内陆的街市上。”穆亦寒点头道。 阿黎插话笑直道,“现在啊,光是咱京城就有好多商人,整日在尚商局外面排队,等着领取边境商市的入关文书,就等着过去大赚一笔呢。” 小糯宝若有所思地点点脑袋。 心里充满期待。 她几乎已经能够想象到,好多南纪的商人,在那边骑着骆驼队不停采买。 然后再运回南纪来,到时候,街市上也会冒出好多,从前从来没看过的好东西。 这时,穆亦寒拿起桌上一本书,递给了小糯宝看。 上面画满了地图,还有各个邦国盛产什么。 小糯宝趴在床榻上,看了大半天,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有的邦国盛产香料、布匹。 有的则多是草药、矿石还有些从没见过的果子。 不过这其中,最让小糯宝眼馋的,就是那些盛产宝石的邦国,那边甚至还有好多,用便宜宝石碎料,做成的一整套套娃,看着甚至可爱。 这些东西算不上贵重,所以平日里各邦来朝时,也不会轻易带过来。 小糯宝已经迫不及待,想看京城的商贾们,快去把这些稀罕的小玩具拿回来卖了。 然而这时,姜丰虎忽然来接妹妹。 “糯宝,回家一趟,你萧奶奶等着跟你道别呢!” 小糯宝惊讶,赶忙跳下地,以为又出了什么大事。 毕竟自从上次之后,她就总觉得萧奶奶好像藏了心事,没有说出来。 不曾想,回到家后,就看见娘和萧奶奶正说说笑笑,嘴里竟还唠着边境关市。 原来,萧老太太竟然是做好了决定,要带着商队,去关市捞一笔金! 第453章 到他大展拳脚时 眼下,见小糯宝回来了,萧老太忙伸手给她抱过来。 “快来萧奶奶怀里,之后有阵子怕是要见不到了,快让我好好稀罕稀罕你。” 小糯宝正是坨白趴趴的小面团,被萧老太太搂在怀里,好一顿疼爱地揉搓着,就差搓扁成一张面饼子了。 “哎呀呀。”小糯宝脸贴在萧老太脸上,都快被挤扁了,顾不上别的忙先问,“萧奶奶,你怎么也要去关市啊?我爹爹说了,那里离京城可远啦,光是路上都要走两个多月呢。” 萧老太太松开小胖丫,“百年来,这是关市头一次开放,虽然说远是远了些,但萧奶奶可以肯定,这绝对是百年来最好的商机!” 大半辈子商场浮沉,一听到边境关市打开,萧老太太就嗅到银子的气息。 她几乎可以断言,这是前所未有的好机会。 这阵子的事情让她明白,不能坐吃山空,萧家要是不想没落,就必然得再开一条商路。 “我们萧家虽是多年富贵,但人立于世,没有远虑就必有近忧,虽说就算之后的几年,我家分文不挣,也吃喝不愁,但人总得有个危机意识。”萧老太雍容的脸上露出思忖。 她目光坚定下来,“这回是个千载难逢的商机,看着我这把身子骨还能动,不如就去闯一闯,也赶上这阵风气,为子孙后代赚一大笔!” 小糯宝佩服萧奶奶的勇气。 只是心中有诸多不舍。 冯氏也不由感叹,“听说您是将门虎女,年轻时拳脚功夫就不输男儿,如今年过不惑,还有这番心性,真是了不得。” 这时,丰苗听到什么,赶忙跑了过来。 “娘,我也想去和师父去边境关市,跟着去开眼界,做生意!” 方才萧老太刚说时,他就心里有些痒痒。 眼下,得知这是千载难逢的商机,就更是不能错过。 不图他能赚多少银子,跟着去学学经验,这份经验就值万金呀! 冯氏起初一愣,忙嗔了他一声,“你这小崽子,当这是什么好玩的事儿啊,离家千万里,关市又鱼龙混杂!” 丰苗却是一改嬉皮笑脸,正经地点点头。 “娘,我可不是图好玩,这一路虽然辛苦,但出去闯荡一番,多见见世面,能学到的东西,可比待在学堂里要多多了。” 萧老太太倒是巴不得带上他,便道,“这孩子说的对啊,他既以后想走经商坐贾的路,在外摔打一番,确实比在家纸上谈兵要强百倍。” “你若舍得,不如就把他交给我,这趟我肯定好好带他,以后咱两家的生意就不愁没人接手了。”萧老太直点头。 小糯宝一听,眼睛不由亮了? 萧奶奶这意思是,有意把萧家的生意,也传给五哥哥打理? 于是她忙爬到娘的腿上,晃着她的胳膊道,“娘,就让五哥哥去叭!” 冯氏细想一下,一家人各有所长,眼下到了丰苗这株小根苗,茁壮成长的时候了。 想到儿子的未来,冯氏心一横,也就舍得了。 “行,那你就跟着萧老夫人去吧。只是一路可得听话,别自己一个人乱走乱跑。” 丰苗高兴地一蹦三尺高,应了娘一声,这就跑回屋里,急着收拾包裹了。 萧家的商队早早集结,打算明日一大清早,就结伴出发。 到了夜里,姜丰泽带着萧兰衣回来了,全家都聚在小糯宝的卧房,想趁着丰苗还在家这一宿,全家多说说话。 小糯宝把穆亦寒给的书,送给了丰苗。 “五哥哥,这是百邦全书,里面画了每个邦国都有什么特产,路上时你要是闷了,就提前拿来看看。” 说罢,她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皱皱巴巴的小册子,“还有这个,是迦贰他们夫妇给的。” 丰苗如获至宝般先收下全书,再一打开这小册子,不由傻眼。 “这个什么啊妹妹,怎么上面有一半的字,都不通顺,像是胡乱写的?”丰苗挠头。 小糯宝笑嘻嘻道,“这是迦贰自己写的,一些北宛国话和大月国话的音译,怕你到了关市听不懂外邦人说话,就简单写了一些。” 原来,下午时迦贰来过,一听说糯宝的哥哥要去关市,就急忙回去和蓝娇娇一起,写了满满一本子。 迦贰原先是个刀客,混迹于北宛国和大月国之间。 所以两个邦国的话都会说。 丰苗再细看一遍,才猛的发现,原来本子上竟是用南纪国话的读音,翻译了好些外邦话。 类似于问候语,多少银子,或者是插科打诨的,全部都有。 丰苗高兴地亮了眼睛,“太好了糯宝,我要是能听懂他们说话,那就只有我当奸商的份,没有他们骗我的份了!” 说罢,他捧着妹妹的小脸,吧唧了两大口。 这就趴在炕稍,立马先学了几句骂人的话,小试牛刀几下。 姜丰泽笑看着弟弟,也传授给了他一些,和外邦人打交道的经验。 “原先戍边时,我就是在西边,见过不少回纥还有北宛的人。” “有一点你可得记住,别轻易对他们比划手势,有些手势咱们觉得是这个意思,可能再外邦人眼里,就完全是南辕北辙的意思了,闹了误会可就难办。”姜丰泽耸了耸肩。 小丰苗听得可仔细,有时还会拿来纸笔,专门记下。 晚风好似一个调皮的小姑娘,就躲在墙角之下,有时听到有趣处,才会顺着纱窗飘进来,为这夏日夜晚添来阵阵清凉。 屋子里灯光摇曳,众人一直唠到后半夜。 李七巧时不时就打开琉璃灯罩,往里添了三四回灯油,直到快四更天时,姜家人才东倒西歪,和衣而睡。 翌日天光才刚大亮,丰苗就背上俩大包袱,笑得呲牙咧嘴,加入到萧家的商队里了。 小糯宝和萧兰衣都很大手笔,一个给了他一包碎金子,另一个给了他一沓银票,算是启动“资金”。 丰苗激动坏了,对着两位“金主”千恩万谢。 “糯宝等五哥回来,肯定挑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给你买一箩筐,献给我最可爱的公主大人!”丰苗笑得眼睛都快没了。 小糯宝笑着左扭右扭。 还是五哥哥懂她,她心里最想要的,不是贵重器物,而就是些稀罕的玩具和物件。 冯氏舍不得儿子,但嘴上却还是数落道,“得了,你别现在嘚瑟,等路上累了苦了时,看你还有没有心思去关市淘金。” 丰苗扒了下眼皮,朝冯氏扮了个鬼脸,这就钻进了萧老太的马车。 第454章 村子里出大事了 直到商队在视线里渐渐消失,冯氏他们才舍得回去。 而之后的日子里,少了丰苗这小皮猴,姜家的宅院里可是安静不少。 冯氏有时早起,看到炉盘被人碰裂了,本能的就是想喊丰苗过来。 可嘴巴一张,还没等开始喊呢,才反应过来儿子不在家,不免有些神伤。 好在很快,就有一个好消息,冲淡了丰苗不在的寂寥。 原来是种在京郊庄子的波斯萝卜,不仅全部成熟,而且今年还是个大丰收。 一个庄子上就出了快八千斤! 庄子是姜丰年来打理,他赶忙挑了些最好的,送进宫里给国师奉上。 余下的则喊来商贩,陆续卖了不少,腰包一下子就赚的可鼓。 不过这种子当年是韩尚给的,虽说姜家发达了,但冯氏心里仍记着这恩。 她留出了两千斤来,“老大,去韩府请一趟韩公子,把这两千斤按着原来的价钱,再便宜两成,问他要不要。” 因为今年波斯萝卜太多,市价稍微低些,所以也该给人家便宜一点。 韩府因为韩钰父女的缘故,韩尚已经不敢再来姜家,一来是不好意思,二来也是怕惹了韩钰不痛快。 姜丰年过去时,没有直接上门,还是等了他小厮出来,才让把韩尚约见在茶馆里。 临走时,隔着角门他往里看了一眼。 就见一个穿着肚兜和亵裤、披头散发的女疯子,正在把丫鬟们当大马骑。 知道那就是韩柔然,姜丰年不屑地摇摇头,妄想害他妹妹的人,就该是这个下场! 韩尚到了茶馆,不由很是惊讶,“可听说你家的萝卜都不够卖,有的是商贩高价收,你又为何要卖给我?” 起初,他甚至担心,因为两家交恶的缘故,姜家这是故意给他下套。 却不想,姜丰年很是坦荡,“我们不光要卖给你,还要给你比旁人低两成的价钱,当初要不是你给我家这种子,我家去年也挣不了那么多钱,今日也照样不会再赚一笔。” “我家不是那不懂感恩的人,咱们两家的是是非非,全是因你二弟而起,不关你什么事,我们也只当你还是从前的韩公子,是我们的好朋友。”姜丰年笑得真诚。 这番话让韩尚心头一震。 又像是有只大手,狠狠锤了心头一下,让他惭愧极了。 韩尚握住姜丰年的手,动容道,“来茶馆之前,我还小人之心了一把,以为你是别有目的,想不到,你家还是如从前一般真性情,却是我腌臜如泥垢了。” 姜丰年拍拍他的手背,随即二人皆是一笑,一切一如从前! 回去后,韩尚就带走了两千斤的萝卜,又带了一大笔银钱,打算去南省做趟生意。 从此京城韩府的是是非非,皆与他无关,他也不想再受家族连累,整日工于心计…… 不过有些事情,该来的还会来。 就像那韩钰,眼下见闺女病入膏肓,只能把萧金山当做救命稻草。 四处派人去打听萧金山的旧部,询问他的踪迹。 同时,穆亦寒自从莱城回来后,也一直在搜寻萧金山的下落。 暗探们的传书,是一封接着一封。 但是每每送回来的消息,却都是毫无结果,萧金山这个大活人,仿佛石沉大海了一般,没人知了去向。 龙轩宫里,阿黎一边研墨,一边嘀咕着,“眼下唯一知道的,就是他往北跑了,兴许是受了重伤,死了也不好说。” 只是穆亦寒却摇摇头。 “不会。”他漆黑的眸子眯紧,“萧金山就如那潮地蟑虫,虽是下作之物,但就是钻进污水沟里,也能弄出一条活路,他没那么轻易死。” 阿黎泄气垂头,“那属下再多派些人,不断寻找就是。” 眼看太阳西落,时辰也不早了。 穆亦寒揉了揉发酸的颈臂,有些想念自己的小棉袄了。 “小公主回家有三日了吧。” “差不多呢,她说要在府上待五天,再回宫里待五天,如此反复,主打的就是个雨露均沾。”阿黎有些发笑。 穆亦寒只好起身,“走,这小坏蛋留本座当空巢老人,那本座只能丢下老巢,出宫看一看她了。” 正好,眼下就快到饭点了。 他还可以陪着闺女,在姜家一起用了晚饭,好好热闹一通再回来。 而这会子,姜家府宅的厨房里,已经传来阵阵香气。 不知国师就要来,冯氏换了件凉快汗衫,摇着蒲扇,在和两个儿媳妇唠着嗑。 她们先是嘀咕了阵丰苗,不知这孩子怎么样了。 又说着说着说到了村里。 “对了,咱出来有半年了吧,说起来,我还有些想咱村人了。”孙春雪抱着冬哥儿叹道。 冯氏点点头,“你这么一说,娘也是,还有最近几天不知怎么的,总梦到咱们村里。” 李七巧接茬道,“娘,那等以后咱们腾出工夫来了,就回村看看吧,村长他们肯定也想糯宝了。” 冯氏正要点头,忽然想到什么,就多说一句。 “对了,引儿是不是有些日子,没有给咱寄信了?也不知村里过得怎么样了。” 自打他们入京,李引儿就雷打不动,每个月必送一封信来。 多是张秀才或者文才代笔,说一下仙泉居的生意,再唠一唠乡亲们的事。 可是这一个多月来,却是不见她来信,冯氏觉得有点纳闷。 “许是引儿太忙,一时忘了,也可能是驿馆偷懒,信送得慢了些。”孙春雪宽心道。 话正说着呢,忽然姜丰虎急急忙忙赶进屋里,大喊道,“娘,快看我把谁带回来了?” 众人闻声一看,都不由惊讶。 只见院子里有个熟悉的身影,竟然是顾寡妇的小姑子,翠翠! 冯氏急忙去迎,“这不是翠翠吗,你怎么来京城了,提前也不写信说一声,我们好去接你啊?” 翠翠红肿着眼睛,再也忍不住了,扑进冯氏怀里泪水狂涌。 “婶子,怎么办啊,咱们村……村里出事了!” 第455章 竟是血光之灾 翠翠哭得悲恸,大嚎一声后,泪水就止不住了。 冯氏心中一惊,忙扶住她,“翠翠,村里到底怎么了,你先别哭,咱们慢慢说。” “快,老二媳妇来搭把手,先把翠翠扶进屋里!” 待进了正厅,听着这么大动静,正在酣睡的小糯宝,也忙带着她的“尾巴”春哥儿,一起从卧房里出来。 翠翠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这么热的天儿,眼看都要晕厥过去了。 这时候,大伙才来得及细看她。 只见她穿的还是一身布衣,像是五六日没换过了,背后被汗水打湿,人也完全瘦了一大圈,脸颊都快凹陷下来了。 李七巧端来一碗绿豆汤,小糯宝忙往里面放两块儿冰糖。 “翠翠姐姐喝,喝了解解暑,有事慢慢说。”小糯宝担心地待在她身边。 翠翠听了糯宝的声音,才从痛哭中缓过来,想起正经事来。 她顾不上释放自己的情绪,忙端起绿豆汤,仰脖儿一饮而尽后,就拉着小糯宝的肉手,“糯宝,婶子,你们不知道,这个月咱们村出了可多事了。” 冯氏给她顺顺后背,紧张道,“好孩子不急,咱村到底出什么事了,你这趟进京城,可是专门过来找我们的?” 翠翠点了头,眼睛肿得都快睁不开,“婶子,其实我是逃出来的,你们不知道,咱村现在已经被一群拿大刀的人,给霸占住了!” “什么?”冯氏全然没想到,“有人敢占咱们村,竟然有这种事?!” 翠翠咬紧嘴唇,憋了半天才用哭腔道,“……不光这样,咱村人反抗时,栓子被打伤了,老张头还……还被打死了!” “那伙贼人本来想拿刀,去吓唬咱村俩姑娘,老张叔挡在她们身前护着,谁知惹了他们不快,就拿刀生生劈了老张叔,血当时就淌了满地。” 这话一出,翠翠就又捂住脸,哭得止不住。 姜家人顿时都震惊了! 老张头他……那么老实一个老头,怎么会! 小糯宝浑身一僵,白生生的小肉脸没了血色。 张爷爷是张秀才的爹,他们爷俩最是和气,想当初她在田里,不小心用雷火烧了张爷爷的屁股。 过后给他院子里送了点吃食,就把这老头乐得够呛,捂着腚一蹦一跳,还像是捡了便宜似的。 想到以后再也看不到张爷爷了,小糯宝的眼睛猛的酸楚,一下子模糊了视线。 冯氏也瞪大了眼睛,久久才回过神来。 她手指紧紧抓着椅背,嘴皮子颤抖道,“这简直是没天理了,太猖狂了,这伙贼人到底是做什么的,怎会盯上咱们村?” 翠翠抹了眼睛,用力吸了吸鼻子,把来龙去脉都说了出来。 “事情是从上个月开始,那天,菊娇去她在城里的大姨家住了些日子,结果就在城里遇到个男人,喜欢上了人家,带回村说要让她爹娘相看。”翠翠哑嗓道。 “那男人生得凶狠,腰间还配着大刀,但菊娇说他是个当官的,我们也就没多想。” 菊娇这姑娘,姜家人也都知道。 她一直心心念念,就盼着能找个读书人,或者是当官有权的,不想把后半辈子,埋没在村里和田间。 李七巧不由蹙眉,“嫁娶都讲究个门当户对,菊娇这丫头既非国色天香,又不是多能干的,正经能在官门讨碗饭吃的,那眼睛都是长在脑门上的,哪里会轻易就看得上她?” 翠翠难受点头,“说的就是了,后来村长和我嫂子他们在田里干活时,越想越觉得不对,大伙一合计,怕菊娇被骗,就想出去打探打探。” 孙春雪忐忑道,“那然后呢,你可千万别告诉我,咱村的再活就是那男人引来的?” 翠翠神色痛苦,点了点头。 “姜家大嫂说的没错,那男人来过后,谁知才过了半日,他就突然领来了一帮子人,一来就把咱们村儿占住了,白吃白拿不说,还让咱村乡亲伺候他们!”翠翠说着,就愤愤咬牙。 众人听得心都悬在了嗓子眼。 可还有更糟糕的。 那伙人皆是些有些工夫在身上的,一进村后。 村里汉子根本抵挡不住,只能眼看着他们强封了村子,不许进出。 “他们还把仙泉居也霸占了,住进去后,逼杨二嫂子和我嫂子,日日做饭给他们吃!” “起初我们当然不肯,但是反抗了几次,都打不过。” “他们还嫌村口大黄一直吠他们,硬是把大黄狗给吃了肉,惹得旺福他们那些孩子直哭。”翠翠越说越难受,等说到老张头离开那天,更是说不下了。 冯氏他们越听越怒。 青天白日的,怎么还能有恶霸占村? 姜丰年攥紧拳,“还真是无法无天了,对了,你们可有报过官,衙门不管吗?” 说起报官,翠翠就打了个寒战。 她说道,“先前,咱村有个汉子,冒险躲开了他们在村口的看守,是去过衙门。” “可那伙人警惕性特别强,身手也好,衙门的人一来,就急忙躲进了山里,就连一路的痕迹都给抹掉了,官差们在咱村守了两日,始终找不到他们踪影,也就撤了。” “谁知等官府的人走了,那伙人又重新回了村,打伤了不少乡亲来威胁,为首的那个瘸子还恶狠狠的,把村长一家关了起来,还说再敢惹事,就把村长一家全杀了。”翠翠紧紧拧着衣裳。 正因如此,等后来她好不容易,顺着山路逃出来后,才不敢再去报官。 生怕再像先前那般,反倒误了村长一家性命。 翠翠先是去找了韦院长,拿到了进京的路费,就马不停蹄直接来找姜家了。 姜家人听得牙关紧咬。 “他们是山匪还是草寇,怎的还挺有本事,看样子是想占咱村为王了?”姜丰虎气道。 翠翠抹了眼睛,又道,“虽是不知他们底细,但张秀才说过,这些人绝不是普通匪寇,他们更像是在咱村躲藏的,而且为首的那个还是个瘸子,一举一动都很矜贵,身上穿的也是绸缎,看起来不像是山大王。” 这时,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忙从腰间掏出个荷包。 荷包里除了一点儿碎银子,还有一块玉佩。 “这玉佩是那为首之人的贴身物,好像还是羊脂玉的呢,那日我给他洗衣裳时,看到上面刻了字,觉得是个信物,就给偷偷藏了起来。”翠翠说道。 小糯宝拿着玉佩,只见玉的背后,赫然刻着一个篆体的【萧】。 萧兰衣顿时瞪大眼,从自己的腰间也扯下一块! 第456章 出发去报仇 他们二人的玉虽是不同,但上面的【萧】字,却是同一笔体。 姜丰泽不由吃惊,“你不是说过,你们萧家人从出生起,都会有个刻着萧字的信物随身,男子是玉佩,女子是玉环吗?这么说,那人是你们萧家的?” 萧兰衣缓过来后,忙用力点头,“没错,一样的字迹,定是萧家的人。” 他虽然萧家旁支,但家族信物,他还是一眼就能认得出。 这下子,事情变得更惊人了。 冯氏睁大眼睛,“那么说,占村的不是山匪恶霸,那到底是什么身份?” 这时,穆亦寒和阿黎正好赶到。 穆亦寒抬起眸子,冷声道,“想必,那人定是萧金山无疑了。” 小糯宝回过头,赶忙扑到爹爹的怀里,“爹爹,你来了!” 穆亦寒抱起她,接过那块玉佩一看,就紧紧攥在手中,露出思忖之色。 “这么说,萧金山从莱城逃跑后,竟是躲到了我们大柳村?”姜丰泽喊道。 穆亦寒点了点头,“难怪,本座派出去的人,多番寻找,也不见他们的踪影,原来是躲进村子里去了,那自然难找。” 小糯宝本就难受着,一听不由更加愤怒,小脸都红通通的。 原来是那该死的萧金山。 他竟为了躲避,而跑去祸害村民,妄想能够靠此藏身。 事情一下子理清楚了,姜家人的悲愤也更加强烈。 本本分分的大柳村村民们,怎么也不会想到,一个妄想造反的狗贼,竟会偶然去了他们村,简直就是无妄之灾! 小糯宝抹干了眼睛,把小拳头攥得紧紧,“爹爹,糯宝要回村子里,要去救村长爷爷他们,还要给老张爷爷报仇!” 她可是小神女啊。 庇护了莱城百姓,阻挡了萧金山作乱,可到头来,却没有护周全自己村子,这让她怎么能接受。 冯氏他们也再度红了眼,一个个恨不得现在就杀回村,把萧金山那伙人生吞活剥了。 “咱们一起都回去,那些贼人敢祸害乡亲们,我非亲手劈了他们不可!”冯氏语气恨恨地道。 姜丰年也热血上涌,“对,给老张叔报仇,给咱们村报仇!” 姜丰泽已经忍不住,这就要去召集辽东营弟兄。 天色虽然已晚,但昏暗的天色挡不住姜家人,急切救村的心情。 穆亦寒也寻了萧金山多日,这一次不管是为了大柳村乡亲,还是为了南纪长久太平,他都绝不会错过此人。 “好,阿黎,立即通知黑甲军整顿,咱们连夜就出发,去大柳村。” “所有人,遇到萧金山不管是活捉还是手刃,一律赏银万两!” 待圣令一下,姜家人这就马不停蹄,赶紧去收拾包袱。 惦记着村里人的安危,吃穿用度他们都顾不上,但趁手的家伙事,却是必要带上的。 李七巧拿上了她惯用的菜刀,和一把锅铲,咬牙道,“别让我见着那姓萧的,不然非拿这一刀一铲,把他那狗头弄进锅里炒了,给咱老张叔在 姜丰虎带上一把斧头,红眼道,“还有我呢媳妇,等会儿得把斧头,磨得利索一些,他们咋劈得老张头,我就咋还给那些人!” 甚至就连丰景,也带上了他的画笔,还有最好的洒金宣纸。 打打杀杀他还太小,但是画画他会啊。 丰景哭湿了衣襟,“等咱们把那伙贼人抓了,我就全给画下来,到时候到张爷爷的坟头,烧给他看!” 这话听得姜家人难受,屋子里,又是一片吸鼻子的声音。 冯氏擦好了眼睛,带上包袱,“老大媳妇儿,这趟回去难免血腥,冬哥儿和春哥儿去不得,你就留家里看着俩孩子。” 孙春雪早就哭得眼睁不开,她也想回一趟村,不然心里不安生。 可家里离不开人,尤其是冬哥儿还小,她只能哭着点头,“娘,那你们可得把那些人收拾干净,我在家等你们的好消息!” 冯氏正色颔首,抱着闺女上马车了。 这时候,翠翠也从家里跑了出来,她这一路赶路,本来就很虚弱,姜家是想让她在家里休息的。 可翠翠哪里能放心的下。 “说什么我也是要回去的,婶子,你就快让我跟着吧。”翠翠求道。 于是,阿黎就把她拽上来,“我们这辆马车还有个空地,你就坐过来吧。” 夜色浓烈,一行人就踏上了离京之路。 辽东营的弟兄们骑着马,走在最前头,个个都满脸愤色。 小糯宝红着眼睛,坐在马车里,怎么也想不到头一次回村,竟是这般境况。 长月高悬,照着大地一片白茫茫,像是在为他们开路。 她怀着难受的心绪,蜷缩起腿脚躺下,就连睡觉时,都有颗泪珠挂在脸颊,小脑瓜昏昏沉沉的。 第457章 两难境地 一路快马急赶,众人身心都是煎熬。 而大柳村那边,日子更是咬碎了牙齿,强行往肚里咽。 乡亲们一日下来,哪怕不进半点水米都不觉得饿,个个熬红了眼睛,只盼能有机会,把这些贼人除去! 可萧金山老谋深算,老鹰哪能被小鸡琢了眼。 他虽让村妇们张罗饭食,但回回都派手下盯着。 从不给她们动手脚的机会。 至于村里的轻壮汉子,也一律被凑到一处,没日没夜地为萧贼等人打造兵器。 村长一家还被关进柴房。 一来是吓唬村民,二来也是想让乡亲群“虫”无首。 如今,偌大的仙泉居内,早就没了客人的踪影。 萧金山独享着其中一座宅院。 自打莱城一战后,他的十万大军就作鸟兽散了。 只剩下一百多个精兵,是他原来麾下死忠,还肯护着他逃命。 逃亡路上,为了躲避追捕,萧金山就没有敢走过大路。 等他们逃到云城时,实在是跑不动了,只能找了个山头,藏匿了好些日子。 可是山间能吃的东西,实在是有限,哪够他们一百多个汉子果腹。 熬了个把月,萧金山实在扛不住,才想找个村子度日,就正好遇到了菊娇。 眼下,姜家的汤泉中,氤氲缭绕,萧金山正紧闭双眼,享受着这久违的放松。 一刻钟过去后,他浑身上下的老褶子,都快泡得舒展开了。 回到院里,坐在藤椅上,萧金山往后一仰,舒服得眯起了眼。 “想不到,区区一个小村子,竟还能有这般享受,只怕城里的豪绅富户,都比不得他们。”他不住点头。 来了村里多日,萧金山只觉得这真是个宝地。 不过这时,他又忽然想到什么,谨慎地坐直身子。 “对了。”萧金山瞥向一旁手下,“我先前命你问过,这不起眼的村子为何能有这般光景,村民还多富裕,你可有问个明白?” 一旁的男子布好茶,点头道,“回侯爷,我们问过一些村民了,他们都说村里原来出了个富商,后来发迹了,在村里盖了这些大宅子,就离村去南省做生意了。” 萧金山生性多疑,“富商?那你们可问过,这户富商姓甚名谁,去的是南省什么地界,做的是什么生意?” 手下愣了下,“这……倒是没问。” “再问!”萧金山摇摇头,“若是他们村民言辞一致,那便是真有此人,区区富商不足为惧。可若是都支支吾吾,那就是他们村在撒谎,说明他们这村子大有来头,咱是逃亡之人,不能掉以轻心!” 毕竟,眼下他们是藏身于此。 就怕村里有个大有来头的,那便不能再躲藏于此了。 说完了正事,手下们全部退下。 萧金山看着寂寥的院子,又摸摸残废的膝盖,脸上露出落寞。 想来他半生争权夺利,到头来,只能藏在村里当个“土皇帝”。 而身边更是孤单,这一路走来,竟连个能作陪的亲人都没有。 萧弈虽是他的儿子。 可这个孩子生来就有皇命,从一出生,就是被他视为眼中钉的。 实在没办法当骨肉疼爱。 年轻时,萧金山从来不在乎儿女之事。 可随着年岁渐长,大计又难成,他忽然发觉,膝下确实是太寂寞了。 如今逃难在外,身边若能有个一儿半女陪伴,他的内心倒也不算太过苦闷。 “罢了。”萧金山苦笑摇头。 兴许,他这辈子,就是没有子女缘了。 等他拄着拐,回了屋里去。 一旁的柴房里,隔着门缝,村长才敢出声,他早就把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糟了。”村长压低声音,“这狗贼戒心还真强,若是去问乡亲们,糯宝他们一家的身份必泄露不可。” 翠翠已经出去求救,若让萧金山知道,村里居然是当朝公主的老家,那必会坏事! 所以,村长早就叮嘱过乡亲,务必要隐瞒姜家身份,一旦问起,只说他们是一户富商就好。 杨田梅蓬头垢面,走过来道,“爹,那咋办,当时咱只商量了隐瞒糯宝家身份,却没对好细节,一旦他们细问,必定露馅啊!” 村长眼睛红了,心疼地看了眼老伴,又拍了拍闺女和旺福,“罢了,要真是露了馅,大不了,爹就豁出这条老命,先跟他们拼了!” 说着,他突然伸手,拔下杨田梅头上的簪子。 那簪子是老铜做的,虽然细了些,但捅个眼珠子或是插个喉咙,倒也使得上劲。 村长在墙上磨了两下,咬牙道,“咱村都是有血性的,真到了不得已时,就算跟他们同归于尽,也不能让他们跑了,更不能做那待宰羔羊!” 杨田梅和旺福都啜泣起来,纷纷和村长一起,在柴房里找点趁手的家伙事,以备万一…… …… 小糯宝他们这边,一路披星戴月地赶着路。 终于也快到云城了。 一行人走到城郊时,穆亦寒看着城门,突然抬起手,“停。” “怎么了国师大人,可是有何不妥?”姜丰泽立马叫停辽东营众人,回头问道。 穆亦寒打量了一下四周,冷静道,“趁着还未进城,咱们先把衣裳换了,待会儿分开行走,不然目标太大,若是萧金山派人在城中行走,看到必定有所察觉。” 闻言,一众兵将赶忙拿出备好的便装,换在了身上。 穆亦寒还有一个担心,“萧金山身边剩不了多少人,若是进村拿下,倒是轻而易举。” “可眼下。”他垂下长眸,蹙眉道,“村民皆在他们手上,一旦开打,萧金山的人定会拉村民垫背。” 姜家人听得紧张。 他们差点忘了这茬儿! 小糯宝从马车里跳下来,急巴巴道,“爹爹,不能让乡亲们有危险,我们得想个好法子!” 穆亦寒当然不会连累百姓,抬起大手,摸了摸她的头,“放心,爹爹不会牺牲掉他们,只是眼下,只能暂等时机,不能贸然进村了。” 姜丰泽和萧兰衣过来,还有阿黎等人,七嘴八舌地商量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两全之法。 小糯宝坐在一旁,圆溜溜的眼睛转了转,想到擒贼先擒王的道理! 于是她盘起小萝卜腿儿,这就打坐入定,想先看看萧金山究竟是什么命数。 很快,她就看出,此人乃天生反骨的杀星! 不仅命中带孤。 且终生无子女缘,是个极寡之人。 因为没有至亲,所以行事狠辣,毫无牵挂。 可再细想一下,世间万事皆有两面,这虽是他的优势,但只要变个思路,就可成为他的劣势! 小糯宝睁开眼,眸底微微一亮,脑瓜里忽然蹦出一个念头。 如今村子守卫严格,大人们定没法子偷混进去。 可她是个小孩子呀,不容易惹人警惕,要是能回到村里,接近萧贼那老东西…… 小糯宝嘻嘻笑出小白牙,这就去扯了爹爹的衣袖,“爹爹,糯宝有个法子,让我回村去吧!” 穆亦寒脸色不由一变。 哪能让小棉袄去犯险! “不行,那可是狼窝虎穴,爹爹绝不会拿你冒险。” 第458章 孤身闯狼穴 只不过小家伙却很自信,拍拍小胸脯就笑,“放心叭爹爹,上回他们十万大军在前,我都有法子让他们退散,这回才一百多人呀,他们伤不了糯宝的!” 就算真有不妙,大不了一个雷火丢过去,也能劈得他们外焦里嫩! 想到这儿,小胖丫甚至兴奋起来,跑到马车那边就翻找衣裤。 好在出来前,冯氏有心,特地带了几件棉麻衣物,必要时能让她换下绸缎衣裳。 眼见拗不过闺女,穆亦寒陷入纠结。 不过有一点,小糯宝说得却对。 小家伙有神通在身,萧贼那些余孽们,不过是些肉体凡胎,哪里能敌得过。 不等爹爹同意,小糯宝就穿戴完毕,她迫不及待地跺着脚丫,要进村子救人啦! 穆亦寒担心垂眼,捏住她小脸蛋肉,“看你这架势,爹爹若是不答应,你也定是要想法子偷偷去了。” 小糯宝被戳中心思,嘻嘻弯起了眼睛,又晃了晃穆亦寒的手臂。 横竖不能让她偷偷行动,那样反而更险,穆亦寒半气半无奈,只能先点头了。 于是,众人这就动身,分散开进了云城。 之后穆亦寒就带着一部分人,一路谨慎地赶往大柳村。 冯氏得知闺女的主意,惊得不行。 可眼见自己劝不住,她只能妥协,让糯宝带上丰景好作伴。 到了离大柳村半里地时,穆亦寒拿出两个小炮仗似的玩意,塞进两个孩子的怀里。 “此物叫做狼烟弹,一旦遇到危险,及时拉开它,爹爹就会立马赶到。”穆亦寒沉着声音叮嘱。 小糯宝收下狼烟弹,浑身摸了下,最后藏进了袖口里。 “知道啦爹爹,不过等我拉响它时,多半是有好消息!”小糯宝胸有成竹地点头。 她跟二嫂要了两只大饭碗,摔破了豁口,又在地上抓了把土,就拽着四哥蹦跶地朝前去了。 冯氏担心得脸都发紫,俩腿直哆嗦,又带着点困惑,“……这孩子,拿个饭碗做什么,又不是要饭的……” 谁知这话一出,就见小糯宝忽然把土拍在脸上,像擦雪花膏似的抹匀。 接着又对丰景也来两下,他俩变成了俩小“花猫”,对视一眼就哈哈笑,再加上一身粗布衣裳,还真有点小叫花子的模样了…… 穆亦寒隐约猜到闺女要做什么。 他揉了揉眉间,无奈道,“这小家伙,还挺会耍宝,这是想扮作乞儿进村呢。” “行了,大家都往后撤吧,不要离村子太近,若是惹了萧贼的人手警惕,那就不好了。”他指挥道。 午后日头正足,晒得人头昏脑涨。 大柳村村口,蝉鸣也不死不休。 守卫的两个汉子打着哈欠,弹飞树上的夏蝉,就挑了一边草丛边,解开裤带就想小解一番。 可二人还未等“释放”,草丛底下就哗啦一声,突然伸出只小肉手,手上还抓了只要饭碗! “叔叔,有饭吗,有钱吗,给一点点叭!” 一个满脸黑黢黢的丫头,正呲着白牙,笑眯眯地盯着他们。 两个贼人吓了一跳,赶紧跳开。 “哪来的孩子,吓老子一跳!” 他俩被日头晃得睁不开眼,后退了两步,这才看清楚小糯宝。 一个满脸脏兮兮、两只眼睛水汪汪的小奶娃,竟举着破碗朝他们要饭! “饭,钱,总得给一样吧。” “肚肚好饿,要饭要饭!”小糯宝对着俩食指,理直气壮地哼哼。 那二人对视一眼,松了口气,不过是个孩子,倒没什么大不了的。 “去去去,小叫花子,讨饭讨到老子这里,是不是嫌命长。”其中一个嫌麻烦,凶巴巴撵人。 小糯宝扁扁嘴巴,奶声反驳,“胡说咧,不讨饭才是短命鬼!饭都吃不到,人就要饿死啦!” 说罢,她又把饭碗伸过去,“这个叔叔,看你长得慈眉善目,像个大好人,请我吃顿饭吧,全当给你积德不吃亏!” “你……”那贼人正要发火,可又忽然一愣,“等等,老……老子看着真像好人?” 小糯宝眼睛滴溜溜转,往死里忽悠。 “嗯嗯呀呀,我才三岁半,小孩子不骗人!” 那汉子摸摸后脑勺,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嘿、嘿嘿,其实我老娘还活着时,也说过我生得国色天香……啊不是,是敦厚善良。” 后面的丰景直翻白眼。 还敦厚呢? 真是坏人也爱往脸上贴金啊。 这时,另外一个贼人走了过来,抹了下糯宝脸上的脏污,忍不住道,“喂,你快看,这丫头长得还怪不错的,要是收拾干净点,倒也能入得了眼。” 说罢,他又灵机一动,“正好侯爷觉得膝下寂寞,要不就把她带过去,看着能不能给侯爷解闷。” “好啊,对了后面还有个小子呢,也算有模有样,给他也一并带上吧。”那“敦厚”汉子大笑。 小糯宝得逞了,笑出粉白的牙花子,心里却已经冒出杀机了。 那俩贼人一前一后,一个抱起小糯宝,另一个揪着丰景,就往村子里走。 这时,刘婆子她们正在洗衣,看到糯宝都震惊极了,差点叫出声来。 好在小糯宝嬉皮笑脸,假装大方地朝他们招招手。 乡亲们见状立马懂了,赶紧闭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这才没有露馅。 很快,小糯宝就被带到了仙泉居。 得知手下在村口捡了个孩子,隔着屏风,萧金山眉间紧皱。 “荒唐,来路不明的孩子,怎能带进村里!” 他拄着龙头拐杖,黑着脸,一把就推开屏风。 第459章 萌娃软化萧金山 不过下一刻,怒气却并未如约而至。 萧金山在看清小糯宝后,反倒是怔了下。 “这就是你们说的,捡来的孩子?”他垂下鹰眸,颇为意外。 站在眼前的,不是意料中浑身脏污、战战兢兢的小乞儿。 倒是个眸子生得像黑珍珠,俊俏得出挑,还正笑眯眯地瞅向他,神态很是大方的小萌娃。 小糯宝的脸虽未洗净,但除了点泥巴外,身上还是整洁的。 也没有异味。 而且多了点泥巴,反倒更衬得她五官精致,像是不慎掉进泥地里,却格外耀眼了的珠宝。 萧金山微微停顿,想不到一个小叫花子,长得却像个小福气包,还怪喜人的。 这时,小糯宝大着胆子,大眼睛弯成两道月牙,冲他露出牙花子。 “这位叔叔,你好啊,我叫小宝,是乖宝的宝~” 丰景站在身后紧张极了,手心全是汗,不停往裤子上抹着。 他已经做好准备,一旦这萧贼发火,他抱起妹妹就撒丫子溜! 不过好在,萧金山并未露出情绪。 看到这般活泼可爱的孩子,他心头动了动,转头盯住两名手下。 “为何要带到本侯这里?不是说过,此番藏身需谨慎,连只苍蝇都不能放进来吗?” 言语虽是呵斥,但萧金山的声调显然不似方才那般不悦,缓和了几分。 两名手下一脑门汗。 其中一个试探开口,“回侯爷,我们也是看这村中玩乐甚少,怕您无聊,才想弄个孩子陪您解解闷。” 萧金山嗤之以鼻,“本侯厌烦孩童,这辈子也无子女缘分,弄个奶娃娃过来,真是瞎拍马屁!” 那俩汉子双腿一紧,都以为事办砸了。 却不想,小糯宝眯眯眼睛,知道机会来了。 她这就迈步上前,小肉手暖和和的,一把扯住萧金山的大手。 “叔叔你没有孩子吗,那正好诶,小宝出生时也没有爹呢。” “不过,小宝觉得你看着威武霸气,要是做了爹,肯定是个能护着孩子的好大爹,小宝好羡慕!”小糯宝真诚地眨眨眼。 编起瞎话来,那是信手拈来。 萧金山顿了下,缓缓把目光落在她小脸上。 好爹爹? 是啊,如若萧弈是个寻常命格,那他们父子,未尝不能父慈子孝。 只可惜,老天不公,没给他这样的机会…… “你觉得本侯是个好父亲?只怕本侯……还真不是。”他板着老脸,嘴角浮上抹不经意的苦笑。 小糯宝借势嘴甜,小脑瓜不停捣蒜,“怎么会?小宝就觉得你很好啊,不许叔叔你妄自非溥,不然小宝要生气啦!” 萧金山被逗得脸色好看了,“呵,什么妄自非溥,那叫妄自菲薄,你这孩子。” “嘿嘿~”小糯宝吐吐舌头,假装不好意思地捂住脸。 奶里奶气的小娃娃,说的话是那般暖人,一时间,仿佛有块小沙砾,掉进了萧金山心头的枯井。 虽然井中无水,未能泛起涟漪,不过终究是有了回声,让他的冷漠开始松动。 萧金山看着小糯宝,要是他能有个闺女在身旁,想必也会这般可爱吧。 似乎是不由自主般,他这就抱住小糯宝的腋下,给她搂在了臂弯里。 小糯宝也是个“演技大师”,赶紧一脸乖巧,抱住他的手臂。 心里却嫌他抱的姿势不对,坐得好难受。 萧金山动作虽是生疏。 不过却也让他久违的,感受到了一丝丝温情。 “好。”萧金山神色越发舒展,“就让小宝先留在本侯这里,你们都下去吧。” 那两个手下见状,知道马屁拍到点子上了! 二人都很高兴,不过也没忘了丰景。 知道侯爷没有问及这小子,多半就是不喜,于是给了他碗冷饭,让他随便在村里玩着。 丰景正好得了机会。 趁着萧金山的人手不留意,溜到福善堂那边,先找了吴大夫他们。 萧金山把小糯宝放在好腿上,就命人把好的吃食,都端上来一些,让小糯宝果腹。 小家伙虽然不饿,但还是佯装兴奋,趴在桌子上吃得夸张。 等萧金山出去一趟,再回来时,就见桌子上的吃食,已经没了快一大半。 他哪知,小糯宝只是把它们放进了供品堆里。 萧金山当她是真饿了,不由皱眉,“怎的吃了这么多,你这是有几日没有讨到饭了?” 小糯宝小大人似的叹口气,伸出个小巴掌,“五天呐,整整五天,所以小宝现在好饿好饿!” 说罢,她又把桌上另一半吃食,往萧金山面前推了推,一脸乖巧小样儿,“对啦,叔叔,给你留了一半呢,小宝再饿也不能吃独食!” 萧金山看她这么懂事,微微有些心疼。 他抬起长了褶子的手,摸了下小糯宝的头,“放心,来了本侯这里,以后你就不会再饿肚子了。” “啊?真的吗,可小宝很能吃的,一次能干一碗饭,叔叔不会嫌我能吃,把我撵走吗?”小糯宝可怜巴巴嘟嘴。 萧金山的老脸像铁树开花,终于有了笑意,“哈哈,本侯虽是落魄,但一个孩子还是养得起的,你不必担心。” 不过这时,他细细打量着小糯宝,忽然觉出有不对。 等等,这孩子长得实在是…… 脸蛋圆润,体态胖乎,就连头发都是油光水滑的。 萧金山的笑意瞬间消失。 这般孩子一看就是富养出来的,怎会出来要饭! 萧金山除了自己,谁都信不过,抓起小糯宝的胖手,又犀利地打量了下。 见她手上甚至没有茧子,萧金山不由更是蹙眉。 这时,小糯宝察觉出他变了脸色,不过却一点不怕,早就准备了说辞。 她故意拍拍胖肚皮,叹口气道,“其实小宝以前的日子,过得比叔叔你这里还好呐,只可惜……” 萧金山紧盯着她,“怎么说?” 小糯宝揉了揉眼,想到了张爷爷,立马就淌出了两颗泪豆豆。 “可惜亲娘不在了,前些天,家里的大房子还被坏人霸占了,他们心狠手辣,还打死了我的一个爷爷,所以哥哥和我才不得不来这里要饭!”小糯宝神色悲伤,说得半真半假。 萧金山这才松了口气,“原是如此,难怪你生得富态,竟是有这般遭遇。” 说罢,他又动了恻隐之心。 “你若无处可去,就先待在本侯这里吧,你可愿意?” 小糯宝心中疯狂想哕,但还是亮了泪眼,“真的可以吗?那太好啦,谢谢叔叔,小宝以后可算有家了!” 萧金山满意颔首,“嗯,以后你想要些什么,也可直接和本侯说,让那些村民们去办就是了。” 提起乡亲们,小糯宝的心头就是一怒。 她转转眼睛,这就开始铺开计划! “叔叔,那小宝想吃苦麻菜包子,这是我讨饭时讨到最好吃的东西啦,可不可以让村民去做!”小糯宝望着萧金山。 第460章 嘿嘿老贼骗你的 苦麻菜包子? 萧金山想了下,那不就是野菜吗? 眼看小糯宝已经嘬起手指,一脸馋巴巴小样儿,萧金山冷硬的心,再次软了下来。 明明给了她一桌好饭,居然最想吃的还是野菜包子,看来这孩子当真是苦过的。 兴许是他太多疑了。 这么小的孩子,能有什么不妥,又不是人人都像他儿子一般,是个打娘胎就出来的人精儿。 萧金山彻底卸下防备。 “那种野菜,做包子岂能有滋味?村里有不少人家囤了腊肉,养了鸡鸭,叔叔让他们做肉馅包子给你吧。”他声音也温和得很。 小糯宝却摆摆小手,一脸真诚道,“不用了叔叔,之前讨饭时,这野菜包子是我们讨过最干净的饭,所以味道小宝现在都忘不掉,里面再放点小野蒜,其实也可鲜啦!” 萧金山只当是孩子单纯,轻笑两声就应下了。 反正一点野菜而已。 “好,那便让村妇们去挖苦麻菜吧,这也没什么难的。” 只是眼下这时节,山上虽有苦麻菜,但却不是盛产季,几个人去也挖不了多少。 于是,萧金山这就下令,命村中没有活计的人,通通上山挖野菜和小蒜,好快些让糯宝吃上。 站在门边,看着乡亲们哗啦啦一堆,朝着山上越走越远。 小糯宝拍拍小巴掌,长呼一口气,这第一步可算是成了! 就在这时,趁着萧金山不在屋,丰景也赶紧跑过来。 “糯宝,我都跟吴大夫问明白了。”他压低声音,“咱们村年轻汉子都在学堂那边,给他们打造兵器,顾寡妇和几个妇人,在学堂不远处洗衣裳。” “除了他们这两拨,余下的基本上都上山去了,要是一旦动起手来,起码山上的能逃过一劫,不会被殃及道。”丰景对着妹妹耳朵道。 小糯宝摸摸小下巴,这样就能放心了。 至于顾寡妇那些没上山的也无妨,起码是集中在一起的,她就能有法子护住他们。 方才,本来还有些气性大的,不肯去山上为萧贼受累。 可得知这包子是糯宝想吃的,他们似乎心有灵犀般,觉得这事不简单,忙都带着家里老人、和襁褓里的孩子就往山上跑了。 萧金山只派了三四个手下,一同盯着他们。 老李头拿着箩筐,走在最前面,他斜了眼这三四个鸟人,又看看身后的乡亲们,暗示大伙上山后看他动作行事! 这时,丰景又把手伸进袖中,拿出一个小小纸包。 这是他方才问吴大夫要的。 原来,方才他们兄妹分开行动。 丰景找到吴大夫后,就朝他要了最厉害的毒药,最好是能让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那种! 吴大夫这些天,看着村里遭难,心痛得恨不得把萧金山等人毒死! 就是找不到机会下手。 眼下小糯宝他们来了,吴大夫也红了眼睛,拿出了他调配过的“老毒物”,让丰景必要让萧金山付出代价! “妹妹,这就是你让我去要的东西,吴爷爷说这“老毒物”是用十几种毒虫配出来的,放进饮食里,一刻钟就能让人四肢无力,然后五脏六腑就像被上百条虫子啃咬一样,疼得钻心刺骨。”丰景说起来就一脸愤愤。 小糯宝快速收下它,圆乎乎的小脸蛋严肃起来。 “做得好四哥哥,你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吧,然后就看我的!”她抱了抱四哥的胳膊。 可丰景握住她的手,哪里舍得,“不行,我不能离你太远,一旦有些什么事,四哥也能给你挡一挡啊!” 小糯宝知道他肯定不会走,于是扫视一圈,指着不远处的空缸,“那四哥哥,你就藏进那里擦,待会儿要真有什么动静,你也来得及过来。” 丰景立马照做,钻进缸里掩上盖子,就屏气凝神地听着外面。 不多时,萧金山在村里照常巡视一圈,就重新回到了仙泉居。 小糯宝早就把那“老毒物”,下进了茶水之中。 见萧金山回来了,小家伙忙举着茶杯,蹦蹦跶跶地送给他。 “叔叔快喝,小宝给你倒茶啦!”小糯宝摇头晃脑地笑着,可细看眸眼里,却带着一丝厌恶。 萧金山握着茶杯,唇角微微扬起。 身边多个小孩子,确实要热闹很多,他感觉这仙泉居都和往日里,不大一样了。 萧金山的目光留在小糯宝的脸上,拿起茶杯,就一饮而尽。 小糯宝顿时拍拍小手,皮笑肉不笑道,“嘻嘻,叔叔喝水啦,滋味好喝吗?要不要小宝再给你倒呀,你可不要一杯就倒哦~” 萧金山没听出深意,点头道,“嗯,再来一杯也好。” 拿着下了料的茶壶,小糯宝像个勤劳的小蜜蜂,围着萧金山忙来忙去,就等着“收获采蜜”的那一刻了。 萧金山连饮两杯,笑得脸上的老褶子都舒展开了。 “本侯虽是逃难于此,但也能在此吃喝不愁,又能有孩童陪伴,那穆亦寒做梦都想不到,本侯现在能这般舒坦吧。”萧金山得意大笑。 小糯宝咬住小白牙。 这老贼真是死到临头了,还猖狂呢。 就是这时,突然有两名手下进来,脸色颇为难看。 “侯爷!” 萧金山收起笑容,斜睨过去,语气漫不经心,“嗯?何事慌张?” 那两名手下忙回道,“先前您让我等打探,看这村里到底有没有村民所说的富商,可是……” “可是什么?”萧金山这才坐直身子。 “我等问了浣衣的村妇们,她们竟都支支吾吾,一时说不上来那户人家姓甚名谁,具体底细。” 其中一个手下又着急道,“所以我等起疑,不敢大意,就扮作行走的货郎,去外村打听了一番。” “谁知别村人竟然说,他们大柳村从来就没什么富商,而是……而是出了一个公主,正是当朝国师的亲骨肉!” “什么!”萧金山顿时缩紧眸子,茶杯都捏出裂纹,“这村子居然还和穆亦寒有渊源?” 这时,那手下看了眼小糯宝,脸色更加难看了。 “而且,听闻那小公主今年三岁半,画本子上还有她的画像,我等已把画本子要了过来,您……您还是自己看吧……” 第461章 让他生不如死 待画本一揭开,赫然映入眼帘的,就是个胖嘟嘟的小萌娃。 小胖丫头扎着花包头,两只大眼睛闪得黑曜石,小米牙也整齐如贝珠。 萧金山鹰眸缩成细缝,越看越觉得,上面的孩子实在眼熟。 这时他猛然回头。 这才发现,眼前这个孩子,竟和画上的女娃几乎是一模一样。 “难道你就是?!”萧金山震惊起身。 许是太过惊诧,一时连自己残疾都忘了,身子没有站稳,还险些摔了一跤。 小糯宝却没了方才的萌态,而是一脸笑眯眯地看着他。 哦?已经发现了啊。 那正好,反正她也装累了,是时候动手了。 “哎呀,被你看出来啦。”小糯宝笑嘻嘻摸着下巴,“那你不应该称呼我一句,公主大人吗?” 萧金山眼睛快要瞪出眼眶,震惊和怒色同时在他脸上翻滚,仿佛水滴入了油锅,沸腾得厉害。 “你居然是穆亦寒的女儿,难怪不像寻常乞儿,还敢欺骗本侯,简直是找死!”他脸色冷得像铁,全然没了方才的温和。 一个吃了半辈子狐狸的鹰,如今竟被个孩子戏弄,他当然难以忍受。 萧金山脸上黑得难看,眼色阴沉下来。 “既然如此,就别怪本侯心狠了。”他猛然伸手,这就要抓小糯宝,让她受死。 然而这话才刚说出口,萧金山的手就停顿在半空,突然颤抖起来。 “侯爷?”身旁的手下察觉不妙,刚喊了一声。 就见萧金山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他不敢相信似的,捂住了肚子,然后就猛的喷出一口黑红色的血。 小糯宝看得痛快,“太好啦,吴爷爷给的毒药,起效得真是时候。” 萧金山不敢信似的,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茶杯。 “你……你这死丫头……竟然在茶、茶水里加了东西……”萧金山未等说完,又是一口血呕了出来。 接着,他便觉得肠肚仿佛被丢进了油锅里,疼得他眼眶眦裂。 小糯宝笑嘻嘻点头,“是的呀,不仅下了毒,而且你还喝了好几杯呢。” “吴爷爷说啦,这毒一旦下肚,那便是回天乏力,就等着五脏六腑受百虫啃咬之痛而死吧。” 萧金山再也支撑不住,摔在了地上。 他脸上痛苦得快变了形,狰狞地怒吼,“你、你和你那爹一样该死,本侯定要……要杀了你……” 小糯宝撇撇嘴角,一脸不屑地瞥着这老贼。 真是死到临头了,还敢说大话,这种恶人,真是百死难辞其罪啊。 “侯爷!” “侯爷撑住啊。” 这时候,两名手下已经陷入慌张,等反应过来,他俩才怒然起身,正要拔刀向小糯宝冲来。 “杀了这个臭丫头,给侯爷报仇。” 小糯宝不慌不忙,肉嘟嘟的小手一勾,就见两道耀眼的雷火,就从她指尖冒了出来。 “噼里!” “怕啦!” 下一瞬,两个汉子顿时满脸惊恐,嘴巴张得快要裂开,“这是……” 不等他二人反应过来,雷火已然降身。 这两个人瞬间被劈成两具焦尸,头顶还在冒着白烟。 “坏事做尽,让你们遭遇个天打雷劈,死得痛快些,本仙子已经算仁慈了。”小糯宝冷着小脸,声音空灵宛如神谕。 这时,丰景从缸里跳了出来,拉响了狼烟弹,就进屋护在妹妹身边。 村外不远处,穆亦寒带着众人,等候已久。 这时看到大柳村上空,先是两道惊雷,又是一股胭脂红色的狼烟。 穆亦寒眸色一颤,“是糯宝他们在召唤我们。” “所有人,听令,马上进村,保护小公主和百姓,杀萧贼!”穆亦寒抓紧缰绳,随之大喝一声。 众人一鼓作气,眼底满是腾腾杀气。 马蹄声阵阵作响,一时间,整片大地都跟着撼动。 大柳村内,直到穆亦寒带人快杀过来,萧金山的人手们才察觉不对。 “等等,刚才怎么有股狼烟升上去了?” “你们听,侯爷那边好像有惨叫声!” “不好了不好了,有好几百名兵将冲咱们来了,定是抓咱们的!” 于是一时间,萧贼手下都乱作一团,有的急忙找刀剑。 有的则跑向学堂那边,妄想抓上几个村民垫背。 不过好在,小糯宝要有防备,她抬手就给了雷火,把贼人和学堂的方向隔开,护住了顾寡妇他们。 很快,穆亦寒就带人冲了进来。 群龙无首的贼人们,这下彻底慌了,仅一眨眼的工夫,就被打了个落花流水。 他们有的人还看不清形势,妄想硬碰硬,为那萧金山尽忠。 却不想辽东营的弟兄们正满腔怒火,见状干脆不留活口,长刀一挥,就让他们人头落地。 其中杨二最是拼命,“爷爷个腿儿的,就是你们这些玩意儿杀了张叔和大黄?老子今儿要让你们,尝尝啥叫杀人偿命的滋味儿!” 看着满地的同伴尸身,个别知道大势已去,想要赶紧逃跑的,也被姜丰泽和杨二上前抓回,全都送去见了阎王。 眼看胜券在握,穆亦寒带着姜家人冲向仙泉居,担心着小糯宝的安危。 小糯宝这时也跑出来,朝他们欢实地招招小手,“爹爹,娘,糯宝在这里呢,我和四哥哥都很好!” 冯氏眼睛都急红了,扑过来抱住她和丰景,“闺女啊,你不知道娘刚才有多担心,要是你俩当真有个万一,那娘怕是也不能活了。” 小糯宝闻着娘身上的气息,把小脑袋往上蹭了蹭,闷声安抚道,“没事的娘,已经过去了,我不仅保护了乡亲们,而且也让萧老贼生不如死了。” 丰景也终于放松下来,抱着娘擦擦眼泪。 “是啊娘,国师大人,你们快进去看吧,萧贼现在连条丧家犬都不如,正满地乱爬呢,特别解气!”丰景说了句提神的话。 闻言,穆亦寒这才斜了目光,盯住门内。 “好,本座和他多年来的恩怨,今日也该有个了结了!” 第462章 做个了断 想当初,若非萧金山故意陷害,穆亦寒的双亲就不会战死沙场。 在才三十岁的大好年纪,就断送了性命。 想起少年时,独自撑起穆家的艰辛,还有痛失亲人的苦楚,穆亦寒的神色就凝成了冰。 这份仇恨,就算萧金山死上万次,都不足以报之。 此时,屋子里,“老毒物”的发作让萧金山已经哀嚎不止。 他双眼已经全然充血,脸颊肿胀如馒,靠着仅剩的一丝理智,正试图伸出手臂,去够地上的茶杯碎片,想给自己来个痛快的。 穆亦寒这时走进,织金龙纹的黑缎靴一伸,就踩住了他的手背。 “怎么,想拿瓷片自尽?”带着嘲讽的声音响起,“想不到,你这最擅苟延残喘的东西,也有活不起的这天。” 认出熟悉的声音,萧金山身子猛然一僵,仿佛听到了毒舌吐信子一般,眼里生出恐惧和恨意。 “是你……你来了?”萧金山忍着极大的痛苦,尽力抬头,瞪住穆亦寒的脸。 穆亦寒抬起另一只靴,踢飞了地上的茶杯碎片,也让萧金山的眼神彻底绝望。 他居高临下地盯着此人,仿佛审判一般,“本座前来,是要亲眼看着你,如何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为你过去的恶孽赎罪!” 萧金山嗓子里发出“咕噜”的声响,是血水上涌的声音。 他几乎是凭着恨意,艰难起身,扶住墙突然发出骇人的笑。 “你、你这个穆家小子,本侯不过是一时大意……才让你得了逞……” “不过你也别以为就赢了。”萧金山吐出一大口血水,“拿个孩子出来对付本侯……你这便是胜之不武……” 穆亦寒丝毫不受影响,反而笑得坦然,“本座和女儿血脉相连,感情深厚,这才有了父女联手。” “而你,活了大半辈子,就连唯一的骨肉都要谋害,死了都没有后人祭拜,你当然不懂。” 这话说得轻飘飘的,却像是一记冷箭,诛心buff叠满了。 萧金山刚还撑起的身子,像是受了刺激,砰的一声,又重重摔倒在地。 一行浊泪顺着他的眼角,滚烫地落了地面,和灰尘融为一体。 他腹中绞痛难忍,心头更是痛苦不堪。 是啊,半生算计。 到头来不仅功亏一篑,落得个身死乡野的下场。 而且,就连个能为他烧纸祭祀的子孙,都不会有了。 人活一世,到底图的是什么,又有什么是真正值得的……萧金山忽然苦笑起来,他好像活不明白了。 “哈哈哈,哈哈哈!” 穆亦寒看着状似疯癫的他,摇摇头,抱起在门后偷看的小糯宝,转身就要走了。 “就让他自生自灭吧,到时候把尸身带回京,挂在城墙三日,昭告天下。”穆亦寒冷漠道。 夏日阳光炙热,透过门缝打进屋内,晒在萧金山的身上。 这个半生都活在阴谋中的男人,此时像是一条丑陋的虫子,在做着死前最后的抽搐。 脑海里,从前的一幕幕,仿佛走马灯一般在脑海里闪现。 萧金山到头来竟发觉,自己全然没有哪一瞬间,是能让他贪恋和怀念的。 他吐出一口血水,视线越发模糊。 脑海中仅剩下的,就只有绵绵不绝的不甘心,和对穆亦寒的恨了。 “你们……别得意……” “以为这样就赢了吗……我早和瓦剌公主结了契,她会……她会……”萧金山想到什么,张大嘴巴,最后一句话未说完,就终于咽了气。 小糯宝搂着爹爹的脖子,仿佛听到门内有说话声。 她奇怪地回过头,隐隐约约间,只听到了“瓦剌”二字。 “爹爹,瓦剌是什么地方的啊?”她忍不住问道。 穆亦寒搂住她的短腿,歪头,“怎会问起这个?瓦剌同我们不睦多年,萧金山当年从刑场逃脱,就是先去了瓦剌发展势力。” 这话一出,穆亦寒就变了脸色,“等等,这么说,萧金山能有今日,弄不好也有瓦剌人的掺和?!” 小糯宝飞快点头,举起小拳头道,“爹爹,等回京后,咱们看来得提防瓦剌啦!” 穆亦寒垂下眸,在她的小肉脸上吧唧一下,眉眼满是庆幸。 “多亏你提醒爹爹了。” 就在这时,山的那边也传来一阵欢呼! 小糯宝忙惊喜地看过去,“可是李爷爷他们回来了?” 第463章 这头必须磕 果然,这时就见老李头在最前面,手里提着什么,冲了下来。 方才在山上,萧金山只派了几个人看着他们。 老李头瞅着时机成熟了,抱住其中一个的大腿,就吼道,“乡亲们动手,咱不受他们这气了!” 果然乡亲们多是聪明的。 很多人见到糯宝,就知道即将要发生什么了。 所以上山的时候都在筐里,提前藏了镰刀。 老李头一声怒吼,大伙都举起镰刀,对着那几个贼人就劈下去。 一时间,鲜血染遍了山上的花花草草。 却是一道美的丰景。 这会儿,老李头提着贼人头颅,大喊道,“乡亲们,看我们拿啥回来了?” 众人刚从得救的兴奋中缓过来,看到老李头他们大胜,更是提气极了。 一时间,满村都是欢呼声。 “太好了,咱们得救了!” 张秀才也泪流满面,“爹,您没有白死,大伙一起帮您报仇了。” 看着全村这般,穆亦寒心头也有些发酸。 冯氏想到被关押的村长一家,赶紧跑去把门打开。 这时候,全村人都围着姜家,围着小糯宝。 乡亲们看着小糯宝,仿佛看到了神明似的。 关键时候,报官都没有用,只有糯宝能救他们! “你们竟然亲自回来救村子了。”村长抓着糯宝的小手,流泪道,“尤其是糯宝,咋能自己过来啊,一旦出点啥事,那可如何是好。” 杨田梅眼睛都肿成了核桃,“多亏了姜家救我们,不然真不知道咱还能撑多久。” 翠翠赶紧过来哭道,“那可不,我一找到婶子和糯宝,他们二话没说当天就往回赶了,不然咱村还在那恶霸手里呢。” 乡亲们不知萧金山的底细。 更不知他为何要藏身乡野山村。 但大家伙都知道,过去这一个来月,他们的家园成了人间炼狱。 而小糯宝却像是一道光,把他们从炼狱中拯救出来。 老李头抹着眼睛,招呼大伙,“姜家人救了咱的命,咱就算是磕几个响头,那也不过分,都过来!” 闻言,汉子们纷纷上前,妇人们抱着孩子也跟在后面。 一个个还蓬着头垢着面,就不管不顾地要跪地磕头。 冯氏见状哪里能让,赶紧一手一个,先扶起村长和老李头。 “你们这是干啥!咱都是乡里乡亲的,给我们行这么大礼我们哪受得起,再说这不就外道了吗!”冯氏都有些急了。 姜丰年他们兄弟几个,也飞快扶人,可却拉谁谁都不肯起来。 老李头摇摇头,语气坚定,“冯氏,这头你得让我们磕。” “糯宝是公主,还是神女,这头我们磕了她也受得起。” “最关键是,这是冒险救命之恩,不是外不外道,而是我们能为糯宝做得太少,就只能磕几个头,你不让我们磕我们心里才难受呢!”说着,老李头流下泪来,淌在了他满是沟壑皱纹的脸上。 村长他们也抽泣点头,这就对着小糯宝和国师,磕了三下。 小糯宝也跟着眼睛发酸,眸子使劲朝天看,但还是没有止住泪豆豆“越狱”。 “好了,糯宝收到了,你们快起来吧,不然我要生气了~”小胖丫哭了个满脸,只能假装嗔道。 村长他们这才起身,一个个也哭了个满脸,一村人都成了“大花猫”。 全村一起哭,这般“壮观”景象,还是从前没有过的。 众人哭了几下,又忽然觉得尴尬起来。 尤其是几个岁数大的,早就习惯了有事心里藏,不能把泪流。 “嗐,我这是咋回事,一把岁数了,还能对着孩子淌眼泪,越活越回旋。”老李头背过身去,赶紧拿袖子抹抹。 村长也不好意思了,推他一把道,“还说呢,就怪你个老东西,是你先带头掉猫尿的,惹得我也被传染了!” 掉猫尿就是掉眼泪的意思,老李头假装听不懂,“去去去,啥猫尿狗尿的,当着国师大人的面,说话也没个忌讳。” 穆亦寒无奈耸肩。 自己倒成了两个山村老头,拌嘴甩锅的“工具人”了。 这时,大伙情绪都好了不少,冯氏看着满村狼藉,笑道,“时辰不早了,咱给村里打扫了,去去晦气,过了这关,以后就是新篇章了。” 想到日子终于太平了,乡亲们也露出笑颜,赶忙三两招呼着,动手收拾残局。 “对对,先弄干净,咱晚上才好安心睡觉。” “那句话咋来着,轻舟已过万重山了!” “快别贫了,赶紧干活儿吧。” 姜丰泽不想吓到孩子们,带上辽东营弟兄,尽快把贼人尸身处理了。 一百来号人,掩埋可是个大工程。 姜丰泽觉得他们不配,借了几辆牛车,“走,给他们丢到乱葬岗就行,让野狗来招呼他们吧。” 顾寡妇和引儿领了些妇人,去了仙泉居,把萧贼等人留下的痕迹,通通打扫干净。 老李头则带上些汉子,把学堂和村口恢复如常。 本来,村长也想过来帮忙,谁知却被老李头给推回了屋。 “得了吧,被关这么多天,老胳膊老腿哪能受得了,快回家歇着吧。”老李头担心道。 村长朝他一笑,刚想说自己身子骨硬朗着呢,谁知才低头拎起个水桶,眼前就差点一黑。 “不行了,我被那恶霸饿快两天了,这不回家吃点东西,还真格干不动。”村长只能不再逞强,被杨田梅笑着搀扶回家吃饭了。 结束了一番腥风血雨,乡亲们虽有悲伤,但重生后的喜悦更多。 可平时最是话多的刘婆子,此时却躲在老远,神情低落地叹口气,就回家关上了大门…… 第464章 国师牌褥子 姜家这边,这会儿也都回了家里。 离家多日,冯氏他们都想念自家宅院了。 大门一开,仿佛有股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 小糯宝扒开穆亦寒的手,跳到地上,就急忙往屋子里跑,要回她的大炕上滚一滚! 院子里,地面都还是干干净净的,不见太多尘土。 等回了屋里,四下更是整洁,全然不像长久不住人的样子。 冯氏忍不住感慨,“不用说,肯定是引儿她们常过来,帮咱打理着呢,这孩子办事真是靠谱。” 李七巧瞥了眼灶边的柴筐,心里更觉热乎。 “娘快看,引儿还给咱烧过炕,肯定是怕炕长久不烧,会积了湿气,还真是难为她能这么心细。” 冯氏不住点头,这时想起,“对了,咱出来时走得匆忙,也忘了给乡亲们捎些啥,要不让丰年明个儿进城买点?可那也不是京城的物件啊,多少像糊弄大伙似的。” 按理说,姜家难得回来,是该给大伙带点礼物。 不用多贵重,只要是京城产的,让乡亲们图个新鲜就行。 她们娘俩正为难着,这时炕上就传来一声咯咯笑,带着点调皮味道。 “嘿嘿,娘也有忘事的时候啊~” “不过要是今晚做顿好吃的,说不定糯宝这里有东西,能让娘应急呢。” 冯氏一听,掀开正屋门帘,就见小糯宝正双手扶下巴趴在炕沿,对着冯氏摇头晃脑,一脸嘚瑟小样儿。 “好闺女,你别卖关子。”她心头一喜,忙走过来道,“你是不是身上带啥好东西了,快给娘拿来看看。” 小糯宝小手一甩,就弄了几匹绸缎出去外屋。 “扑通”一声,差点吓了旁边的李七巧一跳。 “咱们出来时,我想带几身衣裳,正好旁边就放着娘前几天买的料子,我就给随手装上啦~”小糯宝说道。 她这么一随手,还当真帮了冯氏大忙。 冯氏过去打开,正好,买绸缎时那掌柜还送了几把腰扇,一并塞进布料盒子里了。 “这个可太正好了。”冯氏笑得欢实,“绸料子是我买来留做入秋衣裳的,到时候拿给乡亲们分一分,好歹是京城大铺子出的。” 还有那几把腰扇。 也是个极新鲜的玩意儿。 扇骨是用紫竹做的,扇面是用薄丝绢糊的,用时展开似圆月,不用时则卷折起来,不至于落了灰。 这东西好多贵门女眷都用,关键是又不贵重,给了引儿她们几个正合适。 冯氏高兴完,又过来拍拍闺女小胖腚,“你个小坏丫,带了这么趁手的东西,还不跟娘说,就等着吓娘一跳是吧?” 小糯宝被拍得屁股刺挠,忙咯咯笑着,左躲右躲。 这一晚,姜家人睡在自家的房子里,别提有多踏实了。 等第二天清早,姜丰年和姜丰虎就像商量好了似的,都早早起来拿农具下地。 平时在京城,来往的都是有些身份的人,他们还得端着装着,生怕给府上丢了脸。 如今回了村里,可算是不用再装了,他俩换上粗布短打,抡起膀子就先耪了二里地! “别说,咱乡下人就是离不开地。”姜丰虎杵着锄头,笑出一口白牙,“大哥,还是干农活痛快,就是这个味儿!” 姜丰年也跟着直笑,“就是,平时去咱的庄子上,我看他们干活都心里痒痒,今天可算能干个痛快了。” “那大哥,咱再继续!” “继续干,给村长家地也给耪了!” 两个憨憨忙活了一早上,衣裳都被汗湿透了,但也浑身都舒坦了,别提有多得劲。 李七巧早起没见到人,等张罗好了早饭,才看到两个满头大汗的跑回来。 “娘,你看大哥和老二,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咋光想着钻地里卖力气去了?”李七巧无奈地看着他们。 冯氏笑着拿上碗筷,“他俩这就不忘本性,就跟你离不开那锅铲子一样,让他俩忙活去吧。” 听着外屋的说笑,小糯宝被吵醒了,她还迷迷瞪瞪的呢,就手脚并用爬出被窝,急着找尿壶。 “唔……”穆亦寒的脸被她摁了一巴掌,鼻子都摁变形了。 这小胖丫昨晚睡着睡着,就把脚丫子怼到他嘴边,两次拿下去后,胖丫也不耐烦了,索性爬到他胸口上睡。 他被压了个瓷实,闺女却睡得可踏实。 当了一宿的人“褥子”,穆亦寒胸口酸痛,心里却甘之如饴。 他正捏着闺女小脚,眯眼看向窗外的晨光,觉得无比惬意。 这时,只听“啊呀”一声。 小家伙睡得太迷糊,忘了这不是宫里的床榻,用力去够尿壶,结果小身子骨碌一下,差点翻到地上! 第465章 再不寄刀片 好在,她一只小脚还在穆亦寒手里。 穆亦寒飞快拽住,另只手提起她的花裤衩,来了个“猴子捞月”,就给闺女解救了上来。 小糯宝惊得一哆嗦,困意全都吓跑了。 她顶着鸟窝头,坐在爹爹肚皮上,一脸懵圈地眨眼。 她是谁,她在哪儿! 刚刚发生了什么? 怎么好像天旋地转了一下…… 这时姜丰泽闻声进来,看着小胖丫的懵样儿,嘴角笑成了大月牙。 “这是在咱村里的家,你当还在京城呢。” “快起来吧,二嫂都把饭做好了,等吃完乡亲们都会来咱家坐坐,大伙都可想你了。” 想到已经回了村,小糯宝才精神起来,胖手抓起炕边的小褙心,就忙往身上套。 “对对,吃饭吃饭,然后到村子里玩~” 一大清早,姜家人吃得简单,主打的就是个家的味道。 饭桌上,热气腾腾的玉米糊摆在中间。 一盘切开的咸鸭蛋,一碟条状的咸萝瓜,还有一沓烙得薄软、又撒着碎葱花的葱油饼。 众人端起饭碗,食欲全被勾起,只想在这熟悉的桌上大吃特吃。 姜丰虎喝得嘴边一圈糊,感慨道,“好些日子没吃玉米面糊了,还有这咸萝瓜,它俩真是绝配。” 李七巧本还担心,穆亦寒会吃不惯这般家常小菜。 结果一抬头,见他尝了尝萝瓜条,神色还挺愉悦,也就放下心来了。 冯氏边吃边道,“老大,白天你进城一趟,买些猪肉鱼虾啥的吧,咱这次既然回来了,就在村里多住几天,再给糯宝和丰景捎点零嘴儿。” 小糯宝一听到吃的,就高兴得像只摇尾巴小狗。 她扒拉着手指头,开始给大哥安排“任务”了,“那糯宝要吃核桃酥、松仁奶酥、江米条、羊羹、刀儿糖……还有秦菜居的樱桃煎。” 一说起吃的,小馋猫的嘴巴停不下来,就差把全城小吃都报上了。 姜丰年耳朵快跟不上,夸张道,“妹妹你搁这儿报菜名呢,大哥哪记得住那么多啊。” 这时丰景想到韦院长,也跟着晃大哥胳膊。 “大哥,带我一块去吧,妹妹想吃些啥我拿纸记下,到时候咱一起去买。” “我还想回书院看看同窗们,尤其是院长,对了再去看看书局!” 不说书局还好,一说姜丰泽就拍腿道,“你还说呢,自打咱进了京,书局的画本子可就没再更新过了,那些爱看的老买家都快急疯了。” 这不,昨个儿他用牛车,拉着贼人尸身去乱葬岗时。 顺道从城里走了一趟。 正好路过书局,里面的伙计看到他,就直往怀里扑。 “呜呜,姜伯爷,您家可算回来了,丰景的画本子啥时候出新篇啊。” “有些老看客都等不及了,天天威胁我……说再不出新本子,就往我家门口放刀片!”伙计一脸悲催。 听了这话,饭桌上众人都啼笑皆非。 可怜那伙计小小年纪,肩膀上就背了好大一口锅。 “画连环画是丰景的事儿,他们再怎么吓唬个伙计,伙计也没法子啊。”冯氏笑到拍桌。 穆亦寒跟着扬起眉梢,可喜欢听这些民间趣事。 小糯宝就最夸张了,一听要寄刀片,她噗嗤一声,一口玉米糊从嘴里笑喷出来,然后就歪倒在爹爹腿上,咯咯咯个不停。 “哈哈,咱家家伙计好可怜,得给他涨工钱呀~” 对面的萧兰衣被喷了一脸,无奈拿帕子擦抹,“那些急等更新的看客们,找不到丰景,可不只能拿伙计撒气了,可怜伙计一个月挣一两五,还得给丰景背大锅。” 好在,丰景不是个没谱的人。 他忙掏出几个本子,“后面的更新我可都画好了,今个儿就送去万印局,让他们打版刻印吧。” 姜丰年点点头,可是为书局伙计松了口气。 “那成,今天要办的事儿多,咱一会儿吃完饭就进城吧。” 哥俩飞快喝完玉米糊,这就出门去了。 姜丰泽想去趟旧营地,和萧兰衣挤着肩膀,也一同往东砬子山去了。 知道乡亲们要来,穆亦寒虽喜听热闹事,但又不喜人太多,于是就要回仙泉居去了。 临走前,他摸摸捏住小家伙的脸蛋肉,“爹爹先去那边了,你难得回来,和大家一起好好玩吧。” “对了。”穆亦寒又开口,眉宇间多了些仁善,“萧金山这次在村里不少拿用,让你娘他们到时候问明村民,各家都有多少损失,一律由朝廷来承担。” 小糯宝开心极了,“太好啦,那糯宝替乡亲们谢谢爹爹~” 她晃着小脑袋瓜,还想蹭一下爹爹胸口,可惜太矮了,只能蹭到肚皮,蹭的穆亦寒痒得发笑。 “对了爹爹,还有张秀才家,他爹没了,也给他一份格外的补偿吧。”小糯宝抬起眼睛道。 穆亦寒果断点头,“那是当然,就给他五十两白银做丧葬费,再请三清观的道长,为他爹办一场法事。” 至于栓子被打残了腿,也该给份银子供他养老。 只是村口的大黄狗,实在不知怎么弥补,总不能拿些银子,送给它远在各村的狗崽子们吧。 穆亦寒想了半天,终于给出了法子。 “那就买俩大骨头,煮熟了放在村口狗窝,再请道长把它也算上份,一起在法事中记下名吧。” 第466章 哭错了坟 穆亦寒这般出主意,主要是为了安抚自己闺女,保护她的童心。 小糯宝果然满意极了,顶着一对花苞头,飞快去找冯氏,就要买大骨头送大黄最后一程。 同样有童心的,还有村里旺福他们。 等大骨头弄来了,又在锅里烀熟了,孩子们流着口水,像是一堆小尾巴似的,跟在小糯宝身后就去村口撒眼泪了。 石头垒的狗窝前,草垫子上空荡荡的。 大黄可是村里的“老人儿”了,想到从前它最爱趴在上面晒太阳,孩子们就呜呜成一片。 “呜呜大黄,再也见不着了,以后我家剩饭只能给我爷吃了。” ”大黄,你在听吗,告诉你个秘密,其实去年过年你那狗饭盆,就是我拿鞭炮给炸没的,你可别记恨我啊。” “大黄啊,我以前偷过你的狗崽子,给我三叔家了,你也别生我气哈~” 不知道地底下黑不黑,大黄死之前,眼睛被那些坏人给打坏了,走黄泉路他不会看不见吧。” 孩子们围着小糯宝,坐成一圈,一边啃着大骨头上的肉,一边对着狗窝吸鼻涕。 旺福哭得最是夸张。 刚想再帮丰苗也赔个不是,告诉大黄,其实它在别村相好的大黑狗,就是被丰苗赶跑的。 谁知这时,一只蝴蝶忽然飞过来,落在装大骨头的铜盆上。 丰苗忙抹了眼睛大喊,“听说人去世后会变成蝴蝶飞回来,狗会不会也能?这不是大黄回来了吧?” 见状,小糯宝想给他们个慰藉,于是站起身,掐掐手指头。 “哎呀,好像还真是呢!”她鼓着小圆脸,一脸笃定,“放心吧,大黄刚刚告诉我了,说它现在过得很好,眼睛能看得见,也不记恨狗盆被炸了。” 孩子们向来把小糯宝当小祖宗。 这么一听,个个都坚信不疑,立马激动得一蹦三尺高,又赶紧对着那只蝴蝶,跪下磕起头来。 至于为啥要磕? 旺福他们也不知啊。 许是出于对生命的敬畏。 还有对大黄守了村子十来年的尊重吧。 就是那蝴蝶被吓了一跳,觉得莫名其妙,忙朝着不远的花丛飞走了。 小糯宝带着旺福他们几个,把吃剩的骨头放回去,摆在了大黄窝前,就要回家去了。 这时,大人们也去了山上,为老张头的坟头修整一番,再好好告个别。 山上的气氛可比孩子们这边,要沉重多了。 尤其是些老家伙们,感慨着生命无常,又觉得村里老人越来越少了,心中难免悲凉。 张秀才站在一旁,双眼红肿着,现在也难接受这个事实。 老李头低头叹气,“平日里就你最胆小,本来我还想着,等我啥时候闭眼了,可得在黄泉路上等等你,领着你过奈何桥,也算给你壮个胆,可你咋就走我前头了?” 村长也摸摸老张头的坟碑。 “咱们这几个老东西啊,从小一块长大的,别的给不了你,但纸钱肯定给你烧足足的,那边你要是缺啥短啥,可得托梦跟我们说啊。” 张家祖坟这边,正一片悲伤。 这时杨二才从东砬子山赶过来。 他一来就扑到村长左手边,跪地大哭起来,“老张叔,送你来迟了,你别怪罪,晚辈给你磕俩响头!” 村长揪着他衣领子,气地给扽到另一边。 “还别怪罪呢?你都哭错坟了!那是我太爷爷的坟头,你磕他干啥?老张头的在那边!” 杨二一愣,赶紧又跑到另一边,脑瓜子再磕三下。 乡亲们被他这么一闹,也都转哭为笑,有几个还差点喷出大鼻涕泡。 “这杨二,干啥都风风火火的,上坟也能弄错。” “哈哈,老张叔在底下弄不好都乐了。” “行了,咱下山吧,晌午我家炸点茄盒,给张秀才也送些去,他都熬瘦了。” 冯氏走在后面,拍拍张秀才的肩膀,让他振作一些,然后就同大伙一起下山了。 回家后,冯氏让村长帮忙,挨家挨户问好损失。 到时候会一一补给乡亲们。 村长听得感动,直想带大伙亲自给国师谢恩。 冯氏笑着摆手,“不用了,乡亲们的心意国师大人都明白,他眼下还在仙泉居歇着呢。” 村长怕叨扰了他,就点头。 “那好,省得再打扰了他老人家,对了冯氏,你们这回能多待几天吧。” 冯氏心里明白,大伙这是稀罕糯宝,想多看一看她呢。 “多了不说,但半个来月应该能行。”冯氏说完又想到绸缎,就让李七巧去拿出来。 “出来时没带什么,就带了这几匹提花绸料子,纹样还挺新鲜,大伙分了拿去做衣裳,这厚度入秋时穿正好。”冯氏一一拿过来。 乡亲们一看,都欢喜的不得了。 汉子们还好一些,尤其是妇人和孩子们,像是得了宝贝,笑得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 “哎呀,这纹样还真好看,像是狮子滚绣球的呢!”顾寡妇睁大眼,稀罕得直摸。 引儿弯起眼睛,“都说狮子滚绣球,好事在后头,婶子送咱这料子,也能让咱图个好兆头。” 冯氏买时倒没想那么多,不过看大伙这般喜欢,她心里也实在高兴。 杨田梅动作麻利,这就带头分好了布,每家都能得两大块,还是颜色不重样的。 用来做三四件衫、袄,或是两套衣袍都是够了。 有的妇人已经眉开眼笑,想好了回家做啥样式。 大伙正要再谢一谢冯氏,可就在这时,一声尖叫突然传来,是刘婆子家的方向! 第467章 一家三口服毒了 众人听了一惊讶,连手里的布都来不及放回家,就急忙朝着刘婆子家去了。 “刘婆子家那边来的动静,咱快过去看看。”冯氏说道。 而村长他们也像是想到了什么,脚下跟风火轮似的,急急忙忙就赶过去。 等到了地方,只见刘婆子家院门大开。 走进去一看,就见翠翠正蹲在外屋,手里端着一个大碗,吓得手直哆嗦。 “刘大娘,你怎么这么傻啊!”翠翠都已经吓哭了。 而刘婆子一家三口,这会儿正东倒西歪。 菊娇躺在炕上,捂着肚子不停打滚儿。 刘婆子老两口一个蹲在地上,一个坐在板凳上,两人的脸色都煞白一片,汗水像瀑布一下从脸颊滚落。 顾寡妇见小姑子在,急忙进来,“咋了翠翠,你刚才叫什么呢,还有你刘大娘家里这是怎么的了?” 而冯氏眼尖,率先看到灶台旁边有两个空纸包,旁边还遗留了点儿粉末。 纸包上涂得的劣质的粉,这一看就是城里卖耗子药常用的包装。 冯氏赶紧过去,把纸包捡起来,“这个耗子药又是怎么回事儿?” 翠翠吓得嘴皮子直哆嗦,这时才道,“刚才姜家婶子不是要分料子吗,我想着平时这种事儿,刘大娘肯定会来,可今儿却没见到她人影,就想去她家通知一声。” “谁知道一进来……就看见他们一家三口都倒下了……”翠翠脸色急地跺脚,“刘大娘说,她刚刚包了个饺子,把耗子药也全放进去了,说他们一家三口都不活了,去地底下陪老张叔。” 什么? 这话一出,全村人眼睛都急红了! 冯氏赶忙上前,扶住虚弱的刘大娘,“你看你,这是何必呢,怎么想着去寻死啊?” 村长也红了眼,“刘婆子,我看你是脑子被猪油糊住了吧,好端端的吃啥耗子药!谁快舀几碗水,给他们一家三口灌下去,好让他们都吐出来!” “再去福善堂,喊吴大夫来一下,记得让他带着药箱子过来!”冯氏大声道。 屋子里,一下子急成了一团。 舀水的舀水,去福善堂的去福善堂,还有被吓着了,这时候六神无主的。 刘婆子忍着腹痛,抓住冯氏的手,“不用忙活了……这饺子我家都吃下快半个时辰了,这时候催吐没用,神医来了也无力回天……” “要不是菊娇引来了贼人,咱村也不会遭此横祸,我们家没脸再见张秀才,也没脸面对乡亲们,就让我们去了吧……算赎罪了。”刘婆子泪光连连。 自打菊娇惹来了恶人占村,刘婆子就一直内疚不已。 这两日,村里终于太平了,可刘婆子却终日大门紧闭,觉得无颜见人。 昨晚,张秀才想他爹了,又在院子里偷偷哭。 两家就隔着一户,听着秀才哭声,刘婆子终于心一横,拿出先前买下的耗子药,掺进饺子馅里,想就此两腿一蹬,再也不用受这愧疚煎熬。 冯氏揪心得要命,一边回头看吴大夫来了没,一边安抚刘婆子。 “啥赎不赎罪的,这事儿是贼人作乱,菊娇虽有不慎,但也不能赖在她头上啊,我们可不觉得你家有罪。” 这时,杨田梅和引儿她们也上前来,带着哭腔开解刘婆子。 “是啊,我们都不怪菊娇呢,刘大娘您可得撑住了。” “咱村已经没了老张头,可不能再有白事了,仙泉居那边还少不了您呢!” 冯氏也攥紧刘婆子的手,“是啊,你想想看,你在仙泉居一个月二两银子,一年加上分红能有三十两呢,要是人就这么没了,得损失多少个三十两,你舍得这钱啊。” 刘婆子稀罕挣钱,这一点倒是有点说动她了。 她要是能再活二十年,这可就是六百两了,就算是种一辈子地,也攒不下这么多啊。 村长也握着烟斗摇头,“你要是真为村里着想,就不该在这节骨眼上,再让我们为你家伤心一把,你是还嫌这阵子的糟心事不够多吗!” 这时候,菊娇也忍不住疼,在炕上一边打滚一边喊娘。 刘婆子听着闺女的惨叫,加上大伙的安抚,忽然就有点后悔了,她挣扎着坐起来。 是啊。 自家要真两腿一蹬没了,那乡亲们只会更难受。 “对、对不起大伙了……”她大喘着粗气,有些想活命了,“吴大夫来了没,我闺女吃得最多,来了先给她看吧……” 看她松了口,村长赶紧招呼人,先拿了几碗香胰子水,给他们三口人灌下去。 这时候,吴大夫顶着一头热汗,也终于赶来了。 刘婆子一家三口喝足了水,哇啦哇啦吐了一地,都眼巴巴看着吴大夫。 可吴大夫听完,却神色暗淡下来,又带着些怒气。 “耗子药都吃下半个时辰了,已经入了血和五脏六腑里,这时候吐是没有用的,等着办后事吧!” 冯氏等人脸色一白。 一颗心像是沉入了深渊,凉的不得了。 “啊?神医大夫,我家还想活,求求您给配点解药吧。”刘婆子颤抖着伸出手。 吴大夫火气全窜上来了,举着药箱跳脚,“我就是治病救人的,但凡能有救,你当我不想给你们配药啊!可耗子药拿啥解毒?还有你既然想活,那当初早干什么去了!” 作为医者,吴大夫见惯了生老病死。 同时也最气那些不惜命的人。 冯氏知道他是真没法子,难受地摇摇头,打算陪刘婆子走完最后一程。 第468章 糯宝来救命 这会儿快到傍晚,小糯宝回了家后,就在院子里蹲着,看蚂蚁搬家玩儿。 丰景陪在旁边,像个“小奶娘”似的。 他一会儿怕妹妹渴了,端了羊乳茶来,一会儿又怕妹妹晒了,拿着大蒲扇哐哐扇。 扇得地上的蚂蚁都东倒西歪,以为是来了龙卷风,搬家速度都快了不少。 这时,小糯宝忽然察觉,不远处有两道黑影飘来。 她给丰景支开,“四哥哥,糯宝饿啦,你去把你和大哥今天买的江米条,抓一把给我吃吧~” 丰景得了妹妹的任务,二话不说,应下后就进屋去了。 小糯宝这才起身,抱着肉嘟嘟的手臂,朝门外努嘴,“原来是你俩啊,有什么事,说吧,二鬼。” 两道“黑影”见仙子没忘了他们,都欢欢喜喜飘进院。 小糯宝虽去了京城,但二鬼仍然不敢忘了她的话,都在村子里老实待着,从不吓人,偶尔看到些力所能及的事,他们还会出出手。 刘婆子家的事情,正好被二鬼全看见了。 两道黑影左扭右扭,忙把他们知道的,都告诉给了糯宝。 小糯宝先是睁大眼睛,“什么?刘奶奶寻死了?” 不过在听完后面的话,小糯宝又松了口气,竖起大拇哥,给了二鬼一人比了一下。 “这次做得很不错,多亏你俩了,救下三条人命,可算是功德一件,本仙子会帮你们早日解脱的。”小糯宝语气郑重,这就朝刘家去了。 等丰景抓了一大把江米条,跑出来时,就见小胖丫对空气点完头,就扭着小屁股出门了。 丰景赶忙追上妹妹,等到了刘婆子家,只听里面哭声一片。 “刘大娘他们……当真是没救了吗?” “呜呜呜,这可怎么办啊。” “刘大娘,你还有啥话,就交代给我们吧,我们都尽量帮您办了。” 乡亲们一片悲伤,冯氏也神色难受。 炕上的菊娇还哭得上不来气,“啊呀,我还是黄花大闺女啊,我可不能死啊娘……娘,救我,我还没成过亲呢!” 丰景被这阵仗吓了一跳。 这是怎的了? 才一天不见,刘家怎么也要出事了? 小糯宝却早知原委,背着小胖手,一脸淡定地走进去。 刘婆子泪都淌干了,忙伸手道,“糯、糯宝来了,快让刘奶奶好好看看,以后就见不着了……” 小糯宝转头对冯氏耳语,“娘,你去……” 冯氏听罢睁大眼,“闺女,为啥弄这个来,可是你能救刘家三口的性命?” “娘,你就去弄吧,剩下的交给糯宝~”小家伙朝娘挤了下眼睛,让她尽管放心。 冯氏顾不上别的,这就赶紧去找吴大夫,要了些止腹泻的药粉来。 这时,小糯宝握着刘婆子的手,一本正经道,“刘奶奶,你可知自尽乃大罪过,就算人没了,也会不入轮回,魂魄难安?” 刘婆子这时候是真后悔了,“啊?当、当真吗?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啊,糯宝,刘奶奶真是糊涂了,这可怎么办啊!” 小糯宝毫不留情点头,“嗯呢,你确实是糊涂,老糊涂!” 刘婆子痛心疾首,“糯宝,你有没有法子,能救救刘奶奶,至少救救菊娇也行啊?” “有。”小糯宝叉起小腰,开启说教模式,“如果你知道性命的可贵,肯真心忏悔,保证以后不再犯这荒唐事,那我倒可救下你们三口。” 这话一出,刘婆子拼命点头。 “我再也不敢了,知道,真知道错了。” 乡亲们也像是看到了希望,忙围住小糯宝。 “糯宝,就救救她吧。” “有救就好有救就好,糯宝真是咱们的小福星!” 冯氏已经拿来了治腹泻的药,拿热水一冲,端了过来。 小糯宝看都没看,便煞有介事地点头,“好,这就是能够解毒之物,给刘奶奶他们喝了吧,以后可别再做这傻事儿了。” 说罢,乡亲们赶忙帮忙,七手八脚地把药水分成三份,喂给了刘家三人。 冯氏有些疑惑,愣住原地。 闺女让她弄的,分明不过是治腹泻的东西,怎么可能解毒呢? 不过奇的是,喝下药水不一会儿,刘婆子三人竟都真得好了。 腹中不再绞劲的疼了,脸上也不冒汗了。 刘婆子站在地上,还蹦了两下,“好了,我是真的好了,糯宝救了我老婆仔命!” 大伙可都高兴坏了,等刘婆子想好好谢过糯宝时,小家伙已经带着娘和四哥,回家吃晚饭去了。 “闺女,刚才到底咋回事儿,那药怎么会管用?”回去的路上,冯氏好奇极了。 小糯宝却吐吐舌头,故意不说,“嘿嘿,娘你就慢慢猜吧,等你什么时候猜对了,我再告诉你。” 冯氏被吊了胃口,“你这小捣蛋,要是娘能猜中?那还用问你吗?” 不等她说完,小糯宝就挤眉弄眼,拉着丰景的手,先朝家里跑去了。 其实,这事还得是二鬼的功劳。 原来,刘婆子下午拿耗子药时,正好被二鬼瞅见了。 这俩不想他们一家殒命,于是趁着刘婆子不注意,就把那耗子药倒了,换进去给家猪治发热的药。 给猪用的药虽是没毒,但终究不是好东西,才让他们一家三口腹中绞痛。 刘婆子哪知自己是腹泻了,还以为是耗子药起了作用,正在烧烂她的肠肚呢…… 不过这事终究是有了圆满解决,冯氏的心,是可以放进肚子里,安生吃饭了。 晚饭时,姜家买了排骨,桌上摆着道“小猪盖被”,还有一道红烧排骨。 小糯宝馋得口水直流,这时穆亦寒也过来了。 大伙正在开动时,穆亦寒察觉他“尾巴”没了。 “嗯?阿黎呢,平时一吃饭他最来劲,现在他怎么没影儿了?”穆亦寒奇怪道。 第469章 姻缘之花要开 姜丰泽想到什么,回道,“您说阿黎啊,今晚咱不用等他了,顾寡妇为了谢他,已经把他请过去用饭了。” “谢他,为何?”穆亦寒微微疑惑。 萧兰衣笑得一脸深意,“说起来,还不是村里刘大娘闹的。” “翠翠被这事吓得不轻,阿黎后来知道了,就把他随身带的安神丸,拿了几颗给翠翠,顾寡妇谢的就是这个。” 姜丰泽又补充道,“而且这会儿估计他们都吃上了,我进屋前看到顾大嫂去村长家,要了点自家酿的桑葚酒,应该是为了招待阿黎。” 说罢,姜丰泽就埋头开吃了,可萧兰衣却挤眉弄眼,一直笑吟吟的。 小糯宝瞅着他,小脑瓜忽然开了下窍。 好像阿黎待翠翠,总是格外上心些,不像对村里旁的姑娘那样。 小糯宝叼着排骨,默默观想一番,很快小脸就笑开了。 看来又有一株姻缘花,要在村子里盛开了喽~ 接下来的日子,村里可算能安生了。 刘婆子家再没闹过动静,张秀才也渐渐有了精神,开始去学堂了。 只是张秀才为了萧贼进村,多少有些埋怨菊娇。 自打这之后,俩人在再门口打了照面,他只是点点头,便没有什么话了。 这阵子,小糯宝成了个小闲人,整日东家溜达完,又去西家窜。 好像一回到村里,日子就慢了起来。 就连燥热的夏风,都变得温和了许多,时常能在她玩得一头汗时,过来轻轻吹两下,送上一阵清凉。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大哥跑了几趟城里,都没能买到她最爱的樱桃煎。 秦菜居连着闭店几日,见不着秦不同,也不知是怎的了。 这阵子,乡亲们也会常来姜家坐坐,尤其是顾寡妇这些妇人。 有谁家要是蒸了包子,或是做了些凉拌菜,也会来姜家,给小糯宝送上一些。 都是一片心意。 “婶子,刚出锅的酸菜猪油渣包子,糯宝不是喜欢吃酸菜吗,我拿了一屉来。”下午,杨田梅站在门口,笑着招呼冯氏。 冯氏忙出来道,“咋拿了这么多啊,你家能够吃吗?” 说完,她顺手捏把旁边闺女的小胳膊,假装嗔道,“看这胖丫一回来,可是都胖了不少,都是叫你们给惯的。” 小胖丫急得干跺脚,娘唠嗑就唠嗑吧,怎么还拿她做话头。 大人们都是一个样儿,果然杨田梅也唠叨起自家孩子,“我倒盼着我家旺福,能像糯宝这么贪嘴呢,那个臭小子,平日里别看嘴馋,但什么都没有他玩最大,这不,我包子刚出锅他又不知跑哪去了。” 俩大人在屋子里,说完孩子们的事情,又唠叨起了京城的新鲜事,又说到了丰苗去走商的事。 临了了,杨田梅不忘嘱咐,“对了婶子,我爹今个儿去城里买了好些肉、菜,明个儿我家请客,好好招待糯宝,到时候你们可得都来啊。” 自打回村后,乡亲们轮流做东请客,都想请糯宝来自家吃饭。 毕竟小胖丫可是他们村的活祖宗。 祖宗回村,宴请那是理所应当的。 小糯宝虽是吃了一肚子油水,但也不给他们省钱,谁家来请都赏脸去,知道这样乡亲们才最高兴。 想到明个儿又是一顿大餐,小糯宝提前拍拍小肚,叮嘱它争气点儿,明个儿可得多塞些。 仙泉居重新开业,客人渐渐的多了,李引儿忙不过来,姜丰年已经去帮忙了。 丰虎在家闲得手痒,顶着大太阳,拿上把锄头,就又去田里耪地了。 自家的地耪得差不多了。 他不嫌出汗多,又顺手帮村长家,也耪了一部分。 谁知等快傍晚时,村长想去地头摘把小葱,留着明日做席用。 可他一进地里,就气得跳脚。 “谁给我菜苗弄没了,上个月刚种进地里的,谁手那么欠?” 这点菜苗本就是找着空隙,好不容易摁进地里的。 萧贼的人来了后,村长就没咋顾得上浇水,那菜苗长得蔫巴巴,混在杂草里,被姜丰虎一并当菜给耪了。 姜丰虎扛着锄头,吹着口哨正美滋滋回家。 一听到村长的吼声,他愣了下,赶紧跑回家里,知道自己好心办坏事了。 李七巧看他这傻样,一时哭笑不得,只好先给他撵去汤泉那边,先把一身臭汗洗洗。 “让你再没事闲的,非去地里卖什么力气,这下好了吧,要是让村长叔知道是你,就等着挨踢吧。”李七巧点点他脑门。 姜丰虎哭丧着脸,“知道错了媳妇儿。以后我还是在家陪你吧,可不敢再去地里讨嫌了。” 他倒是想陪着李七巧,但李七巧可没空搭理他。 这两天,她发觉仙泉居那边的食居,被翠翠和锦娘弄得还挺有模有样。 这两个姑娘,是真心打理这买卖。 而且俩人干活儿也是把好手。 李七巧就打算,把她在京城的奶茶方子,也教给这两个姑娘,顺便把引儿和杨田梅也带进来。 “你要是真没事干,明个儿就去城里冰铺子,多买几块大冰回来,再给我买些木薯粉,仙泉居红豆也快用完了,一并买些回来。”李七巧一边说着,一边去看茶叶够不够。 姜丰虎明白了,“媳妇儿,你是想教翠翠她们卖咱的风味乳茶吧?” 李七巧认真点了头,“是啊,这东西不需要什么厨艺,做起来也简单,在仙泉居卖这个既能帮咱留住客人,也能让姑娘们多份财路。” 其实先前,她乳茶铺子一开起来,就特别想把这个传回村里去。 只是在书信上说不明白,而李七巧又是个在烹煮之事上,极其“较真”的人。 于是只能作罢,等着再回来时,手把手教给她们。 这时,一个新的念头在她脑海里生出。 李七巧便去找了冯氏,“娘,我打算把仙泉居卖乳茶的收入,直接全给翠翠她们几个姑娘们吧。” “咱们不在村这阵子,不管是生意还是宅子,都是引儿她们给咱打理的,虽说咱也给了报酬,但这其中的用心,可是咱们花钱雇别人办不到的。” “咱把卖乳茶的钱,让她们自己留下,也算是谢她们帮咱照看的辛苦,而且这样一来,她们也会更把仙泉居的生意当自家的,以后也会更上心。”李七巧说道。 冯氏一听,几乎是没有犹豫,这就答应了下来。 原本,她就不知要怎么多谢引儿她们。 多给银钱多半不会收。 再做别的也难免外道。 “好,那就照你说的做,这样正好也能全了娘的心意,她们知道了也肯定高兴,不管赚多赚少,都是她们自己的钱了。”冯氏笑着不停点头。 第470章 拿真心换真心 于是隔一天,冯氏婆媳俩就去了仙泉居,把这事告诉了姑娘们。 翠翠一听高兴极了,差点蹦出三尺高,不停围着冯氏问。 “真的吗婶子,婶子你可真好,听阿黎大人说,你家那风味乳茶在京城可好卖了,换了咱仙泉居肯定也能抢手!” 李引儿和杨田梅也乐着呢,只是她俩含蓄一些。 “要是这样,那可就太谢谢婶子了。”杨田梅红着脸,“你说你总这么照顾我们,我们都不知该回报些啥了。” 冯氏笑着摸摸她手,“我们不在村时,这边一切大小事,都仗着你们帮忙留心,这已经是最好的报答了。” 李引儿使劲摆手,“婶子,这是我们该做的,算不得什么,你可别这么说,再说你也给我们工钱了啊。” “而且,我们挣得够多了。”李引儿摸摸头,嘀咕道,“前两日我和锦娘去了趟钱庄,又存进去三十多两呢,再加上先前你给我照顾文才的,都快存一百两了,这银子多的我都不知道怎么花。” 听罢,冯氏她们忍不住笑了。 “引儿这孩子就是实诚,哪能自己家底都说出来呢,好在咱这儿没外人。”杨田梅拍着她道。 翠翠也嬉皮笑脸,“哪有钱多不会花的,这这话说的,也太“龙轩宫”了!” 大伙听得发懵,何为龙轩宫? 李七巧过来道,“龙轩宫不是国师的住所吗?” 翠翠想到什么,红了脸,挠头解释。 “这也是阿黎大人跟我讲的,说龙轩宫是皇宫最大、也最奢华的地儿,时间久了,朝臣间就兴起一个梗,把谁在炫耀或是秀优越,就说这人也太“龙轩宫”了!” 这话听得众人半知半解,不过也大概明白了。 不过李七巧却不在意这个,她睁大眼睛,反倒是嗅出了八卦的气息。 阿黎不过是去翠翠家里,吃过一顿饭。 怎么什么都和翠翠讲。 看来这俩人还挺投缘…… “娘。”李七巧不动声色,偷偷拿胳膊肘怼了下冯氏,“你看翠翠她脸红了。” 冯氏明白儿媳妇的暗示,心中笑笑,倒也盼着能有好事。 虽说阿黎身份贵重,可是国师面前的红人,正儿八经的“御用尾巴”。 不过男欢女爱的事情,有时也不全看门第。 她拍拍引儿肩膀,又把话茬拉回来,“银子哪里有嫌多的,那可是咱过日子的底气,你们就尽管好生地干,把腰包赚足了才是正经。” 引儿她们听得一笑,心里都很是感激。 之后的几日里,李七巧就泡在了仙泉居,一直教她们怎么调配乳茶。 除了方子,煮羊乳的火候、搓木薯丸子的软硬度,这些都大有讲究。 眼下,正是夏日的尾巴,天儿还是热得想让人吐舌头。 等引儿把加了碎冰、小料的乳茶一推出,立马赢得客人们的好评,一日下来少说也能卖两大桶。 李引儿她们看着银子,心里激动澎湃。 不过人都是拿真心换真心,姜家这般待她们,她们也懂得感激。 于是引儿领着大伙商量,“虽然婶子待咱亲厚,但咱终究是靠着仙泉居,才能挣这么多,我觉得至少得和姜家五五分。” 杨田梅和锦娘都没意见,知道就算是五成,日子久了那也是一大笔。 翠翠今日没来,顾寡妇替她决定,“她陪着阿黎大人进城,去挑回京用的伴手礼了,引儿说得对,咱得将心比心,这个我也同意!” 于是众人欢欢喜喜,做好了决定,也能安心干活了。 半个月的光景一晃而过,快要到回程的日子了,小糯宝颇为惆怅。 仙泉居内,穆亦寒倚靠在藤椅上,看着小胖丫趴在他膝盖上,鼓着小脸儿欲言又止。 “爹爹~”小糯宝抬起头,正要哄他外待几日,“咱们可不可以……” 然而话未说完,就见阿黎急匆匆跑过来。 “一整天没见人影,你又同谁出门去了?”穆亦寒扫了他一眼。 阿黎来不及多说,其实是翠翠想买些蚕丝线,回去绣扇面,就拉着他进城逛了半日。 不过这可不是重点,重要是他在城里碰见了个人。 “糯宝,你看这人你认不认得,说是有急事要找你家的?”阿黎说着,就把个半大的小子喊进来。 小糯宝好奇抬头,就见进来的不是旁人,正是秦菜居那小伙计。 那小子一见到她,就跪地哭道,“我家掌柜有难,求求姜家小贵人,也只能你们能救他了。” 小糯宝睁大眼睛,“你是说秦不同叔叔?他出什么事了!” 第471章 竟是沾了命案 小伙计抬起脑袋,露出的衣领全是白痕。 左一块右一疙瘩的,可见先前是哭了多少。 等他咽下鼻涕,再一张嘴,第一句话就让小糯宝吃了大惊。 “我家老爷沾了人命官司,被下大狱了,府衙说……说再过三日就要问斩!”小伙计死攥着衣角,泪闸就又要“决堤”。 小糯宝嘴巴张得比鸡蛋大。 “人命官司?难不成,是秦叔叔和人动手了,失手误伤了谁?”她下意识问出口。 小伙计却拼命摇头,“不是,却是比这种还糟糕。” “前阵子,城里养济院死了两个孤儿,府城衙门便断案,说我家老爷就是凶手。” 小糯宝听得脑瓜嗡嗡,像是要炸开一般。 这会子,冯氏和姜丰年赶了过来,都跟着心底一咯噔。 冯氏脸都白了,“你说啥,秦老板被牵扯进一桩孤儿命案里,这到底是咋回事。” 姜丰年攥了拳头,恍然道,“难怪呢,这几日去城里时,见你们秦菜居都是大门紧闭的。我还去打听了周围商户,可他们一听我和秦老板相熟,都躲着我老远,原来是为了这个!” 小伙计眼睛都哭肿了,“可我家老爷当真没犯案,他是被冤枉的啊。” “况且,他和那些孩子无冤无仇,又怎会去养济院,残害那些可怜的孩子呢。”小伙计眼泪都快哭干了,“掌柜的平日里,除了上茅坑不带着我,别的时候都是带我一起的,我最知道他不可能干那事。” 看他哭得悲恸,小糯宝心里也惴惴不安。 不过她相信,秦叔叔定是含冤的。 毕竟,此人命格干净,一看就是个大善人,绝不会作恶至此。 但小糯宝也知道,此案是府城衙门判的,那许知府又是个好官,若是没有证据,绝不会随随便便断案。 这时,姜丰年忍不住揣测,“店小二,会不会是你们掌柜和那许兴来有怨,所以许知府为了帮弟弟出气,才把脏水扣到你家头上?” 小伙计虽然心急,但还是很理智的。 他摇摇头,“回姜大爷,按照小的来看,这事儿多半不会。” “且不说,许知府本就是个青天大老爷,从不偏私,何况前阵子,听说他们兄弟已经闹翻,许兴来那腌臜货,竟又打许家小姐嫁妆的主意,被许知府发现,他就更不会为了弟弟做这种事儿了。” 既然如此,那实在蹊跷。 小糯宝赶紧细问道,“秦叔叔到底怎么会沾染上人命官司,你快再细说一下。” 小伙计尽快把话说清楚,“原本,我家还好好的,我家老爷近来生意做得不错,又在城里盘下了两家店,打算开秦菜居分居来着。” “我家老爷向来乐善好施,且他觉得,越是赚到的多,就越应该多多布施,所以近来他常去各个寺庙捐香火,或者是去义庄捐些棺材。” “不过去的最多的,还当属养济院。我家老爷常去养济院看那边的孤儿,时常捐些钱财过去,还会拿一些吃的过去。”小伙计说道。 小糯宝点点小脑袋。 这个她也是知道的。 半年多前有一次,她和娘在城里时,就见过秦不同带着樱桃煎,去养济院看孤儿。 “那然后呢,是不是养济院发现少了孩子,然后就怀疑到秦叔叔的头上了?”小糯宝忙问。 小伙计吸着鼻子,“正是了,前阵子,我家老爷又去养济院布施,平日里他进去时,我总是在外头看着马车,毕竟那附近鱼龙混杂,小贼比较多。” “但怪的是,我家老爷半晌都没出来,我觉得奇怪,进去一看,就见地上躺着两个断了气的孩子,我家老爷也被打晕在地,管事的却不知哪里去了。” “等我把我家老爷叫醒,打算去衙门报官的时候,却发现官兵们已经来了,不知是谁报的,就把我家老爷抓走了。”小伙计哭着道。 再后来,因为这是命案,府城的仵作都来了。 他们照着养济院的脚印,刀柄上留的血手印,还有几个孩子的证词。 便认定是秦不同害了孩子们。 小糯宝听罢,大眼睛骨碌碌转了转。 事情若真如此,那未免也太离奇了? “怎么还能有这种事?”姜丰年忍不住皱眉,“看来是有人恶意栽赃给秦老板,就连血手印都备好了!” 冯氏也觉得揪心。 凶器即为物证,孩子们的供词即为人证。 若是人证物证俱在,那就算秦不同没做,怕是也不得不被坐实了? 小伙计赶紧跪在地上,又使劲磕了几个响头,“求姜家贵人们救命,我家老爷当真是清白的,小的可以拿命起誓,若是有半句谎话,就要我一起被斩首于市吧!” 见他这般忠心,倒是个难得的忠仆。 冯氏叹了口气,“孩子你先起来吧,你家老爷能有你陪一场,他要是知道定会欣慰的。” 不过这种王法之事,可不全在姜家能力之内。 她只能先这么道,“你家老爷有冤,我们定会尽力一试,但我们在这里不敢给你打包票,毕竟有些事,我们也管不了啊。” 小伙计听出肯帮忙,就已经很感恩戴德了,对着满是石子的地面,就又是砰砰一阵磕。 脑门都破皮儿渗血了。 小糯宝知道自己并非断案高手,就算用了神通查案,怕是也不能为证。 于是她赶紧转过身,抱住这全南纪国,最粗的大腿! “爹爹,帮帮糯宝吧,不然糯宝以后再也吃不到樱桃煎,嘴巴就要馋掉了。”她假装玩笑着说,其实心里不知有多着急。 穆亦寒其实早就听了个真切。 这会儿看到闺女着急,他也不能坐视不理。 穆亦寒神色淡淡,放下手上的书册,把小糯宝搂在怀里。 “若是此案真有冤,唯有从养济院查起。” “还有,凶犯作案的动机、人证们为何说假话,这些只有在养济院,才能找到答案。”穆亦寒道。 小糯宝一听,立马点头,“嗯嗯,爹爹说的对,那既然如此,看来这养济院咱们是得跑一趟了,大哥,备马车!” 第472章 小糯宝变神探 只是眼下太阳都快落山,众人虽是心急,但就算是吃热豆腐,也得分时候。 冯氏摁住闺女,叹道,“再过半个多时辰,天就快黑了,咱们去了怕是也做不了什么,还是等明个儿一大早,咱再去养济院吧。” 小糯宝瞥了眼要“回家”的太阳公公,耷拉着小肩膀,便也只能作罢。 至于秦家的小伙计,就被冯氏留了下来,让他在仙泉居住一宿。 等明个儿大家再一起动身。 日头西斜,霞云绽放得很是热烈,红艳艳地挂在远天边,像个娇羞姑娘的红面纱。 可这般美景,众人却再无心思观赏,都在担心着秦不同的生死。 晚饭,李七巧也怕家人没胃口,少了几道肉菜,特地做了凉拌海蜇头这种稀罕小菜。 不过姜家人还是吃得意兴阑珊。 众人一边动筷子,一边说着秦不同的事,就这么唠到了后半夜。 只是如此一来,姜家回程的日子,就不得不往后延下去了。 这倒是歪打正着的,合了小糯宝的心意。 可是小糯宝宁愿早早回去,也不愿秦叔叔遭这么大罪啊,一晚上都在娘的怀里拱来拱去,显然还担心得厉害。 回了仙泉居后,阿黎问向穆亦寒,“国师大人,看来咱又得再多待几日了,朝中的事情,应该不会耽搁吧。” 穆亦寒摆摆手。 还是紧着小棉袄的事情来。 何况朝中事宜,他早在出来前,都布置得当。 “如今萧贼已除,朝野上下都很安宁,晚回去几日无妨。”他淡声道。 阿黎想想也是,这便进了房间,为他的主子整理床铺了。 只是就在大柳村一片安静时,一份密报却悄然顺着瓦剌,到达了京城…… 韩府角门,一双尚显稚嫩的小手,接过密报。 在看清上面的字后,那双手明显震颤了一下。 但很快又恢复平静。 带着密报回了屋里…… …… 翌日,天光刚一大亮,姜家的马车就咯吱咯吱,朝着城里去了。 夏日虽是晒得人头大,但好在早上能有些凉风。 平日里,小糯宝最喜欢把小下巴放在车窗上,任由着外面的风丝拂过小脸,那感觉别提有多惬意了。 不过眼下她却顾不上这些,只盼着快点到养济院,恨不得让马车多长俩轱辘。 养济院这类场所,平日里去的人不多,便设在荒凉些的城北。 等快到了的时候,视线所及之处,景色越来越荒芜。 周围只有一家义庄、一处茶馆,三两家做死人生意的铺子,在就是几家矮小的房舍了。 姜丰年停好马车,接了小糯宝和冯氏下来。 冯氏一手牵着闺女,另一只手拿着几盒点心。 “待会儿要是进去了,咱先不说明来意,就说咱们是来送点心,和布施银子的,先不要打草惊蛇啊娘。”小糯宝压低声音,嘱咐着身旁的两位。 冯氏和姜丰年点了头,这就抬腿朝养济院进。 为了不惊动里面的孩子们,就他们先进去。 穆亦寒和阿黎,还有姜丰泽和萧兰衣也一同来了。 不过他们四个却在不远处的茶舍,坐下来喝茶,顺道打听一点案子的事情。 等进了养济院后,只见一个穿着粗麻衣裳的管事婆子,赶忙走过来。 虽是姜家人刻意换了些寻常衣物,摘下了钗环、手镯等贵重饰物,但那管事打量一番后,还是看出姜家人的贵气。 于是语气也格外殷勤。 “三位贵人快请进,可是来看看孩子们的?” 冯氏不咸不淡点了头,“嗯,我家刚搬来云城,想在你们这里长久布施,先带了些点心来。” 管事婆子一听更殷勤了,“那快快请进,我这就叫孩子们出来,给您几位看看。” 很快,十三、四个孩子,就从后院被喊了过来。 小糯宝抬起眼帘一瞧,鼻尖就不由皱了皱,觉得有点不对劲。 虽说孤儿凄苦,难免性子胆怯些。 可面前这十来个孩子,已经不能用胆怯来形容了。 小糯宝歪着脑袋想了想,感觉……已经没有活人气儿了。 都是三四岁到十二三岁的孩子,可个个都像是上了发条般,紧紧站成一排,不敢去看那管事婆子。 小糯宝瞥了眼那婆子,接过娘手里的点心,想把孩子们带远一些说话。 冯氏也默契得很,立马道,“对,把这些拿过去,和哥哥姐姐们分了吃吧,可不许欺负人家啊。” 小糯宝抱着点心盒子,就招呼着孩子们,和她一起去后院去。 管事婆子见状,像是忌惮些什么,正要上去跟随。 这时姜丰年却堵住她路,掏出一张银票做幌子。 “对了,不说我们要长久布施吗,这一百两就是我家这个月给的,你带我去看看你们的伙房,要是孩子们吃的不好,我还可以再加一百两!” 第473章 求神女救命 那婆子一看到银票,眼睛立马被吸住了,变得比油灯还亮。 以为遇到了个人傻钱多的主儿,她也顾不得去看孩子了,毕竟糯宝也不过是个孩子罢了,这就带着姜丰年朝伙房去。 “我说贵人啊,您家可真是大好人。” “不过我们这里伙食确实不好,没法子银钱不够啊,你们要是多捐一点儿,那就是行善积德了。” 养济院的后院荒芜得很,只有高墙和荒地。 见管事婆子没有跟上,小糯宝松了口气,这就把食盒打开,先把里面的点心分给了孩子们。 孤孩们看着很是害怕,起初甚至都不敢伸手接。 不过李七巧的手艺太好,一张张油光光的糕饼香得厉害,勾得他们不停往下吞咽口水。 小糯宝赶紧一人塞了一个,“你们赶紧吃吧,这个可香了,不吃等我们走了,你们可就吃不到了。” 孩子们终究是孩子,这就没有忍住,抓起糕饼就狼吞虎咽了起来。 和他们套了近乎后,小糯宝就压低声音,问起了秦不同的事。 “点心是不是很香?以后我还可以来给你们送,不过你们得先回答我个问题。” “嘘,我问你们,你们有谁见过秦不同,就是被官兵抓走那人?” “当真看到他行凶了吗?” 这话一出,孩子们顿时吓白了脸,一个个急忙往后退去,糕饼都撒在了地上。 小糯宝有点惊讶,还想上前帮他们捡起来。 这时候,一个大点的孩子小声道,“你别问了。这个我们不能说的。” 说完,就见他没有害怕糯宝,反倒是用紧张的眼神,不停瞥着前院的方向,像是在提防着些什么。 其他孩子慢慢向他靠拢。 小糯宝立马看出,这个大孩子就是孤儿们的头儿。 “你是不是害怕那管事婆子?”小家伙一针见血道,“你放心,只要你们肯说实话,我定能保护你们,不再让她伤害你们。” 大孩子起初不信,沮丧摇头,“没用的,来大娘一年多前就接手我们这儿了,她背后好像有人,先前有富户来过我们这儿,看出她不是好人,想去告知衙门,但最后也不了了之了。” 小糯宝知道他在顾虑什么,立马从供品里,取出一只金镶玉的大扳指! “她的来头再大,能有本公主大吗?” “我乃本朝的福星公主,也是国师亲封的神女,这个就是信物。” 其实这扳指并非信物,只是看着足够奢华,用来让孩子们相信的。 那大孩子一听,眼睛顿时瞪圆,“你当真是神女?” “听说神女护了莱城,是平头百姓的大救星。”他声音发抖,跪下喜极而泣,“要真就是您,那我们可有救了,就不用死在这里了!孩子们,咱们终于等到希望了!” 其他的孩子有的哭了,有的太小还不大懂,都跟着下了跪。 小糯宝心头一沉,伸出肉嘟嘟的小手,拉起面前的大哥哥。 “起来说话。” “这个养济院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不要怕,只要实话实说,本神女定为你们做主!” 别看胖丫还小,但气势却像是喝了五斤的奶,给的足足的。 大孩子再也没了怀疑,搂着旁边的孤孩们,就拿起袖子抹泪,道尽了这一年多的委屈。 “自从来大娘到这里管事,我们这就陆续,死了五六个孩子。” “每回她都说是,死掉的孩子是染了病的,不许我们去看。”大孩子小声道,“可我有偷偷看过,那几个都是血被抽干了的,而且我还看过她和一个男人,偷摸说过什么,只可惜只看见背影了。” 说起秦不同来的那天,大孩子打了个哆嗦,“那个叔叔来的时候,我们都被关在屋子里,压根就没看到他,是来大娘逼我们做假证,还威胁说如果敢不从,下一个死的就是我们!” 小糯宝听得血往上涌,小脸鼓得像个松鼠。 “真是岂有此理,怎么能干这么伤天害理的事,还冤枉了秦叔叔!” 她这就大喊一声,“大哥哥,快动手,抓那婆子!” 前院里,管事婆子正拿着银票乐呢,就被姜丰年一脚踹中心窝,“你个贼婆,早看出你不对,等着伏法吧你。” 这时,冯氏也跑到门口,朝茶舍招了招手。 候在茶棚的姜丰泽和萧兰衣,飞快赶来,检查那婆子可有同伙。 小糯宝带着一串孩子们,气呼呼地过来,“三哥哥,萧哥哥,孩子们说了,来婆子平时就自己在此,没有同伙住在养济院,咱们可以去衙门救秦叔叔了。” 姜丰泽收回佩刀,“嗯,妹妹干得好,只要孩子们肯证秦老板清白,到时候再严审这婆子,真相就能水落石出了。” 很快,姜丰泽和萧兰衣就押着来大娘,先去府城衙门救人。 至于养济院,一时没有管事,孩子们都眼巴巴看着小糯宝。 在这节骨眼上,随便换旁人来,姜家也不放心。 况且孩子们都受了大苦,正是需要安抚之时。 冯氏叹口气道,“瞧瞧他们一个个,有的还和糯宝差不多大,可是不能再让他们,落到歹人手里了。” 姜丰年实在不敢想,同样的苦难落到妹妹和冬哥儿身上,那得多让人揪心。 于是他主动请缨,“反正咱还要再留几日,不如就让我先照顾他们一阵子,再琢磨后续的事吧。” 事情就这么说定,小糯宝的心也能回肚子里了。 回去的路上,她摊着小身子,四仰八叉地躺在冯氏身上,呼呼补了个觉。 本以为,把那婆子押到府城,审问一番便知事情全貌。 然而没想到的是,等姜丰泽和萧兰衣回来时,却是带回了一个坏消息。 “什么?” “那管事婆子死了?”屋子里,冯氏惊讶地起了身。 小糯宝坐直了身子,睁大眼睛瞅着三哥,“三哥哥,这是怎么回事啊?” 姜丰泽懊恼地坐在一旁,“那婆子也是够可以的,我刚把她交给许知府,接出了秦老板后,还想一同进去参与审问。” “可谁知,等我去了大牢时,就见那来婆子已经倒在地上,咬舌自尽了,估计是畏罪自裁。” 这消息属实让姜家难以接受。 虽说秦不同是没事了,但那些孩子被害一事,难道就不了了之了吗? 况且,听其他孤儿说,被害的都是被抽干了血,这死法也着实蹊跷了些。 本想着,线索就要跟着管事婆子的死,就此断了的。 姜家人正觉沮丧时,穆亦寒却从仙泉居过来,直接替他们拨开了云雾。 “无妨,一个婆子,最多是马前卒,不管是被害还是自裁,都无足轻重。” 穆亦寒揉了揉小糯宝的脑袋,一语道破,“其实本案主谋早就露相,去抓了他一问便知。” 第474章 凶手竟然是他 小糯宝扯住爹爹衣袖,“爹爹快别卖关子,还能有谁,和这件事有关啊?” 穆亦寒一开口,满屋子的人都震惊了。 “就是府城衙门的主事人,许知府!” 冯氏惊诧抬眼,“什么?许知府?他和命案怎会有关系,国师大人为何这么说?” 姜丰泽也犹豫道,“是啊,许知府名声在外,可是个清廉好官,当初为了一桩采生折割案,差点熬到头白,百姓们人人都夸,怎么能是命案主谋呢?” 况且,白天在府城时,还是许知府亲自迎接的姜丰泽。 “不仅如此,许知府得知我们有了证据后,立马就把秦老板放了,还亲手押那婆子入大牢。”姜丰泽补充道。 穆亦寒微微摇头,神情沉静,“人有千面,为民劳心劳力,和他会犯错犯罪,并不发生冲突。” 其实,从一开始小伙计来村里,说出此事时,穆亦寒就率先疑心了许知府,只是想给闺女历练机会,没有马上说出。 等得知婆子一入府城地牢,便不明不白死了,他便更对府城衙门的主事人,心生怀疑。 阿黎这时急道,“你们细想想啊,来婆子被抓一路,有的是机会自尽,为什么到了牢里,见过许知府后才突然咬舌,很可能是受了胁迫。” 穆亦寒抬眸道,“这还并非重点,本座早就查过,府城的那个许知府,的确官声极好,听闻手下少有冤案。” “如果他是个昏官,本座反而不会生疑,但正因他名声在外,试想一下,一个清明之官,怎会拿些战战兢兢的孩子的话,当做证言断案,草草就要问斩他人?” “至于那个血手印,更是牵强至极,许知府断案无数,不会不知其中蹊跷,除非他是有意为之。”穆亦寒道。 小糯宝睁大眼睛。 这时想起,孤儿们曾经说过,那来大娘来头可大,就连官兵都是不怕的! “爹爹,那就只有去府城,抓许知府来问一问了!”小糯宝语气紧张道。 很快,姜丰泽便带着国师手令,带着一众辽东营兄弟,去了府城抓人来审。 这一日,正逢许知府陪着许轻颜,去街上挑选簪钗。 当着女儿的面,许知府在一家首饰铺子,被营兵当众扣住。 起初,许知府还怒目圆睁,质问姜丰泽这是为何。 可等姜丰泽带来了养济院的大孩子时,许知府的神情就变了,以为自己被认出,脸色也煞白一片。 他剧烈咳嗽起来,呕出一口血来,然后最后看了眼许轻颜,就一脸悔恨,跟着姜丰泽回去了。 “父亲,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父亲!”许轻颜睁大眼,跟在后面追着。 等到了牢里,许知府还想保持体面,恳请姜丰泽不要动用刑罚,他愿意尽数交待。 在姜丰泽一脸震惊中,许知府如实认下,不仅来大娘是他的人,而且,就连养济院的孩子们,也是被他所杀。 “为何?”姜丰泽不敢信,眼睛都快瞪出血丝,“那些孩子和你无冤无仇,你夺他们的命作甚!” 许知府惨白着脸,哭笑道,“我的本意不在于他们的命,而是要他们的血啊,话说回来,姜伯爷,这事你也有错。” 姜丰泽更不解了,“你、你这是何意?” 许知府让他扒开衣襟,露出身上的斑斑点点,看着瘆人得慌,几乎没了人样儿。 原来,许知府早就病入膏肓,一年多前就因劳累过度,得了不治之症。 “我倒是不怕死,可我还有轻颜,我若死了,我那不争气的弟弟,定会夺了我的家产,把轻颜随便嫁了人家。”许知府喘着粗气道。 所以,他那时才急于为女儿择婿,甚至还派了媒婆,想和姜家结亲。 因为姜丰泽拒绝,后来其他几户他中意的,也一一没有结果。 许知府爱女心切,不舍得丢下女儿就走,于是就遍寻名医,想尽一切法子延长性命。 “也就是那时候,我认识了一位外邦人士,他说他们的圣女,可治百病。”许知府摇摇头道,“那圣女得知了我的病症,给的法子果然有用,她说我是得了卟啉症,此病唯有饮用人血,药效最佳。” 姜丰泽听得双拳攥紧,所以为了自己活命,就听了狗屁之人的话,去夺了孩子们的命? 许知府脸上似乎有愧,不过又摇摇头,已经无所谓了。 “我虽罪大恶极,不过我也伏法,你们也夺了我的命就是。” “不过。”许知府的眼睛亮了一下,“圣女乃穿越光音而来之人,她能力无穷,并非狗屁之人。她还说过,迟早有一天会来我们南纪,让我们都臣服于她的先进。” 姜丰泽心中愤慨,下令把他丢进牢里,等着斩首示众。 就拂袖而去。 临走前,许知府最后的请求响在耳边。 “求你们,不要为难轻颜,她和此事无关。” 姜丰泽合上眼,自然不会对其家人发难。 只是这般名声在外的清官,到头来竟被什么狗屁圣女蛊惑,成了罪大恶极的凶手,实在是可悲。 回到家后,姜丰泽就把事情道出,全家听完都沉默了。 冯氏心头五味杂陈,“那许知府,原先见他时,真想不到,他会犯下这般恶事。” 穆亦寒微微蹙眉,更在意圣女之事,“那个所谓圣女,他可有说是何方人士?” 姜丰泽想都没想便道,“许知府说了,那圣女乃穿越光音降临之人,如今身在瓦剌。” 瓦剌?! 小糯宝听罢忙坐直身子,和穆亦寒四目相对,二人都有些震惊,“怎么又是瓦剌!” 第475章 小糯宝有金刚钻喽 想当初,萧金山咽气之前,就曾提到了瓦剌。 如今,许知府之案,居然又和瓦剌有所牵扯。 穆亦寒微眯起眼,“看来这瓦剌确实有问题,待回了京后,得好生彻查一番了。” 姜家人的心头,随之蒙上了谜团,不知那圣女究竟是何面目。 眼下最值得高兴的,就是秦不同得了清白,养济院的孩子们也不用再受罪了。 城里那边,秦菜居立马重新开业。 秦不同为了庆祝,还定下了卖菜送酒水,一应小吃一律折价的活动。 果然,姜家再去城里时,就见前几日大门紧闭的秦菜居,眼下又坐了满堂,热闹非凡。 秦不同早前就亲自带了贵礼,去了大柳村,对着姜家千恩万谢。 眼下再碰到姜丰年,他还是不忘救命之恩,连连作揖。 “要不是你家极力搭救,只怕今日就是我的死期,要被押到菜市口掉脑袋去了。”秦不同拉着姜丰年的手,到现在都觉得后怕。 姜丰年算了下日子,还真是,这日正是之前的文书上,要对秦不同行刑的日子。 “你这也算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了。”姜丰年安慰地拍他肩膀,“再过三日,就是许知府的刑期了,老天有眼,不过轻放了坏人。” 他俩正这么说着,不远处,就有几个百姓在嘀咕着。 “喂,你们听说了没有?命案居然是许知府干的!” “早知道了,三天后还是他的死期,我可定要去看看。” “唉,想他向来是个好官,想不到竟也做这恶事,真是人心难测啊。” 姜丰年跟着摇了摇头,谁说不是呢,生于浊世,人性最是复杂莫测。 不过秦不同却是乐观,没有被这些碎语坏了心情。 他这就把小伙计招呼过来,“对了丰年,我还给糯宝备了些谢礼,你且等着,我让人拿过来给你。” 姜丰年回过神来,疑惑道,“前个儿你不是都来我家,送了一堆贵重物件吗,怎么还谢!” 秦不同笑道,“那天匆忙,好些东西都来不及备下,我又怕去晚了礼数不周。我在钱庄存了副首饰头面,直到今早他们掌柜回来,我俩对了钥匙才能取出来,一直想给糯宝来着。” 话毕,小伙计就抱着一大只螺钿匣,乐颠颠地跑出来。 “给,姜家大爷,小心里头可沉着呢。” 姜丰年有点疑惑,等打开一瞧,眼睛差点被闪瞎。 这也太顶眼了! 他把匣子合上,就惊叹道,“这么副好东西,还真是从没见过,连我这个粗老爷们看了都喜欢,等我回去给糯宝看了,她肯定能乐坏了。” 二人又作了一揖,道别后,姜丰年边把首饰匣子放好,赶马车朝家去了。 他刚从养济院那边过来,眼下,别的事是消停了,但孤孩们却没个着落。 姜丰年本想找个靠谱的人,把养济院接手。 可又怕再生出恶婆欺负孩子的事,况且养济院地方不大,孩子们整日拘在那里,也难见成长。 于是回到家后,姜丰年就先找冯氏商量。 “娘,我倒有个想法,不知可不可行。” “我想着,孩子们不能整日无所事事,那样闷也闷成呆子了。”姜丰年摸摸下巴,“不如就给他们请个夫子,教他们读书识字吧。” 那里的孩子们,大的都有十二左右了。 再过两三年,就可离开养济院,自谋生路。 可孩子们一无亲人做根基,二没一技之长,拿什么谋生,不如先学点东西,会认字便算一大长处了。 冯氏一边晒着被褥,一边点头道,“成,那边既交给你接手,你有什么想法便放手做,需要银子一律咱家先出。” 姜丰年松口气,继续道,“要不这样,那边的孩子底子差,不急于求成,七日内只上两日课,余下的时间让他们自己巩固。” “还有娘,我上午去了一趟韦氏书院,和韦院长说了我的想法,韦院长说他们书院夫子多,且好几个常有空闲,愿意抽时间过去教书。” 冯氏一听,“你都去找过韦院长了?那还和娘商量啥,不是都自己做过主了吗。” 姜丰年摸摸头,憨笑道,“娘是咱家的主心骨,我就算做了决定,不也得要了您的首肯,才敢去做吗。” 冯氏故意啧他一声,但心里却是高兴。 作为家里的老大,她就喜欢看姜丰年独当一面,这样她才欢喜。 这时,小糯宝听到声音,哒哒哒地跑出来,“是大哥哥回来了吗?” 冯氏笑着指过去,“咱家真正的主心骨在那儿呢,你快把秦老板给的首饰,拿去让她乐一乐吧,不然她闲不住,又要去顾寡妇家偷看翠翠和阿黎说话了。” 姜丰年忍不住乐,这就把那螺钿漆匣拿在手上,领着妹妹进了屋。 得知又有礼物,小糯宝欢实极了,等不及姜丰年把它打开,就自己抱过来放到炕上。 待螺钿漆盒一开,小糯宝的眼睛瞬间睁圆,嘴巴也惊成O形! 差点原地呆若木鸡。 “这是什么呀,好闪好亮,从来都没见过,糯宝喜欢!”待回过神来,小家伙兴奋得猛跺脚丫,忙小心翼翼伸手,从里面拿首饰。 只见里面躺着的饰物,并非寻常玉石玛瑙所制,而是一种透明无色,但又极其璀璨生辉的宝石! 看妹妹眼睛都快掉进去了,姜丰年忍不住笑道,“大哥就说嘛,你肯定会稀罕。” “我也不知这是什么,但秦老板说,此物叫做金刚石,是他前两年从天竺商人手里买下,好像也叫什么钻石。” 金刚钻本不值钱。 而且一般从矿中挖出时,也不像这般闪亮。 但从前几年起,几个矿主发现了新的切割手法,再一经打磨,终于变成璀璨无边的美物了。 秦不同也是赶巧,趁着此物还未太过昂贵时,入手了一套饰物,本是图个新鲜,不想现下成了糯宝的囊中之物。 匣子里,有一支金刚石镶金的发簪、两只嵌金刚石的手环、一只镶满碎金刚石的银头箍。 而最顶眼的,就是那只嵌金刚石的大戒子了。 指甲大小的圆石,周边镶了一圈的红宝石、底下的黄金底托做成了开口,旁边还雕出了花枝纹样,简直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小糯宝拿着戒指和头箍,就往自己身上直比划,美得简直要冒泡。 天呐,闪闪亮亮的东西,哪个小丫头会不爱疯了! 等冯氏忙活完了,进屋来看时,就见闺女正举着一面铜镜,对着镜子扭着小胖腰,摆足了造型,眼睛都快笑没了。 小胖丫穿着藕荷色的褙心,露出的脖颈和臂膀白嘟嘟的,本就让人想咬一口。 眼下又站在窗户前,戴着闪亮亮的头箍,被阳光这么一照,更像极了落入凡间的小仙女,都能入画了。 冯氏看着看着,眼睛就莫名湿了。 她就是一寻常妇人,到底何德何能,膝下能得小糯宝这么个宝贝。 若说是前世积德,得了老天眷顾,那只怕她上辈子定是拯救了世界,如今才能得这福气。 “娘~”小胖丫戴满了新首饰,臭美地跑过来,“快看糯宝美不美……咦?娘你怎么哭了?” 第476章 小手要变猪蹄 冯氏忙抹了眼睛,假装奇怪。 “哎呀,娘眼睛咋还真湿了,肯定是你那金刚石发箍太亮了,晃着娘眼睛了!” 姜丰年在门口看得想笑,娘这个人啊,上辈子弄不好是鸭子变的,嘴可真是硬啊, 他抬脚出门,这就去仙泉居,拿了些置换下来的家具、被褥。 养济院那边的事情,眼下是他的头等大事,这就等紧忙活起来了。 到了翌日,姜丰年便拉着桌椅板凳,先去养济院收拾一番。 他先腾出两间空屋,带着孩子们摆好桌椅,弄出像样的书房,留作读书好用。 得知他们也能学习后,孩子们都乐疯了,围着他转个不停。 “姜叔叔,我们当真能学认字吗?” “还要给我们请夫子?啊太好啦,太好啦!” “呜呜,听说只有有钱家孩子,才能读书认字的,姜叔叔你别是哄我们啊。” 姜丰年听得心酸,拍着胸脯保证,“叔叔不仅要让你们学习,还请了最好书院的夫子来,你们也别辜负了我的心意,只有学得好了,将来才有出路。” 孩子们都拼命点头,一个个这就坐在椅子上,对着空气摇头晃脑,已经做好了口念“之乎者也”的准备。 姜丰年笑着拍拍手,打算把旧物腾但后院去。 这时,他发现后院很是开阔,凭白荒着太可惜了。 于是他又起了心思,打算在后院种些苞米、菜蔬。 一来,是不浪费地方。 二来,是让孩子们学着务农。 世道艰难,孤儿更是难上加难,只有多会些东西,将来才能让碗里有饭,缸里有粮,这也是他能为孩子们做的了。 安置好一切,姜丰年便回了大柳村,路上还带了个大西瓜回去。 夏末时节,西瓜就快要退出“舞台”了。 姜丰年回去后,就把西瓜投入井水镇着,珍惜着这为数不多的贪凉机会。 午后,廊下铺了张大凉席,一家人坐在席子上,享用着满盆切开的西瓜。 瓜瓤又甜又沙,一口下去,汁水在口中迸发,舒坦得众人都直点头。 姜丰年这时说着,“娘,养济院我都安排妥了,请了个厨娘,还带书院的夫子们过去看了。” “至于以后再那管事的,我就托秦老板给找了个,是他家原先的老管家,虽是年纪大了,但身子硬朗,家里又没什么后人,也喜欢和孩子们待在一处。” 冯氏听了不由赞同,“嗯,这人选得好,是秦老板知根知底的,咱也能放心了。” 姜丰年应道,“我就是图的这个,而且有了这关系在,日后秦老板也会勤去养济院,有什么需要打理之处,也有他帮忙看着。” 这话一出,全家都能踏实了。 不远处,坐在门内看画本子的穆亦寒,也不由抬起头来。 他朝姜丰年的方向,露出赞许目光。 没想到,这个看似普通的乡下汉子,做起正经事来,还能这般周全无误,又负责得很。 看来只让他在家打理庄子,多少有些可惜了。 穆亦寒正琢磨着,有没有合适的差事,给姜丰年安排一二。 就在这时,小糯宝捧着西瓜皮,忽然呲牙咧嘴起来。 “嘶——” 冯氏忙看过去,“怎么了闺女,可是西瓜太凉,冰着牙了?还是咬着舌头了?” 小糯宝有点不不好意思,挠挠小脑袋,就藏起了泛红的手,不想让大人们看。 姜丰泽绕到背后,擒住她手腕揪出一瞧,才发现她的一只大拇指,都被“鸽子蛋”累肿了。 “哈哈,我当是什么呢,原来是金刚石戒子太沉,给咱糯宝小手累成猪蹄了。”萧兰衣忍不住仰头,笑得好生大声。 小糯宝尴尬地吐了舌头。 呜呜,天知道美的背后,要遭多大的罪。 金刚石戒子虽漂亮,但实在太奢侈,好大一颗嵌在上头,她才戴了一日,大拇指就承受不住,跟她撂挑子了。 没法子,小糯宝只能拔下来,换了只手戴,还想让它们轮流分“重担”。 冯氏被她臭美小样儿,弄得哭笑不得。 最后拍向了闺女小腚,无奈道,“你还不快给摘下来,不然俩手都成了猪蹄,咱家晚上可有的加餐了。” 第477章 嫁给老头子 众人说笑了好一会儿,直到日头西斜,霞光满山,才收了凉席回屋弄饭。 姜丰泽担心糯宝小手会难受。 硬是把她扛起,送到吴大夫那边,挨了一通热敷和针灸,这才能够放下心来。 这边的事情,差不多都已落定。 冯氏便开始惦记京城的家里,尤其是孙春雪,和那俩大孙子。 “咱一出来就是快一个月,也不知你媳妇儿他们咋样了。”冯氏抬着柴筐到灶边,嘴里嘟囔着。 姜丰年虽不擅表达,但心里也记挂着媳妇儿。 夜里没了熟悉的呼噜声,他连觉都睡不踏实,熬了一个月,眼下都起乌青了。 “娘,庄子那边不能久不看着,再说丰景的国子监,也马上要开学了,咱是时候动身回去了。” 冯氏点了头,心头蒙上伤感。 开始为回京做着准备。 姜家这便定下,两日后就回去。 得知姜家要回京了,乡亲们自然惆怅,于是一个个都来了姜家,想再趁这时候再叙叙旧。 顾寡妇送了两件衾衣,都是软棉做的,想给小糯宝穿。 张秀才送了两本字帖,虽不值得什么,但也是心意一片。 老李头更是一绝,早前就去了市场蹲着,守在卖海货的小贩旁边,不买东西,只挑件好看的贝壳。 他把这些贝壳拿回去打磨,竟拿鱼绳串成了手串,戴在手上好生别致,小糯宝喜欢极了。 只是村长就不一样了。 他坐在炕上,眼泪只往下掉,想到还有好长一段时间见不着糯宝,那叫一个难受啊。 家里正伤感着呢,外头猪圈里的猪饿了要吃食,哼哧哼哧个没完,气得村长正好来火儿,索性抓着烟斗跳下炕,送了两头大猪去见阎王。 “旺福,叫几个叔伯们来,咱做顿杀猪菜,给小糯宝补一补。” 风吹麦苗,吹得是满村子飘香。 临行的最后一天,全村人聚在姜家院子里,吃着送别饭。 城里的韦院长和秦不同,也跟着一起来了。 众人说说笑笑,再看着小糯宝,道尽不舍之情。 说着说着,乡亲们就又说起了收成,眼里充满了希望。 村长握着自家的大猪蹄子,叹道,“今年雨水够足,老天爷也眷顾,定能是个丰收年啊。” 姜丰虎说起庄稼就兴奋,“那敢情好,咱们庄稼大丰收,农户们能吃个饱饭,百姓们也不丑粮价贵,对咱们来说都是大好事。” 村长不住点头,“是啊,如今咱们南纪国,不仅是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百姓们也能安居乐业了。” 说到这里,乡亲们都跟着心热。 大人们纷纷举起酒碗,“敬咱们南纪,敬太平盛世!” 孩子们也赶着热闹,一个个捧着酸梅汤、冰乳茶,对着彼此碰来碰去。 “敬好吃的!” “敬我娘给的零花钱!” “敬我姥爷脸上的老褶子!” “去去去。”听到旺福又在打趣自己,村长扬起烟斗子,就朝他那边比划。 小糯宝坐在小板凳上,看得眼睛眯起。 她露在褙心外的小胳膊,不知何时又长了肉肉,她心虚地捏了捏,打算吃得再饱一些,吃饱才能有力气减肥呢。 这时,引儿带着文才也来了。 大伙见他来了,忙给招呼到身边来做,这样全村才算是举齐了。 姜家人也是好久没见文才了,再见时,这个昔日里一脸文气的孩子,已经有了几分不合年纪的成熟。 丰景看着曾经的同窗,喃喃道,“李文才瞅着长大了不少。” 不过,旁的孩子长大,是一日似一日地窜窜个子。 可李文才却是成熟了心智。 过往的经历,让他像是被打断了骨肉、敲碎了心智,又重新长出新的血肉。 原本,丰景还怕他介怀残疾一事,所以同他说话时,还小心翼翼的。 可不想,李文才却早就释怀了,甚至还能拿自己残臂开玩笑。 “我这种半残,给人正骨实在是不行了,好在我表舅还教了我按摩,将来拿来糊口不成问题。” 最后他还颇有信心地道,“放心吧丰景,会好好的,不辜负你们的记挂,将来长大凭自己本事,也能挣钱娶妻生子。” “若是有了孩子,就让他去读书,去科考,去多看看外面的世间。”文才说到读书时,眼里流露出少有的光芒。 姜丰景垂着脑袋瓜,知道他还是没有放下,对读书的渴望。 只是文才把这份渴望埋藏在心底,当成一颗种子,交给下一代去发芽成长了。 看到文才这般还不忘念书,姜丰景暗暗激励自己,更是要发愤图强,不浪费自己的机会。 孩子们这两桌,都在听着文才说抱负。 而大人们那几桌,倒是说起了“见血”的事儿。 韦院长压着声音,不想惊着孩子们,“昨个儿,那许知府被拉去菜市口,已经掉了脑袋。” “听说,行刑前还被百姓们,扔了五六十个臭鸡蛋,糊得脸都看不见了。” “他的女儿许小姐,当时就哭死在刑场了。”韦院长说着,有些于心不忍,“她那叔父许兴来也是个狠的,当天就搬空了许知府家,还要把自己这亲侄女,配给许知府的同僚做小妾。” 这话一出,姜家人都有些坐不住。 “许知府的同僚,那岂不是都能给她当爹了?”冯氏皱眉道。 韦院长摇头,“何止,听说已经过了知命之年,五十大寿都办过了,要是再长几岁,给许家小姐当爷爷,怕是都够了。” “而且家中本就有了五房妾室,许家小姐过去,只怕是只能和些争宠的姨娘们打擂台,这辈子便算是过去了。”韦院长叹气道。 冯氏他们听得揪心。 可叹许轻颜多好一姑娘,竟是落得这般下场。 想当时,许知府之所以杀人,不就是为了能够多活几年,护着他女儿直到找到如意郎君为止吗。 许知府最怕的就是自己没了,家财和女儿落入弟弟手里。 却不想,如今他付出那么大代价,仍然没有躲过这一劫,还真是世事无常。 小糯宝也吐出排骨,眉毛皱成了八字。 那可是轻颜姐姐啊。 以前常给她送点心的轻颜姐姐。 怎就能此误了一生。 只是各人自有各命,想着许知府为了女儿,强行杀人延续性命时,便已经造了大孽。 如今这孽又回到许轻颜的身上,只叹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啊。 这顿饭,乡亲们都吃得极慢,太阳都快落了山,也是不舍得放筷子。 生怕筷子一撩,便又到了明日,姜家也就该启程了。 李七巧看懂大伙心思,招呼几个妇人,一起帮忙把饭菜热了一遍。 大伙憨笑装傻,假装不知天色晚,眼睛含着泪光,继续举杯动筷,却一次只夹两三粒米。 姜丰虎这时忽然起身,拉着媳妇儿就往屋里跑。 第478章 可怜的直男 冯氏怕他是急着睡觉,忙喊住他。 “老二,你快给我回来,再吃会儿,不急着放被褥!” 姜丰虎憨憨摸头,“娘,我是想回屋拿几盏油灯出来,天都快黑了,大伙又眼泪巴叉的,我怕几个岁数大的爷叔眼花,把饭给吃到鼻子里了。” 这话一出,乡亲们都忍不住破涕而笑。 于是村长索性也点破了,“行了,咱其实早就吃饱了,就别占着桌子装相了。把饭菜收起吧,谁要是困了就回家歇息,想再多唠会儿的就留下,反正也就这一晚上了。” 乡亲们一听,谁也没有走的。 妇人们默契起身,这就开始收拾碗筷,汉子们伸个懒腰,过来把桌子搬走。 夜晚小风微凉,吹得油灯光也跟着摇曳,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待收拾好了,大伙就重新坐下,汉子们拿着蒲扇,时不时为妻小驱赶蚊虫。 妇人们搂着瞌睡的孩子,闲话的间隙,还低头看一看孩子,生怕露出肚皮会着了凉。 小糯宝牵着爹爹的大手,从前院溜达一圈,又绕到后院,就为了消消肚里的饱食儿。 溜达到月亮挂上枝头,小胖丫困得打了两个哈欠,小脑瓜一歪,就靠在爹爹大腿上睡着了。 穆亦寒垂下眸光,宠溺又温柔地看着闺女。 小糯宝半睡半醒之间,感觉爹爹把她抱在了怀里,好像还掂了两下,无奈地说了句,“这小家伙,是不是偷摸吃秤砣了,怎么又沉得压胳膊了。” 心里一万个气鼓鼓,但终究抵不过眼皮子打架,只能蹬两下短腿,就沉沉地睡过去了。 第二天清早,姜家这便和乡亲们告别,带着辽东营的兵将们一起,踏上了回京之路。 昨夜大伙说足了话,现下一个个反倒不那么伤感了。 都直朝马车招着手,叮嘱姜家定要多来信。 只有翠翠却红肿着眼睛,待在家里,不肯出来相送。 村长他们还以为,翠翠是舍不得姜家,都让顾寡妇快给她喊出来,不然车队就要走了。 只有姜家这边清楚,翠翠是舍不得和阿黎道别,所以才别别扭扭呢。 小糯宝看着同样失落的阿黎,笑眯眯道,“阿黎叔叔,犹豫就会败北,有些事儿,你要自己主动啊!” 阿黎想了想,这就下了马车。 等翠翠终于过来时,他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翠翠,我……我回京城了啊,你自己好好保养!” 他本是想说保重,但全村人都看着,他一紧张倒是嘴瓢了。 翠翠气得白他一眼,“我有什么好保养的,整日在村里风吹雨淋的,再保养也不如京城的贵小姐们容貌好,你就回你的京去吧!” 说罢,她把原本分做两份的酸杏,全倒在了一起,给了冯氏。 “婶子,我家的杏下来的晚,刚在家里摘了这些,你们路上带着吃。”翠翠说完,摸了摸糯宝小脸,又瞪了阿黎一眼。 “有些话都不会说的人,还是离我家这杏远点,婶子你们千万别分他吃!” 小糯宝看着小辣椒似的翠翠,又瞅瞅一脸通红的阿黎。 她无奈耸耸肩膀,朝穆亦寒叹气,“爹爹,你看我没说错吧,犹豫就会败北哒!” 穆亦寒却是毫不意外,又力透纸背道,“你们以为呢,不然阿黎怎么都十九了,还没个媳妇儿,爹爹都见怪不怪了。” 这话听得萧兰衣直拍腿,忍不住哈哈大笑。 阿黎窘迫回头,“国师大人,您这就有点扎心了吧。” “还有你!”他不敢和国师顶嘴,上车前推了把萧兰衣,“你笑什么笑,你不也十九了吗,婚事不也没着落吗!” 萧兰衣却是一脸轻松,反而在看了姜丰泽一眼后,嘴角扬得更恣意了。 姜丰泽骑着高头大马,挺拔的身姿立在最前面,随风扬起的黑发,像是回应着萧兰衣的笑面。 “到时辰了,出发!” 随着他一声令下,众人这便日夜兼程,赶了七、八日的路途,终于到了京城。 马车轱辘咯吱咯吱,碾过夏末的小尾巴,送着姜家人入了凉爽的初秋。 这一路来的风光,也从满眼的绿油油,渐渐到了稻叶微黄,丰收的前夕。 一入京城,小糯宝就摸着小下巴,纠结着是先回公主府,还是先回龙轩宫。 穆亦寒和冯氏默不作声。 但二人都挺胸抬头,心里偷摸盼着,闺女最好先随自己走,像是两只抢着先被主人抚摸的狸花猫。 不过这时,街上传来的百姓笑声,却是先引起了小糯宝的注意。 “多谢你啊,我家孩子当真不烧了,你简直比神医还灵!” “嗐,哪里是我的功劳,是那药片厉害,听说小半片就能救命。” “你是从哪儿弄的,可否带我去买些!” “这可买不着,是我媳妇在她瓦剌娘家时,从那边儿圣女手里求的,总共才给了我两片,听说叫抗生素。” “瓦剌圣女?那她是我儿的救命恩人啊,愿圣女安康。” 小糯宝听得疑惑,探出脑袋瓜,往窗外一瞅,就见两个百姓正满脸感恩戴德。 第479章 竟敢贪这么多 姜丰泽勒紧缰绳,皱眉道,“哼,什么狗屁圣女,竟都把人心收买到京城来了!” “要我看,那二人就是在妖言惑众,把他俩抓来审一审便知了!”他这就翻身下马。 眼看三哥哥真要过去,小糯宝却胖爪伸出窗外,及时摁住他肩膀。 “三哥哥,不可~” “为什么啊妹妹,那圣女笼络咱们的百姓,一看就没安好心啊!” 小糯宝像个小大人,认真道,“虽然是如此,可那两个百姓,应该也是真得了圣女的好处,正把她当大恩人呢。” “这时候我们过去责备,只会让人以为朝廷在捂嘴,是在忌惮圣女,便更会觉得圣女威力无边,于我们不利。”小胖丫说得很在理。 姜丰泽一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真是冲动了。 这时,马车内的穆亦寒,也抬起漆黑的眸子,赞同地看向小棉袄 他颔首道,“不管那瓦剌圣女,是有意在收买人心,还是这只是巧合,但民心如洪水,宜疏不宜堵,若是强行不许他们说,只会起反作用,不必去管。” 姜丰泽觉得受教,点点头后,便重新上马,朝着宫道的方向去了。 不过听见此事也好。 穆亦寒更觉警觉,回宫后就召来暗卫,去瓦剌彻查一番。 小糯宝知爹爹要忙了,不想没人陪,终还是跟着娘和哥嫂们,先回了宫外的府邸。 孙春雪在家等了多日,盼星星盼月亮,可算盼到了家人归。 她围裙都来不及摘,就抱住姜丰年道,“娘,老大,糯宝,你们可算回来了,我可真是想死你们了!” 姜丰年脸都红了,把她扒拉下来,“咳咳,大伙都看着呢,你这像什么样子。” 换作以前,要是让丰苗看见大嫂腻歪,定是要打趣几句。 可惜眼下丰苗不在,于是这“担子”,就由丰景接了过来。 丰景擅长内涵,“大嫂你这开场白,还想死了?怎么像西街一个说书人,就是叫逢巩的那个,他回回一出来,也是这么跟大伙打招呼。” 孙春雪红着脸,拍了丰景一下,“去,别拿大嫂说笑,你们不在家这些天,我还给你缝了个书袋呢,留着你去国子监用。” 一想到大嫂的手艺,丰景就快汗流浃背了。 大嫂缝个尿布都歪歪扭扭,要是背她做的书袋子,还不得被同窗们笑到明年。 好在小糯宝哒哒哒,跑过来解围了,“大嫂,别光顾着抱大哥啊,也抱抱糯宝!书袋子才不给四哥用,给糯宝吧,我这么可爱,就该用大书袋打包偷走!” 孙春雪一听,还是小姑子贴心,忙笑着过来,在她的肉蛋脸上,来了两个大吧唧。 说笑得差不多了,冯氏问向儿媳妇,“行了,咱别在门口杵着了,快进屋说话。对了娘不在家时,府上一切都好着吧。” 孙春雪赶紧点头,“放心吧娘,家里都好着呢,这回我当真啥错都没犯。” 想着上回,众人从莱城回时,孙春雪一时贪财犯了错,她可是长了教训了。 冯氏满意地点点头,这就急着回屋,去看两个大孙子了。 小春哥儿从榻上起来,揉揉眼睛,没等冯氏把手伸来,他就像只小耗子似的跳下地,嗷嗷朝小糯宝跑。 “小姑姑~姑姑回来啦!” “春哥儿,想姑姑啦~” 他蹒跚地扑到小糯宝腿边,抓着她的裙子,笑得满嘴口水。 冯氏看着悬空的手,再回头看看被孙子当空气的老二两口子,不免哭笑不得。 “一看到糯宝,咱们这些当卖当爹娘的,就都得靠边站了,春哥儿这小子。”冯氏笑道。 李七巧无奈耸肩,“哪里是靠边站,咱都快被粘到墙上了,就差被打入冷宫了。” 姜丰虎摸摸脑袋,还想伸出大手,强行把儿子抱过来。 却不想,春哥儿瞥了眼他那扎人的胡子,就嫌弃嘟嘴,这便和小糯宝手拉着手,蹦蹦跶跶往屋里去了。 姜家人一路舟车劳顿,身上乏得厉害,肚子也空落落的。 于是大的抱着小的,沐浴的沐浴,躺着的躺着,等小厨房那边冒香气后,众人便欢欢喜喜,聚在一起用晚饭了。 姜家这边虽是无事,但穆亦寒那边,不在的时候,朝中却出了一档子烂事。 勤政殿内,等听完宋老所说,穆亦寒不由蹙眉。 “什么?连着三年,竟然私吞了两千两白银,这几乎是慈幼堂善款的七成了。” 穆亦寒面色寒如冰,“慈幼堂成立之初,便是养育我南纪孤苦孩童,这个狂妄之辈,连孩子的银钱都要搜刮!” 宋老摸摸白胡,点头道,“要不是前阵子,京城遍查商铺卫生,扯出一家卖脏油的,知道他们慈幼堂三年只用脏油,这才查出慈幼堂的事来。” 慈幼堂和养济院一样,都是收养孤儿之所在。 不过不同的是,慈幼堂在京城,是由官家专门设置,每年都会从户部拨上千两的银子,来收养城中孤孩。 那慈幼堂的堂主,本是由鸿胪寺卿周淳才举荐,是他的养父。 却不想此人竟仗着养子的权势,借此敛财,不仅克扣给孩子们的用度,三年来还数次伪报孩子数目,以此从户部要善款。 穆亦寒揉了揉眉心,“在云城时,就见了养济院闹出恶事。如今这慈幼堂,在天家眼下,竟也敢如此放肆,必不能轻饶。” “阿黎,下令将慈幼堂堂主下狱,罚去京郊皇家田庄,为奴十年。” “三日内,命其归还全部贪款,若不足数,便连奴仆也不必当了,直接拉出去斩了!” 只是在此之后,慈幼堂便急需新的堂主。 这个人选让宋老颇为头疼。 第480章 姜家新喜事 慈幼堂堂主这差事,责任重,又不算个官。 高门贵户的子弟,扛不了这担子,科考出来的举子,又盼着能走仕途路,两边都不愿做。 可要是再让官员们举荐,又怕遇到鸿胪寺卿那般,净塞些养父之类只套钱、不干正事的关系户。 宋老正觉为难时,穆亦寒却微微扬唇,已然有了个人选。 “阿黎,你再去跑一趟姜家。”穆亦寒说着,便给了他手令,“去找糯宝的大哥,问他可愿意接下这差事。” 阿黎和宋老都很意外。 “姜家大哥?”阿黎摸头道,“他先前一直在家务农,当真能应付得来吗。” 穆亦寒神色轻松,自信眼力精准。 “先前他去养济院照顾孩子时,就做得很是妥帖,只是在家打理庄子,未免可惜了些。” 正好,他本就有意为其寻差事,眼下这慈幼堂堂主,便是最合适不过了。 穆亦寒知闺女看重家人,而闺女心中所系的,在他心中也同样有分量。 阿黎想想也是,这就带着手令,高高兴兴去了姜府。 起初听到此事,姜丰年还当阿黎是在玩笑。 他刚从庄子上回来,掸了掸裤腿的灰,“什么慈幼堂啊,西街巷口的那个吗,我回来时看到好多官兵,在那儿抓什么人,你怎么想着拿这个打趣我了?” 阿黎哭笑不得,“什么打趣啊,姜大哥,这是国师大人的意思,慈幼堂缺个管事的堂主。” “那边一共三百来个孩子,五个乳娘,五个伙夫,十个教养的婆子,四个护院,还有专门的学堂和夫子呢。” 姜丰年睁大眼睛,“你这是来真的?意思是,以后这些人都由我管着了?” “当然是真的,咱国师的意思是,你要是不嫌弃,这差事就由你顶上了!”阿黎笑道。 这下子可把丰年乐懵了。 活了快三十年,他还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也能从朝廷领工钱。 虽说这不比老三,又是当官又是封爵的,但对于姜丰年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满足。 姜丰年手都出汗了,往裤子上抹了两下,“这哪里会嫌啊,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多谢国师大人了!” 阿黎弯起眼睛,“那成,明一早我就来找你,带你去那边接手慈幼堂。” 等阿黎一走,姜家人一下子都围上来,对着姜丰年不知怎么高兴才好。 冯氏笑得合不拢嘴,“慈幼堂是官家办的,你这也算是吃上皇粮了,不过到了那边,你可得细心做事才行,别辜负了国师的信任。” “大哥你真厉害。”姜丰虎憨笑道,“听阿黎说,那边少说有二三十个人手呢,以后他们都归你管了。” 丰景拿出京城舆图,“国子监离那儿不远,大哥,以后咱俩还可以一块回家!” 小糯宝蹦跶地跑出来,拉着丰年的胳膊晃,“大哥哥,好好干,糯宝给你加油呀!” 说着,她在心里也给爹爹,比了个大拇哥! 不过最激动的,就是孙春雪了,她丢下晒一半的衣裳,跑过来时还差点摔一跤。 “啥?当堂主?这么说我以后上你们那儿,是不是也能被叫句堂主夫人了?!” 姜丰年被她说得脸红,“可得了吧你,你连上炕都费劲,出去千万别乱说话。要不是国师看在糯宝的面子上,我也得不来这活计,这全要仰仗妹妹呢。” 于是,说来说去,这又成了小糯宝的功劳。 孙春雪笑得见牙不见眼,赶紧跑回屋里拿钱,要出去买樱桃煎,好生犒劳小姑子。 小糯宝成了“大功臣”,不用说,这一日下来,又是好吃的流水似的塞她手里。 胖丫躺在摇摇榻上,有时候想着,要是能多长张嘴就好了,那样她能吃得更爽快。 只是肚子上的肉圈圈,有时让她吃得有些心虚,生怕将来真长成个胖姑娘。 于是在捏捏小胖肚后,小糯宝叹口气,又往嘴里丢了个橘瓣糖。 “嗯嗯,先吃,等吃饱了就有力气减肥啦!” 翌日清早,姜丰年刮干净脸面,就穿上新袍子,一身清爽地去上任了。 就在姜家正欢喜时,却不知背地已然遭了人嫉恨。 那受罚的原堂主,本是鸿胪寺卿的养父。 鸿胪寺卿得知养父下狱,而姜家却无缝衔接,立马得了这肥差。 他在府上动了肝火,脸都快气僵了。 “为了保住养父性命,罚没的银子,还是我自掏腰包上交的,怎能让旁人捡了便宜。”周淳才急道。 他想了想,必要搅黄了姜丰年的差事,再把这肥差接过来。 第481章 献上好礼 转眼数日过去,姜丰年用了些心思,很快便对差事驾轻就熟了。 而眼下,姜家还有一要紧事,就是国子监快要开学了。 先前小科考中榜者,共十三个孩子。 都是要一同入国子监的。 临入学的前两日,这些学子们的府上,都悄悄备下了礼,打算送给国子监祭酒吴青,都想让其多给自家孩子青眼。 这事还是萧兰衣心思细,发现了他们的动作,提醒了冯氏。 旁人既这般做,那姜家当然也不能少。 这可事关丰景的前程。 冯氏就让儿媳去库房,挑一两样可心之物出来。 李七巧顺口问道,“娘,那咱可是要拣贵重的相送?” 冯氏心思沉稳,定夺道,“兰衣说了,国子监祭酒是文官,平日里为人清高,少与人有钱财来往,还最厌趋炎附势之人。” “既是如此,咱若拣金银贵器送去,反倒显得太巴结,让人厌烦。送礼在于心意,能挑些带巧思的是最好。”冯氏道。 李七巧心思玲珑,这就带着郑嬷嬷,去库房挑拣了一番。 最后一只紫檀木雕的鸟笼,上面还带旋转小铜门的,入了她的法眼。 “听闻那国子监祭酒,没什么偏好,唯独喜欢养些鹦雀。”李七巧轻盈地跑过来,和冯氏笑道,“这笼子并非贵物,但胜在雅致精巧,他既爱养鸟,那么给上这只鸟笼子,想必不会有错了。” 冯氏看了一眼,就欣慰地点头,老二媳妇儿真是一点就通。 就在这时,正好萧夫人派人前来,送了她做的蟹粉酥,好给小糯宝解馋。 自打萧老太走商后,萧夫人在府上无事,不是常来姜家坐客,就是做些糕点让人送来。 闻到蟹粉酥的香气,小糯宝像只嗅了鱼味的小猫,哒哒就扑了过来。 只是小肉墩没刹住车,一头闷在冯氏腰上,差点给老娘撞得仰过去。 冯氏揉着后腰,气得到处抓她。 “你个小吃货,得亏咱家现在够大,要是还在村里,你都能把娘撞到村长家猪圈里!” 小糯宝吐了下舌头,抓着蟹粉酥怕娘唠叨,小嘴叭叭咬上一口,就赶紧“将功赎罪”了。 “二嫂,再去把翠翠姐给的酸杏子,也装上一篮子来,一块作礼送过去,肯定是份好礼。”小家伙胸有成竹道。 冯氏和李七巧都一愣。 “为何要给酸杏?” 小糯宝眯起眼睛来,嘻嘻道,“因为酸儿辣女啊,娘,二嫂,你俩照做就是啦~” 知道乖宝不会出错,李七巧这就笑盈盈,去挑了一篮子卖相好的,让郑嬷嬷同鸟笼一并送去。 午后,国子监祭酒府前,一同来送礼的,有三五家的奴仆。 还真是赶巧了。 除了姜家的之外,还有鸿胪寺卿周家的管家,他站在最前头,一直拿下巴看人。 众人都是为着家里的小少爷,彼此招呼一声后,也难免好奇起礼来。 鸿胪寺卿管家见了姜家酸杏,忍不住撇嘴哼。 “一筐破杏子也有脸送,好不懂规矩的人家,等着被丢出来吧!” 郑嬷嬷提着礼,虽是听了个一清二楚,但还是忍住了自己的大巴掌。 等众礼都送到后,吴府的管家上报了名目,一听有酸杏子,吴夫人忙咽了酸水,命人快洗些过来尝尝。 书房里,翠翠种的酸杏味浓,闻得人鼻子都痒痒。 吴夫人抱着满满一碗,吃得满口津液,脸色都红润了。 “前两日才刚诊了喜脉,现在就好这口酸的呢。”吴夫人笑了个满眼,“这送杏子的姜家可真是及时雨,礼虽不重,但是我最喜欢的。” 国子监祭酒吴青放下笔,露出赞许神色。 “姜家?他家的学子是姜丰景吧,听闻那孩子颇有才气,所做画作新颖,人还不骄矜。” “那日放榜,裴老的孙子当街哭鼻子,只有他未曾嘲讽,还出言宽慰,是挺不错。”吴青说着,不住点头。 姜家人送礼不浮华,可见家风淳朴。 身为国子监祭酒,他从不在乎学子的出身。 唯二看重的,就是品性和家教。 吴夫人吐出杏核,夸道,“这姜家虽是新贵,但我还真挺喜欢。” “不像鸿胪寺卿周家。”说罢,她又嫌弃撇嘴,“那周家竟送了只绿翡做的送子麒麟,拿贵礼压人不说,麒麟还被碰断了只腿!我刚怀了麟儿,就遇上这晦气事,上哪说理去!” 吴青也微微蹙眉。 “学子出身门户不同,但愿日后,都能是可造之材,别染了家中习气就好。” …… 两日后,国子监便开学了。 姜丰景舍了大嫂的“手艺”,终是背了二嫂做的书袋,去了天下读书人的梦想之地。 秋高气爽下,京郊的田庄也换了新装,顶着一身“金黄盔甲”,向农户们发出召唤。 眼看就要秋收,大哥既已有了差事,那庄子上的事情,就都由姜丰虎打理了。 哥哥们各有各的忙,姜府也冷清了不少。 上午时,小糯宝踩坏了娘新种的花苗,想找个人来背锅,却都抓不到趁手的哥哥来“用”。 于是小胖丫索性,就出去躲“祸”喽。 正好小厨房刚蒸了桂花糕,小糯宝就让郑嬷嬷装两盒子,打算去国子监、军营、庄子和慈幼堂,给几个哥哥们送上一些。 国子监和慈幼堂挨着,同在城南的西街。 马车刚朝那边去,小糯宝就正好瞧见,有两个厨娘从慈幼堂后门出来,在朝一位老妇买菜。 她本想招呼一声,让那二人带路,去见大哥哥。 可谁知这时,只见俩厨娘一脸鬼祟,手上飞快一伸,就从老妇手里拿走银锭子。 同时,那老婆子也左右打量后,朝她二人手里,塞了一包东西。 “就这个玩意,下到粥饭里。” “死不了人,只要把动静闹大就好。”老妇压着声音道。 小糯宝眯起眼睛,细打量那老妇衣着,此人虽有意乔了装,换上卖菜人的粗衣。 但脚下的鞋子,却仍穿着绸面的,可见绝非寻常卖菜老妪。 小糯宝心底一沉,忙喊郑嬷嬷。 “嬷嬷,你快去跟上那老妇人,看她到底是谁家的?” 郑嬷嬷赶紧应下,嘱咐马夫把糯宝送进去,就飞快跳下车,悄声跟了过去。 等到了慈幼堂后,姜丰年看到妹妹,起初还很兴奋。 “糯宝怎么来了?可是想大哥了!” 小糯宝却笑眯眯的,没有应声,挽着他胳膊朝避人的方向去。 看出妹妹有事要说,姜丰年配合地拐去偏殿。 等关上门后,他认真道,“怎么了乖宝,到底发生什么了。” 第482章 见识一下雷霆手段 小胖丫打开食盒,一边给大哥喂块点心,一边指了指伙房。 “大哥哥,那边有人想捣鬼呢。”小家伙气定神闲道,“糯宝来帮你“抓鬼”啦!” 姜丰年一听,却不意外,反倒笑着摸摸她头。 “你这小丫头,真是神了,连大哥这里有“鬼”都知道。” 眼见大哥毫不吃惊,小糯宝倒有些疑惑了。 “诶?大哥,难道你早就知道什么了?” 姜丰年这才点头,把他心中的盘算,全都说了出来。 自打上任后,他便处处留心,察觉此处做事的人手,就没几个老实的。 毕竟,上一个管事的,就曾犯下贪污谋私的大罪。 姜丰年用脚丫子想都知道,有颗老鼠屎带头,那一锅汤肯定都是臭的。 管事的都贪腐,那手下的厨娘、伙夫还有看护等人,又岂能有几个干净的。 照着姜丰年的打算,是想把慈幼堂的人,彻查个遍,但凡有不干净的便都换掉。 只是不曾想,在他细查过才知,一个小小的慈幼堂中,竟连个厨娘和护院,都是有些来路的。 姜丰年觉得好笑,“大哥探过他们的来历,一个个的,不是兵部侍郎的奶兄弟,就是太常寺卿的姑奶家的三舅妈。” “京中人情复杂,我若全都清换,难免会凭白得罪些人,那也不妥。” 闻言,小糯宝睁大眼睛,“所以,大哥的意思是?” 姜丰年沉稳的脸上,露出一抹狡猾。 “其实我早看出,伙房有两个厨娘鬼鬼祟祟,怕是憋着坏。所以就故意纵着她们,想等闹出事来,再借机一起清算,这样倒也算有个由头了。” 小糯宝小脑瓜冒星星,怎么都想不到,大哥何时也变这么精了? 平日里,大哥不显山不露水,但正经在外做了差事,竟是这般有胆色的。 小胖丫这下就放心了,松了口气,就抱住丰年的手臂咯咯笑。 “大哥厉害,大哥威武!” “那我就在这里,陪着你一起除蛀虫!” 姜丰年心中暖暖,摸摸妹妹的脑袋,“我这点雕虫小技,算不得什么,只要不办砸了差事,不给你和国师丢脸就好。” 小家伙立马扁嘴,“大哥不许妄自菲薄!” 眼下,正逢午饭时辰,慈幼堂的孩子们像是出笼的小鸟,都流着哈喇子,朝着餐房那边跑去。 突然,只听“啪啦”一声。 好像有什么东西,摔碎在地上的动静。 姜丰年闻声眯眼,牵起小糯宝的手就道,“看来她们是动手了,可算等到了,咱们这就过去看看!” 动静是从伙房传来的。 小糯宝他们刚一赶到,就见两个厨正娘惊慌失措,地上还洒了一大盆的热粥。 这时,一旁的小厮摔下头巾,气呼呼跑过来,“大爷,您吩咐我盯着她们,还真被我发现了。” “这两个婆子趁着盛饭时,竟想把一大包药粉,倒进孩子们吃的粥盆里,被我一脚踢翻了!” 这小厮本就是姜家的,被姜丰年打扮成伙夫,送进伙房里帮工,就是为了帮他盯着。 眼下,那两个厨娘见事不妙,赶紧都闭上嘴巴,还想为雇主瞒着。 很快,郑嬷嬷也回来了,她一进门,就告诉糯宝。 “您让奴婢盯的人,奴婢看得真真的,就是进了那个鸿胪寺卿府,好像还是鸿胪寺卿的奶娘。” 姜丰年瞪大眼,“原来是这家人在搅和?” 小糯宝摸摸下巴,一切都清楚了。 不用说,定是鸿胪寺卿心有不甘,故意指使厨娘加药,想给孩子们吃坏肚子,好让大哥哥丢了差事。 眼下,那两个厨娘还死活不认,一看就是收了好处,打算自己背锅的。 小糯宝见状,也不急不恼,“都这样了,你们还想替人瞒着,也不想想看,自己受不受得了这罪责。” 说罢,她便吩咐郑嬷嬷,笑道,“嬷嬷从前是宫里慎刑司出来的,遇到不肯招认的,该怎么做啊?” 郑嬷嬷一听,眼睛顿时瞪起,“交给奴婢就行了!” 她伸出粗粝的手掌,未等那俩厨娘反应过来,就一人一个大嘴巴子,抽得她们原地转圈。 “让你们不说!” “让你们使坏!” “不说,就当是你们自个儿做的,老身就算是抽死你们,也没人说个不字!” 那二人被打得死去活来,脸上由红转紫,再打就要毁容了。 吐出血水后,她俩都颤抖求饶。 “我们招……别打了呜呜。” “就、就是鸿胪寺卿府上的奶娘,让我们来做的,给了我们五十两!” 得了她们的招认,小糯宝就满意了,这就命人把厨娘们压到大理寺。 这算教唆投毒,可是大罪。 直接报官便可,到时候,自有官兵上那鸿胪寺卿的门! 至于慈幼堂的其他人,这会子见了姜家雷霆手段,都面露怯色,一个个盯着鞋尖。 姜丰年不想留些腌臜在此,便冷着脸道。 “今日之事,非同小可,我看慈幼堂的人手,是该好生清查一番了!” “过往但凡有手脚不干净,或是借着孩子们谋私的,此次一旦查出来,全部送去官府,重罚!” 什么? 众人吓得脸色一白。 有两个差点就要尿裤子了。 姜丰年瞥了眼他们,又沉声道,“若是有谁心里虚的,给你们半日时间,自己收拾铺盖卷走人,别来碍我的眼,我便也懒得再和你们追究过往。” 这话一出,那些做事的人纷纷跪地,说了几句求饶的话,就自己麻溜滚蛋了。 京中无秘事,此事很快,就传得满城皆知。 但凡听说了的人,无不觉得惊叹! “听说那姜丰年,原本不过是个农户,竟也能有这手段?” “莫要把人看扁了,出身是老天爷给的,但本事却是自己的。” 第483章 穆亦寒的打算 这话一出,不知说到多少人的心坎上。 是啊,含着金子出生虽好,但出身却不能丈量一辈子啊。 就像那鸿胪寺卿周淳才,五岁后找到生父,虽是成了贵门子弟。 但他蠢材又贪财,竟为了蝇头小利,前脚刚搭进去个养父,后脚又坑进去个奶娘。 眼下京中,全都是他的笑话。 朝里的同僚们,也被他蠢到无话说,不大爱搭理他。 不过,憋屈都是别人家的。 姜家门风正,走善路,眼下他们的日子,只有风生水起! 这次秋收,京郊田亩多产,来了个大丰收。 姜家的两处庄子,因姜家兄弟看管得勤,更是得了个谷满地、粮满仓,美得姜丰虎走路都带着风! 对于庄稼人来说,没什么比秋收丰盛更让人高兴了。 农家人骨子里的质朴,和对粮食热烈的爱,都在这一刻,迸发到了极致。 只是,连着多日风吹日晒,让他那张糙脸,是彻底熬成了“黑神煞”。 几日未归,等再回府上时,看着姜丰虎头戴斗笠、脸黑如炭,门口的小厮气哼哼就要撵人。 “去,去!什么人也往公主府进!” “要是想来当护院,也得我去禀告了夫人,才能找人来试你啊。” 姜丰虎摘下帽子,抬手就朝小厮脑门敲去。 “你个傻小子,看清楚了,我是你府上二爷!” 小厮揉了揉眼,看了半天,才认出他脸上的那俩“黑豆”。 “还真是二爷回来了。”小厮吐吐舌头,又摸后脑勺道,“您现在的模样,要是画下来,贴在家里都能辟邪了。” “你小子别跑,给我站住!” “二爷饶命,二爷我真知道错了——” 听到动静,小糯宝和冯氏忙出去一看,就见丰虎正追着小厮,活像是狗逮兔子似的。 小糯宝捧着小肚子,笑出了公鸡打鸣的气势,就差扶墙了。 “哈哈,二哥哥黑成炭了,连小厮都不认他了,娘你快看呀!” 冯氏也笑了一会儿,故意道,“老二,待会儿不许去看春哥儿,别把我孙子吓着,以为是黑山老妖来吃人了。” 姜丰虎揪着小厮脖子,又摸摸脸上,一脸憨憨神色。 “娘,要是年年都能这么丰收,那让我每年都做几日妖怪,我也乐意啊。”他松开小厮,笑得可爽朗。 院子里传来欢声笑语,郑嬷嬷很有眼色,这时带着厨娘,也端来了茶水和点心。 姜丰虎仰起脖子,灌下去两杯温茶后,就和家里说了收成,又算了能入账的银子。 冯氏一边听着,一边时不时点点头,嘴角渐渐咧到耳后。 高兴之余,她还不忘嘱咐,定要包些赏银给佃户们,辛苦他们的一年劳作。 姜家做事凭良心,不会因为富了,或是身份贵重了,就不顾穷人死活,做那钻进钱眼的扒皮鬼。 “老二,要没有佃户们卖力气,咱也不会有这些收成。” “务农不易,除了赏银外,再买两三头大猪,挨家分一分半。”冯氏细心道。 小胖丫围在一旁,背着小手溜溜达达,小眼神一直偷瞄娘。 她是想趁着冯氏高兴,让其带自己出门,采买些时兴料子,再置办几身新衣裳,好留着中秋灯节时穿。 “娘~” 小胖丫正要开口。 可谁知就在这时,她脑海中忽然白光一闪,接着便浮起一幕画面! 奇怪的场景中,小糯宝看到有一女子,正站在大军之前,手里还持着一只火铳。 下一刻,火铳铳口一转,她便猛然发现,那大军之中,竟人人都有火铳! 而火铳所指的方向,居然是……正对穆亦寒的额心! “爹爹!”小糯宝猛的一急,就跟着大喊出声来,嗓音都快喊哑了。 同时,画面也戛然而止,再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冯氏和姜丰虎被吓了一跳。 “妹妹,这是怎的了?” “娘在这儿呢闺女,不过国师不在咱家啊。”冯氏忙过来问。 小糯宝回过神来,一摸小胳膊,已经惊出一身鸡皮疙瘩。 她知道,方才的显像定是预兆。 看来爹爹日后要有难,不对,只怕是……整个南纪国,都要有难了! 小胖丫喘口粗气,警惕地睁大双眼,就急巴巴道,“娘,二哥,快备马车,糯宝要进宫一趟!” 冯氏还从未见过闺女这般,不过并不刨根问底,忙让姜丰虎快去叫车夫。 回到龙轩宫后,小糯宝绕过长长的走廊,找到穆亦寒就问,“爹爹,咱们可也有火铳?” “什么叫也有?”穆亦寒疑惑抬眼,这便从匣中取出一只。 “爹爹早年有过一把,此物危险,你要这个做什么,可是在何处见过?” 小糯宝急得摇头,“一只可不够,我要爹爹的黑甲军,还有三哥哥的辽东营,都能人手有一只!” 穆亦寒微微一惊。 “糯宝的意思是……你想打造一个火器军?” “没错,就是火器军,咱们的大军必须有火器,这样才能对抗他们。”小糯宝攥紧小拳头,点头如捣蒜。 穆亦寒深吸一口气,一时间,甚至都忘了问,闺女口中的“他们”到底是谁。 他只知,打造大量火器,实在是异常艰难。 火器威力虽大,但对于南纪兵将而言,却极少使用。 一来,是制造费事,哪怕是上好的工匠,也要研究个把月,才能够制出一把。 二来,所耗费的石脂,更是珍贵至极。 不过好在,穆亦寒年幼习武时,就对火铳等物颇有兴趣。 他还曾花了重金,在南纪和各个外邦,搜罗了几位会制火铳的高手。 经过他们研究,打造火铳的速度,倒是可以提高不少。 只是石脂的用量,南纪国实在不足,只能依赖从外邦买。 不过穆亦寒看着小家伙,心中对闺女,是一万分的信任。 于是他大手一挥,这便应下,“好,爹爹听糯宝的,咱们这就成立兵厂,打造火器,培养火器军!” 而要建兵厂的命令,一经发出,就在南纪军中,引起不小的振奋。 穆亦寒又命户部,节省不必要的开支,再拨下一笔重金,用于向外邦采买大量石脂。 这天午后,勤政殿内,穆亦寒揉揉后颈,正翻看着一沓奏折。 这时,一名黑甲军急步前来,“国师大人,有要事来报。” 穆亦寒微抬眼眸,“进吧!” “可是瓦剌那边,有传回的消息了?”他淡声发问。 第484章 大事不妙 毕竟,瓦剌圣女的谜云,一直笼罩在他的心头。 他迫切想要知道,那边究竟在搞些什么鬼。 然而,黑甲军带来的消息,却并非是此事。 “回国师大人,派去瓦剌的暗探,还都尚无任何消息。” 黑甲军低眉道,“属下来报,是为了兵厂一事。” “哦?兵厂又怎么了?”穆亦寒向前探了身子。 “此次,照着您的命令,我等正欲赶制出一批火铳、还有震天雷等物。” “但是南纪石脂有限,近十来年,又没有新的石脂矿被发掘,若是将集市上的全部采购回来,那么百姓日常所用的灯油、墨块,便要大受影响了。”黑甲军为难道。 穆亦寒并不意外。 南纪的石脂矿不足,开采起来也不易,这本就是常事。 穆亦寒抬声道,“本座不是吩咐过,让你们速速同波斯、大食等外邦使者联络,去收买石脂吗,何必动用街市上现存的?” 来报的黑甲军更是叹息,“此事原本已商量好,但就在前几日,那几个外邦使者纷纷反悔,不肯再卖石脂给我们。” 穆亦寒顿时蹙眉,“可知为何?” “原本,那几位都不肯说,直到我暗中跟随,才听其中一位、提及了瓦剌。” “听他们的意思,瓦剌虽不知为何,但已然花重金,买下了十年内他们多余的石脂,所以他们才拒了我们。”黑甲军回道。 瓦剌人少? 何至于需那么多石脂! 穆亦寒长眸眯紧,心中顿觉不妙! 石脂又叫石漆、或是石油,不光用于百姓们的生活用度中,更是做火器必不可少的。 而如今,瓦剌急买大量石脂,只怕也不是为制生活用物。 一旁的阿黎惊道,“国师,莫非瓦剌也是同我们一样,买了石脂要去造火器?” “若真如此,那他们得了大量火器,说不定是想起战事啊!”阿黎捏紧双拳,“如若是要打我们南纪,那岂不是危险了!” 穆亦寒沉下神色,虽未见丝毫慌张。 但在他的心里,已经陡然生出异样,先是圣女,又是大量制造火器,看来瓦剌,绝对大有问题。 于是接下来几日,穆亦寒多次下令,再派暗探前去瓦剌,务必先要把那圣女的来历,查个明白。 与此同时,他又下诏,广征高手。 “我们南纪地大物博,并非没有石脂矿。” 穆亦寒摩挲着掌心道,“只是人力微小,难以探得其位置所在,下令告知百姓,若有人能有石脂矿的线索,一律重赏!” 不过,此事又不能太刻意,省得引起百姓们的恐慌。 一旦得知石脂告急,大家就都要去囤积灯油、墨块等物了。 所以,此令只能夹在一堆告示中,贴在了京城、和各个府城的大小角落。 夜色浓重,月亮高悬在枝头上,显得格外静谧。 京中的告布栏前,一只老鸦掠过枝头,遮挡住了半片月光。 一群十来人的队伍,沿着街心,正要朝京郊的方向赶去。 这时,一只大手伸过来,一把撕扯掉上面的告示,露出嘲讽之色。 “都说南纪善智,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小小石脂,就够让他们为难至此了。” “谁说不是,看来圣女的大计,定是能成了。” “行了,别废话了,快朝那边去吧,南纪人定想不到,他们的石脂矿就在眼皮子底下,但却要落入咱们手里了!” “哈哈哈,快去快去,再挖三日,咱就能开采了。” 夹杂着瓦剌口音的说笑,像是一道鬼魅,在街上慢慢荡开…… 第485章 实在是纨绔 而就在这一夜,小糯宝也睡得很不安生。 整整一宿,她那胖元宝似的小脚丫,就跟踩了风火轮一样,踢翻了五、六次被子。 睡梦里,好像有只神秘的手—— 正要从她眼皮子底下,盗走她一直想穿、却又找不到放在何处的漂亮衣裳…… 小糯宝急得一头汗,小脚底都快磨踢出火星子了,就为了拦住那神秘盗贼。 日头还未升起时,冯氏就被弄醒了。 “这孩子,怎么睡个觉还尥起蹶子了。”她摁住闺女脚丫,安抚地拍了拍背,又为把她把被子盖好。 一觉醒来,小糯宝爬出被窝时,只觉得小脑袋瓜昏昏沉沉。 不过很快,这份不悦就被早饭的香气冲散。 趁着小胖丫肚子咕咕叫前,郑嬷嬷放好了小饭桌,让糯宝吃饭。 虽说家里现下有了厨娘。 但李七巧仍会时不时下厨,尤其是给小糯宝的吃食,大多由她经手。 桌上摆着一碟鸡蛋饼,烙得松软无比,一旁还有新下来的御田胭脂米,做的米粥,闻着就香气扑鼻。 小糯宝欢喜坏了,哒哒坐在桌上,就开始动筷子。 一旁的郑嬷嬷笑意盈盈,看着小主子吃饭。 等快吃饱时,小糯宝抻着脖子,像屋外张望。 “今日怎么格外安静啊,嬷嬷,我娘她们呐?” 郑嬷嬷笑道,“今个儿城东开了个庙会,方才萧夫人派人来,请了你娘和你二嫂她们,都去了那边,说是要逛逛热闹呢。” 小糯宝一听,顿时像个泄了气的皮球,手里的饭都不香了。 “娘她们出去玩,怎么不带糯宝啊,呜呜,糯宝被孤立了。”小家伙一脸委屈。 郑嬷嬷听罢挠头。 嗐,早知道她就编个别的瞎话,糊弄过去就好了。 不过小胖丫也没闲着,吃饱了饭,练了会儿字,就跑去另一个屋子里,逗俩侄子玩了。 春哥儿见了小姑姑,就会欢天喜地地抓衣角,走到哪里跟到哪里。 而冬哥儿还不足一岁,就有些费劲了,穿着开裆裤爬在炕上,朝小糯宝来了个“无齿”大笑。 冬哥儿不像春哥儿,生得那是黑又亮,活像个刚从地里挖出来的土豆蛋子。 小糯宝看着“土豆蛋子”,一时作起坏来,举起手里的大苹果,就冲他摇了摇。 炕上的小冬哥儿正是口欲期,看啥都想咬两口,这就朝着小糯宝爬过去。 “想不想吃啊冬哥儿?”小糯宝眯起眼睛来。 小冬哥儿拼命点头,嘴里咿咿呀呀,“嗯啊——嗯啊!” 小土豆蛋子这般着急,口水都淌到了衣襟上,小嘴巴一直吧唧不停。 “好吧,那就给你一口吃,不过你要自己咬得动哦。” 小糯宝说着,就把手里的苹果递过去,塞到侄子嘴里。 小冬哥儿牙还没长齐全,咬了五六口,连皮儿都没啃破一点,急得顿时直扑腾。 “呜呜咿咿呀!”他求助地看向姑姑,可小糯宝却躲在门后,看他着急得直发笑。 这时。还是孙春雪听着动静,赶紧赶过来了。 一看儿子抱个大苹果,啃得满脸通红,她只好无奈摇头,“得,能给你小姑姑当玩具,给她逗个乐,倒是你这小子的福气了。” 一阵调皮后,大门那边终于传来了动静,是冯氏她们回来了。 小糯宝这才结束了调皮,蹦蹦跶跶朝门口去。 “娘,你们回来啦~还有萧夫人也来啦!” 萧夫人见了糯宝,眼底就是藏不住的欢喜,忙探着身子,把小胖丫抱在怀里。 不过,小胖墩明显让她吃力,萧夫人身子又弱,很快就有些汗流浃背了。 好在这时,小糯宝看出什么,搂住萧夫人的脖子,把小腚往边上一歪,不敢照实了坐。 萧夫人感觉到她的动作,忍不住吧唧一口,“咱糯宝真是贴心,难怪婆婆最是疼你,你要是我闺女该多好。” 等回了屋里,她们几个妇人,就又接上了在外面时的话茬。 “对了萧夫人,方才还没说完呢,那几个孩子当真那么没轻重,听说都惊动了官兵,可是当真?”李七巧好奇地问。 萧夫人微微颔首,继续道,“没错,听说带头的是裴老的孙子,还有几个世家小子弟,他们只当是有趣,却差点着了两三家商铺,吓着不少百姓。” 冯氏坐下后,忍不住蹙眉,“这些富贵出身的小少年,打出生就含着金汤匙,却是越富贵越造次,真是什么事都干得出。” 小糯宝趴在萧夫人膝上,听得小脑袋摇来晃去,一会儿看看二嫂,一会儿看看老娘。 “娘,你们在说什么啊,发生了什么事?”小家伙好奇极了。 萧夫人摸摸她的小脸,轻声道,“就是昨个儿白天,几个富家小少爷,不知怎么取乐好了,就在命下人买空城里的梅花灯,再点上灯油,让那梅花灯绕着烟雨桥连成一圈,想出出风头。” 可谁知昨日风大,其中一盏花灯被吹倒了,里面的灯油撒出来,一下子燃了一串的灯,就连桥上都烧黑了一部分。 当时几个孩子吓坏,纷纷钻进马车逃走。 周围的百姓和商铺,却是倒了大霉,索性没有人员伤亡。 小糯宝听得不快,鼻尖微微皱起来,“梅花灯做起来复杂,一只要买半两银子,灯油是石脂所制,更是珍贵得很,他们怎么这么浪费好东西。” 眼下,爹爹正为石脂发愁,可这些富贵小少爷们,却如此恣意挥霍,听得就让她肉疼。 好在没有让百姓受难,不然就更是可恶至极了。 萧夫人摇摇头,“京中不少钟鸣鼎食之家,区区花灯和灯油,再挥霍十倍,他们也花得起,所以才没个忌惮。” 小糯宝眉毛拧成毛毛虫,觉得这样可不好。 南纪虽是富饶,如同家大业大的大家族。 可若家中的孩子们,尽是些败家子,那么再大的家业,也迟早要被败光。 许是父女俩心有灵犀,此时,穆亦寒在宫中得知此事,也同样颇为不悦。 “前几日,农户们起早贪黑,不分昼夜地忙着秋收,就为了一年下来,能够吃饱肚子,用得起不呛鼻子的灯油。” “可他们,仗着家里有依靠,却随意糟蹋多少人买不起的好东西。”穆亦寒心中烦闷,正好这些个少年,撞到了枪口上。 他这便下令,“子不教,父之过,但凡昨日去过烟雨桥的子弟,其父一律罚俸半月。” “另外,朝中凡五品以上的官员,其子有超过七岁者,一律送到京郊,学农十日,也让其明白,什么叫一餐一物,皆来之不易!” 第486章 荒山有蹊跷 此令一下,京中好些个府邸,都传来孩子们的哀嚎。 学农? 干活? 还是国师亲自下的令? 他们这些养尊处优的公子们,就差连放个屁,都得让下人们提前帮脱裤子了。 这突然让他们去干活儿,可如何受得住啊。 大人们也是不舍,但谁都不敢抗旨不从,只能哄着自家心肝肉,务必要忍过这十天。 姜家人得知此事,倒是都觉得痛快,这下子好,可算是能治治那些小纨绔们了。 “要是从小就不走好道,长大了岂不是更加顽劣,国师大人这是替他们爹娘,教养这些公子哥呢。”冯氏赞叹地直点头。 不过一山还有一山高。 穆亦寒下完旨后,又把学农之地,定在京郊西边,其中就有姜家的庄子! 正好,姜家庄子刚秋收完。 之后还要晒稻谷、烧秸秆、种大白菜、挖婆婆丁,这些可是都需要人手! 姜丰虎听了大笑,“哈哈,难怪,刚刚庄上的管事来报,说有官兵前去嘱咐,过两日就送八九个孩子来,说是来帮着干活儿的。” 小糯宝听后拍着小巴掌,“二哥哥,要是他们有谁不听话,就用你现在这张黑神煞的脸,去吓唬吓唬,不怕他们敢不听!” 姜丰虎拍拍胸脯,可是不会和那些臭小子们客气。 一些骄矜贵子,干不了别的活,但帮着搬搬秸秆、提上几桶水,总是有手就能会的。 一晃两日过去,京中的“奇景”这便来了! 只见,好多高门府邸前,都有一两个小公子,正抱着包袱,对着府上的爹娘哭鼻子。 “呜呜不去行不行啊。” “父亲,母亲,能不能让我的书童,扮作我去干活儿啊。” 孩子们大多不情愿,不过爹娘们一拿国师出来吓唬,一个个倒也就老实了。 不过总有那么几个不知死活的。 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公子,坐着马车赶到京郊,一下车时,竟还呼啦啦带着五六个丫鬟、小厮。 当着黑甲军的面儿,那小子还抻脖子道,“不就是干点儿农活儿吗,我家下人多的是,有这些贱骨头替我干,用得着本少爷亲自动手吗!” 听着这话,黑甲军的脸上一黑。 这就架起那小子,丢进一家农户的猪圈里,由着他被猪啃得裤子都破了。 小糯宝在一边看着,忍不住笑哈哈,让他口出狂言,实在活该。 平时在家待得憋闷,于是小糯宝来了庄子上,想好好看看,这些孩子们怎么学农! 庄子上本来安静,因为多了八九个皮孩子,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 姜丰虎撸起袖子,觉得来了人手,这就指挥他们过去打水。 不过,正所谓人小鬼大,说的就是这个年岁的孩子。 知道黑甲军守在庄子外,他们不敢明着不从。 于是一个个小脑袋凑在一起,就想出了个混招。 由裴老的孙子裴金宝带头,八、九个小子走到井边后,故意使起坏来。 一个个不是假装提不动,打翻了水桶。 就是趁着村民不备,偷偷割断了井绳。 总之,干活他们不行,但偷懒耍滑闹无赖,却是在行得很。 姜丰虎本是想瞪起眼睛,可那裴金宝机灵得很,立马扑到他怀里,揉着眼睛假装要哭。 “呜呜,叔叔别生气,都怪金宝太笨了。”他干打雷不下雨,哭完还朝身后的伙伴挤眼睛,“可是这也怪不着我呀,我在家确实没干过啊。” 姜丰虎嘴角抽抽,虽想给他两下,可又怕说是欺负了孩子。 好在这时,小糯宝蹦蹦跳跳地来了,来给二哥撑腰了。 她笑嘻嘻道,“哎呀二哥,他们没干过呢,要不就让他们歇着吧,” 孩子们一听,正觉得逞,一个个都呲个大牙,互相击了下掌。 可谁知下一刻,小糯宝就眯眼道,“二哥哥,咱们庄子上的粮食珍贵,只有干活的人才能吃呢,谁不干活就没饭吃,让他们饿着好啦。” 这话一出,孩子们都苦着脸,一个个蹲在地上,本来还想再耗一耗。 可谁曾想,过了饭点,姜丰虎还当真不给他们拿饭。 饿得小子们肚子都咕咕响,眼睛都快掉别人饭碗里了。 从上午熬到傍晚,终于一个个忍不住了,跑去求着姜丰虎,快给他们拿些吃的吧。 这时候,小糯宝抱着一盆玉米面菜饼,一人给了一个。 “喏,拿去吃吧,庄稼人一餐一饭皆是辛苦换来的,你们既然来了此处,再想甩手做大少爷,那可不行。”小糯宝叉腰道。 饿了两顿了,裴金宝带着伙伴们,伸手就直抢拿菜饼子。 粗糙的玉米面,不见荤腥的酸菜馅,这在平时,是他们府上下人都不屑吃的。 可此时对于饿极了的小公子们,却成了难得美味,吃得差点咬到舌头。 “怎么回事,玉米饼子怎么变这么好吃了?” “原来饼子也能这么好吃,以后回府了,我肯定让厨娘多做几个给我,也绝对不浪费。” 小糯宝看着他们吃得喷香,小脸也笑起来,算是让他们有了点长进。 一顿饱饭下来,裴金宝他们也老实了。 一个个纷纷点头,答应以后定不会再捣乱了。 小糯宝满意点头,这就带着他们,把白天打翻的农具摆好,又把没搬完的秸秆收拾一下。 孩子们吃了个饱肚,力气也大了不少,干到天色已经黑透,直到看不见了,才坐在地上想歇一歇。 小糯宝打了个哈欠,有些困了,“剩下的明日再做吧,咱们回农舍那边,该睡觉去了。” 孩子们跟着起身,拍拍身上的杂草,就跟在小糯宝的身后,像是一堆回笼的鸭子。 谁知这时,裴金宝忽然揉了揉眼,看向了远处的光亮, “糯宝公主,那边不是荒山吗,怎么还有亮光啊。”他奇怪道。 第487章 带头抓鬼去 小糯宝闻声,顺着他肉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见远处的山头,真有火光闪动。 那火光若隐若现,隐在一片山林之中,上方竟还飘着蓝色火焰! 小糯宝挠挠小脑袋,同样奇怪,随口就嘟哝起来。 “咦?听我二哥哥说,那边好像都是坟圈子,没有人家在住,哪里来的光呀?” 庄子远处的山头,全是荒坟野冢,山下的百姓也极少会过去。 这么一说,裴金宝立马脑洞大开,打了个哆嗦就开喊。 “我的老天奶,我知道了!” “那肯定是鬼火,山上有鬼啊,救命啊小公主!”他一身胖肉乱颤,扯着小糯宝的袖子,就嗷嗷张大喉咙。 其他小子们也被惊住。 荒山野坟,蓝色焰火,除了鬼火也不可能是旁的了啊。 于是他们也嗷一嗓子,都吓得捂住眼睛,吱哇乱叫起来。 小糯宝无语住了,稚嫩的小脸上,露出深深的鄙夷之色。 这世上虽有孤魂野鬼。 但鬼火什么的,却是谣传,根本没有的事儿。 听到动静,大人们都跑了出来,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儿。 裴金宝他们扑过去,一人抱住一个大人的腿,就呜嗷地扯着嗓子,喊得“地动山摇”。 姜丰虎扒拉开两个,忙过来问,“糯宝你没事吧,他们这是咋了,哪里闹鬼了。” 小糯宝摆摆小手,指向了山上,无奈道,“二哥哥,别听他们的,你先看看那边。” 夜色浓重,虽是隔得远些,但山上的光亮仍然显眼,也格外突兀。 姜丰虎疑惑起来,这就和村民们一起,三两嘀咕了起来。 “对啊,那么到底是啥?别说孩子们害怕,连我都觉得怪得慌。” “难不成是有人路过,可大晚上的,谁敢往那边去啊。” “等等!前天晚上,我出来解手时,好像也看到那边亮着火光!” 近来怪事颇多,小糯宝认真听着大伙的话,越听越觉蹊跷。 既是疑窦重重,那不如就观想一下,看看可有什么线索。 于是小糯宝这就闭目入定。 而下一刻,就有一道耀眼的金光,突然在她眼前划过,竟直指山上的方向! “金光乃财气所现,难不成山上,是有什么宝物!” 小胖丫忙睁开眼,心跳跟着加快。 她拽住丰虎胳膊,兴奋得嗓音跟着抬高。 “二哥,快!多带些人手,咱们一起去山上看看便知!” 姜丰虎万事都听妹妹的,这就毫不犹豫,把庄上的汉子都招呼起来。 小糯宝跳到丰虎的背上,搂紧他脖子,“对了二哥哥,咱们别带火把,动作也得小一点儿。一旦是山上有别的人,故意弄出的光亮,咱们不知全貌,还是防备些好。” 她留了个心眼,觉得谨慎为妙。 “好,听妹妹的。” “大伙再带些防身之物,咱们这就出发。” 随着姜丰虎一声令下,十几个汉子跟上脚步,一同朝着荒山赶去了。 天黑夜深,好在有半轮月光照亮,倒也可以勉强前行。 只是月色朦胧,像个羞怯的小姑娘,时不时就躲在了乌云背后,不肯展露容颜。 大伙越往前走,越是艰难,渐渐有些汗流浃背了。 得亏其中有两个岁数大些的,从前到山上拾过草,熟悉路途,带着大家抄近路赶去。 小糯宝打了个哈欠,有种预感,今夜定会有一番大折腾。 她裹紧身上的小薄袄,趴在二哥的肩头,迎着晚风,一脸期待地看着前路…… …… 而就在此时,另一边的山上,一道激动的欢呼,正划破夜色! 五六个瓦剌男子,跪在地上,盯着地上汩汩流出的“黑墨”,以及上方生起的火光,嘶吼到声嘶力竭。 “烧着了,看上面的蓝火,它是石脂,不是清水,当真是石脂啊!” “咱们挖出石脂矿了,圣女威武,圣女万岁!” “就知道圣女不会出错,咱们有了这石脂矿,就能取走石脂,运回母国去了。” 几个汉子兴奋地狂吼,然后就忙拿起水桶、铁铲,还有专门能蘸取石脂的驼毛刷,趴在小小矿口处,疯狂开始取脂。 伴随着干活的喘气声,这几人的脸上的得意,也越发强烈。 他们皆来自瓦剌,半年前,才被派到南纪生活,算作奸细。 而就在一个月之前,一封密报传来,瓦剌圣女给了他们舆图,命他们按照舆图所圈画,来京郊西山上,挖取石脂矿。 他们虽不知为何圣女,连南纪国的石脂矿在何处,竟都能够精准知晓。 但他们确信,这位圣女算无遗漏,绝不会有错。 这几个汉子累到力竭,费了尽一个半时辰,终于取出一满桶的石脂。 他们躺在地上,几双黑手抹掉汗水,就又大笑起来。 “太好了,还不到天明,咱们就得了一桶。” “那些愚蠢的南纪人,定不知咱们就在他们眼皮底下,偷走他们的宝物呢。” “照这么下去,明日可多带几个人过来,尽可能快些取走石脂,送回母国,如此,圣女的大计就能尽快成了!” 提起圣女和大计,这几人的双眼,都迸发出强烈的光芒,像要穿透黑夜。 仿佛那所谓大计,带着一种魔力,引着他们不知疲倦地卖力。 而他们不知的是,这会子,小糯宝已经上山,已经带着村民们越靠越近了…… 第488章 发现石脂矿 荒山野草多,时不时还会冒出蛇蚁,前段山路还好走些。 但随着越走越远,大伙深一脚浅一脚,身上都被树条刮破,月光也不足够照亮前路了。 有几个村民已经气喘吁吁,“小公主,姜二爷,咱们此番上山,到底是为个啥呀,一旦山上啥都没有,怕是这一夜下来,连明天的活儿都耽搁了” 姜丰虎压低声音,“大伙再加把劲,我妹妹从没出过错,听她的,咱们追着亮光走就是。” “今日上山的人,不管山上有没有东西,每人回去可领两百文!”小糯宝又加码道。 一听到有银钱发,大伙眼睛立马亮了,鼓起身上的劲,继续朝前赶路。 为了让大家能看清路,小糯宝想了一下,朝天上劈了道雷,一下子照亮了整个山头。 虽然今日是个大晴天,不过秋天的时候雨水多,突然变天的时候也是常有。 村民们看了一眼天上的雷,倒也不觉得奇怪,只是都跟着嘟囔了两句。 “怎么还打起来雷了,但愿是个旱天雷,待会儿可别下雨就好。” “就算是下雨也无妨,这山上山洞多,咱们找个地方避雨就是。” “上一趟山,就有两百文可以领,就算是下雨我也甘愿啊。” 村民们说着笑着,身上反而还松快了不少,没有方才那般疲惫了。 借着时不时的雷火,众人赶路也顺利了多。 很快,再过一个小山坡,就要走到有亮光之处了。 姜丰虎提了一口气,这就迈开长腿,走在了最前面。 然而这时,有说话声突然传来,正是前面火光的方向。 小糯宝瞪大眼睛,低语道,“二哥哥,前面有人!快,咱们先蹲下,看看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姜丰虎当即抬手,低声道,“全体蹲下,嘘——” 村民们心领神会,都不敢发出声响,脚下轻轻挪着步子,找了大石头或是野树,遮掩住了身形。 小糯宝屏气凝神,水灵灵的眼睛瞪得溜圆,一直看着前方。 很快,借着前面火光的照映下,就见五、六个男人,正趴在地上,好像在取汩汩冒出的水流。 大晚上的不睡觉? 来荒山野岭打水?这显然不正常啊! 这时,只听其中一个汉子再次开口,又叽里咕噜说了一串话。 姜丰虎顿时皱眉,这次他可听清了,“妹妹你听,这可不是咱们南纪话,他们是外邦人!” 深更半夜的不睡觉,一些外邦人来这荒山之上,难不成是为了挖宝。 几个村民也好奇起来,“该不会是像话本子里说的那样,他们得了藏宝图,来此寻宝的吧。” 而突然,身后的一个村民瞪大眼,鼻子动了动。 “你们闻,好像有石脂的味道,我以前在工坊做过墨块,这一闻就是石脂的味道。” “不对,他们取的不是水,应该是……是石脂!”那村民激动地大喊。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被惊到了。 小糯宝更是心头一震,难怪他们半夜这般鬼祟,原来是在弄石脂。 这会子,那几个瓦剌人也听到喊声,抄起手中的铁具,震惊地看着山坡下。 小糯宝急声道,“二哥哥快,动手,不要让他们跑了。” 姜丰虎大喝一声,带着众人就朝瓦剌人冲去,“大伙冲啊,抓住这几个外邦人,一个也不要让他们跑了。” 几个瓦剌汉子见势不妙,也都露出一脸凶相,拔出腰间的大刀,就要和村民搏斗。 不过好在,姜丰虎提前有了准备,也让大伙都带上了家伙事,众人这就打了起来。 小糯宝及时跳到地上,好让二哥能施开拳脚。 那几个瓦剌汉子身手不错,不过双拳难敌四手,很快在在人数不占优的情况下,败下阵来。 姜丰虎一心想着石脂的事,动作狠凶狠了些,踢断了其中两人的腿,又拿铁锹摁住其中一人脑袋。 “二哥哥,接着!”小糯宝随便在供品里,翻出一些粗布和麻绳,就朝那边丢了过去。 几个瓦剌汉子被摁在地上,脸上露出痛苦之色,很快就被来了个五花大绑,活像一只只大闸蟹。 这时,小糯宝赶忙跑过来,盯着方才“出水”的地方,拿来火把照亮。 只见粗粝的石地上,被凿出了好多个深不可测的洞口,而其中一个洞口,淌出的“水流”,竟是醇厚的黑色。 石脂又厚又亮,在火光的照耀下,仿佛一道星夜长河,一下子就照亮了所有人的眼睛。 姜丰虎睁大双眼,“这个冒出来的,当真是石脂吗,那咱们……岂不是发现了石脂矿!” 说罢,他赶忙掰下一根草棍,蘸取一点用火把一烧,正好草棍瞬间就全部燃烧,还冒出淡淡的蓝光。 小糯宝惊喜地喊出声,“是石脂,当真是石脂,二哥哥你快看,那火光都带着蓝色!” 石脂未经提炼前,燃烧起来是半橙半蓝的颜色。 这也难怪裴金宝喊着是鬼火,定是那几个瓦剌人,也试着燃烧它了。 姜丰虎和村民都不敢置信,一个个趴在矿眼前,激动得满面通红,脖子上都露出了青筋。 “这是石脂矿,老天爷啊,咱们南纪十多年未有新的脂矿了!” “太好了,太好了,咱们可是立了大功,要有新矿了!” 众人欢呼高喊,一旁的瓦剌人气得咬牙。 想不到竟是给别人做了嫁衣。 小糯宝也兴奋得狂跺脚丫,恨不得马上飞回宫,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爹爹! 第489章 惊闻喜讯 只是下山路漫漫,小胖丫是心急腿短,只能强摁住激动。 一番庆祝过后,姜丰虎看了眼天色,“好了,时辰不早了,咱们现在就下山,赶紧上报给朝廷吧。” “对了,这边还得留人,省得他们还有同伙。”姜丰虎点了七八个壮实的,“就你们几个留下,余下的随我一同回去。” 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但众人情绪高涨,连脚下的路都变得好走了。 至于那几个瓦剌人,当然是一并被押回。 姜丰虎警惕性强,生怕路上不备,会放跑了其中一两个,还把他们身上的绳子,都捆在一起打了死结。 这下,几个难兄难弟成了葫芦娃,彻底长在一条藤上了,只能绝望看天。 小糯宝暗中观察,原来,二哥这个大老粗,在擅长的事情上也能心细如发。 看来,人人都有所长,只要找对地方了,都是可用之才。 一个半时辰后,日头升起,为整座京城启明。 龙轩宫内,穆亦寒早已晨起,正握着筷子,拨弄着面前膳食, 一旁的吴喜犹豫了下,还是开口道,“国师大人,可是今天的饭菜不合口,要不,奴才让御膳房重做?” 穆亦寒垂下眼帘,就算重做十次,御膳房也做不出,姜家饭菜的那种烟火味。 “罢了,不必折腾了。”穆亦寒淡漠摇头。 随后,他眼底又释放出柔软,“对了,小公主有三日没回宫了吧。” “这小家伙。”穆亦寒语气难掩想念,“早朝后派人去趟姜家吧,就说司珍局出了纯金掐珐琅的镯子,务必让小公主听见。” 吴喜偷摸捂嘴,知道国师是要拿饵料,钓回小糯宝这条宝贝鱼呢。 他正要应下,忽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石脂矿!国师大人,西山发现石脂矿了!”阿黎满脸通红,在殿内跑出一道残影,冲到国师面前。 穆亦寒拿帕擦着唇角,手上一僵,“你说什么?” 阿黎声音都抖了,“方才,守在姜家庄上的黑甲军来报!” “说是昨晚,糯宝看见山上有火光,带人找过去后,就碰上几个外邦人行迹鬼祟。一番打斗后,制服了他们,才发现他们竟是在偷采石脂!” 穆亦寒心头一震,向来不露情绪的脸上,也浮上一阵喜色。 “竟有此事?真是天助我南纪,看来兵厂的石脂有着落了!” 不过穆亦寒顾不上庆祝,又忙紧张道,“等等,你说他们还动手了?那糯宝呢,她可有受到什么伤,现在人在何处?” 阿黎笑得眼睛都没了,“放心吧国师,有她二哥护着呢,加上带的人多,怎么可能让她伤着,现在才刚下山,估摸着正在往宫里赶呢。” 穆亦寒舒了口气,这就换好衣袍,要亲自去矿上一看。 很快,小糯宝也乘着马车,回到了龙轩宫。 “爹爹,糯宝给你带好消息啦!你肯定猜不到~”小胖丫像阵龙卷风,腻歪地扑进爹爹怀里。 穆亦寒顺势抱起她,笑得愉悦轻松。 “那就让爹爹先猜猜,反正肯定不是你夜半上山抓鬼,也肯定不是发现了石脂矿,对吧?”他一脸了然于胸,故意逗闺女。 小糯宝惊讶一下,这就撅起小嘴,气呼呼地要闹了。 “可恶,爹爹的耳报神好快,这么好的消息,糯宝竟然不是头一个告诉你的!”她故意装作生气。 穆亦寒被逗得大笑,忙哄道,“好,好,是爹爹错了,你现在可是大功臣,想要什么尽管说,爹爹都给你奉上好不好。” 小糯宝小脑瓜转转,忽然认真起来。 “爹爹,糯宝已经有的够多了,再要就贪心了。” “其实这回,村民们的功劳才大呢,我想为他们求赏。”她眼睛水汪汪地道。 虽然平日里贪吃贪财,但那都不过是闹着玩的。 到了关键时候,小胖丫还是很有数的,发现新矿是大功,村民们日子本就艰难,绝不能因为自己的光环大,就无视了他们的付出。 穆亦寒不由感动,立马应下,“好,庄子上所有农户,皆记头功,赏银和荣耀,爹爹都不会亏了他们。” 小糯宝听得欢喜,小肉脸蹭向爹爹的脖颈,就甜声道,“太好啦,我替他们谢谢爹爹~” 说罢,一阵咕噜噜的动静,便从她的腹中传来。 小糯宝错愕一下,“嗯?怎么肚子叫了?” 穆亦寒戳了下她小肚,发现瘪乎了不少,立马心疼起来。 “熬了一晚上,还没用早饭吧,吴喜,快给小公主端上膳食。” 从昨晚忙到清晨,小糯宝确实是又困又饿。 一顿饱饭过后,她便抱着松软的被子,就呼呼大睡起来。 穆亦寒哄睡了闺女,才动身去京郊,并让阿黎下令,停了今日的早朝。 发现石脂矿只是第一步,之后的丈量、开采、提取,都是重中之重。 穆亦寒命工部挑选人手,负责开采新矿。 自此之后,这座荒山也成了香饽饽,周围必得有官兵戒严。 不过除了新矿外,眼下还有一件事,那便是对瓦剌人的审讯。 几个瓦剌汉子起初硬得很,哪怕被关进水牢,也死咬着牙不肯吐露半个字。 不过,这倒难不倒穆亦寒。 从前在军中,他不知掰开多少细作的嘴巴,在他面前,就没一个挺得住的。 “炮烙,虫刑,檀香刑,南纪酷刑一百零八种,全给他们上一遍,再硬的骨头,也得软成棉花。”穆亦寒掀起眼帘,语气玩味地道。 第490章 真是个小福星啊 果然,姜丰泽照着他的话,挑了最刁钻的酷刑来。 那几人区区皮肉之躯,折断半条命后,很快就扛不住了。 地牢中,皮肉烧焦的气味混合着血气,熏得几个牢官,都忍不住呕了几次。 眼看其中一个同伴,被百虫啃掉了双脚,疼得眼珠充血,那几个瓦剌人身心彻底崩溃,什么都肯说了。 穆亦寒亲临地牢,皱着眉心冷道,“说,你们怎知山上有新矿,又还有多少同伙,潜伏在南纪之中。” “我们……一共来了数百人……除了京城,还有去北地和西边的,都是照着圣女吩咐……去挖石脂矿。” “圣女说她是穿过光音降世,知晓我们这个世界的一切,所以她无所不知……连你们南纪的矿地也都知道……” “圣女说,得石脂者得天下,这是为了她的大计!” 穆亦寒眯紧长眸,“穿越光音而来者?还无所不知,简直是故弄玄虚!” 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他的心里,却是已然信了七分。 他的小棉袄就是历劫而来的仙子,有这通天本事。 所以说不定,这世上还有其他人,也并非寻常凡人呢。 “你们这个圣女,从前从未听说过此人,怎么像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究竟是何来历?”穆亦寒问道。 瓦剌汉子回道,“圣女原是一贵户家的小姐,生来痴傻,谁知长到十八岁,也就是一年前,她突然开了心智,也有了预知一切的神力,被我们的王上,奉为护国圣女。” 穆亦寒听得更是疑惑。 这世上竟还有痴傻十多年,突然成了大智者的? “那你们方才所说的大计,又是何意?”他冷声道。 瓦剌汉子吐出血水,摇摇头,“告诉你们也无妨,反正……你们阻止不了她的……” “圣女说她要一统天下,要打造一个全新的世界,还说,我们这个世界太落后了,她要带领我们走进……一个不可想象的时代……” 一统天下?! 这话一出,姜丰泽他们都觉可笑。 “真是好大的口气,你们一个小小邦国,能护得住自身不背吞并,就已经是不错了,怎么还敢肖想这些。” 那几人没再说话,但是眼神中透出的坚定,却是对他们圣女的深信不疑。 穆亦寒警觉起来。 心中一阵打鼓。 不管能不能做到,但看来瓦剌的铁骑,是真得想要朝他们踏来。 看来,闺女让他建兵工厂,成立火器军,当真是太有必要了! 很快,姜丰泽又施刑,逼那几人说出舆图的位置,又吐出和同伙的联络方式。 圣女给的舆图上,除了京郊的这块石脂矿,还在南疆、庆州还有渤城,都圈画了位置。 照着这张舆图,穆亦寒立即下令,命人前往开采。 如此一来,南纪国便是多了四座新矿,石脂的拥有量,将会大大增加。 足够他们兵厂所用。 这个消息无疑,是这多年来最让人振奋的消息。 穆亦寒立马告知百姓,下令举国同庆,还要在京城连办三日灯会! 这下子,男女老少们可是欢喜坏了。 这几天的街上,也满是对石脂矿的讨论。 “这可太好了,石脂多么宝贵啊,一下子就多了四个矿。” “咱们从前,石脂不够用时,都要从波斯国采买,如今咱们多了新矿,也终于不用看人脸色了。” “是啊,听说发现的那天,还是咱们小公主带人去的,小公主真是担得起神女之名!” 说着说着,人们忽然发觉,自从国师认回公主之后,好像一切都变顺遂了…… 先是莱城大胜。 后又斩杀萧贼。 “还有今年的大丰收!和连收四座新脂矿!” “这一桩桩一件件,里头可都有咱们福星公主呢。” “这么说,公主当真是咱们的小福星,护佑着咱们南纪国!” “公主万岁,神女万岁,咱们以后的日子,肯定会更福星高照!” 于是小糯宝的威望大增,京中百姓都在口口相传,说她是南纪的真福星。 而穆亦寒的声望,便也跟着闺女沾光,随之大有提升。 原本那些视他如反贼者,也看在公主的面子上,没那么仇视他了。 姜家这边,也连着几日摆着丰盛菜肴,邀上萧夫人,一起庆贺。 不过小糯宝最高兴的,就是火器可以有着落了。 不然,波斯他们不肯交易石脂,别说什么兵工厂了,怕是连百姓的日常用度,都会有问题。 那个圣女自以为聪明,却想不到,最后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晌午后,小糯宝吃饱了饭,就跟着二哥哥去了庄子,想要上山围观采石脂。 而眼下的庄子上,也正欢呼雀跃,因为国师下旨的赏赐到了! 庄上的每一户佃农,皆得了一笔赏银。 除此之外,那日上山的汉子,世世代代还都可免徭役,还会让他们的名字写上皇榜,告知天下。 此时,他们正乐到飙泪,话都快说不利索了。 “我还以为,咱们不过是跑一趟,朝廷不会惦记着咱们呢。”其中一个老者,盯着白花花的白银,只觉不敢置信。 另一个汉子抹眼泪,“多亏了咱有个好东家啊,听说是公主为咱要赏,姜二爷也不贪功,把那天的事原原本本上报了。” “要是换做别的东家,肯定早把功劳全都抢了,哪会让咱们得赏。” “是啊,所以才说姜家可贵,他们有钱有势,就算不提咱,咱也说不出个啥。” 众人越说越觉感动,更觉得幸运无比。 为人佃农者,十有九会被刁难、剥削。 可他们遇到的姜家,却是个不克扣、知体恤的好东家,就像是藏在沙砾下的金石,可贵到让人想流泪。 就在这时,马车轱辘压过小路,小糯宝和姜丰年赶了过来。 村民们抬起泛红的眼睛,不约而同上前,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 第491章 大老粗被告白 小糯宝吃了一惊,还以为大伙是不满赏赐,要委屈求告。 姜丰虎也赶紧拽人。 “膝盖不能说软就软,不管有啥想要的,你们都先起来说话。” 谁知佃户们还真起身,结果却是围住了他,哭得稀里哗啦。 “东家,我们啥也不要,就想要你!” “啥?”姜丰虎蒙圈了,嘴巴张得比鸡蛋大。 “我们的意思是,只要东家不嫌,想要给您家种一辈子地!” 姜丰虎这才松口气,差点以为回家后,得对媳妇跪搓衣板了。 大伙抹了眼睛,又继续道,“不光是我们,还有我们的子孙呢!” “您家从不克扣,还总给我们米肉、分红,谁生病了也给出钱治,这么好的东家,就算让我们世代在庄上干,我们都乐意。” 大伙越说越感动,幸福在这一刻被具象化,化作甜蜜的眼泪,淌在众人脸上。 这时,庄上的孩子们也跑过来,有的还怪害羞,往糯宝身边放了东西,就又低头跑开了。 小糯宝拿起来一看,有花布做的头花、鸡毛扎的毽子、还有晒干的树叶…… 虽只是小玩意,但却是农家孩子们,最心爱的小珍藏了。 小糯宝和姜丰虎相视一笑,心里明白大伙的情意,也都为之动容。 姜丰虎搓手道,“其实佃户和东家间,都是相互依靠的,没有你们用心劳作,我家地也产不出那么多粮啊。” “既然大家喜欢这庄子,那只要以后好好干,我姜丰虎可以保证,定不会亏待了大家。”他拍着胸脯,笑出一口白牙。 众人都高兴地直点头。 能遇到姜家,也是他们捡到宝了。 等把赏赐放回家后,有几个又拿了自己腌的酱菜、咸瓜,让丰虎带回去尝尝。 小糯宝也随和得很,主动靠近几个小丫头,就牵起她们的手,一起去玩丢手帕了。 姜家兄妹回去后,那几个小丫头都受宠若惊,举着双手尖叫着跑回家,打算一个月都不洗了。 等马车驶回家门前,正是日头西斜时,小厨房也飘出阵阵香气。 小糯宝使劲闻了闻,不等二哥来抱,就自己跳下马车,没什么比干饭积极。 “娘,我回来啦,今晚吃什么啊,” “啊呀~我闻到排骨香了,有葱爆排骨对不对!” 冯氏早在门前等着她了,过来一把抱住,就捏了她小鼻尖。 “啧啧,瞧你这鼻子,一提起吃的,就成属小狗的了,闻得真够灵的!”冯氏忍不住笑。 不一会儿,姜丰泽和萧兰衣也到了家,众人立马落座,对着满桌大快朵颐起来。 全家一边吃着,一边挑着汤汁多的排骨、剔过刺的鱼肉、和鸡腿鸡翅,都往小糯宝碗里放。 小糯宝抱着一大碗,都不用伸手夹菜,美得眯起眼睛,做着饕餮小团宠。 饭桌上,大家闲聊了几句,就说起方才庄子上的事。 这时,李七巧疑惑,“不是说朝廷给了赏银吗,应该数目不小吧,那佃户们怎么不去买自己的地,反倒还想给咱家种地啊。” 所谓佃户,就是租东家的地种,等到了秋收,一大半的收成都得来交租子。 国人有土地情怀,地不属于自己,终究没个安全,要再遇上恶些的东家,怎么克扣都是有的。 所以李七巧才不解。 哪有一直乐意租地种的。 这时,萧兰衣给她解了惑,“二嫂,这倒也不奇怪,城西的佃户多是外地来的,没有京城户籍啊。” 李七巧睁大眼睛,“怎么,这买地也和户籍相干?” 萧兰衣点了头,这才道出,原来户部有规,非京人士除非有官职在身,不然若是买地,必得交重地税。 那地税需是地价的三倍。 听得姜家人直咂舌,“这么多?寻常百姓哪能承受的起。” 萧兰衣叹声道,“所以说啊,外乡人置地太不划算,银钱还不如留着傍身,起码能随花随拿,好挡个三灾六难的。” 姜家人也没有想到,原来外乡农户这般不易。 “可是户部为何这般要求,岂不是太难为人。”姜丰年问道。 这事萧兰衣最是清楚,他解释说,“这重地税是个坑,但也不能全怪户部,得从二十多年说起。” “那时,南纪初行重商策,一群外地商贾富了腰包,就都来京城囤地,弄得京中百姓无地可种,而那些商贾又仗着地多,串通一气涨粮价,让百姓们连粮都吃不起。” “最后,户部才不得不出策,来针对他们。” 只是,这一策令出后,虽是抑制了外地富商,但又便宜了京中豪绅。 “如今,京郊大部分土地,都归了富人,和官员所有,让他们成了“新蛀虫。”萧兰衣摇头。 这些新蛀虫们虽不敢操控粮价,但为了掌握土地,地价也涨得极高。 本地百姓都难买得起,就更别说外地人了。 冯氏蹙着眉头,“这世道真是,不管出什么策令,可到头来,都改不了平头百姓最苦的事实。” 想想那些不易的百姓,姜家人不免更感慨,自家有多幸运。 从大柳村一穷户,到如今这京城新贵,这身份的巨大跨越,就算写到史书上,都能让后人惊叹。 冯氏放下筷子,忍不住又要敲打,“都别嫌娘嘴碎唠叨,有句话说得好,老天爷眼不瞎,会收回人认知外的钱财和地位。” “所以,要是咱忘了过去的苦日子,随随便便就翘了尾巴,那么这富贵也长久不了。” 姜丰年他们一听,都点头道,“放心吧娘,我们行事有数,绝不会糟蹋了现在的日子。” “是啊娘,看我媳妇儿不愿闲着,整天在水铺子忙活,手上都磨出茧子了,我们肯定不会忘本的。”姜丰虎憨憨笑,握住媳妇儿的手,不忘再撒把狗粮。 小糯宝抱着饭碗,和四哥挤眉弄眼,一起笑看二嫂红了脸。 接下来的几日,西山石脂矿有条不紊地开采了。 由黑甲军和辽东营轮流守备,周围森严极了,就连一只苍蝇想飞进,都要被卸下俩翅膀,再给丢出去。 这是个长年累月的大活儿,所以除了工匠外,厨娘和打杂的,也是必不可少。 姜丰虎知道后,肥水不流外人田,尽量都让自己庄子的人顶上。 眼下过了秋收,农活虽然多,但也倒得出几个人手。 这样佃户们能赚些外快,他们的日子好过些,姜丰虎看着也高兴。 第492章 国库告急 转眼就到了中秋夜,月亮如盘高悬空中,照得院子亮亮堂堂。 穆亦寒为了不做“空巢老爹”,从宫里出来,来姜家陪闺女过节。 除了他俩,萧夫人也被请了过来,坐在儿子身旁。 偌大的院子里,郑嬷嬷已经带人摆好了桌椅,上面又放了葡萄、月饼,还有一盘盘大闸蟹。 众人欢欢喜喜坐下,便开始闲聊起家常来。 穆亦寒剥开螃蟹,拿小勺子挖出蟹黄,一点点攒成一个小山堆,再一起送进小糯宝的嘴里。 “这螃蟹是从北地盘州送来的,说这会子最是肥美,咱们大伙都快尝尝。”冯氏招呼着道。 萧夫人剥开一个,就被惊艳到了,“这黄确实满得厉害,要是有多余的,我可得拿一些做成蟹粉酥,给糯宝吃。” 一听到还能吃蟹粉酥,小胖丫的口水,都要分泌出来了。 这时,姜丰泽和萧兰衣很有默契,一人剥了小碟腿肉,送到小糯宝的面前, 这一整晚,小家伙几乎不用伸手,小嘴巴一张,就有人投喂。 就是喂到最后,穆亦寒不乐意了,生怕自己失了宠似的,把小棉袄抱在腿上,保留“独家投喂”权。 这一晚,大伙吃得尽兴,聊得也是天南海北。 就连还在襁褓里的冬哥儿,也被孙春雪抱出来,弄了点月饼馅,让小奶娃香香嘴儿。 这时,冯氏又想起什么,叹道,“可惜了,丰苗不在家,再加上萧老夫人,不然咱们真是聚团圆了。” 姜丰景也想弟弟了,虽然丰苗不在家,他的课本子是安全了,但听不到这小子的碎嘴子,他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娘,你看天上的月亮。”姜丰景抬头道,“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他们虽然不在家,但这会子都跟咱赏着同一片月光呢,也是一种团聚啊。” 这话说得好听,冯氏抹了抹眼睛,“行,娘知道了,以后不管月圆还是月缺,娘只要看着月亮,就是和丰苗看着同一处景呢,娘心里就有着落了。” “阿嚏!” 这会子,远在边市的小丰苗,猛的打了个喷嚏。 “谁,谁在念叨我,该不会娘在家骂我了吧,”他一边说着,一边捡起地上掉的金子。 “师傅,等等我!咱们再这批货,我全给卖出去了!” 眼看天色已晚,小糯宝打了个哈欠,继续撑起眼皮熬着。 大伙起初闲聊,聊到聊不动了,姜丰泽神色低垂,又忍不住说了个正事。 “国师大人,现在石脂已经开采,只是咱们的兵工厂那边,需要的银子,户部没有全批下来。”姜丰泽说道。 穆亦寒抬眼问,“哦?那你可知为何?” 姜丰泽回道,“户部那边说了,这次开采石脂,所用的花费本来就多。所以兵厂那边的银子,只能再等一等……或者……” 他沉下声音,“或者今年的秋税,再涨一成,让百姓们多交些银子,填充国库,这样兵厂的预算才够。” 一边是百姓们的日子,一边又是关乎国本的兵厂,姜丰泽只觉手心手背都是肉。 闻言,小糯宝的瞌睡虫立马没了,眼睛睁得比月亮还圆。 要给农户们涨税? 可他们已经够难了啊! 穆亦寒垂下眸子,久久没有作声。 小糯宝已经开动脑筋,打算帮爹爹想法子,再多挣些银钱。 不曾想,穆亦寒却摇头,反而摸了摸她小脑袋。 “没事,爹爹的事情,已经够让你操心了,不能再让你这小家伙,替爹爹扛担子了。” 说罢,穆亦寒就凛了神色,“此次秋收,京中不知多少蛀虫,又赚足了农户的血汗钱,与其涨百姓们的秋税,不如让他们,好好出点血!” 第493章 狠放他们的血 小糯宝不知爹爹,到底要怎么“放血”。 只知道他叫走姜丰泽和萧兰衣,一起在月色下,嘀咕了好久。 到最后,小胖丫实在熬不住了,两眼一黑,仰在娘的腿上,呼呼大睡了。 夜深露重,冯氏和李七巧都脱了袄子,盖在小家伙身上,听她打着幸福的呼噜…… …… 翌日,才刚过晌午,京中就传出一个消息。 “什么,可以拿银钱买官?” “那不就是卖官鬻爵吗!” “你听谁说的,这话可是当真?” “还能是谁,是国师身边的阿黎大人,亲口告诉的,自然是真真的!” 此事在百姓间引起哗然,当然也早就传到了,那些达官贵人的府邸中。 消息传得快,堪比疫病一般。 一听说有此事,好多京官和富户,当即就坐不住了,纷纷在家嘀咕起来。 早朝结束时,阿黎就叫住几名官员,跟他们通个气儿。 说是,国师要充国库,过几日会出个增库捐的事,但凡捐的多的,都可安排个官职当一当。 这事可是让好些人心动。 都不由在府上商量起来。 毕竟,自打穆亦寒掌权,做官可就难了不少。 除非是很有真才实干、或者是为百姓做过贡献,不然,至少都得是通过科考、或者是武举出来的。 可让好些个空有家底、没有脑子的公子哥们儿头疼。 像那兵部尚书的白家、太常寺卿的张家,都已然动了心。 “阿黎大人可有透个底,说是要捐多少银子,都可安排什么官职?” 他们一回到家中,当然马上就和自家夫人,商量了起来。 “捐银子的多少,他说是上不封顶。至于官职的好坏,全凭捐多捐少决定。” 这两家商量后,都觉得有些打鼓,想要观望一番,别人捐多少再说。 更有甚者,急不可耐般,觉得这可是个大好机会。 就像那鸿胪寺卿周家,周淳才一回府,就命管家快清点账上钱数。 “老爷,何事这么高兴。”他那夫人拧着细腰,过来给他锤肩。 “哈哈,国师向来对官吏挑剔,我当他还有多清高呢,想不到,到头来竟也干起卖官鬻爵的事儿,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啊!”周淳才大笑。 周夫人睁大了眼,“那您拿银子,可是要为谁买官?” “好不容易有这机会,咱可不能错过,这次咱家必得多捐,把我的彪儿送上官位,我也就放心了!” 说罢,他兴冲冲出去,让人快去收回印子钱,好为了纳捐准备。 …… 午后时分,小糯宝才刚睡醒,揉了揉眼睛,又在宣软的床榻上打个滚,就听到外面有动静传来。 “娘,家里还有多少现银,可否给我拿一万两出来!” 姜丰泽欢快的声音,穿透微凉的秋风,传进屋子里来。 小糯宝光着脚丫下地,踩着绣蝴蝶的小布履,就朝着院子过去,“咦?三哥哥不应该在军营吗,怎么突然回来了呀?” 冯氏正一脸发懵,不知儿子为何要这么多。 姜丰泽就抱起妹妹,笑眯眯道,“三哥回来啊,是为了弄点鱼饵,然后出去钓大鱼呢。” 冯氏担心起来,“老三,你快别跟娘打哑谜,娘知你不赌不玩,要这银子定是做正事,但好歹也得跟娘说清楚,不然娘心里放不下啊。” 毕竟一万两可不是小数。 府上现在肯定没有,得去钱庄里取。 姜丰泽一听得去钱庄,更高兴了,“太好了娘,您快把当时储钱的飞钱凭证给我,我可得大张旗鼓些,让所有人都瞧见,我取了一万两,纳捐给朝廷为家人买官的事儿!” “啥?咱家要买官?”冯氏更吃惊了。 她这时想起街上流言,忍不住道,“原来,外头传的都是真的,国师竟然真允了捐官,这……” 冯氏不由皱起眉来,只觉得国库虽空,但公然买卖官职,尤其还是实权官,对朝纲和社稷也实在不利。 这不是拆东墙补西墙嘛…… 小糯宝摸摸小下巴,可她回想起爹爹的话,总觉得事情不会这般简单。 “三哥哥~”小胖丫搂住三哥脖颈,小嘴凑近耳朵,“我爹爹是不是有别的打算呀,比如……” “让他们捐官,再偷偷派人把他们鲨掉!”小糯宝小手横在脖上,做了个翻白眼动作。 “哈哈!”姜丰泽仰头大笑,“不愧是父女,你倒是知道你爹爹的。” “国师大人确有设局,不过他可没你这么活阎王,收钱取命可是不会,至于到底要怎样,你就慢慢看吧。”姜丰泽点点妹妹的鼻尖,就忙进屋取飞钱去了。 既知原是在做局,冯氏就放心了。 别说一万两,就算把家底都拿出来支持,只要能从那些蛀虫身上圈到钱,她都不在话下。 小糯宝也兴冲冲,等着听爹爹的好消息! 果然,姜丰泽去钱庄走了一趟,就立马惹来无数目光! 眼下不少人盼着捐官,而姜家和国师关系最近,所以想探取些内幕的,当然都把眼睛盯着姜家。 待姜丰泽揣着银票,刚一走出钱庄。 就有一堆人跑去打听掌柜,到底是取走多少。 那掌柜的也痛快,伸出一根手指,“姜伯爷啊,不多不少,刚好取了一万两!” 各府的耳报神们赶忙回去,这就通知家里老爷夫人。 “啊?一万两?这也太多了吧!” “姜家养着国师的亲闺女,尚且都要捐出万两,才能谋个官职,那咱们岂不是得……” “算了!豁出去了,过了这村可没这店,大不了咱也出个万八千的,等得了官职后,有的是法子再把钱圈回来!” 第494章 穆亦寒的腹黑 有了姜丰泽做参照,一时间,众人都赶忙行动起来。 那些家底颇丰的,咬咬牙捐个一万或是八千,已经在阿黎那边记下了名。 这些人有的是富商,想为自己得个官身,充一充门面。 还有的则是朝中要官,自己虽身居要职,但无奈家中兄弟儿孙不争气,便肯拿钱还官。 至于像兵部尚书白家、太常寺卿张家,舍不得拿出万两,就只出了四、五千两,求个小官就成。 一家出四、五千两,虽然不多,但架不住揣着这般想法的人多,人数一上来,那银子当然也就数不过来了。 不过当然,也有人看不上这种事儿的。 比如说国子监祭酒,吴青。 开始听说可以卖官鬻爵,他就眉间紧皱,只是碍于国师的权威,不敢说什么。 直到现在听说,京城中的人都疯抢纳捐,他实在是忍不住,在家暗骂了几句。 “卖官,这个叫扬汤止沸,只有眼前的好处,但是却伤及国之根本啊!”吴青快要怒目。 吴夫人摸着肚子,不屑道,“将来咱们的儿子生下,不管有没有真才实学,只要平安一生就好,咱才不干这丢人现眼的事儿呢。” 才区区三日,阿黎就收了近乎三十万两,和穆亦寒汇报时,眼睛都亮堂堂。 穆亦寒翻开名册,幽深的目光滑下来,停在其中一名字上。 “周彪儿?”他皱皱眉,“这是谁家的,竟起了这么个名字,还捐了整整两万两?” 阿黎露出鄙夷,“他啊,是鸿胪寺卿周淳才的大儿子,听说是个文不成武不就的,今年都二十了,还不会写自己的名字。” 那鸿胪寺卿知儿不行,所以特地出了两倍于姜家的银子,就为了能够碾压众人,给儿子谋个好差。 穆亦寒摇摇头,“二十还不过写名?糯宝马上就四岁了,学字才只半年,别说她自己的名字,就连本座的名字,都写得顺顺当当。” 说到这儿,穆亦寒忍不住变成秀娃狂魔。 自己夸完还不算,又侧着脸,等着阿黎快来附和。 阿黎回想起,那日他趴在窗前,偷看小糯宝握着笔杆子,写得满纸堪比鸡爪乱划的鬼字,就有些绷不住了。 也是难为国师,还能从她写的那些“毛毛虫”里,认出来自己的名字。 “是啊是啊,糯宝厉害,随了国师,阿黎佩服佩服。”阿黎只能狂点头,成了夸夸机器。 穆亦寒看出他敷衍,又把俊脸转到一旁,只拿后脑勺对他。 阿黎:…… “儿子叫周彪儿,爹叫周淳才,一个彪子,一个蠢材,这还真是亲父子。”穆亦寒这时毒舌,又把话头拉了回来。 阿黎憋住了笑,“那国师,咱们给这二万两,安排个什么差事好啊?” 穆亦寒往后一仰,懒懒道,“既给了这么多,可不能辜负了周家,就让那周彪子,去边疆做大将军吧。” 很快,纳捐一停。 各个出钱的人家,就得了朝廷封任的旨意。 其中,周彪儿最是“拔得头筹”,竟一下子就得了个【颂明大将军】! 其他人官职有高有低,但绝大多数都是前往边疆任职。 而且多半都是武官! 那周彪儿一听还挺乐,“嘿嘿,爹,我要当大将军了,两万两就能得个将军当,简直是太值了!” 可周淳才却是脸色一白,差点原地栽倒过去。 “颂明大将军?”他捂着心口窝爬起来,“儿啊,你是真彪假彪,这分明是送命大将军啊!” 周彪儿是家中独子,且从未行军经验,家里平时金尊玉贵地捧着,连油皮儿都不舍得让他破一块。 这一下子,就要送去边疆领兵。 看似是重用了,实则这不是让他去送死吗。 周淳才太知道儿子了,就他那蠢样,别说是领兵打仗,怕是在赶去边疆的途中,就能熬不住艰苦没了小命。 “快!快去找阿黎大人,就说这将军咱不当了,把银子退给咱吧。” “不不,银子也不用退了,只要不让彪儿去边疆就行!” 除了他家之外,绝大多数捐官的人家,也都是一样哀嚎。 他们本以为是得个京中差事,哪曾想,一下子都给丢去了边疆。 都是家中娇养的贵子,丢去边疆风吹雨打,哪里是上任,分明是发配流放啊! 兵部尚书白夫人气得直叫,“白坚!你个蠢出生天的东西,当时我说不捐不捐,国师一看就不像是憋着好屁。就你个蠢男人,满脑子装的都是猪大肠,我看儿子蠢笨就是随了你!” 白坚吓得直跑,最后只能踢儿子一脚撒气,就赶紧去求阿黎,快收回成命吧。 还有那太常寺卿张家,家里的老夫人一听,急得直接昏死过去。 等张大人请了大夫,老夫人睁眼后,第一时间就是在家要死要活。 “你个挨千刀的,居然花了重金给你弟弟送出京城,你是想我老身闭眼断气时,都见不着我小儿子吗!” “要是他真被送去边疆,我就撞死在大街上,让满京城人都知道你有多不孝!” 总之,眼下各家焦头烂额,都直奔着阿黎去了。 不过,倒也有几家是高兴的。 穆亦寒特地筛选了一下,发现其中有些品性不错,又通诗书,只是先前科考不顺才没能做官。 于是,就把那几人安排进翰林院,做个小文官,他们也感恩戴德。 很快,这事传回了姜家,听得众人都在院子里,笑到快打嗝了。 小糯宝跺跺脚丫,小脸笑得红扑扑。 噢耶!她就知道,爹爹怎会让那些人得逞,定是留了后手的~ 冯氏也可算懂了,忍不住感慨,“还是国师有法子,把他们治得服服帖帖的。” 这时,姜丰泽又掏出银票,“娘,这是先前用的一万两,现在归还给您。” 不过,这事可还远没完。 穆亦寒一出手,设的可就是连环套。 下午时,只见白坚等人面如死灰,来到姜家门前,求着非要见上小公主、或是姜伯爷一面! 第495章 小糯宝割韭菜 姜丰泽晌午就离了家,得带着弟兄们去巡西山。 出门前,他对着小糯宝耳语过一阵,然后小胖丫就滚成球,笑得直掐腿肉,仿佛捡到钱了。 这会儿,一听纳捐之人求见,小糯宝便知该她出场了。 于是她揉了揉笑疼的小脸,又扭着小身子落座,然后就让郑嬷嬷,把人请到客堂。 白坚带着众人赶到,一来就哭天抹泪。 “求公主垂怜,救我儿一命啊!” “这边疆的捐官,我们不要了还不成吗!”几人皆是面如菜色,可见是没睡好。 上午,穆亦寒故意称病,停了早朝。 他们本想去找阿黎,可阿黎不仅闭门不见。 竟还命人转告,旨意已发,君无戏言,不从便是抗旨! 这下子,一个个可彻底傻眼,想破了脑袋后,他们唯有求救姜家。 毕竟国师威重,除了小公主和姜家人,他们也实在找不出,还有哪家能和国师说得上话。 这会子,白坚等人都脑袋捣蒜。 就差给小胖丫磕一个了。 “求公主帮忙通融,只要国师大人肯收回成命,捐的银子,我们一文不要也成啊。” 小糯宝叉着小胖腰,举起羊乳茶吨吨了两口,就扁了嘴巴摇头。 “那可不成!” “我听爹爹说,为了送你们家人上任,他连粮草和护卫队,都提前安排上路了。” “什么?”白坚等人两眼一黑。 “不过。”小糯宝喝了个奶饱,嗝了一声又啧啧道,“要是你们肯自掏腰包,补上这笔开支,兴许我爹爹不生气了,事情就还能有转机。” 这话一出,众人仿佛抓了救命稻草,赶忙答应下来。 “好,好!不能让朝廷白花银子,这钱我们自己出!” “多谢公主指明路!” “我们这就回去凑银子,绝不给朝廷添麻烦!” 说罢,白坚等人眼睛红了,都箭飞似的朝家赶,巴不得赶紧掏腰包。 银子就算再宝贝,但也没儿孙小命儿要紧啊。 要是掏钱就能免灾。 他们也认了! 不出半日的工夫,除了记恨姜家的周淳才外,余下纳捐者,都带着钱粮来拜门了。 姜丰年正好休沐,便在家中负责登记。 “兵部尚书白家,送银三千两。” “太常寺卿张家,送银两千两。” “富绅吕家,送粮两万斤。” “……” 一旁的冯氏带着儿媳妇,笑得脸都快裂了,这才明白,啥叫一石二鸟。 区区半日,捐官的为了“赎人”,出钱出粮的加在一起,又有了快五万两! 不过这些只是“赎人”费。 但此事既然走了姜家门路,那么他们也不能不对姜家,有所表示。 这不,这些人又携了重礼来。 其中那张家更是一咬牙,把给闺女准备的嫁妆,都直接送给小糯宝了。 小糯宝冲到院子里,看着那张黄梨花木做的千工拔步床,眼睛亮得像是星星,要不是冯氏拦住了,她现在就想扑上去打个滚儿! “娘,这是什么东西,我从没见过这么大的床。” 冯氏也被惊住,一手揽住闺女,另一边惊叹道,“这、这哪里是床榻,说是个小屋子,都不为过啊!” 张家送的拔步床,比寻常床榻大上一大圈。 结构看着复杂,上下四周都有封顶,还雕刻着精细的山水画,看着像是小房子一样。 里面不仅有床榻,竟还有两排衣柜、一套桌椅、一套洗脸盆架,甚至还有专门放马桶的地儿。 李七巧迈着台阶上去,在里面走了整整二十步,才从最外的箱柜,走到睡觉的榻上。 “这……这么大一张床,在里面洗漱梳妆都成了,要是换个不爱出门儿的,一天待在里面都不在话下啊。”李七巧结巴道。 正好萧夫人也在,她见过这种床,点头道,“那张家原是江南人,听说江南一带的富庶人家,打从女儿一出生,就命匠人打造她成年后用的床榻了。” “就是这样一张,得三四个工人做两年,才能制作出来。因为要绕行百步才能走完,所以也有叫百步床的。” 冯氏惊叹的同时,又不免觉得唏嘘。 “只怕这一张拔步床,就够一个村的百姓吃一整年了,那张家竟舍得作礼送来,可见是有多富,难怪国师要放他们的血。” 小糯宝原本看到重礼,小小的良心还有点儿痛。 可一听娘这么说,小心心顿时不痛了,跑进拔步床里,就像个好奇的小猫崽,左摸摸右瞅瞅,最后撒欢似的蹦上榻,抱起脚丫滚了两圈。 “娘,有了这么大床,我以后吃饭喝水都不出去了,就等你们给我端进来!”等撒够欢了,小糯宝歪着脑袋瓜嘻嘻道。 冯氏啧了一声,和萧夫人唠叨,“看这小丫头多嚣张,现在都使唤上自己的老娘了。” 这话一出,院里的妇人们都笑哈哈。 丰年和丰虎也弯起眼,坐在门边的椅子上,听着妇人们插科打诨。 眼下,小糯宝要建兵厂的银子,彻底有了解决,家里算是再无烦心事了。 日子就在欢笑声中过着,何尝不是一种人间幸事。 萧夫人笑过后,又忍不住羡慕道,“同样是当娘的,要是我家那萧小子肯使唤我,我还求之不得呢。” “可惜这小子整天追着姜伯爷跑,再这样下去,怕是连我这个当娘的,也要入编你家了。”她无奈摇头。 真可谓,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有的娘成天被“烦”,有的则对孩子“望眼欲穿”。 两家的娘交换了下心得,然后便得出,还是闺女好的道理! 于是冯氏又心软软,跑进拔步床里,给小胖丫搂进怀里,就开始张罗着给她布置这大床了。 一旁的丰年丰虎自是躺枪。 呜呜,他们也是儿啊,可他们又不是萧兰衣,不仅天天回家,就连俸禄都交给娘了。 “娘,您别光看闺女啊,也看看您的好大儿啊。”姜丰虎凑上去,露出个大笑脸。 冯氏看都没看,“去去,你俩都多大了,还想来和妹妹争宠呢,闲着没事干,就把这大床给抬进屋!” 第496章 她的心是五彩斑斓的黑啊 不得不说,那拔步床确实够大。 可是屋门不比大门,哪能容得下它,最后还是姜丰年叫来两个木工师傅。 先拆了拔步床的卯榫,一块块运进屋,再重新给安装上去。 得了这好东西,小胖丫也像有了新玩具。 连着两日都趴在床里,像玩过家家似的,自己在里头吃饭、穿衣。 冯氏不喜住这“小屋子”,嫌它闷得慌。 所以夜里,便是丰景陪着妹妹,两只小脑袋躺在一起睡香香。 只是小糯宝生性好动,在“小屋子”里趴了两天,她就嫌得闷了。 于是自己换好袄裙,蹦哒哒出来,就喊郑嬷嬷去库房,清点先前纳捐人送她的礼了。 李七巧见了笑了,“娘,你快看,我就说糯宝爱热闹,给了她拔步床她也不会宅着,这不俩腿就闲不住了,自己主动出门了。” 冯氏放下手上的绣活,刚想出去问闺女吃不吃蒸苹果,谁想就见小糯宝,正带人把收的礼,一样一样的搬了出来。 “糯宝,你这是要拿哪里去?”冯氏疑惑上前。 小糯宝摇摇羊角辫,笑眯眯,“娘,反正这些也用不上,与其放在库房吃灰,不如拿出去卖呀。” “卖去哪里?当铺?”冯氏喊人过来搭把手。 小糯宝却早有打算,摆摆小手道,“卖给当铺不划算,当然还是让他们,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呗~” 虽说这是给她送的礼,但换成银子充国库,那也是帮了爹爹大忙。 这两天,那些纳捐之人心急如焚。 因为钱粮出了,重礼拿了,可迟迟没有等来,朝廷卸下官职的诏书。 只是他们不知,这全是小糯宝的主意。 这不,在冯氏的一脸迷茫中,小糯宝叉着小胖腰,这就招呼着小厮们,抬着礼物跟她走。 小糯宝早查清楚,在这些纳捐名单中,以张家为首的八、九家,平时占地最多。 尤其是那张家,光是在京郊的庄子,就有足足十三个。 于是,她带着重礼来到这几户家里,小嘴皮叭叭一动,就要把东西“推销”出去。 “小公主前来何意?”那几人正苦等消息,见到她很想追问。 不曾想,小糯宝却是摊手,“唉,没办法,本公主没工夫去找爹爹说情。” “因为,我要去当铺,卖这些东西啊!” 那些人一听,不由纷纷傻眼。 就算是再愚钝的人,这会子也明白了,这是想让他们,帮忙把礼买回去啊。 这算盘珠子都崩人脸上了,这些人被崩得鼻青脸肿,但也只能照单全收。 “当铺路远……正好下官近来缺个红珊瑚,不如公主那红珊瑚,卖给下官吧……”张大人忍痛道。 小糯宝亮出白牙,“嘿嘿,好说好说,也不要多,两千两!” 呜呜欺负人啊! 但凡听了她要价之人,心里无一不在淌血。 他们这算是明白了,这父女俩分明是在下套,把他们当韭菜割呢。 可关键是,小公主的心比他爹更黑! 人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她是黑出于黑,那是五彩斑斓的黑啊! 众人心里咆哮,但事已至此,不敢不从,唯有花钱了事。 待一圈转悠下来,小糯宝成功“强买强卖”,一下子又弄出三万两。 却没有自留一分,全部上交给爹爹,留作建火器军的经费。 很快,国师父女“连环割”的套路,就在京城传开了。 原先,因为这个误会国师的百姓们,这会子都在街上,笑到眼泪快出来了。 “该,让他们为富不仁,如今也该尝尝厉害!” “听说那太常寺卿张家,前后一共出了上万两,他家三个庄子都卖了!” “对了,还有那不信邪的,就是那鸿胪寺卿周家,竟然死扛着没再出钱。” “对啊,听说这次纳捐,最后就他一家儿子真被派去了边疆,这会儿他知道后悔了,跪在宫门前不起,国师理都没理。” 这事传到国子监。 国子监祭酒吴青愣了下,随即脸上扬起笑容,看着正在埋头苦学的姜丰景。 不过此次割韭菜,虽然是赚到一大笔。 不过小糯宝觉得,此招也就只能成一次,要是真想搞钱,还是得学会开源才行! 眼下姜家,虽然有铺子有庄子,但一年下来的收入,不过万两罢了。 小胖丫躺在拔步床里,胖嘟嘟的手指玩着被子。 她好想弄个更赚钱的营生,最好是独一无二,难有敌手的那种。 想到这儿,小家伙就忍不住,想要试图观想,看看天道能否给她指一条财路…… 第497章 发现新财路 很快,意识就坠入一片白茫茫中…… 脑海里,出现的画面竟是一片荒郊野岭,四周黑漆漆的,有写灌木丛,还有一个仿佛野人洞似的地儿…… 小糯宝没了头绪,只能退出来,气鼓鼓地拍拍小脑瓜。 接下来的几日,日子悠哉悠哉地过着,小糯宝暂且忘了赚钱的事儿,专心享受快乐生活。 深秋时节,一日似一日地见了凉。 姜家这边,姜丰泽总是往西山石脂矿上跑。 丰年在慈幼堂做事,丰景在国子监读书,家里没有人陪小胖丫玩耍,让她深觉得“失了宠”。 不光如此,就连穆亦寒也忙着石脂矿的事,没什么工夫陪着闺女。 于是这天下午,小糯宝也在家闲不住,非要三哥哥带着自己,去西山一起看挖石脂。 西山多荒,上山之路本不好走。 但为了上下运取石脂,姜丰泽便带人,在山上劈出一条道路。 石脂矿的周围,也有加固石屋,都是姜家庄子上的村民盖的,好留着取石脂的工匠长期歇息。 小糯宝到了之后,倒也不觉骄矜。 背着小手围着工匠们,走来走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小监工。 小糯宝言行随和,因是要上山,穿得也朴素了些。 起初,工匠们不知这是公主,一个个都忍不住嘀咕。 “这丫头是谁家的啊?哎呦怎么这么喜人。” “我家小子和她差不多大,要是咱谁家的孩子,真想结门亲事啊。” 不过很快,就见姜丰泽去抱小糯宝,搂在怀里亲昵道,“怎么,让你在家玩不肯,非得上山来,这山上风大,也没什么可玩儿的啊。” 一听是姜伯爷的妹妹,那便定是小公主了。 众人赶紧收回心思,既是小公主,那他们可不敢高攀。 正好今个儿几个哥哥都在,哥哥们轮流抱着,有他们在,小糯宝就不用长腿了。 她捏捏旁腿肉,心安理得,不怪她长肉,实在是没个锻炼机会啊。 中午时,李七巧也跟着来,在山上给大伙做了顿饭。 这不,马上,萧兰衣又给小胖丫喂饭,有着哥哥们在,她连手也可以彻底歇息了。 吃饱喝足后,小糯宝又挨个哥哥怀里坐一坐,再上滚两圈,做了个幸福小宝宝。 先前“失宠”的念头,也转瞬即逝,小糯宝又笑得见牙不见眼了。 “对了,这时节山上应当有野山楂,我记得前两日还看过,不如咱们去那边摘点。”吃饱喝足后,萧兰衣先提议道。 小糯宝一听,举起双脚表示支持,“好呀,好呀,糯宝想吃野山楂,咱们就去那边溜达溜达吧。” 于是,姜家几兄弟都起身,和萧兰衣一起,陪着小糯宝往山下找去。 西山地盘大,山上的野树、野果儿和野花,遍地皆是。 小胖丫每走几步,就要停下来,不是摸摸这个,就是鼓捣鼓捣那个,拖慢了大伙的步伐。 不过哥哥们就像一堆星星,捧着中间的“小月亮”,不管她走得再慢,都只笑眯眯看着,从不觉得嫌烦。 走到半山腰时,已经是日头西斜,霞光布满天际了。 小糯宝的脸蛋被夕阳映着,圆溜溜又红彤彤,堪比一只大山楂。 萧兰衣捏捏她小脸,调侃道,“这再走下去,怕是走到天黑也找不到,不如咱们就吃你这个小山楂,也省得再找下去了。” 小糯宝吐吐舌头,正要逃离他的捏脸。 只是小脑袋刚一扭过去,目光便落到远处的灌木丛,以及灌木丛后的山洞。 小糯宝倏地睁大眼,忽然发觉,那边竟和自己入定时,看到的场景几乎一样! “大哥二哥,三哥萧哥哥,快,咱们去那边!”小胖丫顿时兴奋起来。 她几乎等不及哥哥们,挣脱开萧兰衣的手臂,就急巴巴地朝那边去。 姜丰年他们不知妹妹看到了什么,只能赶紧抬脚,飞快跟上。 等凑近了之后,小糯宝很是确定,眼前之处就是入定所示之景。 可此处荒凉偏僻,莫非能有财路? 小糯宝有些挠头,但还是拍拍小手,“哥哥们,快,咱们进去看看吧!” 姜丰年扫视一圈,有些吃惊,“这边的灌木丛和树枝,都快把洞口挡死了,而且山洞也黑漆漆的,指不定里头有啥呢,妹妹,你当真要进去?” 小糯宝深吸一口气,说真的,她也有点害怕。 不过为了自己的开源计划,她还是点点小脑瓜。 “嗯嗯,大哥,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糯宝觉得这后面,肯定有好东西。” 妹妹既都这么说了,哥哥们当然也得舍命陪着。 于是再也没有犹豫,姜丰泽拔起长剑,劈断了洞口处的灌木丛和长枝,这就要打头阵。 “好,那我先进去,二哥殿后,大哥和萧兰衣你俩抱妹妹在中间。”姜丰泽安排道。 “等等。”萧兰衣忙掏出身上的火折子,递给姜丰泽,“这山洞里情况不明,你点了这个进去,一旦火要是灭了,咱就赶紧出来,省得晕在里头。” 姜丰泽点点头,吹燃了火折子,这就提剑走在前头。 众人吸了口气,莫名有种探险的刺激,都赶紧拔腿,接连跟了上去。 第498章 小糯宝要打造九重天 山洞要湿冷些,小糯宝坐在大哥怀里,身上披着二哥的袄子,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珍珠似的大眼睛,一直滴溜溜到处看。 这山洞起初还宽敞些。 可走上十来步后,又变得狭窄了,最窄时只能容得下一人通行。 小糯宝吸起肚上的肉圈,紧贴在大哥身上,哎呦喂了两声,二人这才勉强一起塞过去。 萧兰衣起初还有点害怕,可一见他俩这样,就笑得满山洞都是回音。 “哈哈哈哈哈,糯宝,要是这洞里有只饿狼,看到你这小肉墩,肯定能笑得比我还大声!” 小糯宝知道他在内涵什么,往后踢着小短腿,就想给他尥蹶子。 俩人一玩闹起来,丰年和丰虎也没那么紧张了,都在笑看着他俩闹腾。 姜丰虎帮起妹妹来,“兰衣,你要是再嘴毒,等回去让你二嫂再做饭时,给你毒哑了,看你还咋说糯宝。” 就在这时,姜丰泽突然嘘了声,“别吵!好像看到光了,这山洞还有个出口!” 众人都忙抬头。 只见前面一处传来微光,还当真是个前后相通的山洞。 姜丰泽加快步子,忙带着大伙朝那边赶去。 随着光亮越来越大,一个两人高的圆洞口,也赫然出现在视线中。 小糯宝睁大眼睛,一脸期待地瞅着另一边。 等众人深吸一口气,一齐走出山洞时,下一刻,一阵惊叹声便响了起来。 小糯宝睁大眼,只见山洞的另一边,竟是好美一幅光景,差点让她以为是入了画! 此处是好大一片空旷地,足足有两个大柳村那么大。 各种树木野生野长,却又意外美得和谐,中间有一片碧绿的湖泊,湖泊旁还有两只在吃草籽的孔雀。 一旁的大樟树,几乎参天般高大,树上的鸟鸣清脆好听,见了外来者,也未觉害怕。 而两侧的银杏树,更是开得热烈蓬勃,一片惹眼的杏黄色,映得湖水都多了几分暖意。 小糯宝不敢信,嘴巴瞬间张大,方才有一瞬间,她恍惚以为自己是回了九重天。 霞光洒在大地上,和远处山间的薄雾交织,此处确实美得不似人间,倒更像是仙境一般。 姜丰泽瞪大了眸子,手中的剑掉了下去,“这……这是什么地方,莫非咱是误入了,话本上说的世外桃源??” “桃源?要我看仙境也不过如此了!”萧兰衣像被勾了魂似的,不由自主地往前走,“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美的地方,竟还是在这荒僻的半山腰,咱们不是做了大梦吧?” 丰年和丰虎也喘着气,愣了好一会儿,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他们都高兴坏了,抱着小糯宝到处转。 “快,快看这湖水,清得都能照见人脸。” “那边还有孔雀,这孔雀竟都不怕人!” “那边还有腊梅树,树上的小鸟也好好看呀,大哥快去那边。”小糯宝也笑弯了眼,指挥着哥哥牌坐骑,到处跑。 云雾、仙境、腊梅树和小雀鸟…… 这里的一切,让小糯宝都想到了九重天,也让她脑海里蹦一个念头。 她知道该怎么赚钱了! 既然眼下已经找到现成的地方,那不如就借着这个地方,把它照着九重天的样子,改造一番可好。 可以游玩的山庄,世上不知有多少个,可能够媲美九重天的山庄,肯定只有她这一个。 要是能做一个独一无二的,九重天主题山庄,想必,这里的生意一定会大火! 一直就想着能够赚银子,要是这个计划真成了,看来她的小金库以后就可以装满了。 不光是这样,爹爹的国库,也再不愁会捉襟见肘了。 想到这儿,小胖丫就激动极了,忙道,“大哥二哥,三哥萧哥哥,快看看这里可有主人?” 只要是没主的地儿,那么她就可以,大刀阔斧地改造了。 很快,他们就在此处转了个遍。 这才发觉,这边没有房屋,更没有炊烟,几乎就没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除了一些小兽的脚印外,和这边的雀鸟,再就没有活物来过的痕迹了。 姜丰年亮着眼睛,“这么说,此处还当真是没主儿的地,咱们可真是发现宝了!” “哈哈,得亏妹妹说要进来看看,不然,咱们也肯定要错过这好地方。”姜丰虎用力鼓着巴掌。 这会子,天色渐渐黑了,姜家兄弟虽贪恋此处,但只能恋恋不舍,先行下山去。 来的时候他们悠哉悠哉,可回的路上,他们却是小心翼翼。 甚至还在山洞口,故意搬了些大石头来遮挡,生怕让旁人也发现了这宝地,那可就不是他们的了! 顺着半山腰再下山时,姜丰泽一路都做了标记,好方便他们下次,再找过来。 等从西山回到家后,正好小厨房还冒着炊烟,应是饭已做好。 小糯宝兴奋坏了,屁颠屁颠跑进屋,“娘,糯宝回来啦,猜猜我们发现了什么好东西!” 冯氏早就盼着他们回,抱起小胖丫,揍了下屁股。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是不是贪玩了?荒山野岭的能有什么,难不成,还能发现金子不成!”冯氏无奈道。 小糯宝笑开了小脸,心里早就开了花。 发现了那么个宝地,还真和捡金子差不多,她想开源的计划,可算是有着落了! “娘,你还真猜对了一半。”姜丰年进屋后,就笑着道,“我们啊,发现了人间仙境!” “啥?”冯氏愣了下。 姜丰年赶紧坐下来,把他们在半山腰的发现,全都告诉给了家里。 听罢,冯氏难以想象,只觉得惊奇,“那边当真有这么个地儿,娘咋想象不出来,明个儿白天,你们可得带娘过去看看。” 大人们这边正说着,小糯宝却已经偷摸摸,扯着四哥丰景的手,把他拽到了拔步床那边。 “四哥哥,快去拿纸笔,我说你画!”小糯宝捧着小下巴,眼睛晶晶亮。 她要把脑海里,九重天的样子全说出来,然后画出图纸,好动手开干! 第499章 打造小九重天 姜丰景起初画着,只当是妹妹的奇思妙想。 可随着画纸越涂越满,所用的彩墨越来越多,丰景的眼睛也随之发亮,觉得自己造了幅仙境出来! 等整幅画都画好后,丰景抹了把汗水,兴奋地举起来道,“太美了,这是什么地方,要是世间真有,我要一辈子都住在里面,打死也不出来!” 大人们闻声跑过来,还当这孩子是在发什么癫。 可凑过来一看后,冯氏他们也都惊了,这画上的一切,简直太美了! 缥缈的云雾、高大的树台、仙雀、蟠桃、腊梅树…… 丰景画工极好,把那一朵朵腊梅画得灵动,仿佛隔着画纸,就能闻到不俗的清香! “这画的是哪里?”冯氏小心摸着画纸,惊叹道,“糯宝,你怎么想出这个地方?” 全家的目光齐齐投过来,热烈极了。 小胖丫躺在榻上打了个滚,笑嘻嘻道,“这可不是想象的,是我亲眼见过的,但是你们看不见摸不着,反正是个很美的地方!” 冯氏知道闺女爱卖关子,也不追问,只细细端详着画。 李七巧这时眨下眼,指着画上一人,“糯宝,这位公子是谁,看着不像咱们认识的?” 小糯宝小脸笑得更臭屁。 那是司命仙君啊! 不过小糯宝不能明说,只调皮道,“二嫂你现在不认识,不过等很多年后,说不定就能见到他了!” 虽说她才不过四岁。 可人间百年,于天界而言,不过是一瞬的光阴罢了。 想到自己总有一天,就要从这个世界离开,回归九重天,小糯宝就想带上家人们,一起相聚于另一个世界。 不过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开发那块宝地。 小糯宝举起那张画纸,蹦跶着告诉全家,“娘,我想把山上那块地,打造成图纸上的样子,就叫福星山庄,又名小九重天,你们觉得咋样!” 毕竟,直接叫九重天,多少有些冲撞了上界。 前面加个“小”字,但是化解了不尊,也并非完全撞名。 小九重天? 全家先被这名字惊了下,不过随之就都赞叹点头。 “那边本就美如仙境,要是再照着画纸上打造,怕是真能媲美天界了,叫个小九重天也不过分。”姜丰年欢喜地点头。 丰泽他们几个也巴不得举起双脚,来表示对妹妹的支持。 “要不是妹妹引着我们去,我们断然发现不了那里,要我看,那边打造完,就该作为妹妹的私产!”姜丰泽赶紧提议。 冯氏抱起小胖丫,这便吧唧一口,笑得要开花,“行,那咱们就造那个小九重天,以后咱糯宝的小金库,可就要源源不断了。” 只是眼下地方有了,图纸画了。 万事俱备,可就差“启动资金”了。 小糯宝也不客气,伸出白生生的小肉手,就嘟起小嘴道,“盖个大山庄,可是要不少银子呢,糯宝小钱钱不够呀~” 这话一出,全家都哈哈大笑,各自回屋翻出私库,来给小乖宝做赞助了! 萧兰衣自不用说,回回数他最为豪横。 这公子哥大手一挥,就是三千两,美得小胖丫抱着银票,直弯小身子嘻嘻作揖。 丰泽拿出全部积蓄,有他多次立功的奖赏。 丰景也掏出一袋金子,是先前给穆亦寒看画本子,那一章一金的报酬。 老大、老二两口子年纪最长,反倒闲钱不多,但也都快把兜掏了个干净。 最后冯氏一锤定音,拿出四千两的钱庄飞钱。 美得小糯宝夜里入睡后,都直在睡梦里咧着小嘴儿。 翌日一大清早,丰景揉眼起来,就见胖丫妹妹的嘴边满是哈喇子,枕巾都“发了河”。 就这样,她还垂着肥嘟嘟的脸蛋,不停吧唧嘴巴呢。 丰景被逗得憋笑,轻抬妹妹的小脑袋,就把自己的枕巾换了给她。 “娘,快看,糯宝梦里想美事儿呢,这一晚上睡得可香。”丰景披上袄子跑出来。 冯氏进屋瞅了眼,忍不住笑道,“这个小财迷,肯定在梦赚大钱呢,看给她美的。” 小胖丫还睡得香甜,肉乎乎的小手小脚伸在外面,像是四只金元宝。 冯氏看得心里软软,俯身亲了亲闺女小脚,就惹得小糯宝哼唧一下,翻了个身继续打呼噜了。 给闺女掖好被角后,冯氏走到偏厅,正要吩咐人先备早饭。 这时,阿黎来了府上,要替穆亦寒送几盒点心,给他心爱的小棉袄。 正好冯氏就说起盖山庄的事,阿黎一听,脸上就露出惊奇。 “你们说的那宝地,可是中间有个大湖泊,还种了一群樟树腊梅树的那个地方?” 冯氏连忙点头,诧异道,“怎么,阿黎你先前见过,我还当那里没人去过,是个世外桃源呢?” 阿黎摆摆手,“去我倒是不曾去过,更不知就在西山,只是那地方原先有些传闻,我也听过些罢了。” 于是,他这便把那“仙境宝地”的来历,全部道了出来。 冯氏也这才知道,原来那边并非自然造就,而是有人故意打造出来的。 “八九十年前,京中有桩奇闻,说是一个富绅一觉醒来,突然说自己梦游去了天界,然后就不顾全家阻拦,非要花上重金打造个山庄,说要把天界造在人间。” “那富豪为了保留神秘,不肯让人知晓位置,只是他年岁太大,山庄还未造完,人就老死于睡梦中。”阿黎兴冲冲道。 冯氏听罢,眼睛睁得比铜铃大。 “他……他说的是……要造个天界?” 好巧不巧,糯宝竟也说要打造“小九重天”。 莫非她闺女,也见过真正的九重天?! 第500章 她闺女究竟是何身份 冯氏心中涌上惊涛骇浪。 一时间,竟都顾不上理会阿黎的话。 若真如此,那她的宝贝疙瘩,真实身份究竟是什么…… 好在这时,丰虎和李七巧出来,他俩只听了个大概,更关心那宝地的归属。 “阿黎,照你这么说,那块地岂不是有主儿的?”李七巧认真道,“那糯宝还能盖她自己的山庄吗?” 阿黎笑了笑,打消他们的疑虑。 “那户人家人丁单薄,过去这么多年,子孙也早都作古了,让糯宝放心用便是。” 李七巧松了口气,这就欢欢喜喜,把昨晚小糯宝收了一大笔赞助的事儿,告诉给了阿黎。 等阿黎走远之后,冯氏才回过神来。 她压下心头的澎湃,跑进屋里看着闺女,摸着胖丫的后背,才缓缓平静下来。 不管闺女究竟是什么,反正这一世,就是她的宝贝疙瘩。 冯氏抹了抹眼睛,她的心愿不大,只想这辈子,和这乖宝儿好好相守便就足够了。 于是冯氏也不再多想,这就去了小厨房,盯着闺女早饭的小灶了。 过不多时,穆亦寒便又派阿黎前来。 这一次,是送上他给闺女山庄的赞助,整整一小匣金条! 有了这些财物,小糯宝的“小九重天”,便可以不差钱地动手打造了。 吃过早饭,冯氏便抱上小胖丫,再带上全家,一起去山上寻那宝地。 这次准备充足。 不光点了火把,还带了能照亮的酥油灯。 重新再进山洞时,明亮的灯光一晃,小糯宝这才发现,原来昨日山洞里的白壁和柱子,全都是白花花的钟乳石。 才光看了山洞,众人就已经惊叹不已。 更不用说山洞另一边的美景了。 小糯宝也当即决定,要把这山洞也一并打造,便叫做“仙人洞”是也。 很快,照着小糯宝的图纸,姜家这就开始忙碌起来。 其实此处已足够貌美,之后的改造都是细活儿,主要是磨工夫,得多花些时间。 不过姜家上山一趟,费的力气可不小,回家后鞋底子都磨得起毛。 小糯宝也意识到,这山庄要想揽客赚钱,最要紧的,是得重新造出一条新路,方便客人们行走上山。 姜丰泽曾为石脂矿劈过山路,于是他道,“往那边走有一条近路,费时不多,但是难在需要攀爬,不如咱们就请些人手,把那条泥坡路铺上石阶,这样客人们就能走着上山了。” 冯氏不住点头,“石阶两侧最好再立上栅栏,方便人扶着上去,也安全些。” 拿定了主意后,她便让儿子多去雇人,毕竟这活计是大工程,能早一日是一日。 一听需要人手,姜丰虎就想到庄上的佃户。 “娘,咱家庄上有好些汉子,现在农活少了,不如让他们都去干,也能挣些辛苦钱。” 冯氏想想挺好,不仅应下,还定下了一天一百文钱的工钱,让儿子们多多找人。 一天一百文。 若是干满一月,那便是三两银子了。 这工钱对于卖力气的人而言,已经算是少有的高价。 庄上那边的村民一听,可是高兴坏了,纷纷找丰虎报上名字。 姜丰虎也乐得帮他们一把,立马命人记下名字。 “张小虎,白大强,李铁树,刘拴柱……” “好,好,后面的不用挤,需要的人手多,只要咱庄上的人乐意干,都不会落下!” 村民们乐开了花,知道要能挣上一两个月,就肯定能过个肥年了! 这时有个汉子正好回村,名叫王勇,听完他就忍不住问。 “东家,你让我们去西山干活?那是不是……离正石脂矿那边,特别近啊?” 姜丰虎没多想,只道,“嗯,走路差不多小半个时辰吧,倒是不远。” 那汉子眼睛偷摸转了下,忽然就央求,“东家,我在城北有个堂哥,平时没事可做,能不能让他来和我一起干啊?” 姜丰虎没有马上答应,“咱们这是个力气活,你那堂哥若不是苦出身,只怕出不了大力,我家也不会凭白给工钱。” 谁曾想,那王勇却拍胸脯保证,“东家,我能给他做保,要是他干不好,大不了把我的工钱分给他,全当白捡个人用!” 话都这么说了,姜丰虎虽觉奇怪,但只当他们情深,便记下那王勇的名字,应下了他。 准备了两日的石料后,铺山路的活计,便轰轰烈烈地开始了。 姜丰虎几乎整日在山上监工,生怕哪里有了大意,耽误了妹妹的“进财”计划。 甚至,为了能加快进度,他还开了夜工。 夜里一共干三个时辰,工钱同白日里一样,都是一百文钱。 不过,姜丰虎也怕有人挣钱不要命,所以提前有话,干了夜工的,白日就必须歇息。 苦力们听罢,觉得夜里干活费眼,既然只能二选一,大多都想挑白日的活儿干。 只有王勇和他堂哥,抢先站了出来,“东家,我们哥俩乐意干夜工,就让我们晚上来吧!” 因为山上不远,就是在开采的石脂矿,平日里戒备森严,闲杂人从不准许靠近。 姜丰虎也对苦力们三令五申,休息只能待在原地,谁都不许乱走。 对于“小九重天”的打造,姜家人都是迫不及待,想看它快快现世。 深秋凉意渐深。 寒风裹着肃杀,吹响了“烧火炕”的号角。 姜府的几间主屋,也全部烧热了地龙,小糯宝一觉睡醒,屋里就已是暖如春夏。 小胖丫喜得不行,光着脚丫就在地上乱踩,留下一串哒哒声响。 “太好了,烧地龙了,娘,地上真得好热乎啊!” 正好这时萧夫人来了,她摸了下地面,羡慕道,“不愧是国师给出的府邸,埋了这么多火道在脚下,不像我们府上,火道只连在墙上,连你家一半的暖和都比不上。” 冯氏笑了笑,摁住了乱蹦的闺女,拘在腿上抱着。 就和萧夫人坐下喝茶,顺便唠起了小九重天。 小糯宝也没闲着,一会儿把点心渣偷放到娘的茶里,一会儿又摸摸萧夫人的发髻,反正浑身上下,每一块肉都写着“调皮”。 冯氏被闹得眼晕,正要揪她坐下。 可就在这时,忽然外面传来嘈杂。 是两个辽东营的兄弟进府,要找丰泽禀报。 “伯爷,不好了,有人上山偷了石脂!” “昨个儿工匠采完,装了两大桶,放在边上没来得及入库,早上再去看时……竟都不见了。” 姜丰泽脸色大变,冲出来道,“什么?不是让你们严加看守,一只苍蝇都不许放进来吗!” 第501章 竟是出了家贼 那两个营兵苦脸。 “回伯爷,我们确实看得严格,许是夜里有兄弟打了瞌睡,但最多也就睡一会儿,不曾想就被偷了。” 姜丰泽震怒。 两桶石脂虽不算多,但朝廷开采的东西都有人偷,实在让人生气。 他二话不说,换上衣袍,就掀开被子叫醒还在睡觉的萧兰衣,二人一起去了山上。 小糯宝正在家里待着无聊,闻声也忙跑出去,要跟三哥哥去抓贼。 姜丰泽和萧兰衣骑着快马,小糯宝就坐在马上,一路颠颠的,颠得她屁股快成八瓣。 小糯宝闭上眼睛,觉得自己要是个鸡蛋的话,这会儿肯定被晃散黄了。 姜丰泽也心疼妹妹遭罪,只好又放缓了速度,一路朝着京郊赶去。 等赶到时,姜丰泽抱着妹妹下马,在山脚下就看见了其他营兵,还有带人干活的姜丰虎。 姜丰虎也是刚知道咋回事,忙赶过来,“竟然有人连石脂都敢偷,老三,这可得赶紧抓人。” 姜丰泽虽是愤怒,但行事却很冷静。 他抬头看了眼太阳,眼下才不过巳时。 “你们发现石脂丢了,那是什么时辰?”姜丰泽转头问道。 开采的工匠们都停了工,一个个排成一排,等着被问话。 “回伯爷,那时天还未亮,我们才起来干活,差不多刚到卯时。” “对,就是卯时。” 姜丰泽细细思忖,“你们都是凌晨收工,卯时上工,中间隔了不过三个时辰,能趁着这工夫偷走石脂的,定是对西山,还有你们的作息都极其了解的人。” 萧兰衣皱着双眉,“可最了解这些的,便是咱们自己开采的工匠了,莫不是有工匠里出了内鬼,里应外合做了家贼?” 趁着他俩说话时,小糯宝探着小脑袋,细细打量着工匠。 这些工匠都是一脸委屈着急,但碍于身份差距,不敢和萧兰衣顶嘴。 小糯宝想了想,摇头脆声道,“应当不会的,萧哥哥,他们并非临时雇佣,而是户部在册的长期工匠,为朝廷卖力气也并非一两日。” 虽说石脂偷卖很值钱,但一顿饱和顿顿饱的优劣,这些人还是分得清的。 姜丰泽同意妹妹,这便命人先封锁西山,莫要放任何人出来。 而就在这时,小糯宝四处打量了下,忽然瞧见二哥哥的身后,站着自家好多苦力工。 小糯宝想到什么。 若说了解西山,除了开采石脂的,就是自家做工的人了。 而偏偏为修石路,还开了夜工,只怕最有嫌疑的,多半就是夜里修路的人。 “二哥哥。”小糯宝怕打草惊蛇,没有声张,而是偷偷走到丰虎身边,“昨夜咱家干活的夜工们,这会儿可是都回去了?” 姜丰虎怔了下,回头数了下人头。 “昨夜一共八个夜工,有四个为了多吃顿早饭,还没来得及下山。” “剩下四个都是咱庄上,这会儿已经回去了,妹妹你的意思是……” 小糯宝眯起眼睛,对着姜丰虎耳语一阵。 听罢,姜丰虎用力点头,这就借了老三几个营兵,赶回庄子搜查去了。 果然,不出小糯宝的意料,姜丰虎才刚走到村口,就见王勇和他堂哥,正赶着一个牛车急匆匆出村。 那车板上放着两只大桶,虽未靠近,但一股子呛鼻味就溢了出来。 姜丰虎立马截停牛车,皱眉道,“王勇,干了一宿的活儿,回家了不赶紧补觉,这是要去哪里?” “东……东家?”王勇吓了一跳,掩住慌张就赶紧赔笑,“这……这是进趟城里,陪我堂哥干趟活儿。” “干活儿?你那黑眼圈都快掉到嘴唇子上了,什么活儿这么着急,快让我看看!” “东家,桶里装的是大粪,您不能打开,别,别熏着了您!” 不等王勇跳下牛车,姜丰虎已经一跃而起,跳上车板打开盖子,只见里面盛满了墨色的石脂。 “竟是你哥俩偷的。”姜丰虎怒不可遏,下车后抬脚就踹了过去。 王勇心口窝挨了一脚,跌在地上知道要坏。 “求东家饶命,我也是一时糊涂,家里欠了太多饥荒,实在是没了办法,才想偷石脂出去卖。” 王勇跪在地上,眼泪鼻涕甩在一起,还想拉扯丰虎裤脚,“您就看在我给您家种地的份上,帮我们掩过这一遭,我哥俩肯定不敢了,没有下一次了。” 姜丰虎心头懊恼。 难怪,这王勇宁肯把工钱分给堂哥,也要跟堂哥一起干活。 哪里是什么兄弟情深,分明是想一起行窃,不然一个人哪能抬动石脂桶! 姜丰虎最恨不老实的,踢翻王勇便道,“敢偷朝廷的东西,我拿什么饶你们,就等着被营兵抓走,过堂受审,好好抽一抽你们身上的贱皮。” 辽东营的兄弟见状,便不再客气,上来就踹跪那二人,取出锁铐拿人! 王勇一看要来真的,也是吓得不轻。 可任凭他怎么哭求,姜丰虎都没半句好话,到最后他干脆恼羞成怒,对着丰虎责骂起来。 “呸,石脂矿长在山上,凭啥就成朝廷的了?我们老百姓怎么就不能碰了?” “还有你,姜二爷!村里人都说你是个好东家,我看他们是瞎了狗眼!” “你家靠着我们种地,赚了多少银子,如今我不过是拿两桶石脂,你就不依不饶了,要我看你们这些有钱人,都是些黑心肝的,不肯见我们穷人多挣半点轻松钱,良心都让狗叼了去!” 王勇骂得满脸涨红,眼珠子都快瞪出来,最后还大啐一口,眼神是真带着恨。 第502章 圣女到京城 姜丰虎不由攥紧双拳。 自己向来善待他们,不曾想,竟还喂熟了一只白眼狼! 又或者,是他太过好说话了,才让王勇觉得,自己帮他们做什么,都是应当应分。 很快,小糯宝和丰泽他们,都闻讯赶到了庄上。 那王勇自知要完,索性也豁出去了,嘴里面仍不干不净地骂着。 “老子是帮你家种地,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出了事儿你家不帮忙兜着,就没见过你们这么狠的!” 庄上的村民们都出来了,有些和王勇有交情的,凑到姜丰虎的身边,还想帮忙求情。 小糯宝瞥了眼二哥的黑脸,二话不说,就让人抓来一把牛粪,塞进王勇的臭嘴里。 “你既喜欢满嘴喷粪,那含着这大粪,等去衙门过堂吧。” “还有,你不是【帮】我家种地,是租着我家的地来糊口,没有什么功劳或苦劳,少乱攀扯关系,更别想往脸上贴金。” 小糯宝脆生生训完,又抬起小脸,扫视村民一圈。 她故意抬高声调,“要是觉得我家太好说话,妄想试探我家的底线,那可就打错算盘了,我们与人为善,但不等于没有雷霆手段!” 这话带着几分狠劲,一说完,还想求情的村民们就都愣住了,一起闭了嘴。 眼前这胖乎乎的丫头,虽才不过四岁,但却说得他们这些大人,心里生了怯意。 王勇顶着满嘴脏物,恶心得想要狂呕。 可营兵们塞得太满,他吐都吐不出来,最后还一吸气呛住了喉管,痛苦得直翻白眼。 姜丰泽等到他快不行的时候,才猛踹他后背一脚,救回此人一命。 “来人,把石脂封好,送回山上。” “至于这俩腌臜贼人,送去法办!” 虽说折腾了一上午,但好在石脂快速找回,贼人也已落网。 只是回到府上后,姜丰虎仍闷闷不乐,为着王勇骂他的话,和村民还想求情的态度,多少有些心寒。 冯氏也反思了一下。 兴许,有时是自家太过温良。 李七巧正好要包些酸菜肉包,揉完面后进屋,就道,“娘,那面团也是有趣,非得人搓扁了它,才好擀皮包馅,感觉有时候做人,倒也是如此。” 冯氏点了点头,叹气道,“谁说不是呢,咱家要一位只释放善意,倒让人分不清,到底谁是擀面杖,谁是那面团子了。” 恩威并施,才是上位者应有的手段。 这话听着虽然残酷,但事实有时就是如此。 人性复杂,有时不能顾全了所有人,既是如此,那便先顾全自己,这才是生存之道。 于是这天过后,姜丰虎就带人,把王勇在庄上的家人全部撵走。 也该让人知道,庄上犯了错事,不可轻轻揭过,要怪就怪自身不正。 除此之外,姜丰虎还和其他庄子一样,定下了宵禁,和明年的亩粮产。 一入了夜,非有病死之事,一律需得报备才能出村。 至于亩粮产,若有完不成者,也一律清退,庄子上不留废人。 村民们见状不敢反驳。 心头都有了警醒,知道姜家动起怒来,也和其他东家是一样的。 做完这些,姜丰虎反而松了口气。 没过几日,村子就收到了消息。 王勇哥俩挨了板子,一人打了六十,他堂哥当堂就受不住,直接被打死了。 那王勇虽还留住了性命,都腿也瘸了一条。 众人都觉得唏嘘,谁也不敢多言,老实过自己的日子了。 时日一晃,便就入了初冬。 赶在第一场雪前,山上的石路可算修好,完工时众人都喜气洋洋。 小糯宝也去看了,满意地直叉小腰,小巴掌都快拍红了,仿佛听到银子作响。 很快,一场大雪悄然而至。 大片的“鹅毛”飞飞扬扬,蒙在大地之上,为整个京城换上银装。 而就在这第一个雪夜,有辆马车顺着小路进京,压过长街,留下了一串细细的车辙。 过了不知多久,马车停在了瓦舍前。 门帘子一掀,一个少女探出头来,露出桃花般的眸子,好奇地打量着一切。 “圣女,咱们到了,这里就是南纪京城的瓦舍。” “嗯~不错,历史课上总说唐宋瓦舍热闹,南纪虽非历史所记,不过瞧着这瓦舍,倒是和老师教的相差无几嘛。” 说罢,少女哈出一阵白气,欢快地跳下马车。 夜色虽深,但不用细看,就能发现她穿得很不寻常。 上身是少见的扣式短袄,内里塞满了鹅毛绒。 而腿上则是更怪的裤装,鹿皮所做,裤腿还缝了个灯笼型。 眼看少女要踏入瓦舍,一旁的男子低声道,“圣女,莫要贪玩误事,暴露了身份可是不好,别忘了咱们来南纪的目的啊。” 少女勾起唇角,露出不屑,“不必紧张,要想拿下南纪国,只需解决穆亦寒即可,区区封建王朝的老古董,拿什么和我斗。” “可是……” “可是什么!”她翻起个白眼,“本圣女早有计划,书上最后几章都说了,这穆亦寒有天罚在身,生死全系在福报之上。” “只要能让他大开杀戒,福报折损,扳倒他,就不过是我勾勾手指的事。” 少女嗤之以鼻,这就拎着一袋银子,进了瓦舍看戏。 第503章 绵里藏针太可怕 日子一日又一日地过去,瓦舍那边除了知道,有个装束怪异的少女,喜欢常来看戏听书外,倒也没什么异常。 姜家这边,石路彻底修好,便可全心全意地打造“小九重天”了。 小糯宝动不动就过去监工。 看到有不满意之处,赶紧指出来,省得后续再起麻烦。 兵工厂那边有了进展,一批火铳和火雷弹,已经造了出来。 姜丰泽便也成了忙人,顾不上西山的守备,又得去兵厂管着练火器军。 冬日正是农闲,庄上事情少了,丰虎也少过去了。 丰景国子监那边倒是一切如常,他每每下学回来,都要在国子监门前的茶铺子,买上一些茶点,回去投喂妹妹。 这天,好不容易全家都一起休沐。 恰逢国子监祭酒吴青生辰,丰景便和娘要了贺礼,要去吴大人的寿辰宴。 冯氏去库房找了圈,最后挑中一套定窑茶盏,让郑嬷嬷给包起来。 “光老四一人过去,显得咱家不重视,不如再看谁有空闲,陪着老四一块去吧,”冯氏说道。 小糯宝醒来之后,打了个哈欠就找过来。 一听四哥要去吃席,小胖丫眼睛立马亮了,“是去吴大人家吗?糯宝还没去过呢?娘,就让我和四哥哥一起去吧,我保证多吃多喝,把咱给的贺礼给“吃”回来!” 一入了冬,小糯宝穿得厚乎乎,小身子也显得格外圆滚了。 这会儿,她穿着件奶杏色的弓袋袖袄,配了条厚绒长裙,外头又套了件兔毛比甲,脚上还踩着虎头棉鞋。 这身装扮毛绒可爱,却也衬得她格外圆乎,感觉倒在地上,就能像个小球,一骨碌滚出二里地了。 冯氏哭笑不得,捏捏她的白脸蛋,“娘可不敢放你个小胖墩去,不然让人家吴家见了,还不得吓得把硬菜都收起来,不然你都吃没了咋办?” 小糯宝不满嘟嘴,撅个小后背冲着冯氏。 “娘你坏,糯宝不理你了。我说这兔毛比甲就是个显胖神器,说了不穿不穿,你非让我穿,现在还说我是小胖墩。” “糯宝不管,我要回宫了,去找爹爹玩,爹爹他不说我胖!” 小胖丫气鼓鼓回屋,这就抓起四哥的书袋,往里塞衣裳、零食和小金库,还真要“离家出走”。 见状全家都憋住笑,赶紧轮番过去哄。 冯氏三两步追上去,抱起闺女哄道,“娘这是跟你说笑呢,不让你去吴府吃席,主要是怕人家主人家不自在啊。” “不然你想,你这堂堂小公主一到场,身份多压人啊,人家吴大人夫妇没个准备,肯定觉得拘谨,只怕这生辰宴也过不轻松。”冯氏语气认真。 小糯宝鼓起小腮帮子,虽是还不理娘,但心里已经打消了吃席的念头。 娘说的很对,毕竟,这是四哥的应酬。 那吴青又向来清高,少与权贵往来,她小公主不请自去,换成旁人会觉得荣耀,可吴青倒未必这般想。 可别让他对四哥失了好印象。 小糯宝松开小脸,哼唧道,“好叭,不去就不去,不过,糯宝在家也要吃好的!娘必须得给安排大餐!” 冯氏哪敢不应,像个兢兢业业的老陀螺,只要闺女一抽,她就得赶紧开转。 “好,好,娘去找你二嫂安排,让你给你做炙鹿肉。” “再让你二哥去醉仙楼,要上几盘蒜蓉海蛎,上面还要带细粉丝的那种,你肯定爱吃。” 小糯宝一听,口水又要冒了出来,她赶紧吸溜回去,这就重新笑开了小脸。 这么一说笑,差点忘了丰景那边,还得去吴青大人家呢。 冯氏从小厨房出来,擦了擦手,才一拍脑门想起,“对了,丰年,正好你今日在家,待会儿你陪老四去吴家赴宴吧。” 姜家怎么说,也得出个大人陪着丰景,显得对吴家重视。 而姜丰年行事稳重,是家中长子,又没能压人的身份,前去最是合宜。 等他们哥俩出去后,孙春雪就从外面回来,满脸喜滋滋的,命小厮把被子抱进来。 “娘,快看我在街上遇到什么好东西,一共买了五床呢,咱全家都好换上。” 冯氏闻声过来一看,就见她买了五床被子,看着虽是厚实,可抱着却很轻松,不见太多重量。 “这是?”冯氏忙伸手摸了几下,才发现,这手感软糯极了,全然不像家里用的棉被。 孙春雪高兴道,“娘,这个是鹅绒被,那瓦剌小贩说比棉被暖和多了,盖上还不压人,全京城就他一个人有卖!您说巧不巧,城里这么大,他还正好就在咱家这条巷口卖,我一出门就看着了!” “他一共就剩五条,我全给包圆了,还给我便宜了五两银子,咱今晚就盖上试试啊娘!” 冯氏点头笑了,“行,这东西可是个好物,难得你也会买一回,不过毕竟是贴身用的东西,不急着往榻上拿,咱们晾晒一下再说。” “到时候再让郑嬷嬷,去拿些绸缎布料,送去裁缝铺,让人做些好的被套,才能够配得上这些被子。” 不得不说,现在人真是日子过好了。 从前连个鹅肉都吃不起,现在有了大鹅,竟然是要拔毛做被子,盖在身上,这真是想想都奢侈。 不过,也正是因为日子过好了,才能有这享受,冯氏的心里又高兴极了。 “老二媳妇儿,快出来,看看大嫂我买了什么?”孙春雪心里面高兴,对着厨房喊道。 这时李七巧也出来,她们仨上手摸摸,都觉新奇,这就拿去后院晾晒,打算夜里用上了。 只是晒到一半,李七巧却留了个心眼。 毕竟,以鹅绒填充被褥,并非没听说过,只是造价太贵,极少遇见。 可是这等贵物,不应放在商铺之中,让有钱人疯抢去吗? 怎么却是拿到街头叫卖,凭白拉低了档次,还舍得给大嫂便宜? 李七巧怕里面填的不全是鹅绒,而是夹杂了芦花或是坏毛,便忙喊来郑嬷嬷,一起拆开看看。 “咱们快打开一条检查一下,一旦大嫂被骗了,咱还来得及去追小贩,好把银子要回来。”李七巧细心道。 郑嬷嬷二话不说,拿起剪刀就动手,“您就放心吧,要是那小贩真敢以坏充好,我用轻功飞檐,肯定能把他追回……” 然而,她手才刚伸进被中,就听“嘶”的一声! 拿出来一看,竟有四根细针,赫然扎在她手心上,有一根还把皮肉扎了个对穿! 第504章 她是穿越女 李七巧看得大惊,一把剪开外面的料子! 下一刻,只见无数根又细又尖的针,夹在浅色的鹅绒里,简直是想要人命! “这里面怎会藏针?”李七巧瞪大双眼。 郑嬷嬷不顾手在流血,脚下一蹬,就冲出府,要把那小贩抓回。 冯氏闻声过来,见状也顿时脸色大变。 她们婆媳俩赶紧动手,拆了其余四条被子。 可余下的竟全都一样,棉密的鹅绒里,皆藏着根根细针,加在一起得有几百根了! “娘!这简直是疯了吧!”李七巧难得失态,尖声道,“要不是我把它拆开看了,夜里盖在身上一旦滚上去,岂不是被它扎成刺猬!” 冯氏惊得脸色如纸。 后背都冒起一片冷汗。 她几乎不敢想,要是把这拿给糯宝盖了,夜里会发生什么…… 郑嬷嬷只是往里摸了一把,手上就扎了四根。 小糯宝要是睡觉翻身,那整面软乎乎的小身子,不得全是血窟窿啊! “这哪里是卖被子,分明是想害人于无形。”冯氏喘口粗气,“老二媳妇多亏你警醒,不然真不知要发生什么。” 李七巧攥着衣襟,怒道,“娘,别让我抓到那黑心小贩,不然非把针全都扎回去不可。” 冯氏沉下眸色,黑心小贩? “不对,老二媳妇儿,再黑心的卖货人,也不会干这损人不利己的事儿。”她抬手道,“要我看,只怕这就是冲着咱家来的。” “人家挖了坑,正好你大嫂跳进去了,这事绝不简单。” 果然,不多时郑嬷嬷就回来了。 她不仅没追到人,还摔得满身是泥,“回……回老夫人,那小贩真是个瘪犊子,像是知道咱要追他似的,故意在巷口撒了一堆翠石珠子,奴婢不慎踩上去,摔了个结实不说,也没了那人的踪迹……” 冯氏看着郑嬷嬷,见她额头、耳朵都摔破了,心疼道,“你快去洗一洗,这事非同小可,只怕是有人存心想害咱家,他们提前有准备,咱们自然追不上了。” 不过,郑嬷嬷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 她掏出一把翠石珠,说道,“老夫人您看,这种石头不值钱,但是长得像玉,有时也被拿来造假,此物是瓦剌的特产,要奴婢看,那卖被子的多半就是瓦剌人。” 瓦剌? 这话一出,冯氏脸色又是一变。 近来许多事情,都和瓦剌相关,难不成,是瓦剌人盯上她闺女了? 此事非同小可,冯氏当即喊来丰虎,快快进宫告知国师。 至于那些鹅绒和细针,全被她装进一麻袋中,留作证物。 得知此事之后,穆亦寒几乎是拍案而起,长眸眯得紧紧。 “竟然会有此事?” 敢动他的闺女,在他这里,就是一个死字! 穆亦寒沉下神色,英俊的面庞染上寒冰,看着就让人不敢靠近。 “阿黎。”他冷声道,“下令封城,即日起,挨家挨户稽查游民!” “但凡发现疑瓦剌人,一律抓进大牢,严惩不贷!” …… 稽查门户极为少有。 一声令下,黑甲军们便立即出动。 无论城内还是京郊,凡身份可疑者,被抓者是十有八九。 一家赌场中,掌柜的关上大门,打开地窖溜了下去。 而窖中灯火通明,一个穿着毛线比甲的少女,正悠哉地坐着看书。 听完那掌柜的汇报,少女眉心微皱,但倒还不算恼怒。 “可惜。”她微微摇头,冷哼道,“那胖乎乎的公主竟然无事,看来想拿她引穆亦寒动手的计划,没那么容易成,是本圣女想简单了。” 按着她的计划,只要小糯宝出点事情,轻则重伤重则送命,那疼女如命的穆亦寒,定会没了理智。 到那时候,他定会亲自动手,为闺女报仇。 而但凡被他发现的瓦剌人,便都要命丧他手,那福报可是要减-10006啊。 为此,她甚至提前派来两千多瓦剌百姓。 就等着他们暴露身份,送上人头,为她的计划祭旗献命。 赌场的掌柜垂下头,操着瓦剌口音小声道,“怪属下办事不利……不过,咱们的瓦剌同乡,可以安排他们逃命了吗?” “逃什么?”少女摆了摆手,一脸无所谓道,“本就是些死间,纵使计划不成,可他们对本圣女也无用了,谁在乎他们的死活。” 那掌柜的听罢,眸色晦暗了下,还是没再恳求。 “对了圣女。”他担心道,“眼下全城都在稽查游民,只怕咱这赌场,不是长久之处了,您可有地方藏身?” 少女合上书籍,眼睛涌出光亮,“这么看,也时候去见见他,咱们的那个同盟了。” “同盟,您是说那位?” “不是他还能是谁。”少女眯起眼睛,轻佻道,“谁让他是那本书里的男主呢,拉他入伙,和他携手共进,我才能在这个世界活得万无一失啊。” 说罢,她笑着站起身,对着铜镜摆了个剪刀手。 哦,忘了说,她的名字叫顾依依。 是一年半前,意外穿越到一本书里,然后便发现,穿越后的世界,竟和书中的部分人物,能够对得上部分! 所以顾依依理所应当,觉得那本书中的主角,便是她在这个世界,最应该寻求的同盟。 毕竟自己可是穿越女。 既然来过一场,便要轰轰烈烈地大干一场,活得绚烂精彩。 她要让古人明白,现代人的智慧和观念,足以碾压他们那些老古董,让他们臣服于自己脚下。 至于那个什么姜糯宝,在书中甚至从未有过出场,一看就是个小炮灰罢了。 顾依依笑着耸了耸肩。 炮灰嘛,就该有炮灰的下场。 用来给她垫脚,再合适不过! 第505章 认识天官吗 一觉醒来,窗外已是大亮,小糯宝却耷拉着小脑袋,没有怎么睡饱。 近来两日,不知怎的,她总能梦到有个煞星,在她梦里蹦哒蹦哒。 小糯宝觉得不妙。 胖乎乎的胳膊支住小脸,随便掷了个杯茭,想随便占卜一下。 只是不想,两只杯茭落在桌上,连着三次都是阴杯。 就在小糯宝皱皱眉,还想掷第四次时,不曾想,那杯茭竟然碎成了两半。 小家伙心底一沉,吐了口浊气,“最近应有不顺啊,看来不管做什么事前,最好都得小心一些。 这会儿,冯氏端着一碗糖炒板栗,热乎乎地进了屋。 手里顺便拿了两只手炉,是阿黎方才送过来的。 香甜的栗子香冲散烦恼,让小胖丫顿时高兴起来,赶紧躺在娘的腿上,等着娘来投喂。 “啊呀!娘,这个是什么啊?”小糯宝咽下两颗栗子,才发现那手炉,又一骨碌从榻上爬起来。 两只圆滚滚的手炉,都是鎏金做的,巧的是做成了小葫芦形,一只上面刻着天官赐福,另一只刻着百无禁忌,外头套着漳缎罩子,看着甚是精巧。 “这是国师新得的两只,说是近来事多,见上面寓意好,便让你挑着用,也算是图个吉利。”冯氏说道。 小糯宝拿来两只看看,最后挑了那“天官赐福”的,就把另一只塞进娘怀里。 “冬天手冷,娘的手别冻糙了,这只给娘用。”小糯宝小手摸着娘的大手,一脸认真道。 冯氏心里暖暖,不过想到什么,又突然指着手炉,小声试探。 “对了闺女,你说这天官是哪位神仙啊?你见没见过啊?” 她乖宝的身份她虽然不问,但心里还是好奇,难免憋不住想问。 小糯宝赶紧装傻,挠挠后脑勺道,“啊?娘你说什么官?” “天官!” “天什么??” “天官!!” “哎呀娘,糯宝肚子疼,我要去茅房!”小胖丫往边上一滚,这就要溜出屋子。 眼见套不出什么话,冯氏也只好不问了,气得拍拍她小屁股,“你这肚子疼得真是时候。” 小糯宝嬉皮笑脸逃走。 天官她怎会不知,不过要是告诉娘亲,她还和天官共过事,只怕娘会吓晕过去。 不一会儿,两个嫂子在小厨房忙活完,又吩咐人把地龙烧得更热乎些,便和丰景一块进屋,吃糖炒栗子了。 “这一到冬天,别的不说,就这糖炒板栗,真是咋都吃不够。”孙春雪抱着冬哥儿,自己嚼碎了后,就要喂到冬哥儿嘴里。 小糯宝正张着小嘴儿,嗷嗷待哺等着娘来投喂。 一见大嫂这般,恶心得她赶紧闭了嘴,生怕大嫂也这么喂自己。 丰景也受不了了,拉着妹妹躲了老远,同时为还不懂世事的冬哥儿,捏了把汗。 孙春雪却不在意,“这有啥的,谁小时候不是这么过来的,老四你也别躲,大嫂刚嫁进咱家时,你比冬哥儿大不了多少,娘也是把菜饼子嚼碎,这么喂你嘴里的。” 丰景眼睛睁得老大。 只觉一阵恶寒,中午都不想吃饭了。 说着,孙春雪又嚼碎了些板栗,吐进勺子里,故意伸到俩孩子面前。 小糯宝和丰景都受不了,吓得跑出了屋,嘴里直喊娘。 冯氏啧了一声,“老大媳妇儿,你恶心这俩孩子干啥,你听他俩在院子里吱哇叫,听得娘都头疼。” 李七巧笑吟吟。 虽说小孩子都是这么喂大的,不过她就受不了这样,所以很少给春哥儿这么吃。 不过,想到春哥儿生得瘦小,她又有些内疚,总觉得自己这娘当得不称职。 冯氏看出她的心思,安慰道,“春哥儿虽然不壮实,不过孩子只要健康就好,城中有卖补品的铺子,不过这不能乱吃,等哪天咱带了春哥儿看看大夫,问问吃啥能长得壮些,咱们就去买上一些。” 李七巧心头一松,感激地朝冯氏点点头。 而这会子,院里糯宝和丰景突然没了动静。 冯氏放心不下,再探头一看,就见两个孩子正叠罗汉似的,趴在门边,偷偷朝屋里看。 丰景拿着纸笔,手上动作飞快,好似在画着什么。 小糯宝笑鼓起小脸,小下巴垫在四哥头上,一脸调皮地瞅着大嫂。 不一会儿,丰景的“大作”就完成了! 展开一看,上面画的竟是一个妇人,正呲牙咧嘴吐出咀嚼物,不顾形象地往婴童嘴里塞! “哈哈,大嫂,你看这是什么,可算给你画下来了,等冬哥以后懂事了,可得让他看看他是吃什么长大的。” 丰景吐吐舌头,谁让大嫂膈应他们,妹妹出的主意好使,以后这可就是大嫂的“黑历史”! 孙春雪见状,撇下冬哥儿就要去抓丰景。 “老四,你是不是皮痒了,怎么老五不在家,又换成你来气大嫂了是吧?” 小冬哥儿含着一嘴糊糊,猝不及防被丢到榻上,黑胖小子一个没坐稳,差点大头朝下栽到地上。 屋子里,黑胖小子哇哇哭,奶奶和婶子轮番哄。 屋外头,孙春雪追着丰景嗷嗷跑,棉鞋都跑掉了一只。 穆亦寒披着墨狐大氅,缓步走至院中,眸色瞬间化作暖阳。 寒冬,雪景,欢笑声。 人家最暖人心的,不过是这一点烟火气。 第506章 穆亦寒未上当 小糯宝正推开半边窗户,小脑袋探出来,想要看个热闹。 这时她看到熟悉的身影,眼睛顿时晶晶亮,“爹爹来啦!爹爹!” 小胖丫几乎是秒变“球状物”,一骨碌滚下榻,兴高采烈地往外跑。 闻声,丰景和孙春雪才停了闹腾,二人忙给国师行礼。 “见过国师大人。” 冯氏他们也出来了,该有的礼数全了后,就请着穆亦寒,快快进屋去坐。 小糯宝只要一见了爹爹,就成了个小挂件,挂在穆亦寒身上,直呲着小牙晃荡。 穆亦寒单手端住了她,几乎毫不费力,就往屋子里进了。 “怎么样,爹爹送你的鎏金葫芦小手炉,你还喜欢吗?”穆亦寒垂眸看她。 小糯宝点点小脑袋瓜,笑眯眯道,“可喜欢啦爹爹,不过嘛……” 小胖丫压低声音,“要是个算黄金的,那就更好啦~” 这话一出,大人们都不由笑起来。 真是个小金子迷,全金的手炉,那得多奢侈啊。 穆亦寒点点她小额头,嘴上嫌弃,“怎么又钻金子眼里去了?真怕你哪天把自己卖了去换金子。” 不过话虽这么说,可穆亦寒心里还是宠着闺女,已经想好一回去,就把真金手炉安排上了。 今日过来,他除了蹭饭,主要就是陪陪这小棉袄,顺便把瓦剌人的处置,告诉姜家,好让他们都安心。 晌午,因是国师来了,李七巧自不用说,必然是得亲自下厨。 前日烤剩的鹿肉还有,剩的还都是腿肉,李七巧就给拿竹签子串上,用了大火炙烤。 除了这个外,她又炖了个酸菜排骨、溜了个肥肠,又炒了个土豆茄子肉,虽是简简单单,但家常口味最是下饭。 吃饭时,小糯宝抱着小手炉,坐在穆亦寒怀里。 才三两口下肚,穆亦寒的脸色就好了不少。 不得不说,姜家的饭菜,永远都比宫里更有吸引力。 他碍着身份,没有大快朵颐,但是嘴中也是嚼个不停,几乎每一道菜,都尝了个遍。 小糯宝看得出来,爹爹应该是馋坏了,伸出肉嘟嘟的指头,戳了戳他脸上,“爹爹,以后要是忙完政务,常来吃饭吧。” “宫里的御厨都把你喂瘦了。”小糯宝又不满道。 阿黎听后不由大笑,“那可不,御厨们总打安全牌,极少换新鲜花样,一年下来,就那七八十道菜翻来覆去地做,我都吃腻歪了,别说你爹爹了。” 穆亦寒微微弯眼,“得亏那些厨子听不到这话,不然都是要害了怕了,吓到辞官,只怕就更吃不到好的了。”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李七巧虽未插话,但听得也是心头欢喜。 这话岂不是认可她,觉得她胜过御厨的意思? 虽然李七巧非自大之人,但擅厨者,就没人不喜欢收到认可,尤其还是和宫里的御厨比。 小糯宝笑眯眯地看来看去,最后又夹了块她最爱的五花肉,放进爹爹碗里。 晌午丰泽和萧兰衣不回来吃,就他们几人用饭。 这时姜丰年想起被子的事,不由问道,“国师大人,前两天全城搜捕瓦剌人,听说关进了牢里,不知最后怎么处置了?” 小糯宝压根不知此事。 她听完来龙去脉,惊讶地看着爹爹,生怕爹爹一动怒,会要了那些人的命。 要是伤了平头百姓,只怕是大损福报的。 穆亦寒放下饭碗,神情却是平静,“一共搜出来两千多个瓦剌人,本座已经遣人,把他们送往边境处,遣他们归家了。” 什么? 放了? 冯氏他们不由惊讶。 “就这么放了,岂不是纵容了他们,那放针行凶的人,还没有抓到呢。”孙春雪着急道。 穆亦寒摇摇头,他何尝不想尽快找出背后之人,所以当时一时动怒,才下令稽查。 可过后很快,他就觉出了不对。 翠石珠乃瓦剌特产,若他是个瓦剌人,行凶后既已逃走,就定然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痕迹,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对方就是瓦剌人干的吗? 所以说,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对方压根和瓦剌无关,故意混淆视听。 要么,就是对方的确是瓦剌人,但却也是故意,想让穆亦寒去朝瓦剌人发难,所以才留下翠石珠最诱饵。 “瓦剌同南纪极少来往,京中以前就算有瓦剌人,也最多不过一二百。”穆亦寒微微摇头。 他解释道,“这次竟然查出两千余下,显然有鬼,另外,瞧他们的模样,不过是最底层的苦命百姓,多半只是棋子,不会有幕后黑手。” 穆亦寒眸色流转,露出一抹不忍。 他虽是厌恶瓦剌。 不过,不管瓦剌还是南纪,两国的平头百姓都是最无辜的,他无意也不忍,拿这些替罪羊来开刀。 小糯宝听得仔细,心中悬起来的石头,也放了下来。 好在,爹爹并非鲁莽之人,做事很有章法,倒是她白担心了。 她扒着碗里肉块,转头一看,忽然发现,爹爹的威严相下,竟还藏着一抹悲悯。 而身为仙子的她,最是知道,人界上位者无数,但怀悲悯之心者却甚少。 若无悲悯,得再多权利都是虚妄,因为不顺天道。 小糯宝提了口气,忽然对爹爹,有了新的认知。 先前是她多余担心了。 其实爹爹这只恶龙,早就善根深重,就算没她的引导,也不会被天罚困住。 第507章 小乖宝有格局 一顿午饭用过,众人说完了瓦剌,又唠了些家常,气氛轻松不少。 穆亦寒和姜家人熟络了,也破了“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还说了些朝中趣闻。 小糯宝抱着饭碗听话儿,同时小嘴儿叭叭不停,享用着一桌子美味。 不知不觉,全家都已落筷,只有她还在鼓着腮帮卖力,像个囤粮的小松鼠。 不过人家松鼠藏食,那是往颊囊里塞。 哪像她个胖丫,全是往肚子里倒! 眼看最后一块排骨,也要被她“收入囊中”时,穆亦寒余光一盯,直接给没收了碗筷。 “爹爹不是说过,饮食要有节制吗。”穆亦寒把手搭过去,摸了下闺女的小肚。 软嘟嘟的触感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座鼓起来的小“山丘”。 小糯宝自知理亏,扭过小脸假装没听见,可是小手却又摸上了桌子,抓了着一根烤肉竹签,放在嘴边嗦了嗦。 上面的鹿肉早就吃净,残存的喷香肉味,也能让她砸吧好久。 看她一脸馋巴巴小样儿,全家的心肝都遭受一击,就差化作软水了。 冯氏向前探了身子,想要投喂,但碍于国师盯着,她又只好忍痛塞进了自己嘴里。 眼看时辰不早,穆亦寒想把闺女“拐”走,带回宫里住上两日。 于是他便开口,“糯宝,下午你三哥他们在校场练火铳,听说热闹极了,爹爹带你去看热闹可好?” 校场就在青雀门外。 离宫门不过数十步远。 闺女玩累了后,正好可以同他顺道回宫。 小糯宝撇下竹签子,抹抹油光光的小嘴,急忙下地穿鞋,“糯宝可以去看吗?那太好啦,我还从没见过火铳呢,听说威力可大啦,要去要去!” “拐闺女”计划眼看要成,穆亦寒眯起长眸,就要先拿帕子,把闺女小脏手擦了。 谁知这时,丰虎也激动道,“啥?有火铳可看?那咱们都和妹妹去吧,那玩意劲儿老大了,听说打上一铳,都直震胳膊呢!” 丰景眼睛骨碌碌一转,也跟着下地。 “二哥说的对,正好看完,咱们还能带妹妹回府,也就不用国师再送一趟了。” 国师要带走妹妹,这心思他可看出来了! 穆亦寒嘴角一抽,怎么,这小子还想插一杠子? 他丢下擦手的帕子,故意揪起丰景衣袖,来擦他闺女的小胖手。 “火铳威力大,你这小子去了,可小心被当靶子打。”穆亦寒淡淡丢出一句。 “还有,你不是入了国子监了吗?难道学业很闲?怎么整日有空往外跑。”穆亦寒斜眼瞧他。 兴许,国子监的寒天作息应当取消,也让这画画的小子,好生忙上一忙。 冯氏还是有眼力见的,这时过来拍拍儿子们,“你们哪有那闲工夫凑热闹?丰虎,家里的干葱吃完了,你下午去庄上取回些。” “还有丰景,你那画本也该更新了,前两日云城的书局伙计寄信来催,说你再不送新的,他家又要被寄刀片了!” 那俩人蔫吧了,只好不再黏着妹妹。 穆亦寒也心满意足,俯下身,给小糯宝穿上兔毛比甲,又戴上鹿皮风帽,这就要带她去校场了。 马车咯吱咯吱,穿过寒风驶在坚硬的地面上。 车外寒风阵阵,车内却全是火箱的暖和气,舒坦得小糯宝眯起眼睛,热得都有点冒汗。 校场离姜家不远。 穿过街心往南,还隔着半里地,就听到一阵“砰砰”声响。 穆亦寒收紧糯宝的风帽,遮住她耳朵,“把耳朵挡一挡,火铳声响太大,小心震坏了耳力。” 小糯宝点了点头,却是兴奋大过谨慎。 她小手抓着爹爹的大手,跳下马车后,就直往校场里走。 为了训练火器军,校场专门空出一块围院,里面插了几个稻草人,还有几个标靶,眼下都是千疮百孔。 众兵将们练得聚精会神,他们虎口都起了水泡,肩膀也酸痛无比,可仍不敢有半分懈怠,都红着眼瞪那标靶。 直到阿黎咳了一声,众人这才发现国师来了。 兵将们忙放下火铳,前来迎接,还不忘跪地行礼。 “见过国师大人。” “见过小公主。” 小糯宝看出他们的疲惫,抬抬小手,正经地脆着声音,“你们都是为国洒过血汗的将士,只管给爹爹行礼就好,我年岁尚小,如今的安逸富贵全靠着你们守护,哪里受得起你们大礼。” 这话一出,众兵将都很是吃惊,有几个甚至感动地抬起头。 锦衣玉食的小公主,不仗身份骄矜就不错了,竟还能说出这样有格局的话,实在是没见过。 也难怪,国师大人这般疼她爱她,原来是个如此暖人的乖宝。 别说国师大人稀罕了,就凭方才那两句话,他们的心也被俘获了,连身上的疲惫瞬间少了一半。 感觉还能再练个三天三夜。 穆亦寒微微侧目,望着闺女胖乎乎的脸蛋,眼里的宠溺像是蜜糖,就差要溢出来了。 这里的兵将有黑甲军的,也有辽东营的。 他们见国师情绪甚好,也跟着轻松起来,仍对小糯宝行了单膝礼,才肯起身。 这时,姜丰泽闻声赶过来,惊讶道,“糯宝,国师?你们怎来了?” 他刚从寝房过来,身上还衣衫不整着,露着个大肩膀。 后面跟随的萧兰衣,腰间也没了束带,正红着脸,一副羞臊模样。 “你们俩!”穆亦寒眸色一怔。 以为这二人忙里偷闲,在寝房“擦枪走火”了。 他鄙夷地合上双眼,觉得难以直视。 就在这时,又听姜丰泽“嘶”了一声,“萧兰衣,说了让你轻点!” 穆亦寒诧异睁眼,就见姜丰泽已经侧过了身去。 而萧兰衣正拿自己的腰带,绑紧了他的胳膊,腰带上还渗着血迹,原来是在包扎伤口。 “三哥哥,这是怎么弄的?你受伤了!”小糯宝睁大眼,心疼地扑了上去。 姜丰泽摇头笑笑,“没事,就是方才练火铳时,有个兄弟不小心打偏了,擦破了我胳膊一点皮儿。” 他没有明说,其实那“好兄弟”,就是萧兰衣是也。 萧兰衣也愧疚挠头。 不过那火铳,他是再也不会碰了,实在太过难用。 眼下见了国师,姜丰泽也想跟他汇报此事。 “国师大人,近来我们苦练火铳,有的兄弟甚至不分昼夜,磨得惯用手全是水泡,可是……”他穿好了外衣,犹豫道,“可是火铳实难上手,练到现在也成效甚微,我们进度太慢,正不知如何向您禀报。” 其实像萧兰衣那样打偏的,校场中不在少数。 小糯宝抬起头,看着前面的稻草人和标靶,这也才发现,靶心处的痕迹很少,可见大多都难以瞄准。 穆亦寒微微抬眉,“你们都练了大半个月,仍然不行?这事真有这么难吗。” 说罢,他命人拿来一把火铳,接着长臂一抬,几乎不用做准备,便是“砰”的一声。 小糯宝捂住耳朵。 等再抬头,只见前方的移动稻草人,竟被同时打穿了两个。 而且还是正中眉心! 其中一直稻草人,脑袋都打散开了! 第508章 国师的醍醐灌顶 “哇呀,爹爹好厉害,爹爹威武!”小糯宝眼睛亮得像太阳,抱住穆亦寒的大腿,小圆脸上满是崇拜。 姜丰泽和众人也被震住了。 想不到,国师还藏着这么一手! 穆亦寒无心炫技,不过是给他们展示一下,火铳虽为洋物,但也没那么难降服。 不过闺女的夸赞,还是让他心头开了下花。 穆亦寒压住唇角,单臂抱起小胖墩,“稻草人离得才不到半里,这不算厉害,等哪天暖和些,爹爹带你到皇家围场,拿火铳给你猎闽南短腿兔。” “那些短腿兔跑得飞快,猎上一只极难得,它们肉还紧致弹牙,到时就再你二嫂给你烤了吃。”穆亦寒碰碰她小翘嘴。 小糯宝赶紧点头。 只要一馋,小嘴里就湿呱呱了。 她生怕爹爹事忙忘了,又喊着阿黎帮着提醒。 这时,校场众人也都流下了口水。 不过他们不是馋那烤兔,而是馋穆亦寒的好铳法啊。 “这得是苦练多少年,才能成就这般实力。”姜丰泽深吸口气,忽然觉得有点无望。 穆亦寒说回正事,摇头道,“不需积年累月,本座当时不过练了三月,便可做到百步穿杨。” 姜丰泽睁大了眸子。 只用了三个月,不足百日? 这也太逆天了! “那国师大人可否传我们些技法,或是经验?”姜丰泽赶紧问道。 穆亦寒陷入沉思,“那还是本座七、八岁之时,那时习武不久,本座嫌弓箭费力,恰逢瓦舍闲逛时,看到有外邦人做火铳表演。” “本座见火铳威力胜于弓弩,拿在手上还轻巧些,便喜欢极了,不仅买个一把,还跟那杂耍人学了些时日,很快就有收获。” 说罢,穆亦寒又微微摇头,“不过,本座虽使得一手好火铳,但日后再学箭技时,就更显费力了,毕竟火铳和弓箭发力点不同,射程更不一样,适应起来太过困难。” 众人听得入迷。 不由纷纷点头。 “原来国师是幼年所学,难怪上手这般快,” “是啊,我们都是用惯了弓弩的,现在换成火铳,也觉得怎么用怎么别扭。” “亏我觉得自己是弓箭兵,以为换作火铳,照样能百步穿杨,看来是想想简单了。” 大伙你一言我一语,虽是仍不着章法,但抱怨几句也算排解。 小糯宝心里想着烤兔,咬着小手指,耳朵也认真听着。 照爹爹的意思,岂不是擅用箭弩者,反而难改往日习惯,反而不利于入门火铳? 可箭术乃黑甲军必学之技。 而辽东营的营兵们,也是丰泽挑着箭术好的,给送来了校场。 小糯宝想到什么,忙凑到穆亦寒耳朵。 “爹爹,只有白纸才好画画。这里的兵将们虽很厉害,但就像一张张已被绘满了的画作,不利于再往上着墨了啊。” 穆亦寒顿觉醍醐灌顶。 是啊,亏他也是擅用火铳之人,怎么忘了这茬。 要想学精一门新技能,最好用的便是新人,正因会的太少,才能不带着过往的习惯去学。 穆亦寒点点头,转身看着众人,“嗯,你们都是本座的“名画”,现在把你们拘在火器之上,反倒浪费了你们过往的能力。” “还是我们糯宝聪明,你三哥为难多日的事情,你一句话倒是点通了。”穆亦寒抱着小糯宝,笑了笑,转身就回勤政殿。 他要征召一批身体康健、但未有学过弓箭的年轻人,入火器军做新兵! 至于校场这边,先不解散众人。 让他们继续操练,等熟练了各种火器的使用,便可回原来的军营了。 很快,日头西落,小糯宝这边自不用说,定是要歇在龙轩宫了, 穆亦寒派了吴雀去姜家告知,正巧在路上遇到姜丰虎,吴雀便省了多走几步。 “妹妹留在宫里了?”姜丰虎扛着一捆大葱,刚从庄子上出来。 吴雀满脸带笑,对姜家人客气极了,“在这儿碰到您了,那奴才就不往前多走,还请您回去告诉府里,” 姜丰虎点点头道,“好说好说,吴公公您快回宫忙去吧。” 说罢,二人相互作了下揖,便各回各家了。 姜丰虎跳上马车,正要打道回府,谁知这时,又有一个身影,扑通一下横在车前阻拦。 “什么人挡路!”姜丰虎急忙勒缰绳,这才没有撞着那人。 等他刚一下马车,就有一双脏手,死死抓住他裤腿,“东家,是我啊东家!” “王勇?”姜丰虎眯起眼睛,这才看清那人长相。 他觉得惊讶,随即又不悦道,“大冷天的,你不在家好好趴窝,在路上做什么挡路狗?” 只见王勇抬起了头,露出一脸冻疮烂疤。 他鼻子冻得快成紫色, “东家,我也想回家啊,可是我没有家了,自打被衙门打断腿后,我找不到事做,只能带着妻儿老小睡在破庙里面。” “庙里风大,还有一群叫花子和我们抢地盘,昨个我老娘煮了锅粥,还没等喂给我儿子,就被那些臭要饭的抢走了,还把我给打了一顿!” 王勇说罢哭了起来,眼睛肿得像泡发了似的,“东家,我现在无家可归,求您让我回庄子上吧,我保证以后老老实实的,再不给您惹祸。” 看他一脸伤痕,人也瘦了一大圈,姜丰虎心头微酸,但很快又冷静下来。 先前这白眼狼,已经暴露了真面目。 如今要是再放他回庄子,岂不是真当姜家是泥巴捏的,以为能随意待之? 姜丰虎立马黑脸,“你家虽被撵走,但才过秋收,手里不会没有银钱,怎至于无处安身?” “还有,之前你骂我黑心脏肺时,可不是现在这副嘴脸!今日以为卖个惨,就能糊弄过去,只怕你是不知我拳头有多硬!”姜丰虎大怒。 眼看他提拳要打,王勇急忙后退,哀求道,“秋收虽然得了些钱,但早被我家给还了饥荒,确实没剩了啊东家。” 姜丰虎冷哼一声,翻开袖口,掏出五十个铜板。 “老子可怜你妻儿,跟了你这废物,这五十文姑且算给他们的!” “不过,我也并非什么善男信女。”姜丰虎捏得骨节作响,“若是下回,再敢让我见你拦车,或是靠近我家庄子,就把你另一条腿也打断了!” 第509章 不能得罪小人 猛踹瘸子另条好腿? 只有瘸腿的才知这多么可怕! 王勇忍气不敢再求,赶忙捡起铜板,就缩着脖子躲远了。 姜丰虎盯着他背影,暗自哼道,“五十文钱虽然不多,但也够一家老小吃几顿饱饭了,这小子要还有点良心,就该回去顾好家人,别让他们再挨饿受冻!” 说完他跳上马车,勒紧缰绳朝家赶去。 马车轱辘碾过寒冬大地,带他奔向的,是家中热腾腾的饭菜香气。 而另一边的王勇揣上铜板,一瘸一拐踏上的,却是前往赌坊的后巷小路。 “呸!老子断了条腿,堂哥还丢了性命,五十文就想打发我,当老子是讨饭的!”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姜家的你们别嚣张,等我王勇有了出头之路,肯定头一个让你家倒霉。” 这会子,一旁的茶馆说书人,嘴里正讲着“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的史书话本。 王勇骂骂咧咧,跌进了赌坊,却不知身后已经多了双眼睛,正是那赌坊掌柜在盯着他…… …… 早起又是一场小雪。 天还未大亮时,郑嬷嬷就带着小厮开干,扫着内外院的积雪。 冯氏醒来之后,下意识要翻身给闺女盖被,可看着空荡荡的位置,才想起什么,失落地叹了口气。 丰景打着哈欠,拿着妹妹的小尿壶,过来走了一圈,也跟着反应过来,又摇头退了出去。 “娘,郑嬷嬷把雪都扫在门前,正方便堆雪人,一会儿我堆上一对,等妹妹醒了,她肯定能高兴!”姜丰虎兴冲冲进来道。 冯氏披上外袄,语气多少抱怨,“你妹妹在宫里边呢,你这年纪轻轻,怎么记性跟娘一样不好?” 姜丰虎一拍脑门。 这也失落地退了出去。 早饭全家吃得简单,一人一碗阳春面,再配上炒好的肉丝鸡蛋酱,填饱了肚子就好。 因着小糯宝不在府上,全家都像入了冬眠一般,干什么都提不起劲儿。 “对了娘,老三说这几天校场忙,他和萧兰衣都不回来住了,我一会儿早点出门,先去给他们送几件换洗衣裳。”姜丰年率先打破沉默。 三弟胳膊受伤,不想娘跟着担心,所以才和他通了个气儿,在外养几日再说。 冯氏点了点头,“校场寝房不比家里,夜里就个炉子取暖,你给他俩再多拿两条厚被子吧。” 姜丰年嘴上应着,可放下筷子出门后,却只带了一条棉被。 反正他见过不止一回,老三和萧公子同吃同住,夜里也时常挤一个被窝,他也懒得费力多拿。 又扒了两口面条后,李七巧也起身了,“娘,待会儿我去水铺子看看,有些日子没过去了。反正糯宝现在不在家,晌午我也不回来了,饭菜就全交给厨娘吧。” 冯氏听得心不在焉,“嗯”了一声,就把面碗扣在了春哥儿头上。 小春哥儿嘴里的勺子掉了,瞬间成了“白发”小人儿,震惊地舔了口脸上的面条。 “娘??”李七巧和孙春雪睁大眼,都看得懵了。 冯氏低头一看,这才猛回过神来。 “哎呀,娘刚才脑子走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她赶紧手忙脚乱,给孙子擦净小脸,“都怪奶奶不好,吓着咱春哥儿了吧,是奶奶不对。” 李七巧无奈笑了,“娘,是糯宝不在家,您想她想走神了吧?” 冯氏被说到了心坎上,只摆摆手叹了口气。 别看小胖丫在家时,动不动就调皮捣蛋,没有一刻闲时。 但家里一旦真缺了她,冯氏就又抓心挠肝了,没一刻不在盼着闺女回来。 她是真不知,平时乖宝在家时,国师在宫里是怎么熬过来的。 “难怪国师总自嘲,说他是空巢老人呢。”冯氏摇头叹道,“换作是我不和闺女住一起,别说什么空巢老人,怕是都能被逼成黑山老妖!” 这话惹得全家想笑,饭桌上的气氛也轻松了不少。 丰景正好今日休沐,也舍不得见不着妹妹,便和冯氏商量,一会儿进宫找妹妹玩。 妇人和孩子进宫,那当然是更方便些。 姜丰虎是个男人,不好说去就去,便还是做好护妻狂魔,陪媳妇儿去水铺干活。 李七巧过去之后,照例查了下这几日的账目。 结果却发现流水大大减少。 照着上个月相比,甚至少了将近一半。 李七巧不由疑惑,叫来店里两个小工,“这些天铺子里出了什么事吗,怎的客人们都不来这边了?你们也不去府上和我说一声。” 小工们赶紧解释,“东家,咱店里一切都好着呢,但是自打入冬,街上来往的人本就少了,来光顾咱的自然也少了。” “是啊,我还特地暗中打听了,咱家铺子还算好的,西边那几家茶馆,生意减得更是吓人,能维持日常开销就错了。”另一个着急说道。 李七巧知她俩做事老实,也还算细心,便道,“你俩还知道打听别家,已经很不错了,虽然冬天生意淡季,不过只要你俩用心干,我必不会撤减工钱,去做事吧。” 那两个姑娘相视一笑,感激地点点头,这便手挽着手,去煮红豆和木薯粉珍珠了。 李七巧晃着锅里的乳茶,暗自琢磨。 生意有旺季淡季,这本正常。 但冬季会差得这么多,倒有点出乎她意料,得想个法子才成。 这时姜丰虎提着个背篓,探头进来,“媳妇儿,要是今个儿的乳茶卖不完,你给我装几杯呗?天冷路滑,我给慈幼局的孩子们送一些,全当支持大哥了。” 李七巧听着手上一顿,对啊,天冷路滑,客人们才来得少。 可她可以把乳茶送上门去啊,那岂不是就能有解了? 李七巧眼睛瞬间晶亮,撇下奶锅里的勺子,就飞扑到姜丰虎身上,给了他大黑脸一个吧唧。 “你这傻憨憨,随便一说还真提醒我了!” “这事要是真成了,我记你一功!每月再多给你二十两零花银子!”李七巧掐了一把他脸。 姜丰虎听得云里雾里,不过听不懂也没事,反正挨了媳妇儿一亲,就足够他美上半天了。 后边两个小工姑娘,也看得是又羞又起劲。 俩人挤眉弄眼,还跺了跺小脚,幻想着日后自己成了亲,会不会也是这般恩爱。 第510章 开创新事业 李七巧性子爽利,一旦有了好点子,那便是寅时点兵卯时上阵,说干就干的主儿。 不到一日,她就去人市上雇了五个汉子,做这水铺子的短工。 又去买了竹背篓,里面铺上厚棉和汤婆子,使里面能保些温度。 一切准备就绪后,李七巧便把做好的风味热乳茶,上面贴好标记,依次放进背篓中。 “你们背着这些走街串巷,不过散卖不是重点,重点是告诉买家们,咱家每日午后,都会在固定的街巷,卖上一个时辰。” “除此之外,咱们水铺还可送货上门,若有谁想提前订买,只需记下交上银钱,咱们就风雨无阻,都可以配送到家门口。”李七巧看着他们道。 她要的,可不仅仅是上街兜卖。 主要是想广而告之,姜家水铺子可以送货上门。 毕竟,若是有人想连着几日都能喝上,那么提前订下,便是再不用出门,也能喝上热乎的乳茶了。 那几个汉子点点头,身上的背后还插了一样的旗子,上面写着“饮茶么”,这便风风火火出门去了。 果然,这法子立马见效。 那些嫌冷懒得上街的,听到吆喝后都打开大门,买了一两杯进屋。 还有的一听可送上门,干脆订下了好几日的份。 “我家就住这草青巷,明日后日的午时,也送两竹筒过来。” “还有我家,我那老爹爱喝,你们若是肯送,我也就省得出门了,先定上半个月的,等他喝腻了再说。” “你们送上门可要多收钱?不收就好!后天我闺女满月,会办个小满月宴,到时你们送上二十筒带珍珠的,我家好拿来宴客。” 很快,“饮茶么”就成一道风景线。 京城的各个巷口,都能看到几个年轻汉子,背着个小黄背篓,到处走走停停,还不时敲开几家的大门。 甚至有些原不爱饮乳茶的,但也被这吸引到,也忍不住跟风,想要定上一两筒。 乳茶不用花多少钱。 但就能让寻常百姓,感受到送上门的便捷,谁不想跟着试试? 这才不到几日,李七巧的水铺子生意又红火起来,流水涨起来了不说,甚至连上门购买的客人,也连带着多了起来。 就是累着了两个小工姑娘。 一日下来,搓珍珠丸子搓得手都红了。 不过李七巧也没亏了她们,承诺了只要生意红火下去,月底少不了赏银。 这天姜丰泽肩膀好了不少,陪着萧兰衣上街买衣裳时,正好来水铺子看看。 萧兰衣拿起那小黄背篓,笑着道,“二嫂,你们这“饮茶么”现在可火了,就连校场那边的兄弟们,都经常订一些来喝。” 想想那些彪形汉子,一个个搓着大手,等到乳茶的兴奋样子,他就忍不住笑弯了眼。 李七巧正干劲十足,高兴道,“这还不算什么,还有更绝的,裴尚书家的金孙要过生辰,方才竟派了人过来,说是想让咱们的短工背篓上,都贴上给他孙子贺生辰的字幅,好广而告之,让全京城都知道。” 水铺的短工满街走,不管走到哪里,只要是认识字的,就都能知道裴金宝过生辰了。 为此,裴老还花了一百两银子。 不为别的,就为了买他孙子一个高兴。 姜丰泽听得震惊,“竟然还有这种事?那不是钱多烧得慌吗。” 萧兰衣大笑起来,“你真是土鳖,这有什么的,这就叫做【联名】!” “前时,渤城时兴蹴鞠比赛,有个蹴鞠队连赢了四场,结果就连当地卖罐头的铺子,都拓印上了那蹴鞠队的旗子,出了联名罐头,一日就卖上百罐呢!”萧兰衣滔滔不绝道。 联名? 李七巧睁大眼睛。 她算是又学到了新东西。 看来,她这水铺子,也可借着眼下的名气,多些盈利的方式。 一来是为了挣钱。 二来也是可强强联手,好让自家水铺子更加出名。 小糯宝人还在宫里,不知自己不在家的这几天,二嫂竟还折腾起了买卖。 等穆亦寒下朝时,交代阿黎也去买几筒乳茶,给他的小棉袄喝。 却不想,正好买到了和裴家的联名款。 看着乳茶筒上,那一张张给裴金宝贺生辰的字幅,穆亦寒眉毛扬得老高,不知这是何意。 小糯宝从阿黎那边打听,得知二嫂出了联名款,又从裴家赚了二百两银子后,忍不住嘎嘎乐了。 还是二嫂聪明。 冬日里,能做的事情不多。 小糯宝在宫里除了吃睡,便是带着宫女太监们,一起去御花园玩耍。 因着小公主随和,众人都喜欢亲近于她。 所以回回小糯宝在宫里闲逛,身后都跟着一串“尾巴”。 春梅和吴雀他们为了多留公主在宫,每日都变着花样,陪着小家伙来逗乐。 太监们把手搭在一起,举着小糯宝玩起抬轿子。 宫女们就在一旁笑看,顺便再从御膳房借来炉子,生火给糯宝烤红薯吃。 这些本是不合宫规。 但为着留住闺女,穆亦寒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许任何人去管。 御花园里,小糯宝玩得一头汗珠,又坐下来啃着红薯,美得小腿晃来晃去。 小糯宝铃铛般的笑声传进书房,听得穆亦寒高兴,更有劲儿批奏折了。 只是小胖丫心疼爹爹。 不想见他总是这般忙于政务。 于是她举着烤红薯,跑去找了爹爹,故意威胁道,“爹爹,你也出来玩儿嘛,不然的话,我就偷走你的玉玺,略略略!” 这话逗得穆亦寒哈哈笑,便也放下折子,逗闺女玩了一会儿。 冬日里,寒风阵阵吹来,猫腰蹲在墙根,看了会儿这可爱的小奶娃,便不舍得打扰似的,绕过了小胖丫就吹走了。 只是有只宫猫就倒霉了。 正好被风赶上,吹得发抖,想要烤火扑向火堆,等再跳出来时,胡子都烧得卷了毛,还一身烤地瓜味儿。 小太监们见状都哈哈笑。 偏生吴雀是个猫奴,心疼地抱走小狸猫,就赶紧去太医院了。 第511章 嘎蛋狂魔 穆亦寒瞥了眼他的背影,低声问向春梅。 “这个月都第二只了吧?他怎么带宫猫去看太医的次数,比为本座请平安脉还勤。” 春梅忍住笑声,一边奉茶,一边偷“打小报告”。 “可不是嘛,这月大橘吐了团毛球,他就去过一次。上个月老白打架伤了眼,他也连夜敲过太医院的门。” 春梅说得绘声绘色,眉毛都飞了起来,“那晚当值的,是岁数大的吴太医,听他拍门以为出了大事,结果一着急,绊在门槛上还摔了一跤。” 穆亦寒眯着长眸摇头。 难怪呢。 他就说吴太医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拄上了拐,原来是吴雀送的“瘸腿套餐”。 “不过吴太医也没白摔。”这时喜子小声道,“后来他为了出气,就把吴雀总管养的公猫都给骟了,还说要让它们也变成太监,也省得宫猫队伍再壮大了。” “吴雀总管知道后心疼得不行,就给吴大夫起了个诨名,说他是嘎蛋狂魔呢,反正这梁子是结下了。”喜子脸红道。 小糯宝才刚呷了口茶水,就听得噗嗤一声,差点全喷穆亦寒脸上。 “哈哈,嘎蛋狂魔,爹爹救命,这个实在太好笑了。”小糯宝抱着小肚皮,咯咯得小脸都红了。 这个绰号一出,让她不知到底是小猫可怜,还是那老太医更可怜了。 穆亦寒提溜起笑岔气的胖丫,颇为无奈,抹了把脸后,就抱着她继续逛御花园了。 什么嘎不嘎,蛋不蛋的。 这是她个四岁奶娃该听的吗? 身为操心老爹,穆亦寒可不想闺女被教坏,给了春梅一个“杀人”眼神。 春梅便赶紧捂住喜子嘴巴,知道“嘎蛋”要变宫中禁词了。 父女俩难得多逛了会园子,不过没一会儿,姜丰泽就前来,要向他汇报新招火器兵的事。 “好了,爹爹又要去忙了,你让春梅和喜子陪你玩吧。”穆亦寒虽然不舍,但不得不放下怀里小人儿。 小糯宝哪里肯呢,她赶紧亦步亦趋,像个跟随鸭妈妈的小鸭子,扭着小屁股还要黏着爹爹。 不过这时,迦贰也回到了宫里,要来求见糯宝。 小家伙一听,只好放弃追赶爹爹,招招小手就命人让迦贰过来。 自打迦贰被收编后,为了赚些外快,他便时不时地接一点国师,或是宋老给派下的任务。 前段时日,穆亦寒想知各地秋收民情,又觉官员们多会瞒报,便打发了迦贰替他暗访。 迦贰虽是外邦人士。 但这身份反倒有利。 起码各地官员都想不到,朝廷会派个红毛鬼佬暗访民情,所以不会对他设防。 迦贰一路北上,顺道看了看这南纪大好河山,如今刚满两个月,正要回来禀报。 小糯宝裹着兔毛比甲,坐在御花园的小阁楼里,晃悠着两只小脚,脚边还搭了个铜炭炉。 “迦贰人呢,快快让他进来,进来烤火暖和。”小糯宝奶声招呼。 很快,未见其人,就先听到迦贰气势如虹的响亮声音。 “迦贰见过公主。” “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冬啊,呜呜迦贰想您了,公主您想迦贰了嘛!” 这声音虽是耳熟,但又莫名添了几分笨重。 小糯宝还未反应过来,就见迦贰像个座山雕一样,圆滚滚地进来了。 “迦贰……你!”小糯宝惊讶极了,圆圆的大眼睛,瞬间瞪成铜铃。 才一别不过俩月,面前这个大家伙不仅胖成了球,身上还穿了件貂毛坎肩,看着更显臃肿了。 迦贰一笑挤出双下巴,就连脖颈上的虎头刺青,都随着赘肉“野生野长”,莫名生出几分萌态。 小糯宝震惊上前,围着迦贰转了一圈,又戳戳他鼓起来的肚子,深感“长胖”在成年人的世界,残酷得有多直观。 许是物伤其类了,小糯宝身上的奶膘,也跟着瑟瑟发抖,生怕连带着被主人嫌弃了。 “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胖得像个球了啊!”小糯宝不忍直视,终于忍不住,奶声咆哮道。 迦贰憨笑着摸脑袋,“公主莫怪,能征服俺这身材的,无他,唯南纪国美食尔!” 从前,他身上少有赘肉,还让他自以为是不胖体质。 可哪曾想,自打两月前出宫北上,一路上吃遍各地小食。 这才让他发现,哪有什么管吃不胖,分明是他从前在外邦时,没吃过好的! 迦贰一坐下就滔滔不绝,兴奋道,“公主,南纪真是地大物博啊,跟这里的吃食比起来,我以前在北宛吃的简直就是牢饭。” “这一路我去的地儿多,可是有了大口福了,什么淄城的烧烤、渤城的海鲜焖子、北地那边加了芝麻酱的烫麻辣,都吃得我都走不动道了!” 说罢,迦贰还兴冲冲,从怀里掏出两只熏鸡。 油乎乎的菏叶一打开,整个小阁楼都被肉香味填满,馋得小糯宝直咽口水。 “这是烧鸡吗,哪里买回来的?”小胖丫蹦跶着跑过去,拿手蘸了下味道。 迦贰激动介绍,“这是我在盘城买的,沟帮子熏鸡,价廉味美!听那掌柜的说,每只熏鸡在入烤炉子前,还得用老汤熬煮一个时辰,所以特别入味!” 小糯宝馋得嘴里发大河。 可再抬头一看,迦贰现在胖腻腻的身材,她又吓得缩回小手,不敢再吃了。 呜呜,看来长胖也是分年龄的。 几岁的胖墩是可爱,但几十岁的胖墩,那就是可怕了。 原本的迦贰不说帅气,但也算是五官深邃、身材笔挺,如今突然长胖,感觉眼睛鼻子都跟着肿胀了,实在有损形象。 小糯宝咬住小白牙,还是饿一饿小肚子吧。 看来她现在就得有个节制,也省得肉膘滚雪球似的,一滚滚到长大后,那怕是就减不掉了。 迦贰却控制不了,飞快啃了俩鸡腿,又嘴巴叭叭,讲了一路北上的风光。 不过当然,穆亦寒交给他的正事,他可没忘。 “对了迦贰,爹爹让你暗访的民情,你可有什么收获?”小糯宝馋得啃手道。 迦贰想起这一路所见,吐出了熏鸡骨头,先和糯宝汇报起来。 “今年雨水充沛,我去的三个州府,一共二十三座城中,农田大多都是丰收了,只是……” 迦贰话头一顿,又垂头道,“只是丰收虽好,但外省百姓们的日子,却也未见太多好转,家中有地还饿肚子的,仍大有人在。” 小糯宝不由着急,“这是为何?都收获了那么多粮食,不应该吃不饱饭啊?” 迦贰摇头叹气,“一来,丰收意味着粮食多了,可粮价也就低了。二来,因为两年前的大旱,外省有些地方,至今还欠着朝廷粮税,所以趁着今年收成好,各地衙门都强令百姓补交。” 至于强征时的细节,迦贰不用多说,小糯宝就能想得到。 总有贪官惦记着百姓的腰包。 趁着收税粮时,在秤上做些手脚,或是挑剔粮食成色,便又是一笔搜刮的大刀,悬在百姓们头上。 小糯宝皱着鼻尖,心中涌上愤愤。 难怪娘他们总说,不管丰年还是灾年,老百姓都逃不了苦命。 不过,这也让她更加坚定,要好好经营小九重天的心。 只有把银子赚足了。 让爹爹的国库充盈起来。 到时候便可让百姓们轻徭薄税,身上的担子也减轻些。 迦贰办完了差事,临走前,又为日后的“伙食费”操心起来。 “对了公主,如今我也回京了,总不能一直在家闲着,您可得给我找个用武之地啊。” 小糯宝瞅着他手里的鸡骨头。 忍不住耸耸小肩膀。 这大吃货是怕没了活做,日后没银子满足他的胃口吧。 不过小糯宝早有安排,笑眯眯道,“放心吧,你的差事本公主已经想好,过几日就能知道了。” 迦贰一听便放心了,笑嘿嘿地出去时,还不忘顺走吴雀两根烤地瓜。 “你!那是给小狸和小橘吃的,你个红毛怪吃什么吃!” 吴雀的尖声嚷嚷,在御花园荡开。 …… 之后的几日里,迦贰为了赚点外快,便先去了姜家水铺,背上小黄背篓送乳茶去。 每日八十文的工钱,外加两筒珍珠乳茶,便能让这大家伙知足了,店里短工属他送得最快。 小糯宝也没在宫里住太久。 丰景每日放课后,都要陪着冯氏进宫看妹妹,不出五六日,终于把小胖丫“勾”回了府。 第512章 丰景才是始作俑者 穆亦寒也是终于明白,为何前朝嫔妃入宫后,总要把自家姐妹也弄进来了。 原来,在争宠这件事上,人多就是力量大啊。 在争小糯宝的宠爱上,更是亦然了。 眼下,姜家就像那晾干了的潮爆竹,迎了小糯宝回府,可算是能热闹得“噼里啪啦”了。 而龙轩宫则又成了“冰窖”。 就连春梅和喜子他们,都跟着蔫吧了几天。 吴雀更是无精打采,这天一不开心,干脆去偷了吴太医的拐,拿去改成猫爬架解闷了。 只可怜了那老太医,当值醒来没找着拐,一瘸一拐出门,又绊在门槛跌了一跟头…… 不过姜家也是有得有失,比如丰景就乐极生悲,在课堂上“惊闻噩耗”。 “什么?咱们国子监的寒天作息……要取消了?” “对啊,国师下的令,说以后每日酉时一刻,才能放课?!” 原本,冬日下午只需一堂课。 如今,竟然要上满三堂课。 吴青得知这消息,眼睛睁得老大,手里正在纂修的书册,都掉到了地上。 他不明白,好端端的,国师为何要改,这沿用了数十年的寒天作息! 这下子可好,他不能早回陪媳妇儿了,也没工夫去逗他的鹦宠们了。 国子监的小学子们,更是抱着脑袋,哀嚎成一片。 “酉时一刻放课,那岂不是太阳都下山了?” “我还是个孩子,为什么让我放得比太阳公公还晚?老天奶啊,鲨了我吧!” “听说是国师的命令,说他前两日发现咱有的学子,太过清闲,有玩物丧志之嫌,特此改了时辰。” “什么,哪个学子碍了国师的眼,别被我揪出来,不然我跟他拼啦!” 众人哪里知道,就是丰景总进宫拐走了妹妹,才惹来穆亦寒下此黑手。 课堂上,听着同窗的一片哀嚎,丰景也跟着义愤填膺。 到底是谁得罪了国师? 害他都没时间陪妹妹玩了。 这小子一脸气鼓鼓,所有同窗都怀疑了个遍,就是没有想到,那始作俑者是他自己…… 姜家的日子悠哉地过着。 “饮茶么”越做越大,李七巧几乎是日进斗金。 姜丰泽的肩伤好了八分,他也终于敢回家住了。 这天,全家正坐在偏殿,用了一顿羊肉热锅子做午饭。 吃到全家打饱嗝时,门外忽然来了些工匠,都笑着给东家作揖。 “东家,最后一间屋门也安上了,咱们那边齐活了。” 小糯宝一听,原来是小九重天彻底打造好了! 她兴奋地跳下凳子,“小九重天,哦,我的福星山庄,我的银子们,娘,咱们快去看看吧。” 历时七十多天,小胖丫心心念念的营生,终于在这一刻,可以全部呈现在眼前了! 冯氏差点没反应过来,等胖丫都跑出二里地,她急忙追上。 “老二,快去备马车!娘可算能看着仙景了,咱现在就去!” 为了保持神秘,除了不得不负责监工的两个哥哥外,家中其他人,小糯宝还没许他们去过。 很快,马车穿过长街,停在了山脚下。 众人怀着激动的心,顺着石阶路,一步步走到半山腰。 终于,只见一个壮观的洞口,便率先映入他们的视线。 冯氏揉了揉眼睛,大为惊叹,“这……就是咱们那天看的山洞?怎么大变了模样,娘都不敢认了。” 孙春雪和李七巧也倒吸口凉气。 被这仙人洞震撼住了。 只见那山洞外,不仅没了杂草和灌木丛,还铺了一层细碎的岫玉块,造了条玉石小路。 石壁上又布上冰雕,形状巍峨如奇观,似是一个天然冰洞。 姜丰虎嘿嘿笑,“娘,媳妇儿,这都是咱妹妹的主意。她说这仙人洞既然是入口处,那么就是客人们对山庄的第一印象,这初印象必须得好,所以山洞也必得造得出奇才行。” 小糯宝捧着胖脸蛋,开心跺脚。 为了能让人一眼万年,她便决定,要按照时节的变换,来给洞口布景。 如今正值寒冬,所以就造了个冰雪仙洞,让其傲然地立于山间。 姜丰虎请了能工巧匠,故意挑在最冷的那天,不断往洞壁上泼热水,再等着那热水一层层,最后结成花白的厚冰。 结实的冰块再被雕刻、被造景,就形成了眼下这般奇观。 姜家人看得欣喜,而后便急忙忙进洞,要去见里面的山庄了。 山庄同洞外一样,皆上一片寒天仙景。 看得众人都睁大眼,顾不上说话,生怕扰了这仙气境界。 翠绿的湖泊凝成冰,宛若一块巨大冰翡。 孔雀栖于树下、梅梢盛开冰霜,云雾与山庄交织,仿佛真得与天相接。 在这里逛了一大圈后,冯氏腿都走麻了,也舍不得停,就盼着此处能马上开张,也让世人都见识一番。 不过好饭可不怕晚。 小糯宝挠挠小脑袋,还不打算现在就揭开此处面纱。 毕竟亮相是最重要的,她想挑选个合适的契机,再隆重推出小九重天,最好能做到一鸣惊人! 此处吃、住一应俱全,眼看快到傍晚,姜家人贪恋美景,也干脆不舍下山,就在这里宿上一晚。 穆亦寒听说小九重天已成,立马带上阿黎和吴雀,也来陪闺女度过重要时刻。 晚饭吃了个半饱,众人坐在冰湖旁边,又点燃篝火,烤着鹿肉串,配着美景一起吞下。 火光摇曳晃动,宛若橘红的薄纱,“戴”在每个人的脸上,映得他们笑容更盛。 大伙吃着喝着,顺便唠起山庄以后的经营之道。 萧兰衣最爱穿衣打扮,他由己及人,忍不住兴奋道,“此处真得同仙境无异,要我看,等以后开业了,不如再一并卖些仙人装吧!” “客人换上后,不管是吃住还是游玩,都更能身临其境了啊!” 吴雀尽显猫奴本色,一听也忙发言。 “这是要扮仙人啊,那公主,不如也养些仙兽可好?仙兽就选几只小狸花吧,客人一边赏景,还能一边撸猫!” 第513章 糯宝大方给分红 这俩开了个头后,其他人都亮了眼睛,纷纷献起计来。 李七巧先是道,“山庄最要紧的,还得是吃和住,那神仙套餐也得安排上了,菜的样式我来出!” “还有喝的!如今天冷,不如就弄个围炉煮茶吧,既能让客人暖了身子,还是由他们自己动手,更显得有趣儿。”阿黎拍手道。 “那再弄个小画廊如何?”丰景也兴冲冲,“客人吃饱喝足,游玩尽兴了,定会想要留下画像,纪念和友人相聚的快乐啊。” 众人话匣子一开,便像是停不下了。 就连平时少动脑的丰虎,这会儿被激发出灵感,提出可以再请些说书的,讲些神仙话本,供客人们听赏。 众人像是揣了个聚宝盆,肚子里什么点子都冒出来,只为给妹妹的事业,添砖加瓦! 冯氏抱着闺女,虽未参言,但眼睛也听得亮堂堂的。 小糯宝竖耳听着,认真极了,奶包子似的小脸上,很快露出狂喜。 神仙餐、扮仙台、猫茶馆、仙人说书表演…… 这若全是弄上…… 那整个山庄,岂不是成了个巨大的瓦舍! 从吃喝行、到玩乐歇住,全部一应俱全,关键还有美景作陪,简直棒呆了啊! 到时候,客人来了,就算连着住上一个月,也绝对不会烦闷了。 小糯宝本来还觉山庄差点什么。 现在被大家一填补,便是十全十美了! 小胖丫一兴奋,一骨碌爬起身,脚下还没站稳,就连跑带颠地跑到正中间,对着大伙拍响小手。 “好耶,这些主意糯宝都喜欢!” 她笑得扭着杏黄裙摆,打算分工明确,谁提的点子,这项营生就由谁来负责。 “萧哥哥!”小糯宝脆声安排,“山庄南边的腊梅树旁,便可做仙人台,扮仙人所用的服饰,就由你来负责啦!” “好啊!”萧兰衣顿时来劲了。 “仙猫可以有,围炉煮茶也可有,它俩就一起开做猫茶馆吧,就由阿黎叔叔和吴雀来弄!” “多谢公主!!”吴雀激动得差点蹦起。 “还有那几间食铺子,全交给二嫂了。” “北边的小回廊,给四哥哥做画廊!” “……” 小胖丫点兵点将,眼睛亮如星辰,一眨眼的工夫,就全安排得当。 除此之外,她又做了个决定。 她打算把各自负责的营生收入,都抽出些分红,归给负责的人。 当初盖山庄时,全家都出了银子。 如今山庄已成,虽是小糯宝的私产,但她也想有钱一起赚。 小糯宝认真道,“每个商位的净收入,算十股,谁负责哪里,以后便看哪里的管经营,年底可得其商位收入的三股。” 众人一听可是高兴。 就这样,他们在山庄就算有分红了? 银不银子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也太有参与感了! 全家几乎人人有份,一个个笑得眼睛弯弯,脸红得跟猴腚似的。 只有孙春雪脑子空空,什么都没能分到。 不过小糯宝也没忘了大嫂,知道她唯擅农活,便额外道,“除了这些外,山庄里的树木和花草,也得有人看管,这事儿就交给大嫂负责吧,一样可得分红。” 孙春雪本来还觉失落,一听急忙抬头。 “啥?我也有份啊?不过他们都是做买卖,就我是干杂活的啊?”她嘴上犹豫。 小糯宝看出她的低落,笑嘻嘻道,“大嫂这可就说错了,其他人各自管的,不过是一两个商位而已,干不好也不影响其他,但大嫂管的这个,可是整个山庄的门面啊!” 孙春雪好哄,说话也直,这就睁大眼,“那照你这么说,我的活计,反倒比他们的都更要紧了?” 穆亦寒听着闺女忽悠,手上的茶盏一歪,笑容随着茶水溢了出来。 这时李七巧也助攻道,“是啊大嫂,再说这山庄还有不少果树,等到了收获季,树上的果子你带人摘下,再卖给客人们,也是一笔进账,这还是个肥差呢。” 孙春雪心里顿时开花,嘴角这就咧开,一直干到耳后根。 “好,好!那大嫂肯定能把活干妥帖。” “就知道咱糯宝贴心,果然有什么好事,都忘不了大嫂。”她被哄得高兴极了。 一番安排下来,差事发下去了,也哄得所有人高兴,确实没谁比她更妥帖了。 至于国师和冯氏,小胖丫嘴上没说,但心里可是有杆秤。 到时候赚的大头,当然是要给爹爹,还有家里公账上啦! 众人又说笑到半夜,直到眼皮打架,哈欠连连,才灭了篝火,去了南边的舍屋歇下。 舍屋的被褥尚未备够。 丰泽他们几个火力旺的,便只和衣而卧,把棉被让给孩子和女人们,反正捱上半宿就下山了。 等冯氏倒完洗脸水,再回屋看小糯宝时,她已经搂着被子一角,睡得哈喇子往一边淌了。 冯氏把棉被轻轻抽出,盖住闺女的手脚,看着她轻轻哼唧,心中软得像是棉花。 姜家真是何德何能,得了个这般暖心的乖宝。 竟还是个小搂钱耙子。 想到这儿,她又不放心,去了别的舍屋,挨个揪了揪儿子们的耳朵。 “你们妹妹交出去的营生,明个儿起都得好好干!要是有谁马虎犯懒,辜负了糯宝的心意,看老娘不抽得他满地跑!” 丰年他们都进被窝了。 结果瞌睡虫一下被娘吓跑! 一个个捂着耳朵,呲牙咧嘴地哀嚎着,就算娘不说,他们也不敢懈怠啊。 他们就这一个宝贝妹妹,当然是头拱地,也得把妹妹的差事给办好! 冯氏的大手无情,转了一圈后,连阿黎和吴雀也被牵连,一样挨了她两下子。 这一夜,小糯宝张着小嘴酣睡,口水淌成“小河”,先是淹了老娘半宿。 等到了后半夜,穆亦寒睡不太着,把这胖墩抱了过去,等一觉再醒来,发现他胸口也“水漫金山”了。 黎明时分,山间鸟鸣动人,吹响晨起的号角。 迎着清冷的薄雾,众人心情大好,这才赶下山去,和身后的美景拜别。 之后的日子自不必说。 姜家人得了差事,都忙活起来,各自准备着自己的商位。 为了能查缺补漏,小糯宝还提议让他们两人一组,彼此帮忙。 李七巧和丰景互为搭子,他俩那边最是顺利。 “饮茶么”的短工走遍街巷,每每见到卖画的穷文人,便记下位置,好让丰景去问询,看可否合适做画廊的画手。 丰景也拜托了国子监的同窗,问寻到些古籍食谱,好誊抄给二嫂参考。 阿黎和吴雀配合得也不错。 毕竟二人共事已久,连穆亦寒那般挑剔的都伺候得了,开个猫茶馆,更是不在话下。 只是萧兰衣就有些显眼包了。 定制仙人服饰时,他一心只挑漂亮的买,却未把成本当回事。 结果生意还未开做,光是买个衣裳,就搭进去五百两银子! 姜丰泽过去算账时,眼睛都差点瞪出来,钱袋在手里攥了半天,才被那裁缝铺掌柜硬夺了去。 “真是个败家爷们啊!” “就显着你了!” “人家吴雀弄猫全靠白捡,阿黎茶叶也是从国师书房顺的!” “怎的就你花大钱?” 回去的路上,他唠叨个不停,终于把萧兰衣也给说后悔了,气得给他一肘子。 第514章 准备华丽亮相 晌午萧夫人来用饭了。 顺便带了两道自制糕点,来请李七巧品鉴。 谁想众人筷子才刚拿起,就听廊下传来哀嚎,原是丰泽和萧兰衣打闹着回来,结果肩伤被抻开了。 妇人们忙探着身子去看,下一刻,两个当娘的就都吼起来。 “兰衣,你怎么能打人家伯爷!” “姜丰泽,是不是你先惹萧公子生气了?” 两个年轻人一个捂肩,一个红脸,这会儿都委屈坏了。 “娘,你们就拉偏架吧!” “干脆认他做儿子得了,我就是个多余的!!” 二人双双扭头,饭也不吃,就要回屋生闷气了。 不过小子们再不痛快,但娘口中的“一二三”,仍是他们的命门! 这会儿冯氏一个瞪眼,掌心摩挲作响,“姜丰泽,我数三个字,你赶紧带着萧公子过来,别逼我当着萧夫人的面,扒你裤子抽你皮!” 姜丰泽后背忽然一僵。 脚下拐了个弯,就又搂着萧兰衣,嬉皮笑脸地过来了。 “嘿嘿娘,进去吃饭吃饭,刚才我是跟您闹着玩儿呢。”姜丰泽说着,朝屋里的妹妹吐吐舌头。 小糯宝缩着肩膀咯咯,笑得挤眉弄眼。 娘就是家里的如来佛。 任谁敢不听话,一个五指山压过去,便降得服服帖帖了。 两个娘也不护短,这时一人说了两句,就给拎到饭桌上了。 哥哥们都回来了,小糯宝坐在最中间,肉墩墩一团,更显得受宠无比。 她一手拿筷一手拿勺,雪白的腮边沾着蟹粉,小脸都快鼓成了松鼠 方才,趁娘训三哥时,她可是塞了好几块点心,这会儿正美得跟什么似的。 回到饭桌,冯氏和萧夫人继续说起糕点,顺便又吐槽起小子们。 “儿子就是皮猴,三天两头就得紧紧皮,省得他们尥蹶子。” “还是闺女好啊,看咱糯宝吃几块点心就满足了,不闹腾也不气人。” 两个娘说完,最后都达成一致。 儿子就是没有闺女香! 姜·小香饽饽·糯宝笑成一朵小花,赶紧张着小嘴,围着两个妇人撒娇,又被投喂了好几口美味。 丰泽他们早习惯了拉踩,一个个无奈摇头,但眼底却含着笑意。 谁让他们也这般想呢。 午饭还未结束,他们兄弟便一连串地起身,又得去山庄忙了。 屋子里一下子空了,冯氏忍不住双标道,“你们说养这些小子们,都有什么用,平时一阵风似的,回家就能吃口饭,然后就没影了,陪在我身边的,还得是糯宝一个。” 她好像全然忘了…… 明明是自己揪耳朵威胁,让儿子们必得顾好山庄营生,他们哪敢不勤着去。 萧夫人露出羡慕,“你是有闺女的人,不像是我,没有这养闺女的福气,就这么一个小子,还整日不着家。” 换作以前,还有萧老太太在家同她作伴。 可是如今,就她一人守着大宅,有时一觉都能睡到黄昏睁眼,别提有多孤单。 小糯宝顶着一嘴点心渣,抓住萧夫人的大手,奶声诱惑,“那萧夫人不如就住到我家嘛,有糯宝陪着你玩~等萧奶奶回来后你再回府!” 萧夫人被暖到了心。 这就抱起小胖丫,给她喂着饭,“好,好,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只要糯宝不嫌我就好。” 小糯宝一听,开心地蹬着小脚,知道自己要有口福了。 知女莫若母,冯氏哪能看不出,这胖丫分明是图萧夫人做的点心呢。 什么蟹粉酥、荷花饼、还是玫瑰露奶糕的。 全是这小家伙的心头好。 真是鬼机灵一个! 冯氏点了点胖丫的额头,嫌弃道,“得,先前还看迦贰长胖,说自己要减肉呢,现在可倒好,又开始钻营怎么吃了,真是没个记性。” 小糯宝吐吐舌头,笑嘻嘻地躲到萧夫人身后,假装听不懂娘的意思。 萧夫人也乐意亲近姜家和糯宝。 用过饭后,她便乘着马车回府,这就要收拾衣物,来姜府小住了。 冯氏差了郑嬷嬷一起陪同,又喊来两个丫鬟,收拾出一间最大的客房来。 郑嬷嬷去了萧府后,除了贴心细软不动外,余下的重物或是衣物,她都主动帮萧夫人拿上马车。 萧夫人见状不由暗叹。 不愧是姜家的嬷嬷,不管是眼力还是分寸,都和姜家的主子们一样。 下午,等萧夫人到府后,众人一起帮忙收拾,顺便说笑了几句闲话。 李七巧也把山庄的经营,和她唠了一些,顺便又向她请教,可有些精巧又不为人知的点心,适合拿去山庄做噱头。 萧夫人平日在府上无事。 还就喜欢鼓捣些糕点,一听便当真去了小厨房,给李七巧露了一手。 厨房里一阵香气传来,什么杏仁奶酥、绿豆起子馍、玫瑰露贵妃饼、都一一都做好装进了盘子。 小糯宝扭着小屁股飞奔,干脆当起了品鉴官,和郑嬷嬷一起大口往嘴里塞。 姜家山庄虽还未对外开放。 不过这几个月,一批批工匠朝山上去,时日久了,也被看出风声。 小糯宝并不介意被外人知道,正好吊吊他们的胃口,好为日后的营业铺路。 不过山庄的保护,可马虎不得,小糯宝心中有个人选,可以承得起这个任务。 这天她叫来迦贰,打算给他派发差事了。 迦贰可算不用送“饮茶么”了,兴冲冲地赶来,“公主,您有什么吩咐,我迦贰定都好好办。” 小糯宝摸摸下巴,认真道,“迦贰,你有一身武艺,其实我这个差事给你,是有点大材小用了,不知你肯不肯。” 她虽是迦贰的主子。 但也是惜才的。 要是迦贰不肯,她定然不会强求。 山庄那边实在太大,日后赚了大钱,那便更会惹眼。 要是只请一般的护卫,她实难放心。 必得有个身手好,又靠得住的人,来做护卫首领,才算是妥当。 迦贰听罢豪爽极了,大笑道,“我当是什么呢,还让您为难了,原来是为公主的小九重天,做护卫首领啊!这差事不正对我迦贰的长处吗,有何不妥,迦贰全凭公主吩咐!” 小糯宝“哇”地蹦下椅子,高兴道,“你当真愿意?” 迦贰用力点头,只是还有个小要求。 “公主,听说您二嫂在那边,会办好几个食铺子,还有啥神仙套餐?不知我去了后,能不能包吃包住啊?”他憨憨摸头,口水已经离地半尺了。 小糯宝叉起胖腰嘎嘎乐。 不愧是同道中人,都是对吃实难放下啊。 “放心吧迦贰,有我在,保证不亏着你的肚子!以后你想在里面吃成球,吃得横着走,那都是小意思!”小胖丫拍着胸脯保证道。 迦贰这下可是乐坏了。 二话不说提上配剑,就跑去小九重天当差了。 姜丰泽早就雇了十五个护院,交给他来差遣,用来护着山庄周全。 帮工、厨娘、伙计等人手,姜家也请了数十个,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着“小九重天”正式亮相了。 这凝聚了众人心血之地,当然得让它闪亮登场,才能赚足满堂彩! 就当小糯宝头都快挠秃,不知该怎么亮相时。 穆亦寒这天上早朝,却已经帮她想到了! 第515章 国师挖坑姜家填 早朝沉闷无奇。 大殿之外冷风吹,像是要刮刀子。 朝臣们汇报完常事,便都归心似箭,只盼待会儿能脚踩风火轮,快些冲进马车里。 很快,阿黎打了个哈欠,正要起声退朝。 谁知这时,国子监祭酒吴青却上前,“且慢,臣还有一事要奏!” 众臣脚下刚动,便又只能生生顿住,埋怨地朝后看去。 穆亦寒也已经起身,打算出宫去看闺女了。 他不得不坐回去,懒懒抬声,“原是吴大人?你有何事启奏。” 吴青憋了好多日了,终于忍无可忍。 “请国师还国子监寒天作息。”他扑通一声。 “眼下天冷,学子们实在是熬不住。” 那些孩子们无所谓,可他还要陪媳妇儿呢,实在见不得,这好好的休息被收走了。 穆亦寒额心突突,“就为了此事?不行,你的学子们都太闲了,应当多多学习。” 他还没忘丰景“争宠”之仇。 一句就给否了。 吴青有些着急,本来还想细奏。 可其他官员们早就归心似箭,受不了看他为了小事耽搁,于是一两个都上前帮腔。 “对啊,国师英明,国子监乃培育人才所在,哪能只顾休养玩乐?” “吴大人的祭酒差事,本就是闲职,怎的还嫌休沐的时候不够,这不是羡煞我们吗?” 吴青被说得不知如何是好。 再一抬头,穆亦寒已经准备起身了。 他着急之下有些赌气,干脆摆摆袖子,“成,不恢复寒天作息也可,那臣要告假数日,还请国师见谅!” “告假?”穆亦寒瞥他,“所为何故?” 吴青为了陪媳妇儿待产,信口胡扯道,“为何……因为臣妻要生麟儿,臣老来得子,这字胎是我们夫妇求了送子观音才得,如今应要还愿,宴客半月!为了传宗接代祖宗大业,不得不向国师告假!” 穆亦寒眯起长眸。 宴客? 还半个月? 他知吴青生来喜静,又崇尚节俭,哪能看不出是故意扯胡? 不过这话倒是给了他灵感。 让他想到了闺女的小九重天。 于是穆亦寒大手一挥,露出一抹轻笑,“好,本座准假,还请吴卿专心回去备宴。” 吴青还挺高兴,理了理衣袍,便兴高采烈回府了。 谁曾想,不到半日的光景,便陆续有几位同僚,提前上门送了贺礼。 吴青惊讶,细问才知,原来是国师有话,让朝中众臣皆一起去参加吴府宴席,且他自己也要同去。 众人送完贺礼,还过问摆宴的具体时日,好让他们提前腾出空闲。 吴青这下不由傻眼。 天爷啊,他不过是随口胡说,为了告假几日,怎还真招来了群臣吃席。 要知他不过是个清流文官,平日里俸禄也少,要是真宴请百官,还要连着请上半个月,那他岂不是半年白干。 吴青这下可上火了。 一整天闷闷不乐,愁得不敢和媳妇儿说。 而与此同时,小糯宝在府上,见到了来送好消息的爹爹。 小胖丫裹着兔毛比甲,扑进穆亦寒怀里,“爹爹,这么早就下朝啦?晌午二嫂要做酸汤羊肉锅子,你可是有口福啦!” 穆亦寒搂着闺女,点点她的鼻尖。 “爹爹也不白来蹭饭,给你的小九重天,弄来了第一门生意。” 小糯宝惊讶摸头,“哦?谁要来呀?” 穆亦寒便把朝上之事道出。 “吴青想要告假,那本座就将计就计,不如借着他的长宴,给咱们小九重天打出名气。” 吴青眼下,正为摆宴之事发愁。 而小九重天若是能帮他承办宴席,给他免除费用,不仅可以解了他的燃眉之急,赚上一份人情。 重要的,是可以让朝中所有大臣,都一起见识到小九重天的震撼! 没什么登场方式,比这个更好的了。 姜家人一听,也都被国师的腹黑给折服了。 明明是他给吴大人挖了个坑。 然后再让姜家出手解困。 里外里白赚份人情,还能是最好的时机,推出他们的小九重天。 小糯宝一听就兴奋点头,“到时候朝臣们都会来?那可太好啦,只要他们亲眼见过山庄的好处,日后肯定不瞅生意!” 冯氏他们都笑着叫好。 “这一下子,不愁咱山庄没个隆重登场了。”姜丰年高兴地搓着手。 姜丰虎也憨憨笑道,“真不错,国师这一招也真是高!” 就是丰景在后面委屈摸头。 虽然但是……可他的寒天作息,当真就回不来了吗?! 众人说笑两句,李七巧就戴着围裳走出厨房,“好了娘,热锅子马上就能端上,快带糯宝和国师他们进屋坐吧。” 小糯宝搂紧爹爹脖颈,左拐右拐,没去平时的偏殿用饭。 而是去了小厨房北侧的暖房。 那边虽然小些,但却布置得干净,另一端还连着厨房的炕洞。 “冷天吃羊肉锅子,就得脱了鞋子,上炕吃才得劲儿!”冯氏招呼着大家,“好在暖房有一铺炕,这一冬咱就在这边的炕上吃吧,就像原来在村里那样。” 郑嬷嬷抬了两张榆木桌,放在炕上拼在一起。 李七巧带着俩厨娘,端进两只铜炉锅,里面已经煮上了老汤和肉片。 “我们妇人就爱吃些辣的,又怕你们几个男人吃不得,所以弄了个辣锅,又弄了个菌菇锅底,谁爱吃哪一锅,就自己夹去吧。”李七巧发着筷子道。 随着锅里热气沸腾,众人这便脱下外衣,甩开膀子大吃了起来。 小糯宝嗜辣如命。 还未开吃,小脸就先红了起来。 她小手像是不受控制,一直拿着筷子,往那辣锅里伸,挂满红油的羊肉片,直往嘴里丢。 穆亦寒本来还有些克制。 但见闺女吃得欢实,终于也放下“饮食清淡”的人设,对着辣肉片,开始大快朵颐了。 姜家人看得先是一愣。 随即就又默契笑笑。 这世上哪有什么食欲冷淡、不好美食的人呢,无非是没遇到对心思的饭搭子罢了。 等用完饭,冯氏便派了姜丰年,上门去吴府说承办宴席之事了。 这会儿吴青正愁得头疼,“止疼药”就正好上门。 第516章 这便来领略仙境 一听小厮来报,说是公主的兄长求见,吴青心肝都颤了,还以为又是上门送贺礼,顺便再问及何时来吃席的。 他脚下沉重极了,苦着脸出门迎客。 二人作完揖后,姜丰年却笑盈盈,一张嘴便是道,“听说吴大人要大摆酒席,不知可否选好了酒楼?” 吴青被问得一愣。 这事要是去酒楼办,那得花多少银子,他可没这个打算啊! 姜丰年笑意更深了,“若是不曾有选,那我家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吴大人可否听听?” 吴青疑惑起来,“是为何事?但说无妨。” 姜丰年指了指城西,这便条理清晰地道,“想必吴大人也有所耳闻,我家在城西山上建了个山庄,不瞒你说,里面美景如画,而且无论吃住,还是游玩之所,皆应有尽有,这几日就要开业。” “若是吴大人不嫌,我家山庄可以为您承办这次宴席,连办半个月,至于费用,我们可以为您全免,您觉得怎么样。”姜丰年说道。 吴青一听,顿时就动心了。 可他却还是忍住,摇头道,“不可!哪能让你家破费,为我白办宴席啊。” 姜丰年猜到他会这么说,便笑,“您先听我说完,我家只说会免花费,但没说白给您办啊。” 他干脆开门见山,也不藏着掖着,“我家山庄也需要做宣传,所以为您家接下这长宴,看似是白搭了场地和餐食,但实则却是换来了吆喝和名声,这些可是银子衡量不了的。” “所以咱们这么做,便是双方互惠,您家不亏欠我们什么,我家也是看似出钱实则更赚。”姜丰年爽朗道。 吴青顿时懂了。 这下子,心里终于是有些松动。 姜丰年看他犹豫,又道,“到时一应吃食和住所,我们山庄都会备好,也省得您费心周全,您便可安心照顾夫人了啊。” 一提起夫人,吴青心中的那杆秤立马倾斜,这便对着丰年拱手作揖。 “多谢,既是如此,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吴青语气透着感激。 姜丰年也随和极了,“这是哪里的话,您可是丰景在国子监最敬重的长者了,就冲着您平日里的耐心教导,我家为您家的事,出点力也是应当,用不着言谢的。” 这话抬高了吴青的地位,让他心里舒坦了好多。 他也感激丰年说话妥帖,给他周全了脸面,于是这便亲自相送到门外,又再三道谢。 这个一根筋的文人,这会儿压根没明白,国师明明就是故意的。 姜丰年被他谢来谢去,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颇有一种把人卖了,还让人给自己数钱的感觉,所以只能想着把这宴席,尽可能做得用心,也算是没辜负吴青的一通谢了。 很快,山庄那边便准备起来。 吴青也算松口气,这就把日子定在三日后,同时也索性多下了些拜帖,全当是为姜家宣传了。 京中的官员们收到请帖,起初都很惊讶。 “席面不在吴府?” “这个小九重天是个什么地儿,名字怎么起得神里怪气的。” “这个啊,是城西的一个山庄,听说是小公主的私产,还是在山上呢。” “什么?竟是去山上赴宴,神神叨叨的,我倒要看看姜家和吴家,在搞什么名堂!” 一份请帖,便已足够吊人胃口了。 众人还未见山,就已经在嘟囔起,山上究竟能有什么好东西了。 别说是旁人,就连那吴府,这会儿也都好奇极了。 吴夫人捧着圆滚滚的大腹,有些焦灼地踱步,“那到底是个什么山庄,你怎么也不去提前看看,一旦给咱搞砸了,那可怎么办。” 吴青只摆手安抚,“夫人,咱们既然全部交给人家,就耐心的在家等着吧,哪有去监工的道理。” 吴夫人想想也是。 横竖姜家声名在外,不是那般不靠谱的人家。 这三日,李七巧已经带着提前雇好的厨娘,上山预备菜食了。 至于要做些“仙气飘飘”的菜食,她们也不愁没有新鲜果蔬可用。 反正小糯宝早就预备好,在供品里取了近十箩筐,放到了山庄的几个灶台旁。 三日的光景,一晃而过。 很快这天,就到了赴宴的日子。 姜家一家人早早的,就坐上了马车,知道今日可是个大日子,所以全家都盛装出席。 冯氏穿了一身石青色的袄裙,外头披着一件狐皮大氅,发髻上依旧不戴太多饰物,只两根分量足的累丝金凤簪,便是足够了。 孙春雪和李七巧也坐上马车。 不过她们二人更显低调。 并未穿戴太过隆重,只讲究一个整洁和有质感便好。 毕竟姜家眼下,不缺银钱,她们不需靠着金银饰物,来装点门面。 二人的丈夫都不是官身,若是打扮得太过华丽,反倒会凸显出一股暴发户气质,弄巧成拙了。 萧夫人因为暂住姜府,当然要一起陪同,顺便也见一见小九重天。 不过因为萧府先前的事情,闹得满城皆知,她也不想给姜家添了非议,所以没和冯氏她们同乘,而是单独一辆马车,跟着萧兰衣一起去了。 小糯宝早早装扮整齐,坐在暖和和的车厢里。 三两马车一起前行,穿过街心到达山脚时,很多宾客已经前来了。 众人等在山下,这时见了公主,也都急忙行礼。 小胖丫没有怯场,大方地摆摆小手,朝他们点头致意。 吴家这边,吴夫人也弯了下身子,要给小糯宝问安。 小糯宝迈腾着短腿,提前抬起她的手臂,“哪有受有孕长辈行礼的道理,况且今日你家才是主家,无需多礼,快快起身吧。” 吴夫人心中顿时好感倍增,也不骄矜,说让她免礼就真免了。 小糯宝站在石路面前,看着众人道,“今日是为吴府设宴,也是我们小九重天开业之日,大家这便随我上身,领略仙人之境吧。” 说罢,小胖丫气定神闲,头一个走在前面。 领略仙境? 这是何意…… 众人还糊涂着,只能跟上胖公主的步子,看她到底卖什么关子。 第517章 看呆众人 很快,众人踏上石阶,一个挨着一个。 年岁大的,由下人们搀扶。 年岁小的,则由长辈们抱着。 在这西山上,走成了一条蜿蜒“长龙”。 约摸两刻钟过去,平日里脚不沾地的贵人们,终于有些受不住累。 他们正想歇息,然而这时,一个冰石构造的仙人洞,却忽的映入视线! 大伙不由一惊,喊累的话语立马收回,憋在了一个个的喉管里。 小糯宝笑眯眯看着,带着姜家人,率先入了山洞,其他人也纷纷跟上。 待走出洞口后,只见一处绝美山庄,赫然闯入众人眼帘! 寒天美景下,巨大的玉冰湖横在中间,映着阳光发出幽芒。 湖边环绕一圈,已经摆好了檀木长桌,每张桌上雕了花孔,插放的腊梅长枝正随风微荡。 桌上已经盛放了小食,盘碟皆为岫玉所制,内里装的橙子蟹煲、冰玉糕和玫瑰露饼,精致得不成样子。 而不远处的仙人台上,还有两个俊美男人正一身仙服,心无旁骛地在下棋。 美景、美食、美人,在此刻皆化作一个字,那便是“仙”! 纵使是奢靡享受的官员们,也不曾见过这般景象,一个个惊掉了下巴,说话都结巴了。 “这是……怎么打造出来的?” “难怪公主敢说,此为仙景所在,当真没有哄骗我们啊!” 而贵夫人们更是疯狂,拿着帕子捂嘴,才勉强没有失态。 “真是的,世上竟有这种地方,简直是疯了吧。” “快,谁来掐我一下,让我看看可是在做梦!” “呜呜,我爹娘去年都走了,不知他们在天上,可是也过着这般日子。” 这时,小糯宝也善解人意,立马道,“这里便是我家的小九重天,和真正的九重天,已有六分相似,以后我们山庄对外开放,不管是摆宴或是散客游玩,统统都可接待。” 众人听得心潮澎湃。 这么说,岂不是他们以后想来就来,只要给足银子就行? 小糯宝笑得见牙不见眼,耳边已经听到,诸位钱袋子叮铃咣当的声响了。 这时,正在对弈的两位美男,终于摆够了造型,起身对着众人拱手。 贵夫人们险些发出尖叫。 这不是姜伯爷和萧公子嘛。 真是人靠衣装啊,平日里就英俊的两个公子,如今穿上玉色长袍,果然更有仙人之姿了! “如此美景,自是不能辜负,诸位快请落座吧!”两位美男享够了爱慕目光,这便做起了向导,安排大家落座。 冯氏扶住吴夫人,引她坐到主座,“吴夫人,快请吧,您家可是今日的主家,玉冰湖旁最好观景的位置,便是您的座位了。” 吴夫人这才从震撼中缓过神,她用力点头,紧握冯氏手背,心中满是感激。 能在此处设宴请客,他们夫妇也太有面子了,这可多亏了姜家。 宴会男女分席而坐。 男人们被引到了湖东,女眷们则坐在湖西,两侧隔着软烟罗的屏风,朦朦胧胧,更显风景。 小糯宝跟着冯氏,坐在了女眷之中,得了个上座。 妇人们刚见了丰泽他们,还正痴迷着,眼下自然懒得见自家男人丑面,于是都对这分席满意极了,找了话头开始寒暄。 这头一个唠起的,自然还是姜家山庄。 白家夫人率先开口,惊喜道,“不知此处是怎么想到的,竟能做到这般的绝,可是国师大人给的主意?” 冯氏敛着神色,微微笑道,“我家承蒙国师照顾,大伙也是知道的,不过国师日理万机,哪里顾得上这般小事,山庄之事全是我闺女的谋划。” 小事? 众人不由咂舌。 能够建造这等山庄,竟然还说是小事。 不过她们并未觉得炫耀,只听出来了,姜家人不是万事都靠国师,而是有自己的经营。 贵夫人们大多和姜家不熟,也都趁着这时,开始打量起姜家女眷。 冯氏一身墨色大氅,发髻整洁配着金簪,言谈举止颇为沉稳。 两个儿媳也是素雅干净,没有半分仗着国师权势,便处处显贵的样子。 而小公主更是不必说了。 本就容貌精致,今日还梳了花苞髻,髻上点缀着珍珠团花小簪,额心又贴了梅花花钿,更显得像个粉白团子。 至于方才那番大方引路,更是远超同龄丫头。 在场的妇人们都默默想着,若是换作自家闺女,定是要怯场后退,躲在娘亲怀里哭了。 原以为国师爱护公主,礼重姜家,全是看在骨肉血缘的份上。 可现下看来,分明是公主太过喜人,姜家也是个好门户,才让这份父女之情,更显无可替代了。 众人刮目相看,举起玉盏敬了姜家和吴家后,这便完全打开话匣。 “如今国泰民安,我们又能同聚在此,有这等享受,真是上天之眷顾。”吴夫人摸着腹部笑盈盈,“我这一胎虽是难得,但也算是生在了好时候,愿他日后也能命途坦荡。” “是啊,过去一年朝堂动荡,再往前推几年,又是旱灾,眼下正是难得的好时候。”白家夫人说道。 冯氏语气随和地应,“上天眷顾只是其一,主要还是你自身就有福气,有福之人必不用愁,你这孩子日后也不用愁。” 吴夫人听得眼睛弯起,更笑得像朵花了。 这时,又有一位夫人开口,“对了,听说你这胎是拜了菩萨求的,不知求的是哪座寺庙,可有这么灵验?” 在场的年轻夫人们,皆竖起了耳朵,朝这边看来。 所谓求子,不过是吴青赌气时的胡话,吴夫人捏住了帕子,只能笑着敷衍。 “哪座寺庙嘛……这个我们也是求了好几家,城东城西的都有。”吴夫人尬笑。 小糯宝猜出个什么,端着橙子蟹煲,脆声帮她解围,“其实求子之事,主要是心诚则灵,若是心够诚,好好发愿,拜自家供奉的菩萨神明,和去寺庙之地又有何区别?不过是人的分别心作祟罢了。” 这话说得可是透彻。 在场一些大人都愣住了,不敢想四岁丫头,居然能说出这般话来。 一时间,她们竟有一种,好似哪位神仙高人,借着公主之口,来告诫她们的感觉。 小糯宝呲出个小白牙。 嘿嘿,没想到吧,其实她就是个小神仙呢。 这时,吴夫人也由此想到个八卦,立马给小糯宝助攻。 第518章 炸死他们 “公主说得极是,神明帮不帮你,还得是看发愿够不够用心。” 吴夫人呷了口清茶,生动说道,“我的娘家在闽地,那边信奉的神明颇多,三年前,有个姑娘去庙里拜神,竟然相中了一位神明世子,说什么都要嫁给人家。” “什么?” “还有这事儿?” “那后来如何了?” 说起坊间奇闻,妇人们便不再端着,场面变得轻松起来。 吴夫人滔滔不绝,“后来,那姑娘便在家供奉起那位神明世子,每日都对着世子掷杯茭,问询人家肯不肯娶。” “杯茭在闽地盛行,本是用于向神明询问吉凶的,她连掷了三四十日,终于有一天,杯茭显示同意了,于是当天夜里,那姑娘的父母便发现,她竟死于睡梦之中,应是被神明世子接走了。”吴夫人道。 这事实在稀奇,听得众人瞪大眼睛。 小糯宝也捧着下巴,露出一脸惊奇。 原来她在凡间,也能吃到同僚们的瓜? 呜呜可惜,她的神界记忆已被抹去,不然说不定,还可以给众人讲讲后续的事。 “那姑娘未免太痴了些,,对了那后来呢,她父母过得如何了?可有受到神明护佑?”众人纷纷好奇。 小糯宝也认真倾听。 却不想,吴夫人摇头叹了口气。 “此事毕竟太奇,当地百姓迷信,便有人说,那姑娘哪配被神明看上,定是触怒了神明反被赐死的。” “加上那几年赶上旱灾,便又有人说,怪她惹了神明才使天不下雨,骂她是个祸害狐狸精。” “姑娘的父母怕被乡邻报复,唉,便只能忍痛,刨出女儿的尸身,任人火烧泄愤了。”吴夫人觉得可怜。 这般收尾,让在座的妇人们也不由惋惜。 冯氏更是摇头,语气透着讥讽,“有句话说得好,盛世需要美人点缀,乱世需要美人顶罪。那天旱又不是单单她闽地才有,怪得着一个姑娘什么事。” 这话说到众人心坎上。 妇人们都不由抬头,赞叹地看着冯氏。 吴夫人也直点头,别看冯氏出身农家,但思想可不是埋在土里的,说得话比不知多少官家妇人,说得还要在点子上。 如此,妇人们彻底打成一片,都唠起城里趣事,或是家长里短。 小糯宝笑眯眯看着,就知道老娘厉害,完全能够吃得开。 此是,男人们那边,也是满面笑容,都是主喜客欢。 小糯宝搂钱的念头,可随时记挂着呢,知道这时候该亮大招了。 “二嫂,四哥哥,做好准备!” 小食已经用完。 李七巧这就拍拍手。 于是十几个衣着秀美的侍者,这便端着二十多道主食,依次走了上来。 摆宴所用的食物,很快都在李七巧琢磨好的,神仙套餐之中。 每一道菜,不仅色香味俱全,而且所用器皿,皆是精致无比。 冒着热气的南瓜粥,盛放在岫玉葫芦瓶中。 大块的杏仁豆腐,摆在花瓣型的甜白釉碟子里。 众人被这吃食引诱住了,口水正直流呢。 谁曾想,这时,丰景带着六个画师,一起走上前来,六人竟一同举起一副画作! 画上不仅有山庄美景,还把每位客人都入了画,众人所穿衣饰,皆画得清晰,而方才大伙的说笑神态,也皆被生动地呈现出来。 “天呐,竟然还把我们都画了下来?” “这日后只要看到此画,岂不是就能回想到今日?” 丰景点头笑道,“今日在座皆为吴祭酒前来,所以此画便叫,吴祭酒日宴图吧。” 吴青夫妻听得激动,想不到,姜家居然如此用心。 “多谢,多谢!这真是我有生之年,办的最好的一场席面了。”吴夫人扶着肚子,幸福的快要晕厥过去,一直抓着冯氏的手。 至于其他宾客,这会儿哪还控制得住。 一个个都围着姜家,迫不及待,也要在山庄为自家订上一场宴席。 “姜伯爷,下个月我孙子满月,要在你们山庄宴饮百官!” “姜夫人,我那弟弟成亲,不知可否在此设宴啊。” “还有我还有我!月底我爹就要过七十大寿了,人到七十古来稀啊,可要让他老人家也风光一把!” 看着大伙热情四溢,小糯宝笑得奶膘乱颤,嘿嘿,银子来喽! 李七巧笑吟吟的,这便拿出早就备好的价目表,拿给众人过目。 小九重天,既可承办席面,也供散客游玩。 若要摆席,便得包场,一应吃食山庄全包,每场五百两起步! 而若是散着游玩,入庄不过二两银子即可,但之后再次的花销,便要自己单独再承担。 官员们多是有钱的主,哪里会嫌贵,都抢着要先给自家包上几场。 其中裴老最是夸张,直接包了五场,还是价钱最贵的一档,全部费用就要一万多两。 至此,小九重天便要正式开门做生意了。 不过,近来这半个月内,姜家仍然守诺,必得为吴府,摆宴十五日才成。 官员们皆有职务在身,不能整日留在山庄,都觉得颇为可惜。 不过女眷们便不辜负这美景了,多数人都带了家仆陪同,当即决定夜里宿在山庄,玩够半个月再说。 很快,五六日便过去,小九重天的名声,也随着这些达官贵人的“金口”,流传到了民间。 百姓们也纷纷垂涎。 都想趁着哪日没有包场时,定要去体验风光。 而就在街上议论纷纷时,赌坊的后门却窜出个人影。 只见王勇顶着一脸伤痕,被踹出门外,浑身抖如筛糠。 一道阴影闪过,是那赌坊掌柜迈步出来,冷脸横在他身前。 “记住,方才给你之物,只要拔了引信,就能炸死上百人。” “只要你把它丢进小九重天,你在此欠下的赌账,便可一笔勾销!” 第519章 都想抢国师闺女了 王勇捡起地上那“小棒槌”,小心打量过后,终是没忍住,咧嘴痛哭起来。 他也不知怎的! 在赌坊玩了两天,竟就被这掌柜的盯上,毒打了数日不说,眼下还要逼他去害人命。 王勇虽是混账,但哪敢下这毒手,可若是不从,又怕性命定得折在赌坊。 “呜呜呜,小的知道了,小的去还不成吗……”他权衡一下,还是把小“棒槌”塞进衣襟里。 最后抬起乌青的肿眼,求饶了几声后,就大哭着朝城西去了。 待人走远,赌坊掌柜关上后门,走进一间暗室。 “圣女,那赌徒本就和姜家有仇,如今又有赌账做威胁,他不敢不从,今夜就会动手。”掌柜沉声道。 圣女顾依依闻声抬头,眯起双眸,“很好,但愿他下手有点准头,别浪费了我从武器库取出的东西就好。” 赌坊掌柜微微思忖。 手榴弹、武器库、穿书……圣女似乎总在说这些陌生词汇。 他不由看向顾依依。 自己在南纪潜伏了三十年,以赌坊做幌子,不曾想有朝一日终于派上用场,成了圣女入京的马前卒。 而面前这年轻女孩,也真是神秘,神秘到让他心痒…… 顾依依不喜他的目光,冷哼起身,“近日正觉闷着呢,正好蹦出个山庄给我助兴,此番,就算不炸死那国师之女,起码也够伤一些官眷了。” “是时候给这南纪国,一点我们穿越之人的震慑力了!” 说罢,她又摩挲着下巴,俏声笑了笑,“阿犬,你说国师父女俩,会喜欢我给的这份“见面礼”吗?” 掌柜的当然不知,只是沉静看向她。 而顾依依哪能想到,她随口一出的话,还真就一语成谶了。 她给王勇的手榴弹,不仅成了小糯宝的“大礼”,还在日后的一天,对于糯宝和整个南纪而言,都起到了要紧作用…… …… 山庄这边,一切还很平静。 小糯宝这几日可算是玩疯了。 胖乎乎的小丫头,每日晨起爬出被窝,就踩上棉鞋帮子,往食坊那边跑去。 二嫂刚出锅的早食,每一样都得挨她小手一遍鼓捣,率先抓进嘴尝尝。 等香够了小嘴巴,小糯宝再笑嘻嘻,每样挑点装进小碗里,抱着跑到一排屋舍窗前大嚼。 官员家的孩子们都刚醒来,就被她香得口水快掉脚背上,于是小子们也没忍住,都跟她学了坏,提前抓个饭碗,就往食坊里钻了。 妇人们早起才刚洗漱,正坐在一起,说着今日的发髻妆容。 结果,就见一个玉雪萌人的小胖丫,身后跟着一群小子,正围着几个厨娘,蹦蹦哒哒地一起“讨饭”。 “瞧这些小猴崽子们,怎么还拿上个要饭碗了,就差手里再拿根棍了。”吴夫人笑着说道。 小糯宝一听,随手就折了根树枝,呲出小白牙,朝大人们这边调皮挥挥。 妇人们被逗得心情大好,这时一些官家小丫头们,也被馋得直吞口水,只是不好意思过去拿。 小糯宝瞥见她们,干脆装了一大盆炸货和糕点,猫腰朝她们招手,“都过来呀,大人们梳妆打扮还要好些时候呢,咱们先过来吃,不等她们!” 小女孩们一听,都害羞地跺了跺小脚,然后就跑了过去。 这可是公主发话的,她们就算先吃,也不用怕被娘亲说无礼了。 有几个妇人还想拘束下闺女,不过更多人却是笑劝,“罢了,孩子们一起玩闹多好,咱大人可别扫兴,就随她们去吧。” 冯氏脸上笑着,嘴上却故意数落两句,“糯宝你个馋丫头,长辈们都还没用饭呢,你倒自己先吃起来了,还非带上别人和你一起。” 小糯宝撅起小嘴,臭屁回道,“娘,我这是帮各位客人们试毒呢,才不是嘴馋,我吃过了大家才能放心啊,这叫“东家严选”!” “哈哈哈!”妇人们都被她逗得大笑。 吃不吃的无所谓,反正都是孩子,可像公主这般机灵的,却实在是少见。 孩子们垫了个半饱后,小子们有人带了蹴鞠,这就纷纷脱下外袄,拉开架势踢起来。 小糯宝怕被误伤,躲着他们,抱出一匣子绒花小簪来,带着女孩们坐在湖边,一个个晃着短腿,互相往彼此头上戴 妇人们看她不端架子,都忍不住夸赞。 “公主可真是随和,小小年纪便懂平易近人,日后长大,必能为国师分忧啊。” 冯氏见惯了场面话,嘴上也回礼道,“可别夸她,一夸就翘尾巴了,说起来,我还羡慕你们呢,把闺女养得如此乖巧,不像我家这个总调皮捣蛋。” 这时,有两个六、七岁的小姑娘,正好口渴过来喝水。 冯氏摸摸人家发辫,又象征性夸了几句。 小糯宝丢下绒花,便抱住双臂抗议,“娘,哪有你这样的,看到更喜欢的姐姐,就不宠糯宝了,呜呜我要失宠了啦~” 这般委屈小样,可是把妇人们看得心肝发软,都恨不得赶紧抱抱她。 “哪里的话!”吴夫人更是母爱猛烈泛滥,过去给她搂进怀,“你娘才不会不宠你呢,这不是闹着玩吗。” “要是她不要你才更好呢,那你就给我做闺女吧,到时候谁也不许抢!”吴夫人一激动,心里话都蹦了出来。 不过话一出口,她想到糯宝可还是国师之女,又觉有些失言,赶紧摸摸嘴巴。 小糯宝被哄得重新笑咯咯,帮她解了尴尬,“那可太好啦吴夫人,这样以后要是娘再数落我,我就拿你来吓唬她,让她狠狠有点危机感!” 吴夫人噗嗤一声笑了,简直要稀罕疯了。 她握住糯宝一只小肉手,放在唇边亲了又亲,“好,好,那以后我可要常去你家串门,帮你震慑你娘!” 众人听着这些玩笑话,心情都是一片大好,再一同画花钿、簪钗环,磨蹭了大半个时辰,终于可以开饭了。 小糯宝摸摸小圆肚,深感提前垫吧几口的必要性。 不然孩子们等大人磨蹭好了,怕是肚子都能饿到贴在一起。 因为男人大多不在,晨饭也就不必分席,冯氏带着妇人们,霸占了全部主座。 而吴青等少许几名闲官,只能被挤去了屋子里,眼巴巴看着妇人们享受美景,真想这一刻也变成女人…… 水足饭饱后,小糯宝抻了抻胖腿胖胳膊,打算回屋睡个回笼觉,再美美做上一梦。 只是今日似乎不同以往。 小胖丫脑袋刚挨枕头上,就有一道爆炸火光,在她的脑海里窜了出来! 火光夹杂着鲜血、皮肉、断肢残体,不停炸向空中。 紧接着,这噩梦便就不断闪回,逼近,再闪回! 小糯宝飞快惊醒,顶着一脑门汗珠猛坐起来,“不好,这梦境大凶,看来是要有祸!” 第520章 糯宝抓贼人 每逢不祥,梦境总有提示。 可是今日似乎格外紧急,让她仿佛身临其境,压迫得要喘不上气! 小糯宝急得小脸蛋通红,知道得做准备,正要出去喊人。 这时,丰景进来看她,听到声音忙跑过来,“妹妹怎么了,你刚才好像喊梦话了?” 小糯宝压住呼吸,小手抓他袖子,“四哥哥,你别声张,三哥和萧哥哥他们去兵营了,你帮我去把迦贰和二哥叫来,我有要紧的事情吩咐给他们。” “好!”丰景知道不对劲,丢下画笔,就箭飞似的冲了过去。 “公主,有何吩咐?”很快,迦贰就攥着芋泥乳茶赶过来,丰虎也紧随其后。 小糯宝觉得耽搁不得,下地把屋门关上,便飞快把梦境所示,告诉了他们三人。 迦贰一急丢了乳茶,扑通一声站起,“公主的意思是,有人要对咱们山庄下黑手,还是用的火器?那能是什么人!” 丰虎也紧张起来,眼睛瞪大,但没有出声,等着妹妹继续吩咐。 小糯宝摸摸下巴,这时已经冷静下来,“不管对方究竟是谁,我们都得先做好防范再说,保护好山庄,等抓住那贼人,就什么都知道了。” 于是她捏捏小拳头,这就命令道,“二哥,迦贰,从山脚通往咱们山庄,除了修的石路,便只有另一条野路,任何人想要动手,只能从这两条路上来。” “你们二人,这就各带一队护卫,埋伏在两条小路附近,一个上来的人也不许可掉!现在就去做!” 迦贰猛拍胸脯,声音浑厚响亮,“放心公主,有我迦贰在,哪怕是只苍蝇想要上山,都得卸下它两翅膀再说!” 丰虎也赶紧应下,同时又问,“护卫我们都带走了,那山庄里面呢?不需要人手了吗妹妹?” 小糯宝早就想好,“二哥,有你们守住山路,山庄内轻易不会有事,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你再去山下的庄子,喊一些身强力壮的汉子上来,让他们围着山庄外不停巡逻,这样便可万无一失了。” 这般安排很是妥当,他们俩都点点头,这便立即动身去办。 此时的小九重天内,清风拂过众人面,带来一连串的笑颜。 大人们正三三两两坐在湖边,煮茶的煮茶,撸猫的撸猫。 孩子们也去了扮仙台,玩着换装,咯咯的笑声宛如天籁…… 而他们哪里知道,在这一片悠闲宁静之下,却暗藏着汹涌危机,正在悄然向他们靠近。 小糯宝走出屋舍,望着此处的美好,暗暗咬住小白牙。 多好的山庄。 是她和家人们的心血,是多少人心中的桃花源,也是她和爹爹的聚宝盆啊。 不管背后是何人做坏,只要被她找出来,她定百倍报之! 不久,霞光遍布天际,夜幕就要降临了。 小糯宝暗自观想,知道事情就快发生了! 用过晚饭后,吴夫人她们闲聊间,忽然听见说话声,察觉到山庄外有村民巡逻。 “今夜外头怎么来了好些庄稼汉?”吴青心细,过来问了句,“可是今晚山庄有什么安排,又或是有什么情况?” 丰景犹豫一下,“吴祭酒,这个……” 小糯宝立马轻松接话,“当然是有安排啦,昨晚我二哥在山上见到珍珠鸡,便叫来了庄子上的人,想着碰碰运气,要是能抓到的话,咱们就能添个野味儿啦!” 吴青这几日嘴都吃馋了,不由期待起来,当然也就没了怀疑。 小糯宝不想惊动到大家,这点小事她能解决,就不必引起恐慌。 所以才暂掩事情真相。 而另一边,迦贰和丰虎已经各带了七、八人,躲在了山路两侧。 冬日的枯枝灌木挡住了他们,又有夜色掩护,更难察觉出身影。 众人已经蹲守了发半日,腿上虽麻,但双眼仍瞪得像铜铃,不敢有一刻松懈。 很快,丰虎守着的石路这边,就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他急忙攥紧木棍,呼吸也不敢大声,知道要来人了。 前方的脚步声虽急,但又莫名有些拖沓。 月色朦胧之下,等到王勇的身影,终于映入大伙视线时,丰虎便登时一跃而起,飞身朝王勇身上扑去! “啊——”王勇下巴猛的磕地,痛失两颗门牙,“谁?是谁!好爷爷,快放了我吧,你们可是半路打劫的?可我穷鬼一个啊!” 姜丰虎踩住他肩膀,正要擒住手脚,可发现声音耳熟,他愣了下,掰过对方脑袋一看,随即又气又惊。 “原来是你小子?王勇?你良心被狗吃了吧,竟敢来害我家!”姜丰虎震惊瞪眼,没想到竟是熟人。 王勇愣了一下,这才出声道,“东……东家,怎么是您?我还以为是劫匪呢,不过您怎么……抓我作甚。” 他完全懵了,话都说不利索了。 姜丰虎狠狠咬牙,抱着但愿不是他的念头,伸手先去搜他的身。 不过很快,一个“小棒槌”似的东西,就被他给摸到手了。 姜丰虎小心又愤怒地拿开火器,辨认之后,大骂道,“好你个王勇,我还盼着是我弄错了,可哪想你果然这般畜生!此物长得像爆竹又像是火雷蛋,你莫不是记恨我家,想拿此物来炸我家山庄吧!” 王勇眼睛差点儿瞪出来。 不是……这事只有他和赌坊掌柜知道,姜家怎会未卜先知,这也太神了吧! 其他护卫纷纷震惊。 难怪姜二爷喊他们守株待兔,原来竟然有人,要炸小九重天? 他们惊叹的同时,又不免佩服,东家们究竟是怎么知道的,好生厉害的一家子,真是跟对主儿了。 姜丰虎猛踹王勇两脚,出了气后,又粗声吩咐,“来人,把这畜生绑了,先抓回山庄再说!” “对了,你们的火把离我远点。”姜丰虎举起手榴弹,有些忌惮,“此物一旦炸响,咱们小命可都得赔进去,连个火星子都别蹦……” 他话还没说完,护卫们就都打了个寒战,押上王勇飞快跑上山,把他甩在了大后边。 姜丰虎被气到发笑,赶紧迈步跟上,一路始终和他们保持着距离,回去后就汇报给妹妹。 不过,当小糯宝见到王勇之后,她却板着小圆脸,微微摇头。 “不对,二哥哥,就算他有贼胆,但这么好的火器,他也弄不到的,此事可不简单,背后定还有主谋。” “主谋?”姜丰虎睁大眼,没想得太复杂,“难道不是他恨我撵走了他,故意过来报复吗,怎么还会是受人指使?” 王勇已被揍得鼻青脸肿,满嘴都是血水,这时只觉自己是个倒霉催的,哭咧咧地想撞死过去。 小糯宝抱着双臂,开口质问,“说吧,火器究竟是谁人给你的,又有什么目的?若照实说,可饶你一命,你可掂量好了!” 区区一个喽啰,她并不在意。 她要的,是会一会那背后主谋。 不管究竟是何方神圣,敢把刀子悬在她福星仙子头上的,就等着被苦果噎死吧! 第521章 糯宝收了个奇才 王勇本以为必死无疑,不曾想,竟还有活命机会。 他不敢信地抬起头,“公、公主,您这话当真吗……” 姜丰虎没了耐心,揪起他的头发怒骂,“要你敢有半句假话,你二爷我就把你丢进深山里喂狼,还不快说!” 王勇哆嗦一下,脑袋死命地往地上磕,这就哭得涕泗横流。 “说,我说!公主,二爷,小的是被逼的啊!呜呜,那日我得了二爷给的钱,本想去赌坊小试两把,没想输光后,赌坊掌柜硬不让我走,还说要借钱给我玩!” “我一时被猪油蒙了心,玩了一夜,结果欠下上百两银子,那掌柜把你关起来毒打,今早就给我一个火器,让我炸了山庄来抵债!”王勇抹着眼睛,一激动,裤子还尿得湿呱呱。 早知进那赌坊会有此难,那他是打死也不会赌了啊。 “赌坊?”小糯宝皱起小眉毛,“可我家从不认识什么赌坊掌柜,更不会与其结仇,那人为何要派你做此事?” 姜丰虎担心王勇撒谎,提拳就要再打。 王勇赶紧晃脑袋,“是真的,小的要有半句谎话,就让雷劈死我!赌坊就是城北花枝巷的那家,公主明鉴,我被打成这样,怎会替他隐瞒!” 说罢,他胡乱扯开衣襟,露出胸前、腿上的大小伤痕。 姜丰虎提起油灯,凑近检查,眼睛顿时眯紧,“怎么……把你伤成这样!” 这小子的身上,新伤和旧伤重叠不说,胸口还有铁烙过的烫伤。 小腿和手腕更是紫青一片,肉都陷进去一圈,一看就是被吊起来打的。 小糯宝移开目光,算是信了他的,“二哥,谅他为了活命,也是不敢撒谎的。只是如此一看,那赌坊便并定非寻常赌坊了,怕是大有玄机,明日等三哥回来,让他好生暗查,看看究竟是什么身份!” 至于善后之事,小糯宝琢磨一下。 “现在,咱还不能让对方起疑,二哥,你连夜去趟乱葬岗,拖具尸身回来,明早再把尸体大张旗鼓地带下山,假装是王勇死了。” 姜丰虎立刻点头,已经做好了熬夜通宵,忙活上一场的准备。 至于这王勇嘛,若他所言无虚,也算是个倒霉催的,小糯宝懒得对他个渣渣发难。 她打算先把王勇幽禁,关在庄子的空屋里,等查完了赌坊,再可让他露面。 王勇本就怕被赌坊找到,眼下能把他关起来,反而对他有利。 他赶紧跪地磕头,哽咽道,“多谢,谢公主不杀之恩,谢公主不杀之恩!” 姜丰虎瞪他一眼,“这次放你一马,也是我家最后的底线,若你日后再敢生事,老子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王勇感激涕零,眼泪顺着脸颊滚落到胸口。 虽说他曾经怨恨姜家,但经历这么一遭,他才知道,其实姜家对他已经足够心慈了。 王勇脑袋瓜子磕得砰砰响,悔恨无比,他咬牙道,“请东家的放心,从前是我王勇混蛋,以后我定洗心革面,好好活出个人样儿!” 说完这话,他像是发了狠般,突然起身夺过一个护卫的佩刀,竟就对着右手剁下! “啊——” 血花溅洒向半空,被浓重的夜色吞下。 伴随着接连的喊叫,他两根手指也滚到了地上,和佩刀跌在了一起。 小糯宝不由大惊,白着小脸起身,抓住了二哥的衣袖。 “你这……”姜丰虎也瞪大双眼,没想到王勇竟会剁指。 王勇疼得佝偻在地,颤抖哭道,“我这小半辈子,就是被偷和赌给害了,现在剁指明志……以后这手要是再想犯贱,就得想想今日……” 姜丰虎皱着眉心,不知该怎么说他,只能让人先把他伤口止住血,悄悄带回庄子休养。 若是此番,王勇真能改邪,这两根指头丢得也算值了。 随后,他不敢耽搁,这就带了几个护卫,朝着乱葬岗去了。 小糯宝打了个哈欠,送着二哥出去后紧绷的神经终于放下。 她揉揉眼,瞌睡虫终是忍不住,要找她一起玩耍了。 不过小胖丫倒腾着小短腿,才刚要走回屋舍,可这时,吴青他们却找了过来,询问到底发生了何事。 方才王勇叫喊得动静太大,客人们这边虽几得远,但也听到了些许,心里难免忐忑。 事已妥当,小糯宝便也不瞒着他们,一脸轻松地笑笑。 “无妨,小事一桩,夜里来了个小贼而已。” “什么,来贼人了?”吴夫人大惊,下意识伸手护住腹部。 小糯宝眯眼笑笑,“不过他还没等靠近山庄,就在半路被擒住了,有我们的护卫在,别说是个贼人,就算是只苍蝇,也别想带着翅膀飞进山庄。” 这话一出,众人刚悬起的心,又顿时放回了肚子里。 “半路就被抓了?看来这山庄真是护得够周全。” “这样咱们游玩得也能放心啊。” “公主是怎么调教护卫的?可否告知我们一二,臣妇回去也好教教府里那些护院!” 众人七嘴八舌,又把小糯宝围住了。 还有几个妇人心痒,偷摸伸手摸摸糯宝小脸,手感好得像只小肉包。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男子眼尖,忽然看到了小糯宝身后,丰景一直小心捧着的手榴弹。 “那个是火器吗?好奇特的样式!”男子眼睛顿时亮了,赶紧过去细看。 小糯宝抬头瞅他,正觉疑惑。 这时吴夫人连忙道,“公主见笑了,这是我娘家远房堂弟,名叫春来,从小跟着他祖父出海打渔,甚至了几个造火器的外邦人,就跟着那些蓝眼黄老的鬼佬,学了些火器知识,现在一听和跟火器相关的就痴迷得不行。” 那林春来穿得一身素布衣衫,中等身材,容貌憨厚,眼下在吴府不过是个看库房的。 他拿起那只手榴弹,眼睛都放光了,“天啊,这火器虽看似像是火雷筒,但做得可太精细了,要是能拆开,看看它究竟是怎么做的就好了。” 小糯宝诧异扭头,“难道你能研究出火器构造?” 林春来看得痴痴,吴夫人咳嗽一声,他才反应过来。 “回公主,小的以前常做火雷弹来炸海捕鱼。” “要是给我一样火器,别的我不敢说,但只要能让我研究三日,就肯定能造出一件差不多一样的!”林春来认真道。 第522章 高官厚禄随你挑 小糯宝心头一动,不免有些被惊到。 她虽然不懂火器,但也曾听爹爹说过,全南纪最擅制火器的师傅们,都不可能会有这本事啊。 不说别的,就说爹爹自己私藏的火铳吧,那些老师傅们研究几年,都未能复刻出一把。 不光如此,他们还给鼓捣坏了一把,其中一个师傅怕被怪罪,连夜收拾包袱,躲回老家去了…… 小糯宝胸腔怦怦跳,忽然拿起那枚手榴弹,示意林春来伸手。 “公主……”林春来有些莫名。 小糯宝一脸认真,“你既有本事,那就展示给本公主看看,此火器只此一枚,确实不是普通的火雷弹可比。你若是当真能够研究出构造,造出一样的,那本公主便可做保,兵部职位任你挑选!” 林春来受宠若惊,嘴巴张的比鸡蛋大,半天没缓过神来。 他不过一个渔民。 靠着远房亲戚帮衬,才能入京做个管库房的,如今竟也能得公主青眼?! 林春来颤抖着接过火器,突然跪在地上,“谢公主抬爱,草民一定不负您所托,不求高官厚禄,就为了您的一份信任,也定要把此物研究出来。” 小糯宝满意点头,拍了拍他肩膀,奶声道,“你不用压力太大,有多大能力使多大劲儿,至于时日也不设限,多久能研究出来都可,住处我也会为你另行安排。” 看到亲戚得脸,吴青夫妻也很高兴,尤其是吴夫人,不住鼓励着让堂弟好好干。 这一夜折腾了太多。 小糯宝兴奋劲过去后,很快就耷下了眼皮儿,被冯氏抱走搂着睡了。 到了第二日,丰泽和萧兰衣刚回来,屁股未等坐热,就得知了城北赌坊之事。 他二人这就起身,商量着乔装一番,入赌坊探探虚实。 顺便,再把林春来带回军营,在附近找个空旷所在,让他关上门自己琢磨火器。 黎明时,姜丰虎从乱葬岗回来,还带了具无头尸。 眼下,他又大摇大摆地重新拖下山,正巧被乔过装的赌坊掌柜碰到。 “这死王勇,还想来报复咱家?得亏夜里老子出去撒尿,撞见他鬼鬼祟祟,一脚就给这废物踹晕了。”姜丰虎故意骂骂咧咧。 “老子早就看他不惯,一刀剁了他,都算是便宜这畜生了,来,弟兄们搭把手,把他带到皇家围场里喂狼!” 赌坊掌柜皱了皱眉,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再瞥了眼那尸体露出的双脚。 果然,穿的就是王勇的破棉鞋。 “废物赌徒,坏圣女好事,死了也好。”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这便打道回府,没有起什么疑心。 小糯宝起得比较迟,等扎好两只羊角辫后,正要跑去食坊拿早饭。 然而这时,她忽然一拍小胖腿,“坏了,我忘了一个人,迦贰还在蹲守呢!” 这一夜,迦贰守在野路那边,一宿都不敢合眼。 等他两腿打晃地回到山庄时,眼下已经全是乌青,眼皮都快睁不开了。 “公主,迦贰都困成狗了,你们早就抓到了贼人,倒是派人知会我们一声啊!”迦贰打着哈欠,委屈得简直想哭。 小糯宝噗嗤一声笑喷了,手里的粥碗倾斜,还烫得丰景一激灵。 “迦贰,是我不好,昨晚太忙我给忘啦!”小胖丫觉得内疚,一个劲挠着后脑勺。 迦贰好笑又好可怜,果然,他是真被遗忘了。 “不管,迦贰需要哄哄,没有十杯啵啵珍珠乳茶哄不好。” “还有,得再给我买俩叫花鸡,要鸡皮油光水滑,吃完直舔手指的那种!”迦贰顶着一头红卷毛,撅个大嘴,像个二百斤的孩子。 小糯宝和丰景都笑得更厉害了。 果然,吃货就是好拱,这么委屈时,想到的居然只有吃喝。 小胖丫蹦下椅子,小手一挥,“买!叫花鸡、熏鸡、辣子鸡,只要是带鸡的吃食,我让人给你全买和遍,保证能让你吃到打嗝!” 迦贰一听,委屈顿时一扫而空,就又高高兴兴,先回去补觉了。 他可得攒足了精神,这样才好好好消化,公主给他买的美食啊! 吃货的最高境界,真是不过如此了。 很快,在一片欢声快乐中,十五日的长桌宴,便要到尾声了。 临走的这天早晨,妇人们多是不舍,难得肯早早结束梳妆,坐在湖边专心唠嗑。 “虽然从前和在座的有些不熟,但经过这些天,反倒生出感情来,我都不想回府了。”白坚夫人叹道。 吴夫人摸摸肚子,也伤感,“谁说不是,咱妇人又不比男人,能够出去闯荡一番,平日里拘在府里,左不过是伴着家常琐事,白白熬没了青春,还是在山庄,让人心里自在。” 这半个月听着众人闲话,冯氏也才知道,原来这官家夫人也有诸种不易。 有的是在府上,被婆婆妯娌磋磨。 有的则是困于钱财。 还有的则被丈夫殴打,不好饭外面说,只能自己忍着。 冯氏看着大伙笑道,“此番一别,并非不能再见,以后若有谁家需办席面,尽管来山庄就是,咱大伙都可来捧场。” 妇人们一听,便都赶紧点头,各自都商量好,以后谁家有事,都来小九重天设宴,好让她们能再聚在一起。 小糯宝那边,还不知娘已经结交了一些好友,还顺便又推广了生意。 她正拉着四哥的手,看着其他孩子们“躲猫猫”,到处找地方藏呢。 不光是大人们,孩子们这会儿也舍不得走啊,有的钻进了床底,有的躲进了箱柜,还有几个干脆找个柴筐,给自己扣了起来。 “我娘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不行,我腚太大,柴筐扣不下咋办。” “我不回府,回去就得去学堂,还有夫子打手板,呜呜我要在小九重天待到五十岁,再回去继承家产!” 孩子们童言无忌,小声小气地念叨着,听得小糯宝忍不住捧腹。 她扶着门框,笑到小脚跺来跺去,再跺就要给门边踩出小坑了。 第523章 活该你发大财 不过饶是他们这般“挣扎”,但仍逃不过娘亲们的火眼金睛。 不出片刻,就有几个妇人过来,揪着耳朵给小子们拽出来。 “还想往床底藏?这招你都用了八十遍了,也没个新花样。” “你不想回府?当你娘我就想回啊,但这里毕竟不是咱家。” 更有甚者,不需动手,就像是白夫人那般,只要杵在门口喊上一声。 “数到三,再不麻溜出来,回去后抄一百遍《幼学琼林》!” 一听说要抄书,再皮的小子也扛不住,哭咧咧地跑出来了,急得鞋靴差点甩掉。 有几个抱住娘亲们的大腿求饶。 还有几个,羡慕地朝着糯宝眨眼,他们多么也想拥有小九重天啊。 小糯宝见状笑意更深,樱桃色的嘴角弯成月牙,就差咯咯咯,咧到后脑勺去了。 对啊。 小九重天是她的! 可以想来就来,随意住下,这么看,她是多么幸福快乐的小女孩啊! 不过小胖丫笑到快流口水时,又没有独享快乐,而是想到了什么,赶紧拉着四哥去找二嫂。 食坊里,李七巧早就按照她的主意备好,做了数十份伴手礼,摆在灶台旁。 小糯宝带着四哥、厨娘们一起把伴手礼拿出来,一手提了四份,累得她小肉脸成了小苹果。 “哥哥姐姐们,你们别难受,这些是小九重天送给大家的,回了府后,你们吃着这些,也能感受到在这里的日子,还有山庄的一片心意。” 伴手礼每府各一份。 若是谁家孩子多的,那么就按着孩子的人头,多给两份。 小糯宝打开了一份做展示,外面是竹编的棕色小食盒,里面放了一份玉芙蓉糕,一份松仁奶酥、一份柿柿如意饼,还有一沓厚厚的画本子。 来京根基稳了,丰景的书铺生意,也该在京开一家了。 提前送些画本出来,便算是预热一下。 甜品老少皆宜,而画本更是能让孩子们痴迷,算是再好不过的伴手礼了。 众人看得眼前一亮,已经忍不住要带回家享用了。 “公主这备得也太周全,做生意的我见多了,但像你们这般的,可真没有,真是活该你们发大财!”白坚夫人一激动,说得也颇直白。 冯氏笑着承情,“那就多谢吉言了。” 吴青翻看两下画本,眸中带光,“不愧是小科考的第二名,看来丰景平时是谦虚了,有这好本事,怎么不早拿出来给同窗们看。” 丰景脸红拱手,“学生闲暇之作,能得祭酒大人夸赞,已是喜不自胜,只是技艺尚不成熟,不好拿到同窗和夫子面前现眼。” 吴青赶忙摆手,“怎能说是现眼,你小小年纪,太过自谦可不好,会把傲气磨没了。” 小糯宝见状赶紧助攻四哥。 “我四哥是脸皮薄,不像我,脸皮厚着呢,明日我就要给四哥开家书局,让全京所有人,都看四哥画作,到时候吴大人可得捧场啊~” 小胖丫说完,一脸臭屁地叉住小腰,笑得摇头晃脑。 她故意明贬自己,却是为了透出书局的事,而且还看得大人们都好生喜欢,真有种骗人生闺女的感觉。 吴夫人当即就受不了,牵住糯宝小手稀罕地直摸。 “好好好,到时你家书局开业,我定要当头一个客人,再把我家亲戚,和老吴的学生们,统统叫去买!” 姜家人看得憋住笑脸,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怎么他们胖丫做个生意,就这么轻省,难不成是招财童子转世,随便两句话都有人上门送钱来? 这时,吴夫人隔着金棕灰鼠皮袄子,摸了摸自己尖尖的鼓肚,露出一脸无奈。 “可惜,大夫说我这胎必定得男,要是能把他变成,像咱公主这么可爱的小女娃,那我生产那日该有多幸福啊!”她叹气道。 妇人们都笑了起来,“可不,闺女才是贴心小棉袄呢,不像小子们,平时怕着老爹们,就敢气咱们这些当娘的。” 在场的小子们无辜遭殃,偷偷在背后扮鬼脸。 这时,裴老家的金孙,裴金宝拿出一把小剪刀,一探头过来道,“吴夫人,想要女儿容易啊,我爷爷说了,丫头和小子就差一个小把儿!等吴家弟弟出生了,你把它的小把儿给剪了不就成了。” 这话一出,妇人们顿时哄堂大笑。 裴少夫人臊得脸红,揪着裴金宝的耳朵,赶紧躲远了。 前来送东西的吴雀和喜子,跟着也裆下一凉,声音发抖道,“公主万安,国师……今晨在围场狩猎,命奴才们给您送来。” 小糯宝刚抱着小肚子,笑得前仰后合,这时一听是爹爹送的,赶紧扭着小腚跑来。 “爹爹送了什么?哇,是两只傻狍子,有狍子肉可以吃啦!” 这般野味并不常见,众人也都跟着吞了口水。 小糯宝是个大方孩子,看着时辰尚早,索性又留大家多待俩时辰,一起把狍子肉享用了再说。 国师狩猎。 公主请客。 这般待遇大家求之不得。 于是,冯氏叫来厨娘和帮工,把狍子按照不同部位,切分下来,留着烧烤来吃。 妇人们也玩开了,一起拥在湖边。 有几个负责围炉煮茶,另外的人就动手串肉,在架到火上来烤,一个个都欢欢喜喜,甩开了贵夫人包袱,连衣袍脏了也不介意。 狍子肉油亮鲜红 一番滋啦炙烤,再刷上辣酱、甜面酱、或是胡椒粉,没人能不流哈喇子。 就连各府的丫鬟们,也得了几大块狍子胸肉,又怕在主子面前太拘谨,便求了李七巧给几个炉子,自己到远处烤着吃了。 主子们说笑不停。 丫鬟们叽叽喳喳。 清风吹拂,真是好一副冬日盛景。 只是再好的时候,也有道别之时。 两个时辰过后,终是该散场了。 看着蔫头耷脑的孩子们,小糯宝便在他们临走时,偷偷上前告诉,说再过几日,这里还会上新口味的茶点,皇家猎场那边也会送红嘴大雁肉来。 孩子们舔舔嘴,眼睛瞬间晶晶亮,已经想好回去要撺断爹娘,常来这里撒银子了! 等大伙都散去后,冯氏无奈点她脑门,“国师何时说要送大雁来?听说那玩意是波斯进贡的啊,一共就才三只!” 姜丰年笑着调侃,“娘,妹妹为了生意,别说是红嘴大雁了,怕是明日连她爹爹,她嘴上都能说给送出去。” 小糯宝挤了挤小脖子,下巴快要埋进围脖里,黑珍珠似的大眼睛,又不好意思转了两下,一脸吹牛皮被戳穿的小样儿。 而此时,龙轩宫里,一个身长九尺的大家伙忽的“阿嚏”两声。 “嗯?”穆亦寒再睁眼时,不由纳闷挑眉,“谁在背后蛐蛐儿本座呢。” 第524章 穆亦寒被蛐蛐了 回到府上之后,小糯宝可算是能大歇几日,不做万众瞩目的公主,只做娘和家人们的小乖宝了。 “娘,那天的狍子肉没吃够,你陪我进宫一趟吧,让爹爹再猎一头来,咱们烤串吃!” “二嫂,我想吃羊肉锅子啦~这回要酸菜汤底哒!” “四哥哥,明天你从国子监回来,记得给我带点门口卖的肉松包,就是你之前买的那个~” 小胖丫是个馋虫,偏生长桌宴要满足所有客人,她忍着自己的菜单,回到府上才放心点菜。 全家就这一个乖宝,当然是宠着惯着。 冯氏嘴上嫌闺女吃得多,但身体却是诚实无比,被使唤得团团转。 春哥儿半月不见姑姑,也想得不行。 他跟在小糯宝身后,现在是寸步不离,就连姑姑去个茅房,他都要拿个小板凳,坐在门外啃手等着。 姜丰虎忍不住大笑,“看这傻小子,真是想姑姑想怕了,生怕他再一不留神,他小姑姑又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冯氏擦了擦手,“等冬哥儿再长大点,怕也是个小跟屁虫,到时候咱糯宝可有的忙了。” 小糯宝正想嘿嘿笑,脑海里已经蹦出,自己带着两个小尾巴,满京城炸街的霸气模样了。 不过这时,她忽然脑中一闪,竟看见自己身后带了三个小娃娃! 而其中最小的那个,和冬哥儿一样,也是个小黑土豆蛋子,只比他亲哥小上一岁多点。 两个“小黑土豆”站在两边,中间夹着个白净小春哥儿,好一个白加黑三人组,一路溜溜达达,像是糯宝的童子护卫军! 小糯宝激动地跑出来,知道三侄子快要到来了,“娘!大嫂呢,快让她过来,我有好消息告诉大家!” 冯氏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往老大屋子去了,不曾想,刚一推门,就见孙春雪睁抱着痰盂,连着干呕了好几下。 “老大媳妇儿。”冯氏赶忙上去,给她倒了杯清水,“怎么还吐上了,是不是哪不舒坦?” 孙春雪漱了漱口,勉强压住恶心,“没、没事儿娘,兴许是早上腌菜吃多了,胃里有些不得劲,喝点热水就好。” 冯氏正犹豫着,不知用不用请大夫来。 谁知小糯宝这时却兴奋跑来,一头撞上她的老腰,又揉着额头,又喜又疼地直跳脚。 “你这捣蛋丫头,不是要见你大嫂吗,有事就说吧。”冯氏也疼得呲牙咧嘴。 小糯宝却咯咯乐,“娘,大嫂这怀了小宝宝,还是得请个大夫,来给诊诊脉才能放心啊。” 什么? 冯氏和孙春雪都吃了一惊。 “妹妹,你说真的,你大嫂怀身子了?”姜丰年在窗外听见,飞快跑进来,眼睛都兴奋得亮了。 小糯宝笑嘻嘻点头,不过又怕被问是男是女,赶紧脚底抹油,跑回屋提前装睡了。 姜丰年两口子激动坏了,只觉俩人的闺女梦,又有机会实现了! 冯氏这就喊来郑嬷嬷,让去请城东医馆的有名郎中来,还得坐着马车去,省得路上委屈了人家郎中。 还有库房里的补品,什么上等红参、百年灵芝,凡是好东西,她都给翻找出来,好让郎中过目,看看可是用得上。 姜丰年扶着媳妇儿坐下,便又去了冬哥儿的小屋,提溜起儿子俩小黑脚,就给丢到了罗汉椅上。 他紧张地搓着双手,打量着这间小暖阁,“媳妇儿,这屋子小且聚气,就是装潢差点意思,要是咱这胎能得女,可得好好收拾一番,留给咱闺女做小闺房啊!” 孙春雪摸着肚皮,笑得黄牙挤出来,“那敢情好,反正咱手里银子足,都不用朝娘要钱,给闺女打张黄梨花木的床榻,再弄个软烟罗的屏风,不能委屈了闺女。” 一旁的冬哥儿虽没听懂,但也感受到了冷落,蹬着一双黑短腿,就要抗议。 姜丰年回头大笑,顺带弹了儿子个脑瓜崩,“行啊,你个小黑蛋子,今天这么活跃,是不是也盼着你娘给你生个妹妹啊?” 小冬哥儿气地翻身起来,往前探着身子,想要咬坏爹一口。 结果他两只胳膊没撑稳,嘴里“啊咿呀呀”一声,接着就大头朝下地摔了下来,哭成了个小泪儿人。 冯氏闻声赶忙进屋,抱起孙子后心疼哄着,又给了姜丰年子脚。 “去去去,哪有你这么当爹的,闺女的事儿还八字没一撇呢,就先嫌弃上儿子了,再这样娘真抽你!” 总之,虽然一番折腾,但姜家的喜庆不改。 郎中来过后,也赞叹孙春雪身子好,只要不吃太胖,生产时问题不大。 晚上,姜家一桌丰盛,当然要为新生命的到来,提前庆贺一下。 不过,胎儿不足三个月,还不能对外宣扬,所以自家乐一乐就行了。 只是全家都在,唯独上了丰泽和萧兰衣。 这时,萧夫人忍不住问,“糯宝,你萧哥哥和伯爷,最近怎么总不在家,军营里就那般忙吗?” 本想着,搬来姜府小住,就能日日见到儿子了。 却不想,这一连数日,那萧兔崽子仍是不见个人影儿,连带着姜丰泽也不露面。 小糯宝抱着饭碗,大眼睛转了转。 那两个哥哥,眼下正在暗查赌坊,当然回不来了。 不过此事是秘密,只有她和二哥知道,就连冯氏都不全清楚。 小糯宝吸溜着排骨上的汤汁,打哈哈道,“嗯呢,我爹爹最近有任务,派给他俩了,所以才不能回家。” 就在姜府众人吃得欢快时,姜丰泽和萧兰衣,已经打入了赌坊之内。 他俩换上寻常装扮,又刻意改了发型留了胡子,在里头挥霍了数百两后,终于因欠债还不起,一个被扣下做了赌坊伙计。 而另一个被撵到后厨,做起了倒泔水的杂工。 第525章 区区凡人不自量力 夜里,赌坊正是忙时,吆喝和叫骂不绝于耳。 趁着乱时,姜丰泽和萧兰衣在角落碰头。 他俩在此待了多日,可无奈伙计们的嘴巴像是上了嚼子,压根打探不出半点,和这赌坊掌柜来历相关的。 “真是晦气,难道这掌柜是鬼不成?这里的长工怕他怕得要死,但凡多问半句,就躲我老远。”萧兰衣气恼道。 姜丰泽也是同样境遇。 不过好在,他近日总在后厨做苦力时,却有了另一个发现。 “我跟你说个事儿。”姜丰泽压低声音,“自打咱来了后,我就发现后厨每日三餐,都要做上一份格外精致的吃食,却不是给掌柜吃。” “难不成,这赌坊还有什么贵客,会不会是那掌柜的靠山?”姜丰泽有些怀疑。 萧兰衣抓起肩上的布巾,无聊抽了两下。 “贵客?应当不会吧,这就是家小赌坊,有头有脸的人看不上。” “不过。”这时,他又忽然想到什么,“等等,你这么说我想起来了!” “我之前倒是看见,掌柜的从外头买些姑娘用的东西,然后神神秘秘的,就朝地下那边去了。” 姜丰泽眯紧眼睛,“他一个光棍,无妻无女,买女人用的东西做什么?今晚我就去一趟地下,看看里面究竟藏着什么猫腻!” 说罢,二人立马分开,不动声色地继续干活儿了。 到了夜半时分,后厨熄了油灯,苦力们一起回去躺下了。 等众人睡后,姜丰泽便从宿房溜出,又去外面抱来一只野猫,摸顺了毛,这便蹑手蹑脚,朝着地下暗门走去。 漆黑的长廊尽头,是又窄又暗的楼梯,仿佛一个深渊巨口。 随时能把人吞噬掉。 姜丰泽见门未有上栓,紧张地把手放上,然后缓缓推开个小缝。 地下太大,从门到寝房,就隔着两面屏风,要走三十多步。 “谁?”顾依依听见咯吱一声,警惕地从软垫上站起。 姜丰泽身手极快,立马藏于暗处,又把野猫丢过去。 一见原来是猫,顾依依才放松下来,重新跪于软垫上,继续给神明上香。 虽说她是个现代人,但家中自幼就信这些,所以如今更不会改。 姜丰泽眯起眼睛,正惊讶于这地下室,怎么这般奢华? 眼前的女子又是何人? 而就在这时,顾依依的神龛供桌,便吸引了他的注意! 顾依依不知南纪以何为尊,索性弄了十多个神像,一起来拜。 但她摆放在神龛前的供品,却是无数现代美食,不仅有两把冲锋枪、竟还有两把不同样式的手枪,和几个雷蛋! “善信顾依依,把武器库的看家宝贝,都拿出来给各位供奉了,还请各位定要保佑我,横扫南纪,统一各国!”顾依依行了个合十礼,又行了个抱手礼,然后又磕了几个响头。 说罢,她仅一个抬手。 刹那间,数把火器就像是凭空消失了般,被收回了她的武器库中。 姜丰泽看得满心震惊。 此女究竟什么身份,为何能变物收物?都快赶得上他妹妹了。 ……等等,她方才说要荡平南纪国? 就在这时,赌坊掌柜走上前,疑惑道,“圣女,您要我替您寻来这么多神像,不知为何,他们并非我们瓦剌古神。” 顾依依轻蔑冷笑,“你懂什么?现在是在南纪的地界,当然要拜此处神明,你少拿瓦剌烦我。” 想了想,她又缓和了语气,“毕竟此番,咱们是有大图谋的,还是拜一拜神,才能顺利。” 姜丰泽整颗心刚悬起来,这又猛的摔下!原来,对此女来自瓦剌,就是那个所谓圣女?! 不多时,等顾依依睡下,掌柜的也离去后,姜丰泽便赶紧悄悄走人,回家告诉了妹妹。 此时已不早了,姜家人本都睡下。 现下一听他的话,全家都从被窝爬出来,打了个激灵,困意顿时无影无踪。 “什么?那圣女人在京城?” “她说要荡平咱南纪,谁给她的勇气!” “火器又是怎么回事,她当真有那么多先进的火器?” “还有,你方才说……她也会凭空变成东西来?” 姜家人实在太震惊了,一连串的问话,像是蹦豆子,全都弹到了姜丰泽脸上。 小糯宝坐在冯氏怀里,眼睛也睁得老大,不过她却并非惊诧,而是觉得意外兴奋! 好啊,可算是揪出想害她的黑手了。 那人竟然也会“变物”,看来还真有点意思! 冯氏听得着急,“老三,旁的不说,那先说她那些先进的火器吧,你能不能都给偷出来?” “或者咱们派兵围住赌坊,动手直接抢也行?”姜丰虎起身道。 姜丰泽却是摇头,“那女子对她的火器,几乎是收放自如,不等咱们近身,怕是早被她收回去了。” 就在姜家人都觉得紧张时,小糯宝却是眯眼笑了,她抓住丰泽袖子,“三哥哥,你先别急,你刚才是不是说,那个圣女喜欢供神?而且还会以火器为供品?” 姜丰泽没听出深意,照实了点头,“没错,那天妹妹你给林春来的火器,应该就是她众多火器之一。可惜,就算林春来能把那个复刻出来,但也架不住对方有更多啊,除非咱能把它们都一一弄到手,全交给林春来,那还能好说点。” 小糯宝弯起大眼睛,肉趴趴的小手一拍,已经开始摩拳擦掌了。 “想把它们弄来,那有何难?” “三哥哥,我就有个法子,到时你只管照做便好!” 闻言,全家惊讶扭头,不知这乖宝能有什么高招。 小糯宝笑得轻松自信,“三哥哥,你先回赌坊,不要让人发现了。等明日夜里,我们以鸟鸣口哨为号,你就出来,我给你一个神像。” “到时候,你得了神像切记不能看脸,只管把神像偷送到那女子的神龛中,让神像浑水摸鱼,受她供奉就好啦~”小糯宝狡黠地眨眨眸子,小肉脸上闪过一抹腹黑。 姜丰泽听得认真,他虽不懂其中奥秘,但妹妹说的何曾错过? 只管照做就是! “好,妹妹,你说啥三哥就干啥!时辰不早了,我得赶紧回去了,明日夜里见!”姜丰泽拍拍胸脯,脚下飞快,这就赶回了赌坊。 第二日清晨,天还未亮,小糯宝便哈着白气,出门坐上马车,朝京郊的几座庙宇去了。 她要找一尊,自己福星仙子的神像,让那狗屁圣女好生供奉着去吧! 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 既然有人敢不自量力,在她小仙子面前耍大刀,嘻嘻,那就别怪她也用“超能力”喽! 第526章 坐等圣女上供 京城和北地虽道观不少,但供奉福星仙子的庙宇,却比南省少太多。 不然,就凭她同神像上九分相似的容貌,怕是走在大街上,都能被认出来。 小糯宝去了好多处道观,才终于在一家小庙上空,看见属于自己的仙光。 “郑嬷嬷,待会儿你便进去,点名要福星小仙子的神像,再拿上我的令牌,说是朝廷征用便好。”小糯宝放下窗帘子,奶声笑道。 “奴婢这就去办。”郑嬷嬷点了点头,又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红布。 不一会儿,她就抱着一尊蒙布的小铜像出来了。 夜里,几声鸟哨过后,姜丰泽身影一闪,来到赌坊后门的小巷。 “三哥哥,放上这仙子铜像,然后你和萧哥哥的任务便结束啦,剩下的就交给我!”小糯宝贴着他耳朵,小声嘱咐道。 说罢,小胖丫挠挠小腚,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多嘱咐一遍,“对了,切记不可看那神像的容貌,一定记住!” 姜丰泽用力点头,利索地回了赌坊,没被任何人瞧见。 这一夜,他等了许久,终于才找到机会再次溜进地下。 只是等待时,姜丰泽有些没忍住,还是偷偷掀开红布,想瞅瞅那铜像究竟是何方神圣。 人啊,有时就是这样。 越是不让他做什么,他便越忍不住,总想要往雷池迈上一步,那诱惑力简直比金子还大。 很快,待视线落在神像之上,姜丰泽瞳孔不由亮了一下,怎么还是个小娃娃神仙,长得也忒可爱了! 铜像未有填彩,虽少了几分生动。 但她脸蛋儿圆润如盘,笑弯起的眼睛,带着一股难以明说的灵性,盘腿打坐,手持葫芦,怎么看都是一副无忧无虑,又不失慈悲的萌态。 姜丰泽看着就心生欢喜,嘴角也压不住似的,不停上扬。 不愧是妹妹点名要的小神像啊。 和她本人一样,都萌得让人心肝发软。 姜丰泽刚这么一想,却又突然反应过什么,忙举起铜像再细看。 “等等……这小神仙怎么……怎么长得和妹妹好像很像?”他笑容猛的顿住。 一样的圆脸蛋,一样的小樱桃嘴,一样肉趴趴的小手臂……眼前这铜像,仿佛就是照着妹妹刻画的! 姜丰泽整个脑袋轰隆一声,像是被雷劈中了一般,浑身定在了原地。 莫非,妹妹就是这仙子所化?! 细想想,妹妹总能福气无边,护佑着全家人,若说能有这本事的,肯定不是妖怪,那就是神仙啊! 自己真是愚钝。 怎么从来就没往这方面想过呢? 姜丰泽压住怦怦的心跳,许久才回过神来,眼眶涌上热泪。 堂堂仙子,不应该长在钟鸣鼎食之家吗,怎的就和姜家结了亲缘? 自家这是何德何能,竟能得这乖宝庇护,还一直浑然不觉…… 姜丰泽抹抹眼睛,妹妹既这般神通广大,那他就更不能拖后腿儿了。 等到夜半,顾依依终于睡熟,那赌坊掌柜也回了自己房里。 姜丰泽闪身进去,在神龛前细看一番后,便忙撤下一个花神铜像,又将妹妹的铜像,换了上去。 事情一妥,小糯宝那边便率先得了回应。 这天上午,小胖丫睡到日上三竿,一觉醒来就见春哥儿守在她榻边儿,在乖乖啃脚。 小糯宝抹抹扁肚,伸了个大懒腰,“乖侄子,小姑姑饿啦,快去找你娘和你奶来放小饭桌,咱俩好用早饭。” 春哥儿起得也晚,就等着姑姑一起吃呢。 他巴狗似的急点头,脚丫不啃了,踩着糯宝的棉鞋,就哒哒哒往外跑,半路还绊在门槛上磕了个跟头。 小糯宝闲得无聊,便去察看一下供品,想翻些南省善信供奉的新鲜菜蔬,留着晌午烫火锅。 只是不想,她才随便一看,竟就正好撞见两把火器,正扑通通掉进供品堆里! 此时,顾依依也洗漱完毕,刚点了三根檀香,做每日的例行供奉。 小糯宝惊喜坏了,抱着一把大的冲锋火铳,和一只小巧的火铳,还有两袋哗啦作响的饼干,在榻上笑得滚成了球。 “哈哈,三哥哥就是靠谱,这么快就办成啦~快让我看看,这都是什么好东西!” 小糯宝笑到打鸣之后,率先查看了火铳。 只是她看不太懂,只觉得很厉害的样子,就等着去问爹爹和林春来了。 至于那两袋点心,也让小家伙好奇坏了。 包装奇怪也就罢了,关键是打开后,糕点居然是黑色的! 两片黑色的圆点心,中间夹着一片白色,摸起来硬硬的不说,上面好像还刻着奇怪的符号。 小糯宝一手拿了一块,被这浓郁的香气勾引,不停吞着口水。 不过她还是被这黑色唬住,担心是什么黑暗料理,正不敢往嘴里放的时候,恰巧春哥儿颠颠跑来了。 “小姑姑,奶说啊,等一会儿就来嗷~”春哥儿一脸乖乖。 “好侄子,快张嘴!”小糯宝赶忙小手一伸,塞进一块点心,先拿侄子当小白鼠。 春哥儿愣了一下,不过倒也听话,闭上了嘴巴,慢慢嚼了几下。 很快,一道光就在他眼里迸发,“哇哇,好好吃呀~小姑姑,春哥儿还要!” 这小奶娃还吃馋了,小手凑一起做拜拜状,直求姑姑继续投喂。 小糯宝一脸惊奇。 当真好吃? 这么说她可不客气了,于是抓起一块儿就赶紧品尝。 下一刻,醇香浓郁的味道,便在嘴巴里荡开,惊得小糯宝眼睛睁圆! 这是什么味道,外面的黑色点心微微泛苦,但苦过后却是更香,里面的白色甜如蜜糖,又有沙沙的口感,格外给这份醇香增色! 于是,两个孩子这就顾不得了,一人一块儿大吃特吃起来。 只可惜,那圣女供奉的神明太多,其他火器和吃食,散落在别的神明那里了,眼下只有这些。 很快,两袋子都吃完了,春哥儿打了个饱嗝儿,拽拽糯宝衣角,“姑姑,明天还有~嗝,这个好吃的吗~嗝!” 小糯宝也意犹未尽,舔着嘴巴笑眯眯,“放心吧,以后不光有这个,弄不好,还有其他好吃的呢。” 反正,福星仙子的神像已经摆好。 那所谓圣女的供奉,她可是要长长久久地接着喽~ 不过吃饱喝足后,小糯宝的正事可没忘。 三哥曾说过,那圣女同她一样,也能对物品收放自如,但又显然并非她神界同僚 既是如此,那此人究竟能是什么妖孽,小糯宝屏气凝神,打算现在回一趟九重天。 找司命仙君问个明白! 第527章 大帝考验 意念凝聚,一道金光悄然飞出。 下一刻,小糯宝的元神,便来到了九重天上。 仙雾缭绕中,司命仙君正坐在树下,打着瞌睡,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感受到强大的灵力降临,司命立马抬眼,身随意动,来到了小糯宝的身边。 “司命司命!”小胖丫眼睛一亮,笑眯眯走过来,“好久不见呀。” 司命仙君拱手道,“小神恭候仙子多时了。” 小糯宝露出惊讶,“咦?这么说,你早就知道我今日会来?” 司命颔首,脸上露出浅笑,“小神早观星象,知道下界能量不稳,出现了些许变数,便料到仙子定会来此一问。” 这所谓变数,自不用说,指的就是那个瓦剌圣女了。 “你既知道,那就快告诉我,她究竟是什么来历,为何能够控物,还能有那么多火铳和奇怪的吃食?”小糯宝问道。 司命仙君翻开天书,这便道出真相。 “此女名为顾依依,乃是从千年之后穿越时空而来。” 穿越? 小糯宝睁大眼,听得屏气凝神。 司命继续道出,其实这穿越之事,每隔个数百年,便会发生几起,乃下界能量变动之际,发生的混乱所致。 “顾依依来的世界,如今正是末日,她来时把她的仓库也携带上,里面便带着一些那个世界的东西。”司命继续道。 小糯宝终于明白,原来是个时空错位,才挤到此处来的女子。 既不属于这个世界。 那么,她就更可以放心,把此人赶出这个世界了! 司命看出仙子心意,立马笑道,“仙子不必担心,天道自有规则,穿越之人若是心存妄念,想要强行改变这个世界的规则,那么,也定然会遭到反噬。” “反噬?”小糯宝的兴趣马上来了,忙问,“司命,你快说说,这是怎么个反噬法?” 司命仙君眯起眼睛,“凡人的事情,分上中下三品,帝王之事为上品,群民之事为上品,若是穿越之人改变了下界的事件进程,那么,必会反噬而亡!” 小糯宝听罢思忖片刻。 心头忽然冒出一个主意,知该怎么对付她了! “好,多谢了司命,本仙子知道了,下次再来时,就等着听我的好消息吧!” 说罢,小胖丫朝着司命招招手,这就收回意念,回到下界了。 看着她霎时消散的背影,司命仙君摸摸下巴,却忽然变了副模样,露出一脸威严慈悲,长出了花白胡子。 “昊天大帝。” 这时,一只仙雀落在昊天脚下,也随之变了个身,乃是真正的司命仙君。 司命看着昊天大帝,露出一脸恭谨,“其实那穿越之人,纵使殚精竭虑,也不可能真正改变下界,您方才化作小仙的模样,却对福星仙子说那番话,可是在考验仙子?” 昊天眯起长眸,语气带着深沉,“近来,天界各神考核升座,唯福星仙子缺席,此番又恰逢穿越之人降世,那不如就借此机会,给她一番考验。” “身为神明,不可不怀慈悲,但也不可过于动情,忘了自身使命。”昊天又沉声道。 司命微微垂眸,可是为小糯宝捏了把汗。 这么看,一旦仙子选择奉献自己,或者是选择献出众生的生命,那就都是错了。 同时,他又想到什么,问道,“大帝,您方才说考核升座?若是仙子通过了考验,那是不是就能升座了?” 昊天大帝抬起长袍,颔首道,“福星,这小家伙原是次神,若是通过了,那便可位列上神班次。” 司命一听,不由露出欣喜,看来,福星仙子要能升上神了! 另一边,小糯宝刚元神归位,还未来得及睁眼。 耳边就传来娘的喊叫! “哎呀,你这孩子,奶不就是给你们弄饭晚了点儿吗,你怎么还吃上土了?” 冯氏方才一进屋,就见春哥儿小嘴沾着黑点心渣,一掰开他小嘴儿,里面从牙齿到舌头都是黑的,便以为是吃了土灰,急得就要带他到外面吐。 好在小糯宝回来的及时,赶紧抓住冯氏,“娘,春哥儿才没有吃土呢,不信你看我,我也是黑的!” 小胖丫呲出小牙,一瞅一排黑黢黢。 冯氏愣了一下,“你这小丫头怎么也……你们姑侄俩这是在弄啥呢?” 小糯宝笑嘻嘻,小手扒拉了下点心袋,把它们塞进被窝里。 “嘿嘿娘,你就别管了,等以后再有机会,我也弄点给你尝尝,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啦~”小糯宝笑道。 冯氏拍了下闺女后背,有些无奈,“行吧,你现在是越来越有自己的小秘密,不跟娘分享,开始跟你侄子亲了。” 这话听着像埋怨,却又透着一股酸溜溜的味儿。 这时李七巧拿着洗脸布巾进来,“娘,您怎么还吃上自己亲孙子的醋了。” “什么跟什么,别跟娘嬉皮笑脸,快点放桌子,让这俩小坏蛋吃饭吧。”冯氏嗔怪道。 小糯宝见状赶紧弥补娘,这便掀开被子,露出两把锃亮的火铳来。 “娘,谁说糯宝不跟你亲啦~快看这是什么,我新得的火器,快来就给你一个人看!”小胖丫说着,就往冯氏脖子上拱,腻歪地笑弯了眼睛。 冯氏瞥了一眼,就被那黑亮的火铳吓了一跳,赶紧把小糯宝抱到椅子上。 “诶我的小祖宗呦!”冯氏顺着心窝口,嗓子都发紧了,“你这是搁哪弄的好东西,吓娘一跳,一会儿快快收起来,可别不小心打着人了!” 小糯宝吐吐舌头,这就听话地小手一挥,又把火铳收回供品里了。 看着她这瞬移的本事,冯氏和李七巧都移开眼,这小家伙,怎么越来越不避人了。 就在这时,姜丰泽和萧兰衣也回来了。 丰泽才刚进屋,可一看到妹妹就想到那个神像,心中顿时澎湃无比,又赶紧退了出去。 很快,李七巧给小糯宝擦好了小脸、脖颈,又扎好了羊角辫,这就放桌子用饭了。 屋内的小八仙桌上,摆着一碟皮亮肉嫩的烤鸭、一碟薄薄的小面饼、两碗肉沫鸡蛋羹,和半碗切好的黄瓜丝。 小糯宝一手握着薄饼,一手夹着烤鸭和黄瓜,然后再由春哥儿递勺子,放上去半勺甜酱。 这一口下去,香气直顶天灵盖,香得小糯宝都想把桌子吞了! 第528章 小棉袄有多贴心 要不是先前的“黑白点心”,太过占肚子,小胖丫真能把一桌子吃完, 就这样,姑侄俩吃了一少半,然后就抱着胖肚皮,怎么都塞不下,手拉手跑到院子里消食儿了。 不过玩归玩,在九重天上的事情,还一直萦绕在小糯宝的脑海里。 按照司命所说,献祭自己,或者是献祭苍生,都能让顾依依遭天道反噬。 可是,献祭众生未免不慈。 献祭自己又未免太蠢。 小糯宝暗暗思忖,为了这么个人,她是绝对不会,以任何一个有价值的生命,作为牺牲。 要想对付敌人,就要以敌之矛,攻敌之盾。 眼下,若是派人围住赌坊,想必顾依依定会掏出火铳,和南纪士兵火拼。 小糯宝不会让任何人做无谓的牺牲,所以并不能马上动手。 想到这儿,小糯宝立马喊来郑嬷嬷,让她备马车,陪自己去一趟军营。 眼下,她最大的希望,就是在林春来的身上! 自打林春来得了安排,就没日没夜地在房中鼓捣,除了给他送饭的厨娘,再也没人见到过他。 一起同行的还有萧兰衣。 萧兰衣忍不住吐槽,“糯宝,要我看这个人就是吹牛,工部那么多厉害的老师傅,都做不到的事情,他一个从渔村出来的小子就能做到?。” “还三日就能研究出来呢?”萧兰衣扁了扁嘴巴,“糯宝,你算算看,这都多少个三日过去了?他连个人影都不敢露,肯定是弄不出来怕露馅儿!” 小糯宝却是一脸淡定。 “萧哥哥,你不要着急,那日我不都是说过了吗,不给他设期限,就算过了三日也无妨。” 萧兰衣仍不看好,“就算这样,我看也够呛,那玩意儿跟火雷弹差不多,研究的时候,肯定会试验无数次,可他那边到现在,都没听到过半次火雷的声响,一看就是闭门也造不出车的那种。” 然而,话音刚落。 就在这时,一声惊天巨响却从远处传来。 只听轰隆一声,街上的百姓们都打了个激灵,纷纷停下脚步,朝着声源张望。 “这……这是怎的了?太吓人了。” “天呐,不会是出啥事了吧。” “会不会是谁家做爆竹,结果眨了?” 百姓们还浑然不知,可马车里的小糯宝却露出欣喜。 “成了!萧哥哥,你听,就是从军营的方向传来的!”小糯宝差点喊破了音。 萧兰衣也怔住了,“就这动静,可比寻常火雷大上十倍,若真能被研究出,那岂不是……” 不等他说完,小糯宝就催促郑嬷嬷,“嬷嬷,快,咱们快些过去!” 马车像是加了风火轮,一路风风火火,车轱辘都直在地上弹跳。 眼看快到军营,小糯宝急忙掀开小窗帘,就见不远白烟还未消散,而辽东营的弟兄们都围了过去。 “吁——”郑嬷嬷刚一勒紧缰绳。 小糯宝就像个小皮球似的,一骨碌翻身跳下马车,朝着那边跑去。 “林春来,林春来在何处?” 人群中,只见一个满脸黑灰、头发蹦得像雷震子般的男子,一脸惊愕地走出来。 “我、我在这儿……” “在这儿……” 林春来双眼瞳孔几乎要放大,脸上被震惊填满,嘴里痴痴地重复着回应。 小糯宝见状,还以为他被炸傻了,急得赶紧拍手,“快,谁去打盆水,泼他脸上!” 杨二这时摸向腰间,正好有个水囊,“糯宝,我这儿有水,我来!” 冬日天冷,水囊一开,冒着热气的烫水就泼洒出去,烫了林春来一个激灵。 “啊!”他大喊一声,这才捂着脸,回过神来。 随即,林春来才看清楚小糯宝,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狂喜道,“公主,草民办到了!草民竟然,真的做出新火雷了!” 小糯宝眼睛大亮,赶紧拽他起来,“我已经听到声音了,猜到是你这边,快起来跟我说说,这火雷威力有多大,一个月内能做多少!” 林春来抹了把眼睛,热泪不停流淌,“您给草民的那枚,看起来实在太过复杂,草民研究十多天,今早做出来时,比我想的还要厉害。” “此物只要炸开,方圆半里之人必死,一里之人重伤。” 方才,他估量错了距离,离得不够远,差点伤到了自己。 林春来又激动道,“那用料和图纸,草民已经写下,若是找来熟练的师傅制作,每人一天至少能做四五只。” 萧兰衣和众人看向方才,那被炸成大坑的空旷地,脸上露出惊叹。 一人可做五个,一个月便是一百五十个。 若是十来来做,那便是一千五百个。 何愁日后,瓦剌大军来犯! 小糯宝也攥紧小拳,小小的脸上,满是振奋和欢喜! 终于,她的火器大计算是成功迈出第一步,如此,便可保护得住南纪百姓,不让他们受瓦剌和圣女的火器攻打了! “草民没有辜负公主。”林春来这时起身,又赶紧钻回屋子,取出记录的图纸来。 小糯宝拍拍他的胳膊,认真道,“还说什么草民,从今日起,你便入兵部,做我朝廷重臣,南纪国的安危和百姓的安危,便要靠你了。” 她言出必行。 答应了林春来高官厚禄,就决不食言。 萧兰衣和兄弟们也跟着心热,这就上前举起林春来,把他抛向了空中,再稳稳接住。 “南纪国万岁。” “国师和公主万岁!” “什么狗屁圣女,狗屁瓦剌,有我们大家在,绝不允他们伤百姓半分!” 大伙激动地大喊着,泪水也随之流淌,淌在了他们从容的脸上。 小糯宝看着眼睛湿漉漉,这时想起自己的空巢老爹,又赶紧拍拍小手。 “快,林春来,你去换件衣裳,本公主要带你进宫!。” 是时候把这个好消息,也告诉爹爹了,让他知道自己这贴心小棉袄,到底有多“暖和”! 第529章 原来是漏风的小棉袄啊 这会子,龙轩宫内,穆亦寒刚动过一次怒,脸上还带着愠色。 不为别的,原是火器坊的几个老师傅,竟在制造火铳时,配错了铅丸和火药,连做错了二十把短火铳。 结果,火器兵在练习时,一下炸伤了五六个,还有一个胳膊都没了。 “已经不是头一回了,上个月就出过一次这种事,你们竟然还犯!浪费材料不说,兵将们炸飞的手臂,谁来赔?”阿黎在一旁气地大喝。 穆亦寒冷着脸,指节微微泛白,“可惜现下工部无人可用,不然定将你们通通流放。” 几个火器师傅身子发抖,不停在地上磕头。 “爹爹,猜猜是谁来啦~是你的小棉袄哦~” 就在这时,一道欢快无比的声音,像是一道暖阳般,瞬间融化了穆亦寒的脸色。 穆亦寒立马抬头,“嗯?是糯宝来了?” “快,让爹爹看看,怎么今日想着回宫来了?” 这话带着点酸味,但更多的,是对小家伙的宠溺。 阿黎也命那些师傅们下去,省得再在此处碍眼。 小糯宝迈过高高的门槛,像只小花蝴蝶,一下子扑进穆亦寒的怀里,就忍不住撒娇地蹭了蹭。 穆亦寒顺势抱起,脸上早就没了方才的不快。 “爹爹,糯宝有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一个?”小胖丫再抬起头时,歪着脑袋,食指杵在下巴上,故意作思考状。 穆亦寒一听,立马被勾起了兴趣。 “哦?今日是发生了什么,怎么像有什么大事似的,那爹爹就先苦后甜,先听坏的吧。”穆亦寒宠溺配合。 小胖丫耸了耸肩膀,叹气道,“唉,坏消息就是,爹爹要破财了,得拿出一大笔钱来才行呢!” “嗯?这是为何?”穆亦寒知她定在卖关子,又戳戳胖脸蛋道,“行了,胖丫头,那好消息呢,又是什么?” “好消息嘛……嘻嘻,就是我们研究出了新火器!一颗就能炸翻二里地,能把瓦剌大军炸的人仰马翻那种!”小糯宝憋了口气,猛的拍手笑道。 “什么?”穆亦寒神色惊讶,“新的火器,这话可是当真,快给爹爹看看。” 小糯宝赶紧拍拍小手,林春来得到召唤,这就紧张地迈步进来。 许是龙轩宫太过威严,林春来不敢抬头,还差点撞上大香炉摔了一跤。 小糯宝飞快把林春来,还有新火雷蛋的事情,一一告诉了穆亦寒。 穆亦寒听得眸底发亮。 南纪竟还有这种人才? 那么他还何愁,工部那些老师傅们不中用? “你就是林春来?告诉本座,公主所说的新火雷蛋,成果究竟如何了?”穆亦寒抱着闺女入座,认真问道。 林春来只有说起火器,才没那么胆小紧张。 “回国师大人,公主给小的那枚火雷蛋,部分用料太过难找,所以很难做成一模一样,但小的也至少还原了其中的九成威力。” “若是大军站得密集,只需一枚,便可伤及近乎百人。” 穆亦寒听得振奋,骨节分明的大手,也重重拍在案上。 “好,这等人才,我南纪必不辜负。” “本座许你兵部小司马一职,从三品官身,从此,南纪制造火器一事,便交到你的身上了。”穆亦寒果断道。 兵部小司马? 小糯宝惊喜眨眼,这就是兵部侍郎的意思,可是除了尚书之外,最高的官位了。 林春来满脸涨红无比,激动地脸话都说不出。 穆亦寒垂下眸子,看着怀里的闺女,感动地捏捏她胖手。 “糯宝,你可是真是帮了爹爹大忙,是爹爹的小福星,爹爹正为火器师傅之事发愁,你就送来这么个得力人手!” 小糯宝笑嘻嘻鼓起脸蛋,甜声撒娇,“谁让我是爹爹的小棉袄呢,爹爹冷了,当然要给爹爹送温暖啊~” 穆亦寒眸色动容,正要好好抱一抱这小宝呢。 谁知这时,小胖丫就伸出白嘟嘟的手心,“那爹爹,给不给糯宝奖励呀~” “奖励?当然给。”穆亦寒立刻召来阿黎,本以为这胖丫又想要金子了。 可是不想,小糯宝却兴奋道,“金子我也要的,爹爹先帮我攒着,爹爹能不能先给我一只红嘴大雁,我要拿去小九重天做烧烤,好给山庄揽客!” 红嘴大雁? 拿来烤着吃? 穆亦寒和阿黎睁大眼,那可是外邦进贡的,一共才三只的稀罕物啊。 “刚还说是贴心小棉袄呢,现在她就漏风了,那大雁宝贝着,哪经得起你这馋嘴胖丫嚯嚯!”阿黎忍不住捂脸。 龙轩宫里,太监和宫女们听了都忍不住笑。 穆亦寒也无奈极了,但没办法,自己的闺女只能宠着。 最好他只能答应,把皇家围场的三只红嘴大雁,通通送去闺女的小九重天。 不过前提是只能养着观赏,可不能拿来吃肉! 小糯宝心满意足,这就牵着三只红嘴大雁,敲锣打鼓去了小九重天,引来呼啦啦一大群路人围观。 这不,又给山庄赚吆喝了! 很快,林春来这边,穆亦寒就给他做好了安排。 眼下他们研究出新火器一事,还得对外保密,不能让瓦剌人和圣女知道,否则就失了这个优势。 所以,林春来接下来的研究和制造,必须转移到京城以外,省得走漏风声。 至于先前军营那次炸响,辽东营的弟兄们也故意散播消息,说是那边的爆竹工坊炸了,所以才出了这么大动静,来遮掩过去。 当天夜里,林春来就被送上一辆马车,连夜赶往沧城。 小糯宝披着月色,来给他送行,“此番辛苦你了,要离京偷偷摸摸去做事,只要我们解决了瓦剌,到时候,你就可以回京城任职了。” 林春来哪里觉得委屈,心里只有感激,下地给糯宝磕两个响头,才肯上车前行。 等他离开后,小糯宝看向姜丰泽,认真道,“三哥哥,余下派给林春来的人手,还有制造用的石脂、火药、硫磺等物,都要分开送去,不然目标太大,也会容易被察觉。” 姜丰泽立马应下,这就找来最可靠的几个心腹,安排他们前去。 接下来的几日,顾依依依旧例行上供,有时是几把长铳、短铳、十字弩。 有时是些都装在奇怪袋子里的点心、零嘴。 小糯宝开心笑纳,在家仰在拔步床上,像只小松鼠似的不停开炫,吃得那叫个咔咔响。 真不知那个顾依依要是知道,这些天来的殷勤上供,都掉进了她的小胖肚里,会不会想要怄死! 第530章 小奸商归家 零嘴她全部吃光。 至于火器,当然是送到沧城,让林春来拿去研究复刻。 只是小糯宝吃着吃着,就难免吃馋了。 开始对那天的“黑白点心”,有些念念不忘,她睡觉前小嘴吧唧两下,总能想到那个醇香味儿。 终于这天,又让她等到一袋“黑白点心”,于是胖丫赶忙一骨碌爬起,捧着神秘的小糕点,就颠颠跑去了二嫂那里。 “二嫂二嫂~你快出来看看这个!” 偏殿的大厢房里,姜丰虎正咬着媳妇儿的肚兜,一听就吓得松了口。 李七巧推开他大脑瓜,赶在小胖丫进来前,系好了衣襟的带子。 “怎么了糯宝。”她下地摸摸红脸,“二嫂在这儿,你是不是饿了,想让二嫂给你做小灶了?” 姜丰虎意犹未尽,瞅着她的衣襟道,“媳妇儿,我也想吃“小灶”,你快去给妹妹弄完,然后咱俩再继续啊。” 李七巧一下子听出深意,气地往后一伸手,就拧得丰虎嗷嗷叫。 “一边去,有个正经,不然老娘的手颠得动勺,也就颠得了你!” 小糯宝却只顾着打开袋子,拿出点心,给二哥二嫂一人塞了一块。 “二哥想吃小灶?那你就先尝尝这个!”小胖丫眨巴着眼睛。 那二人看着黑漆漆的点心,愣了下,才缓缓入口。 李七巧奇怪道,“糯宝,这是打哪来的,怎么这么……” 下一刻,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她就露出一脸惊艳,“这是什么点心,也太香太好吃了吧!” 姜丰虎也睁圆了眼,“好吃,吃完满嘴都是喷香的,关键是咋还这么脆!” 小糯宝就知他们也会喜欢,于是这就拍拍小胖爪,招来了全家,一人都给了一块尝尝。 冯氏起初不以为意,可看到这乌漆嘛黑的东西,才想起来,这就是那天让她误以为春哥儿吃土的东西! 于是赶紧丢进口中品尝,很快,全家都发出惊叹。 “这点心叫啥名,咋从来没吃过这种的啊?”孙春雪一口就吃完,然后直舔嘴巴。 姜丰景小口小口用着,“脆而不坚,酥而不碎,和寻常点心完全不同,真有些意思!” 郑嬷嬷也得了一块,直赞叹,“这东西外面微苦,里面的白霜却是甜滋滋,单吃哪一种都不算最可口,但夹在一起吃就是绝配!” 这点心从口味上,并不算是最为美味。 但胜就胜在稀罕啊! 外面卖的糕点,要不就是软糕,要不就是虽然酥脆,但一咬满地渣的,哪有这么脆而结实的。 何况这外层的醇苦,更是难得一见的绝! 小糯宝点点小脑袋,摸着袋子里最后两块,忍住了口水,干脆全部给了二嫂。 “二嫂,这个也是我偶然得来的,可惜外面没得卖,你能不能照着它,给做出来一样的点心啊!” 李七巧哪能不肯,简直求之不得,“太好了糯宝,你知道二嫂就喜欢研究些稀罕吃食的,越有难度越好!你就乖乖等着吧,二嫂肯定不让你失望,把这点心配方给琢磨出来!” 小糯宝眼睛顿时晶晶亮,搂住李七巧的胳膊,就被她抱上去,顺势给了好几个带着口水的大吧唧。 “二嫂最好啦~” “快让糯宝亲亲你~” “那我就等着吃啦,给二嫂加油!” 全家都期待不已,既是为了日后的口福,同时也想把这点心,拿去给山庄增色。 李七巧放下小糯宝后,就戴上了围裳,去了厨房忙活。 不过,她想的更长远些。 这种醇香的酥脆点心,市面上极其少有,若是能琢磨出配方,便可举一反三,开创南纪糕点的先河了。 于是李七巧这个超级大厨,这下可就一连三天,都泡在了厨房里。 除了平时用饭外,她就极少出来过,就连夜里睡觉,都是三更天之后。 冯氏觉得,要是儿媳妇是颗蘑菇的话,照着这么待下去,怕是也能在厨房长成一大片了。 只是虽然李七巧上心,但事情却并没那么顺利。 三日下来,她连做了有二十份点心,可却没有一份味道是对的。 李七巧累得有些虚脱,瞪着盘中的点心,头一回感受到挫败感。 小糯宝跑去看她时,还吓了一跳,二嫂的十根手指,怎么都染得黑黢黢的? “这点心上的黑色,到底是什么食材做的,我试了黑豆、黑芝麻、黑枣、黑米,可是都不对,味道差远了!” 小糯宝忍不住伸出小手,拿走几块尝了一下,很快就摇了脑袋。 唉,确实都不是那味儿。 没了法子,李七巧只能暂时偃旗息鼓,先去水铺和山庄看一看生意了。 不过,为着那点心的事,她也依旧是心情郁闷,总忍不住惦记。 小糯宝是个小闲人,在家待着也是无事,于是这就拉上郑嬷嬷,要上街去糕点铺子逛逛。 想给二嫂找找灵感。 不过马车才刚出姜府,没走多远时,就差点撞上一个行人。 那人低头骂骂咧咧,刚从拐角出来,显然没有看路。 “这一趟走商真是糟心,本来好好的,谁知回程路上碰到个小奸商,三言两语就忽悠住了我,让我以为买回来的东西亏了,低价出手了一些给他。” “结果后来才知,他对好几个人都用了这法子,回京的商队中,就属他们的商队装得最多!” “我卖了他好些玩具不说,还有肉桂、豆蔻之类的香料,还送了他好些没人要的可可粉呢,真是亏大了!”那人边说边骂。 小糯宝探出小脑袋,听得睁大眼睛。 这么说,前往关市走商的队伍,已经陆续回来了! 郑嬷嬷也用心听着,“小主子,这么说你五哥,和萧老夫人,是不是也快回来了啊?” 小糯宝眼里迸出期待,忍不住直搓小手,正要回家告诉娘一声。 谁曾想这时,不远处却传来一阵骚动。 只见一队上百人的商队,正呼啦啦地闯入人群,朝着这边赶来,好生赚足了眼球! 而其中打头阵的,是个不到十岁的小子,他呲着一口大白牙,正骑着一只双峰骆驼,挺胸抬头地做着显眼包! 第531章 被宠成异域小公主啦 两侧的男女老少们,被引得疯狂围观,从来没见过这么大阵仗。 “这咋还有骆驼,还是白色的骆驼!” “他们带了好些东西,这也得赚多少钱啊!” “快看,后面还有胡人呢,咋的长得像鬼怪似的!” 姜丰苗可是嘚瑟坏了,还故意从骆驼旁边的袋子里,抓出一把不值钱的宝石头花,朝人群里的小姑娘们丢去。 “啊!别抢,这是那位小公子给我的。” “白骆驼公子,快再给我们些,你是谁家的小公子啊!” 小糯宝瞅着骆驼上的显眼包,直到商队靠近,她才看清,那居然就是五哥! 一别大半年,姜丰苗晒黑了好多,身上也更精瘦了,双眼亮得像俩黑曜石。 小糯宝简直要疯了,顿时像个小土豆似的,骨碌碌滚下马车,就朝商队冲去。 “五哥哥,啊啊啊啊,你可算回来了!” 郑嬷嬷见状,丢下马车赶紧跟上,生怕自家小主子摔了。 丰苗一看到妹妹,再也顾不上和小丫头们眉来眼去,也从骆驼上滚下来,抱起妹妹原地转了五六圈。 “嘿嘿想五哥了没?”丰苗眼睛亮极了,“五哥这回给你带的礼物,就足足装了五只骆驼呢,走,快回家我给你看!” 说罢,小丰苗抱起胖乎乎的妹妹,就箭飞似的往家里跑。 身后的萧老太才刚下来,想先亲一亲糯宝,就见人已经没影了。 “这小子,跑那么快干啥,倒是等等我老太婆啊,快快跟上。” 萧老太一把年纪,却越活越精神,翻身上了马车,就指挥大家先朝姜府去。 “娘,快看谁回来啦!” 这会子,冯氏正在廊下坐着缝衣裳,闻声抬头一看,手里的针顿时掉了,差点扎到鞋背上。 丰苗露出一口白牙,嘿嘿笑,“娘,大哥二哥,我回来了!” 全家纷纷跑出屋,看着他,一时激动又惊喜。 冯氏眼睛已经湿了,放下活计走过来,见他浑身上下都好着呢,才放心地眼道,“你这好小子,还知道回来啊,离家都大半年了,也不知来信报个平安,娘都忘了还有你这么个人了。” 丰景咧着嘴立马拆台,“是吗,那也不知中秋那晚,谁在对着月亮抹眼泪儿,还跟我学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呢!” 这话一出,全家都忍不住乐,丰苗更是笑得眼睛都看不见。 冯氏啧了一声,大手一伸,就给了丰景和丰苗各两下子。 “让你拆老娘的台。” “还有你,乐啥乐,离了娘眼皮子底下半年,怕是皮又痒了。” 丰苗这些日子也想念着家里,如今被娘揍上两下,嗔上两句,反而浑身都舒坦了。 就是这个味儿! 丰年和丰虎也再忍不住,赶紧挤开老娘,提溜了下弟弟,看看他长高长胖了没。 丰苗和俩哥哥嘻哈两声,又和丰景碰了碰肩膀,这又赶紧解释。 “娘,不是我不写信回来,而且那边塞外,比不得咱这边,一封信得寄上三五个月,也未必能到京城呢。” “那边倒是有些顺路回京的人,说是能帮忙带书信,还能快一点,但他们又不是驿站,是些不知底细的,一旦我在信中写了什么,被有心人看见,那弄不好还容易生事。”小丰苗又解释道。 冯氏当然知道通信不易,方才就是太记挂儿子,那么一说。 她抹了下眼睛,见丰苗黑了瘦了,又心疼道,“行了,外头冷,快进屋吧,咱一家进屋好好说话。” “对了丰虎,快去一趟军营,把老三和兰衣也叫回来。” 很快,萧老夫人也赶来了,商队的人候在外头,把姜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姜丰泽和萧兰衣得到消息后,也赶忙奔回家,俩人一路都咧着大嘴,肚子里灌风都顾不上管。 等都团聚了后,丰苗和萧老太太坐在中间,眉飞色舞的,讲起了关市上的热闹,和塞外的惊险与风情。 小糯宝趴在他俩大腿上,得了个听故事的绝佳位置,听到有趣处时,就张圆了小嘴儿,惊呼一声。 若是听到了滑稽事时,就又翻个身子露出小肚皮,笑得浑身奶膘直颤悠。 萧老太和丰苗也乐得乖宝捧场,时不时地就亲上她一口,都快把她亲成擦嘴抹布了。 小糯宝顶着一脸口水,无奈地耸着肩膀,没办法,受宠就是这么幸福又苦恼。 “塞外真是个捞金的好地方,不过那边的人也会宰客,要不是妹妹给了我一本译话书,我差点就要上他们的当了!” “对了,那边的房子长得可有趣儿了,有好多都是圆顶子的,跟咱这边完全不一样。” “那边的宝石也不咋贵,尤其是像米粒大小的碎宝石,更不大值钱,我给妹妹、娘还有大嫂二嫂,都买了一顶满宝石的冠子,到时候你们拿去戴!” 小糯宝一听可是激动,这就要拉着五哥,快去看她的小礼物们。 冯氏心里却是发紧,真不知丰苗才这么小,就要去在关市上和人斡旋,这都是怎么过来的。 不过她也是看出来了。 这小子还当真是这块料。 今番把这只鹰放出去了,以后怕是就难收回来了,肯定要在行商闯荡这条路上,越走越远了。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吃一顿热热闹闹的接风宴,来庆他们回来。 冯氏带着俩儿媳,赶紧去厨房指挥厨娘们忙活开了。 萧老夫人去了门外嘱咐,让商队的人们,都把东西先送到萧府的仓库里,等着之后安排。 小糯宝跟着五哥,一路看着几个大大的箱子,不停运进屋子里。 丰苗兴奋地把它们打开,一一介绍起来,“这一箱子全是皮草,照着塞外的样式做的,有比甲有袄子,还有这个小皮鞋,和蓝狐皮的大斗篷。” 塞外的衣裳形制,和南纪这边颇为不同。 富人们很少穿的上丝绸,却多以动物皮毛加身。 奶杏色的羊皮子,做成一双剪头的小皮鞋,鞋上缀满了海蓝的碎宝石,蹬在脚上,华贵得别有一番风味! 小糯宝踩着这宝石小皮鞋,又抱起镶珍珠的狐皮斗篷,激动地嗷一嗓子,就往那衣裳箱子里钻! “哇哇,这个也好看啦,五哥五哥,我要穿成异域来的小公主了!” 冯氏他们听到喊声,还以为怎的了,都跑过来看。 就见小胖丫躺在一堆皮毛衣裳里,兴奋地滚来滚去,一双精致的小皮鞋,还搭在箱子边上,那宝石亮得都直晃人眼睛! 第532章 熟悉的味道它来了 全家都被惊艳到。 这么亮眼的行头,配上他们的宝贝疙瘩,简直就是绝配。 不过显然,来自五哥的宠爱可不止这一箱子,很快,丰苗就又展示起别的礼物,美得小糯宝直尖叫。 “这箱是从安息商人手里买的,全是绿松石做的,有绿松石的手链、绿松石做的簪子,还有两个绿松石镶嵌的小盒子,给妹妹做妆奁用。” “这个是驼毛地毯,这些是葡萄干,这个是迷迭香的香粉,南纪可买不到,抹一点就能香一整天。” “还有犀牛角做的水杯,鹿角和羽毛串的风铃,能挂满一面墙,在关市上可抢手了!” 丰苗叽里咕噜,给小胖丫说了半天,听得全家人都羡慕不已。 到最后,孙春雪实在忍不住了,问道,“丰苗,你这回除了给糯宝带东西,给没给大嫂带礼物啊。” 丰苗一听,赶紧拍手,这就指着屋外的最后一个箱子,喊着哥哥们过来帮忙搬。 孙春雪眼睛不由亮了,她也想像糯宝那样,有一双带宝石的羊皮鞋子! 很快,丰苗也给家里人安排妥了。 几个哥哥,一人得了套塞外人的皮毛装,三哥还格外有把佩刀,刀柄是镶玛瑙的。 四哥有个皮草书包,袋子上还挂了一只大鹿角,看着很是唬人。 至于娘和嫂子们,自不必说,什么口脂啊、水粉啊,还有几个宝石簪子,都是得安排到。 冯氏她们都满意极了,一个个往身上比划着,就差去拿铜镜来照了。 这时,丰苗又眨巴下眼,掏出压箱底的三件宝贝来。 “娘,大嫂二嫂,塞外的妇人们都时兴穿这个,我也给你们弄了一件。” 她们娘仨忙拿展开来一看,就见这竟是件短肚兜。 准确的说,连肚兜都算不上,只有两块圆形的薄纱,上面缝着海绵垫子,只能勉强兜住胸前。 后背还带着系带,带子上缝着圆宝石珠子。 冯氏她们一看都赶紧收起来,嘴里嫌弃道,“去去去,这是啥东西,谁家好人穿这个,姜丰苗那你就是皮痒了,是吧!” 丰苗吐吐舌头,赶紧抱起妹妹就先跑了,生怕娘追上来打。 他本想着这东西稀罕,不知道能不能在市面上卖,才想着先给老娘和嫂子们试试。 全家收好了礼物,这就放了桌子,坐在一起团团圆圆,吃了个顿接风宴。 第二天一早,姜丰苗可是在屋里睡了个大懒觉。 这半年来的奔波和成长,总算可以在这一刻,有了个停下来的时候。 小糯宝一大清早,就穿上五哥给买的皮毛衣裳,挨个屋子转悠,臭美又幸福得快要冒泡。 冬日里地龙烧得本就旺,小胖丫热得身上都出汗了,也舍不得换下来,顶着一脑门汗到处嘚瑟。 里屋那边,冯氏和萧老夫人坐着唠嗑,萧夫人就在一旁缝着绣帕,时不时笑上两声。 “小九重天?这名字咋这么稀罕?”萧老夫人刚听说山庄的事,眼睛都亮了。 冯氏不住点头,“这是咱糯宝起的名字,眼下在京城可火了,到时候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她们说完了山庄,又说去西山上的石油矿,还有孙春雪怀了身子,诸多这些天发生的事。 萧老夫人听得可是来劲。 想不到他们离京才不到半年,已经发生了这么多事。 别的不说,就说那小九重天吧,就让她已经迫不及待了。 这时,丰苗可算起来了,他在厨房里转悠一圈,填饱肚子后。 这就打算去萧府的仓房,安排一下买回来的货物。 小糯宝看到五哥醒了,踩着小羊皮鞋,哒哒地蹦跶过来。 “五哥哥~”小胖丫嬉皮笑脸着,脸上的肉肉都鼓了起来,“我也有份好礼物要送给你,你快过来看。” 丰苗咽下嘴里的鸡蛋饼,擦擦手上的油,这就跑到妹妹的身边,看到她拿出一张满是彩绘的舆图。 “这是……”丰苗的眼睛睁大,“这是什么地方啊,怎的画的跟仙界似的,这么美!” 小糯宝笑出一口白牙,“这是咱们家的新生意啊~” “生意?咱们家有新的营生了,到底怎么回事,妹妹你快点告诉我!” 这小子一听到赚钱,就特来劲,围着小糯宝都快转成陀螺了。 小糯宝指着舆图,细细把小九重天的建造、到开业,一一说给他听。 “那边就是吃喝玩乐住,一条龙什么都有的,二嫂他们每人在那边都有一门生意,来赚分红,我给你也留了两间铺子,一直空着,就等着你来安排啦~”小糯宝认真道。 丰苗激动得一蹦三尺高。 这就又抱起胖妹妹,呲牙咧嘴地转了六、七圈,直到胳膊没劲儿了才放下来。 “不愧是五哥的好妹妹,有这好事儿也没忘了我,你别着急,我已经想到要卖啥了,就等我看五哥我大干一场吧!”丰苗撸起袖子,眼睛里都直放光。 这时李七巧过来,一听就笑了。 “难怪呢,我就说糯宝怎么一直空着那两块地方,原来是给你这小子留着呢。” 说罢,李七巧这就去拿来,丰苗给她带回的塞外香料,想去琢磨一下都是什么口味。 等拿到厨房,一一看过后。 有一闻就上头的香草荚、有呛鼻子的胡椒粉和孜然粉。 最后,李七巧的目光,停留在一罐子黑乎乎的粉末上,打开一看觉得奇怪。 “丰苗,你带的这个是什么啊?” 丰苗闻声跑过来,一看便道,“哦,那个啊,它叫可可粉,听说是什么黑豆子磨出来的,塞外也是才刚发现有这个,都没啥人买,我还白得了好多。” 李七巧有些好奇,忍不住伸手蘸了一点,放在嘴里。 下一刻,那股熟悉的醇香味,便在她的舌尖散开! 就是这个味儿! 第533章 得来全不费工夫 李七巧欣喜若狂,她找了那么久的黑点心的材料,原来竟是这个东西。 醇厚、微苦、但越品越香,肯定就是它无疑了! 李七巧的双手颤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有这好运气。 她一个箭步冲出去,差点给丰苗撞一趔趄,又激动地摸着他的头。 “好啊,你这小子,要是这回大嫂真做成了,肯定得好好谢谢你!”李七巧兴奋道。 丰苗被说得一愣,和妹妹四目相对,还有些发懵。 不过李七巧压根顾不上解释,这就又跑回厨房,拿起面筛、油勺、糖罐等物,开始天女散花似的忙活起来了。 “二嫂这是咋的了?”丰苗摸摸后脑勺,又瞅瞅妹妹道。 看二嫂忙得忘我,嘴角还一直咧着,小糯宝用脚丫子猜都知道,肯定是要做啥新美食了。 她舔了舔小翘嘴儿,咽口水道,“等着吧,二嫂要给咱弄吃的了,等一会儿好了,咱们就知道了。” 趁着这时,丰苗就拉着小胖丫玩去了,再敲敲丰景的窗,喊上他一起。 丰景丢下画笔就跑出来,连带着春哥儿也凑了热闹。 两个哥哥把妹妹牵在中间,后面还跟着个小侄子,小糯宝像是被众星起的月亮般,带着哥哥侄子们,就跑去了后院的凉亭,一边说闲话一边啃零嘴儿。 小丰苗就像个小话包,一张嘴就说个不停,家里有了他回来,也一下子热闹了好多。 冯氏没听到孩子们的动静,忍不住出来找了一圈,看到凉亭下的四个小脑袋,才笑道,“这几个小的背着大人,又在那边鼓捣什么呢?” 姜丰年闻声笑着出来,“这不老五回来了吗,娘,你就让他们自己玩去吧,小的们这半年没见,肯定都憋了好些话想说。” 姜丰虎这时也出来,“是啊娘,丰苗这趟出去可辛苦了,现在回来想干点啥,你就纵着他吧,可别再瞪眼扒皮的了。” 冯氏不过是随口一问,就得了两个儿子的预防针。 “这话叫你们说的,我不是他亲娘啊,这还用你们教我,我看你俩真是想倒反天罡!”冯氏说着就要去找笤帚。 这俩虽然老大不小了,但一看到老娘抄家伙,也还是赶紧先溜了为妙。 看着莫名被娘撵的俩哥哥,亭子里的几个小的,也都忍不住笑成一团,笑声顺着冬风传遍了整个姜府。 丰泽和萧兰衣难得休沐,见状一个叉腰看热闹,另一个赶紧递笤帚。 萧老夫人闻声带上儿媳一起,出来探头一看,也都偷摸弯了眼睛。 全家团圆的日子,有笑有闹,就是这么快乐啊。 而趁着他们不留意时,调皮的炊烟也从厨房的烟囱里,偷摸摸地探出头来。 孙春雪打着哈欠出来,前脚刚进厨房,后脚就哎呦一声大喊! “老二媳妇儿,这味儿可算对了,你做出来了,真做出来了!” “哎呦妈呀太好吃了,你可得多做一些,那我以后随时都能吃上了!” 这一嗓子喊得全家都一激灵。 等冯氏赶过去时,就见孙春雪吃得一嘴黑渣,乐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 “啥啊,这不是那天的黑白点心吗?老二媳妇终于琢磨出来了?”冯氏赶紧拿了一块,放在嘴里认真品尝。 丰年他们也急忙过来,你一块我一块,都想赶紧尝尝这新点心。 等小糯宝拍拍屁股上的浮灰,拽着仨小子跑进来时,全家都一脸惊艳,嘴里都说不出话,正不停对李七巧竖大拇指呢。 李七巧抬起套袖抹了把汗,就连忙让糯宝也快尝尝。 小糯宝咔嚓一口,下一刻,珍珠似的眸子就睁得溜圆,这就哐哐开炫,脸颊吃得比松鼠还鼓。 “嗷呜呜就是这个味儿,二嫂,你太厉害了,咱家要发大财啦!”小胖丫吃得含混不清,差点都要噎到。 冯氏眼睛一直在闺女身上,飞快倒了茶水给她,又帮她拍拍小后背。 “老二媳妇,你先前不是一直琢磨不出吗,这回怎么,一下子就弄明白了?”冯氏佩服地看过去。 李七巧脸颊还泛着红,方才太激动了,“娘,我本来以为这点心是没指望了,没想到,丰苗带回来的可可粉,正好就是做那黑点心用的。” “把那可可粉搞里头,再多加点糖和奶,和完面后捏成圆饼,稍微刷点鸡蛋液,放油锅里炸出来的。” 说罢,她的强迫症又犯了,“就是我这是头一回弄,味道和糯宝给的那个,就能做到八分像,我可还得再琢磨琢磨,不过有了这可可粉,那就好弄了。” 丰苗万万没想到,这个在关市上没啥人要的东西,竟能给二嫂帮大忙。 “二嫂,你早说啊,这玩意儿可便宜了,早说我能把关市上的给你买空!”丰苗跺脚。 丰虎朝他后脖颈招呼一下子,“净说些没有用的,咋的你二嫂还能未卜先知啊,她咋早告诉你。” 冯氏连忙拍拍他,“丰苗,你二嫂说的那可可啥的,你带了多少回来,能够用多久?” 未等老娘问完,这小子就已经拔腿往外跑,最后翻出满满大半袋,全都搬到厨房。 “二嫂你别着急,这些你先用着,等下回我去关市时,再给你买些回来。”丰苗说道。 李七巧赶紧收好,把袋子放进个大缸里,又让丰虎快去找个大石板,要至少俩人才能抬动的那种,堵得严实些,省得耗子进去。 众人看得哭笑不得。 “这么大个石板子,你这别说是防耗子了,就算是小偷来了,想偷都偷不走啊。”丰虎累得一身汗,忍不住吐槽道。 冯氏笑着拍拍手,出去嘱咐厨娘们一声,谁都不许碰那缸子。 “这现在可是我儿媳妇儿的命根子了,你们要是动了,可小心她跟你们急啊。” 两个厨娘一个叫柳嫂子,一个叫秦婆子,二人虽然好奇,但也都赶紧点头。 等到吃过晌饭,小糯宝蹦蹦跳跳,让郑嬷嬷给她找一个小食盒,把厨房里剩的点心装上。 她是香过嘴巴了,可宫里的爹爹还没尝呢。 “宫里的御厨都太没新意了,我要带上它们,去解救爹爹的胃口,郑嬷嬷,咱们进宫!”小胖丫抱着食盒笑道。 第534章 得国师赐名字 许是父女俩心有灵犀,这会儿,穆亦寒正对着满桌佳肴,和阿黎大眼瞪小眼儿。 才刚应付完一屋大臣,穆亦寒正觉腹中空空,可一见到这饭食,就没了拿筷子的兴趣。 “清炖肥鸭、爆炒鸭舌、红烧鸭掌,怎么着,御膳房是捅了鸭子的窝了,给本座上了一桌的鸭吗?” 阿黎摸摸后脑勺,“这不,御膳房想要给你换换口味,就想了这种法子,每顿只吃一种家禽,或是野味儿,这样一个月轮流下来,每顿都能吃到不一样的,就不怕您腻了。” 穆亦寒深吸了一口气。 有时候真在想,那些御厨是不是嫌俸禄多了。 “阿黎,你说糯宝他们,现在在家用什么呢?”穆亦寒对饭叹气道。 阿黎也馋得舔嘴,“您别说,再说属下哈喇子都要下来了,不过这会儿姜家已经用完饭了吧,咱们就算过去,最多就能赶上个饭后的小吃。” 俩人互相对视了眼。 脸上都写着蠢蠢欲动。 去蹭点饭后小食也行啊! 二人一拍桌子,这就要一同起身。 不曾想这时候,就闻到一股说不出来的香味儿! 穆亦寒鼻子微动,差点以为自己出幻觉了,怎么姜家还没去,味儿都先闻上了。 他长腿一迈,寻着味道一走出去,就见个小胖丫正蹲在墙角,猫腰撅腚,故意扬着几块点心散味儿呢。 身后跟了吴喜和春梅他们,都又好日又好笑地跟着张望。 “糯宝?”穆亦寒眸底一亮,一股暖意在他脸上化开,这又给闺女抱起来了,“爹爹正想你呢,你就来看爹爹了,手里拿着什么好东西呢?” 小糯宝坐在爹爹臂弯上,小胖爪高高举起来,“嘻嘻,爹爹想知道啊,快吧唧糯宝一口,就告诉你!” 穆亦寒扬起唇角,掂了几下胖闺女,在她额头和小脸蛋各亲了下。 小糯宝不再卖关子了,赶紧把点心交出来,“爹爹,这是我二嫂新做的糕点,带来给你尝尝,你要是觉得好吃,就给赐个名如何?” 穆亦寒藏在心底的馋虫,这下子可是被勾起来了,这就接了闺女的投喂,细细品尝。 一口下去,先是一股醇香。 再品便觉甜香可口,和御膳房的全然不同。 穆亦寒连着用了四五块,吃得嘴角都沾了点渣,这才想到太监宫女们都在看着,才勉强放了回去。 “嗯,味道不错,看着也很特别,这有黑中夹着白心,不如就叫它乌云盖雪吧。”穆亦寒低头想了下道。 乌云盖雪? 这名字好呀。 小糯宝赶紧拍手,“多谢爹爹,那就叫乌云盖雪啦,等到二嫂开卖之后,我就要告诉别人,这可是国师赐名呢!” 李七巧还在家里,忙着继续调配呢。 却不知小姑子在宫里,已经帮她把活招牌都想好了,简直是个小鬼机灵。 穆亦寒笑了几声,这就命人把午饭撤下,将装着“乌云踏雪”的食盒,放在了金丝楠木的饭桌上。 “你啊,不光是个小馋猫,还真是个小财迷,脑袋里总是惦记着生意呢。”穆亦寒嘴上笑着,心里却难免心疼闺女。 小糯宝缩缩脖颈,故意没说。 她当然要多搂银子啊,国库的钱银是有数的,到时候战事一旦开打,少不了要烧钱,她得多攒一些,才好留着爹爹随拿随用。 不过她这小棉袄的心思,穆亦寒就不知了,只搂着她,你一口我一口,继续尝着那乌云盖雪。 阿黎跟着用了几块,也惊艳得眼睛快冒星星。 这时,吴喜和春梅他们,也早就忍不住,眼睛一直盯着那食盒。 小糯宝察觉到了,偷偷扯下爹爹的衣袖。 “行了,都别再墙角蹲着当馋猫了,想吃的一人进来拿一块,不然你们流的哈喇子,可别把本座的龙轩宫冲跑了。” 这话一出,吴喜和春梅都红着脸,带着小太监小宫女们,飞快进来拿了一块,然后跑到外面高兴地吃起来。 看着食盒里像被龙卷风袭击过,就只剩下一块了。 穆亦寒又忍不住扶额,后悔自己穷大方了。 外面的御厨们看着整桌的菜肴,全被送出来了,而国师正带着宫人们,吃外面拿进来的点心。 御厨们终于绷不住了。 怎么他们做的饭食,竟连点心都不如,国师这么爱抬举姜家,要不把他们杀了给姜家助助吧! 很快,李七巧的乌云盖雪,配方就越来越精进,马上就能推到山庄去卖了。 而小九重天的生意,眼下也火爆极了。 什么摆宴的、小聚的、又或是散客进来开眼界的,每日都能涌进上百人,一天的流水,至少在一千两以上。 除去给大家的分红后,小糯宝已经的腰包,就已经鼓得快装不下了。 她可没忘了沧城那边的林春来,这就拨出一些,让三哥送过去,给林春来做研究的本钱, 毕竟这笔银子,要是全等户部出,那户部肯定又要哭穷了。 而姜丰泽除了休沐一日外,这几日也是脚打后脑勺,前前后后,送了好几批火器师傅去沧城,都是些年岁大有资历的。 姜丰泽收好银子,“放心吧糯宝,三哥今天下午就去,正好把工部的李师傅,张师傅,一块带过去。” 小糯宝听罢迟疑一下,“那两个师傅?不就是原先火器坊带头做事的吗,怎的他们现在还在京城?没去沧城帮林春来?” 姜丰泽叹口气,“他们在工部二十多年了,是老人儿了,这不,一听说自己以后要受个小子管,就不大乐意了,磨叽许久才肯去。” 小糯宝皱皱眉,担心林春来年纪小,性子又不够硬,怕压不住那些老的,耽搁做事进度。 “那三哥你先去。” “等过两天,爹爹不那么忙了,我和爹爹一起去趟沧城,好给林春来镇镇场子。” 话虽是这么说,然而计划没有变化快。 过了两天一夜,等姜丰泽再回来时,却是带回了个坏消息。 “不好了妹妹,林春来被火雷蛋炸伤了,人一直醒不过来,胳膊也没了!” 第535章 回天乏术 小糯宝刚洗了脚丫子,正要进被窝睡觉,一听一骨碌就从榻上滚起。 “三哥你说什么?林春来他怎么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小胖丫急得脸都红了。 姜丰泽顶着一身风霜,气都来不及喘匀。 “我带着张、李两位师傅,去沧城时本来还好好的,可谁知第二天中午,两位师傅非要林春来,给他们试试新火雷的威力,让他俩开开眼。” “林春来像往常一样,把火雷丢进一里地外,谁曾想那引信比平时短了一截,林春来才跑回一半的路,它就直接炸了。” 姜丰泽说着,心里难受不已,“林春来被炸得满脸血,胳膊也没了一只,当地的大夫都没法子,所以我才急着回来,还得请几个京城的大夫过去。” 听了这话,姜家人都跟着心疼。 “多好的一小伙子啊,这研究火器的天才,多少年都出不来一个,怎么就……”冯氏说到一半,怕闺女难受,又把话咽了下去。 萧兰衣也直捶墙,“可惜可惜!一个林春来能顶多少个火器师傅,他要是醒不过来,那咱以后的新火器,怕是就没指望了。” 小糯宝更是睁圆了眼睛。 不行。 林春来的能力,可是她反制圣女的关键,火器天才绝对不可陨落! 小糯宝连鞋子都顾不上穿,这就抓住丰泽的大手,“不行,三哥哥,我要亲自去一趟沧城!” “对了,咱们现在快去找爹爹,让爹爹把御医派给咱们,一定得把林春来救回来。”小糯宝声音都急出颤音了。 姜丰泽不敢耽搁,应了一声,就把妹妹打横抱起,朝外面的马车跑去。 冯氏赶忙拿起一双小棉鞋,又翻出几件短袄、比甲和斗篷,连带着一个装满红炭的手炉,一并送进车厢里。 这会子已是二更天。 值班的御医正在打瞌睡。 姜丰泽带着令牌叫门后,他们都一激灵醒来,赶紧拿上药箱、医术,还有泡着枸杞的水囊,跟着一起出发了。 从京城到沧城,不过大半日的路途。 可小糯宝却觉得,比三五日都要漫长。 小胖丫抱着小手炉,依偎在随行的郑嬷嬷怀里,一路上睡不着觉,越想越觉得奇怪。 怎的那火雷蛋的引信,就会那么寸地短上半截。 虽然和林春来打交道还不算多,但这小子看着内敛沉稳,不像是那么马虎的人啊。 马车跑得哐哐当当,终于在天光大亮时,看到了沧城的城门。 等一路喊到火器工坊时,就见张、李二位师傅,已经在带着大伙,继续做火器了。 “参加公主,公主万安。” “见过姜伯爷。” 他们见小糯宝亲自来了,都赶紧带着所有师傅们,出来行礼问安。 小糯宝一夜未睡,没什么心情,只抬抬手,就让其他人先散了。 “林春来现在怎么样了?可有醒来?”小糯宝朝着宿房走去,问向那两位师傅。 张师傅赶紧回道,“小林现在还没反应,照这么看,人怕是够呛了。” 小糯宝心里沉了一分。 没有再说什么。 这时,李师傅见她只是个孩子,一脸颇为得意地道,“倒也不是我们二人托大,只是年轻人就是不稳重,公主您瞧,他才刚造出个新火器,这就嘚瑟大发了,连自己的性命都给搭进去了。” “我和老张都是干了快三十年了,身上连一根指头都没掉过,这就是老人儿的经验啊。” 小糯宝听得皱眉,“既是干了快三十年了,那你们二人,可曾造出过比林春来的火雷弹,威力更大的火器?” 李师傅喉咙一顿,这便讪讪地说不出话了。 张师傅偷偷碰了他一下,使了个眼色后,就赶紧在前面继续带路。 等进了屋子,小糯宝率先看见的,就是土炕上躺着的林春来。 此时他浑身缠满了白布,布上到处渗着血迹,正一动不动,呼吸微弱。 “御医,快!”小糯宝揪心地握住小拳。 御医们这就忙上前,纷纷察看起林春来的伤处。 李、张二位师傅见御医都来了,不免觉得惊讶。 “林春来是啥身份,他怎配用御医?这么太夸张了吧。”他们似乎有些紧张。 察觉到这二人也急着要进屋,小糯宝立马看了眼丰泽,“三哥。” 姜丰泽心领神会,这就把门砰地一关,像个门神似的守在门外。 “御医看诊,不可打扰,其他人都赶紧散了,有你们什么事。” 李、张二人有些犹豫,但也不敢逗留,才刚走远了几步,就开始偷偷咬耳朵,不知说些什么。 趁着御医医治时,小糯宝在屋里转了两圈,发现林春来的桌子上,已经没什么东西了。 平时里,他琢磨出的图纸、和配料方子等物,都是能堆满半个桌子,可现在却什么都看不见了。 小糯宝又去翻了下柜子,仍然没有找到,就出门喊来丰泽。 “三哥,你可让人收拾林春来的东西了?” “没啊,从他出事后,一直忙着给他治伤,哪有心思管别的。”姜丰泽还不知怎么了。 小糯宝眸子转转,不想打草惊蛇,就暂且按下此事。 这时,几名御医正纷纷摇头,过来准备回话。 小糯宝赶紧问道,“怎么样,林春来何时能醒过来?” 他们几个一脸为难,只好实话实说,“回公主,炕上那人虽还有气儿,但……我们医术有限,实在回天乏术。” 小糯宝心底咯噔一下。 竟然连太医都没法子…… 第536章 糯宝抓内鬼 这时,为首的吴太医上前解释。 “其实他多是外伤,别的倒还好说。” “就是他后脑勺,有一处伤口,里面被炸进了一块铜片,这才压住了命脉。” 小糯宝焦急地咬住嘴,“那能不能想个办法,把铜片取出来?” 吴太医后退几步,“万万不可啊公主,铜片炸得太深了,生生取出岂不是得开瓢?那样就算拿出来了,只怕也更活不成了啊。” 说罢,他们几个实在没招,只能对着小糯宝跪地请罪。 眼下,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配些汤药,再给林春来吊几日的命吧。 小糯宝觉得不行,急得在屋里团团转。 且不说林春来对南纪的火器储备,到底是有多么重要。 就光说他这个人吧,年纪轻轻的,要是就这般丧了性命,也实在叫人惋惜。 小糯宝摸摸下巴,这便先行入定,想看看林春来的命局,还有没有什么转机, 很快,在林春来灰沉沉的寿光中,小糯宝发现了一道光束,正卡在明、后两日之间。 “这是贵人运?而且看着很是强势?”小糯宝忽的睁眼,眸底闪过强烈的希冀。 照这么说,林春来会在两日之后,遇到一个得力的贵人。 对于将死之人而言,贵人便多半就是可救命之人了! 小糯宝大松口气,一直揪紧的心,终于能够放松片刻。 不过,那个贵人究竟是何身份?小胖丫忍不住好奇,挠了挠后脑勺。 眼下最要紧的,就是保住林春来的生机,让他一定要挺到那日。 “吴太医,本公主也不为难你们。”看着还跪在地的几人,小糯宝起身抬手,“只要你们尽全力,让他能多活一日是一日,那便算你们有功了。” 吴太医等人赶紧点头。 这就起身,商量着配药去了。 给林春来救醒之事,就都交给那个未到的贵人了。 而小糯宝出去后,目光朝远处的工坊扫了一圈,她现在的任务,就是抓“内鬼”! 又道,“先不说这个,对了三哥,炸伤林春来的那枚火雷弹,你可知道是从哪儿拿的?” 火雷弹是林春来研究的,这一点肯定不假。 但是,能够经手之人,却不止他一个。 姜丰泽仔细回想,“这东西平时做好,都是放在仓房的,林春来当时是去仓房拿的没错。” “我记得,那天李师傅和张师傅一到,就主动说要掌管仓房,林春来看他们资历老,也就答应了。” “结果到了中午,他俩又喊着想看新火器,非要林春来去点,然后就……” 姜丰泽还未说完,眼睛就忽的睁大,“妹妹,你问这么多,莫不是怀疑林春来是被人害的?” 小糯宝点点小脑袋,眯眼道,“张师傅和李师傅是那时才来的,若想动什么手脚,来不及从火药配比上下手,而在引线上做手脚,却是最简单的。” 姜丰泽呼吸一紧,拳头都已经捏起来了,“对啊,三哥怎么就没想到呢!” 不过小糯宝还不打算审人,“三哥你别急,咱们没有证据,先不打草惊蛇,等他们自己主动露马脚。” 说罢,小糯宝这就抱着小手炉,走到了工坊那边。 张师傅和李师傅坐在一旁,翘着二郎腿,正在指挥着众人做事。 “公主,伯爷。”张师傅率先起身,忙问,“不知小林怎么样了,几位太医可把他治好了?” 小糯宝瞥了眼他的神色,见他一脸复杂,露出几分紧张的样子。 身后的李师傅更是一脸心虚,又带着几分不情愿的神情。 小糯宝假装高兴,“你们不必担心,太医的医术,不是寻常大夫可比,一剂汤药下去,林春来救已经醒了。” 说完,小糯宝又重新故意叹气,“只是奇怪,林春来醒来后,不知怎么的,竟说是有人害他?他还说,只要明日他能下地了,去查查原先那枚火雷弹,就知道真相了,咱们且等着吧。” 张师傅和李师傅一听,一个震惊,另一个则满脸恐慌。 “什……什么?竟还有此事……” 小糯宝瞥了眼他俩煞白的老脸,转头就离开了,找了间上房补觉去了。 一夜辛苦,到了这时,可算是能好好歇息了。 土炕烧得热乎乎,郑嬷嬷把被褥放上,小胖丫就这么抱着枕头,一觉睡到了晚上。 夜里,郑嬷嬷先醒来的,她不舍得叫醒小糯宝,就点了根蜡烛在做针线活。 而不多时,就听一阵吵嚷声传了过来。 正是从林春来屋子的方向! 小糯宝闻声醒了,抓起斗篷就爬上郑嬷嬷的背,朝着那边去了。 一片火把的光亮中,只见李师傅和张师傅二人,正被摁在地上,动弹不得。 姜丰泽见妹妹来了,赶紧过来,“糯宝,你果然猜的没错,这二人果然要对林春来动手!” 方才,按照小糯宝的吩咐,姜丰泽故意支开所有人,给了林春来落单的机会。 李师傅和张师傅二人,便偷偷摸摸进来,手里还拿了把刀,想要对林春来动手。 早就埋伏在暗处的姜丰泽,立马带人冲上去,将他们制服。 张、李二人被死死摁在地上,这才知道原来是上当了,懊悔地直往地上撞。 起初,李师傅还嘴硬,不承认林春来被炸伤是他俩干的。 小糯宝抱起胳膊哼道,“不是你俩?那你们又为何想要灭口,还把林春来的图纸全都偷走了?” “眼下都已经被抓了个现行,你俩若还是不招认,就以杀人罪论处,留着给火器兵们,做人肉靶子吧。” 这俩人哪能想到,一个四岁小丫头,竟然能狠到这程度。 于是只能痛哭着招认。 “是,都怪我俩一时鬼迷心窍,才犯下此事。”张师傅垂下头,流泪道。 “我俩从前是管事的,现在却让我们受制于人,还是这么个穷小子,才心有不甘,本来想着,只要在火雷弹上做做手脚,吓唬一下林春来,把这管事的差事夺回来就好。” “可不曾想,我们搞砸了,害得林春来快没了性命。”张师傅一脸后悔。 李师傅一声没吭,只是瘫软在地上,知道自己的后半辈子怕是完了。 姜丰泽气得大喝,“你们两个是什么东西,明明是自己技不如人,林春来又没偷你们,抢你们的,你们却把人害成这个样子,还配做人吗?” 小糯宝眯起眸子,脸上露出冷色。 为了区区一己之利,就害人性命,还把整个南纪火器大业,弃之不顾。 这种人,不配被饶恕。 “三哥,他们二人谋人性命,带回京城问斩,也该给其他人做个样子。” 这话一出,两个老师傅当即昏死在原地。 其他人听了,也都腿肚子直哆嗦,可不敢生出什么不好的念头。 第537章 命定贵人到 原本,这里的火器师傅,都是和张、李二人一样,对林春来多有不服。 但是眼下,看到这两位竟都能说斩就斩。 那他们这些小喽啰,真被料理起来,岂不更是砍瓜切菜? 小糯宝张圆了小嘴,打上个哈欠,盯住仓皇而逃的那些背影。 既然已经动手了,不如就动得彻底。 “三哥,这两日你和郑嬷嬷一起,多留心盯着,若是还有看着不老实的,就提前撵走,这里绝不留祸害!” 姜丰泽果断点头,这就命人押送张、李二人,连夜进京受刑了。 此时,姜家那边,冯氏带着俩儿媳,正在里屋嗑着瓜子。 夜色已深,没有小胖丫在身边,冯氏的困意总是来得晚些。 “也不知咱糯宝这时睡了没,沧城吃住可不比家里。”冯氏咬着瓜子儿,心里全是闺女。 李七巧出声安抚,“娘,郑嬷嬷不也跟去了吗,有她在呢,您就放宽心吧。” 郑嬷嬷很是稳妥。 定不能委屈了胖丫头。 冯氏想想便也点头,“说的也是。” 屋内灯光摇曳,三个妇人说着小话,身旁的春哥儿、冬哥儿蜷起短腿,渐渐起了鼾声。 就在这时,大门却忽然被人叩开。 孙春雪听到门轴响动,坐直了身子,“这么晚了,小厮开门做什么,难道是有人来咱们府上?” 冯氏赶紧下地穿鞋,“来人了?那是不是糯宝他们回了?” “娘,到沧城一去一回,得一整天呢。何况他们还得照顾林春,最快也得明、后才能回啊。”李七巧有些无奈,婆婆这是关心则乱了。 冯氏脚下一顿,失落摇头,“那还能是什么人。” 不一会儿,小厮就顺着廊下过来,站在窗下通传。 “老夫人,外面来了个大夫,还是外地人,说是您和小公主的旧识,放不放他进来?” 大夫? 旧相识? 冯氏这就披上袄子,要亲自出去看看。 才刚走出前院,她就听到一阵说笑声,在门口传开! “娘。”丰虎搓着双手,大笑着回头,“您猜是谁来了,是咱们村的吴大夫!” “谁?”冯氏忍不住惊讶。 这时,只见外面的“黑影”摘下围脖,露出一把白胡子,又对冯氏举起了药箱。 “嘿嘿,是我这个老头子。”吴大夫笑声嘎嘎的。 冯氏这才又惊又喜道,“还真是吴大夫!您怎么来京城了,丰年丰虎,快请吴大夫进来啊!” 闻声,丰苗他们都可激动,全跑出来迎接了。 “啊,真是吴爷爷,哈哈哈,上回我们家回村时,我没有赶上,这回居然能在京城看到您,这可太好啦!”丰苗露出豁牙,一蹦三尺高。 不过,吴大夫看到这皮小子,可是还有点心理阴影。 “去去去,别想碰我药箱,怕你捣乱,你这皮猴子。”他笑着嗔道。 吴大夫摸了摸丰景的头,又夸了句春哥儿长高了,最后环顾一圈,似在找人,“糯宝呢,那小胖丫头呢?这阵子我可想坏她了,快出来让吴爷爷抱抱啊!” 冯氏摆手道,“这可太不巧了,这孩子昨个儿刚离京,今晚,您怕是见不着了。” 吴大夫一听,失落地一拍脑门。 他这是啥命儿啊。 这时,冯氏已经领着他往偏殿去了,“走,外头怪冷的,都是自己人,咱进屋说话。” 姜府一下子热闹起来。 相聚的氛围像是火苗,让这寒夜都没那么冷了。 都坐下后,李七巧就去泡了热茶,孙春雪也拿来了果盘、点心匣子。 吴大夫呷了一口热水,全身都暖和了,他这才叹道,“我这把老骨头啊,要不是为了我女婿,可真不舍得从福善堂出来,遭罪跑这一趟。” “您女婿?杨老板他怎么了?”李七巧一听,急忙就问。 大柳村离着京城甚远,吴大夫突然来京,用脚趾豆猜都知道,定是有要紧的事。 吴大夫无奈摆手,不想让姜家跟着操心,便只道,“算了,先不说他了。反正我这一趟过来,就是帮他收取香料的。” 如今,京城到关市走商的颇多,带回了许多塞外香料。 杨老板的留香坊,做得正是这类生意,所以早和京城行商定好,这几日要来收走定下的货。 “我女婿现在出不了门,可这收香料要动的银钱太大,交给外人他也不放心,才让我领着伙计,过来帮他交钱拿货。” “我想着,来了也好,正好还能看看糯宝和你们。”吴大夫更无奈了,“谁知竟这么不巧,糯宝还不在家。” 冯氏他们听着点头,正想留吴大夫多住几日,好等糯宝回来。 可这时,丰苗忽然想到什么,一拍手便大喊,“吴爷爷,您要是想见我妹妹,不如我陪您去一趟沧城吧!” “正好妹妹那边在救人,弄不好也需要大夫呢!” 当然,送大夫过去是次要的。 主要是他小子闲不住,想去沧城玩一趟啊。 冯氏一眼看出他心思,抬手就拧耳朵,“你个小崽子,自打去过了塞外,心就更野了,才回来几天也不说多陪陪娘,逮着机会就想往外跑!” 小丰苗耳朵都红透了,嗷嗷不服,“娘,男儿志在走四方啊,我这叫胸有大志!” “还胸有大志呢?”冯氏瞪起眼睛来,“少跟老娘扯闲篇,我光知道你腚上有个大痣,难怪总在家坐不住。” 这话一出,丰景噗嗤一声,茶水都喷到春哥儿头上了。 “腚上长痣?哈哈哈,长哪边了,快给我看看。”丰景笑得东倒西歪。 丰苗急忙捂住屁股,“娘!我都快十岁了,不要面子的吗,你看又让他捡到笑了!” 不过笑归笑,但他的提议还真有用,吴大夫一脸按耐不住。 算着日子,收香料是四日后的事,他还真想去看看糯宝,要是能给小家伙搭把手,那就更好了。 冯氏也怕闺女那边缺人,想想便决定,“行,那吴大夫今晚就在府上住下吧,等明儿一早,便让老二弄辆马车,送你们去沧城。” 吴大夫一听高兴极了。 嘿嘿,能看到小乖宝了,也不知长没长胖。 这一晚上,他都是搂着药箱子睡的,生怕丰苗夜里捣蛋。 翌日吃过早饭,他们就出发上路了。 等到过了午时,马车晃晃悠悠,停到了火器工坊的门前。 听到外面说说笑笑,小糯宝觉得好奇。 她踩着小棉鞋刚跑出屋,谁知,就看到一个熟悉又惊喜的身影! “是……吴爷爷!您怎么来了?” 小糯宝先是一愣,随即眸光大喜,激动地猛跺小脚。 这么说,林春来的命定贵人,莫非就是吴爷爷了? 第538章 和阎王爷抢人 吴大夫乐得胡子吹歪,这时还不知,自己肩上落满了胖丫的期待。 他望着小乖宝儿,泪花都快飙出。 药箱子往丰苗头上一撂,就跑过去大喊,“糯宝诶,我的胖丫头!吴爷爷可算是见着你喽,真是想煞我这老头子了!” 丰苗被砸了一头包,咧着大嘴,跟在老头后面赶紧追。 小糯宝哒哒扑过去,抱住吴大夫的胳膊,兴奋得不行,“吴爷爷,你怎么会来这边?对了,我这里还有一个伤号,等着你来给救命呢。” 吴大夫刚想抱起她,胳膊就开始打晃,才发现自己老了,竟抱不动这个小“罐罐”了。 他咳嗽一声,假装着急救人,放下小糯宝就迈腿,“啥?有人等着救命?放心吧孩子,有我老头子在,阎王爷来了也得给我留人,快带我去看!” 小糯宝知道林春来要有救了。 这就迈开短腿,跑在前面负责带路。 此时,林春来已是水米都喂不进,连太医们熬好的汤药,都只能在嘴唇蘸上一蘸。 太医们正愁着呢,就看见一个不修边幅的疯老头,正狂跑过来。 都跑出一道残影了。 得知这是公主请的“外援”。 几位太医表面拱手行礼,出去后却都是撇嘴。 “此人已是药石难医,连咱们都没有法子,来了个乡野大夫,就能救得了的?” “横竖让公主折腾去,反正经手的人越多,哼,咱们的责任反倒越小。” 这时屋子里,吴大夫把屋门一关,飞快拖鞋上炕,就开始检查伤势。 小糯宝坐在旁边,紧张地揪着裙角角,等了半天终于忍不住。 “吴爷爷,这个人到底还有没有救?太医说不行了,可比起太医,我更相信你。”小糯宝捏着小拳头,奶声唤道。 吴大夫摸摸白胡子,抬起头来,“糯宝,你要是当真肯信吴爷爷,那我老头子就豁出去,为你冒一次险!” “这人颅中有异物,必得开瓢取出,才能活命。” “可这开瓢之术,就算是华佗在世,也不敢打五成的包票,吴爷爷若是尽力为之,最多能给他四成活命的机会,你看行吗?”吴大夫深吸了一口气。 小糯宝胸腔砰砰直跳。 四成对于旁人,算是冒险。 但对将死之人,那便是条难得的生路啊! “四成便四成,吴爷爷,哪怕是只有一成,糯宝都信你!”小胖丫咬紧小白牙点头。 看着胖丫头眼睛圆圆,满是带着稚气的坚定,吴大夫心中大受鼓舞,这就抓起药箱子。 别说救人是行医之本。 就算是为了糯宝这孩子,他都得豁出这把老骨头,不能让乖宝失望! “好,那我老头子就当回显眼包,做这没人敢做的开瓢之术!” “丰虎,快去喊人烧水。” “丰泽,快拿白醋来喷一喷屋子。” “丰苗,点蜡烛拿酒,给吴爷爷烫刀烫银针!”吴大夫撸起袖子,要大显身手了。 在他的吆喝下,众人都热血沸腾,烧水的烧水,喷醋的喷醋。 而他自己也抓来酒瓶,这就翻开药箱,要开始兑麻沸散了。 得知林春来要被开瓢。 工坊可轰动了,师傅们都丢下活计,连忙围在屋外,生怕错过这惊天热闹。 太医们更不用说,嗤笑几声过后,便都闲坐煮茶,等着看这乡野大夫出丑。 连他们都不敢碰的事情。 一个不知道打哪来的无名之辈,还真是狂妄啊。 这场“开瓢”阵仗可大,从大门一关,到吴大夫开始动手后,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 小糯宝坐在门外,裹紧小皮袄,静静候着屋内的消息。 麻沸…… 动刀…… 探物取物…… 再到止血,缝合。 过了不知多久,就当众人等得失去耐心,以为吴大夫定要失手时。 忽然间,寂静的屋子传来一声大喊! “成了!” “这小子命够大!” 什么? 闻言众人惊讶。 还不等进屋求证,吴大夫就自己跑来开了门,对着小糯宝大笑,“乖宝儿,快进来,吴爷爷没辜负你的信任,炕上的小子醒了!” 小糯宝脑袋一热,箭飞似的拔腿就冲,“真的吗,快让我看看林春来!” 大炕上,林春来脑袋上的白布,裹得更严实了。 他睁开半条眼缝,脸上肿胀得不行,显然是刚刚才醒,嗓子也哑得厉害。 “这是怎么了啊……公、公主怎么也在……我为何躺着,身上还这么疼啊……” 小糯宝瞪大了眸子,激动得奶膘直颤,“真的,你真得醒了,太好了,吴爷爷,你就是我们南纪掌管救命的神啊!” 吴大夫也正满脸喜色,又朝林春来点点头,“哈哈,不过也亏这小子命大,一条腿都被阎王爷收走了,硬是被我老头子给抢回来了!” 丰苗在旁边忙活半天,这时累得瘫倒,“呜呜,太好了,可算是把这木乃伊救过来了,不然就我今天看的这些,回去非做半个月噩梦不可。” “木乃伊是啥?”丰虎高兴地直搓手,忍不住问道。 丰苗说起塞外,又一骨碌翻身起来,“就是我在关市上听说的,有个邦国,人死了浑身都要缠满白布,就像林春来这样,名为木乃伊!” 要是换做平时,这种稀罕的异域奇事,小糯宝定能拉着五哥,让他讲上一箩筐不可。 不过眼下,还是林春来的身体最要紧,她无心顾及其他。 “吴爷爷。”小糯宝看出林春来好像不记事了,忙问,“他怎的把爆炸的事给忘了,是不是伤到了脑袋?” 吴大夫赶紧伸手,比划了几下,“喂,小子,你看这是几?” “是二。” “那这又是几?” “是八啊。” “你叫啥名,做什么的?” “我叫林春来,是受公主之命,来此造新火器的。”林春来虚弱得厉害,但说话还很有条理。 说完,他体力不支,又闭上眼睛昏睡过去。 吴大夫拍拍糯宝小手,“放心吧丫头,他脑子没啥大事儿,就是把受伤时的过程,都给忘干净了,一般重伤之人都是如此。” 小糯宝大松口气。 这她就能放心了。 而此时此刻,屋外的太医们,却是瞪大了双眼。 他们没看错吧? 那人居然真被救醒了! 他们可是御用之人,眼下竟被个乡野大夫,给生生比下去了…… 不过显然,吴大夫还不打算“收手”,更让太医汗颜的事儿还在后面呢。 “糯宝。”这时,吴大夫盯着林春来的断臂,突然语出惊人。 “多好一小伙子,没了胳膊以后可咋找媳妇,要不吴爷爷就救人救到底,再给他弄条手臂吧。” 手臂也能再造? 这话一出,屋外众人都倒吸口凉气,更觉难以置信。 第539章 狠狠打了脸 终于,太医们忍不了了,冲上来就质疑。 “胡闹!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哪有再造一说!” “你莫不是想博人眼球,便在此信口胡说,这是毁了咱医者的本分!”吴太医最是激动。 吴大夫都懒得给他们眼神。 一群帮不上乖宝的废物,得亏他来了,不然岂不坏事? 他撇撇嘴角,“那是你们不行,休要来烦我老头子做事,不行就呆一边看着。” 说罢,吴大夫捋了把胡子,这就翻身下炕,麻溜找材料去了。 看着他像个老顽童,到处东摸摸西踹踹,似是在考虑东西能不能用。 小糯宝可是兴奋极了,白软软的胖手使劲拍着,感觉热血沸腾。 “走,二哥三哥五哥,咱们都去帮吴爷爷搭把手。” “郑嬷嬷,你留下照顾林春来。” 小胖丫笑嘻嘻说完,故意踩了吴太医一脚,就跳上了丰苗的后背。 吴大夫背着双手溜达一圈,最后满意地嘿嘿一笑,指着角落的桐树,让丰虎带人砍一截下来。 “桐木轻,做假胳膊的主体,平时干活省劲。” “再给我弄些铜片,找个铁匠。” “还有牛皮、驴蹄、鱼线,都各来点,你们就等着我大显身手吧。”吴大夫撸起袖子。 很快,东西一齐活,这老头便忙活开了。 他熬了整整十个时辰,把木头照着手臂雕刻成形,又穿了孔洞、安上弹簧,做了关节。 而后又是以黄铜做手,手指上包了皮革,防滑耐用。 还在各个指关节系了鱼线,卡在“指缝”里,平时林春来可以扯着线,便能给手指随意造型。 等全都忙活完后,吴大夫看着还剩下一截桐木,便又做成拐棍,底下还安上了滑轮。 “这小子伤得重,一时半会下地还不方便,给他弄个拐棍借借力,也能方便恢复。”吴大夫伸了个懒腰,累得脖颈快抬不起来。 小糯宝捧着那个“假胳膊”,看得两眼一呆。 等反应过来后,小家伙嗷的一声,蹦得比窜天猴还高。 “这也太精致了,吴爷爷,手指头和小臂还能自己动,你太厉害啦!” 小糯宝乐得狂跳,“吴爷爷,你就是我的神,糯宝最爱你了!” 吴大夫听得直嘿嘿,眼角跟要炸花似的,一下子笑出八道褶。 劳累了一天的疲惫,也顿时一扫而空,这就是小乖宝的力量啊! 丰虎和丰泽笑着碰碰肩膀,知道妹妹那张小嘴,又出来当骗人的鬼了。 “小主子快别嘴甜了,自打奴婢来了您家,从你嘴里听过的最爱,没有二十个也有十九个了。”郑嬷嬷端着饭菜,憨笑着戳穿道。 丰苗不知何时睡着了,闻到饭香一骨碌爬起,盯着假肢就傻眼了。 “好家伙,这真是吴爷爷做的?” “吴爷爷,你这还是人吗,我看你改名叫女娲得了,以后谁家要是生不出孩子,也可请你去给他们造一个!”丰苗睁大了眼睛。 一个胳膊都能做。 那俩胳膊俩腿加个脑袋,那不就是人了吗。 吴大夫被哄得笑哈哈,端起饭菜垫吧一口,就哼哼道,“走,丰苗,把吴爷爷的大作拿出去,让那些嘴硬的太医们看一看!” 太医们怎么也想不到,他们在宫中享了半辈子夸耀,竟会在小小沧城翻了车。 丰苗端着假胳膊,脖子抻得比大鹅还长,绕着工坊走了圈后,火器师傅们就沸腾了! “我了个亲娘哎,这胳膊当然做出来了。” “快看快看,手指头是能活动的!” “这大夫说啥人?不会是什么隐居乡野的神医吧!” 吴太医带着同僚们,呆愣在原地,只觉脸上在啪啪作响。 这时,不知是哪一个喊了一句,“呦,这位神医姓吴,宫里来的首席太医也姓吴,这五百年前还是本家呢,咋差距就那么大。” 吴太医脸上像是火烧,正扣着脚指头想要溜走。 却不想丰泽和丰虎故意靠近,一前一后堵住他去路,就让他多挨会儿臊。 眼下人已经救回。 假胳膊也齐活了。 剩下的,就得靠林春来自己的意志,来尽快恢复了。 郑嬷嬷按照吴大夫的吩咐,做了清淡吃食,还熬了锅米汤,来给林春来喂下。 等林春来再次清醒,得知事情全貌后,一声悲鸣过后,险些哭死过去。 “呜呜公主,那俩师傅为何那么坏,我就是爱琢磨火器,想着让自己的本事派上用场,他们凭什么害我。” “我的手臂没了,以后就是废人了,再不能给您做事了。” “我这辈子是完了,你们何必救我,让我去死吧。”林春来痛苦极了。 小糯宝举起假肢,担心地看着他,“智者劳心,愚者劳力,你是靠脑子吃饭的,就算少了条手臂,我照样能保你前途光明!” “况且,你若就此倒下,岂不是顺了他们的意?” “半个月后,那二人会在菜市口问斩,你就不想快好起来,亲眼看着他们遭报应?”小糯宝故意激他。 林春来一听,眼泪忽然止住,“对,我要去菜市口!我要看他们是怎么自作自受的!” “公主,只要我能振作起来,我还可以继续给您鼓捣火器吗,哪怕不让我当兵部小司马也行。”林春来艰难地转过头。 高官厚禄无人不爱。 不过,能在自己热爱的事上发光发热,更是可贵。 小糯宝握住他另一只好手,眼睛湿哒哒。 “放心,有本公主在,之前承诺你的一切,都定会照旧履行。” “是啊小子。”这时,吴大夫也给他鼓劲,“我老头子救活你不容易,你要是不好好的,我可不答应,哼,就算你变成鬼我也不能放过你!” 这话一出,悲伤的氛围瞬间打散。 林春来的脸上可算有了笑意。 随后,吴大夫赶紧趁热打铁,给他比划了假胳膊。 看看哪里对不上,又反复打磨,费了小半天,可算把假肢给他戴上了。 林春来也算争气。 不出半日,便撑着拐棍,自己下地,开始学着适应假肢。 而工坊的师傅们见状,不由更加佩服吴大夫了。 于是一个个都找了过来,求着吴大夫给把把脉,可是不舍得错过神医。 第540章 聚宝盆开工 吴大夫当然来者不拒,他这把老骨头,可算又能发光发热了。 他提着个药箱子,白牙整天露在外面晃,气得太医们想把眼睛扣下来。 林春来身子虽然还弱。 但得亏这拐棍好使。 拐棍半身省了一大半力。 就连丰苗都看上它了。 这不,这天一大早,丰苗就找上吴大夫,“吴爷爷,后天你就得去收香料了吧,要不我跟你一块去,正好帮忙砍价!” 吴大夫一听忙拍腿,“那敢情好,无奸不商,但是哪个商都奸不过你。” 丰苗笑嘻嘻地叉着腰,“不过不能白帮啊,您得给我做个拐棍,不对,得做俩!” “我一个,我师傅一个,到时候再去走商,遇到不好走的路时,我俩可就能省劲儿了。” 吴大夫举起拐棍就要打,“你这猴孙!忙还没帮呢,就跟我要上好处了,我老头子累两天了,你就不能让我歇歇!” 小糯宝正坐在不远处,被丰泽抱着烤驴肉吃。 一看这边一老一小,又转着圈追打起来,小胖丫忍不住抱住小肚,咯咯笑出驴叫,仰倒在三哥肩上。 真是有五哥的地方,就有欢乐啊。 这简直就是个活体开心果。 就算不当个小商人,跑去瓦舍说书,那估计也能笑倒一片。 傍晚鸟雀归巢,光秃秃的老树迎着炊烟,映在一片夕阳之下。 玩闹过后,众人在一起吃着烤肉,冬日的傍晚,似乎也添了分暖色。 不过吴大夫也不能逗留太久,毕竟他还有任务在身,日子一晃,就得准备回京收香料了。 小糯宝留下三哥,在此继续帮着林春来。 她离家好几天,也怀念自己的大拔步床,还有和娘一起搂香香的被窝了。 回去的路上,小糯宝抱着个驴肉火烧,啃得小嘴香喷喷,顺便问起吴大夫家的事儿。 “吴爷爷,为什么杨老板不进京,倒是让你来啊?” 这时,丰虎也可好奇。 “对啊吴大夫,那天在我家你没来得及说,可是家里出啥事儿了?” 吴大夫倚着厢背,叹口气道,“这事儿说来就话长了,还不是被岫城雪灾闹的。” “岫城那边出雪灾了?我们咋不知道。”姜丰虎不由愣了下。 吴大夫苦笑着摇摇头,“那边离京城远着呢,出了塌天大祸,当地的衙门急着捂着呢,哪敢传进京让朝廷知道。” 小糯宝听出了严重,忍不住皱起小眉毛。 吴大夫便继续道,“那还是十多天前的事,北地下了好大一场雪,尤其是岫城那边,最是要命。” “当天雪就有膝盖那么高了,后来又陆续下了三场,不少屋舍、商铺都压塌了,死伤的百姓数都数不完。” 小糯宝眸子一颤。 整颗心都跟着提了起来。 “偏巧我那女婿倒霉,那两天正好在岫城收玉石,想回来做香料瓶子,结果住的客栈被压倒了,他也伤了膝盖,倒现在不能下地走路。”吴大夫揪心道。 不过好在,跟着杨老板的伙计,还算靠谱。 及时给他背回了云城,这才来得及救治。 不过说起雪灾的凶险,杨老板当时可是吓得不轻。 一个客栈里面,加上掌柜的跟店小二,一共住了二十来人。 一阵轰隆隆的倒塌后,被活着救出来的,也就杨老板和另一对夫妻。 “算是老天保佑,命是保住了,他那腿养养也能好利索,不过进京是别想了,不然也不能让我这老家伙来受累。”吴大夫说道。 小糯宝紧紧皱眉,先不说杨老板有倒霉。 就先说说那雪灾吧。 事关百姓大事,怎可不上报朝廷! “这些吃尸体和吃素的官员们,简直是欺瞒惯了,等咱们回去后,我定要告诉爹爹,让爹爹派人去查!”小糯宝攥紧小拳,脸蛋气得鼓鼓。 吴大夫一听,赶紧给乖宝叫好。 “但凡衙门那天救人得力些,我女婿也不至于在雪下埋那么久,腿才伤得那么重。” 这时,丰苗忍不住挠头打断,“虽说当地的官员的确差劲,但是妹妹,刚才说的吃尸和吃素……又是啥意思?” 小糯宝理直气壮,“这是爹爹常说的啊,专门用来骂那些狗官哒!” 丰苗困惑半天,才猛一拍脑门,“妹妹,你想说的,该不会是尸位素餐吧!” 小糯宝更加硬气了,抱起小肉胳膊哼哼,“没错,就是这个词儿,和我刚才说的那个,意思也差不多嘛!” 马车里,所有人都被干沉默了。 这叫差不多吗? 简直是天差地别好吧! 丰虎咳嗽了一声,假装去看窗外的风景。 吴大夫也不说话了,低头整理着药箱。 最后,还是丰苗开口了,“好吧,妹妹,你说的可真是太对了!不过……以后当着外人的面儿,你可千万别说这个词儿啊。” “为啥?” “因为……这样显得你太聪明了,其他人四岁时都不会这词儿,显得他们笨。”丰苗眨巴眼睛,不好意思戳破妹妹。 他们离京了四五日,不多时,马车晃晃悠悠,可算是快到家了。 不过,才刚一入街心,就听见路上的百姓们,都在嘀咕着同一件事。 “你买到了吗?听说那点心昨天刚开卖,山庄门口就快挤疯了。” “这我哪抢得上,一共就卖一百份啊,不出一刻钟就卖光了!” “那点心叫啥乌云踏雪吧,把我孙子馋得,直在家耍熊呢。” “我那家那大馋丫头也是,明个儿我可得起个大早,非给她买上不可!” 小糯宝竖起耳朵一听,小脸顿时满是喜色。 这么说,二嫂的聚宝盆,已经开始转起来了? “郑嬷嬷快赶马车,咱们赶紧回府!” 小胖丫一激动,两只短腿狂蹬起来,像是只肉趴趴的小青蛙,巴不得一下子蹦回家去。 第541章 穆亦寒震怒 很快,马车就停在了姜府门前。 小糯宝不等大人来抱,就自己迈开短腿冲下车,嘴里甜滋滋地喊着。 “娘,我回来啦,有没有想糯宝啊~” “糯宝想娘了,想吃二嫂做的乌云踏雪啦!” 小胖丫的声音一出,冯氏像是被上了发条,丢下怀里的冬哥儿,就赶忙跑出去迎。 “快让娘看看,这坐了大半天的马车,屁股都颠疼了吧?”冯氏下意识地心疼。 不过随后,她嘴上又故意嫌弃道,“谁稀罕想你,你不在家这几天,娘别提有多清净,可算没人支使娘干这干那了。” 小胖丫知道娘在嘴硬,搂着冯氏的脖颈子,在她怀里扭成了毛毛虫,撒娇道,“不管不管,糯宝就要一辈子烦着娘,糯宝不在娘的身边,吃不好也睡不香呐~” 冯氏听得心肝软软。 要真是能烦她一辈子,这得是多大福气啊? 她赶紧抱着乖宝回屋,又让儿媳快去小厨房,端几样糯宝爱吃的点心来。 郑嬷嬷和丰虎大笑。 却不知去了沧城这几天,谁都没有糯宝吃得最香,睡得最甜了。 回到屋后,丰年带着吴大夫坐在罗汉椅上,丰虎、丰苗就进里屋,和妹妹还有娘唠着这几天的事情。 丰年和吴大夫说完了假肢,又唠起了雪灾。 冯氏先是问了林春来的情况。 得知这小子命大,被救回一命,心里也松一口气。 姜丰虎嘴角都快咧到耳后,“娘,您是不知道,吴大夫在那边,可是出尽了风头,把太医们的台都快拆没了。” 丰苗也嘿嘿说道,“何止是拆台,太医们都快被他掀出二里地了!” “不过说起来,这可有我的功劳,要不是我说要带吴爷爷过去,只怕林春来真要被庸医误事了。”丰苗说着,挺起胸膛还想邀功。 冯氏可不给他嘚瑟机会,“那也是你歪打正着了,怎么着,还想娘赏你一顿鞋底子炒肉,给你表扬表扬吗?” 丰苗吐吐舌头,这就赶紧开溜,又去磨吴大夫给他做拐棍了。 不过,这话说的也是实话。 冯氏有些庆幸,得亏听了丰苗小子的,让吴大夫去沧城帮糯宝了。 至于奖赏,当然还是有的。 这不,小九重天攒了一堆啰嗦账,到时候就“赏”给丰苗去算吧。 这时,小糯宝已经换下了外袄,又抱着一碗羊乳茶,一身奶香地爬到冯氏怀里。 “娘,二嫂,那乌云踏雪是怎么卖的?我听到街上,到处都有人在传呢。”小胖丫摇头晃脑问。 说起这个,李七巧就满脸喜色,滔滔不绝地说起来。 “你说的国师赐名,二嫂当真用上了,果然,这就是个活招牌,一下子引来不少客。” “等客人尝过了咱家点心,都夸这滋味稀罕后,再口口相传,这就传遍了大街小巷。” “咱家那可可粉不够多,所以二嫂每日就卖一百份,先给二嫂这手艺立了名再说!” 眼下,同乌云踏雪一样出名的,还有姜家的儿媳妇! 能够做出这般点心,京城的一众糕点铺子里,谁人能不羡慕,纷纷打听这到底出自何人之手。 想来拜师求艺。 小糯宝一听恍然大悟。 难怪,方才他们回来时,就看见有好几个伙计、小厮打扮的人。 正蹲在姜家不远处,不停朝这边偷看呢。 “原来,门外那几人都是来看二嫂的?”小糯宝眼睛睁圆,开心地打起滚来,“二嫂,这么说你出名啦!看来二哥得有危机感啦!” 姜丰虎后知后觉,被妹妹这么一说,才赶紧搂紧媳妇儿,生怕谁来抢似的。 看他这个傻憨憨,冯氏和李七巧会心一笑,就乐意这么逗他玩。 在家待了一会儿,小糯宝又想起爹爹了,几日不见,她得回宫里陪陪爹爹。 顺便再把雪灾的事情,告知爹爹才好。 郑嬷嬷刚去厨房干了三碗饭,这便又拿起缰绳,继续给小主子当马夫。 小胖丫换了一身新行头,上身套了紫金鼠皮的短褂,喇叭袖上绣着波斯的水仙花,裙子就穿驼皮小伞裙,再踩着奶杏色的小羊皮鞋。 这样一身别具塞外风味,再配上绿松石镶银的璎珞圈,更显得她贵气喜人,谁看了都想亲两下。 等到入了宫里,宫里太监们一看,都双眼亮晶晶。 “小公主万安!” “咱们公主穿的这是何物?” “怎么跟异域画上似的,这也太俊了吧!” 小糯宝提着两个大食盒,一个塞给了春梅,“和大家一起分着吃。” 另一个则被她捧在怀里,哒哒扑过去,要去投喂穆亦寒了。 穆亦寒才刚从“奏折山”中爬出来,眼下一看到闺女,眉间顿时就舒展了,给小胖墩端在臂弯里。 “怎么样,爹爹派给你的太医,都可还中用?林春来眼下如何了?” 小糯宝想想太医们的“炭黑脸”,就噗嗤一声,差点喷出点心渣,又赶紧把小脸板住了。 做人不好太拉仇恨,太医们的脸面,她暂且不拆穿。 小糯宝只捡有用的说,“放心吧爹爹,林春来虽然伤重但是会好起来的,咱们只待他休养就是。” 穆亦寒舒心点头,这就摸摸小胖丫的羊皮鞋,“咦?哪来的怪模怪样的东西,不会是你家那走商的小奸商,回来给你带的吧。” 这时候,春梅她们凑在一起,刚一打开食盒,就忍不住“哇”了一大声。 “是乌云踏雪!” “公主真好,竟给咱们带了这个!” “呜呜,早听侍卫们说,外面都卖疯了,可惜咱们出不去,但没想到公主还想着咱呢!” 宫女们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正是活泼嘴馋的时候,这就叽叽喳喳地笑开了,吃得可是起劲儿。 吴雀这些太监巴巴等着。 可算也被分了一层,高兴地直喊宫女们“姐姐”。 宫里为奴不易,但却有个可爱的小主子,肯把他们放在心上。 春梅她们分完后,拿帕子包着不舍得吃的那些,揣进衣袖里,就跟在小糯宝的身后端茶倒水了。 要不是宫里有规矩,她们都想跟着小糯宝,去姜家做事了! “春梅姐姐,咱们还有几年能出宫啊,姜府肯定也缺丫鬟吧。” 这时,不知是哪个小丫头,偷偷扯了春梅袖子,被穆亦寒耳尖听到了。 穆亦寒快被气笑,捏了下胖闺女的脸蛋肉,委屈道,“你快听,她们都要抛下爹爹,跟你回家去了,要不把这龙轩宫,直接搬去姜府算了。” 小糯宝憋红了小圆脸,终于还是没忍住,咯咯咯地笑个不停,小皮鞋也跟着晃来晃去。 宫女们也挠着头,偷摸推推搡搡,可是不敢再出声了。 殿内氛围轻松,然而这时,阿黎却突然进来,脸色有些难看。 “国师大人,不好了。” “岫城传来消息,那边闹了雪灾,官府还只知下令隐瞒,现下死伤已经超过千人了!” 穆亦寒笑意凝固,眸底窜出冷色。 “什么雪灾?究竟是怎么回事,赶紧细说给本座!” 第542章 爹爹竟然是首富 小糯宝看出爹爹着急,心里也跟着担心,她不吵也不插嘴,乖巧地做着小挂件。 穆亦寒抱着闺女坐回案前,阿黎赶紧继续细说。 “这都半月前的事了,岫城遭了大雪压城,屋舍尽被损毁。” “眼下,街上到处都是无家可归者,有的甚至衣不蔽体,手脚冻到发烂甚至坏死的,数都数不尽。”阿黎不忍地攥起拳。 “天灾本就残酷,但官府的不作为更是可恶,好些百姓从倒塌的房屋中,捡回了一条命,但却又因无处安身,活生生被冻死在冰天雪地里的,比当时压死的还要多!” 阿黎越说眼睛越红,“官府从七日前,就紧闭城门,还妄图掩盖消息。” “得亏咱在各地设有眼线,这才传了消息回来,不然他们还想蒙蔽您呢!” 穆亦寒听罢怒不可遏,指节泛出青白,声音也冷冽下来,“这些尸位素餐的东西,竟然这般不把人命放在心上,真是打量着天高皇帝远,就肥了他们的胆子!” 小糯宝用力点头,这时也奶声哼道,“是啊爹爹,这次我听吴爷爷也说了雪灾,那些素吃尸体的家伙们,真得很会欺上瞒下。” 还好,爹爹的暗探系统遍布各地。 不等她先说出,消息就已经传回朝廷了。 穆亦寒听后更沉默了。 “糯宝,回去后让阿黎给你买本新字帖,要带尸位素餐这个词儿的。” “到时候写上一百遍,再开口说这个词儿吧!” 不过,胖丫头的教育大业不着急抓紧,眼下最要紧的,便是赈灾了。 穆亦寒召了暗探进来,详细问过岫城灾情,心中更是一紧。 如今正值寒冬,好多灾民失了房屋,长久下去,必定要有无数人冻死。 穆亦寒思忖片刻,这便下了决断。 “社稷之事,最重不过百姓性命!” “喊户部尚书前来,拨上一万两银子,为岫城百姓送去棉衣棉被,再召集当地力量,为百姓重建房屋。” 除此之外,暂时的避难所,必定是要有的, 穆亦寒拿出地方官员名册,点了当地的知县、吏员等名字,征召他们的私宅,暂时用来收容灾民。 户部得了令后,几乎是马不停蹄,立马大开府库,将银子和粮食分发下去。 穆亦寒担心别人靠不住,会从中克扣赈灾钱粮,这便派了阿黎和萧兰衣,即可前去岫城安排。 不过,一万两银子,对于岫城而言,多少还是杯水车薪了。 等到阿黎他们走后,穆亦寒瞥了眼户部尚书,低声问,“除去来年的各部开销,还能节省下多少,可能清算出来?” 户部尚书早料此言,忍不住脱下官帽。 “回国师,前几年慕容皇室大兴土木,骄奢淫逸,亏空实在太多。” “您上任后,虽不曾挥霍多少,但是为了百姓轻徭薄赋,国库也实不充盈,这是臣拿出的国库账目,还请您一一过目。” 穆亦寒拿过看了一番,不由沉默,这银子却是实难省出。 小糯宝看着户部尚书不过四十,却已经两鬓花白,这才知,原来户部并非哭穷,而是真得有难处。 不过好在,她的小九重天,已经给爹爹赚了好些银子啊! 小糯宝从穆亦寒腿上跳下,这就拉走郑嬷嬷,回了府上翻出自己的小钱匣。 等到再回到宫里时,小糯宝胖爪一伸,就是整整三万两银票,递到了穆亦寒的大手上。 “爹爹,给!”小糯宝拍拍小胸脯,认真道,“糯宝已经攒了好些银子,爹爹不怕没钱,没了我给你!” 穆亦寒刚才拽出一个箱子,这时低头一看,眼睛不由涌上温热。 “这些不是你自己攒的小体己吗?你这小财迷,怎么都拿来给爹爹了?” 虽然知道,自己在这小财迷心里,肯定比银钱重要的多。 但天底下为父为母的,哪个看到闺女为自己掏空钱罐子,会不感动到眼睛发洪水呢? 小糯宝踮起脚尖,刚想捏起袖子,给爹爹擦擦眼睛。 谁知这时,穆亦寒却把脚边的箱子打开,只见里面金灿灿的,全是闪人眼珠子的大金砖! “啊?!”小糯宝目瞪口呆。 穆亦寒欣慰极了,又摸摸她脑袋,“对了,有件事你还不知道吧,你的祖父祖母,曾经是京中首富,他们给爹爹留了个私库,原本不到万不得已时,爹爹是不想动的。” “不过为了赈灾,爹爹方才给打开了,除了这箱子金砖,里面还有两大箱呢。” 小糯宝瞳孔瞬间震颤。 什么? 光是金砖就有三箱子?? 不是,那她说好的为爹爹赚大钱呢,敢情首富就是爹爹自己! “啊!爹爹不老实,爹爹骗我感情!”小胖丫一阵哀嚎,赶紧收走自己的三万两银票,就躺在金砖上要打滚了。 穆亦寒被逗得发笑。 不过心里仍然是热烘烘的。 他没想到,闺女那么用心经营小九重天,背后为的,却是他和整个国库。 等到小糯宝搂着大金砖,一边流着哈喇子,一边撒娇够了,穆亦寒这才提溜起小胖猪,顺便拿起两块金砖,塞她手里。 “这些便充入国库吧,回头再换一万两,派人送去岫城。” 不过显然,赈灾之事不是拨钱就够了的。 等到萧兰衣和阿黎赶去时,只见街市凋敝不堪,整座小城陷入死寂。 岫城并非靠地吃饭,多数人以此地玉石为生。 眼下,人们失去了活计,断了收入,就算有侥幸保住屋舍的,也多是在家挨饿。 第543章 糯宝的妙计 萧兰衣看得双眼泛酸,但又无计可施,只能先把灾民都聚到一处,把棉被和吃食先发放下去。 等安顿好灾民后,他便赶紧回京,把事情全部禀报了上去。 “百姓们眼下有了收容之处,一时半会儿是能保住性命。” “只是,当地闹了雪灾,玉石营生断了,先前的玉镯玉饰现下无人来买,只怕百姓们熬不了太久。”萧兰衣回道。 穆亦寒听后,沉默许久。 赈灾最难的往往不是救人,而是灾后百姓们如何谋生。 若是一直全靠朝廷出银子,那也实在消耗过多。 他们这边正说着呢,小糯宝这时刚从御花园回来,她拍了拍裙摆上的雪花,脚下一顿,听到了萧哥哥的话。 小胖丫似是想到了什么,便哒哒跑去问,“萧哥哥,那岫城的玉饰,何不我们帮帮忙,运到京城来卖?也算是能帮他们多一笔收入?” 萧兰衣听罢叹气,“岫玉并不名贵,京城权贵从不会戴于身上,平头百姓虽然偶尔会买,但是也买不了多少,加之岫玉制品本就便宜,到头来,只怕吆喝上三五天,卖的银子却全搭在车马费上了。” 小糯宝转转眼睛。 自打有了小九重天,还有“乌云踏雪”后,让她渐渐明白,东西好卖与否,靠的是名气和噱头。 并非价值本身。 小胖丫似乎有了个主意,她摆摆手,又问道,“那萧哥哥,除了岫玉外,岫城可还有旁的特产,或者是灾民在家就能做的营生?” 萧兰衣细想一下,“岫城细玉产为主,再就是当地的一种明纸了,那明纸以岫玉矿旁边的燧石打磨,刷上桐油,可以糊窗户用。” “当地的妇人们还擅长剪纸,特别喜欢用这种明纸,来剪一些花样,哄一哄孩子们玩,或是拿去装饰,都是常有的事。”萧兰衣回道。 小糯宝一听,就赶紧让他去弄些这种明纸,还得是剪好的那种! 等到回家后,小胖丫刚一回府,正好碰到吴夫人带着一盒鲜果子,来府上坐客。 自打小九重天一别,吴夫人便时常来姜家坐一坐,主要是为了来看小糯宝。 “公主回来了?”吴夫人脖子抻得老长,扶着肚子就连忙起身,要去门口迎她。 冯氏给她搭把手,笑着招呼,“胖丫头快进屋,吴夫人给你带儋州的椰子了,快过来尝一尝。” 小糯宝一听有吃的,笑圆了小脸,跑过来笑眯眯道,“吴夫人,你来得正好呢,糯宝可想你啦,昨晚做梦都梦见你了,你要是再不来,我可就要去你家拍门啦!” 这话虽是玩笑,但却哄得吴夫人眉开眼笑,边笑还得边扶着肚子,生怕一个用力,孩子就要着急自己跑出来了。 吴夫人扯着胖丫头的小手,坐下后,这便说到了正事儿。 “对了姜夫人,不知十五日那天,您和小公主得不得空?南省一个戏班子入京城了,我请了他们来唱戏听,但又觉得自己家听着没趣儿,想多请一些交好的夫人们,借您家的小九重天,一起听戏如何?”吴夫人也是在家待得闷了。 冯氏笑着点头,“也好也好,正好我家在待着没事儿,也想和人说说话来解闷,那咱就这么说定了。” 小糯宝却是转转脑袋瓜,拉着吴夫人的手就道,“吴夫人,戏班子在哪儿都能唱,不如咱不去小九重天,就来我家府上一起聚聚,你看如何?” 冯氏有些奇怪,不知闺女为啥这么说。 但想来定是大有原因,便只等着看吴夫人的意思。 吴夫人一听糯宝的声音就迷糊,哪能说出半个不字。 “好好好,只要公主不嫌我们叨扰,那就来你家府上,正好我这肚子也大了,小九重天虽好,但想想那山路我也打怵。”吴夫人像被乖宝下了迷魂汤。 等吴夫人走后,派了家仆去各家发了请柬,于是这来姜府听戏一事,便就这么定了。 而之后的两三天,小胖丫可是没闲着。 冯氏也不知闺女抽的哪门子风,只知道这小家伙忽然吵着要减肉,还一大清早,就带着一圈奶膘,到后院颠颠地跑上几圈。 不过通常,胖丫头都是跑上不到三圈,就累得趴在地上。 还得郑嬷嬷或是丰苗背着回来。 临到听戏的前一天,萧兰衣终于又从岫城回来了。 他带了一大堆的岫玉物件,什么玉镯发簪玉佩之类的,上面全是精细的雕刻。 “这么好看的物件,就是卖不上价而已,但论起好不好看,真不比那些什么翡啊玛瑙啊的东西差。”冯氏拿起两个,细细在手里打量,忍不住叹道。 除此之外,萧兰衣还带回好多明纸,全是剪成各种花形、鸟兽、还有山水的镂空样式。 孙春雪和李七巧围着直看,眼睛都跟着亮了,“这么好的手艺,要是糊在窗户上,那得多漂亮啊,不比什么绢、罗糊窗要差” 小糯宝拍拍小手,这就叉起腰来。 “既是好东西,那就得有人带头来用!” “娘,大嫂二嫂,咱们这就把明纸糊在窗上,等明个儿大家来了,让他们好好看看!” 第544章 小胖丫配享太庙 第二日,戏班子敲锣打鼓,一大早就到了姜家。 不多时,吴夫人也带着一众女眷,坐着各家的马车,高高兴兴地入了府门。 入了垂花门后,吴夫人一行人顺着长廊走过来,就见冯氏婆媳早就在这儿迎着了。 女眷们行了礼后,吴夫人就忍不住张望,“今日本是我做东,却是要叨扰你家,对了,小公主呢,她可是已经在里面听戏了?” 冯氏笑着摆摆手,引着大伙进来。 “这小家伙还得等一会儿呢,咱们且先去听戏,先不管她。” 很快,吴夫人和一众女眷入了偏殿,还没看见戏班子入场,却被眼前所见惊了一下。 只见偏殿里,没点一只蜡烛,却亮堂得不得了! “你们这殿内好生明亮啊!”白家夫人先忍不住大叹。 “对了,窗上那是什么,怎么还是鸟兽形的?” 吴夫人这时也觉得惊奇,盯着窗上的明纸,“姜夫人,你们家这窗楞上,糊的窗纸怎么这般精致!” 冬日下过一场大雪,雪光映在明纸上,透出白茫茫的光,显得殿内确实明亮。 而窗纸上的镂空剪花,更是给这映射出来的光芒,添了几分新意,也显得格外有趣儿了。 冯氏笑着点点头,这便上前解释道,“我家刚换了明纸来糊窗,冬日不比夏天,明纸可比丝绢显得屋里亮,还格外防风,这不,有了它,我这白日里连蜡烛和油灯都不用点了。” 众人看得稀奇,心里也不由蠢蠢欲动。 有几个外表光鲜,但家宅却短缺银子的夫人,已经眼馋这明纸,算着能省多少烛蜡费了。 不过省银子还是次要,要紧的是姜家用了,就让她们觉得时兴,忍不住也想试试。 这时,萧夫人清咳一声,跟冯氏打了配合,“别说,这明纸虽没有丝绢贵重,但丝绢用多了,我也看得腻了,回去定要也换成这明纸不可,不知姜夫人是从哪里得来的?” “这个啊,便是那招了雪灾的岫城所产,咱们若当真都能买上一些,还算是赈灾积德了。”冯氏故意大声。 这话一出,吴夫人她们赶紧过来,纷纷拜托姜家帮忙捎带。 冯氏笑着一一记下,心里忍不住夸着闺女,还真是琢磨透这些贵户的心思,果然跟风才是人的本质。 很快,眼看戏班子要上台了,众人说笑过后,正要落座。 吴夫人她们几个左右张望,不知小公主人在何处,生怕她错过了戏班开场。 而就在这时,小糯宝终于“叮铃哐当”地现身了。 “大家都到了呀~” “本公主来迟了,来给大家赔个不是!” 小胖丫奶声奶气地说着,这就扯着皮裙裙摆,踩着小羊皮鞋子迈进了大殿内。 众人才刚抬头,便瞬间眼前一亮! 小奶团子穿上身的,依旧是一套异域装扮,本就足够惹眼。 她今日梳了一对花苞头,头上别着一双蝴蝶岫玉短簪,胸前戴着只珍珠岫玉牌子的软璎珞,手里还拿了只岫玉做的玉如意,玉如意雕刻得精致极了,上面还刻了一圈吉祥经文。 异域的袄裙艳丽,但岫玉的清丽反倒更被衬出,显得格外夺目。 吴夫人她们连忙上前,“公主今日这是身什么打扮?手里的玉好生漂亮,可是和田翠玉?” 小糯宝晃了晃小手指,爱不释手得举起玉如意,“这个是岫玉呢,可是好看了,萧哥哥给我带回来的。” “岫玉……”身后的白夫人迟疑一下,“岫玉都是便宜首饰铺子才有的,卖不上几两银子的东西,也有这么好看的?” 冯氏摇头打断道,“论起温润,和田玉当排第一,但是若说清透,还少有能比得了岫玉的,只是大伙平时不多买罢了。” 小糯宝朝着老娘眨眨眼睛,这就笑眯眯地跑过来,围着众人转了一圈。 白嘟嘟的小丫头,似乎瘦了一圈,再配上如此淡青清丽的玉石,看得人是满眼喜欢,瞬间觉得这玉都跟着上档次了! 吴夫人宛如一个“死忠粉”,看着小胖丫这般萌人,也不再去细看岫玉的做工,直接拍桌子而起。 “公主戴的东西,肯定没有不好的!”吴夫人激动道,“之前都是咱们眼拙,只挑价格,真是俗人一个,要我看,这岫玉还真是美玉里的遗珠,我也得定一副岫玉头面!” 萧夫人赶紧帮腔,“那我可也得让我儿子,多为我买些岫玉首饰,正好离过年也不远了,大伙不置办过年的新行头吗?” 妇人们待在深宅大院,平日里最爱的,莫过于首饰装扮了。 被她这么一说,众人都赶紧凑在一起,这就商量起买什么好。 “正好我缺对好镯子,一直买不到可心的,不如就弄一对公主手腕上同款的吧!” “玉如意可是好东西,还有公主戴的璎珞,这些我都要买。” “年节时我还得回乡走亲戚,不如也买上些岫玉玉饰,价钱不贵,但拿出来也算体面!” 眼看众人都对岫城的物件感了兴趣,小糯宝笑得见牙不见眼,偷偷和冯氏对了下小巴掌。 等到戏班子上台后,一个个不由得傻了眼。 就见座位上的贵夫人们,是看都懒得看他们一眼,只知道围着一个胖乎乎的丫头,转来转去…… 很快,岫玉和岫城的明纸,便在贵户之中,风靡一时了。 而民间百姓们的喜好,往往也都是跟着权贵们走。 眼下,岫玉在京城大火,百姓们难得也有了个买得起的时兴物,忍不住跟起风来。 而岫城那边,玉饰和明纸纷纷往京中运送,就连灾民们也得了活计,每日忙着给明纸剪花,这营生就又转起来了! 朝廷不用再费银钱,灾民们的活路,就有救了! 别说是萧兰衣他们,就连朝臣们都没有想到,这次赈灾会这般顺利。 早朝时,众臣都忍不住议论纷纷。 “谁想的这么妙的主意,要我看,此人简直是配享太庙!” 第545章 人传人的夸夸现象 穆亦寒稳坐上座,听着 这么机灵聪慧之人,还能是谁? 当然是他的宝贝疙瘩了! 原本,这时辰早朝都该开始了。 可吴雀刚抬起拂尘,又被穆亦寒一个眼神打住,等等,他还要再听会儿给闺女的彩虹屁呢。 终于,这时不知是谁来了句。 “怎么,你们竟还不知这功臣是谁,未免也太孤陋寡闻了!” “就是咱们福星公主啊!” “是她在府上带头用明纸、戴岫玉,所以我家夫人回来后,才像着了魔似的,不光把府上每个住人的屋子,都换了新窗纸,甚至就连狗窝都不放过!” 众臣们睁大双眼,心中只觉震撼。 公主不过四岁多,竟就能有这般本事? 若换是他们的孩子,能会上街打个酱油,就已经算不错了。 看来,还当真是龙生龙凤生凤,国师生的闺女,都自带治国属性啊。 朝臣们缓过神来,这便赶紧对着上座拱手,脸上满是敬畏。 “国师大人英明神武,就连咱们的公主,都随了您啊。” “有这般聪慧爱民的公主,我们南纪定会千秋鼎盛!” “公主当真是及时雨,解了咱灾民困境,能有她是我等之福啊!”众人齐声高喊,同时又纷纷跪地,语气充满了心悦诚服。 穆亦寒面上虽然平静,但是心里早就疯狂跳跃,就喜欢听乖宝挨夸。 吴雀也笑得眼睛成缝,赶忙记下朝臣的彩虹屁,等回到龙轩宫后,还要讲给春梅她们呢。 今日早朝,所说要事不多。 围绕的主要还是岫城。 穆亦寒有意无意之间,又把小糯宝主动拿出体己钱,要给他充入国库一事,透露给了大臣们。 于是乎,众人更是感动得差点流泪。 一时间,对着小糯宝的夸赞和爱戴,也在朝堂中,出现了人传人的现象! 待散朝后,大臣们赶忙回家,绘声绘色地说给家眷们。 不出两日后,小糯宝的美德,便又从各府众人的嘴里,传到了街上。 京中百姓们得知之后,无不觉得惊讶。 不敢想,这次岫玉和明纸的时兴,竟是四岁公主为救灾民之策! 历朝历代,爱挥霍的王孙贵女,那是数不胜数。 可到了他们这一朝,唯一的小公主,居然不以骄奢为熬,还是个会忧国忧民的。 这简直是万民之福啊! 百姓们和朝臣一样,感动得五体投地,甚至连一些本不喜跟风之人,现下也都掏了银子,非要买上些岫玉不可。 公主都带头救灾民了,他们又怎能拖后腿。 穆亦寒时不时就打发吴雀出宫,混入市井乔装偷听,听到一箩筐对糯宝的支持后,再回来告诉他,满足这个老爹的爱女之心。 而得知国师父女威望大增,赌坊那边,顾依依却皱起了眉心,大为困惑了。 “阿犬,街上百姓当真都这么说?” 赌坊掌柜垂着脑袋,“没错,他们都说,如今南纪能有国师和公主,是万民之福,今年赋税减了,日子也安定了,以后定会……会迎来个百年盛世。” 顾依依陷入一阵回忆。 手指紧紧抠进掌心。 可是不对啊…… 她明明记得,自己穿进的这本书中,到了眼下这时间点,穆亦寒作为大反派,正是声名狼藉,人人喊打之时! 到底中间发生了什么? 为何他会口碑大变? 说好的暴君,说好的群起而攻之呢?怎么反倒成了一代明君! 顾依依忍不住拍桌起身,俏生生的瓜子脸上,涌上一股烦躁。 她的计划,本是在南纪百姓水深火热时,出来改朝换代,接着再一统各国,好让她的名字能在此流芳百世。 可不想,南纪人竟这般有眼无珠? 那就别怪她不等了。 直接让他们见识下火器的威力就是! 顾依依扭头看向掌柜,“阿犬,传消息回瓦剌!” “让火器大军加紧训练,做好准备,待到来年开春时,就是我们瓦剌铁骑,踏平南纪之时!”她猛的眯紧双眸。 而此时此刻,瓦剌正从各邦国,花大银子豪购石脂。 为了打造更多的火器,瓦剌王室听从顾依依的话,甚至不惜强加苛税,也要挤出买石脂的银钱。 百姓们起初还能忍受,但入了寒冬,本就食不果腹,竟还要饿着肚子再交一笔人头税。 看着家中嗷嗷待哺的孩儿、枯瘦如柴的老父母,瓦剌人渐渐从叫苦不迭,变成了心有怨怼。 只是饶是如此,瓦剌人打造的火器,却仍是古早形制的。 一把火铳,最多也只能装有三枚弹头。 顾依依虽有先进武器在身,但瓦剌却没有林春来那般能人,能把她的火器拆分复刻出来。 对此,顾依依并不在意,只想靠火器的数量取胜。 只是她并不知,此时在远离京城二百里之外的沧城,林春来已经“托她的福”,制作出大量的手榴弹。 而她所上供的两把长枪,也被林春来破解出来,图纸都画好了…… …… 一晃又是个大雪天,好在岫城未见落雪。 几辆载满了岫玉首饰,还有刚剪出来的花形明纸的马车,正浩浩荡荡进了京中。 萧兰衣劳累了数日,这回换他歇歇,由阿黎随行押车。 阿黎把货物交付出去,便拿着得来的银子,买上一批米面粮油,就又满脸是笑,准备回岫城发给灾民了。 临着离京时,他当然得去把成果,汇报给小糯宝和国师。 穆亦寒看他瘦了一圈,冷哼道,“本座是让你去赈灾的,你怎么倒看起来像个灾民?若是只顾着当差,饿坏了身子,可别想着回来报工伤。” 小糯宝笑着蹦蹦跳跳,知道爹爹就是个嘴硬心软的。 所以,关心的话当然得由她来说,她这就抱着一个大包袱,放到了阿黎怀里。 “阿黎叔叔,快把这个拿上,回去的路上好留着吃。” 这里面,有她从家里带的两盒“乌云踏雪”,还有几筒封好的羊乳茶,里面都放满了小料。 阿黎打开看了一眼,就俯身吧唧糯宝两下,“真是我的小祖宗啊,有了这些,路上可就顶饿了,我再留一盒给萧兰衣吃!” 他这边前脚刚走,后脚姜丰泽就从沧城回来。 得知雪灾之事后,姜丰泽连家都不打算,这就要去追上阿黎,一起前去岫城。 他和萧兰衣分别多日,本以为这次回来能够相聚,却不想,又成了董永和七仙女,所以他说什么也得跨过鹊桥,跑去找人才行。 吴雀在一旁忙拍马屁,“不愧是公主的三哥,伯爷这般在乎灾民,真是让奴才感动。” 穆亦寒揉了揉眉心,直接戳破道,“亏得你在本座身边这么久,这都看不出来,他哪里是惦记着灾情,分明是记挂在岫城的那个人。” 小糯宝忍不住笑鼓了小脸,手脚并用爬上爹爹的腿,父女俩就是一阵挤眉弄眼。 这还用说吗? 能让丰泽“弃”家门不顾的,当然是萧兰衣啊。 吴雀却是没看明白,挠了半天后脑勺,最后才一拍大腿,眼睛瞪直了。 “奴才明白了,莫非伯爷惦记的……是阿黎大人!” “啊啊啊,春梅,喜子,你们快过来,我知道为何阿黎一直不成婚了……” 第546章 闹了个大乌龙 眼看吴雀闹了个大乌龙,小糯宝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笑得她不停打滚,小肚子都快笑疼了。 “哈哈,坏了爹爹,等到三哥他们再回来,吴总管非得遭殃不可!” 穆亦寒无奈地合上眼。 吐出一口浊气。 眼前似乎已经浮现出,吴雀被阿黎他们仨,追着揍到屁股开花的画面了。 不过好在是冬天,衣裳穿得厚些,倒也能抗打一点。 只是这番乌龙闹下来,几个爱慕阿黎的小宫女,夜里可就要躲被窝里抹眼泪儿了。 而姜家这边,冯氏刚听说丰泽从沧城回来了,正要帮他晒被子呢,谁知又得了消息,说他又奔着岫城去了…… 冯氏这个当娘的,隐约觉得像是有什么“狐狸精”,把她儿子勾去了,可她又说不上来是什么人。 这时,她才算是真正体会到,萧夫人等不到萧兰衣的感受了。 于是俩妇人凑在一起,磕着五香瓜子,对着俩儿子可是抱怨到了一通。 “我家那萧兔崽子,性子就是好动,得亏有你家伯爷帮忙看着,要不然还不知能野到哪去。” “我家丰泽也好不到哪去,多亏了岫城还有兰衣在呢,我倒也就放心了。” 姜丰景放课之后,回来听到这话,扁了扁小嘴儿,忍不住偷偷腹诽。 好家伙,这俩娘还蒙在鼓里,不知道“抢了”她们儿子的,正是她们嘴里的大好人。 这还真是被人卖了,还要帮忙数钱的主儿啊。 这时,小胖丫披着爹爹的黑狐大氅,扯着郑嬷嬷的大手,从宫里回来了。 丰景丢下驼皮书袋,抱起胖墩妹妹,带她回里屋吃刚买的山楂糖葫芦了! 糖葫芦裹着长长的糖衣,闻着甜香诱人,可无奈里面的山楂太酸,一般吃到三四颗,小糯宝就吃不下了。 不过剩下的几颗她也不舍放下,总要伸着小舌头,把糖衣舔了个干干净净,再把湿漉漉的山楂树,丢到一边。 不多时,日头西斜,渐渐隐入一片晚景中。 等到天色黑透,丰苗也提着油灯,和吴大夫一起说说笑笑回来了。 这次,吴大夫连收了多日的香料。 可算把杨老板先前的预定,全部都收入了囊中。 而丰苗凭着他这张三寸不烂之舌,还有那一肚子歪理,愣是帮吴大夫,省下了将近八十两的差价。 不过光是这样还不算完,等冯氏她们出来迎人时,丰苗露出豁牙,朝李七巧神神秘秘地招招手。 “这孩子,带我去厨房干啥?” 李七巧正觉奇怪,就见丰苗把油灯往灶台一撂,打开了一个皮袋子。 浓郁的香气直冲天灵盖! 李七巧差点惊呼出声,“这是可可粉!丰苗,你从哪儿弄的这个!” 丰苗嘚瑟地叉着腰,“陪吴爷爷收香料时,顺便跟那些行商们,买到了一些。” 家里的可可粉不够用,但他若是大张旗鼓地收,那未免太过惹眼,肯定会让人知道,这可可粉是好东西。 再加上,现在好多人都盯着姜家。 就是为了想知道,乌云踏雪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所以就更得谨慎再谨慎,可不能让外人看出什么,不然就漏了自家的聚宝盆。 所以,丰苗借着和吴大夫收香料时,故意去翻那些商贩的存货,若是看到有了,就佯装随意地问上一嘴。 就这样,他一共收回了三大袋子。 而那些行商们只当他是出于好奇,却是怎么都不会怀疑,这可可粉能做出美味来。 李七巧欣喜坏了,揉着丰苗的头发就克,“太好了,有了这些,咱们又不知能做多少乌云踏雪,丰苗你就说吧,想吃什么二嫂给你做!” 丰苗舔舔嘴巴,别说,他还当真有一样嘴馋已久的吃食。 是他在走商的路上,在天水一家农户里吃到的! “二嫂,你说的可当真?”丰苗咽了口水,一脸期待道,“那明日晌午,我把食谱子说给你听,到时候你照着做就行,那东西又麻又辣,妹妹肯定也能爱吃!” 李七巧一口应下,又忍不住好奇起来。 能让丰苗牵肠挂肚的,到底是个什么吃食。 等到了第二日,小糯宝伸着短胳膊短腿,从拔步床上爬起来时,已经是太阳晒小腚的时辰。 她揉了揉小瘪肚,抓起件花棉袄,就想先去小厨房垫吧两口。 谁知才刚走到廊下,就听见一阵惊呼,正从厨房里传出来! “这看起来红通通的,能把人嘴巴都辣肿,娘差点以为不能吃呢,没想到吃起来竟然这么香,还越吃越上瘾!” “是啊娘,丰苗给我的这个辣椒,味道和咱们北地的完全不一样,真是吃了个新鲜!” 小糯宝一听鼻子忙嗅了嗅,顿时一股香辣气息,就朝着她围了过来。 这时,只听丰苗嘚瑟地大笑。 “嘿嘿好吃吧,这个叫天水麻辣烫,在我们去塞外走商的队伍里,可就属它最火了!” 第547章 笨鸟才需先飞 小糯宝口水快淌下来,赶紧吸溜回去,这就倒腾着小短腿,跑进厨房来要投喂了。 “什么是天水麻辣烫?” “到底有多麻多烫,快让糯宝来尝尝看,娘!”小胖丫急巴巴凑过来。 冯氏赶紧捞起一筷子,递到了胖丫嘴边。 大白瓷碗里,只见什么粉条子、土豆片、藕片、猪肉卷,都混在一起,里面全是红通通的辣椒! 小糯宝才吸了一口,就惊艳得眼睛晶晶亮,“这也太绝了叭,五哥,这个是真的好吃。” 丰苗一听妹妹喜欢,这便把带回的天水辣椒酱,统统都拿进了厨房。 “做这麻辣烫的精髓,就在于这个辣椒酱呢,二嫂,既然咱家都爱吃,那就留下它们,给你做饭用吧。”丰苗高兴道。 很快,天水麻辣烫的香味儿,就顺着小风,飘得满院子都是。 姜丰虎和吴大夫正在前院理着香料,这时,吴大夫鼻子一动,撇下香料就撒丫子往厨房跑。 “丰虎,快,那边有好吃的,咱们快去!” 一顿麻辣烫,连桌子都不用放,大伙捧着碗蹲在灶边,就吃得满嘴喷香。 小糯宝穿得一身花棉袄,也不怕身上蹦上油点子,吃得摇头晃脑,别提有多享受。 孙春雪捧着大碗,吃完还直摸肚子,“都说是酸儿辣女,娘,我这么爱吃辣的,是不是能生个闺女了?” 眼看她生闺女的癔症又要犯了,丰苗打了个饱嗝,抱着刚吃饱的妹妹就溜了。 孙春雪放下饭碗后,刚想找小姑子帮忙看看,谁知人早就没影儿了,就剩个春哥儿牌“擦嘴小抹布”,坐在她的板凳上。 吴大夫大吃一顿后,抱着饭碗走不动道了。 “呜呜,七巧啊,你的手艺还是这么好,你说等我回了大柳村,要是还想吃你这手艺,那上哪儿弄去啊。” 李七巧的手艺天下无双。 而小糯宝更是仅此一“份”,别地儿没有啊。 吴大夫突然拍灶而起,做了个决定,“我想好了,不回去了,就赖在京城不走了。” 正好,孙春雪还怀着身子,他虽不能接生,但帮着料理身子,也是稳妥的。 而且,沧城那边,林春来还大伤初愈,弄不好还有用得着他的时候。 冯氏她们一听,当然是满心高兴,巴不得能留他在京中长住。 “不走了好,那就在我们府上住下,到时候有个头疼脑热的,我们可就要叨扰您了。”冯氏笑着点头。 说罢,她这就带着俩儿媳,去了厢房那边,可得收拾出两间上房,一间留着给吴大夫长住。 另一间便留给他当药房。 有了吴大夫的“入编”,姜家的“队伍”又壮大了,可就更加热闹了! 等到丰年和丰景晚上回来,众人吃了桌丰盛的,就当是来欢迎吴大夫了。 姜丰年满心高兴,想起慈幼局的孩子们,便道,“吴大夫,若是您能得空,不如哪天去我的慈幼局坐坐,顺便也给孩子们看看身子。” 慈幼局的孩子们,都是没爹没娘的,全靠着他来上心。 吴大夫求之不得,第二天就拎着药箱子,跑去慈幼局发光发热了,还被孩子们好一通扯胡子。 姜家的日子就是这般,忙里偷闲,又从来不缺温馨。 不过相比之下,小丰苗似乎显得太闲了,自打归家之后,他便只是出门闲逛,似乎把从关市带的货物给抛到了脑后。 再不谈做生意的事儿。 原本,还以为这个小奸商一回来就会钻营生意,冯氏还担心他不多陪陪家人呢。 不曾想,这小子却反其道而行之,居然不慌不忙,似乎也不急着赚钱了。 有几次,冯氏还想要问问丰苗,但是姜丰苗都打着哈哈,直接搪塞过去。 冯氏觉得好奇,这天收拾被褥时,终忍不住和李七巧嘀咕起来。 “我听萧夫人说,他们这回商队带回的货物,少说也花了上万两,可怎么还不见丰苗和萧老夫人出手,就这么一直囤在库房里啊?” 李七巧掸着床榻上的灰,细想了下,“这些天,我看到外面的商铺,到处都在卖塞外的物件。” “什么宝石首饰,皮制的衣物,还有些虫草、红花的,卖得都可火热了。” 冯氏一听不由更是着急,“那他们再不出手,要是失了先机,那再做买卖不就没优势了吗?” 李七巧垂头想想,“娘,我想丰苗兴许有别的打算,咱们就且看着他怎么弄吧。” “这孩子,和糯宝一样。有什么事情都自己拿主意,就喜欢卖关子,娘问了他也不会说,咱们只能等着了。”冯氏无奈摇头。 而就在这时,小丰苗却还在外头闲逛,看着四处可见的塞外用品,呲个大白牙直乐。 街市上,和李七巧说的一样。 到处都是塞外来的东西。 首饰铺子里,难得少了些金银玉器,多的是一些绿松石、蜜蜡等物件,看得让人新鲜。 而成衣铺子里,也有一些皮草做的袄裙,才刚刚摆手就非常的抢手。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塞外来的香料、玩具,以及一些补品,可以说是应有尽有。 而百姓们兜里有了闲钱,都想出来买个新鲜。 小丰苗看得很是高兴。 他何尝不知道,做买卖,抢占先机很是重要。 不过,有时候比先机更重要的那就是时机了。 而他等的,就是一个时机呢。 做生意,讲究的天赋,而不是努力。 只有笨鸟才需要先飞。 而他只需要静待时机,再在合适的时候,出来一鸣惊人即可! 不过,就在小丰苗站在街上,叉着腰洋洋得意时。 突然间,一匹快马和他擦肩而过,差点给他撞了个趔趄。 丰苗吓得跳开,等一抬头,就见前面的人也勒住了缰绳,正在回头看他有没有事。 “杨二叔?原来是你?”丰苗惊讶地问出声。 杨二刚从城外回来,抹了把汗珠,一看原来是丰苗,就喘着粗气道,“丰苗,糯宝她在不在家?” “我有要紧的事要找她,我从岫城运进京的东西,路上遇到点状况!” 第548章 帮你们加把火 丰苗一听觉得要紧,可是不敢耽搁,爬上杨二的马屁股上,就带着他一块回家。 杨二本是和辽东营的弟兄们一起,跟着萧兰衣去了岫城的。 这次,灾民刚剪出一批明纸,装了整整五个马车,便是由他带人运回京城。 等到了姜府之时,小糯宝正坐在冯氏怀里,和来府上的吴夫人,一起唠着闲嗑呢。 以为是岫城的特产有了状况,小糯宝连忙跳下了地,急道。 “杨二叔叔,出了什么事情,这次就你自己回来吗?” 杨二连口水都来不及喝,这便赶紧道,“糯宝,你三哥他们派我送明纸回来,但是走到离京郊二十里时,遇到了几个怪模怪样的男人。” “起初我还没有留心,但后来听他们偷摸说着瓦剌话,便起了疑心,趁着他们几个去撒尿时,捡到个落单的给敲晕了,这就给带了回来。” 说罢,杨二赶紧跑去门外,解下马屁股上的一个麻袋。 里面竟然装着一个活人! 丰苗一拍脑门,他就说呢,方才怎么觉得这黑马跑得快断了气,原来是加上他一共坐了三人。 小糯宝瞪大眼睛。 看到眼前的瓦剌人,衣襟里竟然有个奇怪的袋子,正是她从顾依依的供品里,发现的点心袋子。 小胖丫隐约觉得有点猫腻。 弄不好,此人便是顾依依的手下。 她这便让杨二把麻袋口扎上,跟着她一块回了趟宫,赶快交给爹爹处置。 虽说小胖丫已经从顾依依手里,弄到了火器,和好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吃食。 但是,要是能够探知顾依依的下一步动向,那便更好不过了。 穆亦寒得知之后,立刻把这瓦剌人下入大狱,还给了杨二赏金,夸他办事得力。 等那瓦剌男人苏醒过后,睁眼看见的,便是黑压压的天牢了。 “说,此次你是要出京,去什么地方?” “可是要回你的老家瓦剌?” “你们的圣女,让你带什么消息回去?如实招来,不然,你这幅臭皮囊可就别想要了!”黑甲军拿着烙铁审讯。 随着一阵皮肉烧焦的味道,哀嚎和尖叫此起彼伏。 起初,这个瓦剌男人还想死撑,嘴里发出几声咒骂。 但是很快,他便双眼涣散,看着即将要钻入肺腑的老鼠们,吓得满眼尽是恐惧。 “我说……我说,我不过是个传话的,只是替回母国替圣女传消息罢了……” “啊!!!不要啊……我都说……圣女想要练就一直火器大军,于来年春日,踏平你们的国土!” 人在高度恐惧之下。 就连大脑都会被痛苦吞噬,根本来不及思考能够应答如流的谎话,只能照实了说。 再动过多道酷刑后,黑甲军终于得知,瓦剌不顾百姓反对,豪购石脂,只为了打造火器想要吞并南纪。 黑甲军对此震惊极了。 这便赶快上报给了穆亦寒。 只是穆亦寒听了之后,面色却是平静极了,瓦剌的野心,他早就得知了七、八分。 他眯起双眸,冷冷的音色中带着笑意,“很好。” “好?”来上报的黑甲军困惑抬头。 这好在哪里? 穆亦寒一脸淡定,“本座原先只知,瓦剌狼子野心,却没想到,他们竟然会这么愚蠢,居然牺牲百姓也要支撑打仗。” 既然对方给他递了刀子。 那么就也别怪,他狠狠捅了回去。 穆亦寒这就叫来两个探子,让他们即可动身,前往波斯等国。 “既然瓦剌想要买空石脂,那你们这便联络那几个外邦的使者,就说我们愿意出高出三倍的价钱,去收他们的石脂。” 两个手下不由迟疑,“国师大人,眼下波斯等地的石脂贵如金,咱们当真要买吗?” 穆亦寒却是笑着摇头,“谁说我们要买了?不过是帮着抬抬价钱罢了。” 很快,照着穆亦寒的吩咐,黑甲军的探子这便动身,找到了连带波斯在内的七八个外邦使者。 得知南纪肯出高价,他们连忙通知本国王室,把本就昂贵的石脂,价钱又翻了三倍。 瓦剌刚刚得到顾依依的消息,得知开春便要作战,正觉得热血沸腾。 这时候已是千钧一发,又怎么能在石脂上掉链子? 所以就算想尽一切法子凑钱,也要接住这份贵价,依旧不管不顾地收购石脂。 如此,瓦剌的百姓更是叫苦。 时不时的就会看见官差闯入,向他们勒索苛税。 而瓦剌不擅治国,在这强征石脂税中,又有当地豪绅作梗,更是狠狠搜刮了一番。 瓦剌这边还未出征,但百姓们已经难以忍受,甚至私底下,已经有人想要造反了…… …… 另外一边,小糯宝得知顾依依的计划,这便亲自来到沧城,敦促着工坊加快进度。 “林春来,若是现在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你能做出多少个火雷蛋,还有那种新型火铳?” 小胖丫深呼一口气,已经感受到了作战前的紧张。 第549章 忙碌的胖丫头 林春来扒拉着假肢手指,笨拙地数了一番。 最后朝她比了个二。 “二……两千?”小糯宝有点小满意了。 “不是的公主,是两万!”林春来偏瘦的脸颊上,露出一抹憨笑。 “自打出了张、李二位师傅的事后,火雷蛋我改了环节,一人只管一道工序,做起来比从前快多了。” “以工坊现有的人手,一个月内,火雷蛋能做上一万七千只,至于新火铳,也能有三千左右,加一起就是两万了!” 小糯宝嗷的一嗓子,小奶音来了个原地大劈叉,直接尖叫出声。 “什么,竟有这么多!” 这林春来,不愧是她看中的人。 出了一场大难,不仅没有倒下,居然还能越挫越勇,这下子,火器这边是再不用担心了。 “很好,那你加油干!”小胖丫握了握林春来的假手,“能做多少就做多少,这次,咱们要大干一场了!” 她虽不知顾依依来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 但她知道,妄想伤她南纪子民的,就等被她收拾回去吧! 小糯宝的奶声一落,林春来和众多师傅们,都感受到了热血,正浑身充满干劲儿。 谁知,下一刻小胖丫正挥着拳头,准备上马车时,却无奈短腿太短,吭哧一下磕在了车辙上。 “唔!” 小糯宝觉得丢脸,手脚并用爬上马车,就赶紧进去了。 众人也瞬间破功,笑到肚子都疼,林春来还不忘拿假胳膊上的手,抹一抹乐出来的眼泪儿。 等小糯宝回去之后,心也放回了肚子里,就静待瓦剌的动作了。 将近大半天的颠簸,颠得小胖丫屁股都疼,她躺得四仰八叉,在马车里哈欠连连。 穆亦寒出宫来到姜家时,这才知道闺女去了沧城,忍不住心疼起来。 赶在午饭做好之前,小糯宝可算是到家了,一进门就看见爹爹,高兴地牵住他大手。 穆亦寒顺势给闺女抱起,忽然发觉,这小胖墩不再那么压胳膊了。 “怎么样,这趟去沧城,还算顺利吗?林春来他那边怎么样了?” 穆亦寒盯着她瘦了一圈的小脸蛋,眉心微微起皱。 小糯宝搂住爹爹的脖颈,笑嘻嘻地道,“放心吧爹爹,林春来已经跟我保证,新火器的产量肯定能不会掉链子的。” “至于林春来本人嘛,他恢复得也都不错,就是吃饭的时候,假胳膊和他还不大熟悉,有时会吃到鼻子里去……” 穆亦寒脑补了一下那场面,惜才使他心痛了一下,但是又忍不住想发笑。 “你这小丫头,关注点是不是搞偏了?”他点了点闺女的小脑门。 说完,穆亦寒眸底又露出一抹温柔,叹气道,“不过,像是去沧城这种差事,其实爹爹安排个人过去就是,哪里用得着你亲自去?” “你还是个孩子,这岁数正是玩乐的时候,不好太替大人操心了,这样爹爹也会难受的。” 小糯宝一听,乖巧点点头,又孩子气地眨眨眼。 “嘻嘻,既然爹爹难受,那就给糯宝一些奖励吧,这样糯宝也算没白忙活啦。” “糯宝想要金子,还想要好多漂亮衣裳,爹爹给不给买?”小胖丫霸气叉腰。 原本,穆亦寒心里都生出淡淡忧伤了,却愣是被这小财迷,又给生生堵回去了。 “好,正好你祖父母留给爹爹的私库里,还有些别的稀奇古怪,便都给你了,这样可满意了?”穆亦寒语气带着宠溺。 小糯宝小脸一红,兴奋地直挥小拳头。 祖父母的私库? 那弄不好有古董级的宝贝了! 小糯宝高兴得就差打滚了,搂着爹爹的脖颈,不停蹭着口水,“啊啊谢谢爹爹,等吃完午饭,就快让人给我带来,可不许不算数啊!” 厨房那边,冯氏带着两个厨娘,正张罗着饭食招待国师。 这时,就听外面传来胖丫的撒娇、呜嗷、还有尖叫。 活像只刚从洞里被拽出的小土拨鼠。 冯氏摘了围裳,还以为怎的了,结果一细听,原来又是“打劫”亲爹成功了。 “这孩子。”冯氏哭笑不得,“丰苗,你二嫂去山庄做乌云踏雪去了,今晌午不回来,你快让你大嫂把桌子收拾好,一会儿就开饭了。” 晌午,没了李七巧在,两个厨娘做得有些逊色。 不过有着冯氏坐镇指挥,仍然以北地家常菜为主,主菜有“小猪盖被”、豆角排骨、还有一大盆酱猪骨头,肉香混合着酱香气,仿佛是捅了猪窝。 穆亦寒倒也双标起来。 不像嫌弃御膳房那般,对着这单一菜色,也能吃得飞起。 小糯宝坐在爹爹的腿上,小手几乎就没怎么动过,被投喂得像个小松鼠,吃得两颊鼓鼓。 等到午饭下了桌,从沧城这一路的疲惫,终于是找上了小家伙。 让她实在是熬不住,小脑壳一仰,就瘫在爹爹身上睡香香了。 不得不说,小胖丫睡熟后,还是挺不讲究形象的。 小短袄是敞开怀的,里面的衾衣也被她蹭上去了一大截,露出里面白白软软、又圆得像面小鼓的肚皮,再配合着“哼哼”的鼾声,简直没个小女孩儿的样。 穆亦寒有些无奈。 伸出修长的手指,戳了戳怀里的“小肚鼓”,立马收获了闺女“叽里咕噜”的肠鸣…… 桌子上的姜家人都笑了笑。 穆亦寒耸耸肩膀,只好给她衾衣拉下来,又提溜起小胖丫,把她带回卧房的拔步床上,再给轻轻放好。 坐下后,穆亦寒忍不住琢磨。 小糯宝整日跟着大人操心,确实得给她找个玩伴,让她有个小闺蜜,好歹也能感受下童趣。 先前,他倒是有过这种想法。 只是没想到弄去大柳村的,竟然歪打正着,是萧弈那小子。 说起来,穆亦寒微微蹙了下眉,对了,那个小子怎的没了动静。 似乎自从圣女之事闹出后,萧弈也不知怎的,突然就没再露面了。 不过,给闺女挑选小玩伴的事,还是得慎重考虑。 穆亦寒看着小胖丫睡熟了,这就回了趟穆家旧宅,把私库里的东西先倒腾了出来。 两个时辰后,几个雕着梅兰竹菊的紫檀木箱子,就由两名黑甲军,抬进了姜府院内。 冯氏出来先替闺女收下,然后就和丰虎、丰苗他们几个,对着这箱子嘀咕起来。 “看着怪沉的,也不知里头装了啥?”冯氏不免好奇。 “我咋一看这种大箱子,就想到书啊,娘。”丰虎有些做坏地笑。 小糯宝呼噜打到一半,就被二哥摸着脚丫子,给摇醒了。 一听穆家的“传家宝”,竟然又是几箱子书,气得小胖丫脚丫子一蹬,差点歪到床榻 第550章 快去救命 不过当然,穆家的祖宗们可没那么无聊,当真留几箱子书下来。 等冯氏进来后,拍开了姜丰虎,笑道,“你二哥逗你呢,快出去看看吧,里面全是金子做的东西呢。” 小胖丫喘了一口粗气,踩了二哥一脚后,就赶紧跑出去。 几个大箱子里,装的多半都是黄金打造的器物。 大的有金镶玉的炕屏,两侧的支架还雕了凤凰飞天,那叫一个金灿灿的,晃到人眼睛疼! 小一些的,有金盏、金筷、金笔洗,连日常用物都是金,一看就知穆家从前有多富贵。 小胖丫瞪大了眼睛。 两只眼睛里冒出了星星。 原来,自己嗜金如命,竟然还是遗传的,和祖宗们一样! 这就是刻在血脉里的力量啊! 小糯宝笑得嘎嘎嘎,左手一只金炕屏,右手一套金杯、碟,这就坐在大箱子里,打着滚直往怀里搂了。 冯氏被逗得直摇头笑,“这不就是老鼠掉进米缸了吗,看给这胖丫头美的,估计她今晚,肯定要睡不着觉了。” 小糯宝呲出小米牙,嘿嘿点头。 “娘,今晚我就睡这箱子里,不和你搂了,不然我怕它们长腿跑啦!” “还真有了金子就忘了娘。”冯氏上前拍一拍她。 这就笑着叫来丰虎他们,先连人带金都抬进屋里,不然这金灿灿的在院子里,也太扎眼了。 就在这时,府门忽然一开,是丰景回家了。 冯氏回头一看,不由问,“怎么了,这才下午就回来,你们国子监放课这么早?” 丰景甩下脱皮书袋,忙回道,“娘,吴祭酒的夫人要生了,家里的下人把他叫了回去,他高兴坏了,特给我们休沐半天,全当是庆祝了!” 冯氏一听不由笑了,“那太好了,吴夫人可算是生了,不然看着她总带着个大肚子,到哪儿都特别吃力,娘看着都有些心疼。” 孙春雪也忍不住道,“谁说不是,我怀冬哥儿时,肚子比她小了一半,后两个月脚都肿得不行,也不知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妇人们只要提起生产,那心里就是无限的共鸣,只觉做女人不易。 冯氏叹气点头,这时又想起什么,赶紧和郑嬷嬷去库房。 想要翻找一份好的贺礼。 “这女人生孩子,就是半只脚踏进鬼门关,要多遭罪就有多遭罪,咱可得送上一份合心的贺礼,也好让吴夫人高兴,她才能少点身上的疼啊。” 冯氏正在库房里鼓捣着。 这时,小糯宝坐在家里眼皮一跳,眼前却忽然闪过一道黑光! 不好,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小糯宝赶紧坐直了身子,这时就见一颗灾星,顺着吴府的方向就去了。 她赶紧跳到地上,拉着冯氏的手,就要赶紧去吴家。 “糯宝,你这是怎么了?”冯氏还没等反应过来,身子已经被闺女拽走。 正好这时,吴夫人还在他的药房里哼着小区曲儿,小糯宝连带着他一起,都给喊了出来。 “娘,吴夫人那边恐怕要不好,咱们快过去一趟,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郑嬷嬷身手快,一听到小主子号令,这就脚踩风火轮似的,把马车备在了门口。 众人一路风风火火,等赶到吴府时,门口的小厮还想阻拦。 “今日是我们夫人生产!” “我家主人不见客,谁都不……” 他这个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完,就被着急跑出门的管家,给硬生生打断。 “快让开,我得去请大夫。咱们夫人不好了!”管家脸色都苍白了。 小糯宝眸子一睁,扯着他的手急忙问,“可是吴夫人孩子生不出来,我们来看吴夫人,正好也带了大夫来,快让我们的大夫试试!” 管家一听这话,仿佛看到了救星,拱手作揖了之后,就忙带着吴大夫进去。 内院这时候,正乱得像一锅粥。 丫鬟们正不停往外,送出一盆盆血水,屋里叫声连天。 吴青正慌神时,就见小胖丫带人来了,连行礼都顾不得了,“可是大夫来了?” 小糯宝果断点头,看着吴大夫道,“吴爷爷,里面的夫人恐怕是要不好,能不能救回她一命,可就看你的了。” 吴大夫是个男人,不好直接进屋子接生。 他赶紧喊来一个丫鬟,问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丫鬟就哆哆嗦嗦道,“我们家夫人从中午就开始发动了,但是孩子一直生不出来,接生婆说是孩子太大,现在正要硬掏出来,我家夫人快受不住了!” 吴大夫听得大怒,“胡闹!这岂不是不要夫人的命了,孩子哪里能这么生!” 说罢,他看眼前的这个丫鬟太年轻,摇摇头,赶紧让吴青找个懂事的婆子来。 “胎儿一直生不出,无非是胎位不正,你快学着我这手法,去给你家夫人的肚子揉一揉。等胎位揉正了,自然就好生了。” 吴大夫赶紧比划,一套动作下来没什么难的,就是看那婆子稳不稳重了。 好在,吴青给他叫过来的婆子,是从小看着夫人长大的,学会后急忙点头,这就跑到屋子里忙活去了。 听着里面传出来的叫声,吴青的脸色苍白如纸,眼泪也一直流。 早知道生孩子这么费劲,那他宁愿不要这个孩子,可千万不能一尸两命啊。 就在吴青已经跌跌撞撞,快要晕倒之时。 突然,只听屋子里的叫声变弱,随后,一声响亮的啼哭传来! “生了,夫人生了!” “当真是个大胖小子,这胖胳膊胖腿的,才一出生就有半袋米那么重呢!” 屋子里,几个婆子高兴地抱着喜。 只有吴大夫飞快打断,“行了,这是在生孩子,又不是生秤砣,你们管他多重呢。出来就行了,现在赶紧看看夫人,小心产后的大出血!” 说罢,他写下来一张方子,塞到丫鬟们的手里,就让她们快去抓药熬药。 “这是快速回气血的,等半个时辰后,夫人不见红了,就可以给她服下,妇人生孩子最不容易了。” 小糯宝也很着急,小手指一直掐掐算算,生怕吴夫人会有什么不好。 毕竟,吴夫人可喜欢她了,先前得了儋州的稀罕椰子,都要头一时间来送给她。 若是吴夫人当真有什么不妙,那她的心里,肯定是要难过去了。 只是随着手指掐算,小糯宝的眉间,却越发皱成了小毛毛虫。 奇怪,似乎灾光并没有走开。 这时,吴青以为平安无事了, 他双膝一软,就给小糯宝和吴大夫跪下了。 “多谢公主,今日若不是您来得及时,还带了这位神医,只怕我家夫人,就要一尸两命了!” “您就是我家的救命恩人!”吴青红着眼睛,“不然的话,我真不知道今天会怎……” 就在这时,小糯宝突然眸子缩紧,奶声打断了他。 “不好,你先给本公主住嘴。” “吴爷爷,我怎么看到有双子迹象,吴夫人肚子里,好像还有一个!” 第551章 救命大恩人 吴大夫心中一紧! “竟有双子?那快,让里面的婆子继续接生啊,一旦憋久了,母子皆会折损的!”他急的脸都白了。 吴青惊讶抬头,怎么可能还有一子? 再说公主又不懂医术,更没进去搭脉,怎么凭空就说白话? “不会的公主,先前那个大夫来把脉时,没有说过是双……”吴青性子比较轴,语气笃定极了。 吴大夫急得跳脚,胡子都飞起来了,“你这糊涂丈夫,没照顾好自家夫人,还敢质疑我乖宝的本事?信不信我给你一针!” “你还在这儿跪我们干啥,再不起来帮忙,就等着到你夫人坟头跪去吧!” 吴青懵了,他之前就没见过,这么暴躁的大夫。 吴大夫干脆扯开他,叫出里面的丫鬟婆子,快点继续帮忙接生。 丫鬟婆子们急成一团。 进屋后看了看榻上之人,又哭着跑了出来。 “不行啊,我家夫人中午肚子就发动了,被接生婆折腾到现在,力气早就没了。” 小糯宝皱起了眉毛,对吴大夫道,“吴爷爷,还有没有法子救人,就看你的了!” 吴大夫也不含糊,更没有慌张,果断喊来两个丫鬟,先去厨房里拿些吃的。 “乖宝,吴爷爷得进去一趟了,不然只怕里面的母子,真要把命搭进去了。” 吴青恍恍惚惚起身,赶紧命下人拉上床幔,就把吴大夫请了进去。 隔着帷幔,吴大夫抓住露在外面的手,找到穴位后,精准地扎了下去。 这便让丫鬟婆子们快帮忙催生。 床榻上,吴夫人的汗水已经浸湿了被褥。 她听到了外面的呼喊,双手死死抓着被褥,眼眶快瞪到眦裂,用力一喊,可算“弹”出来了一个新生命。 丫鬟们看到床榻上的小小一坨,都激动地哭了出来。 “生了,果然是有双子。” “快告诉老爷,咱们家又多了个小少爷。” 吴青双眸都震颤起来。 等等,竟真被公主说准了?真的是两个孩子? 这可真是神了啊,小公主到底怎么知道的! 看到灾光彻底然去,小糯宝紧绷的小身子,才终于能松成一团棉花,长长吐了口浊气。 卧房里,血腥气息蔓延开来,充满了妇人的受罪和苦难。 吴家的丫鬟和婆子们,给夫人盖好了被子,又把两个小少爷安放好,这就齐刷刷出来。 “多谢公主提醒。” “公主,您和神医救了我们主子的命啊,请受奴婢们跪谢。”她们都哭得厉害。 吴夫人待下人宽厚,府上都是用了多年的老人儿,一个个也是主仆连心,这会子都把小糯宝看成大恩人。 小糯宝摆摆小白手,圆乎乎的脸蛋上,露出了一抹甜笑,“你们家夫人没事就好,那本公主就能放心了,而且你们这次表现也不错,等着和老爷夫人要赏吧。” 吴大夫也是忙了一脑门汗。 现下终于是不暴躁了,高兴地笑了笑,看来他留在京城真是对的,这不,就又救了三条性命。 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他的浮屠塔,是不是早就建得老高了,这就医者的快乐啊。 小糯宝知道吴家还有的忙活,看了看正呆若木鸡的吴青,抿着小嘴巴笑笑,正要离去。 不过这时,卧房的厚门帘一掀,接生婆端着一盆血水,心虚地朝着垂花门的方向走去。 小糯宝瞥她一眼,想到什么,拉住方才带头跪谢的大丫鬟,就小声嘀咕了几句。 大丫鬟瞪着接生婆,本来正想上前撕了她。 可一听糯宝的话后,这姑娘顿了顿,恭敬地点了头,这就朝接生婆走了过去。 “接生大娘要去哪儿?” “我家夫人生了双子,这可是喜事一桩,多亏了您有经验,才能帮我家夫人拖到神医赶来,我们府上还没发赏银呢。” “您可不能急着走啊,就在我们府上住下,待夫人恢复好了身子,赏银少不了您的。”丫鬟姑娘假笑道。 接生婆子一脸惊讶,不过很快就松了口气,盼着那所谓的赏银了。 小糯宝放心点头,这就裹紧貂皮短袄,开开心心地要回家了。 吴大夫也满心欢喜,一路走向马车时,都是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 两日过后,估摸着吴夫人身子恢复些了,冯氏这就装上一匣子贺礼,带着小糯宝去看望吴夫人了。 吴夫人生产大耗身子,这会儿才刚能勉强下地,身子还不能站直。 一听是小糯宝来了,她急得连忙就要起身,“快,快扶我去见救命恩人!” 不等丫鬟们手忙脚乱上前,小糯宝就颠颠地跑进来,高举双手,给她当了回“人肉拐杖”。 “啊呀吴夫人小心。”小胖丫珍珠似的大眼睛里,透出一点点担心。 要不是她跑进来快,方才吴夫人差一点,就要拿脸呛地了。 冯氏也飞快伸手,扶住摇摇晃晃的吴夫人,揪心道,“这时候还管什么礼节,你快躺回去吧,一旦受了风,或是摔了跤,那可怎么办好。” 吴夫人眼泪含在眼圈里,坚持要给胖丫头行礼,“这可不是注重礼节的事儿,实在是公主于我有大恩,我若不是实在不能出门,本来该昨天就带全家,登门好生道谢的。” “现在起码得让我给恩人鞠一躬,不然我这心里,是怎么都放不下的。” 冯氏拗不过她,只好和两个丫鬟一起搀着,看着这个虚弱的妇人,对着小胖丫重重弯了身子。 吴夫人拉住小糯宝雪白胖爪,感激地不停摩挲。 “公主,都说大恩难报,我们母子三人没什么大本事,但欠下您三条性命的恩情,这辈子肯定不忘。” “不管何时,要是您有用得着我们的地儿,只要您开口,我们肯定没二话。” 三条性命。 这是天大的恩情啊。 就算说小糯宝是吴家的再生父母,那都不过分啊。 小糯宝被夸得小脸像猴腚,但也受不了这煽情气氛,小手一挥赶紧打断。 “好啦好啦,那本公主现在就命令你,快进被窝躺下,养好身体再说谢不谢的话!” “是啊,这样就行了。”冯氏也伸手给她摁回榻上。 吴夫人坐回榻上,刚喘了口粗气。 这时,冯氏上前掖被子,想到了什么忍不住问。 “对了,当初给你看胎的大夫,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胎双生虽然少见,但只要是个正经大夫,都能在五六个月后,搭脉摸出来啊?”冯氏觉得有点起疑。 第552章 哪位神仙下凡了 吴夫人这两日,一心顾着休养,来不及复盘这些。 现在被这么一问,她才又坐直了身子。 “说的也是啊,而且不光那大夫糊涂,就连我家请来的接生婆子,竟也毫无手段。”吴夫人忍不住皱紧眉,“当时我羊水都破了,她居然还看不出何时该发力。” “硬是折磨得我,迟迟生不下不说,最后还出馊主意,说我不成事了,只要能把孩子生掏出来!”吴夫人气得脸白。 冯氏吃惊,“这算什么接生婆,这不是花钱找罪受吗。” 两个大人说话时,小胖丫已经蹦蹦跳跳,跑到卧房外面,软乎乎的小手勾住了大丫鬟的衣袖。 “公主?” “记得我之前让你稳住接生婆吗,现在把她叫来吧,该让你家夫人问问她,到底什么来历了。” 很快,几个丫鬟姑娘就撸起袖子,气哼哼地扯着接生婆,把她摔进了里屋地上。 “这是?”吴夫人眯起了眼。 小糯宝哒哒地走过来,抱起肉趴趴的手臂,“就是她!这个接生婆,当天就想偷摸溜走,被我发现了,现在可以好好问问她,到底是打哪儿来的?” 吴夫人也越想越不对。 此人,确实不像个正经干接生的。 她虽然身子虚弱,但心性可不弱,支棱起眼皮儿就喊道,“来人,把这害人性命的婆子,丢到外面的雪地上,我不喊停谁都别停,我倒想问问她,到底为何要害我遭那么大的罪!” 接生婆老脸一白。 被丢在了地上,就迎来了一顿拳打脚踢。 很快,这老货扛不住了,嘴里呜嗷哭喊,“求夫人饶命,我以前是在先长公主府上,烧火做饭的一个粗使婆子,长公主去南省前,记恨您家当初没帮她们说话,所以才让我过来捣乱,冤有头债有主啊,我也是收钱办事。” 先长公主? 吴夫人听得震惊,“原来是这么回事,难怪先皇后难得好心,肯给我引荐什么大夫和接生婆,原来是安的这份心!” 小糯宝和冯氏听得一脸懵。 什么长公主,先皇后?她们怎么没听说过这二人。 吴夫人喘了口粗气,这便解释道,“我们说的那二人,是慕容皇室留下的余孽,如今已经不在京中,被国师大人撵去南省了。” 当初,慕容老皇帝嗝屁后。 他留下了一大堆的莺莺燕燕,还有一个皇后和一个公主。 穆亦寒把这些余孽,统统赶到皇宫外宫居住。 至于那先皇后,则连住在外宫的资格都没有,被穆亦寒强行驱逐。 不过国师此举,其实是为了“钓大鱼”。 那先皇后母族势力颇大,主要集中在南省权贵之中,放她这只“母老虎”归山,就是为了让南省旧族蠢蠢欲动,从而一网打尽。 在被撵走之前,先皇后和先长公主,曾经登过吴家的门,想要让吴青等大臣,在朝堂上帮她们说一说话,好歹让她们可以继续居住在内宫。 可是吴青,早就厌烦了慕容皇室,又从来不参与党争,又怎么可能会躺着趟浑水,结果不曾想就埋下了隐患。 想到这对母女,差点害了自己性命,吴夫人气不打一处来,但又无计可施。 不过小糯宝却是安慰道,“不要生气,气坏了自己身子可不值,而且,善恶终有报,以后定有给吴夫人出气的时候。” 吴夫人听了这话,心里的郁闷可算有了出口,握住小糯宝的手,就不停点头。 至于门外那接生婆,可就别想逃过了。 吴夫人命下人把她外衣全扒了,拿麻绳五花大绑,捆成了大闸蟹,丢到京郊没人的地儿去。 数九寒天,如此待在外面,不出五个时辰,人就会冻死。 至于有没有人路过相救,就全看这婆子的命了…… 吴夫人给她活命的机会,就看她自己,有没有这份运气了。 等到料理完了接生婆,吴夫人想起什么,又忙让丫鬟把俩孩子抱过来。 “公主,这俩孩子可是托了您的福,才能够降临世间的,要不就由您,给他俩赐个名儿吧。” 丫鬟们欢欢喜喜,要去抱来俩小子了。 可是不巧,头一个出来的哥哥,这会儿正在奶娘怀里,嘬嘬得正是香甜。 于是就只把最小的那个,先给抱了过来,让糯宝看看。 小胖丫也好奇孩子长啥样,结果等襁褓一掀开,就见一个皱巴巴的“小老头”,正朝她咧嘴要哭,激动得不停蹬腿踹脚。 小糯宝被丑得捂住眼睛,偷偷吐了吐舌头,怎么长得这么难看啊。 冯氏看出她的心思,赶紧拍了下她后脖颈,“小孩子在羊水里泡久了,刚出生时都这样,等过个七八天皮展开了,也就好看了。” “你五哥出生时,比这还夸张呢,当时整个手脚都皱成了鸡爪子,给你大哥他们丑的够呛。” 吴夫人被逗乐了,丫鬟们也跟着笑了。 而这时,正在家里画街市草图的丰苗,突然打了个喷嚏。 “去去去,谁在背后骂小爷?” “难不成,是我走商时,骂我讲价太狠的那几个塞外人?”小奸商摸摸鼻子,“树敌”太多,让他都不知道该怀疑谁了。 小糯宝缩缩脖子,正要重新再看看那“小老头”。 谁知,就在她迈步上前时,襁褓却突然飞出一道银白光芒,紧接着一片白茫茫的神迹,就笼罩在吴家小子的眉心! “这是神迹之光……”小糯宝一激动,奶嗝都打出来了! 难道说,有九重天的熟人,下凡转世了? 第553章 当小姑奶奶了 若真如此,那她可就有个伴了! 小糯宝兴奋极了,小胖拳捏得左摇右晃,赶紧查看起小奶娃的元神,看看他究竟是何人。 很快,等精神力拨开神迹后,她就看到了一副奇怪表象—— 画面里,几只胖嘟嘟的仙雀,正围着司命仙君,叽叽喳喳地飞。 这家伙坐在云仙台上,嘴里还哼哼瑶池仙曲。 谁知突然身后伸来只大脚,把他踹下仙台,坠入了凡间。 还就掉在了吴府上空! 什么?小糯宝差点惊呼出声。 是司命,吴家的小奶娃竟就是司命! “哈哈哈,我居然成了你的救命恩人,哈哈司命,好久不见,真是太巧了啊!”小胖丫抓起小奶娃的手指,这就抱着肚子,笑得不成样子。 也不知是哪位大神。 居然敢把司命,说踹下来就踹下来。 襁褓里,小司命皱着小脸蛋,嘴里“咿咿呀呀”的,可是气恼坏了。 还能是谁? 当然是宠你的昊天大帝呗。 就因他先前多嘴,羡慕昊天轻易就给福星升了阶位,调侃不如自己也下界走一趟。 谁知,昊天大帝就真不留情,问都不问,就一脚给他踹下了凡。 司命捂着自己屁股,跳下来时,本故意挑了个胎死腹中的小娃娃,想着能尽快回去…… 可谁能想到啊,这小仙子出手了,不仅救了他的凡身。 还让他只能继续留在凡间…… 小司命越想越苦逼,使了吃奶的劲儿,扑腾着小脚想碰糯宝,不过却因力气太小,只能踢了个寂寞,还把自己累到大喘气。 【小仙子坏,现在本仙回不去了,真是造孽啊!】 小糯宝笑得更起劲了,粉嘟嘟的小巴掌,不停用力拍着,可算有神仙和她作伴了。 这时,吴夫人正听得愣神。 “公主,您方才说什么思明?思明是谁啊?您是在和我这小儿子说话吗?” 冯氏也觉得不对,知道闺女似乎又要神神叨叨了…… 她怕乖宝露馅,这便道,“这孩子说话不利索,听她的意思,大抵是想给您家的小娃娃,起名就叫思明吧。” “不过,起名是人生大事,可不能听她个孩子的,她才认得几个字啊,回头还是让吴大人给起吧,可别耽误了孩子一辈子。”冯氏又摆手道。 吴夫人却满眼欢喜,“思明?君子擅思,自当光明磊落,这寓意极好啊! “谁说公主不会起名,换我都想不出呢,就叫这个名了!”在她眼里,小公主哪哪都好,就连蹦个屁,肯定都是香的。 小糯宝调皮地眨眨眼睛,小脑瓜一歪,这时又想到什么,带着奶膘颠颠地跑到床边,拉起吴夫人的手。 “我看我和这小弟弟投缘,不如,就再让我和他认个亲如何?”她笑嘻嘻地问。 吴夫人眼睛唰的亮了。 能和公主认亲,她当然求之不得,就怕自己提起,会显得太过攀附,没想到公主竟肯主动说出口! “这敢情好,多谢公主肯赏脸,可是我们母子的脸面呢。”吴夫人激动起身,“不过要是认个义弟或是同辈亲,太折煞他了,您是他的救命恩人,辈分需得比他大些才成。” 小糯宝早就想好了,捂住小嘴儿,臭屁地咯咯出声,“嘻嘻,那不如,就让我当他姑奶奶吧,以后他只管唤我小姑奶奶如何?” 襁褓里,猛的爆出一阵啼哭! 响亮得把满屋人都吓了一跳。 小司命哇哇张大嘴巴,拼命地扭着小身子,他不愿意! 这不是占他便宜吗。 呜呜呜,小仙子欺他还是个孩子啊。 谁知,丫鬟们这都大喊了起来,“夫人,小少爷哭出声了,他终于哭出声了。” 吴夫人摸着心窝口,也更高兴了,“出生两天了,一直都像是病猫崽似的,都说孩子不哭养不活,我还怕他有什么不好呢,没想到一听要和公主认亲,就终于会哭了,说明公主当真是他贵人啊!” 于是乎,这小姑奶奶当然更得认下了。 吴夫人赶忙让丫鬟抱着小司命,对着小糯宝磕了三个响头,算是行了这认亲礼。 小糯宝也还了礼数,笑嘻嘻地围着司命转一圈,把他气哭到打嗝后,这才摘下一只金珠珠手串,拴在了他的小脚腕上。 等回去后,冯氏捏着胖闺女的脸蛋,气到无奈。 “你说你这丫头,怎好让人家叫你姑奶奶,凭白就添了这么大的辈分?” 小糯宝赖在娘的怀里打滚,像个二皮脸似的,理直气壮地嘿嘿。 “辈分大了才好呢,起码我不吃亏啊,以后谁都是我小辈!” “你可拉倒吧,辈分都是各算各的,你以为谁家都和吴夫人似的,这么纵着你胡闹啊。”冯氏抬起大手,拍在闺女小屁股上,拍得她嗷嗷叫唤。 很快,马车这就回了姜府。 小糯宝在车里闹腾够了,捏捏小扁肚,正想问娘晚上吃什么。 谁知这时,就听一声惊呼传来。 “什么,五千两?” “你要这么多银子作甚?莫不是和那些纨绔公子哥一样,学了什么坏?” 前院里,听完丰苗的狮子大开口,丰年担心极了,眉间都皱起来了。 第554章 竟要这么多银子 小糯宝听到有事,从冯氏怀里翻滚出来,像个小胖球似的,蹦到了地上。 “什么五千两,大哥五哥,你们在说什么银子啊?” 一听到和银钱有关的事,她个小财迷,雪白的小耳朵尖都竖起来了,带着一点点粉色。 丰年担心道,“糯宝,正好你们回来了,刚才丰苗真是疯了,问我和你二嫂存了多少银子,一张嘴就是要五千两!” 冯氏眼睛一抬,冲过来道,“你这孩子,要这么多银子干啥,可别真是学了什么坏。” 丰苗急得一蹦三尺高,脸都红了。 “什么跟什么啊,娘,我整天琢磨赚别人银子,学什么坏也不可能倒掏自己腰包啊。” “我是要开百货大铺,连地方都选好了,现在就缺一笔启动银子了!” 百货大铺? 冯氏错愕,“那是个什么东西?” 小糯宝眸底晶晶亮,扑着抱住丰苗胳膊,“五哥哥,这些天你成天上街闲逛,不是为了玩,而是为了找地方做生意,对不对?” 还是妹妹最懂自己,丰苗进屋拿出一张草图,就展示给家人看。 “这是我才画好的街景草图,百货大铺的位置,就选在此处了。” 丰苗指着图上的红墨绘出的建筑,拍着胸脯高兴道,“街上卖吃食的、卖首饰的、卖成衣的铺子,到处都有,没什么稀罕。” “但是,至今还未有一家大铺子,能够同时售卖所有这些货物的,所有我要做,就做别人没有的。” “在我这百货大铺里,人们买完衣裳,顺道就能把胭脂给买了,要是逛得累了,还可以不用出门,就能去旁边的茶摊坐下歇脚。” “要是遇到阴雨天,或者是寒时,买家们只要待在我这一个铺面里,就能把所有想买的都拿下,我要开的,就是这样一个铺子!”丰苗说着,眸底也亮得惊人。 冯氏张大了嘴巴,眼底闪过惊讶,“要真能有这么全乎的铺子,那确实方便多了,你这……是怎么想到的?换成是娘那想都不敢想。” 丰苗笑得露出豁牙。 说起来,全都是因为那批塞外货物。 这次走商,他买得很是齐全,但又不满足于卖给其他商户,那样成了“骡子”,虽然也大有赚头,但还是对不起这一趟的辛苦。 但是要全是拿来自己卖,那岂不是又要开香料、草药铺,又要开首饰、皮草铺? 所以,不如索性开个百货大铺,所有东西都包圆卖! “塞外来的东西,眼下正是风靡时,街上好几个首饰铺,里面的绿松石物件都卖空了,还有草药铺里的虫草,也正是稀缺时。” “所以,这时候我再出手,靠着我和师傅囤积的货量,肯定能给这百货大铺,引来好多客人。” “塞外的物件再火,但也有过气的时候,我这百货铺子也卖别的东西,所以等它们不时兴了,铺子照样不愁生意,我全都思量好了。”丰苗有条有理,露着豁牙,给全家说了清楚。 冯氏这才恍然。 难怪,儿子从关市回来,就一直囤货不卖,原来背后竟大有说道。 这会子,李七巧和丰景也出来,他们都一脸佩服,赶紧围住丰苗。 “你这孩子,怎么想到这样做买卖的,这小脑瓜也太厉害了,转得可比二嫂强多了!”李七巧完全不敢想,原来做生意,还能这么不走寻常路。 小糯宝早知五哥肯定能行。 她撒丫子飞奔进屋子,半路棉鞋还跑非了一个,拿出一个钱匣子后,她小手举着出来,又兴奋地撂进丰苗怀里。 “五哥哥,这里就有三千两,我要第一个支持你,放手去做吧!” 丰苗眸光大喜,搂住妹妹就左边脸亲两下,右边脸也亲两口,最后又抱起转了三四圈,俩人像一对风火轮似的,转得全家都眼晕了。 “好妹妹,五哥没白疼你,放心吧,这铺子肯定能赚大钱,以后五哥要给你算一笔最大的分红!” 小胖丫有的是银子,却故意没把五千两全给出,为的当然是让家里其他人,也有个出力的机会了。 于是冯氏和李七巧这就回屋,一人出了五百两。 孙春雪听说能有分红,也飞快打开压箱底的旧裤衩,拿出了五百两,生怕赶不上趟。 至于剩下的部分,就由丰泽和丰景来出了,全家人人有份。 等凑完银子,姜家人都乐得够嘎的,欢声笑语从前院飘到屋里,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挖着了金矿。 厨房里,柳嫂子和秦婆子两个厨娘,正在忙得热火朝天,晚饭都快备齐了。 “主子们又得了啥好事儿,瞧给他们高兴的。”柳嫂子手上的大勺一顿,探头往外看。 秦婆子一脸羡慕,“这家子真是命好,和咱一样是苦出身,但一会儿弄小九重天,一会儿卖乌云踏雪,简直像是老天爷追着喂饭。” 柳嫂子吞吞口水,瞥了眼装可可粉的大缸,欲言又止…… 很快,丰苗的百货大铺计划,就轰轰烈烈地开始了! 这天他带上小胖丫头,还有娘和两个嫂子,就去看选好的街心铺面! 第555章 出了家贼 小糯宝踩着闪亮的小皮鞋,围着白狐围脖,手上又戴着大虎爪似的毛线手套,衬得整个人毛绒绒的,像极了一个大棉花团子。 她刚一跳到地上,就惊讶地看着眼前。 “五哥哥,这个就是你要卖百货的地方?可是这也太破了吧。”小胖丫歪头。 冯氏也抬眼打量。 想不到,丰苗选定的铺子所在,竟是个闭门已久的大客栈。 丰苗却笑眯眯道,“娘,妹妹,这客栈已经盘下来了,花了一千二百两。” “你们别光看它做客栈不景气,但是它地脚好啊,你们仔细看!”小丰苗兴奋道。 这个客栈所在,正是东街和西街的交汇处。 东街主要是开茶馆、点心铺的。 西街则是卖珍宝、布料、胭脂水粉的。 百货铺子开在此处,正好能两边生意通吃啊。 “这客栈开在这边,不赚钱是因为它要价太贵,但它有一点很好,就是里面的地方够大,屋子够多,所以咱们拿来卖百货,肯定最是合适。”丰苗笑着道。 冯氏看着儿子越发有主意,忍不住感慨,这小皮猴真是长大了。 一眨眼的工夫,都能独当一面了。 也不知是这孩子天赋就高,还是走商一趟当真磨炼人,冯氏的心里被欣慰填满,但又带着一点点心酸。 儿子们渐渐都从小枝苗,长成能在风雨中独自支撑的大树了,人多力量大,他们姜家的根基,也是越来越稳了。 只是她这个当娘的,似乎没在丰苗的成长中,浇灌多少水肥,现在却要摘儿子的果子吃了,让她多少有些愧疚…… 看出娘的脸上有些落寞,丰苗摸摸后脑勺,上前抱住她手臂。 “嘿嘿,娘,不过你别看我说得漂亮,但要是铺子真开起来,还未必能赚大钱呢。” “一旦到时候我们赔了,还得您出银子,帮我善后呢。”丰苗主动“示弱”,好让娘有些参与感。 冯氏哪能不知这是安慰,但还是领了情,故意又拿起当娘的架子来。 “行行行,要是真有哪天,娘也不能看你赔得裤衩子都没了,谁让你是亲儿子。” 丰苗咧嘴露出豁牙,这又想到了什么,“对了娘,我打算把百货大铺的分红,算作十成。” “妹妹出钱最多,占三成,我师傅虽然没有掺和,但我能正经做上生意,全靠她领我上道的,所以我打算给她也算两成。” 正所谓,吃水不忘挖井人。 萧老夫人只想借着百货大铺,把塞外带回的货物卖了,到时候双方五五分就行。 但丰苗哪里能忘了师恩,分红还是要给的。 余下的五成,他要三成,娘和哥嫂们再占两成。 冯氏眸底带着高兴,“很好,滴水之恩咱就算不涌泉相报,但也至少该多给予些,不然不就成了凉薄之人了。你这样娘当然高兴,萧老夫人和咱家的交情,也值得上这三成分红。” 他们娘俩正商量着,小糯宝有些闲不住,正到处东看看,西逛逛。 这时,不远的糕点铺里,就传来两个男人的抱怨。 “听说那乌云踏雪,今日又卖爆了?真他娘的邪门,那玩意儿到底是什么做的!” “要是能让我得到方子,哪怕出千金都值啊,只可惜那姜家只会吃独食,不管是小九重天,还是水铺子,那些做事的人口风都可紧,呸!” 小糯宝微微不悦,额心的两条眉毛,也跟着拧成了毛毛虫。 配方可是挣钱的根本。 自家不独留着,难不成要告诉他们,一起来抢生意吗? 这世道,嫉妒横行,要是有把这怨人的工夫,拿来精进手艺,又何愁赚不到银子。 回去后,小糯宝索性懒在家里,陪着小奶膘作伴,也省得再上街听那些酸话。 而丰苗这边,很快就放开手脚,装饰铺面,又开始招揽商户了。 起初,外面一听要开什么百货大铺,都是一阵嘲讽。 觉得这简直就是胡闹。 “干生意,做一样就要像一样,哪有把所有营生都搅和一起的道理?” 先前一同去关市的行商们,也都不免鄙夷。 “咱们塞外货物,本就好卖,何必多此一举?” “果然还是个孩子,让他胡乱折腾吧,等撞得头破血流,就知道啥叫疼了哈哈。” 不过这些闲言碎语,就没有动摇丰苗半分。 他反而还抱起双臂,摇头道,“真是夏虫不可语冰啊。” 生意要想做大,那么格局就要大,要懂得下棋看三步。 若是有货可卖、好卖就高兴,那还算得哪门子商人,不如直接去路边摆个摊、或是挑个扁担吆喝,当个小贩和货郎得了? 姜家人本还担心,丰苗会心情低落,但看到他仍心性坚定,众人也就能放心了。 萧老夫人也满心欣慰,看得出,丰苗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 这天她来到姜家,坐在榻上笑道,“丰苗从前只看得出聪颖,如今又添了沉稳和成全,看来我也能够放心,把铺面和银钱,交给这小子去打理,以后就放心养老吧。” 小糯宝从榻上滚过来,爬上萧老夫人的腿就笑。 “萧奶奶,你也别只提五哥哥啊,你还有我呢,以后我也能给你养老啊。” 说着,她支着白萝卜似的胳膊,凑上萧老夫人的脖颈,就吧唧了一大口。 冯氏故意调侃,“这么说吧,萧老夫人以后上岁数了,这丫头银子不知能出多少,但是大吧唧肯定管够!” 一提到吧唧,全家都当成梗了,就连萧夫人也跟着发笑,穿着针线的手都乐抖了。 她一和李七巧凑在一起,不是研究吃食,就是琢磨些新鲜绣样。 小胖丫笑嘻嘻地听着,躺在被子上打了个滚,知道只要新绣样出来,自己就又能添件小袄或是花裙了。 眼看快晌午,李七巧这时起身,放下针线簸就要去厨房指挥。 “萧夫人,要不你同我一起去,正好我也教教你做乌云踏雪,以后你自己在府上也能坐着吃。”李七巧和善道。 萧夫人欣喜极了,立马挽上她的手臂。 然而,她们才刚到厨房,突然一声叫喊却传了过来! 第556章 窃取姜家生意经 “可可粉怎么没了?” “谁动了这口大缸,把我的可可粉偷了!” 闻声,小糯宝吃了一惊,蹦下了床榻就窜了出去。 厨房里,李七巧看着空荡荡的大缸,脸上少有的露出怒色,声音也拔得老高。 “怎么了老二媳妇儿,可可粉真丢了?”冯氏这时匆匆赶到,看了眼缸底,神色就跟着变了。 装可可粉的缸中,眼下空无一物,连一点渣都不剩。 李七巧胸腔剧烈起伏,“娘,这口大缸平日里都有大石板压着,别说是什么耗子了,就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东西绝对是被人拿了。” 冯氏皱紧眉,不过不希望是被偷了,还是把丰虎他们叫出来,不抱希望地问了一下。 “厨房里的可可粉,可是你们谁拿了?” 答案自不用说。 当然都是摇头。 姜丰苗迷糊极了,“什么啊,上面的大石板,至少俩人才能抬起来,谁闲得没事动它们干啥。” 姜丰虎着急,“外面惦记咱家点心的,多了去了,会不会是哪个人做坏,故意派人来咱家厨房捣乱?” 好好的东西,绝不会凭空消失。 小糯宝摸摸下巴,却摇头道,“外面惦记的人虽多,但咱家府上大门紧闭,平时进不来外人,他们根本没机会得手。所以,只有可能是家贼了,娘,二嫂,先从家仆查起!” 李七巧正有此意,于是她撸起袖子,这就把全府下人,一一喊到了院子中间。 “今日叫你们在此,有个别人定是知道原因的!” 她疾言厉色道,“我们姜家可以拍胸脯说,自认待你们不薄,但你们当中,却有人人心不足蛇吞象,出了偷手,拿了我的要紧东西。” “我给你们个机会,现在赶紧承认,把东西还回来,我可以不报官处置,只撵出去即可,不会影响你们找下一份工!”李七巧说得利落。 前院里,家仆们都垂下脑袋,感受到了主人家的怒气。 眼见无人承认,李七巧冷笑一声,一个一个去问。 “小厮王二李三,你们到厨房送过菜肉,知道里头都有什么,可是你们?” “啊?主子明鉴啊,我们不擅烹煮,哪留意过厨房里头,当真不是我们。” “那后院的张婆林婆?可是你俩?” “我们……怎么敢啊,平时都少去前院,更不会进厨房了。” 最后,李七巧问了一圈,目光落在了两个厨娘,柳嫂子和秦婆子的身上。 平日里,没有谁比她俩更熟悉厨房了,嫌疑自然最大。 不过不等李七巧开口,柳嫂子就委屈大喊,“不知主人家丢了啥宝贝,莫非是做饭时,金银首饰落在了灶台上?我们虽然是苦出身,但也不敢昧下您的东西啊。” 李七巧迟疑一下,见她连丢的是什么都没说中,正要以为是自己枉做小人了。 不过这时,小糯宝却眼尖,瞧到了一旁秦婆子的袖口内侧,沾了一圈黑乎乎的粉末! “二嫂。”小糯宝飞快跑过来,对着李七巧耳边低语,“秦婆子袖口不对!柳嫂子虽然看着清白,但她今早穿得明明是旧衣,现在却换了一身干净的,你快去她屋子里翻一翻,看看换下来的衣裳有没有问题。” 果然,李七巧才刚去了厨房宿房,就在柳嫂子床榻下,找到一件两边袖子,都沾上了可可粉的棉袄。 那口大缸很高,偏生两个厨娘都是矮个子,要想取出里面的粉袋子,难免狼狈一些,蹭到衣袄上并不奇怪。 李七巧不由起怒,摔了袄子骂道,“这两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我平时向来礼待她们,从不因她们是仆就动辄呵斥,她们反倒是偷起我的东西来了?” “丰虎,赶紧报官,既然给了她们机会不肯认,那就让她们过一趟衙门,抽一抽身上的贱皮吧!”李七巧是真动怒了。 丰虎最是看不得媳妇儿难受,于是脚下飞快,这就喊来了官差。 一听是公主府的事情,衙门的知府亲自来到。 没一会儿,就依着厨娘的衣服袄子,断了她俩的窃罪。 好在,那大半袋可可粉,没有来得及转移出府,就被埋在后院儿的两个大石头内侧。 柳嫂子和秦婆子见到官差,可算知道害怕了,纷纷推诿哭求。 不过李七巧不为所动,也想给其他下人做个样子。 “官爷把这两个贱妇带走,窃罪可是要挨板子的,就让她俩受受皮肉之苦,也省的以后再犯。” “其他人,头上没活的,全部给我去衙门,一起看着她俩挨板子,以后也算有个警醒!”李七巧瞪了眼睛。 因为姜家有意重罚,衙门那边也毫不客气,板子打得比平时更重。 每人三十个板子下去,疼还是次要的,但是妇人扒了外裤,当众受刑,那受辱的滋味更叫煎熬。 料理完了这俩厨娘,李七巧也把可可粉,搬去了她的屋中。 打算日后再选人进府时,定要擦亮眼睛,多多考验人品。 然而不想,这事还不算完。 就在两日后,不知怎的,京中竟突然就传开了,关于可可粉的事。 “你们知道啥是可可粉吗?听姜府的厨娘说,乌云踏雪就是拿它做的!” “那咱们快去买啊,那岂不是有了它,咱就也能做出乌云踏雪了!” 各家糕点铺子听闻后,更是疯了一般,到处在行商手里打听可可粉。 都想复刻姜家的生意经! 第557章 阴损的算计 消息传回了姜家,全家都郁闷极了。 颇有一种好不容易种了树,却被别人摘了果子的感觉。 李七巧最不痛快,大半天都待在厨房,对着一坨面团子揉捏撒气,手腕都累红了。 “虽然说,现在外人还不知配方,但既知了做点心的原料,想必用不了多久,方子他们也能琢磨出来了。”冯氏坐在椅上,知道二媳妇郁闷的是啥。 姜丰年微微蹙眉,“那岂不是用不了多久,乌云踏雪就不是咱家独有了?弟妹当初,可是好不容易才弄出来的。” 孙春雪气得不轻,“早知会出家贼,咱当初就该多防一防她们了,真是两个吃里扒外的!” 冯氏抬起大手,觉得现在说这话就太多余了。 谁能未卜先知,料到一个做饭的婆子,有胆子和公主府作对。 都被撵出去了,竟还敢卖了主人家底细。 小糯宝趴在娘的大腿上,垂着雪白的小圆脸,也不悦地哼唧几声。 不过,她玩了会儿手指头后,又坐直了小身子,总觉得哪里不对。 若说为了钱财,偷了东西还算正常。 但事后为了泄愤,就到处嚷嚷可可粉的事,这不是明着得罪姜家吗,一个厨娘怎会有这胆子。 就在全家还在说着时,姜丰虎却披上大氅,悄悄出了府门。 他哪能看得了媳妇儿难受,心疼得不行,当然得想法子为她出气。 丰虎这就去了庄子,把刚把养好手伤的王勇,给叫了出来。 “我带你出两个地方!” “从今日起,你每天都到那两家门口泼大粪,逼到她们住不下去,滚出京城为止!”丰虎气冲冲道。 那两个厨娘,就是癞蛤蟆扒脚面,不咬人但膈应人。 所以,他就也膈应回去,就要用小人的招数,来对付小人! 王勇眼下也算改邪归正,什么都听丰虎的,这就跟着他,朝两个厨娘的住处去了。 才到了柳嫂子住的巷子,丰虎正要前去时,却看到有几个富贵商人,刚从柳家出来,手里还递上两张银票。 丰虎觉得不对,忙拉着王勇身形一闪,就躲到了墙后偷看。 “柳嫂子哪里认得这些人?这是在做什么勾当呢。”他低声道。 这时,只见柳嫂子一脸谄媚,把银票揣进袖口。 “多谢几位大老爷,那这定钱我就先收下了,要是姜家当真来对我发难,我就扯烂了衣裳,跑到大街上哭喊,让大伙都看看他家是怎么欺负平头百姓的,事成了还有三百两是不?” 那几个中年商人满意点头。 “放心,只要你能让他家在乌云踏雪上,臭了名声,那银子我们定不会短了你。” “先前我们给你一百两,让你帮我们做点心的原料,虽然未成,不过那银子你也留着吧。” “只要姜家坏了名声,以后他家的点心不那么火了,我们再琢磨出乌云踏雪来,那这财路就归我们了。” “听说那个主事的女人,原先也只不过是个乡下做饭的,居然还想在京城大出风头,越过我们这些传承了上百年的老店,真是不自量力。” 他们几个早就想好,这次让柳嫂子顶在前头,就算姜府真要算账,也只会去找那个厨娘的麻烦,毕竟他们一直躲在暗处,姜家根本怀疑不上。 说罢,几个男人高兴大笑,等出了巷口时,王勇立马认出了他们的脸。 “东家,他们几个好像是珍馐坊、于膳斋、百糕铺的掌柜,这可是京中最老字号的点心铺子了!”王勇小声道。 姜丰虎早就双拳攥紧,眼睛快要冒出火般,真想追过去打几拳。 好阴损的算计。 这几家老招牌技不如人,不仅想偷别人的,竟还想坏了姜家的糕点招牌。 简直是为了竞争,无所不用其极! 那个柳嫂子更是个蠢的,一个苦出身的婆子,居然想和这些为富不仁的搅和一起,被人当了炮灰都不知。 姜丰虎知道不能动手,不然可就上套了,赶紧把王勇打发了回去。 然后就赶回自家府里。 姜家人听完他所说后,都吃惊极了。 “敢情这背后,还有别人在撺掇,我就说那两个厨娘,怎会有这么大胆子!”冯氏用力拍了桌子。 她骂完,又过去拧了姜丰虎的耳朵,“也就是你歪打正着了!不然就冲你今天这么冲动,一旦真上了别人的套,那岂不是真让他们称心了。” 姜丰虎歪着脑袋,被拧得叫苦不迭。 “娘,我实在是气不过啊。” “气不过你也不能去泼大粪。”冯氏松开手后,又踢了他两下,正经训道,“咱家是啥身份,她那种拿不上台面的腌臜婆子,你和这种人置气,凭白辱没了身份,传出去别人只会笑话咱。” 丰虎想想也摸头,“娘,是我冲动了,得亏又让王勇回去了,不然就真不妙了,我就是看不得我媳妇儿受委屈。” 听到“委屈”二字,李七巧解下围裳,冷笑着摔在地上。 她撸起了袖子,“这委屈咱当然不能吞了!他们明争不过,就想暗斗是吧?那好啊,就放马过来吧。” “他们瞧不起我是个乡下来的厨子,那我还偏要把他们的生意,都抢来不可,看看做生意到底是靠出身,还是靠真本事!”李七巧是真得怒了。 小胖丫听得热血沸腾,白软软的小手用力拍着,狠狠地呱唧了几下,来给二嫂鼓劲。 “二嫂,我支持你,这口气我们得出。”小糯宝叉腰哼唧着。 丰苗也脱了鞋子,掰着脚腕举过头顶,“二嫂,我也举双手双脚都支持你,咱必得做大做强了,把他们气到上吊不可!” 全家都同仇敌忾,跟着一起点头。 不过做事不是耍嘴皮子,一家人这就凑到一起,商量着后面该怎么办。 第558章 将计就计 眼下,最让李七巧过不去的,还是那几个大铺子,多半会琢磨出“乌云踏雪”,拿去赚得盆满钵满。 “若是旁人捡了这便宜,我也就认了,横竖那可可粉的事情,也未必能瞒上一辈子。” “可那几家有意坑咱们的,他们凭啥?就凭他们心眼子坏,反倒更能赚大钱吗。”李七巧坐在了榻边,绞着衣角道。 世道有时就是如此,越是够心坏,才反而能发财。 小糯宝拿着胖乎的手肘,支住小下巴,认真思考着二嫂的话。 对啊凭啥? 世道不能如此不公,不然,也太没意思了。 小胖丫脑袋瓜忽然一转,想到了个法子。 她抱着脚丫坐起身,“二嫂,我有办法能破了他们这条黑心财路,就是要看你舍不舍得。” 李七巧眸子一睁,“糯宝你说!二嫂都听你的,都到了这份上,也没什么是不舍得的。” 小糯宝小脸满是认真,脆声道,“那咱们就把乌云踏雪的方子,直接公之于众,免费教给大家,你觉得怎样?” 暴露方子? 还要弄得全民皆知? 冯氏他们听了都惊讶,“糯宝,这是为何啊?这不就更是上赶着把财路,拱手送给人家了吗?” 李七巧也很意外,脸上有了一瞬的犹豫。 小糯宝却拍拍肉嘟嘟的大腿,豪横道,“咱们这一招,送走的只是一时的财路,但却能赚上民心,和不知多少年才能积累出的声誉啊。” “这话怎么说?”李七巧连忙问道。 小糯宝扒拉着手指头,耐心道,“把方子告知出去,首先,所有大大小小的糕点铺,肯定都会抓紧做来卖,而且都和二嫂口味一样,没太多高下之分,那几个老字号就没有优势,也就不可能得逞赚上大钱了。” “其次,横竖乌云踏雪的配方,迟早会被研究出来,我们何不卖个好,这样,还能给自家换来口碑。” “要我看,咱们还可以在街市上,让二嫂直接给百姓们展示,亲自教他们怎么做,这样那些去不起糕点铺的人,说不定也可以省钱在家做,此举更会让人夸咱格局大,为二嫂这个糕点一姐,招揽美名啊!”小糯宝说得很是清楚。 丰苗最先听懂了,跑过来道,“妹妹这招妙啊!拿注定不可能独家了的配方,去换一波好名声,看似吃亏,实则血赚。” 生意要想做大做强,就得有美名才可。 点心有价,名声无价。 而要想和那些老字号对抗,名声最是不可缺啊! 李七巧眼睛睁得老大,脸上有惊喜也有激动,“糯宝这点子想得太高了,二嫂差点儿就没反应过来。” “好,不愧是咱家的小福星,二嫂听你的,这就赶紧去做就是!” 很快,到了第二日,就在柳嫂子在家“翘首以盼”,等着姜家来报复—— 而几家老字号也正抓紧,不停琢磨配方,对比味道时—— 东西两街上,却传出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 “乌云踏雪的配方,被姜府贴在了告示墙上,大家快去看啊。” 什么? 几家老字号顿时傻了眼。 姜家怎么这么大方,竟然肯双手把“宝贝”奉上。 起初,他们还不大信,亲自去了告示墙上看了,才不得不信了。 这几人还不知姜家意欲何为,只和旁人一样,把配方誊抄下来,这就打算上到铺子里卖。 只不过,他们还是觉得有点古怪。 可惜,以他们那脚趾盖大小的脑仁,实在想不出怪在哪…… 而就在几家老字号喜滋滋,卖上了乌云踏雪,以为定能招揽一波生意时。 不想,这时候李七巧却去了东街,竟当街开始了“乌云踏雪”教学! 这个噱头可是够足,但凡对乌云踏雪了解些的,都跑了过去围观。 想亲眼看看,这神仙美味到底是咋做出来的。 杨二甚至还领了营里的弟兄们,专门过来看护秩序,省得发生踩踏,更给李七巧添彩了。 李七巧做得耐心极了,几乎是从揉面开始,就展示起来。 “不知大家都会不会做点心?” “要是从前没做过的,都可来看看我怎么做,以后自己在家也能弄着吃了,可比外面买的省钱。” 李七巧连着教了五日。 京中百姓们无人不知,谁还稀罕去老字号买去,都想回去自己动手做。 而如此一来,李七巧的名声也起来了。 街上的男女老少,几乎无人不夸。 “想不到,这姜府竟是这般有格局,宁愿舍了自己挣钱,也要把方子教给我们,真是了不起啊。” “谁说不是呢,不说旁的,就说人家堂堂贵夫人,肯在外面教上两三个时辰,就是不容易啊。” “不过还有那不要脸,像是珍馐坊它们,居然拿着人家的方子,一两点心还卖一百文,怎么好意思的!” “要我看,以后再买糕点,我就去姜府开的铺子买,这才是真良心,那些传了几百年的老字号早就变味儿了!” 几家老字号的掌柜,看着生意越来越差,只能是干瞪眼喘气。 怎么都想不到,事情还会变成这样。 他们气冲冲去了柳嫂子家,把那婆子毒打了一顿,又把银票抢了回来,可还觉得不够出气。 干脆又把她押到官府,诬告她骗银子! 第559章 让你们砸了招牌 柳嫂子可是真傻眼了,在衙门二进宫,又被打了三十个板子,出来时哭得死去活来。 “呜呜,银票给我抢了,差事也没了,这是想让我要饭去啊。” “那几个不是人的,简直没天理啊。”她捂着后屁股,一瘸一拐地哭回家。 王勇蹲在巷口多日,这就赶紧去了姜家,把消息报上去。 得知柳嫂子偷鸡不成,还被那几个富商当了出气筒,小糯宝高兴地晃着短腿。 就等着这个报复的机会呢。 只是没想到,对方肯主动递刀子,而且还来得这么快。 小糯宝这就跳下地,给了王勇二两赏银,就看向了李七巧和郑嬷嬷。 “机会来了,二嫂,该你们上了!” 李七巧眯起眼睛,这就带着郑嬷嬷,去了柳嫂子家。 晃荡的破门,一脚被郑嬷嬷踹开。 柳嫂子还趴在炕上养腚呢,听到动静,吓得爬着起身。 “你们……是二夫人,还有郑嬷嬷,你俩……”柳嫂子满眼惊恐。 郑嬷嬷撸起袖子,露出来一双大巴掌,粗糙又有力量。 “好啊柳嫂子,这才几日不见,你怎么混成这幅模样了?背后指使你的人呢,不管你了吗?”郑嬷嬷抱起双臂,哼哼道。 李七巧这时也上前,“柳嫂子,其实事情我们早就清楚了,你是受人指使,看你家里日子苦,我们不怪你,只要你出来帮我们指认就好。” 这俩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很快就攻破了柳嫂子的防线。 她哭得直抽抽,赶紧下地跪在李七巧腿边。 “二夫人,其实您以前待我不薄,平时有什么不要的衣服,吃食,都肯让我带回家来,是我瞎了狗眼……” “呜呜,早知道那几个人不是东西,我真不该和他们合伙,他们把我打成这样,真是不得好死。”柳嫂子鼻涕眼泪一起淌。 李七巧递给了她一个药包,嘱咐了几句。 临走时,撂下话道,“照着我家说的去做,日后你好好做人,我家也不会为难了你。” 等到了第二天,难得风和日丽,街上的百姓们都多了不少。 就在众人都欢喜逛街时,突然间,只听一阵哭喊从东街传来。 “我不活了,你们珍馐坊太欺负人了,拿钱收买我去坑姜家,结果又把银子给抢了回去,还打了我一顿。” 闻声,男女老少们纷纷凑过来。 就见柳嫂子一瘸一拐,扑到珍馐坊的门前,声嘶力竭地哭喊起来。 珍馐坊的掌柜见状,本还想出来,骂她是污蔑。 不想,柳嫂子倒也豁的出去,大冬天的众目睽睽下,竟就扒开胸口的衣裳,露出里面的淤青。 “这个就是昨天,你们到我家打出来的,难不成我为了污蔑你们,自己先殴自己一顿吗?” “不光是你,还有玉膳堂、百味斋那几个老字号,你们为了得乌云踏雪的配方,就收买我去偷可可粉,害我丢了差事,又来朝我发难,我不想活了,活着也没意思了!” 柳嫂子大哭过后,猛的扯开手里纸包,就把一堆药粉吞了进去。 围观的人们都瞪大眼。 “大伙快看,她吃药了!” “看来这事是真的了?” “这几家老字号当真合起伙来,干那么下作的事?” 那个药包是姜家给的。 不过当然,姜家也不会让柳嫂子出事,给的是吴大夫特制的药,吃完只会暂时晕厥。 果然,才一眨眼的工夫,柳嫂子当真白眼一翻,四肢软软地趴在地上。 躲在后面的王勇见状,赶紧带着几个庄上的汉子,蹦出来大喊起来。 “死人了!” “这妇人喝药自尽了。” “珍馐坊害死人了,百味斋害死人了,真是为富不仁,大伙快来看啊!” 珍馐坊的掌柜正傻眼着,围观的百姓就已经群情激奋,对着他一人一口唾沫了! 很快,不等衙门来人,姜家就派人把柳嫂子带走。 接下来,李七巧就给了柳嫂子五十两,让她回了老家,从此安生些过日子。 柳嫂子感恩戴德,对着姜府的方向磕了两个响头,这就坐上王勇赶的马车,朝着胶东的方向去了。 之后的几日,姜丰虎就找了几个庄上的妇人,故意身穿麻衣,跑到几个老字号门前,撒着冥纸,又整日烧着金元宝。 寒冬庄上没活,丰虎给她们一天一百文。 这个外快好,她们当然干得卖力! 珍馐坊它们都是卖糕点的,门前突然摆上火盆,冥币满天飞,哪个客人还敢进来。 这几个掌柜的都快疯了。 要命啊,早知道这样,他们当初就不收拾柳嫂子了。 没想到,居然会在这个小人物身上,翻了个大车。 可这事情闹这么大,他们的生意根本开不了,不是活生生的,把自己的财路给断了吗? 不出三日,此事就已经传得无人不知。 几家老字号同时成了过街老鼠,不仅生意做不成,甚至夜里还有来砸门、抹大粪的。 姜丰虎看了直乐,“哈哈,看来这世上还是有人懂我的,我就说抹大粪是个好招吧,果然也有人这么干。” 姜丰年听后也笑,“听说,那珍馐坊的大门,已经脏的不能看了,那掌柜的今早来看铺子时,还踩到了地上的大粪,一跤摔得门牙都掉了。” “哈哈,让他们心眼子坏,还想吞了咱家的点心生意,现在他们只能吃屎了!”丰苗叉着瘦腰,兴奋地仰头大笑。 不过哥仨没笑多久,就被一只大手一人一下,每个脑袋上都敲了一记暴栗子。 “马上就要开饭了,在饭桌上说啥屎尿屁的话,一会儿我要是吃不下了,你们仨可仔细着点皮!”冯氏端着一盆酱骨头过来。 三兄弟赶紧闭嘴,这就上前把骨头分进盘里,还挑了个肉最入味、骨髓最多的,放进妹妹的大饭碗里。 这顿饭,是全家吃的最痛快的一顿。 饭桌上,小糯宝抱着酱骨头,啃得小脸蹭得左一块、右一块,都快成了只小花猫,小嘴儿也舍不得停。 春哥儿倒是自觉,啃上两口,就主动伸出袖子,乖乖给小姑姑擦擦嘴。 冯氏高兴道,“这一次,咱家可算是出了这口恶气,以后看他们还敢不敢,再把咱们家当软柿子捏。” 李七巧也不停点头,“说起来都是糯宝主意出的好,不然的话,哪能像今天这么解气!” 说罢,全家赶紧都夸着小胖丫,给这胖丫头捧上天,美得她就差像小狗一样,马上就能摇尾巴了。 一顿饱饭过后,到了下午,李七巧就兴高采烈去了水铺,把新琢磨出的点心,再隆重推出来。 不用说,得到消息后,来排队的客人们,已经都快甩成了一条“长龙”。 这时,那几家老字号的掌柜们,正灰头土脸地蹲在街角,瞪着水铺恨恨咬牙。 终于,他们忍不了了,怒气冲冲地跑过去。 “什么人都能来京城做生意了?” “大伙知道吗,这妇人原先就是个乡下农妇,连手艺都是自学的!” “我们老字号,都是有数百年的底蕴,配方和师傅的手艺,也是从祖辈上传下来的!” “哪是她一个无知妇人比得了的!”几个衣着体面的男人,已被逼得正不顾形象了,跳着脚大叫。 第560章 霸气回怼 他们以为揭了李七巧“老底”,买家们就会嫌弃她做的点心,从而“弃暗投明”。 然而,排队的男女老少们却不为所动,反而像看神经病似的,觉得莫名其妙。 水铺的东家原先是农户? 关他们屁事。 他们吃的是糕点,又不是出身。 难不成,多吃几口老字号的东西,那百年的荣耀招牌,就能传到他们家去? 李七巧更是觉得可笑,丢下套袖走出去,霸气回怼道。 “什么叫底蕴?一直把手艺和良心传承下去的,才配叫底蕴,而你们,不过是躺在祖辈功劳簿上的废物!” “记住了,客人们吃的是口味,不是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而所谓老字号,代表的是手艺和良心,可你们现在技不如人,人品也坏了,算得哪门子老字号?招牌早就被砸了!”李七巧冷声喝道。 这话一出,满街客人都叫起好来,纷纷鼓掌。 “是啊,说得好,什么老字号,点心的味道一天不如一天,价格却一日贵似一日。” “招牌早就砸了。” “反正我们再也不买他们的。” 那几个掌柜的老脸一白,被怼得话全噎在嗓子眼,只能泄了气般,灰溜溜地走了。 很快,李七巧当街怼人的事,也算是传开了。 而没过多久,珍馐坊就先顶不住,连夜撤了招牌,闭店不干了。 李七巧凭一己之力,干翻了几家老字号的事,在城中一时也算是个传奇。 吴夫人她们听说后,都在府里羡慕不已。 “同样都是女子,人家能在生意场上,叱咤风云,我就只能在家里生俩孩子,人和人真是不能比啊。”吴夫人裹着抹额,还在床榻上坐月子。 吴青腆着笑脸过来,“夫人虽不能去外面闯荡,但是我这后宅的安定,可全靠你了,你也是我心里的大英雄啊。” 吴夫人被哄得心里一甜。 这就捏起吴青的下巴,想要亲一口他的黑脸。 一旁的摇篮里,小司命刚睡醒睁眼,就看到辣眼睛的一幕,顿时哇哇大哭起来。 【亲亲亲!】 【凡人真是无聊,都起来给本仙君喂奶!】 吴青被这嘹亮的哭声,吓得一激灵,只能从床榻上下来,抱着儿子去找奶娘了。 很快,宫里的御厨们,也听说了李七巧的事。 终于,他们再也忍不住了,这天结伴来姜府取经。 “哼,连国师都爱吃这妇人做的饭,今日我们倒要看看,她到底有什么厉害的。” 突然有御厨上门,李七巧一点都没打怵,反而笑吟吟地做了一桌。 饭桌上,一共也就四菜一汤。 御厨们起初看时,都傲慢地直摇头,竟然是些北地的家常饭食。 他们还当,是什么珍馐美味呢? 然而,等这几个人动了筷子后,神色却都大变了。 农家菜虽然看似平平无奇,但吃进嘴里,却有一种家的感觉,这手艺实在是太好了! 于是几个御厨埋头狂吃,直到把饭盆干光,才打了个饱嗝,又对着李七巧虚心鞠躬,求她当面教一教他们,这饭菜到底是怎么做的。 李七巧当然愿意帮忙,起锅烧油,轻松又做了一桌。 是就连油盐的放量,都十分精准的告诉了他们。 回宫后,御厨们赶紧大显身手,照着李七巧教的,做了一顿晚膳。 穆亦寒当晚看到时,先是有些惊讶,但拿起筷子放到嘴里,又微微摇头。 “真是东施效颦,凑合吃吧。” 日子一晃,就快到年根底了。 小胖丫满心欢喜,动不动就要跳进衣箱里,试上几身新行头,好为过年衣裳做准备。 岫城那边,灾民们的日子越来越好,已经不用萧兰衣他们盯着了。 姜丰泽和萧兰衣,还有阿黎三人赶回来时,脸上都瘦了一圈,看得冯氏直心疼。 “回来就好,娘还担心,你们过年时要在外面过呢。” 在这个团圆时,大柳村也来信了,莱城那边惦记着神女,也送来一车年货,和百姓们的请安折子! 年节热闹的气氛,这就已经是有了! 小胖丫兴奋极了,踩着虎头棉鞋哒哒跑出去。 不知这大柳村的来信,和莱城的请安折子,先看哪一个才好。 第561章 胖丫头巧试心意 而冯氏已经给她做了决定,拿起大柳村的来信,就迫不及待打开。 “行了闺女,快看看村里那边说什么吧,娘实在是想乡亲们,莱城的东西你过后再慢慢看。” 上次回村还是大半年前的事。 别说是冯氏了,姜家人都想村里想得紧。 小胖丫展开信纸,丰景凑过来就认出,这次的信是韦院长代笔。 “是院长写的,我来读我来读!”丰景亮了眼睛,又思念地酸了鼻子。 韦院长墨笔柔和,人又耐心,把乡亲们的碎碎念都写了上去。 这个冬天,仙泉居的生意格外红火。 乡亲们靠着姜家给的分红,顿顿都能吃上白米了,把别的村子馋得直淌哈喇子。 村长和老李头他们都很高兴,又帮村里的年轻人,成了三门亲事。 只是,老李头托韦院长帮着问问,看吴大夫啥时才能回来。 “老李爷爷说,他的大牙都掉两颗了,吴大夫说好给他做假牙,怎么还不回来,他还等着安上假牙能吃肉呢?”丰景摸摸头道。 吴大夫一听,这才一拍脑门。 他光顾着在京潇洒,却把村里那些老家伙们给忘了! 丰年他们脑补出,老李头一嘴豁牙,过年时看着点心、糕饼,干馋却咬不动的样子,都忍不住哈哈大笑。 不过笑过之后,冯氏就忍不住摸眼睛,“说起来,还真是想咱村里,来年可得抽个时候,回村看看,不能只让人家惦记着咱们。” 丰年也直点头,“是啊娘,爹的坟还在村里呢,今年过来不能给他上坟,但来年可得补上。” 虽然已在京城扎根,但这富贵迷人眼的日子,对姜家而言仍少了点滋味。 这滋味兴许就是乡味。 农人出身,终是忘不了村里和田地的,根在哪里,心就离不开哪里。 而孩子们这边,这会儿更好奇,假牙到底是咋做的。 小糯宝扯着吴大夫的袖子,好奇道,“吴爷爷,萧奶奶她有大金牙,可闪可亮了,你给李爷爷做的也是那种牙吗?” 乡下人哪里用得起金牙。 吴大夫摇摇头,这就打开药箱子,取出一截牛骨头来。 “吴爷爷做的假牙,都是拿兽骨刻的,咱可用不起金啊。” “不过做假牙最好的,当属象牙和虎骨,可惜吴爷爷弄不来那些,只能拿牛骨一用了。”吴大夫说道。 丰景想到什么,连忙跑回屋拿了块象牙,就给吴大夫递了过去。 “吴爷爷,你说的可是这个?” 丰苗一看急得大喊,“啊啊啊!那是我从关市带回来的,用来雕刻用的,可不能进了一些没牙老头的嘴里啊!” 吴大夫急忙甩开丰苗,抢过象牙嘿嘿跑了。 多好的材料啊,能做一筐假牙,等着回去给老家伙们安上吧! 就在大伙说笑时,阿黎却是一脸的欲言又止。 他的目光总往信上瞄,可惜不能看清,几次都想从小糯宝的手里,把信拿去看看。 丰泽他们知道他是想翠翠了,多半是想看信上,有没有说翠翠家的事。 可是看了又能如何,二人一个在京城,一个在大柳村。 两人就算再有情,那见不着面也是白扯啊。 小糯宝也想给他们个助攻,于是大眼睛转了转,这就举着信纸故意喊。 “哎呀,四哥你怎么没读完。” “这上面还说了,翠翠姐要成亲了,过年就完婚!” 什么?阿黎的脸上瞬间白了。 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似的,僵在原地,瞳孔震颤了一下。 “不行!”突然他一下子跳起来,拔腿就往门外冲。 他要去大柳村,去找翠翠,绝不能让她嫁给别人。 姜家人还愣神呢,就见小胖丫抱着肚子,调皮地挤眉弄眼,一脸做了坏事的小模样。 于是大伙立马懂了,丰年和丰泽赶忙跑出去,就把阿黎追了回来。 “你这个坏丫头,看把你阿黎哥哥吓的,脸都没血色了,哪里有拿婚嫁大事逗人玩的?”冯氏看出闺女的目的,不过嘴上还是象征性地训了两句。 阿黎一口气猛喘上来,“什么,什么意思?难道翠翠没真要成亲?” 冯氏帮他顺顺背,安慰道,“放心吧阿黎,翠翠谁都不嫁,刚才是糯宝故意捣蛋呢。” 说着,她抬起手臂,对着小胖丫的屁股还要做个样子。 丰泽见状赶忙抱走妹妹,护得跟眼珠子似的,自己的肩膀倒是挨了两下。 小糯宝趴在三哥的肩上,笑得声音像是铃铛,咯咯咯的拉出一长串。 “阿黎哥哥上当了,阿黎哥哥喜欢翠翠姐~” 阿黎这才回过神来,脸上由白转红,摸着脑袋羞得不吭声了。 姜家人都满眼带笑,其实阿黎和翠翠的事,他们早就看在眼里,不觉得是个秘密了。 “虽然翠翠不是真要成亲,不过,她年岁不小了,就算今年不动婚,但也该再说人家了。”冯氏看着阿黎,故意暗示道。 阿黎心知肚明,加上这层窗户纸被捅破了,他也不藏着掖着了。 “我想……我想把翠翠接到京城来!”他深呼一口气,终于道出心意。 “正好,我在小九重天负责的营生,也实在忙不过来……兴许她可以帮我照看。”阿黎终还是个大小伙子,说完又不好意思起来。 剩下的话不用明说,姜家人就知道了。 肯把生意交给翠翠,那当然是要成亲,过一辈子的啊。 冯氏他们都不由笑了,为阿黎肯勇敢迈出一步欢喜,也为翠翠能有好归宿而高兴。 不过事关终身大事,还得有个长辈出面,才显得合宜。 于是冯氏便笑道,“好,阿黎你没有父母,不如此事就由我帮你同顾家说,这样也算有个长辈帮担着,顾寡妇才能放心让翠翠进京。” 阿黎心里一暖,眼睛都涌上了温热,弯了身子就和冯氏道谢。 “那就多谢您了。” “我无父无母,是孤儿出身,难得您肯这般为我着想,不然我还真没个长辈帮忙出面。”阿黎红着眼睛道。 想当初,他在街头差点饿死,是国师给他捡了回去。 从此只和国师相依为命。 不过,国师虽有千般万般好,但他自己都是光棍一个,哪里知道怎么帮阿黎找媳妇儿,所以能充当长辈的,也只有冯氏了。 第562章 豪横送年货 众人一合计完,这便想好,先让翠翠留在家里,好生把年过好。 要是顾寡妇肯让她来京城,那就等开春了,让阿黎把她接过来。 说定之后,阿黎兴冲冲的,这就到屋里给翠翠写信。 小糯宝趴在三哥背上,指挥着他走到外面的马车上,要去看莱城送来的一车年货,还有百姓的请安折子啦。 莱城百姓惦记着小神女。 除了对神女的敬仰,还有对小孩子的宠爱, 他们像是怕她吃不饱似的,把莱城最好的特产吃食,装了一袋又一袋,全给送进京来了! 丰泽和萧兰衣拿出来一看,就馋得咽了口水。 什么驴肉火烧、竹节蛏干、扇贝干、梭子蟹做的蟹酱,都装了满满一坛子。 除此之外,还有麻渠大糖,这种甜滋滋的小面食,以及莱阳梨做的罐头,封口处还扎了粉色的绸带。 莱城百姓的心意,不用拿嘴说,却处处都体现得淋漓尽致。 小糯宝看着也感动坏了,她一手抓着驴肉火烧,一手抱着梨肉罐头,这就飞奔回屋,翻出自己的小私库。 百姓们爱戴她。 那她当然也要宠一宠他们啊。 于是小胖丫小手一挥,这就豪横地甩出三千两银子,让三哥帮忙采买年货,她要给百姓们回礼! 一家一份姜家出的糕点、十斤白米、一串腊肉,两斤小金桔、再加两斤驴打滚。 定好了礼样后,姜丰泽和萧兰衣骑着一匹马,这就出门张罗去了。 这时,穆亦寒正好前来,看到姜家这般热闹,眉眼也多了一抹笑意。 “爹爹~”小胖丫回头一看,扭着小身子就扑了过去,“快看我收到了什么,是莱城父老乡亲给我的年货,当初爹爹把莱城给我做封地,他们也事事都惦记着我呢。” 小糯宝说着,笑鼓了雪白的脸颊,又啃了一口火烧。 穆亦寒摸摸她的胖脸蛋,想到年节热闹,就想带她出去,采买一些年货,体验一下百姓间过年最好玩的事。 小糯宝一听能和爹爹出门,高兴得小脑袋直点,就差捣蒜了。 爹爹平时的阵仗大,不方便时常上街闲逛,所以小家伙能和爹爹逛街的机会,也少得一只手可数。 为此,这二人还特地换了装扮。 只穿了一身棉麻衣袄,省得上街太过显眼。 冯氏见状倒也高兴,故意调侃,“行吧,这个小闹人精要出门了,家里也可算能清净一会儿了。” 小糯宝裹紧小棉袄,朝娘吐吐舌头。没想到下一刻,小身子就来了个“天旋地转”,直接被穆亦寒拎到了肩膀上扛着。 惊呼一声之后,小胖丫屁股一“落座”,就稳稳地坐在了爹爹的肩上,视野都开阔了不少。 “走,出门,爹爹带你买年货去。”穆亦寒抓住闺女两只小萝卜腿,脸上带着宠溺。 小糯宝赶忙抓住爹爹脑袋,等坐适应了,就兴奋得小脸通红! 从前,她常在街上,看到寻常人家的小孩子,可以被爹扛着逛街。 想不到,如今她也体验到了! 小胖丫笑得一脸幸福,一路上了街都是挺胸抬头,乐的不像样子。 眼下,街上一片喜庆。 四处都是红火的年味。 他们一大一小走在街上,看到什么想吃想玩的,只要小家伙一踢腿,穆亦寒就都弯起眼,掏出钱袋子满足。 路过的孩子们见了,都羡慕极了。 “爹,你快看人家,我也要坐你脖子上。” “还坐我脖上?我看你是想要爹老命,没看你现在都十岁了吗,坐一下谁受得了!” 听着街上飘来的嬉笑怒骂,小糯宝和穆亦寒都觉得好笑,但同时,也觉得幸福无比。 从前,他们父女俩错过了三年。 而如今,终于相聚在一起,当然要把过去的日子补回来。 他们二人买了大包小包,等到最后双手都占满了,才后悔买多了,赶紧跑去姜家的水铺子。把东西暂放在那里。 一路逛到快傍晚,小糯宝有些饿了,穆亦寒就带着她找了间酒楼,进去用饭。 店小二看他们一身粗衣,但容貌却是出奇的好看,气度更是不凡,于是没有半分怠慢,赶紧就给请了进去。 落座后,周围用饭的看到他们俩,也都觉得好奇,忍不住窃窃私语。 “快看啊,好可爱的小丫头,还有她旁边那个男人,怎么能生得那么好看。” “这一看就是亲生的,长得都是一样的俊!” “你们说,这二人是谁啊。” 小糯宝听着大伙的夸奖,大方极了,端着茶杯就朝众人挥挥小手,笑出小米牙来。 至于是谁吗,嘻嘻,就让他们慢慢猜吧。 众人见状不由笑了。 很快就各吃各的饭。 穆亦寒不知这家店口味如何,生怕闺女吃的不满意,于是干脆点了满满一桌,让小胖丫挑着喜欢的吃。 他们这边正吃着呢,突然这时,一个跌跌撞撞的男人,摔进了酒楼里来。 男人衣着十分昂贵,脸上却满是癫狂,他从地上爬起,逢人就喘着粗气喊道,“快,快给我!我还要那玩意儿,,我快受不了了,给我!” 众人被吓了一跳。 穆亦寒也蹙了眉心,长臂一伸就把闺女护在怀里,避开男人身上的臭气。 谁知,那男人走了没几步,身子就忽然脱力,扑通摔在地上。 等店小二上前时,只见他脸颊凹陷,虚得已经不成样子,两只眼睛还死瞪着。 “死……死了?” “出人命了……” “啊!!!”酒楼里响起尖叫。 小糯宝也惊讶极了。 她清楚地看见,那人的魂魄已经飘出,竟显出坠阿鼻地狱之兆。 第563章 毒物害得家破人亡啊 小糯宝眸子瞪得溜圆。 阿鼻地狱可是极苦之地。 寻常人就算过世,轻易也不会下到这层,只有罪大恶极之人,才会堕入此狱。 这人到底是做过什么,竟会有此结局…… 就在她还愣神时,穆亦寒已经抬起大手,遮住了她的眼前,“别看,不然晚上要做噩梦了。” 小糯宝垂着小脸,其实非常想说,她是当真不怕呀。 不过想了想,她还是没有反驳,乖乖抱住了爹爹的脖子。 这时,酒楼早就乱成一团,连店小二都吓跑了。 穆亦寒搂着闺女,大手还没有移开,先上前察看了男人的尸身。 男人形容枯槁,整个人像被吸干了似的,死相实在难看。 穆亦寒眉心皱得更深,嫌恶地移开眼,想起男人先前的话,觉得死因可能并不简单。 于是,他命店家当即关门。 免得闲杂人等进来破坏。 不多时,等报了官后,大理寺的人就来调查此事了。 可怪的是,几名官差刚一上前,就颤抖地退了两步。 “怎么,怎么会又是这样!” “莫非是中了什么邪?”他们脸上露出恐惧。 穆亦寒听出不对,立马质问,“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先前还出过此事?” 大理寺众人被他气势压住,竟也老老实实地答了。 “没……没错,近来京中出了好几起,莫名其妙丧命之人……” “他们死状都差不多,眼下乌青,脸色苍白,整个人没什么精神,有个别还有死前癫狂之状。” 穆亦寒颇为意外,大喝道,“既是如此,为何没有上报?本座竟不知道!” 本座? 众人刚觉不解。 小糯宝就伸出小胖爪,一把抓起爹爹腰间的令牌,学着阿黎的语气奶哼道,“此乃国师大人,印鉴在此,还不快快回答!” 大理寺的官员差点傻了,等确认了令牌后,扑通下跪磕头。 “见……见过国师大人!” “国师大人万万岁。” 穆亦寒面上冷漠如冰,居高临下地瞥着他们,心里却已经在冒汗。 等等……闺女手劲咋那么大……抓令牌时把他腰带给扯掉了…… 趁着那几人不敢抬头,穆亦寒飞快伸进斗篷里,提了提裤子,这才松口气喝道。 “还不快回话。” 大理寺的官员急忙回道,“回国师,不是我们不上报,而是这几人的死因虽怪,但查验过后并非谋害,都是自己气绝身亡,而且他们的家人也都不追究,甚至有意让我们尽快结案,所以起初我们也并未觉得太严重。” “直至这两日,同样死状的人又多了几个,我们才觉出不对。” 穆亦寒飞快抓住重点。 “等等,你们是说,其家眷都想摁下此事?不想你们查出真相?” 大理寺官员点头,“是,而且他们虽然伤心,但对我们似乎也有所隐瞒。” 穆亦寒眯起了狭长的眸子,语气果断,“那只能说明一点,就是这些人家里知道真相,不必再在尸体上下功夫了,去查他们的家眷,此事必得查个水落石出!” 京中出此怪事。 若不查明,岂不荒唐? 大理寺难得能受国师亲自指派,也不敢耽搁,这就抬着尸体去找家属了。 因为今日闹得太大,京中已有传闻,说这些人是受了什么诅咒。 冯氏听说过后,不由皱眉道,“诅咒杀人?当真有这么邪乎,老三,你有没有听说什么?” 姜丰泽出声安慰,“娘,哪有什么诅咒,您别听外面瞎传,国师已经调了黑甲军去帮大理寺,很快就能有个结论了,咱就等着看吧。” 不过虽说如此,但京中仍然人心惶惶,给这年根底下莫名添了层阴霾。 丰年也谨慎起来,从不许慈幼局里的人,当着孩子的面说此事,省得吓着他们。 国子监也日日紧闭大门,除了入院和放学,从不许学子们上街。 终于,事情查了两日,可算是有了进展。 黑甲军在几个死者房中,搜查出了烟斗,和一些奇怪的膏状物,全部收为证物。 而大理寺连哄带吓,也可算撬开了两个家眷的嘴。 “我们……我们也不知相公怎的了,只知他临死前,花了不少银子,在一个小贩手里买了一些黑丸子……” “呜呜,他自打得了此物,日日都要服用,甚至连我都懒得碰了,就捧着这些药丸当宝贝。” “我们觉得他不大对,死得又这么难看,实在丢人,才不想让衙门查下去的。”两个妇人哭哭啼啼道。 等查出来的东西,呈到穆亦寒手里时,他正好在姜府陪着小糯宝。 看着眼前的黑色膏体、黑丸子,还有几柄烟斗,姜家人都好奇地围了上去。 就在众人都看不懂时,吴大夫正巧过来,他鼻子一闻,顿时大惊道,“快别碰,这可不是好玩意儿,这东西是能害人的!” 冯氏惊讶抬头,“吴大夫,您知道这是啥?” 吴大夫生怕弄错,伸手捻了一点放到鼻下,然后就怒不可遏,差点把桌子掀翻。 “没错,就是它!这个是罂粟膏子,吃多了可是会上瘾的玩意儿!” “我年轻在外行医时,就见过此物,它能拿来治病救人,但也能拿来害人,一旦沾上,那瘾就戒不掉了,能让人家破人亡,是谁把这么个害人的东西传到京城的!”吴大夫眼睛都骂红了。 听了这话,姜家人大惊失色,怎么都想不到,这么点黑色的膏子,竟能有这么可怕。 “快,孩子们快别碰。”冯氏赶紧把小的们拽开。 穆亦寒也曾听过罂粟,他眸光一沉,“原来是这东西!” 吴大夫喘了口气,这时又道,“罂粟这玩意儿做成熟膏子,放到烟斗里吸,能把人浑身都麻痹了,还能出现幻觉,跟升仙了似的,不过吸多了身子就废了,整个人也全垮了。” “还有,这熟膏子要是不吸,做成丸子也能直接吃,但这种产生的幻觉来得慢,有时为了图个爽快,那些成瘾的人就会一吃一大把,要是吃得过多了,就会中毒致死。”吴大夫说着,拳头都攥了起来。 年轻那会儿,他到塞外行过医,见过太多成瘾之人。 是怎么把自己吃废了的。 有的人为了凑钱买数膏子,不惜卖妻卖女,打骂爹娘,把整个家都弄散了。 还有的小邦国,人们被熟膏子腐蚀了心性,不事生产,也不参军作战,大把的银钱都撒在买罂粟上,最后直接灭国。 吴大夫痛心疾首,额头都冒了青筋。 “不是我吓唬人,这东西要是真的入侵咱南纪,只怕咱们的浩劫就要来了!” 第564章 铁腕禁止 姜家人的心都揪了起来。 小小罂粟不仅能“杀人”,还能灭家亡国? 这未免也太骇人了! 穆亦寒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这就冷着脸,下令彻查,看罂粟膏到底是怎么传进来的。 与此同时,他也下了死令。 “凡在京中看到兜售者,一律腰斩,吸食者则全家流放。” “若是官员家中发现私藏罂粟膏,罢免官职,全家罚没为官奴,世代不可翻身!” 这消息在京中传开,吓得那些成瘾者,全部都躲起不敢出门。 而很快,那天酒楼身亡的男人,又被大理寺查出些东西来。 原来此人,不仅早就对罂粟膏上瘾,甚至还拉了五、六个友人下水,诱导他们和自己一起“飘飘欲仙”。 小糯宝得知之后,也终于恍然大悟。 迷惑他人心智,害了他人性命,这从福报业力上来说,可是重罪了,难怪能下阿鼻地狱呢。 不过同时,爹爹此番大力禁“罂粟”,也算是挽救了不知多少人,兴许爹爹的福报簿上,又可以加上一大笔了。 小胖丫这样想着,同时也是为了整个南纪国,她也想出点力气,尽早把罂粟膏赶出京城! 眼下虽有铁律。 但总有人为了一时痛快,敢于铤而走险。 在榻上抠了半天脚丫,小糯宝终于想到个法子,她一把撇下小白脚,这就跑去找了丰景。 “四哥四哥!” “快把你的墨给备上,咱们画个东西啊~” 小糯宝滚到丰景怀里,对着他好一顿比划,把酒楼那天所发生的,全都说得详细。 尤其是那男子的死状。 小家伙歪着脑袋,舌头伸得老长,扮着鬼脸哼唧道,“四哥,就是这样,快,快画吧,我快坚持不住了。” 丰景赶紧找出最大的宣纸,这就把妹妹所说画成了连环画,让人一看就懂。 他又单独画了张那人死时的丑模样。 格外添油加醋了些,看着更加骇人。 弄完之后,兄妹俩大手拉着小手,这就气势汹汹地上了街,把两张大画纸贴在告示墙上。 “大家看好啦~一旦沾了罂粟膏子,死得可惨可惨啦!” 小胖丫叉着肉肉腰,瞪着一双大眼睛,站在墙下凶巴巴地威胁。 路过的男女老少们,原本懒得看什么破画。 但是看到一个小不点,戴着红彤彤的小风帽,扬起一张雪白小脸,对着路人呲牙恐吓,就都忍不住感兴趣起来。 他们本想上前,看看谁家孩子这么萌人。 但是在顺便看了墙上的画后,一个个都不由打了个寒颤,觉得头皮发麻。 “那……那就是吸了罂粟膏子的样子,简直没个人样儿了啊……” “像被吸干了一样,也太吓人了,得亏我没碰过那玩意儿。” “这小娃娃说得对,为了爽那么一口,就把自己命搭进去,实在不值啊。” 小糯宝在外头吆喝了三四日,每天都有上千人来看,一时间,也算是起了些奇效。 而不多时,黑甲军就顺藤摸瓜,抓着几个贩卖膏子的小贩,可算查出了此毒物的来历。 让人意外的是,此物竟然是从关市行商的手中,流传出来的! “这东西在塞外,还有个名字,叫阿芙蓉膏。”阿黎禀告道,“关市本是不允卖这些的,但有些人在黑市上交易,便慢慢带入了京城。” 穆亦寒垂下眸,神色冷冷地流转一番。 都说擒贼先擒王。 若是源头不止,哪怕再怎么劝说百姓,都是扬汤止沸,难治根本。 所以,此得把将阿芙蓉膏卖进来的人,一网打尽了才好。 “那可查出来,都有哪些商贩在卖?” 阿黎为难摇头,“不过说来奇怪,京城的行商们虽然很多,但入京前早就清查,没人带此物进来。” “而且,拷打那几个小贩后,他们都说给他们供货的,是南省的贵人,并非京城人士。”他继续回道。 穆亦寒眯起眼睛。 “下令追查,一旦有了眉目,全部带回来受死,一个也不留。” 不过别的不说,还好京城的百姓听劝,加上官门监察得也到位。 所以罂粟膏在城里,很快就得了抑制。 那些原本就对这个好奇的人,也不敢碰了。 原本想要售卖这个赚钱的人,也不敢赚了。 …… 这天,回京的路上。 几辆马车正在颠簸前行。 这时,车窗里伸出一双纤纤玉手,传出来的声音,也带着一股怒气。 “你说什么?阿芙蓉膏在京中竟被禁了!” “穆亦寒真是该死!先前撵了本宫母女离宫,如今,好不容易发现的财路,又被他给断了!” 说罢,马车帘子猛的掀开,露出一张美艳的妇人脸来。 第565章 难道就剩一年寿命 她的话音刚落,一旁一个年轻女子,又发出没心没肺的哈欠声。 “何必搭理他们呢,母后。” “反正我们此番回京,就是给叔外祖父探路的。” 年轻女子语气跋扈,“南省已经兵肥马壮,那狗屁国师能篡了父皇的位,叔外祖父就也能篡了他的,他若敢多管咱的闲事,只怕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先皇后顾长樱皱了下眉,急忙打断。 “够了箐儿!此乃我们家族大计,休要在外宣之于口!” 等女儿有些讪讪,不再吭声后,顾长樱才斜着眼,盯住赶来迎接的管家。 “方才所听之事,你给本宫烂在肚子里!” 作为先皇的皇后,顾长樱今年已三十有八,人虽生得美艳,但脸上已经露出老态,可见这两年过得漂泊。 当初,穆亦寒等那老皇帝一断气,就把先皇后和长公主,一并撵出了宫中。 这对母女如丧家之犬。 只能回了南省的娘家。 不过好在,顾家乃南省大士族,手指缝里随便漏出一点,也够顾长樱母女度日了。 只是寄人篱下,被逼做不情愿之事的滋味,终不好受。 顾长樱这才费力,寻了门道,想要靠售阿芙蓉膏,赚取暴利,同时也想风光回京。 但是不想,她这才刚赚到大钱,穆亦寒就下了死令,活生生断了她的财路。 顾长樱深吸一口气,死死咬住牙。 “不管叔父他们最终能否成事,但是我们母女,可是不能再过从前的屈辱日子了,必得想法子破了此局,继续卖膏子!” 提起“屈辱”二字,慕容菁的脸上也闪过不自在。 她别过脸去,想了想便道,“母后,要不我们派人进宫做些手脚,让穆亦寒也迷上阿芙蓉膏,看他还有什么脸禁?” 顾长樱果断否了,“蠢话!皇宫如今是他的地盘,咱们哪有那本事,做这么大手脚!” 这时,马车外的管家看主子着急,忍不住也帮忙出主意。 “娘娘,宫里咱进不去,但是宫外行啊。”管家想到什么,眼睛一下就亮了,“不如咱就对他身边亲近人下手,到时候传出去了,一样能狠打他脸。” 顾长樱迟疑一下,“可本宫记得,他是孤家寡人一个啊?” 管家急忙递上一本册子,“您有所不知,早就不是了。国师如今认回了亲骨肉,和这个姜家走得特别进,老奴已把姜家所有人,以及京中和他们来往过密的门户,全都誊在册子上,还请您过目。” 顾长樱从小木窗中接过,才翻看了两眼,眉毛就瞬间凌厉起来。 “好一个福星公主!”她手指狠狠抠住窗楞。 “南纪本就只有我菁儿一个公主,如今我菁儿被削了封位,这公主的尊名,竟落在了不知哪来的野鸡野狗头上,我呸,看他们能嘚瑟几时!” “啪”的一声,顾长樱把名册合上。 “好!”她眼底涌着不甘,冷笑道,“穆亦寒既这般抬举他生的玩意儿,那本宫倒要看看,要是这姜家人染上了阿芙蓉膏瘾,他到底舍不舍得当真流放!” 过了快一日,京中的贵户之中,有件事就传开了。 “喂,你们听说了吗,先皇后她带着长公主回京了。” “慎言,哪还有什么长公主,她现在是庶人慕容菁。” 起初,是裴老率先得了顾长樱拜访,吓得他赶紧大关府门,生怕和这个先皇留下的“余孽”,沾染上什么干系。 随后,众多官眷纷纷效仿。 都对这母女俩避之不及。 这天,吴夫人来了姜府,抱来了小司命来见他小姑奶奶,顺便想请吴大夫帮忙把个平安脉。 小糯宝老早就察觉到了,司命的神迹正在不断靠拢,所以笑嘻嘻地喊来郑嬷嬷,让她备茶点待客。 郑嬷嬷起初还不全信。 还当这胖丫头又在捣蛋,故意折腾她玩儿。 直到听见外院小厮传报,她才满眼惊奇,“哎呦小主子,您可真是我的小祖宗,这张小嘴儿说啥啥灵啊。” 小糯宝臭屁地刚要扭腚。 李七巧就过来给她拍了回去,又笑道,“行了郑嬷嬷,你可别逗她嘚瑟了,我过来时见吴夫人脸色难看着,许是有啥不好的事,咱就不在她眼皮子底下闹了。” 小糯宝歪着脑袋瓜,正寻思着吴夫人遇到烦心事了? 这时,郑嬷嬷又悄悄凑过来,小声道,“小主子,您嘴巴这么灵,要不再帮奴婢看看寿数几何呗?” 小糯宝只瞥了她一眼,就伸出小胖爪,一只比划了个五,另一只比划了个八。 “五……五十八?” 郑嬷嬷险些一口气上不来。 她今年都快五十七了,莫非就剩一年多了? 天爷啊,她想向天再借五百年啊! 不过小糯宝噗嗤一声,趁她晕倒前,赶紧道,“五是乌龟的乌,八是王八的八,说你能活得跟乌龟王八一样长呢,能长命百岁!” 郑嬷嬷顿时又满血复活。 “啥,真的假的?那就借小祖宗吉言了,奴婢活到一百岁,也要给您洗尿过床的被褥!” 小糯宝笑得眼睛都挤没了,正朝着外面跑去,一听这话顿时又泄了气。 自己昨晚尿床的事,嬷嬷怎么也拿出来说啊。 她都四岁半了,难道不要面子的吗! 冯氏和吴夫人刚从长廊过来,就见小胖丫奶呼呼地叉着腰,小嘴撅得老高,都能挂油瓶了。 吴夫人把司命丢给奶娘,赶紧过来抱她,“公主怎么在这儿等着,外面多冷啊,这是谁惹着咱生气了?” 小糯宝也不好卖了自己尿床事迹,正好闻到吴家下人带的炸食香味,这就舔舔小嘴巴,故意揉着小肚撒娇。 “哎呀,糯宝肚肚怎么扁了,晌午还没吃饱,娘就给桌子收了,说我吃胖了穿皮袄子不好看~” 吴夫人立马笑了,抱着她就往屋里去。 “咱公主才不胖呢,正好我带了北地人爱吃的炸春卷,还有炸茄盒,公主一会儿就尝一尝。” 第566章 神仙的幼稚斗法 进屋后,小糯宝就抱着大食盒,乐得合不拢嘴,跑去找郑嬷嬷分享小吃了。 吴夫人看得笑吟吟,方才路上的不快,也全被小家伙摇头晃脑的吃相给逗没了。 冯氏见她心情好些,这时才继续问。 “您方才说先皇后回来了?可就是当时支使接生婆,去你家捣乱的那人?” 吴夫人的思绪被拉回,用力攥紧茶盏,“正是那贱人!” “想当时,要不是公主带着神医搭救,我和两个孩儿多半就要殒命了。她害得我走了趟鬼门关,却还有脸在京中招摇过市,我真是越想越怄得慌!”吴夫人气道。 冯氏沉下眸色。 如今京中太平无事,也不知先皇后母女,回来后到底是想安然度日。 还是说,要搞什么幺蛾子。 而这会子,小糯宝才不管大人们的烦恼,两手抓着油光光的茄盒,就去找小司命玩了。 司命上午睡了太久,一直没有喂奶,眼下换了地方才刚睁眼,奶娘就赶忙开始喂上了。 小糯宝也不害臊,就站在旁边大方围观。 只见,堂堂的司命仙君,如今竟躺在一妇人怀里,吃得小嘴儿湿漉漉,还直发出吞咽的呱唧声,那小样儿,别提有多没出息。 小糯宝有些憋不住笑,软嘟嘟的小脸蛋,已经笑成了熟螃蟹,笑声还咯咯咯的。 小司命察觉吃奶被看,气得脚丫子直动,但又反抗不了,只能委屈地闭上眼睛。 不过,小糯宝可是个捣蛋鬼,显然不打算轻易“放过”他。 于是这就扬起手里茄盒,对着司命的脸蛋,小嘴叭叭的,开始大嚼特嚼。 茄盒里的肉馅味道传来,香得直冲天灵盖,惹得小司命大吞口水! 终于,他实在忍不住了,吐出单调的“口粮”,“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口水和眼泪淌了奶娘一身。 【仙子欺负孩子啦!】 【他也想吃茄盒!】 【呜呜,奶娘的胳肢窝都是馊味,这奶喝到啥时是个头啊。】 小糯宝哈哈一声,笑得手里茄盒都甩飞了,还飞到了奶娘的衣襟上。 冯氏都无奈了,只好扯过闺女屁股,就要拍两下,“看你把思明都惹哭了,你个小坏蛋,娘真该收拾你。” 吴夫人却也跟着笑仰过去,还伸手护着,“别打别打!思明的命都是公主的,随便公主玩去,能和公主投缘该是他的福气啊。” 小司命听了,猛蹬短腿。 这娘可真会护犊子啊。 但为啥护的是别人家犊子! 小胖丫也笑嘻嘻,这就又围着小司命不是捏捏脚丫,就是戳戳肚皮,总之就差把他玩坏了。 这些举动,落在大人们眼里,全是小孩子间的亲昵和玩闹。 哪知其实是两个神仙间的“友好交流”。 很快,等聊到快到傍晚,吴夫人心头的不快可是都笑没了,回府时也高高兴兴的。 还说定了,她过两日再来找冯氏,一起去挑选布料做春衣。 晚饭前,丰年和丰泽他们都回来了,只有丰景晚了小半个时辰,是踩着月光蹦回府的。 “平时国子监早放课了?今日怎么这么晚?”冯氏接过他的书袋问。 丰景双眼亮亮的,二话不说,只从书袋里掏出几张卷纸,豪横地拍在桌上。 冯氏看不明白,正疑惑呢,就见萧兰衣忽的从椅上跳起,抢过卷纸就惊呼出声。 “这是年终会试的卷纸,你竟考了头名?” “这可是国子监的头名啊!” “你小子,可是有出息了,难怪你三哥总把你挂在嘴上夸!”萧兰衣羡慕极了,他念书时可没这本事。 全家一听,急忙都围上来。 “什么头名?”丰虎看着弟弟道,“你们当初考进国子监时,二哥记得头名可不是你啊。” 丰景笑得眼睛弯弯,解释道,“这个是每年冬日休沐前,都要考一次的院内会试,其实也算不得什么,今天吴祭酒亲自来宣读了名次,所以放得才比平时晚了些。” 冯氏满眼欢喜,“一年就考一次?那可是检验一年念书成果的,能考得上头名,怎么算不得什么。” 不过,她又怕儿子会沾沾自喜,便摸头道,“国子监人才多,咱不跟他们比,就跟自己比,考好了咱就大大方方的高兴,只不过对外别太骄傲了,知道了吗?” 丰景用力点头,“放心吧娘,今晚吴祭酒夸我时,我回得都很谦逊,不会嘚瑟翘尾巴的。” 小糯宝和丰苗也呲着小牙,都为四哥高兴。 这时丰苗想到什么,忙拉着他俩,就跑到了一边去。 “四哥过两天就能休沐了,等那时候,我出银子,咱们仨一起去瓦舍听戏吧?” 看着墙角三个小脑袋,正凑在一起,一会儿小声小气,一会儿又激动直晃,冯氏就知他们要干“坏事”。 “你们三个小的,密谋什么呢,快过来洗手吃饭,然后说给娘听听。” 丰苗嘿嘿一声,也不敢背着娘,这就说了他想去瓦舍玩。 丰泽怕冯氏不答应,赶紧帮腔,“娘,老四考得这么好,本就该给些鼓励,您要是不放心,我可以带妹妹和他俩一块去。” 冯氏快被气笑了,“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后娘呢,家里就你们都是“好人”!” 孩子们一听,都吐了舌头,赶忙围着娘左哄右哄。 “知道了!”冯氏看他们都贴着自己,反而更头大了,“快快给老娘闪开,一群闹人精,等丰景过两天冬休一放,你们爱去哪玩儿就去哪,谁稀罕管你们似的。” “耶!”小糯宝得了娘松口,跺着脚丫笑嘻嘻,这就抱住了四哥五哥。 去瓦舍看戏的事说好后,丰景也是浑身干劲,就等着冬休开始了。 这天,是国子监年前的最后一堂课。 学子们个个都归心似箭,欢笑声满院都是。 丰景和同窗结伴去了茅房,等再回来时,却见桌上突然多了包糕饼。 “这是?” 他才刚拿起来,就闻到股奇怪的味道。 有点冲鼻子…… 前座的一个孩子,这时回头道,“这……这是学院发的,厨房做了新口味点心,每人都有份,你就吃了吧。” 丰景听罢没有多想,打开拿起一块,还挺好奇味道的,正要往嘴里送。 前座的那孩子,见状紧张地咽了唾沫…… 第567章 给丰景下毒 第567章给丰景下毒 眼看那糕饼就要入口。 丰景忽然想到了二嫂,又给放了下来。 “这点心馅瞧着挺新奇。”丰景扒开点看了看,“二嫂做糕点不是一直都缺新点子吗,要不先拿回去,给她看看后再吃。” 再说,还有小糯宝呢,要是好吃的话,可得给妹妹分一些。 于是丰景舔舔嘴巴,这就把糕饼放回油纸包里,想带回家里再说。 等回府后,用过晚饭,全家凑在一起唠着闲嗑。 地龙烧得暖乎乎,小糯宝穿着花瓣领的小单杉,扑腾在地毯上玩,没一会儿就热得小脸红扑扑。 冯氏翻出一把蒲扇,给她扇了一会儿。 很快,几个哥哥都到家了,小胖丫就挤在哥哥们中间,被抢着rua小脸蛋,宠得她笑声就没断过。 这时,吴大夫忙活完了草药,也进屋加入大伙。 “你们说,现在的日子当真是好了啊。”吴大夫嘿嘿笑道,“大冬天的,还能热到拿蒲扇扇风,换作咱农家屋里,真是想都不敢想。” 冯氏想想也是。 从前就算炕烧得再热,但冬日,窗缝里还是会进风,断没有热到冒汗的时候。 “要是说从前,再往前倒推几年,我家最穷那会儿,孩子们一年连块点心都吃不上呢,哪能像现在这样,糕点都能当饭吃了。”冯氏心中大为感慨。虽说日子是好了,但农人骨子里的爱惜,终究还是抹不掉的。 冯氏这就去告诉郑嬷嬷,让她跟火房的小厮说一声,以后每日少烧半斤的炭,屋里太热也不自在。 几个大人忆苦思甜时,丰景这才想起糕饼,跑去给书袋拽了过来。 “二嫂,你看。”他把油纸包打开。 “这糕饼也不知是啥馅的,我看里面一大坨黑的,但又不像黑芝麻还是可可粉,所以就想拿回来给你瞧瞧。” 李七巧这几日正学着糯宝的字帖,想多识几个字,日后才能看懂古书食谱,也好多琢磨出些新品。 所以她一听眼睛就亮了,“这是你在外面哪家铺子买的吗,莫非是如今市面上,又出啥新食材了?”只见这糕饼造型精致,馅料更是丰富,满得都快溢出来了。 李七巧迫不及待,这就掰开一半,谁知才刚露出黑色的内馅,一旁的吴大夫就动了下鼻子,突然扑过来一把抢走! “这是什么怪味?”吴大夫脸色大变,“先别吃!” 他像是不敢信似的,又凑近了闻了两下,然后就眼神一颤,狠狠摔在地上。 “竟然是罂粟膏做的馅料,这是哪来的吃食,是要害死人吗!” 姜家人闻声大惊。 什么?吃食里藏罂粟 丰景登时脸都白了,“不会吧,吴爷爷可这是我们国子监发的点心啊,怎么会有那个东西?” 冯氏心里一咯噔,冲过来摸着丰景的脸,声音都抖了,“那你有没有吃,吃了多少?” 丰景慌张摇头,“我想着带回来给妹妹和二嫂,自己还没碰过呢。” 这话一出,全家悬在嗓子眼的心,才扑通一下放下。 连小糯宝也被惊到了,白生生的小脸,硬是愣了好一会儿。 再三确定丰景没吃过后,冯氏身上的冷汗,才能消散一些。 这时,吴大夫赶紧全部掰开,仔细查了里面的东西。 “没错,这里有一半的罂粟膏,另一半应该是豆沙馅,又掺了不少蜂蜜、梅子肉、红丝和花生碎,所以吃进嘴里,一时半会儿想不到会有古怪,真是太毒了!” “就凭这些量,吃上一少半,就绝对够上瘾的!”吴大夫的额头,都后怕得冒汗了。更可怕的是,要是遇到个身体弱的,一整块儿糕饼全吃下的话,甚至都有可能送命。 姜家人听得不寒而栗。 这不是要害死人吗! 姜丰年怒从心起,额头上都暴出青筋了,“国子监怎会把这玩意给孩子吃,莫不是有人故意想祸害孩子?查,这事必须查!我现在就去找吴祭酒,看看别的学子有没有中招!” 丰泽也蹙着眉头起身。 “大哥,我跟你一起去,此事到底是所有孩子都有份,还是咱家丰景单独被害,还不好说,但事既是出在国子监,就必须有个说法!”他心里预感不妙。 姜家如今树大招风。 若说有人只针对丰景一人,倒也未可知啊。 冯氏感觉到事情复杂,但心里也不打怵,她这就起身,给两个儿子拿了斗篷,沉着脸嘱咐两句。 “不管到底是何人所为,目的是什么,总之你们记住了,咱家不惹事但也不怕事,敢想害咱家孩子,就一定得把人给揪出来!” 他们二人点点头,这就迎着夜色冲向吴府。 冯氏看着时辰不早,也知孩子们受了惊吓,把被褥铺好。 “这事一晚上查不出来,你们先睡,有事明天再说都来得及。” 只是小糯宝哪睡得着,滚进暖和和的被窝后,小身子一直翻来覆去,想着到底是谁要害四哥。 别被她逮着! 丰景就更别说了,他被吓得不轻,不敢想一旦自己真吃了,那岂不是要被害惨了。 冯氏看着他小脸煞白,心也疼得一揪一揪的。只能守在床榻边,不停摸着他脑袋瓜,给他叫魂压惊。 “摸摸毛吓不着,摸摸耳吓一会儿,摸摸手魂不走” 听着娘的不停念叨,小胖丫眼皮渐渐发沉,可算是能合上了。 但丰景却是一宿没睡,整个人像个小瘟鸡,眼下都熬出了乌青。 第二天上午,到日上三竿时,丰年和丰泽那边可算有消息了。 第568章 嫉妒能害死人 第568章嫉妒能害死人 吴青一得知此事时,就连夜配合彻查,不敢有半点耽搁。 姜家可是他们的救命恩人。 要害救命恩人,那和害他们没两样啊! 于是还摸着黑,他就先命人叫来厨房的伙夫们,等到了天亮,又登了丰景同堂学子们的家门。 一番查证后,很快,两个最有嫌疑的就露头了。 其中一个是厨房的男伙夫。 另一个,竟是坐在丰景前座的同窗! 丰泽冷着脸,把这二人丢进姜家前院时,他们起初还不肯承认。 那伙夫抖如筛糠,心虚喊道,“不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个做饭的,给孩子们做的糕饼,不过是寻常豆沙馅的啊” 丰泽忍无可忍,抬腿一扫踹折了他的手臂,疼得他嗷嗷惨叫。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厨房其他人都说了,做糕饼时就见你鬼鬼祟祟,还从兜里掏出过包东西!给其他学子的糕饼,分明都是正常的,只有我家老四一人的掺了罂粟膏,不是你加的料还能是谁!” 之后,他又揪起地上孩子的衣领。 “还有你小子!有三四个学子都指认,丰景桌上的糕饼,是你更换过的,又有人看见过,你和这伙夫在门口说小话,还从他手里接过东西,你怎么解释!” 就在这时,丰景从屋里出来,一看到同窗很是震惊。 “汪耀元?怎么会是你” “咱们不是一直都很要好吗?”丰景眼睛睁得老大。 跪地的男孩本还想狡辩,可一听到他的话后,脸色就露出厌恶,忍不住红着眼瞪他,“呸,谁跟你要好,别让我恶心!” 说罢,他像是泄了气,往地上一瘫倒,终于苦笑着认下了。 “没错,糕饼的事是我干的,姜丰景,凭什么你处处都赶在我前头!”名叫汪耀元的孩子,脸上露出恨意。 “你家里是国师亲戚,又会画连环画,整日一堆同窗围着你求画册子看” “偏偏吴祭酒和夫子们,也总夸你有才华又谦逊,说我空有聪慧却太过自大。”汪耀元眼泪掉了下来。“甚至,就连前几日的院内会试,你都考在了我的前面,凭什么风头都让你占尽了,明明入学时,我才是一甲一等的头名啊!”他突然大喊出声,眼泪和咆哮一起迸发。 丰景怔在了原地,无措地攥紧双拳。 他怎么都想不到 原来平时一起谈诗论文的同窗,竟是这般嫉恨他 眼看四哥眼圈有泪花在闪,小糯宝心疼坏了,肉乎乎的小手忙握住他的手,丰景僵硬的拳头才缓缓松开了。 这时候,吴青的脸上,也露出不可置信。 想不到,这般恶毒行径,居然是出自于学子间的嫉妒? 其实论起天资来,汪耀元比丰景还要强三分。 当初小科考时,他就是头名,年岁又比旁人都小,可以说是天之骄子啊。 只可惜,这孩子太过自傲,家风又不好,才见不得半点挫折,性情太极端了。 看着天赋异禀的孩子,成了这个样子,吴青惋惜地合上双眼。 汪耀元招认之后。 那伙夫挨了几拳头,眼看受不住,就也只能磕头认罪。 “是,那糕饼馅是我做的” “可我是一时被猪油蒙了心啊,因为想涨工钱,但国子监不肯答应,所以才一时上头,和汪学子一起做下此事,想搞坏国子监名声,呜呜是我不该啊。”伙夫吓得一个劲求饶。 吴青一脸愤怒。 真不知,怎会有这种败类。 既然他们都已承认,那么严惩定是少不了了。 姜丰泽扯着伙夫的头发,大喝道,“你个不知死活的,国师早就下令,私藏罂粟膏者,全家流放,好在你无妻儿老小,连累不着家里,就等着自己踏上流放路吧!” 至于那汪耀元,吴祭酒沉默了下,冷冷摇头。 “国子监最重德行,即日起,开除此人。” “另外,本官也会上报礼部,取消你所有考学资格,终身不得科考。” “至于后面的,就由律法决断吧。” 汪耀元本来还一脸麻木,可一听终身不得科考,他瞳孔一颤,急忙大喊出声,“不、不可,不能考学这可就断了我一生的出路啊!” 这时他才知后悔,赶紧爬到丰景脚边,就拽着丰景裤腿哭求。 “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求你放我一马,不然我这一辈子就没前途了啊” 丰景虽然难受,但还是扒开他的手,质问道,“要是我当时真的吃了糕饼,我的一辈子就毁你们手里了,你可想过我的前途!” 汪耀元被噎住了,眼泪在眼圈打转。 “好啊,求原谅是叭”小糯宝见不得四哥难受,这时气哼哼地跑回屋,取出被肢解过的糕饼,又丢在地上。 “那你就自己把这个吃了,把里面的罂粟膏全吃光,我四哥再考虑原不原谅你。”小胖丫奶声吓唬。 汪耀元急忙往后躲闪,他哪敢吃下此物。 姜家人不由冷笑。 还真是刀子只有扎在自己身上,那才知道疼啊。 不给他们俩再废话的机会,丰泽就把汪耀元和伙夫拖走,照规矩处置了。很快,宫里就知道了此事。 穆亦寒心细,总觉得事情查明得太顺了,就命阿黎再去帮忙查查底细,看那二人到底是什么来历,结果果然大有发现。 “说来真是巧,那汪耀元家世一般,但他的母亲,却和先皇后顾氏是表亲!” “至于那伙夫,去国子监做事之前,曾经在庶人慕容氏的长公主府,待过整整八年。”阿黎语气带着狐疑。 穆亦寒拨弄着茶盏,冷哼一声,“这么说,此二人都和那对余孽母女有关?” 第569章 穆亦寒放鱼钩了 第569章穆亦寒放鱼钩了 看来,他猜测的没错,顾氏母女此番进京,果然是包藏了祸心。 只可惜,她们惹错人了。 对姜家下手,就等于把自己的死期,提前做了宣判! 眼看穆亦寒面无情绪,阿黎又道,“还有一事,方才驻守京道的府兵上报,顾氏曾同几个商贩来往密切,其中大多都是贩罂粟膏的,只怕罂粟入京一事也和她有关。” “另外,咱们留在南省的探子,得了消息。” “以顾家为首的几大士族,近半年来一直在暗中招兵,似乎在做密谋。”阿黎越说越是皱眉。 穆亦寒却扬起眉梢,不怒反笑,“很好,看来那些个守旧派们,终于是按耐不住了。” 也不枉他当初,把顾氏这个鱼饵,撵回南省催他们上钩。 区区顾长樱,不过是南省世族的棋子。 这些江南旧贵,少同京城往来,过去一直掌控着南部官场和财路。 穆亦寒上位后,对他们多次打压,他们当然会露出狼子野心。 显然,这次顾长樱回京,就是前来探路的马前卒。 穆亦寒怎能放过这机会,他淡声道,“先不要打草惊蛇,顾长樱这鱼钩活得越好,背后的大鱼才会上钩。” “阿黎,你去知会从前和顾氏交好的大臣,让他们尽量和顾氏多来往,再假称对本座不满已久,已有反心,好让她放松警惕。” 穆亦寒的眸光汹涌,露出老辣的算计。 正所谓,欲想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猖狂。 顾长樱此番回京,盼望的,就是能够重得荣耀。 只可惜,她不会明白,秋后的蚂蚱蹦跶得越欢,死得就越是快 果然,不出五六日。 几名重臣得了穆亦寒的指派,重新赢得顾长樱的信任。 甚至,还让她以为,穆亦寒虽有滔天权势,但却早就不得人心,地位岌岌可危。 顾长樱欣喜极了,立马写信送去南省,要告知自己的叔父和族人。 府里的管家有些迟疑,“娘娘,奴才虽不懂官场,但却听说,如今的国师很得民心,御下也有术,并非他们说的那样啊,要不咱们再多查查” 顾长樱哪懂朝政。 出生于江南世族,又长年养于荒淫后宫,让她只知王侯将相,皆有种乎。 压根不信一个“篡位者”,也能长久站稳脚跟,甚至成为正统。 她不悦地斜过去,“照你的意思,那几人都是商量好了,一起说假话哄本宫高兴?本宫如今给不了他们官位和荣华,他们何必如此,你个奴才未免太多心!” 管家不好回嘴,这时慕容箐也走过来,得意地哼了一声。 “母后,你别听这老东西的。” “咱们只管等着叔祖父打进京,让臭国师死无葬身之地,到时候,就能夺回属于咱们的尊贵!”慕容箐扬起了尖下巴。 顾长樱眼里露出幻想,心情也跟着大好。 要真如此,也算她们母女没白在南省,受那么多的屈辱了 慕容箐趁热打铁,挽住她手臂,“母后,多日不出门了,明天我想去瓦舍玩玩,您就答应吧?” “好好好,明日让管家陪你去,只是记得谨言慎行,毕竟咱们母女不比昔日了。”顾长樱一高兴,答应得倒也痛快。 姜家这边,自打出了“投毒案”,全家都高度戒备。 生怕再遇这种腌臜事情。 外面买回的东西,必得查个三五遍,才敢入口。郑嬷嬷更是称职,干脆带上小厮们,每半个时辰就围着全府上下,巡逻一趟,好让主人家觉得安心。 只是恰逢年根下,这事难免给人添堵。 别人倒还好说,丰景亲身经历了一遭,难免心情郁郁,连上午娘和二嫂走油做炸物,他都没心思尝。 小糯宝看四哥还不开心,捏着两只小胖拳,在屋里一直走来走去,只后悔当时怎么没把汪耀元,装进麻袋里,让四哥揍一顿出气! 看着她小脸都气成了松鼠,雪白的脸颊鼓得老高,不知道的还以为藏了吃食,姜丰年就忍不住发笑,顺势抬手捏了一把。 小胖丫的脸蛋被捏泄气,嗖的一下,就成了软趴趴的一坨。 她举着拳头抗议道,“大哥,你别捏我对了,三哥有没有说,最后汪耀元怎么处置了?是送到官府还是送回家了?” 姜丰年知道她在想啥,单手给她扛在肩上,又嫌沉还是下移到了怀里。 “怎么,你还想追到家里再揍他不成?” “这事已经翻篇了,你就别想着了,再说就算要动手,也有我们这些当哥哥的,哪用得着你受累啊?”丰年宠溺地刮了下她鼻子。 这时,萧兰衣的声音从窗外飘来,“什么,咱胖丫要揍人?哈哈她跳起来都够不着汪耀元膝盖吧,真是人小心大。” 小糯宝瞬间破防。 她扭着身子不干了,胖胳膊胖腿像是绑不住的蟹钳,气得直朝窗外蹬去,“萧哥哥坏!” “哈哈哈!” 屋子里,丰年和丰苗都笑开了,连一直垂着脸的丰景,也可算有了情绪。姜丰年笑够了,又去摸摸丰景的脑袋。 “老四,你要当真过不去这坎,大哥就真带人去收拾那小子一顿。”他还是挺担心弟弟的。 丰景放下画笔,却摇头道,“不用,大哥,我其实早就不生气了,就是” 他露出失落,低声道,“就是没想到,一个平时和你谈笑风生的人,竟会是早就想毁了你一辈子的人,人性,有时真是太可怕了。” 第570章 两位公主狭路相逢 第570章两位公主狭路相逢 对于涉世未深的孩子来说,这事太让人伤心,一时难接受也正常。 姜丰年心疼弟弟,不过觉得倒也好,就当是提前给他上了一课,以后该学会多防备外人。 今日的有惊无险,总好过来日真栽了跟头强。 不过,他也怕弟弟从此关闭心扉,不同他人交心,于是又出言安慰道。 “人性善恶皆有,也不都是自私扭曲的时候。” 姜丰年语气温和,“就比如,当时你得了糕饼,因为有爱先想着家里,才没有马上吃,所以就躲过了一劫啊,这就是人性最好的一面救了你。” 丰景一听,眨巴两下眼睛,心里又一下好受了许多。 “大哥说的对!” 小胖丫四哥脸色好了,挣脱了大哥怀抱,颠颠跑去厨房去拿了碗炸食。 “四哥哥,早上你就没吃饭呢,糯宝怕你饿,来张嘴”小糯宝奶声奶气,高举筷子就要投喂。 丰景得了大哥开解,又有着妹妹关心,心中阴霾可算散开,露出开朗的笑,就和小糯宝挤在一起吃香香了。 冯氏见状也能放心了。 这时丰苗想起去瓦舍的事,忙道,“正好明天三哥休沐,咱们一起去听戏吧?” “好耶!”小糯宝举起手脚赞同,一高兴,还在床榻上打了个滚,结果差点因为腰上奶膘太多,翻不过去,还给自己憋了个够呛。 哥哥们连忙七手八脚,给她提了起来,又无奈抱在中间,摸了摸小脑袋。 第二天傍晚,马车早已备好。 小糯宝对着大铜镜,挑了半天的行头,才终于臭美够了,哒哒哒跑进车厢。 丰景和丰苗早就收拾利索,坐在马车里打了个盹,才可算盼来妹妹。 两个哥哥不敢有怨言,一个递上暖手炉,一个忙着倒羊乳茶,宠妹操作很是熟练。 丰泽笑着一人给了个脑瓜崩。 “这才哪到哪,等以后你们长大娶了媳妇儿,就知道跟女子们出门,得等她们打扮多久了。” 丰苗一想还挺盼着的,嘿嘿露出豁牙。 丰景却是直耸肩膀。“我才不要,除了妹妹我谁都不乐意等,要是长大后能不娶妻就好了。”他觉得无聊。 这话一出,姜丰泽就啧了声,“咦!哪有男人不娶妻的” 可是说完,他就觉得回旋镖扎身上了,自己不就是吗? 马车里大伙心领神会,姜丰泽摸摸鼻子,尬咳了几声,赶紧打住了这个话茬。 小糯宝抱着热乎乎的乳茶,噘着小嘴儿,一路开心地嘬着。 终于,瓦舍可算到了。 因着还有几日就是除夕,瓦舍门前,挂了两个火红的大灯笼,上面糊的还是岫城卖的剪花明纸。 小胖丫小脸被映得通红,这就牵着哥哥们的手,进去先奔着戏园子去了。 好巧不巧,这会子,戏台上唱着的,正是一出奶宝公主机智出,妙计救岫城的戏! 小糯宝落座后,一听就瞪大了眼。 奶宝公主救灾民,这不正是她吗? 自己什么时候,竟被编进戏本子里了! 姜家人少来瓦舍,丰泽也不知道,于是打听了旁边的人,才知这都唱了快一个月了。 “怎么?你们还不知?也太落伍了。”那人没认出丰泽来,只摇头道,“公主为救岫城灾民,出谋划策,早就是咱全京城的佳话,那事传开后没两天戏园子就演上了。” “这一个月里,除了经典老戏穆桂英挂帅,就属咱公主救灾这出戏,来看的人最多了。”那人说得洋洋洒洒,看起来是个戏迷。 小糯宝一听,欢喜地摇头晃脑,嘴角也快压不住了。 丰景和丰苗也骄傲极了,俩人挺胸抬头,见无人留意他俩,干脆又互相吹捧起来。“你妹妹真了不起!” “客气客气,你妹妹也厉害!” 俩小子还对着彼此作揖,又握了几下手,一脸显眼包小样儿,最后还是丰泽觉得太好笑,薅着他俩脖颈给摁了回去。 “好好看戏吧你俩!” 很快,台上就唱到了尾段,戏文里夸赞着小公主真乃贤君明主,为诸朝公主之表率,赢得戏园一片鼓掌。 小糯宝捂着小圆脸,被夸得一脸开心,一双胖萝卜腿也晃来晃去。 可谁知这时,一声厉骂却忽然响起,穿透了众人的叫好! “呸!还什么诸朝公主的表率?她一个篡位者生的玩意,也配得上这话?”慕容箐猛的拍了桌子。 “你们莫不是瞎了眼,还真当一个四五岁的娃娃,就能救世济民啊,除非她是什么神仙祖宗转世!”她听了半晌,心态彻底爆炸,尖着嗓子朝台上骂道。 国师的女儿,竟能得这般赞誉? 可是她呢,明明她才是真公主啊! 慕容箐气得脸都没血色了。 嘴唇死死咬住,都咬出了齿痕。 众人不知何人砸场,正觉有些奇怪。 等慕容箐露出一张扭曲的脸,瞪向众人后,大伙才认出来她,戏园子里,顿时一片哗然。 “居然是她?是那个被废了的!” “什么,她和先皇后不是被驱逐了吗,何时回京的?”看客们惊讶极了。 姜丰苗护着妹妹,才不管对方是何身份,站起身就回怼。 “谁敢说福星公主不配这戏文?站出来,给小爷看看你什么德行!” 第571章 只配被鞭尸的白吃饱 第571章只配被鞭尸的白吃饱 慕容箐正缺个人来出气,闻声登时就站起身,织金裙摆一甩,面前的茶盏都被掀翻在地! 她瞪住丰苗,眸光跋扈,“本公主哪里说错了?” “哼,你们感恩戴德的那个丫头,原本不过是个农家娃娃,全靠她那个谋权篡位的爹,才让得了这个尊位,他们父女俩算什么东西!”慕容箐咬住牙,语气满是恨恨。 她恨的,不止是台上的这出戏。 更是她失去的荣华富贵! 当了十几年的公主,一朝被驱逐下高台,这落差实在太大。 丰苗也不惯毛病,走过去啧啧怼道,“一口一个谋权篡位,说得义正辞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慕容家就是什么正统呢!” 他扁了扁嘴,“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你家的皇位,起初也是从别人手里抢的吧?” 慕容箐喉咙一噎。 刚要出口的话又憋了回去。 老管家觉得不妙,想带她赶紧离开,却被她甩开了胳膊。 这时,丰景冷着脸上前,和弟弟站在一起,“慕容家何止是抢,他们简直是下作至极!” 他冷声开始背书,“慕容王朝的开国皇帝,名慕容槐丹,本是个供人踩背上马的御前马奴,因搭救公主有功,才被抬举,成了前朝武帝的女婿。” “后来武帝病重,慕容槐丹就趁乱入宫,连夜毒死武帝所有血脉,甚至连自己妻子和尚在襁褓的儿子都不放过,才捡漏开启了慕容王朝,这才是真真正正的篡位!”姜丰景鄙夷哼道。 丰苗啧啧得更大声了,“哦豁,靠着女人上位,到头来却连妻儿都杀,这慕容槐丹应该叫慕容坏蛋啊,想不出他这种畜生的后人,竟也有脸说别人的皇权来路不正,滑天下之大稽喽!” 慕容箐被嘲得脸上一红。 气势一下子就弱了三分。 老祖宗竟当过马奴 那岂不是连农户都不如! 不过她仍嘴硬,憋了半天才蹩脚道,“就就算杀妻杀子又如何?那都是两百多年前的事了,早该翻篇了!” “反正从那之后,我家坐了好多代的皇位,这天下早就是我们慕容家的了!就是不能被别人抢了去!”她没理也要扯三分,梗着脖子又激动了。 小糯宝本来懒得理她。可听了这话,小胖丫还是忍不了了,眉间皱成了毛毛虫,小肉脸也露出了不悦。 她跳下椅子,“狂妄无知,天下从来不属于哪个人的。” “它是归属所有百姓的!” 软糯又带着神性的声音,像是一记利箭,一下子射穿了争吵声,听得在场众人心头一震。 戏园里,大伙终于回过神来,目光齐刷刷的,看向端正走来的小公主。 慕容箐方才装腔作势,差点把他们唬住。 现在大伙心头才燃了起来。 是啊。 天下是万民的天下,所有人都有份。 怎么就成了皇家独有? 这话说得漂亮! 慕容箐也盯着眼前的小人儿,有些吃惊。这个小漂亮坯子,打哪冒出来的,莫非就是那穆亦寒的种?! 小糯宝抬起黑曜石般的眼睛,迎上慕容箐的惊光,声音带着几分不屑。 “我是姜糯宝,你兴许不认识我,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做人不要太无知,天底下从没有白来的荣华富贵。” “想享受皇权,就得先顾好百姓,要是只会踩着百姓尸身享乐,做无用的白吃饱,那留你一条命都算是仁慈了,你没资格再在京中叫唤。”小糯宝轻轻摇了头,眼里露出稚气的鄙夷。 慕容一家,祸害百姓。 早就罪该万死。 爹爹已经是手下留情了,她们应该好自为之。 丢下话后,小糯宝就挥挥胖手,召唤哥哥们回家了,懒得在这儿看蠢货。戏园子里,随之爆发出一阵“雷鸣”! 众人都热血沸腾,用力鼓着巴掌。 “原来是福星公主现身了!” “小公主说得太对了!” 过去,在慕容老儿的手下,百姓活得是多么水深火热? 就这样,慕容箐也有脸出来鬼叫,还叫得这么理直气壮?简直不知廉耻! 慕容箐整张脸瞬间垮掉。 却没留意,众人已经把她围住,像是一群虎视眈眈的猎狗 等她余光一瞥,才察觉出危险,有些愣神后退,“你们你们都看着本公主做甚!等等,不许靠近!” “哼,还想唬人?你已经不是公主了,我们真正的公主会爱护百姓,而你,就是个前朝余孽!” 戏园子的男女老少们,此时满眼怒色,有的已经撸起了袖子。 “大伙,别怕她,忘了从前她爹收的苛税了吗,咱血汗钱她可花了不少。” “动手,揍她个不知死活的!” “法不责众,衙门的人来了也拿咱没招,打!” 慕容箐心肝猛的一颤,手指死死抠住旁的管家袖子,“什么?快来护驾这、这群刁民” 然而下一刻,挂在她指甲上的,就只剩管家衣袖的碎片了。 老管家脚底抹油,早受不了这蠢主子,自己就先跑了。 “你们”“啊!不许碰本公主别打呜呜起码别打脸” “我错了,我给你们跪下,别打了啊啊!” 瓦舍闹腾了好一通。 打理此处的舍主,拖了半个时辰才去报官,等官差们姗姗来迟时,慕容箐早被打得满脸血,还被五花大绑在门柱上,双膝跪地谢罪于民。 这事传开之后,一时也成了京中奇闻,百姓们都觉得可是解气。 此事也成了头号谈资。 人人都津津乐道。 瓦舍门前的门柱子,甚至还成了京中“红人”,每日都有上千人,前来围观打卡。 吴夫人知道后,痛快地直在家拍手叫好。 “不安分的东西,回京了还不知夹着尾巴做人,竟然敢当众对糯宝公主出言不逊,打她一顿都是轻的了。” “也多亏了那日公主一家在,怼了她一顿,百姓们才敢动手!”吴夫人笑得牙都收不回去。 不过她可没忘了旧仇。 吴夫人爱憎分明,这就拿了银子交给丫鬟,“去,慕容庶人被挠花了脸,如今肯定得请大夫去治!你去买通进她府上的大夫,给她的伤药里掺些粪水,让她等着烂一辈子脸吧!” 大丫鬟随了主子的性情,手舞足蹈跑出去,“好嘞夫人对了,还得加点辣椒水,疼死她个坏种!” 襁褓里的小司命刚一睡醒,就听到了八卦,嫌弃地吐了个奶嗝。 唉,凡人都好无聊。 换作是他,直接在命簿上减寿五十年,不比辣椒水管用多了。 没人注意,这小子的脚趾突然狂抠空气,已经在翻找慕容箐的命簿,给娘亲报仇雪恨了 很快,一场瑞雪过后,随着满天的“鹅毛”,除夕年节可算是到了! 第572章 差点成了变色龙 第572章差点成了变色龙 一大清早,姜家就忙活开了。 冯氏带着俩儿媳,在厨房炒得噼里啪啦,香味带着满满喜气,顺着烟囱飘向院子。 院子里,红彤彤的灯笼和年画,与白雪交相辉映,更显一片年味。 小糯宝醒来揉揉眼睛,今日可舍不得睡懒觉! 扎好冲天辫后,她又翻出娘的胭脂,在雪白的额心抹了个红点,就笑嘻嘻扑到外面,去找四哥五哥堆大雪人了。 不过,她也没玩上太久,郑嬷嬷的大手就“从天而降”,搂着胖丫去暖屋沐浴了。 “小祖宗,除夕这天洗了身子,能去一年的晦气,才好辞旧迎新啊!”郑嬷嬷也换了身红袄子,一脸眉开眼笑。 小胖丫本还想挣扎一下。 不过一听能有好兆头,些就乖乖趴在嬷嬷肩头,奶声奶气举拳,“好呀那别忘了给我撒花瓣!还要打香胰子!洗个香喷喷来年迎好运” 郑嬷嬷点头应着,进了暖室的大浴池后,三两下就给小糯宝脱完衣服,把她放进了水里。 赶在中午前,丰年和丰虎可算回来了。 姜丰年去了慈幼局,给孩子们发了新衣,让他们过年也不孤单。 姜丰虎去庄子上送年货,回家时还带上一筐咸鸭蛋,“娘,这是庄上的送的,说是喜蛋,已经腌好了,给咱添添喜气呢。” 冯氏接过他俩的大氅,笑道,“既是大伙的心意,就放厨房里吧,你俩快去把对联准备好,等国师来了后,咱就贴上好封门了!”俩儿子撸起袖子,这就一个去找对联,一个去门口,看国师的马车来了没。 冯氏再回到厨房,看到肚子微隆的大儿媳,还有手上翻花似的二儿媳,心里被踏实感填满。 等到了来年,家里又能添新丁了。 孩子们当差的都很称职,上学的也能考头名,小九重天更是风生水起。 过了年后,等丰苗的百货大铺再开业上,全家可就真是百花齐放了! 想起从前的苦日子,再看看如今,冯氏的心里越发满足。 不过没等她欣慰太久,突然长廊下,就传来了吴大夫的哀嚎。 “你小子,还我千金芍药!” “那是我老头子攒了大半年,晒了三个月的,你欺负老人啊,臭小子!”冯氏惊讶跑出去,就见丰苗正脚底冒火星子,被吴大夫追得嗷嗷跑,活像是狗撵兔子。 “他俩这是又怎么了?”冯氏见怪不怪了,但还是问了一嘴。 郑嬷嬷也有些无奈。 原来,为了给妹妹找花瓣泡澡,丰苗误拿了吴大夫窗台上的一包芍药干花,以为是月季花。 那千金芍药可是老头子攒了好久的,里面还掺了陈皮之类的药材,留着熬药丸,被丰苗拿了也就罢了,关键是,他和小糯宝觉得好闻,一包全给倒进浴池里了! 冯氏赶紧去暖室,就见小糯宝泡在水池子里,胖乎乎的胳膊耷拉在外面,身上、脸上沾满花瓣,那水都快成酱油色了。 小胖丫浑身白嘟嘟,活像个泡在酱油的大白饺子,正一脸懵逼,嘴里还吐出块陈皮。 等等,说好的花瓣浴呢?怎么成药浴啦! 冯氏两眼一黑,赶紧和郑嬷嬷一起把她捞出,又七手八脚重新弄水,才把小捣蛋冲洗干净。 她刮刮闺女鼻子,故意吓唬道,“你五哥调皮,你也是个小帮凶,告诉你个实话,这东西泡久了,别看现在是洗干净了,但每两天浑身都能变酱色,看你到时候咋办!” 小糯宝本还笑嘻嘻,正要去搂娘的脖子。 可一听这话,她又吓着了,赶紧低头扒拉着胖肚皮,快看有没有变黑。 丰苗这时已经摆脱了吴大夫,又捧来了珍珠粉,嬉皮笑脸,“糯宝别怕,涂上这个就能比谁都白了。” 冯氏生怕他再糊妹妹一身,提溜着他后脖颈,就连人带粉给提溜走了。 等穆亦寒进府时,就见丰苗正上蹿下跳,捂着屁股嗷嗷惨叫,被吴大夫和冯氏来了个混合双打。 穆亦寒一脸腹黑,“嗯,不错,大过年的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打打孩子。” 这时,一个头发还有点湿的胖丫,就哒哒飞扑过来,挂在他身上一脸担心小样儿。 “爹爹,糯宝要成酱油宝了!到时候变丑了,你可别不要我啊。”小胖丫头吓得蔫头耷脑。 穆亦寒本还纳闷,一听郑嬷嬷解释完,他嘴角有些压不住,但还是想让她长记性,“让你调皮,这下知道怕了吧,这几天要是都乖一些,兴许爹爹能给你想个法子。” 小糯宝倒也听话。 这一整天都乖巧极了。 最多是挠挠冬哥儿的脚丫,或是扯扯吴大夫的胡子,惹得他们吱哇乱叫而已。 到了大年初一,小糯宝刚一睁眼,就像个球似的滚下床榻,见自己身上还是白溜溜的,就乐得挨个屋子跑去拜年。 不用说,这走上一圈后,压岁钱肯定打劫了一箩筐。 穆亦寒大手一挥,给的最是豪横,足足一小匣子金豆豆。 丰景则更有先见之明。 前一晚就把一千两银票备好,糊在丰苗脸上,等着妹妹自己来拿。 到了晌午时,萧老太太婆媳一身暖红大氅,当然要来一起用饭。 更让小糯宝惊喜的,是林春来带着他的假胳膊,也从沧城赶来拜年了! 庄子上同样派了人来,还一起凑了点银子,给小糯宝压腰。 小糯宝胖爪一挥,统统都收。 庄上佃户给的虽然少,但也是份心意,她眼下大方收了,日后再从别处补给他们,大伙都能高兴。 当然,最有钱的,还是萧家祖孙了。 萧老太和萧兰衣比着谁给的多,最后掏来掏去,愣是被胖丫打劫了一沓银票,外加一只金葫芦,美得她小白牙都收不回了。 拿够了压岁钱,小糯宝就抱了满怀,跑到拔步床里撅个小腚,偷摸开始藏了。 冯氏忍不住笑,“大伙快看,过个年可给她美坏了,瞧瞧这些银子收的。闺女你可得藏好了啊,小心哪天娘给你小窝掏空,来个劫富济贫。” 小糯宝知娘不会。 但还是吓得哎呀两声,抱着钱匣子,又灵活地滚到另外一边,换了个地方开藏。 众人更是噗呲几声,弯着腰大笑,觉得她小样儿太逗乐了。这小家伙,要是能永远这么无忧快乐,那该有多好啊。 不过就在这时,突然两个黑甲军来到姜府。 姜丰泽先出去问话,很快脸上笑容就消失了。 “你说什么?瓦剌那边,发动了五万大军?” 第573章 终于要开战 第573章终于要开战 姜丰泽心底一沉,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过年虽然欢喜。 但他心里一直绷着根弦,因为过了年后,就是瓦剌来犯之时了。 门前的黑甲军喘着粗气,“伯爷,飞鸽方才传进京的军报,瓦剌不仅派了五万大军,就连火器辎重车队,也有八千人。” “十日前,他们已从瓦剌都城出发,估计要不了一个月,就会抵达边境了。” 说罢,黑甲军又呈上一封军情,以及两只累死的血鸽。 姜丰泽迅速看过,神色更沉了一分。瓦剌地多人少,竟连辎重队,都舍得出八千人? “看来这一战,他们是动用了全国之力,真想置我们南纪国于死地啊!”他暗暗握紧拳。 “你且在这候着,我去回禀国师。” 等姜丰泽飞快回屋后,看他满面凝重,姜家人便知定有大事,都连忙放下筷子。 穆亦寒拿起帕子擦嘴,起身去了小糯宝的闺房,关上门后,他坐下身,目光沉静地看向丰泽。 “突然来报?可是事关瓦剌?”他一语就猜中了。 毕竟,黑甲军纪律严明。 若非紧急之事,他们绝不会在大过年的,来姜府打扰他休息。 姜丰泽目光含忧,忙道,“方才有军报,瓦剌派出五万大军,速往我们两国边境赶来,看样子,他们是下了血本了。” 穆亦寒神色静若淡水,没有丝毫慌乱,反而不紧不慢地敲打着案桌。 “兵来将挡。” “好在,咱们提前有所准备,二十天前,就派了一半的火器营出发,估计还有十日,就能赶到边境了。”他思忖着道。 姜丰泽果断点头。 没错,自打截获了顾依依的情报,他们就未雨绸缪,提前指挥部分火器军出发,先行去布防。 如今已经去了三拨,将近一万人了。 穆亦寒眸光定住,看向丰泽,“火器营里还剩一半精兵,训练得也差不多了,于三日后也出发吧,此次由你带兵。” 说罢,他眉间多了分冷色。“瓦剌和我们交恶多年,时常侵扰,一直是个隐患,这次就给他们来个了结,让他们几十年内难再起势!” 瓦剌菜蔬、粮食一直很匮乏,所以觊觎南纪国的国土,时不时就骚扰边境百姓,害得百姓苦不堪言。 姜丰泽也觉得实在可恶,摩拳擦掌,恨不得马上动身作战! 而这时,小糯宝已经迈着小短腿,从饭桌上跑过来,趴在门后好奇听话。 一听原是瓦剌有异动,她小脸一愣,捏捏胖手指头,这就掐算起来。 此时,一颗破军星坠落,正好划破天际,显出战事爆发之兆! 小糯宝鼓起小脸蛋,浑身充满干劲,好耶,连上天都有征兆,看来是要大干一场了! 瓦剌人和他们的火器,就是悬在她心上的一根刺,准备了这么久,终于能动手拔掉了! “三哥哥,你放心带队,我会给你帮忙哒。”小胖丫攥着一双小拳,这就扑通跑进屋里。 穆亦寒和丰泽齐齐看向她,就见她兴冲冲的,踩着板凳爬进衣箱,猫着胖腰掏出一张作战图来。 为了对付瓦剌,她早就备好了制胜妙招。 只待三哥上了战场,配合她行动,就可大展身手了! “这是”丰泽低头一看,瞳孔瞬间张大,“还能这么操作?!” “这是我让四哥帮我画下来的,到时候,你们照着这个布置就好。”小糯宝自信拍着小胸脯。 此行凶险,原本姜丰泽是有些凝重的。 可看到妹妹的作战图后,他像是被打了针鸡血,心里一下子比吃了秤砣还踏实!“好,好啊!不愧是咱们小神仙,背后有你坐镇,肯定拿下瓦剌!”姜丰泽双手发颤,眼睛都亮得惊人。 他脑海里,不由又浮现出妹妹的小神像。 妹妹还真是神了啊! 小神仙? 听着这话,穆亦寒奇怪地盯住他,不知丰泽为何给他妹妹起这称呼。 姜丰泽摸了摸嘴,才发觉差点露馅。 这就收好图纸,狠狠亲了小糯宝一口,就闪身去做准备了。 正好今日林春来也在。 得知就要开战,他赶紧掏出本子,上面记下了已经备好的火雷蛋,还有长、短火铳的数目。 这些可是作战的前提。 也是能打胜仗的保证。小糯宝虽然有了奇招,但也离不开这些,便道,“林春来,你速回沧城,把火器全部装好,我三哥晚些会派人去取。” 林春来用力点头,不过临走前他又想到什么,从带来的包裹中取出一件“马甲”。 “公主。”他有些犹豫,“这是我前天闲来无事做的,不知作战会不会显得累赘,所以还未上报。” 小糯宝接过来一瞅,两只小手又捏了捏,只觉此物摸着厚重,里面似乎有什么铁物。 “林春来,这是什么啊?”小胖丫奇怪歪头。 林春来憨声道,“这是防护衣,火铳的弹头能穿破铠甲,但要是外面缝上驴皮,里面再套着铜板,外韧内刚,就能防得住八成弹头了,可惜时间紧,来不及多做了。” 小糯宝眼睛大亮。竟还能防火铳? “来不及不要紧,你就说这是怎么做的,要什么材料,我让人准备上,就算火器军出发了,我照样也有法子送给他们。”小胖丫激动道。 虽说此物只能护住心肺,但也是一层保障了。 兵将们保家卫国,能让他们哪怕少一分危险,都是好的啊! 时间也不会来不及,只要做好了,再收进她的供品堆里,就算三哥出发再远,也能给他们“投送”过去。 林春来也很高兴,这就把所需材料、和制作图写好,交给小糯宝。 按照计划,再有三日,姜丰泽就要带着余下的一万火器军,朝着瓦剌出发了。 众人忙得脚打后脑勺。 姜丰泽和萧兰衣前去军营动员,仔细检查了粮草辎重。 此行关乎国之根本,一处都马虎不得! 丰年和丰虎不能帮弟弟打仗,但后勤保障倒能出力,这就兵分两路,分别在城内、和京外几座小城,到处采买防护衣的材料。 小糯宝最是个小忙人儿了。 这两天日日待在军营里,把备好的粮草,分批装进供品堆。 这样大军就可轻装上阵,待抵达后,她再把多数粮草丢过去就是。 眼看三日就要过去,傍晚回家时,小糯宝累得不轻,眼睛都快睁不开,耷拉着小肉脸,一贴冯氏怀里就睡着了。 冯氏看着心疼极了,“赶紧把那些瓦剌人收拾了吧,看看因为他们,把我的孩子们都累成啥样了。” 等把小家伙放在床榻,再给她盖好棉被后,冯氏蹑手蹑脚出屋,眼前也有了湿润。 “丰泽打了不知多少仗,但这一回最危险,娘又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在家里干着急,想想心里就跟油煎一样。”冯氏出去后,拉着李七巧叹气。 李七巧鼻子跟着酸了,安慰道,“娘,您别担心,没看咱糯宝都给她三哥作战图了,老三肯定能大胜归来,您不信别人,还不信咱家宝贝疙瘩吗。” 冯氏心里得了慰藉。 这又赶紧抹抹眼睛,“你看娘,一大把岁数了,怎么还在你面前掉眼泪,真是越活越没出息了!” 很快,一眨眼,就到了大军该出发的这天。 第574章 抢粮食打破头 第574章抢粮食打破头 小糯宝拿上细画好的作战图。 踮着小脚尖,高举起来,递到了三哥哥的手边。 “三哥三哥,拿上这个,到时候你照着做,我在京城照样有法子,配合你们完成。”小糯宝一本正经说道。 姜丰泽拿起来看了一眼,小心揣在怀里,于是大军这就浩浩荡荡,朝着城门外动身了。 这一路。 虽说众人想要低调。 但仍然是引起了不少注意。 百姓们见状都很奇怪,坊间议论不断。“这是去哪儿打仗,怎么派了这么多人?” “听说朝廷这几日,一直在说瓦剌,好像要和瓦剌开战了。” “要是真打起来,那粮价岂不是要上涨?” “谁知道呢,多囤一些吧,以备不时之需。” 得知民间已有百姓开始囤粮,穆亦寒觉得不妥,让户部下令,限制米铺子售粮数目。 而就在京城议论纷纷时,没人留意,一辆马车从赌坊出来,在街角拐了个弯。 顾依依裹着羽绒大氅,打了个冒白气的哈欠,眼底满是愉悦。 赌坊掌柜跟在侧边,犹豫半天,终于开口,“圣女,那边不到一个月,就要开战,咱们当真不回去吗?一旦我们兵败您留在京中,岂不是危险极了?” 顾依依自信抬头,懒懒道,“我们不会输,你就放心吧,凭我们手里的火器,足够戏耍那些南纪人了,就等着看我亲手开启,一个属于我的时代吧。” 说罢,她神色带着几分玩味,“行了,现在该去看望一下咱们的盟友了,等事成之后,我还要和他联手掌控南纪国呢。” 赌坊掌柜皱了下眉,但还是加快了手里的马鞭。 很快,马车就停在一座府邸面前。 上面赫然写着韩府二字。 很快,年节一过,冬日就只剩下一个尾巴了。 大地的积雪慢慢消融,连同着寒冬一起,在朝人们挥手告别。 小糯宝在家闲不住,时不时就去庄子上看看,防护衣做得如何了。 妇人们手头快,每日能出个七八百件。小胖丫每看到多一些,心里就踏实一些,飞快把它们装进供品,留着给三哥“飞送”过去。 冯氏在家心里也焦灼,索性时常去吴府坐坐,和吴夫人说说话,二人在一起做做春衣。 妇人们多是如此。 闲暇时候,无非是秋天做冬衣,冬天做春衣 手上扎了几个眼,心里才能踏实,总得找点什么事做。 孩子们也是一样,这年一过完,就各自都忙活起来了。 丰景冬沐结束,再回到国子监时,看到空着的前座,和同窗们的八卦声,心里还是有些怅然。 丰苗去盯着百货大铺的布置。 巴不得吃睡都在那里。 生怕有半点不好,影响他赚大银子。小糯宝没事就去找司命玩会儿。 同时,再借用他的命簿,看一看三哥他们走到哪里了,心里才能踏实。 在冯氏和吴夫人眼里,这俩孩子是在一起玩耍,殊不知,他俩商量的,可是事关南纪安危的大事! 不过,说起家国之事来,就不得不说姜丰年傍晚遇见的怪事了。 这天下午,从慈幼局出来时,姜丰年想起媳妇儿馋北地大发糕了,就想去粮铺买些糕面。 可谁知,离慈幼局最近的两家粮铺,竟都同时闭门歇店。 姜丰年只好绕路,想去东街看看。 东街一共两家粮铺,等他过去时,不由大吃了一惊。 只见两家铺子门口,竟然都排起了长龙,一旁还有几个男人为着插队的事,差点大打出手。姜丰年赶忙上前,问了个岁数大的婆子,“不知这边是怎么了,今天怎么这么多人来买粮食?” 那婆子一脸焦灼,鞋底还全是烂泥,“怎么你还不知?我是走了一个时辰,从城北京郊过来的,眼下京城所有粮铺,都关门了,就剩下东街上这两家还开着,所以大伙都来买啊。” 姜丰年有些不敢信。 京中大大小小,卖米面粮油的铺子,没有五十家,也有四十九家了。 怎会同时歇业! 他急忙走上前,要去询问铺里伙计。 不想那伙计很不耐烦,不仅不理会他,还忙着赶门口的人,“行了,都别排着了,今日还剩一百石米,一斗五十文!打量着自己腰包,买得起的再排,不然别瞎浪费我们工夫!” 姜丰年顿时皱眉。“什么,一斗米五十文?你这米是金子做的吗,要百姓们怎么买得起!” 第575章 全部斩首 第575章全部斩首 平日里,一斗大米不过十几文,这一下子涨了三倍,实在过分了。 粮铺的伙计斜他一眼,竟还语出惊人道,“买不起就滚!五十文还只是今个儿的价,明日就要涨到一百文了,现在就这行情!” 什么? 一百文 姜丰年又惊又怒。 后面的百姓一听涨价,都是挤破头似的,疯狂往前抢。 “那我要十斗!” “快给我称一石!”姜丰年捏住拳,想上前理论,哪有这么坐地起价的,没王法了吗? 一旁的婆子好心劝他,“唉,算了小伙子,现在起了战事,人心就黑了,都想趁机捞油水。一旦咱们再打了败仗,到时粮食肯定更紧俏,趁着现在价格还没到最贵,能买就买一些吧。” 姜丰年觉得可恶,但也不能吃眼前亏,只能先行回家。 冯氏听完后,皱着眉,“这是看战事开拔,那些粮商就坐不住了,想要发国难财?” 这事儿虽然气人。 但却也屡见不鲜。 每每遇到要打仗时,百姓们总怕战败,心里不安就跑出去屯粮,背后的粮商们就趁机涨价,狠赚一笔。 “这世道,还真是坏透了,穷人都被有钱人吸得连渣都不剩了。”姜丰虎啐道。小糯宝一听此事,小眉毛也皱成了麻花,这就要进宫告诉爹爹。 可不能纵了这发国难财之风! 而这会儿,民情比小胖丫的短腿跑得快,已经传进了龙轩宫。 “什么,才一天的工夫,粮价就翻了三番?”他眸光一沉,大手重重拍在桌上。 吴雀很不痛快,抱着三花猫气道,“何止是三番?听说明天,他们还要涨到一百文呢,简直猖狂。” “京城现在大大小小的粮铺,全都闭门不开业,只有东街那两家在卖,百姓们都跑去买,方才奴才去给三花和胖橘买卤肉,看见那边还发生了踩踏呢。”吴雀耷拉着胖脸。 “现在,街上的男女老少都在传,说咱们此次前后只派了两万火器军,而瓦剌有足足五万人,还说咱们弄不好要兵败,所以都更急着囤粮食了。”阿黎这时回道。 穆亦寒凝紧眉心。 百姓们经历过太多苦日子,一时被煽动,怪不得他们。 可背后散播传言,扰乱军心,还妄想吃人血馒头的人,未免太过可恶! 穆亦寒眸色如墨,“此次,关乎瓦剌的情报,只在朝堂上商议过,从不许传到民间。能知道对方有五万人,而咱们的火器营只有两万,可见是朝堂上出了内鬼,为了赚钱,故意把消息放出去!” “将士们把脑袋别在裤腰上,拿命去和敌人厮杀,可他们竟敢在背后唱衰,就为了肥了自己的腰包,这种人简直该杀!”阿黎有些不平。 至于背后之人,想要查出倒也不算难事。 只要从东街两家粮铺入手,查查背后东家就行了。很快,黑甲军乌压压围上,当街带走了两个东家、众多掌柜和伙计们。 一番查问后,让人震惊的是,居然揪出了以裴老为首的八个朝官,还个个还都身居要职! 其中,礼部尚书裴老、太常寺卿张家、鸿胪寺卿周家,得利最大。 这些朝官手里握着上百个庄子,攥着京中大多数粮食来源,大大小小的米铺都和他们有来往,不敢有所得罪。 一听战事要开,他们就把其他粮铺的存粮,全部强行收买。 而东街两家米铺,正好是裴老亲戚所开。 于是又把垄断的了粮食,全部拿到此,坐地起价,想要大赚一波。 穆亦寒拿到名单之后,虽有心理准备,但还是没想到涉及人数这么多。 他攥紧白纸,眉宇间凝在一起,涌动着乌云般的怒气。 “竟然是他们!” “周淳才那种废物也就罢了,可就连裴老这种朝中老人,居然也这般”他说到一半,语气里满是失望和悲哀,重重摔下名单。 阿黎有些犹豫,上前道,“一下子涉及这么多重臣,处理起来还真棘手,要不要先警告一下,让他们有所收敛再说?” 穆亦寒神色沉沉。 “越是身居高位,越不应做此祸国大事,天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何况他们?” “警告哪里能解其可恨?此次,发国难财者,全部下入天牢!”穆亦寒语气不容置疑。 原本,裴老等人得知被查,都赶紧毁灭证据,想着国师再怎么动怒,都不会把他们这些重臣通通罚处,到时只要推几个替罪羊出来,便能敷衍过去。可不想,穆亦寒雷厉风行,竟然要将他们同时下狱。 还要择日问斩! 此事一出,这八人的府邸里,简直都快乱成一锅粥了。 先是太常寺卿张家。 张家几个小妾见要抓人,动作倒也快,当即收拾细软,就要从狗洞里逃出去,气得张大人挣开黑甲军,拖了鞋子追打她们。 至于礼部尚书裴老,就更遭不住了。 他本人一听要问斩,两眼一黑晕死过去,黑甲军去抓人时,也不惯毛病,直接拖着出来,还上了脚镣。 最夸张的,是裴老的小儿媳妇,居然哭着扑到裴老身上,嘴里喊着,“公爹,您可不能有事啊,咱们的孩子啊不是,是我的孩子还未出世,您答应过等他出生,就给我二十万两的啊,我的银子不能飞了啊!” 裴老夫人怒不可遏,冲出家门,抄起拐杖就砸了过去,“你个小贱蹄子,我早就看出来你俩不干不净,还想要二十万两?呸,除非老身我先咽气了!” 她又拦住黑甲军,对着还在昏迷的裴老,重重甩了两个嘴巴子。 “官爷且慢,这几个耳光老身早就想打了,要是今日不打,恐怕日后还没机会了。” 众目睽睽下,裴老夫人悲愤交加。 “你这个老不正经的,就爱干些扒灰的事,弄得咱的儿子们全都和你反目,孙子们见了你,都不知是该叫祖父还是亲爹,你有今日这下场,也是活该!”她泪水里满是恨意。 大过年的,黑甲军们多了份活计,本来就烦。 结果,一下子听了这么大八卦,几个大老爷们顿时竖起耳朵,当差也有劲了! 吃了裴家一肚子瓜,再到别家府上抓人时,大伙更能放开拳脚。 涉事的官员家眷们,都是哭喊的哭喊,哀求的哀求。 有些甚至还何不食肉糜起来。 “不就是涨点价吗,咱们也没逼百姓买啊,他们少买点肉,不就买得起咱的粮食了吗?”周府夫人甩着眼泪喊。 “是啊,东西是咱的,想卖多少都是咱说了算,买不起还怪我们了?凭啥为了这个,就要杀头啊!”一些后宅妇人,还想对着黑甲军嚷嚷。 黑甲军被吼烦了,索性连她们一并抓走,丢进天牢里吃几天馊饭,看她们自己饿了肚子,还说不说得出这般没人性的话! 第576章 小糯宝又给爹爹解忧啦 第576章小糯宝又给爹爹解忧啦 很快,此事就在朝中发酵起来。 朝臣们听说后,有的拍手叫好,早就看吐了这群人同流合污。 不过也有的自己手脚不干净,觉得“唇亡齿寒”,生怕一旦此事给定了标准,先前他们犯的错事,被揪出后,也会有下狱砍头的危险。 于是第二日上朝时,二十多个官员跪在勤政殿,磕头为罪臣请命,求穆亦寒放他们一条活路。 穆亦寒当朝大怒。 直接让黑甲军,把这二十几人拖出殿外。 想不到,他们还不死心,又在南天门找了个有太阳的地方,继续跪了一上午。小糯宝披着杏黄短袄,头戴橘红鹿皮风帽,踩着小羊皮靴,进宫来找爹爹玩时,正好看到他们还在跪着不起。 “这是怎么了,他们几个没长膝盖吗,跪在外面做什么?”小糯宝扁扁嘴道。 来迎的吴雀气得不轻,“别提了公主,他们当朝为罪臣开脱,国师大人还为此动怒了,可是一群没脸没皮的东西。” 小糯宝一听,这就叫停了马车,踩着加绒的小靴子,哒哒哒走了过去。 众臣见公主来了,急忙行礼。 小糯宝也不理会他们,只让把手南天门的守卫,去把几个铜锅子和热碳来,然后竟就在此煮起了羊肉热锅子。 喷香的羊肉混着酸菜、麻椒的香味,飘在冷空气中,香得人舌头要掉。 得了公主命令,守卫们当然吃得欢实,一个个大快朵颐不说,还故意挨着那些大臣们吃。 终于,下跪的官员们就看傻了,一个个肚子咕咕直叫,嘴巴里口水也快成河。 他们咽咽口水,又看了眼正午的大太阳,终于受不住,赶紧起身,回家去吃午饭了。 撵走了他们后,小胖丫揉揉饱满的肚子,笑得见牙不见眼。 嘻嘻,民以食为天。 美食攻击,不管放在谁身上,那都是一把利器。 吴雀也满眼佩服,直朝小公主竖大拇指,“公主厉害,国师吓唬了他们几次,都没给这些倔驴赶走,您一出手就有了。” 小糯宝嘻嘻一笑,又故意吓唬吴雀,“你这是捧一踩一啊,等我一会儿告诉爹爹,看他以后还让不让你在宫里养猫” 吴雀赶紧捂嘴,把马车帘子掀开,继续送小胖丫进宫。 不过显然。 这些请命的朝臣,明日还会再来的。 小糯宝知道爹爹有雷霆手段,不过眼下正是大战前夕,朝廷需要用人,一下子斩首八个重臣,难免有些太狠。 更别说,朝堂上权势盘根错节,这八人的身后,还有不知多少门生故吏,这样一来,难免朝堂不稳。 小糯宝进了龙轩宫时,阿黎也正在和穆亦寒,商量着此事。 “国师,不说别人,就说那裴老吧,朝里至少有九个人,都是他从前的学生,和他私交颇深,要是为此真要了他性命,只怕那些人都会和咱们离心。”阿黎低声道。 穆亦寒何尝不知这道理。 所以才迟迟没有,给出问斩的日子。“可是,要是就此轻放了他们,那岂不是寒了将士们,和百姓们的心?而且难免日后还有再犯者!”穆亦寒蹙眉。 小糯宝摸摸小脑袋,忽然心思一转,顶着一对小发揪,就扑到了穆亦寒怀里。 “爹爹,我有个法子” 小糯宝爬到他的腿上,奶着小嗓音道,“我有法子能给他们教训,还能断了他们财路,让他们再也别想在粮价上作威作福。” 穆亦寒摸着怀里软软一团,有些好奇,“嗯?那你就说说看,爹爹听着。” “裴老他们囤积大量土地,所以才能掌控粮食,还能手握京中多数的财富,一直都是京中的蛀虫。”小糯宝叼着手指头,哼哼道,“不如就借着这次机会,让他们把手里的庄子,全部交出来,把土地还给百姓!” “肯交出土地者,就让他们官复原职,但罚俸三年,也算是小惩大诫啦” 穆亦寒一听,眸底顿时亮了。 裴老这些大地主们,一直占着京中近乎一半田地,吸干了佃户们的血。 要是能借此为由头,把土地全部收回? 不比要了他们几条贱命管用! 阿黎用力拍手,“好啊,这样也算是朝廷网开一面,还能让他们记着分恩,以后老实做事。” 穆亦寒搂着怀里小家伙,高兴地扬起眉梢,在她奶白的小脸颊上,一边亲了一下。 “真是爹爹的小乖宝,你一来,爹爹就什么烦心事都没了。” 他心里很是痛快。 双臂更是紧紧搂住闺女,生怕他一松开,这个小胖丫头就要飞回姜家,留他做空巢老爹了。很快,穆亦寒这就派人,到牢里宣读旨意。 “国师念及众人过去勤勉,不忍当真斩杀你们。所以小惩大诫,只要各位肯还地于民,就可官复原职!” 还地于民? 裴老他们从地上爬起,瞪大了双眼,就是让他们交出手上庄子的意思? 庄子虽然要紧。 什么都要紧不过性命啊! 何况还肯让他们官复原职,钱什么时候都能赚,这已经是很好了! 于是众人赶紧跪地领旨。 “谢国师大恩。” “臣等回去定上交全部地契!” 很快,待这几个人颤颤巍巍,从天牢里走出之后,就忍痛翻出全部的地契,还有庄子上的契书,交给了阿黎。 阿黎几乎是用了一个上午,才把他们手里的田地亩数,全部理清楚,在京郊舆图上标注出来。 弄完后他看过一遍,心中大为震撼,“这这可是京城快一半的地了,这些蛀虫们,简直是吸干了朝廷的血,肥了他们自己腰包啊。” 很快,这些地就由户部处理,把它们按照市价的三成,卖给百姓们。 穆亦寒规定,凡是京城籍贯者,或是在京城居住五年以上,且家中地亩不足十亩的,都可来此买上最多十亩。 若是全家都无地可种者,则可买十五亩。 这消息一出,百姓们都快疯了。 真的吗? 他们终于能有地种了。“国师英明!” “朝廷英明啊!” “我们这些无地可种的农户,终于不用再租别人家的地,当那被人欺的佃户了!” “呜呜呜我们能有自己的地!” 好多农户泪流满面,对着皇宫的方向,磕了几个响头。 从前慕容王朝时,只听说过皇帝大收苛税、强占百姓良田入皇家御田的。 而像这样还地于民,而且地价还远低市价的,还是前所未有啊! 第577章 大柳村的替身来了 第577章大柳村的替身来了 百姓们欢喜坏了,跪谢过后,又欢天喜地跑到司地署,去买属于自己的地了。 等捧上墨印未干的地契,众人又是一顿泪流,双手都激动到抖。 梦想了大半辈子的事,终于能实现了! 而与此同时,其他一些手握大量庄子的朝官,却就有些坐不住了。 裴老他们的性命,是拿全部庄子换的? 显然,国师这是对朝官占地,不满已久了啊。 今日错的是裴老等人,被揪住了小辫,可弄不好改日,刀子就要悬在他们身上了啊。于是占地最多的几家,凑在一起商量过后,都急忙抛售土地,手里就留八、九个庄子。 虽然他们很是心疼,但现在起码能卖出钱来,总好过像裴老等人,日后白白交给朝廷的要好! 很快,市面上一下多了不少庄子,有钱人家赶紧去买。 不过为了控制占地,穆亦寒提前有令,每人名下庄子不得超过三个。 正好,挨着姜家庄子的两处庄邻,这两天在吆喝售卖,姜家人听说后,打量着如今家底厚了,索性也花钱买了。 家里一下子又多了俩庄子,当然还是由丰虎来打理。 姜丰虎拿着契纸高兴道,“我就爱和庄稼打交道,庄子就算再多,我都不觉得累。” 冯氏笑着瞅他,“话虽如此,但咱家也不贪多,就买这两个就行了,足够你管着,咱可不能学那些贪得无厌之人,成天只想占地,到头来坏了京中风气。” 姜丰虎也知道这个理儿,嘿嘿呲牙,“娘说得对,人得知足!而且,咱的新庄子等来了佃户,咱也得给他们最便宜的佃租,不能委屈了人家的血汗!” 小糯宝才从宫里回来,刚一走到院子里,就听到了这话,眼睛不由笑成了月牙。 都说积善之家必有余庆。 姜家做人做事,都凭着良心,处处为善,所以才能有今天这红火日子啊 虽然娘总说家里是有了她,才有了这份富贵。 但试想想,若非娘那日心善,把她从河里救下,她又怎么把福气带到姜家,而不是张王李赵家?想到这儿,小胖丫的心里被热乎填满,呲着小白牙,就扑向了娘和二哥。 “娘,咱家买新庄子啦?我要去看要去看”小糯宝笑嘻嘻,仰起白嫩的小脸蛋。 冯氏眼睛亮了,搂住闺女亲两口道,“乖宝从宫里回来了,好好好,等吃完晌饭,让你大嫂在家看家,咱们一块去看新庄子。” 孙春雪还在屋里打着呼噜,不知道,自己又成了看家“专业户”。 晌饭,端上来一大碗“小猪盖被”。 豆角和排骨被大豆酱炖得软烂,色泽也可鲜亮,上面的面饼子更是宣软,浸满了肉香汤汁,夹起来让人连筷子都想嗦干净。 再配上一道爽口的土豆丝、一道拌三丁、一人一碗瘦肉粥,吃得小糯宝打了饱嗝,还赖在饭桌上嬉皮笑脸,舍不得放下碗筷。 吃过午饭,休息片刻,冯氏这就带着小糯宝,还有丰虎、丰景、丰苗一串小子,去了城北的新庄子。 到了地儿后,四处一片静谧,远离了城中的热闹喧嚣。 小糯宝跳下马车,就背着小手,蹦蹦跳跳地到处视察。 冯氏跟在后面,“闺女啊走慢点,这地上还有雪没化开的地儿,小心摔着。” 姜丰虎眼睛黑亮,打量着新庄子的一切,高兴自己的农家“版图”,可是又扩大了! 这两处新庄子,是紧挨一起的,原本的佃户被原主散了,所以没有人家,眼下空荡极了。 很快,小糯宝就发现,此处和姜家之前的庄子也很不一样。 先前的庄子,放眼过去全是田地,地垄整齐排开,只在庄稼前有一排矮农屋,农屋还盖得都一般无二,看着没有什么生机,更没有农家的趣味。 而这新庄子上,房屋虽不多但盖得用心,大大小小错落有致。 有条小河蜿蜿蜒蜒,穿过庄子的小泥道,村头和农屋之间,还都有农人最爱的老槐和杏树。 庄稼也是左一块右一块,排得杂乱无章,但却更有乡下气息,地头还有俩葡萄架子。 小糯宝看着这里,猛然有种熟悉感。 好像他们大柳村,也和这里差不多啊! 不等小家伙激动吆喝,冯氏就也被一种久违的乡情,忽然击中了胸口。 “老二,娘咋看着这个庄子,和咱村的布局,有那么五六分像呢”冯氏张大了嘴巴,愣神道。 丰虎揉揉眼睛,眸底一下亮了,指着前面的老槐树,“娘,好像是啊,你看那颗槐树,和咱村口的几乎一样,也是长得歪了脖子,上面还有一个老鸦窝呢!” 说起村口的大槐树,那可是全村“情报”的汇集处。 “还说呢,从前娘最爱在那边和咱村妇人们唠嗑,刘婆子只要差事做完了,就拿个马扎跑那一坐,嘴里的唾沫星子经常能喷大伙一脸。”冯氏笑着看过去,眼前又有些酸了。 这难得的熟悉感,让姜家人都心头发热,好似多看着这庄子,就能解几分乡愁了! 丰景和丰苗耷拉着小脸,想起从前哥俩一起背着糯宝,满村到处秀妹妹的日子。 小糯宝这时也酸了鼻子,她拍着小胖手,蹦蹦哒哒就跑过来,“娘,那咱就给这庄子,起个好名字吧,正好也能和其他庄子区分啊” 冯氏一想,抹抹眼睛干脆道,“要不,就把这俩庄子合一起,叫它小柳庄吧!” 大柳村的替身,叫个小柳庄,丰景和丰苗懂了娘的用意,赶紧用力鼓掌。 “好名字好名字!” “就叫小柳庄了!” 就在大伙正点头时,一道和善的笑声从不远传来 “这才刚买完庄子,就连名字都想好了,你们动作可是够快,快让我这个庄邻来听听,起的什么好名字” 吴夫人戴着抹额,披着一件深褐的斗篷,身后跟了俩机灵丫头,笑吟吟地朝这边走来。 冯氏回头一看,赶忙上前迎她,吃惊问,“吴夫人怎么也在这儿?对了,刚才你说庄邻,难不成你也买了附近的庄子?” 吴夫人拉了拉她的手,又朝南边一指,“那可不,今早刚弄完契书,我家一直都没个庄子,今日一下子买了俩呢,就在你家往南一些。” “我家那书呆子俸禄低,偏生京郊庄子炒得极贵,从前都不太敢问价。”吴夫人露出痛快之色,“多亏了有国师出手,惩戒了那些占地的老蛀虫们,他们手握几十个庄子,眼下抛售为了低调,都把价钱压低了下来,我这才一咬牙,可算是拿下了两个。” 小糯宝一看到吴夫人,眼睛晶晶亮,跺着小脚过来就伸手要抱。 “太好啦吴夫人,那咱们以后可以一起在庄子上聚啦!小司命呢,他来了没,快让我也看看他” 第578章 怀疑丰虎要抛弃他们 第578章怀疑丰虎要抛弃他们 吴夫人一拍大腿,早知能遇公主,就把小家伙带来了。 她拿斗篷搂住乖宝,又亲昵地拍拍小手,“我想着庄子上冷,怕他冻着,出门就没带上,等明个儿我再带他去见公主,让他给他小姑奶奶请个安。” 小糯宝本是随口一问,但一想到小奶娃吐着奶嗝,被奶娘抱着哭唧唧朝她拜身,就又觉得有趣极了,笑地直点头答应。 冯氏给她提溜过来,“行了你,人家思明还小,你就别总想着闹那孩子了。” “对了,吴夫人,你家庄上有佃户了没,我家这边还是空的呢?”冯氏又说起正经事。吴夫人也跟着摇头,“哪有啊,庄子原主苛待佃农,怕后来的新主拿去乱传说事,所以买庄子前,就把人全部遣走了,现在庄上空荡荡的,我只带了俩丫鬟过去,走进都有点害怕。” 冯氏带着她往前走着,若有所思道,“是啊,不过这事得尽快了,眼瞅就要开春,误了农时可就不好了。” 吴夫人也有些成算,“我家不比你家,家里有人能照看庄子,除了佃农外,我家还得招一两个管事的,专门给我打理着。” 说起之后的事情,两个妇人就也唠开了,一两件琐事看着不重,但都得紧忙活安排。 冯氏又嘱咐道,“管事是得找,但用人还是得知根知底,起码也得来历清白,不能找为了一点银钱,就背刺主人家的。” 先前,柳嫂子那个厨娘的事儿,让姜家心里一直膈应着。到现在姜府厨娘都没再找,怕的就是遇到些乌七八糟的人,反倒栽一跟头。 吴夫人更是被生产时,那大夫和接生婆弄怕了,她也不住点头,“是啊是,我到时候让我家吴青问问他同僚,能不能推荐一两个底细清白的,我家也好放心用。” 大人们在前面说着,不知不觉快到傍晚,庄子也都逛三圈了。 小胖丫先前还兴冲冲跟着,像个冯氏的小尾巴,但发现没她能插上的话,她就又无聊起来,只能时不时伸出虎头棉鞋,踩两下娘的后鞋跟解闷。 不过没调皮多久,小糯宝就打了个哈欠,爬上二哥宽厚的后背,张着小嘴儿睡着了。 等到霞光布满天际,冯氏才发觉不早了,回头一看闺女睡得哈喇子都出来了,又忍不住笑起来。“看这小丫头,喊着来庄上玩的是你,走两步就困了的也是你,看来以后得弄张床榻,给你随身背着。” “行了,咱回吧,改日我再去你府上唠嗑。”两个妇人拉了拉手,笑了几声,这就各回各的马车上了。 回到家后,安生待了几日没进宫,眼下,小糯宝不在意别的事,只专注于三哥那边的动向。 她时不时就入定,观想一下丰泽他们走到哪儿了,再把供品里的粮草,少投一些过去。 每每吃得差不多了,姜丰泽就会再收到妹妹给的东西,乐得他直和萧兰衣挤眼睛。 “嘿嘿,看后面那是啥,咱的送饭童子又发力了!” 姜家其他人,各有各的差事,倒也是忙碌。 眼下有了小柳庄,丰虎的心算是被它填满了,时不时就过去看看,就跟看大柳村一样。原来旧庄上的一些农户,发觉东家近日来得少了,于是偷偷打听一番,才知是有了“新欢”,一个个当即就可失落了。 “唉,东家不会不要咱了吧?不会抛弃咱吧?” “不好说啊,现在到处都是卖庄子的,东家会不会把咱也卖了?” “呜呜,我可早把自己个儿交给东家了,他要是不要咱了,这日子还咋过啊!” 姜丰虎想到京中米贵,从府上拿了几十斗,过去给他们时,正好就见几个三、四十岁的大老爷们,正凑在一起期期艾艾。 他凑近一听,一下子就憋不住了。 什么叫抛弃他们? 不知道的听了这话,还当这几个是他的小妾外室呢! 几个糙老爷们听完丰虎解释,眼睛都哇的下亮了,小心翼翼地围过来,“东家只是添了新庄子,太忙了而已?不是不要我们了吧?” “那我们可就放心了,嘿嘿,我们永远不离开东家!” 姜丰虎被说得一身鸡皮疙瘩,最后实在受不了,丢下米撒丫子就跑了。 这都啥和啥啊。 几日下来,京中的庄子和地价,都稳定了下来,再没有先前的漫天要价,也算是打击了不良之风。 至于京中的各大粮铺,也渐渐恢复了开业。 米价也回归了原先的十五文一斗。 只是虽是如此,但却已经有风言风语,传出去,说是京中粮价高昂,供不应求,好多百姓都买不到米吃,在粮铺子前磕头、撞柱。 阿黎听说这番传言,觉得可笑极了,正要命人去澄清谣言。不过穆亦寒却摆了手,神色淡然,“京城但凡闹出半点风声,总会以讹传讹,人们就爱传谣。不过这次,就让他们传去吧,大战在即,让对手以为我们内部动荡,他们才会骄逸。” 阿黎想想也是,索性干脆不管,很快风言风语就传到各地。 不多日,就连云城那边,都在传京中粮食告急 又过了五六日,这天,风和日丽,小风吹得人浑身舒坦。 这时,京道上突然来了个车队。 车队一共有十辆马车,上面全都拉满了粮食,呼啦啦的进了城门,很是引人注目! 坐在头辆马车外头的,是一个干巴老头,正蜷着膝盖砸吧着烟斗。 烟斗老头一脸惊叹,瞅着京郊庄子,回头道,“不愧是京城啊!这些村子咋一个挨着一个,排得这么整齐,一眼都看不到头啊!” 这时,马车内门帘子一掀,另一个老头露出一嘴豁牙道,“你个土鳖,这边的不叫村儿,叫庄子,出门前我都跟张秀才打听过了!” “等一会儿见了乖宝,你也别张嘴闭嘴就是上炕的,城里全是床榻子,没有咱村那种热炕头!” 第579章 乡亲们来送粮食了 第579章乡亲们来送粮食了 两个老头拌了会儿嘴,但很快又扬起嘴角,乐得见牙不见眼了。 日思夜想了这么久,终于,他们进京来了,就能看见小乖宝喽! 这时,马车帘子一掀,露出来的是杨田梅和顾寡妇,两张满是新奇的笑脸。 此时此刻,村长父女俩、老李头还有顾寡妇姑嫂,正一起从大柳村赶来,进京送粮食来了! 他们听闻京中闹粮荒。 想着姜家就在京城,于是都跟着着急起来。 最后几个人一合计,干脆自掏腰包,买下了整整一车队的粮食。走,进京,给乖宝他们送粮去! 这一路赶着车队,颠簸了六七日,眼下终于走过了京道,进了城门了。 几人满心欢喜,迎着小风,长着褶皱的脸上,也露出了即将团聚的欢喜 而这会儿,姜丰年揣着个暖手炉,才刚出了府门,正要去慈幼局当差。 忽然,隔着不远,一道声音传进他的耳朵里 “请问,公主府在这条街上是不?咋走啊,给我们指一下吧?” 公主府? 姜丰年听到有人提及自家,脚下一顿,好奇地转身看去。 然而下一刻,视线里就猛然闯入一个老头子,黝黑干瘦但精神头十足,穿着一身靛蓝的棉袄,正扬着一把新烟斗,笑呵呵朝人问路!“村、村长叔?”姜丰年不敢信,忙闭上自己的眼睛。 “坏了,早上起猛了,咋都出幻觉了。” 村长肯定在大柳村啊? 咋会出现在京城。 肯定是他太思念村里,才会看花眼了。 丰年用力摇头,可再睁眼时,却不想那干巴老头竟越来越近,满是沟壑的脸上还露着憨笑,是那么的真实! 姜丰年眸底一惊,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中,“不是幻觉,还真真的是村长叔!” 村长这时也看见了他,高兴挥手,“丰年,我们来给你们送粮了!” 下一刻,两道滚烫的热泪,就从丰年眼眶里涌了出来。 送粮食他们竟这般惦记着姜家 这时,见丰年泪流满面,愣在门口不动弹,送他出来的冯氏觉得奇怪,忙走出去问。 “怎么了老大,你” 然而话未说完,冯氏也震惊住了。 她望着不远处的来人,“村长?田梅!是是你们吗?你们怎么来了!” 村长带着车队呼呼啦啦,牙花子都露在外面晃,“糯宝娘,丰年,嘿嘿我老头子不请自来,来给你们送粮了呀” 说完,他也不顾马车还在跑,一骨碌就跳下地。 “村长叔,真的是您啊,我出门时,还以为我眼珠子花了,看错人了呢。”丰年咧着嘴巴,差点哭出声来,抱住了老村长。 村长拍着他的肩膀,湿着眼睛朝冯氏笑,“哎呀,看咱是有多久没见了,丰年这孩子,咋的眼睛还掉猫尿了。对了,这京城实在太大了,我们进了城门后,绕了好几次路,才打听到你们府上在哪儿,要不然还能来早点呢。”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啥早点晚点的,都不打紧。”冯氏高兴坏了,抹了抹眼睛,手都不知往哪放。 这时,老李头他们也下了马车,一个个看到冯氏母子,都激动得喊出声来。 “姜家婶子”翠翠脸颊红扑扑,像个热情的小辣椒,扑到冯氏怀里就蹦了两下。 老李头抱住丰年,上下看了一眼,欣慰极了,“看你现在穿上这身绸衣裳,也太气派了,活脱脱一个王孙公子,你肯定是有大出息了。” 杨田梅、顾寡妇也和冯氏紧紧拉着手,眼里全是久别重逢的喜悦,鼻子也酸酸的。 冯氏笑过了后,忙喊小厮快把车队安置好,这就领着他们往里进,“别在外头杵着,咱都是自己人,来了我这里就和从前在村里一样。” 杨田梅和顾寡妇屏气凝神,进门后每走一步,都抻着脖子往上看,被这院墙、门上的雕梁画栋所折服。 村长和老李头迈进门前,特地把鞋底下的泥巴刮了。 走过外院,等到进入内院时,又是另一副光景了。 外院是下人们在打理,而内院则全是姜家自己人。 这会儿,姜丰虎正撅腚猫腰,蹲在花盆前给媳妇儿洗鞋,丰景偷拿了孙春雪的山楂糕吃,俩人正隔着窗户扮鬼脸斗嘴。 吴大夫敞怀穿着棉袄,正嬉皮笑脸,求着郑嬷嬷拿大力“神掌”,给自己拍俩核桃入药。 小糯宝顶着一根朝天辫,骑在丰苗的后背上,小丫头嘴里咿呀呀,追着李七巧求她做点八宝糕吃。 院子里,其乐融融的光景,让村长他们猛然浑身一怔,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真好还和从前一样”老李头方才没哭,现在却有些酸鼻子了。 他们来之前,还有些害怕,怕姜家人如今身份贵重了,做事会拘束了,不会像从前那么快乐了。 可现在看来,他们是多余担心了,有些淳朴和欢乐,永远都不会变! 冯氏笑着拍手,高喊道,“孩子们,都别闹腾了,快看是谁来了!” 这话打断了院里的热闹,小糯宝懵懵回头,下一刻眸子就唰地瞪大,竟是村长爷爷他们! “啊!”小胖丫几乎不敢置信,从丰苗的后背滚下来,带着一身奶膘飞扑过来。 “村长爷爷,老李爷爷,杨婶子,真的是你们来了吗?我就说昨晚怎么梦了你们几个一晚上!”小糯宝欣喜若狂,小奶音都喊劈叉了。 村长他们看到日思夜想的乖宝,眼泪也再憋不住,哗哗地往下淌,像是大河决堤。 “呜呜,乖宝,你是梦了村长爷爷一晚上,但爷爷我,五天里能有三天,做梦都是你啊!”村长哭得像个孩子。 第580章 朝臣还不如农民 第580章朝臣还不如农民 众人这就搂着小乖宝,抢着rua着她小脸蛋。 抹泪的抹泪,大笑的大笑,都快把她捏成小面团了。 “哎呦呦,行了。”村长最后擦擦眼睛,拍掉老李头的手,“好日子咱不哭,看你这大手糙的,别给我乖宝脸上掐出印子了,快快给我放下。” 小糯宝雪白的小脸微红,但心里却是开心极了。 她胖嘟嘟的小手挥来挥去,直搂着大人们,还在亲昵地撒娇。 这时,丰虎他们也跑过来,抱着几个乡亲,又惊又喜地寒暄着。 “村长叔,你们竟然来了,咋不提前来个信儿呢,我们也好到城外去接你们。”丰虎激动到脸红。 丰苗像个小猴子,高兴得上蹿下跳,“前几天我们还念叨着村里呢,对了村长爷爷,田梅婶子,旺福呢,他跟没跟过来?” 村长抱着小胖丫,笑道,“别提他了,那小冤种为了能跟着一起来京城,出发那天一直薅着我裤子,嗓子都哭哑了,但被我给打回去了。” “倒也不是我不带他,而是张秀才为了村里的孩子,特地请韦院长和几位夫子,趁人家学院冬休时来咱村学堂教写文章,都是城里最好的夫子,所以不能让他落下啊。”杨田梅解释道。 小丰苗没等到玩伴搭子,小小失落一下,但听到学堂越来做有样儿,他又有些高兴。 这时,冯氏看到外面又起风了,赶紧招呼大家进屋。 “现在聚一起了,有啥话咱都能慢慢说,不着急,都先进屋去吧。” 郑嬷嬷两巴掌拍完核桃后,就忙擦擦手,去端茶水和点心来了。 丰虎他们还不知道,村长一行为啥进京,只当是来看他们的,直问这回能待几天。 村长说了没两句,就一拍脑门,忙问,“光顾着唠闲嗑了,对了,我们进京是为了送粮食的啊,不是说京中缺粮缺得厉害吗?你家米面都够不够,我们拉了好七、八千斤呢,够半个城的人吃好几天了!” “是啊,我爹一听说京中闹了粮荒,就急得翻来覆去睡不着,担心你家买不上米面,还担心京中百姓饿肚子,想着反正咱们云城粮食多,所以就买了这么多,喊上我们一块来送粮食了。”杨田梅嘬了口热茶,说道。一想到村长他们,为了他们日夜睡不着,还带着粮食辛苦赶路。 冯氏和李七巧的眼眶又热了,眼泪儿滚了出来,差点掉在脚背上。 “什么粮食荒,其实是先前粮商缺德涨价,要发国难财,不过已经被国师给收拾了,现在京中不缺粮了。”姜丰年怕他们担心,飞快解释。 村长他们是关心则乱,但一听原来是虚惊一场,可算能放心了。 “那就好,那就好啊!不然要真闹粮荒,多少百姓要饿肚子啊,我们巴不得是假的呢。”老李头也笑出豁牙。 小糯宝看着娘和二嫂都感动哭了,连忙揪起衣裳袖子,爬到她俩腿上挨个擦擦。 今个儿一团聚,大伙得掉多少“猫尿”啊,要是拿个盆接着,泪豆都能攒一筐。 很快,大伙就唠了好多村里的事儿。这么久没见,姜家都对乡亲们过得咋样,好奇极了。 村长满脸骄傲,说起村里学堂扩建了,书桌都用上带雕花的了。 还有两户人家又添了新丁,几家翻修了屋子。 只是刘婆子家有些不好。 “菊娇前阵子在仙泉那边帮忙,和一个老男人看对眼了,那男的一大把岁数,比我小不了多少,但就因家里有个远亲是大官,把菊娇给迷住,寻死觅活喊着要嫁,说要去当贵夫人呢。”村长说起来,叹了好几口气。 本来,刘婆子也是要跟着一起过来的。 但是出了这种事,她哪里走得开,只能在家抹泪,不情不愿把闺女嫁了。 冯氏也不知该说啥,人各有命,菊娇就那性子,刘婆子都拿她没法子,外人更插手管不了。这时,杨田梅和顾寡妇看到孙春雪的肚子,知道姜家要添个新子了,于是气氛一下又好了起来,都乐得问她怀几个月了。 孙春雪红着脸笑,“有四个多月了,还是糯宝最先看出来,才喊大夫来给我把脉的,不然我那时自己都不知道。” 杨田梅一脸羡慕,“怀上了好啊,也不知我啥时候也能有这福气,再生上一个,最好是个闺女,也省得小旺福仗着家里就他一个,整天捣蛋气我。” 冯氏说开怀了,索性也推推小胖丫,让她快帮田梅婶子算算,啥时能再有个小弟弟,或者是小妹妹。 小糯宝在大家伙怀里打着滚儿,刚还帮娘擦完泪珠,现在又得当个“送子观音”,只好捏着手指假装掐算。 大伙继续说说笑笑。这一次,不用说,姜家定要留下乡亲,多住上些时日了。 而这时,老李头看到吴大夫在门口晃悠,突然想到什么,摸着一嘴豁牙,就冲了出去。 “你这个老家伙,说好给我安假牙呢?我等你等得好苦啊!” 看着这俩老头在门外追打。 屋子里的人都哈哈大笑,小糯宝更是乐得脚丫子都举过头顶,差点撅过去,从前在村里时,那种久违的快乐又回来了 很快,乡亲送粮食的事,也传到了皇宫之中。 得知,村长带了七、八千粮食,千里迢迢,只为解城里的粮荒之急,穆亦寒不由大为感动。 裴老等人年俸过千,却只知发国难财。而几个乡下人,日子才刚过宽裕一些,就能为国担忧,甚至不惜花自己的血汗钱,这是何等的人畜有别啊。 “普通老百姓,竟然舍得自掏腰包,买上这么多粮食,尤其还给送了过来,真的是了不起啊。”吴雀抱着一只大胖橘,都惊讶地感慨起来。 穆亦寒语气动容,“朝官眼里无国无民,农户却知忧心天下,能冲他们有这份胸怀,就应该大赏!” 第581章 糯宝戏弄小鸳鸯 第581章糯宝戏弄小鸳鸯 于是,穆亦寒这就命吴雀动身,带上绢罗二十匹、首饰两匣、十套珐琅茶器,还有一柄万民楷模的铁券,前去姜家赏下。 说罢,他又忽然想起,整日围着自己转的的阿黎,此刻怎么不在了。 “对了,阿黎在何处?” 吴雀拿上旨意刚出门,春梅过来奉茶笑道,“阿黎已经快您一步,先去了姜家,听说有个姑娘在那里等他呢。” 果然,等吴雀带着赏赐赶到时,阿黎正和翠翠站在廊角处,一个脸红心跳,一个抠着衣角呢。 这一次,顾寡妇之所以要跟进京,除了是来看望姜家外,还有一个心头大事,就是小姑子的终身大事。 不久前,阿黎写的书信,已经送到了大柳村。 翠翠不识字,还是让自己侄子帮忙读了,才知道阿黎对自己的满满心意,她趴被窝想了一晚,第二天就告诉顾寡妇,她想要进京,和阿黎共度余生! 姑嫂相依为命多年,小姑子能有个好归宿,顾寡妇当然高兴。 只是,她又担心翠翠一人前去,路上不安全,再说小姑娘家家,未免也太上赶着了,所以还是得由她这个长辈,亲自陪着前去,等看到翠翠真得幸福,她才能够踏实啊。 眼下,阿黎看着翠翠,腼腆的他终于勇敢一回,握紧翠翠手道,“你放心,我不会辜负你的,以后我会好好当差,肯定能给你最好的生活。”翠翠咬紧嘴唇,心里一万个愿意和开心,但脸上还是得矜持些。 “好,不过我以后也会上进的,不能只让你一个人努力,咱俩一起把日子过好。” 这时,长廊柱子后,忽然闪出一张笑嘻嘻小脸,雪白的皮肤上一双大眼睛,黑亮又调皮地瞅着。 “哎呀,阿黎哥哥和翠翠姐要过日子啦” “可这是什么意思呢,糯宝好像不懂啊”小胖丫对着二人摇头晃脑,眼睛弯成小月牙,又咯咯乐个不停。 阿黎脸上一红,“你、你怎么还偷听啊糯宝!” 翠翠又羞又想笑,憋住了就过来要抓这捣蛋丫头,“好啊你,等我一会儿去告诉你娘,你笑话翠翠姐” 小糯宝吐吐舌头,生怕小屁股要遭殃,赶忙又一本正经,奶声道,“不闹不闹啦,我是有正事,爹爹让总管太监来发赏赐了,正在门口宣旨呢,你们再不去就要迟了!” 一听这话,这对害羞小鸳鸯顾不上收拾她,忙朝着门口跑去。 微风吹过院子,拂过二人年轻的面庞,又绕到他们的身后,把俩人的衣角紧紧吹在一起。 这时,村长他们跪在门口,看着满车的赏赐,都惊喜得手足无措了。 “谢国师隆恩!” “草民领赏!” 等吴雀带人离开后,老李头和顾寡妇走过去,都快被那些精致的首饰,闪得睁不开眼了。 不过更让大伙激动的,不是黄白之物。 还得是那块万民楷模的铁券! 约摸两臂长的铸铁,上面以楷书篆刻,又上了墨汁,两边还雕着祥云海水纹,远远看着气质磅礴,很是振奋人心。 村长上前摸着铁劵,激动得手都抖了,“这、这是在说咱们吗,可咱们不过是些农户,哪里担得起啊。” 小糯宝知道爹爹的用意,奶声奶气地“教育”,“村长爷爷,农户怎么了,没有辛苦劳作的农户,天下万民哪里吃得饱肚子,不要妄自菲薄啦!” “是啊。”阿黎用力点头,“您作为普通百姓,但能忧民之苦,愿意送粮入京,这份心就能抵得上千金,也配得上这块铁券。” 这话听得众人心里暖洋洋。 杨田梅和顾寡妇也乐开了花。 虽然他们送粮不图回报,但这份心意能被重视,就比什么赏赐都要珍贵。 老李头用力拍拍阿黎,“哈哈,你这孩子不错,说话我老头乐意听,翠翠的眼光就是好,不像菊娇那个大馋丫头。” 阿黎还没等“过门”,就得了娘家人们的稀罕,乐得他也直憨笑摸头,和翠翠挤眉弄眼。 冯氏笑吟吟地招呼大家,快把赏赐放好,里面一些御赐绢罗,可以拿去裁缝铺去,正好做几身时兴的衣裳。 大伙都在挑着颜色、样式,只有村长砸吧着烟锅子,还在摸那御赐铁券。 “嘿嘿,等以后回了村,把这个立在村头,还不得把外村的村长们,羡慕得哈喇子都下来了啊。”村长美得胡子快吹飞了。 忙活了一阵后,冯氏这就和李七巧一起,去收拾出几间客房,好让乡亲们就在府上放心住下。 难得能够团聚,姜丰年也告假几日,专门在家陪着村长他们。丰景本来也想不去国子监,但冯氏却一口否了,不行,天大地大读书最大。 看着四哥一脸失落,小糯宝笑得直缩脖颈,在床榻上打了俩滚。 她就不一样啦,就是小闲人一个,每日只要写点字帖、看点开蒙书就好,然后想咋玩就咋玩,家里谁都没她自由。 接下来几日,姜丰年带着村长他们,在京中几乎逛了个遍。 瓦舍去了,戏也听了。 珍味斋吃了。 珍宝阁逛了。 当然小糯宝的聚宝盆小九重天,更是带着大伙玩遍了。 别看村长和老李头岁数大,但俩人可是老顽童,穿上崭新的绢布长袄后,一脸的精神头,玩得那叫不亦乐乎。丰年陪了好几日,脚底板都磨出水泡,但两位爷叔仍不知疲倦,体格子那是真好。 只不过,老马还是有“失蹄”的时候。 这不,这天瓦舍门前的人妖表演,就让俩老家伙“吃了回瘪”。 台上站着涂脂抹粉、被戏弄得嗷嗷哭叫的少男们,给村长吓得赶紧捂住眼睛,差点以为自己“不干净”了。 “这是啥糟烂玩意儿,我的个老天爷,他们到底是男娃还是女娃啊?”老李头老脸也通红的,不停尴尬磕头。 挂着红绸的台子上,几个穿着艳丽长裙的人妖,仍还在撅着红唇,对着台下搔首弄姿。 只是细看就会发现,他们的眼里噙满泪珠,还有深深的疲倦和恐惧。 姜丰年也有些尴尬,只好解释道,“他们都是些半阉人,在此卖艺,才不过十几岁吧,是故意被打扮成成年女子的样子,供人取乐的。” “虽说这样很伤风化,但却也是个极赚钱的营生,是从暹罗国传来的风俗。”丰年挠了挠头。 老李头胸口怦怦跳,可是不敢再看,闭着眼睛胡乱走,“唉,原来是些男不男女不女的二椅子啊,你们京中富人,可真会玩啊。” 这时,姜丰年又瞥了眼台上,忽然想到了堂弟许瓒。 几个月前,那个堂弟还在此处,苦苦做着人妖表演。 眼下,此处已经没了他的身影,也不知现在是死是活 第582章 剽窃姜家的赚钱法子 第582章剽窃姜家的赚钱法子 不过,不管许瓒是何下场,都已经和姜家毫无关系了。 姜丰年淡淡摇头,不值得为了不相干的人,浪费自己的精力。 他带着两位爷叔,绕开半阉人的腌臜台子,前去听“公主救灾民”的戏本子了。 而这时,身后的暹罗老板,挥起长长的皮鞭,打得不听话的人妖尖声惨叫。 “赶紧给老子卖力跳!” “上个月阿瓒死在客人榻上,害得老子赔了一大笔钱,晦气东西!你们要是再偷懒耍滑,老子就把你们送给变态客人,让你们也下去跟他作伴!” 爷叔们这边,是由丰年陪着游玩。 而杨田梅和顾寡妇那边,当然就是冯氏和李七巧带着出门,妇人们说说笑笑,几日下来看遍京中盛景。 当然,还有最是好动的小胖丫! 哪里有热闹,哪里就少不了她啊。 京中的百姓们,看到公主府近来这般热闹,有的忍不住好奇嘀咕。 “那些到底是什么人啊,听口音不像京中的,怎的和姜家这般亲近?” “听说啊,是乡下来的亲戚,也就是姜家人原来的同乡啊,先前还得了御赐铁券呢。” 众人听说之后,不仅不觉得穷酸,反而还忍不住羡慕感叹。 世上大多数人都嫌贫爱富。更有甚者,一旦发达便不认穷亲。 而像姜家这般,飞黄腾达后仍不忘旧情,还能待同乡如故的,当真是骨子里的好品性啊。 这天,西街一家茶馆里,几声议论传开了。 “什么出身好、门第高,要我看,都没什么可炫耀的,只有品性高贵,那才是世间第一等尊贵,大伙说是不是?”一个文人握着杯盏,品着茶香看着古书,忽然有感而发。 茶客人一听,响应得很是热烈。 “这话说得好,万般皆下品,唯有人品高啊。” “谁说不是呢,就像有人说姜家小户出身,可我却偏偏觉得,他们家不嫌贫爱富,也未发迹就忘本,这才是真正的好出身。” “是啊,就连他们的同乡,都是舍得送粮入京的,当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啊。” 这时,坐在临街的一张茶桌上,一个戴着面纱的女子,听着这话露出不快,手指都捏在了一起! 忽然,又有人想到什么,开口道,“这也难怪,姜家做什么营生都能赚得盆满钵满,看来当真是应了那句老话,积善之家必有余庆。” “是啊,开水铺,弄点心,姜家简直太牛了,更别说那个小九重天,眼下京中没什么比那个更赚钱了。” “听说前阵子,人家还开了一个书局,卖的连环画本当真有趣,生意也不错呢。” “要我看,以后谁想赚大钱,就该学着些姜家,看人家做什么就跟着做什么。”众人一阵闲聊,就把话茬扯到生意上,说了几句玩笑。 不过,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 临桌的女子一听到赚钱,似乎就来了兴趣。 她微微挑眉,露出一双美艳长眸,声音穿过面纱,问向一旁的驼背老人,“等等,他们说那个姜家,很会赚钱?本宫怎么没听说过?” 老管家奉着茶水,小心翼翼递过去,“娘娘,您回京不久,又鲜少出门,他们说的没错,那姜家论起赚钱,确实是顺得有些邪门,再过几年怕是京中无人能比了。” “怎么说?”顾长樱眸底一亮,带着三分质问。 老管家小声道,“您还记得百味斋吧?就是那百年老字号,从前那么厉害的糕点老招牌,都被姜家这个乡下出身的,给挤兑到卖铺子离京了,” 很近,他又把姜家赚钱的营生,一一细说出来。 甚至,还浅算了这些营生,每日的流水入账。 “奴才估摸着,姜家人如今,一日下来少说能赚上千两,这还是往保守了说。”顾长樱的眼睛顿时瞪大,“什么一日千两!那一年不就几十万两,聚宝盆都没他家转得快啊!” 今日出门,她本是为了去寻名医,不知女儿为何一直烂脸不好,且每日发脓都愈发严重。 可无奈囊中有限,有位隐世名医虽然厉害,但一听报价千两诊金,她就舍不得那点积蓄了。 眼下,一听姜家能挣这么多银子,顾长樱坐不住了。 自打罂粟膏卖不成,她的银子全部积压在此物上,如今正囊中羞涩,正缺个赚钱的好来路。 顾长樱想起来刚才那个人的话, 跟着姜家做生意,肯定能赚大钱 她攥紧双手,忽然问道,“管家,那你可知道,姜家近来可有什么新营生?” 老管家心思很细,忙指了指不远处,“这个有啊,就是那边,姜家近来一直在装点一个大铺子,虽不知是卖什么的,但看起来肯定是要大干一场,估计弄好了,赚得未必比小九重天少。” 顾长樱心思一沉,眼底闪烁着急迫和欲望。 “好!”她眯起眼,急声道,“回府后,你去清点本宫还有多少首饰,拿出去典当了,咱们也赶紧兑一家铺子,就照着姜家街角的铺面,装点成一样的,到时候他们做什么生意,咱就做什么!” 连着几天,小糯宝陪着出去逛吃逛吃,刚减了一点的小奶膘,就又和她难分难舍般,迅速长了回来。 小胖丫觉得委屈,怎么减肉就这么难呢? 不过,在床榻上打了几圈滚后,小家伙又笑嘻嘻坐起来,一定是她太招人稀罕了,就连肉肉都舍不得离开她呗 最近,家里喜气洋洋。 只是姜丰年告假不能太久,过了四五日,还是得回慈幼局当差。 而陪着村长的活计,就落在丰虎和丰苗了身上。 这天,丰苗从小九重天玩完后,想到自己的百货大铺,就想顺道去看两眼。 可谁知,才刚走到铺子正门口,丰苗就觉得哪里好像不对。 等一回头,他才发现,不远处的斜对面,居然冒出来一家,和他这里装得一模一样的铺子! 不光开的几个侧门、以及外面预留的档口,数量和位置几乎一致。 就连大门、旌旗的颜色、二楼三楼窗户的样式,竟都一般无二! 第583章 小糯宝将计就计 第583章小糯宝将计就计 丰苗吃惊极了。 但很快他就明白,自己这是被人模仿了?! 这么看,是有人盯上了姜家的钱袋子,想要使些下作手段,跟着分上一大杯羹啊。 丰苗毕竟年岁小,小脸一下子涨红起来,心里怒得不行,真想过去揍人! 而这时,对面那个“假李逵”铺子,知道他发现了,干活的小厮们都很心虚,连忙关上大门就躲了进去。 丰苗攥紧了拳头,不过最后,倒也没有真过去揍人。 几个干活的小厮罢了,他没必要降身价,况且那几人也是听命行事,不是背后的主子,对他们发难也没什么用。 丰苗摸了摸尖下巴,很快也冷静了下来,坐在铺子门口开始思考。 愤怒解决不了问题。 眼下最要紧的,是先查清楚,到底谁在背后想剽窃他的营生! 还好,虽然生意还没开,但丰苗送过周围商铺掌柜一些塞外特产,加上他总是笑眯眯的,附近的掌柜们都挺喜欢他,也乐意和他说实话。 丰苗马不停蹄,这就四处打听了一番。 不多时,就从一个卖香烛的老板那里,听说了一个驼背老人。 “姜家小老板,您是说对面那间铺子啊?那铺子神神秘秘的,我们从没看见过主人家露面,只知道有个驼背老头每日都来看看。” “那家才盘下店几天,就很快跟你家弄得一样了,啧啧。”香烛老板也一脸鄙夷,“哪有这么做生意的,吃相也太难看了,看来是盯上您喽。” 姜丰苗赶忙拱手谢过,这就去了不远处的茶馆,打算守株待兔,等着那个驼背老头。 果然,快到傍晚时,慕容箐府上的老管家,当真又来铺子了。 等他出来后,丰苗一路紧跟着他,就见他进了一座没有牌匾、却看着很大的府邸。 待和路过百姓一打听,他才知,原来这就是从前的长公主府! “我说谁呢,竟然是她们。”丰苗皱了皱鼻尖,气哼哼道,“不愧是南纪国的蛀虫,从前只知躺在皇宫吃喝玩乐,不顾百姓死活,如今就连赚钱,都不肯动脑,只想着把手伸到别人口袋里,真不要脸。” 眼看天色已黑,远天边升起星光点点。这时姜府上,冯氏不停往门外望着,担心道,“丰苗这孩子哪里去了,这么晚还不回来,出门也不知带俩小厮跟着。” 不多时,等到夜幕全然降临,丰苗才踩着月光,一脸疲惫地回了家。 “五哥哥”小糯宝从饭桌上跑过来,“你可算回来啦,今天是去哪里了?” 刚才等得太饿,冯氏就先给她拨了一小碗饭,让她先就着红烧排骨吃着。 冯氏也松了口气,过来一看儿子脸色不好,没有责怪而是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在街上遇到什么事了?” 丰苗抬头看了眼饭桌,见家里人和乡亲都在等着自己,挤出笑来,“我回来晚了,娘你没打我屁股可真好嘿嘿,咱们还是赶紧吃饭吧,等吃完了再说。” 春哥儿嗦着大排骨,吃得满嘴油光光,乖乖道,“嗯嗯小叔叔吃饭,奶奶不打你屁股,奶还说你以后得带小厮出门,不然别被拐跑啦” 看着小家伙眨着大眼睛,开始学小大人儿了,大伙都笑了下,这就动起筷子用饭。 小糯宝打了个饱嗝,摘下小围嘴套在春哥儿脖上,她知道五哥肯定是有事,所以早早回了卧房,等着他吃完说话。 吃饱饭后,两位爷叔就拉着吴大夫,坐在廊下唠嗑了。 顾寡妇姑嫂非要动手,和郑嬷嬷一起收拾碗筷。 丰苗进了妹妹卧房,榻上有个正跷着胖腿的小家伙,他就也挤了过去,兄妹俩脑袋躺在一个枕上,大眼瞪着小眼。 小糯宝转过头来瞅他,眨巴下眼睛,“五哥,现在说叭” 丰苗这就叹气道,“妹妹,今天我在街上看到有家铺子,和我的百货大铺弄得一模一样!” 小糯宝眼睛睁得溜圆,一下子坐起来,“什么,还有这事儿?” 丰苗郁闷点头,“嗯,看来有人想和咱做一样的营生,还就开在斜对面,你说可不可恶。” 他当然知道,要是百货大铺将来火爆了,被人模仿那是肯定的。 但是哪有像顾长樱这样,未开业就先盯上他,两家铺子故意开在一起,且还装点得一模一样的! 同样的位置,同样的装潢,要是将来连开业时间都一样,岂不是要抢他先机,还会让人以为姜家才是“盗版”呢。 小胖丫琢磨一下,“确实讨厌,到底是谁在背后捣鬼,五哥可查到了?” 丰苗也起了身,点头道,“都弄清楚了,你还记得慕容老儿留下的余孽娘俩吗?就是她们干的。” 这时候,丰景也进了屋来,一听就皱眉,“那该如何,这可是你的心血啊,怎能让人给占了去。” 小糯宝眯眯眼睛,白嘟嘟的胖手朝空中一抓。 哼,该属于他们姜家的银子,绝不能落到那种人口袋里。 她小脑筋一转,忽然想到什么,拽着丰苗胳膊问,“五哥,那她们知道咱的百货大铺,到底是做什么的了吗?” 丰苗果断摇头,“她们不可能知道。我的卖百货的点子,就只跟咱自己家里人说过,连家里的下人小厮们,都没一个知道的,不可能传到外面。她们也顶多猜到是卖东西,但卖什么、怎么卖,绝对一无所知。” 小胖丫一听,眼底唰的亮了,她开心地拍着肉乎乎的脚底板,“这就得嘞,那我就有法子治她们啦!” “怎么说?”两个哥哥急忙凑过去,等着妹妹赐教。 小糯宝对着他俩耳边,嘀咕了好一阵,越说越挤眉弄眼。 丰苗的神色很快就从高兴,转化为兴奋,再到一脸坏笑。 “妹妹的意思是,她敢算计咱们,咱就干脆来个将计就计?” “你真是五哥的小智多星啊,好,我知道该咋做了,接下来就看我的吧!”丰苗等听完后,嘴角咧到后脑勺,又捧着妹妹的小脸吧唧一口,这就准备行动了。 翌日,日上三竿后,丰苗点了几个小厮,故意带到了百货大铺。 见姜家人又来了,顾长樱铺子里干活的人,连忙站在窗边,偷偷朝那边看。 丰苗左右环顾一圈,佯装一脸谨慎,这就对着府上小厮招手。 “快,快啊!把东西快运进去,可别被人瞧见了。” “还磨蹭啥,就这些货只要一开业,赚的钱足够小爷买几百小厮了,你们再磨蹭就甭想干了!” 赚大钱? 对面铺里的下人忙竖起耳,一个个屏气凝神,还想再听点什么。 只可惜,丰苗却不肯再说了,只让人把货物,一箱又一箱地搬进去。 等再出来时,他甩甩长袍,还踹了一个小厮两脚。 “哼,就你干活最慢,耽搁小爷工夫,过两天就叫我娘打发了你,滚一边去,别跟着我碍眼!”丰苗指着地上的人,骂骂咧咧了几句。 很快,丰苗就带着其他小厮,扬长而去了。 只留下挨踹的那个,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抹眼泪。 顾长樱铺子这边,几个下人觉得要有立功机会了,忙凑了点碎银子,出去堵住姜家小厮! 第584章 蠢人入局 第584章蠢人入局 “兄弟,你家主子都不拿你当人,你可别再给他卖命了。” “要不你告诉我们,你家支起个这么大的铺子,到底是想做啥营生呗?这点银子是哥几个的心意,你就拿去吃茶吧。” 这几人一脸热络,硬把碎银子塞过去,又急切地想要套话。 姜家小厮憋住了笑。 知道主子的计划成了,这几人上钩了! 他佯装不忿,捂脸呜呜道,“行,反正我早就不想跟着姜家了,告诉你们也无妨。” “姜家从朝廷得了消息,说是今年生丝定会大涨,就从各地购了好多夏布,要开个全京最大的夏布坊。”小厮揣好银子,说得有鼻子有眼,“姜家下个月就要开业,还说这生意包赚钱,一个月流水少说能有一万两呢。” 那几人一听,脸上露出窃喜,这就跑去长公主府上,抢着去报信了。 得知消息之后,顾长樱几乎箭步飞出卧房。 “什么?当真?他们竟是要卖夏布,好啊,那咱们就抢他们前头,这个月月底就开卖!”顾长樱漂亮的面上,露出一阵狂喜。 接着,几个报信的下人得了赏银,还被安排去北地、胶东、豫州等地,大量采购夏布回来。 当然,京城各处的存货,顾长樱也不能放过。 她可是要大干一场了。 只有老管家听了觉得不妥,疑惑上前,“可是娘娘,生丝近年来稳定下跌,怎会突然要涨价?”“况且夏布制作麻烦,卖价昂贵,但质感却和棉麻一样普通,穿上身又极易破损,早年起市面就很少见了,现在各个布坊有的也都是存货,不再织产,这东西现在还能卖出去吗?”老管家一脸担心,“要不咱再等等吧娘娘,一旦消息有误呢?” 可顾长樱却皱起眉,“等?蠢!一旦等到他们先开业了,那咱们可就占不了先机了!” 做生意,哪里经得起等? “你难道没听说过,衣物的时兴就是个轮回吗?”顾长樱摸了摸身上的丝绸,很有自信,“有钱人早就穿腻歪了绫罗绸缎,夏布被冷落多年,弄不好,今年真会大火一波。” 何况,要是此物卖不掉,姜家也不会运那么多到铺子里啊。 “姜家如今背靠国师,当然会提前知道何物最为紧俏,跟着他们做生意,保准没错,听本宫的就是了!”顾长樱扬起唇,做好了决定。老管家虽想再劝。 但这时慕容箐脸上发脓,又疼得直尖叫,顾长樱哪有心思废话,瞪他一眼就去看闺女了。 不仅如此,顾长樱还写了书信,让人快马送去南省。 夏布各地都有,但南省和蜀地产的最多。 顾长樱想让叔父和宗亲,多多囤积些夏布,等自己这边的卖完了,那边的就能运过来,也好无缝衔接赚钱。 就这样,下人们听着顾长樱的吩咐,很快就先采购了几十车夏布。 他们兴高采烈地运进铺子。 就等着月底开业,赚大钱呢! 丰苗去过几次百货大铺,等他看到斜对面的伙计们,又卸了几车夏布后,乐得嘴角都差点压不住。走回自家铺子里,他把大门一关。 再把地上的箱子都打开,只见里面全空荡荡的,他前几日运货进来,不过是假象罢了。 这时,姜家小厮也竖大拇指,佩服道,“您真牛啊,和小的做一场戏,就能把他们骗得团团转。” 丰苗露出孩子气的笑,“其实是我妹妹的点子,我就是照做罢了。对了,怎么样,我前几天踹你那两下,现在不疼了吧?” “早不疼了,您还给了我十两银子呢,我巴不得您多踹几下,一下多给一两就成!” 就这样,主仆们说说笑笑,回到府上时,却见老李头坐在廊下,有些唉声叹气。 正好,姜丰年这时也到家了,不由上前问道,“老李叔,您咋的了,可是哪儿不舒坦?” 老李头有些为难,摸摸后脑勺。 不知该咋说。这些天,大伙住在姜府,团聚在一起虽然高兴。 可他们毕竟住了大半辈子土炕、农屋,一下子到了这么富贵的宅子里,住久了,他和村长都开始怀念自家土窝了。 这看不到农田和土炕,不能下地干活,浑身都闲得五脊六兽啊。 但是老李头又不想这么快回去,毕竟,能够守着乖宝过日子,这吸引力也不比种地要小。 眼看老李头不好说,村长当了他的“嘴替”,敲着烟锅子走过来。 “丰年啊,不知你们京城有没有乡下,最好是花钱就能去住的。”村长斟酌半天才开口。 他叹了口气,“我们几个身上揣的银子足够,想找个外头的地方住,不然总在你家蹭吃蹭喝,你们虽然乐意,但久了我们却不得劲啊。” 冯氏在屋里听见了,忙出来道,“村长,别说这才没几天,您就算想在我家住几年,我们都乐意啊,您可千万别说外道话。” “倒也不是跟你家客气,就是吧,我们住惯了乡下,你给我们大宅子住,住久了反而心里长草啊。”老李头说了大实话。 这时,小糯宝忽然想到什么,抱着刚出锅的大猪肘子,飞奔出来。 “村长爷爷,李爷爷,我倒是有个好地方,要不你们就去小柳庄住吧,那边和咱村差不多!” 小柳庄? 村长和老李头眼睛都亮了,“那是啥地儿,咋名字和咱村也挺像的?” 第585章 幸福来得太突然 第585章幸福来得太突然 冯氏也一拍大腿。 “糯宝说得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那边就是乡下,有地有房子,村长要是觉得在这边不自在,去庄子上还真行。”冯氏露出笑来。 丰年解释道,“小柳庄是我家新买的,因和咱村有几分像,才得了这个名儿,你们过去后要是喜欢,想咋住就咋住,现在那边没外人。” 村长和老李头心里乐了,都直点头称好,迫不及待想去看看了。 于是吃过饭后,冯氏这就带上两位爷叔,朝着小柳庄去了。 小胖丫换上一身藕粉袄裙,拉着二哥和五哥的手,一脸笑嘻嘻的,当然也要去凑热闹。 家里现下又添了一辆马车,冯氏抱起小糯宝,坐上前头那辆。 这时,顾寡妇和吴大夫也好奇跟来,大伙就都一块去了。 等到了庄子上,村长到处走走看看,很快,眼底露出的亮光,那是想藏都藏不住啊! 冬日才刚过去,大地还未生出绿色。 但农家田地与生俱来,就有一种让人想要大口呼吸的生机感,让人怎能不爱。 “好!太好了!这边当真和咱村里有那么五、六分像。”村长高兴地搓着手,回身跑过来道,“京里能有个这样的地儿,住起来肯定舒坦啊。” 老李头也是激动坏了,背着手仿佛巡察似的,等走过一圈后就大声道。 “还真是瞌睡来了给枕头,就这个地儿,咋像是为咱量身打造的似的,那我们俩老家伙也不客气了啊,就在这儿住下了!”他满意大笑。 冯氏看他们喜欢,这也就放心了,“好,你们想怎么住就怎么住,等到时我让丰虎,拿些被褥、锅碗瓢盆啥的,过来帮你们安置。” 庄子哪哪都好,就是眼下还空无一人,看着有些荒。 村长这时问道,“对了,你家这个庄子为啥没人,难不成这地不打算种了?” 冯氏赶忙解释,“庄子是我家新盘下来的,按理说应该招个管事,再找一些佃户,但眼下还没来得及,才荒了这些天。” 村长一听,眼睛转转,忽然就大手一挥,烟锅子差点抖搂掉了。 “原来你们缺人手啊?那还找啥管事,不如我和老李就多住段时日,帮你们把地打理出来得了。”村长兴冲冲道。冯氏颇为意外,“村长的意思是,您一时半会儿不回咱村了?要在我们京城安顿下?” 吴大夫也凑上来,“那家里那边咋办,这都开春了,眼看就要春种了,你们不回家,地岂不是要荒了?” 村长和老李头对视一眼,俩人都默契的笑了。 这一趟出来前,有些事情,俩人其实都商量好了。 “你们就放心吧,出来前早都安排妥了。”村长一脸豪横,“我俩一把老骨头,仙泉居又给了我们那么多分红,春种的事已经雇给了别人,到时候自然有人干。” 仙泉居的存在,对于大柳村来说,那当真就是一个定海神针。 有了它,光是姜家给出的分红,就够乡亲们吃喝不愁了。眼下,就算真在京住个一两年,雇人用地的银子,村长家出起来也绰绰有余。 这事大伙确实都没想到。 一般的老人家,就算出了远门,也是不舍离家太久的。 所以,哪怕冯氏想留村长多住几个月,但她都没敢直说,生怕让村长为难。 可想不到,村长和老李头竟然主动提起,姜家人吃惊了一下,很快就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 他们当然求之不得啊。 “当真吗?您二位真愿意帮我们打理庄子?那可说好了啊,不许反悔!”姜丰虎抱住村长,像个孩子似的撒起娇来。 打理庄子事小。 能留着亲近之人在身边,才是最重要的啊!小糯宝也猛跺小脚,抓住村长和老李头的大手,“太好啦两位爷爷,那咱们得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反悔谁是小狗” 两个老头子,被硬扯着小拇指,和糯宝、丰苗一人拉了两下,最后还拿大拇指“盖了个章”。 村长直捋胡子,脸红得跟猴腚似的。 “哎呦,还一百年不许变啊,哈哈村长爷爷要真能再活一百年,那我还求之不得呢。” 冯氏嘴角咧到耳根后,把小胖丫抱过来,“好了,好了,这可是个大喜事,你们也别闹两个爷爷了,咱们赶紧回去,备好被褥、桌椅,把这里的屋子挑两处大的收拾出来,就让两位爷叔入住吧!” 能把所爱之人留在身边,这种感觉简直太幸福了,小糯宝一直呲着小白牙,都舍不得收回去。回去后,她也胃口大开,晚饭还多干了半碗大米饭! 只是待到了夜深人静时,村长和老李头坐在廊下,泡开了一壶茶后,才说出了心里话。 “等明个儿搬过去,咱就在京待上个一年半载,以后就能时常看到乖宝了。”村长捋着胡子乐道。 老李头看向远处的圆月,眼底有光,“是啊,咱俩这把老身子骨,以后还能活多久?所以出来前就说好了,这次得留下多陪陪糯宝他们啊,等以后老了闭眼时,才能没遗憾啊。” 原来,两个老家伙离家前,就商量过留京的事。 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知道指不定哪一天,说闭眼就闭眼了。 所以,他俩才想趁着身子骨还结实,进京长住一阵,多在乖宝的成长中留点痕迹。这样等将来不能动了,不留遗憾,闭眼也能放心了。 说笑过后,两个老头就端起茶盏,对着明月举了起来。 “老李啊,你说咱俩这算不算是,来了场说走就走的远行啊?常听张秀才念叨这句话。” “哈哈,那就敬咱自己一杯。” “对,也敬今晚的明月!” 两个老家伙谈完心后,第二天一大早,就轰轰烈烈地搬进小柳庄了! 第586章 神仙也会堕落 第586章神仙也会堕落 小糯宝也忙活了一晚上,胖手举着小油灯,和娘一起倒腾着库房,为爷叔们准备茶盏杯器、衣箱屏风,好让他们舒心入住。 见到庄子够大,顾寡妇姑嫂、杨田梅还有吴大夫也很高兴,干脆就都一同搬去住。 也省得再在姜府叨扰。 只是杨田梅住不了几日,就得启程回村了,毕竟旺福和家里她放不下。 “一个妇人家独自走远路,实在让人难放心。”冯氏想了想,便道,“丰虎,娘记得有家镖局,是接人镖的,你去打听一下,派俩个人护田梅一起回去吧。” 杨田梅本还想客气,但村长却大手一挥,“这事儿你就听安排吧,你也没出过远门,爹也放心不下。” 至于顾寡妇,她也是想回村陪儿子。 但是,翠翠进京不久,比起家里的小子,她更放心不下在外的小姑子,所以还得再留一阵子。 小柳庄住进了人,有了热闹气儿,就一下子不一样了。 村长和老李头每日晨起,都要在庄子上巡查一圈,然后再喝上一碗稀饭,磕两个鸡蛋,就去人市上找佃户了。 小糯宝这下也不怕闷了。 只要在家呆腻了,就扯上五哥和郑嬷嬷,跑去小柳庄玩儿。 顾寡妇怕爷叔们无聊,还买了几只鸭仔和鹅仔,放到河边养着,晚上再给撵回笼子里。 吴大夫也置办了好几个竹架子,一出太阳就给推出来,晒晒他的宝贝药材。 傍晚时,小柳庄上,炊烟袅袅升入天际。 鹅鸭的叫声,伴着一阵药草香,飘荡在庄上的大小角落,颇有小桥流水人家的闲适。 吴夫人正为找管事而犯难,这天远远一看,就见小柳庄竟已跟快入画了似的,羡慕得她隔天就登姜家门了。 走进院子时,冯氏已经笑着去迎她了,“吴夫人来了,快快进来,胖丫头这两天还念叨你呢。” 吴夫人招招手,让奶娘把司命放到椅子上,就对着冯氏笑道,“我看你家庄子上已经来人了?动作真快啊,我家现在还没个眉目呢。” 冯氏拉着她坐下,“那几位可不是雇来的管事,而是我家从前的乡亲们,正好进京来看我们,就先帮忙看着了。” 至于送粮什么、得赏什么,她就没再细说,省得像显摆似的。 不过,吴夫人也仍一脸羡慕。 “那敢情好啊,乡亲们知根知底的,感情又深厚,不像我,娘家是闽地的,想找个亲近的人来都不能。” 她俩坐在罗汉椅上,一边用着茶点,一边又唠起人市上佃户的行情。 而这时,小司命也睡饱了。 他不吵也不闹,乖乖蛄蛹两下,等奶娘帮忙解开襁褓后,就抱着小脚丫,试着塞进嘴里啃了。 别说,就算是神仙转世,也逃不过啃脚丫的“诱惑力”啊。 身体里婴孩的本能,还是战胜了仙君的尊严,小司命对着脚丫“情有独钟”,很快就啃得小嘴呱唧唧,口水都糊一脸了。 小糯宝蹦蹦跳跳进来,刚要撸起袖子,去逗一逗小司命。 就见这小子把脚丫子一吐,努力朝她伸过来。 “咿呀呀咿哈” 仙子,要一起啃吗?小司命一脸真诚。 小糯宝盯了眼那湿漉漉的小脚,无奈摊开双手,“司命,你也堕落了啊不过这都是我玩剩下的了,你自己享用吧。” 小司命瘪了瘪嘴,吐出一个口水泡后,就又费力地和脚丫继续“作战”了。 这时,吴夫人呷了口茶,聊完了正事,又和冯氏说起京中八卦来。 “听说,昨个儿鸿胪寺卿周淳才,被撸了官位,下午就要流放儋州呢。”她一脸笑眯眯。 小糯宝一听有热闹听,忙抓起一块大桃酥,就坐进吴夫人怀里,嬉皮笑脸等着吃瓜。“周家?”冯氏抬起眼,疑惑道,“可知是为了什么?” 吴夫人双手环住胖丫小腰,扁扁嘴,“还不是之前占地那事儿吗?” “那时候,他和裴老一行人是一起被抓的,人家都愿意把庄子全交上去,就为了换回一条命,可偏偏他溜奸耍滑。” “这周淳才最是贪财,平日里让他交出点儿东西来,就跟要他命似的,而这回,他竟然敢糊弄国师,说是交出了全部庄子,实则还留了八、九个,前两天被查出来了,所以全家流放!”吴夫人露出鄙夷。 小糯宝听得心里爽快,小短腿儿也跟着晃悠起来。 敢和爹爹耍花招? 能留一条命,都是爹爹仁慈啦。 况且,周淳才本来就不是善类,这下子处置了更好,朝堂也能干净些。 她小牙咔嚓一下,又啃下一块桃酥,小手还小心兜着下巴,接着点心渣渣,生怕掉到吴夫人身上。 吴夫人看她这么贴心,眼睛都弯一起了,又拿了块驴打滚喂给她。 京中近来趣闻不多,吴夫人这时想到另一件事,又忽然皱起眉来。 “对了,你们听说了没?那顾长樱竟然开了个好大的铺子,就在东西两街的中间,说是要做生意了!” 先皇后要出来赚钱,这在京城,可是引起不小的轰动。 毕竟,曾经是一顶一的尊贵人,如今沾染了“凡泥”,百姓们都好奇会是怎么个光景。 吴夫人神色有些郁闷,“前些天我刚买通大夫,给她家上点眼药,本来心里还挺痛快的。可眼下见她们又想起势,我这心里就不得劲了,像是憋了口恶气没出尽!” 小糯宝正慢慢舔着点心渣,一听这话,奶白的小脸差点要笑裂了。 起势? 明明是掉坑里还差不多! 吴夫人不知内情,这时压低声音哼哼,“我说真的,这口气我咽不下!你们说,我要不要弄几桶泔水,夜里偷摸泼她铺子上?唉,谁让我没别的能耐,就能想点损招了。” 冯氏忍不住笑了,“想不到,吴夫人还挺性情中人的。” 性情中人好啊,起码爱憎分明,活得也自在。 这时,小糯宝再憋不住,终于噗嗤一声,笑倒在了吴夫人肩上。 “放心吧,吴夫人”等乐够后,她狡黠地眨巴下眼,“你这口恶气我帮你出,过几天,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吴夫人不明所以,但坚信公主不会糊弄她,于是赶紧点头,就等着到时候有惊喜了! 一眨眼,三日过去,终于来到了月底。 这天,正是顾长樱布坊开业的日子。 一大早,顾长樱就精心梳妆打扮,连最心爱的鸾金凤钗都戴上了,就等着这铺子,能让她逆风翻盘呢! 第587章 全京笑柄 第587章全京笑柄 东西两街上,已经围了不少百姓。 这时都在等着看,先皇后开的铺子,到底能卖什么宝贝。 小糯宝早早爬出被窝,伸了个小懒腰后,换上一身新装,就忙哒哒跑向外头的马车。 这可是她亲手造的大热闹,小家伙当然不能错过! 丰苗已在对面的茶楼,定了一个二楼的雅间,一推开窗,能把街上一切尽收眼底。 等入座后,小胖丫点了份乳茶,这就笑眯眯,拿白藕似的胳膊支住小下巴,靠在窗台,等着看好戏了。 很快,吉时已到。顾长樱终于一身盛装,在下人的簇拥下,来到了自家铺子。 男女老少们热闹围着,就差嗑把瓜子了。 “喂,你们说,这先皇后到底要做啥生意啊?” “看她弄这么大个铺子,比那些个酒楼还大,肯定要大干一场,莫非是卖稀世珍宝?” “看着还神神秘秘的,我估摸着啊,可能是开个大茶楼?” 听着周围嘀咕,老管家越发紧张,他顿了顿,才走上前揭开红绸,露出藏在里面的描金招牌 众人赶忙抬头看。 可下一刻,所有人都愣住了。 只见招牌上赫然写着,夏布第一坊 “夏夏布?我没看错吧?”“弄了这么大阵仗,竟是要卖个过时玩意?” “这年头,谁还穿夏布啊!” 众人顿时失望极了,纷纷瘪嘴摇头。 顾长樱站在二楼,向下一瞧,起初还很不屑。 “平头百姓,能懂什么?要是他们有那脑子,岂不是人人都能做生意了?” “等到布坊进了客人,买上几笔,自然就能堵住他们嘴了。”顾长樱扬起唇,吩咐管家开门。 然而,等老管家敲了开业锣,打算开门迎客时。 周围人却都立马散开,竟走的一个都不剩了! 夏布这玩意儿,穷人买不起,有钱人又看不上,就算原本有想凑皇后热闹的,也都被劝退了。 眼看这么大的阵仗,一下子全冷了场,顾长樱脸色才有些变了,“怎么怎么一个进来的都没有?不可能,再等等看,肯定有识货的!” 但是很快,一个时辰都过去了,可布坊依旧没有成交一单。 唯二两个进来的,还是想要偷看先皇后容颜的,气得管家满街追打。 顾长樱这下才觉不妙,心中一阵狂跳,只能白着脸,催着老管家快出去揽客。 “你就说,今年生丝必定大涨,眼下夏布是最便宜的,现在要是不买,过后肯定涨价,快让他们进来买!”顾长樱声音急得拔高。 老管家抹把汗。 只好拖着佝偻的身子,跑到门外,敲锣吆喝。 “生丝要涨价喽”“眼下囤些夏布,就算自己不穿,留着过后倒手卖了,那也是划算的啊!”他只能这样吆喝了。 可谁曾想,这话刚一出口,就迎来了对面茶楼的嘲笑。 丰苗站在窗边,朝着那边捧腹大笑,“哈哈哈,生丝涨价关夏布什么事儿?夏布乃苎麻所做,并非桑蚕丝,你一个开夏布坊的,不会连布料是啥做的,都不知道吧?” 顾长樱眸底一惊。 等等,什么?夏布卖那么贵竟然只是麻做的这怎么可能! 她紧张地咽咽唾沫,手指抠紧衣角,忍不住自己出声道,“可那又如何?生丝贵了,丝绸就会大涨,人们买不起丝绸,夏布照样可以是种选择。” 丰苗一听就更乐了,“可今年秦岭一带、还有北地的蚕丝量产,都比去年提高了整整两番,蚕丝已经不光只靠南省产出,今年的生丝只会更便宜,难道你连这都不知?” 小糯宝也探出小脑袋,小翘嘴一撅,吐出句诛心的话,“笨蛋,就这样还想偷别人家生意?先学会做人再说吧。” 顾长樱脸上一僵,自尊心彻底崩碎。 生丝涨价,不是姜家小厮说的吗? 他们居然在骗她! 想到自己全部的积蓄,都投进这布坊里,顾长樱先是恐惧,紧接着又生出腾腾怒火,拔起头上的凤钗,就朝茶楼方向砸了过去! “你们敢骗本宫,给本宫滚出来!你们这些市井败类!” 堂堂先皇后,竟然当街骂人,还摔了金钗? 小糯宝哈哈拍手,拉着五哥笑个不停。街上的男女老少们,更是乐开了花,一窝蜂似的,跑去抢掉地的凤钗。 顾长樱的脸快气变形了,等才发觉金钗被人捡走后,又急得大拍窗框。 “等等,本宫的首饰!” “贱民,不许碰,还给本宫!” 很快,此事就传开了,京中无人不知,先皇后蠢到极致,本想剽窃他人营生,结果掏空积蓄,反倒被人摆了一道。 这么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事。 当然是人人称快。 好多人都在四处打听,到底是何人坑的顾长樱,这简直是痛快极了啊。 而就在顾长樱在家发疯,骂人又砸物的时候,南省那边,她叔父已经收到了,她那封求购夏布的送信。“什么,顾长樱要豪购夏布?哼,她个蠢女人,会做什么生意,不必理会。” “不过。”国字脸的男人抬起眸,又阴声道,“回信时,只管告诉她已经买好,再随便编造个五万两的账本,就说是替她垫付的布钱,这样她又欠顾家一笔,以后可是要还的!” 南省的书信发出时,顾长樱已经成了全京笑柄。 吴夫人在家连笑了三日,心头的那口恶气,这下子终于是出干净了。 为了好生谢谢胖丫,她专去珍宝阁买了一对东珠手串,每只东珠都圆润细腻,足足有指甲那么大。 中间每隔三颗,还串了一颗紫翡珠,紫白相间,甚是适合年纪小的贵女。 吴夫人带上首饰匣子,又做了一份闽地九层糕,来到小柳庄上,非要给在这儿玩耍的小糯宝作谢。 “你看你,来做客就行了,还给她买什么首饰啊。”冯氏迎上去时,还挺不好意思的,“那顾长樱想偷我家的生意,我家收拾她本就是应该的。” 小糯宝眉眼弯弯,本来也想客气几声。 可一看到那润到极致的东珠,她就奶声尖叫出来,捧着小包子脸,美得都原地转圈了。 “太好看啦这是买给糯宝的吗?呜呜,糯宝的手腕光秃秃,就缺个好看的珠串呢,谢谢吴夫人!” 小胖丫伸出两只白手腕,扯掉上面的金珠串、翡翠福镯、玛瑙细钏,丢到五哥怀里,这就跑去抱吴夫人啦。 第588章 糯宝麻雀传信 第588章糯宝麻雀传信 丰苗惊呆盯着怀里。 妹妹管这,叫手腕光秃秃?那他们的手腕呢,岂不是光到能当油灯用了! 冯氏和村长捂着脸,简直没眼看,真是个小活宝,整天又是秧歌又是戏的。 吴夫人欢喜笑道,“公主说的也没错,你们没听说过一句话吗?女子的妆奁里,永远缺一件首饰,缺的那个,就叫做下一件!” 这时,小糯宝小手也快甩出花了,吴夫人揉了揉笑疼的脸,忙把东珠手串给她戴上。 小胖丫举着闪亮的小手腕,一下子更显富贵萌人了。 她咯咯笑着满庄子显摆,就连河边打盹的小鸭仔,都被她摇醒了,非得看她两眼才能得个清净。 因是来庄子上玩,冯氏带了不少吃食,还有茶点、果子。 她这就请吴夫人进屋,“让那小丫头疯去吧,咱们俩可疯不动,进去坐会儿,炕都烧好了。” 农屋这边,姜家专收拾出一个来,用于自家人休息。 因是乍暖还寒时,热炕可少不了,老李头一大早,就过来把炕给烧上了。 吴夫人坐上炕头后,屁股顿时一暖,给她稀奇得眼睛都亮了,到处摸来摸去。 “这就是土炕?” “我娘家在闽地,从小可没住过,京中府里也没有,想不到竟是这般舒服!”吴夫人不掩好奇,又要下地去,看看是怎么烧炕的。冯氏过去陪着道,“在我们北地乡下,家家都少不了土炕,哪怕是在城里,多数人家弄不起地龙,也是需要睡这土炕的。” 就在俩妇人唠嗑时,小糯宝跑进屋,脱下了外袄,热得小额头冒汗,趴在小褥垫上开心玩着珠串。 丰苗的捣蛋也得了释放,在院里蹦跶了好一阵,又磨着吴大夫,陪他踢会儿蹴鞠球。 吴大夫生怕他一脚过去,把自己的药材架子撞翻。 二话不说就先溜了,跑得比兔子还快,忙把药材收回屋里。 老李头擦了擦一手锅底灰,也不陪丰苗闹腾,抓上一把苞米粒、一只竹筐陷阱,就去门口抓麻雀,好给小糯宝弄小灶了。 不多时,就到了晌午。 李七巧在门口择完菜后,进屋笑道,“吴夫人,要是不急着回去,不如午饭就在我们这儿凑合一口,也尝尝我们的农家小菜吧。” 吴夫人知道她的手艺好,简直求之不得,“那敢情好!只要你们不嫌我蹭饭就行,我就稀罕吃北地菜,府上的厨子我看都看腻了。” 于是,冯氏朝院里招招手,“丰苗进来,你给你二嫂打个下手,娘再陪吴夫人说说话。” 外屋里一番噼里啪啦。 很快,一桌朴素却不简单的晌饭,就出锅了。 一大锅金黄的小米粥,配上一盘切开流油的咸鸭蛋、一盘拍黄瓜。 主菜是一道干煸土豆条,还有一道肉沫豆腐,土豆条外焦里软,才刚出锅,就香得人口水直流。 肉沫更是充满酱香,豆腐又是嫩得不行的花生豆腐,一勺子下去,豆腐和肉沫一起进嘴,味蕾都得被全部征服。 吴夫人吃得眼睛放光,愣是成了最后一个落筷子的。 等吃饱后,她都得扶着肚子才能下地,差点闹了个笑话。 就在这时,老李头埋在炕洞里的“小灶”,也算是做好了。 “各位都吃饱了吧?”他明知故问道,“哎呀,真不是我不给你们吃,可你们都饱肚了我也不能硬塞啊?那这几个,就都归我乖宝一个人了。” 说完,只见老李头举起手来,一阵焦香就传了过来。 八九只烤麻雀,已经被烤成焦酥之态,正小小一坨串在树枝上,被他献宝似的给了小糯宝。 小糯宝早知会有小零嘴,所以方才才少干了半碗饭,这会儿咽咽口水,咯咯乐着接过。不过,她也不是个小气孩子,当然没有独吞。 所以小手一挥,这就开始“点兵点将”了,“烤麻雀不占肚,都来尝尝吧。老娘一个我一个,吴夫人一个我一个,五哥一个我一个,二嫂一个我一个最后一个也归我!” 分完,小糯宝就抱起烤麻雀,滚到炕稍的小饭桌上,小脸颊吃得鼓鼓,远看好像一个小松鼠,边吃还不忘嗦嗦指头。 大人们实在饱得不行,用完后就说说笑笑,到院子里消食去了。 小糯宝只吃了两个,见大伙走了,忙把余下的烤雀放好。 今日,又是给三哥送粮草的日子,剩的三只烤麻雀,她也想一并送去,好给三哥加加餐! 在动手前,小糯宝照例先算上一卦,好为大军卜一下近日吉凶。说起卦象,以往的几次都很顺遂。 可是今日,似乎有些不同 小糯宝入定之后,就见一颗巨门星落在星象上,这是要有欺骗隐瞒之兆。 不过好在,这颗星耀很是微弱,看来应是小麻烦,只要谨慎就能避开。 小糯宝挠挠头,赶紧弄来纸笔,在上面写了歪歪扭扭的今日小心,几个大字,就把字条塞进了烤麻雀肚里,然后把剩下的烤雀,和粮草一起送了过去。 等冯氏他们再回屋时,就见小胖丫乖巧趴在桌上,但烤雀却全不见了。 “吃得竟这么快?”冯氏微微惊讶。 老李头只觉高兴,“不愧是咱胖丫头啊,身上没有一块儿肉是白长的,要是爱吃,李爷爷明个儿再弄些。” 小糯宝捏捏胖腿,有点无奈,好吧,她就替三哥背了这个“黑锅”吧。 这时候,丰泽正带着一万火器军,一路行军顺利,很快就要到瓦剌边境了。 突然,他眼前嗖的一下。 就见三根树枝,猛的插在他身前地上,上面飘着香味儿,竟还串了三只烤麻雀! 姜丰泽赶忙看看四周,见无人发现,才咳嗽一声,“停!赶了这么久路,咱也该休整一下,先歇会吃些东西吧。” 他飞快拾起地上的小灶,心里万分感动,知道定是妹妹来投喂了! 不过,妹妹下次能不能丢远些,刚刚差一点点,树枝就要扎穿他脚背了,呜呜好险 丰泽捏了把汗,看看三只焦酥的麻雀,却也不打算独吞。他先是给了萧兰衣一只。 正好军中还有两个兄弟,前天赶路崴了脚,便把另两只给了他们。 见伯爷不吃独食,众人也是佩服,坐下后,更觉得军中拧成一股绳了。 可就在这时,其中一个伤兵却愣了下,他剥开烤麻雀肚子,竟从里面扯出来张纸条! “今日小心?等等,这麻雀里,怎会有字条?”伤兵站起来大喊。 兵将们忙都围了上来,觉得好生奇怪。 “这是何人写的?” “对了,这烤麻雀又是哪来的?” 丰泽这才猛然拍腿,肯定是妹妹传的话,早知他检查一下就好了 第589章 最毒美人计 第589章最毒美人计 萧兰衣瞥他一眼,看出他抓耳挠腮,立马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于是他清咳两声,站起身,突然叉腰大笑起来。 “哈哈哈!”萧兰衣一边笑,还一边捋了捋不存在的胡子。 “这么看,此战我们必胜无疑了,你们难道没有听说过,陈胜吴广的故事吗?”萧兰衣扬起眉毛,开始找补道。 营兵们大多连字都不识,典故知道得也少,一听都好奇起来。 “萧都知,此话怎讲?” “字条和打仗有啥关系啊?”萧兰衣清了清嗓子,绘声绘色道,“从前啊,有两个平民名陈胜吴广,就因在鱼腹发现布条,上面写着“大楚兴陈胜王”,所以才揭竿而起,成了反抗朝廷暴政的一股力量,且流芳百世啊!” “如今,咱也在鸟肚里发现字条,岂不是同前人一样,能干票大的,弄不好就是拿下瓦剌的命定之人了?”萧兰衣故弄玄虚,好一顿忽悠。 众兵将们纷纷瞪大眼。 “鱼腹藏布条?天底下还有这种奇事?” “咱们这个也是啊!” “这么说,咱这是个好兆头了!” 于是,大伙兴奋极了,赶紧凑在一块,又请少许识字的同伴们,快再念一遍字条上的内容。 姜丰泽尬得脚趾豆抠地,同时也震惊到了,想不到兄弟们,竟这么容易忽悠。 可见没文化,多可怕啊他偷偷推了下萧兰衣,“也就你脸皮厚,妹妹字儿写得跟狗爬似的,这都能和陈胜起义扯到一起?还给他们说精神了!” 萧兰衣嘚瑟眨眼,“我这可是给你擦屁股,等回家了,你得给我洗一个月的袜子。” 两人默契一笑。 不过这倒不是重点。 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妹妹所传的话,他们可得放在心上。 “今日小心?”姜丰泽拿着字条,转眸道,“这么说,糯宝是在提醒咱们,前方兴许有麻烦事?” 萧兰衣也正经起来,“那咱们就尽量谨慎些,今日最好是白天赶路,等入夜前,找好营地,多派些兄弟们值守,让大家都打起精神来。” 姜丰泽点点头,小心地揣好字条,“只能先如此了。”很快,兵将们水足饭饱了,这就继续赶路。 朝着两国边境行去。 这一路,姜丰泽耳听八方,不放过任何风吹草动,好在并无可疑之事。 到了傍晚前,大军行到一片空旷野地,姜丰泽打量一番,就命众人停下。 “此处开阔,就算有敌想偷袭,也无处藏身,今夜我们就在此休息,去安排营帐!” 众人立刻动手,起军帐的、生篝火的,还有在附近巡逻,以及去前方巡查的,都很是有序。 萧兰衣支着半边腿,倚靠在一堆衣物上,稍有几分放松。 “这一天就快要过去了,眼下都很安生,应该是没事儿了吧。” 姜丰泽也没那么紧张了,不过仍不敢大意,“话不能说得太早,还是再多留心些吧。”不多时,等巡查的人手回来,报了安全后。 兵将们才肯休息,围着篝火用着干粮。 眼看暮色将至,姜丰泽的瞌睡虫也快要上来。 然而就在这时,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喊叫,有女子惊慌的呼救。 还有男人的威吓骂声! 姜丰泽顿时起身,蹙眉道,“什么动静,那边不对,来一队人同我去察看。” 他当即带着一队巡兵,朝着声音赶过去后,就见竟是几只马贼,正挥着大刀,朝着一群身背乐器的女子撵去。 其中打头的女子,生得明媚傲然,见状急忙向丰泽大喊,“求英雄救命!我们是来自左云县的戏班子,天黑迷路,被马贼劫财,若是英雄肯搭救,我们愿奉上一半财物!” 姜丰泽哪里在乎钱财,但也见不过匪贼伤人,这就带着弟兄们迎上打斗。 “宵小人人诛之,兄弟们上,不必对他们手软!” 朝廷派出的营军,真作起战来,可比马贼狠厉。 三下五除二,待斩断了马贼的马腿后,他们只能纷纷坠马,想要逃跑却也晚了,被营兵们几刀就地解决。 收拾了马贼后,姜丰泽擦干净刀身,正要带大伙回去。 而被救的女戏子们,这时喘口气,上前道谢,“多谢恩人救命,不知恩人们尊姓大名,小女子无能为报,愿拿出半副身家,算做谢银,” 姜丰泽头也没抬,“不必,铲奸除恶何必留名?至于银钱,你们唱戏也是不易,就留在自己手里吧。” 听了这话,为首的女子似有动容,“难得世上有男子,愿意体谅我们戏子苦楚,小女子乃唱春班的班主,既然黄白之物恩人不收,那就让我们姐妹,为恩人们唱上几曲,聊表心意吧。” 姜丰泽还未答应,其他营兵们却都亮了眼睛,纷纷点头称好。 行军近乎一月,他们多走避人之路,早就无聊透了。 眼下能有戏可听?可是难得的一个慰藉啊。 于是众人已经上前,就要带戏班子回军中唱戏,可是高兴坏了。 甚至有的已经咽了口水,有了想留宿她们的打算。 这时,那个女班主轻咳一声,想要伸手挠一挠身上,但还是强行忍住了,疲倦地吐口浊气。 姜丰泽打量了她一番,皱眉命她退后,“且慢!我们一堆大老爷们,你们女子怎好前去,这份谢意我们收下,戏就不听了!”女班主脚下一顿,露出一分不悦,“恩人可是疑心我等会心怀不轨?那是倒可不必,我们只唱了戏就走,若是不信,你们可以搜身,看我们可有携带兵器?” 十几个娇弱的女子,这就解开行囊,取出里面的琵琶、腰鼓、竹笛等物,未见异样,可见真是戏子。 都是一些美人,生得楚楚动人,营兵们心里痒痒了,上前央求姜丰泽。 “伯爷,几个弱女子罢了?不会有啥事的。” “是啊老大,我们这一路可憋坏了,到了这儿鸟不拉屎的地方,难得能有点乐子,你就别拘着我们了。”又有人求道。 看这架势,似乎姜丰泽不同意,便是不体恤兄弟们了。 第590章 小糯宝的作战计划 第590章小糯宝的作战计划 姜丰泽眸光一沉,突然一反常态,凛了神色。 “好啊,既是要找乐子,那我就成全你们,看这够不够刺激!” 他猛然掏出佩刀,抬手一挑,锋利的刀尖这就挑开了班主的衣袄。 下一刻,只见那女子从身前到腰间,皮肤都裸露在外,真是一番好春光! 女班主惊叫一声,又恼又怕,赶忙裹衣要捂。 营兵们也愣住了,不知伯爷何时,变得这般急色了? 可谁曾想,这时,举着火把的营兵看得最清楚,被吓了一跳。 “你、你们快看!那女人身上长的是啥,咋全是脓包!”他指着大喊。 众人赶忙凑近看,正好也想窥一下春色。 可很快,所有人都大惊失色,吓得连连后退。 女班主虽极力遮挡,但衣袄已被斩破,腰间多处生的烂霉疮,全都露了出来,有的都冒脓了。 “她那长的是霉疮!” “肯肯定是脏病!”营兵们不敢置信。 姜丰泽沉着脸,这时上前扯开女班主,“此人一看就是得了花柳病,且病入膏肓之症,寻常戏子,起码也是洁身自好的,怎会病成这样?现在你们还信她们是戏班子吗?” 说罢,他毫不客气,这就让人摁住其他女子,命她们脱了外袄,证明“真身”。果然,其余十几人,哆哆嗦嗦照做后,身上也都露出了花柳疮。 营兵们吓得脸都灰了,知道这事绝不简单。 “伯爷,这” “要是我等真碰了她们,那后果不堪设想啊。”有人后怕摇头。 其实,方才姜丰泽救下她们时,就已经生了疑心。 妹妹的字条,绝不会是空穴来风。 此处荒郊野地,怎会戏班子路过? 所以他有心打量了那女班主,而很快,就看出端倪来! 戏子多是苦练多年,体态轻盈板正,可这些女子,虽生得动人,但腰肢晃动,举手投足间皆有媚态,显然不对。 而那女班主,虽有胭脂粉饰,但脸颊还是凹瘦的,神色疲软,最要紧的,是她脖子都长了俩霉疮,方才想挠时,被丰泽眼尖看到了。 姜丰泽眯起眼睛,命人把她们绑起,逼问她们说出目的,不然就丢到山谷喂狼。 起初,那女班主还要死扛。 但其他女子受不了了,哭着求饶,“别把我们喂狼,我们也是些可怜人啊。” “我们不过是花街柳巷,赚些身子钱的,前阵子,有人把我们搜罗起来,说我们只要能把身上的脏病,传到一支营军里,就许我们足够的银钱养老。” “我们也是被逼无奈,不然后半生,实在没有指望。”女子们纷纷啜泣。 这时,女班主却冷笑起来,眼底露出恨色,“她们是为了银钱,我却不是!都是你们这些男子,把病传给了我,我自知时日无多,能报复一个是一个,何错之有!”营兵们听得大怒,冲上去一人给了一记窝心脚。 “好阴损的计谋,竟想让我们军中染病,以此败军。” “你们这些毒妇,差点坏我们南纪大事!” “不能放过她们!” 姜丰泽合上眼,不许他们动手。 看来瓦剌真是为了赢,而无所不用其极啊。 得亏他们没有上当,不过也给他们提了个醒,日后定要再三小心。 “行了,此事你等差点犯错,记住这个教训,再有贪色时,小心自己的小命!”姜丰泽冷声呵斥。 他回过头,迎上女班主的恨意,“至于这些女子,也是些被利用的可怜虫,就把她们丢在这里,自生自灭吧。”得了这次教训,军营里人人小心,连夜里放哨,都是加倍谨慎了。 小糯宝躺在被窝里,察觉三哥那边的危机已除,这才舍得吹灭小油灯,入了梦乡。 等到五日之后,小糯宝稍加掐算。 发觉大军这时,已经到达边境之地了。 小胖丫微微眯眼,“很好,看来一场大战,马上就要开始了,也不知三哥哥,准备的怎么样了。” 而与此同时,姜丰泽正拿着作战图,按照上面妹妹的指示。 命兄弟们抓紧挖一个地道。 作为战壕。 除此之外,他还时常让大家,把用剩的锅碗瓢盆,拿到显眼的高处去洗。 且每次只洗一小部分,让敌军看见,误以为他们粮食不够吃。 这时候,瓦剌那边,五万大军已经迫不及待了。 他们早就听闻,南纪京中缺少粮食,正为此沾沾自喜。 于是同时,他们还想法子,打探到了南纪军带的辎重。 “什么?他们的粮草,只带了区区三车?” “哈哈哈,看来当真是上苍眷顾,定是南纪缺粮,连他们的粮草都凑不够了。” 这些人难免骄傲,所以也不着急开战,反正他们粮草充足,对面才缺吃少穿,心中难免滋生骄逸。 可这些蠢人哪知,小糯宝隔三差五,就远程投喂。 别说三车。哪怕是一个车子,也足够用了。 得知南纪人现在才挖战壕,瓦剌大军更是嘲笑,一直派人盯着。 等入了夜,就在几千人急着挖战壕时,姜丰泽却带着几十个人,穿着夜行衣,偷偷去了远处的另一边,往地里狂埋火雷。 战壕虽然有用。 但那不是重点,不过是吸引敌人注意力的罢了。 小糯宝真正的安排,是要把这上万个火雷蛋,统统埋于地下! 丰泽为了防着瓦剌发现,才来了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拿修战壕做掩护罢了。 杨二和一些营兵,埋到一半时,干得气喘吁吁,这时实在忍不住好奇了。“伯爷,这火雷蛋只有拉了引信,才能炸啊,咱往地里埋是做啥?” “对啊,上面拿土盖着,就算想要以火射之,一时半会也烧不着它,这当真行吗?” 姜丰泽收起作战图,眼睛却亮得惊人,“放心吧,这些火雷根本不用咱们引炸,到时候,自有神仙替咱动手,你我只管为神仙,把路铺好就是。” 很快,仅用三日,火雷蛋就已全部埋下。 这天,小糯宝摇着小脑袋,正要美滋滋进宫找爹爹。 突然,两只眼皮同时跳动! 满天惊天的火光,随之也闯入她脑海,这是一道预示! 第591章 该她出手了 第591章该她出手了 小糯宝握紧小拳,心中顿时了然。 看样子。 大战之日就要来临。 终于,也到她该出手之时了! 小胖丫闭上双眼,观想到开战之时,正是今夜子时。 正好宫中清净,今夜就在爹爹这里备战,她要拿下一场轰轰烈烈的大胜。 这时,已经快走到龙轩宫了。 小糯宝理清思绪,吐出一口浊气,大步流星地朝宫门去。 太监和宫女们一见到小主子,都欣喜地簇拥上去,又赶紧通知穆亦寒,一个个像是报喜鸟似的。 “小公主来啦” “参见公主!” 穆亦寒丢下奏折,出来时,只见小糯宝的身边,都围满了人。 他堂堂一个国师,竟都挤不进去 “咳咳。”穆亦寒轻轻发声。 吴雀等人才赶忙让路。 小胖丫笑嘻嘻扯了他的衣摆,“爹爹,今晚我要做件大事,等明日一早,就去给你送惊喜” 穆亦寒伸出双臂,把这个小墩墩提在怀里,抱怨道,“你只要多来看看爹爹,就已经是惊喜了,自打你那些乡亲们来了,爹爹就又失宠了。”吴雀和春梅忍不住偷笑。 平日里,小公主隔三日就会来住一天。 可最近,却是五六日才来一趟,急得国师在宫里直转圈,时常派人去看小公主在做什么。 小糯宝抱住笑红的小脸,吐了吐舌头,奶声哄道,“爹爹才不会失宠呐实在是庄子太自在啦,糯宝才去贪玩了几次。” “其实,爹爹要有闲暇,也可以过来一起玩儿啊,乡下比宫里舒服多了。” 穆亦寒无奈摇头,捏了捏她的小鼻梁。 心里却也很是欣慰。 他的小棉袄,若能自由成风,快快乐乐地长大,少来几趟又有什么要紧。 “好,那爹爹有空便去看看,要是庄子上缺什么,你也只管同爹爹说,爹爹让阿黎去采办。”穆亦寒温声道。只是这话一出,他才发现,“嗯?阿黎呢?他这两日似乎也不见人影?” 小糯宝噗嗤笑了,高举脚丫咯咯道,“爹爹忘了吗?翠翠姐也在庄子上啊,阿黎哥哥好不容易有个媳妇儿。现在定在她那儿呢!” 穆亦寒有点心酸。 好吧,看来庄上真有“魔力”,把他一个两个小尾巴,全给偷走了。 父女俩说笑几声,这就进了内殿。 正好吴雀早上无事,在库房里翻出些古书本子。 于是,小胖丫趴在爹爹腿上,拿胳膊肘支着小下巴,就这么听爹爹讲了会儿故事,享受温情时光。 不多时,等到了晌午。 御膳房看到小公主来了,可是大松口气,知道今日哪怕是送些糠菜,国师都能吃得喷香了!不过当然,他们也不敢不用心。 斟酌一番,就送来了鸳鸯汤底的羊肉锅子,还有小孩子都拒绝不了的虾饺锅贴。 热锅子的食材众多,有切得极薄的羊肉卷,有打到弹牙的鱼丸、虾丸。 至于鸭血、豆腐泡这些,更是少不了。 全被盛放在精致的青花碟里,摆了满满一桌。 小糯宝果然喜欢,积极地坐在饭桌旁,又自己戴好了小围嘴,生怕一会儿的辣油点子,会溅到藕粉色的交领小短袄上。 这顿饭,穆亦寒也是难得有兴致。 看着满桌的羊肉卷、鱼丸、藕片、龙口粉丝这些,小糯宝撅着小嘴巴,不停指挥爹爹该放啥菜。 “来点小鱼丸,软软又弹弹”“粉丝该捞了爹爹,不然就要煮烂啦!” “羊肉下早啦,碗里这么多还没吃完,煮老了就不好吃了呀”小胖丫还很挑剔。 穆亦寒夹着肉菜,满桌子忙来忙去。 平日里威风凛凛的他,这会儿在漏风小棉袄面前,活脱脱成了个布菜小伙计。 吴雀和春梅站在两侧,看着好笑极了。 “国师大人当真是个好爹爹啊,咱小公主也是个”吴雀寻思下,卡壳道,“也是个能吃的。” 春梅捂着肚子,憋笑憋到都觉得疼。 小糯宝仰起馒头似的小脸,大言不惭道,“吴总管,能吃是福,你莫要羡慕!爹爹,再给我调一点蘸酱,要辣子多一点点。” 穆亦寒拍她小脑瓜,假装嗔怪道,“你还当真使唤上爹爹了,看来这龙轩宫里,是要倒反天罡了。”嘴上说着,但他双手却很殷勤,不仅调了一小碟的辣肉酱。 甚至还留心着辣子的量,生怕少了闺女吃不痛快,多了又会伤到她的肠胃。 吴雀和春梅弯起眼睛,羡慕极了,这当真是独一份的宠爱啊。 世上父女虽多,若是人人都能像公主和国师般有爱,那得多好啊。 很快,吃了个饱肚后,小糯宝拍拍鼓鼓的肚皮,这就要为晚上做准备了。 “爹爹,内殿今夜我想自己独住,殿内不需任何人伺候。” “所有人,只守在门外就好。”小糯宝一本正经,脆声说道。 穆亦寒微微迟疑,不过知道闺女定有缘由,一口答应下来。 这一下午,小糯宝都在调养心神,好以最好的状态,应对今夜。 晚饭她要得可清淡,只一碟虾饺锅贴、一碗红豆莲子羹。 用完后,约摸着离子时不远了,小家伙就拉上床幔,盘起萝卜似的小腿,深呼一口气后,立马就打坐入定! 三哥哥,她来了。 决胜就在今夜! 而此时,边境小城清远县 瓦剌大军也终于等不及了,敲响了宣战的战鼓,要朝着城门的方向进攻! 第592章 快为公主请太医 第592章快为公主请太医 姜丰泽换上防护衣,套上盔甲,心中一阵砰砰狂跳。 紧张、兴奋、已经盼望大胜的欣喜,如同一个火球,占据了他的内心,让他的英俊脸庞都泛着红光。 “兰衣,你说此战我们赢了之后,是不是也算是一鸣惊人了?” 他紧握双拳,甚至不敢想象。 要是能以几乎为零的伤亡,粉碎对面五万大军,这在作战史上,会是怎样的一个壮举! 萧兰衣直到此刻,才看到小糯宝给他的作战图,惊讶得眼睛都瞪大了,“难怪你会这么说,你们竟然想这样做这计划真是太疯狂了!”姜丰泽用力拍拍他的肩膀,“这几年来,什么疯狂事我们没见过,这一次,就让妹妹和我们一起,再创下一个新奇迹吧!” 说罢,他这就站起身,看向满眼皆是热血的兄弟们。 “我知道,你们现在肯定很疑惑,还不知这一仗到底要怎么打,不过很快就能揭晓了,请诸君耐心。”姜丰泽声音掷地有声。 他这就叫上大军,带上兵器,一起出城门迎战。 等到了战壕后,姜丰泽盯着众人。 “只是有一点,你们切记。在我未出声前,任何人不可露出火器,只管拿上刀剑、弓弩,对着他们就是!” 夜色浓重,一轮圆月挂在空中,将大地照得亮堂堂。 姜丰泽把战旗插在前方。又命两千兵士,手持火把,务必把他们这边的情况,照得清清楚楚。 这时,瓦剌那边,派出的几个先行巡逻兵,已把南纪大军都察看清楚了。 他们兴奋极了。 前后不过两万人。 皆手持刀剑、枪棒、弩。 没有火器? 这于他们而言,不就是送到嘴边的肥羊,随便突突了! 待回去禀报后,瓦剌军中爆发一阵欢呼,觉得已然胜券在握。 “哈哈哈,他们果然只有刀箭可用,在我们的火器面前,那两万人简直就是送死!” “圣女英明,命我瓦剌集全国之力,打造火器,果然我们没看错她。”“兄弟们,咱们上,用火器结束了南纪人吧。” “冲啊,瓦剌万岁,圣女万岁!” 五万瓦剌大军,满脸的嚣张和兴奋,这就手持火铳,朝着南纪军冲去。 姜丰泽站在战壕里,此时已感受到大地轰隆隆,被敌军震得似要碎裂。 他盯着远处瓦剌来袭的方向。 心中宛如锣鼓震鸣。 快了,还有一里地 还有半里 还有不足一百尺快了,他们,就快踩到埋好的火雷蛋区了! 姜丰泽紧闭双眼,屏住呼吸,指节捏出了青白色。 妹妹,就看你的了。下一刻,只听远天边传来一阵巨响,是雷声! 她来了!! 小糯宝入定多时,心神已至佳境,早就捕捉到此处的所有画面。 她调动意念,心神合一,猛然释放出天雷,正对着瓦剌大军的脚下! “谁也别想,侵我南纪国土,犯我南纪百姓!”小糯宝用力全力,厉声喝道。 一瞬间,夜空亮如白昼,只见数道雷火从天而降,直接穿透地面,落在了火雷蛋上。 瓦剌人先是一惊。 纷纷朝天看去,满面恐惧。 “这雷,怎么有些不一样” 然而,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一股巨大的力量,就从地下破土而出,火雷蛋霎时就被引爆,直接把瓦剌大军炸飞在空。 “啊!” “啊啊啊!!” 几乎是一瞬间,数千人当场殒命。 头颅、残肢、烧焦的皮肉,宛如暴雨一般,被炸飞到空中,又噼里啪啦地落下! 瓦剌剩余大军完全吓傻了,一些还能动弹的,本想向后逃跑。 但随着火光蔓延,埋好的火雷蛋还在不断炸响,像是夺命弯刀般,不打算放过每一个瓦剌人。 终于,随着不停的爆炸声,此处已然成了一片火海,五万的瓦剌军,存活已经不足千人了。 战壕那边,也被爆炸震得晃动。 姜丰泽带着众人趴下,身上落下好多土渣,等他们再起身时,就见对面连起一片滔天火海,惨叫和哀嚎声,不绝于耳。 “成了!”姜丰泽眸底映着火光,对着天雷的方向跪倒,激动呐喊,“成了!我们不费一兵一卒,当真打败了瓦剌人!” 南纪火器军们,几乎已经傻了眼,一个个僵在原地。 他们明明什么都没做? 对面竟然全军覆没! 这简直,堪称奇迹啊! “雷电,肯定是方才突然打雷,才把火雷蛋给引炸了。” “莫非,当真是有什么神明护佑吗,怎么雷来得这般及时,是老天都在帮我南纪击退敌人吗!”大军响起惊呼。 姜丰泽泪流满面,哭了后又抹眼大笑,“是啊,若非有神明相护,我南纪怎会有如此太平盛世!”他的妹妹,一直以来,都在护佑着南纪国啊。 众人一听,泪水都疯狂涌出。 一个个跪拜在地,高声喊道,“多谢神明佑我南纪!” “南纪国万岁!” “境内太平百姓安康万万年!” 这时,龙轩宫内。 小糯宝的脑海里,滚滚燃烧的漫天火光,正和先前的预示对上了。 听到三哥那边响起胜利战鼓后,小糯宝也终于收回意念,瘫倒在小褥子上。 “呼成了!” “南纪国也安生了” 小糯宝眼睛湿漉漉,小脸上露出欣慰。 此时,身下的床榻上,也已经被汗水浸透,她还从未如此耗过心神啊。 许是一次集中意念太久,小糯宝实在太过疲倦。 她伸出小手,本想要抓来枕头,可还没等靠上,小脑袋就重重倒下了。 直到睡沉之时,她白软软的小拳都没松开,汗津津得握住像俩小馒头,显得更疲惫了。 第二天一早,穆亦寒走进内殿时,正要像往常给她掖被子。 可他才刚拉开床幔,就觉有些不对。 小家伙脸色苍白极了。 小身子还蜷缩成一坨,快要佝成虾米了。 “糯宝?”穆亦寒抬手去摸她小脸,神色顿时大变。 “不好,怎么这么烫?来人,快去给公主请太医!” 第593章 糯宝得了抠脚大汉助攻 第593章糯宝得了抠脚大汉助攻 很快,吴雀赶忙去了太医院,又传信儿到了姜府。 得知糯宝病了,冯氏端着的稀饭洒了一地,鞋都没换就夺门而出。 “老大,快备马车,娘得进宫看糯宝!” 姜家人放下碗筷,全都倾巢出动了! 马车坐不下的就跑着去,连孙春雪也抱着肚子狂跑,生怕妹妹有个好歹。 丰苗跑到一半还拐了个弯,嗷嗷道,“四哥你们先去,我得到庄子上,把吴爷爷也叫上!” 这时,御医到了宫里。 入了内殿后,吴太医一行人急忙把脉,望闻检查。 穆亦寒搂着闺女入怀,眼睛都快红了,“公主到底是怎么了,快说。” 吴太医脑门都冒汗了,他反复斟酌,却发现小家伙只是有些发热,应是感染了风寒。 “公主额头发烫,两颊泛红,这是着凉之症”他跪着小心回话。 “只是着凉?那她为何会一直不醒?”穆亦寒蹙眉质问。 吴太医挠了挠头,有些卡壳了。 “这微臣也尚未查明” 穆亦寒眉间涌动起怒气,“废物,孩子突发急症,你们竟说不出缘由,真不知要你们有何用!” 他垂下眸子,望着怀里缩成小小一坨的小家伙,心疼得快要不行,再没了平时的沉静漠然。昨日午饭时,还生龙活虎的干饭小宝。 怎么睡了一觉,竟就虚弱成这样,夜里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穆亦寒忽然想到,昨夜小棉袄非要独睡,莫非正是和这有关? 就在这时,冯氏也带着全家赶到,吴大夫坐着老李头的牛车,一路横冲直撞,也紧赶慢赶跟上来了。 冯氏冲过来后,忙伸手戳了下小胖丫的肚皮、又捅了她咯吱窝、挠了她脚心。 可小糯宝微张着小嘴儿,始终不为所动,一直睡得昏沉。 “坏了,起床“三件套”都不好用了,妹妹是真病了!”丰苗经验丰富,急得上蹿下跳道。 吴大夫疯了似的冲上来,掏出银针,挤开几个太医,“快让开,你们既然没法子,别碍着我老头子救人!”几个太医当然没法子了。 因为这会儿的小糯宝,心神压根不在龙轩宫,而是神回九重天了! 昨夜一波,实在太累。 考虑到这种情况,以后可能还会发生。 于是小糯宝睡到半夜时,忽然就想回天界一趟,看能不能找个法子,让她再长久动用意念时,不会这般耗费心神。 只是司命下了凡间,小胖丫回去后,一时又不知该找谁。 索性就躺在仙台上,小憩了一会儿,打算看到谁路过,她就问一问。 可是不想,胖嘟嘟的小奶娃忘了时辰,此时还躺在彩云铺的仙台上,睡得四仰八叉,小嘴时不时吧唧几下。 全然不知宫里的慌乱。仙雀们在她头上飞来飞去,嘻嘻哈哈。 “叽叽,快看快看,胖娃娃又来啦” “喳喳,胖仙子看着好累,咱们给她摘仙桃吃啊?” “不好,来人了,快躲树上!” 未等仙雀们动身,只见一阵金光掠过,它们赶忙扑腾着膀子飞上树枝。 这时,昊天大帝捋着白胡子,看到此处清净,正要过来遛弯。 忽然他余光一撇,就见雪白的小奶娃,正疲惫不堪地昏睡。 “那是福星那孩子?” 昊天眼睛一眯,下一刻顿时急了。 “司命他奶奶个腿的,到底是怎么掌管命簿的?” “我们福星不过是照例下凡,历个小劫而已,到底给她命簿写了什么,看给孩子累的,心神都耗成这样了!” 昊天气到跺脚,也不分青红皂白,骂了司命一通,就飞快跑过去给小糯宝提溜起来。 待扫了一下糯宝的经历,昊天大帝长叹口气,更觉心疼到肝颤了。 “原来这孩子,是为了保护国土和百姓啊。” “你说你还是个小鼻嘎,管这么多作甚,看把自己累的,你那恶龙便宜爹是个摆设吗?”昊天大帝气到哇哇叫。 他抠了把脚丫子,这就把小胖丫放在腿上,抬手注入金光,给她恢复心神。 至于凡间诸事,昊天就不能直接插手了。 不过倒有个法子,能够帮助小糯宝,让她日后不受心神束缚。 昊天大帝拔了根白发,只轻轻在小胖丫掌心处,点了几下,又画了道符。 下一刻,一道金印随之形成,紧紧烙在她小手心。 “好了孩子,本帝把自己的法力,赐了一丝在你身上,以后你再想做啥,费的就是本帝的心神了。” “除此之外,你还可以通过此印,和本帝互传消息,就省得你还得上来跑一趟喽” 威严无比的昊天,这会儿却是慈爱如爷爷,仙雀们看得羡慕极了,在枝头上抖落下一堆叶子。 “叽叽喳喳!” “这就是天界独一份的偏爱吗!” “喳喳,从前只知昊天大帝是个抠脚汉子,想不到,也有这么温情的时候,呜呜呜。” 不过当然了,小福星本来就是昊天所造,昊天自己不疼爱,那还能有谁疼。这时,察觉凡间时辰不早了,昊天提溜起还未睡醒的胖娃娃。 “去吧孩子,再不回去就要露馅喽” 说罢,他抬起大脚,一把将小糯宝踹下仙台 这是他大帝招牌动作,又名踢屁下凡! 下一刻,龙轩宫的内殿,爆发出一阵哇哇声! “啊呀!疼死啦,我的屁股!” 小糯宝一激灵坐起来,捂着小腚炸毛哀嚎。 吴大夫才刚要施针,被她这么一吓,银针一歪,直接扎他自己个儿手背了。 所有人都睁大眼睛,急忙扑过来。 “糯宝醒了?” “快看快看!” 穆亦寒心底也猛的一松,抬手摸她小脸,“小家伙,你可算睁眼了,快让爹爹看看,哪里不舒服?” 冯氏更是差点哭了,握住她胖爪,“闺女啊,你方才怎么了,可把娘吓得不轻啊。” 小糯宝顶着一头鸟窝头,这时才知傻眼。 发生了什么娘怎么进宫了,还有哥嫂们大家怎么都围着她转呢。 穆亦寒手臂紧紧箍住她,像是怕她丢了似的,叹气道,“怎么不记得了?你方才一直昏睡,把早膳放你鼻子边上都馋不醒你,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594章 是时候会会圣女了 第594章是时候会会圣女了 小糯宝这才想起什么,心虚地眨巴下眼。 糟糕,定是她在九重天忘了时辰,差点让家里人担心疯了。 不过掌心传来的金印,又让小糯宝顿感兴奋,这是昊天大帝的神迹? 看来,她得到神助攻啦 这一趟也算没白去! 穆亦寒看她乐得摇头晃脑,猜出这孩子又有秘密。 老父亲颇为无奈,修长的手指一伸,点了点她小脑门,然后就扫向太医们。 “行了,公主既然醒了,你们就可以出去了。” 穆亦寒沉着声,先把外人清走再说。 吴太医大松口气,忙抹把额汗,带着同僚们朝门外走。 这时,几个小宫女的嘀咕声传来 “人家方才那位神医,才扎了下自己手背,公主就醒了?” “可咱自己的御医呢,竟连一点法子都没有,真是人和人不能比。” “还御医呢,他们是兽医差不多,给吴总管的宫猫看病都多余。” “哼,差点耽搁了咱小公主!” 几个太医如芒在背,狠狠被扎了下心。 吴大夫更不好意思,他可啥都没干啊,乖宝就醒了。 这功劳怎就算在他身上了?不过,小糯宝昨夜出汗后,没来得及盖被子,着了凉确是事实。 吴大夫这时赶忙再把脉,给她开了药方后,李七巧急忙接过,非要亲自熬药才放心,就去借用御膳房了。 姜家人都围在小家伙身边。 大哥摸着她脑门,二哥握着她小手,四哥五哥挤不过去,只能捞着她脚丫攥在手里。 这时,小糯宝小肚叽里咕噜响了下,她尴尬地揉了一下,“好像饿啦” 大伙紧绷的神经,这才能够彻底放下。 “还知道饿呢,看来你这小丫头是真没事了。”冯氏摸摸胸脯,又笑出了声来。 穆亦寒立刻命吴雀,快去传早膳来,要让御膳房务必做得清淡。 眼看着,快到早朝时辰了,穆亦寒俯身亲了下闺女脑门后,便不得不去上朝了。姜丰年抱了妹妹好一会儿,才去了慈幼局点卯。 丰景跟冯氏央求半天,冯氏终于松口,“行吧,就让你大哥帮你去国子监告一天假,今日可以不去上学,在这儿陪着妹妹吧。” 虽说天大地大,读书最大。 但这些和妹妹比,那都全不算啥啊,丰景高兴地拉上丰苗,忙跑到御膳房,给妹妹盯着早膳去了。 一碗芋头山药粥,再配上二两爽口酸黄瓜。 小糯宝乖乖坐在小桌前,吃到光盘后,终于风寒的难受还是找上她,让她忍不住又懒懒趴下,睡了一小觉。 冯氏一直坐在榻边,守着小家伙,大手轻柔拍着她小背,当娘的一颗心,全牵挂在孩子身上了。 龙轩宫,奢华和威严并存。姜家人也守规矩,并不乱逛,只在廊下闲坐了会儿,用了些茶点、鲜果。 丰景和丰苗甚至都坐不住,一个跑去打水,一个负责弄湿帕子,时不时就进殿内,给妹妹光洁的额头上,换上一块新帕,好帮她快些散热。 不多时,小糯宝再睁眼时,身上已经舒坦多了,就是脑袋还有点晕。 她摇摇晃晃下了地,想到三哥大胜,正纠结着要不要提前说出来,让家里人高兴高兴。 这时,丰虎赶忙起身,过去抱起妹妹,拿脑门贴了下她额头。 “还好,不咋烫了,不然这发热可太难受了,二哥都想替你受着了。” 小胖丫觉得嘴巴没味,挠了挠脑瓜,就笑眯眯撒娇,“二哥,你也不用替我遭罪,只要给我弄些蟹粉酥、樱桃煎、再来一份酱肘子,保准我马上就不难受啦”姜丰虎看出她是馋了,却故意捏她鼻子道,“唉呀,原来酱肘子还能治风寒啊,二哥还是头一回听说,可你吴爷爷药方子里,也没开这几味药啊?二哥还是得去问过他,才敢买回来啊。” 小糯宝气得小脸鼓鼓,“二哥明知故问,什么药方子,当然是我要吃啊!” 眼见她小腰都叉起来了,孙春雪和李七巧都乐了。 “病还没好就想着吃了,你不长肉谁长肉,以后可别捏着大腿根,委屈自己怎么减不下来了。”孙春雪拍着手笑,“胖都是你应当该的。” 小糯宝泄气地撅撅嘴,虽然是大实话,但拆穿就没意思了啊大嫂。 冯氏这时听不下去了,抬起大巴掌,假装要拍他们几下。 “去去去,我糯宝就是贪个嘴,谁许你们多话!她身上还难受着呢,想吃什么就吃什么,闺女别管他们,娘这就给你去弄!” 小胖丫一听,又笑嘻嘻精神了,忙伸手去搂冯氏脖子,“还是娘好,糯宝要和你抱,还要给娘一个大吧唧!” 冯氏也早就习惯了,条件反射似的,把脸颊左伸出一下,再右伸过去一下。 很快全脸就落满了,闺女带着口水的爱的“印章”。 春梅她们看得羡慕极了。 难怪小公主性格这么好,家里的氛围也太好了,都这么宠着她。 趁着冯氏陶醉时,小糯宝眨了下眼,凑近她耳边坏笑道,“娘,糯宝再偷偷告诉你个秘密呀” “三哥哥那边,昨晚大获全胜啦,瓦剌军全部炸飞啦!” “而且还是你闺女我,亲手炸的!!”冯氏瞳孔猛的一颤。 要不是还抱着闺女,她差点都要一屁股坐在地上了。 “我了个小祖宗啊,你还是少说两句吧,娘魂都要被你吓飞了。”冯氏踉踉跄跄,心中狂喜和震惊都有,勉强才哆嗦出这句话来。 小胖丫笑嘻嘻的,抱住冯氏的肩膀。 她晃着小脑瓜,已经忍不住在想,等爹爹知道时,会是什么反应了。 然而这时,她又忽的想到什么,急忙一拍胖乎乎的大腿。 对了,还有个人没解决呢,她怎么差点忘了! 瓦剌军既已破。 那么穿越者圣女,就是时候该抓了啊,不然可别让她跑了! 第595章 无毒不丈夫 第595章无毒不丈夫 于是小糯宝扯着嗓子喊,“伽贰何在?快传伽贰进宫。” 先前,她早做了安排,让三哥命人盯住赌坊的动向。 后来三哥动身打仗,这任务就落在了伽贰身上。 不一会儿,手握大鸡腿的红发男人,就风风火火地入了宫。 伽贰穿得像个座山雕,“公主,何事传唤?” 小糯宝顾不上多说,抓起小短袄,“走,伽贰,找爹爹借些黑甲军,咱们现在就去抓圣女!”这话一出,伽贰可是兴奋极了,鸡腿一甩,砸到吴雀头上还弹了一下。 可算又有大活儿了! 冲出宫后,他又想到什么,“对了公主,自打一个月前,那女子就入住了韩府,咱们直接去韩府抓人就行。” 小糯宝脚步迟疑。 为何会在韩府? 莫非是那韩钰,也就是萧弈的二舅,和这瓦剌圣女有了什么勾结。 不管了,小胖丫脚下冲冲,先去抓人再说! 而此时,韩府内。 偌大的府邸,正静得出奇,不见几个下人。 只有府内西侧的暖房中,传来一阵说话声,细听是女子的声音。“你是能做皇帝的天选之人!” “只要你同我联手,待我的瓦剌大军攻打进来,我们就可以稳赢天下了。” 顾依依穿着柳绿的毛杉,几乎嘴皮子都要说破,还在给她的盟友洗脑。 而黄梨木太师椅上,萧弈掀起眼帘,却是淡漠地盯着她。 “既然你自信瓦剌五万大军,足够踏平南纪,那为何还要和我联手?我现在还不过是孩子。”他似乎带着怀疑。 顾依依被问急了,终于忍不住说了实话。 “好吧,说了你未必信。”她吐了口浊气,优越地扬起头,“但我曾经读过这个世界的剧情,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 “你就是书里的男主,所以我想赢,你就是我最好的盟友!” 萧弈抓住重点,不动声色继续套话。“这么说,你所知道的一切,都是从一本书里得来的?那书呢,可否给我看看。” 顾依依只能摇头。 那不过是她闲来无聊,随便看的一本而已,只记下了部分剧情,书怎能拿得出来。 “没有。”但她为了证明是真的,索性说出更多,“不过,按照书里的剧情,大反派穆亦寒被万民推倒,就是你踏上宝座之时,等那天发生,你就知道是真是假了。” 萧弈神色微微流转。 “照你的意思,阻挡我称帝的最大对手,就是穆亦寒?”他立马问道。 顾依依没能看出他眼底的谋算,点头笑了,“聪明,不愧是我选的人,果然我一点你就通。” 早在来京之前,她就认定了萧弈为盟友,派人送过书信。等进京后,她多次入住韩府,萧弈虽以礼相待。 可却总是对她,保有一点疑心。 所以这一个月以来,顾依依一直想要说服他,却不知自己正在一点点,着了萧弈的道,已经把老底都交了出来。 萧弈放下茶盏,俊俏的小脸上,闪过一抹冷笑。 终于,他装作不懂多日。 总算是从这个女人嘴里,套出了全部的话。 从小,他就知道,自己有真龙之命,何需这个来历不明之人相告? 而他之所以被外祖母看重,被二舅和表姐觊觎,也全是因为这命数! 只是萧弈一直以为,他登上皇位的最大阻碍,就是那个曾经偷过他气运的父亲,又或者,是心怀鬼胎的二舅。所以,自从萧金山死后,萧弈只想在韩府韬光养晦,等待命运降临。 可是此时此刻,他才明白,原来穆亦寒才是他最大的绊脚石 看来也得解决才行! 等萧弈再抬眸时,他盯着顾依依的眼神,已经有些变色。 眼前这女人,不过也同外祖母一家一样,是看重他天命,想要利用他而已。 殊不知,他从小被人裹挟着长大,忍辱负重多年,最恨的就是被人利用! 顾依依这时还一脸期待,甩了下马尾笑道,“怎么样,小朋友,你到底愿不愿意和姐姐联手啊。” 萧弈没有回话,只是起身道,“到晌午了,我该给我外祖母、舅舅还有表姐送饭了。” 韩府的宅院里,被一种麻木笼罩。见到小少爷出来,下人们都紧紧低着脑袋,不敢抬头去看。 萧弈从厨房出来,径直走向长满杂草的后院。 韩柔然自打疯了后,早就没了人样儿,被锁在了偏僻耳房里。 而韩钰和他的母亲,因此上火病倒,如今俩人整日卧床,瘦得只剩皮包骨,连吃喝拉尿都只能在榻上。 府中只知主人病得奇怪。 却没有人知道,从几月前的一天起,他们二人的饭食中,就被萧弈投入了定量的毒药 推开屋门,一股骚臭的屎尿味传来。 萧弈面无表情,端着一大盆猪食,走向榻上两个“臭人”。 “外祖母,二舅,该吃饭了。”“从前,你们不许我出门玩耍,不许我贪口腹之欲。”萧弈不急不慢,敲打了下盆边,“如今,以后这样的“好日子”,也该你们享用了,也算我报答了你们的养育之“恩”。” 听了这话,床榻上的两只皮包骨,眼眶充满红血丝,就那么死死地瞪住了他。 萧弈瞥了一眼,眸心渐渐露出快意,“你们的饭食,早被我放了多日的砂铅粉,这辈子只会在无力、瘫痪、失禁中度过,一时半会死不了人的,慢慢来吧。” “哦,对了,还有一事忘了告诉你们。” 萧弈又扬起唇角,露出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静,“你们一直盼着的皇位,我也会想到法子,让它尽快成为我的囊中之物。你们最好活得久些,亲眼看到那日来临,这样等咽气时,你们也算无憾了。” “你你这狠毒的东西,不、不得好死”韩钰愤恨极了,额头爆起青筋,想要朝他吐口水。 萧弈却漠然转身,一把将门锁紧。 丝毫不为所动。 或许,从所有人都想利用他的那天起,就注定了,他不会对任何人留有感情。 这时,小厮突然跑过来,“小少爷,不好了,外面来了群黑甲军,把咱们府上团团围住,说是要抓什么瓦剌来的女人?” 萧弈面不改色。 “知道了。” 他捡起花园里的一块石头,攥在手里,去客堂找顾依依。 顾依依才刚听到脚步声,正要回头。 突然,石头狠狠击中她的颈部,她顿时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第596章 小糯宝被暗算 第596章小糯宝被暗算 “去,拿绳子来,把这女人捆绑起来,送给门外的黑甲军。” 萧弈下手快准狠,此时吩咐起来,也是不带一丝犹豫。 府内的小厮不敢有半点不从,连忙动好了手,把顾依依绑得像个大闸蟹。 而这会子,小糯宝和伽贰,已经带着黑甲军,把韩府围个水泄不通了。 小糯宝骑在伽贰脖子上,叉着胖嘟嘟的小腰,还在对着韩府喊话。 “窝藏瓦剌奸细,罪名极大哦” “趁本公主心情还好,劝你们尽快把人交出,不然一律同罪论处,给你们统统抓进天牢!”小胖丫哼哼完,伽贰也凶巴巴,“对,老子再数十个数,不然就强攻了。” “五、四、三”他扒拉着手指头道。 小糯宝拍拍他大脑瓜,“不对不对,伽贰。你那是五个数,不是十个!” “哦哦。”伽贰算数不好,买包子都能多给两份钱,忙重新喊话,“十、九” 他才喊了两下,大门忽然一开,只见顾大闸蟹依依被丢到了地上。 还昏迷不醒着。 这时萧弈走出来,清冷道,“你们要的人在此,并非有意窝藏,而是” 他才说一半,忽然看到小糯宝也在,不由迟疑了下。 “矮墩墩,你怎么也”萧弈像是紧张了下。小糯宝赶忙朝他挥挥胖手,“是你呀,萧小哥哥,对啦,自从上次一起回京,就再也没见到你,是不是你二舅又把你关在府里,不许你出门啊?” 萧弈顿了顿,终是没有回话,而是把已经酝酿好的谎话,说了出来。 “这个女子叫顾依依,是我二舅先前勾结在家,如今我二舅病重,我才能暂时做主,本就想把她送去衙门,碰巧你们来了,人就给你们了。” 小糯宝一听暂且信了,点了点小脑袋。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我就说她怎么会在你们府上,你二舅狼子野心,肯定是他干的。” 萧弈心虚垂眸。 双手微微握紧。 小糯宝瞥了一眼顾依依,就让黑甲军赶紧带上此人,准备回宫。“那我先走啦萧小哥哥” “对了你说你二舅病了?那你是不是可以不受拘束了?”小糯宝有些替他开心,转身时,还朝他弯起眼睛笑道,“那改日,我让人把我家卖的乌云踏雪、新出的芋泥乳茶,都送一些来给你呀,你肯定会喜欢的” 萧弈对上她开心的小眼神,心中猛然惭愧,忙转头移开视线。 好像,在这个世上,也就只有小矮墩墩不贪图他什么,而是真心希望他快乐的。 只可惜,他还是欺骗了他。 萧弈内心挣扎了许久,直到小胖丫兴高采烈的背影,都快在他的视线消失,才忽然提醒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回去的路上要小心。” “小心顾依依!”他大声喊道。 小糯宝蹦蹦哒哒,似乎听到什么,但没听清,只举起小胳膊朝身后挥了挥。 伽贰也觉得这趟太顺。 顺得有些不正常。 但心里还是听高兴的。 众人一路从韩府,朝着天牢的方向走去,想要把顾依依先押后审。 然而就在这时,没有人留意到,顾依依被在地上拖行多时后,痛得苏醒了过来。 而更没人发现,她一直紧握的掌心里,有一枚小小的刀片。 那是萧弈打晕她后,故意放在她手里的。 毕竟,不把她交出,就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而若真让此女落入穆亦寒手中,那她又会不会,把告诉自己的那些,全部告诉穆亦寒呢? 所以,萧弈故意这般,给顾依依个逃命的机会。想要在自己羽翼丰满前,把水搅得越混越好。 小糯宝往前又走了两步。 这时脑海里忽然闪过一道黑光,她瞪大双眼,有危险? 然而才下一刻,就听伽贰突然大喊一声,“小心!” 他猛的扑向小糯宝,将她整个人,裹进了自己怀里,同时也为她挡了五颗火铳弹头! “砰砰!” “砰砰砰!” 顾依依趁人不备,拿刀片划开绳索后,就从自己的身上掏出火铳,对着前面一通乱射! “伽贰!”小糯宝感觉有股湿热,正不停滴落在她脸上。 等一抬头才发现,鲜血竟是从伽贰的身上,流淌下来的。 伽贰松了口气,看着她虚弱道,“公主公主没事儿就好。” 这时,顾依依打光了子弹,又换了另一把机关火铳,瞪着小糯宝道,“你们这些区区古代人,居然还想抓住我,简直就是找死!” 好在黑甲军训练有素,动作迅猛极了,忙把糯宝和伽贰抱走,躲到了一个墙面后。 顾依依见打不着他们,索性对着无辜百姓扫射。 “哼。今日我先不跟你们废话,等我的瓦剌大军打进来,我要你们统统跪在我脚下!”她撂下狠话,就飞快朝远处逃走。 街上还有许多百姓,本想着看看热闹,谁知下一刻,却被火铳狠狠打中。 一时间,街上响满了尖叫和哭声。 小糯宝也煞白着小脸,看到两个妇人和一个小孩子,就在她眼皮子底下,被打得浑身是血。 一瞬间,她的脑袋仿佛要炸开了。 这个穿越者,有本事就冲她来,拿无辜百姓开什么刀! 黑甲军本还要起身,要去追赶顾依依。 小糯宝却已经被激怒,她眼睛红通通,紧紧握住一双小拳头。 “不,不必追了!” “她敢伤害伽贰,伤害无辜,我就要让她知道,何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小糯宝声音狠厉,双手随之抬起。 第597章 让她生不如死 第597章让她生不如死 下一刻,两道耀眼炙热的雷火球,就从她的指尖,猛然飞了出去! 小糯宝咬住小白牙,凝聚心神,操控雷火球追上顾依依!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 黑甲军只觉一阵刺目,赶忙抬手捂住,可等再睁眼时,火球早就不见了。 顾依依跑出了百余步。 听着身后的骚乱、痛哭,她得意地勾起唇角。 “哼,就你们还想抓我,简直是不自量”可下一刻,顾依依的神情猛然凝固! “不、怎么会,这这是什么鬼东西啊!!!” 雷火从天而降,把她的脸颊映得火红,紧接就朝她直直砸下! 小糯宝声音恨恨,“享受吧,这可是本仙子送你独一无二的待遇。” 雷火仿佛巨兽大口,瞬间就包裹住了顾依依,把她的上半身,全部置身于火海之中。 “啊,不,不!” “救命,这是啊!” 顾依依双眼充满恐惧,几乎快要瞪了出来。 她声音也尖锐极了,带着惨叫,整个人疯了似的在地上打滚,还妄想扑灭雷火。 可小糯宝哪会给这机会。 她双手微微转动,纵使顾依依滚得再猛烈,也依旧不能扑灭火焰分毫。 就在这时,小糯宝的身侧,也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乖囡囡,你快醒醒,你不要吓娘啊。” 方才被顾依依射中的一个小女孩,此时已经没了气息,胸口的绸缎料子,都被鲜血染得通红。 她娘哭得直往地上撞,看得黑甲军们都受不住,有的转过脑袋,有的脱了衣裳,去给小女孩盖上。 小糯宝转头怔怔看着,双眼随之湿透了。 她心中更觉愤怒。 孩子都是娘的心头肉。 顾依依射杀无辜,简直是死一万回,都不足惜。 小糯宝泪水滚落,在白生生的小脸上,淌成两道小河。 她忽的抬起手,猛然收回雷火,“换个玩法,要是就这么让你死了,那也便宜你了!” “顾依依,我要你留着残躯,再受百倍千倍的痛苦,来为你的恶行赎罪!”小糯宝痛声喝道。 身上灼烧的痛苦,让顾依依已经快要放弃挣扎,她正尖叫着等待死去。 但是突然间,宛若巨兽之口的火焰,又一下子停止燃烧,消失得无影无踪。 顾依依几乎不敢相信,抬起手臂,被烧焦的衣裳连着皮肉,让她疼得脸颊变形。 “不刚才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为什么会有火球为什么又突然没了,这个世界为何会有我不知道的东西!”顾依依哆嗦着嘴唇子,嚎叫出声,几乎难以想象。 不过她也来不及想太多,眼下只想先活下去。 “没关系,只要我们瓦剌大军,打进京城,到时候我还是圣女,我可以拿空间里的药,把我自己治好的” “反正我不能死,不能!”顾依依强撑着一口气,从地上踉跄爬起。 只是她不知道。 她心心念念的瓦剌军,早就已被团灭。 而瓦剌举全国之力,打造的那么多火器,也全部化为泡影。 顾依依站起后,浑身几乎不能看了,还在冒着焦烟。 她的头发几乎快被烧光,下巴和嘴唇也烧得血淋淋的。 腹部的衣物更是和皮肉烧在一起,痛得她肝肠寸断。顾依依只能咬牙,从穿越空间取出抗生素,吞下两片后,又披上一件大衣,跌跌撞撞朝着城南逃去。 小糯宝收回心神,红着一双大眼睛,命黑甲军立即发布悬赏。 “张贴告示,告诉全城,一瓦剌女子伤我百姓、杀害孩子,现已朝城南方向逃跑,人人得而诛之。” “凡有能抓到她者,死伤不论,皆赏银一千两!” 重金悬赏,还死伤不论? 那顾依依岂不成了一块肥肉,而且,还是一块人人憎恨的肥肉! 黑甲军们用力点头,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了。 小公主英明! 把顾依依拿出去悬赏,到时候,什么盗贼老手、市井恶棍、匪贼穷寇,亦或是正义侠士,都会全力追杀她。 而她连无辜稚子都杀,等她落到那些人手里,估计受到的折磨,绝不会比送到天牢里要少。 至于她想反抗,雷火已把她的双手烧成了血葫芦,就算拥有火铳,肯定也用不利索。 黑甲军分成两拨。 一部分忙去准备告示、安顿受伤的百姓们。 另一部分则赶紧护送小糯宝,还有受伤的伽贰回宫。 街上出了这么大骚乱。 一时间,男女老少疯了似的往家跑,好多铺子也吓得关了门。 穆亦寒正同几位大臣议事,听罢震惊地站起身,“街上出事?那公主呢,公主回宫了没有!”吴雀脸都快白了,刚要回话,就见穆亦寒已经冲出勤政殿,朝着龙轩宫奔去。 他大抵猜到,今日的骚乱,定和小胖丫借黑甲军有关了。 眼下他只觉后悔极了。 早知闺女此番是去涉险,穆亦寒在借人之前,定要好好问明缘由。 而这时,龙轩宫内。 小糯宝刚刚回来,就焦急喊着吴大夫,“吴爷爷,快过来,伽贰流了好多血,快来救救他。” 穆亦寒才迈进宫门,就听到熟悉又带哭腔的小奶声,他心头猛然一松,像是有什么落了地。 他冲上前一把抱起小糯宝,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糯宝!”“爹爹?”小糯宝把脸埋进他肩膀,闻着他身上的淡淡香气,难受到了这一刻,才终于释放出来。 “今天我在外面,一时大意被人算计了,要是能再谨慎一点,就不会有无辜的人伤亡了,糯宝真得很没用,没能保护好大家。”小家伙很自责,抽了抽泛红的鼻子。 穆亦寒嘴里微微念叨,“回来了就好,小棉袄回来了就好。” 等听糯宝说完,穆亦寒才忙抬头,看着她惨白的小脸,又心疼到难以名状。 “傻孩子,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只是你的小肩膀上承担太多了,不可能兼顾到所有,这不怪你,知道吗?”穆亦寒揪心道。 小糯宝只能先点点小脑袋,抹掉了眼角的泪豆豆,又急着去看伽贰的伤。 街上的无辜母女,她已经救不了了。而伽贰一定不能有事。 不然她会内疚死的。 第598章 化悲愤为力量 第598章化悲愤为力量 好在,吴大夫脱下伽贰的衣裳后,全身察看了一番,马上就大松了口气。 “太好了,乖宝儿别怕。” “伽贰血虽然流得多,但只有胳膊这一处伤口,其余的火铳弹,全被他穿的防护衣挡住了,算这小子命大!”吴大夫无比庆幸道。 伽贰也以为自己快不行了,哭得稀里哗啦,连给媳妇儿的遗言都想好了。 这一听,他又生龙活虎起来,扒拉着身上。 “哎呀还真的是!得亏我媳妇儿嫌我胖了,逼我减重,我又怕瘦得太多没气势,偷穿个防护衣,出门在外显得壮实好唬人,没想到还派上这用场了。”小糯宝也飞扑过去,看着防护衣上的四枚火铳弹,眼泪快要滚出来,又高兴地给抽了回去。 “呜呜伽贰,你不用死了,这真是太好啦,防护衣当真能救命!” 小胖丫悲伤的情绪,在这一刻,才算是有了一点点的化解。 伽贰包扎好胳膊,拿了补血的方子,巴不得现在就去给林春来磕一个。 穆亦寒守着小糯宝半日,直到她受不住累,缩成小小一团,在榻上睡着了,他轻轻亲了下她额头,这才出了龙轩宫,命人去寻今日所有伤到的百姓。 很快,阿黎就去统计好了情况。 “被顾依依射中之人,除了伽贰,足足有九人。” “其中,丧命两人,另外七人中,有一半是轻伤。”阿黎不忍地垂下头。穆亦寒也觉痛心。 他当即下令,“阿黎,你亲自带人,去好生安抚受害的百姓。去世者的家中,由朝廷出银钱,补偿白银百两,伤者则一人五十两,算是以表心意。” “至于伤重者,若无好大夫可医,只管送去太医院。”穆亦寒果断道。 如今京中沸沸扬扬,都在传着街上之事,而国师给出的安抚和补偿,在这一片悲痛下,算是难得的暖心之事了。 朝廷能够顾念伤亡,没有敷衍了事,这让百姓像是吃了定心丸,知道自己的身后,还站着强大的南纪国呢! 于是大家都化悲痛为力量。 把全部的恨意,都放在了顾依依的身上! 市井上男子们都放下活儿,抄起家伙事,聚在一起。“你们看告示了吗?区区一瓦剌女子,竟敢在我们南纪国杀害无辜,为了咱们的女人、咱们的孩子,绝对不能放过她!” “对,抓到她,把她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找出瓦剌女人,为死去之人报仇!找出瓦剌女人,为死去之人报仇!” 众人痛声大喊,声音满是悲愤和痛恨。 事情传到国子监时,吴青赶紧挨个察看学子,发现丰景告假后,他又跑去姜府询问,得知丰景安然在宫里,这才放下心来。 等回到府上,他抹了把汗,告诉了吴夫人后。 吴夫人手中的茶盏,啪的就摔在地上,眼睛瞪得老大。 “你说中午时,花青巷那边有人伤人?死伤了九个?”她声音都拔高了,然后震惊转头,望向正在啃脚的小司命。 吴夫人胸口砰砰狂跳。 晌午前后,她差点就去了那边的胭脂铺,要取定好的新品口脂的。 只是那时,小司命不知何故,突然放声大哭,她才只好留在家里,收着这小儿子。 现在看来,儿子哭得可太及时,太救命了 吴夫人缓过了神,急忙抱起襁褓,庆幸地狂亲几口。 之后的两日,冯氏一直留宿宫里,日夜陪着小糯宝。 这一连串发生的事,可是把她给惊到了,眼下只想把闺女看得跟眼珠子似的,一刻也舍不得离开。 而小糯宝休养了两日,精神可算恢复好,又能活蹦乱跳了。 现在她无心其他,就等着有消息传进宫,她好给顾依依收尸! 庄子远离喧嚣,村长他们又鲜少进城闲逛,起初还不知此事。 直到丰年来了庄上,因家里实在忙不开,想请顾寡妇和翠翠,去水铺帮着看几日时,大伙才知道发生了啥。 老李头一听到糯宝差点受伤,急得从板凳上弹起来,就要进宫看孩子。 “你说啥?那瓦剌女人还亮了火铳?那咱乖宝吓着没有,快,我得烤几只家雀,给乖宝送去压压惊!”老李头急得脖子都红了。 得亏村长还算冷静,烟锅子一丢,可算摁住了他。 “行了你个老东西,宫里是咱能说进就进的吗,没个规矩,可别给咱糯宝丢人了。”村长虽然也担心极了,但他点点头,“咱乖宝不是胆小的孩子,只要她没受伤,那就没事,丰年你放心吧,水铺子我让顾寡妇去帮忙,你们只管多陪着糯宝。” 老李头喘着粗气,又跑去拿来一把斧头,“那我也不能在家坐着,让糯宝白受了一番惊吓,我要上城南那边去,去抓那瓦剌女人,给糯宝出口气!” 眼见他出了庄子,都快冲出二里地,村长又追上他,薅着他衣领子给扽回来。 “我看你是上炕都费劲,还想抓人呢。”村长气到快冒烟,“城南在另一边,你往北边走啥,东西南北都分不清,治好了也是流哈喇子的那种!” 顾寡妇和翠翠本还紧张着。 一听这话,就被逗得笑出了声。 姜丰年也赶紧过来,笑着安抚道,“老李叔,你就放心吧,现在全京城不管是能人义士,还是匪贼恶徒,都在到处找她,她肯定跑不了。” “就是,那可是重金悬赏,用得着你这把老身子骨吗?”村长敲了老李头一个爆栗子,“我还指望你多活几年,陪着我一起守着咱糯宝呢!” 这话说得没错。 重金之下,哪里用得着一位老人。 眼下,足足有几百号人,都在城南一带,搜寻着顾依依的踪迹。 夜色降临。 月光洒在一处废弃荒庙上。 顾依依正躲在神像后,忍着浑身灼烧的痛苦,咬紧牙关,等着外面的脚步声快些走远。 “老大,庙里没看到人。” “走,前面还有一处乱葬岗,咱们去那边找。” 听到说话声渐渐走远,顾依依才刚张开死咬的牙齿,大喘口气,身上已被脓血水浸透。 这两天,她已经躲过去四、五拨人,个个都喊着要把她碎尸万段。 顾依依泪水不停流淌,心头已被恐惧占满。 烧伤的身体、要来报复的南纪人,她真不知,还能活多久。 强顶着虚弱,顾依依掏出一片消炎药,正要送入口中时,不慎吃痛地呻吟一声。 突然,只听兴奋的大笑响起。 “哈哈,老大,那女的果然藏在里面,被咱们发现了!” 第599章 死于宵小之手 第599章死于宵小之手 顾依依浑身一僵。 自己这是被发现了? 未等她挣扎起身,就见一伙黑影,已经呼啦啦地冲了进来! 月光映在门口,落在这六个粗汉的身上,拉出又长又可怖的影子。 其中为首的老大,是个脸上长了道刀疤的男人,他粗声喝道,“人肯定藏在神像后,去,把她拖出来!” 顾依依一脸惊恐,浑身哆嗦起来,还想从穿越空间里取火铳。 试图抵抗一番。然而,她双手早被烧烂。 火铳虽然拿出,可她手指却怎么都扣不动扳机,只能举在空中,吃痛地胡乱挥着。 “人在这儿呢老大!”男人的骂声响起。 “呸,又想拿火铳出来,你当老子是街上的妇孺,还想跟我们玩这套!” 几个粗汉围住了顾依依,有人怒从心起,一脚就踢歪了她的手腕,火铳也甩在地上。 接着几记带着怒火的拳头,就如雨点般砸向了顾依依胸口、腹部,当真是拳拳到肉。 顾依依瞳孔险些涣散,佝偻着身子,被揍得哀嚎不已。 “啊别,别打了,求你们” 几番拳脚过后,那几人就停了手。 但却不是真心软了。 而是不想让她痛快死去。于是,他们把她拖到破庙门外,丢到刀疤脸老大面前,一个个露出凶相,商量着该咋处置。 “老大,这女人杀了咱南纪人,咱可得拿出从前山上那一套,让她好好受些折磨才行。”其中一个年岁大的,带着憎恶说道。 另一个血气方刚的,这会儿咽咽口水,“反正她是瓦剌来的,要不,趁着她还没死,让咱们兄弟泄泄火?” 这话一出,顾依依就恐惧地咬紧牙。 不要。 千万不要! 这几人看着土匪模样,浑身脏兮兮的,要是碰她,她宁愿马上咬舌! 不过,这时刀疤脸也皱了眉,不悦打断,“老六,你别坏了规矩,咱们打家劫舍多年,一不劫穷人,二不祸害女人。” “就算她不是咱南纪女人,那也不行!你要是心里痒痒,等咱拿了朝廷的赏银,整整一千两,随便你去花楼里玩儿,但在这里不行!” 什么悬赏一千两? 顾依依吐了一大口血后,身上疼痛退去几分,头脑也渐渐清醒过来。 她死死咬着牙关。 心里恨到不行。 难怪,这两日这么多人追杀她,原来那该死的朝廷,竟还发布了悬赏。 大喘几口粗气后,顾依依像是想到什么,忙挣扎着开了口。 “我我也可以给你们银子”她流下泪来,声音尽量楚楚可怜。 “只要你们肯放了我,我愿意拿出全部身家,只求各位大哥行行好,我也是个弱女子,求你们就抬抬手吧”顾依依哑着嗓子哭求。刀疤脸汉子斜看着她,似是在考虑什么。 很快,他就抬手命大伙退后,冷笑道,“好啊,只要你能比朝廷给得多,放了你倒也可以。” 顾依依眼底露出希冀,忙像狗一样爬了过去,拼命从空间里掏东西,脑袋点如捣蒜。 “好,我给我什么都给你们!” “我身上虽没有银票,但我有金镯子、金耳坠,有冰种翡翠玉镯,还有这个羊脂白玉的吊坠,光它一个就值二百两了!”顾依依手上动作飞快,脸上也挤出讨好的笑。 她叮铃咣当的,几乎快把值钱物掏空,很快就堆成了一座小山。 那几个粗汉也挺吃惊,没想到,这女人身上还挺能装。 竟有这么多财宝。 “老大,这些至少能顶两千两了。”“这绝对比悬赏给的还多啊,咱这一趟,可太值了。” 顾依依听得拼命点头,以为自己有活路了,脸上甚至还病态般的露出狂笑。 哈哈,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朝廷那边肯定想不到,她也可以用钱财收买人吧。 她可是穿越者,怎会轻易就输。 谁也别想轻易打败她! 顾依依擦了擦脸上的血水,嘴角越咧越大,还想强撑着坐起身子。 然而那刀疤汉子,看都没看那堆财物,就突然抬手,狠狠捏住她下巴。 “很好,东西都吐干净了?” “老五老六,把她拖过去挑断手脚筋,继续打,给咱京城死去的那孩子报仇。”刀疤汉子一脸森森然。顾依依陡然一惊,双目险些瞪出,“为什么,我明明东西都给你们了,你们得放了我,你们不能不讲道义啊?!” 刀疤汉子擦了擦手,“道义?那也得分和什么人,像你这种丧尽天良的东西,不配提这两个字。” 说完,他一抬手。 顾依依就在一阵尖声嚎叫中,被拖了过去。 匕首亮出刀锋,在空中狠狠划过! 一连串的血珠如同飞花,伴随着凄厉叫声,在空中溅洒开来,为这漫漫长夜揭开序幕。 偏僻的城南荒郊,嘶吼、求饶响彻不停。 惊得寒鸦都飞离了枝头 等翌日清晨,天才刚蒙蒙亮,一具除了面孔外,其余地方都模糊不清的尸身,就被挂在了城门上。 顾依依死死瞪着双眼,面目狰狞扭曲,始终不肯闭目。 她到死都不能接受,自己一个穿越之人,到头来,竟会死在宵小手里 而百姓们见状,都纷纷围上,得知就是她后,众人都痛快地直叫好。 小糯宝睡醒之后,春梅正拿来湿帕子,蹲在榻边,要为她擦一擦小脸儿。 这时,伽贰就兴冲冲进来,“公主,人抓到了,那女子已经嗝屁了。” 小糯宝睁大眼睛,忙从春梅的帕子下躲开,蹦哒到地上。 “谁抓的她,怎么抓的,伽贰,你快说清楚些。”她语气难掩激动。 伽贰赶忙道,“今早有一伙汉子,估计是匪贼出身,把她带来辨认了身份,领完赏银后,就飞快走了,还故意把她尸身挂在了城门上。” “我仔细检查过了,那黑心女子死前,已经连一块好肉都不剩,身上还有好大的醋味,估计那些人是边打边拿盐、醋折腾她的伤口,这也真够狠的。”伽贰脸上露出快意。 小糯宝捏住小拳头,用力点了头,眼底闪过泪光,“好,这正是我想要的,她算是付出了代价,这是报应。但愿被她害死的人们,也能够得到安息。” 说罢,小胖丫又扯上袄子,想要亲自去看一看。 可冯氏一听这么血糊呲拉的事儿,气得一把给她拘在怀里,真想揍她屁股。 “你还嫌娘被吓得不轻是吧?那种场面,是你个孩子能去看的吗?” 冯氏提溜起小胖丫,想揍又没舍得,只好丢回榻上,点了点她小脑门。“从现在起,哪也不许去,就乖乖在娘眼皮子底下,娘可得把自己的心肝看护好了,谁来都不好使!” 这几天经历太多,冯氏也是真怕了,必须得把闺女守在身边。 第600章 庄上也有了苦恼 第600章庄上也有了苦恼 小糯宝搂着被子,在娘的“淫威”之下,软得像个年糕条子,蛄蛹了几下小身子后,她只能嘻嘻点头,可是不敢再造次。 既然顾依依已经身死。 此事就算有了了结。 小胖丫也不纠结,打算彻底翻篇。 于是她这就又嬉皮笑脸,伸手勾住冯氏衣角,喊着要吃酱骨头了。 “娘,我不去城门啦,我现在浑身没劲儿,就算想去也去不动啊”小糯宝故作委屈。 冯氏一听,差点又吓了一跳。 “怎么会没力气,是不是风寒没好利索,快让娘摸摸烫不烫?” 小胖丫闪身一躲,钻进她怀里就撒娇笑,“娘,不用摸,你只要给我弄个酱骨头,要煮得软烂些的,我一吃立马就有劲儿啦!” 冯氏心这才落地,哭笑不得地道,“你这坏丫头,把娘都弄得一惊一乍的,想吃就直说啊,娘还能不给你弄是怎么,还想套路娘?” 于是她赶快起身。 酱骨头当然好弄,去借御膳房一用就行。 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小糯宝吃得也少,嘴巴里正觉没味儿。 等了一个多时辰,大酱骨头出锅后,她馋巴巴抱住一个,啃得无比欢快,小脚丫都幸福得晃了起来。 在宫里连住了五六日,直到小糯宝恢复了生龙活虎,穆亦寒才放心下来,姜家人才带她回了府上。之后的日子里,很快,大地渐渐露出春意。 整个京城,都散发出一种生机活力。 春暖花开了,小糯宝也格外喜欢去外面玩耍,家里的后花园,还有庄子那边,都是她撒欢的好去处。 每每丰景放课归来,他和丰苗还会搭着手腕,把妹妹举到后花园,玩几把“抬轿子”的游戏。 小胖丫时常被逗得尖声高呼。 欢乐的小奶音,仿佛一阵动听的风铃声,传得满院子都是。 庄子上那边,春暖花开了,村长和老李头也满是干劲,带着几户新招来的佃农,开始给地里松松土。 农田里忙碌的身影,像是一道最美的风景线,给这早春添色。 顾寡妇有时要去水铺子忙,下地也就少些。晌午回来,她马不停蹄,戴上套袖就生火做菜,干好庄子上的后勤活计。 “村长叔,老李叔,苞米饼子烀好了,我还烤了咸鱼,你们快过来吃吧。” 等忙好后,顾寡妇笑得灿烂,直在地头招手。 咸鱼是用鲅鱼做的,在锅里两面煎得金黄,边缘焦酥又带着嚼劲,香到鲍参翅肚都不换! 老李头一口气干了三条,吃完抹抹嘴乐,“这当真是好吃啊,从前哪里敢想,咱能天天吃上这烤鲅鱼。” 这时,村长问道,“对了翠翠呢,她咋又没影儿了,是不是去找阿黎了?” 顾寡妇啧了声,一脸骄傲道,“村长你说啥呢,我家翠翠再喜欢人家,也不能天天贴着他啊,翠翠是去糯宝家,跟着她一块写字贴,想要多学些东西,以后才好配得上人家阿黎。”翠翠是个有成算的。 她不想只依附于阿黎,那样心里太没底气。 所以她想先从识字学起,再慢慢学算数、学管账,将来不管是去小九重天干,还是自己开个小铺子,都算是有本事傍身,日子不愁过不好。 村长一听,直拍桌子叫好,“这才是咱大柳村出来的好孩子,有头脑,还勤快,这样我老头子也能放心了。” 吃完饭后,村长和老李头就又去地里,想看看佃户们干得咋样。 只是,这次招来的几户佃农,好巧不巧,原先都是在周淳才庄上干过的。 他们被克扣惯了,早就学会了偷懒耍滑,压根不信姜家真如村长所说,是公道的好东家,做事也总是提不起劲。 老李头督促了几回,好话说了,狠话也撂了,可他们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村长攥着烟锅子,吧嗒抽了几口,最后大手一挥,觉得这可不行。 管事的差事,是他们两个老家伙,主动包揽下来的。 那就得把庄子经营好。 可不能让姜家白信任一场。 于是村长赶着小驴车,嗖嗖去了姜家,忙把此事先说给了姜丰年。 “丰年啊,村长叔大意了,找佃户时没有探听底细,眼下庄上那几户实在不成,只怕是得换人再找。” 姜丰年还以为什么大事,一听就轻松道,“村长叔,您也别着急上火,佃户赁了地,收成和东家是分成的,偷懒耍滑他们自己也有损失,且先由着他们去吧。” 村长叹了口气,“话虽如此,但咱们小柳庄都是肥田,被他们这么糟蹋着种,我看着也不舍得啊。” 农户努力耕种,不仅仅关乎自身收益。 还关乎着整个南纪国,粮食的产量,这是多少人的温饱问题啊。 姜丰年摸摸下巴,正色道,“您说得也对,只是眼下已经开春,佃户们基本已经找到地种了,这时候换人怕是不好找。咱们且先等一等,要是日后能遇到合适的人选,我定把庄上那些换掉,找些勤快踏实的人来。” 村长得了这话,也就能放些心了,回去后也尽量多盯着一些。 姜家的日子,在一片春意盎然中,过得忙碌又充实。 而另一边,姜丰泽带着南纪大军,也清理干净了战场,朝着京城的方向凯旋! 他们走了五六日。 一路众人高歌不断,神采奕奕。等走到一个名为北贺县的小城时,萧兰衣提议进去歇脚,也买些此处的特产,给京中带回去。 姜丰泽一口应下,带着人正要进城。 可才刚走到城门,他就脸色大变,盯着前方浑身僵硬。 “怎么怎么会这样?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姜丰泽双眼瞪大,脚下仿佛粘再地上,根本挪不动步子。 第601章 悲痛不已 第601章悲痛不已 只见前方城中,竟到处都是废墟,简直破败得不像样子。 目光所及之处,商铺全是塌的,房屋也烂成土堆。 就连零星路过的百姓,都是断了胳膊,或是残了腿的,还有两个头缠白布的! 不光是姜丰泽,这时其他人也震惊极了,全都愣在了原地。 萧兰衣正兴冲冲想掏银子,可再一抬头,手上的钱袋子却也啪嗒掉了地。 “此处怎是这幅模样,像被什么炸过似的?”萧兰衣脸色白了,有些不敢置信。 姜丰泽压住心底的情绪,深呼一口气,想先上前询问一下。 就在这时,城门两个守卫冲了出来,警惕地瞪着他们,脸颊蜡黄凹陷。 姜丰泽再次被噎住。 刚要问出口的话,全堵在了嗓子眼。 因为他发现,这里竟连这两个守卫,都是伤残之人 其中一个瞎了只眼,而另外一个,整只手臂都没了,臂膀处空荡荡的。 丰泽顿了顿,这才艰难开口,“你们不必紧张,我们是朝廷派来的火器军,几日前打败了瓦剌人,正要返程回京,想在此借道行走而已。” 一听瓦剌人已被打跑,两个守卫先是一滞,随即攥紧双拳,齐齐跪在地上,泪水喷涌而出。 “那些该死的瓦剌人,他们毁了我们家园,害了我们的家人,他们也有今天,也算是老天有眼了!”“多谢诸位大老爷们,你们杀了瓦剌火器军,就是为我们报仇雪恨了,别说是想借道而行,就算让我们给您做牛马,我们也心甘情愿!”两个守卫痛声大喊,而后就抹干了泪,急忙请众人进城。 姜丰泽心中揪紧,听出此处是遭了瓦剌祸害,立刻招呼兄弟们先进来,然后就询问那二人,此城究竟发生了什么。 守城的二人双眼带恨,思绪也被拉回了半月前的那一日。 “我们北贺县倒霉,正处两国边境,平日里就多受瓦剌侵扰,常被他们的官兵抢掠粮食、财宝,有时,甚至连女人都要被他们欺负。” 他们眼底红红,又道,“可我们身上流着南纪人的血,怎能允许他们这般侮辱,尤其是前段时日,听闻他们要开战,我们就更不愿忍了,于是自发组成了防卫队,死守城门,还拿弓弩,射杀了他们不少想闯城的人。”“可谁知,此举反倒激怒了瓦剌兵,他们连夜带上好多火器,不仅强行攻开了我们的城门,还把此处炸成了这样。”那守卫哭成了泪人儿,双拳紧紧攥住,“连城里的人们,也几乎都死于他们之手。” 提起那夜的惨状,他甚至不敢回想。 人们还在睡梦中时,就被无数手雷蛋炸成血人儿。 孩童的哭啼、老人的嚎叫,回荡在这个小小城中,仿佛地狱一般。 当时,有几个青壮男人,看着停止呼吸的妻儿,悲愤不已,本还想顶着重伤去和瓦剌兵拼命。 可瓦剌人却拿着火铳,在一片嘲笑声中,把他们打成了筛子,笑看他们不甘心地倒下。 如今,这座小城,几乎成了鬼城,所存活之人已寥寥无几。且几乎都带着伤残。 听完守卫们的话后,姜丰泽的眼前狠狠酸了,强忍着才没有泪流。 他原以为,此战大胜了,百姓们就可以放心了。 可不曾想,在这边陲小城,居然还有这等惨烈之事发生,而他们却险些不知。 一时间,巨大的悲痛在他心底化开,侵蚀了他所有的情绪,让他许久才能再度开口。 “那群瓦剌畜生,仗着有火器在手,就敢这般祸害百姓。”姜丰泽红着双眸,声音沙哑道,“好在,他们整整五万人,已经被我等炸得连渣都不剩了,算是为你们出一口恶气了!” 萧兰衣更是早就泣不成声。 他甚至不敢想象,一夜之间整座小城被炸毁,熟睡的百姓惊醒时,会是何等的恐惧和无助。 身后的兄弟们,也都默然无声。他们沉重地往前走着,路过每一处废墟,都尽量看上几眼,算是对丧命百姓的一种悼念。 很快,众人路过了曾经的街巷,又走到了农田。 眼前也从一片片荒墟,变成了处处可见的大坑。 姜丰泽眉间越皱越深。 眸底的愤怒也越来越重。 “这些瓦剌人,竟然还把你们的耕田,也炸得不成样子,这要你们日后如何过活!” 守城的二人苦笑安慰,“官爷们不必担心,我们这里已不剩多少活人,满打满算,也就三十来个,将来就算是去其他地方乞讨,看在我们残废的份上,应该也能讨得到一口饭吃。” 姜丰泽却果断摇头,“不,你们是因抵抗瓦剌兵,才遭此灭顶报复,朝廷绝不能置你们于不顾,更不能让你们乞讨为生。”他看着其中一个守卫的残臂,忽然想到了吴大夫。 吴大夫,不就曾帮林春来,做过一只假肢吗? 要是这里的人们,也能得吴大夫相救,再得一份安稳的日子,那也算自己对得起他们了。 于是姜丰泽赶忙道,“你们二人,这就去把城里所有百姓,全部召集起来,我有要紧的话和大家说。” 自打出事之后,所有幸存下的男女老少,都聚在一处塌了半边的工坊生活。 得知五万瓦剌火器军,全部被炸为灰烬。 他们也都泪流满面,互相搀扶着,一瘸一拐地赶来要见丰泽等人。 姜丰泽放眼望过去,只见他们就没几个健全的,有的是炸没了耳朵,有的是瘸了腿,还有的虽四肢都在,可身上却是烧伤得严重。这些可怜人,要是去别处做工,想来也是很难被接受的。 可要是留在这座废败小城,光凭他们,又怎能重盖起房屋,更别说那么多耕地被毁,吃饭都成问题。 于是丰泽拍拍手,上前看着众人,动容道,“我等在战场奋力,为的就是保护百姓,朝廷更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南纪子民。如今你们遭遇大难,要是你们愿意,不如就同我一起回京,我定会为你们安置妥当,让你们有饱饭可吃,不再受战乱之苦。” 北贺县的百姓们怔住。 一个个抬起满是苦难的脸颊,像是不敢信般。 朝廷愿意接他们进京安置? 这是当真的吗! 萧兰衣怕他们舍不得家乡,忙站出来劝,“人这一辈子,最要紧的不就是生下来,再活下去吗,你们得先活命再说啊。” “要是放不下家里,可以先跟我们回去,到时候,朝廷会派人来重建北贺县,要是以后你们住不惯京里,等建好了也可再回来,这样可行了吗?”萧兰衣耐心劝。 众人哪里会不同意,他们只是太过错愕罢了。 眼见此事是真心的,他们纷纷用力点头,泪水再次淌成了小河,打湿了地面。 “只要能让我们过上安稳日子,不管把我们安置在何处,我们都乐意!”一个妇人捂着瞎眼,早就哭干了泪,“这里有太多伤心事了,离开也好啊。” “是啊,我们也愿意,住在边陲之地,常常受外邦人侵扰,就算能消停得了一时,也保不了一世,我们也是受够了。”又一个老者上前哭道。守城那两兄弟也终于笑了。 “好,好,多谢京城来的官爷们,我们都去!”他俩用力点头。 “不过您放心,我们的身子没有全废,照样能种地干活,到时候我们自己养活自己,绝对不当白吃饱,不给我们北贺县丢人!” 第602章 被迫装相的老娘 第602章被迫装相的老娘 姜丰泽心中很是感动。 这般刚刚经历惨痛的人们,还能想着自食其力,已经很了不起了。 他和兄弟们,在此稍作休整后,又把吃食分给了北贺县百姓,然后这就带着他们踏上了归程。 之后的一路上,姜丰泽打听了北贺县的情况,得知此处盛产大米,民风勤劳,百姓们更是靠田为生,都是种地的一把好手。 于是,姜丰泽就有了盘算,打算回京后,也给他们弄块地种,让他们靠田吃饭。 只是他又犯起愁来,不知京中能不能找到那么合适的,最好是能连成一片的地,像是庄子或是村落,才好使他们不必分开啊。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眼下,他已经归心似箭,恨不得赶紧飞回家里,想妹妹都想得他肝疼了。 很快,回京之路,就走了快过大半。 大地也从大军来时的冬景,转为一片盎然春色,带着翠绿的生机,像是提醒着他们,南纪国的大好春天,就在眼前! 众人的脸上,也无不带着欢喜,他们可是胜利之师啊。 这时候,姜家那边,不知是不是母子连心,冯氏也时常念叨着,不知老三何时能归家。 儿行千里,当娘的当然牵心挂肚。 好在,有小糯宝这个宝贝疙瘩,提前给她报了喜讯,才让她可以先把心揣回肚子里,安危倒是不担心了。只不过,大胜的消息,眼下还未传回京。 冯氏虽然心中期盼,但嘴上可不能说露馅了。 所以,每逢外人和她提起丰泽,她还总要作出一副担忧模样,再摸摸心窝口,皱得脸上都要长纹了。 “哎呀吴夫人,你说我们老三啊?我这也是担心得厉害,一宿一宿睡不好,都去了快俩月了,真不知战况如何。” “但愿他能全须全尾地回来,我这当娘的,不图他建功立业,只求他能够无恙,咱们山河能够太平啊。” 见娘装得熟练,小糯宝猫腰趴在墙角,等人一走,她就抱着小胖肚子,咯咯得笑成小狗尾巴花。 “哈哈娘,你刚才眼泪都挤出来啦,下回再有这种时候,我得给你弄点辣椒,往眼皮上一抹,就不用你这么费劲啦。”小糯宝牙花子都呲了出来。 冯氏被气得也想乐,“你这坏丫头,还不是你提前给娘露了天机,娘敢不装相吗?” 小糯宝只能吐吐舌头,调皮地朝娘扮个鬼脸,这么说,“罪魁祸首”倒是她了。 不过说起来,她也有俩月未见三哥,心里同样想念。 所以小胖丫时不时就掐指算算,看哥哥还有几日归家,心里也好有个底。 好日子就像那调皮的雀鸟,一眨眼就飞过了。 等到剩下不到十日时,小胖丫就开始按耐不住,时不时就提着个小板凳,跑到门口坐会儿,像是提前“演练”,怎么迎接三哥回来似的。 每每见她这般,孙春雪总是忍不住乐,指着她和李七巧念叨,“这孩子,这两天总往门口跑,像那抱窝的老母鸡似的,一蹲就蹲半天,也不知是在盼着啥呢。” “去去去,我看你才是老母鸡。”冯氏听到这话,瞪着眼睛过来,“我闺女做事定有她的道理,你们这些看不懂的,都给我靠边站,反正我这当娘的是知道为啥!” 这还用问吗。 肯定是老三快回来了,胖丫头在盼哥哥啊。 别的不说,就母女俩的这份默契,早就刻在了骨子里,小胖丫撅个屁股,冯氏都能知道要放啥味的屁了。 不过眼下,还有另一件要紧的事。 丰苗筹备了多日的百货大铺,如今可算是要揭招牌,正经开业了! 下午时,他从街上回来,兴冲冲地拉上小糯宝进屋。 “妹妹,娘,明个儿我的大铺就要招商了,你们都跟我一块去,给我镇镇场子!” 第603章 胆大创新的商业版 第603章胆大创新的商业版图 小糯宝激动地蹦了两下。 筹备了这么久,这一天可算是到了。 百货大铺再不开业,就算五哥坐得住,她这个最大的东家,也等不及了啊。 只是冯氏还有不懂,她擦了擦手过来问,“开业就开业,可咋还招商啊,是要引其他商户,在咱家铺子里做生意吗?” 丰苗打了个响指,叉腰道,“对啦娘,就是这意思!” 他又解释起来,“咱这百货大铺,一共有四层楼,造好的铺面和小档口,加在一起有三十四个呢。” “我给咱家自己的生意留了六个铺面,余下的就租出去,而且得规定,做同种生意的,最多不超过两个铺面,既能避免竞争过大,又能让咱百货大铺卖的东西丰富,对客人有吸引力。” 一说起赚钱,丰苗眼睛都亮得惊人,他跑回屋子里,翻出四哥给画的细图,这就铺开给全家看。 小糯宝早就看过此图了,毕竟两个哥哥在她面前,从不保留半点秘密。 不过她还是笑嘻嘻凑上去,白生生的小手捧着脸蛋儿,怎么看都看不腻,毕竟这张图里可全是钱啊 冯氏和俩儿媳妇,这时忙围过来。 郑嬷嬷也丢下簸箕,好奇得摩拳擦掌。 丰苗指着图纸夸夸其谈,“我都想好了,这百货大铺要做,就得做到一鸣惊人,所以里面的营生光多还不行,还得做好分区,得满足不同客人的需求。”“所以这一楼,就全用来卖吃食,东边的档口卖小食,西边大点的铺面,就租给做正经菜食的。” 随着丰苗的手指挪动,全家的眼睛也像被勾了魂般,在图纸上移来看去。 按照他的计划,百货大铺的二楼,便要卖些寻常的布料、成衣、胭脂水粉,还有首饰器物的。 “二楼卖的东西虽多,但主要招些平价的铺子,主打的就是便宜实惠,让普通百姓也能逛得起。” “不过还有一些客人,只买高档的物件,不愿和普通人挤在一起逛看,所以,我便打算让三楼只卖贵物,负责满足那些富贵客人。”丰苗摸着下巴,露出一脸成算。 所以不用说,三楼则是高档区了。 里面同样卖珠宝、脂粉、衣料,但只卖贵物,地方更宽敞,环境也更雅致。 瞄准的是有钱人的口袋。 至于最后的四楼,铺子装点得较少,但每一间都很大,便是用来开茶馆、琴室、还有书屋的。 试想一下,推开四楼的窗户,坐在茶馆品茗,和友人说笑一二,再时不时看两眼楼下的风景,这是何等得雅啊。 冯氏光是听着,就忍不住心旷神怡了。 等回过神来,她更觉得这银子又要赚不完了,脚下跟踩了棉花般,美得她都有点打晃。 冯氏忍不住抱住儿子脑袋,揉了两下,“你这好小子,到底是随了谁,娘和你爹都没这头脑啊,怎么你就成了天生的小搂钱耙子,做起生意来,简直是一套一套的!” 李七巧甚至都顾不上夸,就忙拿起图纸,已经在选一楼最好的档口,准备开一个来卖乳茶和点心了。 小糯宝也叉腰咯咯乐。 她隐约有种预感。 五哥的这个生意,一旦做开了,绝对会对整个京城、甚至是南纪国的商业,都将产生巨大的影响啊! 而眼下,她已经迫不及待,要去准备明日穿的衣裳,以后就等着坐在家里数钱吧。 到了第二天,为了给丰苗镇场,当然是全家都出动了。 小糯宝穿上五哥买的塞外小袄,半披在肩,里面是件桃粉的齐胸皮裙,裙摆还做成了花瓣状。 头发扎成两个小羊角辫,又装点上柳绿的绸缎头花,上面还点缀着绿松石。 最后再踩上一双杏色羊皮鞋,胸前再戴上红珊瑚、黄玉还有绿松石做的璎珞,一身异域装扮,衬得小胖丫高贵又萌人,任谁看了都亮了眼睛。 等到了地儿后,百姓们早围在铺子外,就等着看这全京最大的铺子,赶紧揭招牌呢。 小糯宝就爱热闹,人越多她就兴奋,所以一点也不怕生,欢喜地蹦哒下地。 众人瞬间便被闪到眼睛,男女老少们的目光,简直是一直追着她跑。 “那小丫头是谁啊,怎么生得那么漂亮,眼睛大得跟星星似的,该不会是外邦来的公主吧?” “去去去,你啥眼神,还外邦呢,明明是咱自己家公主,咋的换了个马甲你就不认识了?” “就是福星公主啊,不过是换了身异域衣饰而已,但这也太好看了。” “塞外的东西当真新鲜,我也想买她身上那件璎珞啊!”小糯宝大方地弯起眼睛,也直朝他们挥手点头。 当然,她这一身也不是白穿的,五哥和萧奶奶的塞外货物,都还压着没卖呢,里面可有不少异域衣料、松石珠宝,她就当提前带货啦。 很快,等小胖丫亮相完,姜家人一一进了铺子。 然后便是揭晓招牌了。 看着褐红色的百货大铺四字露出,丰苗又洋洋洒洒,说出这铺子的妙处后,百姓们都期待极了,更忍不住快到三日后开业,他们可要进来瞧瞧。 然而,等丰苗把目光看向商贩们时,那些人却是无动于衷。 显然,他们无一被打动到。 完全对在百货大铺,租一个商铺这种事,没有半分兴趣。“这小老板口气可真大,呵,一间大铺子想养几十家的生意?这怎么可能!” “就是,我家虽是小本买卖,但在东街也算开得火热,何必搬来这里,和别人挤在一处?” “我家是老字号了,分铺虽说开了不少,但也不想在这里投银子啊,谁知会不会亏。” 众商贩对丰苗这般大胆创新,都不大信任。 毕竟,这般做生意的,大伙当真是头一回见。 谁敢轻易下注,那岂不是成了投石问路的,保不齐是好是坏呢。 于是看了会儿热闹后,他们都纷纷摇摇,甚至还有几个不客气的,说了奚落之话。 等到这头一天过下来,就连一个想加入的商户都没有。 姜家人难免有些担心,怕丰苗会受了打击,还想安慰几句。可谁曾想这小子却不慌不忙,比大人们情绪还要稳当。 “他们看不清商机,这是他们的损失,日后别后悔就行。” “咱们只管先把自己的生意开起来,等把客人多多引来,到时候,自然有找上门的,这有什么好愁的。”丰苗语气淡定,脸上还自信满满。 于是大人们可算能放心,同时更不敢掉链子。 这时候他们都分工明确,紧忙活起来,争取三日后,把自留的铺子先开上。 李七巧的水铺子占一间,丰景的书局也开一间。 其余的四间,有一间给萧家卖绸缎绫罗,另外三间,则用来卖关市带回的珠宝、香料,还有那些杂七杂八的特产。 第604章 格局大就是不能比 第604章格局大就是不能比 傍晚时分,红霞满天。 穆亦寒换上便装,踩着霞光来蹭饭时,小糯宝正好抱着一摞连环画,呲牙咧嘴地往门口搬。 眼看她怀里的书画都快比脸高,穆亦寒忙三步并两步,帮她把东西抱走。 “家里怎么缺人手?连你这个小闲人也出来干活儿了?”穆亦寒忍不住问。 小糯宝双手一松,累得赶紧甩甩,这就扑到爹爹怀里,把白天的事说给了他听。 得知百货大铺的事后,穆亦寒倒不惊讶。 毕竟他从前也算走南闯北过,什么没见识过。但丰苗做事这般有条理,遇到挫折还能沉得住气,反倒是让他有些赞叹。 换作别的孩子,在这个年岁上,就算是再聪慧,也不可能做到宠辱不惊啊。 “你五哥那小子,看着又皮又贱,原以为就是有些小聪明,想不到,却还是个能成大事的。”穆亦寒难得夸人,这回倒真的是有些刮目相看了。 小糯宝点头如捣蒜。 不光认可五哥是可塑之才。 对那句又皮又贱,也是相当得不想反驳。 这时穆亦寒往后一伸手,精准摸到阿黎的钱袋,“既然你们招的商户不够,那爹爹就也凑个热闹,四楼最大那间,爹爹租来开书屋吧,专供文人们前来读书,至于想怎么经营,就由你来做主。” 小糯宝打开钱袋,一瞅好几块大金锭呢,乐得她抱着就跑。 “哈哈谢谢爹爹!挣钱了咱俩五五分,要是赔钱就全算你哒” 看着小胖丫撒丫子直溜,穆亦寒抿嘴浅笑,“还真是个小财迷,赚了那么多银子还不嫌多,一间书屋也能高兴成这样。” 不过阿黎可就笑不起来了。 他忽然想起今早换了新钱袋,上面的绣花还是翠翠亲手绣的! “等等糯宝,你先把那个还我一下,阿黎哥哥就用一下,金子你拿走,袋子必须得还给我啊!”阿黎也伸着双手,跟在后头直撵。 三天的欢乐和忙碌下来,众人的辛苦算没白费,终于到了百货大铺开门的这天。 偌大的铺子,只开了两成的生意。 连姜家人自己都降低期待,生怕铺子不够热闹,客人们来得不多。然而,他们还是低估了百姓的热情! 不说别的,就说丰苗囤的塞外货物,就是全京行商里最全、最多的,看了那日小胖丫的亮相,谁不想来买上一副自己戴。 再说李七巧的点心、丰景的连环画,都是风靡一时的宠儿,压根不缺人买。 至于穆亦寒出资的书屋,里面藏书极多,小糯宝简直像只小老鼠,前天带着郑嬷嬷,还有一只小推车,直接把宫里的藏书斋给打劫了。 什么稀罕古书、传世典籍,但凡有复刻本的,她就小手一挥,全部拿走一份。 把那藏书斋的修书们吓得不轻,只能泪汪汪的,目送她“打家劫舍”。 得知书屋书籍齐全,环境又雅,别说其他文人,光是国子监的学子们就坐不住啊。 放课后他们都抢着过去,再誊抄一些想看的,顺便还得点些吃喝,这就又是一门进项。看着书屋这般热络,小胖丫当然是嘎嘎乐,银子当真是赚不完啊。 一时间,百货大铺的门前络绎不绝。 买点心的,挑绿松石的,或是来看书的,都在感慨此处花样多。 就连不舍得花钱买的人,也想进来瞧瞧,全当是长见识了。 这下子,原先那些不看好的商贩们,就忍不住有些坐不住了。 有几个甚至还专门蹲在门口,数着进进出出的客人,越数越觉眼馋心热。 “光昨个儿一天,里面至少进了一千人!那可是一千啊!” “这才开了两成的铺子,就有这么些人去,要是将来铺面全开满了,岂不是人比瓦舍还多?怕是当真占了京中独一份的商机啊!” “咱们当初咋就眼拙了,过两天这边铺子肯定抢手,咱们以后再想加入,弄不好就没机会了。” “对了,听说四楼那个书屋,还是国师开的呢,这里背靠着国师,早晚要做大做强啊,咱们之前真是井底之蛙,嗐!” 于是众商贩们,纷纷后悔又动心。 有些已经跑去钱庄取银子,想找姜家说和,在此租下一间铺面了。 只是他们当中有些人,前些天还嘲笑过丰苗,所以生怕他有所记恨,怕会不给他们机会。 然而不想,待见面一谈,丰苗却远比他们想的大方。 “区区小事,哪里值得挂在心上,冤家宜解不宜结,咱们都是开店做生意的,犯不上计较那点龃龉。”丰苗人小鬼大,说话敞亮极了。 他挑选商贩,只两点要求。 一是不能扎堆做同样的生意。二就是要做良心生意,得合百货大铺的规矩,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得知他竟如此好说话,众人都赶忙交了租金,摁了手印,高高兴兴地加入他麾下。 直到这时候,他们才知道,难怪人家姜家小老板能把生意做好,就光是这个格局,就比他们大太多了啊! 百货大铺的红火,很快就传遍全京,成了最时兴之处。 而那顾长樱母女,当然也有所耳闻,气得在家险些发疯。 “好啊,骗我卖那赔钱的夏布,自己却做这么大买卖,这姜家简直是阴险至极,本宫就没见过这么恶毒的人!”顾长樱狠狠摔了茶盏。 如今,她的布坊已经彻底关门。 大量的夏布压在手里,哪怕是降价,都卖不出去一点点。顾长樱攒的那点银子,早就被这营生给拖累空了,眼下就连府里的吃穿用度,她都快出不起了。 “不行,咱还是得想法子弄银子。”顾长樱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我在叔父那边,也欠了一大笔,实在不成,就只能重新卖罂粟膏了,就那个来钱快,咱手上还有存货。” 老管家担心上前,“娘娘,可这要如何卖呢,城里管得极严,但凡露头,就是死罪啊。” 顾长樱眯起了眼。 这个她何尝不知。 “但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咱们总不能在府里,等着被活活困死吧。”顾长樱指甲划过案桌。 她琢磨一圈,忽然想到那几个,平时和她还有来往的官宦人家。 此物只有卖给他们,才最是稳妥。当然,将来一旦事发,还得另找个背锅之人。 顾长樱这时又想到姜家,就忍不住恨得牙根痒痒。 她突然眼神凄厉,“罂粟膏也可从口入对了!听说那百货大铺,也有姜家人自己的生意,里面有一种点心卖得最好,你给本宫买点回来,本宫要先看看!” 第605章 黑锅扣给姜家 第605章黑锅扣给姜家 老管家身子一僵,当然知道,自家主子定不是想吃点心。 看样子,这是又打算作妖了 老管家只能艰难应声,“是,奴才这就差人去买,娘娘。” 可转过身时,他却长长叹了口气,有种极不好的预感。 姜家人极能成事,一看就是厉害的主儿,哪里是他们能算计的。 但是身为奴才,便绝不能抗主,哪怕明知是一场死局,也得跟着主子一起去闯。 老管家忠心了一辈子,知道劝也无用,心中有些悲凉,只能先把点心弄了回来。不多时,几个泛着油光的牛皮纸包,就出现在了顾长樱的桌前。 顾长樱眯了眯眼,将其一一打开,等看到乌云踏雪时,眸底格外一亮。 “这点心做得乌漆嘛黑,当真粗鄙,一看就是乡下人吃食,不过” 她顿了顿,手指狠狠碾碎了点心,却又哼笑道,“不过倒也正好能为我成事,就选它了!” 三日后,京中十几位官员的府邸,忽然都收到了请帖。 众人打开一看,还挺惊讶。 居然是顾长樱发帖,想要宴请众位女眷,去她府上赏花对诗。 从前,顾长樱还是皇后时,倒也经常这般宴请。而先长公主府上的芍药,也确实是京中一绝,看起来没什么可疑心的。 那几家得了穆亦寒准允,故意和她走得近的人家,便都应下了邀请,打算前去赴宴。 至于礼部尚书裴老,原本是对顾长樱避之不及的。 可自打上回出事,他和自家小儿媳的腌臜事被爆出后,那小儿媳就在京中受尽挤兑,根本抬不起头。 如今难得有人宴请,她看府上旁人不去,便想着自己出去走走,就也前去赴宴了。 这天阳光正好,众人坐着马车赶过来时,在门口相遇还说说笑笑。 可这些少出府门的女子们,哪能想到,这门槛一迈,等着她们的将会是万丈深渊 很快,众位女眷们互相行了一礼,这就进了府门,被引着去见顾长樱了。顾长樱一改往日高傲,见面后满眼热络,领着她们就去后院赏花,还说了几句各府家常。 别人倒也罢了,就连裴府的小少夫人,也得了她几句关照。 “裴少夫人难得过来,以后若是得空,定要常来坐坐啊。”顾长樱上下打量一下,捏着帕子笑。 裴小少夫人受宠若惊,她还未从外界的嘲笑缓过来,眼下巴不得有人搭理,赶紧福了福身子。 “多谢皇多谢您了,以后我定常来,您、您不嫌我烦就好。” 顾长樱敛住眸底的鄙夷,目光落在对面的翡翠玉镯上。 这种和公公扒灰的货色,她哪里能看得起,只不过是盯上兜里的银子罢了。 眼看场子已经暖开了,顾长樱才露出真正目的,这时,她瞥了老管家一眼,就皮笑肉不笑地站在前面。 “大家来了多时,若是只拿些寻常茶点招待,未免太过乏味,也显得我小气。” “正好,我新得了一样绝世珍馐,堪称仙品,不如姐妹们一起尝一尝,保准你们用了过后,能够领略到何为飘飘欲仙。”顾长樱笑得一脸诡谲。 说罢,她抬起纤纤玉手,冷冷地拍了两下。 几个丫鬟这便端着高足盘,高高举过头顶,排着队奉了上来。 女眷们听得一脸稀奇。 什么点心,竟还能让人飘飘欲仙? 她们简直闻所未闻。 等到目光落在盘中,众女眷先是一怔,随之就有些失落。“这点心看着眼熟好像是京中最火的乌云踏雪吧”有人委婉出声。 “是啊,就是乌云踏雪,这糕点虽然美味,可也不至于能让人入仙境啊。”有人直接质疑。 顾长樱却一脸淡定,继续笑道,“此物虽是出自于姜家铺子,但却不是寻常的乌云踏雪,而是姜家秘制出的新点心。” “配方更是玄之又玄,用了极其昂贵的西域药物,一斤足以卖至百两,且寻常人没资格买,我也是花了大价钱,才得了这些,你们尝尝就知道了。”顾长樱唇角作恶般地扬起。 一听是百两一斤? 女眷们刚还灭下的好奇心,顿时又生了出来,有些已经咽口水了。 “姜家出的新品?那定然好吃啊。” “卖得如此之贵,莫非里面包了金子不可,是不是故弄玄虚啊。”裴家小少夫人最是捧场,此时像条哈巴狗似的,不管不顾地高喊,“不愧是皇后娘娘,就连吃食都和我等不同,哪怕是气势正盛的姜家,都得为您做专属点心,当真是我南纪最尊贵的女子啊!待会儿我定好好尝尝,多谢娘娘款待,娘娘千岁!” 顾长樱笑意更深,“好啊,那诸位就尽情品尝吧,只是此点心用料神秘,勿要贪多,每人最多一盘哦。” 常年拘在府里的女子们,早就过惯了金丝雀的生活,这时哪里想得到其中危机。 于是一只只玉手摸上点心,配着昂贵的雨前龙井,这就大口地送入口中 点心虽然加了料,但是依然美味得很。 直到傍晚时分,一群身穿盛装眼神迷离的女眷们,才摇摇晃晃地爬上自家马车。 差点吓到各府的车夫们。姜丰年正好从慈幼局回家,遇上裴府的马车时也吃了一惊。 他透过没遮严实的车帘子,眼见裴小少夫人竟扯开衣衫,露出白花花的皮肤,还在疯癫癫地喊热。 “我了个亲娘。”姜丰年赶紧闭上眼睛,吓得撒丫子跑了,“非礼勿视啊,我可是啥都没看见。” 他平时少和女眷们打交道,竟然不知京城里,还有这么肆意奔放的官家夫人,简直是开了眼界。 不过他只当是那妇人吃醉了酒,没有多想,回去后也憋在了肚子里,毕竟事关人家清誉,可不好多嘴。 只是自打这天起,那几个官宦人家,就出了同样的怪事。 家里的夫人们,竟都偷偷摸摸,拿出体己银子、或是动用了嫁妆珠宝,交给下人们,让他们去顾长樱府上,只为换一、两包点心回来。 男主人们鲜少关心夫人,更不会去查她们的首饰少了没,平日里还都是傍晚才会回府,所以一时半刻,竟也没有发现异常。 不知不觉中,顾长樱母女的手上,就哗哗地进了银子来。 顾长樱倒也懂得“细水长流”,所以每每拿出秘制点心,都要格外放张字条。 嘱咐她们只可关门食用,别被家里人发现了。 妇人们以为真得了神仙点心,压根不知是罂粟膏在作祟,每日丈夫一出门,就把屋门紧闭,享用后就扯开衣裳,神态迷离,飘飘欲仙两个时辰之久。 姜家的水铺里,乌云踏雪卖得一直很好,所以有人大量采买,伙计们也不觉有异。直到这天,翠翠到水铺子帮工时,遇到一个举止奇怪的小厮,她才觉出不对。 第606章 姜家警醒 第606章姜家警醒 那小厮是出自裴府,一到铺子里,就偷偷掏出一张百两的银票,询问可否卖他些秘制新品。 “秘制?” 翠翠困惑抬头,“我家的乌云踏雪,向来就只有这一种,哪里有什么贵价新品,客人你是不是搞错了?” 可小厮却左顾右盼,见没人了才小声央求,“就是堪称仙品的那个啊,我家少夫人吃过的,你懂的!求姑娘行行好,卖我一些,我也好回去交差啊。” 翠翠更是一头雾水了。 起初还当他是有所误会,只能再三解释没有,又问他何出此言。那小厮见她当真不知,就支支吾吾起来,最后说不出个所以然,就脚底抹油溜了。 等人走了过后,翠翠却越想越觉奇怪,于是赶忙去了姜府,想先告诉糯宝。 京中之事复杂诡谲,翠翠不能全然分辨。 所以她能做的,就是但凡有半点疑虑,都立马告诉姜家,由姜家人来定夺! 这会子姜府,小糯宝正趴在桌子上,晃着小短腿临摹字帖呢。 眼看着最后一张要写完,小胖丫美得摇头晃脑,啃着湿漉漉的笔头,已经琢磨着要出去玩啦。 然而翠翠的到来,却打断了小家伙的玩心。 她听完之后,毛笔丢在桌上,不解地皱起小眉毛。 “秘制乌云踏雪?翠翠姐,那人当真是这么说的?”“是啊糯宝,起初我也当他是搞错了,但看他一脸着急,好像不像有假,你说,会不会是谁打着咱的招牌,卖他们自己的点心了?”翠翠揪着衣角,已经忍不住猜想。 别看翠翠只是个乡下丫头,但对待生意,却是一点都不马虎。 还真让她给猜对了一半。 小糯宝不由露出担心,从椅子上跳下来,摸着小下巴思考。 “要真是这样,拿咱家名声赚钱事小,可一旦坑骗了人,又或是把谁吃坏了肚子,砸了咱家的招牌,那可就是大事了!” 尤其姜家新开了百货大铺,正在风口浪尖上。 要是这时出了什么事,那便相当于砸了招牌,影响肯定坏透了。 于是她这就眯起眼睛,“翠翠姐,此事你帮忙盯着,要是下次再有人来咱铺子支支吾吾,要什么秘制点心,你就派个伙计跟踪那人,看看究竟是谁家的下人,也好顺藤摸瓜查一查!” 翠翠忙不迭点头,于是就回了水铺子,从早到晚地盯着。 果然,才过了一日,这天便又来了个小丫鬟,也是小心翼翼地探问有没有秘制品。 翠翠心中存疑,果断摇头后,就见小丫鬟什么都不敢说了。 等人一走,翠翠就飞快派了个伙计,一路跟上那丫鬟。 然而不想,等到伙计回来禀报时,给出的话,却是出乎了小糯宝的意料! “东家,自从出了水铺,我就一直跟着那小丫鬟,谁知她压根没有回自己府上,反倒是去了慕容庶人的府上,还和门口的小厮求了许久的情呢。”铺里的伙计来到姜家回话。小糯宝睁大双眼,显然吃惊极了,“怎么是去了那里?那你可曾听见,他们都说什么了吗。” 伙计是个机灵的,忙点点头,“我躲在墙根后头,全给听见了!” “那先皇后府上的人告诉丫鬟,说此物不是谁人都卖,想买到东西,必得有人引荐,还让那丫鬟回去后,去告诉自家主子找引荐人,下次带了信物来,才可买上半斤。” 听罢这话,姜家人都困惑地围上来。 简直快听不懂了! 这么说,那些人口中的秘制乌云踏雪,全是先皇后搞的鬼? 可即便如此,也是区区几块点心,也犯不上这般神秘吧。 姜丰虎懵圈地摸摸头,起身就道,“你们说,会不会是那先皇后,看咱们家点心卖得好,就想打着咱家的招牌挣钱,才搞了这么一出?” 想到此人从前,也差点剽窃了百货大铺的创意,丰苗就想点头。 可再细想一下,丰苗就觉得不对,立马给否了,“可就算如此,那最多也不过卖个点心而已,一口吃食,何需哪门子的引荐人?我觉得这里面不简单,肯定藏着什么猫腻!” 李七巧也皱紧了双眉,“丰苗说得对!何况乌云踏雪的配方,我早就公开出去了,她要当真想卖,也随便她卖去,犯不着贴着咱家鬼鬼祟祟啊。” 全家合计来合计去,也想不出个首尾。 于是一个个都把目光,投向了小胖丫的身上,看她怎么想。 “糯宝,这事儿你怎么看,这事儿不会碍到咱家啥吧?”冯氏担心地开了口。 小糯宝未吭一声,只伸出软乎乎的小手,挠了挠后脑勺。 事出反常必有妖。 对方既能找到姜家铺子,弄不好此事,还真和自家卖出去的点心有所牵扯。 看来她得查一查了,可不能被人算计了! 不过在此之前,家里还得先做好防范,就算顾长樱真想使坏,也能给防住了。 第607章 要做亡国之事 第607章要做亡国之事 于是小糯宝迈着小短腿,这就先跑去书房,翻了笔墨出来。 “四哥,你来写几张告示,就说如今有人打着咱家招牌,卖一些不属于咱家的点心,让大家注意甄别。” 小糯宝小脸满是认真,语气利落,“还有,一定要写明,但凡不是从咱家买的吃食,咱们一律不认!” “若有不听劝告而上当者,后果自负,事后勿要随意攀扯,然后就让二嫂把告示,拿到咱家铺子里,贴在最显眼之处!” 丰景点点头,赶忙磨了墨块,这就听妹妹的动笔。小糯宝眯起眼睛,随后又看向姜丰虎,“二哥,顾长樱的府上也得盯着,从明日起,你就来安排此事,看看平日里同她府上打交道的,都是哪些人家的下人,咱先摸个底再说。” 姜丰虎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糯宝,这事儿就交给二哥,二哥哪怕不睡觉,也得给盯明白了!” 他这就赶忙出门,马不停蹄开始布置了。 要知道,乌云踏雪可是媳妇儿的心血,他绝不允许任何人,在这方面动歪心思! 看着小糯宝这般严肃,姜家人心头也警醒起来,知道此事绝对不简单。 于是丰苗和翠翠二人,再去百货大铺时,也都用心留意,看看是否还有可疑之人。 丰虎这边,为了不打草惊蛇,他并没带太多人手,只挑了原来庄子上的王勇帮忙。 不过别说,王勇这小子自从痛改前非后,还当真有些长进。 一听东家要暗查事情,他二话不说,带上一个扁担,两头又各挑了饭桶,这就佯装成个卖烧饼的。 姜丰虎见状有些吃惊,“咱们是来盯梢,你扮做这模样干啥?” 王勇却戴上斗笠帽,自信道,“放心吧东家,走街串巷的货郎最不起眼,咱要想接近人家府宅,又不想引人怀疑,这幅打扮最稳妥了。” 姜丰虎半信半疑,不过他向来性子火爆,少有这种偷摸行事之风。 于是便也听了王勇的。 他俩一个躲在暗处,远远望着。 另一个则扮作卖烧饼的,在附近懒散转悠。 果然,王勇的经验倒还当真有用。 顾长樱府上几次有人进出,都未曾对他留心,只当真是个寻常货郎,能起什么风浪。 上午时,门前就又来了两个小厮,他们小心翼翼打量了后,才将引荐信物递进门内。 不一会儿,就听里面的人嘀咕。 “没错,信物对了,这回的是裴小少夫人引荐的,快去管家那里取点心吧。” 很快,门内便伸出来一只手,接过银票验过后,就把点心给丢了出来。 随后不多久, 顾长樱一脸快意,贪婪地攥紧银票,就在府里得意大笑。 “当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才区区几日,竟就卖了这么多,本宫简直就是卖罂粟膏的天才!”她脸都快笑歪了。 自打那日宴会过后,官宦女眷们食下掺了罂粟膏的点心,便就上了瘾,有些离不开了。 然而更糟糕的还在后头。 那些女子不知其中厉害,还把点心奉为至宝,甚至毫不吝啬,分享给了平日里交好的亲朋姐妹。 于是,这一个传着一个。 其他人一食当然也上瘾了,就在家坐不住,也想买上一些。 顾长樱怕事情败露,于是定下规矩,想要买她府里的点心,定要有先前之人引荐才可。 其中,裴家小少夫人最是愚蠢,为了讨好自己的嫡姐、表姐妹们别和自己断了来往,不知不觉中,把她们都拉了下水。 如今,顾长樱已赚了快三千两,正是快意之时。 老管家佝着背,却是满心担忧,担心她不知收敛迟早事发。他顿了顿,终忍不住开口,“娘娘,恕奴才多嘴,罂粟膏一旦成瘾,祸端无穷。” “眼下那些夫人们已经食用而不自知了,要是她们的丈夫、子女也不慎吃了,咱们南纪的官场岂不是要被罂粟所害?咱们已赚了不少,眼下收手,还能全身而退。”他耐心劝道。 可这话不说还好。 一说反倒让顾长樱更为兴奋。 她猛的拍手,眉眼也满是惊喜,“是啊,你这话倒提醒本宫了,要是能让她们家里的男人也染上此瘾,那么一众官员们,岂不是都得受制于本宫了?” 正好,顾长樱一直就渴望着夺回权力,可惜却没有半点能力。 但眼下,罂粟膏的再卖,让她心底忽然窜起了希望的火苗,且迅速燎烧成了熊熊烈火! 要是能借此契机,掌控朝堂要官,让自己重新得势,岂不是妙极了。 老管家神色不由一滞。 等等难道娘娘还当真想,让官员们成瘾不成? 他原本想的是,拿这些赚点小钱,就劝主子停手。 可眼下看来,主子简直是要自掘坟墓啊! “娘娘,万万不可,罂粟可是会害人心智,如若朝堂兴起这般靡靡之风,那离亡国可就不远了啊!”老管家扑通跪地,赶紧哀求她停止妄念。 可顾长樱却早就红眼了,她脑子空空想不到那么远,一心只想着自己能不能再当皇后。 “什么亡不亡国,这天下如今既不姓慕容,也不姓顾,而是跟他穆亦寒一个姓,它亡不亡的,关本宫何事!”顾长樱脸色陡然扭曲,尖锐着声音大骂。骂完她又扑通一声,坐回椅子上嗤笑。 “你这老东西,只管当好你的看门狗就是了,要是还想留在本宫身边伺候,就快去备些请帖,送到这几日来求点心的人家。”顾长樱扬起下巴,已然有了鬼主意。 “三日后,本宫要再次宴饮!通知那些还想买秘制点心的,务必带上自家男人赴宴,不然以后恕不接待!”顾长樱紧紧攥着双拳,猖狂哼笑,想好要干一票大的。 老管家双眼不由空空,知道这次怕是要坏了 请帖由不得他不发,很快府里的小厮,就耀武扬威般,前去了各个府上。 姜丰虎带着王勇,倒是得了方便,见他们纷纷出动,连忙跟踪这些下人们。 很快,他就得出了一个名单。 上面都是顾长樱邀请的人家。等到翌日清晨,带着一身疲惫回到家后,姜丰虎顾不得休息,就先把名单拿给妹妹。 小糯宝细看了一番,发现近来满京最为丢人的裴小少夫人,也赫然在列。 “顾长樱的下人们,去其他府邸时,接见他们的都是各府小厮。唯独到了裴家时,这裴小少夫人竟巴狗似的,自己偷摸跑到角门,亲自同顾家下人说话,还满脸的殷勤,当真没个体面。”姜丰虎嫌弃道。 小胖丫摸摸下巴,于是打算就先从这女人查起,看那点心究竟藏着什么魔力,竟让她如此失态。 不过就在这时,外头忽然爆发出一阵欢呼。 打断了兄妹的说话。 街巷上闹腾极了,又是敲锣又是放爆竹的,吵得姜家人连早饭都吃不消停。 冯氏还想问丰虎几句,却不得不放下筷子,起身道,“这一大清早的,外面在闹啥呢,莫不是巷子里谁家娶亲?” 未等她出门看看,姜丰年就高兴地冲了进来。 “娘,不用看了,是咱老三回来了!” “老三此战大捷,带着两万多兄弟一进城门,就被百姓们围住了,都在喊着他们是大英雄,打跑了瓦剌贼呢!”丰年激动得唾沫都喊出来了,两眼还红红的,显然也是被振奋到了。 冯氏高兴得猛一跺脚,“哎呦,这活祖宗啊,可算是把他给盼回来了。” 小糯宝也激动极了,两手一甩,饭碗差点丢到春哥儿头上,“什么?三哥回来啦,那我要去接他” 第608章 大胜归来 第608章大胜归来 眼见这小矮墩墩,像个小皮球似的,蹭的一下就冲出门外,都快在空中跑出残影了。 全家人刚生出的急切,顿时又被笑声盖住,都被逗得想捂肚子。 “哈哈哈!” “看给咱糯宝乐的,跑得跟兔子似的,这下你三哥回来了,你可不用再拿板凳出去守着了。”孙春雪扶着肚子,哎呦呦地笑着。 丰苗更加夸张,双手支棱着眼皮,故意东张西望,“嗯?我妹妹呢,怎么找不到妹妹了!” 姜丰年抹了眼睛,这就赶紧追上小胖丫,抱住她一双小胖腿给搂在怀里。 “小家伙,你也别急着去接老三,眼下他还回不来呢,光是百姓们就得堵他一阵,然后还得去宫里和你爹爹复命,最后才是回咱自己家呢。”丰年搂住妹妹笑道。 小胖丫跑得呼哧带喘,一听又只好停下,搂住大哥手臂嗷嗷喊,“那咱们就在家里,先准备上一桌好吃的,等三哥回来,直接给他庆功!” 小祖宗下了指示,全家谁敢不听。 于是冯氏叉腰站在门前,拍了拍手,赶紧让家里都忙活开。 “老二媳妇儿,今个儿你就别去水铺子了,中午掌勺做几道硬菜,多做丰泽和兰衣爱吃的啊。” “老大,你也别去慈幼局点卯了,一会儿就去趟萧家,把老太太和萧夫人都请过来,中午就在咱家聚了!” 李七巧早就戴上了围裙,举起饭勺高声喊道,“放心吧娘,他们一路奔波,肯定都饿瘦了,晌午我肯定把菜安排明白,把他们吃得都下不来桌。” 姜丰年更不用说,放下妹妹后,就披上外袄要出门,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后了。 春风这时拂过院子,收集了一连串的欢笑声,又挨个亲了亲姜家人的笑脸,便不舍打扰地吹走了。 萧老太婆媳这会儿也正高兴,未等姜丰年赶到,就先自己来了。 她们也听说了大军得胜,所以压根在家坐不住,不如提前过来等着。 “萧老夫人来了,快进屋坐,今个儿咱两家可算是能聚团圆了。”冯氏扶着萧老太太的手,就给迎进大堂里。 萧夫人和婆婆说了声,就也钻进厨房帮忙,想给儿子亲手做两道好菜。 丰景和丰苗满院子跑够了后,就赶紧拿些鱼、虾、肉,跑去厨房打下手了。 小糯宝拖着个小马扎,哒哒跑到大门口,两只小手捧着下巴,就这么坐着等三哥回来。 快到晌午时,姜丰泽才从激动的百姓中脱身,可算能进宫里汇报情况。 得知不费一兵一卒,就灭了瓦剌五万人,阿黎他们惊得脸色都变了,差点以为听错了。 “等等,你说什么咱们没有折损,就把对方团灭了?”他赶紧抠一抠耳朵,太过震撼,不得不再问一遍。 姜丰泽使劲点着脑袋,同时又有些心虚。 要知道,这些可全是妹妹的功劳,就是他不能明说就是了。 “没错,我等提前将火雷蛋埋于地下,给他们来了个伏击,加上天公作美,这计划就成了。”姜丰泽一通忽悠, 穆亦寒紧紧抿着薄唇,尽量憋住笑意。他的小棉袄,到了她三哥嘴里,怎么倒成小天公了 穆亦寒早就从闺女那里,得知了此事,眼下一脸早就知晓一切的神情,淡定坐在上座。 没办法,有闺女就是这么强大。 不过也有一点不好。 就是什么都提前知晓,难免失了惊喜,还得配合着阿黎表演。 “嗯,嗯!不错!”穆亦寒尽量佯装震惊,案桌都快拍碎了,“这场大战当真了不起,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可以载入史册了,得赏!” 大胜归来,封赏当然是顶要紧的。 于是穆亦寒立马拟旨。 吩咐下去犒赏全军。 与此同时,这等好消息,也定要传至四海,让万民同庆。终于,出了皇宫后,姜丰泽可算能够回家,和妹妹他们团聚了。 小糯宝在门口等了多时,终于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正朝着她飞奔而来。 “三哥哥,萧哥哥,你们可算回来啦。”小糯宝高兴得蹦跶起来。 姜丰泽许久未见妹妹,想念得不行,赶紧搂在怀里亲了又亲。 全家也都围了过来,一同说了战场上的事情,听得全家都瞠目结舌。 “啥?不费一兵一卒?就把仗给打赢了?”姜丰虎仿佛听到了话本子般,觉得好不真实。 姜丰年也满心震撼,“当真如此,那也太厉害了。” 两个当哥哥的,是真心为弟弟高兴。 不过同时,他俩又有些遗憾,可惜他们没有报效军中的命,不然也想跟着感受一番,这般热血场面。 世间男儿,哪有能不为之所震撼的。 别说两个大的了,就连丰景和丰苗,这时也缠着丰泽,求他快多说些战场之事。 姜丰泽也怕吓到他们,故意抹去了瓦剌军血肉横飞的场面,只说些有趣的,“当时啊,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无数火雷蛋就引爆了,当真是一片火海!” 而大伙听得聚精会神,却没人留意到,最边上的小春哥儿,在听到大军得胜的场面时,眼睛难得亮得像星星。 只是随着丰泽越说越邪乎,全家忽然觉得不对,渐渐都朝小糯宝看去。 天降 雷火? “这场面,这套路,怎么有点像是”丰苗挠了挠头,后半句硬是憋在喉咙里。有点像是妹妹的手笔呢。 小糯宝赶忙眯起眼睛,假装没听到五哥在说什么,只拍着小巴掌,专心给三哥鼓掌。 冯氏也怕丰泽再说下去露馅,便赶紧拍拍他肩膀,“行了,以后有的是时候唠,咱们赶紧吃饭吧,给你俩弄了庆功宴呢,再不吃可就凉了。” 姜丰泽才刚起身,这时却又想起另一件事,忙拍腿道,“等等娘,庆功宴先不着急!” “我还从边境带回来一些百姓,都是极命苦的,得把他们先安置好了,这饭我才能吃得下。” 第609章 真是瞌睡来了给枕头 第609章真是瞌睡来了给枕头 回来这一路上,丰泽就时刻挂心着安置事宜。 然而等真见了穆亦寒,要汇报的事情太多,他反倒忘了说这茬儿,当真是榆木脑袋。 方才冯氏提起庆功宴,丰泽这才想起来,哪里还坐得住。 北贺县的难民们饿着肚子,他就算动了筷子,怕是也难以下咽啊。 冯氏这时也疑惑道,“老三,什么边境百姓?你还带了人回来,这是为啥?” 姜丰泽喝了口水,就忙把北贺县的遭遇全部道出。 “那边叫北贺县,处在两国边境,常年受瓦剌人侵扰不说,这回又被瓦剌屠城,几乎都不剩什么人了。” “等我们赶到时,就找到三十来个男女老少,还都是断胳膊残腿的,要是不带回来安置,只怕他们也捱不下去。”丰泽叹声解释。 萧兰衣也过来帮忙,比划着双手,把北贺县满目疮痍的惨状,给大伙说得有鼻子有眼。 姜家人一听,脑海里都快有画面了,一下子都可揪心了。 什么?全城几乎覆灭! 幸存者还都是伤残? 这未免也太惨烈了吧! 冯氏被震惊到了,想了想,又点头感慨,“咱也是有幸没生在边境,不然这日子真没法儿过,但那边的百姓,却算是替咱负重前行了,确实不能弃他们于不顾,老三你做得对!” 姜丰泽已为他们想好后路,“是啊娘,好在他们虽是伤残,但大多还都有劳动力,以前还都是种地的好手。” 想到这儿,他松了口气,“所以我想着给他们弄块田种,养活自己,应该是不成问题。” 这话一出,姜丰年像是想到什么,赶忙起身过来。 “老三,要是他们踏实肯干,不如,就送去咱家小柳庄吧,正好那边正缺人手!”姜丰年眼睛不由亮了。 冯氏他们想到庄子,也都觉得可行! 正好,前几日,他们还去过小柳庄。 就见那边的佃户不仅懒散,有几个还不三不四,甚至还有偷扒过顾寡妇窗户的,实在是留不得,正想着替换掉呢。 姜丰泽惊讶地看着大家,“小柳庄?娘,大哥,那是个什么地儿,难道咱家新添了庄子了?”看他一脸懵懵然,全家都笑了起来。 差点忘了,庄子是丰泽不在家时买的,他现在当然还不知道呢。 姜丰年兴致勃勃,笑开了解释,“前阵子京中出了好些事,不少人抛售了庄子,咱家就也买了两个,把它们合称为小柳庄,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小糯宝也从萧老太怀里跑出来,手里还抓着俩虾球,晃着小脑瓜就乐,“三哥哥,还有件事你不知道呢,村长爷爷他们也来京啦!现在就住在小柳庄,帮咱管事呢!” 姜丰泽一听,这下简直高兴坏了。 心头仿佛有块巨石,一下子落在了地。 正好,他不想让北贺县的百姓分开,本就想找个合适的庄子,把他们安顿进去。 但别人家的庄子,就算缺农户,也未必乐意要些缺胳膊少腿的啊。况且就算别人接受了,但东家对待佃户,多半也少不了剥削,他又怕苦了北贺难民们。 然而眼下,家里竟就有庄子缺人,简直就是瞌睡来了给枕头,再合适不过了! 姜丰泽欣喜极了,把小胖丫抱进臂弯里,就稀罕得亲了又亲。 “那可太好了,就让北贺县的百姓去小柳庄吧,正好有村长这定海神针在,肯定能帮他们把生活重建起来!” 他几乎等不及了,这就要带着北贺县的百姓,快去庄子上看看。 冯氏便吩咐郑嬷嬷,把饭菜端上桌,让萧老太婆媳带着春哥儿、冬哥儿先吃了,可别饿着肚子。 至于其他人,当然是一块跟着过去。 “以后都是庄上的人了,那咱也该去见见,看看能不能帮得上啥,也算是对人家表一份心意。”她拉着闺女小手道。 于是,全家这就一同出动。 而这会子,北贺县的百姓们,由着杨二带队,已在军营外面侯了一阵子。 他们心中打着鼓,不免有点担心,自己会不会就此被遗忘。 然而这时,一阵马车轱辘声传来,正是姜家人到了! 众人闻声抬眼,就见从马车下来之人,皆是慈眉善目,看他们还笑盈盈的。 其中被姜伯爷抱在怀里的胖丫头,最是惹眼了,她白嘟嘟的小脸蛋映在阳光下,一来就朝他们直挥小手,像极了漂亮的年画娃娃。 众人赶紧起身,“伯爷,我们” 姜丰泽知他们所想,弯着眼道,“不必多言,走,我先带你们去个地方,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北贺县的百姓皆有伤残,瞎眼睛的、没耳朵的、还有胳膊腿不在的。 一行人跟着姜家,揣着满心的忐忑,朝城北庄子走去。 路过的人们看到他们,都会惊诧地多瞅几眼,这些注视太刺目,让他们也不由垂下头,心中生出卑微。 京中当真是天子脚下啊,一路所见,尽是繁华。 可这般锦绣之地,哪是他们配得上的,这里当真能有他们的安身之处吗? 众人正觉失落和沮丧,脚步也越发拖沓,甚至都没留意,前方那一片片悠然的田园。 就在这时,丰泽的声音忽然响起来,“到了,就是这里了,诸位请看这庄子如何,以后可愿意在此安身?” 北贺县的百姓恍惚抬头,就见一处恬静悠然的小村庄,竟赫然映入眼帘! 这会儿正是午后,小柳庄静谧极了,只有残余的炊烟在欢腾起舞,飘飘然宛如白云。 地垄因为春种,整齐得像是豆腐块。 房屋也大又宽敞,院子里还随意搭晒着衣物、辣椒,更为其点缀了生机。 北贺县的百姓羡慕地直了眼,压根没反应过来。 更不敢奢望,此处会是他们的家 “伯爷您方才说什么?” 姜丰泽看他们呆滞,笑得很是耐心,“我的意思是,你们以后可在此生活了,快好好看看,对这里可还满意?” 众人这下听清了! 他们露出一脸震惊,几乎不敢相信。 “这么好的村子,能、能让俺们这些废人住?” “我们能在这儿种地了?能有家了?这不是做梦吧!” 震惊过后,他们都激动地猛点头,生怕答应得晚了,姜丰泽就要反悔了。 原先那两个守城的人,这时也扑过来,直接跪在了姜丰泽的身前,嘴唇子都直哆嗦。 “多谢伯爷,我们这一路上还担心,一旦您不能守诺该怎么办,我们太傻了。” “愿意!我们当然愿意,要是能住在这儿种地,别说我已经残了一边耳朵,就算让我没了另一只耳朵,我都乐意啊!” 这二人本是哥俩,一个叫大文,一个叫小武。 从前就是种地为生,因北贺县被屠戮了,才临时充当守卫,出来保护大家。 姜丰泽忙扶起他俩,无奈又心疼道,“快起来吧你俩,男儿膝下有黄金,以后咱们不跪任何人,再说我要你那只好耳朵干啥啊,快别说傻话。” 这哥俩也是太激动了,起身时,眼圈都红成兔子。 姜家人见状也都高兴笑了。 只要他们稀罕这庄子,那就没啥行不行的,自己家的庄子,以后什么都好说! 就在这时,村长听见动静,提溜着烟锅子出来看了。 小糯宝甩着羊角辫,欢快地跺着小脚丫,跑过去扯了他衣裳,就把事情和他说了! 第610章 趁机会查清楚 第610章趁机会查清楚 村长听罢,脸上的褶子都要笑开了。 “啥,咱庄子可算能来新人了?” “好啊,我老头子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是盼到这一天了!” 北贺县的难民沉浸在喜悦中,直到听见笑声,才赶忙跟着姜家人进庄子,和村长打了招呼。 村长脸上的笑意正盛,可在看到他们残缺的身子后,却又不由僵住,眼底只剩下了心疼。 难民们顺着他眼神看去,以为是怕他们残疾,会干不了活儿。 于是一个个连忙拍拍身子,口音蹩脚地道,“眼瞎残耳不耽误干种地,就算少了胳膊,也还有另外一边,照样能抄锄头,能伺候稻田,啥都能干。” 村长眼前湿润了,拍拍他们的肩膀。 “咱们农人肯吃苦,这话我信!” “你们也尽管放心,姜家人最是良善,你们来了这里,就是掉进福窝里了,以后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村长语气动容,给大家鼓劲。 老李头和顾寡妇这时也出来了,得知他们的情况后,谁都没有嫌弃,主动带着大伙先熟悉庄上。 吴大夫才刚晒完草药,背着个箩筐回来,一看到他们就惊住了。 哪来的这么多伤残人? 未免也太可怜了。 姜丰泽见状,赶紧上前说明情况,又请求道,“吴大夫,还请您若是得空,就帮他们做些假肢吧,好歹让他们日子好过些。”吴大夫怎能不愿意,抹了抹眼睛后,浑身生出干劲儿,“好啊,医者就该治病救人,看来我这个老家伙,这下子是要派上大用场了。” 庄上的稻田整齐,春风一吹,带着生机的泥土气息扑面而来,看着就让人心潮澎湃。 这时候,庄上原来的佃户,还跑出来看热闹,浑然不觉自己要被撵了。 冯氏掏出衣袖的钱袋子,给丰年拿过去。 “老大老二,咱庄上不养闲人,原来这些好吃懒做的,现在可以打发出去了,让他们腾地方!” 佃户们一个个倚着门框,嗑着瓜子,还在嘎嘎直乐,笑话那些人咋身子不健全。 “你们快看,这群废人是东家从哪找来的,这样的也能种地?” “弄些身上不健全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采生折割的乞儿呢。”他们笑得很是大声,在底层待得久了,难得见到比他们还差的。 姜丰年窝火极了,走过去冷声打断,“身子不健全又如何,那也比你们这些手脚齐全,却只知溜奸耍滑的货色强!” “就是,我媳妇儿常说一句老话,玉虽有瑕,但瑕不掩瑜,人家只要是踏实肯干,那就比你们这些破铜烂铁强,都给我滚出庄子!”姜丰虎也粗声喝道。 佃户们这时脸上一白。 才知饭碗要不保了。 他们一个个赶紧上前央求,可姜丰年却不为所动,只每人给了一百文的遣散钱,就让他们收拾东西走人。 一百文虽然不多,但足够他们过渡半个月,再找下家或者找份工。 比起其他东家,姜家已经算是难得大方。 佃户自知求不动,只能一脸苦相,回屋收拾了东西,后悔先前小看了姜家。 接下来最要紧的,就是赶在天黑前,让北贺县百姓能够住进屋了。 冯氏叫来丰虎道,“原先佃户的被褥全扔,你去采买些新的,再给大伙一人买五十斤粮食,十斤鸡蛋,还有两套新的衣裤,今晚务必能让他们睡上踏实觉。” 至于此处的房屋,就由村长来分配。 每家各住一处,人多的就住大的,若是人少就住小的。 只是众人多半没了家人,孤寡一身,所以三十多号人,少说也得要个二十个屋子。 全部分配下去后,还有几人没有分到。 冯氏也不含糊,这便把自家留用的屋子,先给了出去,让他们暂且挤一挤。 至于之后,就是尽快再盖几个屋子,由姜家出银子,定不让他们担心。看着终于空出来的房屋,还有每人面前的衣衫米面,北贺难民们的脸上露出欣喜,这不仅仅是吃住,更是他们生的希望啊! 等从小柳庄忙完出来,姜家人心里很是满足。 他们也是苦过来的,都是淋过雨的人,如今有了能力,就应当为别人撑一把伞。 回去的马车上,姜家人商量着盖房子的事儿,而就在这时,小糯宝的肚子也终于遭不住,咕噜噜响起了一串肠鸣。 这声音一出,在小小的车厢格外显眼,听得大伙都忍不住笑了。 小糯宝吐吐舌头,又拍了拍小肚抗议,“都不许笑,晌午急着出来,我才没有吃饱,现在不饿才不正常呢。” 冯氏赶紧搂着哄她,“好好好,知道咱们胖丫饿了,晌午菜肯定剩下不少呢,等回去后热上一热,咱就开饭好不好。” 小糯宝乖乖地“嗯”了一声,晃悠着萝卜似的小胖腿,又在娘怀里撒娇了。 姜丰泽和萧兰衣赶着马车,一边听着车厢里的笑声,一边想着难民有着落的事,眉眼间全是喜色。 不过就在这时,马车却忽然一个急刹,被拥挤的人群堵住了。 萧兰衣勒紧缰绳,急忙一跃而下,“我去看看,前面那是干什么呢!” 等他扒开人群,才发现,原是裴府添了新丁,所以正满街发红鸡蛋和喜饼呢。 裴老又得了个金孙,一改近日来的萎靡,还打算两日后大摆宴席,好给府里添添喜气。 萧兰衣撇嘴摇头,回来时有些无奈道,“裴家还真是个显眼包,发喜饼也就罢了,偏偏要堵在主路,马车这下子是过不去了,咱们且等一等吧。” 小糯宝忽然想到什么,白软的小手一伸,就把马车帘子扒开了。 她赶忙扯扯萧兰衣袖子,“萧哥哥,你说什么,要请客吃席的,是礼部尚书家的那个裴府吗?” 萧兰衣回身点头,“就是他家啊糯宝,咱全京城姓裴的名门,也就这一家了,怎么了呀?” 小糯宝握起小拳,眸底亮了一下。 正好,她原本就想查一查那裴小少夫人呢,不知怎么借口登门呢。 倒不如就借这个机会,趁机去裴府看看,说不定能有些线索! 第611章 眼里只有糯宝啊 第611章眼里只有糯宝啊 于是到家后,小糯宝一头就扎进库房,撅个胖乎乎的屁股,开始翻箱倒柜找礼品了。 既是要去赴喜宴。 当然不能空着手去,总得拿个贺礼来当幌子。 只是她还没找到可心的,软乎乎的小身子就忽的腾空,被一双大手给提溜走了。 “像个小老鼠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这儿偷油吃呢,该忙的可算忙活完了,快来让三哥稀罕稀罕,这些天可是想坏我了。” 姜丰泽抱住妹妹短腿,给她端在臂弯里,掂了两下没掉秤后,才放心地亲亲她小呆毛,满眼都是哥哥的宠爱。萧兰衣也许久不见糯宝,这会儿当然要狠补回来。 于是他和丰泽互相拱着屁股,都想把对方挤走,好独占小糯宝。 小胖丫轮流躺在两个哥哥怀里,被逗得小奶音直咯咯响,索性软乎乎的奶膘一瘫,翘起小脚,做起了幸福的好宝宝。 这会儿听见动静,春哥儿也巴巴跑出来,伸着小手直着急,让丰泽以为他是要一块儿抱抱。 于是丰泽弯起眼睛,正想把他扛在肩上。 谁知春哥儿却一脸抗拒,推开三叔的胳膊,小手一掏兜兜,拿出两块蟹粉酥,就要送到糯宝嘴边。 “小姑姑,回来啦” “萧夫人做蟹粉酥啦,春哥儿一块没吃,就等你回来,咱俩一起吃呀” 小春哥儿咽咽口水,晃着小脑袋,眼睛就只看着糯宝一个。 姜丰泽的大手扑了个空,快被侄子整不会了,只能无奈摸头,“怎么只认姑姑,不想三叔啊。” 冯氏他们站在门边,肚子差点要笑抽筋了。 很快,郑嬷嬷热了晚饭,众人赶紧一起吃了,又和萧老太婆媳夜话到二更。 这一宿真是唠不完的唠。 至于没挑完的贺礼,萧兰衣便也帮糯宝做主,随手挑了个梨花满枝图,又让人拿檀木框子镶住。 觉得还挺大气的。 过了一宿,小柳庄安顿难民一事,就被报到了龙轩宫。 穆亦寒听说后很是满意。 同时也对姜丰泽的良善,格外有所感触。都是带兵打仗之人,有实力的将领他见过太多,但那些人经历惯了厮杀,往往变得麻木,对底层百姓少有温情。 像姜丰泽这般,心怀大义,但同时也不忘良善的领兵人,已经很是少见。 穆亦寒微微扬唇,“看来,本座当初真没看错人,糯宝的三哥,正是我南纪少有的人才。” 至于北贺县的百姓,穆亦寒当然要好生抚恤。 他这就定下了御田胭脂米二十斤、官窑盏碗一套、白银五十两的每人份量,命人送去小柳庄安抚。 吴雀带上御赐之物,本是要找姜丰泽,让他亲自为带回的人们分发。 但丰泽心思细了些,不想过自己的手,便婉拒回道,“吴公公客气了,人虽是由我带回,但他们是国师的子民,您前去颁旨发放,才能体现国师和朝廷的重视,更让他们暖心啊。” 其实不光如此,主要是他想避嫌。 不然这些财物要是过了他的手,日后若是有外人心思脏,怀疑他克扣藏私,他也难说得清。 吴公公一听,便也觉得自己草率了,赶忙去了小柳庄,自己把御赐之物发了下去。 众人得了国师重视,一个个也格外振奋。 对往后日子的信心,就像是一簇簇火苗,在心头越燃越燃高。 村长笑吟吟坐在地头,搭着老李头的肩膀,“你看那些赏赐,可不仅仅是钱财,更是这些苦命人,对往后余生的盼头啊!” 春光普照大地,映得京郊一片祥和。 大战得胜的喜乐,更是笼罩着整座城,男女老少们皆口口相传,在街上笑得眉眼都快挤没了。而此次受赏之人,除了前方大军之外,还有个人当然是不能少,那就是林春来。 战事已经明了,林春来也能堂堂正正受封,得了兵部侍郎之位。 当着满朝文武,拿到官令之时,林春来激动得紧咬嘴唇,眼泪跟黄豆似的,噼里啪啦就往地上掉。 他原本不过是个渔民。 投靠亲戚入了京城,却也不过只能在府上管些杂事。 本想着,这辈子能吃饱穿暖,草草一生,对他来说便已经是人间幸事。 可不曾想,自己竟能有幸得公主青眼,当上这朝堂大官! 林春来当然满朝文武,不好表露情绪,只对着穆亦寒磕了三个响头,又朝姜丰泽深深鞠了一躬。他的这份荣光,全凭公主成全! 以后但凡有用得上他的,就算让他上刀山火海,他都定要全心报答! 几乎一夜之间,林春来就像是踩了云彩般,成了京中新贵。 吴夫人当然高兴极了,他们本就是亲戚,这下吴家在京中,也算多了份助力。 只是那些旧贵们,就忍不住酸溜溜了。 怎么他们祖宗三代累积多年,才能攀上的高位富贵,一个闽地来的穷小子,区区半年就能拥有。 “若是人人如此,大伙还何需比什么出身,只需要出门撞上公主,岂不就能交好运了。”散了早朝后,有人忍不住抱怨。 姜丰泽正好听见,当然要为林春来说两句,直接拦人冷笑道,“觉得这全凭运气?好啊!” “要是你也能造出最新的火器,让大军不费一人就大胜归来,为朝廷省下无数银子,那别说是兵部侍郎了,把我这伯爷让给你做,我相信国师也定能答应!”他瞪起了眼睛。 这话说得众人讪讪,可是不敢再多嘴,连忙拱手陪笑。 官场人情他们擅长。 但研究火器这不是逼秀才举大刀吗。 姜丰泽也不惯毛病,“此番封赏由国师定夺,若是谁人再有酸话,我也不介意做一回小人,替你们把话递给国师,也省得你们不敢上告。” 一通噼里啪啦后,可是没人再出声了,林春来也得了解救,上前同丰泽苦笑一声。 等走到没人处,他才小声谢道,“他们不管乐不乐意,都改变不了旨意,伯爷以后犯不着为我出头,省得被他们记恨。” 姜丰泽却是摇头,“有些话,该说就得说,人善被人欺的道理,你可得懂得。今日别看我斥责他们,但他们只会怕我敬我,要是做了个和气的软面蛋子,就算不得罪人,人家该踩你时也照样不会留情。” 林春来恍惚点头。 对这朝臣之间的相处,好像又多了一些感触 两日的光景一晃而过,这天,终于到了裴府宴请之日。 小糯宝也提上贺礼,要去裴府凑一圈热闹了。 第612章 竟让孩子成了瘾 第612章竟让孩子成了瘾 小柳庄新房已经开盖,冯氏想去盯着,一时有些走不开。 于是小糯宝便跟着吴夫人同去,正好娘不在身边,她做什么都放得开手脚。 清早时分,裴府所在的巷口,早早就铺了十里红绸。 别看裴家上交了庄子,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办个宴席仍是全京轰动。 小胖丫故意迟了半个时辰,才拐着吴夫人驾到,为的就是让裴家人没个准备,才好查出些什么。 等到穿过垂花廊,入了宴席之后,众人都惊诧地瞧着,见到当真是她,便赶忙起身问安。“小公主怎的也来了?” “是啊,裴家这脸面还挺大,平时这种宴席,可是少见咱公主露脸呢。” 小糯宝笑而不语。 脸面大不大不知道,但裴家人脸倒是挺大的! 已经几次三番了,要让她和爹爹烦心 裴老那边正招呼着客人,一见到小糯宝,也是又惊又喜地上前,老腰巴不得给弯塌了,行了三四次礼才肯作罢。 “公主万安,老臣多谢您垂爱啊。”他还对要发生什么,浑然不知呢。 小糯宝瞧他眼下一片乌青,像是没歇息好,抬抬小手让他快起。 这时,他那孙子裴金宝也跑过来,童言无忌地喊道,“太好啦,多谢公主肯赏脸!我祖父发出的请帖落空了四、五家,方才还发了通脾气,得亏您” 裴老赶紧给他拉到一边,打断道,“去去,金宝别乱说话,怎可在公主面前胡言。” 小糯宝佯装没有上心,可等他一走,就把裴金宝拉到一边。 “你祖父方才动怒了,这是为何?而且他在朝中人缘不错呀,那几家怎么会不来?”她眨巴着眼睛问道。 裴金宝晃着胖乎乎的脸蛋,不满哼哼,“谁知道呢,听说那几家都去先皇后府上了,所以只送了贺礼过来,我祖父办宴,还很少有人来不齐呢。” 一听又是先皇后,小糯宝微微起疑。 顾长樱今日能有何事? 这个裴金宝也不知道,作为家里的大金疙瘩,他只管吃喝和玩,这就跑去端来两个白玉果盘,上面的小香梨和枇杷,都是南省运过来的。“公主,你吃这个,酸酸甜甜的可好吃了。”裴金宝胖手抓了一把,献宝似的捧给小糯宝。 这会儿,看着糯宝和他排排坐在一起,晃着短腿吃果子,裴家人都很是高兴,当然更没什么起疑的。 吴夫人让大丫鬟陪着糯宝,自己则同其他夫人们闲聊,顺便问问先皇后为何宴请。 小糯宝转着香梨,很快就在上面落在一串牙印。 她打量一圈,见裴小少夫人不在,就问裴金宝道,“对了,你小婶子呢,她怎么不出来同客人们说话?” 裴金宝刚要抓来一把花生糖,忽然身子就颤栗了下,鼻涕也不自觉地往外流。 他抹了一下鼻子,没有太当回事,继续道,“她啊,公主可别提了,今早我祖父发火,就是因为她呢!”小糯宝来了精神,“她怎么惹到裴老了,可是做了什么错事?” “还不是为着那先皇后的请帖!”裴金宝手抖道,“今日我家有喜宴,小婶竟不想在家待客,反倒要喊着去先皇后那里赴宴,她还说等我祖父忙完了,也过去露露脸,气得我祖父命人给她关回了屋里!” 裴小少夫人已经成瘾。 这次难得顾长樱再邀,她当然不舍错过,甚至还盼着裴老和她同去,不然生怕顾长樱不再卖她点心。 裴金宝鼻涕越淌越多,他莫名有些难受,哼唧道,“其实我祖父本就不许她同先皇后来往,可她偏偏不听,昨夜她又不知抽什么风,突然举止失态,闯” 话没等到说完,裴金宝才反应过来说多了,连忙闭上嘴巴啃了口梨。昨夜之事,乃府中隐秘。 这要是传了出去,不知又要被怎么耻笑 小糯宝觉得就快套出关键了,她舒了口气,知道裴金宝贪吃,于是就从供品里取出常备的乌云踏雪,故意送到他鼻子下闻。 “哇,好香!”裴金宝的眼睛一下就亮了。 小糯宝趁热打铁道,“你跟我继续说说,我保证不告诉别人,这点心也全给你吃。” 裴金宝犹豫一下。 但想到公主身份贵重,又是一个小孩子,肯定和外面那些碎嘴子不同。 他咽咽口水,终于还是接过点心,“那那您可千万要守口如瓶啊,要是我祖父知道我往外说了,非把我屁股打烂不可。” “昨天半夜,我祖父祖母都快睡下了,谁知我小婶突然闯了进去,看着迷迷瞪瞪的,嘴里还喊着太热,爬上床榻就要往我祖父身上骑”裴金宝说完只觉恶心。 什么? 小糯宝震惊极了。 虽说裴老的风流韵事花样百出,但那都是背着人的,裴小少夫人再怎么着,也不会这般明目张胆啊。 这时,她才反应过来,好像今日裴老夫人也未露面,想必也是被气得不轻。 不过这听起来,更像是失了心智之人,该能够做出的糊涂事。 小糯宝拍拍小胸脯,极力压住心头的震惊。 这时,裴金宝已经忍不住,对着手里的乌云踏雪大快朵颐了。 可是才吃了两块,他就皱了皱眉,“奇怪,这点心明明长得一样,可是味道怎么和我小婶子,昨天给我吃的有些不同呢?”小糯宝的思绪猛拉回来。 “你说什么,你吃过裴小少夫人手里的点心了,在哪里吃的,能不能给我也弄来一块?” 裴金宝是个大方孩子,虽然身上不知怎的,越来越不舒坦,但还是扯着小糯宝的衣袖起身。 “走吧公主,就在我小婶的院子里呢,她现在被关在屋里,我去跟她讨要一块儿,她肯定能给。”他笑着点头,脸上同时冒出虚汗。 第613章 这可是会家破人亡的啊 第613章这可是会家破人亡的啊 小糯宝赶忙起身,趁着裴家人没留意,紧倒腾着小胖腿,跟着裴金宝朝内院去了。 这会子,吴夫人也终于打听明白,原来顾长樱今日秘请了八、九家朝臣!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本想快些告诉小胖丫。 谁知这时,裴府婆子端着果子过来,正好和小糯宝打了个照面,“咦,公主?前面是内院,外客进不得的。” 吴夫人怕她坏事,赶忙给胖丫助攻,抓起热茶就撞上了婆子。 “哎呦喂,烫死我了,我的右手没知觉了,肯定肉都烫掉了,不行,我要不行了!”吴夫人演技大爆发,死捂住手尖叫。众人都惊了一下,迅速围过来关切。 却没注意她都捂错了手 那婆子更是吓到肝颤,哪还顾得上去拦公主,“您您没事吧,怪奴婢没看见您,奴婢这就去叫府上的大夫!” 小糯宝噗嗤一声,肚子差点要笑滚筋。 天爷呀吴夫人平时多得体的人,想不到为了她,也有如此浮夸的一面。 得亏有了吴夫人帮忙,小糯宝这边有了放松,很快就跟着裴金宝,跑到了个独立的院落前。 裴小少夫人的院子极华美,就连厢房都铺着琉璃瓦,院内还有个八角亭,瞧着比前院还要气派。 裴金宝指了指里面,小声道,“这就是我小婶子的院子了,哼,全我祖父给她置办的。” 小糯宝压住惊讶,正要和他一起拿点心。可就在这时,缺听见主屋里,传来噼里啪啦的碎瓷声。 “赶紧拿来!” “不行夫人,您真的不能再吃了” 小糯宝闻声忙凑过去,举起软嘟嘟的指头,看了两眼怕劈了指甲,于是就抓起裴金宝的手指,对着软烟罗的窗纱使劲一捅,看到了里面的光景! 裴金宝吃痛地吮吸指头:呜呜为啥是他??? 小胖丫总不好说他皮实,嘘了一声,就忙拽着他一块往里看。 只见裴小少夫人的屋子里,布置得比院子更奢华。 墙上挂着的唐宫女子春戏图,还是五百年前的皇家真迹,光此一画,就值上万两。 而这时,软榻上的裴小少夫人,正躁动不安地挠身子。 “快,快把点心给我,我等受不了了,你这丫鬟今日是怎么回事啊!”她看着一脸急躁。 屋里的丫鬟看着难过,却还是死死抱住半包点心,带着哭腔道,“夫人,难道您没发现吗,现在您一天不吃这点心,就浑身受不了,奴婢虽不知这到底是何故,但它肯定不是好东西啊。” “更不用说昨夜,您吃了点心后,竟还神志迷离,跑去老爷和老夫人的房中奴婢是为了您好,求您别吃了!”丫鬟泪流满面地央求。 裴小少夫人平日里温和待下,可是此时却是两眼猩红,从榻上跌跌撞撞爬下,就扑过去把丫鬟推倒。 “你、你这个臭丫头,是不是我太过纵着你们了,到底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 “这可是先皇后给的,吃完跟入了仙境一样,你个不识货的丫头,怎敢胡乱诋毁。”裴小少夫人语无伦次骂完,这就强行夺回了点心,颤抖着双手拿了两块,塞进嘴里后,剧烈起伏的胸腔才有了平静。 “对,还是一次吃两块舒坦,比吃一块痛快多了” 瘾头得了压制,裴小少夫人也不急躁了,安抚地摸了摸丫鬟的脸,这就眼神迷离地瘫软在小榻上。 小糯宝瞪大了双眼,瞧着很是不对! 怎么回事,这位夫人明明吃的是点心,可怎么好像上了瘾般,不吃就不行了似的。 何况,吃完前后,她也完全判若两人! 这时,罂粟膏的效用完全上来了,屋里的妇人也像是入了仙境,忽然扯开衣襟,躺在榻上反复翻滚。 嘴里痴痴地喊着舒坦。 罂粟膏子虽能成瘾,但吸和食却是完全不同! 若是将其放在烟杆子里,慢慢地抽吸,快意来得都要慢一些,初吸者不会太上瘾。 但要是直接食用,罂粟入了骨血里,瘾头和害处都会番上七、八倍,只要吃几次就离不开了,而且,一旦上头,也格外损伤神志! 很快,裴小少夫人说完胡话,又痴痴大笑,但过了没一会儿浑身又忽然哆嗦,开始流鼻涕哼唧。 小糯宝猛然震住。 流鼻涕、手抖她记得吴爷爷说过,这不是吸食膏子的人,犯瘾时的症状吗? 果然,这时裴小少夫人起了身,像是不满一般,忙又抓了两块点心塞进嘴,这才好受一些。 小糯宝整个人顿时惊住。 不吃就想得要命吃了宛如当了神仙 莫非,这夫人当真是沾染了罂粟毒,才会如此失态! 可若真是这般,那其他去找顾长樱买秘制点心的呢,莫非都在不知不觉中,吸食了此物?! 罂粟膏可是会家破人亡的。 要是真的,那得多少家要被害惨了啊! 小糯宝心底砰砰狂跳,一时间嘴唇都白了,“裴金宝,快,趁你小婶没把点心吃完,快拿一块给我看看。” 她话音一落,一转头,就见裴金宝也在吸着鼻涕,还萎靡地挠着双臂。 “你”小糯宝小脸瞬间更难看。 遭了,裴金宝说他吃过小婶的点心的,难道他也染上瘾了? 可他只有十岁啊!“好公主,我小婶平时总想讨好我,我去要一块她肯定给,你就在这儿等着。”裴金宝还不知严重,乖乖听着糯宝安排。 小糯宝强忍住难受,必须等亲眼见过那点心,才能够确认下来。 没一会儿,裴金宝仗着自己是府上金疙瘩,拿出来一块,丫鬟们想劝却也不敢说什么。 “公主,给。” 接过点心后,小糯宝恨不得揉亮了眼睛,赶忙仔细察看。 这秘制点心一看,还当真就是乌云踏雪。 然而,等她白乎乎的小手给一掰开,一股带点刺激的苦味,却直冲她天灵盖! 这点心的夹层中,竟混合了一层褐色状的膏体,虽然很薄,吃起来不会留意,但小糯宝可是见过罂粟膏的人,一看就能认出来,就是那毒物!小糯宝着急坏了,包子似的小脸蛋,都急得通红。 同时,她也难得地害怕了起来。 不知有多少人吃了此物,一旦罂粟成瘾之风,在京城名门中泛滥,那后果将不堪设想啊。 吴爷爷就曾说过,从前他去塞外行医的时候,还目睹过一个小邦国,就是被罂粟害得亡了家园。 小糯宝抓紧裴金宝的手臂,眼底也红了起来。 不行,她绝不能让人,祸害她珍视的南纪国! “裴金宝,你听我的,不许再碰这点心了,不然你身上只会更难受,先回屋待着,等过了今日我再给你解释。”小糯宝急忙嘱咐道。 裴金宝看她这么严肃,也担心地白了小胖脸,“这是要出什么事了吗公主,难道点心有毒吗?” 小糯宝先不能和他细说,把剩下的秘制点心都用力跺碎,厉声道,“反正你要还想好好活下去,就听我的,现在开始,一个字都别说,快回去!” 裴金宝见识过公主的本事,对她深信不疑,这就听话地狂跑回屋。 钻进被窝后,他抓着被子抹泪儿,“呜呜怎么办,我是不是要死了?可是祖父给我买的南省的龙须酥、渤城的大虾干,还有两广的荔枝果脯,我还没吃完呢呜呜。” 要说人世间啥最痛苦,对于小吃货来说,莫过于人没了,零嘴儿却还没吃完 不过,有小糯宝在,当然不会让任何人有事。 小胖丫这时跑回了外院,吴夫人已经结束了闹剧,见状赶紧上前。“公主,听白夫人说原来顾长樱今日不仅设宴,还非要人家全家同去,不知安的什么心。”她压低声音道。 小糯宝咬紧小白牙,看来那个狠妇人,是想让大家聚众吸食罂粟膏啊! 必须得赶紧阻止! 第614章 穆亦寒将计就计 第614章穆亦寒将计就计 由不得再多解释,小糯宝就佯装胃痛,带着吴夫人一起,迅速离开了裴府。 等出去后,小糯宝就让吴夫人回家,同时借用了吴府马车。 她要快去宫里,把此事告诉爹爹! 这会子,穆亦寒正在龙轩宫看奏折,忽然就见一个胖墩墩,朝着自己飞扑了过来。 “爹爹,大事不好啦!” 小糯宝脚下一个急刹车,球似的滚进他的怀里。 吴雀难得见公主慌张,很有眼色,这就带着宫女太监们,一起退了下去,把殿门关紧。穆亦寒微微扬眉,坐直了身子,“怎么糯宝,发生了什么事,看你都跑出汗了。” 他扯着袖子擦擦胖丫的额头,同时也知道,定是有十万火急的事,不然闺女很少急成这样子。 小糯宝喘匀了气,颤声道,“爹爹,顾长樱今日邀了不少人在她府上,我怀疑她是想诱骗他人,吃下带有罂粟膏的点心,还想拿我家做幌子!” 一听到罂粟二字,穆亦寒的神色就骤然严肃。 毕竟这个玩意儿,是会害了全家的,他早就明令禁止,近来京中也很极少有人吸食这个东西了。 小胖丫又继续道,“听说这次去的,不仅仅有女眷们,就连朝堂的几个大臣也都在。” “爹爹,咱们得尽快去告诉他们,不然那东西只要吃下,肯定是会成瘾的,就连” 她有些难受,但还是压住情绪道,“就连裴尚书家的小孙子,也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吃了一点点,之后多半是要遭罪了。” 穆亦寒深吸了一口气。 眉眼间染上一股子杀气。 他本想着,让顾长樱母女多活几日,好钓出南省一直私自养兵的旧朝势力们,到时候一网打尽! 可想不到,那顾长樱竟这般作死,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妄想祸害朝臣。 甚至,连无辜稚子都遭了殃。 “爹爹,那妇人为了卖膏敛财,当真是太疯了。”小糯宝吐了口浊气,攥紧拳头气道。 穆亦寒眯起狭长的眸子,语气冷冷,“她何止是为了图财,只怕是更想掌控朝臣,恢复她夕日的权势,真是痴心妄想!”那蠢妇人,本不过就是一颗棋子。 当初,他故意撵其出京,就是为了放长线,钓南省大鱼。 而南省顾家的势力,也将她母女视作玩物,随意差遣。 被他和南省顾氏家族玩弄于股掌之间,顾长樱却还不自知,整日幻想着再当皇后。 穆亦寒起了些别的心思。 既然顾长樱想搞事,那他不如将计就计,在南省布的局,看来是时候收网了。 “好啊,这妇人非要犯蠢,那本座还要谢她成全,也省得再费别的脑筋了。”他语气染上一抹腹黑。 于是穆亦寒这就叫人,命一队黑甲军前来,可却不是为的围住顾长樱府上抓人,而只是蹲守。 “你们换上便装,不要声张。”“就守在从顾长樱府上出来的所有巷口。” 黑甲军们训练有素,这便纷纷应声,很快就消失在龙轩宫内。 小糯宝听出爹爹要做大事,但还有些发蒙,忍不住推推他手臂,不知他为何不先抓人。 “爹爹,为何让黑甲军守住巷口,要是直接冲进去,岂不是更快,要是有还没误食的,咱们还能及时阻止啊。”她急巴巴道。 穆亦寒眸色漆黑,摸了摸闺女毛绒绒的小脑瓜,眸底又浮上一抹柔软。 “放心吧糯宝,罂粟膏虽能上瘾,但只食一次,瘾头不大,还是能够戒掉。” “况且,这时候就算冲进去,顾长樱早有准备,说不定也会销毁毒物,咱们就失了证据。”他微微摇头。 当然,这些都不是要紧的。 最重要的,是他就是要那些人可以误食。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会恨透了顾长樱,成为他扳倒南省势力的快刀! 小糯宝听罢恍然一惊。 所以爹爹这是在有意放任? 第615章 全部抓起来 第615章全部抓起来 小糯宝睁圆了眸子,雪白的脸颊也抖了两下。 爹爹这一招当真大胆,不过不得不说,也的确能够掐死人的命脉! 只有经历了戒罂粟的痛苦,那几位朝臣,才会恨毒了顾长樱。 才会想把她和其背后的人,都统统碎尸万段啊 这时候,得了命令的黑甲军,已经赶到了群英巷。 他们迅速分成四队,拉开阵势,守住了巷子的所有出口,双眼炯炯发亮。 隐在众人衣袍下的长刀,更是闪着寒光,好似随时拔出,就能劈开一切阻挡。 各府的车夫和下人们,还浑然不觉危险已至,他们蹲在马车旁边,无聊地打着瞌睡,连衣角被马嚼烂了都不知。 而此时,那些个朝官和家眷们,更是一脸和气,同着彼此畅谈饮茶。 顾长樱故意放低姿态,使得他们放松了警惕,然后就满意看着他们,把那加过料的点心不停地送入口中。 各府的夫人们,这会儿就更笑面如花了。 丈夫们既食了此物,那从今往后,她们就再也不用独守秘密,可以在家大大方方地用了啊。 过了不知多久。 直到暮色将至,顾长樱府上的朱红大门,才终于重新打开。 众位朝官和夫人们,全然没了来时的得体,走出门时跌跌撞撞,满面潮红,有几个还非得人搀扶才能站稳。 各府的下人们虽然吃惊。 但不知府内情况,所以谁也不敢多问,只赶忙搀着主子们上了马车,就忙挥起鞭子要赶回家中。 然而,几家的马车未走多远,就突然来了个急停! 高大威严的黑甲军们,已经呼啦啦围上,三两下就制服了车夫们,将其摁倒在地。 又拿了软布塞进他们嘴里,省得这些人喊叫,引来太多注意。 车夫们不知发生何事,一个个瞪着眼睛,还使劲想要反抗。 但很快,黑甲军们就掏出了佩刀,看清刀柄上的官家印记后,众人顿时傻眼,然后就变得跟鹌鹑似的,老老实实趴在地了。 官老爷们还在车厢里瘫着,半天才察觉马车不走了。 于是有人踢开了帘子,不满地哼道,“发生了何事,怎么还不回府?” 然而回应他们的,却不是自家车夫,而是一把把冒着寒气的刀刃,以及黑甲军冷峻的眸光。 直到这时,这些个大人们还不知缘由,竟以为是遇上了劫财。 “大胆,我可是朝廷要官,你们怎敢劫我,是不要命了吗!” 可黑甲军们懒得废话,直接把人揪出车厢,三两下绑住了双臂后,就拿黑罩套住了他们的头脸,又去搜查身子和车厢。 果然,一袋袋加了罂粟的乌云踏雪,很快留从他们身上找到了。 黑甲军知道任务已成,为首的便沉声道,“可以回宫复命了,把他们的脸都盖住了,此事不可传开。”前往皇宫的一路上,这些个朝官和家眷们,不仅没露出五官,就连华服都被脱下了。 路过的百姓们只疑惑道,“快看,怎么光天化日之下这么绑人。” “看他们的身姿,有些出身军营之风,莫不是官门中人?” “可那被绑的呢,怎看不出模样,该不会是什么穷凶极恶的匪徒吧。” 这些官员们本就神志不清,听了便更觉气血上头,像是挨宰的老母猪般直扑腾。 直到被带去了宫里,摘猛然凝固住,化作了一身的冷汗。 “国、国师大人,怎么是您?” “臣等不是被劫财吗,这是在哪儿等等,这竟是勤政殿?” 他们食了罂粟的劲头,这时才被惊吓冲散了些,头脑终于能冷静些了。 穆亦寒坐在带着龙头的宝座上,候了多时。 他迈开长腿,走到众人面前,居高临下地盯住他们。 “你们聚众吸食罂粟,还有脸跟本座装糊涂!”穆亦寒声音冷得似坚冰。 什么吸食罂粟? 几位朝官浑身一颤,赶忙摇头道,“不,不,国师大人,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我们只是去先皇后府上坐了半日,怎会” 不等他们把话说完,穆亦寒就沉声打断。 “还想不认?来人,把从他们身上搜来的点心拿上来,让他们自己看看,里面究竟有什么!” 两名黑甲军应声进殿,手上捧着几包点心,同时还带来了两位太医。当着所有人的面儿,太医们把点心掰碎,刮出里面夹杂的罂粟膏,捻在一只铜碟上,又放在鼻子下闻了闻。 很快,太医就忍着膏子的恶心,斩钉截铁道,“回国师大人,此物正是罂粟膏无疑。” 朝官们脊背瞬间一凉,瞳孔也险些放大。 “什么?这怎么会!太医您可不要弄错了啊!” “这分明就是点心而已,和那能杀头的毒物有什么关系,身为医者,必得确认无误再说。” “是啊,不然这可是会掉脑袋的!”他们急到脸色惨白。 两位太医本是奉命办公事,可听了这话,实在有些不爽。 前些日子为着吴大夫,太医院就被奚落了一番,如今竟还有人质疑他们连这都能弄错,当真以为他们是废物?为了给太医院争一口气,那两个太医干脆伸手,搭在了几位官员的腕间。 “各位大人脉象皆很紊乱,面部潮红,浑身盗汗,这正是吸食罂粟才有的体象。” “至于几位夫人们,哼,体内早就虚空,脸色灰白,连胭脂粉都盖不住,手指更是颤抖难止,只怕罂粟之毒已经深入骨髓!”太医哼了一声,断得很是准确。 这话一出,朝官们如遭五雷轰顶。 有两人直接双眼呆直,还有一个更是当众尿了黄汤。 他们仿佛掉入冰窟,身心都快遭不住,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遭了顾长樱的算计! 难怪那点心吃了身上酥麻,飘飘欲仙,竟是掺了这毒物啊。 其实今日有几人本不想去的,可偏偏家中夫人像是着了魔,一通软磨硬泡,甚至还有拿房事来做威胁的,才让他们不得不妥协。 “你这无知妇人,老子真是被你害惨了!” “蠢啊蠢,难怪近日你头上的金凤簪没了,是不是都拿去当了?买那劳什子点心了!” “我堂堂三品大员,怎就找了你这么个贱妇做妻,真是家门不幸!” 一时间,偌大的宫殿也成了菜市场。 官员们有的痛声大哭、有的愤愤而骂,还有的握起拳头,朝着自家夫人的头脸就挥了上去。 妇人们更是嚎哭成一片,一个个脸色惨白,在殿内惊叫不已。 这些天来,她们吃了不知多少包点心,还带着一些姐妹们同食 现在得知真相,简直后悔得肠子都要断了。 穆亦寒冷眼瞧着他们哭闹,举起茶盏,呷了一口。等觉得差不多了,才出声喊停。 “够了,宫里怎容你们胡闹。” “何况今日你们自己赴宴,同样也受了骗,一味地只怪妇人,未免太没担当。”他嘴毒地吐槽道。 第616章 感谢公主救命之恩啊 第616章感谢公主救命之恩啊 大殿内很快重归安静。 朝官和其家眷们,全都跪倒在地,身上抖得像筛糠,已经不敢抬头再看穆亦寒。 要知道,早在近两个月前,穆亦寒就颁了禁膏令。 胆敢吸食罂粟者,轻则流放,重则杀头。 而朝廷官员无论大小,但凡有犯,更是罪加一等,这些都定得明明白白! 这么说,他们岂不是都要没命了? 这可如何是好 想到这儿,太常寺卿张瑄忍着胆寒,开口央求道,“国师大人,我们自知罪孽深重,可我们也是深受蒙蔽,并非故意吸食,全是那顾长樱有意诱骗啊。” 穆亦寒垂眸盯着他,挑拨道,“做事得讲证据。” “就在刚刚,本座派去搜查的人回来,说在顾长樱府上,并未搜到半点罂粟膏的踪迹。” “现在,没有证据能拿她,也没有法子能证明你们受骗,看来她早就想好,把自己摘干净了。”穆亦寒语气淡淡,可却带着四两拨千斤的威力。 一听顾长樱不仅没被抓,还成功销毁证据,把自己洗白了。 殿内的朝官们,一时间气得肺都要炸,要不是被抓来了宫里,他们恨不得现在就去捅她个三刀六眼,让这毒妇血溅三尺! 太常寺卿张瑄等人,知道国师一贯的雷霆手段,以为自己定难逃一劫了。于是一个个都闭上双眼,俯首在地,愤怒和悔恨一起迸发。 他们甚至都不求能活命了。 只求不要殃及子嗣以及,求国师能杀了顾长樱那贱妇! 不过就在这时,穆亦寒却轻轻开口,说了句让他们做梦都不敢想的话。 “官员吸食罂粟膏,本该处死,不过” “不过本座,愿意相信你们受骗,这次可以不追究。”穆亦寒稍一抬手,就让他们又有了活的希望。 什么? 太常寺卿张瑄等人抬起头。 眼睛震惊到瞪出眼白。 国师竟然饶了他们? 穆亦寒眸色沉下,语气却难得温和,“不然呢,本座没有大张旗鼓抓人,而是命黑甲军换上便装,还一路蒙了你们的头脸,就是不让外界知道,好给你们一个回旋的余地。” 听了这话,众人几乎掉入冰窟的心,猛然间又提了回来! 张瑄他们眼泪忍不住涌出,这就把脑袋磕在地上,磕到眼冒金星也不肯停。 “多谢国师饶命。” “臣等感激不尽,一定誓死效忠,报答您的这份恩情!” 给他们免死,不过是国师一句话的事儿。 但从一开始抓人起,就有意低调,不让他们的身份暴露,护住了他们各家的名声,这才是国师的仁慈之处啊,让他们怎能不感激涕零。 穆亦寒的目的已经达到。 这时候心底也有了些成算。他又从座上起身,假装不经意,提起了自己的小棉袄。 “不过,此事你们也不必谢本座,若非公主提醒,本座也不知你们有受蒙蔽的可能,更未必会及时洞察顾长樱的骗局。” 张瑄等人赶忙抬首,露出磕出血的额头。 这里面还有小公主的事? 这时吴雀开口,一脸认真地解释,“此事说来话长,起初是顾长樱买了姜家的乌云踏雪,有心把脏水泼给姜家,咱们小公主率先察觉不对,才把事情理清楚,及时告知了国师大人。” “正因如此,咱国师才能立派出黑甲军,带了诸位大人回来,也省得你们受骗更深。”吴雀意味深长道。 朝官们都惊讶得不轻。 公主才不过五岁,竟能早早发现猫腻,而他们这些大人却浑然不觉他们这些糊涂蛋,简直白活了这几十年,这么多个脑袋加在一起,都不如公主的一个脚趾豆。 与此同时,他们心里也迸发出强烈的感激! 要不是糯宝公主发现得早,他们弄不好,还真要被罂粟膏子吃垮了身子。 这辈子可就全完了! 于是等回去后,张瑄等人都拼命挑选重礼,小公主可是相当救了他们的性命,必得登门重谢才是啊! 第617章 真是当众吃大瓜 第617章真是当众吃大瓜 而另一边,顾长樱还在府里洋洋得意,全然不知已经激起了一片杀心。 穆亦寒其实压根没有派人,来查她的府邸。 相反,他还有意捂死此事,就是要让顾长樱继续膨胀! 正所谓欲想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秋后的蚂蚱尽管蹦跶,反正只剩一口气了,眼下跳得越欢,死得也会越快。 只是这时候,还有另一要紧事。 就是除了张瑄等人外,还有一些今日未去顾长樱府上,但却已食用过点心之人,还被蒙在鼓里呢。穆亦寒已从张瑄夫人那里,得了一连串的名单。 这便派人去了这些人的府上,将家中官员,以及用过点心的女眷,全部带到勤政殿,得即刻断了这罂粟之毒才好。 这些人来时匆忙,有的只穿了衾衣,还蓬着头发,进殿时都一脸茫然。 而裴小少夫人和另外三个妇人,更是碰巧又犯瘾了。 几个女子刚被黑甲军放开,就瞪凸了眼睛,对着身上挠来挠去,最后更是瘫在地上不停打滚,像极了尥蹶子的驴。 “为什么把我们带到这里,我受不住了,我要回家,要吃秘制点心!” “不行,快给我把点心拿来,再不给我就要难受死了啊!” 堂堂官家夫人,平日里穷尽体面,眼下却竟失态如此。 裴老他们都睁大双眼,简直惊得不行,不知她们这是怎了。 穆亦寒却是早就知道,不过也故意不阻止,就让她们当众丢脸。 也好让人们亲眼看看,服用罂粟的危害到底有多大。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裴小少夫人脖子爬满青筋,哀嚎几声,汗如雨下晕厥过去后。 穆亦寒才终于出声,命太医把点心拿来,指出里面的黑褐色膏子。 “诸位兴许还不知,你们家中女眷,早被这掺了膏子的糕点,祸害得成瘾至深了。”穆亦寒不悦地摇摇头。 裴老等人又惊又怕,险些说不出话。 “怎、怎会出这种事?”他们哆嗦半天,才惊厥发问。黑甲军这时拿着盆冷水,泼醒了裴小少夫人,摁住她喝道,“各位大人莫急,就让这妇人自己来说,她到底是怎么误入歧途的!” 裴小少夫人头发散了,脸也湿了。 却压根不知,他们所谓的误入歧途,到底是指何事。 她瘾劲还没退散,看了一圈殿内,最后又把目光落在裴老身上,竟还以为穆亦寒要查问的,是前些天传得沸沸扬扬的“扒灰”一事。 扒灰说得隐晦,其实指的就是公公和儿媳有染,这种不伦之事。 南纪不重视文德,一般官员即便私行有亏,但也少有被抓来问话的。 裴小少夫人心智早迷失了,于是她崩溃地扯着头发,“你们把臣妇带来,竟就为了问我和公爹的房中之事?我们二人虽然有染,但也犯不着拿我来问话,全是他引诱在先啊!”“他把我夫君弄到外省为官,一年也回不来一次。”裴小少夫人委屈爆发,语气也狂躁起来,“内院除了公爹之外,就连养只兔子都是母的,我要不委身于他,这日子还要怎么过下去!” 裴老老脸瞬间一白,“你、你!谁让你说这个了?” 殿内其他人却恨不得把耳朵竖起来,生怕漏了一个字,知道要听大八卦了。 裴小少夫人急着吃点心,这时满眼红血丝,又爬起来大喊,“就算朝廷要查公爹私德败坏,也不该只拿我一个,我二嫂三嫂也和公爹好过!尤其是我那三嫂,前两天才刚生完一子,公爹昨夜就去她屋里过了夜!” 听了这话,众人更是一脸玩味和兴奋,纷纷看向裴老。 想不到,裴尚书都快七十岁的人,竟还如此老当益壮。连刚生产完的儿媳,都不放过,也不怕弄出人命啊 穆亦寒合上双眸,无语地咬了咬后槽牙。 谁问她这个了! 这时候,小糯宝刚好回了宫,听见热闹,正要朝大殿跑来。 春梅和吴雀赶忙冲过来,捂住小胖丫粉嘟嘟的耳朵,生怕她听了这不堪入耳的事。 小糯宝哎呦一声,看着殿内众人兴奋的神情,就知有瓜可吃。 她急得直扭来扭去,想要进去一块吃瓜,可惜却被春梅强行抱走,吴雀还故意哼曲儿,就是不让小家伙听到分毫。 穆亦寒暗暗伸手,给这对“左右护法”,在心底点了个赞。 裴小少夫人这时还在碎碎念,“对了,还有我公爹的表侄女,就是李翰林的女儿李清萍,她上个月来我们府上养病,也在公爹书房留个夜,第二天走路时腿都合不拢” “够了!”裴老脸红到暴出青筋,终于受不了羞臊,冲上去掐住她脖子。 “你脑子被猪油糊住了?让你交代罂粟膏的事,你在这儿胡说八道些什么东西!”裴老简直想掐死她。 裴小少夫人被勒得直翻白眼,脸上很快涨紫。 等太监们上前扯开二人后,她趴在地上猛烈咳嗽,然后又要死要活地拍着胸口,这才慢慢清醒过来。 “我我方才都说了些什么”她声音可怜地颤了起来。 “还有罂粟?等等,你们说什么罂粟,这我也不知道啊?”裴小少夫人恢复理智后,害臊地垂下头。这时有人赶紧提醒,“就是问你那点心的事,那里面夹着膏子,所以吃了才上瘾,你可还给过其他人食用?” 裴小少夫人猛然震惊,双眸失神大喊,“不,不,怎么会这样!我吃的就是寻常点心啊,而且我我还分给两个嫂子也吃了,连金宝也吃过” 她声音越来越小,带着深深的恐惧,显然知道坏事了。 什么? 裴老刚还臊红的老脸,猛然间惨白一片。 他一把揪住儿媳妇的衣领,颤声质问道,“你说什么?你还给金宝吃了!你这蠢货,是想害死我裴家的金疙瘩啊!” 说罢,裴老终于要气疯了,拳头如暴雨梨花般,就朝裴小少夫人面门上砸去。 众人急忙扑过去阻拦,但裴小少夫人已被打得满脸是血,鼻梁也生生凹进去了。 她蜷缩在地上,哭得浑身直抽搐。 裴老也仿佛脱力般,扑通一声摔坐在地,浑浊的双眼涌满了泪。 “金宝,我的乖孙啊,你可怎么办。” “造孽,当真是造孽啊,兴许这就是老天爷的报应吧!”他突然放声大哭。 大殿之内,众人都沉默住了,心里五味杂陈。 想不到,罂粟之害,竟还能祸害到无辜孩子身上。 他们也是有儿女的人,实在难以想象,要是发生在自己身上,该有多么崩溃。 失态的女人、丢尽老脸的尚书、还有染了瘾的无辜稚子 一时间,罂粟的危害性,也在这一刻被实实在在具象化,仿佛恐怖的深渊巨口,让他们可是不敢有丝毫碰触。 这时候,穆亦寒也从高座上起身,走到众人面前。 “你等都是遭受诱骗的人家,此次叫你们前来,也并非定罪,而是要让你们的家人,尽快戒了此瘾,切勿越陷越深。” “毒物之害,吸食越久,就越会深入骨血,更别说,你们都是有子嗣的,一旦要让孩童们不慎沾染,到时候就算后悔也是无用。”穆亦寒沉声道。 这几家听了都拼命点头。 他们一齐跪在地上,谢着国师饶恕,更在心里暗暗发誓,回去定要让家里人戒了这个。 哪怕是绑住她们的手脚,逼她们不能出屋,实在不行甚至让她们自尽,也绝不能再让毒物,出现在自己的府上!而这个时候,小胖丫也可算摆脱了春梅他们,迈着小步子急忙忙进来。 “等一下,本公主有话要说。” 她喘了两口粗气,小脸红扑扑道,“罂粟瘾虽然难戒,但只要沾染不深,多用些法子,还是可以戒下来的。” “本公主认识一位大夫,他曾经行走塞外,见过无数染瘾之人,所以创有一套针法,就是专门在瘾头发作时,可以帮人缓解的。”小糯宝脆声道。 穆亦寒弯起眸子。 难怪,小家伙忽然消失了半天,原来是去庄子上,找吴大夫帮忙了。 而这时,殿内众人仿佛看到希望,都急忙跪倒在小胖丫的脚边。 “公主,还求介绍那位神医啊!” “求公主垂怜!” 第618章 差点以为又闯祸 第618章差点以为又闯祸 裴老更是仿佛见了救星,连滚带爬地就扑过来,一头花白的发丝都颤个不停。 “公主,老臣不是个好东西,但金宝他还是个孩子啊,求公主救救他吧!” 小糯宝脑瓜一歪,小胖手跟着挠挠后脑勺。 “你怎么就不是好东西了,先说来听听看”她好像嗅到了八卦的味儿 裴老刚要张嘴,穆亦寒就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又把他的大嘴,啪的一下捂上了。 他的小棉袄还小。 可听不得老色鬼的腌臜脏事。 “好了。”他抱起小糯宝,糊弄道,“既然你找了吴大夫帮忙,那就把裴小少夫人带去庄子,让吴大夫拿她多做试验,试好了就让各家再有人犯瘾,都可以送去庄上。” 小糯宝小嘴撅得老高,都能挂油瓶了,爹爹好像有事不给她听? 不过眼下救人要紧,她还是赶紧应声,“好啦,知道,顺便把裴金宝也一起送去吧,我怕他年纪小受不住,已经求了吴爷爷帮忙日夜看着他了。” 这话一出,裴老眼泪狂涌而出,直接跪下不停磕头。 其他人也有了盼头,索性赶紧回家收拾行囊,把不慎染上瘾的,都送到了小柳庄上。 不过此事,还得低调行事。 不然一旦传开,让百姓们知晓,那他们这些名门可就太丢脸了。 小胖丫也跟着忙活了一天,等到傍晚回到家时,晚饭没吃就倒头呼呼大睡。 看着四仰八叉的小家伙,冯氏还觉奇怪,“这孩子,今日不是去裴府赴宴吗,怎么出去了一天,累成这样了。” “老二媳妇儿,待会儿你蒸一碗肉沫蛋羹出来吧,就放她床榻边的小柜子上,娘怕她半夜会醒,要是饿了还能当夜宵。”冯氏细心道。 不过更让她惊讶的事,其实还在后头呢。 过了一夜后,第二天清早,姜府大门一开,就见八、九个抱着满怀重礼之人,都红着眼圈,站在风里等候多时。 姜丰年叼着土豆饼,跟着小厮出去看时,直接就给吓了一跳,土豆饼都吐了出来。 什么礼部尚书裴大人! 太常寺卿张大人! 这会儿竟都亲自带着金银首饰,一见到他就急急忙忙往上扑,还不停招呼着跟随的下人,快把谢礼往院里搬。 “姜大爷,这是我家特地送予公主的,东珠一盒、软烟罗屏风四扇、金镶玉白菜簪子一对” “还有我家!汝窑花瓶一对、翡翠麻花镯两只、掐丝珐琅紫玛瑙璎珞一只、金锭子一箱还望公主不要嫌弃。” 看着谢礼流水似的,不停往院子里搬。 姜家人不知昨日发生何事,都震惊极了。 丰苗更是连衾裤都没换,就急急忙忙跑回来看,冻得两腿还直哆嗦。 冯氏吓得还以为闺女是昨日赴宴,又泄露了天机,才引来这些人马蜂窝似的,跑回来道谢不停。 她回到屋后,就把小胖丫从床榻上揪起来,气得直问道,“说吧,昨天你是不是去闯啥祸了,不然人家凭啥给咱送东西。”小糯宝迷迷瞪瞪睁眼,眼看娘的大巴掌悬在屁股蛋上,赶紧躲回被窝里。 等问明白发生了何事后,她才咯咯笑出牙花子。 她知道娘是刀子嘴豆腐心,大巴掌不会真打下来,不过还是仔仔细细,把罂粟之害一事说了出来。 冯氏听罢心脏砰砰直跳。 竟然还有这丧心病狂之事? “昨天回来的太晚了,我才没来得及和娘说,不过吴爷爷懂得施针,想来那些人也不会太遭罪。”小胖丫笑眯眯道。 冯氏缓过来后,又摸着胸口欣慰,“原来咱糯宝是去做大事了,也还好你敏锐,及时发现了,不然连不连累了咱家还是次要,可一旦那么多人都遭殃,尤其是还有孩子,那可就太恶劣了。”她心底良善。 知道闺女是去救人,就比什么都强。 小胖丫也笑嘻嘻搂住她脖子,“糯宝就知道,娘最善良了,所以善良的娘啊,可不可以去给我蒸个蛋羹,糯宝饿啦,就想吃这个。” “已经给你蒸上锅了,还是带肉沫的,娘就猜到你能想吃。”冯氏捏捏胖丫鼻尖。 娘俩默契地笑成一团,互相搂住彼此,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 这时,穆亦寒才刚迈入姜府,见到此情此景,嘴角也忍不住扬起弧度。 不过一想到还未告诉闺女的远行,他心里又生出不舍。 自从相认之后,他们父女还从未分开过 第619章 富并非就能长良心 第619章富并非就能长良心 要不是此行非去不可,穆亦寒又哪里舍得,离开软乎乎的小棉袄。 一想到接下来好些日子,自己都看不见闺女,更不能搂着她入睡,他心里就是一阵叹息。 不过这时,有个人却比穆亦寒更为伤感。 阿黎跟在后面,抱着翠翠刚晒好的地瓜干,跟个委屈小媳妇似的嘟哝。 “也不知道这一趟南下,咱要多久能归,两个月?三个月?” “翠翠可是才来京城啊,对好多地儿都不熟,不好让她等太久。”阿黎低头叹气。 这才刚找到媳妇儿,就得分别一阵子,小伙子当然难受。穆亦寒却受够这酸臭味,斜了他一眼道,“要是不想跟随本座去南省,也可。” “你去一趟净身司,把自己阉干净了,和吴雀一样做了太监,本座也就不带你随侍了。”他嘴毒哼了声。 阿黎顿觉腿间一凉,赶忙摆手,“不用不用,别说是跟您去南省,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属下都乐意!” 穆亦寒这才收回斜眼。 这就大手一伸抢走他地瓜干,进屋去找小闺女了。 阿黎嘴角一苦。 地瓜干,他媳妇儿给做的啊! 这时,小糯宝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忙一骨碌翻下地,光着白嘟嘟的脚丫子,就跑出去迎人啦。 “爹爹,是爹爹来了吗?”小胖丫奶声奶气的,眸子亮得不行。 穆亦寒眉心舒展,顺势抱起小家伙,又把地瓜干放她肚肚上,“早上还没吃吧,爹爹给你这个,先垫吧一下。” 小胖丫抓起来一瞅,就认出是翠翠姐的手艺,知道定是爹爹“打劫”来的。 她扒拉了下眼皮,对着身后的阿黎扮了个鬼脸,不过最后,还是没舍得让他伤心,又把地瓜干还了回去。 “糯宝不吃这个,要留着肚肚吃肉沫蛋羹呢” “对啦爹爹,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平日这个时辰,不是还在上早朝吗?”小家伙歪着小脑瓜问。 穆亦寒把她抱到榻边,帮她换下亵衣亵裤,温声回道,“昨日出了那么大事,不少官员家中正焦头烂额,所以早朝只开了半刻钟,爹爹就让他们回去,反正他们也无心议政。” 小糯宝想想也是。 小脑袋跟着点了点。 估计这会子,昨日涉事的官员人家,都忙得不可开交。 早些回去处理家事,倒也不错。 因着众人送谢礼之事,姜家的早饭也迟了些,直到这会儿才摆上桌。 冯氏看闺女换完衣裳了,就进来道,“不知国师在宫里用没用膳,要不过来一起坐下,多少再用一些?” 穆亦寒欣然点头,不放过每个蹭饭机会,便抱着怀里的小肉墩墩,坐到了饭桌旁。 桌上热气腾腾,每人面前都摆了一大碗的鸡丝汤面。 滑溜溜的细面条,配上鲜到掉眉毛的老汤,最中间再点缀一小把葱花,闻着就要把人香迷糊了。 小胖丫抱起比脸大的面碗,小嘴一撅,吸溜两口热汤,然后又宠幸起肉沫蛋羹,左手夹面条,右手挖蛋羹,吃得很是尽兴。 全家也都吃得欢快,都腾不出嘴来说话,直到早饭快要用完,才唠起了一些闲事儿。 昨日之事虽然隐秘,但是阿黎倒是没背着萧兰衣,早先就跟他说过了。 萧兰衣放下碗后,拿手帕揩了揩嘴,忍不住和丰泽嘀咕。 “听说,昨天在勤政殿,裴家那小儿媳妇,可是把家里的腌臜事都抖落出来了。” “难怪裴老的几个儿子,一到成年后,就被裴老弄去边疆驻守!起初朝臣们都夸赞他懂大义,想不到他竟是拿儿子沽名,背地里又能方便和儿媳偷腥,当真是个老滑头。”萧兰衣鄙夷得直撇嘴。 姜丰泽也震惊,“传言说裴尚书的孙子们,除了裴金宝是真孙外,其余几个都是由他所出,看来也是真的了?” “还有李翰林的闺女,今年年方十八,不过是借裴府汤泉养个病,竟也被裴尚书伸了魔爪,整个裴府啊,也就门口的两个石狮子是干净的了。”萧兰衣嫌弃得小嘴叭叭。 大伙都听得睁大了眼睛。 什么,儿子变孙子,这京中的名门里,竟还有这种稀罕事儿? 小糯宝也听得一时忘了吃饭,眼巴巴瞅着萧兰衣,只盼着他再多讲些八卦。 这时,孙春雪摸着胸口道,“天爷啊,那些个当大官的,咋说也是体面人,背后怎么是这么个德行。” 姜丰虎夹起鸡蛋饼,塞了个满嘴道,“不然呢大嫂,那些名门大户人家,和寻常老百姓相比,本就没有高贵到哪去,是咱平时太高看他们了。” “他们和普通人唯一的区别,就是府邸够大,建起一片高墙,就能隔得住家里的脏事,要是换作村里农户,公公敢和儿媳妇扒灰,不出半年,早就传得抬不起头做人了。”姜丰虎摇头道。 这话说得对极,冯氏也不由得点头。 所谓名门富户,其实从来就不比穷人高贵什么。 建起高高的府宅,除了为了享受之外,也无非就是大门一关,尽可藏污纳垢罢了。 “都说穷生恶计富长良心,可要我看,一点都不是这样,这不过是天下有钱人编出来的,为了粉饰他们自己罢了。”姜丰年这时深深感慨。 姜家人都跟着扁嘴。 自打入京后,高门大户的腌臜事见过太多,有些人家,还不如大柳村的茅坑干净。 不过好在,那裴府和自家走得不近,平时少有来往,这种事听过也就罢了,碍不着他们什么。 很快,一顿饭就要用完。 姜丰年起身和国师行了个礼,就要出门去慈幼局了。 丰景看着时辰不早,也撒丫子回屋拿书袋,生怕去国子监要迟到了。 丰苗虽是个闲人,但也非要拿上算盘追上俩哥哥,要一同乘坐马车,去百货大铺看看生意。 很快,等屋子里清净些了,穆亦寒才拿起帕子擦擦嘴,说了件要紧事。 “过几日,本座要去民间私访,体察一番民情,到处走走。”他看了看还在低头舔肉沫的闺女,又看向冯氏道,“所以一时怕是照顾不到糯宝,这孩子就全麻烦你们了。”这话一出,小糯宝急忙抬头,“爹爹要出远门了吗,是要去多久?” 冯氏也有些惊讶,“国师何时动身啊,怎么这么突然?” 穆亦寒不便透露太多,只道,“快的话,两个月就能归京,三四日后便动身。” 小糯宝只当真是出去访察,便亮了眼睛道,“爹爹体察民情,那是不是要去很多个地方啊?南纪大好河山,糯宝也想出去看看,带上我一起叭!” 不过穆亦寒却是果断摇头。 “不可,你年岁还小,一路颠簸,身子吃不消,就乖乖在家待着。” 小糯宝一听不乐意了,小嘴都快撅出二里地,“爹爹怎么可以这样,你要是不带糯宝,那糯宝可要生气了,不想理你了!” 瞧着她白嘟嘟的小脸,当真有点气红了,穆亦寒一时有些着急,不过想想后还是狠下心,没有松口的意思。 第620章 竟然秘密起兵 第620章竟然秘密起兵 小糯宝哪能这般罢休。 于是小家伙使出十八般武艺,一会儿握紧小拳头,对着爹爹嗷呜挥舞。 一会儿又揉红了眼,可怜巴巴地抓着爹爹袖子,晃来晃去。 可是穆亦寒早已铁了心,索性直接闭上双眼,不去看这上蹿下跳的小胖丫,生怕自己一时心软。 眼看爹爹“威武不能屈”,小糯宝也有些泄气,垂着肥嘟嘟的小脸蛋儿,失落下了饭桌,跑回屋里气鼓鼓去了。 等她走后,穆亦寒也有些无奈,“阿黎,待会儿回宫到库房里。挑两个大金疙瘩给胖丫头送来,但愿能哄一哄她。” 说罢,他又看向姜丰泽,神色严肃起来,“你同本座到书房来一趟,有话要交代给你。” 姜丰泽也隐约察觉到什么,用力点头,这就立马跟上。 倘若国师当真只是想去民间走走,那带上妹妹倒也无妨,所以只怕没那么简单。 果然,进了书房后,姜丰泽刚一把门关上,就见穆亦寒摸了摸怀里,然后掏出一封密报,丢在了桌上。 “这是”姜丰泽上前拿起,看到上面印着探子的密印。 穆亦寒坐在紫檀太师椅上,沉声道,“本座早年就在南省安插了几个眼线,这是他们半月前送来的,你自己看吧。” 姜丰泽解开封绳,抽出里面的书信后,才看了几行,就不由瞪大了双眼。“他们怎能如此大胆!竟背着朝廷招募私军?而且还已经有近十万人马了!”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忍不住喊出声来。 穆亦寒眸色漆黑如夜,“十万,还只是咱们查到的而已,只怕在咱们没有探知到的地方,他们的力量还要更加强大!” 所谓的“他们”,指的就是南省旧贵。 如今,他们已经秘密起兵,剑刃所指之向,当然就是朝廷! 姜丰泽虽知南省,一直就有和朝廷并非同一条心的势力,但里面的水到底有多深,他却所知不多。 毕竟,自从他领兵以来,摆在明面的敌人,都只是萧金山和瓦剌等人。 穆亦寒看出他的疑惑,“你进京晚,有些事难免不清楚。南省那些旧贵们表面上虽极少生事,但真正会咬人的狗,往往叫声也不显。”“他们只是藏得太深。”穆亦寒语气沉下,“但若有一日他们探出头来,那便是要出杀招之时了!” 南省势力盘根错节,其中最为得势的,就是四大家族之首的顾家。 而说起他们的反心,就不得不提起三百年前,慕容王朝的开辟者慕容槐丹,是怎么拿下皇位的。 “当年,慕容槐丹身为皇家赘婿,之所以能成功篡位,全靠顾家和几个大家族的支持。” “可他皇权渐稳后,又开始忌惮几大家族的势力,于是便故意下令,让他们负责修建皇陵,后又以皇陵风水有疑这种莫须有的罪名,处死了顾家等几个家族的全部男丁。” 穆亦寒垂下眸,缓缓说道,“据说,当时拉去菜市口的,至少有两百号人,行完刑后,血腥味三天都散不去。”姜丰泽心中一惊,“这岂不就是卸磨杀驴?而且杀的,未免也太狠了些!” 穆亦寒合上双眸,“事关皇权,谁人不狠。” 而在此之后,顾家剩余的血脉不敢留在京城,便搬去了南省过活。 慕容槐丹只当一切尘埃落定。 却不知道,顾氏一族自打离京之日,就从未忘记过这份恨意。 所以顾家在南省多年,积蓄力量,只盼着有朝一日,可以把慕容皇室推倒,踩着他们的尸身踏上皇位。 而十多年前,把顾长樱嫁给慕容老儿做皇后,也是为此做最后的准备。 只可惜,计划不如变化快。 未等顾氏一族起兵反叛,慕容老儿就已身死,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穆亦寒掌权,当然不肯甘心。 姜丰泽听到最后,越发心惊肉跳。 这么说,早在三百年前,这个家族就开始谋划复仇篡位,这心思未免也太深了! “如今,南省是最为富庶之地,顾氏一族也早就掌控了那边的官府、以及数不清的财富,随时都会带兵入京。” “所以本座便想来一出调虎离山,让他们以为京城虚空,可以趁虚而入,实则只要他们被引出洞,本座就会抄了他们南省老巢,永绝后患!”穆亦寒揉着眉心,眸光沉静如水。 姜丰泽恍然大悟。 难怪国师不肯带上妹妹,原来此行危险重重,还当真是天下父母心啊。 “那您需要臣做什么?”姜丰泽神色凝重,身姿也不由挺拔起来。 穆亦寒抿起唇角,冷声道,“本座去南省断他们后路,而你,则留在京中,为本座守好京城。” “若是他们带兵入京,当真发动谋反,那么一切便交给你了,本座相信你可以。”他抬头盯紧丰泽。 姜丰泽瞳孔微微发颤,拳头也随之握紧。 停顿片刻,他用力吸了一口气,跪地抱拳道,“国师大人尽可放心,只要有臣在的一日,这京中就绝不会乱!” 就在这时,远天边轰隆一声,飘来了阴沉沉的乌云。 穆亦寒和姜丰泽同时看向窗外,二人皆一脸严肃。 想必用不了多久,这偌大的京城,也会彻底变天吧 第621章 是想送老娘去投胎吗 第621章是想送老娘去投胎吗 收拾好心情,穆亦寒也该回宫,去做最后的准备了。 离开前,他又看了眼闺女,小胖丫已经睡熟,他便忍不住伸手,在她的胖脸上戳了两个小肉坑。 “等爹爹回来。”穆亦寒垂下眸,满眼温柔。 “到时候安定了南省,南纪再无祸端,爹爹就带你去看遍大好河山,吃尽各地佳肴,你说好不好?” 小胖丫骑在枕头上,仰着脖颈打着呼噜,许是在梦里听到了爹爹的话,她小嘴吧唧了两下,哈喇子也跟着拉出一道银丝。穆亦寒抓来春哥儿的袖子,给闺女贴心揩净,然后就在春哥儿懵逼的目光中,离开了姜家。 等到小糯宝睡醒来时,挨个屋找了一圈,却发现爹爹已经不在了。 她失落地垂着小脸,坐在廊下的长凳上,晃了晃小短腿。 看样子,是当真不打算带她呢。 “爹爹好坏糯宝要和他绝交一天啊不,半天!”小胖丫自言自语地哼哼着。 不过这时,阿黎就带了一匣的金疙瘩,过来哄孩子了。 冯氏打开一看,只见里面躺着两块金疙瘩,每个都有拳头那么大,闪得人眼睛都要瞎。 “糯宝快来,看国师给你送什么了?”阿黎大声招呼。 胖丫头跑来一瞅,顿时就嗷呜一声,抓着金疙瘩不撒手了。至于那半天的绝交,她也早给抛到了脑后。 “嘻嘻,爹爹还是疼我哒,这金子好压手”小糯宝笑得眼睛快挤没了。 冯氏杵在门口笑,“你们瞧瞧看,还真是小孩儿的脸,四月的天,说变就变,刚才还耷拉着嘴呢。” 正好这时,姜丰泽和萧兰衣也从庄子上回来。 众人笑了几声,小糯宝就抓着她萧哥哥,还有二嫂,一起商量着把金疙瘩拿去首饰铺子,打个什么样式的首饰才好。 小糯宝亮着眼睛琢磨,“我要拿它做一对金珠珠手串,还要给娘打个大金镯子,要是剩的够多,给大嫂和二嫂也各做一只。” 虽然稀罕金子,但是胖丫头可不小气,有东西总是全家分着。 冯氏却舍不得地摆手,“什么金镯子银镯子的,娘的首饰可不缺,再说一把年纪了,也没什么好打扮的,你全给你自己做就得了。” 萧兰衣赶忙摇头劝,“非也,非也!女子就该多做些衣衫、首饰,悦人先悦己,这和年岁可不相干。” 姜丰泽也抱住冯氏,“是啊娘,再说就凭您的气质,一打扮起来,那满京城的贵夫人们,都得被您比下去,多几样首饰算什么。” 冯氏被夸得脸通红,只好摆手求饶,“快拉倒吧你俩,这两天该不是蜂蜜吃多了吧,嘴巴甜成这样,快别拿我打趣了。” 李七巧她们都不由笑出声。 最后,还是小糯宝跑过去搂住娘脖子,撒娇地蹭了蹭,“才不是嘴甜,我娘就是全京最美、最好的娘!谁来都比不过,糯宝亲自盖章认证过!” 冯氏被哄得眉开眼笑,抱起闺女就亲了两口。 同样都是夸得肉麻,可这话从小胖丫嘴里出来,就是那么的得劲自然,可比儿子们说还要哄人得多! 这时,娘俩腻歪够了,冯氏想到庄子那边,便抱着闺女进屋,又回头看向丰泽。 “对了老三,你方才去小柳庄看过了?大伙都适应得咋样,还有房子盖得如何了?” 眼下正是农忙之时,加上那边还需加盖几间房屋,所以都是紧忙活。 好在,北贺县的百姓们投入得倒快。 更没因为自身有残疾,就偷懒耍滑,反而干得格外卖力。 姜丰泽放心不下他们,时不时就过去看几眼。 今日上午去时,就见他们只利用午饭间隙盖房,余下时候都去地里忙活,生怕耽误了春种。可见这些人都是踏实过日子的,因为正儿八经的农人,宁肯怠慢了自己,也绝不会怠慢庄稼。 “娘,他们都挺下力的,已经有两间房子地基打好了。” “听村长叔说,昨晚他们又是干到了天黑,而且有几个汉子还主动帮顾寡妇劈柴。她们就闷不声地干,劈完就把柴放到门口,嘴上也不邀功。”姜丰泽进屋后,不住地点头。 别说是旁人了,就连村长和他们相处这好几天,都对这些百姓的人品,是相当满意。 村长和老李头年纪大了,什么事情没有经过,眼睛跟老鹰一样准。 冯氏放心地点了头,“身子健不健全不要紧,只要品行是好的,这样的人,就值得咱家真心对待。” 李七巧也进屋应道,“是啊娘,连村长叔都看中了这些人,想必肯定是错不了,咱家庄子上以后就能省心了。” 冯氏连连颔首。 其实有一件事,一直悬在她心上,眼下确定庄上的这些都是好根苗,她才终于能提此事。 冯氏这就起身,到卧房取出一个匣子,翻出里面的地契来。 “老三,娘还有个事要和你商量。” 坐下后,她把地契展开来,“这些北贺县百姓,虽说是来咱家庄上种地,不过要是当真让他们一直做佃户,未免也太委屈了他们。” 姜丰泽神色一怔。 其实他也有这般想法 毕竟,他把北贺县人带回京时,允诺的是好生安顿。 让他们在姜家佃地务农,姜家肯定不会苛待,又算是有了靠山,不失为一种好去处。 但佃户二字说起来,终究是不好听。 何况农户靠地吃饭,又有谁想一辈子租地来种,没什么比有块自己的地,更加踏实了啊。 不然的话,一直只当佃户,总给人一种漂浮不定的感觉,心里也不打准。 再加上,这些人都是命苦。 如果让他们到京城,只做最底层的佃户,姜丰泽也很不落忍,总觉得像是亏欠了他们什么。 姜丰泽预感到娘要说什么,微微张大嘴巴,“娘,那您是想” 冯氏早就琢磨过了,“娘想的是,把小柳庄上的地,重新分配一下。” “庄上的田亩数,一共是一千二百多亩,把它们一分为二,取其中六百亩做庄上的公田,余下的那些,就按人头分给北贺县的百姓吧。”冯氏一脸大气。“公田收成归咱家,就由大伙一起出力,平日里照料好了,只要正常耕种,咱家不会挑刺儿。” “至于分给他们的田亩,就让他们随便种,每年秋收的粮食也全归他们,咱家一分不要,算是把地给他们了。” “归他们的地咱不单独起地契,但是可以给立个字据,这份地不许买卖,谁若不想要了只能归还给咱家,但可以给他们世代耕种,就算将来人不在了,也可以传给子孙后代。”冯氏语气认真地道。 虽不可买卖,但能有个字据,而且儿女后代也可以继承? 这和他们自己的地,也没什么区别了啊! 关键是,还不用花一分钱,只要帮东家把公田种了就行? 这对于任何人来说,都肯定是天大的好事儿啊。 而对于刚落脚的北贺县人来说,更是能让他们扎根京城,有归属感的一大鼓励! 姜丰泽惊讶到蹭地起身,“娘,您当真舍得?那可是足足六百亩啊!” 冯氏风轻云淡地笑了,“有啥舍不舍得的,六百亩地出的粮食,还不够咱家小九重天一日挣的流水。” “但这些对于北贺县的难民,却是能让他们一辈子有依靠的保障,咱家只要从手指缝里露一点,就能让人家好好活,这是积德行善的好事,人不能钻钱眼里。”冯氏合上地契道。 姜丰泽可是激动坏了。 他何尝不想分些地给他们,只是家里庄子不归他管,他不敢做主罢了。 眼下娘竟肯主动提出,姜丰泽感动得稀里哗啦,来了个飞扑,就整个人紧紧抱住了冯氏!“呜呜娘,您真是太好了,世上怎么有您这么好的人啊,儿子真是太幸福了,下辈子就算投了胎,我也照样还给您当儿子!” 冯氏只觉脖子一紧,快被这憨憨给勒没气儿了。 “可快拉倒吧你,赶紧给老娘松开,不然我看你是想送我去投胎!”她好气又好笑,挣开了儿子的铁臂 小糯宝坐在萧兰衣怀里,俩人也才刚被感动到,这就又被逗破功了,笑得肚子都快滚筋。 “哈哈,快看三哥这个憨憨!” 第622章 当真是个福窝 第622章当真是个福窝 等笑闹过后,姜丰泽便等不及,要把这等好事告诉庄子上了。 他亲了下冯氏脸颊,这就赶紧骑马出府,半路又去萧家借了个会写文书的账房,便朝着小柳庄去了。 这会子刚过晌午,北贺县的大伙正忙着盖房。 扛石块的、搅和泥浆的,都累得气喘吁吁。 不过累的只是身上,心里却是一点都不觉受累。 盖房屋所用之物,都是姜家给出的银子,哪怕他们都得了朝廷的救济银,姜家也仍没和他们要过一分。他们还有啥不知足的。 而就在这时,姜丰泽的马蹄声传进庄里,随之而来的,还有更大的喜事! 大文和小武一看丰泽来了,两个人都顶着一头热汗,急急忙忙跑过来。 “见过伯爷。” “您怎么又来了,可是还有什么事要嘱咐?”他俩现在一看到丰泽,眼睛就亮得像星星,充满了崇拜和敬服。 姜丰泽笑得脸快出褶,就让萧家账房把写好的文书,拿给大文和小武看。 “你们当中有没有识字的,把大伙都叫过来,挨个摁了手印,这字据就算成了。” 大文翻着一沓文书,见上面白纸黑字,似乎写着什么要紧事。 小武则兴冲冲的,把大家都喊来了,还把其中一个瘸腿少年给扯到了最前面。“他念过几年书!你快给咱们读一读,伯爷说的这字据,到底写的是什么呢?”小武一脸好奇。 识字的少年拿过来一看,眸底就露出惊色,随之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谢、谢伯爷恩赏!”他感动极了,但还是顾不上哭,忍着眼泪把上面字儿读出来了。 众人听完,神色都猛然一惊。 什么? 姜家竟要给他们分地? 这么好的庄子,以后他们不仅可以吃住,还可以彻底扎根了? 大文和小武瞪大了双眼,赶紧就招呼大伙,一起给姜丰泽跪了下来。 “多谢东家体恤,我们得了这地,一定会好好干!”大文激动得嘴唇都白了。“谢伯爷,咱们以后也是有地的人了。” “伯爷放心,我们不仅会干好自己的地,您家的公田,照样不会有半分怠慢。” “伯爷待咱恩重如山,谁要是敢怠慢,我小武肯定头一个不许!”小武拍着心口窝,情绪振奋的不得了。 众人高声谢过之后,一个个又抱在了一起,简直是要欣喜坏了。 暖风拂过刚种的春苗,又吹过每个人高兴的脸颊,看起来宛如一副田园画,美得是那么不真实。 姜丰泽心头也被高兴填满。 这世间最动人的,莫过于流露出的真情了。 这时,听到这边的欢呼声,村长和老李头也好奇地过来看。 得知是姜家施善之后,村长骄傲得满脸堆笑,“怎么样,我老头子没骗你们吧?嘿嘿早就告诉过你们了,来了姜家的地界,就算是掉到了福窝里喽。” “就是,好日子还在后头呢,你们就只管放心踏实地干吧。”老李头也乐得脸都红了。 很快,小柳庄众人,就更干劲十足地搬砖搭瓦了。 仿佛他们搭建的,不仅仅是房子,更是以后的幸福生活! 就在大伙挥汗如雨时,吴大夫也没闲着,他提溜着银针袋,死死守在一排厢房前面。 但凡里面传出叫唤声,他就赶紧箭冲进去,给犯瘾的人扎上两针! 没办法,自打得了小胖丫的宣传,那些染了膏瘾的各府女眷,全被一股脑送了过来。 与其说是送,更不如说是各府想甩了包袱。 毕竟这些女子们膏瘾发作,简直是没个人样儿,就算是再恩爱的枕边人,见了也觉嫌弃。眼下,她们正被捆住手脚,排排躺在炕上。 仿佛一只只待宰的老猪,没了尊严,干躺着等着扎针。 这些女眷们也觉得相当没脸,整日病恹恹的,脸色都蜡黄一片。 毕竟出了这丢人事,能不能戒瘾还难说,要是府里彻底抛弃她们,不打算把她们接回呢? 有几个妇人,干脆不吃不喝,眼睛一睁开就哗哗淌泪,带着整个屋子都郁郁极了。 吴大夫怕她们再琢磨出病来,更怕她们绝食而亡。 于是过了大半天,他索性想到个好招,把这些女子全给拽下了炕,撵到地里干活儿去! 别说,身上这么一动,心里还真是好受多了。 更关键的是,下地干活容易饿啊!平时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夫人们,哪有什么体力,等干完半日,她们都饿得两腿打晃,看到饭菜恨不得抢着吃,哪里还肯再绝食。 吴大夫见状不由笑哈哈,“对喽,就该这样,活着就该好好珍惜,能吃就是福!” 这天,阳光正好,小糯宝来到庄子上时,就见地里竟多了个好些个妇人,正在低头插秧呢! 第623章 医者也要医心啊 第623章医者也要医心啊 起初,小糯宝还当看错了。 可卷起手筒子放眼睛上,仔细一瞧,还真是些手脚健全的妇人们。 于是她欢快地跑过去,隔着老远就喊道,“村长爷爷,庄上来新人了吗?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啊?” 村长提着水桶起身,正累得吭哧哧,可一看到胖丫就又来劲了。 “哎呦喂,乖宝来啦!” 他脱下草帽招着手,“哈哈,你再仔细看看,哪里有啥新人,明明都是你送来的“病人”啊。” 妇人吸膏,说出口终究难听。所以各府送人时,为了脸面好看,只假说是送到乡下养病的。 村长他们也打着哈哈配合,绝口不提半个“膏”字,给这些人留足了面子。 这时闻声,地里的妇人们也赶忙抬头,脸红了下后,就朝这边弯身行礼了。 “臣、臣妇参见公主” “我等灰头土脸,让公主见笑了。” 小糯宝瞪大眼睛一瞧。 果然! 插秧的那个,不就是太常寺卿家张夫人吗? 浇水的那个,是工部侍郎家王夫人? 还有鼻青脸肿扛锄头的,正是裴家小少夫人啊! 小胖丫吃惊极了,忙拽着村长的袖子,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时,冯氏和李七巧刚下了马车,提着两袋子干粮,见状也一头雾水。 村长摸摸胡子大笑,“这事儿啊,说来话就长了,让老吴和你们解释吧。” 吴大夫端着一簸箕草药,走过来摆手道,“我也是没法子啊,这些个妇人脸皮薄,突然知道染了膏瘾,有的心里过不去,我怕她们会想不开。” “所以才让下地干点活,总好过在屋里胡思乱想。” “何况身上受了累后,才知她们原来的的生活,到底有多幸福,哪里还舍得去死。” “人嘛,谁没有遇到难处的时候,帮她们挺过这一阵,等以后再回头看,这段日子也就不算啥了。”吴大夫医者仁心,说得也很是通透。 小糯宝脑袋点如捣蒜。 软乎乎的小手也直鼓掌!对于各府女眷来说,让她们先拾起对生的希望,确实比什么都重要。 “吴爷爷这招想得好!别人治病是治身子,你这是连心也一块医了,这样下去,谁还分得清你和华佗啊。”小胖丫毫不吝啬地嘴甜道。 村长听不懂这大道理。 但有一点他却明白,就是地里有人帮忙干活了! 原本庄上的人手,身子就多有不便,春种的事是紧赶慢赶。 “眼下多了这些妇人,虽说有不少都是花架子,但一起搭把手,三个臭皮匠还能顶个诸葛亮呢,我这边也算是来帮手了。”村长敲了敲烟锅子笑。 不过他话音刚落,就听老李头哎呦两声,朝着地里跑过去了。 “那个不是草,别拔,是小秧苗,喂喂喂别拔!” 众人忙顺着他看去,就见不知是哪家夫人,分不清小苗和杂草,愣是把刚插的苗子薅下了一大把。 大伙忍不住噗嗤一声。 “看来还有帮倒忙的臭皮匠啊。”冯氏打趣道。 庄稼地的妇人们,见状愣了下,随之也被逗得抿嘴直乐了。 虽说是有些小插曲,不过整体的势头,还是朝着好的方向去。 各府的妇人们不知不觉,心结已经散了一些,干活的时候也不再垂着头,甚至还能和彼此说笑了。 而另外一头,北贺县的百姓们,也刚分到了自己的地,都干劲更足地劳作着。 冯氏带来了好多干粮,和李七巧一起说说笑笑,就要分给大家。 小糯宝眯起眼睛,瞧着忙碌又充实着的大伙,感受着阳光流淌在身上,觉得这一刻格外惬意。 不过没等她享受太久,俩只小胖腿就被抓了起来! 原来是丰景和丰苗一人一边,拿肩膀扛起她就满庄子跑,哥俩当了“人肉轿子”,来逗妹妹高兴。 小糯宝惊呼一声之后,小白牙就忍不住呲了出来,咯咯咯地开始出声了。 一连串宛若风铃般的笑声,很快传遍整个庄子,听得众人都跟着咧嘴。 发完干粮之后,冯氏重新打量了下庄子,看着辛勤劳作的大伙,心里更偏爱此地儿了。 她也很上心,问了村长各家春种的进度。 村长站在地头眺望道,“自打分完地后,大伙都先把公田种出来了,然后才去忙自己家的。” “加上这些夫人们帮忙,估摸再有个四五日,各家的私田啊,就也能齐活了。” 冯氏满意点头,不过她又发现,庄子里除了耕地外,还有些分散开的小块地,没有写在地契上,当然也就没有分。 不过这些也不能浪费,村长正想找冯氏商量。 “这几块地方,我琢磨着就不种庄稼了,就种些小葱、白菜茄子啥的,等到好了时,每天早上都摘下一篮子,派人给你家送过去。” “余下吃不完的,就让大伙拿去分了,这样也省得你家郑嬷嬷每日出去买菜,咱庄上自己也能吃个新鲜。”村长对庄子是当真上心,满眼都是憧憬。 冯氏当然欣然答应,“那敢情好,就随便种些什么吧,只要方便大伙吃就行。” 有钱人家的庄子,几乎都是这样。 一大清早就由管事摘下果蔬、弄来蛋奶,给主人家送过去,便也省了一天里的大半采买。 姜家这也算是赶了回时髦,以后可就更方便了。 北贺县来的众人也很高兴,东家这么和气,他们当真是掉福窝里了。 大文和小武放下扁担,兴冲冲地跑出来,手上还拿了白萝卜和一把小刀。 哥俩三两下翻花般,便削下一堆萝卜皮,然后两只刀雕好的小猪,就被送到了小糯宝手上,算是他们对东家的一点心意。 小胖丫笑嘻嘻接过,也丝毫不嫌这玩具简陋。 “给我做的吗,谢谢!”她捧在手心摸了摸,又拿去给大人们显摆,“娘,你们快看,我有小猪了,而且还是一对!” 老李头凑过来瞅了一眼,忽然笑哈哈道,“瞧瞧这小猪白生生的,脸还圆乎乎的,像不像个胖娃娃?像不像咱糯宝?” 小糯宝捏着小肚上的肉圈圈,理直气壮地道,“我今年五岁了,二嫂都说了,等再长大点就能抽条变瘦啦,等我瘦成一道闪电,李爷爷就算想再笑我胖,也没有机会啦” 这话一出,大伙全被萌得不成样子。 冯氏抱起了小胖丫,捏捏她鼻尖道,“看把你能说的,还瘦成闪电呢,你咋不说想上天呢?” “行了咱都进屋坐吧,不然待会儿一不留神,小心这丫头真窜天上了。”她笑着招了招手,就抱着闺女往屋里去。 第624章 离宫前的障眼法 第624章离宫前的障眼法 庄子上其乐融融。 宫里那边也是紧锣密鼓。 穆亦寒的南下之行,就定在两日之后。 所以这几天,他在宫里备了一堆锦盒,每个盒里都装着件小礼物,留作给闺女的惊喜。 “待本座离宫后,每隔三日,你便送一个去给小公主。” “送的时候,记得要拿软烟罗绑好花带,最好用粉色或是紫色,再插一两只鲜花,糯宝喜欢这些花哨的点缀。”穆亦寒摸着一只只小锦盒,对吴雀道。 虽然人不在闺女身边,但是爹爹的存在感,还是要刷一刷的。至于惊喜礼物,也备得十分丰富。 有做成花扇形的翡翠胸针,最外层掐了金丝,映在光下亮闪极了。 也有罕见的粉菩提手串,每只珠珠都粉嘟嘟的,上面还雕着福、禄二字,喜气又萌人。 除了这些,还有镶了孔雀石的望远筒、会变色的琉璃水杯,反正全是小孩子见了,会尖叫跺脚的小玩意儿。 吴雀几乎能脑补出,小公主打开锦盒时幸福的小样儿了。 他也屁颠屁颠地乐,巴不得能常去姜家看公主,应下吩咐后,便锦盒收进檀木箱子里。 这时,穆亦寒又抬抬手,给了吴雀一道旨意,让他送去给翰林院的李湖图。 如今,小糯宝也已经五岁了。 到了该正儿八经学东西的年岁了,所以穆亦寒想给她请个夫子,在家开堂授课。那李翰林学识甚广,且只在翰林院担个闲差,去给闺女做夫子,是个不错的人选。 只是小胖丫要是知道该正经念书了,肯定要在家直打滚了。 不过该来的总会来,躲是躲不过去的,穆亦寒虽然宠着闺女,但也不能溺爱无度。 翰林院那边得了旨意,李翰林当然赶紧应下。 安排完闺女的事后,穆亦寒便要为南下之行,做最后一步准备了。 他坐回了椅子上,眉心渐渐严肃,唤来了阿黎。 “去把张瑄等人叫来吧,到了该他们出力的时候了。” 阿黎神色一紧,知道国师怀的怎样心思,这便立刻秘密出宫,通知几位大人入夜来宫里听命。等到夜幕降临,张瑄一行便穿着黑衣,顺着从皇宫外的角门,悄悄入了龙轩宫。 大殿之上,烛光微晃,穆亦寒的身影也被拉得很长。 他们赶紧跪地叩首。 “臣等参见国师大人。” “您深夜传唤,定是有要紧的差事,臣等全凭您吩咐。” 张瑄他们也预感到什么,跪在殿内一脸凝重。 穆亦寒微微颔首,这便从身后的博古架上,取出一张路线图,让阿黎拿给他们传看。 “这是”张瑄打开之后,拿手绕着上面比划,嘀咕道,“这路线一路向北,标注之处多为府城,看着像是游玩之路,国师大人,不知这是做何用处。” 穆亦寒开口道,“两日之后,本座会去私访民间,这上面所画路线,便是一幅行程舆图。” “而本座要你们做的,就是不管用什么法子,都要把把此图透露给顾长樱。”穆亦寒声音如棋落盘,字字清楚。 众人一听不由震惊,焦急地摇着头。 “国师行踪岂能让那毒妇知晓?她背后还有南省旧族,一旦行刺该如何是好?” “是啊国师大人,这个万万不可,别说是我等了,不管是谁,都不能把此图交给她啊。”他们赶紧劝说。 不过这时,太常寺卿张瑄却反应过来,制止住了众人。 “你们先不要着急。” 他收好图,开口道,“国师大人的意思,只是让咱们把这路线图,交给顾长樱,但并非是把国师真正的行踪,透露给那妇人。” 其他人有的还没听懂。张瑄抬首道,“要是臣没猜错的话,国师大人此举,是想拿假的路线图迷惑顾长樱,而您真正的目的地,并非一路向北。” 穆亦寒揉了揉眉心,听他们聒噪了半天,才终于露出一点满意。 “没错,本座此行其实是要去南省,剿了顾氏一族的老巢。” “所以必得以此假图,来迷惑他们,才能够让那些人放松警惕,诱他们倾巢出动。”穆亦寒沉声道。 这话一出,殿内众人才恍然懂了,纷纷露出更大的惊色。 国师的意思是要去南省料理那些旧贵? 这把悬在朝廷头上的剑,终于要被拿下了! 张瑄当即带头,在地上叩首道,“国师大人请放心,此事臣等必定办好,待您出宫之后,这偌大的京城,臣等也会为您守好,绝不让奸人有可乘之机!” 他们齐声高喊,这一回可都是发自内心。 同时他们也知道,只要南下清剿成功,到时候顾长樱就再无用处,也就随便他们处置泄愤了! 想到家中夫人、女眷们眼下还在小柳庄,遭罪戒那膏子瘾,他们就不由的,想把顾长樱碎尸万段。 穆亦寒打量着他们的愤色,敛起眸底的波澜,微微点头。 凭着这些人的一腔恨意,就能给他做刀子用了。 他冷声喝道,“很好,本座信任你们!待本座离宫后,你们要配合姜伯爷行事,遇到关键之时,必得听他指挥,懂了吗?” “臣等遵命。” 很快,离开皇宫之后,到了第二日,张瑄几人就去了顾长樱的府上。 自打那天的局之后,穆亦寒没有让他们露馅,反倒命他们佯装都上了瘾,继续去和顾长樱买点心。 以此好骗取她的信任。 果然,等到再见到张瑄之时,见他佯装坐立难安,三句话离不开秘制点心,顾长樱便以为他当真染了瘾。 心里高兴的不得了。 于是她想趁机拿捏住张瑄,故意不先把点心拿出,反倒让他多说些朝堂之事。 张瑄见状,先是犹豫一阵,随即便压低声音。 “娘娘,您知道的,臣不过是个太常寺卿,哪里知得了绝密要事。” “不过有一事,臣倒是有所耳闻,国师大人近来好像要出宫私访,说是去北边体察民情呢!”张瑄说着,就故意叹了两口气。 他随之又假装无意道,“也不知,国师不在京中主事,到时候一旦发生点突发之事,群臣无首,咱这宫里顶不顶得住啊。” 顾长樱刚抓起茶盏,听罢眼睛睁大,“你的意思是,穆亦寒要有好一阵子,不在京城了?” 她心脏顿时砰砰跳,那这么说,叔父那边要想起兵,这岂不是最佳时机! 何况,外边不比宫里森严,要是想除掉穆亦寒,这也是再好不过的机会啊! 顾长樱眼底露出狂喜,忙问张瑄,“穆亦寒此行都会在什么地儿落脚,可有什么路线图,你能打探到吗?” 第625章 母女间的嫉妒爆发 第625章母女间的嫉妒爆发 眼见鱼儿已经咬钩,张瑄暗暗以退为进,赶忙起身推拒。 “国师行踪岂能外泄?这可是要杀头的啊!”他满眼骇色地摆手。 顾长樱反而更为兴奋,上前一步,“那你的意思,是你能弄到了?只是你不敢罢了?” “这”张瑄迟疑一下,紧接就泄了气般,露出说漏嘴后的懊恼。 他又跌坐回椅子上。 “娘娘,此事当真万万不可!” “臣虽参与了制画行程图,但知图之人甚少,一旦泄露出去,臣肯定要被怀疑的!”张瑄捂住了脸,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抗拒。见他如此恐惧,顾长樱更加深信不疑了,双眼都亮得可怕。 可她哪里知道,就在张瑄掩脸的同时,一抹狡黠也从他眼底迸出,就等着她这妇人上钩呢。 果然,顾长樱压制住兴奋后,这就顺着他的恐惧走,命人快拿两包秘制点心。 “张大人不必担心,此事只要本宫不说,自然无人知晓,是你泄露了那张行程图啊。” “更何况”顾长樱顿了顿,傲慢地抿起唇角,抬起手道,“难道,你就不想要这个吗?” 张瑄闻声抬头,就见她高高举起一袋点心,心底顿时恶心得不行。 不过他还是佯装激动,急忙飞扑过去,嘴里大喊着。 “是秘制点心!” “我要吃点心,求娘娘给我吧!”“好啊,想要可以,那就拿穆亦寒的行程路线,来和本宫交换!”顾长樱一脸得意,掂了掂手中之物。 张瑄咬紧了后槽牙,这就跪地应声,“好,好,只要您别让这点心断了顿,不管想要何物,臣都豁出去了给您办!” 顾长樱当即拍手称快,嘴角都快咧到耳后。 看吧,罂粟这玩意儿就是好,有它来控制朝臣,何愁大事不成。 就这样,不到一日的工夫,那卷事先备好的路线图,终于绕了个大弯,送到了顾长樱的府上。 如此费劲拿到,顾长樱更不疑心有它。 等到展开卷轴,她脸上的激动都快溢出来。 “想不到,本宫等了这么久,终于在今日等到了这好机会!” 顾长樱瞪着图上所画,突然仰头大笑,“哈哈,就他穆亦寒,竟也想学历代君王,北上私访民间?那本宫就让他这一行,彻底变成不归路,也该把失去的全部拿回来了!” “来人!”顾长樱笑到口脂晕开,狰狞地染出了唇角外,“快,快给本宫备纸墨,本宫要给叔父写信,通知他尽快带兵入京!” 老管家急忙跑进来,这回应得可是痛快。 他佝着身子开始磨墨,浑浊的双眼里,随之露出巨大的希冀。 终于,他们顾氏一族筹划了几代人的大计,终于迎来了绝佳时机啊。 别说这个老奴才期待,想必南省那边,顾家人听到风声,也定会满心雀跃。 这时,慕容箐也从屋里跑出来,抱住顾长樱的手臂高喊。 “母后母后,是叔祖父他们要进京了吗?” “那等他坐上皇位,我是不是就可和从前一样,回皇宫继续当公主了?” 顾长樱死死掐着信纸,眸光也因为期盼,而不停震颤着。 “没错,箐儿,到时候属于咱们的荣光,都会回来的,这是叔父答应过母后的,是他亲口答应过的我就信他”顾长樱嗓音发嗲,脸上也浮现一抹春色。 慕容箐没留意到母亲的异样,挤开老管家,主动过来磨墨。 “等叔祖父登基之后,您怕是没机会继续当娘娘了。”她大喇喇地憧憬起来,“不过,叔祖父最疼箐儿了,从前他就夸我肤若凝脂,腰部和腿上更甚,还说我长大后定不输于您。” “所以我可以求他把我养在身边啊,到时候您便可以常来看我,照样也能有入宫的机会,哈哈母后,您说说看,这算不算您沾了我的光啊?”慕容箐扬起下巴,还像往日般撒娇。只是她话无遮拦地出口,却没发现,顾长樱脸色忽然变了天。 叔父夸她肤若凝脂 腿上和腰间更甚 顾长樱猛然意识到什么,眸色一僵,妒色也瞬间爬满了全脸。 她手指缓缓蜷缩,带着尖甲的手掌突然抬起,就朝慕容箐狠狠刮了一巴掌! “啊”慕容箐猝不及防,脸上被抠花了,鲜血都挂了半边脸。 “母、母后,您这是做什么!”她趴在地上尖叫起来,不敢置信似的,哭声也呜呜地夹杂其中。 顾长樱没像从前那般哄她,反而眼睛像是淬了毒,瞪得又圆又狠。 “你方才说什么?什么肤若凝脂,什么沾了你的光!”慕容箐有些呆愣。 顾长樱沉浸在猛烈的妒火里,抓起砚台摔向门口的丫鬟们。 “都给本宫滚出去!马上!” 等屋内惊叫成一片,所有人都退下后,她才嘶哑地质问,“你、你说的那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莫非咱们在秀色佳苑那段时日,你叔祖父也曾进过你的暖阁,看过你的身子?”顾长樱嗓子眼发紧,声音像只护食的野兽。 提起秀色佳苑,母女俩眸底都暗了一瞬,毕竟,那可是段极不光彩的日子。 慕容箐捂着满脸的血,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哭到破音,“进过又是如何?难不成叔祖父进过母后的暖阁,就不许进箐儿的了吗?” “您的顾氏娘家,逼咱顶着皇后和公主的尊名进秀色佳苑,以色侍人来笼络另外三大家族的人,那段日子多么恶心啊,要不是叔祖父夜夜过来安慰,箐儿还不知要怎么熬下去呢。”慕容箐眼里满是血丝,带着几分怨毒。 夜夜安慰 听到这四个字后,顾长樱仿佛遭了雷劈,身子险些站不稳,朝后仰了过去。 嫉妒、委屈、痛苦还有强烈的背叛感,宛若一座火山,在她心底轰隆炸开。 什么? 难道叔父竟还对箐儿也有过肌肤之亲? 可他明明说过,心里只有她一个的,为什么还会对她的女儿也 顾长樱泪水淌湿了衣襟,回想当年豆蔻之时,她还只是个旁支出身、微不足道的懵懂丫头。 是当时刚刚继承顾家的叔父,在乡下初见了她,把她带回身边养大,她这才得以成了贵女,入了皇宫当上皇后啊。 要不是叔父,她压根儿不可能沾染任何富贵,现在恐怕不过是个流落乡野的寻常妇人。 这些年来,顾长樱虽然伺候着慕容老儿,但那全是为了叔父顾平之啊! 叔父曾答应过她,只要她在慕容老儿的身边做棋,有朝一日等他拿下大权,就会把她风风光光迎娶为妻的! 顾长樱日夜编织着这个美梦,也是她十多年来最大的慰藉,可却在刚刚,这个梦却因为女儿的话,而有了破碎 虽然深知叔父身边,肯定不缺女子,但那些人是谁都行,唯独不能是她的女儿! 顾长樱踉跄地站起身,紧紧盯住慕容箐这张和她有个七八分相像、但却更年轻的脸庞,心中更是绞了劲的疼。 占有和嫉妒像是风暴一般,席卷了她的心间,盖住了那原本属于母爱的位置 “不,这不怪叔父的!”顾长樱抓着头发,嘴里喃喃道,“要怪就怪箐儿太像本宫了,所以叔父才难克制” 这时,慕容箐见母后神情可怖,她急忙爬到门口,就要喊老管家快去叫大夫。 “我的脸好疼,呜呜可不能留疤啊,管家快去找大夫,快啊!” 顾长樱这才回过神来,她急忙摁住慕容箐,却在见到老管家后,只是把写好的书信塞给他。 “你不要做别的,只管派人快马加鞭,把密信送给叔父,一切等他进京再说。” 顾长樱揩干泪水,面容重归美艳,可眉眼里却少了一分从前会有的慈爱。 “至于箐儿。”她缓缓垂眸,长指捏划过慕容箐的伤口。 在慕容箐害怕的目光中,顾长樱咬牙苦笑,一字一句道,“箐儿容色,不输母后,既是美人,区区小伤还何需粉饰?” “来人!”她冷音猛的落下,“送公主回房,未有本宫准许不可出门,任何人也不许探望,包括大夫!” 第626章 胖丫头拆盲盒啦 第626章胖丫头拆盲盒啦 又过了一日之后,清早,晨光正好,照得宫门朱红辉煌。 不多时,等宫门大开后,一众人马便朝着北地而行。 与此同时,顾长樱派去南省报信之人,也正快马出发。 顾长樱估算着时日,最快十来日,书信便可抵达! 她在府上做着美梦,却不知此时上路向北的,不过只是身形同穆亦寒相似,的几个替身罢了。 而真正的穆亦寒,早在昨夜哄睡小糯宝后,就和阿黎两人乘着快马,直奔顾氏老巢而去!姜家这边,爹爹离京之后,小胖丫心里也空落落的。 不过好在,吴雀每隔三日,就送来一只惊喜锦匣,就又哄得胖丫头直打滚尖叫了。 看着这回回不重样的礼物,冯氏不由感叹道,“瞧瞧国师有多用心,送个东西都这么多花样,换作是旁人,压根想都想不到。” 小糯宝也算是有了新盼头。 每回一到日子,她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等一见到吴雀,就忙蹦跶着拿走盒子,去拆里面装的是什么了。 丰苗看着觉得新鲜,也不浪费这机会,还拿这盒子里的东西做赌,让全家猜猜会是什么。 “每人一次机会,猜得最接近的,便算是赢。” “赌注是十两银子,获胜者可得五十两。” 全家被他这么一说,都各出了十两,等到玩了几局之后才发现,不对啊,大伙一共凑了八十两,怎么赢了只能得五十两,丰苗还在中间抽水。 这可真是个小奸商! 吴雀也算得了个美差。 礼物送到了,他屁股也像拴了个铁坨子,只要一挨到姜家的椅上,就舍不得走了。 冯氏哪能看不出他心思,回回都笑着道,“眼瞅快晌午了,要是吴总管不嫌弃家常菜简单,就留下一起吃个便饭?” 吴雀总是装出一脸羞涩,捂住脸道,“唉呀呀,怎好劳烦您家,奴才还得回去给宫猫接生呢,不过您既然开口了唉,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吧。” 从前国师来姜府用饭,总带阿黎一人。 吴雀羡慕得哈喇子都快淌出来了,眼下终于得了机会,能把之前的都补上。看他装相装得辛苦,姜丰泽干脆戳穿道,“吴总管客气啥啊,要是想留下蹭饭,以后只管来就是了,我家永远有您一双筷子。” 吴雀眼睛蹭的亮了,高兴得直扯他手臂,“那就多谢伯爷了,等咱龙轩宫的大橘生了,奴才给您留两只小猫崽子,您要公的还是母的?” 姜丰泽赶紧抽回了手,“你可拉倒吧,人来就成了,猫仔我们就不要了。” 这吴总管也是出了名的猫奴,不管谢谁都想送猫,却不知彼之蜜糖乙之砒霜,人家也压根不想要啊。 不过这时,小糯宝却笑嘻嘻道,“三哥哥不要,但是我要,正好小柳庄那边闹耗子,正缺猫来吓唬呢。” 吴雀一听,忙不迭地点头,“那奴才就给公主多弄几只,你是喜欢狸花还是玳瑁,反正咱宫里有的是,要是国师回来前没给送走,他又好数落我了。”姜家人听着都直想笑。 实在难以想象,平日里一脸冷漠的国师,是怎么忍受满宫养猫的吴雀的。 猫崽子落实之后,小柳庄上的庄稼,就更可以放心踏实下来了。 爹爹不在京的这些天里,小胖丫也是个小闲人,整日在外头玩着。 她没事就去庄上晃悠两圈,揪揪村长胡子,或者弄乱翠翠姐的线团,总被娘说是个猫狗都嫌的小捣蛋。 要不就是去小九重天,或者百货大铺的书屋收收账。 看着钱匣子里快要冒出的银票,小胖丫咯咯在被窝里笑,看来她离全南纪第一小富婆的目标,已经越来越近了! 不过小富婆虽然好,但是世上也总有钱解决不了的烦恼。这不,这天烦恼就找上了门。 晌午后,小糯宝刚吃了个肚皮圆滚滚,门口就忽然来了个长胡男人,穿着一身官袍,开口便要进府拜见。 第627章 爹爹给她挖大坑 第627章爹爹给她挖大坑 一听还是穿着官袍,冯氏起初以为是丰泽同僚,就让郑嬷嬷把人请进客殿。 可等姜丰泽漱了口,换上会客衣衫后,见了人才发现,来者竟是翰林院的李湖图。 丰泽和他并无往来,只是堪堪认得出长相。 他疑惑迈步,开口道,“可是翰林院的李大人?不知前来所为何事?” 李翰林刚喝了半盏茶水,闻声急忙撂杯,起身拱了下手,就从袖中掏出一卷手谕。 “伯爷还不知道吗,那就请先看过这个吧,在下也是前几天接下的旨。”他提袖擦了擦额汗,语气还有点紧张。 姜丰泽接过卷轴打开。上下扫了眼,脸上就露出半惊半喜。 原来,是国师离京之前,给胖丫头亲自挑选了一个夫子,这就让其入府授课,做公主少师呢! 姜丰泽爽朗地笑了几声,就把手谕交还回去道,“太好了,糯宝已经五岁了,也是时候得个夫子好生教习,不然她总想着跑出去野。” “那以后,可就有劳李夫子了!”他立马作揖,语气也恭敬起来。 李湖图不敢托大,连忙还了一礼,结巴道,“伯、伯爷哪里的话,客气客气了。” 很快,他们便说定,五日之后,就是李大人正式入府,开课授业的日子。 姜丰泽问过是李翰林坐马车来的,就让郑嬷嬷不用再备车轿,给亲自送出了府。 等姜家大门关上后,这位李大人一直紧攥的双手,才终于松开,露出满手的汗珠子。他慢腾腾迈上马车,一不留神,又让车帘子绊了一跤,扑通一声摔进车厢。 小厮似乎见怪不怪,只遮住帘子,又无奈道,“老爷,您少和朝中权贵来往,今日进去,该不会又紧张了吧?” 李湖图坐稳喘口气,才道,“还好,还好,反正这差事是说给他们了。” 小厮点点头,扬起鞭子回程。 “对了老爷,您原本不是担心,这姜家是乍富之家,行事作风会粗鄙无礼吗?那今日见了可算还行?” 李湖图犹豫着道,“伯爷倒是看着不错,但公主等人还未见到,唉,谁知道呢,但愿别是从前慕容公主那样,只会仗势无礼的就行。” 这就是翰林院的李湖图,人如其名,平日里看着糊糊涂涂,是个一扁担压不出个屁的主儿。 不过此人学识甚广,朝中难有能比者,所以从前慕容老儿还在时,就曾做过公主少师。 只不过那时,顾长樱母女觉得他蔫吧胆小,皆看不起他。 所以每每授课,慕容箐总是仗着公主的威风,不是给他鞋底沾瓜果皮,就是把春宫图夹他课书里,常把他弄得面红耳赤,却又不敢说什么。 所以眼下,这突然接了国师的手谕,李湖图当然压力倍增。 生怕再像从前那般窘迫。 与此同时,姜家这边,丰泽送完了客人,就笑眯眯得回屋了。 冯氏正端来一大盘的山樱,见状便问道,“怎么了丰泽,方才来的那是什么人啊?” 姜丰泽抓了俩山樱,故意凑近小糯宝,大声道,“那人啊,名叫李湖图,是翰林院的学士,不过从今往后,他又多了个名头,要给咱公主当少师了!”“少师?” 小糯宝这会子正趴在衣箱边上,大头朝下挑选着百迭裙,小手扒拉扒拉,还打算这些天美美出去玩呢。 一听这话,她愣愣扭头,“少师?那是什么东西啊三哥哥。” 丰景抢着解释道,“就是公主或者皇子的专属夫子啊!这么说,三哥,妹妹是要正二八经开始读书了?” 丰泽打了个响指,笑着点头,“说对喽,李大人是国师亲命的,五日后就要进府,每日都要给妹妹授课,定好了先从诗赋、经义还有算数学起。” 小胖丫眼睛睁得老大。 宛若晴天霹雳。 这么说,她要像书院那些小哥哥们一样,整日都要念之乎者也了?那她还怎么出去捣蛋啊!爹爹离京前,竟不声不响,给她挖了这么大个坑,这简直就是欺负孩子! 小糯宝嗷了一声,小身子就瘫倒在榻上。 “爹爹太坏了,说好的我是漏风小棉袄呢,怎么现在漏风的,变成他个空巢老爹啦!” 小家伙奶声奶气哀嚎,短胳膊短腿也气得直蹬,一副委屈又着急的小样儿,活像个仰壳乌龟。 而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某位“老爹”,也忽然紧了下鼻子,跟着打了个大喷嚏。 “阿嚏!” “谁在背后骂本座了?”穆亦寒揉揉鼻子,继续加快赶路。 大人们忍不住笑哈哈,被这胖丫头逗得不行。 “看样子,某些人闲着没事就招猫逗狗的日子,可算是快结束了。”李七巧也不由打趣孩子。 小糯宝哀嚎过后,便可怜巴巴地对对食指,跟冯氏撒娇道,“娘,这夫子可不可以不要啊,糯宝在家天天写字帖,也能认一些字啊!” 冯氏当然不能顺她,故意吓唬道,“好啊,不想要夫子来府也行。” “但你已经五岁了,是该学些东西的,不想读书就得去学女红,到时候小手扎的全是眼儿,你可别找娘哭!” 一听到要拿针线,小糯宝吓得直缩胖手,生怕这对“小猪蹄”不保,被针扎了个对穿。 姜丰年这时笑着哄,“其实请夫子入府也好,不然像你四哥那样,去外面的学堂读书,每日卯时就得起来,申时才能归家,那才叫一个遭罪呢。” 娘给完一顿吓唬,大哥再给个甜枣,小胖丫心里一下子就平衡了。这时全家也一起来劝。 冯氏答应闺女,只要肯乖乖上课,夏天就带她去找个山庄避暑。 李七巧也拍着胸脯保证,保证点心换着花样做,不让胖丫头读书时饿着。 就这样,小糯宝被全家围着宠,这才抱着小脑瓜,无奈妥协了。 只是这时候,丰苗似乎在想些什么,挠了挠后脑勺。 “李湖图?李翰林?你们觉不觉得。这名字咋这么耳熟呢,好像前些天听谁提起过?”他忽然嘀咕道。 不过全家忙着迎夫子的事,也就没把这小子的话当回事。 只有丰景摇头鄙夷,“能让你这奸商记住的人,多半是和银子沾边的,该不会是他去过百货大铺,被你遇见过吧?”丰苗使劲摇头,“不是,肯定不是!就前些天咱在饭桌上,好像还提起过他不是,你们都去哪儿,等等我啊!” 他还没能想起来呢,家里人却是要出屋去了。 眼下,既已定了入府授课,那最要紧的,莫过于收拾出一间学堂来。 请个夫子入府,这在京中高门里,并不算什么稀罕事。 所以各府都会私设一僻静处,做为府内学堂,好供自家孩子们读书。 冯氏出了门后,就打量着府上各处,琢磨起来,“咱家内院虽有空闲,但这是咱日常起居的地儿,不好让外人进来,不然两边都不方便。” “外院虽然能隔开,但那边又没啥空屋子,也是不大行。”冯氏眯起眼睛看。 李七巧这时想了想,“娘,其实咱家孩子少,小学堂也不用太犯难,只要有个讲课的正殿、一个储放书册的偏殿、再给夫子弄个休憩的私屋,其实三间屋子就够。” “三间就够”冯氏喃喃了几声,忽然想了后院。 她咋差点忘了,公主府太大,后院平时少有人去,那边正好有一排空着的小厢房呢! 第628章 哪里来的哭声 第628章哪里来的哭声 于是冯氏忙朝后院走去,很快出现在眼前的,便是一排五、六个屋连在一起的厢房了。 厢房每间都不大,但胜在南北通透。 做起学堂来,最要紧的,就是光线定要足够。 不然若是闷不见光的,大白天都要点灯点蜡,那还怎能读得了书。 冯氏眼底露出满意,点头叹道,“好啊,娘一直觉得这里空着浪费,眼下可算派上用场了。” 姜家人也都仔细打量着,越看越觉满意。 厢房前有个花廊,廊下还连着一排黄梨木做的长椅。等到盛夏之时,要是屋子里热到待不住,小胖丫也可坐在廊下看书,那肯定风凉极了。 后院除了花圃之外,还有个飞檐翘角的落水亭,就立在厢房窗前。 亭外铺着一圈鹅卵石路,蜿蜿蜒蜒通往的,是一处雅致的小拱桥。 桥下还挖了个小池塘,里面躺着五、六只锦鲤鱼,正在百无聊赖地吐着泡泡。 这会儿,小糯宝粘着娘的身后,像个亦步亦趋的小尾巴,也跟来了后院。 公主府太大,后院平时她很少来,眼下看着此处,她后知后觉地睁大眼睛,忽然觉得有点惊艳! 花廊、凉亭、小桥流水再配上花圃的香气。 这般惬意之处,就算是念书受教,好像也没那么乏味了。 而且要是学得累了,还可以出来逛逛院子,再在亭子里坐一会儿,想想就觉得解乏。 小胖丫暗自畅想,小白牙也忍不住,偷偷呲了出来。 看见闺女喜欢,冯氏笑弯了眼睛,这就拍板定下,就拿此处当学堂了! 接下来便是收拾厢房,墙得重刷、窗布也得换上新的。 还有读书要用的桌子、椅子,夫子休憩用的软榻,也全得挑紫檀木,在信得过的木匠铺里定做好了。 郑嬷嬷负责清理此处花草,带着两个小厮,把地上多余的杂草除了,花圃也重新修剪。 姜丰虎从庄子上,把王勇和几个汉子叫来。 “给你们派个私活,把这里的墙面重新刷了,三日之内干完,每人一天一百文。” 为了小胖丫的学习大业,全家都算是忙活开了,可是上心的不得了。冯氏每日早上起来,就是来后院看一圈,要是哪里还有不妥,就赶快让儿子们弄。 丰景和丰苗也没闲着,俩人上街了好几趟,给妹妹采买了厚厚几沓不洇墨的纸、两块兔子形的砚台,一只串满贝珠的笔袋子、还有两副小套袖。 不管书念得怎么样,但家伙事总得齐全了。 不过负责挑选的,其实只有丰景一人。 丰苗则背着小手,一副老成模样,专门负责讨价还价 不过想到闺女独自念书,难免有点孤单,可又没别的女孩子作伴。 于是冯氏就想到春哥儿,反正这孩子也不小了,要不就让李夫子一起教着。 小糯宝当然乐得。 只是可怜了小春哥儿,为了小姑姑,提前两年就得吃学习的苦眼下,学堂已经快收拾好了,离李夫子入府的日子,也是就剩一日了。 这天,冯氏从后院回来,就去了库房,翻出一套双狮滚绣球的茶器、一只紫豪毛笔、还有一只软烟罗做的紫檀桌屏,嘱咐让姜丰泽给李府送过去。 “人家怎么说也是咱糯宝的老师,合该办个拜师宴才是。” “只不过,你们定的日子匆忙,宴席是来不及备了。”冯氏思忖道,“等开课后,就让糯宝敬杯茶代替吧,不过这拜师礼咱总得送去,别让人觉得咱太怠慢了。” 姜丰泽压根没想到这茬儿,“还是娘想的周到,那我一会儿就去。” 他应下声后,就把包好的礼都放上马车,然后便朝着李府去了。 等到了李家门口,姜丰泽刚一掀开帘子,谁知这时,就听旁边的角门里,穿出一阵不甘的啼哭声。 姜丰泽脚下不由一顿,朝着角门多看了几眼。 “奇怪,哪里来的年轻女子在哭,是李家的什么人吗?”他摇头嘀咕。 第629章 想和姜家攀亲事 第629章想和姜家攀亲事 不过,这毕竟不关自家的事。 所以丰泽也只是好奇了下,又自嘲地摸头笑,“管他的呢,我何时变得这般八卦了,肯定是被萧兰衣带坏了。” 萧兰衣无辜躺枪。 得亏这是不知道,不然非得翻出一堆臭袜子,甩给丰泽洗不可。 很快,等下了马车,他这就捧上几件锦盒,叩响了李府大门。 得知姜家来送拜师礼,李湖图当即吃了一惊。 他那你换了身干净衣袍,小跑出来迎接,还差点在门口摔了跤。“伯爷怎得如此客气,能为公主授课,那是下官的本分,怎好让贵府破费。”李湖图喘着粗气赶到,有些诚惶诚。 姜丰泽温声摇头,“李大人过谦了,以您的学识,不管何人能受您教诲,都是一件幸事,怎能不重礼数。” 李湖图擦了擦汗,难得高兴,“看您说的,对了,快到晌午了,伯爷可用过午饭了?要不就留下来一起吃吧。” 这时,姜丰泽细看了下他,见他衣衫虽然干净,但却布满了褶子。 像是无人贴身照料。 其实方才,他还打量了一下李府各处。 李家本是书香门第,按理说府中规矩,本该最为讲究才是。 可他却发现,下人们都怠慢得很,丫鬟婆子们大白天的,就敢磨洋工说闲话,还一直没眼色地直勾勾盯他,丝毫不知回避。 下人们没个规矩。 李大人更是连套体面衣衫,一时都找不到。 难道这家里无人管内宅吗? 姜丰泽压住好奇,准备先回去了,“晌饭家中已经备好,多谢李大人了,咱们还是明日府上见吧。” 李湖图连忙应声,便让贴身小厮快去送人了。 姜丰泽带着对李家的疑惑,才走出第一道垂花门,就听身后又传来李湖图的声音。 “可有人知道,萍儿去了何处,怎的一上午都没见到她?” “人家送来的紫豪笔甚好,小屏风也是萍儿最喜的藕色,快快拿去紫芜院给她!” 李湖图这个蔫人,语气难得露出欢快。姜丰泽听了不由好奇,便顺口问那小厮,“你们老爷说的萍儿,是府上什么人?” 身后的小厮笑了下,“伯爷您见笑了。” “萍儿便是我家小姐,夫人离世得早,老爷最疼小姐了,有什么好的用物都先紧着她呢,所以才心急了些!” 姜丰泽恍然点头,“原是如此啊,你方才说夫人已经离世?这么说,你门府上没有打理内宅的主母了?” 若是如此,倒也解释得通,为何府宅会如此混乱。 只是那小厮却摇了头。 “还是有的,夫人走后家里剩下个妾室,老爷没再娶妻,所以内宅就由这姨娘管着,小姐也是她看着长大。” 说起自家小姐,小厮话满眼骄傲,话也多了些。“老爷虽有一女一子,但少爷是姨娘生的,独独小姐是咱夫人生下的!” “老爷可把小姐看做掌上明珠了,就连前阵子小姐染病,老爷为了借用裴府汤泉,都特地求了自己表兄裴尚书,把小姐送过去疗养!” 姜丰泽不由露出惊讶。 “表兄?”他张了张嘴问,“原来裴老和你家老爷,竟是表兄弟,从前怎么没听说过?” 小厮回话道,“虽是表亲,但是出了三服的,加上我家老爷不喜攀附,所以知道的人确实少。” 姜丰泽点点头,正好这时也走到门口,他就没再多问,只去了自家马车旁,动身前先给马喂了把小草。 而就在这时,另一侧的角门内,哭声再次隐隐约传来。 李府的后门处,此时一个身穿水绿衣裙的少女,正在啼哭不止。 她双手捂着肚子,头上还戴了个带面纱的帷幔,看这打扮,像是刚刚遮住了容貌出过门的。 “姨娘,怎么办” “方才那药铺大夫说得准吗,我当真当真那个了吗?”少女尽量压低嗓音,但少经人事的恐惧,还是从颤抖的声音流露出来。 旁边还是站着个胖妇人,一脸的俗脂粉气,“哎呦喂,这种事儿大夫一摸一个准啊,再说你月信一直不来,不会有错的。” 少女脸色煞白,浑身更颤栗了。 “可我该怎么办,表伯父还不知此事,何况要是让人知道了,那我哪还有脸做人,这一辈子就全毁了啊” 胖妇人心疼地摸摸她头发,但若是细看,就能发现她眉眼之间,掩着全是鄙夷和嫌弃。 “萍儿啊,你说你怎能那般糊涂,他怎么说也是你父亲的表兄,你这唉!” 妇人佯装痛心,她不是旁人,正是李湖图的妾室,王姨娘。 而还在呜咽的少女,便是李家的大小姐李清萍了。 “事到如今啊。”王姨娘琢磨一下,便道,“只能趁你还未显怀之前,让你爹爹快给你说门亲事了,得把此事遮掩过去。” “不过”她顿了顿,语气露出满满的不高兴,“只是你父亲性子太艮,平时又少和朝臣结交,这一时半刻的能说的人家啊,门第肯定是不行了。” 李清萍一听,眼泪又汩汩地往外淌,只觉这辈子怕是要毁。 王姨娘也何尝不烦。 她可还盼着,这个丫头能够高嫁,给她儿子的前程博一份助力呢。可就在这时,李清萍忽然抬眸,顺着角门门洞看见外面路过一男子。 姜丰泽身姿矫健,脸庞更是帅气逼人,喂完马草,就慢悠悠出发了。 李清萍睁大了泪眼,“姨娘,那位公子是什么人,可是爹爹的同僚?” 王姨娘急忙猫腰一看,就见姜丰泽衣着贵气,腰间还系了个羊脂白玉,心中不由一喜,“你别着急,我去找个下人来问问便知。” 正好这时,有两个丫鬟找过来,说老爷有东西要给小姐,顺便把姜家送礼一事说出。 王姨娘瞪大眼睛,“我知道了,方才来的,肯定是姜家的男子了!” “姜家?”李清萍恍然道,“可是公主的那个姜家,听说爹爹还要去做少师了?” 王姨娘猛然想到什么,脸上也随之开花,“是啊,我怎没想到呢!你爹爹既是给公主当老师,那何不让他试试和姜家结亲,为你找个接盘侠啊不,是找个夫婿!那总好过草草找个男人嫁了啊!” 李清萍也仿佛见了救命稻草一般,脸上可算有了血色。 她摸着自己的肚子,紧紧咬住嘴唇,“但愿能行吧。” 第630章 货比货得扔 第630章货比货得扔 很快,第二日,终于到了李翰林入府授课之日。 一大清早,小胖丫还在哼哼打呼噜呢,就被娘和二嫂四只大手,一块拽出了被窝! “谁,谁抢我金疙瘩,拿回来!” 小糯宝做梦做到一半,正梦到她骑着春哥儿,对着满地的金疙瘩狂捡呢。 这下忽然掐灭了美梦,急得她小手直抓空气,脸蛋都红了,好像要把金子抢回来似的。 冯氏摁住她胖爪子,好笑地道,“快看这贪财丫头,连做梦都不忘要金子,快醒醒吧,该起来念书了。” “啊?”小糯宝可算睁眼,一脸懵圈地到处瞅,然后又失落叹气,“好吧,天上没掉金子,原来都是梦啊。” 李七巧忍住一连串笑声,抱起她就朝浴房去了。 “走,二嫂先和你梳洗梳洗。” 昨日小糯宝扎了羊角辫,拆开睡了一宿,眼下头发都快炸成雷震子了,一路绕过院子,看得郑嬷嬷他们都直抱肚子。 等李七巧弄来温水,又兑了一勺桂花头油,用牛角梳梳了好几遍,终于把这小“雷震子”变成顺毛。 很快,小胖丫就洗漱完毕,扎上一对双丫髻,又换上了新装。 “今个儿是拜师头一天,可得给李翰林留个好印象,所以咱穿得稳重点,好不好?”李七巧低头摸摸小家伙,温声问道。 小糯宝欣然点头,“嗯嗯呐我知道的二嫂,今天就穿那件圈金的比甲吧,昨晚我都找出来,挂在拔步床外边啦。” 所谓稳重,便是少些花里胡哨的的装饰。 像什么花苞袖、蓬蓬裙摆、还有什么异域装饰,在这头一天先都不穿。 很快,小糯宝就换上月白的交领小杉,又套了件圈金对襟比甲,裙子便选藕紫色的织银马面。 一身下来,比起从前的萌人,更多添了几分贵气。 冯氏弄好早饭进屋一看,顿时满眼满意,不住地直点脑袋。 小糯宝在大铜镜前转了一圈,又给自己戴了一只羊脂白玉手串。 很是淡雅,正配这身衣裙,同时也合身份。 平日里在家淘气,她是怎么高兴怎么穿,就算红配绿赛狗屁也随心意。但遇到这般重要日子,她便得衣着贵重了,不能失了公主的气度。 在得了全家称赞后,小糯宝笑眯眯的,这就大步流星,要先去后院等少师了。 “哎呀呀!” 只是她稳重不过三秒,就腿短绊在门槛上,险些摔了一跤。 丰泽赶忙长臂一伸,给妹妹提溜起来,又刮了刮她鼻子乐道,“难怪你爹爹爱叫你矮墩墩,这门槛都到你腿肚子了,你还是赶快长点个儿吧。” 小糯宝撅起小嘴,正要气呼呼威胁。 不过这时,郑嬷嬷就连跑带颠喊道,“公主快准备吧,李家的马车到了!” 小胖丫顾不上再和哥哥们闹,忙哒哒跑去后院学堂,端起事先备好的温茶,这就站在椅旁等候。待李湖图进来后,冯氏他们先和他寒暄几句。 然后就见小糯宝双手捧茶,恭恭敬敬地过来行礼,“学生见过少师,以后,就请少师多指教啦” 小胖丫奶声奶气。 听得人心里一暖。 李湖图见状受宠若惊,忙摆手,“哎呦呦,怎敢让公主给臣敬茶。” “学堂里没有君臣,只有夫子和学生,少师以后不必客气。”小糯宝语气奶气,小脸认真极了。 说罢,她又继续行了两礼,把礼数做全。 还别说,软乎乎的小人儿弯起腰来,做得还真有模有样。 就是她腰上奶膘太多,一弯一起,颇像个会动的年糕条子,看得丰景和丰苗都笑嘻嘻。很快,敬完了茶。 小糯宝就抱起珠珠书袋,乖巧地坐在书桌前,翻出几本书问,“少师少师,咱们今天先学哪本书啊?” 李湖图见她举止有礼,同时也还不失稚子的可爱,心里面悬起来大石头,可算是放下了。 公主当真乖巧萌动,这差事以后不用愁了! 再想想从前那个慕容箐还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 看着小胖丫抓起书本子,眨巴着大眼睛的小模样,李湖图就不由想到自己女儿小时候,曾经也是这般可爱。 只是再后来,他夫人离世后,女儿虽被姨娘好生娇养着,但不知怎么越来越愚笨,常常做些让人无法理解的事 “少师?”小胖丫这时催促道。 李湖图赶紧回过神来,忙来帮小糯宝挑了两本书,“公主才是初学,咱们就从这本诗词歌赋杂选,和百家词先开始学吧。” 等到开课之后,小糯宝学得很快,几乎小脑筋一转,就能接上李湖图的话,让他很是高兴。 虽然说公主还带了一个小尾巴,不过春哥儿也是个乖乖的小子,他一并教着心里面也乐意。 春哥儿就像个小书童似的,小姑姑写字他递笔,小姑姑咳嗽他拿水,除此之外,他就自己老实坐着,时不时啃两口小手。 很快,两堂课上完了。 今日的课业便算是结束了。 冯氏一直在内院等着消息,想知道闺女表现咋样,但又不好跟去学堂,不然像是监督李大人似的。 好像姜丰泽站在亭子外,悄悄打量了几眼,回来便笑着报信,“放心吧娘,那李大人收拾书本时,我看他嘴角一直咧得老高,不用想,咱两个孩子肯定很听话,课上得不错!” 冯氏这才大松口气,“那就对了,别看咱糯宝淘气,但一遇到正经时候,可比你们还要懂事。” 见娘又开始偏爱了,丰泽和丰年笑弯了眼睛,不过也都甘之如饴。 别说娘了,就连他们也这么想。 妹妹关键时候,总是最为省心。 冯氏洗了把手,又去厨房吩咐道,“老二媳妇,方才熬好的冬瓜大骨汤盛出来,先给李大人送一碗,然后再给拿些点心,让人回家前先垫垫肚子。” 虽说李大人是国师任命,但领了差事是一回事,至于用不用心教、会用几分心,这又是另一回事了。 不是所有人家,都像顾长樱母女那般傲慢。 冯氏心里有杆秤,知道要想让夫子用心传授,自家就必得拿出诚意,以真心换真心,不能轻易怠慢了。 所以她早就备好补体力的汤食,还有打牙祭的糕点,一样都不能少。 李湖图正要收书回家,看着这忽然送来的精致吃食,不由更惊又喜。 等等,这家人不是乡野出身吗? 要说公主伶俐,是天资聪慧的话。 可怎么大人们也都这般懂事,这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啊。 第631章 可得补补脑子了 第631章可得补补脑子了 李湖图虽才富五车,但因性子太弱,时常受到同僚轻视。 权贵们更是待他这穷酸文人,傲慢得不成样子。 可如今,全京最炙手可热的姜家,却不同旁人,不仅以礼待之,更是给了他真真正正的尊重。 这让从未被重视过的李湖图,怎能不感动! 他颤着双手捧起汤食,含着热泪吃下,一口一口地品着滋味。 姜家如此礼遇自己。 而他当然得投桃报李啊!于是李湖图一个哆嗦,这便拍着案桌,决定以后定要倾囊相授,让小公主得了自己全部学识,成为南纪第一才女! 小糯宝结束半日课程,正扭着坐疼了的小腚,和春哥儿手拉手跑回内院。 谁知这时,就听身后突然传来呐喊。 “才女!” “得当第一才女啊!”李湖图仰天大叹。 小胖丫挠挠后脑勺,臭屁地咯咯起来,“哇,春哥儿快听,少师夸我是财女呢!哈哈,他是不是也知道,我离当南纪第一小富婆不远啦!” 小春哥儿啃着手皮,狐疑地抬头瞅了瞅。 “那个小姑姑,少师真是这个意思嘛?” 他虽还分不清才华的才,和财宝的财,不过他隐约觉得,小姑姑好像是财迷附体,完全会错了意小糯宝还在自信叉腰,却不知学习的狂风暴雨,就快要朝她席卷而来了! 等李湖图回去后,他便把自己关进书房。 待再出来时,只见他桌子上的三页宣纸,全被写得密密麻麻,都是小胖丫的才女养成大计! 从这一天起,小糯宝可就再也睡不成懒觉了。 李湖图在原本的基础上,又加了早读,小糯宝美好的一天,就要从读诗、诵赋开始。 然后便是学算数、背经义,时不时还得穿插听些策论之识,这可让小糯宝脑袋快要炸开了。 不过她毕竟是个小娃娃,学到迷糊时,她时常哈欠连天,小嘴张得老大就差把给李湖图吞掉。 还些时候,小胖丫支着下巴,想要偷偷溜一会儿号,可李湖图蔫人也有蔫法子,他转了转眼睛,知道不好直接惩罚公主,便故意咳嗽两声,敲打春哥儿代罚。 这一招“敲猫震虎”,可是苦了小春哥儿,要是小姑姑久不回神,他那小脑瓜都能被敲成木鱼,就差来个人在旁边诵经了! 小糯宝摸着侄子头上的包,那叫一个哇哇心疼。 于是她恨不得拿棍支起眼皮儿,就算有滔天的困意,也得给憋住了,好好听着少师讲课。 起初,冯氏听说孙子挨罚,她还心疼得不行。 “啥?春哥儿被打了两下,快让我去看看怎么个事儿?” “他才多大点儿,李少师会不会太严厉了。” 可等冯氏猫腰一看,发现原是为了教好闺女,于是她方才生出的那点心疼,立马就飞得无影无踪!“别说,这李大人还真有两把刷子啊。”冯氏又高兴起来,回屋笑道,“这就把胖丫头给治住了。” 姜丰泽也觉得新鲜。 “想不到,李翰林虽然蔫吧,但想的法子却贼,这是打在春哥儿头上,疼在咱糯宝心里呢!” 萧兰衣跑过来笑道,“这法子可是有出处的,前朝那些皇子们受教时,也是如此!一旦有谁不听话,太傅和少师们不好体罚他们,就从世家里挑个年纪相仿的做陪读,让陪读代为受罚,利用愧疚心让皇子上进,李翰林饱读史书,当然知道这招!” 冯氏听了觉得受教,叹道,“看来。书读多了就是有用啊。” 她又故意抬手威胁,“行,娘也学了一招,以后你们兄弟几个,要是有谁敢不听话,娘就这么干!”此招虽灵,就是苦了春哥儿的小脑袋了。 冯氏赶忙吩咐郑嬷嬷,去街上买点猪脑花,好给孙子补补“脑子”。 京城人少食猪脑。 偶有兴起吃猪脑之风,还是从蜀地风味的酒楼传来。 郑嬷嬷提着个菜篮子,东西市找了一大圈,鞋底子都快磨破了,才可算凑了五、六只猪脑,又买了把鲜小葱、辣椒皮、还有半斤水豆腐回来。 晌午前,一阵油爆麻辣的香味窜出,很快就随着小风,飘得满院都是。 李七巧一通噼里啪啦,展示完厨艺后,就脱下套袖,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 灶台上,一道麻辣猪脑花、一道葱爆猪脑花豆腐、还有一小碟烤猪脑! 烤猪脑上再洒把孜然和小葱花,看着就色香味俱全。 家里几个小的闻着味儿,早就馋得哈喇子直淌,直抻脖子朝厨房看,期待得两眼放光。 很快,等李七巧和郑嬷嬷端着盘子,全部上齐后。 姜家人都亮了眼睛,赶忙动起了筷子。 “天呐,今个儿咱是跟猪脑干上了,一桌子都是呢,我还没吃过脑瓜,快让我尝尝是个啥味儿。”孙春雪馋得连忙拿碗去夹。 冯氏也蠢蠢欲动,不过还是先顾着给几个小的夹。 小糯宝和丰苗嗜辣如命,这会子,俩人正挤在一张凳子上,对着麻辣的那一盘脑花,就哐哐开炫。 “五哥,咱俩吃这个这个!肯定超辣超过瘾!”小胖丫抓着筷子,乐得快从椅上窜飞。 猪脑做得香嫩滑润,汤汁也鲜溜极了。上面又淌着红通通的辣油,不多时,就吃得俩孩子不停吸气,嘴巴都快辣肿了,根本停不下来! 大人们倒更喜欢那道带豆腐的。 也是吃得头也不抬。 这时,冯氏夹了整整半个烤猪脑,放到春哥儿小碗里,“这个烤得火候最好,春哥儿自己慢慢吃,不着急。” 小春哥儿咬了咬筷子头,圆溜溜眼睛眨巴一下。 奶奶好像有点反常啊,平时这时候,不都应该先紧着小姑姑吗? 不过小家伙低头尝了一口,很快就惊艳得亮了眼睛,顾不上多想,赶紧闷头吃了。 只是他怎么都想不到。 今日这顿脑花大宴,就是为了补偿他的小脑袋瓜,才专门弄的啊。等到午饭吃完,李七巧又端来解腻的酸梅汤,一人盛了一大碗。 酸梅汤里还放了桂花、蜂蜜,酸酸甜甜的,小糯宝狠狠灌下两大碗,别提有多过瘾。 今日过后,小胖丫的学堂便能休沐两日。 她也可算能喘一口气了。 小糯宝蹦蹦跳跳回屋,掰着手指头盘算,这两天要睡俩大懒觉、再去做几身漂亮衣裳,还有去小九重天看账! 不过当然,还有她最爱的小柳庄,更是不能遗忘! 于是下午,她就换上小花裤和奶白比甲,拉着冯氏的大手,要去庄子上玩。 马车咯吱咯吱,赶到小柳庄时,老李头正好蹲在陷阱旁边,等着抓麻雀呢。 看见小胖丫来了,老李头惊喜地挥挥手,“乖宝可算来了,李爷爷这几天抓了三十多来只麻雀,可惜气死了一半,待会儿就全给你烤了,让你吃个够哈!” 小糯宝摸摸圆滚滚的小肚。 虽然已经撑得慌,但肚饱眼不饱可是孩子的通病,于是她忙如小鸡啄米般,脑袋瓜点个不停。 “好耶,李爷爷最好啦” 冯氏扯扯她小羊角辫,笑着回头,“您可别听她的,这孩子刚塞了一肚子油腻,先烤个三五只,让她解解馋就得了。” 老李头“唉唉”了两声应下,大文和小武这时也跑过来,一个拿着胡萝卜,一个拿着香梨,又要秀一把刀功来讨公主喜欢了。 不多时,五只小麻雀就被揪出笼子,在老李头的大手摧残下,一命呜呼,变成了五只“小黑雀” 胡萝卜和香梨也被削好、雕出小兔子和小猪形,放在烤雀旁边当配菜,倒也可爱极了,让人多添食欲。 老李头拿出个竹木小桌,把这些好生摆盘,送到小胖丫面前。 小糯宝迫不及待,拉着春哥儿坐在地上,俩人小嘴叭叭,吃得脸颊都蹭上焦黑。 而这时,村长也过来,带着大文和小武去找冯氏。 “你俩不是有话要和东家说吗?”他笑眯眯看着兄弟俩。 大文和小武对视一眼,然后一个脸红,一个摸头,这就对着冯氏拱了下手。 与其说是他俩想说。 不如说是北贺县所有的百姓,想为东家做点什么。 “东家老夫人。”这时大文慢声先开了口,“咱们这庄子还有很多空地,我们想挑个地方,给您家盖个大宅院,供您一家过来留宿时住,不知您意下如何。” 小武急忙点头,“是啊东家,先前为了安顿我们,都把您家自己留用的房子让出来了,所以现在我们有了空闲,就想给您再盖上一个。” 冯氏有些惊讶。 其实她把房子让出来时,就早有这个主意,只是没想到大文他们会提起。 北贺县的难民们感激姜家,但又不知该怎么回报,所幸他们虽然残疾,但还有一身力气,就想多拿力气报答东家。 反正现在他们房子盖完了,春种也结束了。 正有的是功夫,给东家盖个房子,那完全就是不在话下。 冯氏笑着点头,“好啊,那就麻烦你们了,到时候真干起活来,每人一日就算一百文的工钱,我家也不能白用。”大文急忙摆手,“不不老夫人。我们才不要工钱!” 小武也着急道,“是啊,我们哪里还能再要银子,您要是不想让我们白干,以后常带小公主过来玩就好,看到小公主,我们就不觉得累了!” 公主那么可爱,要是建成了宅院,肯定更能够经常来了,他们求之不得。 见他们这么说,冯氏只好不再坚持。 以后再用别的法子,把报酬给他们补偿回去就是。 这时,小糯宝吃得走路都打晃,也抱着肚子艰难过来,“太好啦嗝大宅院就尽快盖吧,等到夏天前正好盖完,嗝到时候我就能来庄子上避暑,晚上还有李爷爷给我烤雀吃了,嗝” 看着小胖丫撑到打嗝,大伙都忍不住笑。 冯氏无奈地给她抱起来,轻轻揉着小肚,“看你都嗝嗝嗝的了,还想着避暑吃烤雀呢,还是先找你吴爷爷,给开点消食散吧。” 不过说到吴大夫。 这会儿,他还腾不出手来兑消食散呢。 冯氏抱着小胖丫过去时,就见他正被一堆妇人围着,红光满面,嘴角都乐得快压不住了。 “哪里,哪里的话,各位夫人客气了!” “治病救人,本就是老夫的分内事啊,嘿嘿,何需什么报酬?” 原来,是各家女眷经过多日看护,膏瘾几乎都已戒掉,已经可以回府去了。 她们多日来务农、干活儿,脸蛋儿虽然晒黑了,但是身子骨却更康健了。 起初干活时,她们还多有抱怨。 但到了今日,这些妇人们才知,原来吴大夫是这么用心良苦。她们一个个感激极了,不停给吴大夫道谢。 吴大夫也被夸得脚踩棉花,整个人晕乎乎的,胡子都快吹飞了。 看着这些妇人们神态康健,小糯宝也为她们高兴,小手不停鼓着巴掌。 一阵微风拂过,掠过妇人们笑容洋溢的面庞,又吹响了田里的稻苗。 一切都是那么得富有生机,越来越好! 小糯宝笑眯眯地踢着短腿。 正在想着,贵夫人们的膏瘾戒了,要是爹爹知道了,肯定也会高兴的。 然而这时,一道黑光忽的在小糯宝脑海闪过,接着她便看到,一阵马蹄轰隆、大军过境的黑压压场面! “这是”小糯宝惊讶地瞪大眸子,小脸陡然严肃起来,“这是哪里的大军?”她怎么会突然看到这个! 而如此同时,南省的顾府宅邸,一封沾满汗水的书信,刚刚被递进了府内。 送信的小厮跑死了三匹快马,终于用了才十二日,就把顾长樱亲笔书信,从京城送到了江南水乡。 国字脸的男人穿着赤色长袍,拆开书信一看,脸部的肌肉兴奋抖动。 “好啊!老鸠已离鹊巢,看来京城的大门,是时候向咱们敞开了!” 顾平之掀起眼皮,露出鹰似的黑眸,“来人,赶快召集人手入京。” “终于,等了这么多年,我顾府豢养的二十万私军,可算是能派上用场了!”他的手背爆出青筋,声音也因激动,变得格外低如苍龙。 第632章 盯上姜家男儿了 第632章盯上姜家男儿了 很快,随着一声令下传出顾府,近乎二十万的大军,黑压压地迅速集结,吓得百姓以为又要强征粮食,大门都不敢开。 顾平之换上一身龙袍,立于大军之前,盘着手里的铁核桃。 “诸位,可愿随我进京?” “都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是时候看我江南铁骑的长枪,能否刺穿小小皇宫,把那龙纹宝座夺下来了!”他阴笑道。 众兵皆不敢抬头,更不敢反驳。 谁让站在他们面前的,是顾家的掌权人,更是横行南省的顾平之! 顾平之年近四十,个子很是矮小,但双眼却亮得吓人。 这些年来,顾家盘踞于江南一带,趁着慕容皇室不作为,已把南省的军、财大权,全部收拢进掌心。 自打顾长樱做上皇后。 顾家多了份倚仗,便更加肆无忌惮。 他们伙同另外几大家族,到处强征壮丁、搜刮民脂民膏,几乎已经到了富可敌国的程度。 眼下,得知要打进京了,顾家的族老都很兴奋,急忙赶来送行。 顾平之饮下一碗女儿红,又对着祠堂的牌位洒下一杯,“顾氏祖宗在上,咱们准备了几代人的大业,就由平之为你们完成了!” 顾家的族老宗亲也直点头,多年来压在心头的期盼,在这一刻全部爆发。 “好,好,当年是慕容一族负了我们,如今理应夺回属于咱们的一切!”有人敲着拐杖咬牙道。 这时又有老者问,“对了平之,此番进京,若是京城那些人负隅顽抗,你又作何打算?” 顾平之捏着酒碗,猛然砸在地上,“穆亦寒已然离京,就凭朝廷那些废物,也妄想抵挡咱们?若是有为者,就如这碎碗,杀它个片甲不留!” 他早就已想好,要有一人不服他,那便杀一人。 要是全部朝臣都不服,那他便杀尽所有人! 总之,箭既已搭弦,那便必得一击即中。 这江山,也是时候改姓顾了! 这时,又有个旁支小辈心细,开口道,“家主,可二十万大军是咱的全部兵力,您此番都给带上,咱在南省就再无人手了啊。” 顾平之自信摇头,“此处何需再留人手?难不成,还会有人摸到顾家的门前,对咱们动手不成?” “哈哈哈!” 顾氏祠堂爆发出笑声,众人仿佛听到天大的乐子,脸上尽是得意。 是啊,顾家早就称霸江南。 难道还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就这样,在一个灰蒙大雾的清晨,顾平之坐上一辆黄顶马车,就朝着京城动身了。 马车跑得飞快,两侧的家仆们拼命跟随,脚底磨得稀巴烂,也要为家主撑上龙纹华盖伞。 而二十万大军,也换上寻常百姓衣衫,正分成几队,陆续跟随上去 自打顾家大军出发之后,小糯宝几乎每日,都能看到大军来袭的境相! 小家伙隐约觉得有大事发生,可偏偏爹爹和三哥都未告知她南省计划,这让她又急又不知方向。 这天清早,小糯宝本想等上完课后,就打坐观想试试,看看能不能查出头绪。 不过,小家伙不知道的是,比起那二十万大军,还有另一个麻烦,马上就要杀到眼前了! 此时,李府之中。 李湖图刚刚用完饭食,正理好了诗书和字帖,要去顾家授课,可却被女儿李清萍忽然叫住。 “父亲大人。”李清萍不知何时靠近。 平日里,这个时辰,她还在闺房睡着懒觉。 都要日上三竿才起。 李清萍眼看就到嫁人的年岁,还是这般没有规矩,李湖图本来很是担心,可架不住家里妾室却非唱反调,什么都顺着闺女。 所以养得李清萍都快十七岁了,仍然不通世事,做什么都全凭自己喜欢。 李湖图好歹也是个大儒,哪里能不知道,什么对女儿家才是最好。 可王姨娘这般纵容,他也没有法子。 毕竟平日里,他也没有那么多工夫管教女儿。 现在,看到李清萍难得早起,而且梳洗得很是温婉,李湖图忍不住大为高兴。 他忙起身笑道,“萍儿,今日怎的这么早起,可是想陪父亲吃早饭了?” 听到早膳二字,李清萍就想干呕,双手死死拧着帕子。 她脸色煞白了好一会儿,才生生忍下,勉强开口道,“父、父亲,女儿眼下还不饿,就是想来给您,请个安。” 李湖图眼底喜意更盛。自打他夫人离世后,萍儿越发不知礼数,今日可真难得! 他高兴得直点头,拉着闺女坐下,眼底满是宠爱,“好,好,我的萍儿出落得越发像个大人了。” 这时,李府的妾室王姨娘,赶紧扭着大屁股上前。 “老爷说的是啊。”她露出一脸急切,“萍儿本来就是大姑娘了,所以她的亲事,老爷可得尽快上上心啊。” 李湖图眼底的笑意回拢,摆了摆手道,“此事还先不急,咱们萍儿懂事得慢,早早嫁人未必是好事,我想着在今年的举子之中,物色一两个合适的,门户比咱们低一些也无妨,只要萍儿日后不用受气就好。” 听了这话,李清萍清秀的瓜子脸上,明显露出不悦。但凡能够高嫁。 谁人愿选那些小门小户。 王姨娘当然也不肯,她知道李湖图为官不行,还就盼着家里这个嫡女高嫁,才好给她的儿子前程铺路呢。 于是王姨娘瞅了李清萍一眼,这便倒了杯茶水笑道,“老爷,举子入京,那都是金秋之时了,女儿家的好姻缘可经不起等啊?” “其实何需那么麻烦,要妾身看啊,您不是正在姜家教书吗,要不就在姜家物色个男儿,给咱们萍儿说门亲事得了!”王姨娘越笑越露期待。 这话一出,李湖图屁股差点从凳上弹起来,茶水都碰洒了一地。 “你说什么?和姜家结亲?”李湖图瞪大眼睛,吓得声音都颤了,“你想什么呢,此事万万不可!”姜家那是什么门户! 人家可是背靠国师! 他们李家,不过区区一个小翰林,就算踩了十八个梯子,也够不着人家的肩膀啊。 李清萍原本眼巴巴的眼神,忽然多了一抹失落,看向父亲也有些哀怨。 王姨娘愣了一下,紧接就不乐意道,“老爷,您那么大反应做什么,姜家虽然炙手可热,但原本也不过是农户出身,咱家可是书香世家,世代翰林,比起来只好不差。” “好一个只好不差!你这无知妇人嘴可真大!”李湖图难得发火,扑通一下子起身,“农户怎么了?往上多数几代,谁家不是农户出身,难不成你家第一代祖宗是帝王将相啊!” “何况你没听过,一朝龙在天,凡土脚下泥吗?人家如今就是得势,就是咱们高攀不起的,这就是事实,你就得认!”李湖图瞪起了眼睛。王姨娘被这么一骂,气得扁了扁嘴,只好先不作声了。 而李清萍脸色更加难看。 她紧紧捂住小腹,知道要是等秋闱结束再说亲事,只怕她这肚里的孩子,就要众人皆知了。 李清萍不悦地盯了父亲一眼,但因心怀秘密,终是不好再说什么,跑回自己院子里,就呜呜哭了起来。 李府的丫鬟们没个规矩,都蹲墙根好奇听着。 “咱小姐怎的又嚎上了?” “好像自打从裴府回来,小姐就动不动流眼泪儿,这几天饭也吃不下,不知这是怎的了?” “嘘,我跟你们说个事儿哈,你们知道吗,小姐已有一个半月没来月事了。” 就在这时,王姨娘扭着胖腰走过来,看着叽叽喳喳的下人也不阻止,反而露出鄙夷之色。“当真是个赔钱货,被一个老头子给勾搭上了,还怀了身子,现在知道哭了?早想什么了?”王姨娘狠狠啐了一口,小声骂道。 “本来想着,这丫头有点姿色,算是奇货可居,还想拿她的婚事给我的宝儿铺路,现在可好,什么计划都打乱了,还得老娘去给她费心瞒住肚子。”王姨娘气得咬牙。 很快,屋子里的呜咽声就停下。 李清萍听到脚步声,抬起肿成核桃的泪眼,看着王姨娘迈步进来。 “姨娘,你说这可如何是好,父亲不肯为我说亲,再不嫁人,我这肚子只怕藏不住啊。”李清萍难受道。 王姨娘忍住白眼,坐在榻边,佯装心疼地摸着她的手。 “萍儿啊,你父亲是个不成事的,事到如今,只能靠你自己了。”李清萍泪眼一怔,“靠我?可我还是个待嫁闺中的姑娘家,难道要我自己上门说亲吗。” 王姨娘赶忙摆手,“你这就死脑筋了,咱也不光说亲这一条路可走,要是你能自己和姜家男子看对眼,人家再知你是李少师之女,那婚事岂不是水到渠成了?” 李清萍睁大眼睛,还未等想好要不要做,这时王姨娘已经掰着手指头,把她打听到的姜家情况,如数家珍般说了出来。 “那姜家一共有五个儿子。” “老大和老二都已成亲,还是乡下娶的糟糠之妻,老四和老五年岁又不足,只有那个老三,也就是姜伯爷,一直未有婚配,年岁也算合适。” “姨娘都帮你打听过了,姜伯爷除了在家里,其余时候都是在军营待着,你若能想法子到军营前晃晃,定能偶遇到他。”王姨娘说着,露出奸猾的笑。她又打开手里的布包袱,拿出一双翘头履来。 履鞋以精致的提花缎做面,鞋头上还缀了颗玉髓珠,崭新又精致。 只是如若细看,就会发现,这双鞋的鞋跟有一道裂缝,若是穿着走路必定崴脚。 王姨娘把鞋子放到榻边,又捋了捋李清萍的头发,怂恿道,“下午你就穿上这双鞋子,在军营前的茶馆,多走几圈,要是看到了姜伯爷,就顺势一倒,到时候定就什么都能成了!” 待嫁闺中的女子,很少抛头露面。 要是一跤摔进男子怀中,再互相再看对眼了,确实能成不少姻缘。 李清萍其实挺犹豫的,总觉得和她受的教养不相符。 但在王姨娘怂恿的目光里,她还是把鞋子抱进怀中,点了点头上午,姜家的小学堂里,难得有了几分沉闷。 小糯宝琢磨着大军境相一事,一直提不起精神。 李湖图也为着女儿的事,多少有些心不在焉。 待快到晌午时,两堂课上完,小胖丫可算是松口气,挥挥小胖手拜别,就要回内院了。 等到吃过午饭,小糯宝正要回屋观想。 可这时候,孙春雪却拉住胖丫的小手,眼巴巴道,“糯宝啊,我这一胎也有五六个月了,吴大夫最近忙大嫂没去找他,不如你帮大嫂看看,这胎像可还安稳?” 小糯宝有点烦闷,本想尽快看完就好。 可谁知,小家伙的小手刚一放到大嫂肚子上,未等看明胎儿之事,就忽然发现,一颗天钺星伴随着破军星,正围着大嫂的头顶转来转去!小糯宝小脸一愣,顿时写满惊讶。 破军主竞争之相,而天钺又是一颗女子之星,难道说,大嫂近来要和哪个女子,有要紧的竞争? 可小家伙这就搞不懂了。 大嫂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更不会像二嫂那样,去做生意,她何来的竞争一说? 而且还是和女子相争 这莫不会是应在男女之事上? 胡乱想了一下,小糯宝吓了一跳,赶紧吐吐舌头,可是不敢乱说。 “怎么了糯宝,可是有什么不好?”孙春雪觉得不对劲了。 小糯宝怕她担心,甩了甩小胖手,“那个没事没事!大嫂的肚子好着呢,只管安心养胎就是。”孙春雪心思粗,没有多想,这就松了口气,脸上笑盈盈的。 她自打怀了身子之后,不怎么再碰胭脂水粉,笑起来皱纹挤在一起,格外显老了。 这时,姜丰年在一旁听着,得知孩子平安无事,他也高兴地点点头。 于是他这就起身,“娘,媳妇儿,我下午出去一趟,老三说军营那边空出些粮食,正好慈幼局的快吃完了,我下午去军营去取。” 听了这话,孙春雪舔舔嘴道,“对了,军营旁边的茶馆,卖的一种芝麻大桃酥特好吃,老三给我买过,你回来也带些给我呗?不是我想吃,是咱孩子都想吃啊!” 小糯宝一听到吃,也砸吧下小嘴,这就笑嘻嘻的去搂大哥手臂。 “大哥大哥,糯宝想吃樱桃煎了,你回来的时候也给我捎点”姜丰年捏捏妹妹鼻子,故意打趣,“你大嫂是孩子想吃,那你呢,你这个小馋猫,连生男生女都不肯告诉大哥,还想跟着蹭吃?” 小糯宝笑得没皮没脸,嘴甜乱哄,“大哥,就给我带份樱桃煎吧,弄不好我一高兴,就保佑你生闺女呢!” 冯氏一听,忙过来拽走小胖丫,都气笑了,“可得了吧你,别忽悠了,当你自己是送子观音啊,生男生女还随你挑了?” 院子里,郑嬷嬷和两个小厮都忍不住乐了。 可老大两口子却咽咽口水,还真有点眼巴巴,盼着妹妹能帮忙实现“闺女梦”呢。 而就在他俩一脸期待时,却不知,身后的冯氏和小糯宝,已经挤眉弄眼,弯着腰身都快笑成狗了。 姜丰年多了些干劲,记下买樱桃煎和桃酥后,这就坐上插着有姜家旗子的马车,朝着军营的方向去了 第633章 不会放过你 第633章不会放过你 这会子,军营前的茶馆里,一个清秀的身影正不安晃动。 李清萍梳了个半云髻,抹了樱桃红的口脂,小半个时辰前就到了此处,不时向外张望着。 一身玉绿色的衣裙,衬得她格外清雅。 只是面上的焦急之态,却又使得这份好气质浮于表面,经不起细看。 李清萍极少出门,眼下候了太久,已然浑身不自在,只能不停喝水掩饰。 王姨娘派来的贴身婆子,这时出言安抚,“小姐别怕,只要今天事成了,往后您就不用愁了啊!” 李清萍垂着眸,小声嗫嚅,“可我好歹是个女儿家,这般上赶子谋亲事,未免也太难看了。” 她并非全然不知廉耻。 可是眼下,她实在没了选择。 腹中之子已一月有余,若是尽快择婿嫁了,兴许还能拿早产蒙混过去。 多日前,李清萍就查出有孕。 可偏偏大夫把脉后,说她体质虚弱,一旦喝了猛药打下去,多半会难以再孕,她便只能作罢。 想到这孩子亲爹的身份,再想想农户出身的姜家,李清萍沮丧的眉眼,更染上一抹不甘。 “姜家虽有一时富贵,但终究不及裴家世代显贵,那才是真的世家啊。” 她口中的裴家。 正是裴尚书裴老之家。一旁的婆子听了,赶紧呸呸呸,“哎呦喂我的姑娘,你还嫌那个裴老头把你害得不够,竟还敢提他?姜家就算出身差了些,但也好过老爷想给你找的那些穷酸举子,强上十倍啊!” 这么一说,李清萍的心里就好受了些,小小抿了一口茶。 婆子又贴耳道,“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快为您这肚子寻下家,以姜家如今的权势,您这一胎生下来,何愁孩子没有前程?” 李清萍眸底不由亮了。 她伸手去摸小腹。 是啊,姜家人虽然可能粗陋,但若是为她腹中胎儿择父,却当真是个不错的选择。 起码,有了姜伯爷当爹,她的骨肉也可成为人中龙凤,说不定,还能和国师攀上关系,以后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这样想着,李清萍也就能接受了,她只低声道,“嗯,那姜家这么看,倒也算是够格吧。” 等哄好了小姐,婆子松了口气,又跑到外面替小姐望风。 不一会儿,一辆深蓝顶盖的马车便驶过长街,稳稳的朝这边来了。 京中大户家的马车,多半会插有家旗,一来是让闲杂人避让。 二来,也算是身份的象征。 那婆子擦擦眼睛,只见马车侧边正是姜家的旗子,于是忙跑回茶馆报信。 “小姐,快看,姜家的马车来了!” 李清萍一下子紧张了,死死拧着帕子,直到婆子又戳了她两下,她才赶忙换上备好的翘头履。 “我、我一会儿就要这么扑过去吗,会会不会太显眼了?”婆子哪管这些,推着她到门口,“快些吧您,您都不是黄花大闺女了,还有什么好矜持的,别忘了咱今儿是做什么来了?” 李清萍被刺痛了一下,窘迫地捏捏手心,然后才深呼一口气,独自朝外走去。 这会子,姜丰年刚下马车,正要先来茶馆,给媳妇儿买要吃的芝麻大桃酥。 他穿着一身靛蓝长袍,腰间佩了块鲤纹青玉,虽然不算俊郎,但因身材高挑,所以显得也算有些气质。 加上丰年本就温和,如今穿戴皆贵重了之后,就更人靠衣装,多了几分儒雅之态。 李清萍从未见过姜家人,更分不清姜家几个兄弟,见此人是姜家男儿,又要来军营办事,便猜定是丰泽无疑。 她抬眸小心打量着,却不免有些惊讶。 等等,外面不是都说,那姜伯爷丰神俊朗,还颇有威武之姿,和萧家公子并肩而立,都能把半个京城的女子迷得想发疯吗? 可怎么今日看了,容貌并非太过出众啊 而且岁数,也好像比她想象中的,大了五六岁。 李清萍微微踌躇,正不知该不该上前。 然而这时,正好一路过的卖柴翁体力不支,走路打了下晃,背上的干柴随之落地,险些砸到姜丰年脚面。 “这位贵人您没事吧,是我老头子眼瞎了,您别怪罪!”那老翁生怕冲撞了他,吓得不轻,急忙弯腰赔不是。 姜丰年却不急不恼,只微微摇头,还上前帮忙捡柴。 “老伯,哪里的话,谁没个不小心的时候,我帮您捡了,咱再捆严实些就行。”他声音带着安抚。李清萍看着前方,眸底微微怔住,不由生出一点好感。 “虽是乡野出身,还是个武将,但想不到他竟这般温良,没有半点乍富就仗势欺人的样子,和我倒也算有几分相配了。”她咬了下唇角。 很快,姜丰年帮忙把干柴捆好,又给那老人抬到后背上,拍了下手就要起身。 李清萍见状,也不敢耽搁了,急忙迈着小碎步走过去。 就在两人擦肩而过时,她脚下轻轻一扭,果然,早就准备好的鞋跟,下一刻便应声断裂,她整个人也朝姜丰年身上摔去! 突然有人扑来,姜丰年手比脑子反应快,急忙伸手给接住了。 “姑娘小心!” 李清萍脸上一红,看了看他抓住自己肩膀的手,站直了身子羞道,“多谢,多谢公子,要不是有您相救,小女子可就要摔个结实了,真不知该怎么谢您才好。” 姜丰年及时松开手。 “无妨,小事而已。”他摇摇头,几乎连李清萍的脸都没看一眼,看人站稳了,就急着去给媳妇儿买桃酥了。 李清萍已经弯腰打算行礼,可见丰年要走,她又有些意外,只能追过去叫住。 “伯爷且慢!” 年轻姑娘一着急,心思便没藏住,直接给叫漏嘴了。 伯爷? 姜丰年脚下一顿,有些奇怪回身。 怎会叫他伯爷 李清萍追上去,抬起水波涟涟的眸子,双手搭在一起,“多谢您出手,小女必得全了礼数,不然家父可是会怪我没有教养,还请您受我一礼。” 说罢,她稍稍一弯腰,就福了三下身子。 姜丰年看愣住了。 自己不过是随便搀扶一下,这姑娘怎说的像是救命之恩似的,这也太夸张了吧。 何况她怎么开口就喊伯爷? 莫不是,这女子把他当成老三了? 姜丰年狐疑眯眼,可如果对方真的认识老三,就必定不会认错啊。 除非他又上下打量了一下,除非这女子是想打老三的主意,所以才会连脸都不认的,一看见姜家马车,就扑上来碰瓷儿! 李清萍正翘首以盼,盼着丰年能够多看她几眼,或是问一问她父亲是谁。 可哪里姜丰年猜到了她心思,不仅不接她话,反而拔腿就要走人,决心远离是非。 李清萍不由一愣。 含春的眸底涌上失落。 为何不理莫非是伯爷无意于她? 她理了理发髻,只好喊道,“不知您是谁家公子,家住哪条巷子,待我回去后,也好让家父亲自登门拜谢。” 好歹,也得留下再见面的机会啊。 可这话一出,姜丰年却摇头笑了,彻底印证了方才猜想。 “你先前不是都喊了我伯爷吗,那还不知我是哪家的?姑娘难道是撞坏了脑袋,不然的话,这记性未免也太差了。”他回头笑笑,一语戳破。 李清萍神色一滞,“什什么?” 她方才喊人家伯爷了吗?两坨红晕迅速爬到脸上,羞得李清萍脚趾抓地,恨不得抓出个大洞,把自己埋了。 姜丰年怕她想着碰瓷丰泽,于是清了清嗓子,这就干脆自报身份。 “不过姑娘,还有一事你可说错了。” “在下并非伯爷,而是姜家的老大,你说的姜伯爷是我的三弟,他可没有搀扶过你!”为了防着对方赖上,丰年还故意拔高声音,好让茶馆的人都听见。 李清萍这下彻底傻眼。 什么? 怎么会是老大,就是那个已有糟糠之妻的老大! 这姑娘的脸色,由爆红转为苍白。 在她惊诧的目光中,姜丰年风轻云淡,然后就去买了桃酥和樱桃煎。只可怜那李清萍,在风里傻站了半天,才突然捂住脸,哭着跑回马车里,知道白费了心思。 等到回府之后,姜丰年看到媳妇儿已经睡了,就把芝麻大桃酥,悄悄放她鼓起来的肚皮上,好让她一醒来就看到惊喜。 然后他就回到正房,把茶馆前发生的这件事情,当做笑料说给家里人听。 “你们是不知道,咱家老三,多半是被什么人看上了,瞧那姑娘费劲的。” “那姑娘好像一早就在军营附近等候了,应该是想等咱老三出来,她再假装一不小心撞上去,让老三来一出英雄救美,全了她的心意。”姜丰年都无奈了。 不过这手法太过拙劣,就算是丰泽当真来了,也是绝对不可能上当的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樱桃煎递给妹妹,坐到了太师椅上。樱桃煎是新出锅的,被放在荷叶做的纸筐里,小糯宝俩小手紧紧捧着,吃得脸蛋儿鼓鼓。 “可知是谁家姑娘啊大哥哥?”小家伙好奇问道。 姜丰年摆了摆手,“大哥没问,省得真被她碰瓷上。” “真不知道是谁给那姑娘,想了这么个馊主意,反正肯定不是亲爹娘,也就是丰年你厚道,要是换个爱显摆的,把此事说给外人听,这姑娘的声誉岂不全毁了?”冯氏一针见血道。 这时,丰虎进来嘿嘿乐,“说啥姑娘呢?长得好不好看?不过话说回来,盯上咱家老三的姑娘,怕是都能从咱府门前,排到小柳庄的大杏树上了吧?” 姜丰年回想了一下,记忆却忽然卡壳了,好像他压根没有留意,那年轻女子的长相。 “忘了,不过她连碰瓷儿都碰不会,就算长得好看,也肯定是拿脑子换的。”丰年耸了耸肩。 冯氏和丰虎一听,都噗嗤一声。 小糯宝也哈哈出声,结果气管一下子张大,差点卡进一个樱桃煎,她又赶紧咳嗽出来。 “大哥,你嘴也太毒了,要是那姑娘知道了,肯定不能放过你哈哈!” 吐出樱桃煎后,小胖丫又笑得在榻上打滚,胖脚丫举得老高,还差点蹬冯氏嘴里。 只是她这随便一说,却没想到,还真就一语成谶了。 李清萍那边,回去后被王姨娘一怂恿,还真没打算“放过”丰年 回到李家后,李清萍把脸藏在被子里,还为当时的窘迫而难受。王姨娘从婆子那里得知全部,赶忙扭着大屁股来了紫芜院,不想轻易放过这好机会。 “姨娘。”李清萍沮丧地垂着头,“此事行不通的,我今日遇上的,压根就不是姜家伯爷,而是他的兄长,那个姜家老大。” 王姨娘眼珠子一眯,不仅没有灰心,反而更高兴了。 “老大也好啊,我上午出去打听过了,姜家那伯爷谁去说亲都无用,可见眼光定是极高,你就算撞上了他,他也未必看得上你。” “可老大就不一样了,没有官身,也无学识,肯定比伯爷好打动。”王姨娘识人无数,啧着嘴传授经验。 李清萍吃惊抬头,“可可他已经娶妻生子,又怎能再娶我?” 王姨娘坐在榻边,拉着她的手得意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姜家那老大虽有媳妇,可媳妇生得粗笨难看,更不如老二媳妇儿机灵能干,就是个黄脸婆子。” “姜家最穷困时娶的女人,是个扔山沟沟里,都没人抢的货色,可他们家现在发迹了,岂能守着粗野妇人过一辈子,那姜家老大早晚是会休妻再娶的啊,男人都这样!”王姨娘眼睛亮了下。 李清萍一听,不由愣了愣,心底还真冒出个小火苗。 虽说姜老大不比伯爷。 但今日他举止儒雅,五官又很端正,也算是个不错人选。 李清萍想了想,脸上又生出绯云。 她握住王姨娘的手,“要是他迟早要另娶,那不如让我顶了这位子。” “姨娘,快帮我想想办法,如若这门亲事能成,咱家出多少嫁妆都行啊!”她不知不觉,还真有点动了心。 第634章 差点被她忽悠瘸了 第634章差点被她忽悠瘸了 王姨娘在心底翻了个白眼,暗骂一句,还真是个赔钱货! 这还没嫁人呢,就琢磨起嫁妆了? 不过她脸上还是笑着,咳嗽一声道,“萍儿啊,姜家生意做得那么大,你就算把咱全部家底都带去,人家也未必看得上啊。” “其实,嫁妆不用太多,主要是看那姜家老大喜不喜欢你。” 王姨娘挤了下眼睛,趁着李清萍没反应过来,就先安抚她歇息了。 等出了紫芜院,这胖妇人就端上一盘点心,去前院找李湖图了。 她是个后宅妇人,要想把这门亲事弄成,光靠在背后算计可不够,还是得靠老爷出面啊。 不过,李湖图原先是死活不肯的。 所以,王姨娘眼珠子一转,已经编排好另一套说辞,让他不得不应。 这会子,李湖图正在书房奋笔疾书,王姨娘故意上前叹了口气。 “唉,萍儿那孩子她” 换作平时,李湖图头也不会抬一下。 但一听到和女儿有关,他立马停下笔杆,忙道,“萍儿?她怎么了,可是又没胃口用饭?” 王姨娘随口遮掩过去,“少吃几口有什么要紧,近来越发热了,别说是她一个小姑娘了,连我这个老饕餮都减了些胃口呢。” 李湖图瞥了眼她又肥了一圈的腰身,顿时叹气点头。 “老饕餮你进家门有二十年了,这倒是你最有自知之明的一次了。” 一个一顿饭能干三个大猪肘子,还能再来两碗肉汤泡饭的人,可不就是个老饕餮吗。 王姨娘却还以为是夸她,羞笑了下,但又赶紧装出期期艾艾之态。 “老爷,咱说萍儿的事呢,您正经些” 她过来揉了揉李湖图的肩膀,又叹气,“唉,妾身方才可是听麻婆子说,咱萍儿今日上街时,被被一男子碰了手臂还有腰身呢” “什么?”李湖图惊呼起身,“怎么会有这种事,萍儿呢,快让我去看看她!” 王姨娘看他上钩,故意拦他,责备道,“你这粗心人,萍儿正在自己院里羞臊呢,你这个当父亲的,怎好这个时候直愣愣去问。” 李湖图只能压住着急,又很是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哪里来的男人,这般毛手毛脚,真该扭到官府去!” 王姨娘啧了一声,“唉,那男子啊咱可惹不起。” “人家可是姜家的大爷!”她又拔高声音道。 什么? 李湖图惊诧极了。 这么说,那人竟是姜丰年? “你没胡乱说吧。”他睁大了眼睛,有些不敢信,“姜家大爷个子高挑,常戴青玉,穿蓝袍,可是个体面人,你们当真没看错?” 王姨娘早有准备,给麻婆子喊了来。 “没错老爷。”麻婆子急忙点头,“不光是奴婢,整个茶馆的人都知道是他,因为他当时还自报了家门,说是伯爷亲哥,就穿的一身蓝衣袍。”李湖图往后一仰,脑瓜顿时嗡嗡的,都快成一团浆糊了。 他的女儿被占了便宜,那人还是公主亲大哥这怎会有这事? 王姨娘知道谎话揣不久,于是忙趁热打铁,“老爷,咱萍儿正在屋里难受呢,这事儿不能这么算了啊。” “只是姜家势强,咱不好追究什么,但咱萍儿也到了嫁人的年岁,若是那姜大爷当真瞧上她了,愿意迎娶,也算弥补萍儿了。”她把脸凑近怂恿道。 李湖图这下子脑瓜子更疼了。 可姜丰年不是有夫人吗,难道说,这汉子见家里发迹,就想休妻再娶? 那也太缺德带冒烟了吧。 李湖图劳碌半生,官场朝堂玩不转,青梅之妻又早逝了。所以女儿是他唯一寄托,虽然平时胆小怕事,但是为了李清萍,这回他也不打算做缩头王八了。 “我可以受委屈,但我的萍儿不能,”李湖图皱眉,终是叹了口气,“傍晚我就去一趟姜家吧。” 王姨娘见状大喜。 在她看来,自家老爷再怎么也是少师,萍儿又小有姿色,就算冤枉了姜丰年,可白给个年轻媳妇儿,是个男人也定会就坡下驴 不多时,暮色将至,霞光漫天。 夕阳映得院子格外温馨,小糯宝正和春哥儿一起玩,被丰景和丰苗轮留背着跑。 笑声传遍院子,郑嬷嬷他们就坐在一旁,笑吟吟地看着。 就在这时,李湖图却来了姜家。一听小厮通传,冯氏还挺惊讶,“李大人他来了,可都这个时辰了啊?” 小糯宝也跳下四哥的薄背,甩着羊角辫跑过去,“少师少师,上午都上过课了,您这时怎么来啦” 可话一出口,她就又害怕后退,“等等,您不会是来加堂后课业吧” 平日里李湖图留的课后业,每次都能有两大页纸,午后她小手腕都写酸了,才堪堪完成,实在不得不怕。 这话一出,丰景和丰苗挤在一起嘎嘎笑,活像两只歪头鹅,深知妹妹对课业的“痛恨”。 李湖图愣了一下,这才忍俊不禁道,“公主哪里的话,臣只是有事来找你娘他们,不过您要是想多写,臣也不拦着,要不现在就再给您临时布置一些?” 小糯宝吓得忙摆小胖手,然后就抓着哥哥和侄子们,夺命似的逃了! 李湖图看着她逃跑的小傻样,笑了两声,但又更纠结起来。 小公主这般可爱。 姜家上下又待他客气周到。 这样的人家,当真会闹出当街毛手毛脚的事? 再说,他还未问过萍儿,一旦此事另有误会呢,那他贸然对姜家开口,是不是也太不妥当了。 正纠结时,郑嬷嬷已经走上前,引着他来到客堂了。 冯氏备好了热茶,起身便道,“不知李大人是有何事,看样子,不是糯宝的事了?” 李湖图这才回过神来,仓皇摆手,“不,不,在下前来不为公主的学业,而是而是”他有些卡壳,正不知该怎么开口,就在这时,姜丰年却捧着一个大碗,正一边吹着热气,一边从门前走过。 李湖图神色更是复杂,直直盯住姜丰年。 “老大。”冯氏察觉到他的目光,便唤道,“李大人进府里来了,你过来见一下人。” 姜丰年又吹了两下碗,顿时一股香气传进殿内。 他转身一看,便憨笑道,“原是少师来了,我方才光顾着看这油茶面了,倒没留意您来了。” 姜丰年又笑着解释,“娘,我媳妇儿一直吵着说要喝这个,我才给她吹不烫了,等先给她送过去,就来陪您和李大人说话。” 李湖图不由一愣,“媳妇儿要吃?姜大爷还亲自给送?” 姜家的大儿媳他见过,是个其貌不扬,甚至还有些蠢笨的妇人 可姜丰年连油茶面这种便宜物,都肯亲自冲泡吹凉,这般体贴,就算是谁家迎娶了美娇妇,都难对其做到啊 就在他愣神时,冯氏怕他笑话,便道,“我家老大媳妇怀着身子,从前家里日子不好,所以现在她才格外贪嘴,好在我家老大也乐意伺候,有事也都先紧着她。” 李湖图压住吃惊,忍不住试探。 “其实,以您家今时今日的地位,能待发妻好是相当大的情分了,但若是不喜想弃之也没人会说什么。” 姜丰年刚好回来了,一听便打断道。 “李大人此言差矣,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这是做人起码的原则!” 他一身正气走进屋,摇头皱眉,“一个人越是发迹,才越不能亏待了枕边人,我媳妇儿陪着我吃过的苦,多到我都数不完,要是因为现在富贵了,就随便抛弃,那就连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这话听得冯氏满眼欣慰。 她也点头道,“是啊李大人,别看我家并非书香世家,但在家风也不能不顾,像什么抛妻弃子的破事,在我家那是坚决不可以,不然别说他们了,就连我这个当娘的都第一个不同意!” 李湖图瞪大了双眼。 不过紧接又生出敬佩之心! 多少人举子入京,得了功名就丢下老家旧妻。 而姜家如今已是泼天富贵,却能如此不忘本,这属实太难得了啊。 李湖图不由羞愧起来,赶紧把后面要说的话,给生生咽了回去。 人家都这么说了,他要是再提他闺女,岂不是自取其辱。 之后,他随便打听了几句买地的事,只说自家看中了块薄田,怕被人讹骗,来此就是想询问下地价,便把今日前来之事敷衍过去。 等到要离开时,正好是丰年出来相送,李湖图又想起萍儿,便忍不住多问了句。 “对了姜大爷,午后在下路过军营,看到有个男子颇为像您,您今日可是去过那边?”他微微侧头。 姜丰年大方回话,“是我,我是去找我家老三办事。” 李湖图踌躇了下,啊看来他还当真去过。 而就在这时,小糯宝笑嘻嘻过来,“何止去过呢,大哥哥还在那儿帮了一个卖柴翁,又扶了一个摔跤姑娘,做了不少好事呢。” 李湖图眸底一怔。什么,原来萍儿是摔跤被扶,压根不是被毛手毛脚! 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庆幸自己没有贸然开口,拜别之后,就急忙回家算账去了! 很快,晚饭飘香,伴随着一阵说笑,姜家坐在一起吃得欢快。 小糯宝抱着红烧肘子,香喷喷地啃,却还不知道,自己方才神助攻,正化解了大哥身上的误会。 而与此同时,李家宅院里,王姨娘就倒霉了,被骂了个狗血喷头 一晃,又过了两日,小胖丫可算又休沐了,拉着冯氏就去庄上玩。 小柳庄这边,大伙为姜家盖的宅院,已经打好了地基,梁柱也弄上了。 看着到处铺着的石砖、红土,小糯宝哇了一声,已经开始想象,以后来小柳庄上小住的日子了。 到时候,他们全家都来! 等爹爹和阿黎回来了,也一起叫上。 还有村长爷爷、李爷爷、翠翠姐他们都在,这和从前在村子里时,又是一样的欢乐了。 小糯宝这些天学得头昏脑涨,无比向往村里的日子,兴奋地跺跺小脚,围着地基周围跑来跑去。 大文和小武抹了把汗,脸上晒得更黑了,但笑也更灿烂了,“小公主来啦?” “欢迎公主来监工,我们肯定好好干!” 等到房子盖好后,小胖丫都已经想好了。 她要弄一个漂亮的花园、还要再弄个小温泉,对了,爹爹从前给她弄的乐玩场,也得给安排上!看着小糯宝笑得直叉腰,冯氏哭笑不得地摇头,“看看这胖丫,不知又想些什么呢。” 除了姜家的大宅子,北贺县的百姓也把日子给过起来了。 他们已经彻底融入了庄子,家家户户门前,晒着咸鱼和萝卜干子。 大人们坐在小马扎上,到处唠着闲磕。 孩子们扎堆凑在河边,拿着一把石子打水漂,溅起来的水花,弄了村长一身,他只能举着烟锅子,挨个追着要打。 不过这烟斗,当然不会真打下去。 等到追上一两个瘸腿小子后,村长又把烟斗收起,从兜里掏出两块冬瓜糖,拍拍孩子们让他们甜个嘴巴。 正好这时,吴大夫又做好了一份假肢,众人忙欢呼着簇拥上去。 老李头笑看着他的手艺,“哎呀呀,瞧你这假胳膊做的,越来越熟练了,等以后给我们村文才也做一个,正好他也没个胳膊。” 吴大夫摆了摆手,“文才那小子啊,我早想到了,他还在长身子,现在做假肢怕影响生长,等再大两三岁的。” 小糯宝闷头听着。 眼睛笑眯眯。 就在这时,姜丰虎连跑带颠赶过来,手里还拿着一封信。 “娘,是大柳村又来信了,肯定是引儿让文才,或者韦院长帮忙写的!”他跑得满脸通红。 冯氏他们都乐了,“人还真是不经念叨,方才刚说文才呢,这就把信也给念叨来了。” 她这就拆开书信,只当又是一封寻常的平安信,让丰景给读一下。 可等丰景接过信纸,上下扫了一眼,小脸就不由变色了。“怎么会是这样” 第635章 小糯宝守护百姓 第635章小糯宝守护百姓 冯氏察觉不对,忙问,“咋了老四,可是村子里出什么事儿了?” 丰景怕惊着大家,折了下信纸,先往好的说,“咱村没大事,主要是城里头的事。” 得知大柳村无碍,村长和老李头松了口气,脸上的老褶都舒展了。 “差点吓我老头子一激灵。”老李头还笑了声。 可丰景却没有吭声,小糯宝歪过脑袋瞅了他一眼,立马猜到,事情绝没那么简单! 这时,顾寡妇蒸完豆包,和翠翠姑嫂俩拿着小马扎,过来和大伙一起听信。 丰景偷偷把信纸打开,拿给小糯宝和丰苗先看了眼,两个孩子很快也惊了眸色! 小胖丫虽认不全所有的字。 但上面写着的“抽大烟”、“黑膏子”、“上瘾”、“骚乱”等一些字言,她还是能看得懂! 小糯宝手心顿时捏住,语气忍不住急,“四哥,这么说,云城也有罂粟膏了?” “啥?” 冯氏和村长停下谈笑,震惊地转过头来,“什么罂粟?那玩意儿又开始祸害人了?” 丰景无奈点头。 这信应是文才代笔。 字迹难得乱了些,可见写时心绪不宁。 “引儿姐在信里说,前几天咱家仙泉居有人闹事,几个客人本是同行,白日里还玩得好好的,可是夜里不知怎的,就在屋子里大打出手了,还差点烧了床帐和屏风。” “后来等扯开了他们,才知道他们是抢抽烟斗,屋子里还抽得一股子臭味,熏得别屋客人都受不了。” “那几人当时神志都不清,被摁在地上了,还满嘴胡话呢,引儿姐没办法,就让人全给扭送到了衙门。”丰景看着书信道。 吴大夫瞪大了眼睛,“寻常旱烟何需要抢,更不会迷人心智,这肯定是罂粟膏无疑了啊,就那玩意抽起来可熏人!” 只是引儿和乡亲们,眼下还不知何为罂粟。 所以只在书信里写道,这是一种黑乎乎的烟膏子,而且抽的人还不少。 丰景微蹙着眉,继续念下去,“汤泉那边只是小事,但这抽烟膏一事,已经在城里越来越常见了。” “好多人都觉得抽完浑身舒爽,是个好东西。” “甚至”他更无语了,“甚至一些有钱人家,还把这个当成时兴物,好多男子还是姑娘,都喜欢随身带着一杆烟斗,当街来上两口,再吐一圈烟气,可是惹人羡慕了。” 毕竟烟膏昂贵,只有家底厚的,才能享用得起。 穷人家虽然无力去买,但看着别人享受模样,那当然也艳羡啊。 尤其是一些年轻男女,他们不仅大摇大摆抽烟膏,甚至为了显摆,还把烟锅子定做得极精美。 紫檀木或是黄梨木做的烟杆,上面雕出纹饰,再包一圈金银,挂上一串翡翠、黄玉做的流苏珠串。 大街上一拿出来,就闪得人移不开眼。 如此用心粉饰下,又有几人会能想到,里面正在燃烧的烟膏,却是能害死人的毒物呢! 听着这些话,村长等人都紧紧握拳,气得不知说什么好。 “简直就是荒唐,一个祸害东西,他们竟还当成宝儿显摆上了,怎么不干脆拿上案桌,给它供起来呢!”吴大夫怒得眼睛都发红。 顾寡妇和翠翠也一脸紧张。 这时,冯氏急忙问道,“老四,信上有没有说,咱村乡亲有没有染上膏瘾的?” 丰景脸色稍好看了些,“引儿姐说,原本菊娇姐回娘家时,带了些烟膏给村里老人们用。” “啥?”村长吓得扑通站起来。 “不过,还没等她分给大家,旺福就先给打开了,看那东西长得像牛粪,味又难闻,就直接给丢村长爷爷家茅坑里了。”丰景有点哭笑不得。 “哈哈,小旺福立大功!”丰苗乐得不行,不停拍着手喊。 村长差点吓出来的心,一下又能放回去了。 “这小子,捣蛋得不行,不过歪打正着,还真让他立了一功。”他摸摸脑袋,也笑了一下。 再后来,就出了客人打架的事,所以村里人都觉得这烟膏不是好东西,也就互相看着,不许任何人碰。 只是菊娇就倒霉了。 她嫁给一个老男人住在城里,难得有些闲钱,就拼着命去赶时兴,隔三差五便抽上一回,脸色已经慢慢变差了 这种祸害东西,只要沾染上两三次,就肯定成了瘾了。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眼下最要紧的,就是赶紧禁了那些烟膏,可别让云城成了“瘾城”。 “真不知,现在到底有多少百姓染了瘾,国师又不在京城,等他回来决断肯定来不及了。”冯氏这时道。 小糯宝抱着小胳膊,踱了几步后,焦急的小肉脸很快恢复镇定。 既然爹爹不在。 那她就得为爹爹站出来,不能让更多的百姓受害! 于是小胖丫立马挥手,“膏瘾就是洪水猛兽,晚一刻断了它,就又会有无数人家妻离子散!二哥哥,你快去拿我手令,帮我把伽贰和林春来叫来!” 自从爹爹离京,她的三哥和萧哥哥,似乎都被委以重任,一时不能派去云城。 至于朝中其他大臣,她还没有特别信任的。 伽贰和林春来虽未有过经验,但能干又靠谱,便是最好人选了。 这二人一听公主传唤,当然也不敢耽搁,马不停蹄就赶到了小柳庄。“公主,有啥吩咐啊,只管交给俺老贰,保证给你办妥妥的!”伽贰一来便激动问。 他不知何时,还学了一口北地方言,一张嘴就是股大碴子味。 小胖丫正背着小手琢磨,被他口音逗得一激灵,差点被口水呛到。 她咳了两声,又严肃地仰起小脸蛋,“林春来,伽贰,如今云城罂粟膏泛滥,本公主要命你们前去禁膏!” “爹爹曾经在京城颁过禁令,兜售罂粟膏者,一律腰斩处死,而吸食者则全部流放。” “不过。”小胖丫有自己的考量,摸了摸下巴哼道,“云城那边沾染膏子的,大多不知其中利害,所以不知者无罪,从前的便既往不咎,只从你们到达云城颁布禁令起,再开始抓人。” 除此之外,对罂粟膏的销毁,也是最要紧的。“到了那边后,可以再出一个奖罚措施。” “但凡见有人吸食而举报者,皆有赏银可拿,而曾经贩卖过膏子的商贩,命令他们把藏货上交,若是迟迟不交藏匿在家的,一旦发现,一律当街处斩!”小糯宝声音严厉了几分。 伽贰和林春来听出了严重,立马齐声应下, “是公主,臣领命。” “俺也领命!” 好在,云城那边的田知县,最是不敢违抗小胖丫的话。 所以林春来身为朝廷命官,再带上一身霸气的伽贰,去了那边只要拿出公主手令,衙门的人肯定随便使唤。 这时,吴大夫救人心切,也过来道,“糯宝,让我也跟着去吧。” 他一脸难受,“以前我就见过吸食膏一家破人亡的,真是太惨了,咱云城的百姓绝不能那样啊,要是有我帮他们施针止止瘾,起码能多救不少人。” 小糯宝知他医者仁心,欣慰地直点小脑瓜。 “好,吴爷爷,那你便一同回去。” “到时就征用衙门给你做临时医馆,再把牢房改一改,用来收容瘾头大的,让他们集中戒瘾!”小糯宝一声令下。 很快,林春来和伽贰回去收拾了衣物,这就回来带上吴大夫,便朝着云城出发了。 只是眼下还有一事不明。 就是那罂粟膏,到底是怎么传到云城的! 虽然顾长樱心思歹毒,但云城离得太远,她还没那么大本事,把手伸那么长。 可若是其他商贩所为,为何好巧不巧,偏偏是这个节骨眼上呢? 小糯宝觉得没那么简单,眯起了眼睛,长睫毛忽闪忽闪地眨了几下。 这时天色也不早了,顾寡妇回家把锅盖掀开,露出一锅俏生生的大豆包,一个个又白又胖,好似听话的小娃娃,端坐在笼屉上。 “都到饭点了,咱大人晚点吃行,但孩子可不能饿着。”她端着一盆豆包出来,给小糯宝和丰景他们,一人塞了一个,“糯宝,快,先垫垫肚子,有事吃饱了再想。” 麦香混着豆沙的甜,一下子打乱了胖丫的思绪,让她肚子都跟着咕咕了两声。 北地的大豆包可是出名,皮软馅又扎实,不仅能当干粮,而且不用配菜都能吃喷香。 小糯宝还真有些饿了,她顾不得再想,抓起豆包就大咬了一口。 “嗯嗯,顾婶子,这个蒸得真软乎” 冯氏也跟着吃了半个,临走前,顾寡妇又装了一袋子,让她带回了家里。等入了夜后,就在姜家人沉沉入睡时,一个黑衣人却从城门的方向,赶去了韩府。 “小主子,京中这边似乎察觉了,下午时,我看见公主身边的伽贰,带着兵部侍郎林春来,和一个身背药箱的老头,一路出城向北去了。” 屋内油灯光摇摇晃晃,照出一个清瘦的小影子,在地上越拉越长。 萧弈站起身,挑着眉毛出声。 “哦?还以为穆亦寒不在京中,朝廷就算得知此事,也来不及反应呢,想不到他们还挺快的。” 不过他也不太意外,只挥手道,“无妨,卖罂粟本就不是长久之计,通知云城的人,尽快收手离开就是。” 要想对抗穆亦寒,免不了要用兵用人,所以尽快弄银子,就是萧弈近来谋划的事。 韩府虽家大业大,但内里早就亏空甚多。所以多日前,萧弈得知了罂粟的妙处,就打算兜售此物,得上一大笔快钱。 至于挑选的时机,便正是穆亦寒离京之后了。 他本算计着,即便朝廷知晓,凭那些喜欢推诿的官员们,也很难尽快禁膏,能能容他多赚上一阵。 只不过,小糯宝的及时出手,却让他的算盘未能全得逞。 不过这一次少说能有十万两,已经算是不错了。 这时,他斜了地上之人一眼,俊美的眼眸里,多了一抹满意。 “你很聪明,竟能为我想到这营生赚银子,以后为我好好做事,待我功成,必不会亏待了你。”他语气带着命令意味。 而就在这时,地上跪着的男人也抬头,露出充满血丝的眼睛。 “我不要什么好处,只希望小主子别忘了,当初您承诺过我的事。” 萧弈眸底露出玩味,“我知道,不就是想为你的圣女报仇吗?放心,等我大权在握,定把穆亦寒父女,全都留给你处置。” 跪着的男人攥紧拳头,声音带恨,“圣女她她死得太惨,连尸身都挂在城墙腐烂了!所以我一定不会放过他们,一定不会!” 他咬牙说完,这才摘下黑色兜帽,露出淌满泪水的脸庞。 此人便是赌坊掌柜,也就是顾依依在京城的内应手下,阿犬。 萧弈懒得看他伤心,抬手喝道,“行了阿犬,还不是你该着急的时候,要想复仇,就得先为我尽心尽力,你可以出去了,记得别让旁人看见你!”赌坊掌柜点了点头,又重新戴上兜帽,身影一闪,就消失在了韩府院内。 而这会子,正在睡梦中的小胖丫,右眼皮也不由跳了两下 第636章 实在太可怕 第636章实在太可怕 不过比起这边,云城的“禁膏”之事,更是迫在眉睫。 伽贰三人一路快马加鞭,除了有时遇到卖叫花鸡的,伽贰要丢下碎银买几只外,其余时都不敢多做停留。 不过饶是如此,吴大夫还是嫌伽贰耽搁工夫。 他薅着伽贰头发叹道,“唉,等我老头子忙完这阵儿的,可得研究出个解馋丸,好好治治你们这些吃货的馋病!” 从京城到云城,一路需要六七天的工夫。 不过,他们一路急赶,只用了四日,就来到了城门前。等一进到城里,看到街上景象,他们三人都不由瞪大了眼,震惊得不行。 只见街市上,不仅好多人带着烟杆子。 更要命的是,就连烟馆都开起来了! 东、西两街上,原本卖吃食的铺子,如今却都改了门面,做成了烟馆子。 门口烟雾缭绕不说,还时不时有些衣衫不整的男女,眼神迷离地进进出出。 林春来瞪大眼睛,惊得舌头都快打结了,“这这里抽膏子之风,竟然猖獗至此,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当街聚众抽烟膏?” 伽贰更死死勒住马的缰绳,气得脸上爆红。 “他奶奶个腿的!什么卖川菜的、卖糕点的、卖驴肉火烧的,竟然都不干了去开烟馆?美食那么好吃,哪里就不如一些臭烟膏了,这我第一个不能忍!” 吴大夫就更不用说了。他双目怒瞪着街上,抓起药箱里的人中黄,就朝烟馆门口的一男人砸去。 那男人捂住后脑勺,本还想扭头骂人。 可吸食了太多罂粟膏,早就让他孱弱不堪,走了没两步,就摔在了地上,嘴里还嚷嚷着要膏子。 “抽抽抽!把自己的身子骨都抽废了,你们还不知道利害呢,赶紧戒了吧。”吴大夫痛心疾首道。 然而,烟馆的客人们见了此景,却是一脸的毫无波澜。 他们照样步履蹒跚,又满眼渴望,白着一张瘦脸朝馆子里面进 仿佛那里面,有什么能吸人精神的鬼怪,勾着他们的魂儿呢。 吴大夫痛心到不行,咬住牙齿道,“看啊,罂粟都快把这里的人给毁了!”伽贰和林春来也双眼泛红。 话不多说,他们三人这就冲进衙门,把小糯宝的手令甩给田知县。 一听是公主有吩咐,田知县哪敢有二话,急忙把衙门让出来,让衙役都听他们差遣。 林春来身为兵部侍郎,官位最高,所以此次的禁膏一事,便由他来主持坐镇。 按照小糯宝的吩咐,他们立刻出动。 先去告知百姓们膏子的危害。 再让众人尽快戒掉,再把罂粟膏毁掉。 然而,此事哪有那么容易。 等伽贰带着一众衙差,封查所有烟馆子,以及收缴烟膏时,却遭到了好些百姓的反抗。 一些染瘾不深的,倒还好一些,一得知再吸此物就会送了性命,也就都不敢再碰了,躲着官兵们走。可那些个吸食过多的,或是些蠢笨无知之人,可就讲不通道理了。 一见烟馆被封,有两个正在门口等买膏子的男人,当场就激动大吼,抓着银子直往衙差怀里塞。 “官爷求求您了,让我再抽一次吧!” “抽一次再封也行啊,不然我真得受不了了,你们是想要我的命啊!” 两个男子脸颊凹陷,脸色都比锅炉灰还难看了,见衙差不肯,他们索性扑上去要咬人,眼睛红得像疯狗。 伽贰气不打一处来,冲过去一人踹了两脚,把他俩死死踩在地上。 “这时候了还想抽?想找死就直说,老子成全你,总好过你抽烟膏抽死,起码还能少折腾点你老娘的棺材本!” 然而,才刚制服了这两个“烟鬼”,前面的媚香楼,却又爆发出一阵哭声。 “凭啥不收我,你们不是说了吗,凡是肯卖了自己的,都可以给二两烟膏子吗?” 伽贰跑过去一看,就见一个年轻妇人跪倒在青楼前,满面妆容斑驳,不停给那老鸨磕头。 “你们就把我收了吧,就算我不值二两,哪怕给我一两烟膏也好啊” 她哭过后,又扯开自己的衣襟,直往媚香楼里扑,央求道,“有人愿意要我?我不要银子,给我抽两口就行,两口烟我就能陪你们一次!” 伽贰眸色凝固住了,满眼爬满了又怒又哀之色。 为了一口烟膏,男人们敢拿命去惹官差,女人们肯舍出身子去自贱 罂粟膏这玩意,真是可恶至极啊! “真不知是哪个瘪犊子,把这祸害东西传进云城的,要是让我抓到背后之人,肯定把他脑袋都拧下来!”他合上眼睛恨道。 为了震慑百姓,伽贰只能用狠劲了。 他当街大喝一声,“从现在起,再有敢对烟膏执迷不悟者,连牢饭也不必吃了,一律当众问斩!” 然而,毒物的瘾头太过“迷人”,哪怕他说了这话,仍有一个中年汉子,大摇大摆地当街抽着。 “舒坦啊,哈哈,什么家破人亡,这明明是能让我见到仙子的神药,你们这些臭当官的,少多管闲事。”他哼哼唧唧地乐。 这男子明显是吸食上头了,举着烟斗一路摇摇晃晃,仗着有些家底儿,就狂妄起来。 伽贰眸色猛一沉下。 他二话不说,拔出腰间佩刀一横,一道血花飞天后,那男子的脑袋便应声落地! 直到看到鲜血狂涌,街上迷瞪的百姓们才被惊醒,一个个大叫着朝家跑去,不敢再提什么膏子。 伽贰趁热打铁,带着一众衙差,不仅抓来了好多卖毒物的小贩。 同时那些上瘾严重的男男女女,也被他挨家挨户搜罗出来,一律送去牢房里戒瘾! 吴大夫忙到脚打后脑勺,简直成了活体蚊子,在牢房里“飞来飞去”,时不时就要扎上两下,帮这些瘾君子们,止一止痛苦。 不过牢房位子有限,加上男女又得分隔开,很快就不够用了。 好在这时候,大柳村便来助攻了! 李引儿把仙泉居腾了出来,跑来报信,“吴大夫,咱仙泉居挤一挤,应该能住好几百人,住不下的就往这边送吧。” “好咧!”吴大夫立马应下,又踢了踢地上犯瘾的男人们,“哼,这些个已经病入膏肓,就别往那边送了,省了臭了咱仙泉居的好地儿。” “让林春来派几个人手,把这里症状稍轻些的妇人、老人,还有半大孩子们弄过去,要是有不听话的,就直接捆住手脚,找个人给喂饭,饿不死就成。” “不过也不能让他们白住。”吴大夫生怕姜家吃亏,又哼哼道,“等将来这些人好了,都得给我在村里干活,住了多少天,就得干多少天当报酬!” 很快,在林春来和伽贰的雷霆手腕下,再配上“活体蚊子精”吴大夫,城里的烟膏很快就有了控制。 没人再喊吸食。 更没人敢去兜售了。 接下来便只管戒瘾就好,就是这个太遭罪了,那些上瘾之人即便被五花大绑,但一旦犯起瘾来,也仍能扭得跟个老蛆似的,眼睛都快鼓出来。 不过旁人也倒罢了。 偏偏大柳村这边,也出了这么个“活祖宗”。 菊娇前后抽过八、九次,被刘婆子两口子绑在炕上,一日至少要哭三遍,眼泪都能把炕淹了。 “娘,求你就给我弄点膏子吧” “娘!我真得快不行了,不抽我会死的啊!” “呜呜娘,咱们有糯宝的情分在,就算我真的再抽了,也肯定不会被流放和砍头的,你要是还想认我这个闺女,就快去给我弄些啊!!” 菊娇起初只是哭求。 到后来干脆吼叫上了,眼底也从痛苦,变成了带着恨意的威胁。刘婆子心都快要碎了,顶着一双肿眼泡,只能拿苞米叶子堵住耳朵,坐在大门口流泪,强忍着不去听闺女的喊叫。 说起来,这刘家也是倒霉。 原本刘婆子是头一批在仙泉居干活的,家底应攒得最厚才对。 可为了菊娇,他们老两口几次三番的折腾,钱撒出去不少,才堪堪把菊娇嫁了出去。 菊娇一心只想高嫁,最好能嫁个当官的。 到头来,她就只找了个家里有小官亲戚的老头子,给人家做了填房不说,还把大半家底都带做了嫁妆。 若是从此能安稳度日,倒也就罢了。 但偏偏她又不安分,去城里住了没多久,就非要赶时兴,学人家抽烟膏 眼下,夫家怕惹上官差过来,把她丢回乡下不闻不问。刘婆子两口如遭霹雳,只能强撑着精神,先帮菊娇把瘾头戒了再说 引儿和文才路过刘家时,还替他们难受。 “看菊娇嚎的,刘大娘心肯定都碎了。”李引儿摇头叹气。 李文才懂事道,“姐,要不你带我去找吴爷爷吧,让他教我怎么施针缓瘾,我学会了菊娇姐就没那么难受了。” 只不过,他们姐弟的话被张秀才听见。 秀才放下书本,一瘸一拐地走出来,摆手道,“不用费劲了文才,菊娇就是个伥鬼,这一次要不是旺福,咱村的几个老人都要被她害了。” “像她这样坑爹娘害乡亲的人,你就算帮过一次,也照样有下一次。”张秀才苦笑地摇头,“倒不如让她多吃些苦头,弄不好她还能长点记性,以后少干蠢事。” 引儿和文才张了张嘴,却又说不出什么来,因为细想想看,好像确实如此 只是苦了刘婆子啊,当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不过不管怎么说,云城这边儿的禁膏一事,还是有了大起色。 为了让糯宝安心,林春来也赶快写了书信,把这边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写下来,让人快马送去。 等到信送到京中,小胖丫看完后,果然安心了不少,她这就抓着信纸,跑到里屋,奶声奶气给冯氏读了一遍。 冯氏听罢也稍松口气,但一想到菊娇,心绪又复杂起来。 这时李七巧放下饭勺,叹气道,“菊娇这姑娘啊,原本只当她是又馋又懒,可想不到她竟这么不省心。真是可怜了刘婆子,她都快把心掏给菊娇了,却还是弄成这样。”她不怎么心疼菊娇,却很是同情刘家老两口。 不过冯氏细想想,却摇了头,“可要是深究起来,刘婆子若肯不那么溺爱闺女,别事事都惯着菊娇,说不定也未必能到这一步,其实说到底,也是刘婆子自己种的因。” 所谓父母之爱子女,便是要教养其德,正其行,而并非一味顺从。 冯氏摸摸小糯宝的脑袋,“乖宝啊,爱之深才责之切,娘今日告诉你,只说好话不懂纠正,那不叫爱,而是害,等你以后长大了,对身边人也要记住这点。” 小糯宝见识过刘家的情况。 所以她用力点点小脑瓜,“放心吧娘,糯宝明白!” 好在,她的老娘最是拎得清,在姜家,绝对不会出现溺爱到不分黑白的情况。这也是家门之幸啊。 小糯宝眯眯眼睛,又挠了挠胖乎乎的小腰,正庆幸想着。 然而这时,姜丰虎闻声进屋,顺便看看儿子在做什么。 结果他突然发现,春哥儿竟拿左手握笔杆,正费力八叉地写着课业。 “儿子,你也不是左撇子,干啥拿左手写,看你那字写得跟狗爬一样。”他过来敲了下小春哥。 春哥儿奶声奶气,“其实我拿右手也写过一份,不过那是给小姑姑写的,我再拿左手给自己写,这样区分开笔迹,李少师就不知道我在替姑姑写课业了。” 这话一出,全家齐刷刷的,都看向正一脸心虚的胖丫头。 春哥儿老实,生怕抢功,还抬头补充道,“不过爹,这么聪明的法子我可想不出来,都是小姑姑教我哒!” 冯氏眼皮顿时突突跳。 这才刚说,待孩子不能溺爱呢,她要是不管,岂不是啪啪打脸! “糯宝你这小丫头!怎么连课业都让侄子写,那你还能学到东西吗!”冯氏气呼呼撸起袖子。 小糯宝忙抱起脑袋瓜,小短腿蹭蹭飞奔,满屋子狂窜求饶。 “娘,糯宝再也不敢啦,就这一次,呜呜还被你们抓包了!” 第637章 吃瓜竟吃到了自家头上 第637章吃瓜竟吃到了自家头上 小胖丫虽跑得急,但无奈腿短啊。 绕着桌子跑了两圈,到底还是被冯氏给揪住,小屁股挨了两下揍。 冯氏象征性地拍拍闺女,又转头盯孙子,“还有你,春哥儿!以后不许再拿两只手写课业,帮你小姑姑糊弄少师!” 小糯宝捂着屁股,吐了吐小舌头。 这时春哥儿才挠挠头,偷偷对糯宝道,“没事儿小姑姑,奶不让我拿左手写,那我还可以拿脚丫子给你写啊!” 这话一出,丰景和丰苗逗捂着肚子,快要笑岔气了。 “春哥儿的脑回路,还真和别人不一样。”丰苗吐槽道。 小糯宝无奈了,小手一摊。 罢了罢了,看来这替写课业的活儿,是不能再找春哥儿了。 在冯氏的“淫威”怒视下,小胖丫只好乖乖坐在椅子上,展开纸笔,自己重新又写了一遍课业。 冯氏在一旁盯着好一会儿,见这小丫头是真老实了,才重展笑颜,肯出屋去厨房忙活。 丰景和丰苗则跑进屋来,帮着妹妹一起想法子,怎么能让李湖图少留点课业。 不然,这位李大人一留,就是好几页纸,累得小家伙实在是手酸。 “要不,咱们直接和他说?”丰景还是老实了些。 “不行,要我看,派个人堵住李少师回家的路,给他套麻袋吓唬两下,让他请假几日,咱妹妹不就能放松几天了吗?”丰苗眨眨眼道。 小糯宝听了脑袋瓜一歪。 不行,不行,这些都不靠谱。 不过,她自己倒是想到个法子,于是就让两个哥哥去找郑嬷嬷,去库房翻一些治跌打损伤的药膏来,要味儿越大越好。 两个哥哥不知她要干啥,但腿跑得倒快,没一会儿就拿了三、四样药膏进来。 小胖丫统统抓来放进书袋,笑嘻嘻道,“等着吧四哥五哥,明天看我的!” 与此同时,一个卖惨大计,也在她聪明的小脑袋瓜里冒出来了! 丰景和丰苗知道妹妹聪明,也不多问,就笑嘻嘻等着看。 两个人趁娘不在,又帮着妹妹对了几路诗、做了一点算数题,全部写在一张大白纸上,让妹妹到时候自己在誊抄上去。过了快一个时辰,小糯宝终于写完了课业,累得仰头大喘气。 这时候,冯氏和李七巧在另一个屋里,收拾着去年的旧衣。 眼看就要入夏,暖风顺着窗户送进屋里,时不时便提醒着人们,该换薄衣衫了。 冯氏把往年的夏衣理出来,也是时候,给全家准备夏衣了。 李七巧叠好几件绸布衫子,摸着上面的精致花样,“娘,大嫂和我的这几件衣裳,样式有些过时了怕是以后穿得不多,但这料子都还新得很,要是就这么扔了,也太可惜了。” 冯氏拿过来一看,也不由点头,“嗯,这两件衫子的衣料,还是万寿菊纹的提花缎,是先前萧老夫人拿的料子,要是丢了确实浪费。” 姜家虽眼下不差这几件衣裳,但是都是从苦日子走过来的,最知这一餐一物的可贵。有钱人家随手几件衣裙,到了穷苦人家里,那就有可能是一年的饭钱。 冯氏想了想,又看了眼摆在一旁的旧衣。 “这里面还有不少穿不上的,要不咱娘俩就挑挑,一些成色新的就捐给慈幼局,让老大拿去改了给孩子们做衣裳。” “至于剩下的那些,就让郑嬷嬷送到义庄去吧,那边常年住着些无家可归的乞儿,他们愿意就拿去穿,不然的话拿去典当,也能换上几顿饭吃。”冯氏说道。 李七巧连忙应下,这就叫上郑嬷嬷,一起忙活起来。 收拾掉了旧衣,那么添补上几件新衣,便是必不可少的。 冯氏直了腰歇了一会儿,“老二媳妇儿,下午咱娘俩就上街,先去那几家成衣铺子,看看有没有新样式吧。”正好这时,小胖丫忙完课业,正满院子瞎溜达。 于是一听,她就赶紧哒哒跑进来,笑嘻嘻地撒娇,“娘,要上街逛吗?那带上糯宝,我也要去!” 说罢,她还故意把小手捏成鸡爪状,可怜兮兮地晃悠两下。 “看写课业给我累的,手都伸不直啦,呜呜,要出门逛逛买衣裳才能好” 冯氏看着好气又好笑,一把抓住“小鸡爪子”,“得了吧你,想上街娘还能不带着你啊,做这可怜样干啥!再说那衣裳是啥灵丹妙药啊,带你去买了你就啥都好了?” 李七巧和郑嬷嬷相视一笑。 “娘你真是的,看破不说破,就让糯宝再装会儿呗,等她手捏抽筋了就不装了。”李七巧故意打趣。小糯宝得了娘答应,也嬉皮笑脸,这就跳进她的大衣箱里,到处翻看,琢磨着都要置办些啥了。 夏日最热时衣裳都穿不住,所以无袖的小褙心,肯定得多买几件。 还有她喜欢的短褙子,要袖口做成喇叭形的,风一吹就往胳膊里灌,可舒服了! 至于下装,比起裙子她更需要小花裤。 用香云纱做的花裤,夏日里触手生凉,出太多汗也不黏腿,可是她的最爱! 小糯宝在家琢磨了好一阵,然后就换上一身湖州来的花绫衣裙,又戴了条绿松石璎珞,跟着娘和二嫂咱出门了。 孙春雪近来月份更大了,多是在家里睡觉。 听到外面叽叽喳喳,她才揉揉眼睛,脸上还有点潮红,起来道,“娘,你们是要上街吗,那我也跟着去吧,正好买些可心的料子,给肚子里这个小的缝些小衣裳。” 冯氏也乐意她多走动,“好,那我们在门口等你,你多动动身子,到时候生产才能更顺利,省得胎头太大。” 李七巧顺口道,“就是大嫂的肚子不能挤着,娘,到时候咱去几家人少的布坊吧。” 孙春雪打了个哈欠听乐了。 “又不是头一回怀身子了,没那么紧张,我在家闷久了,还巴不得人多些,我还能多听点闲话解闷。”她笑着说道。 小糯宝正撅着小腚往马车上爬。 可听了这话,她忍不住想起在大嫂头上看到的星象,天钺星绕身多半是要和女子竞争夺势的。 只不过这些天,在家里一直都相安无事。 所以小胖丫更加可以笃定,大嫂的这个麻烦,应该不是来自于家里的人,而是外面的什么人了。 她回头瞅了瞅,只见孙春雪的头顶上方仍闪着光色,星象并未消失,反而还比前几日更耀眼了 小胖丫不由皱了下眉。 也不知这个会应在什么事上,要不还是让大嫂别出门的好。 “大嫂。”她假装捏捏手指,忽然奶声道,“哎呀,我怎么看到,老天爷最近好像要发闺女了?” “什么?”孙春雪眼睛瞪大。 她别的不管,可一听到闺女二字,就走不动道了! “要不,你还是在家待着,最好睡上一觉,说不定真能在梦里接到闺女。”小胖丫摸摸下巴,故弄玄虚道。 孙春雪可当真了,脑袋点得跟敲木鱼似的,急忙就往屋里回,“好,好,还有这好事儿呢?得亏你告诉大嫂了糯宝,那我这就回去躺着。” 冯氏和李七巧知道胖丫在耍熊,不过也不打岔,知道这孩子肯定有深意。 等到三人一起上了马车,冯氏才问道,“怎么了闺女,为啥不让你大嫂跟着啊?” 小糯宝还不好说,只叹气道,“娘,你就当大嫂最近犯小人吧,还是待在家里,少出门的好。” 不过,她也知道。 有些“小人”若是真得要来,就算大嫂大门不出,怕是也未必躲得掉。 而冯氏也撸起袖子,甭管什么小人还是大人,有她镇场,谁也别想欺负得了她儿媳妇! 不一会儿,马车就晃晃悠悠,先到了西街的陈记布坊。 这家布坊客人最多,布料的花样也最时兴。一看到各种漂亮料子,小糯宝就两眼冒星星,暂且忘了方才的担忧,欢快地跳了进去。 冯氏下了马车,神色也轻松起来。 “到处看看吧老二媳妇,咱先给你大嫂挑些软乎料子,让她拿去缝小肚兜什么的。”冯氏弯起眼睛。 李七巧点点头,这就跟上去,郑嬷嬷抱臂倚在门边,嘴里衔了半根草棍,为主子们看着马车。 等进了布坊,李七巧最先看中一匹提花缎,扯过来道,“娘,你看这块狮子滚绣球纹的,给小孩儿做衣裳,是不是就挺吉利的?” 她们俩正挑选着,小胖丫也蹦蹦哒哒,到处左看右看。 而就在这时,几个衣着不俗的妇人,也正好结伴进了布坊。 她们几人没急着看料子,反倒有的瞪眼、有的皱眉,神色夸张极了,好似在议论什么新鲜事儿。 “你说真的?”其中一个妇人不顾旁人眼色,先惊呼道,“可我记得,李家姑娘三岁就没了亲娘吧,她爹竟也不为她出头?也太委屈她了。” “谁说不是。”另一个戴玉簪的妇人叹气,“未出阁的闺秀,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被个大男人摸手又扶腰的,这要是我闺女,肯定找上门也不能饶了他啊!” 她们的说话声不小,铺子里好多客人都看了过来。 冯氏和李七巧也不由扭头,婆媳俩嗅到了八卦气息,对视一眼后,便都竖直耳朵等吃瓜。 出门就是这点好。 时不时的,就能听到些坊间趣闻,或是男男女女那点事,也算是一种乐子了。那几个妇人唠得太尽兴,压根没往这边看。 这时,有个梳高髻的不忿道,“嘁!从前听那姜家,是个多么良善的门户呢,可如今来看,和那些仗势欺人的没差啊!不然这事儿都这些天了,他们也不给个说法!” “就是,那姜家大爷毛手毛脚,还敢自报家门,要我是李大人,肯定早就闹上门了,还是书香世家有修养啊。”戴玉簪的妇人继续叹气。 先头惊呼的妇人这时道,“唉,那姜大爷要是喜欢年轻貌美的姑娘,大可以再娶一个,何必欺负人家李小姐,那可还是大白天在茶馆门口呢。” 冯氏和李七巧还正等着吃瓜。 可谁曾想,听了几句,这瓜竟吃到自家头上! 冯氏不由睁大眼,什么,这怎么还骂上他们姜家了?于是她忙过去问,“你们在说什么吗,这是出了什么事啊!” 那几个妇人住在李家一条巷上,是些有些小钱的商户,当然不认得冯氏。 她们只当是随便打听,于是便忙道,“怎么,你还没听说吗?我们那边早就传开了。” “前些天,那姜家大爷去茶馆时,光天化日下,就对人家李大人的闺秀动手动脚,听说连腰都搂了,那姑娘可还是黄花大闺女呢!” “这事不能这么算了,要是姜家不给李家小姐一个说法,我们就把这事帮他们传开,看那姜家老大怎么做人。”妇人们一脸愤愤。 冯氏一听,眸色不由气愤。 胡说,她的儿子绝不会干此事啊! 这时候,小糯宝也听见了,睁大了眸子也跑过来。 冯氏很快压下震惊,又问道,“等等,你们说的李姑娘,到底是哪一家的啊?” 妇人们七嘴八舌,“你可听说过翰林院有位李大人?” “李大莫非,你们说的是李湖图?”冯氏声音拔高,这下更懵了。 第638章 好下作的算计 第638章好下作的算计 那几个妇人立马点头,脸上还露出惋惜之色。 “没错,正是这位李大人。” “我们和他家同住一条巷子,李大人最和善不过,平时从不拿架子,唉,是真见不得这种好人受欺负啊。” 冯氏不由攥紧手心,自己的孩子自己最了解。 丰年当然是被冤枉的。 但这里怎么还有李家的事 照这么说,丰年那天在茶馆前,扶的姑娘就是李少师之女了?到底是巧合还是冯氏心里泛起了嘀咕。 这时候,小糯宝也全听清了,她眉毛都快皱成小麻花,脸颊也鼓成了包子! 这几个妇人到处嚷嚷。 大哥的名声岂不被毁? 可是这谣言究竟怎么来的,大哥明明是好心搀扶,怎就成了欺人之人! 虽然说,姜家本该及时澄清,但冯氏看这些妇人言之凿凿,估摸着里面定有猫腻,眼下贸然站出来解释,弄不好还会越描越黑。 于是她冷静下来,没有声张动怒,而是先带着小糯宝和李七巧离开,回家商量再说。 等到家后,高兴出门的三个人,脸色都不咋好看。 正好姜丰年还未出门,他过来摸摸妹妹的小脸,奇怪道,“娘,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东西都买好了?”不过紧接着,他就看见郑嬷嬷双手空空,这才觉出有些不对。 冯氏瞥了眼东边的屋子,知道孙春雪还在里头歇着。 她压低声音道,“老大,你跟娘进屋,娘有话跟你说。” 待到了里屋后,小糯宝再也忍不住,捏着小胖拳跳到地上,就把在布坊所听全说了出来。 “大哥,今日我们去买料子,竟然听到有人传瞎话!” “说你去军营那天,对人家漂亮姑娘毛手毛脚,惹得人家姑娘好生委屈,还不给个说法,把咱家说得好仗势欺人!”小糯宝嗷呜一通,气得脸都红了。 李七巧坐在一边,也尴尬道,“看样子,就是大哥那天扶人时,闹出的误会,关键她们还指名道姓,说就是咱姜家的大爷干的。”姜丰年才刚端起茶碗,一听茶水差点喷出来,眼底满是震惊。 “什么,她们当真这么说,这不是给人泼脏水吗?”他忍不住急了,谁受得了这种污蔑。 冯氏沉声接着道,“而且好巧不巧,那天那姑娘,还正好就是李大人的闺女。” 姜丰年想了下后,不由恍然,“难怪,那天李大人确实不对劲!” “他上午给妹妹上课还好好的,可傍晚就突然又来了咱家,说了好些莫名其妙的话,话里话外还点我可以休妻再娶,又问过我是不是去过那家茶馆!” 一想到被人冤枉,姜丰年脸都气红了,觉得窝火又委屈。 他再也忍不住,拔腿就要往外冲,“娘,我这就去一趟李家,非得把这事解释清楚,不能让我白受了这污名!”可是冯氏却扯住了他,“老大,这事儿要真是误会,兴许还有的解释,可若本是人家有意为之呢?” 这话一出,姜丰年顿时愣住,缓缓转过身来。 “娘,您的意思是李家是故意污蔑?” 冯氏也拿不准,但心里预感不妙。 她重新坐下,垂着眼睛琢磨,“你那天回来时,不就告诉我们,说你扶的那姑娘是成心在等老三,想往他怀里扑吗?” “照这么说,那姑娘从一开始,就是存了算计心思啊。”冯氏眉心微微一蹙,“而她没等到老三,反撞上了你,偏偏眼下你又被传了瞎话,这还能是巧合吗?” 姜丰年眼睛瞪得老大,这才回过味来。 这么说,他当回好人还当错了,竟被人凭白算计!“想不到,那李家会是这种人家,亏我还觉得李大人不错,是个明白事理的。”他难受得拳头都攥紧紧,嗓子也哑了。 冯氏犹豫一下,不想草率下断,“此事未必全和李大人有关,要娘看,咱还是得查清楚了,先弄明白那姑娘到底想干啥再说。” 这时候,小糯宝也用力点点小脑袋瓜。 李少师虽然课业留的多,但人却是个不错的,她也不愿意相信,他会故意算计自家。 何况,李大人还得给她上课呢。 也没道理自毁前途啊。 小胖丫挠挠后脑勺,决定道,“娘,大哥,今日那几个妇人,都是和李家住在一个巷子的,要不就让郑嬷嬷先去那条巷子打听下,看瞎话到底是怎么传出来的吧。” 郑嬷嬷得了小主子吩咐,二话不说,这就身形一闪,出门奔着李府去了。冯氏摸摸心窝口,眼下唯一庆幸的,就是今日老大媳妇被胖丫劝了回去,没有听见布坊那些糟心话 而与此同时,李宅之中,李湖图还全然不知发生了何事。 他正哼着小曲儿,趴在案桌上,草写着公主下个月的读书计划。 王姨娘偷瞧了他一眼,见没啥异样,就小跑去紫芜院,给李清萍“报喜”去了。 “萍儿,事情都传出去了!” “听姨娘的,这招保准好使。”王姨娘呲个大牙乐。 李清萍正坐在妆台前,量着腰身有没有变粗。 听罢,她忐忑抬头,“姨娘,您真那么做了?可是若姜家知道了咱们有意冤枉,不能就此厌恶我,竹篮打水一场空吧?” 姑娘家并非全然没有脑子,但跟着姨娘这种人,哪怕是块好肉,都得给熏臭了。 王姨娘一脸很懂的神情,捏着帕子不屑道。 “怕什么啊萍儿,只要不是从你嘴里亲口说的,他们就怪不到你头上,大不了就说是下人们乱传话,到时候随便发卖几个丫鬟就得了。” “重要的是,这事只要传开了,姜家顾全名声,就不得不给你个交代啊!”她又呲出黄牙乐了。 “姜家老大但凡是个正常男人,肯定早想休妻,出了这事,还方便他就坡下驴呢,到时候把你娶回了家,既能恢复名声,又能踢开黄脸婆抱得美人归,岂不是一举两得?”王姨娘越说眸光越贼。 在此之前,李湖图刚把她痛骂一顿,不许再提和姜家攀亲之事,而这妇人见男人指望不上,就又开始瞎琢磨了。 她故意安排几个婆子、丫鬟,让她们在巷子里传些风言风语,只说李清萍怎么受欺负了。 故意混淆真相。 正所谓三人成虎,哪怕没事儿,都能传出些风声呢。 更别说这还是李府下人,亲自对外放的话,街坊乡邻听后自然当真,于是都为李清萍打抱不平。 这条巷子里,住的多是有些脸面的人家。 只要多传个几日,满京当然就都会知晓了。 王姨娘这是想故意败坏人家名声,好把姜丰年和李清萍绑在一起,以名誉压人,逼他来娶。 此招虽险,但一旦成了,收获却是极大。 李清萍这才没有拒绝,但她也隐约觉得不太好,心里忐忑极了。只不过,她从小到大学的东西,都是王姨娘教的。 所以她总是下意识,依赖王姨娘,觉得王姨娘说什么都是对的。 就算偶有反驳,但只要姨娘洗脑几句,这姑娘便又听之任之了。 而就在她们二人,还在府里嘀嘀咕咕时。 另外一边,郑嬷嬷已经到了巷口,打量了一圈后,便叫住几个下人模样的婆子,上前打探一二。 她佯装成新入李府的婆子,笑呵呵道,“几位老姊妹,你们也是给这里的有钱人家做工啊?” “我今个儿刚来,在给那李府当粗使婆子呢。”郑嬷嬷一脸憨笑,又露出担心,“对了,不知老姊妹们知不知道我家小姐,有没有啥忌讳的事啊,我被分到了她的院子当差,生怕冲撞到了主子啊。” 一听同是在这巷子做下人的,那几个婆子也都放下戒备,上来小声说话。 “原来你是去李府啊?” “哎呦喂,你们府上最近可有个大事,我们跟你说了,你可得注意着些。” “前些日子,你家小姐被男子动手动脚,近来心情肯定不好,你没事少在她面前晃悠。”那几个婆子压低了声音。 郑嬷嬷假装惊讶,“什么,还有这事啊?可是这事关小姐清誉的事,你们不在李府做事,咋会知道呢?” 有个婆子一拍大腿,“嗐,我们还能骗你咋的,这事可是你家自己说的啊,就是那麻婆子、覃大娘,还有俩小丫鬟丹儿翠儿,她们不都是伺候你家小姐和姨娘的人吗?” “她们还说了,当时茶馆好些人都看见了,小姐的清名也受累了,那姜家就该承担你家小姐的终身大事,要不然,小姐后半辈子就毁了。”那几人继续道。 郑嬷嬷眼底差点喷火,但还是敛住眸色,赶忙哎呀呀地点头应下。 等那几人各回各府后,郑嬷嬷也哼了一声,赶快回了姜家,把来龙去脉全说了出来。 听完之后,姜家人可算是捋明白了。 “这么说,这件事就是李府人传的,而且放话的那几个下人,还多是伺候李家姑娘的?” “照他们的意思,是想要咱丰年迎娶李姑娘,原来,他们为的竟是算计咱家的姻亲大事!”冯氏猛然皱眉,声音也沉了下来。 确实,凭姜家如今的地位,想来攀亲的,的确不在少数。 只是老大老二都有了妻儿,大多都是盯着老三。可不曾想,这李家姑娘没有扑成丰泽,还竟就把目光,放在了丰年身上,简直是下作至极! 郑嬷嬷气得不清,“老夫人,这么看,此事就没一点误会的可能,就是她们有意污蔑大爷的!” 要不是还得回来禀报,她的大巴掌都忍不住,真想冲进李家扇翻一府人! 听了这话,小糯宝也气鼓鼓从屋里冲出来。 她知道大哥定是被污蔑。 但是没想到,李家姑娘这么做,竟然是为了嫁给大哥? 这都算什么事。 她可还有大嫂呢! 难不成那个李姑娘,想来作妾,又或者想来当填房? 不管是哪一样,小家伙都接受不了。她受不了别人算计大哥,更受不了李姑娘自恃年轻,就想欺负到大嫂头上。 她现在才终于明白,大嫂近来奇怪的星象,到底是应在什么地方了! 丰景和丰苗刚从百货大铺回到家,俩人也气红了小脸。 别看他俩总是打趣大嫂,但在他们眼里,大嫂也只有他们可以“挤兑”。 外人想来挖大嫂的墙角,光是他们哥俩这一关,就甭想过得去! “好一个恶毒姑娘,就她也想让我们叫声嫂子?除非她找根绳吊上去,在地底下等我大哥吧!”丰苗直拍桌子。 丰年正气愤着,但又忍不住打个哆嗦。 就算到了地底下,他也不要这么个女子啊。 丰景也皱着眉间,又赶紧抓住丰年胳膊。“大哥,你可不许干对不起大嫂的事,虽然大嫂脑子笨了些,缝的书袋也丑巴巴,但我们可只认这一个大嫂!” 丰苗连忙叉腰应和,“没错,大哥要是敢移情别恋,我们宁肯不认你了!再说大嫂啥都不会,你要是不要她了,那她以后咋办啊,上街要饭都要不到热乎的!” “噗”小糯宝本来还不爽,可一听就忍不住想咧嘴了。 两个哥哥的嘴巴咋都淬了毒似的。 正好这时,孙春雪正好走到门口,这下不由怔住。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难怪呢,今天婆婆一回来,就看起来不大对劲,竟然是和丰年有关 不过丰景和丰苗的话,属实又让她心头一热,眼睛都差点湿了。这时候,姜丰年也拍了两个弟弟的脑袋,好气又好笑道,“瞧你们俩说的,大哥哪能干对不起你们大嫂的事?我是那人吗。” 孙春雪心头一松,乐弯了眼睛,这就扶着腰,大喇喇走了进来。 “原来你们在说这事儿呢,怎么还瞒着我,我不是这家里的一份子啊?”她故意啧道。 李七巧见了忙起身,扶了她一下,“大嫂,快进来,这不是怕你知道了生气,会动了胎气吗。” 孙春雪却笑着摇头,“看你们说的,难道我就这么不经事啊,咱家一路风风雨雨走来,我要是再没点长进,那还真不配当姜家人。” 姜丰年赶紧过来,窘迫又着急道,“媳妇儿,你相信我啊,我当真和那姑娘没啥,更没对人家动手动脚的” “这还用你说,你就是个木头疙瘩,想当年,咱俩成亲都一个多月了,你才好意思钻我被窝呢,你要是能干出来那种事,估计猪都会上树了。”孙春雪啧啧摇头。 “哈哈哈!” 这话一出,姜家人都忍不住笑哈哈,丰苗更是笑岔气了。 “媳妇儿,你怎么把从前我那点窘事给说出来了,娘和妹妹她们都在呢。”丰年不好意思直挠头。 全家笑了半晌,不过这事还得有个解决呢。 不然若是越传越开,就算姜家不会如了她们的意,但丰年的名声也要受毁啊。 而就在这时,小糯宝挠挠后脑勺,也已经想到了个好法子! 她叉住小胖腰,哼,想算计她的家人? 那就别怪她不留面子啦!于是小胖丫头挥手道,“娘,大哥,既然她们想拿名声做文章,那不如咱就来个以毒攻毒,让她们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第639章 糯宝以毒攻毒 第639章糯宝以毒攻毒 以毒攻毒? 冯氏眼睛亮了,知道闺女出手,保证都有! 她忙起身问,“那得是要咋做,乖宝儿,你快给娘细说说。” 小糯宝揉了揉软乎的脸颊,又抱起桌上的羊乳茶,吸溜一口,才哼哼道。 “其实她们用的招数,并不怎么高明,不就是拿嘴巴传瞎话吗?” “她们能找人说,那咱们也能啊!” 小糯宝抹掉嘴边奶渍,小手潇洒甩甩,“不过咱不像她们下作,咱不造谣,只要把整件事情,实话实说出来就好,就让京中所有人都知道,李家小姐为了高嫁,是怎么碰瓷和冤枉大哥的!” 丰景和丰苗一听,立马睁大眼睛,一下就明白该咋做了! 没错,不就是玩弄舆情吗? 李家能,他们当然也能! 趁着事态未扩大前,先把李家的所作所为传出去,不就先下手为强了吗。 何况,李家最多只能在巷子里,靠着婆子们的破嘴说上一说,但姜家就不一样了。 什么书铺、水铺子、小九重天甚至是百货大铺。 姜家的产业够多,想把事情传播出去,那还不是眨眨眼的事儿! 小糯宝眯起圆溜溜的眸子,一点都不打算留情。 既然李姑娘想众人皆知,那就满足她一回去,让她彻底“火”遍京城! 小家伙拍拍胖手,这便开始安排,“四哥,你的连环画都爱看,就由你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画出来,再把李家姑娘的大名写上,咱昭告全城!” 丰景连声应下,捎带手,还想出个更损的招,“嗯!到时候,咱还把它出成画本子,去万印局刻上千八百本,满大街白送,不怕人们不知道!” 这顶多是费点银子,反正姜家出得起。 丰苗这时也自告奋勇,“要想事情传得快,还是找戏班子最灵!” “我再去瓦舍请上所有戏子吧,让他们排一出新戏文,就讲咱家这事!” 小糯宝直呼高明,大拇指竖得老高,“五哥,这个真不戳” 两个小子得了妹妹的“重任”,这就疯狂忙活,一个跑去拿了纸笔和彩墨,另一个颠颠回屋取钱匣子。 大人们还未反应过来,就见他们三个小脑袋,已经兴奋地凑在一起,把反击都安排好了。 冯氏也想搭把手啊,但几个小的挤来挤去,都快乐疯了,看都不看她一眼。 “行行行,咱们是老了,快给小的腾地方吧,看他们几个小鬼,现在是一个比一个主意大。”她对着姜丰年啧道,心里却很是高兴。 姜丰年也忍不住咧嘴。 “妹妹小脑瓜一转,啥主意都有,我这当大哥的就偷回懒,等捡现成的吧。” 至于此事分寸如何,大人们都很默契,谁也不去提醒孩子们。 到时候,若是闹得满城皆知,李家姑娘肯定名声尽毁,这都不用怀疑。 但那也是她自找的,怪不得旁人。姜家从不主动害谁,但若是有人想算计他们,这刀子就该下得准又狠,才能让旁人知道厉害! 眼看小糯宝抱着乳茶,摇头晃脑地开始比划,丰景和丰苗也投入画画和写戏本了,冯氏这些大人挤不进“前线”,便准备去做后勤保障了。 再有两日就是端午,眼下街上已是粽香飘飘。 就连走街串巷的货郎们,挑担里也多了些五彩绳、艾叶香包、龙头拨浪鼓出来卖,吆喝得还可是起劲。 为了端午,姜家当然少不了准备。 李七巧出了里屋,这便要去糯米,打算包些粽子了。 孙春雪少去厨房忙活,就回屋看着冬哥儿,顺便再编几串端午彩绳,等节日清早好给孩子们戴上。“郑嬷嬷,把先前买的粽叶拿来吧,糯米和大枣都是现成的,咱今天就多包些出来,一直能吃到端午后呢。”李七巧抬头唤了一句。 很快,郑嬷嬷抱来一盆粽子叶,冯氏也撸起袖子,过来帮忙清洗。 李七巧又弄出小半盆红枣,琢磨了下,“对了娘,听说南方流行肉粽,要不咱今年也做点尝尝?” 冯氏倒吃不来那一口,不过郑嬷嬷馋虫却被勾上来了,直兴奋道,“二夫人,何止有肉粽子,有些地方还会包些鸭蛋黄,和腊腿肉进去呢,吃着咸巴巴的,空口都能吃好几个,嘿嘿,我老婆子以前就尝过,味儿还怪不错的。” 看这个老吃货喜欢,冯氏轻声笑了下。 “老二媳妇,那就包一些吧,孩子们贪新鲜,估计也能爱吃。” 郑嬷嬷见状乐了,提前咽了口水。这时,姜丰虎弄了筐柴进来,听了一半便问道,“娘,媳妇儿,不是要包粽子吗,怎么还提起蛋黄和腊肉,那玩意和粽子有啥干系?” 李七巧故意瞥他一眼,“土了吧,粽子不光有红枣粽,花样还多着呢。对了,你想吃甜口粽还是咸口粽?” 姜丰虎脑筋一转,这就把嘴凑近她耳边,“嘿嘿,什么甜粽还是咸粽的,我都不爱,因为我只爱你这个小祖粽!” “噗”正要进来给姑姑添乳茶的春哥儿,正好看到这一幕。 小家伙愣在原地,口水差点吓喷出来,鸡皮疙瘩从脚底爬上头皮。 李七巧脸颊一红,拿胳膊肘娇嗔怼丰虎道,“什么乱七八糟,当着孩子面儿呢,你还有没有个正行,再胡说八道我现在就送你去见祖宗!” 厨房里爆发出一阵笑声。而里屋那边,小糯宝和两个哥哥忙活到夜里。 终于,反击计划可算备好,就差第二天实施了。 翌日,一大清早,再去小学堂上课时,小胖丫就交给两个哥哥去办,她则先去解决近来课业太多的麻烦。 于是早起她难得没贪嘴,只扒了两口稀饭,就跑回屋里鼓鼓捣捣,还不许冯氏他们进来看。 等到快开课之时,小糯宝才偷偷摸摸,把手藏进书袋子里,飞速奔去了后院的学堂。 这会子,李湖图正举着戒尺,预备着先查课业呢。 谁知,小胖丫一来,就见她突然把手伸出书袋,露出来的竟是一只缠了一圈圈白布、几乎快要裹成粽子的“小猪蹄”! “这”李湖图眸光一惊,忙上前问,“公主这是怎么了,可是手受伤了?” 小糯宝呲着小白牙,佯装疼得不行,但却高举胖爪道,“没事哒少师!虽然课业多到把我手腕都累肿了,但是您别自责,以后课业还得继续留,我还可以拿另一只手写!” 说罢,她拍拍胸脯,小脸蛋满是坚定,但又故意疼得吸气,露出一副小惨样儿,还把胖爪冲着李湖图挥来挥去。 一股呛到能把天灵盖顶开的药膏味,瞬间涌入李湖图的鼻子。 他瞪大眼睛,将信将疑,“公主的意思是,您这手是写课业写肿的?” 小糯宝一脸“真诚”,黑珍珠似的眸子眨巴一下,又嗯嗯点头。 李湖图赶紧细想,好像自己为了能让公主成材,留的课业确实不少 从前,他教过的孩子虽多,但基本都是十来岁的学子,而像公主这般年幼的,还是头一次。 自己没教过这么小的孩子,留课业没个轻重,要真把孩子累着了,倒也是有可能 想到这儿,李湖图自责极了,手里的戒尺也发抖了。 小糯宝看出他内疚,心里乐开了花,但还是板着小脸,乖乖坐在位子上,举起“肿”手去翻课本,但翻一下她就嗷呜一声,装得可是像样儿。 李湖图难受地背过身去。 心下已经想好,以后这课业可不能狠劲留了,千万别再伤到公主玉体。 于是他把课业减半再减半,然后才继续教起诗词课来,神色看起来,除了有点自责,倒没什么异常。 小胖丫卖惨成功后,和春哥儿挤了挤肩膀,又扮了个鬼脸。之后,她便杵着小脑袋瓜,观察了李湖图几乎一上午。 等到散课之后,她觉得少师不像藏着算计,愿意相信他一次,暂且当那件事和他无关。 而与此同时,丰景和丰苗已经跑到街上,按照计划忙活开了。 丰景带着画好的画本子,去了官家的万印局,刻印出了上千本的连环画来。 彩画之中,李清萍的大名清楚标明,而姜丰年的形象,也是画得一眼能认。 然后他便叫了一辆马车,挨个去了水铺子、书屋、百货大铺还有小九重天,把这些连环画摆在最显眼的地方。 “但凡有客人来,就送一本给他们,就说这是真人真事改画,不收银子,白送给大家看,听到了吗?”丰景招呼来伙计们,仔细吩咐着。 另一边,丰苗带着写好的戏文,去了瓦舍那边,掂了掂钱袋子,叫来好各家戏班子的头儿。 “咳咳各位,有个赚钱的活儿,你们接不接?” “近来城里有位闺秀,不惜以自己名声做赌,也要嫁到那姜家里去,你们只管把这戏文拿去台上唱一唱,再说这是真事影射,保准能吸人眼球,赚得盆满钵满,我还额外给你们一大笔酬劳!”丰苗眯起眼睛,说得条理清楚。 几家戏班子的头儿起初怕惹上姜家,还不太敢接。 可等丰苗一亮出身份,得知这就是姜家自己安排的,他们顿时点头如捣蒜了。 贵门八卦,看客最是爱之! 这不就是送上门的财神爷,他们求之不得啊。 于是乎,在丰苗撒下百两银子之后,各家戏班子不仅要在台上唱,还答应敲锣打鼓,走街串巷地唱,就为了把戏给传开了。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更别说,还是这般大张旗鼓地传。 待两个小子出手后,区区两日的光景,看过这影射连环画的人,就不下千人。 而在各处看过新戏的,就更数不胜数。 比起那些朝堂中事,男女老少们,倒更爱看这些八卦趣闻。 眼下得知还有这么回事,且还是发生在堂堂闺秀身上,人们简直惊掉下巴,立马口口相传开了。 午后,李清萍还在府里整理着箱柜。 她打开老榆木的柜子,擦拭着一件件的首饰,都是她娘生前的嫁妆,李湖图全留给了她。 “丹儿,你说娘留的这些,将来我拿去做了嫁妆,应该也不算寒酸了吧。”李清萍刚一出口,脸上又露出了少女的羞怯,咬唇道,“看、看我说的,这婚事还八字没一撇呢,我怎么就着急上了。” 丫鬟想拍马屁,又忙为王姨娘传话,“哎呀咱小姐就是人中彩凤,那姜家老大连书都没念过,是他高攀了您,就算不带嫁妆,他们也能巴巴地高兴!” 李清萍正垂头笑,这时,就听外面传来一阵敲锣和吵闹。 丫鬟忙抻脖子张望,“小姐您快听,有人在巷子里敲锣呢!” “锣鼓莫不是,姜家来提亲了?”李清萍眸色猛的一惊,欣喜极了,“姨娘当真厉害!这招还真拿捏住他们了!” 她又小声埋怨,“不过这姜家也是泥腿子出身,礼数太差,还未问过我肯不肯嫁呢,就来提亲,未免太唐突了些。”嘴上虽这么说着,但李清萍的心里,仍是压不住的喜悦。 这时,两个丫鬟叽叽喳喳,已经过来扯着她,要去侧门偷看了。 “咱们快去角门瞧上一眼,看姜家带的聘礼多不多!” “是啊小姐,聘礼要是不够多,哼,咱可不能嫁,就让老爷再磨磨他们,咱得拿住架子。”丫鬟们也是没个轻重,笑得好生放肆。 李清萍压住激动,就这么左拐右拐,去了府内的角门处。 随着丫鬟手一推,角门就露出一条缝,李清萍也清楚地看见,有一些头戴大红花之人,正在前头开路。 她脸上一阵臊红,正期待地等着看,他们抬的聘礼箱子呢。 可谁知这时,却见这些人没进李府的意思,反而就在巷子口,突然唱上戏了! 其中站在最前头的,是一个身长玉立的男戏子,和一个画着丑脸的女戏子。 二人在一起咿咿呀呀,假装擦肩而过,女戏子又故意往男戏子身上一歪,媚眼如丝地开始碰瓷。 “哦姜伯爷我是李家清萍啊” “姑娘可使不得!” 这时候,后面的人们也咿呀唱上了。 可唱的全是李清萍的所为,和王姨娘的算计! 李清萍这时才察觉不对,瞳孔不由颤抖,“这他们他们这是在唱什么!” 很快,那一群戏子又敲上锣,围在一起,指着先头的女戏子,痛斥她是如何的不知羞耻,辱没了翰林家风。李清萍哪能看不出那人正是自己,震惊地捂住耳朵,带着哭腔道,“快,快把他们撵走,谁许他们过来唱戏了!” 可李府的下人们跑出去,却压根撵不走这戏班子。 戏班子收了姜家的钱,一路从城东唱到这条巷子,后面早就跟了一群,嗑着瓜子看戏的男女老少们。 众人有的是看着热闹,有的则是义愤填膺,已经看上头了。 “想不到,竟还有这么不知廉耻的姑娘家,为了能够高嫁,这是连脸都不要了吧。”有个妇人大骂。 “就是啊,打量着人家姜家大夫人容貌不显,就想仗着年轻,挖人家墙角,可惜人家姜大爷不吃这一套,白算计了!” “叫什么李清萍,就是李翰林的闺女?听说她打小就没了娘,想不到,还真是有娘生没娘养!” 众人越骂越是难听。 李清萍也不敢信地咬住唇,仿佛置身冰窖。 这时,不知是谁抬头看了眼李府匾额,惊呼出声。 “大家快看,这就是那李家的宅院啊,就是他家姑娘,干的这阴损事!” 戏子们互相对了个眼神,顿时把锣鼓敲得更响了,格外激人上头。 后面的看客们也都撸起袖子,对着李府的大门,不是吐口水,就是扔瓜子皮儿的。 “呸,这家可真不要脸!” “可惜手里没个臭鸡蛋啊!” 李清萍猛然回神,尖叫了一声,就下意识往后退去。可她这叫声太过突兀,正好被离角门近的几个路人听见。 他们顺着门缝一看,眼睛顿时瞪圆,“大家别打大门了,快看,那不知羞的姑娘,正藏在侧门偷听呢!” 第640章 拎不清的男人 第640章拎不清的男人 这话一出,众人顿时乌泱泱扑过来,扒住门缝就往里看。 待看清受惊小兽似的李清萍,他们吐出瓜子皮儿、口水,甚至还有抓泥巴的,一齐朝门里丢去! “就是她了!” “居然还有脸出来看呢!” 角门未关严实,一时间,被砸得噼里啪啦。 丫鬟们虽反应得快,忙冲过去把门栓好,但李清萍躲闪不及,脸上还是被一把泥巴砸中,眼睛都迷得睁不开。 她那绣着月季花的上衣,也沾了几块瓜子皮,上面还带着口水,黏糊又恶心,仿佛她此时此刻的人生。 李清萍从小被娇养着,哪受过这般委屈。 她整个人几乎化石,僵硬在了原地,好半晌才回过神儿来,突然放声痛哭。 “啊!怎么会弄成这样?”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为什么为什么外面的人会知道,姨娘不是说没问题吗,这怎么戏班子都唱上了,还让她以后怎么做人啊? 泪珠像不要钱似的,顺着李清萍的脸颊,滚落个不停。 她哭到快抽过去,羞臊和后悔齐齐涌上心头。 不过很快,更大的恐惧又猛生出来。 李清萍哭声戛然而止,她似乎想到什么,忙抓住丫鬟道,“等等,戏子都跑咱府门前唱了,那是不是说,满京的人都知道了?你们快去街上打听看看,外面到底怎么说的!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啊!” 不过,还不等丫鬟跑上街,李湖图这边,就已经提前一步知了“噩耗”。 下午时,他用过午膳,本要去翰林院点个卯。 结果,才刚一到,就发现同僚们看他的眼神,都带着几分古怪。 李湖图平时蔫吧,人家没明说,他也不好张嘴去问。 但很快更怪的就来了。 没过多久,入了秋闱的几个举子入院,想要借些典籍。 这其中,就有两三个天资聪慧、人品又尚可的,本是被李湖图看中想要做婿。 他们早知李大人心意,因自己家境一般,本来都巴不得结亲。 可今日再见到李湖图时,那几人却都不约而同,有意回避他的眼神,就像商量好了似的。 李湖图起初还未在意,因着王姨娘先前提过萍儿婚事,就想邀他们几个,一同入府吃饭,顺便让女儿偷偷相看一番,可有心仪的。 但谁曾想,几个举子受惊一般,都拼命拒绝。 “不、不必了吧李翰林,学生粗陋,怎配登您的家门。” “我我也不去了,天资愚笨,还得勤加用功,腾不出时间啊。” “对对!他们不去,那我独自也不好前去,多谢李大人盛情!回见回见!” 撂下这话,这几人就逃似的出了翰林院,甚至连头都不回。 他们来此之前,已经听说了李清萍的“事迹”,哪里还肯再想结亲。 李清萍如今这风评,就连最穷酸的举子,都觉得看不过去,只想避而远之。 李湖图被晾在原地,惊讶地咬住笔杆,“不对啊,今日这到底是怎么了。” 终于,还是有个同僚看不下去了,走过来提醒他。 “咳咳,李大人看起来是有所不知啊,那你就去瓦舍一趟吧,兴许那边的戏园子,能为你指点迷津。” 李湖图一听,也是不敢耽搁,这就坐着马车晃悠悠地过去了。 等入了戏园之后,台上正唱着李清萍的好戏呢。 李湖图看了一会儿,起初也觉得此女子实在过分,还跟着看客们呵斥了几句。 但是很快,待台上戏子喊出“清萍”二字,周围也传来一阵奚落后,李湖图才缓缓瞪大眸子。 等等,不对啊。 这出戏,唱的竟然是他闺女? 李湖图宛若晴天霹雳,站在一堆谩骂声,等听完了此戏,可算明白发生了何事! 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萍儿居然为了高嫁,做下难看的算计。 还妄想毁人姜丰年的名声? “这简直就是蠢啊蠢!” 李湖图羞愤得满脸通红,像个煮熟的螃蟹,这就赶紧坐马车回家,要找李清萍问个清楚。 不过想到姜家应是已经知晓,李湖图就更是又羞又怕。 上午他去上课时,人家对他还一如往常,没有半分冷待,也不知是大度,还有等他自己开口 待回到家后,李湖图没用丫鬟通报,就气呼呼去了紫芜院。 这会子,李清萍已经哭过了四、五次,眼睛肿得老高,瘫在榻上还在抽搭。 李湖图怒瞪双目冲进屋,抬起大巴掌,本想朝着这不知轻重的女儿来一下。 可一见李清萍的痛苦模样,他顿时又心疼了,颤颤巍巍收回了手,父女俩这便抱头哭作一团。 “父亲,女儿给您丢脸了,您是不是全都知道了”李清萍捂住脸颊,不敢再抬头看他。 李湖图红着眼睛,心快碎了,“傻孩子,我丢人有什么要紧,要紧的是你的清誉啊。” 说罢,他又自责起来,“也怪我,平时对你管教不够,才让你酿成大祸。可算萍儿,你也该好生想想,就算你再想嫁姜家,但这么一闹,又岂还能得到好处!” 李湖图忍住情绪,开始教育女儿。 “就算你这次真成了,人家姜家肯来求娶,但你坏了夫家的名声,就算嫁过去了,丈夫不疼惜你,婆婆妯娌也不待见你,你哪会有好日子过?” 李清萍想想也是,难过了一阵,又摸着腹部道,“父亲,女儿不再肖想姜家了,实在不行,就要您先前说的举子们吧,家里穷些不要紧,但女儿想尽快成亲!” 眼下,这婚事需得尽快。 起码先定下亲,再想个法子有了肌肤之亲,到时候,这孩子也能名正言顺啊。 可李湖图拍着叹气,“萍儿,连我都知道了,那些举子们岂能没有听说?他们他们现在就连为父的邀约,都不肯再接了啊唉!” 听了这话,李清萍彻底傻眼。什么,就连那些穷举子们,都看不上她了?那她岂不是,彻底臭了名声! 眼看女儿双眼失神,脸色白如死灰,李湖图只当她是担心婚嫁,便赶紧出声安慰。 “不过你也别怕,等爹去和姜家说和说和,只要此事风波过去,过个一两年,人们就会淡忘了,到时候晚些嫁人也无妨,爹定为你寻门好亲。” 可是李清萍却死死抠住手心。 害怕到连话都不敢再说。 她可以等上一两年再嫁。 可腹中那个冤孽,能等得了吗 而这时,姜家这边,几个戏班子的班主,已经来过府上,把这两日的成果报给了丰苗。 得知现在已是满城皆知,小糯宝叉着胖腰,在床榻上打了个滚,觉得可是出了口恶气。 冯氏垂头听着,已经预感到了,李湖图肯定会登门求情。 姜丰年成了被蛇咬的农夫,眼下心里还气,便过来道,“李家实在缺德,就算李大人登门道歉,咱也不能轻放了,就得让戏园子继续唱上半个月!” “是啊,那李姑娘先前还不是想用别人的唾沫星,来淹大哥吗,这回也让她自己尝尝,那是啥滋味。”丰虎也粗声粗气道。 不过冯氏沉思过后,却摇了头。 “若是李大人来了后,说出此事他先前毫不知情,那咱就卖他一个面子,就此收手,给个教训就得了。” 一来,之后还指望着李湖图耐心教导,让孩子们成器,面子不能不给。 二来,姜家本就不是要置人于死地。只不过,此番反击也做得很好。 不然,若是脏水都泼到脸上,还耐着性子,旁人见了,只当姜家是面团捏的,那以后干脆都有样学样,来碰瓷一把多好! 姜丰年虽有委屈,不过也明白娘的道理,便点头,“行,反正我都听娘的,只要那李家姑娘别再动歪心思就行。” 毕竟,此次已经给了教训。 要是再纠缠下去,那李家姑娘一旦出了什么事儿,他反而又惹一身脏。 果然过不多时,暮色眼看就要落下,李湖图的身影,还真就出现到了府门前。 只是这一次,他神色多了些羞愧,手上也亲自提了几样礼品。 李湖图心里明白,闺女定是把姜家惹急了。 所以他必得亲自赔罪,但求能够化解干戈,把此事揭过去。很快,郑嬷嬷就带着李湖图,前去客堂等候。 冯氏也没有怠慢,立马就赶过来了,坐下时,甚至都无半分怪罪之色。 李湖图擦了把脑门的汗,这就起身作揖,不仅把闺女的心思,全部告知了冯氏,而且也坦诚说出,自己事先的确毫不知情。 “小女早年没了母亲,在下又疏于管教,才养得她这般不知轻重。” 李湖图头都抬不起来,内疚道,“这一次,她实在是荒唐,别说您家了,若不是顾及其亡母,连我都想把她弃出家门。” 冯氏呷了一口温茶,眸色微转,听得出这是明骂女儿,实则求情呢。 她点了点头,也说起了场面话,“李大人快起身吧,都是有孩子的人,年纪小一时无知也是有的,算不得什么罪大恶极。”“何况。”冯氏清清嗓子,又故意道,“我家几个小儿子,也趁着我们不知时,跑去戏园子找人排戏,想帮他们大哥澄清,没想到戏子们拿了银子太卖力,反而闹得那么大,说起来,我也应向您赔个不是呢。” 这一番话,便说得姜家好像不是有意报复,双方面子上都好看些。 不过李湖图一听,还真信了。 他急忙摆手,“哪里的话,姜夫人您多虑了,再说本就是我家的错处,怎还敢问罪于您!” 冯氏看他稀里糊涂,算是发回善心,想要多提醒几句。 “只不过有一事,李大人别嫌我多嘴。” “您有没有想过,李小姐就算是有些顽劣,但她一个大门不出的姑娘家,又怎会知道那么多不入流的算计?” 冯氏说着,把沏好的茶水推过去,“此事若是有人在背后撺掇,那便是推姑娘家入火坑了,您还得早做打算。” 李湖图接过茶水,眸光顿时一凝。 是啊。 他怎的就忘了这一点? 想和姜家结亲,可是王姨娘先提起的,此事莫非,也全是王姨娘的主意?! 看出他一脸恍然,冯氏又警示道,“姑娘家娇养些,并非坏事,但若是身边有人想带她走歪路,那再置之不管,可就是真耽误孩子啊。” 李湖图顿时醍醐灌顶。 想要去找王姨娘算账。 可再细想想看,其实王姨娘也伺候了他小半辈子,要真拿出来出气,他又于心不忍。 于是他叹了口气,“要说有谁在撺掇,多半就是我的妾室了,她本是我夫人的陪嫁,后因夫人被族人说善妒,才把这个丫鬟塞给我,做了个妾室,我的萍儿这么多年,都是由她教养的。” 冯氏一听,就皱眉道,“如若我是李大人,知道闺女被人这般带坏,定不能轻放了她,发配到庄子上都是轻的。” 可李湖图纠结再三,还是不忍,“多谢姜夫人劝告,只是她还给我生了个儿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倒也不好为这一事就太过重罚了。” 李七巧和郑嬷嬷在旁听了半天,白眼都想翻上天。 书香世家的闺女,被人带坏成这样? 这李大人竟还犹犹豫豫,顾及旧情! 只怕这种人,只有见到女儿真得走上绝路,才会有后悔的那天。 冯氏微微摇头,这便止住了话匣。 有些事,点到为止即可,各人有各命,人家既然不肯全然领情,那她也不必再多费口舌。很快,李湖图得了姜家谅解,这便大松口气,高兴地回了家去。 可这李大人哪里知道,就是这次不听劝告,将会害了李清萍后半生啊 第641章 可保百年富贵的商机 第641章可保百年富贵的商机 转眼又过一日,端午可算到了。 一大清早,小胖丫还在睡香香时,冯氏就把她小手腕“偷”出被窝,又将一对五彩绳,给悄悄戴上了。 然后就是丰景、丰苗,还有春哥儿、冬哥儿,在这几日,谁都别想光着手脚。 北地习俗里,端午节时,除了吃粽子外,戴五彩绳可是最不能少的。 早上未见太阳就戴。 等到隔上几日,第一场雨时再摘下,丢进雨水流走,传说能带走一年的厄运。 小糯宝睡醒了时,就见手腕、脚腕都多了条五彩编绳。这彩绳由红、青、白、黄、黑五种丝线拧成麻花,最甩着手腕就去洗脸了。 很快,等到了早饭时,自不必说。 粽子必是今日主角。 小糯宝不愧是嗜肉狂魔,在全家都吃甜粽时,唯独她挑了个大肉粽,啃得小嘴喷香,还直朝冯氏呲牙乐。 冯氏受不了这味儿,往后躲了躲道,“别看肉粽是新奇,但咱北地人吃不惯,还得是白粽蘸糖。” “得亏糯宝和郑嬷嬷爱吃,不然我做了小半盆呢,可就白瞎了。”李七巧无奈,看来这赶时兴做饭,也不是好事。 全家吃过早饭,孙春雪和李七巧就拿出香囊,给各自男人带上了,上面还绣了艾叶的纹样。 李七巧手艺精巧,香囊绣得挑不出半点毛病。 可孙春雪就为难了,她绣废了好几个,做出的仍是个针脚歪扭的。 她放到桌子上,不好意思瞅着丰年,“你看,和弟妹的比,我这个简直就该扔了。” 不过姜丰年倒不嫌弃,拿起来就系在腰间,甚至还把原本的白玉佩给摘了。 “这香囊就是图个好彩头,反正只戴几日,只要是自己家人绣的,就比什么都金贵。”他说着,笑出一口白牙。 见他们两口子,半点也没因李家的事情,而产生隔阂。 冯氏也是打心眼里高兴,坐在旁边眯着眼。 这时候,丰苗实在没忍住,拽着丰景就咳了一声,然后变粗了声音,开始学大哥和大嫂说话。 “哎呀,心意比啥都重要,就稀罕我媳妇儿做的丑香囊!”丰苗挤眉弄眼。 丰景虽端正些,但也模仿大嫂,又是捂脸又是跺脚的。 佯装娇羞模样。 见状,全家都捧腹大笑,小胖丫更是奶膘乱颤,胖乎乎的小身子左摇右晃,笑得像只大毛毛虫。 孙春雪气得脸红,可怀着身子又不方便追打。 于是姜丰年撸起袖子,对着两个弟弟瞪眼,“来来来,你俩再学一遍,大哥没看清楚,在我眼皮子底下再来一遍!看我给不给你们一人一个大比兜!” 院子里,两个小子早撒丫子跑了,躲到郑嬷嬷身后。 四个人围着大水坛子,转来转去,不知道的还以为玩老鹰抓小鸡呢。屋里头,冯氏笑够了后,又想起了正经事。 今日端午,姜家要过节,庄子上那边也不能忘了啊。 于是她让姜丰虎跑一趟腿,“老二,厨房锅台上那三大盆粽子,你给装好,送去小柳庄吧。” “还剩下一盆,就留给你大哥吧,上午他也得去慈幼局,陪陪那边的孩子们。” “你再去拿点银子来,出去换些铜板,给庄上每人发上一百文钱,算是咱家给的节礼了。”冯氏想得周到,必不亏待了大伙。 姜丰虎做事麻利,这就带上粽子和银钱,风风火火赶去了小柳庄。 得知发节礼了,众人都丢下锄头,高兴地跑过来领。 这几盆粽子是红枣粽,但里面的米却是糯米和碧梗米掺一起的。糯米奶白,碧梗米青翠,再配上个头极大的大红枣,凑在一起,红白绿相间,别提有多好看! 北贺县的百姓从未听过碧梗米,更别说见过了。 眼下,看着这碧澄澄、还光泽极亮的米粒,他们一个个眼睛都快掉进粽子里,新奇的不得了! “这这是米吗,乍一看,我还以为是碎玉呢!”大文睁大了眼睛。 小武更是咽咽口水,“怎么还有这个色的米啊?是不是贵得厉害,我都舍不得吃了!” 姜丰虎拍了下这哥俩的脑袋,笑道,“看傻了吧,不过告诉你们个好消息,咱们小柳庄种的稻米,有不少就是这碧梗米,等秋收时,你们就都能吃上了!” 大伙一听,可是高兴得不行。他们都忍不住朝地里看去,眸底带着新奇和期待,仿佛看的不是庄稼,而是准备十月怀胎的孩子。 饶是如此,众人得了粽子,还是不舍得马上吃掉。 回到家后,拿到桌上摆着,光是看着就让人心情大好啊。 几个小孩子忍不住馋,猫腰趴在门后,见家里大人出去了,就赶忙溜进屋拿上一个。 之后自不用说,嘴巴是满足了,但屁股就得遭了殃,非挨上一顿鞋底子炒肉不可。 但是这粽子精致又稀罕,孩子们哪怕不要腚了,也得过个嘴瘾啊! 很快,丰虎把铜板都发完了,正要打道回府。 这时,大文和小武却跟上丰虎,说起了另一个事儿。“东家。”大文搓了搓手,腼腆地开了口,“现下春种已经完事了,地里不怎么忙了,所以我哥俩想在城里打些散工,想先跟您家知会一声。” 小武也在一旁道,“东家放心,我们就算去外面干活,但也保证不会耽搁咱庄上的地!” 姜丰虎起初以为是啥大事。 等听完,就不由摆手笑了。 “你们想出去干啥,那是你们自己的事,不用过问我们的意思,毕竟你们和普通佃户不一样,我家不管着这些。” 大文和小武亮了眼睛,哥俩都用力点头,“多谢东家,那我们就放心了。” 不过姜丰虎想了一下,有些疑惑,“你们有地傍身,其实也犯不着出去打散工,不然又要顾着庄稼,又得干外头的活儿,身子岂不要累垮了。”大文温声道,“谢东家关心,不过您放心,我们哥俩会雕刻物件,有一手好刀工,所以也不是出去卖大力气,就是想接些散活儿,弄点零花。” 小武话多些,这时碎碎念道,“嗯呢,像什么雕小摆件啊,或是谁家摆宴、吃席,我们也能去秀一把刀工,做些精致些的凉菜啥的,银子哪有嫌多的,能多挣一分是一分啊。” 话虽如此,但丰虎也清楚行市,像这种到处接散活的,多半会被盘剥得厉害,最多挣个辛苦钱。 他曾见过大文小武给妹妹雕“萝卜小猪”,知道他们的手艺极好,哪怕是和大酒楼的师傅比,也是不差什么的。 要是只能挣点汗钱,多少委屈他俩了。 丰虎拍拍俩人肩膀,便道,“行,你俩有自己的主意,那就去干吧,不过我也会尽量留意,看看能不能给你们找些用武之地。”兄弟俩一听是可高兴。 小武又顺口道,“要是能就好了!而且我们乡亲都是苦过来的,一点不想闲着,都想趁着能动时多挣几个,将来老了也能有个依靠,毕竟我们的身子比不得普通人。” 说着,他就摸了下自己的左脸边,上面失去耳朵的伤疤,现在还触目惊心呢。 姜丰虎心中一疼,也觉得他们太不容易,就更把此事放在心上了。 等回去后,把事和家里人一说。 冯氏他们也寻思着,要是能有什么闲散活计,可以让庄上农闲时,穿插着干一阵子就好了。 小糯宝在一旁闷头听着,当然也想帮忙。 不过她那小脑袋瓜,还来不及开转,这时,就见一个熟悉雍容的身影,已经进了院子。 “啊,萧奶奶!您何时回来了,快让糯宝抱抱”小糯宝眼睛一亮,赶忙捯饬短腿飞扑出去,一头拱进萧老太太的怀里,亲昵地撒着娇,像是一只小猫崽子。 萧老太太也刚从渤城回来,精神头足得厉害。 她笑咧了嘴,就给小丫头抱了起来,脸贴着脸蹭了蹭,心肝肉似的稀罕着。 “想萧奶奶了吧,哎呦胖丫,你怎么倒有些见瘦了,可是我老太婆不在。没人和你一块分享零嘴儿了?” 这时,冯氏和李七巧也放下话茬,忙出来迎接。 “萧老夫人回来了?您是不知道,糯宝这些天可惦记您了。” “对了,这一趟出行怎么样,渤城那边好玩吗,海鲜吃了吗,大海也看了吗?”冯氏满脸是笑地问。李七巧也和萧夫人拉了拉手,俩人凑在一起,不知嘀咕什么,好似闺中密友。 自从百货大铺开起来,萧老太太也彻底放下心了,知道自己没选错徒弟。 如今,她再也不用像从前那般,为着家里的生意劳心劳力。 只需做个甩手掌柜,领着金山般的分红,坐享清福就好了。 所以,前段时日里,她就带上儿媳妇,去了外头游玩一阵,想要让老年日子彻底多彩起来。 她们先去了胶东,后又去了渤城,期间还不忘给小胖丫,发来书信报平安。 眼下才刚回京,萧家婆媳就先奔着姜家来了。 说起渤城的游玩,萧老太太抱着小胖丫,一边往屋里走,一边眉飞色舞地比划着,“渤城和胶东一带虽很相像,但却各有趣味,你们是没看到,那边的海货遍地都是。” “什么虾爬子,大飞蟹子,大海胆,黄肥肉鲜,我和婉柔有一回直接扛了一麻袋子,回去煮了好几锅,那几天吃到顿顿打嗝。” 听着这话,小糯宝小嘴顿时忍不住吧唧,开始疯狂分泌口水。 她赶忙抱住萧老太脖颈,撒娇道,“萧奶奶,那等下次你再去时,可得带上糯宝一起呀,我帮你们一块吃,别说一麻袋了,就算两麻袋的海货,那也吃的完!” 萧老太太哈哈一乐,又捏了捏她脸蛋宠道,“好好好,下次就带你去。” “对了,渤城还有一景呢,就是有好些梅花鹿啊,爱在街上到处闲溜达,那鹿角又光又亮,专门顶些路过的老头,但却不顶小孩,到时候萧奶奶带你去了,咱拿上些点心,一块喂小鹿去,”小糯宝眼睛都快弯成月牙,简直想象不到,梅花鹿都能上街和人同行,那是怎么一副场景! 很快众人落座之后,又唠了一些萧家婆媳不在时,京中的一些趣闻。 萧老太还给糯宝带了礼物,把行囊里的一个大包裹,递了过来。 小糯宝兴奋地打开,就见里面装着的,有好些烤成的鱿鱼丝、烤鱼片,还有麻辣鱼皮、蟹粉花生啥的。 除此之外,还有几串全是贝壳和小海螺,串在一起的手链。 那贝壳有粉白如樱的,海螺也有深紫似宝石的,乍一看,还以为是什么名贵玉石,戴着也叮叮咣当的响,惹眼极了。 至于小臂那么大的海螺,萧老太也买回了俩,周身浅白又带着粉边,像只号角,放到耳朵边上,还能听到呼呼的响动。“这个啊,当地的渔民说它是海风的声音,要我看啊,就是卖给没看过海的人,图个新鲜呢。”萧老太笑道。 小糯宝惊喜地举得老高,这下可是有了玩具,不停放在耳边听着。 丰苗听到师傅来了,也蹦跶着跑过来。 “师傅回来了,太好了,我都想您了,还有几个百货大铺的点子要和您说呢。” 大伙又说了几句,萧老太太喝了口茶,这时眸色动了下,打算说起正事。 “原本我们婆媳俩,还想在渤城多玩几日的,只不过在客栈时,遇到几个外邦人,这才打算提前回来。” “丰苗。”说罢,萧老太太就抬头看向他,“师傅想跟你说个事,你想不想再和师傅去一趟关市,咱再走趟商,带一大批货回来,赚上一大笔?”丰苗正和妹妹鼓捣着贝壳,一听就愣住了。 “师傅您怎么又想走商了?” 冯氏也很惊讶,“是啊,萧老夫人,关市的物件虽然赚钱,但跟咱的百货大铺比,已经不算得什么了,您年岁大了,何必还去辛苦一趟。” 如今,百货大铺的商户全部入满。 不管是其他商户的租金,还是姜家自己铺子的流水,都已经足够赚到让人乐开花。 萧老太太并非贪多之人,也乐得能轻省赚钱。 只不过这一次,她在渤城遇的几个外邦人,却让她看到了旁人难察觉的一个机会。 萧老太太坐直了身子。“原本,我也懒得再走关市,路上辛苦不说,难免也有些风险的。” “只不过。”她拿茶润了润喉,这才道出,“前些天,我和婉柔拿着塞外带的几样物件,去逗客栈掌柜的儿子时,有几个同住的外邦商人,一眼就相中了我们的东西。” “问过之后,才知他们是打南洋来的,咱的关市又在西北边,他们一来一回实在难行,就想和咱们拿货。” “光是定金,他们就肯出二十万两。” “最关键的,他们来自不同邦国,其中有的,还是王族人士。”萧老夫人眼露精光。 只不过,百货大铺的塞外用物,都卖得差不多了。 京中其他行商,手里的存货也很少了。 时兴之物,都是一阵一阵的,过了这几个月,京城百姓对塞外之物,已经不觉得新鲜了,所以行商再去走商的欲望,都不太强烈。 只是,在渤城遇到的那些外邦人,却让萧老太太,看到了不一样的商机。 南纪国的市场再大,但也是有数的,且分食之人众多。但若是能够开辟海外市场,再加上现有的百货大铺,那么就可保姜家和萧家,好几代都享不尽的富贵了! 姜丰苗低着脑袋,一听到师傅是想借此机会,打造一个海外市场时,他的眼睛也瞬间亮了! 第642章 一举两得的奇点子 第642章一举两得的奇点子 京中的生意,做到百货大铺这个份上,已经算顶天了。 可丰苗还攒着一肚鬼点子,不知用在何处呢。 眼下,突然得了这机遇,要是真能把生意做到南洋去,那他便就能大展拳脚了啊。 丰苗仿佛看到了金山般,心思活泛开了,双眼都亮到惊人。 知子莫若母,冯氏只瞧了他一眼,便知这孩子定是想去了。 不过这一回,她却是一言未发,全凭孩子自己做主。 有的孩子就像那雄鹰,并非扯线的风筝。雄鹰就该高高飞翔,她这个当娘的,绝不能打着心疼的名义,再给孩子拖后腿啊。 丰苗虽然心热,但却未被欣喜冲昏头脑。 他没先应下,而是想再问几句,“师父,您说的那几个外邦商人,底细可有查过?是可靠之人吗?” “先前他们和咱南纪人做过生意吗?” “有没有失约的先例啊?” 毕竟,生意越大,就越是缺不得谨慎。 不能急于求利,就草率出手。 看他稳成得很,萧老太太也满意笑了,“放心吧孩子,我哪能不留个心眼,和他们谈完的头一天,就去打听了他们的底细!” “他们几个里,有的是南洋小邦国的王族、有的是国王身边的皇商。” “此番他们本是要去闽地,结果在海上行进时,被暴风雨闹得失了方向,结果误打误撞就到了渤城!”萧老太太还比划起来,说得眉飞色舞。 “眼下,这几人都来一个多月了,和渤城当地好几家布坊、药铺,都有过生意往来。” 萧老太太坐直身子,又道,“我去打听了那几家掌柜,都说这些外邦行商重承诺,给银子也爽快,我也是这才想和他们合作的。” 姜丰苗一听,眸光不由大喜,这就没什么好顾虑了。 “好,师父,那就大干一场吧,咱们师徒联手,加一起能有八百个心眼子,保证赚它个天下无敌!”丰苗挥起手臂高呼。 萧老太太就等这句话呢。 她忍不住也乐了,拍了拍大腿,感觉年轻时的干劲又回来了! 等笑够了后,萧老太太便往袖口一掏,拿出一张带描金的宣纸。 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字,这就是那几个南洋行商,此番想采购的货物了。 因着那边太热,像什么塞外产的皮草、棉物之类的,人家倒是不需。 不过像些首饰、精致摆件,还有一些特色脂粉,就很受南洋人喜欢了。 尤其是有钱人家,最喜爱这些奢侈点缀,只要是能弄到手,让他们花上多少银钱都是肯的。 丰苗拿来清单扫了一眼,便读出声,“绿松石珠串、软璎珞、各色碎碧玺制的发簪、驼骨雕的山石笔架子、驼毛缝彩线的地毯、石榴制的口脂、大马士革玫瑰味的香露,镶绿松石的枣木妆奁” 诸如此类,他叽哩哇啦读了一大堆。 萧老太太边听边点头,“嗯,那几个南洋行商,主要供货给有钱的门户,所需之物皆要好的,而且,他们还想让咱,事先弄些样品给他们看。” 这些东西在关市上,倒是很是好找。 不过丰苗眯眼又看了两遍,却纠结起来。 从塞外采买容易啊,可是路途遥远,其中有些货物又颇占地方,只怕光是雇人跟队带货,那就是一大笔开支了。 “虽然他们给的价钱挺高,倒要是加上一路的开销,咱能赚到手的,只怕要大打折扣了师父。”丰苗琢磨一下,实话实说道。 萧老太太也有过顾虑,她点点头。 “嗯,这个师傅也想过。” “不过这些外邦商人,未必只和咱合作一次,师父图的是能和他们长远来往,到时候,他们在南纪所需的一切生意,若都能交给咱们,那不就是钓到大鱼了吗。” 这话一出,丰苗顿时懂了,师父是想放长线,目光不仅仅在这一趟生意上! 他正要点头应下,已经要为走商去做准备了。 而这时,一直趴在冯氏怀里,撅腚鼓捣海螺的小糯宝,终于看了过来。 她把大海螺举在头上,探出半个身子,朝着五哥的手上瞅了一眼。 在看清南洋商人所要货物后,小胖丫发现,这些多是首饰和工艺品。 她转了转小脑筋,突然萌生了个念头。 这些东西,虽是塞外特产。 但只要能弄到原料,其实无需去关市采买,他们自己也能找人做啊! 尤其是什么驼骨摆件、石榴口脂和水粉、还有那些以绿松石底的首饰。 论起原料,不止塞外才有,他们甚至能找到比关市上更便宜的。 而论起手艺,南纪工匠的水平,也绝对不输给那边! 毕竟,从塞外采买回来的很多物件,其实就是图个稀罕,论其品质跟做工并不算得了上乘。 小胖丫眼睛亮了,她跺着小脚丫,就跳过来道,“萧奶奶,五哥,谁说想要这些货物,就一定得去塞外了?” “那还能怎么”丰苗扭头愣了。 “咱们只要能弄到原料,自己就能在京城做啊!”小糯宝脆生生地嚷。 萧老太太眸光顿了一下。 自己在京中制作? “没错!就像这单子上要的嵌绿松石枣木妆奁,咱们只要采买回大量的绿松石,再弄来枣木,找几个工匠,在京中就能产一大批,还何需去什么塞外。”小糯宝生怕自己没说明白,又细细解释道。 这话一出,萧老太太一下子站了起来,她宛若醍醐灌顶般,眼底都亮了。 是啊,从塞外带回一批绿松石,不比带一批各色各样的绿松石制品容易吗。 更关键的是,南纪各地也有产绿松石的,只是没有塞外那么出名,但要是用心采买,肯定价钱更便宜。 “要是不用去塞外采买,而是在京中制作,那么咱们能弄到的量,可就大了啊。”丰苗也猛然意识到。 到时候,就是想做多少就有多少! 而且,这样生产出来的物件,也比去塞外要快得多,兴许一两个月,就能全部做齐了。 萧老太太心肝一颤,仿佛已经看到财神爷冲她招手。 她激动地抱起小糯宝,对着这张小肉脸,就是一通左右狂亲! “太好了乖宝,还真给你说到点子上,萧奶奶这下没顾虑了,你简直就是我的小福星啊。” 萧老太太过忘情,亲得胖丫头脸颊都红了,小糯宝只能哎呦呦的哼唧,脚丫高举起来,脸上痛着心却是快乐着。 冯氏他们也听明白了,照乖宝说的做,丰苗就不用去辛苦走商了。 想到不必为儿子提心吊胆,冯氏就高兴地直点头,不吝啬地夸道,“这胖丫头,别看长了一身小奶膘,但心眼子也没少长,一张嘴就是一个主意。” 这时候,丰苗回屋抓来算盘,三两下这么一拨算,就跟着瞪大了眼睛。 “要是按妹妹的做法,咱一件绿松石枣木妆奁能省下半两银子,再算上省的车马,那可就更多了。”“要是把这单子上的货物,全部算一下,自己做比去塞外买,能省下的至少也有三四万两了!” 这个数字一出,“小奸商”丰苗就兴奋坏了。 做生意就是这样,得从一切地方抠银子,哪怕多省半个铜板,日积月累下,也是一大笔银子了啊。 小糯宝和萧老太太腻歪够了,这时挠了挠发痒的小脸蛋,眼睛一眯,又把小柳庄给想到了。 “五哥,萧奶奶,我还有个主意” “你说!”萧老太和丰苗异口同声,那眼神像看老祖宗。 小糯宝笑眯眯,“要我看,咱们就在小柳庄建个工坊吧,到时候,就在这工坊造出各地特产,卖到外面的邦国!” “庄上的农户可以做第一批小工,这些人起码知根知底,不怕他们泄露了商机,也不怕夹带偷藏。” “而且咱还可以常去庄上盯着,省得货物出了错处,在自己的地盘弄,最是放心不过。”小糯宝奶声笑道。 萧老太和丰苗眸光亮极了。 自己做货,卖到四海八方,好像有什么新世界的大门,正在他们的脑海中打开。 姜家人当然也乐得了。 尤其是姜丰虎。 正好,今天大文小武才刚说过,想找些零活来做。 要是能给他们这个机会,那岂不是一举两得! “好啊,别的不说,就说大文跟小武兄弟俩,他俩雕工就没话说,做出来的东西,保证比从塞外带回来的要精细十倍!”姜丰虎忍不住拍手喊。 冯氏也赞同道,“北贺县来的百姓没别的,就是特别下力,到时候,手巧的就安排去做饰物,心细的就弄去做些香粉,肯定都能干的了。” 萧老太太一听,这便大手一挥,毫不犹豫就同意了。 于是大伙都乐意后,屋子里顿时响起了欢呼。 小糯宝立了大功,躺在娘和萧奶奶怀里,更是开心到打起滚来,大人们都宠溺地看着她。 做好决定后,萧老太太打算,先按照单子上的货物,做出一些样品出来,拿去给外邦行商看一看,要是没问题就把这生意接下。 于是乎,丰虎带着丰苗,这就马不停蹄往小柳庄上奔。 这会子,庄上的百姓们正扛着锄头,在地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耪着草。他们哪能想到,很快,一个泼天的富贵就要落到头上了! 等到丰虎和丰苗下了马车,把要在小柳庄建工坊、给外邦人定做货物的事情一说,庄上的人简直都快沸腾了。 “啥,南洋?那是啥地,离咱们京城远吗?”妇人们几乎不能想象。 “等等,咱们做的东西,以后还能漂洋过海去外邦了?”老人们也瞪大双眼。 丰苗乐地叉腰,“哈哈,何止是漂洋过海,来采买咱们东西的,可还有南洋的王族呢,弄不好啊,你们大伙以后做的首饰、水粉,还能被那边的小国王,或者是王后用上一用!” 一想到有那么一天,庄上的大伙都激动坏了。 大文和小武更是抱在一起。 “太好了太好了,这样我们哥俩的手艺,也就不用被埋没了。”大文脑袋埋在弟弟肩上,声音颤抖道。 小武也呜呜起来,“多谢东家,您是不知道,下午我和我哥出去找零活了,没想到京中的那些掌柜们,心黑的厉害,看中我俩的手艺,想让我们去做凉菜,结果做一道富贵有余,就给我们五文钱,那可是半个时辰的活儿啊” 丰虎拍拍他们肩膀,眼底映着高兴。 “没事,都过去了,以后再不用受这委屈,你们就在工坊好好干,凭你俩的本事,我保证不会少挣。” 出去找活处处碰壁,让这兄弟俩更加知道,这个机会的来之不易。 大文和小武都用力点头。 然后就一起扑到丰虎身上,嘴里呜呜嚎道,“村长真是说对了,我们就是掉进福窝里了啊,多谢东家,我们定不让您失望!”很快,“福窝”里造工坊的大计,就这么紧锣密鼓地开始了! 第643章 糯宝被跟踪 第643章糯宝被跟踪 不过此事眼下还得保密,毕竟和南洋行商的契约未定,要是被旁人发现,别被撬了这桩大生意。 所以小糯宝前去监工时,也都是小心翼翼。 走在路上,她时不时就左右张望下,一脸紧张,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做了小贼呢,看着可逗了。 郑嬷嬷护送着小主子,忍不住笑哈哈道,“放心吧乖乖,您脑门上又没刻字,旁人知道不了,反倒您总这么鬼鬼祟祟,那才招人家瞅呢。” 小糯宝一听,这才小松口气,挺直腰杆子往前走。 但心里揣着事,走了没两步还顺拐了,一副滑稽小样儿。 等到了庄子上,大文和小武见了小主子这般,也都心领神会,赶紧叫上所有乡亲,给他们打个预防针。 “这个工坊事关重大,大家切不可往外声张,不能给东家添麻烦,都知道了吗。”大文一脸严肃。 小武跟着拍手吓唬,“我哥说得没错!东家一旦接上了生意,咱光靠着工坊就不愁吃穿了,所以谁要是胡咧咧,就是断了咱自个儿的财路,这叫自掘坟墓!咱埋在北贺县的祖宗们要知道了,都会怪你们灭了自己祖坟上的青烟!” 这话说得夸张,丰虎和村长都忍不住捂脸。 “虽然我也不是啥文化人,但自掘坟墓是这么用的吗,你个傻小子。”丰虎笑着拍了小武一下。 小武憨憨摸头,又忙拉来一个擅盖房子的老人。 很快,工坊的图纸,就由这老人画好。 接下来,就是轰轰烈烈地动工了。 萧老太来打量过,最后决定,就把工坊建在庄子里角,外面隔着一排庄稼,离村口最远,也最为安生。 丰苗腿脚勤快,就去定做了长桌、箱柜,还有工坊要用的物件。 一张张老榆木的桌案,就是操作台的最好选择了。 至于大小不一、防水防潮的箱柜,更是不能少做了。 像什么放置原料、储放货物,都离不开这些。 至于工坊的结构,丰虎和大伙商量再三,打算还是做成寻常宅院。正房三大间、东西厢房也各三间,用来平日做工。 另还有三间倒座房,不用做窗户,只管把门做结实了,专门用来存放货物。 这么一看,还怪有模有样的,小糯宝叉腰监着工,小脸一直笑嘻嘻。 工坊建成还需时日,眼下最要紧的,就是按照南洋行商给的清单,快快做出些样品,才好拿去渤城谈生意。 大文和小武的日夜赶工,加上姜家又另请了两个做首饰的好工匠、一个擅水粉的师傅后,花了四日的工夫,一长串的样品可算做好了。 丰苗跑去庄上验收,拿在手上挨个打量。 只见那些宝石首饰、还有胭脂水粉都很不错。 而大文和小武雕出来的摆件,就更是栩栩如生了。丰苗高兴极了,赶忙让人搬上马车,等回到姜府,他冲进家里就喊。 “师父,全都成了。” “咱们快出发去渤城吧!” 这可是桩大生意,他一刻都不舍得多等了。 萧老太这几日住在姜家,和小糯宝睡着一张榻上。 听罢,她也麻利起身,“好,好,师父这就来,去渤城的车马早备好了,随时都能出发。” 不过萧老太太才刚出门,就见一个白胖的小丫头,也扯着一包鼓囊囊的行囊,像个跟屁虫似的,哒哒地追上来了。 冯氏正在给他们送行,眼前便忽然闪过一个黑影。 “咦?好像有个胖球飞过去了?”郑嬷嬷看见了小主子,揉了揉眼,故意哎呦两声。小糯宝把包袱往车夫怀里一塞,扒着车轱辘,扭头对郑嬷嬷噘了个小嘴儿,就要往马车上爬。 “萧奶奶,我来啦,带上糯宝一起” “我也要跟你们去渤城谈生意,顺便吃大海鲜,喂可爱的梅花鹿!”小胖丫舔舔嘴,眼底是压不住的兴奋。 冯氏无奈极了,把她小短腿往上一提溜,“什么帮忙谈生意,我看吃海鲜才是你的目的。” “你个小馋猫,光想着出去玩,那课业呢,明个儿李大人来府上,就教春哥儿一个人啊?” 小糯宝赶紧笑嘻嘻求告,“娘,你就帮我跟李少师请几天假嘛” “要是这次不跟着去,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机会,去渤城看看呢。”说着,她又撒起娇来,肉趴趴的食指对在一起,眼巴巴地道。 未等冯氏说话,萧老太太的心肝就先软了。她赶忙大手一伸,把小家伙搂进车厢,“哎呀就让她跟着吧,反正谈完生意我们就回来,读书也不差这几天。” 丰苗也把妹妹往身后藏,嘿嘿道,“对啊娘,再说这次谈这么大生意,一旦路上出啥岔子呢?只有妹妹这定海神针在,我们才能放心啊!” 得了他俩撑腰,小胖丫吐吐小舌头,朝娘扮了个鬼脸,又笑嘻嘻躲回五哥背后。 “你这小丫头,就等着吧,从渤城回来后,李大人给你的留的卷子,肯定都堆成山了!”冯氏故意吓唬道。 丰虎和李七巧他们都乐了。 “看看娘,咋跟小孩似的,其实她早看见妹妹偷偷收拾行囊了,还往里多装了几包樱桃煎呢。”李七巧弯着眼睛道。 很快,在一片笑声之中,车夫扬起了长鞭,这就带着三人出发了。马车吱嘎吱嘎地驶出巷口,却没人留意,不远处有双眼睛,正盯着马车远行 韩府。 一片素缟挂在宅前。 韩家的老夫人,昨晚刚刚殁了。 萧弈穿着一身深紫长袍,袖口束着褚红腕带,正听着几个老嬷嬷的低泣声,品着刚泡好的龙井。 “她们有什么好伤心的?”萧弈闻了下茶香,脸上带着戏谑,“外祖母吃了那么多天的猪食,眼下咽了气,不是该替她高兴吗。” 萧弈说罢,惬意地往后一仰,眉眼间流露出玩味和快意。 没错,韩家的老太太临死之时,早就瘦成皮包骨。她身下的排泄物更是堆了多日,臭到敛尸人都呕了两次,萧弈让她没了个人样,早一天断气,便是早一天解脱。 不过韩老夫人已经算幸运的了。 还有个韩钰,仍瘫在臭屋里,看着身上的蛆虫越来越多呢。 门口的男人没有应声,只是一直垂头等着。 终于,萧弈喝尽了一壶的茶,才开口道,“说吧,让你一直盯着姜家,可是有什么发现了?” 阿犬点了点头,这才出声,“这几日,姜家的庄子有动静,姜丰苗和萧家的老太太频频前去,看着不像是闲逛,更想谋划着什么事。” “而上午,他俩又带着福星公主,出了城门一路向北。” “他们随身带的不仅有衣物,好像还有很多箱子,大小不一,装的应是要紧物件。”萧弈抬了抬眼皮,来了兴致,“你说矮墩墩是跟着那两人去的?” “若是寻常游玩,冯氏定不会离开小矮墩墩。姜丰苗和萧老太向来在一起做生意,估计他们三人这一行,绝不是游玩那么简单!”萧弈一语道破。 自打云城的罂粟膏被禁,萧弈虽及时抽身,但财路却被断了。 眼下,他还在积攒力量。 一个能正经赚钱的财路,是必不可少。 于是,萧弈就让阿犬盯住姜家,想看看姜家那边,有没有什么来钱的法子,他好及时偷学两招。 不过萧弈可不像顾长樱那般好糊弄。 为了不会出错,他想了想便道,“去,派几个人,跟上姜糯宝的马车,看看他们此行到底为何!”阿犬点头应下。 这就出门翻出高墙,离开了韩府。 待他走后,位韩老夫人哭丧的几个嬷嬷,也突然断了哭声。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撕心裂肺的求饶 而过了五、六日,终于,小糯宝他们就要到渤城了。 渤城并不算大,但是这边的气候很是舒服,比京城凉快不少,街上到处都是海货小吃。 “这里就是渤城了,等咱们先去谈生意,谈完生意再带你们去洗海澡,还有喂梅花鹿。”萧老太太笑道。 小糯宝探出小脑瓜,把下巴放在车窗棱上。 夹着海咸气息的暖风,掠过小胖丫的额头,又落在她樱桃似的小嘴巴上。 小家伙忍不住眯起眼,嗅嗅外面的味道,“哇,闻起来好咸啊,萧奶奶,这就是大海的味道吗?” 萧老太太解释道,“是啊,渤城三面都环着海呢,咱们走的这条官道,离不远就是一片大海,所以这里海风也大。” 赶路了这么久,小糯宝也想好好洗一洗了。 一想到很快就能洗个海澡,好玩又凉快,她一激动,半个小身子都快掉出车窗。 而就在这时,忽然间,小糯宝余光一瞥,竟看到马车后面隐隐带着股黑气。 这股子黑气应是煞气。 此时正不紧不慢,跟在马车屁股后面,怎么都甩不掉。 小糯宝眯起眼睛,未等细看,胖嘟嘟的腰身就被萧老太抱了回来。 “哎呦我的小祖宗,你可别掉下去了,快快乖乖坐好。”萧老太紧张地抱着她。小糯宝没有声张,转了转眼睛后,觉得此行恐怕有点不顺。 于是她扭头道,“萧奶奶,咱们先不去南洋行商的客栈了,一会儿就让车夫,先带咱在渤城转上几圈。” 她要费点心思看看,方才的煞气到底是什么作祟! 萧老太虽然意外,但知道乖宝本事通天,于是二话不说,就吩咐车夫在城里瞎转转。 城里人多路杂,待他们转了小半个时辰,一直跟在后面的几个男人,就有些熬不住了。 “老大,城里不比城外,咱们要是离得再这么远,人多一打岔,就很容易跟丢了呀。” “是啊,咱们都追了五六天了,就差这最后一哆嗦,犬哥就能给咱结账了,这时候可不能掉链子!” 几个汉子们浑身臭汗,一路尾随马车,这几天也是累得不轻。 他们一商量,生怕跟丢了人,这便冒着被发现的危险,追得更近了些,一直在马车屁股后。 他们受着阿犬指派。 就是来跟踪糯宝一行,看他们去什么地方,到底要找什么人,还有办什么事。 很快,车夫就发现,他不管往哪个方向,总能看到后面不远有几个粗壮男人。 他还以为是劫财的,赶紧掀开马车帘子,“不好了老夫人,咱们被盯上了!一会儿到了转角处你们先走,我赶着马车负责把他们引开!” 车夫一边说着,一边露出视死如归的神色。 他跟着萧家几十年了,显然被劫匪盯上,也不是头一回了。 不过萧老太太却摁住他肩膀,镇定道,“没事别慌,要真是劫财的,早在城外没人的时候就动手了,何必还要追到城里人多眼杂的时候。”丰苗一听,也赞同点头,“师父说得没错,看来这些人,肯定是另有目的。” 小糯宝还真不怕劫财。 但要是另有目的,那更得防范了,绝不能让其得逞了。 于是她也不废话,小脑筋一转,就想到了个妙计。 “萧奶奶。”小糯宝眯起眼睛,突然哼哼道,“你在渤城待过一段时日,知不知道此地哪里有做苦工的,像什么煤窑子、开矿队之类的?” 萧老太太低头想了下,一拍大腿道,“渤城靠海吃海,倒是有几个专门打渔的船队,那边的工头子,就经常收些外地来的苦工。” 小糯宝一听,这就坏笑地露出小白牙。 敢跟踪他们? 芜湖看来有人要倒霉啦。“好,萧奶奶你来指路,咱们现在就过去。”小胖丫攥紧拳头。 很快,在车夫高超的车技下,马车左拐右拐,又朝着海边一路飞奔。 身后的几个汉子只能咬咬牙,骑马飞快追赶,累得马蹄都快冒烟了,后背也被汗水湿透。 终于,马车可算是停下来了。 停在了一处船坞旁边。 周遭站着的,全是些光着膀子的渔民们,而旁边的一个小木屋里,还有两个凶巴巴的管事。 那几个男人忙下了马,蹲在不远处看着。 这时,他们就见小糯宝和萧老夫人也下了马车,朝着船坞走去。 萧老太太找到了船坞的管事,似乎在商量着什么, 小糯宝就在一旁蹦来蹦去,还故意掂了掂钱袋子,又从里面掏出一个大银锭子。 看到那白花花的银子,后面的汉子们眼睛亮了。 “老大老大,快看,他们掏钱了!肯定是在谈什么生意!” “果然,犬哥猜得没错。” “咱们快假装买海货的,凑近去听听他们说什么啊,这样回京就立功了!” 几个汉子兴奋得不行,这就放下防备,朝着船坞靠近。 第644章 丢海里喂鱼 第644章丢海里喂鱼 然而谁曾想! 他们才刚走了几十步,突然间,只见几个麻袋从天而降! 船坞管事带着渔工们,猛的冲上去把他们扑倒,又拿腥臭的大麻袋,把这几个汉子套了个结实。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快放开我们!” 那几个汉子显然懵了,等反应过来有诈时,袋子早被拇指粗的麻绳捆上,任凭他们扭得像毛毛虫,也挣脱不开。 船坞管事揣好大银锭,回头弯腰道,“几位贵人,他们抓住了。”小糯宝笑眯了眼睛,上前踩住其中一个麻袋,气哼哼地跺了两脚。 “做得不错!” “还敢玩跟踪?也不看你们跟的是什么人!” “快说,谁派你们来的?不然小命不保,就地送你们见阎王”小胖丫叉腰威胁道。 萧老太和丰苗也忙围上来。 不得不说,小家伙想的主意还真好用,这就把人逮住了! 就在刚刚,他们三人一到船坞,就找来这里的管事,给了银子,让其帮忙抓住这几个跟踪的。 整整三十两的大银锭给下去,管事登时就眼睛贼亮。 再瞧瞧眼前三人的穿戴,便知定是大有来头的,他当然痛快答应。于是,他们几个佯装交谈。 等的就是那些汉子们上钩。 而这会子,麻袋里的家伙们才知中计,他们气得不轻,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 “放开老子,不然有你们好看的!” “谁也没有指派我们,就是看你们有钱,想来劫财怎么了?” 小糯宝抱起手臂,腮帮子鼓成俩“肉丸。 “哼,不见棺材不落泪是吧?好,那就成全你们!” 说罢,小家伙胖爪一甩,又拿出十两银子,递给了船坞管事。 管事脸色一喜,立马就明白怎么做了。 他露出凶相,踢了两脚麻袋,“来人,把他们绑上大石头,丢到海里喂鱼。” “咱这海里有些大鱼比人还长,三两口就能咬穿麻袋,就这几个人啊,都不够那些鱼塞牙缝,保证几天就吃得渣都不剩!”管事阴森森地哼。 麻袋里的汉子们一听。 吃的渣都不剩? 那岂不是死不见尸,又死无对证?? 等到大半个身子浸了海里,他们这才知道怕了,赶紧喊破喉咙求饶,有两个还尿了黄汤。 “我说我什么都说!” “求求放了我们吧,呜呜我家里还有八十岁老母啊” 小糯宝翻了个小白眼。 她怎么发现,恶人的“八十岁老母”都那么多呢,这求饶话术也太老套了。 小胖丫小手一挥,“那还不快说!” 管事带着几个渔工,又把几个湿漉漉的麻袋踢了回来。 这下子,那几个汉子是真不敢耍花招,有什么全给说了。 “我们就是些金盆洗手了的小贼,为了生计,到处接些脏活儿。” “这次指使我们来的人,是个叫犬哥的,他说让我们跟着你们,看你们到底去什么地方,可是要做什么生意,我们带回去的消息越多,他给的钱就越多” “我们就想赚点跑腿钱,呜呜,和你们无冤无仇啊” 丰苗皱着眉毛逼问,“犬哥?全名叫什么?长什么模样?是哪里人?” “我们只和他见过三四次,他只让我们叫他犬哥,这人总戴着黑兜帽,中等身材,三十多岁别的我们是真不知道了。”有个汉子颤抖道。他们确实只是跑腿儿的。 更不知道在阿犬背后,还有一个萧弈。 小糯宝记下“犬哥”二字,知道问不出别的,打算回京后再细查。 至于这几人的处置,本就不是什么善类,这一回当然不能轻放了。 “这几人就不必回京了。”小糯宝看向船坞管事,“就让他们在你这里打鱼做工,干上三两个月,就算为以前的恶行赎罪了!” 这时,姜丰苗摸摸胸口,感叹道,“只怕这一回,又是有人想窃咱家的生意经,才派了这几个人过来呢。” 但是能是谁呢? 这他就猜不透了。 不过姜家在京中招风,就算是明面上和他家没过节的人,也有可能干出这事儿。“好了,不想了。”萧老太怕两个孩子累了,挨个摸摸头安抚,“萧奶奶先带你们去客栈休息吧,然后我再去找南洋行商,这一回,可多亏糯宝发现及时了。” 丰苗更觉庆幸,就差给妹妹磕一个了。 出门时,他还说了句弄不好路上能出岔子,想不到一语成谶了,还好带了糯宝来啊! “呜呜,我的好妹妹,五哥再不乱说话了。”丰苗握住妹妹的小手,这就上了马车。 好在,虽然出了点小插曲,但之后的事情,就顺利得一马平川了。 等到进了客栈,南洋行商一直未离开,就等着萧老太再来呢。 萧老太太也不含糊,叫来一壶顶好的雨前龙井,又要上一桌佳肴,然后把样品一一递上,在饭桌上边吃边谈生意。 在挨个打开盒子后,几个行商的目光,从满意渐渐转变为狂喜。 显然,这些东西的品质,比他们原本预料的好太多。 让他们压根藏不住情绪,不停地点着脑袋。 其中,唯一一个会南纪话的商人,举着镶绿松石枣木妆奁,口音蹩脚地赞叹,“这个实在是太惊吓了!惊吓的不得了!我们要定做一千个!” 惊吓? 萧老太忍住了笑,“您想说的,应该是惊喜吧。” “对对,就是惊死,真惊死啊!!”南洋商人双眼锃亮,但发音却依旧不标准。 萧老太懂了就好,也不再多纠正,这就笑盈盈的拿出拟好的契约。 “您放心,我们的大货肯定还是这个质量,保证让各位惊上加惊、喜上加喜,反正就是包您满意!” 这时候,待在屋里的小糯宝坐不住,拉着她的五哥,溜到包厢门口偷看。 两个孩子猫着小腰,隔着门缝,就见里面的外邦商人,正不停在契纸上摁手印。 他们几个全是小麦色的面孔,偏矮小的个子,看着不算奇怪。 小糯宝叼着手指,“五哥,怎么同是外邦人,他们就不像伽贰那样红头发?反倒和咱们长得还挺像的。” 丰苗小声道,“那正常啊,你是没去过塞外,那边就跟大杂烩似的,长啥样的都有。有和伽贰一样的红发鬼佬,也有金头发蓝眼睛的怪人,像包厢里那种黑发矮小的,倒也见过几个,估计是血缘不同吧。” 小胖丫点点脑袋瓜。 这时,她眸光一瞥,就见包厢的桌子底下,竟还有个小女孩。 这小丫头约摸五岁左右,小脸黝黑像个小瘦猴,应是南洋行商的女儿,她正咧着小嘴,把两个南洋人的裤腿系在一起,然后捂嘴偷笑。 不过很快,这丫头也看见了糯宝。 她忙把手指放在嘴巴前,巴巴地眨眨眼,似是求糯宝不要出声。 小糯宝朝她挥挥小手,眼睛调皮地挤了挤,一副同道中人的神情,当然不会揭穿对方的捣蛋行为。 两个小丫头一个门外、一个桌下,都心领神会地笑了。 估摸着生意快要谈完,小糯宝就拉着丰苗回屋,等着萧奶奶回来。 不多时,房门咯吱一开,萧老太拿着契纸,走路都感觉踩在棉花上。 “乖宝,小徒弟,你们猜怎么着?”“咱们这生意啊,算是正式接下了!” “他们看着满意,定金又加了一万两!” 萧老太满脸喜色,一直克制着激动,才让自己没有喊出声来。 小糯宝嗷了一声,带着一身小奶膘,飞扑到萧老太的身上,“太好啦萧奶奶,咱们回去大干,钱也要大赚。” 丰苗乐得振臂高呼。 “哈哈,家里又多了个聚宝盆,以后可是有的忙了!” 按照南洋人的订单,所有货物所需加在一起,林林总总,能有一万件。 总共是十万两的货物。 这个钱数不多不少,但意味着打开了南洋的销路,以后指日可待啊。 眼下,大事已定。接下来当然就是劳逸结合,好好在渤城玩上两日了! 小糯宝几乎已经等不及,要对着这遍地的海鲜,大吃特吃了。 萧老太看她不停吧唧小嘴,笑着捏她脸蛋儿,“口水都快淌成河了吧,下午咱就去海边吃些,不然的话晚上睡觉,萧奶奶都怕被你口水冲跑了。” 于是乎,三人这就换上轻便的衣物,留下老马夫在客栈打盹补觉,朝着渤城的“海市”就出发了。 所谓海市,也算是渤城特色之一。 就是入夏之后,官府在海边拉上标杆,又挂上彩旗和灯笼,让商户和小贩们来做生意的。 什么烤鱿鱼、煮吸螺、烤鲅鱼饼子、海肠包子,全是在别地吃不上的美味。 小糯宝才刚到了,眼睛就顿时亮得像是星星,短腿变成飞毛腿,奔着前面的小摊就去了。 “哇哇,这个怎么卖?” 萧老太太二话不说,先买了两串烤大鱿鱼上面的辣椒面撒得均匀,吃得俩孩子小嘴直冒油。 海市沿着海边,拉出一条长龙。 小胖丫也不嫌累,一手举着烤鱿鱼,一手抱着半碗麻辣吸螺,脸蛋肉鼓个不停。 大有从头吃到尾的架势! 而且啊,只要小家伙目光稍有停留,萧老太就立马掏出钱袋子,买下一样。 简直惯孩子到家了。 不过,她也怕给胖丫头吃撑了,跟在后头宠道,“乖宝,要是有啥不爱吃的,就丢给你五哥,萧奶奶再给你买别的。” 小糯宝不停点着脑袋,又看了看身上的肉肉,不由得更加理直气壮起来。娘总说她胖。 可看看啊,这能怪得了她吗? 谁让大家都宠她呀,身上的肉没有一口是白长的,都是被宠出来的! 这里面她最爱的,就是以前从没见过的海肠馅包子。 别看那海肠长相不佳,但入口简直是海里第一鲜,哪怕是鲍参翅肚都不换。 不过话说回来,虽然她一样就吃几口,但无奈小肚肚容量有限,也很快被撑得溜鼓。 小糯宝仰头叹气,打了个带海肠味道的嗝。 “好吃的太多了,吃不完,根本吃不完!” 这时候,丰苗叼着妹妹吃剩的烤大虾,手上也没闲着。 他看着妹妹哪个吃得多,就把哪个记下来,打算回去后,让二嫂给妹妹学着做。这会子,远在京城的姜府,李七巧忽然打了个喷嚏。 “哎呀,这是谁念叨我了?” 冯氏低头缝着衣裳,乐了,“弄不好啊,就是去渤城那两个馋猫,惦记起你的手艺了。” 李七巧倒还求之不得,真别说,小糯宝不在家,这几天她就连做饭,都有些提不起劲。 很快,小糯宝把海市的长龙逛完。 萧老太看了眼海里,眼下天热起来了,有不少人在里面洗海澡呢。 当然,这等舒坦事,姑娘家和妇人们是没机会了。 海里有一些男子,还有些小孩子,正穿着露臂衣裳,坐在海里惬意戏耍。 “糯宝,丰苗,你俩想不想去洗?” “这边是官府主事的,只要交了银子,可以给咱划一片安静去处,不用和别人一块挤,还能有个帘子遮挡。”萧老太太说道。 虽然糯宝是小娃娃,但公主身份贵重,终究不好和旁人一起挤。 小胖丫一听,笑嘻嘻点头,“好呀萧奶奶,那咱们快去吧,洗完消消食,估计还能再塞进去两个海肠大包子” “你呀,就想着吃了,也不怕肚子都鼓成皮球。”萧老太笑笑,这就掏出钱袋子,准备往前去了。 海边靠近海石的一大片,都是需要花银子,有帘子遮挡的单独所在。 只要帘子一挡,左右的人便再也看不到。 而且海浪声也很大,就算在里面说话,哪怕是呼喊,也不会有人听见! 小糯宝脱下了小布鞋,光着脚丫子踩在暖和的沙滩上,正哒哒跟着萧老太太,要去挑选位置。 然而这时,一股死气忽然路过。 嗯? 小糯宝余光一瞥,不由被吸引住了。 她顺着死气跑了几步,突然发现,死气飘向的方向,正是一帘子遮挡之处! 那两个帘子间没有大人,此时正有个黑瘦的小丫头伸胳膊,在水面艰难扑腾。 小糯宝眸光一惊,急忙大喊出声来。 “萧奶奶快看,好像有人溺水了!” 第645章 终于来了小闺蜜 第645章终于来了小闺蜜 海边虽然闹哄哄。 但小糯宝喊得可急,小奶音很是抓耳,其他人也听见了,急忙跑过来看。 “什么落水了?” “在哪儿?” “哎呀还真有个脑袋在扑腾!” 小糯宝救人心切,看到旁边有根粗树枝,就忙去抓了起来,这便短腿狂奔要去救人。 好在这时候,萧老太及时回来了,她一把提溜起小胖丫,“我的个小祖宗,这么多大人在呢,哪里用得着你去捞人,也不怕被海水吞了,快去你五哥身边!”说罢,老太太撸起袖子,三步并两步跑向海边,双手一提,就把快被海水淹没的孩子捞起。 小糯宝眼见成了,她才赶忙摸摸胸口,松了口气。 那小丫头被救下后,浑身起伏得厉害,软了四肢瘫在萧老太怀里,显然也是吓蒙了,一边抽搭着,还一边打嗝似的吐着海水。 萧老太心疼拍着,“这是谁家孩子啊,大人怎么不在旁边看着。” 小糯宝凑近想要帮忙,可等她看清了脸后,才惊讶发现,这溺水的丫头就是萧奶奶谈生意时,在桌底下系裤腿的那小女孩! “小捣蛋,竟然是你?”小糯宝惊呼一声,急忙把脸凑上去细瞅。 这时候,那女孩也睁开眼,盯着眼前软嘟嘟的小白脸蛋,她也吃了一惊。 “叽哩哇啦叽哩哇啦?”小可爱,原来是你救的我? 小糯宝虽没听懂,但看出她眼里的意思,高兴地点着小脑瓜。 周围围的人越来越多。 人们听着这句外邦话,都不由好奇。 “这是哪里的土话啊,怎么一点都听不懂,跟念经似的?” “什么土话,她说的是外邦话!” “原来还不是咱南纪人啊,那她是打哪来的,她家大人呢。” 这时,小糯宝发现,这个南洋小丫头只穿着肚兜和亵裤呢,浑身湿漉漉,怪窘迫地躲避众人目光。 同是五岁小孩子,小糯宝她们虽小,但早就到了知羞的年岁。 于是小家伙赶紧站起身,张开双臂像只护崽老鹰,挡住了小伙伴。 萧老太心领神会,也脱下丰苗的外杉,给那孩子盖住。 “孩子瞧着没事儿了,大伙就都撤吧,不然围在这里挡着,人家大人待会儿过来,也找不着孩子啊。”萧老太太开口让大家散散。 而就在这时,一个衣着奇异的男人,正举着一只比脸大的金黄炸鱿鱼走来。 男人才刚靠近,就看到地上浑身颤抖的丫头。 他顿时神色一紧,大喊出声! “素西,你怎么了,这是出了什么事?”男人急忙跑过来。 萧老太闻声抬头,却不由露出惊讶。 “阿蓬卜,怎么是你?” 原来,这男人就是上午时,和萧老太太谈生意的南洋行商之一! 他也是一行人里,唯一一个会说南纪官话的,就是口音有些蹩脚。 阿蓬卜紧张到快疯了,顾不上回话,抱紧女儿询问半天,才终于明白发生了何事。 “是你们救了我的女儿?”阿蓬卜起身后,双腿差点软了,含着泪花深鞠一躬。 “多谢你们三位恩人,素西就是我的全部,今日救命之恩,我阿蓬卜一定会好生报答!” 萧老太也挺意外,想不到随手救个孩子,竟就这么凑巧,是南洋行商的闺女。 小糯宝这时还后怕呢,摆摆小手气鼓鼓,“不用谢,换谁都会救的,只是” 她埋怨地哼唧,“只是你也太粗心了吧,怎能把她独自留在水里,出门在外,我们小孩子不能离开大人,我娘都教过我的!” 这话要是大人们来说,倒真像是指责了。可从一个小奶娃嘴里吐出来,却不会让人不舒服,反倒还怪暖心的。 阿蓬卜摸摸后脑勺,愧疚地赶紧解释。 “怪我不好,那边有个卖金黄炸鱿鱼的,素西方才一直盯着看,我怕她太馋,才想着只离开一下,买完就马上回来。” “只是谁知道,买它的人实在太多,排了半天才轮到我,我就是掏个银子的工夫,再回头时,素西就。”阿蓬卜说着声音都抖了。 但字里行间,全然一片爱女之情。 这时,素西顶着湿漉漉的小脸,像个松鼠似的左瞅右瞅,又心虚地吐了个水泡。 其实,她父亲本是不想去的,是她馋得不行非求着去,还信誓旦旦保证不会乱跑。 结果,阿蓬卜一走,她就玩心大起,为了追一只小虾米,结果走到了水深处 眼看阿蓬卜还举着鱿鱼,萧老太忍不住笑了。 “原来都是嘴馋惹的祸啊,难怪糯宝能发现素西呛水呢,看来是馋猫之间心有灵犀啊。” 这话缓和了紧张,阿蓬卜再一低头,就见糯宝和素西都舔着小嘴巴,正直瞅他手里的鱿鱼,俩人小样儿可萌人了。 这一次,小糯宝救了他女儿,所以说什么,都是要好生表达感激的。 于是阿蓬卜把鱿鱼递给糯宝,弯腰道,“多谢你啊孩子,这个你和素西分着吃吧。” 说罢,他又看向萧老太太,心中冒出一个决定。 “我的夫人生下素西后,人就不在了。” “这五年来,我都不许妾室靠近素西,生怕她被教养坏,全是我一手带大的,可以说,素西就是我的命根子,没了她,我就活不成了。”阿蓬卜一脸动容。接着他又按着南纪礼仪,拱手道,“你们救了素西,就是救了我的命,!所以我打算,把先前咱们订做的货物,再加上一倍,全当是我对你们的感激。” 可萧老太一听,犹豫了下后,却并未动心。 救人是救人,生意是生意,若是混为一谈,岂非挟恩图报。 于是她果断摇头,“阿蓬卜先生,我觉得您想错了,我们救下您的女儿,是出于人性本善,和咱之间的生意无关。” 更何况,多加一倍货物,若是阿蓬卜卖不完,岂不要看他赔钱? 阿蓬卜生怕冒犯,急忙摆手,“我并非有意唐突,可我实在不知该做些什么,来感激你们啊。” 丰苗看他一急,话都快说不清了,想了想后,这就大方地走上了前。他笑着道,“阿蓬卜先生,我们此番来做这生意,目光不在于这一笔订单,主要是想打开海外市场。” “我们想要和外邦多有生意往来,您要是非要做些什么,那我就开门见山了,只要以后还需南纪货物时,多想着我们就行。” “但若是不需要,也不必强行下订单,这样咱们都没负担,才不会伤了情谊。”丰苗年纪虽小,但话却说得圆融。 阿蓬卜语言尚有不通畅,所以就喜打开天窗说亮话。 他一听这话,眼睛顿时黑亮亮的,直点头道,“原来是这样,那容易啊!我是暹罗王后的弟弟,南洋很多邦国都和我有来往,以后我就帮你们联系,你们的货物质量好,我保证能够大大地卖出去!” 萧老太和丰苗不由眸光一喜。这么说,有了阿蓬卜做周旋,他们的海外生意,以后就算有门路了? 萧老太太欣喜极了,但是面上还是极力镇定。 丰苗更是用力握拳。 这一趟,真是多亏了妹妹啊,呜呜,他的天选小福星! 而这会子,小糯宝懒得听大人们的生意,已经拉着素西,坐到了旁边一个大礁石上。 “你好素西,我叫小糯宝”她弯着腰身坐下,先和素西打了招呼。 素西脸颊圆圆,仅有巴掌大小,眼睛也是圆溜又黑亮,像是镶了对黑珍珠,当真像只林间松鼠。 她一直巴巴盯着糯宝的嘴,看了半天,才模仿出糯宝的发音,“你叫肉包啊啊你好肉包”“不是,是小糯宝!”胖丫头赶忙纠正。 “啊啊,是是小肉包!”素西不会南纪话,费力地跟着学着。 但说来说去,还是叫成肉包。 小胖丫纠正几次无果,索性也随她去了,她把大鱿鱼递过去,一字一句问,“素西,咱们一起分着吃这个,好不好!” 别看素西听不懂南纪话,但吃货的小眼神,那都是全世界互通的啊 素西只瞅了一眼,就立马疯狂点头,“嗯嗯,小肉包,咱们吃吃!” 说着,两个丫头会心一笑,这就肩膀挨着肩膀,晃着短腿开吃起来。 吃完炸鱿鱼,小糯宝看到她望向海水,还有些畏惧的眼神,知道她肯定吓得不轻,又开始想法子哄她。 “素西,我会变戏法,变一个大的给你看?” 小胖丫小牙一呲,就开始把供品变来变去,来哄小孩子玩儿了。 这招换作大人,定是要刨根问底,问她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可孩子天真童趣,从不去揪东问西,素西捂着小嘴惊呼不止,也给足了小胖丫面子。 等到萧老太和阿蓬卜刚谈完后。 这时就听见声音,他们扭头一看,只见小糯宝手上翻花似的,逗得素西嘎嘎乐不停,像是收获了一个小迷妹。 看着她俩拱来拱去的小背影,一个胖乎一个窄瘦,简直像是老天挑好的对照组,越看越让人想乐。 萧老太和阿蓬卜对视一眼,俩人都会心一笑,这份情谊定解不开了。 很快,到了要回客栈时。小糯宝也大方极了,从供品里取出先前存放的乌云踏雪,放在素西的小手心上。 “这个是我给你的见面礼,味道可好啦,保你在别的地方吃不到”胖丫头调皮眨眼。 素西打开点心匣子,哈喇子差点没忍住,掉到脚背上。 此时此刻,她还没有意识到,就是小胖丫的这些小把戏,会在未来很多年里,把自己拐到她身边 之后的两日,小糯宝和素西整日凑在一起,不是在客栈里捣蛋、捉迷藏,就是挽着胳膊,出去胡吃海喝。 不过,聚散终有时,总要有挥手告别之日。 到了第三日,小糯宝他们就该回京城了,而阿蓬卜也得随行回他的母国。 分别的那天,素西哭红了大眼睛,一直扯着糯宝的袖子,“呜呜肉包,小肉包,素西不离开小肉包” 小糯宝心里也不舍极了。 说起来,她还从来没能有个小闺蜜,这难得遇到了对心思的,却只两日就要分别。 她揉了揉眼睛,抓着素西的小手道,“素西不哭,咱们还会再见的。” “等你爹爹以后再来南纪国,我说什么也要带你去京城,到时候给你喝我二嫂的乳茶,带你看小九重天,再变戏法给你看!”小胖丫忍住哭腔道。 听到喝乳茶三个字,素西眼睛明显亮了,抹了下大鼻涕,又用力点头。 就这样,双方的车马咯吱咯吱,朝着不同的方向,踏上归程了 六日之后,小糯宝三人的马车,终于回到了京城。离家这么多天,小胖丫也想念娘了,她忍不住掀开马车帘子,不停看着路,想快些回家,回家给娘看带的贝壳礼物。 而就在这时,马车抄了近路,正好路过李湖图家的巷子。 就见两个丫鬟,正送着一个大夫,从李府出来,还不停合掌赔着不是。 小糯宝有些担心,对车夫道,“车夫爷爷慢一点,我想听他们在说什么,怎么会有郎中,是李少师病了吗。” 她本是担心着老师,可谁曾想,凑近后,听到的却是李清萍的事。 此时,那两个丫鬟满脸尴尬,嘴里还不停道,“我家小姐心气郁结,您多担待,叫您受委屈了。” “当真对不住您,可别外传啊。” 原来,这些天李清萍担心着肚子,一直食不下咽,结果晌午时忽然晕倒了。 李湖图急急忙忙请了郎中,可谁曾想,李清萍提前醒了,死活不肯让郎中把脉,李湖图才劝了两句,她就害怕到要以死相逼。 那郎中也是头一回,看到这么奇葩的姑娘。 直到出了巷口,他还气得直嘀咕,“哪有生病了不让大夫看的,竟还嚷嚷着寻死的,真晦气啊,要我看,你家姑娘是脑子有病,没救了!” 小糯宝噗嗤一声,没忍住笑了出来。 别的不说,那李家姑娘确实脑子不好,这郎中还真没说错。 不过这事儿虽然奇怪,但终究跟自己家无关,小糯宝就也没有多在意。 等回到家后,她和全家亲昵地抱了一圈,发现三哥和萧哥哥不在,就要带着在渤城买的几样特产,前去军营看三哥。 说起来,三哥近来几乎忙到不能回家,她很想知道为什么。 另外,还有个要紧的事情,她得找三哥办呢。 小糯宝到了军营之后,就开开心心地提着特产,颠颠进去了。 而这会子,李清萍刚在府上闹完,事后又觉失态。 这一切缘由,皆因她腹中孽种,想到这儿,她就恐惧又焦躁,于是谁也没有知会,就出了府门想散散心。 李清萍浑浑噩噩地走在街上,不知不觉间,竟又来到了上次的军营前。 看着熟悉的地方,她正有些失神。 这时候,就听几句羡慕的叹声,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第646章 算计到糯宝头上了 第646章算计到糯宝头上了 “咱伯爷真是好福气啊。” “有个这么可爱的妹妹就算了,可就连出趟远门,都想着伯爷,这才一回来就送了那么老多吃的,看把伯爷哄得牙都合不了。” “谁说不是啊,等我年底回家,也得催我爹努把力,也给我生个这么好的妹妹!” 闻声,李清萍下意识看过去,就见原是几个火器兵,正说说笑笑从军营里出来。 这几人满眼冒着羡慕。 原来,就在方才,小糯宝带了一兜子的烤鱼片、麻辣鱼皮、烤小鱼仔之类的零嘴儿,去投喂姜丰泽了。 营兵们多是外乡人,看到小胖丫躺在丰泽怀里,亲昵地揪他胡茬儿,再看他们都不由想念起自己家人,更感慨伯爷有福气。 这会子,正好杨二顶着满头大汗,也出来去喝茶了。 他已经当上小虞侯,全靠跟着丰泽挣的军功。 听到这些新兵蛋子们,在羡慕起丰泽兄妹,杨二也觉得骄傲,忍不住笑了个大红脸。 “咱糯宝公主可是世间最好的妹妹了,这福气,可不是人人都有的。”他过去搂住俩人肩膀。 然后他又乐道,“不过,咱伯爷也宠公主啊,你们是不知道,从前在村里时,咱公主都不用长腿儿,去哪儿都有这几个哥哥抱着,要不是也不能长现在这么胖乎啊。” 这话也就杨二敢说。 其他人可不敢随便嘀咕公主。不过,说起伯爷宠爱妹妹,那他们也是毫不怀疑的。 这不,就在刚刚,丰泽和萧兰衣还挤来抢去,就为了抢谁先吃糯宝喂的第一口,不知道的,还以为抢宝贝呢。 众人想想就忍不住笑。 这时不知是谁喊了句,“哎呀,叫这么说,将来咱伯爷要是肯铁树开花找嫂夫人了,那肯定也得公主看中才行啊。” 杨二一脸毋庸置疑,“那必须的!在公主那几个哥哥眼里,天大地大都没妹妹大,公主别说喜欢哪家姑娘了,就算是相中了萧指挥使当嫂子,咱伯爷也肯定照娶!” “哈哈瞧您说的。”众人忍不住拍手笑了。 不过他们只把这话当玩笑,包括杨二在内,谁都没有多想。 只是这时,不远处的李清萍也听见了。她不由微怔,轻声喃喃道,“妹妹看中了就娶?婚事不由爹娘做主,倒听一个小妹妹的,这姜家还真是少见啊” 不过,照这么说来,要是先前她多在公主身上,费些心思。 是不是事情就会不一样呢? 这个念头才刚冒出,李清萍又赶忙摇头,死抠住掌心想疼醒自己。 她到底在想什么呢。 之前已经闹出了丑事,还嫌不够丢人吗? 眼下,她和李府都承受不起半点风雨,不然的话,就真是走进死胡同了。 李清萍满脸哀伤地垂着头,思忖良久,终于深吸一口气,打算回家就跟父亲坦白。 腹中孩子的事,终究是不能再拖了。 她只管实话实说,不管父亲骂她不知羞耻,把她随便嫁个粗人了事,亦或是恨她自掘坟墓,让她生下后就去寺里当尼姑,她都必须得承担。 想到这儿,李清萍反倒松了一口气,好像心里的包袱落了地,这就快步朝家走去。 然而,等她把打算告诉了王姨娘后,却被那妇人极力反对。 王姨娘瞪大眼起身,怎么都想不到,李清萍竟想走到这一步。 李湖图最是恪守本分,一旦知了这件丑事,虽不会把女儿随便打发了,但也多半会让她称有重病,然后终身不嫁守住秘密。 那样的话,将来分家财时,李湖图定会把大半银钱都给李清萍傍身啊。 王姨娘眼看自己的算盘要落空,甚至儿子的家财还要被分走,急得她攥紧李清萍的手就喊。 “萍儿,你可不能糊涂!” “你那个爹是榆木脑袋,真跟他说了,他定会把你撵出家门,省得你辱没家风啊!”王姨娘故意吓唬。 李清萍却没动摇,苦笑道,“谁让我自轻自贱,要真有此下场,也不怪父亲。” 王姨娘心更慌了。 她挠了挠又胖又油的大脑袋,正要绞尽脑汁,稳住李清萍。 李清萍却已经不愿再说,反而想到方才出门时,在军营前听到的闲话。 她支着下巴,随口叹道,“姨娘,咱之前真是白费心思了,就算姜家大爷真看上了我,但没有他那公主妹妹点头,我也断然没可能进家门啊。” 王姨娘烦躁地斜她一眼,“那就是个孩子罢了,就算贵为公主,但又怎可能管得了大人婚嫁之事,你净瞎猜!” 李清萍一脸认真,抬头看她道,“这可不是我乱说的,是公主的同乡杨虞侯,还有那些营兵们说的。” 说罢,她这就把那些人的话,原模原样地学了遍。 王姨娘的脸色也从不耐烦,慢慢变成迟疑,再到好似想到什么的惊喜! “照他们的话,那姜家倒反天罡,不稀罕儿子只宠女儿?” “那个五岁小娃娃,说什么姜家大人都听?她说哥哥娶谁就娶谁?”王姨娘兴奋起来了。 这不就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吗? 这么看,她把李清萍嫁进姜家,这是又有戏了啊。 王姨娘二话不说,赶忙坐到李清萍身边,“萍儿,看来是咱之前方向错了,小孩儿不比大人好拿捏多了?姨娘对付孩子还有一手!这一次,咱只要算计准了那小公主,就能等来姜家的八抬大轿了!” 李清萍还有些懵,“姨娘,我不想再” “你不想什么!” “不想做姜家大夫人,体面风光,被夫婿宠爱一生,难不成,就想被你爹打发给个粗人,累死累活一辈子,过得连下人都不如?”王姨娘瞪着眼睛喝道。 李清萍被这么一吓,心中陡然生出画面,又不得不动摇了。 可她又纠结地拧着手帕,“但是公主那边,我又不认识她,一时半日也未必能讨到她欢心啊。” 王姨娘眯起了眼,一招十几年前用过的旧计,已经爬上了心头。 她磨了磨牙哼道,“你个木头脑袋,谁说要你去讨好那孩子了?” “那您的意思是”李清萍愣住了。“你想想看,既然姜家全家都把视若珍宝,要是她哪天出去游玩时,突然落了水、遭了劫,又或是遇了其他难,再“碰巧”被你救下,你说姜家为了感激你,会不会任由你开条件?”王姨娘眯紧了眼睛。 “到时候,哼,那小屁孩也定把你当救命恩人,巴不得求你当嫂子呢!” 眼底闪过一抹狠色后,王姨娘扯过李清萍,这就对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听罢,李清萍顿时大惊失色,脸都白了一片。 “可这一旦没算准,真让公主出了事,那可如何是好!”她本能地往后缩。 王姨娘敛起毒色,低哼一声,“姨娘会派得力的人做,这你不用担心,你要是想把脚踏进姜家,就只管照我说的做!” 过不多时,紫芜院内,终还是传来了姑娘妥协的叹气。 而另外一边,小糯宝在投喂完三哥后,又在他怀里打了会盹儿,这才想起正事。 姜丰泽也好些天没见到妹妹。 这会儿他正抱着怀中的小团子,臂弯都挺得直直,生怕把乖宝弄醒。 小糯宝睁开半条眼缝,看他这般小心翼翼,忍不住呲出小白牙,但又马上心疼起来,赶快爬到旁边好让三哥胳膊松快些。 “糯宝醒了?可是外面操练声大,吵到你了?”丰泽这就要起身,去把窗户关上。 小糯宝伸了个小懒腰,却是摇头扯他坐下。 “三哥,我不想睡了,还有事情想让你派人做呢。” 丰泽立马坐好,对妹妹的事都无比上心,“何事?你只管说。”小胖丫正经起来,“你能不能帮我查查,京城里有没有一个,叫犬哥的人?” 渤城路上的危机,虽然早已化解。 但背后之人若没得逞,定还会再出手,她想知道到底是何人作祟。 姜丰泽听得一愣,“犬哥?这名字还真不多见,除了这称呼外,还知道他的什么吗?” 小糯宝摸摸后脑勺,哼唧道,“那几个人说他三十岁上下叭,中等个子,好像总爱穿一身黑” 未等胖丫描述完,姜丰泽的脑海就闪过一个人! 他猛拍大腿,“犬哥黑衣莫非你说的那个,就是顾依依从前的赌坊狗腿子阿犬?不会这么巧吧。” 先前,丰泽和萧兰衣去赌坊做过几日内应。 对这个赌坊掌柜,印象当然深刻。小糯宝也惊住了,“要真是他的话,那他为何要跟踪我们,难道是,想给顾依依报仇!” 可话一出口,小胖丫又觉出哪里不对。 想报复的话,不应该更加干脆一些,直接动手打杀吗? 为何只是探查他们渤城之行的目的 “这事当真蹊跷,不过绝对马虎不得,妹妹你等着,我这就让杨二带人,先在全京城搜捕阿犬!”姜丰泽坐不住了,让萧兰衣护送妹妹回去后,自己再忙去安排布置。 而眼下摆在小胖丫面前的,还有个更挠头的难题。 就是她去渤城时,落下的那么多天课业! 第二天早晨,小糯宝跑去小学堂一看时,才发现,在她不在的这些天,桌子上已经摆了厚厚一沓卷纸。 上面有的是算数题、有的是诗词背写、还有她最讨厌的,对策论! 等到李湖图进来后,手里还拿着一本新诗书,忙松口气道,“好公主,你可算回来了,正好咱的诗词课也该讲新课本了,春哥儿这几日都没学新的,就等着你回来一起讲呢。” 小糯宝险些抱头咆哮。 她指着堆成小山的桌子,气鼓鼓跺脚,“什么?没讲新诗课?那为啥还有这么多课业,少师我需要个解释!” 李湖图无奈摸头,“这讲不了新课,我就带着春哥儿复习以前学过的啊,每日留的课业也不多,谁让你“积少成多”了。” 小糯宝捂住耳朵,趴在桌上摇小脑袋,大有耍赖的架势。 “啊啊,不听不听,王八念啊不少师念经!” “反正我不在时留的东西,我统统不认,绝对不写!!” 李湖图嘿嘿一乐,二话不说就掏出戒尺,悬在春哥儿的脑门上。 小糯宝一看,就知自己要是不听话,春哥儿的小脑门准要被敲成木鱼,只能赶紧护住侄子,苦着小脸认下课业。 最后,小胖丫忍痛拿了两包烤鱼片,和一串贝壳风铃,才终于哄得李湖图答应,可以减少一半诗词卷纸。 不过饶是如此,那也够她写上半日了。 于是等放课后,小糯宝回了卧房,就赶紧奋笔疾书,生怕耽搁了她傍晚去庄上看工坊。 这时候快到午饭时,吴夫人正好来蹭饭了。 她也有些日子没见糯宝,心里想念得紧。 正好城南的报国寺要开庙会,每年都是京中一大盛景,吴夫人知道糯宝喜欢热闹,就想邀她们娘几个同去。 第647章 拿糯宝做局 第647章拿糯宝做局 顺着垂花门一进来,吴夫人就笑盈盈的,看见冯氏在绣帕子。 冯氏听到脚步声,抬头忙道,“这是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没个动静,有些日子没见了,咱们快进里屋说话。” 吴夫人拉上了她的手,就环顾四周,“咱们公主呢,听说从渤城回来了,我可得去看看她。” 顺便,她还有一事想问问糯宝。 就是她的小儿子司命,似乎身上有些怪事。 冯氏笑着带着她往里走,“那小丫头已经回来了,还给你带了那边的特产呢,走,咱们小点声,去偷看一下那小家伙在干嘛。”两个妇人猫着腰,这就走到了正屋窗根下。 李七巧后来一看,觉得她俩怎么孩子气了,忍不住笑出白牙。 小糯宝的闺房,四方的窗棱半开着缝。 隔着窗缝,冯氏和吴夫人就看到,这小家伙正提笔狂书,肉嘟嘟的小脸贴在卷纸上,微微的汗珠还黏住了纸,看着像个冒热气的小包子。 瞧着小胖丫一脸苦闷,还有她手边厚厚一沓卷纸,吴夫人不由惊讶,对着冯氏摆口型道。 “这是怎的了,咱公主是明天要去当大儒吗?为何留这么多课业!” 吴夫人心疼孩子。 毕竟,哪怕是身为国子监祭酒的吴雀,也极少给那些十来岁的孩子们,留这么多课业。 何况,公主才五岁呢,又不是明日就要科考。冯氏本来还高兴,她闺女可算是收收心,好生用功了。 可是这会子,她才发现,原来这些天攒的卷纸,当真多成山堆。 冯氏这下子也心疼了,生怕闺女累坏了。 于是她忙推开窗,给闺女出主意,“傻丫头,这么多你怎么写得完,等你四哥五哥回来,让他俩帮你做了,到时候你再照抄一遍不就得了?” 吴夫人一听,赶忙跟着点头。 小糯宝抬起小脑袋瓜,迷惑地眨了下眼睛 等等,是谁前些天,还不许春哥儿帮她写课业来着? 这时,丰虎闻声出屋惊呼,“娘,您不是说了,不能太溺爱孩子,学业必得自己用功吗?怎么现在又变脸了,让丰景他们给妹妹代写课业?” 冯氏一下子被拆了台,毫不客气反驳,“谁说这是代写?最后咱糯宝不还自己抄一遍吗,照样也学得到东西,那就行了!” 待孩子是不能太溺爱。 但那也不能,看着她乖宝遭罪啊。 眼看冯氏一脸理直气壮,老二两口子都凑在一块咬耳朵。 “媳妇儿你快看,娘只要一心疼妹妹,就啥原则都不顾了。” “行了,快小点声吧,省得娘给你一顿鞋底子炒肉,你连午饭都不用吃了。” 小糯宝愣了片刻,忽然解脱了一般,推开卷纸往地上一蹦,就满屋子转圈扭小腚! “哈哈不写啦不写啦,还是娘最好,理解万岁!”她张开双臂敢呼。这就是娘的爱啊。 能够打破原则的爱! 如此一来,她这一下午就可以彻底自由了,她要去百货大铺买买买、要去逛戏园子,还要再去庄上看工坊。 冯氏见她这般臭屁,忍不住乐了,眼睛都快笑没了。 “行了,快去把脸上的墨水洗了,看你跟个小花猫似的。” “人家吴夫人也来了,洗完就出来见人,”冯氏笑着道。 一听吴夫人在呢,小糯宝顶着脸蛋上的两条墨汁,就欢喜地跑了出来。 “太好啦,吴夫人快跟我来,快看我从渤城带回了什么,有会叫唤的海螺,还有辣到嘴巴麻还带芝麻的鱼皮!” 小胖丫献宝似的,这就扯着吴夫人,朝着她平日里放东西的偏房去了。 这时候,李七巧也去了厨房。 她看今日人多了个,偏生午饭还没头绪,不如就起几个热锅子,到时候大家一起涮肉片吃,方便又热闹。 很快,在李七巧的使唤下,丰虎这就上街,扛了半头羊回来。 郑嬷嬷和孙春雪虽然手粗,但剁个酸菜,切老豆腐,那还是手拿把掐的。 不一会儿,只见几个盛满沸汤的热锅子,就被端上了桌。 丰景和丰苗去裁缝铺给妹妹拿新衣裳,这会儿可算回来了。 俩人奔到桌子旁边,这就天女散花似的,抓起肥羊肉、酸菜、豆腐、榛蘑,还有昨晚打好的虾泥丸子,噼里啪啦往锅里放,一人守着一张桌,比着谁下得更快。小糯宝一闻到香味儿,就忙拉着吴夫人,跑到桌前坐好,吧唧下小嘴等开吃。 李七巧做事妥帖,两张桌子各放了一个大铜锅,里头汤底也有不同。 一桌专给嗜辣的人准备。 另一桌则是白花花的浓汤底,像丰年、丰虎这种不能吃辣的,只管把薄如蝉翼的羊肉片,烫上几下再裹上麻酱,就也能吃的津津有味儿。 饭桌上,妇人们多在辣的这桌。 说了几句家常后,吴夫人就想起儿子,忍不住和大家说道,“你们说,有件事邪不邪门?” 小糯宝咽下一筷子涮羊肉,正烫得不停扇舌头,捎带着抬头瞅了眼她。 吴夫人怕大伙觉得是她神神叨叨了,还特地放下了筷子,“我跟你们说,你们可别笑我啊。” “你说。”冯氏也被勾起了好奇,吴夫人这便道,“我发现最近这段时日,不管是谁惹了我,好像都能倒大霉呢。” “前阵子,我家隔壁的王府,因为扩建后院和我起了争执,结果当天晚上就摔了个大跤,人倒没啥事儿,但是一跤正好摔进了茅坑里,眼下巷子的人都躲她远远的。” “还有前两天,我家院子里有一个婆子,偷了我的贵重首饰,被我发现后他还敢顶嘴,结果还没等撵出去呢,她就突然生病了,浑身长满了疹子。” “甚至还有昨晚上,我家老吴和我拌了几句嘴,结果上榻时,一脚踩空,嘴皮子都卡出血了” 吴夫人说完这些,又神神秘秘眨眼。 “我觉得,这些事儿好像都和我家小思明有关,那些人惹我时,都被他给听见了公主,姜夫人,你们说我这小儿子,会不会就是上天赐给我的福星,专门守护我的啊!”吴夫人虽知离奇,但还是压不住激动说了心里话。 反正,姜家人也不是外人。 就算她说几句荒唐话,也传不出去这大院子里。 小糯宝瞬间秒懂,小嘴巴噗呲一声,差点儿被个辣椒皮呛到。 这还用问? 肯定是司命的手笔啊。 哈哈,看来司命也入乡随俗,知道护着娘亲了! 要么怎么说,母爱是世间最伟大的爱嘛,看看,就连神仙下凡也难以割舍。 小糯宝调皮地憋住笑,然后又故意挠头,佯装完全听不懂。 “哇哇,还有这种事呢?要真是这样的话,那思明也太厉害了!”看来我这个小姑奶奶当的也不亏呀,将来要是遇着事,起码有个小侄孙护体!”小胖丫说着,还直朝娘挤眉弄眼。 冯氏和闺女的默契,从来就不是盖的! 她恍然间也懂了,不由猛捏大腿。 看给这胖丫头乐的,看来,吴夫人的小儿子定也和她一样,都是有神力的人了! 冯氏赶紧顺顺胸口,念叨了好几句菩萨保佑,这世间也太疯狂了,怎么什么惊奇之事,都发生在她的身边了。 饭桌上,姜家人除了孙春雪,都好似察觉出什么。 不过他们啥都没敢说,只配合着妹妹继续装相。 不过,装相归装相,小糯宝还是凑近了吴夫人,认真提醒道,“不管是不是我那侄孙保佑,但这事儿咱们都不能再对外说,不然别人知道了,把小司命当妖怪抓走,那可就不妙啦” 吴夫人赶忙点头,小心翼翼道,“公主放心,这个我知道的,所以只跟你家说,到了那些外人面前,我保证只字不提。” 不过当然,就算她说了,怕是未必有人信。 等到吃完热锅子,李七巧又端来刚凉好的酸梅汤,来给大伙解腻。 酸梅汤熬煮得棒极了。 里面还撒了桂花跟蜂蜜! 喝到嘴巴里不同于普通的那种,不仅酸酸甜甜,还有股迷人的花香,一人喝一碗肯定不够。 而这时候,吴夫人又把城南庙会一事,赶紧跟姜家娘几个说了。 庙会好玩事可多,小糯宝一听,当然是高举胖手胖脚,乐个不停应下。 于是,冯氏这也就定下,三日后带着闺女和儿媳妇,去城南报恩寺和吴夫人汇合。 等到第二天,再去上课时,小糯宝冲进小学堂的第一刻,就忙把去庙会那日的假先请了,生怕耽搁了出去玩。 本以为,李湖图会以落课太多为由,磨叽上一通嘴皮子。 小糯宝甚至抱着书袋,已经做好了忍痛割肉,再“牺牲”两袋麻辣鱼皮为代价,来哄一哄李少师。 只是不想,李湖图这回却答应得很痛快。 “庙会?” “哦哦,公主说的是报恩寺那个吧,好啊,您要去便去吧,臣那天也可休沐一天。”李湖图扬着嘴角,甚至还有些高兴。 小胖丫忍不住挠头。 不知道他心里揣的是什么主意。接下来半日的诗词课,李湖图都讲的眉飞色舞。 等到放假回府后,他立马就去了紫芜院,脸上笑出一串褶子。 “萍儿,三日后城南有庙会啊,要不是公主提醒,我都差点忘了。” 进屋后,李湖图难得亮了眼睛,疼爱地看着李清萍,“那天正好公主要去,为父不用去教课,听说报恩寺求姻缘最灵,要不那天咱们也去一趟,为你求个姻缘符如何?” 虽然,京中李清萍的风言风语,早就已经偃旗息鼓。 只是之前传得太开,难免会影响她的名声,李湖图为女儿操碎了心,这才想去图个吉利。 李清萍正犹豫着,“父亲,女儿最近身体不爽利,不是很想出门” 可是这时,正在暖阁收拾的王姨娘跑出来,忙给李清萍递了个眼神。 “求姻缘啊?可是好事儿啊,去去去,我也陪着萍儿一块去!”王姨娘用力点头,恨不得把脖颈点断似的。 说着,她的手又往袖口了藏了藏,里面有一支刚从李清萍妆奁顺走的金钗。 李清萍见她这般激动,这也想到了什么,又改了口。 “好吧父亲,那到时候,咱们跟姨娘就都去。”她欲言又止。 李湖图满脸喜悦,没有看出她二人的猫腻,又嘱咐了两句照顾好身子,就离开了小院。 等他走远后,王姨娘可乐坏了,“萍儿,没听你父亲刚才说什么吗?姜家公主也要去呢,咱们想的计划可算能实施了。” “是啊,到时候庙会上人多眼杂,一个小孩子家出点什么事,不容易引人怀疑咱,是咱们动手最好的时候啊。”王姨娘拍着手笑。 李清萍敛起眸色,深吸一口气。 等王姨娘出门后,她垂头小声喃喃,“对不起了公主,为了我的前程,这次只能让你受些苦头了。” “不过你放心,只要我能嫁进姜家,日后定会把你当亲妹妹疼,你这份苦,也不算白受。” 说着,李清萍摸上了小腹,眼底露着说不出的期待 第648章 庙会伤糯宝 第648章庙会伤糯宝 没错,为了嫁进姜家,她的心思又一次动了。 不过这回,她要算计的,可不是丰年或者丰泽,而是小糯宝! 王姨娘早跟她商量好了,打蛇要打七寸,若是想要搭上姜家,也得掐住姜家的命脉啊。 姜家人都把糯宝视作眼珠子,疼爱得不行。 所以,在王姨娘的谋划下,她们打算演一出救公主命的好戏,以此打动姜家! 只是世上哪能那么巧,公主难得落险,就让她们给碰上了? 所以,王姨娘打算由她们动手,让小糯宝必得出点险情才好!李家和姜家没啥交集,想碰上公主也难,她们正觉得费劲呢。 可不曾想,李湖图今日竟说公主要去庙会,这不就是瞌睡来了给枕头吗。 庙会上,孩子走丢,摔伤,又或者是失足落水,那可都是常有的事! 偏偏小糯宝不同别的贵女,她不喜摆排场,身边就那么几个人伺候,就更好下手了! 李清萍心头发痒。 既觉得担心。 但又忍不住盼着那日到来。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压低的说话声。 李清萍推窗一看,就见是王姨娘已经叫来几个心腹婆子,在为庙会的事做安排了。 “三日后的事,对你们萍儿小姐,那是至关重要,万万不能有失知道吗?”王姨娘抱着胳膊训话。 她又眯眼道,“到时候,你们只管跟着姜家,一旦瞅准机会,就得给我把小公主推进报恩寺的水池子里,又或是把她绊倒,让她摔在鱼塘里。” “报恩寺一共有四处水景,小孩子家都喜欢到处看,到时候,那公主少不了要去水边,这事儿做起来也容易。” 说罢,王姨娘又发狠似的咬牙,“反正那水池子不容易淹死人,下手时,你们稍微用点劲,最好能让公主磕在水里的造景石上,大受些伤,然后咱萍儿扑过去相救,才显得更可贵呢!” 至于之后的事,当然就是李清萍来完成。 一定要赶在姜家人之前,把公主从水里捞上来,还要假装自己也呛水难受。 公主是金贵之体,这可是救命之恩啊,到时候,姜家为了感激李清萍,什么事情不能答应?就算是他们挟恩图报,但看在李清萍呛水的份上,姜家也不好拒绝啊。 几个婆子一听,本还有些犹豫。 但王姨娘一甩出钱袋子,她们就忙狗腿子似的呲牙笑。 “放心吧二夫人,这事儿就交给我们身上,保证给您办妥妥的!” 王姨娘一哼,又嘱咐了她们几句,让她们提前去报恩寺看看,熟悉一下那边的情况。 隔着窗户,听着她们的对话,李清萍心底的愧疚,渐渐被激动掩住。 一旦当真得手,公主得受些皮肉之苦。 小孩子固然无辜。但如此一来,她腹中之子就有了着落,可以得个尊贵身份,弄不好还能富贵一生。 这么想来。公主受的那点点苦,与之相比,好像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三日一晃而过。 很快,就到了报恩寺庙会这天。 眼下,天儿也越发热了,才一大清早呢,郑嬷嬷养在外院的小黄犬,就已经忍不住大吐舌头。 小糯宝洗了把小脸后,也觉得身上汗津津,看来是得换上更清凉的行头了。 于是她跑去拔步床的俺柜,把前几日刚定做好的夏杉,通通拿了出来。 最后选了一件水绿的露肩褙心、一条宽松的灯笼裤、脖子上再挂一条紫玉髓软珠链,看起来清爽极了。 小胖丫对着大铜镜,打扮到满意后。这时,冯氏也换上了红云纱的褙子,和李七巧一起走过来,要带小胖丫出门去。 出门前,她们本想着庙会人多,不便排场太大,就让家里的下人都不用跟着了。 不过,郑嬷嬷还是觉得不妥,过来道,“小主子,老夫人,奴婢知道你们不想惹眼,但是起码把奴婢带上啊,庙会人多眼杂,你们身边没人可不行。” 毕竟,当初她能进姜家。 本就是肩负着明面教小主子宫规、实则负责保护她的任务。 只是主子一家随和,从来只把她当家人看,倒让她的铁巴掌得了清闲,但是她也不能什么都不干啊。 见她这么说,小糯宝也随和,笑嘻嘻地招手。 “好啦好啦,那嬷嬷也一起去,反正马车也坐得下。” 郑嬷嬷笑着应下,又赶紧点了两个小厮,“今日出行人多,奴婢不用坐马车,这俩小子是外院最机灵的,让他俩随行,也学着些跟主子出门的规矩。” 这些事情,小糯宝全然信任郑嬷嬷,都由她来安排。 这时候,姜丰年也要跟去,原来是想替孙春雪求个平安符。 “老大,你不去慈幼局点卯了?”冯氏抬头问道。 丰年摸摸头道,“您儿媳妇也真是,看着你们去庙会眼馋,非说自己也想去给未出世的孩子,求个平安符,但人多她又怕挤着肚子,所以就把这差事交给我了。” “我都跟她说了,妹妹就是咱家最大的平安符,何必舍近求远。”姜丰年又忍不住吐槽,“可她偏说什么,想要个能让她天天挂身上的符,还说妹妹太沉了,她天天抱在身上也不是回事儿啊。” 这话听着是吐槽,实则里面满是对媳妇的爱啊。 可惜就是小胖丫躺枪了。 小糯宝无奈捏捏肚皮,扁嘴抗议,“我不就是多长点肉吗,大哥大嫂秀恩爱就算了,还要拿我说嘴,哼生气了,以后再也不给你俩抱了!” 这话一出,姜丰年赶紧打嘴,哄着妹妹快消消气。 冯氏和李七巧都笑了,看着他们兄妹俩追来撵去,一个非要抱妹妹,一个又扭成毛毛虫,死活不肯给抱了。 很快,在众人的说笑声中,马车这就出发,朝着城南驶去了。 报恩寺远在城南,中间还要途径一条窄路。这一路上,小糯宝趴在车窗上,看着抱着孩子的妇人、拄拐的老人、恩爱的年轻夫妇,都朝着寺门前去。 报恩寺的庙会,可是声名在外。 人们都想前来,凑一凑热闹,顺便为自家人祈福。 想到这里,小糯宝忍不住也想爹爹了。 她摸摸钱袋子,打算给爹爹也求个平安符,虽说她也是小神仙,但烧香求神这种事,多求多拜那是礼多神不怪,保没错的 路上行人太多,姜家的马车用了小半个时辰,才终于赶到报恩寺正门前。 这时候,吴家的马车已经停好。 吴夫人正领着俩丫鬟,下了马车,朝着这边走过来呢。 冯氏弯起眼睛,先走下来后,又把小糯宝也接下车,“吴夫人,可是等久了?庙会早开始了吧?” 吴夫人握握胖丫小手,笑道,“今日来的人太多,路上不通畅,我也是路上堵了好久,来了才不到半刻钟,这会子里面已经敲锣又打鼓的,估计正热闹呢,咱们现在进去正合适。” 冯氏一听,牵紧小糯宝的手,这就和吴夫人一起往里进了。 在京中众寺庙中,报恩寺可谓是第一大。 小糯宝今日见了,更觉名不虚传。 寺前光是石阶,就有足足一百零八块,每一块上都满是岁月斑驳后,留下的青苔痕迹。 整个报恩寺是依山坡而建,所以除了前面的殿堂外,后院还有片好大的山景,台阶和土坡随处可见,可以喂鱼的池塘,更是有大小一共四个。 而这会子,偌大的寺里,早就人头攒动,到处都是人了。小糯宝虽兴奋地直搓小胖手,想要去后院看看山景,但很快她就发现,凭自己的矮个子,好像只能看到无数人的屁股 眼见妹妹着急踮脚,姜丰年连忙把她抱起,架在自己脖子上。 “妹妹,这样坐起来高,就什么都能看得见了。” 得了大哥牌“坐骑”后,小胖丫刚撅的小嘴,立马咧成小月牙,变得笑嘻嘻了。 “还是大哥最好啦!” 冯氏和吴夫人偷摸说笑,“看那胖丫,刚才在家里,还跟她大哥装着闹别扭呢,现在又肯骑人脖子了,小孩儿的脸啊,真是变得比天还快。” 小糯宝隐约觉得后背凉嗖嗖。 她小脑瓜连忙一转,才松了口气,原来只是娘在蛐蛐儿她呢。冯氏见被发现,忙指着不远转移话茬,“快看,那边的池塘后头,还有好些卖小吃的货郎呢,咱去买点啊糯宝?” 这不用说,对于小孩子来说,逛庙会怎么少得了零嘴儿! 小胖丫忙砸吧嘴点头,众人就说说笑笑,朝着池塘去了。 等她们走远了几步,后面的假山石旁,才露出两个小心翼翼的身影。 王姨娘摸了摸心窝口,大喘口气道,“吓我一跳呢,那公主莫不是后脑勺长眼了?怎么咱们才刚跟上来,她就突然扭头,差点就被她发现了。” 李清萍这时也走出来,不过目光痴痴,却是落在姜丰年的身上。 想起方才丰年把妹妹举在脖上,动作亲昵极了,她忍不住多了几分幻想。这个男人待妹妹,都能如此细心体贴 要是她能把腹中孩子,误导成这个男人的。 那等将来孩子出世,便也能被丰年这般疼爱,高高举起,亲密无间那是多么好啊。 想到这儿,李清萍更加坚定,听姨娘的就没错。 这姜家,只要她能嫁进去,日后定是享不完的福。 这时候,王姨娘忙碰了碰她,“萍儿,你发什么呆呢,姜家人都快走远了,麻婆子她们早就跟上了,咱们也得快过去啊!” 李清萍猛然回神,用力点点头,这也忙跟着一起过去。 姜家人这边,这会子,冯氏的钱袋子掏个没完。 已经给那白胖软乎的小馋猫,买了七八样小食了。夏日天热,小糯宝的零嘴新宠,也从樱桃煎变成了各种果味的冰酥酪。 小糯宝尝了好几份,最后抱着上面铺了花生碎、葡萄干的蜂蜜味酥酪不撒手。 把其他沾过她口水的,统统丢给大人们。 冯氏和李七巧、姜丰年还有吴夫人,人手举了一个,有些哭笑不得,但为了不浪费,还是吃了。 等到冰酥酪吃完后,小糯宝得了清凉,目光又被池塘边上的翻肚乌龟给吸引住。 她跳下丰年的后背,这要去玩小乌龟。 鱼塘边上,有一处没有矮石柱遮挡,塘边有几块大石头,十几只小龟正躺在上面,舒坦地晒着太阳。 孩子们每每见了,正是猫狗都嫌的年岁,怎么能忍得住,不去“帮”小乌龟翻下身,再看它笨拙地翻回来呢。眼见小糯宝独自过去,蹲在塘边玩着小龟,冯氏站着有五六步远,嘱咐道,“闺女啊,你离水远点哈,小心别掉了下去。” 小糯宝玩得尽兴,眼睛一直弯成月牙,没有太当回事儿。 而这时候,李家的几个婆子,觉得等到机会了! 几个人正偷偷摸摸,朝着糯宝身后走去 眼看她们走到离小糯宝就三步远,只要抬腿一碰她屁股,就能让她跌入塘中 这时候,李清萍也绕到冯氏旁边,心都快提到嗓子眼。 就等着婆子动手,她好扑进水里,第一时间救人呢! 眼看麻婆子正要发力,想把糯宝先撞到石头上,再滚进水里。 然而这时,小糯宝又觉得背后一凉,下意识站起身走开。 “娘,今天后背总凉凉的,是不是你们谁吃冰酥酪时,把冰水滴我衣裳上了啊?”小糯宝挠挠后背,刚要问上一嘴。 而就是她这么一闪身,却让麻婆子正好扑了个空。 那婆子瞪大眼睛,急忙想收回腿来,可惜重心已经不稳。 下一刻,未等李清萍上去帮忙,麻婆子整个人就扑通砸进鱼塘,脑袋还磕在了造景石上! 第649章 公主莫不是沉水里了 第649章公主莫不是沉水里了 几乎是眨眼间,大片的血就随之冒出,把池水都染成了暗红色。。 周围的人们也吓了一跳。 有人急忙大喊起来,“怎么回事,有人落水受伤了,有没有认识她的啊?” 小糯宝闻声也吃惊回头,就见那麻婆子摔得太猛,已经翻起了白眼,根本站不起来,呛了好几口水。 “这好好的平地,那婆子怎么会摔的这么狠?”吴夫人捏着帕子,惊呼出声。 冯氏回想起方才情形,再看看那婆子跌落之处,正是糯宝方才蹲着的地方。 她心下一惊,赶忙搂紧了闺女,“但凡咱乖宝起来的晚一步,那婆子定要摔在乖宝身上了,弄不好落水受伤的,就是咱糯宝了!” 一听这话,李七巧和姜丰年也都紧张起来,连忙带着大家,先离开这是非之地。 等离了人群,李七巧才摸摸胸口,“咱糯宝不愧是有福气在身的,不过我瞧着那婆子可不正常,怎么就忽然摔了呢?得亏糯宝给躲过去了,不然会发生什么,还真不好说。” 这会子,麻婆子已被好心人捞上来,正躺在地上,瞪着俩眼珠子呻吟。 见她痛苦极了,姜家人更觉后怕,不敢想要是这等无妄之灾,出现在糯宝身上,那姜家岂不是要炸锅了。 “前面人少一些,咱还是去那边吧,妹妹紧贴着大哥,一步也不许离开我,知道吗?”姜丰年朝前指了一下,把妹妹牵得紧紧。 小糯宝也白了小圆脸,用力点头。不过,此事全家只当是意外。 没有太放在心上。 可一直殿后的郑嬷嬷,却狐疑地瞥了眼方才池塘,身为打手多年的经验,隐约让她觉得不对 这时候,麻婆子伤得太重,衣襟已经被血浸透,挣扎了几次,却根本站不起身。 周围的人们也吓坏了,都还在问,“可有认识她的?” “她家人在这里吗,快把她带去医馆吧,脑袋都裂了个大口子,血压根止不住,再不去来不及了!” 麻婆子虽然伤重,但还尚存着意识。 她透过人群,看见躲在后面的李清萍,忙试图抬手求救。 “小、小姐,救我啊,我好难受”麻婆子眼泪都淌下来了。李清萍面色不忍,可她想起今日之计还未成,不敢轻易暴露,犹豫一下后还是捂嘴躲开了。 “小姐小姐!” 麻婆子瞳孔瞪大,眸底满是震惊和愤愤。 小姐怎么见死不救? 她可是从小看着小姐长大的啊! “您您的心也太狠了,奴婢可是为了您,才摔成这样啊!” 麻婆子气若游丝,怨恨的话在嗓子眼里咕噜了两句,就双眼一闭彻底晕了。 李清萍红着眼圈跑了很久,满心羞愧。 可事到如今,她更没有退路了。 已经搭了个贴身婆子进去,今日她必得成事才行啊! 于是李清萍只能忍住情绪,带着剩下几个婆子,继续偷偷跟上姜家人。不过,出了先前的意外,姜家人把小糯宝护得紧紧。 这时候,小糯宝已经来到一处拱桥上,正捧着圆溜溜的小脸,看着 而姜丰年好像一个侍卫,一直站在身侧,把妹妹圈在怀里,手臂还有意向后阻挡,任谁也别想近了妹妹的身。 至于郑嬷嬷,那就更是最靠谱的“保护伞”了。 她带着两个小厮,一直在主人家身后溜达,离小糯宝始终不过三步远,任谁想要靠近,她都会上前拦住。 “护花使者”们都得力极了,所以小胖丫被拢在“安全圈”里,舒服又惬意,一直笑嘻嘻地看着景。 可这却急坏了李府的婆子。 她们几个绕来绕去,试了几下,可怎么都靠近不了,根本无从下手啊。 无奈,另外一边,王姨娘还拿眼神瞪着她们,逼她们尽快行事。 这几个婆子想到方才的麻婆子,心里是又急又伤,一时难免更失分寸,开始贴得越来越近,还一直贼兮兮瞅着小胖丫。 郑嬷嬷可是穆家用过的老人儿,哪里能察觉不出。 其实在刚刚的那个鱼塘,她就看出来不对劲儿,寻常人哪怕是落水,也不至于摔到头破血流啊。 除非只有一种解释,就是在落水之前,此人有意发力,所以才会那么大力跌了进去。 想到刚才小主子坐的位置,郑嬷嬷就觉得不妙。 她眸光左右一斜,发觉这几人古怪后,于是揉了揉大巴掌。看来她这双老手,是时候重出江湖,扇她们个满地找牙了! 而这会子,小糯宝握着从供品里取出的点心,捏碎成渣,喂够了锦鲤鱼,也觉得无聊想离开了。 郑嬷嬷忍住怒火,俯身凑过来压低声音提醒道,“小主子,您小心,咱们恐怕是被盯上了!” “什么?”小糯宝神色一愣。 郑嬷嬷斜了眼身边,“要是奴婢没猜错的话,方才摔进池塘里的婆子,应该是想冲着您来的,只是恰巧被您躲过去了,她这才伤了自身。” “她们差不多是有四五个人,其他几个还不想罢手,正在咱附近转悠,一直想故技重施呢。”郑嬷嬷铁巴掌都快忍不住了。 小糯宝不动声色,只是拿余光一瞥。 果然,就见周围有四个上了年岁的妇人,正一直围着他们,还不停偷看呢。 小糯宝微微起疑。 这些人难道是想伤她? 那会是何人指使的。 而且奇怪,方才池塘水浅不险,若是真心想要害她,为何非要推人铺水,而不是直接拿匕首行刺呢? 小胖丫转转眼珠子,突然摁住郑嬷嬷的大手,耳语道,“不急,她们只是喽啰,抓了也未必说实话,得想法子把幕后之人引出来才行!” 抓上几个婆子容易。 可就像之前的渤城之行,她虽设计抓了那几个壮汉,但到头来,仍然没能吐出背后黑手,那还不是白搭。 郑嬷嬷一听可精神了,“来招引蛇出洞?您是不是已经有法子了?”小糯宝摸摸软白好捏的下巴,珍珠似的眼睛一眯,脑袋里就蹦出来个点子。 “既然她们那么想我落水,不如就遂了她们的心意,看看她们究竟意欲何为!” 郑嬷嬷神色一紧,以为小主子要以身入局,这可哪里使得。 不过很快,小胖丫就趴在她肩头,又嘀咕了一阵。 “到时候咱就先这样” “然后再那样” 郑嬷嬷听了几句,眸底瞬间亮了,忍不住用力点头,“好,好,还是您脑袋瓜灵,不用伤着您,那咱们就这么做!” 说罢,小糯宝瞥了眼那几个婆子,这就朝前一指,故意大声道,“走吧嬷嬷,那边就有茅房,咱们去去就回。” 那几个婆子见状,以为机会来了,连忙跟了上去。 却不想郑嬷嬷身手极好,仅用了十余步,就把她们全都甩下,然后绕过茅房,去了后面的僧人住处。 到了僧寮之后,郑嬷嬷立马表明身份,向这里的僧人,借了空屋子一间,斗笠草帽一只,还有一套小孩子穿的素衣裳。 随后她又去了屋外,弄了一堆石头回来。 小糯宝也没闲着,她手脚并用换下衣物,又穿上僧人给的素衣,看起来多了几分稚嫩,也没那么惹眼了。 至于脱下的小褙子、灯笼裤什么的,她就卸下几根发绳,把袖口和裤腿扎好,递给郑嬷嬷。 “嬷嬷,石头也不用放太多,一旦走着走着掉出来,那就露馅儿了。”小糯宝提醒道。 按照她的法子,是想要把自己的衣物换下来,用来做一个假人代替自己落水,看看后面会发生什么。 毕竟自己好好的,不可能真的以身犯险。 不管对方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要是见了她落难,肯定还会有后手。 “郑嬷嬷,石头很重,我的这个假人一旦落到水里,便定会沉进湖底,到时候她们也发现不了什么。”小胖丫哼哼道。 郑嬷嬷手上动作飞快,把自己刚刚捡的石头,全部塞进衣裳里。 等到衣裳和灯笼裤全被撑起来,郑嬷嬷就把它俩抱在怀里,把刚才要的草帽扣在最上面,假装是怕晒,把脸给盖住了。 不过当然,这短时间做的小把戏。细看肯定露馅。 所以小糯宝嘱咐道,“嬷嬷,待会儿你定得离她们远些,省得被发现了。” 郑嬷嬷应下声后,这就怀里抱着假糯宝,手里牵一个真糯宝,朝着湖水另一边走去。 这时,冯氏和丰年他们都疑惑,不知妹妹去个茅房,怎的去了这么久。 他们忍不住过去找。 可大老远就见郑嬷嬷的怀里,抱着糯宝呢。 冯氏以为那是自己闺女,走上前,刚要把草帽一掀开,却被吓得一跳。 “这”她盯着草帽下的一片空荡,上手捏了两下才发现,原来连胳膊和腿都是石头做的。 “这是怎么回事!”冯氏不由惊了。 这时,小胖丫穿着一身小沙弥的衣裳,笑嘻嘻从身后走来了。 “娘,这是我的主意啦离得远连你们也分不清是不?” 小糯宝多少有点儿得意,臭屁地吐吐舌头,然后在全家和吴夫人的惊讶下,就把方才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得知,自己闺女竟然被盯上了后,冯氏眼睛瞪得老大。 “娘就说那个婆子怎么摔得那么奇怪。原来这都是有原因的。”她狠狠皱了下眉。 小糯宝拉住她大手,“没事儿娘,看我想法子把幕后之人诈出来,到时候就都明白了!” 全家都听懂了小胖丫的法子,一个个忙不迭点头。 这时候,小糯宝环顾一圈,发现前面还有个大水池。 里面养着莲花,地下是大片的淤泥,水能有一个大人的胸口高。 小糯宝给郑嬷嬷递了个眼色,示意她就在那边儿动手。 待姜家人带着真糯宝,故意离得远了一些后。 郑嬷嬷就抱着怀里的石头人,故意大声道,“公主啊,您怎么说困就困了,怎么还睡着了呢?不是说好了要在庙会上玩儿一天的吗?” 这时候,李家的几个婆子正急得团团转,守在茅房外面半天,也没见她们出来。 然而突然,隔着不远处,她们就见郑嬷嬷正抱着小公主,朝水边走去。 这几人松了口气,赶忙追了上去。 她们撸起了袖子,本想要瞅个机会,就伸手一推。 可谁知,她们才刚绕到郑嬷嬷身后,还未等伸手呢,郑嬷嬷却脚下一滑,抱着假糯宝扑通掉进水里。 郑嬷嬷灵活极了,脚下微微一跨,就直直地立在水边,压根儿没有磕碰着半点儿。 而她怀里的石头小人儿,可就要可怜太多了,猛的被石头拽进海底,除了在水面上留个水花外,什么都看不见。 几个婆子顿时蒙了。 等等,她们好像还没动手呢,怎么人就下去了。 而就在这时,一直盯着的李清萍却没弄清,见人落水了,就以为机会来了! 于是她二话不说,猛的就冲了过来,一下子跳进水里,像生怕被郑嬷嬷抢了头功似的。 “这是谁家的孩子啊?怎么落水了?快让姐姐看看,痛不痛,有没有事?” 李清萍背着熟练的台词,面上一片急色。 可是,等她在水里再找了一圈,却不由得傻眼了。 水面安静极了,除了一点点涟漪之外,什么都找不见,更别说是一个小胖丫头了。李清萍目光呆住,等等,人呢?公主哪里去了?! 她一下子慌了起来,眼睛瞪得老大,在水里面踉跄着跑了几步。 可仍看不到任何踪迹 李清萍想到什么,脸色猛然惨白,莫非公主是沉进水里了? 那岂不是有淹死的可能 一时间,震惊和恐惧不停爬上心头,她以为闯了大祸,浑身打着哆嗦,就逃似的爬上了岸边。 这时候,小糯宝躲在暗处,猫腰一直瞅着水边。 等李清萍转过脸来时,小糯宝连忙眯眼细看。 可待姜丰年看清楚人后,却不由瞪双目,一下就认出了李清萍。“居然是她,竟然是她!肯定是她在背后捣的鬼!” 惊色和愤怒同时涌上心头,姜丰年不由握紧拳头,气得牙根都痒痒! 第650章 这是向姜家宣战 第650章这是向姜家宣战 一听到此人居然就是李清萍,小糯宝也不由惊讶住了。 为什么会是她? 难不成,这姑娘还贼心不死,对大哥有意思? 可是即便自己家现在富贵了,也犯不上这么上赶着吧。 小糯宝疑惑极了,她盯住李清萍的后背,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 然而就在这时,她突然发现,在李清萍的腹中,竟然还有另外一个小生命! 小糯宝眸子猛的瞪大。“难怪,居然是这样?” 李清萍年芳十七,本应该是个黄花闺女。 可她现在,居然怀有身孕了。 这么说,她这么着急想要促成和姜家的婚事,看来是为了,给她的孩子找个爹?! 这想法简直惊到小糯宝了。 她喘了一口粗气,不过这样,就能解释的通了。 要不是被逼到要命处,一个书香世家的小姐,怎么着也不会这般丢人现眼啊。 不过,她也实在不该,算计到姜家头上。 小糯宝眯起眼睛,不高兴地哼哼了下。 这时候,冯氏她们也是才知道,原来李清萍的芳容是这个样子。 冯氏不解,“姑娘瞧着四肢健全也没什么毛病,何必非抱着咱家这棵树不放。”这时候,姜丰年已经气得不轻,这就冷哼一声,要追上去找李清萍理论。 不过小糯宝及时拽住了他,奶声道,“大哥你先冷静,咱们现在没证据证明是她故意搞鬼,那时候去找她没用的,反而这里人多眼杂,弄不好还会被反咬一口。” 姜丰年急得脸红,“方才郑嬷嬷一带着假人入水,李清萍就马上扑下去救人,可见她就是故意等着的,之前一直围着咱们的婆子们,也肯定就是她指派的啊。” 小糯宝点点小脑袋,“大哥说的没错,但是在外人眼里,李清萍刚才就是在试图救人,就算咱们上去质问她,别人也不会相信,说不定还以为是咱们仗着人多,欺负她一个年轻姑娘呢,所以咱不能授人以柄。” 这话说得没错。 虽说现下李清萍是上钩了,可毕竟没有现成的证据,这时候追上去,就算再怎么逼问,李清萍也不会认的。 冯氏觉得闺女说的对,拍拍丰年的肩膀,“先听你妹妹的,她敢想着拿糯宝做局,就是在跟咱全家作对,这事儿肯定没完,娘定给你和妹妹个说法!” 这时候,小糯宝看了眼大哥,见他情绪平复了些,才说出自己刚才的发现。 “娘,大哥,还有件事你们不知道。” 小胖丫深吸一口气,“李清萍她已经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 “什么?” 冯氏、李七巧还有姜丰年三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眼睛都瞪得老大。 冯氏这下彻底怒了。 “好啊,原本我以为她只是看上了咱家的富贵,没曾想,还把咱当人傻钱多的冤大头了!”冯氏攥紧拳头,手臂上都露出青筋了。李七巧也火大得厉害。 “她一个未成亲的姑娘,孩子是从哪来的咱姑且不评价,但她不仅想撵走大嫂,还想让大哥和咱全家,都帮别人养孩子,日后弄不好还要继承部分家产,就这心思,也太毒了些。” 这会子,郑嬷嬷已经功成身退,从另外一边绕了过来。 她一看到主子们义愤填膺,就知他们定是有眉目了,所以她也不去多问,就继续为主子们盯着附近。 算计要推糯宝下水。 又要让丰年成了冤种。 冯氏原本还想着,看在李湖图的份上,全当那姑娘是一时糊涂,只要以后再不算计,之前的事情就当是翻篇。 可现在看来,是她心软了几分。 这事不管发生在谁身上,都相当于对姜家宣战,所以这事绝对不可能过去,就算是看在李少师的面子上也不行! 吴夫人这时眼睛瞪得像铜铃,一会看看小糯宝,一会又看看冯氏。 听了这么半天,她可算是感受到了夏日的清凉,当真是吃了一肚子的瓜啊! “堂堂书香门第,养出来的小姐竟与人私通,还怀了身孕?” “而且而且!她还想来招鸠占鹊巢,把孩子放到别人窝去养,这当真真是好大的瓜!”吴夫人一脸惊呆,当真是迫不及待,想回去跟吴雀说这事儿了。 冯氏调整了下呼吸,压制住愤愤后,转头看向吴夫人。 “只怕今日这庙会,只能逛到这里了,还请吴夫人回去后,先不要把此事外传,不然我怕李家人会找借口否掉。”吴夫人赶紧点头,“放心,这个我懂,回去后,我就只跟我家老吴,还有我那乖儿子思明说说,别人绝不告诉。” 吴雀口风极严,话一旦到了他这里,绝不会外传。 至于小司命。 他还只是个啃脚丫的孩子,连襁褓都爬不出的年纪,更别提出去传瞎话了。 “要是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地方,也只管来找我,你家的事儿就是我家的事儿,千万别跟我客气啊。”吴夫人又道。 小胖丫转转眼睛。 真想到了一个她能帮的上忙的,于是这就上前耳语了一阵,吴夫人忙不迭点头。 等到回去的路上,还在马车里呢,小糯宝就已经想到了一个,可以彻底揭穿李清萍的主意。 既然她想让大哥喜当爹?那么,就让她这个当娘的一片苦心,昭告全天下吧! “娘!”小胖丫哼唧一声,这便道,“回府之后,立马放出消息,就说今日我失足落水,因呛水沉入水底,差点没救上来,现在正重病卧床,昏迷不醒。” 冯氏看得出,闺女这定是想要将计就计。 可她仍然有些不放心,“乖宝,咱想怎么收拾她都成,但拿你的安危说事儿,娘怕会招来晦气,这是不是不太好?” 小糯宝弯起眼,安抚地拍拍冯氏道,“娘,你忘了我的本事吗?几句话而已,不会给我招来什么不好的,你只管放话就行啦” 得了这话,冯氏算是吃了定心丸,回府后就立马照做。 姜家各处的生意太多,这事儿只要一知会,底下的人当然会帮着传。没两个时辰京中就到处都知了。 “你们听说了吗?咱公主身染重病了!” “对啊,好像是逛庙会时,不知怎的,跌进了水里!” “哎呀呀,咱公主多好的品性啊,快快都去报恩寺,为公主祈祈福,求神佛保佑公主快点醒来!” 京城的百姓们,一得知小糯宝病重,心里就是又急又怕。 难得老天爷眷顾,让南纪国出现个好公主,那么招人稀罕的小乖宝,可不能让她出什么事儿啊! 而小柳庄上,这会儿众人也是急得团团转。 正好伽贰、吴大夫还有林春来刚从云城回来,还一身风尘仆仆呢。 村长和老李头红着眼睛,上前架起吴大夫,就往姜家的方向冲!吴大夫一路上没睡好,困得眼睛都睁不开。 他吓得一激灵,还以为是给老李头做的假牙又松动了,急忙挣脱,“老李老李,咱有话好好说,等我睡上一觉的,让我给你做个大金牙都行!” 老李头扯上他,就急火火地往驴车上拉,“什么假牙不假牙,是咱乖宝掉水里醒不来了!” 吴大夫一听,困劲顿时被吓没了,推开老李头就喊,“什么,怎么会有这事,那还上什么驴车,快坐马车去啊!” 不过当然,等去了姜府后,他们仨老头很快就知道了。 原来是虚惊一场。 三个老家伙起初是欣喜落泪,高兴小家伙没事儿,不过很快他们又打起滚耍赖,非说自己被吓坏了,只有吃了李七巧做的饭,那才能好! 李七巧噗嗤一声,不就是馋她的手艺了吗?这几个老小孩,她李大厨今日多受些累,做上它两桌好菜就是! 这时候,姜家这边。 李湖图方才去了姜家,从郑嬷嬷的口中,“得知”了小糯宝生病的事。 李清萍从他口中听说后,悬了大半天的心,倒是有些放下来了。 “还好,公主被捞上来了,没有淹死。” 李清萍尽量平稳着呼吸,“听说姜家有个神医,宫里没有那么多御医,肯定能把她救醒,既然他们都认定是失足落水,这事儿就查不到我的头上。” 此时,她还有些庆幸。 虽然担惊受怕了一上午,但得亏事情没有太坏。而这会子,李湖图发现麻婆子不在,忍不了问道,“萍儿,麻婆子呢,她向来会做一种槐花馅的点心,为父想让她做上一些,明日我带去姜家看望一下公主呢。” 一提起麻婆子,李清萍的心又一下子揪紧。 她红着脸,吭哧了一下,“麻麻婆子她好像告假了几日,说是回老家看看了” “老家?”李湖图纳闷。 麻婆子在府上伺候二三十年了,他好像从来不记得,这婆子回过什么家啊。 李清萍生怕父亲在追问,随便找个借口,就躲回自己的院子里去了。 今日,直到离开了报恩寺,她回府后才肯去救麻婆子。 吩咐几个丫鬟偷偷去找。 然而,等她们过去时,麻婆子的身影早就不见了,因为王姨娘快她们一步,见麻婆子情况不好,以为救不过来了,就骂了几句不中用,命人偷偷拉去乱葬岗埋了。 虽然是府里的老人。 但如今公主出事,一旦姜家和宫里要查,弄不好就要查到这个婆子身上。 所以把她丢去乱葬岗,让野狗给分食了,对他们来说才最安全。 李清萍心里一阵难受,又在屋里郁郁了半日。 等到傍晚时分,村长、老李头还有吴大夫才挺着圆滚滚的肚皮,回到了庄子上。 不过,在面对跑过来追问的大文、小武一群人时,这三个老家伙心里有数,连忙装出一副担忧模样。 “唉,别提了,公主啊真是遭罪。”村长敲打着烟斗叹气。 老李头打着饱嗝,“那个啥,嗯对!村长说得没错,姜家现在正难熬着呢,所以咱们庄上的人都省点儿心,别去添麻烦,懂不?” 而吴大夫抱着药箱子,板着张脸一言不发,就已经足够严肃。 大文他们见状,都用力点头。 “好,那我们不去烦东家,工坊还有两天就能齐活了,那咱们大家都抓点儿紧,等公主醒来后,给她看完全盖好的工坊。”大文揪着心道。 小武二话不说,推了一小车的石砖,已经带人去干活了。 这一夜,众人都忙活到半夜,心里记挂着小东家。 而天黑之后,丰苗听着妹妹的话,带着几个小厮,在京郊乱葬岗找了一通。 终于,在一堆恶臭味和野狗的盯视下,他可算找到他想找的人了。 “就是她,快把她拉出来,看看有没有鼻息了?” “什么还有?快!带到小柳庄上!” 丰苗大声说完,这就带着几个小厮,把他们从乱葬岗里捞出来的血人,送到了吴大夫的那里。 这一幕也被庄上的百姓们看见了。 他们见那“血人”伤得厉害,都不由放下活计,凑在门边惊讶地看着。 只见那妇人衣衫都被鲜血浸透,血早干成了红褐色,脑袋上的口子更是触目惊心。 好在,吴大夫妙手回春,用了羊肠线和一根细细的银针,就把她头上的口子收好了。 至于这个妇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庄上的人们就不知道了。 他们只知,那妇人醒过来之后,呜呜哭个不停,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后来她又跪在地上,不停给丰苗还有吴大夫磕头,好像在赔什么罪,絮絮叨叨说了一个多时辰 第651章 暴风雨前的造势 第651章暴风雨前的造势 等到丰苗再走出屋时,已是一脸的心情大好。 妹妹交代的任务,他还真给完成了。 接下来,就等着用这妇人,给妹妹和大哥出气添砖加瓦吧! 这会儿早已入夜,赶路回家太不方便,于是丰苗想了想,索性就在庄上的宅里住下。 顺便,又拉来村长陪他作伴。 至于那妇人的身份。 眼下,当然还得对外保密。 丰苗就让她养在庄子上,住在顾寡妇和翠翠的院子里。这名义上她俩,是照顾着妇人养伤。 实则也是对她的盯梢。 以免此人一旦改了主意,再偷跑了出去,到时候可就白救她一场了。 等到第二天清早,小糯宝早起后,换上奶绿色的小褙心,时不时就探头瞅瞅外面,等着五哥带消息回来。 如今她已称病,为了不露馅,姜家便让李湖图暂不必来了。 所以小胖丫和春哥儿也难得悠闲,吃过早饭后,俩人就排排坐在廊下的长椅,闻着清早的花香,慢悠悠地抱着碗乳茶吸溜。 冯氏路过时看见闺女,忍不住乐了,“自打念书了之后,咱家胖丫都不睡懒觉了,不然换作从前,还不得太阳晒屁股才起啊。” 李七巧笑着点头。 “春哥儿这孩子也是呢,从前都是睡得晚,起得也晚,现在为了读书,倒也逼着养了好习惯。” 眼下家里面,能有闲工夫赖被窝的,就只有孙春雪一人了。 她怀到这个月份,身子格外懒些,冯氏也心疼她,经常把冬哥儿抱去自己屋里,好让她睡到日上三竿。 郑嬷嬷每每看着,都感慨老夫人真是个好婆婆。 得亏此事京中众人不知道,不然像李清萍那般,削尖了脑袋想往姜家挤的,只怕不止一两个。 等到孙春雪醒后,桌上早摆好了吃食,还呼呼冒着热气,可见是一直温在锅里的。 孙春雪有些害臊起得晚,但也高兴,能嫁进这个家里,她还真是享福了。 如今天儿越发热了,才刚过了辰时,空中就闷了起来。 李七巧心思也巧,看糯宝和春哥儿热得不轻,直拿手给彼此扇风,索性就去取了两个大屏风,摆在院里阴凉处。 再去取上一大条凉席,铺在屏风之间,一旁放个小炕桌,摆上用冰镇过的酸梅汤、西瓜,还有几碟葵瓜子和点心,随便两个孩子躺在里面吃吃喝喝,惬意又阴凉。 孙春雪见了欢喜,也过去占了个位置,顺便拿来针线,给肚子里那个提前缝些尿布。 就在这时,丰苗可算回来了。 他一看到屏风里晃着影子,有一个还格外可爱摇曳,就知妹妹定在里头,忙跑进去把昨夜的成果说了。 “妹妹,你猜对了,那妇人真被李家抛弃了!” “我找到她了!”“你猜怎么着,人竟被丢去乱葬岗了,好在被我及时带回,吴爷爷又把人从阎王手里救出来,这才保住她性命。”丰苗坐在凉席上道。 小糯宝正躺在春哥儿腿上,抠着桌上的西瓜籽玩儿。 一听这话,她一骨碌就翻身起来,肚肚上的软肉也跟着颤两下。 “那婆子真找到了?那她什么态度,肯照咱的计划,去反水她旧主吗?”小胖丫鼓着白乎乎的脸蛋,忙咽下嘴里的点心。 丰苗被妹妹萌得没忍住,伸手捏了下她肉脸,才皱眉道,“她也是个倒霉催的,为了主子缺德卖命,到头来却被主子当抹布扔了。” “吴爷爷一把她救醒,她就又哭又骂,说她主子太不是人,哪里还会再给她主子守着秘密,眼下巴不得报仇,当然肯听咱们的!” 小糯宝亮了眼睛,这下就完美了。其实,照着她的计划安排,就算没那婆子作证,照样也能让李清萍身败名裂。 不过,要是有个证人,那就更顺当了。 起码可以光明正大,让李清萍再在官门中吃一遍苦头。 到时候李清萍和她背后的姨娘,可就当真能够尝尝,什么叫自食恶果了。 “做得好,五哥,那咱们再耐心等上几日,就可以动手了。”小胖丫拍着小手笑。 眼下,她还要再多“病”几天,才更能够激起民愤。 让李清萍被唾沫星子淹死。 想到这儿,小糯宝胃口大开,伸手摸上桌子,正要再抓块点心打牙祭。 谁想才刚咬上去,就见小胖丫忽然哎呦了一声,伸手往门牙上一摸,竟有颗牙齿松动了!小糯宝惊了一下,还在懵懵然中。 这时全家一听,就都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可把这当成了大事! “啥?闺女你牙动了,这是要开始换牙了啊,快让娘来看看!”冯氏丢下要晒的被子,就大跨步跑来。 李七巧也一脸欢喜,“乖宝别怕,二嫂今开始就给你做些软烂的,直到牙掉了为止。” 姜丰年过来扒拉着妹妹嘴唇,往里一瞅,夸赞道,“哎呀,还真是呢,妹妹才五岁就开始换牙了,都说牙动得早的孩子聪明,这老话真是不假。” 小糯宝没有忍住,拿舌头往里舔了舔,感受到小牙摇摇欲坠,她也有点伤感。 这还没个准备呢,陪伴自己五年、尝了无数佳肴的小牙齿,就要光荣下岗了吗。 其实,这颗牙前几天就松了。只是那时她没当回事,还以为是被硌到了,现在拿舌头一舔,才发现已经分离快一半了。 这时,姜丰虎从衣领上扯下半根丝线,就兴冲冲蹲了下来。 “来,妹妹,你把眼睛闭上,二哥拿绳一勒,一眨眼就能让它下来,老四老五的牙都是我给弄下来的。”他呲牙乐。 小胖丫一听拔牙,吓得赶紧捂脸溜了,短腿跑成了飞毛腿。 “不行,二哥!它还没吃够二嫂做的饭呢,它想再陪我几天!”小糯宝浑身写满了拒绝。 丰年和孙春雪不由大笑,“这孩子不说害怕,倒编出这么个话来,老二你快消停吧,别吓她了。” 冯氏回想起丰苗换牙,好几次被拔得一嘴血。 她赶紧没收丰虎手里的细线,威胁瞪眼,“可不许你给我糯宝动牙,就让她慢慢自己掉,不光是你,谁也不许动。” 丰虎嘿嘿应着,心里却有些痒痒,想趁妹妹睡觉时动手。 众人正在内院里唠着呢,这时垂花门响起小厮的通传。 “老夫人,吴夫人来了。” “她还带了好些官家夫人们,说是听闻咱公主病重,她们都想来看望咱公主。” 一听这话,冯氏才想起来,这不是闺女先前交代吴夫人的事吗。 闺女管这叫啥来着? 对,好像叫提前造势! 于是她赶紧指着地上,“快,郑嬷嬷,把这屏风凉席都给收起来。” “丰虎丰苗,你俩进屋去告诉妹妹,让她快趟在榻上装昏。” 说罢,她这就扯着李七巧,俩人回屋卸下了钗环,又换了素色衣裙出来。 吴夫人得了小厮通传,这就带着白夫人、裴家小少夫人等几位贵夫人,朝着内院走来了。 自打小九重天建成,这些夫人们就成了常客。 心里除了对公主的敬重外,也是把小糯宝当然小萌娃稀罕的,所以一听说她落水昏迷,当然都在家坐不住。 至于裴小少夫人,她的罂粟膏瘾,就是姜家安排吴大夫帮她戒了的。 她虽私德有亏,但良心还是有的,所以也想跟着过来看看,不然放心不下。 这会子,得知吴夫人动作这般快,才一日就把大伙召集来了。 小胖丫也顾不上别的,抓起二嫂的擦脸水粉,就丢给春哥儿,“乖侄子,快给姑姑涂个大白脸,我得躺下了。” 说罢,她短腿一蹬,这就爬上来拔步床,又把大厚被子往身上一盖,胳膊腿全捂了个严实。 小春哥儿抓着螺钿粉盒,左瞅右瞅,然后就照着姑姑小脸猛拍。 “咳咳,呛着我了,别光拍鼻子啊” “还有额头补点,你给抹匀乎,我是病了,不是要去唱戏!!” 春哥儿听闻脚步声近了,他直接上小手抹了一通,就赶紧放下床幔,用一帘纱帘隔住床榻。 很快,冯氏带着吴夫人一行,已经走到胖丫闺房门口。 生怕闺女没准备好,冯氏事先往里探了下头,就见春哥儿一边往袖里藏粉盒,一边朝她比划了下小手。 冯氏这才放下心来,又一脸凝重扭头道。“诸位请随我进来吧,公主现在还没醒,你们也不必请安,只管隔着床幔,看上一眼就好。” 几个贵夫人都忙点头,然后又轻手轻脚,走进了屋内。 隔着朦胧的床幔,能够看到宽大的拔步床上,平躺着一个软乎的小人,身上还盖着厚被子,在这大夏天,看着格外让人生怜。 众人叹了口气,本想上前,看上一眼就离开,可她们视线才刚落上去,眸光就不由大惊。 “怎怎么,公主的脸怎得这么白这是还有气儿吗?”白夫人震惊极了,声音都颤了。 冯氏垂眸一看。 这时也跟着吓了一跳! 只见闺女的小脸上,糊了白花花的一层粉,透过床幔看去,还以为里面躺了个小鬼儿!这不用说,定是小胖丫画蛇添足,涂粉涂得用力过猛了啊 冯氏还不知怎么解释,这时白夫人惊魂未定,已经上前要掀开帘幔瞧瞧了。 眼看有露馅的风险,小糯宝紧张吞口水,舌头也下意识往松牙上一顶。 谁知就顶了一下,竟就猝不及防,正好把牙给顶掉了下来! 血腥味闯入小家伙嘴里,她急中生智,抿了两下,立马鼓起小包子脸,喷了口带血沫的口水! 白夫人刚要去碰床幔,就见公主竟然“喷血”了,惊得她大叫后退。 “啊,公主吐血了!” 众人一看,顿时都吓蒙了。 什么,公主竟然还喷血了?“这!怎么病得这样重,难怪脸白得这么厉害!”白夫人瞪大双目,好奇心也一下没了。 小糯宝看把她吓退,心里乐开了花,强行忍住笑意,才没让自己当场穿帮。 这时,吴夫人咳了一声,赶紧假装抽泣,“公主病的厉害,大家就千万别凑太近了,可别再打扰了公主休养啊。” 妇人们见状,哪里还会再去靠近,都在心疼公主小小年岁,就要遭此大罪。 甚至裴小少夫人已经捏紧帕子,开始眼泪涟涟了。 冯氏和闺女打了好几年的配合,早就是老戏骨了。 于是她双腿一软,捂住心窝口道,“哎呀,看来今日是比昨个儿更重了,来人快让人请吴大夫入府,快去啊!” 吴夫人见状憋笑,但捂嘴的同时,也在趁机挤泪。 “说起来,都怪我啊,好端端非说要去什么庙会,咱们公主才会不慎落水。”吴夫人一脸“愧疚”。 “不过话说回来,咱们公主吉人天相,下人们也小心照看,怎就会出这种事呢?”她佯装痛心,又扭头问,“郑嬷嬷你快来说说,昨天公主到底怎么落水的,我还没来得及问过你呢。” 这时,诸位夫人们也齐齐转头,看向了郑嬷嬷。 还以为是她看护不利。 郑嬷嬷想着公主教过她的话,屈身攥拳,“回吴夫人,其实昨日公主落水,本来就非意外,而是人为!” “奴婢是个练家子,这您也知道,怎么就能抱不住公主?实则是那时”郑嬷嬷说着,就露出愤色,“实则是有人在背后推了我一把啊!” 这话一出,众人都震惊了。 “什么?公主出事竟是被人所害,那可查到是什么人干的吗,简直死上三次都不够!”裴小少夫人瞪大眼睛。 郑嬷嬷气愤摇头。 “昨日庙会人多眼杂,当时没有抓到现形,过后再想查找,那就是大海捞针一样难了。” “只可怜了我们公主,小小年纪,莫名被人下手,竟连个罪首都找不到,她真是受大委屈了。”郑嬷嬷又难受地看向床榻。 望着床幔里的小糯宝,再想想平日里,她是多么可爱大方。 屋里的贵夫人们也都心底一疼,有几个当即狠捏帕子,水葱似的玉手都露出青筋,愤怒得不行。 这简直是丧心病狂。要是有朝一日,让她们知道,究竟是何人对公主下这毒手,非得让那人不死也得掉层皮! 第652章 碍事的小姑子 第652章碍事的小姑子 冯氏见她们这般愤愤,不由暗暗一笑,便知闺女所图已经成了。 不过大伙再待久了,她还真怕要露馅,于是这就上前道。 “大夫估计快过来了,眼下事忙,我就不留诸位喝茶了。”冯氏又抹了抹眼睛。 各位夫人都明白,朝着床榻行了一礼,就难受地退出去了。 冯氏临走前,还不忘把手伸进床幔,一把给闺女小牙抢走,出门后丢到了房顶上。 经过今日这番“表演”。 过了才不到一日,小糯宝是被故意推落水之事,就从各个府上,传到满京皆知。百姓们听说之后,都觉义愤填膺。 街头巷尾、坊间市集,更到处都是众人不平的声音。 “咱们公主人那么可爱,是谁敢在背后害她,当真是歹毒!” “自从福星公主来了,咱们的国运越来越好了,公主就是咱的真福星,她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还有一些人抱怨着。 “唉,真是好人易倒霉,坏人长平安,那些为非作恶的人,怎么不遭此劫难,快去死一死呢?” “就是,像从前那个慕容庶人,那么嚣张跋扈却还活得好好的,真想拿她的命,来换咱们公主健健康康的!”有两个男人骂道。 这会子,慕容箐正翘着二郎腿,在戏园子里悠哉听戏。听到周围二人的骂声,她一口茶水差点喷出去,气得不行,怎的她最近老实了很久,竟然也能躺枪! 慕容箐脸上爆红,好在有一片面纱遮挡,才没被人认出。 而在面纱之下,藏着一条贯穿半张脸的伤疤,正是先前她和顾长樱争执时,留下的痕迹。 眼下在府上,她们母女的关系,早就不大不如从前了。 不过,想到顾平之已率军赶来,算着日子快要到了,慕容箐心中的欣喜,又把这份不快掩住。 她扁嘴哼了声,眼下暂且忍着,等她的叔祖父到了,这些狗屁平民再敢背后乱议她,就统统都给斩了! 再想想小糯宝重病的传闻,她就更高兴了,眯着眼睛巴不得等到国丧,让她出口恶气。而与此同时,李府之内,也听说了传闻。 李湖图得知他最疼爱的学生,竟是被人推入池中,也难得地不蔫吧了,在书房里大动了肝火。 “真是岂有此理!” “也就是国师不在京中,不然那些小人胆敢伤公主玉体,国师定会查个明白,全部拉去菜市口,给五马分尸了不可!” 李清萍端着一盅参汤,才刚走到书房前,就被这番疾言震住。 她心虚地咬住唇,手上不自觉地抖了起来。 父亲骂的正是她啊 等李湖图闻声出来,看见是女儿杵在门口,脸上的怒色才化解了三分。 “萍儿怎么来了?可是有话对为父说?” 李湖图缓了缓脸色,上前拉着女儿,就要进书房去。 “我我亲手炖了份参汤,父亲在翰林院修书劳累,想给您补补身子,倒没别的大事” 李清萍不敢看李湖图的眼睛,只回了两句,放下参汤就走了,没有说出她想让父亲看望公主时,把自己也带去姜家的请求 等回了紫芜院,王姨娘听她没说,恨铁不成钢地拍着大腿。 “你这孩子,就是胆子太小!人又不是你亲手推的,你有什么好怕的!”王姨娘嫌弃地瞪了一眼。 她又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哼道,“横竖麻婆子也死了,那天同去的其他婆子,都被我让人牙子卖去外地了,此事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查不到咱身上,你就只管放宽心,继续钻营和姜丰年的事!”李清萍终究年轻,在家战战兢兢了几天,眼下听了这话,心才稍踏实了些。 只是她又担心,生怕小糯宝真就此殒命,坐下后咬唇道,“但愿,公主能快些醒过来,咱可别真闹出人命,这并非我的本意。” 王姨娘嫌她白莲花,但还是撇嘴安慰两句,“要我说,这也不全怪咱,要怪就怪公主太不经事了,才呛上几口水,就快不行了?说到底还是她福薄,怨不得旁人!” 说罢,她眼珠子一转,又忙拉起李清萍的手笑。 “不过就算她真没了,倒也未必是坏事,将来你嫁到姜家,就少了个能和你争宠的小姑子啊,对你和孩子都好!” 李清萍眸色一怔。 心思一转,想想还真是 毕竟姜家独宠公主,早就是名声在外的事。可身为女子,又有谁愿意看到,丈夫更疼爱妹妹,而把自己排到第二位呢 有这种小姑子在,岂不是要坏了哥嫂房中感情,确实有些碍事。 想到这儿,李清萍眸底像是多了抹轻松,反握住姨娘的手道,“公主虽然才五岁,但享的宠爱过甚,已比寻常孩子多了百倍,哪怕真这么走了,这辈子也算值了,一切都看老天爷的吧。” 很快,在王姨娘又哄了几句后,李清萍打起了精神。 她也答应王姨娘,会再找机会,让李湖图答应带她去姜府,一同看望公主,好能够再遇到姜丰年。 不过眼下的姜家,当然不是他们想像中的,一片哀声漫天。 恰恰相反,小胖丫得了清闲,又过上了从前调皮捣蛋的日子,惹得全家都跟着逗乐。一大清早,她就满厨房乱窜,勾搭着李七巧变花样给她做小灶。 中午前,等孙春雪醒了,小糯宝再笑嘻嘻背着小手,和五哥一块去大嫂的厢房,然后故意扯出新做的尿布,满院子“展示”大嫂的手艺。 傍晚,等丰景放课回家。 小胖丫又拽着两个哥哥,顶着朝天辫咋咋呼呼,一会儿要玩“骑大马”,一会儿又玩“抬轿子”,累得俩哥哥出汗也快乐。 等到隔天上午时,萧老太太过来了,同时带来了个好消息。 就是小柳庄的工坊,已经彻底完工了! 而萧家也从之前用过的长工里,挑了些嘴巴严的,一并送去工坊里,好尽快把单子给赶做出来! 小柳庄的热闹,这就要正式拉开序幕! 萧老太坐下后,和冯氏算道,“眼下,咱们庄上的住户,再算上我弄过去的长工,加一起能有上百人干活了。” “我把他们分了下组,手巧的就去做雕工、纺织,那玩意手粗的真学不来。”她说着,忍不住看了孙春雪一眼,可把孙春雪看得直想钻地缝。 萧老太也不在意,又笑道,“至于手笨些的,也没啥事,人各有所长嘛,像什么做口脂、制香露、串璎珞这种活计,只要踏实就都能做,就分给他们了。” “眼下就只有一事,我还得跟你们商量一下。” 萧老太琢磨了下,“咱们虽然得了订单,但和海外那边,还不算彻底站稳脚跟,所以这事我想先瞒着,不让外面的人知道,省的他们学了咱的,到时候竞争就大了。” 这也是为什么,她就连请些做工的,都定要相熟且嘴严的。这话也正中姜家下怀。 做生意,就要闷声发大财! 冯氏立马点头,“这个是当然,我们家定不会往外说,北贺县来的农户们,也都知道好歹,不会乱传的。” 萧老太不是信不过他们,而是怕就算自己人不说,但外面的人进了庄上,或是偷溜进来瞧见了,那也是个麻烦。 这么一说,姜家人也提高警觉,觉得是要小心些了。 这时候,小糯宝挠挠后脑勺,便拍着小巴掌爬到萧老太腿上,出了主意。 “萧奶奶,不如这样,以后庄上就派人巡逻吧,把庄上的男人们分成四组,前两组负责白日巡逻,后两组负责夜间巡逻。” “每隔七日,就让他们轮换一下。” “另外,北贺县来的农户里,有个别残疾得厉害,不方便干农活和做工的,就让他们在村口负责把守吧,一来省得再用旁人,二来给他们找了活计,他们的日子也能看见盼头了,工钱就由咱们工坊来出!”小糯宝脑瓜微微一动,就条理清晰地安排上了。 听了这话,众人都觉得可行得很,于是萧老太亲了乖宝一口,就连忙带着丰苗,前去庄上安排了。 小糯宝当然也想跟去,一起见证工坊开工的盛况啊! 可惜,她如今是明面上的小病号,哪里能轻易露头,只能在家望天兴叹。 不过,办法总比困难多! 眼见这小丫头去不成庄子,在家闲得五脊六兽,只能各种踱着小步叹气,李七巧和丰虎嘀咕了一阵,这就一个去动针线,另一个去了集市上!等到两个时辰后,就见一个造型别致,上面是斗笠、 姜丰虎也买来了大小合适,能把妹妹全身都裹住的蓑衣回来。 等到俩人笑眯眯从背后拿出,小糯宝就立马懂了,对啊,只要能把她的模样遮住,谁会知道出门的人是她! 于是,小胖丫兴奋跺脚,赶忙在二嫂怀里打了个滚,然后就把头罩和蓑衣,全部换在了身上。 两样东西一上身,可把她从头到脚全部挡住,就连眼睛和指甲都没露出来,裹得比蚕宝宝都严实! 姜丰虎打量着她滑稽小样儿,觉得小家伙只要一动,简直像个成精了的稻草人,当即笑得嘎嘎叫。不过别管滑不滑稽,打扮成这个样子,简直连里面装了个人,都轻易看不出来。 于是,姜丰虎二话不说,这就扛着“妹妹”上了马车,就准备朝庄子上去了。 在角门上车之前,正巧有几个路过的男子。 他们指着小糯宝,看不出里面是什么,忍不住好奇道,“姜家二爷,您这是又要去庄上吗?带的这是什么东西啊?” 姜丰虎一脸淡定,挥手道,“没啥,就是新做了个稻草人,怕乌鸦叨庄稼的,在我们北地,都这么做!” 这话胡扯得厉害,小糯宝虽一动不动,但还是没忍住咯咯了两声。 那几人一听,不由竖起大拇指惊叹,“好家伙,你们北地的稻草人还会出声呢,要不是有点胖了些,我都要怀疑是真人了!” 这话一出,小糯宝顿时笑不出来了。她脚丫子气得抠地,差点给鞋底子抠下来,得亏李七巧纳的是千层鞋底! 姜丰虎嘴角差点咧到耳后,赶紧把妹妹丢进马车,这就朝庄子上去了。 等到了小柳庄后,小糯宝早就被热出了汗,三两下扯掉“装备”,就欢快地哒哒跑,朝着工坊跑去了。 然而,待她进去后,打量了一圈,就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这是谁的主意”小胖丫不由惊呼出声。 只见工坊里,已有近乎百人在同时开工。 不过,他们却和寻常做工不同,并非自己做一样东西,而是所有人按秩序坐好,每样货物都由三至五人一起完成,一个个动作简单又出奇得快,这般做工简直从没见过! 工坊各屋舍里,桌子都被拼在一起,摆在中间,工人们就绕成一圈排排坐。 就拿制绿松石璎珞来说。 最前头的负责递料,第二人负责编绳,第三个则接绳串珠,再传给下个人时,就只要收口搭扣就好了。 第一道工序,第二道工序,第三道明明是几人同做一件,但做起来,竟比独自完成还要出活! 这法子是丰苗想出来的,本质是怕他们有些人,独自完成不了,还易出错。 像现在这样,每人只负责做一道,就算是头脑不灵光的,多教几天也能学会了。 而且大伙也觉得方便,都挺乐呵。 除此之外,院子里,还有两人专负责正把做好的货物,往库房规整。 丰苗又叫了个会写字的,专门负责记录在册。哪种货物做了多少件。 具体哪一件又由哪组人做的,全部都记下名字。 等登记完事后,大文就带着人,专门负责检查,一旦哪一件做得不合格,可是要返工或销毁的。 小糯宝才几天没来,这里竟然就已经这般有序! 不同的屋舍做不同的货物,还有人专门送料、登记、质检、存货,这一条龙做工,简直是前所未见啊! 第653章 撕开你的真面目 第653章撕开你的真面目 小糯宝不由心潮澎湃,就冲这难能一见的阵仗,工坊就活该发大财! 这时,丰苗瞧见妹妹,也屁颠地跑过来。 “嘿嘿怎么样,这都是五哥晚上睡不着时,在被窝里面想出来的章程,是不是还挺有样儿的!”他叉腰等着挨夸。 小糯宝戳戳他眼睛 “嗯嗯五哥厉害!你以后要是天天不睡,那想出来的好主意,肯定都能把咱工坊变得富可敌国了!”小糯宝小嘴可甜,笑嘻嘻地围着丰苗嚷道。 丰苗就爱听妹妹哄他,忍不住红光满面,心里那叫一个美滋滋。 这时,听到这熟悉又清脆的小奶音,大文和小武还以为听岔了,忙从屋子里探出头来。 等目光落在小胖丫的脸上,确认当真是公主时,他俩的眼底迸发出强烈的喜色! “公主,您能起来了?什么时候的事儿,我去给您拿椅子!”大文急走出来,声音满是激动。 小武更是呜呜跑来,朝地上一跪,“公主,这可太好了,不然听说您病了,我们真怕再也见不着您了!” 说罢,他又紧张极了,忙把小糯宝迎进屋子里坐,又到处找蒲扇,生怕公主累着热着。 小糯宝看这哥俩都快哭了,心里涌上感动,凭着信任,就把实情跟他们说了。 “啥?原来您一直就没病?”小武这下可乐坏了,差点一蹦三尺高。“这下我们就没啥好担心了!村长定也知道吧,他们怎么没早点跟我们说啊,害得我担心了好几宿,还去寺庙求了三四个平安符给您呢。” 说着,小武手一掏兜,就真抓出了一小把带着流苏,又内含符纸的小绣包。 小糯宝垂眸一看,眼睛顿时弯成月牙。 平安符虽用不上,但这心意,她可是实打实地全收到了,心里暖和极了! 村长和老李头刚从地里过来,闻声,俩老头都啧了声,一脸“姜还是老的辣”的神情。 “要是早告诉你们了,谁知你们这些小年轻,嘴上会不会兜不住,把我乖宝的秘密说出去。”老李头哼哼道。 反正为了乖宝,他可不能出半点纰漏,这就是老人的稳当! 村长毫不掩饰,又抓起烟锅子,朝着小武头上邦邦来了两下,“就是得让你们担心担心,多经些事情,全当磨磨心性了。” 眼看小武捂头要哭,小糯宝才笑着发觉,村长爷爷他们不知不觉间,已经把北贺县来的百姓,当成原来的乡亲们一样对待了,蛮横教训中又带着温情。 她心里高兴极了。 日子就是要这样过啊。 小柳庄上的氛围,也越发地贴近大柳村了,从前在村里的温馨快乐,仿佛一阵暖风,正重新包裹住她 小糯宝嘻嘻握着平安符,她又想起正经事来,便抓着大文和小武嘱咐。 “对啦,咱们言归正传。” “以后咱这工坊,可就是咱大伙吃饭的家伙了,所以咱不能让外人偷学了去,得一起保密,还得防着外人接近,别让这饭碗被抢走知道吗?”小胖丫一边说着,还小心压了下声音。仿佛她一个不留意,这话就会被风吹走,传到外人耳里似的。 大文哥俩一听,赶忙一脸正色答应。 “公主放心,萧老夫人已经把巡逻的活儿,交给我负责了,每个时辰就巡逻一次,肯定不会落下。”大文沉稳应声。 “我哥管巡逻,我就管把守的活儿,有着我们哥俩在呢,别说个大活人,就算是只苍蝇想进庄子,都得被我卸下俩翅膀不可!”小武也把胸脯拍得砰砰响。 小糯宝听得心里踏实,和他们一人拉了下钩后,就去工坊继续溜达了。 之后的几日里,她都如法炮制,时不时就变装成“小稻草人”,来庄上待上一会儿。 天儿虽热,可小柳庄上的人们,沉浸在做工挣钱的喜悦里,就连热出来的汗水,都带着一股生活的甜蜜。翠翠这下也多了份差事。 她白日里去水铺子帮忙,傍晚就要在工坊,整理出每日上工的人数、名字,好给他们发放工钱。 尽管比从前忙了些,但如今她能写会算了,腰包也比从前鼓了,在京城行走更有底气,也不再是初入京的青涩丫头了。 顾寡妇这下算是能放心了,开始酝酿着等阿黎回来,她就可以回大柳村去。 至于吴大夫也算有福了,眼下无数双眼睛盯着姜家,为了把戏做真,他每日都要拿上药箱入姜府,蹭饭蹭得嘴巴都刁了。 很快,又过了三日,现下京城之中,已是无人不知小糯宝的遭遇。 而公主究竟是何人所推、目的为何,也成了街头巷尾,人们最常热议之事。 眼看氛围已经抬得差不多了,小糯宝摸摸肉乎的小下巴,终于决定要收网了! 于是,她这就叫上全家,还有吴大夫一起进屋,每人都嘱咐了几句,说出了她的打算。 听完小胖丫的话后,姜家人眼睛比太阳还亮,已经迫不及待,要当众揭穿那李家二人,做的所有丑事! 不过,临动手前,小糯宝又想到了一个人。 “娘。”她脆生生道,“你去库房挑一套贵首饰,让郑嬷嬷送去裴小少夫人,就说是谢她前几日来府看望。” “还有吴爷爷,你那有没有上好的补身之药,也一并拿些送给她,等到了摆宴那日,此人说不定咱能用得上!”小糯宝眯起眼睛。 冯氏和吴大夫齐声应下。 这有何难。 于是很快,一套红珊瑚镶金的手钏、发钗,还有两袋上好的阿胶参膏,就送去了裴府 做完这一切。 冯氏就按照闺女的主意,突然放出请帖,宴请京中所有官员和家眷,入府吃席,就连素日里没来往的也算在内! 至于缘由,姜家只对外道,说是公主一直不好,按着北地风俗,就想办一场热闹的席面,不为别的什么,就为了冲一冲喜气。 但实则,当然是要演场大戏,才故意请来这些看客,一起见证姜家受了多少算计! 众人得了请帖,以为姜家是无奈之策,都不免对小公主又怜又忧。 所以凡无公务在身的,全都答应了,要带上家眷前去。 而李府那边。 李清萍和王姨娘更是欣喜!“本还想着,借着给公主探病的由头,求老爷带你去姜家认认脸,没想到机会这就来了,姜府设宴,咱正好就能理所应当去了。”王姨娘看完请帖后,乐得那叫一个满脸肥腻。 李清萍也心中雀跃,赶忙跑回屋里,去挑今年新做的行头了。 可这二人哪里知道,她们现在笑得越欢,到时就哭得比谁都要惨 李湖图原本心有疑虑,觉得为着先前之事,他不便带女儿前去姜家。 但那请帖是丰虎亲自送的,而且丰虎当时笑呵呵,还明说要他多带家眷,图个热闹。 所以李湖图纠结一番,还是把女儿和妾室都带上了。 很快,到了赴宴这天! 上午,刚过了辰时,就陆续有人前来姜府,可见大家有多重视。李清萍激动得只睡了半宿,待天光一亮,便连忙起来梳妆,也在最早来的宾客之列。 为了能让众人坐开,姜家就把席面摆在后院。 席位呈回字形,从后花园一直摆到凉亭,中间还拱着石桥,占地之大,足足能容得下数百人。 而李家几人的位子,更是被安排在了最中间,是最惹眼的所在。 等到李清萍穿着一身水绿、头戴桃红绒花簪,高兴落座之后。 冯氏的眸光一冷,不由像利箭似的飞射过去! 李七巧也使劲抠手,双眼窜出了火气,她几番按耐才堪堪克制住,想要扑去撕打李清萍的冲动。 “真不知那李姑娘怎么好意思,在咱家背后下了那么多黑手,还要害咱糯宝,现在却能大言不惭地坐在那,良心是出生时落在娘胎里了吗!”李七巧胸腔剧烈起伏,忍不住低声骂着。 冯氏不想旁人察觉出来,收敛起神色道,“无妨,就先让她再得意一会儿,反正今天,咱非把她的脸皮撕下来,当着全京权贵的面儿,给她真面目全扒出来不可!” 过不多时,宾客渐渐都快来齐了。 吴夫人她们都穿的很是素雅,毕竟明面上公主还病着。 可在路过中间席位时,看见李清萍的艳丽装扮,她和几个夫人都皱了皱眉。 这姑娘当真不知轻重! 等到众人都落座后,冯氏才从屏风后出来,拿着张帕子,把眼睛揉红了些。 在场的妇人们,有不少上前安慰了她几句。 “姜夫人别难过,公主定会平安无事的。”“是啊,咱公主吉人天相。” 冯氏做了做样子后,就让她们快别管自己,各自吃着喝着,全当是寻常宴席。 大伙只当她是大方得体,不由更加感慨,这么好的姜家,怎就遭了这祸端。 这时,白夫人左右看了看,跟身边人嘀咕起来。 “听闻姜家一直用的吴大夫,是个神医没错,但鸡蛋不能放一个篮子啊,眼下他既没了法子,姜家也该看看别的郎中才是。” 有人忍不住赞同,“也是,大夫各有所长,我从前生产时找了位内症圣手,却差点被耽搁了,后才知他根本不通妇人之症,兴许这吴神医也有不懂之处,不如咱给姜家举荐几位?” 李七巧看到机会来了,抿抿唇角,立马插话道,“诸位有所不知,我们这吴大夫啊,上晓内症,下通筋骨,就算是御医院的几位加一起,也得被他给比下去,绝对是位全能神医,不需怀疑。” 其实,众人并非不信吴大夫的本事。 只是人吃五谷杂粮,生疑难杂症,就算再厉害的郎中,也未必能兼顾所有,多找几个只是为了妥当。 但李七巧说得这般夸张,反倒让人觉得起疑,这吴大夫当真那般厉害? 这时,李清萍也好奇抬头,目光看向吴大夫。 但很快,她视线又落在孙春雪身上,在看清这位面长黄斑、体型粗大的妇人后,她忍不住嫌弃抿唇。 这会子,吴大夫也随之起身,佯装出一副自傲模样。 反正为了给乖宝出气,他舍两分形象,那都不算啥。“哼,有人疑心老夫的本事?”他大跨步站在中间,摸摸胡子哼道,“老夫做的假肢,连起来都能绕姜府一圈,你们尽管去宫里打听,哪个御医能有这个本事?” 这个口气有些狂了,但被他戒过膏瘾的一些贵夫人,却没忍住偷偷点头。 这时,吴大夫眯眯眼睛,又突然打量了白夫人的脸,上前盯她手道,“看您额间涨红,掌心大鱼际处发紫,除了肝火过旺外,定还有胆汁淤积之症,可是每日早起时口中会有发苦?” 白夫人忽的被叫到,眸光惊了一下。 “这您怎么知道,确实,近来早上起来时,嘴里动不动就泛着苦涩,我还当是夜里茶水喝多了,从没和谁说起过呢。”白夫人下意识吧唧下嘴。 吴大夫自信一哼,望闻问切嘛,有些病其实“望”就能诊得出,这对他来说就是小意思。随即,他又盯住另外两个妇人,指出其中一人血少过贫、时常短晕,而另一人胃热难下饭。 接连几人被点到,全部都被说准病症。 甚至其中有一些,就连自己都没当回事,更没有找过郎中问询的! 这下子,在场宾客全被吸引了目光,看向吴大夫的眼神,也从怀疑到赞叹! 看来这神医还当真非虚。 而就在这时,吴大夫突然转身,又盯住了李清萍的脸。 他看了两下,猛的蹙眉,“哎呀,这位姑娘脸色怎这般怪!面心苍白发灰,乃气血大耗、腹部含淤、且心绪郁结所致,不知可让老夫把把脉,为您尽快查出缘由,这可不能耽搁了。” 一听这话,李湖图紧张极了,忙起身就要请神医帮忙。 可李清萍的脸色却是一白,她把手腕藏在身后,紧张瞪眼,“不、不必了,我的身子好的很,就不劳烦郎中费心了。” 毕竟她的身子,哪里能让别人探知真相。 可姜家就是要让她,把事情显露出来,又怎么会让她轻易躲过?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李七巧走了过来,皮笑肉不笑道,“李姑娘且放宽心,不必忌讳问病,你是公主少师的千金,我们才会这般上心。” “可你眼下这般抗拒,莫非不是怕看诊,而是觉得我姜家请来的大夫医术不行,信不过我们家?”她又故意激道。 李清萍稍稍愣了一下,她忙不迭晃头,自己当然没这意思,更怕惹了姜家不喜。 然而,趁着她错愕之时,李七巧却突然抓来她的手臂,往上搭了块布巾。 而未等李清萍反应挣扎,吴大夫就见缝插针,飞快将手搭了过去! 第654章 姜家撕她真面目 第654章姜家撕她真面目 “你们!” 李清萍登时恼怒,脸色由白转红,急忙抽回了手。 不过这时却已晚了,吴大夫已经探出喜脉,微微勾了下嘴角,就丢下布巾,朝她和李湖图拱起手来。 “啊,原来如此,那老夫理应先恭喜才是!”吴大夫故意叹道。 李湖图有些糊涂了,忙问,“神医,这喜从何来啊?莫不是小女身子安康,不见任何疾症?” 吴大夫却大手一挥,摆了两下。 下一刻,他便说出震惊全场的话!“老夫是摸出了喜脉,这位夫人已怀胎一月有余了!” 吴大夫又皮笑肉不笑道,“只是她心血甚亏,应是忧思过多,还需调养心神才能平安产子啊!” 什么? 喜脉! 李湖图差点把眼睛瞪出来。 萍儿怎会怀胎?她可还是个黄花闺女啊! 李湖图顿时急了,脸色涨红无比,忙大喊道,“神医还请慎言!小女尚未成亲,怎能被你唤作夫人,更不可能有喜啊!” “你这一定是弄错了,事关我女儿清白,这可不能乱说!”李湖图气快喘不匀了。 吴大夫却佯装惊讶,“您说什么,她竟然还未嫁人?”“可是这喜脉,却是千真万确,是个大夫都能摸出来,老夫绝不会误诊啊!”吴大夫笃定极了。 他甚至还刻意,把喜脉二字咬得很重。 这下子,全场不由一片哗然,全都睁大了眼看向李家父女。 这些炽热的目光,仿佛一根根尖针,狠狠刺在了李清萍的身上。 李清萍的心猛然坠入深渊,一时间,恐惧和愤怒像是两条毒蛇,同时爬到她的脸上! 眼看李湖图震惊,吴大夫又开口问他。 “这位大人不信的话,可以细想想看,您的女儿近来可否食欲不振、时常犯困,还动不动就躲在自己闺房不出门?” 李湖图后背僵了一下,有些说不出话。 确实,萍儿最近极少和他一起用饭,就算有时过来吃些,也只用两口就离桌了。难不成,他的女儿当真那岂不是和人私通? 李湖图仿佛被雷劈中,眼睛睁得直直的,就只剩干喘气了。 这时,还是一旁的王姨娘反应快。 她生怕此事当众坐实,赶紧站起身来,瞪着吴大夫叫道,“岂有此理,你治不好公主在先,现在又来辱我家小姐名节,她身子清白怎会有孕,我看你分明就是个庸医,简直该被乱棍打死!” 这时候,冯氏看了半天热闹,终于起身过来。 她步态稳当,语气和气,但看向王姨娘的眼神却带着威慑。 “吴大夫是神医,又并非神仙,只能治病不能通天,我家糯宝迟迟不好,也只怪当日推她入水之人,下手太狠,怎能怪得了大夫!”她只这么一瞥,就让王姨娘心虚了一下,撒泼的话憋回了喉咙。 “不过话说回来。”冯氏敛起眸色,又露出一丝为难道,“李家小姐确实未出阁,吴大夫,要不您再搭脉试上一次?或许方才真是有误呢?” 听着这话,李湖图才回过神来,他急忙点头。 “对对,再诊一次,萍儿,你快过来啊。” 可李清萍却死死咬唇,含泪后退哭道,“不,我名声已经被这大夫污了我不再信他了,快,父亲,快把他撵出去啊不对,应该把他乱棍打出去!” 这时,吴大夫冷笑一声,不急不忙地抱起双臂。 “也罢,今日本是出于好心,看你脸色不对才上前诊脉,没曾想还落了埋怨。”“既是如此,那不如就去外面请上几位千金圣手,反正你们信不过在下,那就让别的大夫来看看,看到底是我庸医误事,还是你们有家丑不敢承认。” “要是找了外面的大夫,是我错了,我可把全部身家赔给你们,但要是我所言非虚,你们便在此给我赔个不是!”吴大夫扬起下巴道。 众人见状,都嗅到了八卦的气息,看得更加目不转睛了。 冯氏忍住笑意,立马吩咐小厮,“也罢,既是事关双方名声,那我这做东的,也不好偏袒了谁。” “来人,快去京中几家最大的医馆,多请几位郎中过来,诊金就由我姜家来出!”她声音嘹亮。 这话一出,李清萍和王姨娘是彻底慌了。 要是只有吴大夫一人说,兴许事后还可骂他误诊,使劲遮掩过去。 可要是全京最好的郎中们,一起断出喜脉。 那此事可就彻底包不住了! 没有半点儿余地的那种! 王姨娘眼珠子转了下,这才意识到,这姜家不是故意给她们上眼药吗! 眼看两个小厮已经要往外去,真去叫郎中了,王姨娘心一横,突然冲了过去,推倒那两人,打算把水搅混! “还去叫什么郎中,我算是看出来了!” 王姨娘指着冯氏他们,尖声叫道,“好啊你们,还什么京中新贵呢,没想到你们姜家竟这般小人,竟然挟私报复,想故意害我家名声!” 说罢,她又抠了下眼睛,挤出两滴眼泪就嚎道,“前阵子,我家小姐不知怎么得罪你家了,就被你家编了出戏,满京城的传唱。”“我家势力小些,不敢和你们相争,本想着忍一忍就过去了,想不到,你们今日居然和这大夫串通一气,又想辱没小姐的清名!” 众人闻声,已经快被说糊涂了。 照着这姨娘的意思,姜家是有意报复了?可什么仇什么怨,值得在今日动这算计吗? 不过前阵子,他们两家的纠葛,大伙也是有所耳闻。 就在众人一头雾水时,冯氏冷笑了声走过来,盯着王姨娘喝道,“好你个颠倒黑白的东西,还敢说不知怎么得罪我家?难道说,先前你和你家小姐贪图富贵,机关算计想嫁给我家老大,这事儿你都忘了?” 冯氏扣住掌心,厉声道,“原本,我还想着你家是一时被猪油蒙了心,可现在听了吴大夫的话,才知原来你家小姐已身怀有孕,看来是想给孩子找个便宜爹,才盯上了我家!”这时,萧老太太撂下杯子,盯住王姨娘道,“你既口口声声,说是姜家污蔑,那为何不敢让人请郎中去?外头的郎中来了,是非自然会有分明。” 王姨娘眼珠子转来转去,又瞪眼反驳,“不行,姜家钱多势大,我怎知他们请的郎中,没被他们收买,到时候岂不是更把脏水坐实了?” 说罢,这妇人扭着胖身子,一边捂脸装哭,一边忙去拉扯李清萍,想要趁乱躲闪。 毕竟这时候赶紧逃离现场,那么事后怎么样,她还有办法弥补,反正就是不能让郎中们过来。 这会子,小糯宝一直坐在远处阁楼看热闹。 眼见这二人想跑,她目光不自觉地移到另一边,看向了裴小少夫人。 那位裴小少夫人,此时正死死拧着帕子,纠结得不像样子,像是有话想说。忽然,她猛的站了起来,额间露出细碎的汗珠。 “等等!” 裴小少夫人目光紧张,但犹豫了一瞬后,还是选择鄙夷地看向王姨娘! “吴大夫是个神医,姜家也是豁达的门户,绝不是你们所说的小人。” 她受过姜家恩惠,又得了吴大夫相救,才从罂粟膏瘾中走出来。 眼下,看着他们被骂,又岂能知道真相还坐视不理。 裴小少夫人叹口气,终于开了口,“吴大夫所言非虚,我可以作证,李家小姐虽未出嫁,但曾在我家养病时,确实与人私通过,孩子定是那时所有!” 而李清萍更是瞳孔一震,缓缓转过身来,盯住裴小少夫人,不敢相信,她竟会堂而皇之说出来。 裴小少夫人说完,倒也没有惧色。 “我和李家小姐无冤无仇,没必要捏造这等谎话,诸位不信也罢,我只是不想有人,再冤枉姜家和吴大夫罢了。”她缓口气,稳稳坐下来。 至于和李清萍私通之人,究竟是谁,她便没有说了。 此话一出,在场宾客下巴快要惊掉。 尚未出阁,却和人私通? 还是在别人府邸养病之时 这这这这实在也太劲爆了吧! 而李湖图更是眼前一黑,只觉天旋地转,差点晕死过去。 得亏姜丰年及时伸手,在背后扶了他一把,这才让这个糊涂了半辈子的人,没有仰面摔过去。然而,劲爆之事何至于此,精彩的还在后头呢。 就在李家三人面色惨白时,垂花门的方向,又突然跑过来一个身影! 只见一个妇人跌跌撞撞,头上还缠着带血的白布,一来就朝王姨娘扑打过去! “朗朗乾坤,天理何在?” “我差点命丧你手,你还有脸在这儿大吃大喝,我今天非跟你拼了不可!” 王姨娘没个准备,一下子大头朝下撅了过去,然后就被人骑在了身上。 她听着声音耳熟,急忙抻脖子一看,目光瞬间变得惊惧,“你,怎么是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没错啊,那时候她看出麻婆子活不了了,明明已经让人把她扔到乱葬岗了呀。 怎么又会活过来。这时候,已被姜家救下的麻婆子,再也忍不住恨意,对着身下的王姨娘就是又扯又打。 “怎么,看我没死,你就这么失望?”她眼眶快要瞪裂,声音沙哑道,“我打二十几岁就跟了你,为了给你卖命,被你支使着坏事做尽,你却想要杀我灭口?你还是个人吗?” 众人见状,都诧异得不行。 这婆子又是什么人? 而李湖图却一眼认出,“你麻婆子你怎么在这儿,不是说你回老家探亲了吗,这是怎么回事啊?” 麻婆子强忍着泪水,撑起虚弱的身子,就从王姨娘身上下来,过去给李湖图跪下。 “回老爷,奴婢实在没脸见您。”麻婆子声泪齐下。 “前几天,奴婢受王姨娘和小姐指使,在报恩寺庙会那天,想推公主入水,结果自己反摔成了重伤。” “事后,王姨娘不仅见死不救,还想把奴婢丢到乱葬岗去,得亏姜家五公子带人路过,见奴婢还有气儿,这才捡回了奴婢一条贱命啊!”麻婆子说着,又哭到撕心裂肺。 李湖图大惊失色,疯了似的冲过去。 “麻婆子,你刚才在说什么?姨娘和小姐要推公主入水,这这怎么可能!” 麻婆子却抹了把泪水,继续说出更让他崩溃的事实。 “老爷,此事千真万确,全是为了能让小姐嫁进姜家的算计,眼下,公主昏迷不醒,也是被姨娘指派出去的人,推她入湖的!” 她又转向冯氏,呜呜哭着不停磕头,“姜老夫人,是贱婢该死,竟动了伤害小公主的心思,奴婢愿在公堂上,为您家指证旧主,之后任凭您家要打要杀!”眼看这场闹剧,竟演变到这地步,全场宾客的神情,也从吃瓜转成震怒! 什么? 伤害公主的凶手,居然就是李家的小姐和姨娘! 裴小少夫人和身边的几位,噌的下就站了起来,眼睛快要冒火。 这时,李清萍和王姨娘紧靠在一起,才是真的知道怕了。 她俩嘴唇颤抖,还想要狡辩些什么。 可再也忍不住怒意的冯氏,已经冲了过来,抬手就一人甩了两巴掌! “原来是你们造的孽!” 冯氏憋了几日的愤恨,在这一刻,终于可以发泄出来。 她掐住王姨娘的脖子,怒目道,“我家糯宝才只有五岁啊,五岁!她做错了什么,竟要成了你们算计亲事的牺牲品,你们的良心是被狗吃了,还是出生时就落在娘胎里了?” 说罢,冯氏又几耳光狠扇过去,扇得王姨娘差点转圈,嘴角都是血沫子。 李清萍见状还想闪躲,却被李七巧一脚踹中屁股,直接脸着地跌在石阶上。 “啊!” 随着一声尖叫,她门牙瞬间蹦飞半颗! 第655章 诛人要诛心 第655章诛人要诛心 李清萍一手捂住小腹,一手捂住嘴唇,等再抬起脸时,只能张着血嘴哭泣,那叫一个楚楚可怜。 可是在场宾客,这会儿只冷眼瞪她,不见半分怜惜。 要不是碍于身份,他们都想要撸起袖子,上前一起揍这黑心娘俩了! 这要是搁从前村儿里,冯氏非得把她俩扇成猪头,再挂到枣树上,往她俩裤里塞洋辣子,晒上两天两夜不可! 但如今姜家已有了身份,所以冯氏还是忍住动粗,拿出了更能磋磨她俩的法子。 “来人,快去报官,李清萍和王氏二人,谋害公主,让大理寺来法办!” 李七巧忙上前,咬牙哼道,“就凭谋害公主这一条,就够砍她俩的头了,再加上先前种种,定得让她们尝过几道酷刑,再送上刑场不可。” 李清萍捂着肚子刚起身,一听要被斩首,吓得她腿肚子发颤,猛然摔倒在地。 王姨娘这时才知完蛋,为了活命,她什么都顾不得了。 知道姜家定不能放过她,她就扑到李湖图的脚边,想求他帮忙弄条活路。 “老爷,老爷!我还不想死啊!” 王姨娘死死拽着李湖图袍角,声嘶力竭道,“这事儿全是萍儿的主意,是她不知检点,和人有了孩子,我全是为了保护她和咱李家的脸面,才出此下策啊,您可不能不救我!” 李湖图本来悲愤交加,脸上都是一片死灰色了。可枕边人一哭求,他又不由心软,痛苦地捶了两下大腿。 一个是亲生骨肉。 另一个虽为妾室,但也是为了他李家劳心劳力的。 他又怎能当真看着她们,被官兵带走,受那重刑呢? 李湖图颤抖着身子,往前踉跄一步,就央求冯氏道,“姜夫人,此事是我李家对不住您,对不住咱们公主,我实在没有脸再面对您家但还请您网开一面,放她俩一条生路” “此事咱们私下解决,要打要杀我全凭您处置,绝无怨言,只求能给她俩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李湖图羞愧地垂下头。 冯氏微微晃头。 这李大人还真是人如其名,糊涂到家了。 事已至此,居然还看不透那妾室黑心,还想留她性命?留着干吗,继续祸害李家吗。 姜丰年皱着眉,终忍不住上前驳斥,“呵,李大人真是好生爱护家人啊!可她俩是你的家人,难道糯宝就不是我们的掌上明珠了吗?要害人性命却不想认罚,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没错,你觉得她二人可怜,那我家糯宝呢,我大哥还有大嫂呢,他们凭白受你们算计多日,你怎还有脸求情?”李七巧也痛声质问。 李湖图眸光一缩,愧疚地紧了嗓子,嘴巴张了张,却是不知该说什么了。 而这时候,一直跪地的麻婆子,却忽然给他破了盆冷水。 彻底浇灭他还想救王姨娘的心。 “老爷,她就是个谎话连篇的小人,您可千万别相信她啊!” 麻婆子扯住王姨娘的领子,气骂道,“什么全心为小姐好?你还想装到什么时候?你从来就没有真心疼过小姐,不过是想让她高嫁出去,为你生的少爷铺路罢了!” 说罢,这婆子痛苦闭眼,索性揭开了一件尘封往事。 “老爷,其实王姨娘害公主的法子,她已经不是头一次用了,您还记得十四年前的那个冬天吗?” 十四年前? 李湖图想都不用想,就立马意识到,正是他夫人去世的那一年。 麻婆子大喊道,“十四年前,咱家夫人刚刚过身,王姨娘就是个通房丫鬟,那时您正为夫人悲痛,已经多少天都没去过她房里。” “后来,她实在忍不住了,就命奴婢拿着一只彩灯球,故意把小姐引到鱼塘里,然后等小姐快被淹死时,她才跳进水里救人,冻得发热多日,这才感动了您。从此得了掌家权啊。”麻婆子继续道。 什么? 李湖图的思绪猛然回到那个冬天,心也随之,坠入了当时刺骨的鱼塘! “你你是说,那年萍儿掉进冰窟,然后生了场大病,从此体弱多年,竟并非意外,而全是王姨娘的算计?”李湖图不敢置信地后退了。 麻婆子抹了眼泪,抬手指天道,“奴婢可以发誓,若有假话就让雷把奴婢劈死,王姨娘这些年故意溺爱小姐,就是为了把小姐养废,从此只能依赖于她,老爷您还看不出吗?” 这下子,别说是李湖图,就连李清萍也瞪大眼睛,嘴唇直哆嗦。 “不、不会的,姨娘那么疼我,她怎会!”李清萍忍不住嚎啕大哭。 李湖图紧紧握着拳头,眼底的惊色闪了一下,很快就化作滔天恨意,窜出了熊熊怒火!“亏我信你多年,原来萍儿全是被你害了,你这个贱妇!” 李湖图痛声大哭,然后就把王姨娘摁倒在地。拳头像雨点一般,噼里啪啦全都砸了过去。 王姨娘挨了两拳,眼冒金星。 但很快,她也破罐子破摔了,伸手死命挠了回去。 “李湖图!你这个蔫吧货,我再怎么算计,起码给你李家生了儿子延续了香火!” “你那女儿厚颜无耻,和自己的表叔有了孽种,要说贱啊,我看谁都没有她更贱,我呸!” 一时间,院子里乱成一团。 李湖图和王姨娘撕打在一起,麻婆子和李清萍也扑过去,加入了战局。 几个人又哭又骂,时不时就有几绺头发、又或者是断裂的镯子碎片飞向空中。趁着场面乱时,吴夫人再也忍不住,拉着裴小少夫人一起,抓起菜盘和酒水,就朝李清萍和王姨娘丢过去。 可得好好为糯宝出口气! 这俩人一边“偷袭”,一边又怕被人瞧着,所以每丢出去一下,就赶忙左瞅右瞅,眼睛骨碌碌转着,像是做了小贼。 小糯宝坐在阁楼上,见状直接捧腹。 哈哈哈,吴夫人向来跳脱就罢了,怎么裴小少夫人,也有这么可爱的一面啊。 而这会子,周围宾客哪能留意不到,不过大伙也不拆穿她二人,反而看她俩桌上的东西快丢完了,还悄悄把自己桌上的菜水送来,生怕她俩打得不尽兴。 冯氏笑眯眯看着,她也没有闲着。 这时候,她已经派郑嬷嬷出府,快去大理寺把官兵叫来,拿下这李家罪首。很快,一听事关小公主,大理寺卿亲自带了二十个官兵,飞快赶到姜府。 王姨娘早被打得两眼乌青、额头肿胀,胳膊还断了半条。 在她一片哀嚎求饶中,几个官兵直接反拧她肩膀,将那重重的镣铐,套在了其脖领之间。 待上了公堂,因有人证,大理寺卿严审讯几下,就让王姨娘受不住了,只能认下罪行。 谋害公主、又妄图灭口麻婆子,光凭这两项罪,就足够判她斩首示众。 不过姜家看在糯宝没事的份上,不想要她性命,便要求免了斩刑,改为流放边疆,终身为戍边将士为奴! “虽是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罚她流放为奴,也不比斩首强上多少。”姜丰泽冷哼着摇头。 他可是戍过边的,知道那边的官奴,一日至少要干上九个时辰的活儿。 即便是在数九寒天,也要用冷水为军中将士洗衣,常常几千件衣物,只有两个官奴来做,时常不能完成,毒打都是家常便饭。 冯氏漠然摇头,“这妇人心思歹毒,让她去服侍戍边大军,也算是让她慢慢赎罪了。” 至于李清萍这姑娘。 才刚上大堂,她就吓得晕厥过去,长裙底下一片黄汤。 小糯宝早前有话在先,为了李少师,她不想把事做绝。 所以姜丰泽替妹妹开口,暗示大理寺卿,王姨娘才是主谋,至于从犯只管小施惩戒就好,但也必得让她长了记性。 那大理寺卿果然上道。 于是只罚了李清萍,打二十个板子。但他又说考虑到此事民愤沸沸,所以这杖刑不能只在堂上,需得在菜市口行刑。 下午时,李清萍就被褪下了外裙,只穿着浅白色的衾裤,被摁在满是血迹的长凳上,当街挨了板子。 京中百姓但凡没事的,几乎全去围观。 就连菜市口外的几条街巷,都被堵得水泄不通。 李清萍顶着上万人的目光、嘲笑、谩骂,只穿了一条贴身裤,被生生打了二十下。 这二十个板子,不仅仅是打在她的身上。 更是打在她的自尊,还有她的前程上啊 姜家人看着她昏死过几次,最后摇摇头,心里这口恶气可算出了,这就回了府中。 这下可算完事了,小胖丫也舒坦极了,知道马上就能结束装病,可以随意行走了。等到家后,姜丰年还是没忍住,问妹妹道,“糯宝,虽说李清萍是受那姨娘蛊惑,可她自身也并非善类,就只罚她二十个板子,会不会太轻了啊?” 其实,冯氏他们也有此念头。 姜家倒也不想让她和王姨娘一样,去做官奴,但觉得怎么也要在牢里关上数月,吃一吃牢饭,才算是能解一解恨。 “对啊糯宝,你为何只想让她少挨点板子就行,难道全是在在李大人的面子上?”李七巧也问道。 小糯宝坐在太师椅上,晃着一双白生生的小脚丫,却是摇了摇头。 “其实,想让一个人尝到教训,最好的办法,不是惩罚她的身体,而是断了她的希望。” 小胖丫眯眯眼,声音冷了下来,“当众扒裤子杖刑,就算她以后还在京中,但走到哪里,都会带着这份耻辱,她已经不可能翻身了。” 这话一出,姜家人才恍然明白。 原来,小家伙并非不计较了,而是要用最痛苦的方式,让李清萍慢慢偿还。 果然,经历了这一切的李清萍,人虽然回到了府上。 但她几乎一闭上眼睛,耳边就响起别人的骂声,时常抱头痛哭到半夜,也难以入眠。 后来她实在忍不住,还在院子里割腕了两次。 得亏李家丫鬟们发现的及时,赶紧把她救了下来,但她却已经双眼空洞,仿佛行尸走肉一般,只有泪水不停顺的眼角流。 不过,饶是如此,李湖图还是庆幸能保住女儿性命。 对姜家还是感激的。毕竟,现在在他的眼里,只要能够让女儿留在自己身边,哪怕这辈子再不嫁人,他也算心满意足了。 而外面的人得知,李清萍能够免受重罚,全是姜家所为,也都忍不住称赞姜家大度。 就这样,又过了一两日后。 小糯宝终于决定,是时候放出消息,让她这个小“病号”不用再伪装了。 等到小公主突然苏醒,且身子恢复很好的消息一出,全城都欢喜极了,人们到处庆祝。 “太好了!你们听说了吗?公主已经没事儿了。” “呜呜,多谢老天保佑,公主可是咱南纪的福星,她再不醒来,我们也要牵肠挂肚到不行了。” “我就说嘛,公主吉人天相,福星怎会有事,公主千岁千千岁啊!”街市上一片欢呼。 到处都在庆贺着,小糯宝的“痊愈”。 小糯宝听着这些声音,虽然有点心虚,但更高兴能出门了,这就短腿哒哒跑,进屋挑了几身行头,打算过几日上街玩个够。 等到第二天辰时,才刚用过早饭,萧老太和萧夫人就过来了,吴夫人也紧跟其后。 她们都是摸准了胖丫心思,想要带她出去好好放风的。 “公主已经起了?这段时间在家里闷坏了吧,眼看就要三伏天,咱们去承德那边避暑,你看可好啊?”吴夫人进屋后,就直奔糯宝去了。 这时,萧老太也不由笑了,“我们方才还正和乖宝说着呢,京城再往北些,有一处清凉山,离承德不远,山上温泉四季常温,也是个避暑好去处。” 小胖丫一听,已经咬着小指头咯咯乐,挨个答应下来,迫不及待出去跑疯了。 然而,计划却赶不上变化快! 就在这时,小柳庄传来了坏消息。 “公主,老夫人,不好了,庄上那边好像出事了!” “天刚亮时有人偷进了咱庄子,被发现后动起手来,伤了咱不止一个村民!” 第656章 怀疑萧弈 第656章怀疑萧弈 话落,郑嬷嬷就急三火四跑进屋,她刚在大门外,见过庄上来报信的村民。 众人一听,笑声便戛然而止。 “什么,光天化日怎会有这事?什么人也太大胆了!”冯氏眸色一惊,噌地下就站起身。 萧老太也紧了眉间,忙问,“那现在可有报官?贼人是什么来历?村民伤得重吗,有没有害到性命的?” 郑嬷嬷一时心急,也没问清楚,这会儿正抓耳挠头,也答不上了。 小糯宝担心极了,肉嘟嘟的脸蛋皱成包子,扯着冯氏就急巴巴往外走。 “眼下那边定慌乱着,估计没个应对,娘,萧奶奶,咱们还是去了庄上再细问吧。” “郑嬷嬷,二哥去东边的旧庄了,你去告诉他一声,再把五哥从百货大铺一并喊来。”小糯宝虽然急,但话仍说得很有条理。 于是众人赶紧收拾一下,这就坐上马车,朝着小柳庄去了。 郑嬷嬷也马不停蹄,骑上她刚买的小骡子,可比马车方便多了。 等到了庄上时,小糯宝才刚下车,就见有几个汉子正坐在树下,衣上还染着血迹! 这时候,村长正安抚着大家,见姜家人来了,他才忙招手朝这边走来。 小糯宝心脏怦怦跳,上下打量了下村长,见他身上没什么明显伤,这才松了口气。 冯氏紧跟其后,忙开口问,“村长,到底出什么事了,我们一听到消息,就赶忙过来了。” 村长喘了口气,脸上的褶子都深了几分,可见是折腾得不轻。 他摆了摆手,颇为一言难尽道,“别提了,天还没亮时,咱庄上来了个天杀的贼人,他直接闯进咱工坊了,还和咱巡逻的汉子厮打了一通。” 原来,就在天亮之前,竟有个黑衣人偷溜进了小柳庄,翻墙进了工坊里。 得亏里面各个屋舍,全部都上了门锁,他这才没有及时打开。 加上巡逻的村民们,很快听到了砸锁动静,飞快赶过去,就和那男人打了起来。 老李头换掉了身上的脏衣,跑过来道,“别提了,别看他就一个人,但没想到还是个练家子,巡逻的人一进去,他竟然就亮了把刀出来,对着人就是一通砍,像是谁跟他有仇似的。” 好在,当时老李头也在。 他年轻时当过大头兵,冒着危险卸下了贼人的刀,这才把他逼跑,没让更多人受伤。 而且老李头身手也不错,拿过刀之后还顺势挥舞了一下,正巧刺中那贼人大腿。 “只可惜那贼人跑的太快了,哼,就差一点点,我老头子就能抓住他了。”老李头气得脸红。 小糯宝担心地看着老李头,巴不得把他从头看到脚,生怕被贼人伤到。 直到老李头呲了下牙,“放心吧乖宝,我皮实着呢,除了擦破点皮,啥事没有。” 小胖丫这才能放心了,毕竟老李头宝刀不老,这个是在大柳村里,那都是人人公认的事。 这时,冯氏又环顾一圈,紧张地问,“那咱们庄上大伙怎么样了,有多少受伤的,伤得都重不重?” 大文这时过来了,回话道,“老夫人,擦伤的有好几个,还有一个肚子被捅到了,好在咱有吴大夫在,已经帮大伙包扎了,都没生命危险。” “这次让大家受惊了,也不知道是什么贼人,竟然这么凶狠。”冯氏皱眉骂道。 要是想偷钱财,那也没有必要伤人啊。 更何况,这就是个庄子,欺负些农户,算什么本事。 小武委屈坏了,指着脸边就道,“老夫人说得对,那人可真坏啊,他上来就要朝我耳朵砍,得亏我耳朵早就没了,才没让他得逞,不然那一刀下去得多疼啊,呜呜还得耽搁好几天工呢。” 看着他右耳的位置,那片空荡荡的位置。 众人虽知这是玩笑话,但又忍不住觉得心疼。 小糯宝看着那工坊的大门,心里不由打起鼓来。 如若那人只是寻常偷窃,谁会随身带刀?更何况,要是只为偷东西,被发现了不应跑为上策吗,怎会非要伤人不可? 何况一来,就奔着工坊,可见此人定是带着目的,多半就是盯上姜家工坊了。 小糯宝有些不安,再抬头看看惊魂未定的村民,觉得必得杜绝此事发生。 看来有必要,雇上一些练家子,来专门护着工坊和庄子了。 不过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安抚大家伙了。 庄上的农户们,都是本分过日子的平头百姓,哪里见过这阵仗,都被吓得不行。 这时候,吴大夫稳当得很,已经把最后一个伤者,给包扎完毕了。 冯氏这就掏出钱袋子,叫来大文道,“这半宿把大伙都折腾坏了,你去通知大家,今天起工坊歇息三日,但是工钱人人照发。” “另外,再拿些银子上街,买上一头猪来,再一人买上二斤卤肉,给大伙好好补补,可不能这些血白流。” 说着,她掏出一个压手的大银锭子,就放到了大文手上。 不多时,卤肉买回来了,一整头肥硕的大猪也被抬进了村里。 别看方才,庄上的大伙还吓得打哆嗦。 可一看到香喷喷的肉来,众人就都迈得开腿了,一个个说着笑着烧水杀猪,满脸都是朴实,仿佛只是做了个噩梦而已。 这就是农户的好处了。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眼见庄上的气氛活跃起来,冯氏和萧老太也心里得劲了些,坐在一旁等着官兵前来,好善后问话。 不过小糯宝却摸摸下巴,另有想法。以衙门的办事速度来看,若是把事情全交给他们,只怕多半会当成劫财处置,而且等到猴年马月,都未必抓得到人。 于是她跑去村民们那边,背着个小手,打算自己先问一问,那贼人的身形、样貌。 大伙正拿着铜盆,高高兴兴地排队分猪肉呢。 一听公主问话,巡逻队的几个肉也顾不上分,急忙跑过来,把手擦干净等着回话。 “公主,我们几个是最早发现他的!” “那贼人长得不高,但也不算太矮,眼神挺凶狠的。” “对对对,差不多就小武那么高吧,至于脸吗,别提了,当时天还黑着,那人又穿了一身黑袍子,我们没看清楚。” 小糯宝听罢眯起了眼,中等个子,黑袍蒙身这听着怎么那么耳熟呢。就在这时,小武叼了块卤肉过来,含混不清道,“公主,等他逃走之后,我从地上捡到了这个,应该是他掉下的。” 说着,他伸过了手,递过来一只浅绿色的玉佩。 玉佩下的流苏摇曳,还系着几颗玉髓珠,若是不细看的话,不会发现上面还刻下了“萧”字。 小糯宝拿在手里,下意识地感知了一下。 忽然间,一个人脸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她竟然看到了萧弈的那张美人脸! 什么! 怎么会! 小糯宝震惊极了,脱口而出道,“这玉佩是萧弈的,可他的东西,怎会在那贼人身上。” “谁?小姨?小姨是谁啊公主?”小武一脸憨憨地问。小糯宝来不及回他,只皱着一双小眉毛,费力地消化这件事情。 有一种可能,是贼人窃了韩府,才得了萧弈这块贴身之物。 但是,却也还有另一种可能。 就是那贼人和萧弈之间,有着某种关系,这个她还不能太过揣测。 虽然不想把萧弈,和小柳庄被闯入一事扯上关系。 但小糯宝还是起了疑心,之后的小半天,都提不起什么精神。 等到过了午后,回到家时,李七巧已经把饭菜都张罗好了,正和吴夫人坐在廊下,磕着鱼皮瓜子呢。 “娘,你们回来了,庄上那边怎么样了?”李七巧闻声忙起身,过去问道。 冯氏摆了摆手,“也算是有惊无险吧,大伙都没啥大事,就有一个腹部被划开的,我多给了他一些银子,让他安心休养,没养好不许下地干活。” 累了小半天,冯氏和萧老太本还不知道饿。 可闻了家里的饭菜香,她俩的肚子也像是大梦初醒般,都忍不住咕咕叫了两下。 “老二媳妇儿,晌午吃啥啊?”冯氏舔了下嘴,看向屋里的桌上。 李七巧抬抬手,就让郑嬷嬷快把罩笼打开,只见桌上赫然摆着的,是一碗碗红油凉拌馄饨,上面还放了些紫菜点缀。 于是众人赶紧落座,这就忍不住大快朵颐起来。 只是有些罕见的是,小胖丫不知怎的,抱着大大的馄饨碗,小嘴却半天不动弹一下,吃得有些意兴阑珊。 冯氏有些奇怪,伸手摸摸她小脸,“怎么了乖宝,在庄子上你就看着不精神,是不是心里装着啥事?” 小糯宝没有多说,只飞快吞了个大馄饨,就道,“娘,下午咱们去趟人市,我要雇一些厉害的练家子回来,保护咱们庄子!” 说罢,她就推开饭碗,短腿蹭蹭蹭跑回了屋子。 等到都用完了午饭后,小糯宝就喊来郑嬷嬷,让她快去小九重天,把伽贰叫过来一趟。 不管她的怀疑到底是真是假,但是眼下,萧弈仍然是抓那贼人的唯一线索,所以不能错过。 加之小胖丫也是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好久没有听到,有关韩府的消息了。 那个曾经显赫一时的韩家,好像忽然就没了动静,这也太不寻常。 不多时,伽贰就从小九重天出来了。 尤其是在听郑嬷嬷说了,今日晌饭有红油抄手时,伽贰就马不停蹄,骑着快马赶到姜府。 “公主,有何吩咐啊?”伽贰闻着空中残余的抄手味儿,忍不住大咽口水。 小糯宝从椅子上跳下来,小脸很是正经道,“伽贰,我要给你一个任务,做好了给你吃十碗我二嫂做的抄手!” “你去帮我打探一下韩府,看他们近来有什么动向,尤其是住在那里的萧小美人,但是记得,不要被他们察觉到!” 伽贰耳朵动了动,就知这其中,定是有什么猫腻。 他也认真起来,粗声粗气点头,“公主放心,我这就过去!” 而与此同时,韩府那边,却是响起一阵杯盏碎裂的声响。 一个黑衣男子跪在地上,他隐忍地咬住牙齿,大腿上还缠着染血的白布。萧弈身形虽还尚小,但冷冷盯着他,已经透出居高临下的姿态。 “你怎么这般不成事。” “区区一个庄子,全是些农户罢了,你曾经怎么说也是瓦剌王室的侍卫,哪怕入南纪为暗探多年,也不至于丢了身手,会被他们刺伤?”萧弈蹙眉质问。 阿犬深吸一口气。 其实,他也很是意外。 他刻意挑了后半夜动手,就是想等所有人都睡下,可哪曾想,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庄子,夜半时分,竟然还会有人巡逻? 见他没有吭声,萧弈鄙夷道,“就算是你失了手,也无妨,被人发现后就应该赶紧逃走,佯装成窃贼盗物,你怎么能亮起刀子来,还暴露了你的身手,这岂不是引人怀疑?” 阿犬垂下头道,“其实,原本我也没想动手,实在是那里的人,看见我闯进了那个宅子,就像是不要命了似的,说什么也要抓我,我才不得不动手。” 而且更让他费解的是,即便当时他亮出了刀子,小柳庄上的人也没有害怕。 就好像他们在守护什么至宝一般,一个个都勇敢又坚定。 萧弈一听,眉眼动了动,就忽然笑出了声。 “若照你这么说,看来咱们的方向没错了。” “那个庄子里,绝对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不然的话,他们也不至于派人巡逻,更不会拼死守护。”萧弈眯眼道。 就在今日以前,手底下的人给他回报,说姜家的小柳庄,进来总是有车马进进出出,不停的往里运送绿松石、檀木等物件。 萧弈猜到庄子里藏着什么生意。于是就派阿犬前去探查。 结果没想到被人发现,就把事情闹了这么大。 萧弈沉思片刻,便道,“今天你已经打草惊蛇,短时间内不便再去那里,你先回去,等有事我再安排你。” 阿犬点了点头,这就拖着受伤的右腿,翻墙离开了韩府。 而就在这时,伽贰也换上一身便衣,刚刚赶到韩府所在的巷子。 他余光一瞥,就见一个黑影,一瘸一拐从墙上跳下 第657章 他竟如此歹毒 第657章他竟如此歹毒 伽贰眼前顿时一亮。 嚯!黑衣人?翻墙? “看样子,那瘸子定是进韩府的小偷了!”伽贰盯住阿犬,不由乐了。 他只当阿犬是个小贼,不然谁家好人会不从门走,反倒做起了爬墙虎。 想起小主子吩咐过,要他打探韩府近况,但又不能惊动府内之人。 伽贰脑回路清奇,觉得眼前这个小贼,总不算韩府的人吧,那向他问个路,肯定没啥问题! 于是他咧嘴一笑,这就大跨步追了上去。 “喂,兄弟。”伽贰一把摁住阿犬肩膀,又朝韩府指了指,“你是刚从这家出来的吧?那你可知道,怎么能顺利溜进去?” “对了,这府内的布局可否告知啊?”伽贰嬉皮笑脸。 阿犬后背一僵,警惕地回过头去,低喝道,“你,是什么人!” 说着,他右手就摸上腰间,摁在一把匕首上,杀气已然冒出。 可不想,伽贰却一脸无害,反而还故弄玄虚眨眼,“我啊,和你是同道中人!就是也想进韩府顺点好处,你别紧张。” 同道中人? 阿犬眯了眯眼,手上缓缓放松半分。 莫非,此人也是给萧弈,卖命做事的? 他眸光移动,又上下打量了一下伽贰。 只见伽贰一头火焰似的红发,瞳如琥珀,手里还抓着个大鸡腿,吊儿郎当的样子,是和阿犬一样的外邦人。 阿犬会错了意,以为萧弈不知又从何处,找了个鬼佬为其卖命。 于是他这才放松下来,却又晃头冷笑,“枉我们虚长这么多岁,到头来,竟然要被一个小孩子,支使得团团转。” 伽贰刚在鸡腿上烙了个牙印,就吃惊地松开,抓住阿犬晃了晃。 巧啊,此人怎么知道,自己的主子是个小孩子。 真是缘分! 阿犬腿伤未愈,被晃了两下,疼得龇牙咧嘴,气得忙甩开他手。 “够了,松开!” “你不就是想进韩府,顺点财物吗,告诉你也无妨。”阿犬面色无语。说罢,他便指了下旁边那堵墙,嫌弃道,“墙内连着韩家侧院,平时少有人走动,你翻墙进府,多半不会被发现。” “出了侧院,往东是下人们的住所,那边没什么可拿的,至于往南,便是萧弈住的内院了,如今只有他和两三个下人在,往北还有个月亮门,里面有个小院子” 说到这儿,阿犬的神色晦暗了下,“那边你就不必去了,省得看了不该看的,小心害了自己性命。” 说罢,他把黑风帽往下压了压,遮住了脸后,这就朝着巷口飞快离去了。 伽贰站在原地,大脑转动两下,勾勒出韩府的大致布局,便把鸡腿往嘴里一塞,手脚并用翻进了韩府。 待顺利落地后,伽贰便一路往南,朝内院先去了。不过,小胖丫只交代他,要调查韩府。 至于到底要查什么,却没说到细处。 所以伽贰挠了挠头,最终还是决定先去趟厨房,由韩家人的伙食入手,顺便再跟着蹭点饭食。 不得不说,一个吃货的最高修养,莫过于到伽贰这番境地了。 只是韩府的厨房,却没他想象中的奢华。 等伽贰咽咽口水,猫腰走进去,一把掀开锅盖时,赫然映入眼帘的“东西”,却让他大跌眼镜,差点摔了锅盖! “这是啥玩意儿啊?” “是猪食?还是什么的,咋的装在人吃饭的锅里,太埋汰了!” 伽贰瞪大琥珀色的眸子。 先前从北地学的方言,都急得冒了出来。这会子,大锅还咕嘟嘟煮着,可里面却是一堆稀烂的“糊糊”,散发着一股酸臭味不说,还隐约能够看到一点“粪状物”。 伽贰强忍着恶心,打算找个勺子捞起来细看,不过就在这时,不远处却传来清冽的声音,还有一阵脚步声。 “时辰不早了,二爷和小姐的午膳,都准备好了吗?” 伽贰一听,赶忙轻放下锅盖,左右瞅了两眼,就躲到了一口大缸身后。 很快,萧弈一身白衣的翩翩身影,就出现在了门口。 他微微抬起衣角,迈步进了厨房,身后跟着的伙夫,一脸畏惧地不敢抬头,只嘴里一直“嗯嗯”地回应着他。 萧弈看都未看他一眼。 只走上前,把锅盖一开,盯着里面的“午膳”,唇角便满意上扬。 “这些是从庄子上取来的猪食吧,但也别太刻薄了,再怎么说他们也是我亲人,再去泔水桶里捞些吃剩的果肉,添进去做小食吧。”萧弈玩味一笑,笑得是那么刺眼。 “嗯嗯嗯嗯嗯!”伙夫低眉顺眼,不住地嗯嗯呀呀。 伽贰惊讶极了,锅底那玩意竟是给人吃的? 什么人过得这么惨! 他被恶心到了,一时间就连手里的鸡腿也不香了,等萧弈走后,伽贰偷偷跟上那伙夫,一路朝北走去。 迈过一道月亮门后,眼前出现的景象,就和内院的清冷肃穆,完全截然不同了。 这个不大不小的院子里,杂草快有半个人高,夏日的蚊虫嚣张极了,更不停围着前面那两处,散发着隐隐臭味的屋子飞着。伙夫端着饭盘子,深吸了一口气,才抹着眼泪进了屋子。 隔着门缝,伽贰眯眼一看,可下一刻,他顿时恶心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屋里有一张土炕。 炕上的男人仿佛一滩烂泥,身上生满了褥疮,下半身还爬着蛆虫,让他痛苦地只能哼哼呀呀。 伙夫强忍着愧疚,抓着“饭糊”强塞进男人嘴里,泪水早就打湿了炕沿。 “嗯嗯呀嗯嗯!”他张大着嘴,似乎还要说些什么话,可口中却是空荡荡的,只能看见一小截断舌。 伽贰这才震惊发现。 原来这个伙夫竟然被生生断舌弄哑,难怪他方才“嗯”个不停,那小主子也毫无怪罪之色。这时,韩钰肿胀的脸颊一滞,突然拼命伸手抓住伙夫的脸,去掰他的嘴巴看。 “那个小白眼狼,他居然居然把你舌头剪了?”韩钰瞪大了眼睛,嗓底响起巨大的喘息声。 伙夫哇哇大哭,脑袋不停点着,可想跟老爷诉什么苦,也已经说不出声了。 自打萧弈掌管了韩府后,不仅接连几次,裁减下人。 甚至被撵出府的下人们,还都在世上杳无音信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可即便如此,他仍不能全然放心,索性把留在府内的下人们,通通都成了哑人,再也不能对外走露半分消息。 韩钰顶着稀疏的乱发,干瞪着眼喘息两声,然后就一下软了四肢,摔回了炕上。 “什么真龙天子,他分、分明就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恶鬼啊!” “萧金山不是个好东西,他生的儿子更不是!” “早知此子歹毒狠辣至此,当初我说什么,都不会心生贪念,去打他的主意”韩钰仰面泣出血泪,浑浊的双眼里,满满都是恐惧和懊悔。 伽贰皱着眉间,终于意识到,在这个偌大的府邸中,藏着多么深的秘密。 于是,他甩掉啃剩的鸡腿,这就飞快闪身离开,要去汇报给胖丫小主子。 只是等他回到姜府时,却是扑了个空,小家伙已经出门上街了。 这会子,冯氏和萧老太陪着小糯宝,刚刚到了西街的人市上,要去雇几个人手,专门护着小柳庄。 天热温高,人们的心也随之躁动,都爱往街上跑。 小糯宝穿着奶绿色的小褙心,一双白溜溜的臂膀露出外面,大胳膊上还箍着金臂钏,把小肉都挤出了勒痕。 她左手抓着把小蒲扇,右手抱了碗加冰酥酪,俩手左右开弓,可是夏日解暑利器。 冯氏平日里衣着端庄,但入了三伏天,也换上了清凉的纱料褂子,露出半节小臂,感受着闺女扇子带来的丝丝凉意。 萧老太走得慢悠悠,忍不住向前问道,“糯宝啊,你若想护着庄子,怎么不让你三哥或者萧哥哥,带几个营兵去帮忙,不比外面买的来路不明的人强?” 小糯宝赶忙摇头,“不啊,辽东营的将士虽听三哥的,但也不能让人来保护咱庄子,家事国事不能混为一谈,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对,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冯氏和萧老太相视一笑。 小家伙懂得还挺多。 继而,小糯宝又认真道,“再说,咱们庄上有工坊,需要长期保护的人手,营兵们最多保护一时,所以还得咱自己雇人才好。” 不然庄上大家心有隐患,终归是不行的。 既然乖宝都这么说了,冯氏和萧老太也觉得合理,就没有多啰嗦什么。 很快,她们一路顺着西市,快要走到尽头。 而这时候,人市才慢慢展现在眼前。 所谓人市,便是京中固有的,买卖人力的所在。 这边有好多人牙子,在吆喝叫卖着奴仆,也有一些走投无路之人,愿意自卖换钱的。 不过还有一类人,便是有些本事在身,想要被人相中,去给私人做些特殊活计的。这类人一般都被视为隔路的存在,他们往往身份自由,有的是小有才气,想入名人之府邸做幕僚,有的是身怀武力,想要被人相中,去做护院或是私人侍卫的。 小糯宝在人市上,转悠了两圈,可依然没有看到让她满意的。 就在这时,一旁的台子上,传来几声抱怨。 “嘁,有什么好狂的,小爷出价十两一个月,让你们来当护院,竟然还有不干的?” “这几人一脸草寇模样,一看就是身家不清白的,有人乐意用他们,他们到还挑剔上了。” 小糯宝闻声,忍不住好奇,朝着不远处聚集成一小堆人的地方走去。 等到走到人前,她才发现,众人不满意的,是五个长相凶悍的男人。 其中为首的男子,是个光头,脸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疤,看着很是骇人。不过小糯宝摩挲着下巴,不知怎的,却觉得这刀疤脸并非恶相。 此人身上杀气腾腾,但细看下来,身后却没一个冤魂,可见所杀之人没有无辜者。 这时,见小糯宝一行有些感兴趣,身旁一个男子好心劝道。 “莫非你们也是看中这五人的?” “那我劝你们还是别费功夫了,这几人已经在这儿站三天了,相中他们的身手,开价多少的都有,可他们都不肯去。” 萧老太转转眼睛,奇怪道,“人市上就有一些本事不错的,但来这儿自卖,皆是图财,这几人怎会不肯?” 那位好心大哥摇头道,“别人是如此,可他们却不一样,其中带头的那个刀疤脸,只肯给大夫做事,而且还要对方必得是名医才行。” 这话一出,小糯宝脑筋一转。她又再次打量了下那五个人,全是匪气颇重,且双手沾过血的。 小胖丫微微沉思,既是自卖,为何只肯奉命于名医? 只怕只有一种可能。 那便是他们家中有人需要治病救命,但他们出身不清白,定是有顾忌,或是难言之隐,不能光明正大地寻求名医。 所以才出此下策。 而这几人满手老茧、面带长疤,一看就是真狠人,只要能信得过,定能成为小柳庄的一道铁闸! 于是小糯宝走上前,抬起圆溜溜的小脑袋,望着带头的那刀疤脸,决意将这伙人拿下。 刀疤脸也察觉有个小影子,好像一晃而过。 他眯眼找了半天,直到最后,小糯宝忍不住蹦了两下,他才终于低下头,看见了不到自己大腿高的小矮墩墩。 第658章 愿为公主效劳 第658章愿为公主效劳 瞅见原是个白嘟嘟的小奶娃,刀疤脸怔了一下。 他下意识抬起大手,故意挡住长疤,似是怕吓到孩子。 小糯宝也察觉出他的善意,眼睛弯成了月牙儿,这下更满意了。 她抻了抻衣摆,奶白的小胖手一伸,就笑眯眯道,“这位好汉,我家庄上正缺人手,想不想为我做事?” 刀疤脸身后的几个兄弟,一听这话,都差点把眼睛瞪出来。 “说啥?” 他们可是堂堂悍匪?要为一个小奶娃效力? 这传出去,还不得让从前的死敌们笑死! “哪来的小屁孩,快一边呆着去,别在这儿捣乱。”其中一人忍不住道。 刀疤脸却抬起手,回头瞪他们一眼,不许他们吓到孩子。 他正有些为难,绞尽脑汁想拒绝的话。 不过这时,小糯宝却抢先一步道,“诸位看着不是平平之辈,既然肯来自卖,那便定是有难言之隐,不如先听听我的条件,一旦我能解了你们的难处呢?” 说罢,小胖丫拍拍小胸脯,这就先介绍起自己来。 “各位好汉还不认识我,我叫姜糯宝,南纪的百姓们也会称我一句福星公主。” “眼下,我是要为自己的庄子,雇佣一些守卫,要求不多,只平日里不能轻易离开庄子,也不能把庄子上见到的一切,透露出去。” “另外,庄上有几十个农户,和一位神医,他们都是你们的重点保护对象,报酬不是问题,事少钱多给住处,你们觉得呢?”小糯宝声音清脆无比,故意把自己有神医一事,捎带着透露出来。 一听到“神医”二字,刀疤脸的兄弟们都停下了笑声,眼神不由严肃起来。 刀疤汉子本人也迟疑了下,不过他又有些犹豫,眉间微皱,“你说你是公主?这么说,就是朝廷的人?” 他虽然苦苦寻觅神医。 但最忌惮官门中人。 除了先前捕杀了顾依依,前去领赏外,平时极少和官门打交道,所以一听公主的名头,难免心中更多忌惮。 小糯宝看出他有顾虑,想着此人杀气很重,定是做过很多为官门所不容之事。 于是她小手一挥,脆生生道,“没错,我的身后确实有朝廷,不过同样,整个朝廷也要为我所差使,若是诸位能为我做事,那从今往后,就不会有任何官门中人敢动你们!” “你们若忠于我,做我手里锋利的刀,那我自然可以成为你们的刀鞘,护得了你们所有人周全!” 这话一出,几乎就掐准了这些人的命脉,也让刀疤脸有些惊讶。 他全然想不到,一个看着五岁左右的奶娃娃,竟也能说出这般话来。 看来当朝的公主,当真如传闻所言,并非从前皇室那些白吃饱,是个当真聪慧的。 眼见他们已经动心,小糯宝不急不忙,以退为进道,“你们若还有顾虑,倒不用现在就答应我,可以随我去庄子上看看,多了解了解之后,再考虑要不要接下这差事。” 冯氏和萧老太就站在不远处,一直望着小糯宝。 看她只招了招小手,刀疤脸和他的兄弟们就挪动步子,忍不住跟了上去,萧老太朝冯氏偷笑了下。 “咱胖丫还怪懂人心的,这事儿肯定成了。”她胸有成竹道。 人市离小柳庄不远。 很快,等到了地儿后,众人才站在村口,热浪卷着庄稼的气息,就朝人脸上欢快地扑来。 庄子里,因着停工歇息,所以男人们都三两聚在一起,商量着把工坊的大门,再做一下加固。 妇人们则坐在老槐树下,有的手上拿着针线,有的怀里抱着盆菜,正扯着衣领子一边扇风,一边说说笑笑。孩子们更是无忧无虑,在庄稼地里滚出了一身泥,又怕被爹娘骂,猫着腰偷偷到河边洗。 就在前两天,尝过学习苦头的小糯宝,已经放出话来,会出银子送庄上的孩子念书,所以他们一边疯玩,一边期待着马上到来的读书时光。 眼前的这番安逸,是这几个刀尖舔血的汉子们,多少年都未曾感受过的。 刀疤脸带着兄弟们,望着庄上的一片乐悠悠,一时竟有些不敢靠近。 就在这时,小武眼尖瞧见了他们,一蹦一跳地跑过来。 “哎呀,这几位大哥!”小武拍了拍刀疤脸的结实臂膀,激动道,“你们肯定就是公主请过来,专门保护我们庄子的吧!” “呜呜太好了,夜里的事真是给我吓坏了,以后要是有你们在,我就能踏实睡觉了,快,快进来看看,咱们这里人少,以后就都是一家人了。”小武欢快道。 刀疤脸瞥了眼拽他的手,倒也没有拒绝,就这么跟着进去了。 他和其他四个兄弟,随身都带着佩刀,只是在路过小孩子们时,他们几人都不约而同,把刀往身后藏了藏。 村长坐在不远的树墩子上,砸吧了一口旱烟,看得出这几人本性不坏,微微点了下头。 小武是个热络心肠,带着他们几人,从村头走到村尾,“咱们这里还有一处空房,你们若不嫌弃,就挤一挤住着,不然也可以等天凉快了,再给你们盖一处,反正咱大伙都互帮互助,有啥要求都可以直说。” 这时,庄上大伙看了过来,都咧着嘴打了招呼。 众人脸上的淳朴,和这几人身上的悍匪气息放在一起,是那么的截然不同,但又莫名有些和谐。 “喂,几个大小伙子,吃饭了没,今晚到我家吃一口啊?”有个老人招呼道。 “我家有一张腾出来的褥子,到时候给你们拿过去,夜里睡觉时用啊。”又一个汉子抬头道。 刀疤脸一行人心里一暖,这时他们一转身,又瞧见一个穿着无袖褂子的老汉,正抱着一块白生生啊骆驼骨,撒丫子就往房里跑。 “哈哈哈太好了,可算让我弄到手了,这可是做假腿再好不过的材料了!” “丰苗那小子藏着这么多好东西,倒是早点拿出来啊,对了那个谁大文,快去叫一下老王头,说答应给他做的假腿有着落了!” 小武弯起眼睛,笑道,“这位就是我们的吴大夫了,医术可高超了,就连我们这些缺胳膊少腿的,他也能想出法子,给我们拼个完整的身子。” 刀疤脸他们眼睛一亮,心更动摇了一分。 小武怕他们走累了,这就把他们请进自己家屋里,又出去给他们找茶叶了。 进屋后,几个大老粗打量着温馨的小屋,又看着窗外其乐融融的村民,一时有些恍惚了。 这时,其中一个还嘴硬道,“这庄子也太小了些,就凭咱们的身手,给他们当护庄子,那也太大材小用了。” 又有一个忍着心痒,死要面子道,“咳咳,说的对!咱们胡家庄堂堂六旋风,上劫得了二品大员,下杀得掉黑心小吏,怎能甘心和农户们混在一起,说出去岂不是” 话还没等说完,坐在炕梢年纪最大的汉子,就脱下一双板鞋,一人脑袋砸了一下。 “老四,老五,你俩可拉倒吧!” “是谁上个月晚上说梦话,哭唧唧喊着要娘抱,还说宁要五亩薄田,也不能落草为寇?” “又是哪个前两天睡在怡红院,非搂着人家玉婉姑娘,想让人家给你生个大胖小子,吓得人家给你踹到床底下!” 这话一出,那老四老五顿时蔫了,挠头不再吭声。 年岁最大的汉子也不装了,他往后一仰,躺在了炕上,吐出嘴里衔着的草棍。 “去他们的吧,要我说,咱打打杀杀这么多年,就没睡过几个踏实觉,但要是小时候庄上出了那事,咱哥几个会走上这条路吗?咱也是时候,找个地方落脚了,要我看这地方就不错。” “何况,那小胖公主说了,只要咱们能金盆洗手,就能护咱们周全,还能把神医给咱们用,老大,别忘了咱老六的病,不然咱哪里会去人市。”他又起身道。 其实,他们几个虽做过匪寇,但那也并非出于自愿,而是有一个难言之隐。 原来就在二十年前,在京外有个叫胡家庄的地方,村民们男耕女织,靠山吃山,虽然不算富裕,但也还过得去。 直到有一天,胡家庄发现了个金矿。 村民们很是淳朴,商量着一起前去报官,还打算领来的赏银,全村各户平分。 可谁曾想,当时衙门的官吏得知此事,却想隐瞒不报,可又担心这些村民坏他好事。 于是他干脆倒打一耙,硬说胡家庄藏匿山匪,带人杀进村子里,一夜之间,就把男女老少都灭口了。 那时候的刀疤汉子已有十岁,他算走运,正好和几个同伴进山摸鸟蛋,这才躲过一劫。 不过他们记住了这份仇恨,从此还真的就落草为寇。 而且他们从来不打劫穷人,就只抢达官贵人的口袋,犯下的案子也不计其数,还曾经被朝廷通缉过。 刀疤脸看了一眼大伙,兄弟们这么多年,只一眼,他就懂了他们的心思,是时候歇一歇了。 何况,老六还在客栈里,等着他们带大夫救命。 于是他这就走出屋,来到小糯宝的面前,重重抱了一拳。 “难得公主赏识,我们兄弟几人,从此就听公主的吩咐行事了。” “我们对工钱没什么要求,但只一点,吴大夫需得帮我们个小忙。”刀疤脸抬起头道。 小糯宝气定神闲,眯了眯眼睛,“放心,只要你们是我的人了,本公主定不会亏待你们,工钱和神医都好说。” “但是,我也得和你们约法三章。” “我不管你们的前尘旧事,但从今日起,除了保护庄子所需,以及我特定的命令外,不需你们把刀刃,对向任何一个人。” 刀疤脸用力点头,接着,就把他的兄弟们都叫了过来,让小糯宝认一认脸。 小糯宝一时还真记不住,但听到他们几人,小时候都生活在一个叫胡家庄的地方。 所以,刀疤脸又叫胡老大。 而其他几人,也是从胡老二到胡老五排开,其中最大已有三十五、六,而最小的才不过二十多些。 时辰不早了,小糯宝给胡老大安排了庄上的任务后,就和冯氏还有萧老太。一起在庄上的大宅住下来。 夜色浓重,众人睡得很是安心。 胡老大带着几个弟兄,这一晚都未曾合眼,守护着这小小的庄子。 等到清早起来时,小糯宝伸了个懒腰,就见胡老大正抱着双臂,静静望村口的方向,腿上还躺了一个已经打起呼噜的胡老四。 小糯宝笑鼓了小包子脸,这下可是能安心了。 于是她跑去顾寡妇家,蹭了一顿早饭后,这就蹬着短腿爬上马车,要打道回府了。 只是小胖丫哪里知道,她这一宿未归,可把憋了一肚子事要汇报的伽贰,给急坏了。 等到小糯宝到家后,伽贰丢下碗筷,忙风风火火跑来,“公主,您可算回来了!” 姜丰虎端着空荡荡的饭碗,也一脸委屈出来。 “妹妹,你二嫂做的半盆抄手,全被这小子吃了!你要是再不回来,他怕是能把碗都啃了!” 小糯宝憋住了笑,忙摆摆小手道,“伽贰,你在这儿等了一晚上,可是为了韩府的事?”伽贰急忙点头,又一脸恶寒道,“公主,您猜我在韩府看见了什么。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啊。” “啊?这话怎么说?”小糯宝睁大了眼睛,有种预感,这是有大发现了! 第659章 命簿竟然空白了 第659章命簿竟然空白了 伽贰一言难尽,跟着小胖丫进屋后,他就忙把在韩府的发现,全都一股脑倒了出来。 小糯宝坐在太师椅上,听着听着,小脸很快变色。 到最后,她眸子睁圆了,在这三伏天里,竟都忍不住打了寒颤! “你说什么?” “萧弈控制了韩府,还把他二舅和表姐,全部圈禁起来,当成猪狗养?”小糯宝小手拍桌,震惊地出了声。 伽贰嫌恶点头,现在一回想那场景,他就起鸡皮疙瘩。 他强忍着恶心道,“何止如此,这小子还把府里下人,全都剪了舌头,让好好的人生生做了哑巴。” “像他这样的城府和狠辣,一旦想要做恶,那简直是不堪设想。”伽贰摇头道。 小糯宝越听越不敢信,一双小拳头攥得紧紧。 虽然说,她和萧小美人儿相处的时光,并不算太多。 但印象里,萧弈的性情只是冷僻了些,还不至于阴损至此啊。 这时候,丰苗打了个哈欠过来,跟着听了几句,也被惊得一个激灵。 “萧弈下手竟这么狠?这也太没人性了吧。” 丰苗瞪着眼道,“那韩家再怎么说,之前在京城也算是显赫之家,韩大公子没去南省经商前,可还是皇商呢,这样的一门大户,被个外姓小子给一锅端了,还没人知道?这也太离谱了!” 小糯宝也不由点头,按理说,这事儿确实瞒不了太久。 但无奈,韩尚先前决心去南省经商,如今根本不回京,更管不了韩府。 至于萧弈的二婶婶,也就是韩钰的夫人,她已经和离,所以早回娘家去了。 小糯宝小脑瓜有些乱,但她一时顾不得萧弈的狠毒,赶紧又想回原先那块儿玉佩上。 “那天擅闯咱庄子的人,身上掉的玉佩,就有萧弈的气息。” “这么说,我之前的怀疑没有出错,那人真可能是萧弈派来的!”小糯宝翻身那块玉,只觉得如置冰窖。 那么,萧弈到底想对姜家干什么! 他们和萧弈无冤无仇,她实在是想不通。正好这时,丰泽和萧兰衣回了家,他俩打算拿些换洗衣裳,吃顿二嫂做的早饭再走。 可惜今早做的吃食不多,还大多都被倒进伽贰的肚子里。 萧兰衣揉揉空空的肚子,正觉百无聊赖时,就听到了小糯宝和伽贰的话。 得知自己本家小叔叔,竟然这般狠辣,萧兰衣也吃惊极了。 他忙跑过来道,“等等,居然还有此事?” “记得当初他父亲想要害他时,不还曾经吐露过,我这小叔叔是什么天子之命吗” 萧兰衣难受地抿起唇,“原本好好的一个天之骄子,到头来,怎就成了个小坏胚子?这也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他话还未等说完,小糯宝就猛然回神,噌的一下站起身。 是啊,萧弈可是有真龙之命的!她记得清楚,当初命簿上表明,这位真龙天子将会屠杀恶龙,是能创建南纪百年大业的。 可是眼下,爹爹的命数,已经被自己努力改写。 那么萧弈就注定屠不了恶龙,他的真龙命格,会不会也因此改变? 小糯宝眸心一凝,这就想回九重天问问再说。 不过她转念一想,小司命不就在凡间吗,那她还何必舍近求远,直接去趟吴府就是! “走,五哥,你陪我去吴夫人那里看看小思明。”小糯宝飞快迈开短腿。 “对了伽贰,你先回去,此事做得很棒,等我让我二嫂给你做大餐!” 说罢,小胖丫拽着丰苗,俩人风风火火赶到了吴府。 吴夫人正对镜梳妆,一听下人来报,她连耳坠子都忘戴了一只,就急忙高兴地出去迎了。 “公主,怎么大清早您就来了,瞧瞧这都出汗了,春香啊,快把节礼时收的绢丝扇拿出来,给咱公主用上。”吴夫人笑着上前,撩了下小胖丫微湿的额发。 小糯宝顾不上说笑,给了她一个大吧唧后,就急着往屋里去,“好久没见小思明了,我这当回姑奶奶的,也不能太不尽职,所以过来看他啦!” 吴夫人更高兴了,忙喊道,“思明啊,我的乖乖,你小姑奶奶来看你了!公主,他人在暖阁呢,让丫鬟春香带你过去。” 小孩子年岁小时,最是见长。 这不,才一个月没见,眼下小司命已是个会到处爬的奶娃娃,大热天的,他正坐在小褥上,摆弄自己的小脚丫玩呢,旁边还摆了一大盆冰块。一听这声姑奶奶,他顿时不乐意了,撅嘴吐了个口水泡。 “叭” 小仙子又又又占他便宜! 娘也是“帮凶”!! 不过,不等他这小嘴噘太久,小糯宝就跳过门槛蹦进屋。 “司命,快把命簿拿出来看看,本仙子有急用!” 小胖丫压低声音,踮脚站在摇床旁边,等着司命江湖救急。 可司命故意逗她,举起脚丫啃两下,假装没听懂。 小糯宝也不含糊,举起小胖拳就威胁道。 “不给是吧好,那我一会儿就去九重天告状。”“到时候,让昊天大帝多踹你几脚,让你在凡间历练个十辈子!你等着一直当奶娃娃吧!”小胖丫霸道叉腰。 小司命吐了吐舌头,打了两个哆嗦。 这哪里还是仙子,简直就是魔头啊! 不过细想想看,一旦糯宝真开口了,以昊天宠仙子那德行,说不定真会照办。 于是司命可不敢再对着干,意念一凝,就把奶胖的手心朝上,乖乖奉上了命簿。 顺便,他还不忘把吴家那页先撕下,毕竟刚刚,他小手一挥舞,还给爹娘寿命了10086。 小糯宝倒不在乎这些,她仰起小脸,看着空中那本不断跳跃、散着金色光芒的命簿,飞快找到了萧弈那一页。 然而下一刻,她就惊掉了胖下巴。 只见,写着萧弈生辰八字的那一页,竟然从原来的密密麻麻,变成现在的空白一片! 上面一个字都没了 真龙命格没了! 百年大业也没了! 只有空到让人心发慌的一页仙纸,仿佛一切的一切,都在变化莫测之中。 “司命,为什么他的命数改了而且还什么都查不到了!”小糯宝收回心神后,吃惊地转过小脑袋。 司命瞥了一眼,无奈道,“世事无常,人们的命格,往往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一般来说,命簿便是定数,但却也并非一成不变。 人可以通过努力,来主动改命。 比如恶人突然醒悟,多积善行,福报够时便会开花结果。而命数优越之人,若是遇到什么诱因,开始做恶,那么命运也会走下坡路。 “不过通常来说,就算有所更改,但也很难出现整页空白的情况。”司命伸出小软手,不合年纪的摸摸下巴,“像他这种情况,基本上就是等于,把从前所记载的一切,几乎都全推翻了。” “这样的人,命里定是遇到了突发的大变故!”小司命解释道。 小糯宝恍然明白! 这么看,爹爹不再是恶龙了,便是这所谓大变故了! 而萧弈的命数,在不知不觉间,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那么接下来呢,真龙做不成了,难不成,他要走向另一个极端? 小糯宝猛然蹙眉。她千算万算,却从没有想到过,会是这个情况。 于是她急忙抬脚要走,“快,五哥,咱们现在快去韩府,我得去会一会这个小崽子!” 如果现在就劝他停手的话,或许一切还有转机。 想起从前的情分,小糯宝完全不想看到萧弈误入歧途,更怕他会成为,另一个所谓“恶龙”。 然而,等他们兄妹带上人手,去叩响了韩府大门时,韩家却已经人去楼空了! 偌大的韩府,比平日里更加寂静了。 待大门轰然被踹倒,黑家军将其团团围住后。 小糯宝命人找遍全府,却都没有发现萧弈的身影,只看到已成哑人的下人们,正在分着家里的值钱物。原来,就在昨日夜里,萧弈在院子里散步时,正巧踩中了伽贰留下的鸡骨头。 他当即就皱了眉,料到府上是进人了,于是连夜就搬离了。 其实萧弈也知道,自己眼下在韩府的所做所为,本就不能长久。 他知道是时候离开了,但离开前,他还留了一手。 萧弈给在南省做生意的大舅舅,韩尚寄去了一封信。 与此同时,他也派人调查,昨日到底是谁进过韩府! 最后,几个下人在关着韩钰的小院里,发现了几只极大的脚印,便知来者定身形高大。 再加上这条巷子里有人说过,昨天有个红发鬼佬,在这附近转悠了好久,手里还拿了一包鸡腿。萧弈立马猜到,那人多半就是小糯宝身边的外邦手下,也就是伽贰了。 “那个小矮墩墩,果然是有些聪明在身上的。”萧弈苦笑地晃了晃头。 “不过,既然已怀疑上我了,那就也别怪我下手不客气了。”他似是狠下了心,合上了双眼。 等到到了新的落脚地后,萧弈立马就把阿犬叫来。 “怎么这么快,不是说已经打草惊蛇了,最近不需要我再盯姜家了吗?”阿犬进来后便问道。 萧弈不紧不慢,“计划比不上变化,我已然暴露了,咱们可以放开了动手了。” 阿犬抬头看向了他,眼底涌上杀气,“那咱们何时可以杀了那国师父女,为我圣女报仇!” 萧弈呷了口温茶,哼笑道,“再等等,对了,还记得你那圣女主子,曾经说过的一番话吗?” 从前在韩府,顾依依说过的那些惊人之言,他到现在仍刻在脑海之中。 记得顾依依说过,她是从一本穿越过来的。 在当中,穆亦寒身为恶龙,就是引起了民愤,才被众人从龙椅推下,最终让他屠龙成功,从而登基为新帝的。 所以萧弈对此早有准备。 他吩咐阿犬道,“别的事情你不用过问,我只要你去几个地方,找到一户姓方的人家就好。” 姓方? 阿犬迟疑皱眉,“找人?这是为何,难道这户人家,和咱们对付穆亦寒有什么关系吗?” 毕竟,对给圣女报仇的事,一直横在他的心头,是一拔不掉的根刺。 萧弈站起身,眸色漆黑沉静,看向窗外城北的方向。 “你去过姜家的小九重天吗?” 阿犬摇了摇头。 萧弈眯起眼睛,“可当真是个别有洞天的宝地,没去过可惜了,而且那边每年的入账,都不知道要多少万两了。” “可这和你要我做的事情,又有什么干系?”阿犬更迷惑了。 萧弈会心一笑,“那你可还知道,这个能够日进斗金的小九重天,其实从前还另有主人,只是姜家给捡来用了。” “当年,这小九重天就是一个方姓富商,根据一个梦境打造起来的。” “后来,这个富商去世多年,后代们也一直不知,这个小九重天身于何处,才使它成了无主之物。” “这处美景藏身于深山之中,直到被姜家人意外发现,才让他们占了这么大便宜。” “但你想想看,要是那富商仍有后人在世,知道自己祖宗留下的东西,竟被另外一家人拿了去,还日进斗金了,你说他可能善罢甘休。”萧弈冷笑出声。 毕竟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那方家后人要是知道,有这么大的一条财路,被别人给占了去,那定是能气到发疯。 弄不好,还要说是姜家欺人太甚,仗着有钱有势,就抢别人家的东西。 甚至,就连穆亦寒也跟着受连累,谁让他那么疼爱女儿,女儿一家的所作所为,他都在背后撑腰。 阿犬一听,脸上立马涌上快意! 他重重点了下头,这就按照萧弈给出的地名,一一找了过去 第660章 姜家了不起的格局 第660章姜家了不起的格局 另外一边,小糯宝没能找到萧弈,虽一时难免失落。 但很快,她就知道不能跑空,于是摆了摆小胖爪,召唤了两名黑甲军过来。 “公主,尽管吩咐!” 眼下,国师不在京中,黑甲军们得了小公主的差事,都像是渴鱼见了水般,幸福的不得了。 小糯宝小手一挥,认真道,“韩府虽遭遇变故,但还有韩尚叔叔这个主子,你们即刻把韩府封锁,一应财物不许人碰,省得日后说不清楚。”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最重要,就是韩府这些下人们!小糯宝朝不远看了一眼,语气果决,“这些算是人证,将他们全部带走,送去小柳庄安置!” 丰苗不解地睁大眼,“送去庄上?妹妹,咱收留他们做什么?” 小糯宝小脸一抬,露出丝丝怜悯,“这些人虽为韩府做事,但凭白被萧弈剪了舌头,也是些可怜人。他们想再去别处做工,也很难会有人要,送到庄上工坊,算是给他们条活路。” 不过这还是次要,更要紧的,是她想多留一手。 萧弈虽做了很多恶事,但都没留下证据,眼下,就只有这些下人,是仅有的知情人了。 “五哥,把他们留在身边,日后说不定还能对咱有大用,你且等着看吧。” 小糯宝眯起圆眸,大有下棋看三步的意思。 丰苗挠挠头,似是懂了几分,反正他全听妹妹的。 韩府的下人们,正被黑甲军押着,起初以为定死到临头了,都哭倒了一片。 可一听到姜家可以养他们时,这些人抬起泪眼,不敢置信地定住了。 片刻后,他们急忙在地上跪好,指着空荡荡的嘴巴,咿咿呀呀泪流不止,又双手合十磕头,在给小糯宝谢恩。 他们被萧弈害惨了。 眼下,都恨不得把萧弈的所作所为,全部给吐出来。 可惜这些人不能再说出话了,又没一个会写字的,压根没法向外界传达消息。 看到此情此景,糯宝和丰苗也觉心酸。 “好好的人,成了这幅惨状,那小子当真是造孽!”丰苗咬牙骂着。所以,回去的路上,小糯宝就有了个主意。 她打算给这些下人,请个教书先生,教他们写字,如此,萧弈做的一切,他们虽不能说,但却都能写出来了! 不过小孩子学字,尚且要费大工夫。 而这些常年做惯了体力活,脑袋已经僵化的大人们,就更是费劲了,所以小糯宝沉得住气,知道一时急不得。 在外折腾了一天,等回到家时,已经是夜色幽深,明月高悬头上了。 小胖丫拖着一身疲惫,两条短腿像灌了铅般,一进内院,就看到油灯光映着窗纱,昏黄又温暖,一旁还映着娘斜长的影子。 小厨房还温着饭菜,这会子,正悠悠冒着香气呢。 家的味道仿佛有种魔力,能够阻隔在外的一切担忧,小糯宝顿时亮了眼睛,拉着丰苗的手就飞跑进屋! “娘,我们回来了!” “让你等久了是不是,二嫂肯定给我们留好菜了,对不对?” 两个孩子出去了大半天,冯氏本来还担心着,可一看到他俩脸上的疲色,她又温和了脸色,上前一人摸了下脑袋。 “好,好,回来就好,娘这就让你们二嫂给拿饭来。” “还有,以后再要做什么事,好歹叫上郑嬷嬷,娘才能放心啊,你们终归还是孩子,知道吗?”冯氏挂心了半天,忍不住叹道。 小胖丫哪能看不出娘的担心,赶紧呲出小牙,“放心吧娘,我们没带郑嬷嬷,但我们带了黑甲军呢,他们全程都跟着我和五哥,把我们送到府门前才回去的。” 冯氏一听,心这才松了几分,不过还是打算,以后自己能跟就跟着。 然后她就忙放上小炕桌,让俩孩子上榻去吃,坐着能舒服些。 这一日下来实在太累,小胖丫扒了半碗虾仁馄饨,又喝了两口热汤溜溜缝,就抱着枕头,去找周公幽会了。 睡足了一整夜后,小胖丫有精神了,于是就又成了闲不住的小陀螺,整天家里和庄上两头跑。 除此之外,她还要时不时抽点空,去上小九重天转悠一圈,顺便收收账,鼓着腰包嘎嘎乐,可是个小显眼包了。 小家伙倒是玩爽了,就是苦了冯氏。 闺女整日往外跑,她不跟着不放心,可跟着又累得慌,几日下来,鞋底都磨破了两双。 冯氏累得瘫在椅子上,只能念起紧箍咒,“你这小皮猴子,就没有闲下来的时候,下午还想要去逛戏园子?要娘看,还是快把李大人请回来吧,让你上课就老实了!” 小糯宝心都玩野了,一听就吓得捂紧小脸,“才不要呢!娘是不是嫌弃糯宝了?呜呜娘不爱糯宝了!要不还是把我送给别人当闺女吧,吴夫人和萧奶奶肯定抢着要!” 一听妹妹卖惨,几个哥哥都忙从屋里出来,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等听完之后,姜丰年有些想笑,但还是不忍妹妹被拘束着,便帮忙,“娘,那李大人眼下自己家都顾不过来,咱现在就给他叫来,那也太不通人情了。” “就是啊娘。”姜丰虎也忙道,“要不这几天您在家歇着,妹妹想去什么地儿,我来陪着就是。” 就连小春哥儿也跑来了,他甚至还信以为真。“小姑姑,你要去给别人当闺女了吗?我得跟着你,你要去谁家,就给我也顺便换个奶奶吧!”春哥儿紧张巴巴去扯袖子。 这话一出,全家都没憋住,丰苗更是乐得大牙呲出来,差点把脑袋笑掉。 冯氏无语合了下眼,又一下子从椅上弹起,满屋追着春哥儿要揍。 “还真是倒反天罡了你!” “还换个奶奶呢,你怎么不上天呢!” 小糯宝也抱着肚子,一边伸着小手护着侄子,一边嘎嘎嘎的,笑得小奶音直抽抽。 好在这时,李七巧端着几个冒着凉意的冰碗,跑过来解救儿子了。 “娘,您别跟他们生气,我这刚琢磨出几样新品,不知哪个该做咱家水铺夏天的招牌冰饮呢?” “您快帮儿媳妇把把关,毕竟,没有您来坐镇,我就跟没了主心骨一样。”李七巧故意眨眼。 冯氏一听,心里可算甜如蜜了,点了点几个小子们的额头,“学着点吧你们几个,几个大小伙子加一起,都不如我儿媳妇贴心呢。” 姜丰年他们憨憨一笑。 也乐意在这家里,给小糯宝和李七巧这两朵娘眼里的大红花,做点缀用的绿叶。 很快,李七巧做出的冰饮驱散了夏日暑气,众人一起上前尝了尝,很快就投票选出了最好的一两款,就要拿去水铺子卖了。 之后的几日里,家里没什么要紧事了,李七巧全心扑在生意上,又靠着一款桂花绿豆冰酥酪,在京中风靡一时了。 姜丰虎知道赚钱好花,但又生怕媳妇儿辛苦,日日都要接送媳妇儿,看得水铺的工人们无不羡慕。李府那边,李湖图悉心陪伴着女儿,可算让李清萍稳定了些,不再动那想不开的心思了。 于是他也重振心情,来和姜家商量,不能耽搁了公主的学业,打算再过个六七日,就重新回来教书。 冯氏从未迁怒于他,更明白和李家的关系,还需要好生维系。 她主动抛出善意来,说道,“李大人不必着急,不管您什么时候回学堂来,我们都是欢迎的。” “另外,吴大夫那日虽言语直接了些,但他是个医术和品性都没得挑的好大夫。萍儿小姐幼时被王姨娘推入水,才导致体质虚弱,若是你们有需要,我家可以请吴大夫帮忙调养一二。”冯氏认真道。 李湖图一听,只觉受宠若惊。 想不到女儿差点害惨了公主,姜家却肯不计前嫌。 如此对比下来,倒更让他自残形愧了。 于是他把脑袋埋得低低,啜泪不停道谢,“多谢姜夫人,您家的格局,当真不是我等能比的。” 难怪,人家出身不高,但却能在京中混得风生水起呢。 现在看来,并非国师撑腰的缘故,靠的全是姜家自己的智慧和心性啊! 送走了李湖图后,小糯宝抓紧这最后几日的自由,抓起遮阳小帽,就拉着娘往庄子上跑。 晌午前后,烈日当头。 小糯宝穿着一身水粉色的褙心,手里拿着花形小蒲扇,头上还戴了顶能遮阳的大檐帽。 这遮阳帽还是萧老太太,带她去渤城时买的。帽子的主体是草编的,周围缝了一圈乳白的珍珠,帽檐上又缝了颗大大的干海星, 再配上她奶白的肤色,让人一看就满心清凉。 自打有了胡家几兄弟,庄上的工坊,已经重新开工了。 不过,萧老太怕他们太过累着自己,特地吩咐下去,每日午时必得午睡半个时辰,然后才能上工。 这会子,庄上的大伙刚刚睡完觉,一个个补足了精神,彼此说说笑笑,下地的下地,上工的上工。 孩子们没什么事做,就顶着炎炎烈日,不是光着上半个身子到处玩,就是帮着爹娘下地除草。 夏天太热,把他们都晒冒油了,一个个的小脸和胳膊腿,也都晒成了酱油色。大文看公主来了,忙上庄上几个小子们,快去把上衣穿好,不能在公主面前失了礼数。 可小糯宝瞅着他们,有的和自己差不多年岁,有的都跟四哥五哥一边大了,总这么在庄子上闲着可不行。 虽说他们再长大些,就都能下地或者是上工。 但孩子们要是能学些东西,或许他们的天地可以更宽广,而不局限于小小一片庄子。 小糯宝想起什么,朝大文招了招手。 “公主,您有什么吩咐?”大文急忙过来。 小胖丫脆声道,“咱们庄上这些孩子,从五岁到十二岁的,一共有多少个,不限男女,你算好告诉我。” “我打算在这里弄个学堂,请个教书夫子,让他们从此以后,都可以识字读书,不知道他们家里大人肯不肯,你也一并帮我问过。”小糯宝又道。 毕竟,她虽然是出于好心,但未必人人都能领情,所以还是问过才行。 庄上的大人们一听,忙从工坊里跑出来,高兴得眼睛亮得像油灯。 “太好了,咱们这些娃娃有书可念了,多谢公主啊。” “我当了一辈子的睁眼瞎,孩子可算是不用走我老路,我们当然乐意。” 于是小糯宝小手一挥,“好,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请夫子的银子我家来出,孩子们都可以上课,每天下来就上两个时辰。” 如此安排,既能让他们有了知识,同时又不耽误那几个大的帮家里干活。 不过,也有个别几个见识短浅的,还有些踌躇不定。 “念书识字虽好,但我们家又出不了状元秀才的,还不是要种地干活儿,读了其实没啥用。”有个汉子忍不住道。 毕竟,在少许农人眼里,如今姜家给了他们这么好的地,提供了工坊,就已经是普通人眼里的天花板。 他们满足于这样的生活,也希望孩子后代也是这般,就足够了。 村长听不下去了,拿着烟锅子过来,一人脑袋敲了两下。 “哼,你个井底之蛙,就知道头拱地干活儿,让孩子读了书,将来读得好的,就不用再像咱这么累了,你们能懂个啥,都给我听糯宝的!”村长气哼哼道。 他一瞪眼睛,大伙都老实地缩缩肩膀,不敢再有异议。 虽说北贺县的百姓来得不久,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已然把村长,当成了最大的长辈看待! 小胖丫看了忍不住笑,于是这事就这么说定了。 顺便,还能让韩府那些下人们,一并跟着上上课,已经成了哑巴的他们,要是再做一辈子的睁眼瞎,那就太可怜了。 很快,众人欢快极了,说笑着重新回去做工。 小糯宝也扇了两下小蒲扇,甩着肉嘟嘟的手臂,就要跑去大柳树下,找村长爷爷他们一块吃冰酥酪了。 然而就在这时,突然,庄子的东北角窜起一股红光,一下子点亮了小半边天! 小糯宝脚下一怔,吃惊地抬头看去。 “怎么忽然来了股好强的气运?” “这是这是鸿运当头之兆!”小胖丫看清楚后,猛的打了个激灵,“庄上是谁有了这般好气运啊!” 第661章 竟然要用罂粟膏子 第661章竟然要用罂粟膏子 就在小胖丫甩着羊角辫,到处惊奇张望时。 只见,一个白胡老头端着一锅汤水,兴冲冲跑了出来! 吴大夫腋下夹着个饭勺,脸上还沾了两片草药叶,他正满村吆喝着。 “这大热天的,可别中了暑气!” “都歇歇工,我老头子刚熬了藿香绿豆汤,一人过来喝一碗啊!” 小糯宝差点惊叫出声。 原来是吴爷爷! 那气运竟是来自于吴爷爷!! 她一个激动上头,小脚丫也跟着跺了几下,简直高兴极了。 吴大夫见状忙跑过来,笑眯眯摸头,“咱乖宝怎么还跺上脚了?别急,吴爷爷先给你盛一碗,盛满满的,再给你加一大勺蜜糖哈!” 小胖丫小脸红彤彤的,真想赶紧告诉给他! 但她又怕泄露太多,反倒会对吴爷爷产生影响,所以只好往嘴里狂倒绿豆汤,这堵住了小嘴儿。 吴大夫都看惊讶了,还当她爱喝此物。 于是赶紧又装了一小桶,让她拿回家去,让全家都分一分。 回去的路上,小糯宝好奇到抓耳挠腮。 鸿运当头这好兆头,往往都是壮年之时,人在精力最足的年岁,才会走的运数。 可吴爷爷一把年纪,怎会突然走这大运呢?莫非是碰到千古难逢的机遇了?小糯宝强忍激动,回到家后,就一直等着,想看看老天到底会送吴爷爷什么大礼! 不过,小胖丫还未等到好消息,却先等到了小武的“报信”。 这天,一大清早,树上的蝉就开始了“吹拉弹唱”,为新一天拉开序幕。 姜丰年穿着香云纱长杉,袖口挽了两下,一身清凉,正要去慈幼局时。 却不想大门一开,就看到小武蹲在地上。 “小武,你怎么在这儿,这时辰工坊不是已经开工了吗?”丰年有些惊讶。 小武忙站起身,往里张望,“东家大爷,您家都起来了吗?我有事情要报给小公主。” 姜丰年点了点头,忙让小厮带他进去。 这会子,小胖丫刚干光半盘小笼包,抱着小鼓肚子下了桌。“小武?” 闻声后,她光着白嘟嘟的脚丫,跑到偏殿道,“一大早就过来,可是庄上有什么事?” 小武虽然着急,但还没忘记先行礼,“公主,您请回来的那几位护卫,胡家兄弟有事!” 小糯宝坐到了椅子上,睁大眼睛问,“你是说胡刀疤他们?他们兄弟五个怎么了,难道没在庄上好好看守?” 小武下意识地压低声音。 “公主,您之前不是有话,让我留心盯着他们吗?” “他们这几天本来还算好好的,可就在今早上,胡刀疤和胡老二出去了一趟,等回来时,他俩就抬了个草席,我凑近偷看了眼,那草席里好像裹了个人!”小武语气变急了。 小糯宝挠挠白软的下巴,眯了下眼睛。 胡刀疤带了人回来?她有种预感,那人多半和他们一直苦寻神医有关。 这时候,小武在屋里踱来踱去,已经急得抓耳挠腮了,“谁家好人非放草席里面?天呐,公主!他们该不会是去强抢民女,掳了大姑娘回来了吧!” 小糯宝还未说话,小武就自己各种脑补了。 “坏了坏了,那咱们庄上岂不是招来了歹人?” “哎呀,那我可得赶紧回去啊,我哥长得水灵又秀气,一旦他们没撒够邪火,再盯上了我哥咋办,我哥还没娶媳妇呢,他可不能失身啊!” 小武嘴巴跟蹦豆子似的,把自己脸都吓白了。 小糯宝被他这脑回路逗乐了,噗嗤一声,刚吃饱的小肚,都要笑得抽筋了。 这个小武,脑瓜里到底都想些什么呢。“你可别自己吓自己了,事情未必是你想的那样,你快跟我去趟庄子吧,到时候咱们问问就知了。”小糯宝摆摆小手笑道。 于是,等换上了出门行头,再叫上冯氏后,他们三人这就坐着马车,出发去庄子了。 小武长到快十八岁,这还是头一回坐马车。 一路上,他都新奇得不行,眼睛晶晶亮的,不停探头看着街景,早把对哥哥“失身”的担心抛到脑后了。 等到了庄子上时,小糯宝正要去找刀疤脸。 不想,这时候,胡刀疤从吴大夫院里出来,完全没有隐瞒,一见她,就自己主动说了。 “公主您来了正好,我有一事想请示您。” 胡刀疤严肃道,“其实,不瞒您说,我们本是兄弟六个,还有个六弟染了重病,我们之所以肯来庄子,就是想让神医帮忙治病的。” “今早,我那六弟已经起不来床,我们去看他时,实在不忍他独自在客栈,就把他带了过来,不知道您肯不肯让他留在庄上养着。” 六弟? 小武惊得直道,“你说啥,草席里卷的是你们的兄弟,我还以为是” 胡刀疤皱皱眉,受不了他大呼小叫,“你以为是什么?难不成,以为是我们强掳来的人?哼,我们兄弟虽过往不干净,但还从未做过,强抢民女这种事!” 其实,前几日时,他还心有顾忌,不敢把重病兄弟贸然带回。 可这几天相处下来,他见识到了庄上众人的随和、友善,这才放下担心,打算把六弟带回养病。 小武吐了吐舌头,就赶紧跑开了,生怕他再多说几句,胡刀疤会忍不住想揍他。 小糯宝见状笑笑她当然答应,甚至很是高兴。 毕竟,能不能把这位兄弟医治好,很可能,就是胡家兄弟会不会忠心于她,以及做她手中快刀的关键! “这个没有问题,就让他安心养在庄上吧,一切吃药的费用,都由我姜家出了。”小胖丫爽快极了。 胡刀疤心头一松,不由感激抱拳。 这时,小武忍不住好奇,又蹦蹦跳跳地跑过来,“对了胡大哥,你那位兄弟得的是什么病啊,怎么还拿草席子卷着,不怕捂得慌啊?” 提及这个,胡刀疤的脸色就不自然了,他低下了头,“这这病实在说不出口,恐污了公主耳朵。” 小糯宝一听,不由更好奇了。 胡刀疤也知不能隐瞒,叹口气后,便蹙眉道,“我这兄弟年岁最小,也最不争气,从前每每得了银子,他就要流连烟花之地,每月少说也要去上十几次,身子都给糟践了!” 他们结拜兄弟,一共六人,其中染病的便是胡老六,今年才刚二十。 这胡老六不贪钱财,唯独有一嗜好,就是两日不嫖便活不成。 一年下来,他出入过的暗娼馆子,多的都能绕京城一圈了! 有时候,胡刀疤若找不到他人,只管气呼呼拿上钱袋子,挨家娼馆踹了门去。 时日久了,人家老鸨再见到他,干脆问都不问,翻个白眼就领着人上楼,保准能抓到左搂右抱的胡老六。 小糯宝和小武听得睁大眼睛。 “这样的日子久了,老六不知不觉中,就染上了花柳病。”胡刀疤又臊又恨,一脸恨铁不成钢。起初,胡老六显出病气时,大伙还只当是蚊虫咬了,可后来他身上的恶疮越来越多,人也变得虚弱无力,才知事情不妙。 胡家庄六兄弟,都是患难与共,亲如手足的。 眼睁睁看着胡老六,一日瘦过一日,其他五个哥哥心都像是油煎一般,所以宁肯自卖换神医,也要把这弟弟救过来! 小糯宝这才明白原委,同时也有些感慨,这份兄弟情当真是难得。 胡刀疤说完后,就带着小糯宝和小武,去了吴大夫的院子里。 这会子,胡老六正躺在草席上,仰面朝天,脸色是肉眼可见的灰暗。 小糯宝吃惊上前,发现他不仅瘦得见骨,而且面上、胸口上,都长了好几处球状的红疹子,像是聚在一起的血珍珠,有的往外冒脓水!“怎会有人病成这个样!”小武吓地差点跳起来。 吴大夫赶紧伸手挡住,“他长得叫珍珠恶疹,快别看这些,尤其是糯宝,晚上要做噩梦的!” 说罢,他洗了洗手,又气地哼哼,“这病叫花柳病,就是嫖出来的!起初只是肤生恶疮,身上无力,但到了最后,毒素伤及肺腑,人就只能活活等死了,你们怎么不早看大夫!” 胡刀疤愧疚极了,又急忙问,“神医,那我这个弟弟可还有救?” 吴大夫不由板下了脸,瞪他道,“这时知道情同手足了?那早前他胡来的时候,怎么不规劝一下?但凡他洁身自好一些,也不至于年纪轻轻就病入膏肓,这花柳病到了后期,就是药石难医,只能等死知道吗!” 一听这话,胡刀疤浑身僵住,如同置身冰窟般绝望。不过,小胖丫眨了眨大眼睛,以她对吴爷爷医术的了解,总觉得还能有点转机。 于是她走上前,小声小气问道,“吴爷爷,他这个病当真没一点办法了吗?” 吴大夫犹豫一下,才叹口气道,“此病到了后期,伤及肺腑,当真是神仙也治不了的绝症啊。” “只是” 他顿了顿,似是又想到什么,“只是吴爷爷年轻时,在塞外碰见过同样病重的一个男人,那时吴爷爷年轻气盛,觉得人能胜天,结果歪打正着,还真把那人救过来了。” 小糯宝猛的睁大眼。 “那吴爷爷,你还记得当时的药方吗,可以在胡老六身上也试试啊!” 大夫的本职是治病救人,但凡能正常施药,吴大夫哪里会见死不救呢。他脸色有些为难道,“可是可是当时有一味药引子,兴许就是它在药汤起了关键,可那药引如今已是禁物而且我也就治过那一个人,所以也不能确定,到底是那药方当真好用,还是我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什么药引子?”小糯宝忙问道。 吴大夫又叹口气。 犹豫再三,他才肯道,“就是先前那祸害人的玩意儿,罂粟膏子!” 罂粟虽能害人,但其实,最初被人发现时,是用于治疗病痛的。 只是,京中明确有禁令,但凡购买或藏有罂粟膏者,一律是要入大狱的。 胡刀疤一听,眸底生出希望的火苗,握着拳头上前求道,“还请吴大夫试一试吧!” “至于那罂粟膏,我可以想法子去弄,所受罪名也算我一个人的,只要有半分救老六的希望,让我入狱哪怕是流放,我都愿意承担!”胡刀疤满脸坚定。 看出他们兄弟情深,吴大夫也颇为感慨。 不过,那罂粟先前引出诸多祸事,而且他也不能确定,这回再用从前那方子,到底还能不能治好人。 所以吴大夫没有急着答应,而是等着看小糯宝的意思。 小糯宝垂眸沉思一下。 很快,就见她扬起粉淡淡的嘴角,抬头看向胡刀疤。 “京中凡有和罂粟沾上关系的,皆为律法不容,这是我爹爹定下的铁律!” 胡刀疤以为她是不同意,不由有些绝望,心也坠入了井底。 “不过!”忽然,小糯宝又话锋一转,小脸鼓起来道,“不过,设禁令的初衷,是为了保护百姓,不受罂粟祸害!但如果此物能拿来治病救人,又有何不可?万物皆有两面性,我们也不能因噎废食!” 说罢,她这就挥挥小手,掏出公主令牌。 “从今日起,若有医者可将罂粟用于入药,只为救人,只需向官府登记,得特赦令一张,就可以使用此物。” “吴爷爷,咱们在云城收缴的罂粟膏,还有很多,你这就拿来一块,先给胡老六入药用吧。”小糯宝转过头,语气果决。 闻言,胡刀疤眸色大喜,带着几分惊讶和感激。 “多谢公主宽大,我们兄弟无以为报,但这几条贱命,以后任您差遣,上天入地也绝无二话!”胡刀疤单膝跪在地上,脸上的长疤也因激动,而泛着红意! 第662章 他开创了先河啊 第662章他开创了先河啊 小胖丫笑眯了眼睛。 她虽年岁还小,但有一点却很明白,那就是要想用人,就得先施恩! 于是,有了小公主的准可,吴大夫这就能去取罂粟膏,开始琢磨药方了。 这治花柳病的药物,除了清热解毒的以外,还得有滋补阴血之效。 吴大夫站在院子里,叫来翠翠打下手。 “罂粟膏一钱、人中黄两钱、人甲七片、紫河车半副先往里放这些,我熬一副看看。”吴大夫摆开了架势,捋着胡子道。 小糯宝本来还想凑个热闹,可一听什么人中黄、人指甲,甚至还有紫河车的,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溜得比谁都快。 眼下庄子上,一半的人下地干活,另一半人在工坊赶工。 为了让大家更像样一些,省的头发什么掉进去,丰苗特地定做了一些丝麻头巾,让大家伙把头发包裹住。 夏日里,工屋的门都大开着,做起工来,花花绿绿的头巾摆成一排,当真是道勤劳的风景线。 另一边,孩子们也难得不贪玩了。 他们跑到庄上的西边,在个崭新的屋里看个不停,什么带兜箱的课桌、有靠背的长椅,都让他们新奇到不行,到处摸摸坐坐。 眼下,学堂已经收拾好了,等几日后夫子到位,这里就要诵读声一片了。 庄上的一切,都像田间的庄稼苗似的,不断茁壮,满怀盼头地生长!小糯宝看在眼里,心里也欣慰得满满当当。 不多时,吴大夫的汤药,率先熬好了两锅。 其中一锅外敷,一锅内服,可他只看了眼汤色,就不满意地挥手。 “不行,内服的汤色不对,要熬成黑红才好,外敷的浓度也差了些!翠翠,加大火候,再熬!” 小糯宝可好奇极了,她本想待在庄子上,等着看吴爷爷那边的成果。 然而就在这时,城里却传来了个消息。 上午时,一批被押送至边疆流放的官奴,不知怎的,竟突发了乱子,还死了个人! 想到李湖图那王姨娘,多半就在其中。 小胖丫就先赶回家去,想问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丰泽刚料理完此事,等回到府上时,他的俊脸都带着倦色。 小糯宝一下马车就蹭蹭进屋,忙问三哥道,“听说官兵在押人途中出事了,发生什么了啊三哥?” 姜丰泽坐下后,灌了两大口茶水,就给妹妹说起来,“别提了,生事的,就是那王姨娘。” “原本这批人,昨日下午就该上路了,但李家那妾室王氏为了逃避流放,在牢里把自己撞晕了,这才拖到今日。” “可是今天押送兵才刚出京郊,那王氏又贼心不死,趁着半路歇息时,突然戴着镣铐就要往林子里逃。”姜丰泽越说越是皱眉。 那王姨娘过惯了在府里当主子的日子,怎能甘心流放边疆,去伺候别人为奴。 而南纪律法有言,流放犯人但凡私逃,便可当场处死。 姜丰泽缓口气,“那些押送的官兵追上后,也没有留情,一刀就结果了她,还惊动了好几辆回京百姓的车马。” 这话一出,姜家人都忍不住皱眉。 想不到,这王姨娘竟愚蠢至此,白白断送了性命。 “当真是个蠢物,自古以来,被流放之人有几个能逃得掉的,简直是自己送死。”姜丰泽蹙眉道。 李七巧也冷笑一声,“就凭她想谋害公主这一条,就足以被判斩首了!咱们家有意开恩,让她免了死罪,她竟还这般不知足,没了性命也不冤枉!” 萧兰衣这时也进屋了,“别提了,今天押人的官兵们还多是年轻兵蛋子,这才头一回当差,就见了这般动刀子场面,他们才是真倒霉,估计晚上要做噩梦了。” 王姨娘自寻死路,姜家人说上一阵之后,便将其抛之脑后,准备用午饭了。 等消息传回李府,正在用饭的李清萍,却被吓得连饭碗都端不住。 地上的瓷器碎片刺目,仿佛她的精神防线一般,跟着瓦解不堪了。 “你说什么姨娘她被杀了!怎么会这样,姜家不是说,肯放她一条生路吗?” 李清萍盯着丫鬟的脸,瞳孔顿时震颤,嘴唇子抖了两下,也跟着没了血色。 丫鬟急忙安抚,“小姐,姨娘是违抗流放,也丢了性命,倒也不关姜家的事。” 可是李清萍捂住胸口,泪眼转了两下,偏往坏处揣测,“这不过是官兵的说辞罢了,事实究竟如何,又有谁看见了?” 当日,在姜家所受的屈辱,就像是一场噩梦,一直在她的心头挥不去。 也让李清萍对姜家的印象,变得很是畏惧。眼下,王姨娘又在流放途中被杀,让她更是恐惧极了。 她甚至疑心,姜家是有意做戏,饶了王姨娘性命,却又在背后下黑手,命人除掉了她。 “我错了,我当初就不该和姜家作对” 李清萍几乎快要失声,眼泪也汩汩冒个不停,“这姜家不愧是出身乡野,心量实在是狭隘,姨娘不过是想为我谋一门好婚事,他们就见不得她活命,今日死的是姨娘,那又有谁知道,明日他们会不会对我下手” 带着对姜家的怨恨和恐惧,李清萍激动站起身,尖叫两声,就又两眼一黑昏死了 当然,这些全都是李清萍的臆想。 事实上,姜家早把此事翻篇,更不屑于再对这小角色动手。 眼下,小胖丫最在意的,就是吴爷爷的方子到底有没有用。 等到下午时,小糯宝又去了趟庄上,想要看看成果。 才刚走到村口,就见胡刀疤他们几兄弟,也一脸焦急地在庄上巡逻。 显然,他们也是在等胡老六的消息。 小糯宝扣上珍珠遮阳帽,在村子里溜溜达达,嘴里还叼了个小草棍儿,趁着等待期间,取出一些供品来,给庄子上补补货。 想着也有些日子,她没有整理供品了。 眼下,那些米面、菜果,都攒得要冒尖尖了。 小胖丫挨家挨户走着,走到哪里就小手一挥,往谁家院子里送一些。 这里面有不少,还是南省那边才有的新鲜瓜果呢,小糯宝脑补到大伙傍晚回家,看到这些好吃的,得有多么欣喜快乐,她就忍不住弯起眼睛。 整个庄上走上一圈,最后走到村长和老李头院子时,小胖丫更是挑了些软烂好咬的瓜果投喂。 然而还未等她弄完呢,这会子,就见吴大夫灰头土脸跑出来,头发还炸得跟雷震子一样,嘴里大喊着。 “成了,成了!” “哈哈,老天垂怜啊,可算让我又成功了一次!” 什么? 闻声,小胖丫急忙扭头,就见吴爷爷浑身都被汗湿透了,裤子上差点就要透出屁股形,正在庄上癫狂地到处跑。 她赶紧迈开短腿,追着吴大夫进了他院里。 院子里,地上还躺着口烧干了的小锅,而一旁的胡老六顶着满脸膏药,正懵逼地坐起身子,盯着吴大夫。 “大哥,这疯老头是干啥的啊?”胡老六抬头问道,脸色似乎没那么难看了。 见他竟能自己起身了,胡刀疤和几兄弟都忙扑上前。 “老六,快让大哥看看,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一些?”胡刀疤赶忙问。 被这么一问,胡老六才抻抻胳膊,惊讶发现,他这身子确实有了些起色。 这几日,他已经是病到最恶处。 一天下来大半时候,都是昏睡过去的,身上更没有半点力气,连饭都吃不下去。 胡老六试着自己站起来,虽然腿还使不上劲,但起码喘气没那么费力了, “大哥,别说,好像我还真舒坦了些,我现在就觉得肚子很饿,有吃的东西吗?”胡老六咽咽口水道。胡刀疤见他都来食欲了,知道定是药起作用了,高兴得眼睛都有些湿润。 而吴大夫这会子,更是激动到不行。 等到跑回院子里后,他看着小糯宝,胡子差点飞上了天,“糯宝,你知道吗,要是这胡老六身子也能好了,就说明吴爷爷这个药方不是瞎猫碰到死耗子,是我当真琢磨出,能把花柳病治愈的方子!” 小糯宝虽不知这意味着什么,但看着吴大夫如此激动,就知他定是做到了别人所不能之事! 很快,胡刀疤就把他这些天打听到的,告诉了小糯宝。 “因为老六染病,我也出去问过不少大夫。” “这花柳病看似只是脏病,没什么肺痨、天花那般能夺人性命,但实际上,每年光是京中,死于花柳病的就有不下千人,只是这病实在难以启齿,所以哪怕是因此送命的,家里都不敢明说,只对外说是得了别的病死的。”胡刀疤叹道。 原来,这病还是个夺命杀手。 不过虽是要命,可偏偏却很难有药可医。 此病要是最初发作,早早能看病问医,那还多半不会送命。 但只要拖到中后期,就是药石难医了。 而吴大夫琢磨出的方子,就连胡老六这般快要死了的,都能立马见到起色。 “这么说,吴大夫当真是个神医啊,要是这方子真能把老六给全治好了,以后,那么多染花柳病的男男女女,就都有救了!”胡刀疤说着,眼里满满都是对吴大夫的敬佩。 一旦这个药出来了,不知道能救多少人的性命。 小糯宝这才恍然。这意思就是,吴爷爷又开创了一个先河? 而且还是治病救人的先河! 她赶紧狂拍小巴掌,冲过去给吴大夫道喜,“吴爷爷,糯宝果然没看错您,您就是咱们南纪第一神医!” 不过,吴大夫可没被幸福冲昏了头脑,他很快冷静下来,想到了医者的本分。 “乖宝,现在还不是庆功的时候。”吴大夫赶忙打起精神,“此药方子要想能拿来治更多的人,就必得先找更多的人来试药,才能知它到底可不可行。” 自古以来任何药方子都是如此,先是在一两个人身上,看见了疗效。 但要想推出去,用在更多病人身上,就得先找各种男男女女,试出此药的疗效程度、可有不良反应等等。 小糯宝一听,当然是举双脚也要支持的。“找人试药?那要多少人?吴爷爷你尽管开口,我让人去发布告示,悬赏试药人前来!” 吴大夫点点头,这便伸出个大巴掌,“先找五十个花柳病人来吧,男的女的都有,青壮年和中老年也各一半。” “除此之外,再招二十个无任何疾病之人,吴爷爷需要试出此药有没有啥不良症状,找健康的人最好。” 小糯宝点头如捣蒜,这就叫来小武,让他快去备些告示,贴在主城的告示墙上。 寻找试药人的消息一出,全城很快都知晓。 尤其小武还像个显眼包,故意拿了个铜锣在旁边敲打,看得大文直害臊扭头,假装不认识他。 “招募试药人!” “有身染花柳病者,前来我这报名,符合条件者,可以无偿领取药物,”“此外,身无疾病者,若是也肯去试药,每人一次可得一百文,快来报名啊!” 这个消息一出,首当其冲的,便是京城多个风月场所的姑娘们,还有一些嗜嫖成性之人了。 至于健康之人,一听吃一次药可以得一百文,那些穷困潦倒的,也都趋之若鹜。 这时候,萧弈也听说了消息。 “试药?还这般兴师动众?” 萧弈垂了下眸子,猜到姜家定是有人,琢磨出了难得一遇的药物。 他虽对花柳病毫无兴趣,甚至认为死于此病者,就是死有余辜。 但他知道,姜家每多做一件大事,威望也会多加一分,这对他想要对付穆亦寒来说,便是多了一份阻碍! 于是他扣紧掌心,冷笑道,“小矮墩墩和她的姜家,真是从不缺热闹,好像天底下所有好事,都得围着他们转!” “阿犬。“萧弈吐出一口浊气,眸心漆黑无比,“那咱们就也给他们捧捧场,这次的试药人,我要你也去报名!” 第663章 送上门找打 第663章送上门找打 闻言,阿犬脸色一烦。 告示上说了,染病者需五十人,未染病者需二十人。 虽说他也可报名,但他身体无疾,凭白喝了那治脏病的药,怎知会不会对身体有损! 阿犬紧着眉,拒绝的话正要出口。 可萧弈却轻飘飘斜他一眼,“别忘了,你还要给你的圣女报仇,而只有我,能收留你这条瓦剌丧家犬。” 这话像是掐中阿犬命脉,让他刚要抬起的头颅,又不得不垂下。 很快,屋里重归寂静,只有阿犬带着不甘的脚步声,越走越远而这会子,小武和大文兄弟俩,已经招呼着众人,正兴冲冲的。 招募悬赏才出了不过半个时辰。 眼下,告示墙就被围得水泄不通了。 按照吴大夫给的要求,染病者需五十人,未染病者需二十人。 一听为了测出不良症状,说哪怕没得花柳病,也可前来试药,还服下一次就能拿一百文! 城里好多穷困男女,还有叫花子们,都抢着来报名。 看着挤来挤去的人们,小武眼睛笑嘻嘻,高兴这差事能顺利完成。 不过,僧多粥少,吴大夫所需之人就那么几十个,他可得好好挑挑才成。 “来来来,大家先不要挤。” “你们都站成两排,得了病的站左边,未得过病且身体很康健的,站在右边。” “后面那大爷,你还怎么推旁边的小丫头?再不停手我可现在就撵你了啊。” 小武叉起腰来,对着大家指挥来指挥去,脑门都热出汗了,看着还挺像样。 然而,就在他喘口气,准备过去挑人之时。 突然,一张有些熟悉的人脸,闯进了他视线内! 小武怔了一下,眸心不由睁大,然后就狠掐了下大文的胳膊,好让自己别喊出声来。 “哥” 大文吃痛吸气,“你这是怎么了?” 小武满脸震惊,把脸转到另一边。 “我看到那天来咱庄子上,动手伤人的黑衣人了!”他手心出汗,赶紧给大文使眼色。 这会子,阿犬正扮作乞儿,一脸谨慎地跟在人群之中。 他刻意把脸抹得脏黑,眼睛也打肿了一只,几乎遮住了原来的容貌。 “什么?”大文也惊住了,忙问弟弟,“这个你能确定吗?可别弄错了才好。” 小武使劲压住心里的紧张,小声道,“那天他一刀下来,差点劈中我脑袋,他虽然假扮成了乞丐,但他那双狼一样的眼睛,我十年都不会忘的!再说,你忘了我的本事了吗!” 这话一出,大文顿时信了。 他和弟弟从小就学雕工、刻画,弟弟的天赋胜他一筹,就是因为有着过目不忘的本领。 于是大文强装镇定,安慰弟弟道,“小武别怕。这里人多他不敢动手,我们现在就去报官抓他。” 可小武眼珠子转转,却突然想到了更好的法子。“哥,衙门离这儿太远,再说就算官兵来了,那些酒囊饭袋也未必抓得住他。要不,咱来招瓮中捉鳖,你看怎么样?”小武眼睛一下亮了。 反正,现在庄上有胡刀疤六兄弟。 他们再也不用怕这贼人了! 大文和小武都点点头,于是,俩人这就开始做戏了。 他们哥俩在人群中点兵点将,挑到剩下最后一名额时,小武突然狠踩了下阿犬脚趾。 “咳咳,不好意思啊,正好还剩最后一个,那就你这叫花子吧。”小武一脸淡定地瞥过去。 阿犬正要蹙眉,可没想到,下一刻好运就降临到他身上。 于是他得意点头,这就跟上前面的大部队,朝着小柳庄去了。 估摸着试药人快来了,庄子上,这时也早有准备。村口的大柳树下,架了两口大锅,此时正咕咕地翻滚出声,熬煮着定好方子的药汤, 除此之外,工坊可是庄子的宝贝,也是最大隐秘。 小糯宝便提前让大伙收工,又把工坊大门上了锁,绝不会让外人窥探到里面的半分光景。 等到大文和小武的身影,出现在村口之时。 胡刀疤带着几个兄弟,已经冷脸立在村口,任谁看了都要畏惧三分。 只是,不知为何,小武却没把人带过来,而是让大伙停在原地,自己蹭蹭蹭跑了过来。 吴大夫正期待得眼冒金光,“小武啊,人呢,快把人带进来啊。” 就在这时,小武凑近小糯宝,小声嘀咕了几句。 小胖丫的眼睛瞪得老大。什么? 萧弈身边的那狗腿子,竟也来了庄上! 小武激动看她,“怎么样公主,要不要让胡大哥他们抓人?” 却不想,小糯宝不紧不急,一双嫩乎乎的小脸上,竟还露出了玩味的狂喜。 “抓?谁说咱们要抓他了?” 小胖丫咬住小白牙,抓起两颗大红枣,哼哼地开盘,“抓他多没意思,反正也撬不开他嘴,既然如此,那当然不能错过这机会,得好好整整他了!” 说罢,她对着小武和吴大夫,招了招小胖手,让他俩凑近些听。 小武听完,眼睛睁得老大,真想给小主子比个大拇哥。 于是他这就跑到村口,把前来试药的大伙,全部叫了进来。这会子,吴大夫早已准备好了。 他把试药的两波人,全部记下名字和体貌特征,染病者又记下发病程度,然后就让他们分开坐好,每人先给了一碗内服汤药。 阿犬坐在最后,一打进庄子,他的眼睛就一直盯着药锅。 此番,他要是能带些药汤回去,或是搞些破坏,也算是对萧弈有个交代了。 然而,在他不知道时,吴大夫已经让小武拿来一包强力泄药、一副他自制的极笑散,还有一坨猪粪,一起混在了阿犬的药碗。 等阿犬回过神来,眼前就已经被推来一碗汤药。 “这是你的,拿去喝了吧。”小武强忍着笑,故意哼哼说道。 阿犬想都没想,正要举起来一饮而尽。 可忽然,他闻到一股恶臭的气味,逼得他差点吐了出来。 “等等,这药”阿犬低头盯着药碗,皱眉道,“这药怎么这般难闻,里头到底是什么东西!” 小武生怕他反悔,故意激他,“药难道还有好喝的?你个叫花子怎么这般事多,你不就是为了一百文来的吗,不喝可不给钱啊。” 阿犬攥紧了拳,想到自己不能露馅,就只好捏着鼻子仰头喝下了。 然而,谁想这汤药下肚不过半刻钟。 阿犬就突然猛站起身,捂住腹部,脸色也惨白得厉害。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阿犬还想咒骂。 但是话一出口,他便觉得肠肚之中,已经是翻江倒海,有一股暖意要喷射出去。 阿犬顿时气极了,可他又不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捂住肚子,想要寻茅厕一用。 然而,这时,他体内的至笑散又起了效。 此药能控制人的神经,让人大笑不止一刻钟有余,算是吴大夫的小发明。 阿犬张了张嘴,下一刻,浑身上下就被迫松弛下来,人也开始哈哈大笑。 这么一笑,他腹部的翻滚终于没有夹住。 只听噗嗤一声,一阵臭气就在他身上蔓延开来。 阿犬痛苦极了,一边忍不住狂笑不止,一边肚子又像是过年的炮竹一般,噼里啪啦响个不停,已然化身喷射战士。 “你们看这人拉裤兜了!” “哈哈哈哈哈!” 小糯宝和吴大夫他们笑得不轻,不停地拍手看着热闹。阿犬满脸涨红,这时候他早把萧弈给的任务,给抛在了脑后。 “你们、你们这究竟是什么药”他强撑着身子站起来,恶狠狠骂道,“这药简直有问题,能够吃死人的。” 这话一出,吴大夫可不乐意了。 他撸起袖子冲过去,“你说谁的药有问题?大伙都来一起试药,怎的别人没有窜稀,就你一人这般失态,竟还敢污蔑我的药不好?” 小武也用力点头,“对,肯定是你先前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来我们村碰瓷儿来了。” 阿犬一时气急,抓起小武的衣领子,就要抬拳砸下去。 然而,一阵疾风掠过,下一刻胡刀疤就腾空而起,一脚把他踹到地上。 “敢动我们庄上的人,信不信我废了你的手。”胡刀疤冷冷蹙眉。小武高兴地挤了下他肩膀,下一刻,他就扯着嗓子大喊。 “哎呀,这人来咱村碰瓷儿不成,现在又动手打人了,乡亲们快过来啊,欺负人啦!” 闻声,小柳庄上的众人都倾巢出动,朝着阿犬奔了过来。 方才,小糯宝已经让大文,偷偷告诉每一个人,阿犬就是前些天来庄动手之人。 眼下,大伙心中的怒火终于找到了出口。 等到阿犬爬起来时,就见几十号人全朝他扑过来。 “你们你们这是要干什么?!”阿犬下意识地后退。 很快,众人就把这贼人抬到了工坊身后。 几十个人齐齐动手,拳头和巴掌都朝他脸上招呼。还有一些年轻姑娘不知怎么动手的,就伸手使劲儿挠他。 孩子们也不敢示弱,一个个抓来土块子,就往阿犬鼻孔里堵,差点让他断了气。 众人连打了半个时辰,等到最后,阿犬已经肿成了猪头,失去意识昏倒在地。 小糯宝凑近探查了下他的命格。 这才发现,此人居然来自瓦剌。 “原来,你就是我三哥说的,顾依依身边的那个走狗!”她眯起眼睛,脸上露出鄙夷。 不过这样正好。 也是时候,把此人和萧弈,一起一网打尽了! 小胖丫果断招招手,叫来胡刀疤,“把他丢出庄子,等他醒了就跟着他,借他找出萧弈的藏身之地!” 第664章 千百年最好的小公主 第664章千百年最好的小公主 得了公主吩咐,胡刀疤带上一个兄弟,这就揪着阿犬头发,把他拖了出去。 庄上大伙都解气极了,鼓掌鼓到手疼都不停。 就连有对斗气的两口子,这会儿也抱在一块呲牙笑,忘了昨晚互踹的窝心脚。 难得有这般痛快时,乡亲们索性也想歇上半日,回家炒俩带荤腥的好菜,再小酌两口,今日就不再下地了。 小糯宝见状,小胖爪一拍,从腰间扯下个鼓荷包,要给大伙助兴。 “还回家生火做什么饭?今天是个好日子,本公主请客,也算感谢大伙的协力!”“大文,小武!去城里最贵的聚云楼,买上五桌菜肴,让大家敞开了肚皮一起吃!”小胖丫银袋一甩,叉住小腰,看起来霸气十足。 众人一听,哈喇子差点都掉到鞋上,狂呼公主万岁! 只是有几个小孩抱肚想哭。 呜呜,聚云楼,那可是他们看都不敢多看一眼的聚云楼啊。 早知能有这大餐,晌午他们就该一口别吃,把肚子全留出来就好了! 孩子们这般“没出息”,却也是难得的童稚,大人们笑着摸摸头后,就回家搬桌子出来了。 之后的试药,再无捣乱之人,进行得也顺利极了。 连着试了几日后,除了个别老人耐不住药性,会产生短暂的头晕外,余下人都没啥不良之症。其中染病者,轻症之人才用了三四天,身上的恶疮就不再流脓,开始结痂转好。 而重症之人,脸色也大有恢复,脓疮不再扩散,先前乏力厌食的症状,也缓解了七八分。 这些来试药的病人,都是看了几个大夫也没招,本想来碰碰运气的。 可不曾想,这不花银钱的药,还当真能救得了他们! 这些人只觉遇到了转世华佗,一个个围着吴大夫,眼泪都快笑出来了,是又拜又叩头的。 其中,有个从良的妓子最是激动。 她跪在地上,淌下的眼泪湿透衣襟,留下一摊痕迹。 “神医,我原本都不想活了,是您给了我第二条命啊。” “我这脏病得了三四年了,我那丈夫起初说不嫌弃,但如今又嫌我脏了,说治不好就要休我,是您给了我活着的奔头啊!”妇人说到最后,已经呜咽不止。 有个汉子也乐得不成样子,直拱手道,“多谢大夫,等我好利索了,可算能跟我媳妇儿同房了。” 感激之情实在太重,光是嘴上说说,哪里能够。 于是,那汉子当即去了街上,买了整整半头大猪,汗津津地扛到小柳庄上。 那从良的妓人囊中羞涩,但也想表表心意,就一脸真诚道,“神医,小女子无以为报,但我在极乐楼还有好些姐妹,以后您若是前去找乐子,我定让她们给你打半价,茶水和点心也都不用钱!” 吴大夫一听可吓坏了,脑袋都差点晃成拨浪鼓。 “不必不必,老夫咳咳,老夫不是那般爱寻花问柳之人,再说身子也吃不消啊,这好意你还是赶紧收回吧。”他说完就赶紧溜了。 这时候,姜府的马车刚停在村口。 小糯宝拽着丰苗的手,一走过来,就看到吴爷爷巴不得扣个地洞,钻进去的窘迫样子,给俩孩子当场笑劈叉了。 “哈哈,吴爷爷,你的脸怎么红得像个大螃蟹啊?”丰苗抱着肚子,笑得眼睛睁不开。 吴大夫见他俩来了,像是得了解救。 他忙小跑过来,先是抬手赏了丰苗一个爆栗子,然后脸色来了个大转变,又笑眯眯看着小糯宝,语气骄傲。 “乖宝啊,你真是吴爷爷的小福星。” “要不是你请来了胡家庄兄弟们,我还真不能想到,去琢磨这花柳病的方子!”吴大夫乐开了花。 小糯宝露出奶白的小牙,嘿嘿笑。哪里是她帮忙添福? 明明是吴爷爷自己鸿运当头,想不旺都不行啊。 她隐约有种预感,凭着这次的试药成功,吴爷爷在京城,不,是在整个南纪国,都会名声大噪! 吴大夫看她仰着肥嘟嘟的脸蛋,正嘿嘿傻笑,急忙又说起正事,把她的思绪给拽了回来。 “对了乖宝,既然这方子无碍,那吴爷爷便打算,正经拿它行医用了。” 吴大夫有估算过,光是京城这一处,身染花柳病之人,少说就能有数千人。 而每年死于此病的,更是一个不小的人数。 所以,这方子尽快投入使用,也能避免更多的人再被染上,能拯救不少个小家呢。 不过,这方子少不了罂粟膏。所以吴大夫又道,“吴爷爷还得跟你申请,再去取些罂粟膏子来。” 小胖丫一听,小脑袋顿时用力点点。 “用!” “只要是吴爷爷需要,尽管拿去用。” 正好,上回在云城收缴的,就有足足一库房的膏子。 本来还想着不好处理,现在看来,倒是能派上用场了。 萧弈怎么都想不到,他弄到云城祸害百姓的货物,如今倒给糯宝行了方便,还能用来治病救人。 除此之外,吴大夫医者仁心,还有一事想和糯宝商量。 “吴爷爷还想着,我能不能去城里摆个药摊子,到时候,挨家娼妓馆子都去吆喝吆喝,让那些染病的女子都快来用我的药,省得她们再传给别人。”吴大夫叹气道。 毕竟,他作为医者,最不愿意见到的,就是一人染病传给数人的情况。 何况,那些风月之所以的女子,挣的银子虽不干净,但深究起来,也都是些可怜人。 她们十中有九不是被爹娘卖了的,就是因家中欠债被丈夫卖的,被逼着干这最下作的营生,还要遭世人的唾弃,命当真比黄连苦。 就算不收银子,吴大夫也想给她们发一些药,让她们本就可怜的人生,少一些病痛折磨。 小糯宝听完吴大夫的话,感动得握握小拳。 难怪吴爷爷能在老年之时,得到鸿运,他的善心和医德,绝对配得上了! 一位不图名利的医者,都可以做到这些,那她一个当朝公主,也理所应该要承担更多! 于是小糯宝吸吸鼻子,跺脚道,“吴爷爷,云城的罂粟膏你随便用!”“除此之外,为了京城的卫生和安康,以后但凡是无力承担汤药钱者,以及从事皮肉生意的,一律可以免费在您这边拿药,药钱由我姜家代出!” 这话一出,吴大夫的眼睛也闪了泪光。 他抱起小胖丫来,虽然已经沉到压胳膊,但还是不舍得撒手,紧紧箍在怀里。 “咱乖宝不仅是天底下最可爱的孩子,还是千百年来最好的公主,咱南纪的百姓能供养你,是所有人的福气啊!”吴大夫高兴的嘴都快瓢了。 于是,很快,吴大夫的医摊这就摆上了。 正好,百货大铺的一楼,前两日刚刚空出一个档口。 丰苗见妹妹用心,当然也要大力支持,就把这档口给了吴大夫,让他在此行医熬药。 起初,一些想来问药的,还生怕被熟人认出,怕自己的隐私暴露,还有些不好意思前来。 吴大夫行医多年,发现远处一些踌躇不定的人,就一眼看出他们的心思,于是第二天,医摊前头就支起了个大帘子。 帘子是伞状的,为了怕夏日太热,只有上面半截是布帘, 见有了遮挡,那些染病之人可算能放下负担,一个个挡住脸后,就急忙赶了过来。 城里的青楼娼馆们,得知姜家竟肯出钱,让堂堂神医给她们看病,更是吃惊极了。 她们被人践踏惯了,还是头一回,感受到了被在乎,心里还有些感动。 当然,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这种事情传开后,夸赞的很多,但也仍有少数人,发出嘲讽的声音。 晌午,有一个男人,刚从青楼里出来,一看到这医摊,就冷哼着摇头。“好好的一个神医,想给什么达官贵人看病不行,非要自降身价,给些窑姐开药,这种医摊子,我可是不会来的。” 吴大夫一听,丝毫不客气,直接放下药罐子就起身怼道。 “她们虽遭人白眼,但她们也是人,只要是人,我老头子就照医不误,谁管你是什么身份。” “再者说,她们又何尝不是可怜人,被父母兄弟卖到这腌臜地方,还要被你们玩弄,等你们高兴够了,又不把她们当人看了,你又是什么东西!”吴大夫怒道。 这话一出,就连原本不关心此事的人,听了都忍不住叫好。 “是啊,娼妓虽不入流,但人家也应该看病。” “何况,她们不好生看病,传给更多人岂不是麻烦。” “可不是嘛,再说了今天妓子不能看神医,明天是不是又有说我们穷人也不配了,都是爹生娘养的,在鬼门关前谁不都一个样儿,何必这么刻薄。” 满城的娼馆得知此事后,也是传开了,难得有为她们说话的。 还有多少女子都低头啜泣,是啊,她们常年受着人们白眼,可又有谁知道,如今的生活并非她们自愿。 一时间,这些青楼女子都对公主和吴大夫,充满了感激,更想报答一二。 有几个还拿出金银首饰,想要相送,不过都被吴大夫拒绝了。 而吴爷爷那边的顺利,也让小糯宝身心舒畅。 这几日,姜家这边,丰景可算等来了休沐。国子监一年有两次大休,除了寒冬时节,再就是眼下的这般盛夏时了。 而算着日子,冯氏想到闺女的生辰快到了,正好全家都有工夫,就想给小胖丫好生办个生辰宴。 这个消息一出,最高兴的当属小糯宝了。 她踩着光溜溜的脚丫,跑去书房找宣纸,然后就甩着墨汁写下一连串物件,全是想要的生辰礼,打算“勒索”全家! 而萧老太和吴夫人知道后,更是急忙赶来姜家。 这俩人都想为胖丫操办生辰宴。 生怕被旁人抢了先机! 第665章 大闹生辰宴 第665章大闹生辰宴 这不,才刚走过垂花门,吴夫人看到李七巧在廊下绣花,就忙上前挽她手臂。 “咱公主的生辰宴,你家可忙得过来?” “要不这次,就让我代劳张罗吧。”吴夫人生怕冒昧,还紧张地攥下帕子。 李七巧还没回话,这时候,萧老太太也拍马赶到。 “哈哈,萧兔崽子告诉我了,乖宝的生辰要大办是吧?我老太婆想着,咱两家相识这么久,怎么也该让我给乖宝出出力了。”萧老太一来就大笑道。 冯氏和李七巧不由愣住。 婆媳俩左看一眼,右瞅一下,这下可为难住了。 两位都是对糯宝稀罕不够的,把宴席给她们操办,姜家当然放心啊。 只是不管选谁,都会伤了另一位的心 眼见她俩纠结,萧老太扭头一看,立马明白这是有对手了。 她和吴夫人对上眼神。 下一刻,两个妇人都三步并作两步,抢着站到冯氏身侧。 “你听我说,我老太婆岁数大了,就有这么个心愿,你看着办吧!”萧老太像个老小孩似的,摘下金镯就往冯氏怀里塞。 吴夫人也生怕迟了,连忙扯下八宝手串,也戴在了冯氏手腕上。 “姜夫人你知道的,我多稀罕咱小公主啊,她还是我家思明小姑奶奶呢,就冲这点沾亲带故的份上,你也得成全我一次啊。”吴夫人急得抖肩。 冯氏一手握着大金镯,一手戴着八宝手串,却头一回觉得好东西真烫手。 她都快哭笑不得了,摊手道,“明明是糯宝过生辰,你们贿赂我干啥,可快饶了我吧,我这娘当的也太遭罪了。” 丰年他们在远处看着,都笑得起劲,但又都故意不靠近,为难的事就让娘一个人担着吧。 就在这时,只见一个白嘟嘟的小旋风,抱着碗冒凉气的酥酪飞出来! 小糯宝一听她们都抢着办,乐得蹦到俩人怀里,“萧奶奶,吴夫人,我有一个好法子,保准不让你们谁失望。” 两个妇人一听,这才舍得松开冯氏这个“人质”。 “公主,那您快说吧。” 小糯宝拉着她们俩的大手,调皮地嘻嘻道,“要不两位就一人为我操办一次,反正一年有三百多天呢,大不了我就过两个生辰!” 冯氏一听,赶紧伸手捏她鼻子,毫不留情地拆穿,“可得了吧你,你哪里是想让她俩别争了,娘看你啊,分明就是想收两次生辰礼!” 小胖丫被拆穿后,不仅不反驳,还理直气壮叉腰,“收两次又怎么啦!别说是两次,就算我收十次,娘和哥嫂们疼我,肯定也会给哒!” 这话还真说对了。 没办法,谁让她是全家的小团宠呢。 丰年和丰虎笑哈哈,再也忍不住,跑上前抱起小糯宝,把她抛向空中,又稳稳接住。 “妹妹说的对。” “哥哥就算腰包瘪掉了,也得满足咱糯宝啊。” 小胖丫被抛着玩了几次,响起一连串的尖叫和欢呼,高兴的不得了。等到玩够了之后,小糯宝便搂住萧老太和吴夫人,踮起脚尖,一人的脸上给了个大吧唧。 “萧奶奶,吴夫人,这事儿其实一点也不难。” 小糯宝认真思考了一下,很快就笑眯眯道,“我决定了,今年的生辰宴,要不就由你们俩一起联手,帮糯宝办好不好呀?” 在姜家的圈子里,就没什么比小胖丫甜甜的大吧唧,更好用的了! 两个妇人湿了脸颊,都被哄高兴了,于是这就忙点头应下,凑一起商量贺礼和席面了。 小公主的生辰礼,就算再不讲究排场,也必须得显示出尊贵。 好在姜家有小九重天,地方又大,景色又美,没什么是比这儿更好的去处了。 姜家行事大方,这一次,把庄上的大家,还有几间铺子的帮工们,也都一起请了过来。至于贺礼,大家伙更是备得足足的。 姜家人作为家人,贺礼备的更是用心,提前两天就满大街寻摸了。 丰年两口子送了一套斗彩葫芦被子,杯口描了金边,精致不说,还正中小“金迷”的下怀。 丰虎两口子送了一对小桌屏,屏风上绣着小猫扑蝶,栩栩如生,不敢想放在桌上会有多好看。 丰景和丰苗不知想的什么花招,俩人满京城都逛遍了,最后竟然找到一套夜光衣裙,背上还带俩大翅膀,献宝似的拿给妹妹。 这衣裳被他俩放在黑箱子里。 一拿出来,就引得全场惊呼。 “这是个啥玩意儿啊,大晚上穿在身上,满院子走,这还不得吓倒全家啊。”孙春雪抱着大肚子,没忍住说道。 不过,这只是大人的看法,还是孩子最懂孩子,小糯宝可是喜欢到要跺脚! 她摸着夜光蝴蝶衣,笑得小脸鼓起来,巴不得赶紧到了晚上,她好穿在身上,在全家面前当显眼包。 到了丰泽和萧兰衣时,这俩人近来太忙,没去采买,索性把两个月的饷银都拿出来,给妹妹换成了大金条。 还有林春来和伽贰,他俩当然也不能错过,一个给糯宝做了个小雷蛋,一个给糯宝买了一马车的沟帮子熏鸡。 “公主,这小雷蛋没有伤害力,但只要一拉开后面的铁片,就能够窜出百米高的紫烟,还能发出狼叫,正适合给您防身用。”林春来说着,奉上一只小巧之物。 伽贰拍着胸脯,嘿嘿道,“公主,我老贰近来发现个好厨子,做熏鸡那是天下一流,以后你想吃多少,我都能供给你!”小糯宝被这憨憨逗笑,心里偷摸想着,该给这大家伙涨工钱了。 不然就他这个吃法,估计一个月挣的银子,全都花在这张馋嘴上了。 赶在宴席开做前,小柳庄的众人可算到了。 他们倒也实诚,不玩虚的,于是抓了村里养的大白鹅们,前来给公主贺生辰。 除了他们之外,像什么白夫人、裴家小少夫人,这些平时和姜家有来往的贵夫人们,也带着精心备的礼物,一起过来了。 很快,生辰宴已经热闹开了。 厨房那边,吴夫人一声令下,这就命大家开始起锅烧油。 小柳庄乡亲带的几只大白鹅,才刚抻着脖子看着热闹呢,可不一会儿,它们就嘎嘎叫起来,成了这宴会上的大餐。 这生辰宴摆了十多个桌子,围着碧澄澄的湖泊,每一张大圆桌上,都摆了十八道菜! 很快,菜品全部上齐,看得人眼花缭乱,大流口水。 不过在吃之前,大伙都举起杯子,高呼,“祝福星公主,平安喜乐千千年!” 小糯宝穿着一身橘红的衣裙,带着金镶玉的软璎珞,这时也稳当地端起乳茶杯子,对着大家道谢。 “谢大家前来赏脸赴宴,本公主也祝你们都吃好喝好,不撑个饱肚不许回家!”小胖丫奶声笑道。 看着这般可爱的公主,大家伙眼睛都像抽了筋似的,忍不住弯成月牙。 小胖丫眼下已经六岁,脸上的奶膘虽还没有退出,但是桃似的脸型,和漂亮的大眼睛,看得大伙一时间,觉得这菜品都为之失色了。 “别说,咱公主当真是出落得越来越俊,感觉就像天上的仙女似的,咱人间能有几个啊。”裴小少夫人叹道。 冯氏听了嘴上谦虚,“哪里,哪里的话,她也就是穿戴好些,你们喜欢罢了。” 不过,丰景和丰苗却是挺胸抬头,两人像两只骄傲的大公鸡。 在他们眼里,妹妹就是小仙女,还是天上最美的仙女! 这时,萧老太笑着拍拍手,知道重头戏是时候上了。 于是乎,大文和小武这就抬着一个大“冰糕”,从厨房里走出来了。 这冰糕本是拿冰雕的,上面浇上了冰乳茶、椰奶、鲜果子、糯米团子等物,来做点缀,再加上两兄弟精致的手艺,竟是雕成了一个福山寿海的模样! 冰糕一出,所有人都睁大眼睛,仿佛不敢信。 在这炎炎夏日,看着不让人觉得浑身清凉。 宾客们都看得呆了。 这时,大文和小武跪在地上道,“恭祝公主生辰,公主定会岁岁无忧,平安喜乐千千岁!” 小糯宝见状忍不住惊呼,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冰糕,她浑身上下的热气,好像都被驱逐走了。 大伙也忍不住好奇,于是大文和小武这就拿起大勺子,开始每个宾客面前,都分上一些。 当然这第一勺肯定是给公主的。 小糯宝抱着冰碗,吃得那叫个欢快。 众人吃下冰糕后,就没人不觉得凉快,一个个都把扇子放下来,开始说说笑笑了。 而且,这般清凉小食,再配上小九重天这般美景。一时间,宾客们的心像是绑了秤砣,都被拴在这小九重天了。 “能在这么美的地方,吃咱公主一次席面,感觉真是这辈子都忘不了的事儿。”小柳庄的妇人们说笑道。 裴小少夫人也和几个夫人道,“等下个月我家金宝庆生,肯定也来这边,全京城都挑不出,比这更妙的景了。” “可不是嘛,你们说姜家怎就这般灵巧,竟能想出这天上有地上无的宝地。”白夫人也叹道。 众人吃着冰糕,感慨着小九重天的惬意,仿佛当真置身仙境。 可就在这欢乐之时,突然间,一道愤怒的骂声响起。 “吃吃吃,你们吃个屁!” “姜家恬不知耻,抢我方家祖产,这小九重天明明是我家的,还有没有天理了!” 众宾客们闻声,都惊讶地抬头四处看,是谁在捣乱? 这时,只见一个装成宾客的男子,拿一筐臭鸡蛋,红着眼睛,突然冲了出来! 第666章 说姜家仗势欺人 第666章说姜家仗势欺人 未等大家反应过来,这男人就抓起两颗臭鸡蛋,猛朝主位砸了过去。 他满脸理直气壮,嘴里还大喊着。 “还我方家祖产!” “姜家仗势欺人!!” 得亏姜丰泽眼疾手快,连忙抬臂挡住了妹妹,这才没让小糯宝被伤着,但自己却脏了一身。 “三哥!”小糯宝着急起身去看。 好在,打来的只是臭蛋,不是伤人之物,她松了口气后,就愤怒盯向动手的男子。 这时候,伽贰已经带着护卫队,冲上来给那男人摁倒。宾客们也都乱作一团,因不知发生了何事,全吃惊地站起身看。 那男人虽然伏地,但仍梗着脖子反抗。 “你们呼朋唤友,在这么好的地儿摆宴,又是享乐又是赚钱的,可用的却是我方家祖业,你们怎么有脸!”他张着大嘴嚷嚷。 冯氏将闺女挡在身后。 她蹙眉盯那男子,质问道,“你说的是什么话!谁家霸占你家东西了?空口白牙在我姜家宴上闹事,你是哪来的?” 那男子被死死摁住,脸贴在地上嚷道,“你给我听好了,我叫方胜,是我家祖宗方黔的重孙子!” 这名字姜家从未听过,冯氏正觉莫名其妙。 可这时,就听男人继续哼道,“你们可能不认识他,但我曾祖父在世时,曾在此开荒建景,花了大半家产只为造成仙景,是此地的主人!”“后来曾祖父过身,我家后人知他喜爱此地,就封存没有再动,可谁曾想,几十年后你们姜家竟不打招呼,就私占了我家祖产,还改名小九重天!” “我方家后人舍不得碰的念想,你们却占为己有赚钱,你说这不是仗势欺人是什么!”方胜咬紧后槽牙,说到最后,几乎是快要把牙咬碎。 这话一出,冯氏才恍然皱眉。 没错,此处确实是一个富商先造。 难道说,当初开荒此地的原主后人,现在来找了? 可很快,她就摇头否了。 不对! 当初阿黎明明告知过,那老爷子的后人早就不在了,这是无主的荒地,姜家才肯放心用的! 姜家人没那么好糊弄,互相看了一眼,便知眼前之人是个充数的。这会子,在场的客人们却面面相觑。 没错,当年是有个痴迷于造仙景的富商,这事他们有的也听说过。 难不成,姜家当真占了人家的地儿? 眼看有人半信半疑了,那方胜得意了一下,然后又去摸臭鸡蛋,声泪齐下地大喊。 “没错,此处就是我方家的!” “我曾祖父的心血不能被他人糟蹋了,必须物归原主,得把小九重天还给我家。” “还有,过去这一年来,姜家在我家祖产上赚的银子,怎么也有几十万两了吧,也理应全数归还!”方胜眼里冒出贪婪,随即竟又想拿臭蛋丢糯宝,有意激怒姜家。 把小九重天给他? 还得附带几十万两银子?? 姜家人都快气笑了,这当真是想钱想疯了,也太不开眼,竟敢对姜家打这么离谱的主意! 丰泽盯着砸在地的臭蛋,耐心终于耗尽,提剑就冲了上来。 “你这小人,穷疯了敢来我家撒野,现在就把你丢出庄子!” 说罢,他把剑刃横在方胜脖间,众人以为他要伤人,不由发出惊叫。 小糯宝察觉不对,她捏捏小胖拳,及时摁住了丰泽的手。 “三哥,他好像故意激咱们,先不动他。” 果然,那方胜见丰泽停手,恼火地咬咬牙,不然的话,他还可以攀咬姜家想杀人灭口,到时候,就更“坐实”了自己的话。 丰泽反应过来,后退两步,多亏了妹妹,他差点就着了人家的道。 小糯宝很是确定,在开工盖小九重天时,这就是个无主的好地。所以这方胜之言,定是虚张声势。 于是小胖丫走上前,垂下胖嘟嘟的小脸,紧盯方胜质问。 “你既说这小九重天,从前是你家祖产?” “那好啊,地契凭证呢?” “能证明你真是其后人的族谱呢?” “还有,过去这几十年间,为何你家对此地不闻不问?” 小糯宝歪了下小脑瓜,小声音却冷冷,开启了素质三连问。 方胜一听,心虚地转转眼睛,“地地契我曾祖父走得匆忙,地契我家没有找到” “至于族谱”方胜就更虚了,咽了口口水才道,“我家发生变故,那玩意儿遗失了,但我就是方黔的重孙,街坊乡亲都知道!”他怎可能有地契跟族谱? 因为他从头至尾,就不是那方老爷的后人。 只是个滥竽充数的同姓乡亲罢了! 当初那个方老爷,在富甲一方之前,曾出身于一个小村子,如今那村子穷败,只剩下方胜和几个老人。 方胜囊中羞涩,所以他被阿犬找上门,立马就对此垂涎三尺,乐意认方老爷子做曾祖父。 姜丰泽差点气出笑声,“这么说,就是拿不出半点证据了?” “无凭无据也算数的话,你干脆说整个南纪都是你家的得了!”他又怒声喝道。 宾客们一听,这时也觉出不对,都狐疑地盯住方胜。 眼看方胜满脸涨红,小糯宝抱起短胳膊哼道,“你既没个凭证,就是攀污我家,不过我可以再给你个机会,把小九重天送于你,看你这孝子贤孙到底是不是冒牌货。” “真的?”方胜急切抬头,眼睛放出光来。 “来人!”小胖丫小手一伸,脆生生道,“去后面的账房里,把本公主的账本拿来。” 等到郑嬷嬷飞快跑腿,把一本厚厚的账本放到小糯宝手上时。 小糯宝看都没看,就甩到方胜身侧,“如今,小九重天的一切布置,全然和当初的不一样,我们打造这里一共花了十五万三千二百两的银子,这可不是你所谓曾祖父留下的。” “你就是想要得到此处,就把先前花的十五万两,还给我家,或许你那所谓的曾祖父,在天上也会夸你孝顺!”小糯宝一字一句,字字清晰无比。 方胜瞪大眼。 十五万两?他连十五两都没有啊,就算十辈子也凑不起眼看他卡壳不吭声了,小胖丫冷声道,“哦?口口声声说是你曾祖父的心血,怎么现在给你,你又不敢要了?” “既是如此,大家伙也做个见证,此人不仅没有半点凭证,还想空手套白狼,全然无理取闹,可不是我姜家欺人。”小糯宝走到众人中间,拔高声音道。 方胜又气又急,但一时被怼得没话,只能愤愤咬牙。 很快,方胜就被伽贰他们撵了出去,灰溜溜地爬下了山。 本想着这事就算完了,但接下来的两天,关于姜家的风言风语,却在京城传开了! 方胜不知用了什么招,把此事宣扬了出去,还编得一套一套的,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是那方黔的亲重孙。 “姜家仗势欺人啊!”“强占我家土地不给啊!” 等百姓们听说后,不由都惊讶极了,怎么都想不到小九重天,竟是姜家从别人手里抢来的。 这个事儿要是换做旁人家,可能大家说说就完了。 但姜家那可相当不一样 毕竟,以姜家现在的名声来说,那就是木秀于林,但凡出半点坏名,就像是一滴冷水掉进油锅,沸腾得那叫一个厉害! 更架不住,人心险恶,其实早就有嫉妒姜家的人,就等着这“翻车”之日呢。 虽说多数人是坚决不信,但架不住还是有人盲从,小九重天的生意也受了影响。 就连李七巧的水铺子,丰苗的百货大铺,这两天进出的客人,都比平时少了两成。 更是有人感慨,姜家之所以敢这么明目张胆,多半是仗了国师的势。这下子,竟还把爹爹给牵扯进来,这是小糯宝最不想看到的。 然而,更离谱的是,竟还有人恶意发散,拿庄子上的事儿带节奏。 “都说那姜家品行高,原来和那些为富不仁的,也不过是一路货色。” “其实从前我就看不上他们家,总是到处施善,看着就假惺惺的。先前,他们收留了北贺县的难民,嘴上说着是帮忙安顿,实际上就是把这些人家奴用,让他们给自己家白干活儿。”大街上,有个大腹便便的男人哼道。 正好,大文和小武路过,听到了人们在恶意造谣。 小武登时就满脸爆红,跑过去就要跟人扭打起来。 好在大文是个冷静的,他赶紧抱住了弟弟,又上前拱了下手。“我们兄弟们本无意偷听,奈何您声音太大,想听不见都不行。”大文声音带着讽刺。 “其实,我们俩就是北贺县来的百姓,我今日就告诉您,姜东家确实把我们安排在庄上,但剥削绝对是谣传。” 大文清了清嗓子,大声澄清,“事实上,他们不仅从没白用我们,甚至还把自己家庄上的地,都分给了我们,还跟我们签了契书,让我们世代可以在此扎根!” 这话一出,方才的胖男人脸色讪讪,但也没有任何悔意,只是嘟嘟囔囔就离开了。 很快,小糯宝就听说了这些,她知此事不能冷处理,是时候着手解决了。 一个胡搅蛮缠的小喽啰,本不算得什么。 不过,此人突然跑来闹事,到底是所图只为财,还是背后有别人指使,必须得先查清。 于是小胖丫摸摸下巴,打算先从源头入手。那方胜那天大闹之时,说话带着一点口音。 当天吴雀在场,他最先认出这口音,正是来自于京城外的一个小县,青兰县。 于是小糯宝琢磨下后,就安排道,“大哥,二哥,这两天你俩受累,就去吴雀说过的那青兰县,打听一下这方胜,看他到底是什么来路。” 第667章 他赌姜家输定了 第667章他赌姜家输定了 丰年和丰虎立马应下,俩人连饭都顾不上吃,随便装两个豆包就上路了。 丰苗转转脑筋,生怕哥哥们不够滑头,说什么也要跟上。 好在,青兰县就在京外不远,哥仨赶着马车,走了近一个时辰,很快就来到了当地衙门,查出了方胜所在的村子。 可等他们顶着烈日,找到那方家村时。 眼前这只剩几户老人的村子,却是出奇的刁钻,竟没一人乐意搭理他们。 丰年想着礼多人不怪,本是客客气气上前问话,可这些老人却瞪眼又抠牙的,不管问什么,都只哼哼说方胜就是方黔后人!除此之外,再问别的,他们便死闭着嘴不答了。 甚至丰虎稍急了几句,有几个面相刻薄的老人,就要挥舞着拐棍打人,嘴里还骂骂咧咧着。 “想套我们的话?” “来害我们村的后生仔?” “呸!你们死了这条心吧!” 丰虎胳膊挨了两棍子,气得干喘粗气,可又不好反手揍老人,只能先退了回去。 “大哥,这些人都是穿一条裤子的,咱们这么问话,肯定啥都问不出来啊。”憨老二快急坏了。 丰年也没了法子,不过他还稳当,转头看向丰苗,“小滑头,你有没有什么招?” 见状,丰苗眯了眯眼,知道自己跟着来,可是做对了决定。他把手伸向腰间,掏出两个金锭子,故意在空中一晃。 下一刻,金锭就被烈日映得耀眼无比! 方才还龇牙咧嘴的老人,顿时都看直了眼,骂声也戛然而止。 “这两个金锭子,一个是五两的,一个是十两的。” “想要它俩的人,就过来把方胜的事儿说明白,先到者先得!”丰苗声音不轻不重,却已经拿捏住所有人。 闻言,那几个老人虎视眈眈,下一刻就挤开身边的乡亲,箭飞似的冲向丰苗。 连两个拄拐的也不瘸了,脚下跑出残影,比踩了风火轮还快! “我说我说!把金子给我。” “都别跟我抢,我岁数最大知道的最多,还是问我吧!”丰虎懵逼瞪眼,“好家伙,是什么能让七十瘸腿老人健步如飞?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丰苗见怪不怪摇头,“这就是银钱的魔力,鬼都能推磨呢,更别说是人了。” 其实,他来这儿之前,就有个心理准备。 那方胜既然敢来,应该是和乡亲们串通过了,而且多半还使了点小钱。 不过,方胜能给的小恩小惠,哪里比得上金灿灿的大金锭。 所以说钱啊,就是那乌龟王八蛋。 能让一个人冒着危险,出来攀咬姜家这般的京城新贵。 同时,也能让这些头发花白的老人,背叛那个他们唤作阿胜的乡亲。 眼见这些老人差点要打起来,丰苗又咳嗽一声,蹙眉道。“都给我停手!” “一会儿我问什么,你们就答什么,只要老实回答,就统统有份。”丰苗抱臂命令道。 听了这话,这几个老人才松开推搡的手脚,有的喘几口粗气,有的从地上爬起,巴巴等着丰苗问话。 很快,丰年和丰虎按照妹妹的要求,就差把方胜的祖宗十八代都问个遍了。 而老人们也实话实说。 那方胜哪里是方老爷子的重孙,压根没半点儿血缘关系,就只是出身于同一个村子,一个游手好闲的后生仔罢了。 照着老人们的话,方胜平日里务农不善,还嗜赌如命。 只是前几天不知怎的,有个脸生的男人来找过他,然后他就像得了失心疯似的,在村里到处耀武扬威,嚷嚷他要发财了。丰苗立马抓住重点,“前来找他的男人,长得什么样子,你们可曾记下?” 老人们还真没太留意,抢着回道,“就是个中等个头的汉子,脸遮得还挺严实的,不过,他走了之后,阿胜那兔崽子就把我们都叫在一起,一人给买了二两猪头肉,让我们帮他扯谎,就说他是我们村从前那个方老爷子的重孙。” 丰苗敛起眸色,“大哥,二哥,看来妹妹猜的没错,那方胜果然是受了人指使。” 如此一来,事情就多了层复杂。 丰虎皱眉骂,“到底是哪个乌龟王八羔子要害咱!这些天动不动就有来使绊子的,要是被我抓到幕后之人,绝对不能轻饶了。” “那咱们回去吧,妹妹还在家里等着呢。”丰年有些等不及,开口催促道。 三兄弟这就上了马车,等到长鞭刚一扬起,丰苗看着。 等到回家后,他们仨把事情飞快一说,全家都很是气愤。 小糯宝坐在太师椅上,白溜溜的小腿晃悠两下。 事情和她先前猜测的,差不多,所以她并不意外。 “大哥,那方家村的人有没有说,方胜有什么仇人,或者是把柄之类的吗?”她稳住心神问道。 丰年想了一下,“别的没什么,但那村里的人还说了一件事,就是这个方胜特别好赌。” “赌?”小糯宝抬头看他,“那他们有没有说,方胜平时都去哪家赌庄,可有欠下什么赌债?” 丰年点了点头,眉心也皱了起来,“何止是欠债,他简直就不是人揍的!听村里说他为了赌钱,还偷了老丈人的治病钱,害得他老丈人前阵子死了,就连媳妇儿也被气吐血,回了娘家,听说还要去衙门告他!” 小糯宝眯了眯眼,心里一下就有了成算。 要想收拾这么个烂赌鬼,她有千万种法子,但凡兴师动众点,她都嫌脏了姜家的手。 不过眼下,尽快澄清事情,还姜家清白和名声,才是头等紧要大事,所以也不得不多动点心思了。 于是小胖丫脑筋一转,小眉毛就舒坦开来,“娘,大哥,有了!你们都快过来,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很快,才不到半日,姜家就放出消息。 要和那方胜对簿公堂! 不仅如此,而且还要让全城百姓都来看热闹,也就是说,姜家不会藏着掖着,乐意当众把此事掰扯清楚。人们听说此事,当然求之不得,又可以有大热闹来看了! 而这会子,那方胜却心慌了。 自打那天被丢出小九重天后,他就被萧弈派人抓走了。 眼下,就在萧弈眼皮子底下,成了个被控制住的工具。 “这位贵人,这”此时,方胜跪在地上,隔着屏风,畏惧地看着里面的人影儿,“这公堂我可不能上啊,地契和族谱我一样儿都没有,定是要败的啊。” 屏风的另一侧,淡淡的熏香传来。 像是为了熏熏这烂人的臭气。 萧弈懒懒坐着,冷声道,“败了又如何?难不成,你还真指望着,能够把小九重天拿到手不可?” 方胜悻悻地缩了下肩膀。“可这样的话,那你们当初,为何要让我去闹呢,难道不是为了小九重天?”他又实在是疑惑。 萧弈嫌弃地合上眼,心底生出不耐烦来。 “阿犬那个废人,这几天到底是死到哪里去了?一直没个人影儿,不然也不至于要我亲自来安排这蠢物。”他暗骂了几句。 关于小九重天,他自始至终,当然就没打算要去抢它。 起初,萧弈本想找到方家后人,让他们去闹一闹姜家,撕开姜家所谓高风亮节的大旗。 只是不想,那方老爷子的后代早就断了。 退而求其次,阿犬才安排了方胜出来,只要把水搅混就行。 按着萧弈的打算,目的就是坏了姜家名声。 而眼下,京城已经有了风言风语,当然这其中不少都是他散播出去的。萧弈本想着,要是姜家什么都不做的话,他反而担心这次风波过去太快,会达不到他的预期。 可没曾想,眼下,姜家竟要开堂断案,这反倒正合他的心意! 萧弈捏捏眉心,平复了下情绪,又重新开口,“旁的你无需过问,只要上堂之时,按着我教你的去做便好。” “没有地契和族谱,根本无碍,因为等到了公堂上,我要你先发制人,表明自愿放弃小九重天,从来不打算要钱,只想要姜家给方黔老爷子赔个不是就行。”萧弈一字一句地命令。 可方胜一听,却是急了,“什么?什么都不要?那咱们岂不是输大了!” 他差点从地上蹦起来。 萧弈勾起唇角,轻蔑道,“你懂什么,只要你表明不要,那姜家才是真正的输家!”试想,如若公堂之上,方胜突然“高风亮节”,一脸诚孝地说出一文钱都不争,只是看不过曾祖父的心血被辜负,想讨个公道,那众人定会觉得他准是方黔后人,而姜家就是欺占了人家祖业。 世人就是如此,多数人只看表面,不会深究内里,萧弈此计就是算准了人心! 他眯起眼,得意出声,“我要做的,本就是个诛心局,明日只要姜家上了公堂,那他们就是自作聪明,铁输无疑!” 第668章 去你家祖坟 第668章去你家祖坟 说罢,萧弈不容置喙,这就命人把方胜带下去。 此事他已是胜券在握,眼下唯还有一事,让他心中不安。 自从阿犬前去试药,就再也没有回来,像是人间蒸发了般。 萧弈眉心微微凝着,走到庭院里,打算再派几人出去找寻。 “你,还有你,赌坊也别忘了找,看看可有阿犬的踪迹?”萧弈声音刚出口。 可这时,墙头忽然窸窣了一下,传来一点脚步声。 “这是什么动静”萧弈狐疑抬头,向墙外看去 很快,一日过去了。 到了开堂这天。 因是事关公主,普通的衙门不好接下,于是这烫手山芋就交付给了大理寺。 大理寺的门前,此时已挤满了围观的百姓。 就在他们看热闹时,却没人察觉,姜丰虎正领着一个妇人,还有两个衣着不俗的男子,悄悄绕到了大理寺的后门 此时,姜府。 小糯宝知今日要大出风头,所以站在爹爹买的大铜镜前,小胖腚左扭右扭,格外用心挑选行头。 最后,她看中了一件奶黄对襟小衫,再配条桃粉渐变的百迭裙,全是轻软的花绫所制,虽无绣花点缀,但上面的暗纹精致有光泽,反倒更显贵气。 “糯宝,咱们这么安排,真得能行吗?”临出发前,冯氏有些紧张,忍不住多问一句。 小糯宝抓住娘的大手,弯起眼睛嘿嘿,“放心吧娘,我说能行就能行,再说啦,我又何时失过手?” 这话像个定心丸,听得冯氏一下子踏实不少。 临出门前,小糯宝还掐了下手指,为今日算了一卦。 卦象一出,正是吉上加吉之兆! 小胖丫满意地眯了眯眼,这么说,就是双吉啦? 虽不知另外一吉,会应在什么事上,但看样子,今日多半会有额外之喜了。 于是小胖丫一声令下,全家这就团结一心,迈步上了马车! 冯氏和李七巧揉揉手腕,坐下后坚定抬头。 想欺负他们姜家? 哼,当真是不开眼的,他们姜家这一路走来,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 等到姜府的三辆马车,大摇大摆地驶向大理寺时,围观的百姓都呼喊起来。 “快看快看,姜家来了。” “今日当真是有好戏看了。” 为了给糯宝还有姜家撑腰,萧老太和吴夫人也穿了一身鲜亮,早早就到了。 庄上的大伙怕姜家吃亏,紧赶慢赶,全都一起来了。 小武撸起袖子,小声哼道,“我就在这边儿看着,等堂审结束了,要是谁敢说咱东家坏话,我就辣手摧花,直接给他挠个大花脸!”村长抓着烟锅子敲他一下,胡子一撇,“傻小子,光挠脸有啥用,应该拿麻袋给人套上,丢到京郊,咱俩一起给打上一顿!” 小糯宝一身华贵,走下马车时,就看到村长他们带头,朝他们使劲招手。 看着大家一个也不少,小糯宝心里不由一暖,连步子都迈得更稳当了。 她对着大家点点头,然后就挺起小腰杆子,走到大堂中间,代表全家来和方胜对簿公堂。 这会子,方胜也被带上来了。 他嘴皮子偷摸动两下,贼眉鼠眼,还在背着萧弈教他的那些话呢。 大理寺卿坐在最上,他极力不打哆嗦,深呼两口气来,才敢对着小公主和方胜发号施令。 “啪!” 随着惊堂木一拍,大理寺卿正色道,“来人,升堂!”“堂下何人,有何冤要诉,不管今日双方是何身份,本官都定会铁面论案!” 闻言,方胜赶紧往前两步,委屈道大喊,“草民方胜,是八十年前,京城富甲一方的方黔之重孙。” “我那曾祖父一心痴迷仙境,花了大半家财打造仙景,他老人家走了以后,这些本应由我们方家后人继承,但如今,那姜家却不问自取,霸占了我家祖业不说,竟还拿我曾祖父的心血大做生意,如今又死不承认,实在是欺人太甚!” 方胜一边说着,一边捶着心窝口,一副声泪齐下的模样。 未等大理寺卿开口,他又继续抢白,“不过大人,眼下草民只想给曾祖父讨个公道,我们平头百姓和权贵斗不起,所以那小九重天,我愿意双手让给姜家。” “但姜家,需得给我曾祖父一个道歉,我身为后人,不能看着他的心血,就这么被他人这么轻视啊。” 方胜说完,又捂脸痛哭。 外面的人们都瞪大了眼。 竟连家业都不要,也要求个公道,这人当真是至诚至孝啊。 与此同时,他们看向姜家人的眼神,也变得多了几分不忿。 小糯宝眯了眯眼。 哼,高啊。 看来这方胜背后,不仅有人,而且还是个会点拨的高人。 不过,光凭这点把戏,就想让她翻车,未免也太小看了她! 大理寺卿早知案情,犹豫转头问道,“敢问公主,此事可否属实?” 面对着众人不满,小糯宝却丝毫不怵。她大大方方的,先上前弯了下软嘟嘟的小腰,行过礼后就扁嘴哼道,“回大人,您可听说过人有魂魄一说?” “只怕,要是方老爷子在天有灵,都要在天上急得团团转了,竟被一个无赖给认上了亲!” 方胜立马抬头,“你这是什么话?” 小糯宝一脸鄙夷,小奶音洪亮无比,“因为此人,根本不是方家后人,只不过是讹钱不成,才来找茬的无赖罢了。” 方胜气得瞪大眼睛,“胡说八道,我就是我曾祖父的后人,你贵为公主,就能血口喷人了吗!” 小糯宝不慌不忙,转头看他,“那你可有族谱为证?” 方胜早就有了准备,气愤道,“哼,我方家家道中落,族谱早就遗失,你们抓着这个不放,才是故意找茬。”“如若方黔非我血亲,我又何必冒着得罪你家的危险,不要一分钱财,也要讨这个公道,难道我是想找死吗!”他故意转头看向门外,对着大伙喊话。 这话是萧弈教他所说。 正中平头百姓们,对权贵一手遮天的愤恨之心。 于是乎,外面的百姓们,也都忍不住皱眉议论。 “说的没错啊,族谱那玩意儿就是一张纸,过去几十年了,谁还能一直守住?” “这小子不图一文钱,就想要姜家赔个不是,他要不是方家真后人,谁闲得来干这种事。” 冯氏他们忍不住攥拳,想要冲过来帮闺女反驳。 不过,小糯宝却是不慌不忙,摸摸小下巴叹道,“哎呀别说,此话好像有些道理哦”方胜梗着脖子哼哼,以为要得逞了。 不过下一刻,就听小糯宝话锋一转,“族谱可以不提,不过方胜,本公主有一事要问问你,你曾祖父过世多年,你可曾为他上过坟,扫过墓?” 闻言,方胜愣了一下。 他有些吃惊,没想到会被问这样的问题。 于是他凭着本能,下意识扯谎,“啊这个这不是废话吗!我当然时常去曾祖父坟前,为其烧纸供食,我可是后人!” 显然,他的孝子贤孙“人设”不能倒。 若说没给祖宗上过坟,那岂不是就露馅了。 小糯宝就在这儿等着呢,她小手一挥,满意道,“好,那就请大人派人,随他去方黔老爷子的坟前,核实一番吧!” “什么?”方胜神色一慌,“核核实什么?”“你既说你是方老爷子的重孙,那便定知他坟墓在哪儿,只要你带人去了,找到了,到时候,我就认你不是无赖,别说是赔个不是,让我姜家全部身家都赔给你,都绝无二话!”小糯宝冷声道。 这话一出,门外的男女老少都睁大眼。 什么? 愿赔上全部身家? 这可是公堂之上,反悔不得啊。 于是乎,人们急忙喊话。 “快,那小子,你快带人去啊!” “你曾祖父的墓,你肯定知道在哪儿,到时候找出来,这泼天的富贵可就是你的了!” 小糯宝赞同点头,她还指了指门外,“本公主知道大伙会有疑虑,所以,为了证明我姜家没做手脚,没买通官兵,只要愿意陪同方胜前去的,都可以一起跟上,全当做个见证。”这下子,轮到方胜慌了。 他压根就不知道,那方家祖坟在哪儿,更不知方老爷子的埋身处啊! 姜家人互相对视了眼,嘴角一扬,心里的石头猛的落地了。 难怪,昨天小胖丫喊他们去查方家祖坟,原来是为了这个! 据他们所查,那方家后人没了,祖坟也早就不知了去向。 至于那方老爷子埋身于何处,就更是无人所知。 听到公主同意,让大家伙一块儿陪同做个见证,外面的百姓们准备拔腿。 方胜这会儿脸都白了,简直是被架到火上烤,看不到退路。 没有办法,在大理寺卿的一声令下后,方胜只能带着几个官兵,还有一大堆的围观百姓,朝着方家村去了。 他寻思着,村里的荒坟不少,兴许能碰碰运气 然而,他们这一去,就是整整三个时辰,连半块墓碑都没有看到。 众人从上午陪他走到傍晚,一天下来,水米未进,早就没了耐心。 “喂,你这小子,自家祖宗埋哪儿都不知吗?” “你不是自己说,经常给祖宗烧纸,怎么现在又找不到了!”有几个人已经扯着嗓子嚷。 方胜心虚极了,他生怕被当场拆穿,于是想到从前被追赌债的那招,突然咬破舌头,倒在了地上装抽风。 众人一看,还以为他当真是生了病,只能扛上此人,又回了大理寺。 等到回来时,面对还在等候的男女老少们,大伙只是气地摇头。 “这小子根本找不到,不知道有什么猫腻呢。” 这会子,还在门前等候的百姓,已经是一身疲惫,更早就失去了耐心。 他们一听根本无果,也没了对方胜的同情,一个个又吵又嚷,开始指指点点起来。 小糯宝抱臂看着,暗暗一笑,知道后面还有更热闹的呢。 于是她走到人前,故意垂着小脸,换上一脸天真和同情。 “唉,本公主还想再和他对峙呢,他怎的就突然病了,人命大过天,快来人传郎中,可不能闹出了人命啊。” 方胜躺在地上,紧闭着眼睛,已经是如芒在背。 更怕真请了郎中来。然而就在这时,郎中未到,一个双眼通红的妇人却突然冲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男人。 “公主,给这种畜生请什么郎中,请个兽医他都不配!” 这妇人声音嘶哑,猛扑到方胜身上,就要去抠他的眼睛。 “你这个天杀的东西,还敢上公堂,正好老娘也要状告你呢,不如就今个儿一起来!” 第669章 拿麻袋装萧弈 第669章拿麻袋装萧弈 说着,妇人两根手指头,就已经带着恨意,狠狠怼进方胜眼皮儿里! 剧烈的疼痛袭来! 方胜像个窜天猴似的,赶紧从地上弹起。 他哪里还敢装死,起身就骂,“你这泼妇,你想抠瞎老子吗,谁让你来的?” 小糯宝扁扁小嘴,摊手叹道,“哎呀,你方才不是还病死过去了吗,怎么这位大娘来了个一指禅,就比郎中还要好使?” 方胜意识到露馅了,脸色一尬,不敢吭声了。 姜家人都忍不住笑了。得亏闺女聪明,让他们准备了后手,把方胜从前的媳妇儿找来了。 这时,大理寺卿急忙质问,“堂下何人,何故闯公堂?” 妇人死死瞪着方胜,转身跪下道,“回大人的话,民妇曾是方胜的妻,于半年前和离,还是衙门给判的。” “民妇今日前来,就是来找他索命,另外也要揭穿他,压根就不是什么方老爷子的重孙,明明就是个游手好闲的无赖!” 大理寺卿一下子精神了,坐直身子问道,“此话当真,公堂之上可不许胡言!” 那妇人从怀中掏出张和离书,上头还有二人的画押,以及衙门的盖章,双手交给了一旁的小吏。 她这时已经声泪齐下,“大人若是不信,还可去查衙门的卷宗。”“半年前,我父亲知方胜把家都赌光了,怕我们两个饿肚子,好心杀了半头猪,请方胜一起去做客,谁想狗贼竟然半点人性都没有,明知我父亲重病在身,还偷了我父亲压箱底的银子,害他没钱买药活活病死。” “我把他告上过衙门,可衙门以我们那时还未和离,以妻不能告夫的律法,只让方胜尽快把银子还我娘家,却不肯为我开堂!” “如今,得知他又来行骗,我就算不能为自己讨个公道,也不能让他得逞!”妇人用力在地上磕了个头,眼睛已经肿得老高。 闻言,外面的众人都震惊住了。 什么? 这方胜竟还这般畜生? 方胜一下子握紧拳,气急败坏地咬牙,“你这蠢娘们,敢出来坏好事,是不是活腻了。” 而这时,随着妇人一同前来的两个男人,也忍不住冲了上来。 “方胜,你这种人竟还敢上公堂?快把银子还给我们!” “一直找不到你人影儿,原来你是躲着干坏事儿了,欠我的八十两,还有欠李兄的五十两,今日你可别想再躲了!” 这两名男子碍着是公堂,虽不敢动手,但也是一脸怒气。 原来,他俩曾是在赌钱时认识的方胜。 方胜当初装成富家子弟,借了他们的钱去烂赌,然后又再也不露面,这都过去三个月了。 眼看债主都找上了门,方胜有些害怕,急忙道,“两位兄弟再容我几天,我真的很快就有钱了,到时候连本带息一块给你们。” 那两个男子当然不信,“还敢骗我们?我们都弄清楚了,你就是乡下来的穷光蛋,哪里可能还得起一百三十两,今日我们就报官抓你!”一听这话,方胜不由急了,张嘴就道,“真的,这次没骗你们,只要我在公堂照他们的话去说,不管赢不赢姜家,那位贵人都会给我二百两银子!” 此言一出。 全场顿时凝固住。 随即又爆发出巨大的惊讶声。 “照他们的话说?那是照谁的话说?” “贵人给钱?这是啥意思,难不成是有人指使方胜?”人们忍不住议论。 村长和小武对视一眼,俩人知道时机到了,扯着嗓子喊道,“大家听到了吗,这小子说漏嘴了,是有人指使他,原来他是故意污蔑姜家!” 闻言,方胜脸色猛然惨白,指甲差点抠进肉里。 完了,他怎么说漏嘴了小胖丫眯了眯眼,抬起小胖爪,指了指自己的心窝口,“啧啧,本公主早说了,他就是个无赖。你为了银钱,就乱认祖宗攀咬他人,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方胜脑瓜嗡嗡,还想试图狡辩一二,但一旁的妇人却咬紧了后槽牙。 “良心?那是人才有的东西,他这种猪狗不如的玩意儿,哪里配有!你还我爹爹性命!” 她拿头撞上了方胜肚子。 随着一声惨叫,方胜轰然倒地,二人这就扭打成一团,哀嚎和怒骂齐齐响起。 见状,大理寺卿脑子都快成浆糊了。 他怎么都想不到,自己在这里坐了一天,竟然是被个无赖给耍得团团转。 于是大理寺卿忍住怒气,叫来官兵。 “来人,先把这两个人分开,好生安抚那妇人和那俩讨债的。”“至于这方胜吗,诬告他人,戏耍朝廷命官,先拖出去打五十个板子,再关进大牢等着审讯!”大理寺卿沉声道。 外面围观的百姓们也觉痛快,都大声叫好。 闻言,小糯宝满意笑了。 她走上前,很有礼貌地拱起小手,朝大理寺卿行了个礼,“多谢大人了。” 大理寺卿吓得不轻,连忙还了十下,“公主客气,公主客气,下官职责所在啊。” 这时,小糯宝又转过身,看着门外的男女老少们,脸上没有半点怨怼,反而和和气气地朝大家招手。 “今日我姜家之所以敢上这公堂,全是因为我家自知行得正,坐得端!”小胖丫开口了。 “近日以来,关于我姜家的风言风语盛行,经此一审,也算是可以还我家个清白了。” “本公主可以拿名誉做保,我姜家从未做过仗势欺人之事,从前是如此,以后亦是如此!”小胖丫仰起小脸,声音虽带着奶气,但却很是认真。 说完,她又不忘恩威并施,声音故意重了些,“从前有人恶意造谣,大家难免受了蒙蔽,本公主不会追究什么。但是从今日起,若是再有此类谣言传出,本公主也会让他瞧瞧看,我南纪的律法和公主的威严何在!” 听着这话,百姓们都噤若寒蝉,一时间谁也不敢吭声。 他们忍不住偷摸感叹,公主小小年纪就能这般独当一面,这也难怪先前,她能有那么多奇举呢。 至于一小部分,曾说过姜家坏话的墙头草,这会儿更是脑袋垂得低低,不敢吭声。 从今往后,打死他们也不敢乱跟风了。 很快,这场风波就算结束。从大理寺出来后,已是月亮高挂之时。 回去的路上,姜家人都身心舒畅,再想想那方胜被“一指禅”戳眼,就更好笑的不得了。 “真是可惜了,那妇人下手还不够狠,不然方胜真被抠出俩血窟窿来,那才叫个解气呢。”李七巧捏着手腕道。 冯氏抱着怀里的小胖丫,想起闺女当时说得一套一套的,眼睛笑到睁不开了。 “太好了,从今个儿起,咱家又可以挺直了腰杆子出门去,生意也能照常做了。” “这可都是托了我闺女的福,小小年纪就敢上公堂,咱全家加一起都比不过你一个,等今晚回家,娘给你做个红烧猪舌,补一补你这小巧嘴儿!”冯氏捧着糯宝的小脸,亲昵地和她蹭了蹭额头。 小糯宝知娘这是夸过头了。 事实上,就算今日她不出马,娘和大哥还有二嫂他们,照样能在公堂摆平方胜。 不过她还是嬉皮笑脸,顺着娘的话说。 “光红烧猪舌可不够,娘忘了我是小吃货吗?你得把猪蹄、排骨都给我红烧个遍,对了,还有肘子肉!”小胖丫馋巴巴舔嘴。 此时,不知哪只猪要倒霉,浑身上下都被馋丫头盯上了。 冯氏笑得合不拢嘴,“好好好,明天让你二哥去买头大猪回来,再把村长他们叫来,咱在家庆祝庆祝。” 小糯宝坐在娘的怀里,又不忘道,“其实,今天有很大一部分功劳,是我二哥的呢,亏他及时把那妇人和两个被欠债的找来,不然咱未必能赢得漂亮。” 原来,昨天一晚上,姜丰虎就没回过家。 他照着妹妹的安排,带上了胡老三和胡老四,去找了从前和方胜有仇的人,可算赶在开堂前,把他们带回了京城。 冯氏欣慰点头,“没错呢,老二这回办事确实利索,遇到啥事儿,咱全家都一起出力,这就是家族兴旺的好处了。” 李七巧也捏捏糯宝脸颊,“行,看在他这么能干的份上,那今晚就让他给我捏脚吧,他肯定能屁颠屁颠的。” 丰景和丰苗一听就笑成一团,对二哥这个舔媳妇儿狂魔来说,这就是极大的奖赏了。 不过眼下,还有一事未明。 冯氏笑过后,又露出担心,“也不知那指使方胜的,到底是什么人,这咱还没弄清呢。” 这会子,马车已经回到了姜府。 李七巧一边下车,一边抬手扶着冯氏,“娘,你不用担心,反正他现在已经在大牢里了,等大理寺那边审问完,就会告知咱结果了。” “不用大理寺审,我已经把人给东家们抓来了!” 这时,一个粗犷的汉子声响起,吓了李七巧一跳。 等她定睛一看,原来夜色笼罩下,府门前还站了个男人,正是胡刀疤! “胡老大?”小糯宝听到熟悉的声音,急忙球似的飞下车,“你可算回来了,我之前让你办的事儿呢,怎么样了?” 话才刚落下,小糯宝就顺着胡刀疤的动作,看到他身后的两个麻袋。 胡刀疤掏出匕首,把麻袋上的绳索挑开。 麻袋扭动几下后,只见两个灰头土脸的人,就从里面滚了出来,竟是萧弈和阿犬! 第670章 萧弈的咆哮 第670章萧弈的咆哮 萧弈此时灰头土脸,额角上带着淤青,衣衫也被扯散开了。 他跌跌撞撞刚想站稳,却又被胡刀疤皱着眉,一脚踹跪了下去! “小子,老实点。” “小公主,您要找的人,全都在这儿了。”胡刀疤又踩住阿犬,回身道。 萧弈屈辱地瞪着双眸,忍着膝盖的剧痛,可等看到小糯宝后,他的愤愤之色瞬间变为震惊,又带着几分惊心。 “小矮墩墩原来是你要抓我?” 小糯宝也意外极了。想不到,胡刀疤竟这般利落,自己就把人给抓了。 她拍拍小胸口压惊,抓住胡刀疤的大手谢道,“胡老大,不对,是胡老大叔叔!你真是太能干了!” 胡刀疤脸上微红,“公主客气,您收留我们兄弟,又让神医能把我六弟治好,对我们有大恩,这都是我该做的。” 那天,阿犬苏醒后,不想让萧弈看到他这么无用,便找了个地方养伤,直到昨日才去见了萧弈。 然而阿犬哪里想得到。 胡刀疤一直未曾回庄上,就不声不响盯着他。 待他照常翻墙,要去和萧弈复命时,胡刀疤就尾随进去,偷听了大半天的话后,今早便把他俩一窝端了。“公主,老夫人,昨夜我亲眼看到这小子指使方胜,教他上公堂的诬告之词,所以在背后唆使方胜的人,也就是他了。”胡刀疤又继续说道。 萧弈怎么都想不到,他心思这般缜密,可到头来,却会折在阿犬这走狗身上。 他眸底迸出红血丝,声音沙哑,“你这废物,难怪只能当条丧家之犬,当真是废物至极。” 只不过,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眼看姜家都愤怒看他,萧弈也知无法伪装下去,索性坐在地上冷笑。 “没错,是我做的,既然棋差半招落到你们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吧。”他合上了眼睛。 小糯宝走到他的身前,神色难免有些复杂,叹气道,“萧弈,我从前一直都把你当朋友的。” 月色之下,童音纯稚,听得萧弈心头也抽痛一下。 他垂下头,避开了小胖丫的目光,深呼一口气后,才换上鄙夷的眼神。 “朋友?那不过是你的一厢情愿罢了,我从不需要朋友,我要的,只有对我有用之人!”萧弈冷声喝道。 小糯宝微微失落,一双小眉毛也像是打了结,皱成了两条毛毛虫。 丰年他们怕妹妹受委屈,急忙上前抱走她,又吩咐小厮道,“快,把这二人绑严实了,先关进柴房里,一切等白天再说。” 小糯宝叹了一小口气,趴在大哥的肩头,汲取着属于家人的温暖。 随着萧弈的挣扎声渐渐走远,她心头的难受,也被劳累了一天的困意取代,不由疲惫地闭上了眼。 这一夜,姜家人都早早进了梦乡。明月高悬,偌大的姜府里,静得只能听到蛙鸣,还有晚风偶尔打旋的口哨声。 待睡了一觉后,小胖丫可算是神清气爽,甩掉了一身的疲惫。 等她醒来时,旁边的小凳桌上,娘已经给她摆好了干净衣裳。 小糯宝抓起无袖小褂套头上,拍拍白藕似的肉胳膊,又挠了挠小腚,这就光着脚丫跑了出去。 “娘!” 郑嬷嬷见了,急忙给她抱起来,跑到水缸旁边,“我的小主子啊,说多少次了,夏天再热也不能光脚出来啊,这不没走两步呢,脚底板就能黑成炭了。” 小糯宝不情愿地把脚怼进水里,激起一片水花后就问,“对了郑嬷嬷,我娘和二嫂她们呢?”说起这个,郑嬷嬷就忍不住笑了,“你起得迟,她俩都去百货大铺,给你五哥帮忙去了。” 这不,昨个儿小糯宝在公堂大获全胜后,百货大铺的生意不仅恢复,而且还比平时更加火热,大有爆满之势。 “许是一些人啊,觉得从前冤枉了咱,心里过意不去,这就都来各种买了,门槛还踩破了一块。”郑嬷嬷耸肩道。 “你五哥知道后,就说什么不能错过热度,打算弄个买一送一的活动,把先前挤压卖不掉的库存,借机会赶快清出去,他那边人手不够,家里人就都去帮忙了。”郑嬷嬷抓起一块布巾,给小主子挨个擦了小脚。 小糯宝一听,忍不住摊摊小胖手,无奈又好笑。 五哥真是天生的生意脑袋。 但凡能赚钱的地方,他都要见缝插针,恐怕连财神爷看了都想给他让贤了。 不过百货大铺的热闹,小胖丫就不去凑了。 回到屋子里,郑嬷嬷端来一盘炸春卷、一碗绿莹莹的碧梗米粥、一碟卤过的酱肘子肉、半块暹罗国新上贡的“流连”果,就给让小主子拿筷子用饭了。 不过小糯宝难得在饭桌上不“恋战”,吃了个八分饱后,就抹抹小嘴儿下桌。 “郑嬷嬷,把柴房的铜钥匙拿来吧,我还有几件事情,要问一问关在里面的人。”小糯宝起身道。 晨起时分,阿犬就被黑甲军带走,拉去刑场处置了。 这个在南纪潜伏了多年的奸细,知道自己死罪难免,但临走前,他说的最后一句话,竟是询问能不能和圣女合葬。 那顾依依的尸首,早就在示众多日后,丢去了野狗众多之地。 黑甲军们倒是也成全了他。 行刑后,就让阿犬也成了野狗的盘中餐,这怎么不算是另一种“合葬”呢。 至于萧弈。 他被姜丰泽用拇指粗的麻绳,从胸口一直捆到脚腕,一圈一圈缠得很紧,像是一坨人形蚊香。 等到小糯宝深吸一口气,迈着小步子进去时,就见他正小脸苍白,虚弱似的倚在墙上喘气。 小胖丫终究不忍,叹气对郑嬷嬷道,“这家伙还没喂过水米吧,给他倒杯水吧,再拿个馒头来。” 等到狭小的柴房里,只剩下糯宝和萧弈两个孩子时。 小糯宝终于忍不住开口,问出她心底的疑问。“当初,顾依依能在闹市逃跑,是你提前给了她帮助吧?” “还有,先前渤城跟踪我们的人,也是你派去的吧?” “云城的罂粟膏呢,是不是也和你有关?”小糯宝每问一句,心头就沉重一分。 她宁愿听到,萧弈全部否认掉。 不过萧弈也不打算隐藏,抬眸盯住她小脸,“没错,这些都是我的手笔。不过,每次都能被你给破坏掉,看来你也不赖。” 看他竟还毫无悔意,小糯宝胸腔生出怒火,“为什么?我姜家和你无冤无仇,更不像你父亲和你二舅那般伤害过你,你为什么要伤害我们,甚至还连累了无辜百姓!” 萧弈微微抬眸,语气却平静出奇,“我从没想过要害谁,只不过是想为我的帝命,铺路罢了。”至于那些受害的百姓,虽然无辜,但若能给身负帝命之人垫脚,倒也不算亏了。 小糯宝闻声惊讶。 她想不到,原来萧弈做下这些,竟全是为了他的真龙天子命格? “你当真是疯了!”她捏住小拳头,声音带着愤怒,“那些百姓们何尝无辜,你为了一己私欲,就让他们陷入家破人亡的境地,难道当不当皇上,就那么重要,就比天下人的命都重要?” 萧弈猛一抬头。 原来平淡的小脸上,突然多了抹狠色。 “对,就是这么重要!” “你尝过打出生起,就被自己的亲生父亲记恨,甚至不惜一切代价杀死的滋味儿吗?” “你尝试过从小到大,一直被自己的外祖母和二舅舅,控制在手心里,只为了算计的滋味儿吗?”萧弈眼睛红通通的,迸发出了愤怒的泪水,“而这一切,并非我自己选的,全都是那该死的天子命格!” 等泪水快干了时,他的眼神也漆黑如墨,像是淬了毒一般,带着深深恨意。 “为了这个所谓的天子命,我已经承受了这么多,所以,我要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一切,但凡碍着我的路的,就都可以被牺牲,哪怕是再多人的性命!”他恨恨出声。 听着他咆哮,郑嬷嬷急忙从厨房赶来,生怕小主子会有什么危险。 小糯宝震惊极了。 她脚下微微踉跄,往后退了两步,想不到,原来萧弈已极端至此。 这所谓天子命格,可以成就他,却同样能毁了他 小糯宝心中五味杂陈,白生生的小脸上,也带着一点点泪痕。 她已经看出来了。 萧弈如今心性阴狠,注定是不可能把他劝回正路了。 虽然说他只是个孩子,但是按照南纪律法,做下这么多恶事照样要处置的。 就算不会要了性命。 但是流放边疆,也是至少的。 小糯宝合上了眼睛,各人有各命,她既然不能改变萧弈,那么就让萧弈接受他应有的惩罚吧。 “郑嬷嬷,把馒头跟水喂给他。” “然后” 小胖丫顿了顿,终于还是说出口,“然后就多带几个人,把他送去大理寺,让大理寺卿秉公处置便好,不必留情。”郑嬷嬷瞪了萧弈一眼,立马点头应下。 这时,萧弈却突然急得大喊,“小矮墩墩!” 小糯宝停下脚步。 “我死不足惜!” “但看在咱们昔日的情分上,我只想求你一件事,在大理寺卿处置我之前,让我再见我大舅韩尚最后一面,行吗,他是这世界上,唯一在乎我的亲人了。”萧弈流下了泪来 他的声音有点哽咽,有点脆弱。 小糯宝想了想,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好,我家和韩叔叔也有些交情,此事本就应该告知他,等他回京后,我会让你们再见一面的。”小糯宝冷声应下。 闻言,萧弈的脸上的脆弱消散,转变为得逞后的暗喜。好在他之前留了后手。 在给韩尚写的书信中,要大舅去找韩钰一直供养的两个高人,也就是曾经试图,为韩柔然换魂的那二位! 第671章 福慧双修的必要性 第671章福慧双修的必要性 小糯宝忽然皱眉,不知怎的,莫名觉得背后凉嗖嗖的。 她下意识想要转身,可这时,冯氏她们回来了,笑着喊糯宝出来。 “乖宝儿,快看娘带什么回来了?” 小糯宝暂且打消了疑虑,迈步出去,把萧弈全交给了郑嬷嬷处置。 等到走至院子,她就看见好几只铜鼎似的大家伙,正摆在院子中间。 冯氏摇着蒲扇过来,还给闺女也扇两下,笑道,“这个叫冰鉴,听说是前朝消暑的好物,卖这个的货郎说,把里面存上满冰,大夏天的放屋里头,比十把扇子扇风都凉快呢。”丰苗的小脑瓜就是灵,才半日下来,便把积压的存货卖得差不多了。 这一上午,入账少说有两千两,他全孝敬给了老娘,冯氏一高兴,正好路上有卖这大冰鉴的,就都给包圆了。 李七巧也兴冲冲的,走过来挑来选去。 “娘,这几个冰鉴上的雕花还不一样呢,梅花纹的给糯宝,福禄万代纹的放您屋子里,剩下的,等大哥回来我们再各自挑。” 小糯宝挠挠后脑勺,围过来左看右看,只见这冰鉴铜壁厚实,还做了双层,四周密不透风,仅在上方开了个“天窗”,储满了冰后一整日都不会化,还能让屋里生凉。 除了消暑外,平日里要是有吃不完的瓜果、酥酪,也可顺手放进去,就能冰冰凉吃上一天了。 冯氏一口气买了七只,除了家里的孩子一屋一个外,给郑嬷嬷也算了份。 就连外院的小厮们,她也没落下,“今个儿就剩这么几只了,娘已经付了定银,等下批冰鉴做出来,咱再买上几只,给小厮们屋里留两个,再给庄上的工坊放上三只。” 天热难耐,他们做主子和东家的都熬不住,更别说那些还得当值、做工的大伙了。 虽说家里如今已是泼天的富贵,但在冯氏眼里,钱可以分三六九等,但人却都是一样的。 不管有钱没钱,都是爹生娘养,都要吃五谷杂粮,都得受夏热冬寒。 冯氏只管拿出真心来待大家,她也相信,人都会将心比心,人家自然也会踏实为姜家做事。 小糯宝摸着大大的冰鉴,心里却是暖和和的,带着点开心。 娘处事良善,这才能给全家积累福报,日子才会越过越旺。而像萧弈那般,虽天生命格不凡,但伤了阴鸷,也难免落得如今这般下场。 想到这里,小胖丫吐了一口浊气,她既是仙子下凡,当然知道各人有各命,不再为萧弈而烦恼。 之后的日子里,没了再来使绊子的,小胖丫也可以撒丫子专心玩了! 正所谓心里无烦事,便是小神仙 而萧老太和吴夫人,也兑现了先前的承诺,轮番带着小家伙出京避暑。 小糯宝先是跟着萧老太婆媳,去了承德的清凉山庄,吃了一肚子新鲜瓜果,还有萧夫人亲手做的蟹粉酥。 之后,她又坐上吴家的马车,去了京郊的一个温泉汤浴,悠哉地过了三四日。 这期间,吴夫人像个跟屁虫似的,连夜里睡觉都要和糯宝一个被窝。这可苦了吴青这做丈夫的,国子监难得休沐,他却只能独守空床,而且“情敌”还是个五岁胖丫! 不过比他更“可怜”的,就是连牙都没长齐的小司命了。 虽是游玩,可他一个不会走的小奶娃,左不过是躺在奶娘怀里,闻着她咯吱窝的酸汗味,靠睡呼呼打发时间罢了。 偶尔,小娃娃睡累了,掰着小脚丫坐在摇床上叹气时,还要被路过的小糯宝,笑眯眯地“调戏”两下。 夏日虽热,但好处是鲜果也多。 小糯宝作为小吃货,走到哪里都拎着个果子,啃上两口留下一排牙印,再甜一甜嘴巴。 她有时玩心大起,还会故意把脆桃、硬杏,凑到小司命嘴边。 等小司命费了半天劲,却只能磕得牙疼哇哇哭,也没啃动一口后,她又要捂嘴乐上小半天,再趁着大人赶来前溜走,不留“作案痕迹”。 看着闺女成了香饽饽,被带着到处游玩,冯氏嘴上直念叨着,“出去好啊,家里可算能清净了,我这当娘的,也能休沐几天了。” 可话是这么说,但每次给小胖丫收拾完包袱后,她总要再自己偷摸装两件衣裳。 等到出行那天,她再假装不经意上了马车,过后再拍大腿叹道,“哎呀呀,说好把孩子给你们带的,我怎么也跟着上来了,真是岁数大了,记性不好使了。” 每每听了这话,小糯宝都要捂嘴笑上半天。 娘这张嘴啊,真是比啥都硬。 明明就是放心不下她,想跟着又不直说,整天老母猪带胸罩,这一套又一套的。 丰年他们这些做哥哥的,不好都跟着一块去,于是就在家里,给妹妹做好“后勤”保障。原本,李湖图算着日子,觉得应该重新回来给公主上课了。 姜丰年怕妹妹玩不尽兴,索性去和李湖图商量,不如就跟国子监一样,给妹妹来个夏沐长假,等到开秋再复课。 除此之外,像城里谁家出新料子了,或者兰桂坊又出新的珍珠小包了,他们哪怕是连夜排队,也要帮妹妹买上。 大男人排队进戏园子,那是比比皆是。 但是和一群女子挤在队伍里,就为了抢个小花包的,那还是头一回见。 不过哪怕是被人侧目,丰年和丰虎也脸不红,心不跳,就那么挺胸抬头站着。 好奇他们大男人买包。 那他们还好奇旁人,咋没有个聪明可爱的妹妹呢。 真是大惊小怪!不过,出去玩虽然开心,但对于小胖丫来说,实在是有点废脸。 这不,连着绕着京城,转悠了一圈后,哪怕多半是去避暑之地,可也架不住还是会被晒黑。 等到回到家时,小家伙鸡蛋清似的脸蛋,整整黑了两个度。 看着镜子里自己的小黑脸,糯宝苦恼地揉了揉,她还特地戴了草帽呢,真是防不胜防啊。 得知小东家脸晒黑了,庄子那边,小武得了献宝机会,赶紧近水楼台先得月,问了工坊请的胭脂师傅。 “王师傅,有您坐镇工坊,我们心里当真踏实。对了,您知不知道,要是谁家小姑娘晒黑了,可有法子让她快些白回来。” 小武一边客气气说着,一边又递上两袋烟丝。 那师傅掂量了下烟丝,笑得牙都合不拢,当然也乐意告诉他,“有个法子好使,就是贵了些,不知你家舍不舍得。” “只要好用就行,您就请说吧!” “那是啊,挑些没打磨过的珍珠,给它磨成细粉,至少要不划脸的那种,然后再混合上鸡蛋清、蜂蜜,抹在脸蛋上,不出三日,就能把人变得白溜溜的。”师傅一脸胸有成竹。 闻言,小武眼睛一亮,赶紧去找了丰虎。 “东家,您能不能弄些珍珠来啊,我们要给小公主,做一份礼物!” 等丰虎跟媳妇儿申请后,得了五十两银子,这就带着小武去了东市,买了二两小珍珠。 回去后,大文和小武甩开膀子,轮流对着珍珠研磨。 等到手上都磨起泡了,那一颗颗小珍珠也来了个大变身,可算磨到细腻不磨脸。 小糯宝瞅着这白生生的粉末,眼睛顿时晶晶亮,一头钻进厨房,就去和二嫂要鸡蛋清和蜂蜜了! 一天下来,她至少要在脸上敷三次! 看得冯氏都直打趣,“看给你臭美的,老实在家多捂两天就白回来,还费得这个劲。” 小胖丫这一高兴,为了奖励小武,就带着几只大冰鉴,又跑到庄上住了三五日。 平日里,她动不动就敷着白粉膜,再戴着大草帽,在庄子上当显眼包,看得大伙都直想乐。 住了一圈下来,她小脸儿倒是恢复得快。 但是屁股却又遭殃了! 这不,这天一大清早,谁让她非要讨嫌,看着顾寡妇养的大鹅在河边喝水,小腿一岔,就要骑到了人家背上。 结果,大白鹅眼睛一眯,一甩头就狠狠叨她一口。小胖丫屁股瞬间生疼,但她又怕丢了面子,只好强装镇定。 “没事的,一点都不疼,没事的!” 不过,村长和老李头大笑两声,就把她的小面具无情戳穿。 “哈哈哈,还不疼呢,看来咱们胖丫长大了,不是从前被我家老母猪咬烂裤子,哭得跟个仰壳小乌龟的时候了。”村长拍着腿笑。 小糯宝一听,瞬间破功,小嘴气到能挂油瓶。 村长爷爷,怎么净揭人短呢! 不过这疼劲儿上来了,她再顾不上埋怨,只能呲牙咧嘴地朝村东嗷嗷跑,“吴爷爷,腚危,速速救我!” 见状,胡家兄弟们也哈哈乐,都没见过这样的小活宝。 不过药才上到一半,这时,郑嬷嬷就跑到了庄子上。 “小主子呢?你大嫂羊水破了,说要等您回去再生呢!” 闻言,小糯宝捂着半边屁股跑出来,“啊?小侄子要出来了?!” 于是她顾不上别的,忙扯着吴大夫,爬进马车里,就要回家给大嫂加油助威了! 第672章 小胖丫画大饼 第672章小胖丫画大饼 这会子,姜府这边正忙成一团! 烧水的烧水,备产褥的备产褥,一个个的脸上,写满了迎接新生命的期待和紧张。 好在,有冯氏坐镇,全家心里也就不慌。 她叉腰站在院里,有条不紊指挥着,“水至少得烧上三锅,老二你就在厨房盯着。” “老二媳妇儿,产褥和剪刀,全都拿到老大那屋的碧纱橱里!还有老四,你来和娘一起,把你大嫂也扶进碧纱橱!” 碧纱橱,相当于一个半开放的暖阁。 一般就是置于主卧,用隔断做出的独立小屋。且常常是靠着窗户,光线也通透,在碧纱橱里生产完,就能直接挪去主卧床榻躺着,也少些对产妇的折腾。 孙春雪爬上小床时,已经是满脑门子汗豆,张大嘴巴喊着,“娘丰年回来了吗,还有糯宝,派人去叫他们了吗” “派了派了,你就放宽心,一会儿只管用力生就行!”冯氏握住她手,耐心安抚道。 哪怕媳妇儿都生过一次,可听到丰苗来报信时,丰年仍紧张得不行,抓起靴子往脚一套,就夺门而出! 慈幼局的厨娘还想看热闹,追到门口,挤眉弄眼地笑,“哪个女人不生孩子,不就那么回事吗,大人不用紧张。” 丰苗边跑边回头怼道,“行了,知道你家男人不在乎你了,你就别到处嚷嚷了!” 那厨娘噎住,老脸差点掉到脚面上。“行了,你这小子!”丰年假装抬手,要给弟弟脑袋一下。 但出门后,他手也收了回来,俩人边笑边往家跑。 别看丰苗最爱跟大嫂斗嘴,但他可不许外人,说大嫂半点不好! 自古以来,女子生产就是在鬼门关走一道,那是凶险至极。 可有些人却心性麻木,不拿女人家的痛苦当回事,让丰苗怎能不回怼。 等他们赶到家,孙春雪还在抻脖看着窗外,“糯宝呢,可不能让她错过我这一胎出生啊,有这乖宝在,我生时心里才能踏实。” 终于,小胖丫紧赶慢赶,左脚可算踏进门槛了。 而孙春雪那边,这时也等不及了,突然闷喊了一声,两腿一佝,腹中的压力就猛松下来!冯氏蹲在榻边,就瞧见一只湿漉漉的小脑瓜,噗嗤一下,便扁扁地被挤了出来。 她脸上的严肃和紧张,也瞬间化为大喜,“出来了,太顺当了!当真是咱家的好孩子,胎位正,都没怎么让她娘受罪!” “大嫂生啦?快快让我看看小家伙!”小糯宝急忙拍手,蹦得像个窜天猴。 孙春雪气喘吁吁,半探着身子咧嘴,“娘咱、咱糯宝真是福星,这不她才一回来,我这一胎也就出溜出来了,太好了” 小糯宝摸摸后脑勺,哭笑不得地挠了两下。 大嫂生得顺利,哪里是因为她。 分明是娘和大哥看得紧,平日里,就监督大嫂饮食有节制,再时不时地活动下身子,这才使得胎儿大小合适,生起来也不遭罪啊。 不过这时候大嫂高兴,她就也不反驳,只隔着碧纱橱还了个马屁,“嘿嘿,明明是小侄子孝顺,不舍得让大嫂受罪挨折腾呢,所以才自己懂事,乖乖就从肚子里滚出来了!” 碧纱橱内,弥漫着淡淡血味儿,冯氏还在动手剪脐带。 孙春雪被哄得笑意更甚,可一听到“小侄子”三个字,她就连忙起身要看。 果然,那浑身粉嫩嫩的小奶娃,两腿间当真带了个把儿后,孙春雪叹了口气躺回去,也算彻底死心了。 得了,看来她就没生闺女的命。 这时候,丰年跑进来抱起儿子,自我安慰,“儿子也好,好养活啊,要当真得了个闺女,那以后含在嘴里怕化了,我们这当爹娘的可就受累了。” 冯氏忍不住啧他一声,“你可拉倒吧,老四老五,你们大哥这叫啥来着?” “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丰景和丰苗躲在碧纱橱外,哈哈大笑道。 丰年抱着儿子,实在是腾不出手,不然非一人给他们个爆栗子不可。 趁着大家说说笑笑时,小胖丫踮脚过来,捏了捏小侄子的小手。 她晃晃小脑瓜,已经能想象到 等将来,这个小子长大后,和春哥儿、冬哥儿一起,做她的第三条尾巴的样子了! 孩子可算呱呱坠地。 这时候,最少不了的,当然就是喜钱了。 冯氏拿出早就包好的红袋子,把最大的一个给了孙春雪,今天她可是全家的大功臣。 至于下一些小的,冯氏就笑吟吟的,给孩子们、郑嬷嬷还有外院的小厮,一人发了一个。 添丁之喜,人人有份。 就连吴大夫也得了个,他直笑着往怀里揣,“哎呦,看看我这运气,来了啥忙没帮上,倒是先得了份喜钱。” 小胖丫也笑嘻嘻收下红包,然后去给大哥和大嫂,一人吧唧了一下。 最后,她绕到小侄子身边,奶声拍拍小胸脯,“乖侄子,小姑姑也给你包了个大红包,里面的金子比你脚丫子还大,不过” “不过你现在太小了,小姑姑先帮你保管,等你将来长大想起来了,再来找我要哈”说着,小胖丫吐吐舌头,又一溜烟跑出屋。 冯氏追着拍拍她屁股,“你这小坏姑姑,哪有你这么给人家画大饼的!行了老大,你们快给孩子想个名吧!” 按着南纪户籍律,孩子四岁之后,才用正式登大名入籍。 所以眼下,只要先起个小名儿就行。 “娘,您是一家之主,还是由您给起吧。”姜丰年懂事地笑了两声。 冯氏猜到他会这么说,其实早想好了,“这孩子生得也是赶巧,正好生在了夏日,咱都有了春哥儿、冬哥儿,这个小的就叫夏哥儿吧,三兄弟也算整整齐齐。” 丰景和丰苗本还一脸好奇,可一听又是个批发似的小名,俩人又无聊地叹了口气。 眼下,春夏秋冬,可就剩个“秋哥儿”空缺了。 冯氏起完名字,觉得膝下还不够热闹,打量了一圈儿子们道,“咳娘虽没读过书,但也知道四角齐全的好处!你们不如给娘凑个整,将来谁给娘生个秋哥儿,娘就给你们包个大红包!” 这话一出,李七巧脚底抹油,忙拽着丰虎的耳朵先溜了。 她还要顾着生意,一个春哥儿就够了!丰泽和萧兰衣对视了一眼,也一个低头咳嗽,一个抬头看天。 谁都不敢接茬儿。 只剩下冯氏无奈晃头,行,当她没说。 小糯宝看出娘是嫌家里人丁少了,笑嘻嘻凑过去,搂住娘的脖颈。 与此同时,其实她也有点儿好奇,忍不住偷摸掐算起来,看谁能送娘个“秋哥儿”。 这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她发现大哥和二哥他们,已经生到这儿就为止了,而全家之中,竟是四哥的后代运,最为旺盛! 小胖丫清楚看到,四哥的子女莲盘上,居然有十二个花苞在静待,这要是娘知道了,还不得笑到嘴都咧耳后啊。 看着丰景眼下,还是一脸懵懵懂懂,小脸又带着几分清冷的样子。小糯宝瞪大眼睛咽咽口水,实在是想不到,看着这么规矩的四哥,日后怎么就这么能生! 不过这就都是后话了。 眼下最要紧的,就是照顾夏哥儿,还有伺候孙春雪坐月子了。 李七巧很有眼色,已经在小厨房熬上了鲫鱼汤。 之后姜家当然还要摆上两桌,请上大伙,一起热闹热闹! 三日之后,就在姜府一片笑声时,京城的另一边,一个身影却急匆匆,迈步进了大理寺。 韩尚一身风尘仆仆,脚下越走越快,等到隔着牢门,看到疼爱的小外甥时,他更是脸色大变! “弈儿!” 大理寺内,狭小的牢房里,潮湿又散发着粪便气味。萧弈小脸脏兮兮的,旁边摆着一碗馊饭,正蜷缩在角落之中。 看到熟悉的身影到来,他心头终于一松,但很快又敛起笑色,挤出一连串泪水,扑向了牢门。 “大舅!” 韩尚颤着手去摸他脸,简直是心如刀绞。 “区区一个小孩子,就算当真做错了什么,也不至于把你,关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啊。”他拳头使劲砸在牢门上。 说罢,韩尚又想到什么,急忙抓住萧弈的手,“弈儿,舅舅看了你寄来的信,你说你外祖母和二舅都被人害死了,他们真不在了吗” “你还说,那害死他们的贼人,故意把一切都栽赃到你头上,这些也都是真的吗?” 原来,早在多日前,韩尚就收到了京城的来信。 书信上,萧弈几乎是字字泣泪,把韩钰和他外祖母的惨状,全部都写了个清楚。 但唯独没有提及,这一切都是他的手笔! 韩尚当即心急如焚,跑死了三匹快马,从南省赶了回来。 眼下,看着大舅连脸颊都累凹瘦了,萧弈不动声色,擦了擦小脏脸儿后,就用力点头。 “大舅,这些都是真的,弈儿什么时候骗过你。” “那到底是什么人干的,竟要把咱们韩家,害得家破人亡!”韩尚怒得双眼泛红。 萧弈反握住他手,声音幽幽,“大舅,要想知道这背后的黑手是谁,你便先把我让你找的那两个人,想法子带进牢房!我保证,等我见了他们后,一切的真相,你很快就会知道的!” 第673章 撞墙而亡 第673章撞墙而亡 说着,萧弈的泪水更似决堤,哗哗淌个不停。 但这泪水之下,掩藏着的,却是他压制不住的急切和期待。 对不起大舅,原谅他的算计吧。 但如今,这已经是他最后的底牌了 他必须逃离此地,重新开始! 韩尚沉浸在痛苦中,牙齿都在不停打颤,根本无暇思考更多。 他咽下悲伤和愤懑,点头道,“好弈儿,你信上要的那二人,大舅已经把他们安置在客栈,明日就带来见你。”其实关于那二人,韩尚一直就很不喜。 但是眼下,萧弈是他唯一的血脉至亲了,不管提什么要求,他都会尽量满足。 过了仅一日后,一个身矮似孩童的中年人,和一个胡子花白的老者,就被韩尚打扮成随从模样,来到了牢狱之中。 这二人意外极了。 先前,他们帮韩柔然换魂失败,本还以为,再也没办法从韩家口袋弄到银子。 没曾想,现在居然会被主动找上门。 这让他俩都等着大显身手! 韩尚使了一点银子,请左右的狱卒,到大门口喝茶。 等到眼前,只剩下两个怪模怪样的大师后。 萧弈擦掉脸上的脏灰,拱了拱手,声音变得沉静,“两位大师,从前只听过你们的大名,今日终于得以相见,真是幸会!” 那二人对视一眼,隐约已经察觉出,面前这孩子定不一般。 “这位小公子,不知请我们前来,是有何需求?”矮小的那位笑眯眯开口。 萧弈瞥了眼背对牢房的韩尚,压下声音,直接开门见山,“我想舍弃掉这幅肉身,换一副躯壳活命,还请两位大师成全!” 闻言,那二人吃惊极了。 什么 “小公子,你是想和别人换身换命?”他俩眸色凝滞,不得不又问一遍。 萧弈却坚定点头,“没错,只要大师能为我做到,我可以奉上韩府全部身家!” 那二人对视一眼,脸上露出踌躇。 从前韩钰在时,虽说是缺德至极,让他们俩做过不少阴损法阵。 但是,像现在这样提出夺取他人身躯的,却还是前所未有啊! 此法并非不能得。 只是 其中那个老者大师,想了想终于先松口了,“要想夺人身体,所需条件相当苛刻,首先,要选定一个和你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之人!” “此人,不能是体魄康健的,不能是家中有供奉的,不能是成年的男人,也不能是命硬的女人,若要找到这样一个人,至少要费上几个月的工夫,小公子可想好了?” 萧弈一听,着急紧抓牢门,“竟要这么久?可是我的时日已经不多,可有其他法子?” 那老者顿了顿,语气有些森森然,“其他的话除非,你肯和婴灵相争!” “这是何意?”萧弈微微诧异。“若是你不急着用身子,那么咱们就选个怀胎女子,腹中婴孩灵识最弱,也最好驱敢抢夺,到时候,只要我二人共施法阵,便可保你入胎托生!”老者眯紧眸子,像是下了决心。 此法虽有成算。 但却太过损阴德。 而且,被其选中的怀胎女子,寿命也会被吞噬三十年之久! 可萧弈闻言,却眸光大亮,大喜着一口应下。 “好!” “那便用这个法子!” 只要能助他事成,旁人牺牲又算得了什么。 两位大师也掐指一算,开出了五千两的高价。 萧弈却当即决定拿出八千两,只求对方尽心尽力,护他换体周全。 听了萧弈的藏钱之处后,那二人也贪婪大笑。 “好,小公子是个爽快人,比那韩二爷可是强上百倍!” “眼下,既已做了决定,那不知公子可有合适的胎身人选?我们也好着手准备!”老者又继续问道。 萧弈倚靠着牢门,眸底漆黑了一瞬,陷入思考之中。 既是要换个身子。 那便相当于重生一次了。 起码,得保证新身子平安长大,衣食无忧,最好对他日后还有所助益。 片刻后,萧弈忽然抬眸,唇角露出冷笑,“有了,翰林院的李湖图!两位大师,听闻她的女儿怀胎不久,便为我换这具胎身吧。”李湖图是公主少师,有了这个外祖父,想再接触姜家和穆亦寒,就轻而易举了啊。 而坊间早有传闻,说那李清萍怀的孽种,正是裴老的血脉。 礼部尚书裴老,也算是朝中重臣了,有此生父,将来定能借力! 日子过得飞快,眨眼间,就快到中元节了。 这天夜里,小胖丫莫名觉得,京中似乎有什么异动,让她烦躁地蹬了会儿脚丫,才勉强睡去 庄子那边,吴大夫的药方,依旧是卖得火热。 胡老六也算是幸运,有着神医的照料,病根不仅去了,变得生龙活虎起来,还能和兄弟们一起保护庄子了。 这小子血气方刚,不过经了大病一场,也算是长了教训,不敢再流连烟花之地。只是吧,他偶尔忍不住心痒,还是会对顾寡妇抛两个媚眼。 下场便是,大半夜巡逻时,被顾寡妇姑嫂俩套上麻袋,好一通又挠又掐,疼得他哭声能传出二里地! 微风拂过小柳庄,这里的日子有闹有笑,像极了李七巧手里的佐料,充满了酸甜辣咸。 但都是生活最好的滋味! 而很快,工坊那边也传来个好消息。 这天,翠翠在清点库房时,忽然大喊了一声。 “大文,小武,你们快来看看,咱们清单上要的货物,是不是已经做足数了!” 闻声,大文和小武连跑带颠。 他们又重新清了一遍,果然,外邦商人要的这头一批货,不知不觉中,居然已经全做够了。比预期快了一个半月! 大文飞快赶去姜家,满头大汗,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丰苗。 姜家都高兴极了,毕竟,这批货可是工坊的第一个“孩子”,也是最能够检验他们成果的心血! 等到萧老太太也赶来后,丰苗迫不及待,站起身道,“娘,师父,事不宜迟,就让我带队,快把这批货送到南洋,交到阿蓬卜的手上吧!” 除此之外,他还想把样品绕着南洋转一圈,让其他邦国都见识见识,好拿下更大的订单。 交货那是一定要去的。 只是南洋离得太远,还要走水路,让丰苗前去送货,姜家当然放心不下。 冯氏紧张攥手,“南洋不比关市,水上风险更甚,一旦风浪太大,或是遇上水贼,这些都”未等娘把话说完,丰苗就上前握住她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娘,就是因为有危险,所以才得我亲自带人前去。” “您想想看,要是连咱自己家人,都因为害怕而不敢去,那随行的工人们,又怎敢上路,咱在家也放心不下啊。” 丰苗说着就笑了,眼里满是光芒,“夏哥儿如今都出生了,我都是有三个小侄子的小叔叔了,是个男子汉了!也时候,给侄子们做个榜样,让他们看见,咱姜家乘风破浪,勇敢无畏的精神!” 阳光洒进屋里,映得丰苗双眼格外亮,充满了气魄。 看着他这模样,冯氏鼻子忽然有些发酸。 这孩子不知何时,好像长大了,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只会甩着衣袖摸大鼻涕的贱小子了。“好,你既有这胆量,到时候你就带队去吧。”冯氏抹抹眼,终于松口点头。 丰苗得了娘的准允,一蹦三尺高! 太好了。 他可以做大船出海做生意了! 对于一个天生商人来说,丰苗没有半分恐惧,脸上全是对新世界的期待。 至于一同跟随的人,除了一些工人之外,能够有保护力量的,当然是少不了。 小胖丫这时想到什么,哒哒跑了出去,没一会儿,就见她扯了胡刀疤进来。 “胡刀疤,你愿不愿意,随我三哥一同出海,做他的随身护卫?”小糯宝歪着脑袋问道。 胡刀疤得了公主恩惠,拍了拍左边胸脯,“公主放心,这一次就让我和我家老六随行吧,保证能护好您五哥。”有了最靠谱的护卫后,姜家这就着手准备,买大船、招舵手、雇船工、最好还得要是去过南洋的! 组建一只海上船队,可不是三两天的事儿,何况先试航几日。 磨刀不误砍柴工,于是姜家商量过后,决定等中秋过完,再让丰苗动身。 小胖丫生怕五哥遇海贼,还特地跑到林春来那里,小手一伸,就“打劫”了他二十把长火铳,乐颠颠地抱回家里。 每一把,不仅射径超长,还都能储十颗以上火铳弹! “虽说做人是得先礼后兵,但拳头硬才是真道理,有了这硬货在身上,老五出去咱也能放心些了!”丰年他们围上来,都对着火铳摸来摸去 丰苗也像多了颗定心丸,忙抱起妹妹,小心地亲下小额头。“谢谢妹妹!你放心,等五哥到了南洋,保证把给你买大把的宝贝,半个船舱都留给你装礼物!”丰苗叉腰保证。 不过买礼物,还不是最要紧。 小糯宝想到在渤城时,自己和素西的情谊,于是抓着丰苗跑到一边,压低声音道。 “五哥,等你到了南洋,要是能把素西带回京来,就是给我最好的礼物了!” “素西?”丰苗听着这名字,好奇挠头,“听着像个小女孩?” “嘿嘿,女孩好啊,包在五哥身上,肯定给你拐回来!”丰苗小手一挥,这就做下了承诺。 就在全家忙得飞起,都在为丰苗远航做准备时,突然,大理寺那边,却传来个坏消息。 “不好了,公主!” 大理寺卿赶到姜府时,慌慌张张,衣襟都是歪的。他赶忙行了个礼,就惊惶开口,“公主恕罪,您交到牢中的那个小犯人,他不知怎的昨夜突然撞墙自尽了!” 小糯宝坐在花廊下,正抱着冰乳茶开心嘬着。 闻声,她小手一颤,乳茶碗也啪嗒摔在了地上。 “你说什么!萧弈他死了”小糯宝猛的站起,小脸布满震惊。 大理寺卿抹了把汗,快愁死了,“下官也没有想到,今天早上,狱卒去查房时,就看到他牢房地上有一滩血,进去一摸鼻息,人已经断气很久了” 小糯宝失神地咬住嘴。 但很快,她又觉得不对,忙晃了晃小脑袋! 萧弈心思极重,他先前付出了那么多,当真甘愿自尽?“等等!”小胖丫眸心一凝,上前急问,“王大人,那萧弈去世之前,有没有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 第674章 继续搞事情 第674章继续搞事情 好在,大理寺卿还不算迷糊,一拍脑门就忙点头。 “公主怎么知道!” “过去几日里,的确有一个叫韩尚的男子来过,另外他还带过两个随从,一共来过三次。” “而且每次,至少都要待一炷香之久。”大理寺卿也忽的意识到问题。 “随从?什么样的随从?”小糯宝赶紧发问。 大理寺卿想想道,“听狱卒说,那两人容貌怪异,说是奴仆,但更像是江湖中人,起初下官想着,小犯人既关在牢里,又逃不掉,就没太放在心上”“可现在想来,似乎有些不对但下官愚钝,又想不出具体是哪里不对”他有些挠头。 闻言,小糯宝当即皱眉。 韩尚并非摆谱之人,去牢房看外甥,哪用得着带什么下人? “事出反常必有妖,不好,只怕萧弈在搞什么幺蛾子!” “本公主得赶紧去看看!” 小糯宝大喊一声,就丢下大理寺卿,跑回自己的小卧房了。 她让郑嬷嬷在门外守着,不许任何人打扰。 随后,小胖丫便盘起小短腿,打坐入定。 她要探一探萧弈的灵识! 看他到底有没有魂归地府! 很快,随着一道金灿灿的神迹,绕着京城的城隍庙转了一圈后。 小糯宝的眉心就拧得紧紧。 城隍庙的收魂记载,压根就没有萧弈的痕迹。 他当真没死! 于是小胖丫赶紧去找萧弈的灵识,费了好一番劲儿后,她才惊愕地发现,此时的萧弈竟换了副身子,泡在妇人的羊水中。 成了一个胎儿! “什么?”小糯宝震惊极了,小奶音差点破音,“怎么会是这样!” “小主子,发生啥事了,需要奴婢进去吗?”门外的郑嬷嬷被惊了一下,担心地询问。 小胖丫喘了口粗气,急忙摇头,“不,不用,嬷嬷你继续守好,我还有事情要做。” 于是,她继续运用意念,想要查一下,萧弈到底抢了哪个倒霉蛋的肚子。 然而,萧弈眼下周身带着结界,显然,是有高人故意掩住了他的痕迹,让小糯宝也无法追踪。 小糯宝攥紧小胖拳,白软软的,像是两个小包子,气愤得在被子上打了一下。 “这个萧弈,简直是无可救药,夺舍胎儿,犯下这么阴损之事,将来必有恶报。” 不过还好,有了这个发现,她也能够着手防备。 小糯宝把大理寺卿叫来,让他配合,先通知京城各区衙门。 即日起,但凡有女子产子,去衙门报户籍的,一律都得把生辰八字给她,让她排查一下。 做好这些,加上先前小胖丫动用意念的工夫,不知不觉中,已经过了两个时辰。 小厨房那边,这时已经飘香四溢。“糯宝啊,孩子们,快出来吃饭了。”冯氏坐在正堂喊道。 闻声,小胖丫才揉揉小扁肚,饿劲儿也终于上来了。 虽是有些生气,不过天大地大,干饭最大。 她赶忙跳下拔步床,往郑嬷嬷怀里一扑,主仆二人这就大手拉小手,朝着饭桌跑去了。 眼下,孙春雪刚生产完,李七巧也是变着花样,来给大嫂做月子饭。 小糯宝跟着沾光,回回也能得了一份,满满当当摆在她的身前。 一份浓白醇香的鲫鱼汤、半只红枣炖乌鸡,油光光地摆在大瓷碗里,看着就让人想流口水。 小胖丫一手拿筷,一手抓勺,吃了个满嘴香甜,又对着中间的大肉包,狂炫了三个。 她要化愤怒为食欲!多吃才能有力气,尽早把萧弈揪出来。 不过冯氏他们眼下还不知道,只当是乖宝儿胃口好,还说笑了几句。 快要吃饱后,冯氏看着丰虎,“老二,厨房里你媳妇儿还包了两锅,都是芸豆猪肉馅的,到时候你给拿去庄子上,给大伙分一分。” 姜丰虎点了点头,咽下包子后,就拔腿要去庄上了。 眼下工坊虽闲下来了,却也正好是庄稼需勤浇水时,照样自有一番忙碌。 小糯宝吃饱喝足,拉上郑嬷嬷,也要去城里几处衙门再跑一趟。 街上盛夏光景,男女老少拎着蒲扇闲逛,可这看似平静的背后,却也不乏阴谋涌动。 午后,先府上。 两个身穿灰蓝长袍、怪模怪样的男人,在对视一眼之后,就扣响了府门上的铜环。顾长樱坐在黄梨花木的罗汉椅上,正扶着额间,有些昏昏欲睡。 这时候,老管家小步走了进来。 “娘娘,门外有两个江湖术士求见。” 顾长樱打了个哈欠,抬起眼帘,目光斜了过去。 “哦?你这差事当得是越来越好了,当本宫这里是菜市不成?江湖骗子也妄想踏足?” 老管家听出责备,把腰弯得更低,“娘娘息怒,老奴本想将他们撵走,但那二人却说自己通晓天命,还说说您本是至尊之凤,全是有人抢了您的运数,才会让您落难。” “奴才不敢不来禀明。” 顾长樱一听,不由坐直了身子,眸心微微一眯。 “夺人运数?还有此等事情”她刚想起身细问,但碍着面子又冷笑一声,“江湖骗子故弄玄虚罢了,本宫岂是那愚昧之人?” 话虽这么说,但她蜷缩起的手指,却暴露出心底的好奇。 顿了顿后,顾长樱才佯装无所谓,“罢了,反正近来无事,也是无聊得很,不如就把那两个人叫进来吧,本宫倒要看看,他们能有什么花样。” 片刻后,一个身形似矮缸的童面男子,和一个蓄着长胡的老人,就一同走了进来。 “啊,不愧是至尊凤女,天生后命,您顶轮的光芒让人不敢直视!” “小的跪见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二人一来就扑通跪地,身子紧紧贴于地面,嘴里还大声赞叹着。顾长樱显然受用,连脸色也跟着红润了。 她都忘了有多久,没人给她行过这般大礼。 “你们两个倒是乖觉,行,起身吧,快和本宫说说,夺取运数是怎么回事。”顾长樱抚着桌案,脸上浮起几分得意。 童面男人和老者对视一眼,二人起身后,这就异口同声。 “皇后娘娘,您可曾听说过,一鲸生,则万物灭?” “如今,南纪现出了一个天生福女!” “世间万物皆讲平衡之道,此女却把福气集于一人之身,所做之事无有不顺,而南纪其他女子,当然要受她掠夺,尤其是您的运数,更是因她才大有损耗!” 什么? 顾长樱闻言,不由眉心紧锁,“什么天生福女,能配抢本宫运数?世上当真有这种人吗?”看出她似有怀疑,老者当即迈步上前,“娘娘,我等通晓天命和术法,胡言必要反噬。” “请您想想看,如今京中,可有什么女子,一经出世就风头无两,行事如顺水行舟,甚至只要出手,还能帮全家逆天改命的?” 说罢,他又故意掐下手指,“要是小的没有算错,此女眼下还是孩童,不过五六岁的样子。” 顾长樱的神色越听越变,最后直接大惊。 五六岁?顺得超乎寻常? 还能帮全家逆袭? 那还真有一个! 姜家的姜糯宝,不正是这样的孩子吗! 第675章 在她肚子里作大妖 第675章在她肚子里作大妖 不过,顾长樱也没那么容易轻信。 毕竟,什么天生福女,什么抢夺运数的,这一切听起来都太扯了。 为了试探一二,她没有说出小糯宝,而是扶了扶额边,换上疑惑语气。 “哦?世上竟有此事?” “那两位大师,可否说说,所谓福女到底会怎样夺人运数,又和本宫何干?”顾长樱眯眼敲了下桌。 那二人也不慌不忙,这便回道,“娘娘可知,世间凡人的运数,就如那汪洋大海,虽多但仍是有个定数。” “而那福女妄自加了自身福气,世上的财富,尊贵的地位、无上的荣光,甚至是万人的宠爱,都会入她囊中。” “正所谓此消彼长,钱财倒还好说,可若她想得到尊贵,就必会从世间最尊贵之人手中掠夺!皇后您想想看,您和公主的地位,是从何时失去的?又可有什么,曾经试图取而代之?”老者故弄玄虚道。 闻言,顾长樱眸心微睁,再也淡定不了。 没错,姜糯宝从个乡下丫头,突然变成公主,这不正是抢了菁儿的吗! 还有,姜家泥腿子出身,却像是财神爷附体一般,做什么赚什么。 而那姜糯宝更被说是人见人爱,恨不得集所有宠爱于一身。 这个大师说的,几乎全中啊! 这下子,顾长樱不得不信了,这就拍桌急急起身。“本宫确实发现有一女童,如两位所说这般可恶!难怪,她姜家风头极盛,竟全是她的缘故!”顾长樱一动肝火,牙齿都咬紧了。 眼见鱼已上钩,那老者继续添把火,佯装惊诧,“什么?娘娘身边已有此人了?” “那娘娘可要小心啊,一旦此女长大成人,一切便再无转机了啊!” 顾长樱一听,紧皱的眉间更是生出沟壑,满满都是厌恶。 她明白了。 看来那姜家的孩子,等叔父入京后,可是得想个法子除掉了。 这时,那二人转转眼睛,又突然拱手道,“只是娘娘,眼下您自身运数已是极弱,依小人们来看,需得尽快加强气运才是。” 顾长樱仿佛渴鱼见水,急忙问,“那本宫需怎么做?还请大师告知。”毕竟,过去几年,她过得实在艰辛。 自从被撵回了江南,顾长樱不仅地位一落千丈,甚至在家族之中,也没了任何尊重可言。 那些江南士族的长辈们,但凡顾家用得上的,顾平之都会时不时,让她入席待客。 明面上,是那些人来给她这个先皇后请安。 可实则,却是要顾长樱放下身段,给这些人陪笑作乐,这让她倍感耻辱。 所以急需东山再起! 老者思索一番,先是询问了顾长樱的生辰八字。 顾长樱二话不说,命人备来纸笔。 几下挥写之后,白生生的宣纸上,便留下一番急躁的笔迹。 那两位大师走上前,看了一眼,立马掏出一只铜制罗盘,又取出两张符纸。随着一阵低声咒语,两张符纸被抛向空中,很快就烧成一团灰烬。 下一刻,罗盘也开始转动! 顾长樱看得一愣一愣的,攥着衣袖,“大师,这是何意?” 很快,待罗盘停下转动,指针所指,正是城东的方向。 老者紧闭双目,掐了两下中指,又倏地睁眼,猛的大喝一声,“城东,南安巷,李姓人家,未出世的男胎!” “什么?”顾长樱正疑惑着呢。 老者就忽然拱手,大笑道,“恭喜娘娘,小人已为您算到命中旺星,只要守住这颗旺星,您的运势,定会重新再起,到时候无往而不利啊!” 顾长樱一听,神色顿时大喜。 她迅速想了一下。城东南安巷,那边住的都是朝廷官员。 而姓李的人家,更是只有两户,其中,只有李湖图的女儿,先前因私通怀子一事,闹得沸沸扬扬。 “莫非,你们说的那旺星,就是李湖图家的孽种?” 老者为了不让她起疑,佯装露出担心,“只是,孩子终究是人家的心肝,娘娘要是想弄到身边,恐怕也未必容易,要不,我们再另想别法?” 顾长樱却是得意摇头,“哼,一个未婚私通的孩子罢了?身份本就尴尬,只要等他出生,本宫定想法子把他收为义子,到时候叔父再入了京,谅李家也不敢说个不字。” 闻言,那二人对视一眼,嘴角得逞地扬了起来。 “皇后娘娘英明!”“一切全凭皇后娘娘做主。” 其实,这一切,并非他们两人的主意。 而是萧弈在撞墙前,做的谋划! 昨日午后,这二人去牢房,看望萧弈最后一次时。 萧弈就把全部身家,都交给了这俩,只求他们能在自己未出世前,铺好这条最重要的路。 萧弈知道,要想谋得大事,光靠一个礼部尚书的渣爹,和一个糊涂姥爷,用处有限。 于是,他想起了圣女先前,曾说过在这个世界里,还有一个反派。 那人曾想和穆亦寒抗衡,城府极深,更是坐拥整个江南为后盾。 势力一度极强。 此人便是顾长樱的叔父,顾平之。 所以萧弈决心,想法子搭上先皇后这条路子,最好能被其养在身边,所以才让两位大师演这么一出戏。 而另一边,可怜的李湖图,怎么都不会想到。 仅仅一天,他家就被萧弈和顾长樱,先后算计上了! 此时,他正着急地在院里踱步,听着屋里李清萍的叫声惨痛。 “丹儿,翠儿,再进去问问大夫,萍儿这是因何而起,明明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今早起就腹痛难忍了?” 原来,昨夜萧弈虽成功换身,但却有了个他未想到的麻烦。 好好一个人,突然变成了腹中子,而且连胎身都未发育完全的,这让他实在难以适应,只能在母体之中不停扭动,缓解自己的痛苦。 可这就更苦了李清萍了。她本就孱弱,哪里还遭得住这般折腾。 于是从今早起,李清萍就腹痛得厉害,到现在,更是要炸开了一般,一口饭菜都吃不下,只能躺在榻上打滚。 李湖图虽然厌恶那腹中孽种,但却见不得女儿受损,于是半个时辰前,就让人去了最好的医馆,请了人家的坐堂大夫来。 这会子,郎中们正在为李清萍把脉。 床幔后面,很快,两个郎中的神色,就从古怪变得惊诧。 “才两个月而已怎么比快生了动得还厉害?” “简直前所未见!” “怪胎,当真是怪胎!!”两个郎中瞪大双眼,脑门上的汗也淌得像洒水。 他俩对了个眼神后,就急忙起身后退,可是不敢再靠近床榻。等这二人带着药箱,逃荒似的跑出来后。 李湖图急忙上前,“大夫,小女这是怎么了?” “李大人,这” “李小姐脉象并无异常,只是腹中胎儿活跃了些,是我们能力有限,还是另请高明吧,告退,告退!” 两个郎中拱了拱手,就三步并作两步,赶紧闪人走了。 “啊” 就在这时,房中又传来李清萍的哭声。 “好疼,郎中怎么走了,为什么不为我开药?啊!” 听着女儿的喊叫,李湖图的心也仿佛要碎了,恨不得替她承受痛苦。 这时,李湖图忽然想到什么,他整了下衣襟就急忙道。 “快,快备马车,我要去一趟姜家。” “求姜家借神医一用!” 第676章 应该打掉萧弈 第676章应该打掉萧弈 李府的小厮们手忙脚乱,赶忙跑去马厩,就把还在吃草的马给拖了出来。 不等马车拴好,李湖图就拔腿扑进马车。 “动作再快点!” “萍儿可等不了!” 终于,长鞭一声挥舞,马车可算疾驰出去,片刻后就到了姜府。 虽说先前李清萍犯蠢,对姜家做下不少算计。 不过李湖图了解姜家人心性,知道他们绝不会因为过往,就对萍儿见死不救。 这李湖图虽是个糊涂的,但是在同姜家来往上,却确实有七分清醒。 果然,等到他入了姜府,着急忙慌把事情一说。 冯氏知人命关天,没有半点推脱,“好端端的,怎会腹痛得这般厉害,这可当真耽搁不得。” 随即她手一挥,就叫来姜丰虎。 “这个时辰,吴大夫定还在百货大铺的药摊坐堂呢,老二,你领着李大人过去吧,吴大夫在治病救人上,从来是来者不拒,李大人只管好生和他说就好。” 李湖图感激极了,老腰差点弯到地上,“多谢姜夫人了,今日匆忙,等改日,我肯定再好好登门道谢。” “跟我们就别说客套话了,快去百货大铺吧。”冯氏上前扶起了他。 李湖图抹抹眼睛,又鞠了两躬后,就连忙跟上姜丰虎了。 不过等他走后,冯氏坐下呷了口茶水,不免觉得奇怪起来。 她都生过五个了,见过的怀身妇人更是数不胜数。 可是就从没听说过,这谁家没磕没碰、也没吃坏东西,却会突然腹痛欲裂的。 “李大人说他连百草堂的郎中,都请了两个入府,那可是全京城最有名的医馆,人家郎中怎么会诊不出来,还仓惶走了呢?这未免也太奇怪。”冯氏摇头嘀咕。 虽说,吴大夫医术极高,甚至都能胜过御医。 但女子怀子之事,也用不着非得神医才行,寻常的名医就足够用了啊。 这么一想,冯氏就不免有些起疑。 李七巧从厨房过来,警醒道,“娘,那李清萍想坑咱家有好几回了,这次,会不会又想耍什么花招吧。” 孙春雪一听,急忙撸起袖子,露出满是老茧的双手,“什么?她还敢耍花样?娘,让我去会会她吧,看我不把她打得满地找牙。” 先前,孙春雪怀着夏哥儿,行动太不方便。 眼下,儿子已经落地,她也想去找那李清萍问一问,怎么就盯上她男人了! 看着大嫂这气得脸红脖子粗的样子,丰景偷摸拿来画纸,赶紧画了两笔,想等妹妹睡醒了给她看。 “大嫂你别急,我和娘这也只是猜测。”李七巧上前拍拍安抚。 冯氏却觉得不能大意。 他们姜家,可不能在一个水沟里崴脚两次。 于是她这就去了库房,挑了一支普通人参,还有家里吃不完的阿胶,递到了李七巧手上。“老二媳妇儿,你带着郑嬷嬷,去李家送点儿补品,再盯着李清萍那里,看她到底是真病假病,也帮吴大夫长点精神。” 闻言,李七巧飞快点头,把补品丢进个锦盒里,就拉着郑嬷嬷出门了。 她们俩人,一个嘴巴厉害,一个手上够狠。 要是李清萍真想耍花样,非把她轰得找不到北不可! 不过,这次姜家却是猜错了。 等入了李府之后,隔着老远,李七巧就听到一声痛叫,从李清萍的紫芜院传来。 她不由打了个寒颤,加快步子连忙跑去。 吴大夫这会儿也刚到。 他微微皱了下眉,放下药箱,就坐上榻前的一个木凳,把手搭在了上去。 “腹痛到这般地步吗?老夫先诊下脉吧。”李清萍只穿着薄薄的衾衣,浑身上下被汗湿透。 她尽量控制不去翻滚,但还是抑制不住腹中的翻江倒海。 很快,吴大夫的眼睛就突然睁大。 “奇怪,这腹中胎儿怎么会” 怎么会翻动得这般厉害! 他有些震惊。 要知道,只有两个月的胎儿,连四肢都长不完全,又哪里会翻动身子,甚至还如此猛烈的。 可此时,腹中的萧弈虽听到外面来了郎中,但因身子难以适应,还是忍不住继续扭动。 吴大夫看出异样,急忙站起身,“不好,你这腹中之子,莫不是有什么异常!” 身为大夫,这么奇怪的现象他数十年都没有见过。于是,几乎是电光火石间,吴大夫当机立断。 “要我看,这一胎必须得打掉,不然再让她这么痛下去,只会让母体难以承受,到时候母子锯损!” 闻言,李湖图瞪大双眼。 不过在他眼里,没有什么比女儿更重要,要是落了此胎,能够保全女儿性命,他当然接受。 然而这时候,萧弈却把这话,听得一清二楚。 他湿漉漉的胎身,猛然一停! 什么,他才刚刚换了这幅身子,就要把他打掉,这绝对不行! 于是他不敢再动一下,就这么屏气凝神,忍着难受蜷缩在羊水之中。 吴大夫已经打开药箱,挽起衣袖之后,就要准备开药。而这时候,大汗淋漓的李清萍却突然不叫了,她有些失神,再摸摸肚子,大松了口气,又虚弱地朝着床帐外出声。 “神医,不要伤我孩子,我我的肚子好像不疼了” “什么?”吴大夫丢下药箱,急忙再上来探脉。 他的神色不由大变! 这还当真没动静了。 可越是如此,吴大夫反而越是惊诧。 这腹中之胎,都折腾了一上午,怎么刚说要拿下他,他却突然老实了。 这岂不是更加怪异 谁家两个月大的胎儿,就会折腾母亲的? 等到身上的疼痛渐渐消退,李清萍也回过神来,她生起对姜家和吴大夫的抵触,连忙拉紧了床幔,说什么都不肯再治了。 更是不肯,失去腹中这个孩子。 “爹爹,这个孩子是我付出好大代价,才留下来的,我岂能因为一点疼痛,就舍弃他,那还配做一个母亲吗”李清萍声音弱弱,隐约又带着点,对吴大夫的指责。 腹中的萧弈紧张坏了。 听到这句话,他才小松口气。 哼,还好,他的这个娘,算是个知道好歹的,没有坏他大事! 只是吴大夫却有担心。 别人家的事情,他不好替人做主。 不过,事出反常必有妖,他还是赶紧回去,和小胖丫商量一下再说。 第677章 是能成大事的 第677章是能成大事的 只是,吴大夫好像忘了,小胖丫是出了名的闲不住 待他们紧赶慢赶到家时,不巧,小胖丫前脚刚去了礼部! 冯氏也是无奈,“吴大夫,你早来一刻钟就好了。” “那胖丫就是河里的活泥鳅,晚一刻不盯着她,都得满世界跑疯,她睡醒后刚出了门,为她五哥出海做准备去了,只怕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啊。” 这不,另一边,姜家的马车已经咯吱咯吱,载着浑身新装的小糯宝,驶过了长街。 “阿嚏!”忽然,她软嘟嘟的小身子弯了一下。 “哎呀,一个喷嚏,好像有人想我啦!”小糯宝挠挠后脑勺,转头朝丰苗笑。 丰苗rua了下妹妹的小脸蛋,乐道,“整天想咱糯宝的人,简直不要太多,要是挨个都要打下喷嚏,那还不得打成小傻子啊。” 兄妹俩正说着,礼部就要到了。 不久后,丰苗就要率队出海下南洋。 这其中少不了通关文书。 所以他们这一趟,就是来礼部开文书的。 除此之外,小糯宝还想给五哥,找一个懂点南洋话的译官,不然到了那边,光指望阿蓬卜一人可不行。 南纪国大,礼部养了一堆通事译官,专用于和外邦外交时用。 其中外邦语言,便是他们的必备技能,就算做不到精通,也必须熟悉五分。 很快,等到了礼部之后。 一听说小公主来了,众官员们赶忙提着袍角,跑出来迎接。 裴老作为礼部尚书,当然是冲到最前面,“拜见公主,公主万安。” 小糯宝上身穿着件嫩绿褙心,把蒲扇,看着就清凉又喜人。 看着众官行礼,小胖丫摆摆小手,“都起来吧,本公主来此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有点公事要办,你们照常即可。” “那不知我们礼部,有什么可为公主效劳的?”裴老连忙凑上前。 一看到这个满脸慈祥的老家伙,丰苗就忍不住想起,这人不仅对儿媳下手,甚至还祸害了李清萍,觉得一阵恶寒后,就赶紧站在妹妹身前,给这老家伙挡远点。 很快,小糯宝简单交代两句,先把通关文书办了。 得知姜家要出海去外邦,礼部众人都眼前大亮,觉得定有大事发生! 毕竟,这几天,姜家又是去工部借船,就是出城招船工的,这些事情传的可快。 姜家一举一动,皆是所有人眼里的风向标,礼部众人当然想近水楼台先得月,提前知道一二。 于是有几个已经好奇道,“不知姜家小五爷,此次要去南洋,可是要做什么生意啊?” 不过,和南洋做交易的事情,姜家还不想轻易暴露。 于是小糯宝和丰苗对视一眼,随即丰苗就叉腰大笑,瞎话那是随口就来。 “生意?谁去那么大老远做生意!难道京城还不够我赚的吗,小爷我又不傻,何必舍近求远?” “小爷我啊,这次是要去南洋探险,南纪国的大江南北,我都已经看过了,也是时候看看外面的风光,提升一下我的眼界了。”丰苗佯装一脸得意。 小胖丫赶紧配合,圆乎乎的小脑瓜,差点点成木鱼。 “对对对!” “是是是!” “没错,我五哥哥要去探险,对啦,有没有懂南洋话的译官,想去随从啊?”小胖丫见缝插针问道。 闻言,众人露出失落之色。 嘁,又是弄船,又是招船工,搞那么大张旗鼓,原来竟是为了探险游玩? 终究还是个黄口小儿啊,才挣了一些家底,就要出海挥霍了,这般贪玩,反倒让他们觉得平衡了。 既是出海游玩,那谁人乐意跟随?官位再小也是科考出来的,哪里能把自己当陪玩了? 于是,待小糯宝又问了两遍后,礼部众译官们,压根没一个吭声的。 那些不会南洋话的,这会子倒不怎么担心,只是张望着看热闹。 但是一些专做南洋外交礼事的,可就有些害怕了,就连脑袋都不敢抬起来,生怕跟小胖丫对上眼神儿。 小糯宝有些挠头。 难不成没人愿意? 唉,那她也不好强迫人家啊。 就在他们兄妹俩,有些打退堂鼓时。 忽然,一只手坚定举起。“公主,下官对南洋话略通一二,虽还不能算是精通,不过一些普通的交谈没问题。” 闻言,小糯宝急忙抬头。 就见一个穿着青色长杉,长得颇为清瘦的男人,放下书和笔杆子,从最后的席位走了出来。 见他这般,周围顿时响起窃窃私语。 “原来是他?就是爹娘卖烧饼的那个?” “好不容易考上的通事,不在礼部好好做官,竟想陪着姜家小爷出海游玩,当真丢咱文人脸面!” “这一看就是想巴结公主呗?” “哼,为了攀附权贵,就连自己的官身都不要了吗,目光短浅满眼名利!” 众人嘴上虽是鄙夷,但一个个的神情,却又带着一点点小酸涩。 好像有人做了,他们想做,却有不好意思的事儿似的 谁也不是聋子,这议论声都听得见。 不过不曾想,这男子竟也不觉尴尬,反而大大方方走出来,脸上神色没有半点愧色。 “公主,下官名为薛映语,愿意为公主效劳。” “各位同僚。”他直起身子后,不卑不亢地扫视一眼,“若有什么不满,也不必小声嘀咕,大大方方说出来,我薛某也都接受。” “至于说我攀附权贵,就当是我攀附了吧,不过我等来这官场,又有谁敢说不图半点名利呢。”他摇摇头,神色颇为自傲。 小糯宝有些惊讶,看向他道,“你当真愿意,随着我家出海?海上艰险颇多,你若是不肯,本公主却不会逼迫你。” 薛映语却是摇头,语气很是坦然。 “下官寒窗苦读十余年,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让自己的本事被人看见,能有机会报效朝廷。” “可是眼下,我们这些礼部译官,说好听些是人才储备,说难听点,不过是被朝廷养的闲人,一年下来,所做正经差事寥寥。” “而我们所受学识,也多是纸上谈兵,与其在这里蹉跎,莫不如亲自去南洋一趟,听一听南洋人怎么讲话,实践出真知,那才能事半功倍呢。”薛映语说出了心里话。 闻言,小糯宝恍然拍手。 原来这个家伙,是想要随着自家一起去南洋,历练一番精进本事呢。 听着这话,方才奚落他的那些通事们,后知后觉,都讪讪地闭上了嘴。 “好!”小糯宝高兴极了,上前拍了拍薛映语的肩膀,“你是个能成大事的,这次出海,就当是你外出研修,本公主特批保留你原本官职,等回来后,可以继续在礼部做官。” 薛映语露出感激,正要跪下谢恩。 这时,门外却传来一声急喊。 “什么能成大事?只怕是要出大事了还差不多!乖宝,你怎跑这儿来了,真是让吴爷爷好找啊!” 吴大夫跑出一身大汗,这会儿在丰景的陪同下,刚被放了进来,就急忙朝小胖丫挥手。 “吴爷爷,四哥?你们怎么跟来了?”小糯宝一回头,见是他俩,惊讶地喊出声。 第678章 一剂落胎药 第678章一剂落胎药 此处人多,不是方便说话之地。 看出吴爷爷有急事,小糯宝飞快和薛映语交代了两句,就忙拉着丰苗一起,先和吴大夫他们回去了。 等到上了马车,吴大夫掏出帕子擦擦汗,就赶紧先开了口。 “这事儿我也不敢确定,但总觉得有些古怪,就想先跟乖宝你说一声,让你来拿拿主意。” 小糯宝惊讶极了,“吴爷爷,到底是什么事啊。” 车厢微微闷热,像是个小蒸笼。 一旁的丰景和丰苗,一个把车窗帘子大扯开,另一个抓起桌上茶壶,给妹妹和吴大夫一人倒了一杯。 为了让吴爷爷省点口水,丰景绑好车窗帘后,就把李湖图午后进府,为女请医的来龙去脉,先跟妹妹讲了遍。 吴大夫两杯茶水下肚后,继而飞快点头。 “是啊乖宝,你是没看到,那李家闺女当时疼得厉害,就跟村里杀年猪时一个样儿,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出人命了。” “怪的是,她这一胎,明明才两个月出头,却比快足月的还能闹腾,关键还” 吴大夫顿了顿,才说出一个几乎不可能的猜想。 “关键是,我觉得她肚子里的孩子,好像能听懂外面人说话,带了点邪性!”吴大夫的语气猛的一沉。 这种话要是搁在以前,他是绝对不会说出口。毕竟,才俩月的胎身,就是个肉球,只有疯了的人,才会信其有这本事! 但如今,和姜家混久了,怪事儿见多了,也让他觉得无事不可能。 闻言,小胖丫和丰苗都惊呆了,俩人小嘴张成俩鸡蛋。 “胎儿能听懂人话?” “那还是孩子吗,要我看,是神仙或者妖怪还差不多!”丰苗激动站起来,脑袋磕到厢顶,又赶忙捂了两下。 小糯宝眼睛睁得溜圆,一时被五哥的话有些误导了。 神仙妖怪? 莫不是,那孩子同自己和小司命一样,是个小仙人下凡? 如果这样的话,那便是天界同僚了,当然得去见见,到底是哪一方神圣!于是,小胖丫兴奋极了,连忙撩开马车帘子。 “车夫,去南安巷,李府!” 只是小胖丫眼下怎么都想不到,一会儿到了李府后,等待她的,不是惊喜,而是惊吓 不多时,等到了李府后。 看见他们一起来了,李湖图还很惊讶。 “公主?您怎么来了,还有吴神医也是” 不等他把话说完,小糯宝就甩甩小胖爪,笑嘻嘻道,“少师不必多礼,本公主正好路过,听说你家今日有些不好,前来看望一下” 李湖图一听,还挺高兴,急忙把大家往紫芜院引。 “公主真是有心了。” “萍儿,快起来迎接公主,公主来看你了!” 这会子,李清萍还一脸虚弱,正半卧在床榻上,轻轻抚着小腹。 闻声,她赶忙坐直身子,“什么?公主怎会来?” “丹儿,翠儿”李清萍微微皱了下眉,就无奈道,“快扶我起来吧,但愿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她这后半句话,说得很轻,小糯宝是踩着最后一个字进来的,刚好没有听到。 小胖丫快她一步,友善摇头,“行礼什么的就免了吧,本公主只是来看望一下,你身子不好,就不用起来了。” 李清萍松了口气,又躺了回去。 这时,小糯宝便走到床榻边上,心神慢慢聚拢,想要探看李清萍的腹部。 她已经有点小兴奋了。颇为好奇,李清萍这一胎,怀的到底是个何方神圣。 很快,她就抬起小手,佯装不经意地一挥,掠过了李清萍腹部。 然而下一刻,小胖丫却脸色大变! 等等,这是 小糯宝猛的睁大眼,像是不敢相信似的,急忙把手掌,又往前探了一寸! 随即,她便更加真切地感受到,一种极强的生命力,正在李清萍的体内,发了疯似的生长! 不对这灵识、这气场怎么都那么让人熟悉甚至熟悉得有些可怕 一时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小糯宝的脑袋里轰然炸开! 是他。 是萧弈!小糯宝小脸由白转红,眸心也染上愤愤,“原来是你!” “还真是屎壳郎戴面具,臭不要脸,竟然祸害人,都祸害到本公主身边来了!” 闻声,吴大夫和丰景丰苗都懵住了。 不知胖丫这是怎么了 李清萍也愣神起身,疑惑但,“公公主,您没事吧?” 小糯宝喘口粗气,已经能够十分确定,李清萍腹中的胎儿,就是夺身后的萧弈了。 想到吴爷爷说过,萧弈能够听见外面的动静,她只好脚趾都拼命用力,才堪堪压住火气,摇摇头。 “没,没事,就是想到了之前的一件事,你这一胎怀得很好,既然没事,本公主就放心了。”小糯宝敷衍应付。 说罢,她就提着小拳头往外走,但在转身的那一刻,眼底却已涌出杀气。 等出去后,丰景他们看出不对,但又怕被李府下人听到,直到进了马车里,他们才出声问。 “怎么了妹妹?” “就是啊乖宝,是不是李家那闺女,肚子里有啥毛病?”吴大夫也忙问。 小糯宝的小胸膛剧烈起伏,她使劲儿晃晃小脑袋,才让自己保持平静。 不过愤怒归愤怒,眼下起码终于知道,萧弈到底托生到谁腹中了。 也算是祸中之幸。 小糯宝知道,此事要是全部道出,实在太过让人震惊,且一时半刻也解释不清。 于是她只抓着吴大夫的手,沉口气道,“吴爷爷,咱们长话短说,要是我告诉你,李清萍的孩子是恶人转世,一旦出生,必会让咱们甚至百姓遭殃,你可信我?”吴大夫脸色不由一白。 不过,他只吃惊了一瞬,就坚决地点了头。 “乖宝儿,吴爷爷虽然本事没你大,但一直都是你最结实的后盾啊,你的话就是我们的圣旨,但凡用得着我的,你就尽管说。” “好!”小胖丫用力点头,“那就请吴爷爷,配一剂落胎药吧,尽量是别太伤身,但定要一击就除干净的!” “李清萍这腹中之子,绝对不可留。” “必须马上除掉!” 小糯宝微微眯了下眼,小奶声很是果决。 萧弈小子,等着吧,本仙子绝不会手软半分,这就送你一剂嗝屁汤,送你去见阎王! 第679章 姜家的偷天换日大法 第679章姜家的偷天换日大法 吴大夫大约也猜到了,这就用力点头。 虽说,他向来都是以救人为己任。 但眼下要除掉的,是个十足的小祸害,这又何尝不是救更多的人? “好,糯宝,我一会儿就先回庄子上,赶紧把药给你开出来,绝对不耽误事。” 还好,他今日为李清萍把过脉,了解了她的身体情况。 此女体质薄弱,一旦落胎,很有可能难以再孕。 不过,他定会想法子,尽量把药调得温良,不伤她的内里,尽量保住她再怀的可能。这样说定之后,小糯宝就让车夫,先送吴大夫回小柳庄,然后再回姜家。 不久,便到了傍晚时。 蝉鸣依旧穿透天际,打定主意做个无休止的不速之客,气得郑嬷嬷只能抄起竹竿,到处逮捕它们的身影。 这会子,吴大夫也把药备好了,赶到姜家来交给了小胖丫。 “乖宝啊,我这是照着李家姑娘的身子,专门配的滑胎药,服下一整剂后,保准孩子就能落地,而且还多半,不会影响她再有孩子。” 吴大夫气喘吁吁,显然为了这药,是花了大心思的。 他虽不喜李家姑娘。 但行医的本心,还是让他不忍看李清萍身子受损,只能尽力做到周全。 冯氏他们还不知此事,一听都吓了一跳。“啥?糯宝,你要让李清萍落胎?”冯氏惊讶地站起身。 姜丰年他们也忙跑过来。 不过一开口,不是责怪的话,而全都是在护短。 “为什么啊妹妹,是不是今天你去李府时,那李家姑娘欺负你了?得罪你了?所以逼得你不得不出手!” “快,发生什么了你和大哥说,大哥肯定给你出气!” 眼看娘和二嫂一脸懵逼,大哥和二哥还已经撸起袖子了。 小胖丫有些哭笑不得,不想让大伙误会,打算把事全解释了。 “娘,大哥,还有吴爷爷,你们都坐下。” “有一件事虽然很让人震惊,但是,我也必须得跟你们说。”小糯宝深呼了一口气,这就站在了太师椅上,一本正经地看了圈大家。 接下来,她小嘴一张,就让全然都惊到无声! “其实,萧弈根本没死,他现在就托生在李清萍的肚子里,打算借着那孩子身份,重生回来搞事情!” 冯氏嘴巴张大,差点就合不上了。 姜丰年他们也震惊极了。 “竟还有借身转生这种事?”姜丰虎烫屁股似的跳起来,连带着椅子都被震倒了,“他是怎么做到的,这也太邪乎了!” “怎么做到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绝对不能让他得逞,所以我才让吴爷爷配药,为的就是尽快阻止他。”小糯宝沉下小奶音。 姜家人大脑转了好几遍,艰难地消化了这件事。等到惊诧渐渐褪去后,大伙都意识到严重性,这就一起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做。 小糯宝瞥了眼桌上的草药。 眼下,药已有了。 最大的问题,就是怎么能让李清萍服用下。 若是姜家假称这是补药,派人送到李府,多半是行不通的。 一来,这不就是明牌了吗? 二来,白天里小糯宝已经明显感到,李清萍对姜家的抗拒,只怕就算真拿到她面前,她也是不敢服用的。 要是直接告诉她萧弈的存在,就以此事的玄乎程度,李清萍就更不肯信了。 说不定,还会觉得姜家是不肯放过她,故意前来害她呢。 就在小胖丫抱着双臂,挠头琢磨时,丰苗突然站起来,一拍巴掌大喊。 “有了!” 小糯宝和全家齐齐看向他。 丰苗这便忙道,“李清萍今日腹痛那么久,为了调理身子,肯定是要去医馆抓药安胎的。” “我有个法子,应该行得通,明日,咱们就在李府门前盯着,要是李家下人当真出去买药,咱们就在半路动点手脚,把药掉包不就得了。”丰苗鬼点子噌噌往外冒。 闻言,小糯宝眸心一亮。 别说,这招还当真可以试试! 为了不出纰漏,丰景还提议说,“每家医馆包药的油纸,都略有不同,咱们应把几家大医馆的药包纸,都弄回来,再提前把药装进去。到时候,李府下人去哪家医馆,咱们就拿哪包出去调换,这样才更不易被发现!” “还是五哥聪明,四哥心细,那咱们现在就赶紧准备!”小胖丫跳下椅子,小奶膘颤了两下。 一声招呼后,全家这就忙活起来了。 趁着天还没黑,丰年带着几个弟弟,挨家大医馆都跑了一趟把所有包药的外纸,几乎都凑齐了。 等到第二天早上,小糯宝还骑在被子上,嘟着小脸打呼噜时。 丰苗就已经换了身布衣,又戴了斗笠帽伪装,然后便领上俩小厮,出门去为妹妹解决麻烦了! 等到了李府的巷子外,丰苗找了个馄饨摊,点了三碗馄饨盯了一上午。 终于,顶到晌午之前,只见一个俏生生的丫鬟,哼着小曲,就从李府出来了。 这丫鬟丰苗记得! 昨日去李府时,他听这丫鬟被唤作丹儿,正是李清萍院里的大丫鬟。 “贴身丫鬟亲自出门,定是给府上小姐办事儿,走,咱们就跟上她!”丰苗嘴角上扬,果断起身抬腿。 果然,才跟了不到百步,就见丹儿甩着绣花帕子,朝百草堂的小巷进去了。 丰苗猜的一点没错,她掏出一块银锭后,就找昨天来过的郎中,要了几剂安胎定神的药。 等到这丫鬟拎着一串药包,出了百草堂口,丰苗眯了眯眼,这就示意两个小厮快上前,把丹儿撞倒! 很快,只听哎呦一声。 丹儿一个猝不及防,就被撞摔了个大马趴,手里的药包一甩,更是飞出了二里地。 “走路不长眼吗?你们是不是瞎!” 等丹儿气得呲牙咧嘴开喷时,丰苗借着两个小厮遮挡,飞快捡起药包,就把吴大夫开的那一包,换在了最上面。 做完这偷天换日之事,丰苗拍拍手上的灰,这就回家等好消息了! 丫鬟丹儿捂着膝盖,只顾着叉腰骂人了,捡起药时,更是没留意有什么异常,就这么气呼呼带回了府。 午后,李府的紫芜院里,饭菜的香气刚刚散去,就又飘出一阵浓苦的药味。 李清萍合上手里的诗书,垂头笑看了下腹部,“昨夜一宿没再闹腾,真是个好孩子,得亏没听那吴神医的话,把你从我腹中打掉。” 说罢,她抚上了小腹,又皱眉叹气,“都说医者仁心,那神医却怎么算了,不提了,横竖以后绝不能请他了。” “丹儿,翠儿,百草堂开的药呢,还是大医馆的郎中让人放心,熬好了就端过来吧。”李清萍又轻轻唤了一声。两个大丫鬟先后应下,不久,一碗浓黑色的汤药,就被端进了屋里。 “小姐,安胎药熬好了,还凉了一小会儿,正好不烫了。” 丹儿笑眯眯的,还上前摇了两下蒲扇。 可她哪里知道,这药碗里装着的,正是吴大夫配的,“坏胎嗝屁汤”! 李清萍点了点头,下了床榻,看了眼药碗里面,这就仰起脖子要一饮而尽! 第680章 坏种的自救 第680章坏种的自救 然而,苦药才刚下肚两口。 这时李湖图的声音,就从外面传了进来。 “萍儿,安胎药可喝下了?” “爹给你买蜜饯了!”李湖图兴冲冲提着两袋纸包,迈步进了紫芜院。 从翰林院回来时,他想到女儿从小最怕药苦,就在一货郎手里,顺便买了甜食。 虽然李清萍让李家蒙羞,但他从未有半分责备,依旧对其疼爱有加。 正好,李清萍刚觉难以下咽,闻声,她急忙放下药碗,高兴地走出屋去。 “太好了父亲,女儿正觉口苦,是什么果子的蜜饯,快先给我看一看。” 就这样,剩的大半碗汤药,就被她顺手放到了桌上。 而就在这时,腹中的萧弈哼唧了一声,从昏睡中醒了过来,猛的察觉到了不对。 躺在一片温暖之中,这两天来,他本已渐渐适应了这具胎身。 可是眼下,一阵疼痛朝他身上袭来,让他忍不住痉挛了一下。 等等! 这是什么情况! 萧弈赶忙大喘口气,待快速反应了一下,他才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这幅胎身好像好像正在被什么东西融化! 李清萍喝的两口落胎药,已经起了一点作用。眼下,腹中的胎儿正摇摇欲坠,大有落盘之势。 “疼” “好疼” 萧弈越发感到痛苦,小小的身子,开始极力蜷缩起来。 意识到自己要有危险,他顾不上震惊,赶紧思考。 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很快,萧弈就想了起来,方才李清萍好像喝过安胎药。 “莫不是,那劳什子药出了纰漏,难道那不是安胎的东西,而是不利于我的玩意儿?” 萧弈又惊又怒,待身上的疼痛缓解了些后,他意识到必须阻止李清萍,不能让她继续服药! 这时,李清萍已经挑了两块酸梅蜜饯,含在口中缓了苦味,然后就要伸手去摸药碗。 “多谢父亲了,含了这酸甜之物,再喝药就顺口多了。” 李清萍浅笑了一下,嘴角微微凑近碗边,正要把汤药继续送入口中。 闻声,萧弈猛的用力挣扎,恨不得撞破这层肚皮! 不能喝! “啊!”李清萍突然脸色惨白,腰身疼到佝成虾米。 剧痛仿佛是一串火药,要让李清萍腹中炸开一般,她很快浑身颤抖,手上的药碗也砸落在地,捂肚倒在地下。 听到药碗破碎的声音,萧弈虽松了口气,但为了以防万一,仍旧不肯罢休。 “蠢货,谁许你乱喝东西,差点害我大计,也该让你吃点苦头!”他还在用力扑腾,恨不得折掉李清萍半条命去。 李清萍疼得直在地上打滚,摔在一片药汤之中,衣裙都被染上了色。 “萍儿!” “小姐!” 屋子里,李湖图和丫鬟们都慌乱极了,急忙扑了过去,“萍儿,你、你这是怎么了?来人,快去请郎中!” 姜家这边,小糯宝时不时凝聚心神,一直留意着萧弈的灵识。 然而,等了近乎一日。 萧弈却仍在人间,并未去地府报道。 “难道是吴爷爷的药,没有起到作用?又或是出了别的岔子。” 小胖丫眯了眯眼,意识到事情恐怕不顺。 毕竟常言道,祸害遗万年。萧弈若是那么容易就嗝屁的,那也就不是祸害了 想到这儿,小胖丫也没有着急,而是沉稳地看向门外。 “郑嬷嬷,去一趟小柳庄,给我把胡刀疤叫过来。” 与此同时,和小胖丫一样,同样也在留意萧弈动向的,还有那两位所谓大师! 这二人早在为其换身之时,就给萧弈的灵识布下结界,但凡有所异动,都会随时有所感应。 这会子,萧弈险些丧命的信号,已经让这两人捕捉到了。 其中那个老者猛一哆嗦,率先睁眼道,“不好,结界刚刚震动了一次,那位小公子胎身有难!” 虽然,他还不知具体发生什么,但很清楚一点,就是一旦萧弈挂了,那他们挑中的这张长期饭票,可就要功亏一篑了。 于是,这二人不敢耽搁,当即就去了顾长樱的府上。 “皇后娘娘不好!” “我等无用,为您挑选的天生旺星,怕是要保不住了!” 他俩装模作样,一进正堂,就跪地掩面大喊。 毕竟,攀上顾长樱这条路,本就是萧弈给自己留的,保命符之一。 什么? 顾长樱坐在长长的软塌上,正精心磨着指甲。 闻言,她神色大变。 “你俩快跟本宫说仔细,那孩子到底出什么事了?” 正所谓,狡兔三窟。 萧弈撞墙之前,吩咐两位大师铺的这一条路,终归还是大有用场的。 这不,待那二人说出萧弈胎身有难,恐怕不能出生,顾长樱二话不说,这就打算亲自去一趟李府。 她要的,就是这个孩子平安出生,再留在自己身边,旺她的气运。 所以不能出任何岔子,实在不行,她就把李清萍弄到自己眼皮底下。 于是第二天清早,顾长樱便换上一身盛装,又让两位大师伪作郎中,进了李府大门。 昨日一夜,李湖图几乎都不敢合眼。 百草堂的几位郎中,早被李清萍的肚子吓怕,说什么都不肯出诊,而之后找的几位郎中,依旧说不出病因。李清萍疼了小半天。 直到萧弈折腾累了,才放过这个临时的生母,她才能堪堪睡上一个时辰。 此时,得知顾长樱来了,李湖图懵然起身,起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先皇后?为何?我家和她并未有什么交集啊?” 等到他走出院子时,就见顾长樱当真到府,还正露出一脸关切,朝他微微一笑。 “皇”李湖图刚要出口行礼,又意识到不对,只能惊诧道,“您您是稀客,不知有何指教?” 顾长樱上前道,“昨日你家满京城的找大夫,闹的动静不小,本宫听说了。” “正巧,我身边一直有两位顶用的府医,专擅妇人之症,所以想来给你家看看。” “从前,咱们虽没什么交集,但本宫失势之时,听说翰林院里只有你这样的老实人,没有跟风奚落本宫,全当是本宫回敬的一点善意吧。”顾长樱虚与委蛇道。 李湖图心里觉得怪异。 毕竟,这先皇后哪里会是善类,只怕是有所企图。 可是想到女儿的身子,他也顾不得什么了,于是便弯身道,“多谢您了,我这女儿腹痛得厉害,多个郎中都说无用,还请两位大夫快替她瞧瞧,若有法子,定有重谢。” 很快,两位大师随着顾长樱,这就进了李清萍的院子。 进屋之后,顾长樱瞥了一眼周围,“大夫看病有规矩,不喜屋内有人打扰。” 待李湖图和两个丫鬟都退了出去,屋门一关 顾长樱红唇一勾,也打起了自己的小九九。她走到床榻边,扯下布巾,温柔地握住李清萍的手。 “皇、皇后娘娘?不是要让大夫把脉吗,您这是”李清萍虚弱抬头。 “嘘,不要出声。本宫今日前来,就是为了救你和你的孩子!” “你可知,你这腹痛并非身病,而是有人故意害你?” 第681章 愚蠢的娘 第681章愚蠢的娘 屋子里安静极了,只有顾长樱忧心的声音,在慢慢回荡。 李清萍被说懵了,她茫然地坐直身子,显然不解先皇后这是何意。 “有人要害我这怎么会?皇后娘娘,您到底想说什么?”她着急地拧了下被子。 顾长樱没再出声,只是朝后撇了一眼。 她早在来的路上,就打好了自己的算盘。 李清萍肚子里面的孩子,她定是要的! 但既要用人家的孩子,又怎能留母亲碍事,所以她必得控制住李清萍,才可方便日后去母留子。这时,两位大师对上她的眼神,也已经心领神会,一个捋了捋胡子,一个笑挤起了胖脸。 李清萍这才留意他们,抬眸多看了两眼,下一刻,就忍不住床榻里缩了缩。 这二人模样怪异,看着也不像寻常郎中啊 其中那老者洞穿了她心思,便叹声开口,“姑娘别怕,我们的确并非府医,而是皇后娘娘请的玄术幕僚。” “玄术?”李清萍睁大眼。 “其实,早在进你家大门之前,我们就看出你这一胎,是招了小人暗害!” “不然,怎会来了那么多郎中,都对你束手无策呢?”另一个童面男人语气严肃。 闻言,李清萍这才回过神来,她这两天,肚子的确怪异得很。 “小小人所害?那大师可否告知一下,到底是什么人要害我,目的又是什么!”她急切探身。 那两位见她没有不信,这便装模作样地掐掐手指,继而更是板起了脸,“姑娘,要害你之人权势极强,且和你有过口角之争!你自己回想一下,半年之内,可有得罪什么人?答案你自己知道!” 李清萍的大脑快速转动。 这时,姜家像是一阵惊雷,突然在她脑海中蹦出来,让她脸色一变。 “莫非,莫非是姜家人?”李清萍猛的坐起,脱口大喊道,“前两日,姜家的公主还来看过我,我就知道她不会那么好心!” 何况,吴大夫更是曾直接开口,劝她打掉此胎。 想到这儿,李清萍的身子瞬间冰冷,脸色也惨白起来,“对,是姜家,绝对就是他们,我敢肯定!” 见状,顾长樱满意勾唇。 很好,她本就想要把祸水,引到姜家,让这李家姑娘做她的一枚棋子。 没想到,这姑娘倒是配合,这么快就自己上钩了。 于是,顾长樱露出悲悯,佯装叹气,“可怜,也不知你何时冲撞到了姜家,稚子无辜,他们何苦连个孩子都不放过。” 那两位大师眯了眯眼,声音很是唬人,“皇后娘娘,李姑娘,据我们推算,若是李姑娘继续留在府上,只怕不出三日,她这一胎,定会死于腹中啊!” 闻言,恐惧和恨意像是一串藤蔓,同时在李清萍的心底,发了疯似的滋生。 她死死捏住被子,双眼泛出了血丝,颤声道,“他们竟这般丧尽天良?姨娘已经被他们害死,如今还不肯放过我,连孩子他们都要姜家当真是欺人太甚!” 肚子里的萧弈听了这话,忍不住想翻个白眼。 李清萍这蠢货。 还有脸说姜家欺人? 分明是她先算计矮墩墩一家不成,结果如今杯弓蛇影,居然还倒装起了无辜? 就连萧弈都听不下去了,他虽嫌姜家挡路,但更受不了如此蠢钝之人,做自己的生母。 萧弈已经察觉出来,顾皇后要对李清萍下套,他也不想阻拦,反而巴不得出世后没了这块绊脚石。 很快,李清萍把顾长樱当作救命稻草,急忙求助地看向了她。 “皇后娘娘,今日多谢您前来告知,清萍和孩儿谢您的大恩大德!”“不知您可有法子,能够让我们母子,不受姜家和公主迫害?”李清萍说着,留下了一连串的泪珠。 顾长樱就等着,她能说出这番话呢。 不过,顾长樱仍要做做样子,为难地侧过了脸庞。 “可怜的姑娘,要是换做从前,本宫还是皇后之时,那想要护你当然是轻而易举。” “可是眼下唉,就连本宫自己都是国师父女的眼中钉,若要护你周全,虽然不是做不到,但只怕要有些费力呢。”顾长樱露出疑虑。 一听这话还留了活口,李清萍抹了把泪,连忙掀开被子扑到地上。 她瘦弱的双膝跪下,双手扯住顾长樱的衣角,“求皇后娘娘垂怜!只要您肯护这孩子平安出生,小女来日定拼死报答,这条命都是您的!” 顾长樱眸心一眯,“好!”“既然你有这份心,本宫就成全你。” 说罢,她伸手抚了下李清萍的脸颊,带着怂恿道,“那本宫只要你做一件事,就是在生下孩子后,为本宫除掉,姜家的小胖丫头!” 李清萍一想到小糯宝那小模样,白白软软,极尽受宠,心头就冒出恨意。 于是她用力点头,咬牙道,“就算娘娘不吩咐,我和她家也是有过不去的仇了,我父亲是公主府少师,只要娘娘肯庇护,日后利用家父的身份,我定为您除去担忧。” “臣女愿意听皇后吩咐,一切都凭娘娘做主!” 李清萍脑袋朝地上磕去,眉眼间,已经恨毒了姜家。 见状,顾长樱满意极了,扶起李清萍就冷笑,“好,和你那糊涂爹可不同,你是个懂事的,起来吧,小心腹中的孩子。”很快,顾长樱瞥了一眼门外,这就吩咐李清萍,速速换上不起眼的衣裳,随自己回府养胎。 “如今,你再留在李府,已经不安全了。” “待会儿乔装一下,在你们府上的角门等本宫,本宫会命人把你接走,直到你生产之前,不会再给姜家人接触你的机会!” 撂下话后,顾长樱就带着两位大师,先从大门出去了。 李清萍抚了抚胸口,脸色凌厉了些,也迅速换上了丫鬟的衣裙,趁着李湖图不注意时,跑到了角门的方向。 她知道父亲庸懦,还一心信任姜家。 所以,这次避难,李清萍不打算让府上知道,心一横,就出去上了顾长樱的马车。 这会子,胡刀疤和胡老六,正一个冷脸正坐,一个踩凳抱着酒壶,坐在馄饨摊盯着巷口了。 看到马车车轮转动,他们俩对了个眼神,这就抹抹嘴巴,悄悄跟了上去。 听着窗外风声清幽,萧弈不由得意,自己铺的这条皇后之路,当真是太有先见。 然而眼下的他,哪里知道,离开李府,将会成为他们母子俩,最后悔的决定 第682章 大柳村再来人 第682章大柳村再来人 午后,蝉鸣穿透燥热的风,扰得人午睡难安。 小糯宝索性结束打坐,揉了揉发麻的小胖腿后,就从拔步床上蹦下。 虽说,萧弈那小子是太难缠了。 不过,该吃吃,该喝喝,日子还得照常过! 小糯宝先是去了冯氏屋里,小嘴一嘟,给了睡觉的娘一个大吧唧。 然后又哒哒去了小厨房,翻出个白瓷碗,盛了满满一份红豆冰酥酪,满院子溜达着吃。 冬哥儿已经能跑会跳了,隔窗一看到小姑姑的影子,就像小老鼠闻到油香似的,晃晃悠悠跑出来,就和春哥儿抢着牵小姑姑的衣摆。“姑姑” “小咘咘” 小糯宝被两个小尾巴围着,逛了一圈院子,就把吃剩的让给他们,哄得俩小子笑得好开心。 “小姑姑最好啦!” 今日,姜丰泽和萧兰衣正好休沐半天,也是难得在家。 萧兰衣伸了个懒腰,出屋看到小胖丫后,就弯起了眼睛,抬臂给她稳稳抱起。 “有阵子没陪你逛街买买买了,唉,可惜军营太忙了,你三哥又不放我假。”萧兰衣语气委屈。 “对了,我们今日回来时,怎么听你二哥说,我那本家小叔叔没死透,还借着别人身子活了?”他又压低声音,大眼睛满是好奇。 小糯宝知他最爱八卦,抱着他肩膀细说道,“没错呢,萧哥哥,不过他也太可恶了,抢了别人的胎身,妄想借肚转生,就连吴爷爷的嗝屁汤,也多半被他躲过了。” 萧兰衣一边听着,一边伸手给小胖丫扇风。 不过他心里,也挺五味杂陈的。 毕竟当年,萧家怎么说,也是南纪两大家族之一啊。 如今人丁凋敝就罢了,偏生唯一的主脉子嗣,还是这么个小坏怂,萧家祖宗们泉下有知,估计祖坟都得炸出个坑来。 萧兰衣还有些心疼小胖丫,伸手捏了下她肉脸蛋,“你也是受累了,等着,等这阵子忙完了,萧哥哥花些银子,多搜刮些珍宝回来,到时候让你随便挑着玩!” 丰泽在后院练完了剑,无奈地瞥他一眼,“你今日刚去定了十件新衣,俸禄早被你嚯嚯完了不说,连我的那份儿,也搭进去了,你就少给妹妹画大饼了。”萧兰衣瞪他一眼,打算一会儿就回趟萧府,“奶慈孙孝”几个时辰,保证腰包又能鼓了! 小糯宝被逗得咯咯乐,小短腿晃来晃去,几次都磕到 就在这时,突然小厮进来通传,辽东营有人来报。 “伯爷,城外有异!” 营兵神色紧张,只说了几句后,姜丰泽和萧兰衣就神色大变,提了随身配剑便出门了。 小糯宝有些好奇,不知这是发生了什么。 她正要上前追问,不过这时,村长也兴冲冲来了姜府! “糯宝,丰年啊,你们快出来,咱大柳村来人送波斯萝卜了!” 闻声,冯氏他们从午觉中清醒,都赶忙出屋。的确,算着日子,早到波斯萝卜丰收的日子了! 一个多月前,村里就来过书信,只是这阵子姜家太忙,倒把这茬给忘了。 冯氏忙走到门口,理了理发髻就问,“村长,这次是谁来送的?你们把人接到了吗?” 村长笑着挥挥烟斗,“我带着大文和小武,刚去城东接的他,已经先送到咱小柳庄了,哈哈,一会儿你们见了就知道了。” 见村长还卖了个关子,小糯宝急忙穿戴整齐,又拎上镶珠珠饿小蒲扇,这就跟着娘和哥嫂们,朝着庄上去了。 这不,他们才刚到庄子,就见一排马车队伍,正停靠在外面的路旁。 有个男子穿着身玉色长杉,半挽着袖子,浑身书生气,跛着一只脚,就靠在树边安静站着。 是张秀才!“原来是秀才来了,他腿脚不方便,这一趟肯定辛苦了啊。”冯氏大老远就认了出来,急忙朝他挥手不停。 小胖丫更是跳下马车,哒哒跑了过去,高兴得小脸通红,“啊,是秀才叔叔!好久没见你啦,快来看看糯宝,看我有没有长高!” 张秀才闻声抬头,脸上的笑意很是温润,嘴角又带着压不住的激动。 “糯宝,姜家嫂子,是有阵子没见了,我、我来给你们送萝卜了。” 一激动,张秀才还有些结巴了,脸上红了两片。 小糯宝扯住他大手,笑嘻嘻就往庄子里领。 “咱们到里面说话,萝卜的事不急,先坐下歇会儿,咱可得好好叙叙旧。”冯氏也笑吟吟道。 进了庄子,顾寡妇拿了几个马扎,大伙围着大柳树坐下,就像从前在村里那样,话匣一开就止不住了。 冯氏关心着乡亲们,鸡零狗碎的恨不得都给问到。 丰苗等了半天,实在憋不住,挤过来插嘴问秀才,他的玩伴搭子旺福最近怎么样。 村长都快哭笑不得了,“你这小子,我才是旺福姥爷,我都没你那么急呢。” 众人说笑了一会儿后,这才说回萝卜的事。 张秀才认真道,“姜家嫂子,自打你们家离开村子,不是把波斯萝卜的种子,分给咱大家了吗,今年可是最丰产的一年了,足足产了一万斤。” “按照咱先前说好的,我带来了三千斤给你们,余下的,乡亲们就自己拿去卖了。”张秀才指着外面的车队道。 这不,大柳村的日子越过越好。这一次进京时,乡亲们还放心不下秀才和萝卜,特地雇了好些镖师,随队一路护送。 看着庄子外,那些一身黑杉,浑身肌肉的镖师们,居然只是为了护送萝卜,小胖丫就忍不住想乐。 大柳村的乡亲们,还真是淳朴得有些可爱啊。 不过这波斯萝卜,时至今日,也仍旧是南纪一稀罕物。 要是拿去售卖,估计用不了五六天,这三千斤就得被抢光。 冯氏也不耽搁,这就掰着手指,先给自家亲朋分配起来,“快,丰年,你先出去拿些回来,咱们洗些自己先尝尝,有些日子没吃到这个了,嘴里还怪想的。” “还有平日和咱交好的那些,一家也别落下,各称上五十斤送过去。”“萧老夫人那里、吴夫人家,还有国子监几位夫子家,丰年丰虎,你们统统都去送到。”冯氏一脸认真道。 这会子,庄上的大伙,看着外面一筐筐运进来的“怪”萝卜,也早就知道咽口水。 冯氏笑了起来,“还有咱庄上的,当然更得有份!” “大文,小武,你俩快去拿秤,每家分二十斤,等到来年开春,这种子也分给你们一些,到时候咱庄上也种!” 一听这话,大伙高兴得喜笑颜开,一个个道过谢后,这就拿上提篮、草筐,排着队来领萝卜了。 第683章 给公主报信 第683章给公主报信 小糯宝早就爬上二哥后背,这会儿已经摸着萝卜大筐,挑了个圆润皮好的,往二哥衣裳上蹭了蹭,就笑嘻嘻啃上一圈牙印。 一口下去,还是老味道。 脆甜在口中迸发,多汁中又带着辛凉,在着夏日吃着,简直清爽极了! 小胖丫一口咽下,吃得越发开胃,到最后,就差把小脸埋进波斯萝卜里了。 不远处,还在排队的大人们,早就跟着分泌口水了。 而孩子们就更别提了。 有几个生怕爹娘拿回家后,要藏上三五日再吃,于是趁着爹娘不留意时,从身后绕过去,小脏手嗖的一掏,拿走一个就开炫! 大人们觉得好气又好笑,追上去埋怨,“真是狗窝藏不住剩馍,回去后娘就给藏起来,不然要是放在明面,估计这萝卜都看不着明早的太阳。。” 冯氏他们被逗乐了,笑出一串咯咯声。 孩子们不就是这样,随性也自在啊。 庄子里,弥漫着欢快的气氛,还有萝卜的清甜。 等到三千斤波斯萝卜,全部卸在工坊院里后。 姜丰虎擦了擦手上的泥巴,笑着挤了下张秀才,“一路累坏了,待会儿跟我们回府吃饭,我家七巧的手艺,你也有阵子没尝到了吧。” 张秀才腼腆一笑,别说,他还真是有些馋了。 不过他肚子比嘴巴还快,这会儿很是应景的,先“咕咕”了两声。 老李头过来拍他两下,“哈哈,一看你这路上就没吃好!等今晚,我们也沾沾你的光,跟着去蹭个饭,我和你村长叔再陪你喝上两盅。” 冯氏这就起身招呼道,“那敢情好啊,还有翠翠她们姑嫂俩也来,咱们一起好生聚聚。” 回去后,自不用说,姜府很快就饭菜飘香了。 姜家院子里,说笑和杯盏声交错,就是这世间最有烟火味的曲乐! 张秀才这次入京,除了来送波斯萝卜外,他也想顺道见识一下这里的大书院,再买些最好的书题册子、笔和墨纸,好给村里的孩子带回去。 其实,他打算只待一日,买完就尽快启程回去。 省得耽搁了学堂课业。 不过姜家哪舍得放他走,一通嘴皮子下来,可算让他点了头,答应至少待上个三五日。 等到第二日上午,冯氏就让丰年歇两天假,多陪张秀才在城里转转。 另外,她还想给乡亲们备些礼,随着车队一块捎带回去。 “镖师们不用走了,已经安顿在了客栈,回程时有他们护送秀才,咱们也能放心。” “还有,上次咱们回村时,都是快两年前的事儿了,而且走得也太匆忙,都没给乡亲们买什么。” 说着,冯氏就从箱柜拿出个钱袋,这便拉着李七巧要上街了,“这次,咱娘俩可得多挑一些,把云城那边买不到的,都给乡亲们捎上点,让大伙跟着乐呵乐呵。” 李七巧欣然点头,“好嘞娘,趁着这时辰还不算热,咱早去早回。” 于是婆媳俩这就挽着手臂,去了东、西两市,一通采买下来,什么吃穿用物,全都给挑上了。 冯氏先买了十匹漳缎料子,这可是比软黄金香云纱还贵的物,也是做秋、冬衣裳最时兴的料。 除此之外,她又要了碧梗米、金丝蜜豆各一千斤,让伙计给送到姜府。 还有女儿红、奶皮酒这类酒水,以及上等品相的杯盏,也都买了不少。 李七巧心思细,跟在后头查缺补漏。 “娘,珍宝斋新到的香桂头油,还有桃花胭脂,近来京城卖得可好,咱也给村里妇人们弄一些吧。” 就这样,她们娘俩逛到日落西山,直到马车塞得满满当当,才肯收起钱袋子。 另一边,张秀才看过几处大书院,心里也有了打算,回去定要把村里的学堂,也重新规划一番。 眼下,还在学子夏沐时,虽然看不见夫子上课,但光是看着人家的书屋和展示文墨,就是一番大收获了。 丰景看他喜欢,便道,“秀才叔叔,等到明天我再带你去趟国子监吧,我们的吴祭酒很好说话,你要告诉他你有个学堂,想来参观一番,他定能让你进去。” 张秀才一听高兴极了。 国子监,那可是天下文人的最高梦想啊! 他这辈子,是没有机会进去念书了。 但是他希望,自己教的孩子们,将来有一天,能够有机会像丰景一样,进那最神圣之地。 “好,那太好了,这一趟进京,我也算是能充实一下自己,回去好好教孩子们。”张秀才高兴地搓着手。 丰景点点头,路上又买了一套木刻版的两套古书,让张秀才帮忙带回去,是给韦院长的伴手礼。 至于剩下的波斯萝卜,就不用大人们想销路了。 姜家存了一百多斤,放在后院的地窖,余下还有两千多斤,丰苗第一时间就给包圆了! 他带了两个小厮,屁颠屁颠的,一大清早,就把萝卜全部搬到百货大铺! 等到天亮开业之时,只见百货大铺临街的一面档口,就已经满满当当,摆了一面墙这稀罕萝卜。 男女老少只要路过,就谁都能够看到。 别提有多吸睛了! 从前,这波斯萝卜最早引进京时,还是韩尚买来,只供给皇室的。 不过如今,此物已经不再是皇家独享,而是无论达官贵人,还是贩夫走卒皆可买之。这谁看了不想尝上一尝! 丰苗倒也聪明,直接不称斤兜售,而是按个儿来卖。 “波斯萝卜,塞外产物,小的十五文钱一个,大的二十文!” 不过他还不忘搞点限卖,又吆喝道,“美味不可贪多,每人只可买上一个。” “要是能在我们百货大铺,一次花上十两银子以上的,每多花十两,就可多获赠一个!” 众人一听,当然更是趋之若鹜。 有些时候,越是限量的东西,就越觉得稀罕啊。 这下子,众人都赶忙涌进百货大铺,才半天下来,就差点儿给门槛踩破。 丰苗乐得牙都收不回来,知道这一回,又能赚上一大波了。两日下来,姜家可是热闹个不停。 小胖丫当然不能在家闲着,于是下午,换上一身清凉衣衫后,就要先陪着张秀才去趟国子监,然后再去百货大铺。 只是她还未等出门,就突然在门口,遇到了前来报信的胡老六。 胡老六满头大汗,鞋面也都是淤泥,一看就是赶了很远的路。 小糯宝脚下刹车,惊讶出声,“胡老六,你从哪来的啊?对了,本公主让你大哥去盯着李府,可有什么动静了?” 胡老六行了个礼,就赶忙点头道,“公主,我正是来给您报信的!” “我和我大哥从两天前就跟着了,那李家姑娘被顾庶人带走了,昨日,她先是回了顾庶人府上,但今早又被悄悄送出城,藏在了京郊的一个小别庄上!” 第684章 直接灭了他 第684章直接灭了他 说罢,胡老六再也受不住渴,解下腰间水囊,就咚咚喝了个干净。 为把公主给的差事办好,这两天来,他们哥俩出了馄饨摊后,就再也没买吃喝,光靠着两壶水、几个馒头凑合了。 小糯宝听着惊诧极了。 等等怎么会有顾长樱 这事还和她扯上干系了?!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这让小糯宝觉得意外,不得不理理思绪。 于是她短腿赶忙迈开,带着胡老六进了客堂,又让郑嬷嬷去拿些水来。“胡六叔,你先坐下歇会儿,再和我细说,这到底都是怎么回事儿。”小糯宝一坐下就追问道。 这会子,正好丰年他们也回来了,都一块围过来听。 胡老六灌了两碗温茶,打了个水嗝,抹嘴道,“嗝就是您让我大哥盯着李府的隔天,那天一大清早啊,顾庶人就带人去了李府,连李府的人也挺意外。” “带人?”小糯宝眉心一凝,打断道,“她都带了什么人?” 胡老六这才开始回想,说起来,他也觉得有点儿古怪。 “那天顾庶人身边,跟着的除了丫鬟仆人外,还有两个怪模怪样的家伙。” “其中一个白发长胡,另一个更恶心,生的一副男童模样,但一张嘴,却是三四十岁娘们的声音。”胡老六恶寒地耸耸肩。 “他俩穿的全是蓝长袍,也不怕捂出痱子来,身上有股刺鼻的香灰味,对了,老的那个身上还挂了串桃木珠子,反正长得都是贼眉鼠眼!”胡老六嫌弃地摇摇头,还伸手比划两下。 小糯宝垂下眸子,摸了摸小下巴,觉得这两个怪人很像玄门中人。 顾长樱突然插手,估计就和那两个怪人,脱不了干系。 可那二人究竟是何身份,会不会和萧弈有关,莫非之前为萧弈灵识布结界的,也是他们? 不过这些不着急弄清楚,眼下先把萧弈灭了,才是正经! 小糯宝收拢心神,眼下还有一事需弄清楚。 “胡六叔,她们离开李府时,李少师可有出门相送,他可是也和顾长樱狼狈为奸了?”这是她唯一不想见的。胡老六忙摆了摆手,“顾庶人和李家姑娘是分开走的,顾庶人出去后,那李姑娘才从后面的角门出去,还换了丫鬟衣裳,偷偷摸摸的,李大人应该不知道。” 其实后来,李府还乱了起来,李湖图发现女儿不见后,急得晕过去一次,醒来就命全府快快去找。 小糯宝一听,心里松了口气,很好,如此她唯一的顾虑就没了! 她小嘴忽然上扬,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果断拍手。 “胡六叔,那顾长樱的京郊小别庄,你可还记得怎么走,可能带路!” 胡老六拍胸道,“放心吧公主,那边虽偏僻隐蔽,还多有泥巴路,但我一路都做了标记,而且我大哥还在那儿守着呢,保证没问题。” 这时,冯氏他们再也忍不住,担心问,“糯宝,事情是不是变棘手了?眼下那姑娘不在李府,就算知道她藏身地方,落胎药怕是也偷送不进去了啊。” 谁曾想小糯宝却哼唧了一声,白嘟嘟的食指竖起来,轻轻摇了两下。 “谁说咱还要偷偷下药了?没了李少师在,不用再惯毛病,这几天,已经给足她脸了!” 闻言,姜家人愣了一下,隐约觉得,小胖丫要开大了! “糯宝,难不成”冯氏凑近开口,语气莫名带着兴奋。 小糯宝这就站起身,小手果断拍在桌上,“娘,这一回,咱们直接明牌,带人冲进小别庄里,干脆了结了萧弈那个孽障!” 先前,小胖丫暗中下手,全是看在李湖图的面子上。 自己这位少师,人品不差,教她也算尽心尽力,总不好当着他的面,去对李清萍下手。 但是没想到,李清萍蠢钝如猪,竟妄想顾长樱能够保护得了她,反而离开了看似糊涂、实则却是她唯一保护的爹爹。 这般自作聪明,反倒是帮了小糯宝大忙。 小糯宝这便冷声道,“一会儿咱们随便捏个由头,去掀翻顾长樱的狗窝,管她有什么算计,都别想得逞!” 说罢,她这把手令递出去,让姜丰年快去叫上一队黑甲军来。” “到时候,要是李清萍识相,肯自己张嘴,那就赏她一碗坏种嗝屁汤。” “可要是她不肯配合,也别怪咱们下手重,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萧弈再活着!”小胖丫声音带了狠厉。 闻言,冯氏他们都痛快极了。 憋了这好几天,可算能够利落下手了!于是很快,一众百号人的黑甲军小队,这就赶来姜府门前。 小糯宝站在他们身前,把带头的任务交给了郑嬷嬷,“嬷嬷,一会儿就由胡六叔带路,您来领队,只要能除掉萧弈,不惜一切代价,包括顾长樱和李清萍!” 郑嬷嬷捏了捏手腕,脸上露出快意,“放心吧公主,奴婢从前可是做打手出身,这点小事儿,包奴婢身上了。” 而这会子,顾长樱的小别庄内。 李清萍抚摸着小腹,正在宽敞的前院内,惬意地走来看去呢。 停在一处金银错的梅树景观前,她更是发出惊呼,“皇后娘娘,此处竟还用了真金,这也太奢华了吧。” 顾长樱随便瞥了一眼,嘴角染上傲慢,“没什么,你若喜欢,便送你好了,之后你就好生住在这里,安心养胎就是,谁也找不到你。” 李清萍的眼底露出惊喜和贪婪。 可她哪里知道,眼前看到的这极尽奢华,全是从前顾长樱坐后位时,拿民脂民膏一点点堆起来的啊。 看着李清萍还在高兴,顾长樱也得意极了,只等她这一胎,尽快落地。 而与此同时,比顾长樱更兴奋的,那就当属萧弈了。 他眯起眼睛,在心底冷哼,小矮墩墩想不到吧,待七个月之后,他就可以出世了,到时候一切属于他的,必将重新夺回! 然而,就在他们各怀心思之时,突然,外面传来一阵重重的脚步声,还有甲衣交错的声响。 下一刻,只听“砰”的一声重响。 顾长樱小别庄的大门,就被几个黑甲军,直接给踹开了。“啊!” 随之而来的,还有几声惨叫,那是顾长樱门口的小厮,被掀翻在地的喊声。 闻声,顾长樱手上茶杯一抖,震惊地起了身,“发生了什么?来人,快来人,这是怎么回事!” 可惜,小别庄的下人们,这会儿早就人仰马翻,回应她的,只有郑嬷嬷的一声冷哼。 “来人?好啊,老娘给你个面子,现在就到你跟前来!” 沉声一落,郑嬷嬷撸起袖子,露出老茧如铁的大巴掌,踢飞两个还想阻拦的丫鬟,这就冲到顾长樱的面前。 黑甲军分成两拨,几十人跟在她的身后,另外一部分已经把此处包围。 见状,顾长樱眼睛差点瞪出来,扶住椅子站起,指甲还抠折了两根。“你是什么人,要做什么,这是我的别院,谁许你们擅闯?” 身后的李清萍看清后,猛然后退几步,更是尖叫起来。 “皇后娘娘,那妇人是是姜家的嬷嬷,快把她赶出去啊!” 第685章 打成猪头 第685章打成猪头 郑嬷嬷揉了揉手腕,想要赶走老娘?也得看有没有那本事! 顾长樱虽慌乱了一瞬,但还是镇定了下来,挡在李清萍的身前,拧着眉心质问。 “是姜家的人又如何?” “黑甲军来了又如何!” “此处是本宫的私宅,就算是你们,也没资格擅闯,南纪难不成没有律法了吗?”顾长樱声音越来越尖, 律法?郑嬷嬷只觉可笑。 这顾长樱现在义正辞严,是不是忘了她从前做皇后时,那般作威作福,不把人命和法纪放眼里的样子了。郑嬷嬷冷哼一声,“乱叫什么?我等凭的就是律法!有百姓揭发,说有两个江湖骗子藏身在了此处,所以特地前来搜查!” 正好,顺便把那俩怪人揪出来,探个究竟,也是小糯宝早有交代的。 江湖骗子? 顾长樱眸子一下子瞪大。 说的莫非就是两位大师吗? 可是他二人的存在,姜家是怎么知道的! 顾长樱深吸口气,嘴角抽搐两下,反正大师和李清萍,她都是要护的。 正想着时,她余光却出卖了心思,不自觉的,瞟向了不远处的一间厢房。 郑嬷嬷随之扫了过去,立刻察觉出来,大喝道,“江湖术士就藏在北边的厢房,快去抓人,别让他们跑了。”说罢,郑嬷嬷又目视前方,盯紧正想偷偷跑路的李清萍,冲上去要摁住人。 此时的顾长樱,还不知她要面对的会是什么,还不知死活地怒喊。 “住手,都给本宫住手!” 她艳丽的脸庞带着凌厉,虽然早就成了庶人,但她还从来没有,被一个嬷嬷不放在眼里。 顾长樱狠狠拧着帕子,走到郑嬷嬷的面前,抬起下巴威胁,“本宫说了,这是本宫的别院,不许你们放肆!你一个区区贱婢,给本宫擦脚都不配,竟也想当着本宫的面儿拿人,真是不知尊卑!” 见她还要拿皇后的款来,一旁的李清萍睁大眼,满怀希望地看了过来。 可谁曾想,下一刻,只见郑嬷嬷抡圆了胳膊,猛的一个大嘴巴子,就呼在了顾长樱的脸上! “啪!”“尊卑?你一个废了的皇后,国师饶你一命,都是施了天恩,你个蠢妇也配在此叫嚷。”郑嬷嬷声音冷冷,一口啐了过去。 顾长樱的跋扈凝在脸上,眸心瞬间瞪大,失重摔在了地上。 “你!你竟然敢打本宫”她像是不敢置信似的,眼睛都快瞪出,但泪水早就疼的涌了出来。 郑嬷嬷可不惯她毛病,“本宫?这称呼也是你个庶人配叫的!今日打的就是你这蠢货,再敢吱哇乱叫,挡着我办事,可就不止这一巴掌了。” 虽然,郑嬷嬷并不清楚,这顾长樱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为什么非要作死,掺和进这件破事来。 但有一点,她却明白得很。 就是这个顾庶人,肯定想给小主子使坏!她家小主子可爱又有大善,是这世间最好的小乖宝了。 所以郑嬷嬷只有一个信条,就是谁想欺负小主子,她这大巴掌,就能把谁呼成猪头! 只可惜,顾长樱还没意识到这点,伸手指着郑嬷嬷,厉声尖叫,“你你这贱婢!你就不怕本宫哪天起势,会把你碎尸万” “吵死了!”郑嬷嬷眉间一皱,一手拽住了顾长樱的领子,另一只大巴掌就狠扇了上去。 “这可是你自找的!” “啪!” “啪!” 一巴掌、两巴掌、三巴掌十巴掌、十一巴掌 郑嬷嬷耐心有限,也没数她到底扇了多少下,只知道顾长樱这张脸,应该是要废了。午后的空中,耀眼的阳光映得亮堂堂的。 顾长樱美艳的脸蛋,就像是一张废纸团似的,仰在空中,被扇得像个陀螺,带着血花不停打转。 “啊你,你大胆!” “停,本宫命你停下来算我求你停下来行吗。” “别、别打了,我我知道错了” 起初,顾长樱还能开口叫喊。 但很快,她那张“血陀螺”就转不动了,只能躺在地上,任由郑嬷嬷抽打,整张脸全被血糊住,连鼻梁也断成两截。 胡老六跟在黑甲军身旁,看得是一会儿嗷嗷叫好,一会儿又目瞪口呆。 他没想到,这个平日里看着就是个端茶的嬷嬷,竟然,还有这般铁掌神功。“牛!厉害了,厉害了我的嬷!” 一旁的黑甲军小头目,嫌弃地瞥他一眼,“这才哪到哪,郑嬷嬷二十岁时,就是朝廷通缉的杀手了,收拾一个顾庶人,那顶多是活动筋骨。” 胡老六震惊极了。 手上动作几乎不停,继续给郑嬷嬷鼓掌,都想拜她为师了。 等收拾好了顾长樱,郑嬷嬷踩着她的手臂过去,盯住李清萍。 “李姑娘,你是老老实实跟我过来,还是想先挨这么一顿?” 李清萍早就被吓傻了,啪嗒一下摔了个大屁股蹲,哪里还敢再反抗。 这时候,那两个大师也被揪了出来,已经被黑甲军,五花大绑成了麻花。 郑嬷嬷满意点头,“那两个江湖术士先带回去,留着公主审问发落。” 她伸出手,露出满是老茧的掌心,“至于这李姑娘,就懒得往回带了,把备好的汤药拿来,我在这儿给她喂下,这差事就算成了。” 很快,一碗快要凉透的落胎药,就被胡老六屁颠屁颠端了过来。 郑嬷嬷行事有分寸,知道公主在意少师,不想太过为难了李清萍。 她把落胎药拿到李清萍面前,往前一推,“姑娘,把此药喝了,喝完我们就离开。” 李清萍几乎被吓没魂了,双手接过落胎药,刚要送进嘴里,又反应过来,惊吓地丢了药碗。 郑嬷嬷也没有恼,反正出门前,汤药他们备了一小锅。 “再去盛一碗。” 可是李清萍已经回过神来,眼看浓褐色、满是苦味的药物逼近,她惨白着脸就要后退。“不,这是什么东西,肯定不是好药,我不喝,绝对不喝!” 郑嬷嬷见状,微微晃了晃头。 “既然姑娘不肯配合,那就别怪我等冒昧了。” “来两个人,把她摁住,嘴也掰开!” 话落,胡老六和一个黑甲军大步上前,手像钳子似的,一个用力把李清萍摁跪在地。 另一个便捏死她下巴,痛得她张嘴大叫。 “啊!” 郑嬷嬷端稳药碗,趁机猛的把药灌进,又捏紧李清萍的嘴巴,省得她吐半滴出来。 李清萍浑身颤栗,脸颊爆红无比,拼命想要把药给喷出来。 第686章 她要刺杀糯宝 第686章她要刺杀糯宝 然而李清萍越是强用力,药汤反而越往喉咙里灌。 她疯了似的使劲,眼睛都逼充血了,却只是把自己给呛了个半死,药连半滴都没喷出。 等到李清萍腮帮全瘪下去,嘴里不再存药,郑嬷嬷才淡定收手。 成,小主子给的差事完事了,收工回府! “咳咳咳” 李清萍一下失去了钳制,脱力地往后摔去。 她趴在地上,咳到满脸通红,盯着郑嬷嬷要抬脚离开。 “为、为什么!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李清萍哑着嗓子质问,泪水淌进嘴里。 郑嬷嬷脚下停顿,回过头,带点怜悯地看向她。 “跟你说句实话也无妨。” “李姑娘,顾庶人傲慢跋扈,你家和她从无交情,难道你就从没怀疑过,她为何会好心帮你?”郑嬷嬷冷声发问。 李清萍迟疑皱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郑嬷嬷一字一句,说出最残忍的真相。 “其实,你腹中的孩子早就没了,正是被顾庶人身边的术士,施法害死的。” “他们这么做,只是为了把其他人托生在你的肚子,而顾庶人主动找上你,也是为了保护那人出生!” 闻言,李清萍神色一滞。 什么,她被人算计了?而且还被人借肚出生? 想想前几天腹部的怪异,李清萍心脏狂跳,不是没有过一分动摇。 但是很快,她就用力晃头,嘴角也可笑地开始抖动。 “胡说!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离谱之事?你这分明是想挑拨我和先皇后,才故意编造出来的!”李清萍尖声反驳。 郑嬷嬷无所谓她不信,只道,“话我已说尽,信不信由你。” “不过,看在你父亲的份上,我会在门外给你留一辆马车,送你回到李府,你一个姑娘家,尽快回家才最安生。”郑嬷嬷说完,就带人离开了。 李清萍泪水甩了一地,她才不信姜家人有那般好心,马车上肯定有诈! 她绝不可能用!待黑甲军都离开了,李清萍咬了咬牙,铆足劲就把手伸进喉咙,用力往里抠去。 “我要保住我的孩儿,得把这该死的药,全吐出来”她不顾死活地开抠。 然而,那药一入喉咙,就已经在她骨血起了作用。 现在催吐哪里来得及! “呕呕” 很快,腹部就传来一阵疼痛,这也让李清萍也越发绝望,越抠越是急躁。 她清秀的面部几乎狰狞,嘴角也被撑得满是鲜血,“不行,我得吐,快吐出来啊!” 痛苦的喊声在空气里回荡。 等到药汤混合着午饭,终于吐出一点落地。 “啊!” 突然,李清萍的腹痛也更猛烈了。她再也受不住,松开手捂住肚子,疼得满地滚成陀螺。 “我的、我的肚子,我的孩子啊”李清萍失声尖叫。 鲜红顺着她的长裙,染红了地面,散发浓重的味道。 而这时候,萧弈在惊愕地听完外界声音后,也猛得浑身痉挛,感受到了暴风雨般的痛苦。 “不,怎么会外面到底出了什么事,那蠢女人被灌了什么!” 萧弈震惊又愤怒。 他想要大声嘶吼,然而却发不出半点儿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胎身,渗出血丝。 再到慢慢的,融化成了一滩浓红、混浊的血水! 全身融化成汤的感觉,就好像身上的每一寸皮肉,都被人拿尖针,一丝丝挑下来,再丢入烂泥一般。 痛到难以忍受。 终于,萧弈已经控制不住身子,也再不觉得愤怒了,充斥在他心头的,只剩下深深的恐惧。 “等等。我的身子,好像要消散了吗” “不要,怎么会,我明明已经用尽一切心里,为什么还会这样!” 终于,胎身的最后一点,也融成了血水。 萧弈在临死一刻,惊惧万分地祈求着。 “不要,不要,我还不想死啊” “我好恨,老天待我不公,为什么,啊!!” 然而,回荡在这世界的,只剩下萧弈魂魄的喊叫。 他的身子彻底已失。小糯宝都不用算,就清楚看见黑白无常二人,已经一脸漠然,朝着京郊的方向去了。 “呼” 小胖丫挠挠脚底板,松了口气。 终于,这个悬在她心头的麻烦,可算是解决了。 只是不知怎的,小糯宝的心里,没有太多的快意,反而有种辛酸和复杂。 兴许是出于曾经的交情,让她不忍,见萧弈堕落至此吧。 眼下人已经死,等待萧弈的,只有判官最严厉的惩罚。 只是,萧弈虽然没了,但有些闹剧,却仍一时难以结束 此时,京郊小别庄,李清萍的衣裙已经被血染透,整个人趴在地上如同烂泥。她摸着身上的湿润,泪水喷薄而出,“孩儿,你就这样离我而去了吗,为了保住你,我可是连名声都舍弃了啊。” 等到撑着地面,好不容易站起身时,李清萍满眼的泪光,已经化成了深深的恨意。 在她看来,那姜家分明就是记仇,才要治她的孩子于死地。 李清萍捏起瘦瘦的拳头,牙齿恨得打颤,“该死的姜家,你们害我丧子,早晚有一天,我非要报了此仇不可!” 这时候,顾长樱昏厥半晌,终于苏醒了过来。 她大喘了口气,摸着脸颊尖叫一声,但很快又想到了什么,把恶毒的目光转向李清萍。 能旺她的孩子已经没了。 两位大师也被抓走。 甚至就连自己的脸也遭了殃,定是要毁容了。 顾长樱心底恼怒,当然要榨干李清萍的最后一滴价值,不然自己岂不白受罪了! “早晚有一天?”她鄙夷地哼了下,故意激道,“李清萍,你还真是个废物,他们都这么害你,要是换作是我,就会立马杀去姜家,直接刺死那姜糯宝,也让他们尝尝丧子之痛!” 李清萍一听,泪光颤动一番,似乎有些听进去了。 顾长樱继续激将,“你也不怕不成,只管就去找把尖物,匕首或是小刀都行,然后就直接登那姜家门,他们看你是个弱女子,定然不会防备,你再瞅准时机,一刀下去不就行了!” 说着,顾长樱的脸上火辣辣的,心里更是恨毒了。 她知道李清萍再用不上了,眼下能借其祸害姜家一把,也算是给她出口气了。果然,李清萍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已经好赖不分了。 她像是醍醐灌顶般,忍着虚弱朝顾长樱下跪,“多谢皇后娘娘告知,我竟还差点听信了姜家嬷嬷的话,险把您当成恶人。” 说罢,李清萍又磕了几个响头,就扯过来一个丫鬟,脱下自己的血衣,抢了丫鬟的干净衣裳换上。 之后,她就摇摇晃晃走出去,决意要去姜家报仇! 只是李清萍忘了,郑嬷嬷走前,提醒过她回家才是最安全的路。 等出去后,李清萍看都没看送她的马车一眼,行尸走肉般赶了两个时辰路,鞋底都磨破了。 赶在天黑之前,她可算进了城里,然后就直奔刀器店而去 第687章 送上门作死 第687章送上门作死 这时辰,夜幕还未落,可离京郊最近的刀具铺子,却已经要落门板。 油灯在店里点起,隐约传来的,还有刻意压低的商量声。 李清萍跌跌撞撞,不知人家是要打烊。 赶在最后一块门板落下前,她只身闯了进去,扑在柜台就虚弱道,“掌柜,我要刀,给我一把尖刀。” 刀具铺掌柜警惕起身。 同时,他的手上飞快,扯下一块毡布就盖住腿边的数百把兵器。 高高的柜台拦住了李清萍的视线,加上她本就神智混乱,并没留意到掌柜的动作。铺子里,另外两个伙计也瞪起了眼睛。 直到确定李清萍什么都没看到,他们才松开拳头,放下一身杀气。 刀具铺掌柜反应很快,他这就露出微笑,朝着李清萍走近,“姑娘,不知你要买什么刀?” “是剁肉的?剔骨的?还是切菜削果子的?” 李清萍脸色苍白,扶住柜台,“什么都好,但定要尖锐无比,能伤人的那种。” 她需要一把尖刀。 不大不小,但能一刀刺穿小糯宝的尖刀! 唯有如此,才能够为她的孩儿报仇,让姜家也尝尝这撕心裂肺之痛。 掌柜的愣了一下,他也看出这买家情绪不稳,当然不敢轻易拿出。 一旦李清萍真伤到了人,到时候官府追查,说不定连卖刀的也要有所牵连。 如若他只是个寻常掌柜,那麻烦倒还不算大。 可偏偏,这家刀具店只是个幌子,要是当真惹了官司,一经追查,此要遭殃。 掌柜的摇了摇头,正在心里酝酿着,怎么把这女人撵走。 可是李清萍见他犹豫,还以为是没给银子,所以人家才没给刀。 她摸了摸身上,下意识要取钱袋子。 可是纤纤玉手在腰间划空了后,李清萍才想起来,她已经和丫鬟换了衣裳,钱袋根本不在身上。 “掌柜,算你行行好,这把刀我先赊账,待明日再给你送银子,可好?”李清萍抬起头,露出央求神色。 那掌柜皱眉,盯住她脸。哪里来的,连几文的刀钱都给不起,还来浪费他的时间。 也就是这时,他才细看李清萍的模样。 微黄的油灯光下,李清萍身材纤瘦,颇有惹人垂怜之姿。 她容貌不算出众,但也算是有几分清秀,尤其是那露在外面的皮肤,如油膏一般细腻得让人想掐一把。 这掌柜的眸心一眯,视线渐渐下移,略过李清萍的一身布衣,落在她的鞋面上。 这双鞋子很小,一手就能握住,而且鞋面早就糊满了泥巴,鞋底也破损不堪。 此时的李清萍,看起来很是落魄,完全没有半点官家小姐的样子。 掌柜的喉咙动了动,嘴角不经意的,阴森地勾起。 他殷勤地扶住李清萍,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姑娘,想买刀不急,你先坐下来,等我去取几把给你,让你慢慢挑可好?” 李清萍感激地点了头,没有半点防备,“多谢,多谢您了。” 然而,等她刚坐到椅上,那掌柜却并未去取刀具,而是走到大门口,朝外张望了一下。 在看清外面的街上无人后,他这就拿起最后一块门板,封上了店门后,又得逞般落下门栓! “掌柜的,请问您” 李清萍等得有些着急了,正要起身询问,但转头便神色瞬间一怔。 只见大门关得死死,掌柜的正在眯眼笑,他手上却只有一根麻绳,没有任何尖刀,一步一步朝李清萍逼近。 “您不是说给我拿刀吗,这是要做什么,怎么还关门了”李清萍察觉不妙,脸色更加白了。掌柜的露出一脸奸笑,彻底放下伪装,“姑娘,想看刀倒不急,不过你得先跟我去个地方,那里别说是刀了,兵器都管够。” 李清萍心底发颤,她朝着大门就要拍去,“不我不买了,我这就离开,你们让我出去!” “哼,我们本都要打烊了,是你自己非要闯进来的。” “你当我这铺子,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 那掌柜声音一沉,突然将李清萍摁倒,双手油腻地掐了把李清萍的脸,“嗯,不错,当真是个有点姿色的!” “没想到这几天出去物色的,就没几个满意的,你这个主动送上门的,却难得合我心意。”他越说眼睛越亮,笑声快压不住。 李清萍害怕极了,死命挣扎着。“你别碰我,放开!我父亲可是翰林院的官员!” 那掌柜起身舔了下手,“哼,区区一个小翰林,在我们老爷面前,连提鞋都不配,说出来吓唬不了人。” “不过”他黏腻的目光划过李清萍的脸,最后还是放开了她,“你大可放心,你这艳福我可不打算享用。” 李清萍赶忙从地上爬起,还以为对方放过自己,正要大松口气。 可是下一刻,就听那掌柜阴笑的声音传来。 “我要拿你另作他用,我家主子的兵马已从南省赶来,一路只敢走小路,苦行太久,正缺几个女人,让大军轻松一下,就把你送过去吧!” 什么? 李清萍脑袋嗡的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带着她沉入了深渊。这时,那掌柜已经一个响指,招呼两个伙计过来。 “来人,检查一下她的牙口,再看看身子可还干净,今夜,就把她和这些兵器,一起送到城外。”掌柜语气很是得意。 很快,就见一男一女两个伙计,一脸凶相地冲了过来,揪住李清萍的胳膊腿,就往后面的厨房里拖。 破布、麻绳,满是老茧的手在查她的牙口 李清萍此时已经被吓破了胆,脸颊恐惧到几乎变形,她拼命讨好、求饶,只想求到一条生路。 “不要,求你们放过我,你们要多少银子,我都回去给你们凑!” “求你们行行好!”李清萍满眼都是泪水。 只可惜,她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很快就被一块破布堵住。 “闭嘴吵死了!要怪就怪你自己,我们正要给主子送兵器,是你非要上门送死!” “不过你也不用哭,我家主子是要成大事的,等到这皇宫易主了,你也算是犒劳将士有功,那是你的荣幸!” 那两个伙计,粗鄙又凶悍的声音,一直在李清萍耳边回响。 李清萍后悔极了,双眼肿成核桃,视线也快模糊。 她突然想到当时,郑嬷嬷给她留的那辆马车 或许,自己要是上了马车,直接被送回府上,是不是现在就可以扑在爹爹怀里哭诉,而不是被人不知不觉绑了。 爹爹,萍儿好想爹爹,萍儿后悔了 只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有的只是藏着秘密的刀具铺,还有凶神恶煞的这几人。 到最后,李清萍哭到快晕厥了,已经什么都听不清。 只记得耳边反复传来,什么“大军已到,就在城外”、“顾家将要掀翻京城”、“该改朝换代”之类的字眼 第688章 不要做东郭先生 第688章不要做东郭先生 不多时,夜色已经浓黑如墨。 李清萍被卷进一张破草席里,同一大批兵器一起,丢到了牛板车上,就这么送去了城外。 乌云密布于空,月亮努力很久,仍未能透出半丝光亮。 落在李清萍身前的,也只有黑漆漆的大片阴影,一时看不到尽头 第二天清早,小糯宝没能睡到自然醒,就提前因梦境睁眼。 她头发松软微乱,懵懵懂懂骑坐在被子上,擦掉嘴巴哈喇子哼唧,“我怎么,怎么梦到李清萍了呢?” 睡梦里,她看到李清萍被五花大绑,哭到喉咙都喊破了。 然后就突然闯进一只大手,把李清萍高高抓起,丢进了深渊! 这可不是个好的预兆。 小糯宝心底微沉。 这么看,那姑娘多半是遭遇不测了。 因从半夜就一直下雨,李七巧体恤下人,就没让外院的婆子出去买菜。 所以今早饭食倒也简单。 李七巧把昨儿剩的肉馅,从厨房冰鉴里取出,裹上一层鸡蛋液,入了油锅,做出来的蛋饺金灿灿的,又香软可口。 然后就揉面抻面,一人来一大碗豌杂面就好。 饭桌上,小糯宝屁股一挨凳上,就把小脸埋进面碗,简直爱死二嫂这揉面的手艺了。面条筋道有韧性,入口又滑溜溜的,当真是面食爱好者的福音。 全家吃到快一半时,姜丰虎从外面回来了。 早起后,他就顶雨先去百货大铺送了一批萝卜,等回来的路上,却看到了好多百姓围在衙门。 摘下雨蓑后,丰虎抱起面碗就道,“娘,媳妇儿,方才我回来路过官府时,看到李少师在和知府拉拉扯扯,还被官兵拖拽在了地上。” “啊?这是为什么,他好端端的,怎么会去衙门?”冯氏下意识问。 姜丰虎无奈摇头,“好像是李清萍昨日仍没回家,李大人取报官说闺女失踪,可那知府大人却不理会,只说丢了不足七日,官府还不能插手,就这么撕扯起来了。” “后来”他看了一圈,才道,“后来,那知府还拿李清萍怀子一事说嘴,奚落李大人,说她指不定是和野男人跑了,没必要去找,李大人差点气哭出来。” 按照南纪律法,大人若是失踪,需七天未见人影,官府才会派人查办。 不过,例条是死的,人却是活的。 一般朝中官员或是有钱势之人,若有家眷丢失,就算时日不够,衙门也不会不管。 姜丰年不由皱眉,“李大人怎么说也是个官吏,衙门怎么如此怠慢!定是他平时不善交际,在朝中没点人脉,所以才总让同僚瞧他不起。” 冯氏也放下饭碗,疑惑道,“可按理说,昨日李家姑娘小产,应当回家养身才是,怎的李府还会出来寻人?” 郑嬷嬷这时上前,如实道,“昨天,奴婢已经给她留了马车跟车夫,只不过她不肯用,再后来发生,奴婢就不知了。” 小糯宝听了半晌,才摇头抹抹小嘴巴道,“算了,娘,发生什么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咱家不插手此事,也不必理会。” 全家听了,都点头应下,也便没再多嘀咕此事。 等到用过饭后,冯氏看着阴雨连绵,无事可做,就想去地窖理了一批闺女放的瓜果,打算送去庄上给大伙分。 小胖丫披上了小雨蓑,浑身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白嫩嫩的小脸,和一双踩着水坑的小脚丫,尾巴似的跟上了冯氏。 “娘”小胖丫跟在娘屁股后,纠结了半晌,才开口,“其实我已经知道,李清萍多半是被坏人带走了,李少师终究是我的老师,我就这么什么都不帮他做,是不是有点不好。” 虽说,她对李清萍的耐心有限,已经懒得再理。 但小糯宝做完决定,又忍不住纠结,毕竟这终究是个大活人啊。 冯氏转过身,却是温柔地摸了摸闺女脑袋,脸上没有半点惊讶。 “饭桌上看你不声不响,娘就猜到,你多半是知道了点什么。” “不过,娘可以告诉你,你绝对没有做错!” 冯氏撇下手上东西,语气很是果决,“做人心地善良是好事,但是,不能对什么人都有恻隐之心,不然就成了东郭先生和狼的故事了。” “糯宝你想想看,李清萍不肯上咱家的马车,说明什么?她肯定很是怨恨咱们啊。咱们就算帮李大人找回了她,那她呢,会说咱半个好字吗?恐怕还不知要怎么怂恿她爹给他报仇呢。。” “况且,李大人自己都护不住闺女,愣是在眼皮子底下,让李清萍跟顾庶人跑了,他这当爹的都是如此,凭啥咱们还要帮忙,咱又不欠他家的。” 娘的话像是及时雨,让小糯宝心性一下又坚定了。 她搂住冯氏胳膊,小肉脸可爱地贴上去,“嗯嗯,糯宝知道啦,娘教诲得对!就算我有再多老师,娘也是我最大的人生老师!” 冯氏被哄得嗤笑一声,捏住小胖丫鼻尖。 “惯会嘴甜哄娘,行了去收拾收拾,娘一会儿带你去庄上看张秀才去,晌午咱们过去吃。” 小糯宝一听,赶紧跑回屋里,就去换洗打扮了。 毕竟比起旁人,秀才叔叔才是姜家真正的“自己人”! 连着大半天的小雨,可算给这燥热的夏日,来了个大降温。 一些热辣滚烫的吃食,也终于能搬上桌,不用再怕吃得汗流浃背了。小糯宝领着两个小侄子,到了庄子上,又是点了涮热锅子,又是嚷着要吃炙羊肉的。 李七巧手上翻花一般,拿刀削肉让人眼花缭乱,又喊了大文小武做帮手,不多时就满屋噼里啪啦了。 小胖丫跟在二嫂屁股后,假装是个大厨,端着小碗调配各种料汁,好蘸着肉片吃。 “葱花搞里头、辣椒面搞里头、醋汁搞里头” 小糯宝一边忙得飞起,一边咿咿呀呀,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有两把刷子,实际上就是全部都放! 很快,春哥儿和冬哥儿就抱着姑姑给的蘸碗,里面再被夹上几片羊肉,吃得小嘴油光光,坐在板凳上直呼过瘾了。 “姑姑最好啦,给我们弄这么多吃的” “对,锅锅说滴对,谢谢小咘咘”两个小家伙吃得摇头晃脑,还时不时就要抬头,吹小姑姑两句彩虹屁,才肯继续埋头干饭。 李七巧气笑了回头,“你们两个小没良心的,这热锅子和炙肉片,哪个不是我弄的,你俩也不知谢谢娘和二婶!” 小冬哥儿挠挠头,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但又酝酿不出话来,只能继续干饭。 小春哥儿看娘一眼,小声弱弱,“可是要是没有小姑姑说想吃,娘也不会给我们单做啊,所以,还是得先谢谢姑姑。” 这句话算是真相了,冯氏他们都忍不住捂脸。 李七巧也卡壳了,有些无力反驳,只好给儿子夹片涮羊肚,“行了,这么多的吃的也堵不住嘴,当娘没问成不。” 就在这时,一阵笑声传来,是吴青和吴夫人正好来庄上看他们了。“吃什么这么香呢,也不知我们来晚了没,能不能也加份碗筷。”吴夫人穿了身水红衣裙,闻着味就加快了步子。 不过比她更显眼的,还是她怀里正探头探脑的小奶娃。 小司命一看到糯宝,就急得小嘴狂撅,四脚更乱踢得像只小青蛙! 仙子快来,你爹爹那边好像有事发生,福报值正在哐哐狂掉呢! 第689章 天书都震惊了 第689章天书都震惊了 肤白唇红的小俊娃,急巴巴地哼唧不停。 大人们见他这样,简直心都要萌化了,还当他是馋肉味了,想跟着嗦一筷子呢。 只有小糯宝眸色一惊,听懂了他的意念声,于是一把丢下蘸碗,抬起小腚就忙朝他跑来。 发生了什么? 是爹爹那边出事了吗! 小胖丫一紧张,心都跟着悬起来了。 这时,冯氏已经笑吟吟起身,“你们两口子来得正好,这下可更热闹了!快,郑嬷嬷,再去加几把椅子来!” 吴夫人挨着冯氏坐下,逗了下怀里的司命,笑道,“今日娘可有口福了喽,不过你还吃不得,先去旁边的椅上坐着吧,等娘吃高兴了,完事给你嗦嗦筷子就得了。” 大人们这就重新落座,寒暄、说笑,一时间好不热闹。 趁着吴夫人大快朵颐时,小糯宝丢下两个侄子,溜到小司命身边,就把他连人带椅一起拖走。 等到离着大人们远些了,小糯宝才急忙眨眼,“司命,你说我爹爹掉福报了?这是怎么回事!” 小司命咿呀呀地点头。 说起来,他也是方才闲来无事,翻看命簿才发现的。 他小汗脚一抬,仙光一闪,这就在空中扬起一页天书。 “仙子请看。”小糯宝瞪大双眼,只见上面穆亦寒的福报值,赫然已经归零! 她有些难以置信。 怎么会是这样 自从爹爹离京之后,小胖丫就会时不时为他卜算吉凶。 可最近的卦象,明明都很正常,甚至还多是大吉之卦,不应会有坏事啊! 就这两个孩子都诧异时,突然间,只见天书抖动了一下。 紧接着,便是一阵金光闪烁,命簿也像是抽风般不停改写。 穆亦寒福报1 穆亦寒福报2 穆亦寒福报3 穆亦寒福报10086!一时间,天书上的字疯狂变幻,穆亦寒先前亏空的福报值,竟像是大雨倾盆般,又猛得回来了! 这下子,别说是小胖丫了,就连小司命也张大了嘴,奶呼呼的下巴差点惊分了家。 “等等,你爹爹他到底做了什么!”小司命脸上红白交加,好奇得不行。 小糯宝猛吸一口气,真是厉害了,她的爹。 这一眨眼的工夫,还真是冰火两重天。 小胖丫赶紧凝住心神,必得去观想一下,看爹爹那边究竟做了什么。 很快,意念穿透一切,她隐约看到,繁华的街市之上,正掀翻一串血花,还有几颗人头骨碌碌滚落在地 而另一边,南省,金陵城。 昔日的闹市之中,只见一大群身穿锦衣、脚踩玉鞋之人,正一脸懵圈地被押到菜市口,有几个还满脸愤怒。 他们不是旁人。 正是在南省横行霸道,人人见而畏之的顾家族老、男丁还有各房女眷们! 菜市口的方圆半里,几乎没有百姓敢上前靠近。 男女老少都躲在远处,瞪着双目看向这里,眼中充满了震惊和祈求。 顾家在此只手遮天,百姓早就叫苦不迭。 不知多少好儿郎,都被顾家的苛捐杂税逼上绝路,只能卖了自身换钱,弯下双膝沦为奴仆。 又不知多少女子,仅仅是上街一时疏忽,便被顾家开的青楼、雅馆掳走,从此只能以泪洗面。 百姓们恨啊,但却求告无门,只能忍气苟活,盼着有朝一日能够天亮。而如今,突然来了一位京城人士,虽身份不明,但一出手就先控制了同流合污的官府,又把顾家之人送上刑场。 这让众人既觉激动,但又不敢相信,生怕只是雷声大雨点小的。 让他们空欢喜一场。 这时候,顾家站在最前一排的族老们,还不知大难就要临头,对着身前高大的男人,露出一脸凶相。 “哼,你是什么狗屁京官,仗着手里有几百兵,就想拿我们治罪,当真是不知死活!” “我劝你识相的话,赶紧把我等放了,不然等我顾家家主回来,定把你挫骨扬灰不可!” 更有甚者,已经跋扈地吐起了口水。 “呸!过去这些年来,想入金陵整治我顾家的京官,十双手都数不过来,就没一个能活着出去的。”“你要是不想跟他们一个下场,就乖乖给我们赔个罪,磕个头,这样待我家主改朝换代,让这江山姓顾之时,兴许还能留你条命。” 眼前的顾家人们,说着还露出一脸鄙夷,仿佛这天下已经姓顾。 穆亦寒用帕擦拭了下剑刃,眸底微微一沉,漆黑到深不见底。 “哦?改朝换代?” “本座怎么不知道,有人能从我的手中,抢走江山?”穆亦寒走近一步,浑身都透着寒气。 闻言,顾家众人的狞笑凝在脸上,继而一个个震惊瞪目。 “你你自称本座,难道你是” “你是国师,穆亦寒!”有人惊骇出声。 虽在南省横行多年,但得知穆亦寒本人亲临,顾家人还是心中胆寒,汗都流下来了。穆亦寒漠然垂目,讥讽道,“本座若不前来,又岂知你们这些硕鼠,在南省做起土皇帝,狂收苛捐杂税,欺男霸女,实属该被千刀万剐之辈。” 他声音虽是不重,但每一个字落在顾家等人的心头,都如狂风暴雨般猛烈,让他们心脏狂跳。 说罢,穆亦寒又抬起头,冷声道,“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们,本座可不是带了百余人,而是带了十万大军,余下人已经去剿灭了你们的同党,还有那些同流合污的官员们了!” 十万人? 这话一出,众人更是脸色惨白。 要知道,他们顾家豢养的私军,何止十万。 可是,那顾平之太过自信,自觉无人敢犯南省,竟把顾家私军全部带去进京,连半支有用的队伍都没留下若非如此,穆亦寒这一路,也不会如此顺利。 他先是控制住了南省各地官府,亮出自己的身份。 肯认罪听命的,便留了其性命,暂做差遣,那些冥顽不灵的,就全部杀之,反正此处蛇鼠一窝,也该来个痛快。 随后,当然就是来解决这最大的余孽了。 此时此刻,顾家人个个已是汗如雨下,连大气都不敢喘了。 穆亦寒盯着他们,发出最后通牒,“你们实属罪该万死,本座给你们一条路,只要有人把顾平之所犯罪孽,全部供述,昭告天下,本座就可留那人一条性命。” 眼见大事不妙,顾家族老们瞪红了眼,朝着身后嘶吼,“我顾家族人,绝对不降,家主肯定已经带人赶到京城了,待家主拿下皇座,到时候,我等就是皇亲国戚,怕他作甚!” 还皇亲国戚? 穆亦寒眸色一沉,长臂忽然一抬,手中长剑就如快风一般,猛的朝顾家族老飞去。 下一刻,五六颗头颅就瞬间落地,在空中飞起一串血花! “不是没给过你们机会,是你们自己不要,那就去地府陈述,罪行去吧。”穆亦寒声音冷冷落下。 说罢,他手上一抬,身后的众将这就冲上来,一阵刀光剑影后,就将顾家众人全部斩之,一个也不留。 终于,解决了这一切。 穆亦寒吐了一口浊气,他可以回家陪闺女了,离开这么久,他想小乖宝可是想得太紧了。 只是,小棉袄说一不二,明明说过不许他再开杀戒,也不知回去后,那小家伙会不会生气 别看穆亦寒人高马大,动用千军也不眨眼,可眼下一想到小棉袄要黑脸,他就有些忐忑不安。 生怕回家没法和小闺女交代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 “阁下是谁!” “敢斩顾家贼子,您就是我等的大救星,是大恩人啊!” 远处的百姓们看得直了眼,直到慢了半刻,他们才热泪盈眶,跪地狂呼。 终于,顾家可算是被铲除了。 他们等待这一刻,等得太久了! 第690章 穆亦寒吐槽小吞金兽 第690章穆亦寒吐槽小吞金兽 穆亦寒闻声,转身回头,看着百姓们的热泪,他的心底也不由作痛。 为了今时今日,他不得不耐心等待,才等来了这一击杀之。 而百姓们,却也为此承受太多苦难让他怎能不难受。 这时,众人已经跪拜向前,一路以双膝行路,想要来他身边谢恩。 男人们双手一直抱拳,满眼红色。 妇人们也呜咽啼哭,泪水早就打湿了衣襟、裙摆。 他们哪怕是磨破了膝盖,也不肯起身行走。穆亦寒哪能看得下去这般,忙大跨步迎上来,先扶起前面两个老人。 “在下受不起,是我们来晚了,让大家受苦多时,都快快请起。” 众人却是不愿,反而动容道,“不,您杀了那顾家狗贼,救我们于水火之中,就算让我们磕一百个响头,都是受得起的啊!” “对了,还不知阁下身份,也好让我等记住恩人姓名!”又有人哭着道。 穆亦寒思忖一下,没有报出真实身份。 他只道,“尔等言重了,在下不过是奉国师之命,前来清剿叛贼的一个近身侍者,没得什么身份,名姓也不足以道之。” 众人抬起泪眼,看着眼前的男子,他身材修长挺拔,容貌更是惊艳世人般的出挑,这般气势和威风,怎可能只是个侍者。 只怕至少也是个大将军。不过,既然穆亦寒不想说,那百姓们也不再追问。 不管他是何身份,他们都永远感激他的大恩,还有那位国师的英明神武。 穆亦寒和阿黎劝了许久,才终于让百姓们肯站起身,他又温声安抚道,“时辰已经不早,各位可都吃了没?” “若是有食不果腹者,从今日起,可去衙门排队,我会收缴顾家私产,命官府搭粥棚三个月,以此稍作弥补。” “若是谁家有被顾家欺压、蒙冤者,也可到官府表明,将会从顾家私产中得到应有的赔偿。” “要是还有其他困难的,都可去找衙门禀明,在下会让官员们,尽可能为大家解决。” 在场的好多少女,听到这般沉稳安抚,这会儿已经是春心萌动,一双双含羞的眼睛,像被粘在了穆亦寒的脸上一般,根本移不开眼。 要知道,站在她们面前的,本就是这南纪第一掌权者。 就连容貌模样,也难称得上第二。 但凡亲眼见了,谁会不倾心呢。 一些老人也不含糊,有的高兴过了头,就上手拉住穆亦寒道,“这位大英雄,我家确实有个困难,就是小女还未觅得良婿!看你一表人才,不知可曾有妻妾了?家里愿不愿再多添一双碗筷啊?” 闻言,阿黎肚子一抽,差点笑出声。 怎么还有拉国师做婿的 氛围一下子也变轻松了不少,在场好些百姓,也跟着露出白牙。 穆亦寒微微抿唇,无奈垂眸,“多谢老人家垂爱,可惜我已有过妻子,此生不会再纳其他女子,何况”说着,他眉眼间笑意更深,“何况家里还有个小吞金兽,她人虽不大,但能吃能花,顿顿都能吃下五两肘子,月月都要买大金镯子,若是不给还要撅嘴蹬腿,我的银子全拿去养她了,实在养不起旁人。” 阿黎这下终于忍不住,叉腰噗嗤一声,嘴角都快笑裂了。 “国大人,您快别这么说,我脑海里已经有画面了,哈哈哈!”阿黎牙花子差点撅天上。 不过他压根没能嘚瑟太久,就被穆亦寒眼刀一甩,直接给“卖”了,“虽然在下没这福气,不过,我这位爱笑的小兄弟,倒还是没有婚配,不知各位可愿意笑纳。” 这话一出,阿黎笑容一凝,就惊恐地看见,好多老人都欢喜地扑向他。 “这小伙子也不错啊,要不当我女婿?”“不是,我我我不行” “我可是有翠翠呢,不能对不起翠翠啊!” “国大人,您太坏了!” 很快,阿黎的喊声就淹没在人潮,穆亦寒弯起长眸,站在远处笑看。 等不多时,待阿黎好不容易抽身之后,他们二人一起拜别百姓,顾不得再玩笑,就得做正事去了。 顾家在南省敛财数十年,积攒的钱财,几乎可以称之富可敌国。 穆亦寒带着阿黎,先去清缴顾家钱财。 “这些民脂民膏,全部封存,留二成给南省各城,用来补偿受欺百姓,余下的,统统运回京城。”穆亦寒做了决断。 不过在这之中,若是遇到些精美的金器,或者是稀罕的首饰,穆亦寒还是会留点私心,为他的小棉袄留下。就比如,顾平之的大女儿奢靡成风,竟有一只满是金珠串成的花型小包,远远望去,眼睛都能给人闪没了。 再比如,顾家的一个老姑奶,妆奁里放着一整套纯金护甲,上面还嵌满了绿翡和紫翡,这富贵程度,就连穆亦寒都算少见。 穆亦寒全为闺女收好,交给阿黎保管。 阿黎小心翼翼地摸了两下,又忍不住皱眉,“这些不事生产的人,竟能享得了如此富贵,真不知他们到底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当真是可恶!” 穆亦寒想起那一颗颗掉地的头颅,沉声点头,“也正因如此,他们才更该死,就等着去地府被阎王问罪吧。” 再之后,他们便将顾家侵占的土地、铺面,全部归还于原主,发放地契。 而因顾家而沦为奴籍者,一律释放成为庶民,普天同庆。 穆亦寒又拿出一部分银钱,用于补偿曾受顾家欺压的百姓,让百姓们都笑着抹泪。 等到做完这一切,穆亦寒没有多做停留。 他看着天边的乌云,命阿黎速去各地让大军集结,“南省已经安定,眼下,必得速速启程归京了。” “想必,那顾平之也已经快到京城,京城和姜家都需要咱们!”穆亦寒说罢,便长鞭一甩,马蹄下滚起飞烟 小糯宝观想了多时,虽没看到爹爹为她收缴礼物、还有后面启程归家的画面。 但是,顾氏一族人头落地,还有百姓们得了解救的一幕,却被她清楚看到。 小胖丫忍不住翘起粉嘟嘟的唇角,狂竖大拇哥,眸底满是欣喜。欧耶爹爹,真棒! 真不愧是她小仙子的好老爹! 而这时,小司命坐在椅子上,看着小胖丫小表情丰富极了,一会儿挤眉弄眼,一会儿又乐得咯咯,可是给他好奇的不得了。 “仙子,仙子,你到底都看到什么了,快告诉我吧,大不了我牺牲形象,给你表演个啃脚丫子还不行吗?”小司命哼唧唧地央求。 没办法,虽然同为仙人。 但司命自带命簿下场,可观想入定的神通,却是远不如小胖丫了。 小糯宝咯咯出声,趴在他耳边嘀咕了一长串,然后就撒丫子跑了,去了大人那边,找吴夫人撒娇去了。 眼下,她已经知道,爹爹虽然开了杀戒,却拯救了更多的百姓,所以福报狂增回来。 如此,小糯宝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可以继续自在玩耍了。 而这时,大人们这边快要用完饭,正在闲聊家常呢。 小糯宝伸出短胳膊短腿,爬上吴夫人怀里时,就见吴青正双眼泛红,偷偷转过身抹泪呢。 这可让她吃了一惊。 好好用着饭呢,这是出了何事? 这时,吴夫人已经给她稳稳抱住,贴她耳边小声笑道,“公主你别搭理他,就是那股子文人酸劲儿上来了。” 等到小糯宝左看右看,又听了一会儿,才知道,原来吴青是被张秀才感动到了! 就在方才,张秀才提起归期,丰虎想他孤身一人,就无意说到秀才该婚配了。 不过,张秀才却是温声摇头,摸了摸跛脚道,“不了,就我这身子,何必拖累旁人。”与其因着这具身子,让家里人跟着受嘲笑,那还不如自己过活。 “君子能够做到独善其身,就已经是一种美德了,不必一味追求家室和繁衍。”他笑得越发温润。 “何况,村里学堂事多,我若是有了妻儿,精力也会被分走,不如投身于教书育人上,等将来桃李满天下了,又何处没有我的后人呢。”张秀才说那话时,眼底闪着光亮,无比真诚。 不得不说,张秀才是有些书生意气的。 而正是这份书生意气,有时候,才最能打动人。 吴青当即就满心佩服,站起身给他敬水,动容到不行,“好,好,说得好!若能教书育人,教出几个栋梁之才,那是多少钱财妻妾都比不了的!这才是文人当有的心性啊!” 之后,他和张秀才又说了几句,越发觉得投缘。 可惜,秀才不用两日就要离京了,这让吴青心中怅然,眼睛也不知怎么红了。 知己难得。 “好不容易遇见知己,却是相识在离别时,怎能让人不惆怅呢。”他叹了口气。 吴夫人见他这般,有些心疼,嘴上急忙打岔,“好了好了,你快别说酸话了,公主都过来了,咱们还是说些有趣的事儿。” 吴青抹抹眼睛,赶紧点头称是,“都听夫人的。” 于是,大伙又随口聊了几句坊间闲事。 比如,米价几何,菜价多少,一些有的没的细碎话,来缓和一下气氛。 这时,吴青忽然想到什么,便随口道,“对了,说起米价,今早我去国子监给猫喂饭时,路过两家粮铺,看到门外有人闹起来了。”“这两日,好像城外有人大量买粮,都买空了好几家粮铺,今早百姓买不到米,家里又在等饭下锅,所以就把米铺给围了。” 第691章 突然的请帖 第691章突然的请帖 吴青一边说着,手上还一边比划,把那米铺门前的争执说得有声有色。 冯氏他们不免惊讶,“不止一家粮铺都告急了?竟然还有这事儿?” “可是不应该啊,眼下四海太平,京中也没什么异常,谁囤那么多粮食做什么。”姜丰年忍不住道。 吴青也觉得纳闷呢,不过,好在此事闹得也不算大。 眼下拿不出米的铺子,只是少数几家,周围的百姓若是走些远路,倒也能够买到粮食。 所以,大家也没有太过起疑。 吴夫人扎了块西瓜,送到小糯宝嘴边,还说道,“眼看要入秋了,兴许是有些粮贩子,想趁着秋收之前,收些旧粮,好方便他们混着新粮食卖高价,从前也有这样的。” 姜家人不知内里,点了点头,便是没再说什么。 只是,眼下的他们没能想到,这粮食问题很快就会非常严重 不过,等到姜家当真警醒时,就已经是两天之后了。 因为到了傍晚,裴家突然前来送了请帖,邀请姜家和吴家一起赴宴,为裴老的夫人庆生,就定在明日午时。 裴府小厮来送请帖时,恭恭敬敬,还送了一份大珊瑚来,说老夫人六十大寿,拜托各位务必赏脸。 那红珊瑚色红如血,且造型极其惊艳,向上攀爬栩栩如生,当真是极其宝物。吴夫人才看了一眼,就惊艳得亮了眼睛,忙捧在手上,“红珊瑚虽多,但这般色泽和姿态的,实属少见,当真是人间极品啊。” 那裴府小厮笑道,“正是了,这全都是我家老爷的心意,姜家和您家各送一株,其他受邀的人家也各有礼送。” “这一次,我家老爷邀了京城五品以上所有的官员和家眷,只为了把老夫人的寿宴办得漂亮,还请诸位定要携全家而来。”那小厮又哈腰道。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 这小厮话中虽有点裹挟的意思,但态度诚恳,又送来了重礼,有谁好意思说个不字呢。 吴夫人搂着红珊瑚,已经笑着应下了,“好好,吴祭酒会携家眷前去,多谢你们的美意了。” 待裴府小厮离开之后,冯氏也上前看了下那红珊瑚。 色泽确实亮眼,想必价格不菲。 只是裴府老夫人过寿,应该是众人去送贺礼才是,怎么他们自己家倒先给礼了。 这怎么看都有点莫名。 这时,吴夫人已经笑意盈盈,爱不释手道,“这可是好东西,回去我可就得摆上,还得摆在卧房的床榻旁,保准一睁眼就能看到,不能辜负了好物件。” 冯氏低头揣摩一下,却觉得这珊瑚上的艳红,有点刺目扎眼。 实在不想拿进家里摆着。 于是她点点头,转头对郑嬷嬷道,“把这东西收起来,就先放咱庄上宅子的库房里吧。” 小柳庄在京郊,比城里要凉快不少。 等吃过晚饭后,姜家人和吴夫人他们都懒得回了,索性就在庄上的宅子里,住上一宿。 夏日夜里,总得找些乐子。 于是李七巧就提议道,“不如咱们打马吊牌吧。” 吴夫人一拍巴掌,当即一拍即合,“好,好,快去问问庄上的大伙,谁家有牌,借咱们用一用,今晚咱们玩个痛快!” 于是,找牌,组局,花生和西瓜也一块摆上! 众人也不赌钱,只撕了一些纸条做赌,照样玩的不亦乐乎。 小胖丫人小不上桌,就撅着个小屁股,挨个围着看热闹。 看着看着,她也来了困意,两腿一摊就倒在旁边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小糯宝看到张秀才坐到身边,拨了拨她的小刘海,感慨道,“咱们糯宝长大了,也更俊俏了。咦?下巴上的肉也没那么多了,快到抽条的年岁了。” 小糯宝被夸瘦了,就忍不住呲出小牙,要挤出一个臭美的哈喇子泡。 而不一会儿,冯氏也坐过来了,拿了把蒲扇,微微给她扇着清凉,又给她小肚上的衣裳往下拉了拉。 夏日夜里,大人们手里的花牌、小院里的萤光、哥哥们啃着西瓜的大笑脸,还有娘手里慢摇的蒲扇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童年最惬意的时光,让人想要留住 小糯宝睡得很香,等到再次睁眼时,都已经快日上三竿了。 吴夫人两口子已经早起回府,准备着去裴府赴宴一事。而冯氏她们也在屋里进来出去,忙活着挑选贺礼、收拾行头,再有半个时辰就要出发了。 冯氏抹好了头油,对着李七巧道,“这次的请帖收得实在匆忙,贺礼也没那么多工夫准备,想必裴府也能理解,让郑嬷嬷回府挑一副字画,或者是个玉器,只要体面就行了。” “另外,别忘了给糯宝拿身衣裳来,就要今年新做的那件长褙子,带玉兰花绣边的那件,裙子穿件桃红色的百迭,喜庆又不出错。”冯氏继续道。 小糯宝从床榻上跳下来,全听娘来安排。 很快,李七巧就端了碗嫩乎乎、撒着酱香肉沫的蛋羹过来,又拿了一碟桃酥,让她就着乳茶一块吃。 小胖丫也没有贪嘴,吃了个七分饱,就拍拍小肚皮,拱到二嫂怀里扎头发去了。 毕竟,晌午还要去裴家吃席。这次裴府弄这么大阵仗,想必菜品定不会差,小家伙已经舔嘴期待了, 冯氏戴好了发簪,忍不住说道,“老二媳妇儿,娘不知怎么,总觉得裴家这回有些搞怪,哪有办六十大寿这么匆忙呢?他们要是当真当回事,又怎么临时知会咱们?” 李七巧手上梳子停顿了下,其实她也有些犯嘀咕,“不知道呢娘,不过,听他们家小厮说,五品官员以上的全部家眷都能来则来,这得多大阵仗啊,少有这么大的宴席呢。” 虽说心里面犯嘀咕,但姜家和裴家也算勉强说的上话,终究还是要给几分面子的。 于是,等收拾停当后,冯氏这就抱上小糯宝,带着全家出发了。 马车驶进城里,绕过两条热闹的街巷,终于停在一处宽敞巷口外。 这会子,众宾客多数都赶到了。正在陆续入裴府,并登记送上贺礼呢。 只是,冯氏牵着小糯宝,往前走了没几步,就听见门口的几个小厮低语。 “赵家,赵大人和一妻一妾皆到,家中两子缺席,缘由是远在边疆守军。” “王家,王大人和其子女皆到,其余女眷缺席,出城游玩去了。” “白家,” 诸如此类,所道宾客全堵在门口,被盘问了个详细。 各家各户,除了来的人需要报上名姓外,就连家里没来的人,也都要被问上人在何处。 很快气氛就有些变了,不少官员和女眷已经有些不耐烦,门口的小厮不停赔罪,但嘴上依然不放弃盘问,好像非要打探家底似的。 众人从来没见过这般阵仗。这时,不满声已经越来越大。 白夫人看到姜家来了,气呼呼凑过来,“裴府今日这是怎么回事,知道的是我等前来赴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官府盘问籍户呢,哪有这么做事的?” 冯氏见状也有些皱眉。 不过,她人既然来了,那也懒得再说主人家坏话,只点点头,就没再说什么。 不多时,可算轮到姜家了,冯氏冷脸回应了几句,就带着全家进去了。 本想着,等入了席,可算就能消停了。 然而,没想到的是,真正让人恼火的,还就在这席面上! 冯氏和小糯宝她们,被分到了和下品官员女眷一桌,这也就罢了。 之后动了还没两筷子,冯氏又被裴家婆子挤了一肘子,孙春雪也被人从背后一撞,发簪都戳到了头皮。 要不是李七巧眼疾手快,及时推开了一个裴府丫鬟,就连小糯宝都差点被热汤泼身,惊呼出了小奶音,气得姜家全都黑脸。 而这时,李七巧眼尖,突然发现,今日坐在寿宴最上座的,竟不是寿星本人,而是裴老爷和他的二儿媳,裴二夫人! 至于裴老夫人,压根连面都没露,也不知是去了哪里。 只见裴二夫人穿得一身富贵,目光时不时朝姜家这桌瞟来,带着几分挑衅,又同下人们耳语几句。 不必说,今日宴席应当是她操办,而种种怪事也多半和她有关。 冯氏觉出不对,转头问旁桌的白夫人。 “这裴家二夫人是什么来头?平日里,极少见她抛头露面,还以为是个不张扬的人,怎的今日这般出风头。” 白夫人露出鄙夷,“她啊?说起来,和那顾庶人还有点关系。” “她是顾庶人的远房表妹,因为顾庶人被废,所以受了连累,平日里在裴府也不受人待见,今日却不知怎的了,竟然这般张狂?”白夫人说着,皱起了眉。 第692章 竟要害所有人 第692章竟要害所有人 冯氏听得吃惊极了。 什么,竟然又和那顾家有瓜葛! 权贵圈子不大,彼此之间有所干系,本不值得惊奇。 只是,偏偏是在这节骨眼上,又冒出个和顾家相干的人,这让冯氏怎能不多份心。 再加上,今日宴席本就古怪,冯氏沉下眉眼,心中陡然生出不妙。 女人尤其是母亲的直觉,就像那猛士手中的刀头,总能在危急之时,劈到最准之处。 于是冯氏抓住李七巧的手,压低下声音。 “老二媳妇儿,你听娘说,裴府今天怕是没憋好屁,一会儿咱得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必须看护好糯宝,然后再想法子尽快离席。”冯氏蹙着眉。 然而,这个时候,李七巧却顾不上回话了。 因为就在刚刚,她吃了口藕粉桂花羹,正恶心得给吐出来! 待吐干净后,李七巧满眼惊诧,忙道,“娘,这菜食也有问题,味道不对!” 热羹里,有一股子不易察觉的苦腥味,绝不是寻常的藕粉味!” 说着,她飞快摁住糯宝的筷子,又推了推孙春雪,“大嫂,都先别吃。” 什么? 冯氏眸心一瞪,顿时觉得警铃大作。 就连吃食都有问题? 这裴家到底要做什么!生怕是自己弄错了,李七巧忙又夹了一筷子素菜、和半块红烧肉,放在舌尖上抿了抿。 下一刻,同样的怪异,在她味蕾上窜开。 李七巧急忙吐在碗里,“没错,这几道菜味道都不对!饭菜里有少许古怪,寻常人还真尝不出,也就我这舌头刁钻。娘,糯宝,听我的,你们谁都别吃,一筷子也不能动!” 冯氏听得心脏狂跳。 要说方才不安,仅仅是怀疑的话 那现在老二媳妇儿的发现,就坐实了裴家真有问题! 她缓了口气,忙先想对策,“这事儿咱不能马上声张,省得裴家狗急跳墙!” “饭菜有古怪,丰虎他们还不知道呢,你快随便找个由头,过去知会他们一声,不管裴家意欲何为,咱家人都不能先自己倒下了。”冯氏飞快说道。“对了,还有吴夫人,她在后面那桌,可别忘了也告诉她一声!”小糯宝也急巴巴抬头。 她这会儿晃着小短腿,才刚夹了块点心要下肚,二嫂的话让她震惊,赶忙撇下筷子,如避蛇蝎一般。 等等,今日不是欢乐吃席吗? 怎么菜里还能有诈? 小糯宝深呼一口气,这就捏起小手指,打算快速卜上一卦。 先摸个底再说。 很快,意念这就落定,只见一股黑气突然升起,在裴府的上空现出一个渗人的大凶二字。 小糯宝见状,顿时睁圆了大眼睛。 看来娘没有猜错,今日这顿饭,还当真鸿门宴了!平日里,但凡做些什么要紧之事,小胖丫都会提前卜算一下。 但是来熟人家吃席,又有谁能想到会有祸事,她没能未卜先知,却也实在是事发突然啊。 片刻后,离得最近的吴夫人就被知会了,她疑惑地看过来一眼,就起了身,走到姜家这桌坐下。 “怎么了,方才七巧让我务必不能再动筷子,可是今日的菜品你们不喜欢?但我看做得还不错啊。”吴夫人小声问道,嘴上的口脂已经花了,沾了一大块酸梅汤渍。 冯氏知此事不宜嚷嚷,只先稳住她。 “此事你只管信我,等我家把事情再捋一捋,到时候定告诉你缘由。” 眼看冯氏一脸严肃,而孙春雪更是早白了脸,吴夫人这时也察觉出不简单,连忙点头应下。 “好好好,那我先不问,我当然信你家,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她深呼一口气道。 想当初,她难产时,就连自己跟两个孩子的性命,都是姜家人救下的。 姜家既说不能吃,那肯定就是为了她好。 听人劝吃饱饭,在听劝这件事上,吴夫人算是做到了极致。 这会儿,李七巧已经告诉了丰年他们。 今日宴席,除了丰泽和萧兰衣外,余下的几兄弟,当然都跟着来了。 丰年和丰虎毕竟是大男人,这会儿不好随便往女眷这边闯,只能在位子上干着急。 不过丰景和丰苗年岁还小,南纪国风气又偏开放,他俩和女客混坐倒不算什么,于是就都过来了。 “娘,妹妹!”两个小子眼睁溜圆,已经满眼警惕。冯氏前后看了一下,又拍拍他俩肩膀,“没事儿,你俩别太紧张,多少放轻松一些,别被人看出端倪来。” 李七巧走了一大圈,已经是气喘吁吁。 她一回座,就对冯氏道,“娘,我刚才过来时,看好多客人已经吃上了,有一桌连凉菜都下去半盘。也不知,这饭菜里加料是只针对咱家,还是其他客人的都有问题。” 冯氏摸着下巴,赶紧琢磨法子。 眼下,最好先弄明白,裴府今日到底要做什么。 于是她对李七巧耳语了一番,俩人点点头后,这就分工明确,各自起身去探虚实了。 李七巧抓着手帕一路低头,佯装东西掉了。 实则却是要在路人其他桌子时,顺手摸块点心、或者拿走一碗汤羹,尝尝别人的菜是不是也加料了!至于冯氏,她则走到最前面那一桌,佯装和裴家人寒暄几句,想要看穿他们态度。 很快,冯氏就发现。 今日这六十大寿上,不仅老寿星裴老夫人未露面。 就连裴府之中,向来和姜家交好的裴小少夫人,也没个踪影。 按理说,今日这么大阵仗,怎会两位女眷都不出现,这当真是吃饺子蘸咸盐,不合常理啊。 而小糯宝坐在位子上,这会儿急得像热锅蚂蚁,也想做点什么。 于是,在挠了挠小腮帮后,她就想到了什么,忙从供品中取了些清水,弄到了面前的空碗里。 “吴夫人,大嫂,还有四哥五哥,咱们刚才都吃了桌上的东西,先拿自己的水漱漱口,能少点残留在嘴里也好。”小糯宝一本正经道。大伙赶忙应下,都不动声色地漱干净嘴,不久,冯氏和李七巧也回来了。 “娘,这裴府当真大胆,我尝了好几桌的点心,竟然都和咱们一样,全是加过东西的!”李七巧呼吸急促,一坐下就紧张道。 这里面加的东西,普通人极难察觉。 除了像李七巧这般天生擅厨,味蕾也极其敏锐的人,其他人根本尝不出。 当然也就照吃不误! 冯氏和小糯宝都赶紧琢磨。 想想裴府这两天的操作 先是莫名送糖衣炮弹、又是让五品官员携全部家眷而来 再然后就是入府前的盘问、裴二夫人的得势,还有所有菜品里的古怪 虽然很是不愿,但到了此时此刻,大家还是不得不想到最坏的一点。 莫不是,这裴家想要,把所有京官和家眷都控制在府里? 他们想要来一票大的?! 小糯宝心中一紧,小圆脸严肃起来,这就叫来郑嬷嬷,“嬷嬷,快!你去裴府大门前看看,现在有没有封门?咱们是不是都出不去了?” 果然,等郑嬷嬷听命一去,就见裴府的大门不仅关了。 而且,门内还站着整整一排护院,正虎视眈眈地盯着院里! 每个护院的腰间,都别了一把长刀,刀刃在阳光映射下,显得是那么的骇人。 仿佛一排凶神恶煞的看门狗。 郑嬷嬷心底一沉,但面上还佯装无事,生怕打草惊蛇,什么都没问就原路返回了。“小主子,果然!” “大门已经出不去了,只怕角门什么的也是一样,而且那些看门狗,绝不是普通护院,难不成,裴府是想把咱们这些宾客都一锅端?”回来后,郑嬷嬷咬牙回话。 闻言,冯氏他们彻底确定,这裴家绝对是疯了! 他们的目标,不仅仅是姜家,还是所有官员和家眷! 吴夫人听了半晌,终于明白怎么回事,脸色一下子就跟死灰一样。 冯氏压住紧张,快速镇定下来,“不行,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得给外面的丰泽传话,还有,也不能让其他人再吃下去了!一旦是能毒死人的药就更坏了!” 可是大门已经出不去。 姜家人又没长翅膀,谁也不能飞出这座府邸,要怎么出去找救兵呢? 关键时候,丰苗站了出来! “妹妹,娘,裴府这么大,肯定有狗洞!我就不信,那些护院连狗洞也能看住?” “反正,我年纪不大,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没能找到狗洞被裴家发现,也只会说我贪玩乱走,不会当回事的。”丰苗拍了拍胸脯,像个小男子汉,“让我去试试吧。” 丰景拽住他手,“不行,我是哥哥,么危险的事儿,就算要做,也应该由我来做!” “行了,都别争了,你俩要不一起去找吧,你们二人脑子灵,在一起有个照应。”冯氏放心不下他俩,索性就让互相照应。 找狗洞交给他俩,但不让其他宾客再吃,却就是更难之事了。 毕竟,姜家人又不能直接站出来,揭穿这宴席的问题。不然裴家狗急跳墙,还不知要做出什么事儿来? 眼看众人还在吃得热闹,把那一口口不知加了何物的饭食,不停往嘴里送,冯氏就更心急如焚。 而就在这时,小糯宝抹抹嘴边的水,小脑筋一转,已经想到了个主意。 “娘,事到如今唯有一计,咱们就大闹一场吧!” “闹到所有人没心思吃,拖到四哥五哥搬救兵回来,就这样,你们看我的!” 第693章 小糯宝教你什么是尊卑 第693章小糯宝教你什么是尊卑 说罢,小糯宝抓住郑嬷嬷,飞快对她耳语了两句, 随后她小脚一伸,对准路过送菜的丫鬟,就是突然一勾。 这丫鬟正是先前,故意拿肘子撞击冯氏的,只见她身子一歪,发出一声惊呼后,手上羹盘就要摔了过来。 小胖丫眼疾手快,飞快把盘子往回一推,让那汤羹全都撒在丫鬟自己身上,而她只是脏了一点裙摆。 下一刻,郑嬷嬷收到小主子的示意,抬起大巴掌,就朝那丫鬟扇了一掌。 “哪来的不长眼的?没看到我们公主在此吗,竟敢拿汤盘伤她,你该当何罪!”郑嬷嬷故意呵斥。 电光火石间,一切都发生的太快。 那丫鬟从地上爬起,整个人都是懵的,甚至都没有意识到,刚才是被公主绊倒的。 听到起了骂声,宾客们都不由停下,吃惊地朝这边看过来。 “发生了何事?” 这时,裴二夫人也留意到了。 她眼睛微微一眯,随即就低声冷笑,“还当是谁呢,原来就是那得罪了我表姐一家的贱人,公爹您只管在此坐好,让我去教训一下,这家乡下来的泥腿子也配摆公主的谱。” 裴老面色犹豫。 但想了想,他还是点了头,看着裴二夫人过去了。这时,那丫鬟捂着脸,委屈为自己辩驳,“奴婢是来送菜的,哪里知道公主的脚会放在外侧,一不小心碰上了,并非有心的啊。” “你这说的什么屁话!要是有心那还得了,那就不是冒犯公主,而是谋害公主了,做错了还敢狡辩!”郑嬷嬷继续怒目圆睁。 裴二夫人已经走近,她斜了斜眼,讥讽的声音传来。 “今日是我婆母过寿,谁家的奴婢这般放肆,竟敢在我家宴席上闹事!” “你家主人都不教你礼数的吗,还是说,乡野农户出身,连礼数二字怎么写都不知?”她又嘲讽地捂下嘴。 要是换做从前,就算是打死她,她也不敢在姜家面前说这种话。 但是现在,裴二夫人的腰杆子很硬。 因为她知道,今日宴席就是个局,姜家很快就会沦为阶下囚,再也没有反击的可能! 心里越是得意,面上就越是张狂,裴二夫人的心思都快藏不住了。 而郑嬷嬷转头盯住她,不仅没有半点怵意,反而立马反唇相讥。 “哦?这么说,裴家二夫人也知道,奴婢应该是主子来教的?那你家这犯了错还只知顶嘴的货色,也是你这虚张声势、空有其表的主子教的了!”她冷讽回去。 裴二夫人顿时黑脸。 什么,一个区区老奴,竟敢当众讥讽于她? 真是大胆。 缓了一口粗气后,裴二夫人拧着帕子蹙眉,“主人家在说话,哪有你这贱婢顶嘴的份?懂不懂什么叫尊卑有别,贵贱有序!” “尊卑有别?这话说得很好。”这时,一阵清甜的小奶音从桌边传来,听得人心头沁凉。 裴二夫人视线一转,就见小糯宝正微微侧身,笑眯眯地打量着她。 “裴二夫人,你既提到了尊卑贵贱,那怎么本公主今日到场多时,都不见你和你家妯娌们,过来给本公主行过礼呢?这就是你的尊卑有别?”小胖丫脸上笑着,声音却是沉沉落下。 闻言,裴二夫人被噎了一下。 吴夫人赶紧讽刺,“是啊,你的礼数,你的规矩呢?怎么到你自己身上却见不到了?” 裴二夫人有些动气,双拳死死攥在袖口,尽量让自己稳住。 而这时,宾客们看着热闹,也更不去吃了,一时间,还有不少人站起身看的。 趁着这个空隙,小糯宝余光向后瞥了下,就见丰景和丰苗已经趁乱走远了,拐到内院去找狗洞了。 而在她把余光收回那一刹,隐约有一只杏色的衣袖,好像拽走了丰苗 那杏色袖口绣着梅色小花,小糯宝曾经见过,正是裴家小少夫人的衣着。 虽不知这少夫人是什么情况,和裴府众人是不是一伙的?但今日她被排斥在宴席上,可见和裴二夫人关系不睦,所以小胖丫打算信她一次。 “娘,二嫂,四哥五哥他们肯定会找到出去机会的,咱们只管拖延时间,拖越久越好!”小胖丫偷偷传了个话。 冯氏和李七巧心领神会,都暗暗点了下头。 而这时,裴二夫人垂下眸,却突然发现,姜家人这一桌宴食,竟然没动几口! 她心中微微诧异。 不过想到接下来的大计,这妇人还是忍住了气,朝着小糯宝弯了下身子,敷衍道,“是是臣妇一时疏忽,忘了礼数,还望公主莫怪。” “给公主请安了。”裴二夫人抬起身后,又平稳住呼吸,“方才是我家丫鬟不对,我自当把她带下去责罚,公主和姜家几位夫人,还请继续用饭,勿要被烦了心情。” 说罢,裴二夫人眼睛一瞪,抬手就朝那丫鬟狠狠挠去。 在两声尖锐的惨叫后,丫鬟已经被挠成了大花脸,血从眼睛淌到了下巴,连姜家人都倒吸一口气。 这妇人,也太不是个东西了! 眼看裴二夫人要走,小糯宝却显然不打算息事,毕竟还得继续拖下去。 于是她眯了眯眼,扬起奶嘟嘟的小下巴,“好吧,看在你赔不是的份上,本公主可以原谅你。” “这道藕粉桂花羹,本公主就赏给你了,裴二夫人,过来一同用饭吧。”小胖丫又故意拔高音量。 裴二夫人脚下一滞,目光嫌恶又躲避地看了眼藕羹。 “不,不必了,臣妇已经吃饱,这藕粉桂花羹公主就自己享用吧。”她急忙摇头想走。 小糯宝立马佯装不悦,扁起嘴巴道,“裴二夫人又无礼了!今日,你把本公主安排在下座,我已经不想和你计较,怎的眼下连公主赐饭你也不受?难不成还要我派人喂你!来,郑嬷嬷,你来帮二夫人“吃”下去。” 这女人不是想给大家投毒吗? 那就也让她尝尝,这加了料的东西! 未等裴二夫人反应过来,李七巧和郑嬷嬷就一左一右,同时上前摁住她肩膀。 “哼,公主赏赐,可是天恩,推拒不得!” 冯氏配合地抓起那碗藕粉羹,走到她面前,沉下了脸。 裴二夫人惊慌急了,正要张嘴喊人。 “你们要干什么,来人呃呃呃!” 可冯氏哪会给她机会,见她嘴巴一张,反手就把那藕粉羹一股脑呼在她嘴上、下巴、还有鼻子和眼睛上! “啊,你们!呃咕咚咕咚!” 裴二夫人顿时满脸狼狈,她又惊又怕,但越是着急就越出错,喉咙已经不自觉咽下去几大口,都快有半碗的量了。 冯氏见她吃了,痛快极了,又一把将这妇人推倒。 裴二夫人急忙跪地要抠嗓子,不行,这里头可是有让人昏厥的东西,她必须得吐出来才行! 然而咽下去的东西,哪是那么好吐的。 她抠了几下子,又不敢太使劲,最后只吐了两口口水,这让她怒从心起,气疯了朝姜家人扑过来! “你们这些乡野来的东西,竟敢来我府上欺负我,是不是活腻歪了!”她张牙舞爪,眼睛都气红了。 李七巧早有准备,撸起袖子就大声骂,“好大的口气啊你,我们的生杀大权还握你手里了?裴二夫人,莫不是以为把自己公爹伺候好了,顶了你婆母的位子,就可以猖狂至此了吗!” 这话一出,宾客们激动极了,彻底丢筷子了。 裴老和他那几个儿媳的破事,早就不是秘密,不过敢当面贴脸骂的,这还是头一回啊,快吃瓜! 第694章 先拿姜家人开刀 第694章先拿姜家人开刀 裴二夫人本还怒火中烧。 可这突然被揭穿龌龊隐事,打了她个措手不及,她只能又羞又惊地瞪大眼。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说谁和公爹有有染呢,你别信口开河!”她声音发抖,脸上猛的滚烫。 李七巧立马回怼,“你装什么装,全京城谁人不知,你家男人边疆领军一去五年,但你却三年抱俩,气得他发誓再不回京,省得让那俩孩子见了,都不知该唤一句爹爹还是老哥!” 这一刻,裴二夫人的脸皮像被撕了下来,狠狠在地上摩擦。 她眼眶几乎瞪裂,眼泪也汹涌而出。女人最后的一点自尊,她是彻底没了,而理智更是裂成碎片。 “你敢污我名声,还羞辱我的孩儿,看我不撕了你的嘴!”裴二夫人猛冲过去,像个泼妇似的尖叫。 却不知,她越是发疯,就越是中姜家的意。 冯氏挡在儿媳身前,一脸正气,立马抬手掌掴,扇得裴二夫人天旋地转。 “现在知道护着你孩子了?稚子本来无辜,要怪就怪你自己受不住引诱,还有你家那为老不尊的淫老头子!”冯氏冷声呵斥。 “咱们这些做母亲和爷奶的,本该为孩子们保驾护航,就连我这个出生乡野的人,也知道这一点。” “可你们呢,却只知造孽,害得孩子一出生就要背负过错,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你和那淫老头子,在家鬼混也就罢了,偏偏今天是你婆母六十大寿,你也按耐不住心思,非要占了家里老主母的席位,把你婆婆逼得不敢露面,你们这等子狗男女,今日不骂个痛快,只怕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冯氏越骂越是起劲。 宾客们一听,这下手心都痒痒了,真想给冯氏鼓个掌。 没错! 真是一通好骂,骂得他们浑身经脉都舒畅了! 而这时候,小糯宝巴不得添油加醋,嘻嘻呲出小白牙后,就朝天上引了道雷火。 万里无云的大晴天,一阵霹雳火闪落下,更衬得冯氏骂得太好,这不,连老天爷都给她鼓掌了! 宾客们彻底议论纷纷。 有的忍不住小声道,“可算是有人说这事儿了,我还想问呢,怎的今天裴老夫人不现身?难不成,是裴二夫人按耐不住,已经要顶婆母的位子了?” “呸,真不知羞,裴尚书都快近七十了,正是人老屁股松,放屁响咚咚的时候,都能给裴二夫人当爹了,她也不嫌恶心。”有位妇人更是大声开腔。 “难怪,我说裴老有十个孙辈,怎的只对裴金宝一人宠爱至极,敢情这个老大生的,才是唯一的金孙,其他那些怕都是些扒灰孽种吧。” 而这会子,裴家众人早就听了个清楚,个个脸色煞白。 孩子们起初懵逼。 但很快,他们就都听懂了,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直问爷爷他们是不是孽种。 而其余几个裴家儿媳,这时更是羞得想死。 她们脚趾恨不得把地抠出个大洞,然后再把裴二夫人塞进去,让她永世不得见人!好端端的,这个二房的非惹姜家做什么,害得她们也受连累,真是个嘚瑟精。 一时间,裴府混乱极了。 宾客们有的交头接耳,有的哈哈大笑。 谁还顾得上吃饭。 还是吃瓜有意思啊。 至于裴老这个老不知羞的,这时早就装晕尿遁,赶紧回书房躲骂了。 见状,小胖丫和冯氏她们都偷偷乐了。 得,她们的目的可算是达到了。 冯氏瞥了眼还浑身僵硬的裴二夫人,哼道,“你还在这儿杵着呢,这场面都快乱成一锅粥了,你要是不想趁热喝了,我劝你赶紧藏回屋,护一护你这不值钱的脸皮吧。” 裴二夫人脸上已经铁青,整个人气到要肺炸。她恶狠狠咬牙,“你们这些该死的,给我等着,早晚会让你们好看。” 撂下这狠话后,这妇人就疯了似的冲回内院。 她倒不是为了躲羞,而是要找个要紧人物,商量一下该怎么做。 裴府内院里,二房的卧房大门刚被推开。 裴二夫人跑进屋,正要急得张嘴,“表” 可下一刻,等待她的就是一个狠厉的巴掌,还有一句怒骂。 “啊!” 顾长樱从屏风后,满眼阴沉地走出来,冷冷瞪住她。 “你这个废物,我让你按照计划行事,你为何生事!只要这些人把宴菜吃完,到时候你想做什么不行?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非要这个时候出风头!” 裴二夫人捂着火辣辣的脸,虽然不满,但还是低下了头。 “表姐你别生气,今日实在不是我要找事,是那姜家人先出的头啊?”她难掩委屈道。 顾长樱一脸嫌弃,斜眼瞥了瞥她。 “要本宫看,姜家还真没错说,难怪你家奴婢那么蠢,原来是随了你这个当主子的,脑子不行,光会顶嘴。” 裴二夫人咬住嘴唇,忍了半晌,只好不再反驳。 “表姐,是我的错,不过现在宴会已经闹乱了,宾客们都不正心吃饭,不知我该怎么做?才能不耽搁咱的计划?”她压下不满询问。 顾长樱哼了一声,摸了摸脸上的白布。 伤口传来的钝痛,和屋子里的淡淡药味,时刻提醒着她,郑嬷嬷将她脸给毁了的恨。顾长樱沉了口气,掀开衣摆坐在罗汉榻上,红唇轻启,“今日,既然他们已经进了这大门,就算天塌了,都别想逃出生天!” 她想了想,又自顾自地哼道,“叔父乃人中龙凤,聪慧至极,前天,他命人送来书信,告诉本宫只要控制住所有官员和家眷,这天下就能唾手可得,本宫这才醍醐灌顶。” “原本,叔父要是能派些兵力进来,咱们就更万无一失了。” “只可惜,那姜丰泽该死,不知为何在城门查得极严,连知来历不明的苍蝇都不放进来,所以叔父的人只勉强进来了四、五十,伪做你家护院。”顾长樱皱了皱眉,露出不悦之色。 裴二夫人跟着着急点头。 没错,眼下府上的这些护院,全是顾平之的亲兵。 远不是寻常护院能比。不过,今日所到宾客有二百多人。 光靠这些护院,未必能全控制的住,所以,裴家才提前在饭菜里,加了大量迷晕之物。 本想着,等这些宾客们倒下了,就全部五花大绑,再用性命跟家眷威胁这些官员,让他们配合造反。 只是现在,这计划已经被姜家打乱,一时还不能实施。 顾长樱眯起了长眸,以她对姜家的了解,只怕刚才的突然生事,就是已经看出了裴府阴谋。 所以不能再等了。 同样她也没耐心等了。 于是顾长樱这就起身,眼底落下狠色,“既然他们敬酒不吃想吃罚酒,那就让他们吃点苦头,表妹,你现在就去把护院召集起来,让他们亮出兵器吧!” 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四五十个亲兵,面对二百多个宾客,要是想留人活口,未必能控制住所有人。 但要是死伤不论的话,那就好办多了。 在场的官眷们,多是老幼妇孺,几把大刀下去,谁能抵挡得住。 “去挑一些没有掌兵、手上也无实权的小官,待会儿就让那些护院,先拿他们和家眷祭旗,砍下几个脑袋,其他人当然就老实了。”顾长樱声音像淬了毒。 裴二夫人一听,眼底顿时迸出恶毒的痛快。 终于能开动手了? 那可是太好了! “知道了表姐,我这就去,待会儿先让人把姜家的收拾了,这些嘴贱的东西,敢当众给我难堪,我定把她们嘴全撕烂!”裴二夫人满脸得意,面容都狰狞地抖了几下。 她已经是迫不及待,想要把小糯宝、冯氏、还有李七巧她们三个,全部捅个三刀六眼! 然后再看着她们,趴在自己脚下哀嚎求饶,像是几条野狗一般,恨不得把额头都磕烂,却也只能换来她的口水! 第695章 仙子的怒火 第695章仙子的怒火 与此同时,宴席这一边,小糯宝也没有闲坐着。 她望着裴二夫人消失的方向,摸了摸小下巴,突然开口道,“娘,郑嬷嬷,你们快去各桌席面上,把今日备的酒水,大家没喝完的,尽量多拿些来。” “拿酒?这是为何?” 冯氏不由一愣,完全没有想到。 小糯宝捋了捋衣摆,气定神闲道,“因为咱们得给自己托个底!” 今日之事虽捋清楚了,但裴府全部的计划,她们还并不知晓。 所以眼下,趁着人身还自由时,得做点儿什么,不能干等下去。 小糯宝继续开口,“就算四哥五哥顺利出去,但三哥的军营离这裴府,离得也不近,哪怕咱们自己拖了这么久,但也最快也还得一刻钟的工夫,救兵才能赶到。” 而在这期间,她们能做的,就是尽可能护住自己。 小胖丫本打算,偷偷告诉其他宾客。 但想到裴家人缘甚好,说不定宾客中也有和其里应外合的,为了求稳,只能全靠自家了。 冯氏知道,闺女这是有主意了。 于是她也不多问,这就带着郑嬷嬷朝男客那边去。 今日裴府设宴,虽是匆忙,但酒水、食材还都是一顶一的好。 尤其是那佳酿,买的皆是醇厚极了、未掺半滴水的上等货。女眷们这些桌上,基本没什么酒水。 男客那边就多了去了,每张桌子摆上一壶酒不说,而且桌下至少还要放上三壶。 冯氏才一靠近男客这边,就闻到了一股勾人魂的酒香味。 丰年和丰虎早就心急,一看到她就忙过来,“娘,现在怎么着了?咱们应做些什么?” “嘘,别声张。”冯氏神色自若,“你俩带上吴祭酒,快去各桌多拿些酒来,越多越好,这是糯宝要的。” 闻言,丰年也不多问,抓紧时间这就各桌去拿。 不一会儿,只见几十壶佳酿,就被冯氏带了回来。 “怎么样,闺女,这些够用吗,不够娘再让你大哥们去找,”冯氏拿帕子抹了下汗,坐下来问道。小糯宝简单数了一下,点点头,“够了娘,再多咱们也扔不过来。” “扔?你是想朝哪扔?闺女,你到底想做什么,就快告诉娘吧。”冯氏忍不住问。 小糯宝扬起小肉脸,朝着门口护院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 在回话前,她一脸认真,还有件事儿想和郑嬷嬷确定一下。 “嬷嬷,裴府这些护院,当真不是寻常穷苦家丁吗?”小糯宝似乎在想些什么。 郑嬷嬷用力点头,眯起眼睛道,“奴婢习武多年,能够看出一个人身上的杀气,这些护院拿刀的姿势,还有那一脸的凶狠,绝对是手上沾过人命,而且看着很像是军营出身,” 小糯宝微微颔首。 那她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如若只是普通看家护院的,兴许还能称得上是寻常百姓,她还不忍心下狠手。 但若是军营出身,只怕,就是来对宾客们下死手的,那她还心疼什么。 “好,娘,二嫂,郑嬷嬷还有吴夫人,”小糯宝抬头看了一圈,沉声道,“待会儿若是无事发生,咱们也按兵不动。” “但如果,裴家不想装下去了,打算狗急跳墙,到时候你们听我口令,只管把酒壶往护院身上扔就好。” “能扔几个人是几个人,实在不行,让大哥和吴祭酒他们一块过来,人多力量大。”小糯宝鼓起小脸道。 朝人身上丢酒水? 这能抵挡得了什么。 吴夫人有些疑惑,不过冯氏和李七巧却已经猜出了六、七分,这就马不停蹄,就去男客那边摇人了。眼下,宴席上还乱着呢。 男女客人也偶有混坐的。 等到丰年、丰虎还有吴青三人赶过来时,周围的女眷只是躲了躲,倒也没多说什么。 坐下之后,吴青两口子互相紧握了下手,给彼此打气安抚。 丰年和丰虎也想再几句什么。 不过就在这时,只见一道气势汹汹的身影,再次从内院走出。 裴二夫人挑着一双吊梢眼,死死攥着帕子,目光好似毒箭一般,扫过每个人,最后落在了姜家这边。 很好。 这一家人坐的整整齐齐。 好啊,到时也能整整齐齐的去见阎王了! 小糯宝隐约查出不妙,小声道,“看,她脸色不太对,只怕是真想狗急跳墙了。” 而这会子,众宾客们看她脸色不对,也渐渐停下了说笑声,都齐刷刷盯着这个二夫人。 裴二夫人撇了撇嘴,走上前两步冷笑,“怎么了,继续啊!大家不是很爱嘲笑我裴府私事吗,怎么不说了,我还没听个够呢。” 宾客们虽是看不上她。 但也没想过,要跟裴府撕破脸皮。 所以有几位女眷,走上前送上笑脸,试图缓和气氛,“裴二夫人,好了,今日这些不愉快,咱们就暂且忘了,我们看现在时辰不早了,要不我们就先回去吧。” “想走?想得美,你们谁也出不去这大门!”裴二夫人突然冷喝一声,伸手就朝说话的妇人,狠狠挠了两爪子。 见状,众人大惊失色。 都被吓了一跳!而这时候,一个脸上蒙着面纱的女子,从裴二夫人的身后,缓缓走了出来。 “没错,今日这便是一场鸿门宴,而你们,从踏进裴府那一刻起,就只能任我等鱼肉!”女人的笑声诡谲又阴险。 虽然隔着面纱,但是身形跟声音还是极易辨认的。 “这、这是顾长樱的声音?” “鸿门宴?这废后想对咱做什么!”宾客们瞪大眼睛,心中陡然一沉。 兵部尚书白坚离得最近,他起身就怒喝道,“顾长樱,你个被废弃的庶人,国师饶你一命已是仁慈,你又想作什么妖!我等可是朝廷命官,难道你还想谋害我们造反不成?” 顾长樱听了仰头大笑,“没错,白大人还真说对了,今日本宫就是要反!” “你等蠢货不过蝼蚁,就算再大的官,也只配给本宫叔父登基做垫脚石!”顾长樱眼睛猛的一眯。 下一刻,只见她伸手一摸,就从袖中掏出一个铜哨。 随着三声哨响过后,顾长樱沉声落下,“顾家私军听令,本宫命你们即刻动手,在场若有负隅顽抗者,一律杀之不论!” 裴二夫人早等不及,更是嚣张跳脚,指着姜家的方向大喊道,“快,那一桌的最是可恶,你们快上去杀啊,一个也不能放过。” “尤其是那个小的和老的,别给她们痛快的,我要看她们,慢慢在折磨中死去!” 小胖丫眯了眯眼,心中已经怒火中烧。 她摸上酒壶,小奶音冷冷哼道,“你确定?” 第696章 仙子的怒火2 第696章仙子的怒火2 裴二夫人打死都想不到,片刻之后,自己会看到多么惊人的一幕。 此时的她,还在一脸狞笑,眸底都因快意而亮得吓人。 裴二夫人甚至已经开始想象,姜家人被打成几滩烂泥后,一点点爬到她脚边,摇尾乞怜的样子了。 “哈哈,表姐,这家充大个儿的泥腿子们,今日,终于就要被咱们姐妹打回原形,重新投胎去了!”裴二夫人牙齿都在用力。 顾长樱也轻蔑勾唇。 心中已经在想,即将要去跟叔父邀功讨宠的话了。然而下一刻,极其怪异的画面,却在她们面前发生了。 只见小糯宝微微眯眼,捏起小馒拳头,怒喊了一声“砸”后! 姜家所有人,还有吴青两口子,就都红着双眼,抓起桌上摆满的酒壶,上前不管不顾就朝护院砸去。 裴二夫人先怔了一下,随即就更笑弯腰了,泪花差点飞出来。 “表姐,快看她们好蠢,竟想拿酒壶对抗大刀,哈哈,好一个以卵击石,脑子和我那婆婆一样,怕不是全装的水吧。” 前来的护院们抽出长刀,劈碎了几个酒壶后,显然也是不屑一顾。 酒水淋在他们衣上,他们毫不在意,有的甚至还故意舔上几口,全当是为他们的成功,提前庆祝了!很快,酒壶越扔越多,有的护院身上甚至都被淋湿大半 眼看他们一脸凶相,已经越来越近。 这时候,桌上的酒壶也全用完了。 冯氏丢完了最后一个,就张开双臂怒目圆睁,死死护在闺女身前,宛如老母鸡护着鸡崽。 小胖丫却握住娘的大手,另一只小手缓缓抬起。 今日,她会护好全家。 护好所有人! “就凭你们这些小人,也想谋害本仙子?简直是痴心妄想。” “自作孽者不可活,今日就让你们尝尝,本仙子的怒火吧!”小糯宝鼓圆了小肉脸,眼神变得凌厉起来。 说罢,只见她手指微勾,一抹雷火就被引出,从她白生生的指尖窜了出来! 随即,这雷火就在几乎无人察觉间,猛的化成数十个火点,朝着护院们的方向飞速扑了过去! 这些护院们抄着长刀,满脸狰狞之色。 可下一刻,火苗落在他们的身上,碰到酒水,就瞬间窜起一片火海,可怕地蔓延开来。 火光好似毒蛇一般,迅速把他们的周身都包围了。 “啊!!!” “这是怎么回事” “为何有火,救快救火啊!”一时间,杀气转变为恐惧,有几人当即就烧在原地,浑身扭动哀嚎起来。 他们面部在火光的映衬下,几乎扭曲变形,有的躺在地上疯狂打滚儿,有的带着大火,到处撞墙。纵使是训练有素的私兵,也从没见过这般架势。 那些身上火势少些的,此时也满眼惊惧,顾不得再伤人,手忙脚乱扑火。 酒水不足够多,没能使得所有护院都被烧成火人儿。 不过突然起火,这让那些即便没有起火的护院,也一时吓住了。 待他们反应过来后,急忙围在同伴身边,可却又找不到水来救人。 这时,顾长樱和裴二夫人瞪大双目,几乎不可置信。 “怎!怎么会这样,好端端的,怎么会起火?谁点的,我怎么没看见?”裴二夫人吓了一跳,目光都滞住了。 很快,火势最重的两个护院,已经在一片惨叫中,最先成了一具焦人儿。他们俩一个倒地、一个在空中半抬腿不动,都还保留着生前最痛苦的模样。 裴二夫人见状,已经是快吓傻了。 顾长樱也是大惊,不过她倒是能镇定些,气得忙喝道,“你还傻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让你们府上的下人,快去拿水灭火。” “这些能够混进城中的,可都是我叔父手下最有用的私兵,能保一个是一个,快喊下人来帮忙啊!”顾长樱几乎是红着眼咆哮。 然而,小糯宝哪里会给她这机会。 想救人? 蠢货。 还是想想待会儿能不能自保吧! 小胖丫抬起短乎乎的小腿,迈步站在椅上,这就朝着在场众人,发出最清脆的声音。 “诸位,今日有本公主在,定会护你们周全。”她一字一句,字字清晰入耳。 “本公主的两位哥哥,现已逃出裴府,去军营搬救兵了,眼下,这些看门狗已经死伤不少,我们又人多势众,只要团结一心,不必害怕他们!” 小糯宝说着,又拍了拍小胸脯,继续安抚大家,“还请诸位快镇定下来,远离火势,不要伤及自身,然后看看桌上有什么趁手的,椅子碗盘都行,咱们一起对抗这些歹人,护我等周全,护我南纪周全,不要让奸人得逞!” 宾客们本就被这火光,弄得有些愣神。 但在突然听了公主这话,一个个好像忽然回过神来,这才想起眼下的场面,好像他们更占优势。 众人转过头,看着正一脸不惧的小胖丫。 一下子,好像大大提气了。 一个小奶娃都能说出这等话来,他们这些大人要再后退,岂不是白活了几十年。 “公主才不到六岁,竟有这般勇气,那我等还怕什么,快抄起家伙,保护公主和我们的家眷啊!”兵部尚书白坚猛的一哆嗦,这就抽出藏在靴子里的短刀,朝护院们率先冲去。 丰年和丰虎对视一眼,哥俩好似天生默契,一人抄起一把椅子,也大喊着上前。 小糯宝想到什么,忙从贡品里翻找出祭祀用的刀具,丢给哥哥们。 “大哥二哥,接着这个,务必小心!” 郑嬷嬷也拿了一把,挡在小主子的身前,省得有人来偷袭。 原本的四、五十个护院,已经有七八个烧得不能动了。 剩下的那些,虽然没有嗝屁,但也是有一大半也是有烧伤在身的。 白坚好歹也是武将出身,只看了一眼,就分工明确,立刻把这些伤重的,交给文官和老迈官员对付。 眼看这些文官们咬牙切齿,抱成一团,伤重的护院们都本能要躲。 可众人哪里能就此放过,这些官员们拿着凳腿、碗盘,甚至有个抓了几双筷子的,对着这些人就是一顿围殴猛打。 “还敢谋害我们这些朝廷命官?让你们这些贼人,看看我等的厉害,老刘,这个还想拿刀,快拿筷子戳他眼睛!” “光戳眼睛还不够,快,再猛踩他那两条坏腿!” “对了,那个王大人,快把你手里的盘子砸碎,然后割他手筋啊。” “哼,脚筋也一块吧,只是我摸不准位置,就使劲乱割吧,疼也疼死他!” 别看这些文官,平时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但是,真到了生命危机之时,可是爆发了洪荒之力,啥损招都做得出。 这些昔日里,威风凛凛的顾家私军,这会儿躺在地上,被几个文弱书生骑着折磨,一个个嘴里吱哇乱叫个不停,半条命都快没了。 小糯宝看着他们那边。 只觉得既痛快,又有一点点好笑。 而另外一边,还有将近十个护院,是完全没有被火烧伤的,他们就有些难对付了。 第697章 及时雨救场 第697章及时雨救场 白坚身为兵部尚书,此时,正手持刀刃站在最前,紧张地淌下汗水。 丰年、丰虎还有其他武官,跟在他的身后,一起在和这十人对峙。 这十人慢慢后退,刀尖冲前,渐被逼进一处墙内。 白坚大喝一声,“诸位,在场都是咱们的家眷,想想妻儿们的安危,我等就算豁出命去,也得和这些贼人拼了!” 丰年和丰虎想到娘、妹妹、还有媳妇儿们,也是双眼泛红,心中提了口气。 无论如何,今日他们定要除了贼人,护她们周全才行!顾家私军却恰恰相反,此时,一个个手心出汗,早没了原先的气势。 方才那几具焦尸,还有同伴们不停的哀嚎,都让他们方寸大乱,难以集中精神。 趁着这时,白坚压低声音,“都说擒贼先擒王,站在最前头的那两个贼人,定是他们领头的,一会儿我以跺脚为号,大伙就跟着我,先把他俩拿下再说!” “好,都听白大人的,咱们最好能打个出其不意,胜算才更大。”丰年点了头,暗暗应声。 很快,白坚瞅准机会,猛一跺脚,然后就将手中短刃朝其中一人飞去! 那个贼人显然没有预判,心口被狠狠一扎,绽放出一朵“血花”后,就瞪直了眼倒下去。 趁着其余贼人没反应过来,丰年和丰虎一左一右,没有半分惧色,也提刀就冲上前,朝着另一个头目刺去!祭祀刀具长了铁锈,虽不够锋利。 但好在,他们哥俩务农多年,别的没有,虎胆和力气最是够大,腕部反握狠狠一插,还是把那贼人,刺了个对穿! “好啊,不是武将却也如此勇猛,当真是好样的,大伙快一起上!” 白坚佩服得亮了眼睛,捡起倒地贼人的长刀,就大声招呼。 众人也像被丰年他们打了鸡血,都大吼着一起往上冲。 一时间,两边的人就打成一团,刀光和血光齐飞。 小糯宝一直盯着那边,屏气凝神,留意着两个哥哥的动向。 孙春雪脸色已经煞白,紧张得快要倒下,李七巧也抓着桌角,大气不敢出一口。 很快,战况就愈发激烈。顾家私兵到底是训练有素,打了没一会儿,还是隐隐占了上风。 白坚一时不慎,被两人夹击,手臂被划了一刀,“啊!” 小糯宝见状,小拳头一紧,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而就在这时,丰虎不慎摔倒在地,也险些挨了一下。 好在,他急忙翻身滚开,又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了。 “他奶奶个腿儿的,好在平时在炕上被媳妇儿踹惯了,老子滚得快,不然刚才还真是险啊。”丰虎咬紧了牙,继续抬刀反抗。 小胖丫眼睛一眯,急忙勾起手指,就要用天雷加入战斗! 虽说天雷实在太过明显,不像比小的雷火不易察觉。而在场的又全是京官,都是有些见识的,突然天降异象,肯定惹人怀疑。 但没什么比二哥更重要! 于是她掌心一抬,这就要发动意念! 然而就在这时,突然间,只听扑通一声,裴府大门猛的被人撞开! 随即,映入众人眼帘的,就是一把把闪着寒光的官刀,还有威严霸气的兵将身影。 “姜伯爷在此,谁敢造次!” 杨二抬刀率先冲进,厉声大喝。 看到熟悉的身影们,冯氏她们眼底迸发出亮光,顿时喜得不行。 “丰泽,是丰泽他们来了!太好了!”孙春雪差点哭出声来。 小糯宝小拳头一松,惊喜地朝三哥挥手,“三哥,你来得太及时了!”姜丰泽带了近一千兵将,一抬手下令,这就呼啦啦将裴府包围了。 他一脸威严,环顾一圈后。 目光就停留在妹妹,还有娘和哥嫂们身上。 看到全家都安然无恙,姜丰泽一路揪紧的心,才彻底松了下来。 他这就发号施令,“众将士听令,活捉反贼,全部带回严加审问!” 众兵将们紧握官刀,这就朝着顾家私兵冲了过去。 姜丰泽三步并两步,急忙赶到妹妹身边,摸着她的小白脸,心疼道,“怎么样,大家都没事吧,三哥有没有来晚?” “方才,我正在城门巡逻,就看见老四老五跑得鞋子都掉了一只,来给我报信了,我竟想不到,顾家反贼如此丧心病狂。” 说着,丰泽露出满眼厌恶。对这些妄想破坏朝纲的人,他当真痛恨至极,必得一网打尽。 冯氏赶紧道,“没有晚,你来的正合适。” 而这时,小糯宝想到什么,小脑袋一转过去,就急忙指着不远处。 “快看,她俩果然想跑,快给抓住,可别让她二人真溜了。” 眼看大势已去,顾长樱和裴二夫人一脸煞白,正想朝着内院逃去。 郑嬷嬷眼睛一眯,揉了揉手腕,“小主子看我的!哼,贼人,哪里跑!” 下一刻,就见她使了阵轻功,踩了几个桌子,就劫住了那两个妇人。 顾长樱很快就被摁跪在地,脸狠狠呛地,被郑嬷嬷拖着衣领子,擒到姜家人脚边。 至于裴二夫人。她一看就是个小喽啰,姜家都懒得动手,就把她丢给在场的女眷客人们了。 方才,男人们上去打杀,妇人早就揪心无比,心底的恨意也不断积累,快要井喷了。 谁能够想到,好的一个寿宴,竟却能是一场鸿门宴。 而引诱他们入局的,全是这个裴家二夫人。 这个罪魁祸首! 眼下,这妇人被丢到中间,正跪坐在地,一脸心虚地不敢抬手。 众多女眷们气不打一处来,哪里会放过了她,一个个撸起袖子,朝着她就一步步逼近。 “好你个贱人,我们诚心祝寿,你却拿我们当给顾家的投名状,看我今日不撕了你!” 白夫人更是满眼怒气,牙齿都在打颤,“刚才我家男人挨了一刀,现在我也要还你一刀!”而刚才被她抠花脸的一位夫人,这时更是咬牙切齿,抓起桌子上的勺子,也朝她脸上疯狂抠去。 “看我今日怎么挠你,你这个不知羞耻的东西,想拿我们的命给顾庶人铺路,我们今日就先要了你的命!” 永远不要小瞧女人的怒气。 尤其是当她的孩子和男人,性命有威胁之时。 在场的女眷们,大多都围住了裴二夫人,一时间,撕扯、挠抓、扇耳光,全部都招呼了上去。 仅片刻间,这个方才还在叫嚣的裴二夫人,就成了落水狗,挨了五六十个耳光,头发也几乎全被拔没了。 她头皮满是鲜血,踉踉跄跄的跪在地,嘴里还往外吐血沫子,“求、求你们别打了,再打就要出人命了” “我知道错了,我也是被顾庶人给哄骗了啊,你们全当是行行好,放我一马行行吗”裴二夫人浑身颤抖不停,不停打着哆嗦。 说罢,她好似没有半点自尊般,像条乱葬岗上的野狗,又对着众人的脚边,不停砰砰磕头。 第698章 逃出生天 第698章逃出生天 可就算裴二夫人满脸哀求,把脑门都磕出血窟窿来,妇人们的怒气仍没半点消减。 “放你一马?凭什么!” 白夫人满眼血丝,冷笑着质问,“要是今日你们计成了,到时,看我等被当成鱼肉时,我们这般哭求你,你又可会放过我们?” “种什么因,就结什么果,不过是自作自受罢了!”白夫人气到飙泪,抬腿又是狠狠一脚。 “啊!”裴二夫人下巴猛被踢歪,整个人应声倒地。 其他人眼睛也红了,都立马跟上。 郑嬷嬷听着动静,瞥过去几眼,开口道,“那贱人确实该死,不过,在场都是官家贵夫人们,可别失手闹出命案来,那可就脏了自己的手了。” 小糯宝摇摇小脑袋,拍拍郑嬷嬷道,“无妨,她们其实也没下死手,就随她们去吧。” 今日一遭,在场众人谁不是心绪复杂。 恐惧、愤怒、劫后余生这些感受,要是全憋在心里,还不得憋坏了,不如让她们拿裴二撒个痛快,全当发泄了。 而另外一边,才是更要紧的。 有黑甲军和辽东营一起联手,顾家那几个私兵就成了纸老虎,三两下就被制服了,全被抓了起来。 杨二带人抬出门边的焦尸,一直屏住呼吸,在做最后的扫尾。 眼看大势已去,顾长樱双眸失神地颤了颤,彻底瘫坐在地。 “叔父,怪樱儿没用,不然只差一点,这天下,我就已经为您收入囊中了” 顾长樱嘴唇灰白一片,嗓子眼里发出咯咯呜咽。 到了此时此刻,她不急着为自己脱身,竟还只想着,那个让她日思夜念的叔父! 小糯宝闻声垂眸,盯着顾长樱的眼睛,朝她走近两步。 “天下?你们就这么想要这个天下?”小胖丫声音有点冷冽,又带着点思虑。 顾长樱闻声回头,冷笑道,“废话,谁不想做这世上最尊贵人,享最无人能比的富贵,握着谁都没有的权力,难道你和你爹不想?!” 最后一句,她几乎是喊破了音,遮着伤疤的面纱也摇晃着。 小糯宝却拧了拧小眉毛,上前猛的扯开她面纱。 “只可惜,你错了,在我和爹爹眼里,天下从不是拿来吃喝享受的垫脚石!” “你从前身为皇后,只知贪图享受,却不知,权力和义务是同样的,你既要掌握天下,就要把千万人的性命扛在肩上!”小糯宝厉声斥她。 “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像你这种品性的人,就只配下半生待在牢房里,对着老鼠和蛆虫做你的春秋大梦,把她带走吧三哥!”小糯宝声音冷冷落下,从来没有这么鄙夷过一个人。 顾长樱像被刺激到了,抬起含泪的双目,死死瞪住小糯宝。 “你你一个毛没长齐的孩子,你凭什么教训本宫?何况,在这世上,人就是分三六九等,本宫一堂堂皇后,凭什么不能享受,凭什么要在乎蝼蚁百姓的生死?”顾长樱气急大喊。 “行了,闭嘴吧!”姜丰泽不愿再让她烦妹妹,抬手就抓起桌上抹布,堵住了顾长樱的嘴。“唔唔唔!” 顾长樱被噎得满脸涨红,反剪着双手,就这么被两个黑甲军,五花大绑拽了出去。 麻绳胡乱缠绑,勒得她喉咙、胸前、肚子、大腿全都紧得不行,一副丑陋姿态。 昔日皇后。 如今不仅造反不成。 还成了这般狼狈之态。 顾长樱仰头苦笑,不过忽然间,她又想到什么,眼底猛的迸出一阵笑意。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想要让她玩完?还早着呢! 她已经早留了后手,只待七、八日后,一切自会显现出来,姜家人和这些蠢官们,就等着哭着求她叔父吧! “哈哈哈”顾长樱仰起修长的脖颈,可怕的笑声被堵在抹布里,听着格外渗人。 小糯宝不由蹙眉,盯着顾长樱被拖走的样子。 不知为何,看她笑成这个样子,总觉得好像还有什么阴谋 不过眼下,倒是顾不了那么多了,还是回去睡上一觉要紧。 经历了这么一遭,小糯宝和冯氏她们,都觉得疲惫不已,只想赶紧回家休息。 何况,今日在场的宾客,有不少都吃了好多宴菜,恐怕还得想法子解毒呢。 小糯宝正这么想着时,就已经有几个妇人和孩童,捂着脑袋坐在地上,不停喊着头痛。 “他们这般难受,就是因为这菜品加料的缘故。”小糯宝无奈摇头,“三哥,派人把这些菜都打包,送到小柳庄,让吴爷爷帮忙验过,看看这对身子到底有多大危害。”至于裴府,姜丰泽也一并派人封锁,又让十多个黑甲军,直接进府守着。 绝不能放半个裴家人离开。 至于到底要怎么给这家人定罪,还得看之后的审讯,和查验。 众宾客们在和小糯宝行过礼后,也都陆陆续续,互相搀扶着上马车,要回家找郎中了。 这一时间,京城的郎中和医馆,倒是来了好生意。 可要是说,这全是礼部尚书家干的好事,百姓们知道,还指不定要怎么当作谈资。 姜丰泽出去后,无奈发话,“通知今日前来所有官员,及其家眷、奴仆,此事最好不要外传,以免朝廷受人耻笑。” 不过当然,这事儿迟早还是要传到街头巷尾的。 丰泽这么做,也只不过是延缓几天。起码,他还可以趁这几天,尽快把事情全部理清楚。 如此一来,待百姓们听说后,朝廷也能及时拿出回应,倒也不至于被人嘲笑,朝廷太过糊涂,甚至被编成歌谣到处传唱了。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眼下,小糯宝和姜家人坐上马车,只想尽快飞奔回家。 等到姜府大门大开。 小糯宝一跳下马车,看到自家温馨的院子时,她的整颗小心心,都瞬间安定了下来,吐了一大口浊气。 冯氏也卸下所有防备,摸摸心窝口,身子都跟着软了。 “咱们都没事儿了,没事儿了啊,这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可真是太好了!” 孙春雪摸着家里的一切,没出息地酸了鼻子,“哎呀丰年,真的,刚才差一点儿我就以为,我再也见不到咱的冬哥儿和夏哥儿了。” 而这时候,听到动静,一直抱膝坐在台阶上的丰景和丰苗,都急忙抹了抹眼,箭飞似地冲过来。 “娘,你们可算回来了,呜呜可担心坏我俩了!” 他俩一个搂紧妹妹在怀里,一个抱住娘的腰,眼睛都肿成核桃了。 第699章 就差住茅房了 第699章就差住茅房了 虽说方才在裴府时,这俩小子很是勇敢,是绝对的男子汉了。 但是待通知完三哥,回家等消息后,他俩还是露出柔软的一面,担心地掉了泪豆豆。 冯氏心疼极了,挨个摸摸脑袋,“好,好,都没事了,今天可是多亏你俩了,不然裴府那么多宾客呢,能够全都安然无恙,你俩可是大功臣!” 小糯宝也竖起大拇指,对着两个哥哥比划得老高,又挨个抱来抱去,亲昵地贴着脸蛋儿。 不过他俩到底是怎么逃出的,大家还是好奇极了,这就赶紧问起来。 “四哥,五哥,当时在裴府,你俩是怎么找到出去的路的,快和我们讲讲。”小胖丫蹭够了,又捧着小脸问道。 丰景点点头,“当时,我和你五哥趁乱朝内院跑,本想先找狗洞,谁曾想,还没等找到呢,就先被裴小少夫人撞见了。” “对对对!”丰苗抹了眼睛,又高兴起来了,“当时可别提了,吓我俩一跳,还以为她要把我们抓回去呢!结果没想到,她一听说我们想跑,竟主动给我们指了路,还哭哭啼啼,让我们务必搬救兵回来。” 丰景现在想想,仍心有余悸,“得亏有裴小少夫人了,不然的话,我俩还真不能那么快找到三哥。” 再之后,出了裴府。 两个小子就不管不顾,在路上狂奔许久。 衣领子跑歪了,鞋底也跑破了,等看到军营前的杨二时,俩人的眼眶才终于红了。小糯宝一听,摸摸小下巴叹道,“果然是裴小少夫人,那我当时没有看错了。” 这么说,裴府的事和小少夫人无关,之后当然不会牵连了她。 冯氏也琢磨一下,“看来,裴府还是有好人的,并非所有裴家人都掺进了谋反一事里。” 姜丰泽倚在长廊下,暗暗记在心里,此事闹得这么大,之后对裴家人的审问定然少不了。 不过这个就是后话了。 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好生填饱肚子,再睡个好觉。 为了赴宴吃席,小胖丫早上就没怎么用饭,谁知晌午宴菜有鬼,更是不敢多碰,害得她现在都快饿成小饕餮了,只想赶紧大快朵颐。 这不,闲话才刚一唠完,她那小肚就传来一阵咕咕声。 冯氏伸手一摸闺女肚子,难得扁了下来,忍不住大笑,“得了,咱还是赶紧弄饭吧,不然咱家胖成球的丫头,都要变成扁纸片了。” 小糯宝小嘴一撅,抗议起来,“饿扁是真的,但胖成球是没有的,娘,你怎么可以这样!” “哈哈哈哈哈。” 姜家人都被逗出笑声,夕阳照在肩头,众人先前的紧绷和疲惫,也在这一刻全都放下。 等到饭菜好了,小糯宝两眼放光,就差把小腚粘在椅上,吃了快小半个时辰,才肯舍得下桌。 劳累一天了,姜家人早早就熄灯躺下了。 小糯宝枕在冯氏的大胳膊上,怀里抱着软软的枕头,俩腿一摊,睡得那叫一个香甜。 等到第二天清早,吴大夫背着个大药箱,穿着喇叭腿的麻裤,一路悠哉悠哉,就来叩响姜府大门了。 昨日,他花了半宿功夫,可算试出裴家菜中,到底加的是什么料了。 听到他来,冯氏和姜丰年忙出来迎,几人拿个小板凳,就坐在院里说事。 “吴大夫,这菜里毒性大不大?昨天糯宝吃了三四口,不会有啥不好吧?”冯氏担心地蹙着眉,昨夜她就寻思了好久。 吴大夫一听松了口气,摆手道。 “放心吧,少吃几口没有事,听我给你们细讲。” “他们往菜里加的玩意儿,俗称失智散,说白了,就是一种能把人迷晕的药物,毒性嘛,倒没有多少。” “只是有一点,这东西伤害肠经,一旦服多了,不仅会昏厥,还会腹泻多日,我已经配好了温补的药,你家看看,要是身边有人也有泻症,吃了就能缓解。”吴大夫捋捋胡子,这就打开药箱。其实,要想撂倒所有宾客,只要用普通迷魂散就行。 可裴家偏偏选这最缺德的,只能说,心眼子太没安正了。 冯氏这就把药收好。 好在,李七巧提醒及时,昨天姜家人没有吃多。 不过当时宾客众多,还没等出裴府大门时,就已经有几个药性发作,昏睡不醒。 所以眼下,需要这解药治一治腹泻的人,肯定也不在少数。 冯氏把药拿给丰年,让他挨家挨户询问一番,看看有没有谁家需要,就顺手送给大家。 这会子,不说别人,光是吴青就有了症状。 吴夫人还好,偏偏吴青那天羹汤喝的多,昨晚他生生跑了八趟茅房,现在已经是连外衣都不穿,生怕沾的都是味儿了。姜丰年头一个去的就是他们家,赶紧把药给了,劝他们快些熬煮吃下。 之后,他又赶紧再去别处,生怕有人也跟吴青一样。 等到了兵部尚书白坚家时,白夫人听说姜家来送药,忙换了衣裳,亲自出来迎接。 “多谢多谢,那杀千刀的裴家,可是把我们坑惨了,昨日我家老白就差住在茅房里了,找了两个大夫都不好使,还是得靠你家帮忙。” 白夫人惨白着脸,一看她这样子,就知道肚子也没少遭罪。 姜丰年和煦笑笑,“不怪那些郎中们没用,主要是他们不知道,裴府到底加了什么药,所以才没能对症下药。” “我家也没出什么力,主要都是吴大夫的辛苦,您也不必再跟我客气了。” 丰年说得谦虚,实则却是又在给吴大夫立名声呢。 别的郎中都治不了,就他吴大夫能,这神医谁听了不赞叹。 果然,白夫人眼前一亮,回去之后就和下人道,“快,快把这药熬煮了,可是那位神医开的药呢!等以后再有什么事儿,咱家也去求问那位神医,这可真是了不得的人物啊。” 就这样,用了大半天的功夫,丰年也送了一圈。 好些人家都对他再三言谢,别提这药送得也多及时了。 等到回到家后,丰年擦了擦汗,吃过午饭,就要去慈幼局点卯了。 眼下,赴宴的官员和家眷,已经算没什么事了。 不过裴家还有很多事情,是小糯宝需要弄清楚的。午饭过后,小胖丫就穿戴整齐,叫上郑嬷嬷和马车,挥挥胖爪,打算去裴府走一趟。 “还去裴府?小主子,去那劳什子地方做什么?”郑嬷嬷愣了下,下意识问道。 小糯宝摸摸小下巴,认真哼哼,“寻找真相!” 虽说裴二夫人和顾家有亲,才参与这谋反一事。 但她在裴家,并没什么话语权,平时也不受宠。 所以,光凭她一个人,和顾家那点私兵,是奈何不了整个裴府的。 此事只有裴老点头,亲自拍板答应,才会布下这么大一出鸿门宴。 可他已经是礼部尚书,且在朝堂上颇受敬重。 为何还要掺和进谋反?这一点,小糯宝必须要弄个清楚! 第700章 竟是个人为财死的故事 第700章竟是个人为财死的故事 眼下,裴府早被围成了天罗地网,有足足五十名黑甲军,在内外看守。 别说是裴家人了,只怕就连半只蚂蚁,想爬出都有些费劲。 裴府之内,更已是哭啼声遍地。 除了重伤的裴二夫人外,余下的裴家儿媳们,这会儿都在屋里捶胸顿足,哭天抹泪。 她们压根不知谋反之事,直到府宅被封,才明白真相,一个个只觉得浑身冰凉,天都快要塌了。 “谋反,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公爹,你好糊涂,这不是要我们陪你去死吗!” “呜呜,我还不到三十,还没看到我的儿长大,我不想死啊。” “我才最冤枉呢,全家就属我最年轻,我的孩子还不过两岁,你答应过我生儿子就给的二十万两银票也没兑现,就要拉我们下地狱,你这糟老头子,你坏得很啊!” 几个女人同时又哭又闹,就连在院里巡逻的黑甲军们,都有些受不住了。 他们原本还想要吃瓜,可没听一会儿,只觉耳朵要炸。 没法子,他们赶紧撕下一点亵衣料子,塞到耳朵里,世界这才安静下来。 府里都快闹翻天了。 而外面路过的百姓们,不知内情,看到重重把守,也都惊讶极了。 “裴大人家这是怎的了?老夫人不是才过完寿吗。” “是啊,裴府可是咱全京最富贵、也有名望的大户之一了,他家出什么事了?怎么咱们会没听说?” 小糯宝双脚跳下马车时,刚好听到这话,也不由思忖起来。 没错。 裴家不管是名声还是钱财,都是官员之首了。 裴老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又还有什么想要的,犯得上让他铤而走险? 正好这时,快马嘶鸣传来,是姜丰泽和萧兰衣结伴前来了。 他俩带着营兵们,本是来提审裴家人的。 看到妹妹穿着奶杏色的衣裙,奶呼呼站在门前,露出沉思的小模样。 姜丰泽原本凌俐的眸光,立刻温和下来,“看来妹妹也对这审问有兴趣,兰衣,让人把刑具拿进来吧,咱们就先在裴府审一遍,让糯宝也能方便问话,就不急着把他们带回刑部了。” 很快,姜丰泽上前拉住小糯宝的手,兄妹俩这就朝着裴府正堂去了。 裴老此时不在寝房。 他已换上一身体面衣衫,就端坐在大堂的太师椅上,正举起一盏铁观音,慢慢吹着茶香。 听到脚步声后,裴老淡然抬头,随之露出笑意。 “怎么,公主和伯爷一同前来?是要问话还是缉拿,想不到老夫还挺有面子的。”裴老呷了口热茶,看不出半点慌张。 此时的他,没有了平时和稀泥老好人的模样,反而一脸稳当,眉眼间还有几分肃穆。 小糯宝有些意外,皱了下眉。 不知为何,她觉得,裴老和平日里有些不一样了。这时,姜丰泽已经冷脸开口,“瞧你这样子,便知已经做好上路准备了,我也谅你年事已高,不想动用酷刑,劝你尽快自己招供。” 裴老还在看着茶水,声音苍老极了,“没错,顾家谋逆一事,的确有老夫的参与,姜伯爷不必再费口舌了,若要画押口供,老夫也愿配合。” 小糯宝当然知道是他。 但是没想到,他会认得这么快,甚至没有一丝垂死反抗。 “这是为什么?”她忍不住攥起小拳,有点气愤,“裴尚书,你在我爹爹手下,已经是二品大官,就算那顾家当真成事了,也绝不可能给你更高的官位,你到底为何要背叛!” “为何?”裴老抬起浑浊的双眸,无奈地看着糯宝。 “那公主可曾听过,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裴老站起身来,语气带着苦涩,也带着不甘,“想我为官几十载,从不出头冒尖,遇事尽量藏拙,一番苦心人到晚年,可算积攒到了不菲的家财。” “可是,一夜之间,国师竟以占地为名,突然把我裴府的田地、庄子收回,这让老夫怎能甘心?”裴老突然激动起来,脸上也变红了。 小糯宝猛的一怔。 从来没有想到这一点 先前,裴老在内的数十个官员,因为大量囤积土地,导致京中穷苦百姓无地可种,的确被穆亦寒降罪,同时也下旨剥夺了他们的不义之财。 之后,这些庄子田地,就被陆续分发给无地百姓。 一时间,好多穷苦之人,可算是有了自己的土地。 可裴老每每看到这些丰收土地,却都心如刀割。 “那可本都是属于老夫的,凭什么,就因他们穷苦,就白白给了他们!”裴老不甘摇头,脸上的褶子都在用力。 “顾长樱答应了我,只要她叔父做了皇位,将来,定赐千亩良田给我,保我世代富贵!” “与我而言,换个皇帝,就可还我富贵家业,这又有什么不好?”裴老忍下口气,低声笑得不是滋味。 姜丰泽实在忍无可忍,终于上前怼道,“你还有脸委屈?你这只知道在朝堂上和稀泥、在民间敛财的老东西,那些庄子和土地,本就是你们故意设计,以低价弄到手里的!” “朝廷只是把它们收走,甚至都没有降你的官,你还有何不知足!”姜丰泽怒得拳头都攥紧。 萧兰衣也气到想跳脚,但考虑到自己刚换的美玉佩,怕给磕碰了,只好勉强克制住。 “朝廷虽收了你庄子,但那也只是你家田产的八成,余下的两成,也足够你家一辈子挥霍了,你个半截身子都快入土的人,未免也太贪了!”萧兰衣皱着俊脸骂道。 裴老苦笑两声,抬头看了眼偌大的府宅,苍老的身子摇摇晃晃。 “事已至此,老夫求仁得仁,但我不悔,也不想悔”他喃喃着迈步出去。 姜丰泽皱着双眉,直接道,“来人,把他绑了,到时候交给刑部处置。” 看着眼前这老人跌跌撞撞的背影,小糯宝垂下小肉脸,心中一阵悲哀。 本想着,这个花甲老人,突然行谋逆之事,兴许是有什么内情。 想不到,最后竟得了个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俗套故事。看来就算经历再多,位置再高之人,也离不开一个“贪”字啊。 小胖丫有些郁闷,算是被上了一课。 兴许,这就是人性本身,也是人性之低劣吧。 姜丰泽吐了口浊气,摸了摸妹妹的小脑袋,“行了,这个老家伙既已招认了,剩下的就交给刑部来审,回家吧妹妹。” 小糯宝点了点小脑袋,这就要迈开步子。 不过,就在她刚刚走出门槛时,突然间,只听身后扑通一声,有跪地的响动。 随即,就有一双苍老的手,突然抓住小糯宝的短腿! 第701章 世上也有两全法 第701章世上也有两全法 “公主,臣妇自知我家罪孽深重,愿求一死,但我那几个儿子、儿媳,实在无辜,求您能听老妇说上几句!” 闻声,小糯宝小腿一跳,吃惊地转过头去。 只见,一张苍老通红的泪眼,正哀求地望着她。 裴老夫人面容憔悴,眼皮也肿得老高,这么一跪,让她平日里的雍容和威严,在此刻都荡然无存。 小糯宝见到是她,不由心存怜悯,小手急忙去扶,“原来是裴老夫人,快快起来说话。” 裴老夫人摇摇头,却是不肯,坚持跪在地上。“公主,臣妇身为人妇,没能及时行劝诫之责,也有大罪过,实不敢起。” 说罢,裴老夫人又拿起一个匣子,双手奉了上来。 她继续泣泪道,“只是,臣妇虽不懂政事,但也通读过一些律法,知道一人谋逆,乃是全家诛灭的大罪。” “可”裴老夫人满眼悲痛,衣襟已被泪水浸透,“可我那几个孩儿,实在是可怜无辜啊!” “臣妇一共生了五个儿子,都是顶天立地的好儿郎,但凡过了成年之时,就全被他们的爹派去了边关疆场,从小兵卒做起,为我南纪抛头颅洒热血,就没一个,是闲受富贵的公子哥儿。” 说到这儿,裴老夫人更是泣不成声,满头白发也颤个不停。 “甚至甚至我那四儿子还于五年前,就命丧南越反兵的刀下,那年他只有二十岁!”裴老夫人哭声越来越大,充满了悲怆。 听了这话,小糯宝也暗暗感慨。 其实裴府的事,她早就有所了解。 裴老为官多年,在政事之上,本来并无突出所长。 但他自中年起,就把自己的儿子们,一个个送上了疆场,还只让他们从普通兵卒做起,实乃百官楷模。 裴家的儿郎们,在军中表现都很勇猛。 如此一来,裴老才得了当时的皇帝看重,也迎来了众人拥护,渐渐坐上这礼部尚书之位。 裴家一共五子,个个才刚弱冠,就被送去参军。 时至今日,其他四子几乎难回京城,还有一个,更是已经青山埋忠骨,和家人阴阳两隔了。姜丰泽和萧兰衣并肩而立,站在不远处听着。 他们也是做儿子的,微微垂眸,不敢想,裴老夫人的心会有多痛。 于是他二人没有上前。 算是给裴老夫人保全一分体面。 这时,裴老夫人抹干了泪水,打开手中匣子,求道,“公主,这里便是我裴府全部地契、钱庄的存票、还有一些朝廷难以查出的暗产,臣妇愿把全部家财奉上,但求公主网开一面,放我儿子们性命一条。” “他们连京城,最久的都已有七、八年未踏足了,那老东西和顾家的勾当,他们属实不知啊。” “还有我那些儿媳们,她们虽是蠢钝,但没一个会有反心,除了老二媳妇外,全都是些寻常妇人,只要公主肯保她们性命,臣妇来世愿给您做牛做马,以报恩德。”裴老夫人双手合十,几乎企求般看着小胖丫。 小糯宝小鼻尖微微一酸。 还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裴老夫人年过六十,还如此卑微跪求,全是为了子女们博条活路。 而这时候,裴家几个儿媳妇们,也听见这话,都哭着扑过来,跪倒在裴老夫人身边。 “娘,都是我们不好,从前我们不孝,还时常忤逆于您,难为您还会为我们求情。”裴家三儿媳泪流满面,脑袋垂得死死。 裴家四儿媳也羞愧咬牙,哭喊道,“我等不知羞耻,做出和公爹私通一事,您为何不恨我们?您应该想我们死啊!!” 裴老夫人听罢,掏出一方绫罗帕子,一脸慈爱地挨个擦了眼泪。 “我恨你们做什么?要说冤孽,一切都是那老头子,造下的孽啊。” “说起来,你们也是可怜,深闺妇人家,才一成亲男人就上了疆场上,从此几年都难见一面,那老东西为了自己的仕途,让我们骨肉分离,让你们也和夫君被迫成了陌路人,我又何苦为难你们。” 裴老夫人说着,又捋了捋儿媳们的碎发,帮她们理好了发髻。 她转过头,看着小糯宝道,“公主,我们这些深闺妇人,本就是难,什么都得倚仗男人,现如今,就连男人想造反,都被迫被连累性命,还求您看在我这几个儿媳可怜的份上,给她们条生路。” “娘!” “是我们从前不孝!” “公主,我们死了就死了,求您放我们婆婆一马吧。”裴小少夫人也从后面过来,捂着嘴巴呜呜哭道。 一时间,裴府的女人们,都抱头成了泪人。 从前闺房中的恩怨,这一刻,也全部化为乌有。 见她们这般,小糯宝也是有些难受,心好像被什么狠狠揪住。 其实,不管是裴老夫人,还是她这几个儿媳。 说到底,都是受了裴老牵连。 要是因此,就让她们被连累砍头,虽然顺了律法,但于人情而言,也太冷血了些。 小糯宝深呼一口气,红着水灵灵的眼睛,回头看向姜丰泽。 “三哥,她们其实并没什么罪孽,我们当真要因律法严苛,而夺了她们性命吗。”她小奶音带着难受。姜丰泽当然也是不忍,但是这毕竟事关谋逆,但凡处理不当,那还怎么给世人警醒。 这时,萧兰衣似是想到什么,上前搂住小胖丫肩膀,正色道,“造反谋逆,全家株连,这可是我南纪律法所定,绝无半点回旋余地!” 裴家的女人们一听,脸色苍白,心也仿佛坠入万丈深渊。 “不过。”突然,萧兰衣又清了清嗓子,话锋一转,“咳咳,此事外界还不知晓,要是刑部定罪前,裴府妇人能和裴家断了关系,那她们不受牵连,也就不算违背律法了。” 闻言,小糯宝眼睛瞬间一亮。 小巴掌差点拍起来! 是啊,若是这些妇人,即日起就和各自的男人们和离! 那从此以后,便和裴家无关。 当然也不至于再被连坐了!“对了,我记得先前,老四老五说过,此次我等能顺利赶到,是裴家小少夫人带路有功,南纪律法严明,有罪要罚,有功当然也要赏,所以只要她们同裴家男子和离,我可保她们日后无虞。”姜丰泽一脸正气,走上前道。 听了这话,裴家小少夫人欢喜极了,眼泪夺眶而出,这就和妯娌们抱在了一起。 “太好了!” “多谢公主,多谢伯爷,多谢萧公子成全!”她们又赶忙跪地谢恩。 和离? 裴老夫人听见这两个字,目光有了一瞬的茫然,垂眸愣住片刻。 “臣妇已过六十,娘家败落多年,亲人早都不在,这般年岁,还和夫君和离的,只怕世人也会笑话我吧。”她低声喃喃,露出苦涩。 小糯宝却大步走上前,握住她的双手,将她扶了起来。 “裴老夫人,不对,以后你就不是裴家人了,那我便换你一声老奶奶吧。” “人活一世,本就短短几十年,何必活在别人的流言蜚语里,让自己活痛快了,过高兴了,眼馋死那些碎嘴子,这才是正经!”小糯宝眸底晶晶亮,朝她露出鼓励的笑。 第702章 军营出事 第702章军营出事 听了这话,裴小少夫人抹干眼睛,也急忙抱住婆婆。 “公主说的没错啊娘,您也不用怕没娘家人,到时候,我们几个就给您做闺女,照顾您后半辈子!” “再说,咱们女子本就命苦,嫁错了门户,就相当于投错了胎,而如今可以和离,就是给咱一次重新再来的机会,咱们凭什么不好好活呢?”裴小少夫人又哭红了眼睛。 这话像是轻羽拂过心头,给了裴老夫人触动。 她点了点头,浊眼渐渐明亮,“是啊,活到这个岁数,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如今也是时候,真正为自己活一次了。” 于是裴老夫人起身,带着儿媳妇们,满眼感激,一起再朝小糯宝深深拜谢。 至于裴家的那些儿郎们。 姜家也为他们想好了活路。 回去后,姜丰泽就叫上刑部的人一同商量,绝对确定他们和谋逆无关。 而且,他们都已在外征战多年,是对朝廷有大功的将士。 也值得被法外开恩一次。 于是,小糯宝打算如法炮制,派人去军中送上书信。 只要裴家儿郎们,肯和裴老断绝关系,便不会为谋反一事,降罪于他们。 裴家老大所在军营,离京中算是最近,等到书信送到军中之时,看到上面是娘的笔迹,他当即就笑出泪花。 他们兄弟早就受不了裴老的行径,心中已经不认此爹。 眼下,由公主出面,给了他们这个断亲的机会,反倒是让他们因祸得福了。 裴家儿郎们都欢天喜地,咬破手指,在断亲书上摁下自己的大手印,生怕晚了一刻,此事就不做数了。 军中同僚见到这般,还挺诧异。 “怎么这么高兴?也没到发军饷的时候啊?” “哈哈,从今日起,就算让我五年不拿一分饷银,我也心甘情愿!”裴家老大一脸释然,走出军帐时,嘴角还咧在耳根后。 而小糯宝不知道的是,多年后,等裴家兄弟再次相聚回家,路过京郊的一个小坟包时,一个个都露出鄙夷。“听说这就是那老家伙的埋身处了?你们谁乐意,就去烧几张纸,反正我是不去。” “我也不去,这又不是我爹,是你爹!” “不,你爹!” 哥几个踢皮球似的,连多看一眼那土坟包,都觉得碍了眼。 只能说,人在做,天在看,有些事情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就如裴老这般。 至于除了裴老之外,和谋逆一事有牵扯的,就像裴二夫人那种,也都被刑部审问,关押等行刑了。 此事很快就告一段落。 等到民间百姓们听说时,已经都尘埃落定了。 众人听说裴老夫人未受连累,都感念公主仁慈,很是高兴。毕竟,这位老夫人时常施粥济贫,在百姓间也是有口皆碑。 一眨眼,秋意已经深重。 而姜家迎来的,是更忙碌、更充实的日子了。 眼看就要秋收,庄子上那边,已经紧锣密鼓准备起来。 姜丰虎在旧庄和小柳庄两头跑,每晚回来时,都是踩着月色,一身星光的。 丰泽和萧兰衣更不用说。 为了防着顾平之再作乱,多派了一倍人手看守城门、野道。 这二人当然也住在了军营,二人相互陪伴,唯一容易吵嘴的,就是今日轮到谁洗袜子。 丰苗那边,原定下中秋后就启航下南洋。 眼下,他更得时常往船厂跑,督促船工们做最后的检查,还盯着一同上船的伙计,每日操练学武。 “毕竟是出海去外邦,你们也别嫌我苛刻,海上可不比陆地,一旦遇到海贼,又或是什么风浪艰险,到时候你们就知道,练好身子骨有多要紧了。”丰苗严肃看着大家,自己也不忘练上一会儿。 看着丰苗这般严谨,冯氏心里总是有万般不舍,也能稍稍宽慰些了。 “看看咱老五,做事考虑得当真够周全的,就连练武都想到了,娘看到他能这般细心,心里也能踏实些了。”冯氏坐下来,喝了口茶水道。 这时候,李七巧端着新布料进来,笑道,“娘,您就别为丰苗操心了,这孩子主意大着呢,用不上咱们。对了,吴夫人送了几匹蜀锦过来,让咱比量着做秋衣,您看看喜欢什么样式的。” 冯氏接过来一看,全是最时兴的花色和暗纹。她瞥了眼正在门口舔糖葫芦的小胖丫,眼睛就弯了,“娘穿什么都行,还是先紧着孩子们做吧,这蜀锦要硬一些,记得用柔软的论布做衬。” 说罢,冯氏又想到什么,去里屋取了一个缂丝的四面小桌屏,递了过去。 “这一入秋,吴夫人不管买什么料子,都想着给咱家带一份,咱没什么回礼的,正好,我刚在库房里找到这小桌屏,可太精致了,她最喜这些稀罕摆件了,就让郑嬷嬷送过去吧,正好适合摆在她客堂那张茶桌上。” 李七巧上手摸了一下,就笑道,“这桌屏虽好,只怕吴夫人也用不上呢。” “怎么说?”冯氏回头问道。 李七巧道,“上午我刚从她那儿回来,她那张茶桌上,摆着好大一件红珊瑚,漂亮得都移不开眼呢。”冯氏似乎想到什么,“红珊瑚?不会是先前裴家设鸿门宴时,邀咱们赴宴前送的那个吧?” 李七巧点了点头,“就是那个呢,该说不说,这裴家心眼虽没安正,但那红珊瑚成色是真好,红如鸽血,咱家也有一个呢,让您给放库房里了。” 想起那个摆件,冯氏就摇摇头,实在提不起兴趣。 裴府一事,已让他们吃了个大教训。 至于裴家送的东西,就算再昂贵稀罕,她也不想摆出来添堵。 不过那红珊瑚的成色确实是好,不知道裴府从哪里弄来的,都送了些什么人,想来应该破费不少。 很快,用过午饭,冯氏就收拾了几件亵衣、亵裤,还有鞋袜什么的,想让车夫送去军营,好给丰泽和萧兰衣换洗。正好小糯宝闲着无事,就甩着小短腿,跑来抢过包袱,便拽上郑嬷嬷笑嘻嘻地往门口去。 “娘,我短腿不值钱!就和郑嬷嬷一起,给三哥和萧哥哥跑一趟吧!” 等到上了马车,车轮咯吱咯吱,碾过城中的石板路。 也路过一番繁华街景。 眼看到了军营,小糯宝正要跳下来,可这时,却听军营里传来几声低泣,还有姜丰泽的沉声。 “眼下不是哭的时候,还不快去通知他们家人,再把郎中叫来查验!” 小糯宝有些吃惊,这是发生了什么,她连忙要迈步进去,正好这时杨二红着眼出来了。 “杨二叔叔,里面出什么事了?”小胖丫赶紧上前去问。 第703章 一连死了三个 第703章一连死了三个 杨二神色带着悲痛,看见小糯宝时,他还怔了一下。 反应过来后,杨二才擦干眼睛道,“原来是糯宝来了啊。” 他摸了摸小糯宝的脑袋瓜,又叹道,“是来找你三哥的吧,可惜今天来得有点不是时候。” “军营里刚没了两个兄弟,尸身还躺在那里,走得挺不安详的,待会儿啊,你最好别凑近看,可别吓到你。” 营中有人去世了? 难怪方才有哭声呢 小糯宝恍然大悟,忍不住揪心问,“人是怎么没的?是去城外打仗了吗?还是染了什么病?” 杨二也露出费解之色,“其实,我们也还尚不清楚,只知上午时人还好好的,就是会咳嗽两下,可就在后来我们操练时,他俩就突然捂住脖子,大口喘粗气,没一会儿就倒下去了,倒地时脸都憋变形了。” 想起那两个小兄弟,临死前双眼瞪出、满脸憋到紫红的惨状,杨二就忍不住想叹气。 不过他没往下再多说,生怕小胖丫听了,夜里要做噩梦了。 此事发生得突然。 让原本好好的军营,也一下子染上了化不开的阴霾。 小糯宝觉得此事怪异,下意识抬头打量了下。 正巧这时,军营上空正飘着一股黑乎乎、绕成线团的怨气。小胖丫挠了挠小脑袋,不由有种预感,只怕那二人之死,多半不是自然病亡。 这时,她看到杨二是带着令牌出来,于是便猜到,他定是奉命要出去做什么,也不好多打扰,只点点头,就迈开小短腿。 “知道了杨二叔,那我先进去了。” 这会子,军营里,姜丰泽正一脸沉重,看着地上两个不动的弟兄。 萧兰衣倚靠在后面的门上,双眼泛红,抠着玉佩带子说不出话。 很快,听到一阵轻哒哒的脚步声,萧兰衣一回头,就看见一个白乎乎的小人儿,正抱着大包袱走来。 “三哥哥?萧哥哥?”小糯宝怕打扰了他们,举起手里的东西,担心地晃了两下。 “娘让给你们送的换洗衣裳。” 萧兰衣见状,上前接过包裹,把这小家伙揽进怀里,心里才稍稍好受了点。 很快,小糯宝视线一瞥,就看见一旁的两具白布裹尸,“萧哥哥,听说军营里有人出事了,这是怎么回事啊。” 姜丰泽抱臂叹气,“平日里好好的两个人,不知怎的,方才操练时,突然都就脖子肿胀,呼吸不得,然后就相继倒下了。” 提起这二人,萧兰衣的眼圈就又红了。 “他二人虽是官家子弟,但是却从不骄矜,每天操练时,都是头一个赶到,也从不偷懒,可是难得的好苗子呢,怎么说没就没了。”萧兰衣难受摇头。 姜丰泽也忍不住感慨,“是啊,就连前些天裴府鸿门宴时,他俩听说有事,都是冲在最前面,因为他们的父母都在那宴席上,听到家人有难急得跟什么似的,不仅是军营里的好兄弟,也是父母的好孩子。”听了这话,小糯宝眸光微微一疑,反问的话几乎脱口而出。 “三哥,你是说他俩是出身官宦人家,而且那天鸿门宴时,正巧也有他们的家人?” 姜丰泽想了一下,下意识点头,“没错,其实咱们这辽东营里,多是穷苦子弟,说起来,出身好些的真不多,主要也就他俩了。” 小糯宝眨巴了下眼睛,觉得有些怪怪的。 一日之内,军营相继没了两人? 而且偏偏,还都是那天去过鸿门宴的官宦子弟。 这到底是巧合,还是 没等她把事情捋清楚,这时候,就听见一阵痛哭,已经从大门处传来。 其中一位死者的家人,住得离军营不远,这会儿已经听闻噩耗,一路哭得跌跌撞撞地赶来了。“儿啊,我的儿你怎么了,快起来让为父看看啊!” 来者是工部员外郎王大人,他掀开白布,看见 王夫人更是不敢相信。 她双眼直直地盯着白布,等了片刻,才猛的摔到地上,抓着手帕死死摇头。 “怎么会这样,我儿出来时还好好的,不,这不可能,一定是弄错了,我不相信!” “这死的绝对不会是我家桓儿,谁许你们去我家报丧的,你们都在胡说八道!” 眼看王夫人不肯相信事实,军营的弟兄们都更难受了。 萧兰衣想要上前安抚。 “王夫人,您节哀,关于令郎的死因,我们会让郎中详验的”然而,那王夫人怎能受得了这话,她推开众人,拼命摇头,情绪显然已经很是激动。 “你们在胡说什么,我儿才没有死,他今年不过十九,还未弱冠,未来还有大好前程在等着他,我还要看他娶妻生子呢!” 眼看王夫人情绪越发失控,姜丰泽只好走过去,想要再劝一劝。 谁知就在这时,突然间! 只见王夫人喘气用力过猛,忽的,她就不受控制般剧烈咳嗽起来。 王夫人弯着腰,咳到脸部泛红、声音越来越大,然后就见她脖子变得开始肿胀,面容也开始发紫! “咳咳咳”王夫人身子快直不起了,两只眼睛也越瞪越凸,嗓子眼里发出难受的喘息声。 一切发生得太快,等众人反应过来,要去扶她时,她已经痛苦倒地,双手死死抠着脖子,开始用力挣扎呼吸。 姜丰泽见状,惊悚地大喝一声,“不好!王夫人这是这是和他二人一样的症状,快叫郎中来!” “老婆子?”王大人这时也顾不上悲伤,慌了神般,想要去抱起妻子的身子。 然而,一切发生的太快。 去喊郎中的人还没跑去十步远,这位王夫人就已经满脸青紫色,双手一摊,窒息而亡了。 一瞬间,恐惧代替了悲伤,飘在了这片土地上。 军营的兄弟们都瞪大了眼睛。 “怎么怎么会这样” “竟然又没了一个?” 一模一样的死状,几乎毫无征兆,就在他们的面前,一个又一个开始了。 小糯宝也睁大了双眼,跑到王夫人身边,震惊地盯着她那扭曲的面容,不敢想,这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姜丰泽意识到大有不对,反应得最快,“来人,封锁军营,谁也不许乱传消息,不要引起百姓恐慌,快把军营的大夫叫过来验尸!” 随即,他就不顾小胖丫反对,抗起她软嘟嘟的小身子,就跑到马车旁边,送到了郑嬷嬷怀里。 “郑嬷嬷,赶紧带公主回家!”丰泽微微蹙眉。 “此事扑朔迷离,只怕大有古怪,你回家后就待在娘的身边,这几天都别再出门,听话!”他摸了摸妹妹的小脑门,温声叮嘱两句,就让人送她们出军营。 小糯宝只能先行离开。等坐进马车之中时,她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只怕这三人之死,还只是个开始 第704章 急哭了糯宝 第704章急哭了糯宝 果然,想什么来什么 等到马车一路踩冒烟,飞快赶回家门口时,又有一个坏消息传来了。 而这回,竟是吴家! 隔着不远,小糯宝就顺着飘晃的车帘缝,看到吴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正戴着一张面纱,在门前焦急说话。 等冯氏听完,似乎也变了脸色。 然后她就急喊来丰虎,让他带着吴家丫鬟春桃一块出去。 小胖丫正好到家,一下马车当然要问,“怎么了春桃,你和我二哥是要去哪里?是你家夫人让你来的吗?”春桃脸色还是白的,转头看见小家伙,她赶忙先行了个礼。 “回公主,是我家夫人有点不好,她突然落病,所以老爷想请吴神医帮忙看看,这才遣了奴婢,先来同您家知会一声。”春桃瘦条条站着,一直急攥帕子。 冯氏点点头,“听春桃说,吴夫人病得厉害,所以娘让你二哥带她去庄上,吴大夫这会儿应该在家。” 春桃眼圈红了,“是的从晌午起,夫人就咳嗽不止,方才更是差点一口气没上来,险些晕死过去,奴婢也不知是怎么的了,只得请神医相助。” 听了这话,小糯宝震惊极了! 猛咳 喘气困难 差点憋死过去这听起来,怎么和方才军营里,去世的三人症状一样啊! “春桃,你家夫人难受时,是不是还紧抓脖子,而且脸都憋到快变色了?”小胖丫急忙追问。 春桃一听,也有些意外。 “没没错,夫人确时也这样,就和您说的一样。” 这下子,小糯宝彻底怔住了,小肉脸也差点没血色了,像块白生生的软豆腐。 军营里,那个王夫人那般痛苦,而且已经停止了呼吸 她好害怕,怕吴夫人也会变成,和他们一样冰冷的尸体 看到小家伙惊怔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冯氏这才意识到严重性,赶忙过来给她顺顺后背。 “乖宝,闺女,你怎么了。”“快看看娘,你可别吓唬娘啊!” 娘的唤声拽回了糯宝思绪,她猛的打了个哆嗦,小嘴巴下意识大喊一句。 “不行,吴夫人不能死,快去救她!” 说罢,小糯宝就不管不顾,抓上春桃就要上自家马车,眼睛一时间都湿漉漉了。 “快,坐马车去庄上,咱们这就去找吴爷爷,他肯定有办法!”她跑得很急,上车时膝盖还磕到车辙上,险些摔个大马趴,但仍顾不上疼就继续跑。 看到她都快急哭了,众人也意识到,吴夫人的病绝不简单。 冯氏赶紧从后面给她抱下来,帮她揉揉小膝盖,“乖宝,娘知道你着急,不过有你二哥和春桃他们,保证能把吴爷爷带到吴府,你就别跟着过去了,人多容易乱。” 春桃虽也心慌,但还算稳重,“我家大人看大人病来得太急,又蹊跷,生怕她是得了能过病气的急症,所以才特让我带上面纱,就是怕我传给旁人,公主您身子金贵,还是别跟着去了。” 见状,小糯宝只能听劝,省得拖慢了他们出发。 “也罢,我可以不去,不过二哥春桃,有几句话你们定要带给吴爷爷,” “告诉他,此病城里好几人都得了,全都是呼吸困难,窒息而亡,眼下已经没了三人了。”她急巴巴嘱咐。 闻言,春桃嘴唇子一白,险些栽倒地上。 等爬起来后,她就飞扑到马车车厢里,满眼泪花,求着车夫,定要尽快赶到小柳庄! 冯氏她们听得也是心惊肉跳。 想不到,丰泽的军营还有这种事 等回屋后,自不用说,全家都在焦急的等待,和对吴夫人的担心中,度过了这小半日。晚饭时,李七巧也没心思弄什么饭。 她去外院喊来两个小厮,让他们去吴府打听打听,可有什么消息。 然后就只是切了些羊肉片,每人下了碗酸汤肉片面,便是一顿了。 等到第二天清早,吴家那边还没消息。 不过眼下,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了,起码说明,吴夫人还没生命危险。 吃过早饭,冯氏在饭桌上道,“等过上一两个时辰,再让小厮去问上一问,想来有吴大夫的医术在,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事。” 李七巧点了点头,“嗯”了两声,然后又去准备了些干粮,准备送到军营。 想来昨天一天,丰泽他们也忙活得不轻。 没什么胃口吃饭,家里送上一些,他们也好垫吧两口。上午,萧夫人就过来,陪着李七巧一起绣花样子,琢磨冬衣的样式了。 小糯宝还在屋里来回踱步。 寻思着军营那三人,和吴夫人之间,到底还有什么关联?为何会得同样的病症 而与此同时,远在城郊的天牢里。 昏暗又压抑的环境里,突然,一阵啪啦声乍起,是盘碗摔碎的碎响! 随之响起的,是带着傲气的冷哼。 “本宫好歹也是先皇后,就算如今暂做阶下囚,也不是你们这几个小狱卒,能够折辱的?快去给本宫拿不馊的吃食来!” 破败的牢房之中,一个穿着囚服,青丝垂下的美妇人,正居高临下发号施令。 摆在她面前的,是已经被摔成几半的盘子,一坨馊了的米饭。 还有几根,硬到能把牙硌掉的咸菜根。 门外的狱卒闻声,冲过来两个,一看到又是满地的碎片,就无语翻起白眼。 “还来这套?不吃就饿着!” “好一个罪妇,都被押到天牢了,居然还想跟我们摆皇后的谱?” “你不会觉得,自己还能出去吧,劝你别痴心妄想了!反正过不了几日,你就要被拉去菜市口挨一刀,到时候下地府见判官,人家可不管你是皇后,还是蝗虫!”狱卒们说着,嘲讽地发出笑声。 顾长樱却镇定自若,好像完全不担心,自己真会走黄泉路。 她反而还有心情,抬头斜睨着狱卒们。 “挨不挨一刀,都不是你们这些小小卒子能说了算的,你们这些看门狗,又有什么得意的。”顾长樱高高在上道。 听了这话,两个狱卒脸色脸色,对视一眼后,就怒抽出腰间长鞭。 “贱妇,你真是给脸不要脸。” “今个儿我们哥俩,就让你知道知道,我们这些小卒子,到底说不说了算!” 随着锁环转动,牢门就被怒踹开来。 随之响起的,就是一通长鞭狠抽、皮肉绽开的声响。 等牢门再关上时,顾长樱的脸上已经满是鞋印子,几乎快被踩扁半边脸了。 她衣襟也被拉扯开,露出横七竖八的鞭痕。 顾长樱趴在地上,盯着狱卒离开的方向,虚弱地啐了一口血沫子。 “记住你们的今天!” “很快,本宫不仅能出去,而且还会是你们那个伯爷,求着本宫出去,到时就是你们下地狱了!” 顾长樱倒在地上,含着血丝的眼底,已经露出按耐不住的报复 第705章 竟然是疫病 第705章竟然是疫病 而外人不知道的是,一个翻盘绝杀的种子,早已被她深深埋下。 只等着不断破土、生长 与此同时,另外一边,京郊二十里外。 同样也有一群乌合之众。 在和顾长樱一样,等着他们共同埋下的机会。 过了不知多久,破败的小村落里,一个漏了顶的土坯房,忽然传来大喜的声音。 “家主,有了!有消息了!” “城里的兄弟放出飞鸽,说今日在医馆蹲守时,看见有好几户官宦人家的仆役,都急着前去求医,一听病症,正是咱那血瘟之症,他们已经中计染病了!” 一个穿着粗布的侍卫,捧着手里的窝窝头,正兴奋地站在门外回话。 闻言,端坐在椅上的男人猛抬头,窝头顾不上吃了,脸上的阴郁也消散了,绽出惊喜之色。 “好,这么多天,终于有一件顺心的事了!” “传下去,让大家准备好,待瘟病传遍全城之时,就是我等动手的最好时机。” 说话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顾家家主顾平之。 同时,也是让顾长樱心心念念,连身陷牢中,也不忘日思夜想的叔父了。 眼下,顾平之带着一小部分亲兵,躲在一个破败的小村落里,苦等时机多时。自打到了京郊,他就安营扎寨,一直想要找机会进城。 只不过,姜丰泽率领兵将,将城门和几条野路,都看护得很是森严。 不仅每隔上一刻钟,就要派人巡逻一圈。 而且萧兰衣还让工部制了网陷阱,进城的野路上,全都有所放置。 顾家亲军虽有战力,但和身经百战的黑甲军比,那还是嫩了几成。 所以来了虽久,但顾平之始终难找突破点,反倒还在几次暴露后,死了上千名私军,粮草也费了大半,逼得他不得不进村啃窝头。 憋屈了许久,此时此刻,终于等来了好消息。 这让顾平之心头一松,眉间也舒展开了。 他一双鹰似的眼睛,闪着毒辣的亮光。身边的亲卫们,更是跟着振奋,抖着浑身的酸汗,只觉苦日子要到头了。 “家主,那血瘟只要染上,两三天不治,定会小命不保,这一次,京城定会大乱。”有人满面大笑。 顾平之也得意眯眼,“而且此次,咱们下手还很隐蔽,就算传出病疫,他们一时也不会猜出病源,病源不除,请了郎中也是白费!” “如此,便终于等到属于我的机会了,诸位!可做好和我一起杀进京城,夺下宝座的准备了?”顾平之仰起下颌线,野心呼之欲出。 想到那至高无上的皇座,很快就要归属于顾家! 顾平之身边的亲卫热血沸腾,纷纷跪在他的脚边,齐声高呼。 “家主万岁,成顾家百年大业!” “恭贺新皇即将登基,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耳边传来的奉承,让顾平之的眼底越来越亮,直至亮到吓人,仿佛两团火球。 没错。 他就要做新皇了。 这个顾家积累百年的美梦,他一定要实现! 待众人欢呼一阵后,村口忽然传来几只野狗吠声,把顾平之的思绪,一下子拉回现实。 他看了看破败的土屋,抬手收声,“好了,不要忘了咱们如今还在藏身,不宜闹的动静太大,你等退下吧。” 等到众人离开,屋内只剩下顾平之,还有几个近身侍卫时。 其中有一人想到了什么,便道,“家主,此番能让疫病传开,也算是先皇后办事得力,她在设宴之前,就利用裴家设下此局,只可惜,眼下她被关押入狱,倒是不能和您一同庆祝了。”顾平之闻言,原本还舒展的国字脸,不由染上不悦。 “可惜什么!” “若不是她办事不力,早在裴府鸿门宴那天,我等就该拿下这京城,何至于还缩在这破村子里,我不怪她坏我大计,已经是对她开恩了,主休要再提这个妇人!”顾平之不耐烦蹙眉。 身边的人怕他发怒,全都闭上了嘴,心底为顾长樱捏了把汗。 本就是家主的一枚棋子。 如今,还触了家主霉头,只怕顾长樱这枚棋子,算是要走到头了。 这时,听到说话声,一个身材纤细的少女,朝着里屋走过来。 “叔祖父,你们在说什么呢,是提起母后了吗?何时救母后出来啊?” 一阵娇气的声音传来,还带着男女间的亲昵。 只见慕容菁身子一歪,顺势坐在顾平之的怀里,又搂住他的手臂。 顾平之视线下移,搂住她的细腰眯眼,“救她作甚?待叔祖父做了新皇,难道菁儿不想做我的皇后,而想把这后位,拱手送给她人吗?” 闻言,慕容菁露出狂喜,声音都变尖了,“叔祖父要让菁儿为后?那可真是太好了,我才不让,谁也不让!” 说罢,她又大胆地咬咬唇,这就弯下腰身,跪在地上,去解顾平之腰间长带 顾平之似是习惯,脸色很快转红,露出一丝满意。 屋内的亲卫们见状,都赶紧转过脸去,准备离开。 这时,顾平之似乎又想到什么,叫住其中一个。“对了,还有一事,南省老家那边,是不是很久没有派人来信了?” 亲卫们不敢回头,只道,“确实很久没消息了,兴许是咱们的藏身之处太难找,才如此吧,咱们顾家在南省,又无人敢动,家主不必担心。” 听了这话,顾平之点点头,便继续合上双眼了。 只是,此时身处温柔乡的他,哪里知道,南省顾家早就一个不剩,就连鸡窝里的蛋,都被穆亦寒踩得扁扁的 转眼,又过了一日。 京中官员之家,又殁了二人。 而犯了急症险些没命的,也有五六人了,这一家家的,连各大医馆的门槛都要踩破了。 郑嬷嬷出去采买果子时,得知了消息,一回到府上,就赶紧报给小糯宝了。 而就在这时,吴大夫那边,也可算有了消息! 隔着吴府小角门,他戴着一层白灰色的面纱,浑身散着醋味,一脸凝重地叮嘱姜家小厮。 “我方才说的话,你都记住了吗,务必要传给你家主子们,人命关天的大事,不能有错漏。” 姜家小厮听了三四遍,脑门上的汗珠子也冒了一串。 他这就点头如捣蒜,转身后便马不停蹄,赶紧飞奔回府了。 “公主,老夫人,神医传话回来了!” “他现在不方便离开吴府,让我告诉你们”到家后,小厮急急忙忙开口,还让冯氏吃了一惊。 冯氏没忍住先打断了,“等一下,为何吴大夫不方便回来?是吴夫人病情太重,离不开人吗?” 小厮使劲摇头,“这倒不是,神医说,吴夫人眼下已经吃了汤药,暂且有了控制,让你们先别担心她,但是” 他脸色有点白,又顿了顿才继续,“但是神医还说,他觉得此次吴夫人和军营那几人,得的只怕不是寻常急症,而是一种疫病还是极易致死的那种!” 什么? 竟是疫病! 姜家人虽抱了最坏打算,但闻言仍是脸色大变,心一下子坠到谷底 第706章 小糯宝出招 第706章小糯宝出招 姜丰年当即焦急起身,“南纪国已有三年未出疫病,眼下正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之时,怎会突然闹出病气来?” 冯氏也抠紧掌心,呼吸急了些。 “是啊,也没听说外省有疫病传开,为何京城就有了,怎么传过来的?” 提起疫病,谁人不是闻风丧胆。 何况,马上就要秋收,这个节骨眼上闹病,那于百姓而言,无异是灭顶之灾。 想起从前闹瘟疫时,那尸横遍野、泣泪声漫天的惨状,冯氏就更是心惊肉跳了。 小厮也紧张了几分,赶忙继续道,“吴大夫说他也不知病源,只能暂且调配药方,吊住吴夫人的命,他还嘱咐咱们这些天来,最好不要多出门,更不要轻易和病人接触。” “平日无事时,还可以多弄些白醋、烧些艾叶,在府上撒上一撒,多少也会有些作用。” 冯氏全听在心里,赶紧一一记下。 好在,吴青早有预感,让丫鬟春桃出门前特戴了面纱,可以隔一隔家中病气,姜家人虽和她有所接触,倒也不必太担心。 李七巧也神色凝重,赶去外院,吩咐小厮和婆子们。 “即日起,家中有些急事,未经通传之人,谁也不许擅自离府!” 至于疫病的事情,她倒没有直说,省得都传出去,引起百姓惊慌,反倒会更乱。 小糯宝琢磨着疫病,坐在太师椅上,小脸担心得快要皱成一团。 她揣测到,此事定不简单,但眼下不能慌神,得先想出个对策来! 疫病凶于洪水猛兽。 如今最要紧的,就是万不可在城中传开,要护好百姓! 于是,小胖丫摸摸下巴,这就起身道,“娘,此事太过要紧,得赶紧先派人去军营,告诉三哥和萧哥哥一声。” 毕竟,头一个染病而亡的,就是出自军营。 军营关系着朝廷安危,定不能够出乱。 冯氏急忙点头,叫来郑嬷嬷,“好,这么重要的事,还是你亲自跑一趟我才能放心,顺便多给他俩带些衣裳。” 待郑嬷嬷走后,小糯宝又正色道,“大哥,二哥,你俩按照上次去裴府赴宴的名单,挨家挨户找过去,通知这些官员们,从今日起,一律住在为官的公懈,不可擅自离开或是回府。” “还有他们的家眷和仆役,更是不可出府,每日吃喝用度,会由户部派人去送,绝不可让病气传出府外,违令者当重罚!” 听了这话,冯氏他们都很意外。 “闺女,怎么只控制官员,还都是那天去过裴府的?莫非,是此事又和裴家有关?”冯氏有些不敢信,眼睛一下子瞪大。 小糯宝认真颔首,小脑袋一点一点,露出一抹严肃。 “没错,娘,您没发现,眼下闹病的,全是那天的官员,还有他们的家人吗?” “军营里最先出事的一个富家子,就是工部员外郎王大人之子,而王大人和他夫人,都曾去过裴家赴宴。” “还有吴夫人也曾去过,疫病偏偏挑了他们,就算是凑巧,也很难巧成这样。”小糯宝皱眉道。 所以她绝对怀疑,此事和那天,逃不开干系。 闻言,姜家人都震惊瞪目,随即又怒上心头。 想不到,区区一个裴府宴席,竟然能一而再地坑害众人两次。 这实在是可恶至极! 姜丰虎脾气上头,攥着拳头就狠捶了下桌。 “这该死的顾长樱,还有裴家老头子,那天怎么不干脆要了他们的性命,像他们这般黑心肝的,多活一天都是对好人的不公平!” 李七巧也气红了脸颊,真想磨牙咬穿他们,“无妨,好在人还在咱们手里,等告诉老三,千万别轻放了他们!到时候拉去菜市口,五马分尸都是他们应得的!” 一旁的春哥儿和冬哥儿看出不对,不吵不闹,乖乖坐在小板凳上。 要是换做平时,冯氏不会让他们当着孩子面,说这般骇人的话。 但是,这一次,她却也想跟着点头! 如若这疫病当真传遍京城,不知多少百姓要无辜枉死,别说是五马分尸了,就算把裴老一干人等,拉去凌迟刮肉也不为过啊! 不过,姜家人也顾不上再骂。 在疫病面前,时间就是性命。 他们这就赶忙做上防备,面纱戴好、白醋揣兜,然后就赶去军营、户部等地,去通知丰泽和官员们了。 很快,得了消息,吴青就率先放出话来,通知国子监暂且停课,还给学子们留了繁重课业,省得他们到处乱跑。 官员们得了公主手谕,也都匆忙收拾行囊,统统搬去公懈,命家眷不可出门。 至于一些无关紧要的官职,小糯宝索性让他们直接休沐,不用再去点卯,就在府上不再走动。 毕竟,眼下事态未定。 少一个人出门,便是多一分安生和保险。 好在,顺着小胖丫的思路,疫病算是有所控制。 起码暂且没传给寻常百姓。 这便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而之后自不用说,姜丰泽要做的头等大事,便是去天牢之中,审讯裴老和裴二夫人,命他们交代出到底做了什么。 “疫病是怎么被你们带进京的?” “那天到底对大家做了什么!” 裴老年事已高,几条长鞭下去,他就已经奄奄一息,口水都拉丝出了二里地。 裴二夫人更不必说。 火红的烙铁才一举起,她就裤子一湿,淌了一地黄汤,各种求饶痛哭。 可惜,这二人压根不知疫病之事,审了半日,他们之前痛哭摇头,压根答不上半个字来。 姜丰泽倒也不意外,看来,那便只有顾长樱一人布局了。 然而,顾长樱虽享受惯了,向来身娇肉贵。 但是这一次,她却硬生生扛住了所有刑罚! 姜丰泽将刑具用个遍,直到她已经昏死几次、囚衣被血水染透,可竟也仍能死咬着嘴巴,闭口不答。 这般头铁硬扛,就连丰泽都意外几分。 到最后,狱卒还想递钉鞭时,姜丰泽却是蹙眉不接了。 “罢了,她是不会松口的,你我都省省力气吧。”丰泽攥拳。 他实在不解,到底是什么支撑着顾长樱,让她肯吞下这剧烈的皮肉之苦。 等所有人走后,顾长樱忍着撕心裂肺的疼,张着干裂的嘴唇,挤出一丝笑来。 “现在还、还不能说,因为叔父的大计,还没有成“ “叔父,樱儿愿意为了您,吃尽天下所有苦头,待您君临天下之时,樱儿还要做您最美的皇后” 顾长樱痴痴想着。 身上的痛苦,好像也在爱意的滋养下,减轻了几分 然而,此时的她哪里知道。 那个心心念念的叔父,早就已经把她视如敝屐,根本不在乎她的半点死活 牢中拿不到消息,不过姜府这边,也同样在想法子。 很快,吴大夫就又传了消息回来。 这一次,除了几句话外,还有一张药方子。 那药方乃百疫之方,虽能暂且缓住病情,但并非针对下药,所以只能抑制,却不能治愈。 吴大夫熬了两个大夜,人已经明显消瘦了。 他有些着急,说道,“这病要想治好人,就必须得弄清病源是何物。我虽行医问药多年,但像这样的疫病,却还是头一次见。” 弄清楚病源? 这可就让姜家人棘手了。 毕竟,牢里之人死不吐口,他们更没个头绪,这要如何去查明。 就在大家焦急时,还是小糯宝眯紧了眼睛,她站起身来,决定去一个地方! 第707章 糯宝亲自冒险 第707章糯宝亲自冒险 “娘,快备马车,我要亲自去吴府一趟,兴许能够找出答案!” 小糯宝腾的下起身,她的小脑袋里,已经想到了什么。 只是闻言,冯氏却吃惊了,“你说去哪儿?去吴府?” 可是吴夫人正病重着呢。 就连吴大夫都怕传出病气,不肯离开,这个节骨眼上怎么好过去! 姜丰年也着急道,“是啊妹妹,你有什么要想做的,实在不行可以告诉大哥,大哥帮你去都行啊。” 小糯宝却是不肯,小脑袋像拨浪鼓似的,坚定的摇了又摇。 “这个我必须自己去,此事关乎疫病,关乎吴夫人和无数人的性命,娘,大哥,就算有染上病气的危险,我也不可以害怕!” 其实,这几日,她一直在奇怪一件事。 如若顾长樱他们,在裴府宴席那天就已经让宾客染病,可为何过去了八、九天后,吴夫人他们才开始发病? 疫病猛如洪水,绝不会发病那么慢。 小糯宝一直想不明白,直到吴大夫说什么要找病源,她才恍然大悟。 对啊,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那就是裴府宴席上,吴夫人他们还并未中招,而是回家后,身边出现的病源,才将他们传染上! 小胖丫摸着下巴解释,“娘,我是觉得病源说不定就在吴夫人身边,所以我才必得过去,把它查个清楚。” 看到小胖丫这般坚持,冯氏深呼一口气。 虽然她的闺女金贵,但她同样也明白,找到病源太过重要,这个时候,她不能只顾私情,不顾大局,于是只能点了点头。 冯氏这就拿出面纱,给小糯宝里里外外,小脸蒙得只剩俩眼睛。 “好,那娘也不耽搁你时间了,跟你一块去,其他人在家待着。” 冯氏又揣了白醋在身,这就带上小糯宝,朝着吴府去了。 马车在路上慢跑。 这一路,看着外面熙熙攘攘,冯氏的心却七上八下,从没有这么紧张过。 城中歌舞升平,百姓们和乐得很。 但一旦疫病止不住,爆发出来,那么一切的美好,将都会被统统毁掉。 想到这儿,冯氏就不由暗暗咬牙,越发憎恨那狼子野心的顾家。 小糯宝也紧闭双眼。 爹爹还未回来,这一次,她无论如何都要守护好百姓、守护好京城。 这也是她身为公主的责任。 很快,马车已经驶到吴府门前。 车夫下去后,就赶紧为去叩响门环。 听闻小糯宝来了,吴青和吴大夫都惊讶极了,二人赶紧跑来门口来接,却又不敢靠得太近。 生怕自己身上已经有了病气,会过给糯宝她们。 吴大夫戴着面纱,双眼已经熬红了,担心地朝门口摆手,“你们俩怎么来了?不是说过让你们最好别出门吗?快,快回去,府里又有两个丫鬟也得了,现在不是来的时候。” 吴青更是满眼红肿,显然哭过了几场。 “公主?姜老夫人?恕我不能好生招待,不过我们府上眼下确实不能久留下,您二位可得好生留意啊。” 就在上午时,吴夫人又发了一次病,咳得血都出来了,还晕厥了一次。 纵使有吴大夫在身旁,但他终究只是神医,而不是神仙,实在不能有求必应。 就在刚刚,吴大夫已经告知吴青。 如若吴夫人再发病一次,就算是有他在,那也是回天乏术,难以救回了。 小糯宝瞧着吴青的一脸悲恸,没有开口再问,就已经猜到吴夫人快不行了。 这也让她心中一紧。 同时更加急迫,必须赶快找到病源才行!于是小糯宝坚定下来,紧握着一双小拳,这就大步流星往院里迈。 “乖宝,你别过来!”吴大夫眸心一紧。 “公主,您这是”吴青从悲伤中回神,也抬手想要阻拦。 小糯宝却朝他们摇头,解释道,“你们不必紧张,我今天过来,就是要查明病源,我自有我的法子,何况我还戴着面纱,只要不靠近病人,不会有什么事的。” 冯氏扶住她的肩膀,也点头道,“吴大夫,吴大人,这丫头的本事你们知道的,就让她进去看吧,眼下没什么比治疫病要紧。” 闻言,吴大夫也明白了,这便不再多拦。 吴青很是感动,弯下身子朝小糯宝拱手,“不管能不能成,下官都对公主感激不尽。” 小糯宝没有再多说什么。 她看了吴府一圈,这就闭上双眼,让周围人安静,想要先算一下病源在吴府的方位。 众人赶紧屏气凝神。 很快,就见小胖丫合上双目,小脸露出轻松和平和。 随即她捏起胖嘟嘟的手指,心神微微一动。 下一刻,只见一束光亮,在她的脑海中闪过。 “艮位,东北角。” 小糯宝再睁眼时,便利落地来了一句。 “东北角?”吴青不由跟着喃喃。 小糯宝立马转头,打量了一圈吴府,“对,病源就在东北角,你们府上的东北方位,都有什么东西?” “东北”吴青没有多想,脱口而出道,“那边除了一个小花园,一个凉亭,再就只有我夫人最常去的茶室了。”听到茶室二字,众人都忍不住看过去。 小糯宝立马道,“走,那就去茶室看看,看看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吴青眼睛一怔,下一刻,他二话不说,赶紧带着众人,朝着东北方位赶去。 等到来了茶室,就见有两个丫鬟,正在那边儿拿着抹布,做着洒扫活计。 吴青看着她俩,就想到今天家里刚又病倒了两个仆人。 他早已心如乱麻,脑袋也一直发懵,于是下意识抓紧吴青。 “神医,她俩常在茶室伺候夫人,会不会是这二人先染了病,把病气过给了夫人,只是她俩身子强壮,病症不显?” 吴青果断摇头。 “疫病不是别的,若是她俩先染上了病,定不会发病比夫人晚的,吴大人您先别急。”吴青冷静下来,想想也是,只好先和众人一起,四处检查着屋里。 只是茶室布置繁复,各种茶具、摆件、文房四宝之类的物件,实在多到眼花缭乱。 一时间,大家也没个头绪。 “吴大夫,那您知不知道,都什么东西最易沾染病气,会害吴夫人染病,我们也好有个方向?”冯氏这时问道。 吴大夫回道,“那可太多了。一般来说,病人尸身、穿过的衣裤、用过的物件,这些都有可能。” 要是这么说的话,那么可疑的东西,可就太多了。 尤其是,吴夫人格外喜欢这个茶室,时不时就往里添一些茶具。 这不,在她染病的前一天,还刚买了一个新的茶柜,里面有一批新的茶具。吴青心如乱麻,赶紧让人把这些茶具都抬出去。 想要一一清检。 然而这时,小糯宝却眸光一定,突然看着面前茶桌,有一个红艳艳的红珊瑚! 她猛的想到了什么。 等等,这个红珊瑚不正是裴府邀约时,送来的那贵重物件吗? 第708章 竟然这般阴损 第708章竟然这般阴损 记得当时,吴夫人还对此爱不释手,就差搂在怀里当孩子了。 小糯宝心中一惊,急忙大喊出声,“先别管其他茶具了,你们快看,桌子这个红珊瑚!” 冯氏端着一块茶盘,正要往外走。 闻声她下意识回头,目光随着糯宝一瞥,就也落在那红珊瑚上。 下一刻,冯氏就眸光一凝,一拍脑门也想起来了! “这不就是裴家送来的吗,记得当时,他们还给咱家也送了一件!”冯氏急忙走过来。 其实那时,她就觉得很不对劲。别人摆席都是收取寿礼,可裴府却是往外送礼,这实在莫名得很。 姜家虽也得了这珊瑚,但因冯氏不喜,就一直丢在库房吃灰,没人去碰。 只是吴夫人偏爱这繁复之物,一得了此珍宝,就欢欢喜喜摆起来,而且还是放在她最稀罕的茶室。 这时,吴青也怔住了,走到过来盯着珊瑚。 “公主,姜夫人,你们是说,此物是出自裴家?!” 他平时少来茶室,家中都交给夫人打理,没问过这珊瑚的来源。 冯氏皱着眉点头,“没错,那天,裴府小厮送请帖时,特地送了咱两家这个,而且宴会那日我还听说,其他宾客也都得了重礼,全是些价值不菲的。” 闻声,吴青如遭雷劈。什么,这物件,竟是裴家送来的,怪他粗心没问。 吴大夫二话不说,这就赶忙掏出一双手套,命大伙先后退几步。 “不管是不是它,都先让我老头子看看,糯宝,你们先离远一些,不要靠得太近。” 说罢,吴大夫这就捧起那红珊瑚,眯起双目,目光犀利地翻看了一圈。 这红珊瑚有人半臂之高,且底座很是厚重,摆在茶桌之上,夺目极了。 而且它鲜血欲滴,尤其是阳光透进茶室,就显得它格外艳如鸽血。 任谁得了这般宝物,都多半会爱不释手,感叹好一件珍宝。 吴大夫查看了一圈,眉间渐渐舒展,“嗯,成色确实是一顶一的好,算得上是极品了,色泽也极其得正,暂看不出问题。”吴青刚要松一口气。 可这时,吴大夫却突然蹙眉,敲了敲其底座。 下一刻,只见他抬起手来,忽的将整个红珊瑚砸在地上。 随着扑通一声,珊瑚和底座应声断裂,在这小小一方茶室,显得格外刺耳。 吴大夫蹲下身来,下一刻,就见他眸心一瞪,喝道,“快看,这里面有东西!” 小糯宝和冯氏急忙低头去看。 只见,精致的底座中间,竟莫名露出一截粗布。 吴大夫立马扯着这截料子,用力一扯。 随即,就见半件男人穿的上衣,竟赫然映入大家的眼帘! “这是谁穿过的衣裳,怎会藏在珊瑚 小糯宝眼尖得很,第一时间就看到,那衣裳不仅做工粗陋,而且其中一部分,还沾着点血渍。 冯氏也紧张起来,“这么昂贵的物件里,竟藏着这么个东西,难不成,是谁故意放进去的?” 吴大夫展开一看。 破旧的衣衫,血渍、还带着一点点尸臭的气息。 他顿时只觉一阵恶寒,从脚底涌上头顶,然后就烫手似的,赶忙把衣裳丢远。 “不用说了,这个定是染过疫病之人,曾经穿过的衣裳,竟然一直藏在这红珊瑚里。”吴大夫胸腔剧烈起伏,眼底也露出忍无可忍的厌恶。 不敢想,吴夫人这般珍爱此宝。 甚至愿意放在茶室,每日相对而望。然而又有谁能想到,就是这么件奢华物件里,居然会藏着要人性命的东西,这简直太可怕了。 吴大夫突然有些心累。 更觉得气愤。 身为医者,他熬尽心血,就为了能让更多的人,有活下去的机会。 然而,这世上却有另外一群人,花空了心思只为怎么害人。 这种人性之恶,让他这个年过五十的老家伙,都忍不住打个哆嗦,实在是太可恶了。 小糯宝听得也是心惊肉跳。 不过,她还顾不上气愤。 要知道,中这阴招的可不止吴家一个。 于是她忙拉着吴青说道,“快,快去其他人的家里,让他们都把裴府送的东西,赶紧丢出来。” 吴青擦擦眼睛,二话不说,这就亲自带着公主口谕,还有几个小厮,挨家挨户地前去告知。 众人听闻之后,眼睛都瞪得老大。 一时间,简直不敢相信,他们会中这么阴损的圈套 很快,众官员的府邸中,就好似赶大集一般,纷纷翻箱倒柜,找出裴府那日的重礼 众人所收之礼,虽各有不同。 但是却都有一个共同点。 那便是极其昂贵,贵到让人不舍得束之高阁! 其中,白家拿出的是一套屏风。 王家拿出来的是一件宝瓶。 而这些宝物也无一例外,砸碎之后,里面都露出了些许衣物的残片。吴青看着这些,简直愤怒到不行,他真想亲自冲到天牢,这就去把顾长樱碎尸万段,质问她为何如此阴毒! 不过眼下,还不是泄愤报仇的时候。 等收完一圈之后,他赶紧把东西,全部都带回吴府门前,交给吴大夫一一查验。 “吴爷爷,这些衣物,应当都是染过病之人的了,不知这些东西,可能帮咱们找出到底是什么病,然后配出方子?”小糯宝认真问道。 吴大夫把面纱蒙了个严实,又在周围熏上艾叶。 然后他这就蹲下身,顶着被病气感染的危险,一件一件地,放在眼前查看。 吴府的下人们,都在一旁围观,一个个早就哭红了眼睛。 眼看时间一点点过去。 可吴大夫依旧低头翻看,不发一言,有些丫鬟婆子已经悲观起来。 有人小声抽泣,“虽是找到了病源,可就凭这些衣裳、裤子,又怎能确定夫人染的是什么病?这不是在耽搁工夫吗?” 还有人抹泪担心,“是啊,吴大夫虽然医术高明,可他终究是人,又不是神,不可能事事都出奇迹的。” 就在众人都眼前越来越湿,觉得在做无用功时,只有小糯宝捏紧小拳,相信吴爷爷定会找到办法。 吴大夫丝毫不理身后声音。 他拧着双眉,手上动作越来越快,好像在拼什么东西。 过了片刻,突然,只见吴大夫猛的大喊一声。 “拼好了,你们快过来看,这衣裳里果然藏着答案!” 第709章 还不能庆功 第709章还不能庆功 闻声,众人赶忙凑了过去。 躺在吴大夫手下的,是一件棕灰色、缝着粗麻补丁的短打衫子。 这一看就是男人穿的。 窄袖收腰、粗陋麻料、且一边的肩膀处还是敞开的,形制很是罕见。 冯氏走近看了又看,却有些迷糊,“吴大夫,这就是件衫子,上面什么也没写啊。” 吴大夫没有吭声,只是盯着衣物,胸腔剧烈起伏。 这时,小糯宝察觉不对,指着地上开口。 “吴爷爷,这件短衣是左衽的,不同于咱们穿的右衽,而且样式也有外族风格,似乎不是我们南纪国百姓的东西吧。” 吴大夫一听,赞叹地看了胖丫一眼。 “没错,还是咱乖宝看得细致,抓得住要紧处!” 他起身摘下手套,这就说道,“你们可曾听说过,住在南越一带的百越人?” 听到“百越”,吴青垂下红通通的眼睛,似乎有些印象。 “这我知道,南越一带,常年潮湿炎热,听闻一些从早年流传下来的少数外族人,一直盘踞在那边的边远地区,以打鱼为生,后来长期聚集在一处,就被咱们称为百越人了。” 吴大夫用力点头。 “没错,而这件衣衫,便是百越人的典型穿着了,因为那边湿热,所以百姓常穿这种露肩的衣衫,还是这种麻料,也是南越特有的廉价粗麻,连形制也和咱们很是不同。” 吴青红着眼睛,又连忙问道,“可是神医,这又和咱们疫病有什么关系呢?” 吴大夫立马回道,“百越人那边,常年闹一种血瘟,医术上早有记载,要是这衣裳真是百越人的,那么吴夫人他们染的,也多半就是血瘟了!”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打了个激灵。 这么说。 算是弄明白染上何病了? 吴大夫又继续道,“若是血瘟,药方就不用愁了,医书上就有此记载。” 此病之所以会在南越一带蔓延,主要是因为那边,实在过于热了。 而且这病气最喜高温。 京城和北地天气凉爽,所以极少发现此病,这也难怪吴大夫和京中的大夫们,都不识得此症状。 众人一听,心中不由大喜。 小糯宝急忙睁大眼睛,“这么说,那些生病的人就有救了?” 吴大夫用力点头,本来还想摸摸小胖丫的脑袋,但想到自己的手碰过衣裳,就又赶紧收了回来。 “没错,眼下我得赶紧照着书上配药,要是真是血瘟,就不用怕了。” 吴大夫说着,赶忙朝着屋里跑去,这就奋笔疾书写药方了。 吴青也瞪大了泪眼,胸腔剧烈起伏,但愿这药方能够好用。 吴府的下人们也都抹了眼睛,一个个可算露出笑脸,心中也忍不住惊叹。 “还以为,这些只是破烂衣物,没想到,竟真藏了能救咱夫人的玄妙?” “是啊,这吴大夫当真是神医,这简直就是神了啊!” “换做是我,看了这外族人的衣裳,只会关心好不好看,哪里能看出这么多。” “好了,快别闲话了,赶快把这些东西收拾起来,拿到废院放着,这可是病源!” 吴府忙成一团,收拾的收拾,洒扫的洒扫。 担心吴青一人忙不过来,冯氏也主动帮忙张罗。 她叫来大丫鬟春桃,指着放过病源衣物的地面,“这里的东西拿走后,记得洒些黄酒、白醋,再把地面烧上一烧,两三日内,谁也不要再靠近。” 而另外一边,吴大夫的配药,也很是顺利。 血瘟由来已久,医书上不仅有现成的方子,而且所记载的药材,也全是常见易得的。吴大夫又替换了两样,降低了药性的凶猛,多了几分温补,熬煮后,就让春桃赶快给吴夫人服下。 等了整整一夜。 待第二天天光大亮时,终于,好消息也传来了! 吴夫人昏睡了两日,清早可算睁了眼睛,呼吸也通畅了,额头也没那么热了。 只是,在听闻红珊瑚已成碎片后,这个好不容易劫后余生的妇人,又差点哭过去。 “呜呜,我的红珊瑚啊,那可是个宝贝物件啊!” 见状,吴青和吴大夫都乐坏了。 还有心思哭宝贝,可见,身子肯定是见好了。 吴青过去搂着吴夫人,泪眼婆娑的样子,“世上最贵的珍宝,也没你珍贵啊,等你好起来的,到时候为夫再给你去买就是了,什么红珊瑚绿翡翠的,随便你挑。” “那你可别食言啊,哎呦呦,我头有点晕,你得给我画个字据,可别等我再醒来你就不认了!” 吴夫人扯着吴青的袖子,一脸不舍的样子,看起来也好笑极了。 眼下,没有什么,比吴夫人好转更值得高兴了! 就连躺在小暖阁的司命,也激动得抱起了脚丫。 太好了。 娘亲可算没事了! 他非要拿命簿,让顾长樱等人不得超生才好。 而她的苏醒,也彻底说明,这次传进京的疫病,就是血瘟,药方是好用的!所以吴大夫这就马不停蹄,赶紧把药方拿下去,让所有染病之人,都快快按此方配药。 小糯宝得到好消息后,也可算能够大松口气,心里的负担一下子就减轻了。 之后的两三日,全家都忙着此事。 很快,先前染病之人,可算是有了控制。 军营里的疫病,也没有再蔓延下去。 而吴大夫的美名,更是在官宦人家中,开始夸张地传开了。 在他们眼里,吴大夫的医术,已经出神入化了,快成医神了。 “这吴神医,会不会是华佗转世啊,怎么治什么什么行。” “听说他就住在小柳庄,咱们快拿上重礼,一起去谢一谢他吧。” 不过,吴大夫累了好几日,一听有人要亲自上门,吓得他赶紧背上两本药书,猫腰顺着后门溜走了。 他一溜烟,直接跑去姜府,这两天就在此住下,也算图个清净。 姜丰泽在军营熬了好几日,眼下,可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他也想念娘和妹妹了,于是兴高采烈回来,身后还跟着个萧兰衣,穿得一身花里胡哨,大老远就笑出一口白牙。 “娘,妹妹,吴大夫也在呢!”丰泽到家后,咕咚咕咚灌下一杯温茶,就抱起小胖丫笑,“这几天可把三哥焦躁坏了,要不是吴大夫找出药方来,我真是觉得天都要塌了。” 萧兰衣憋在军营几日,正想热闹热闹。 于是他边rua糯宝脸蛋儿,边道,“这些天过得可太累了,要不咱弄个庆功宴吧,把我祖母和我娘也叫过来,咱一块庆祝庆祝。”冯氏他们正要应声。 不过这时,小糯宝却摇了摇小胖手。 她眯起晶晶亮的眸子,“眼下还不是庆祝的时候。” “顾家这一次,让咱费了这么大劲,这事可不能算了,既然他们想看疫病遍城,那咱不如将计就计,就“满足”他们的心愿!”小糯宝嘟起小嘴儿,奶声哼哼道。 第710章 将计就计了 第710章将计就计了 将计就计? 这四个字一出,姜家人就都亮了眼睛,知道乖宝又有鬼点子了! 姜丰泽放下茶碗,连忙出声,“妹妹你想怎么做,要真能那让顾家尝尝教训,你怎么说,三哥就怎么办!” 小糯宝摸摸下巴,小脑筋跟陀螺似的,已经转了四五圈。 她这就哼道,“顾家之前屡屡碰壁,肯定急于翻盘,所以眼下把传疫病进城,应当是他们最大的指望了。” “所以,咱们暂且瞒住寻到药方一事,装作疫病仍不可控,让他们以为计划得逞,到时候定会掉以轻心,露出大马脚来。”小糯宝露出思虑。 如此,不仅能让他们空欢喜一场。 更要紧的,是还能让顾平之等人,放松警惕。 萧兰衣眼前一亮,当即拍手叫好。 “好啊,我和你三哥原本还愁着,那顾军一直龟缩不出,不知怎么出击呢,叫你这么一说,这说不定是个引蛇出洞的好机会,那咱们就这么办!” 姜丰泽听了这话,脸上也露出喜色。 这主意妙,他之前怎么没想到? 原本,姜丰泽就担心,不知该拿城外顾家私军如何是好。 城外的情况没完全摸透,而领军又最忌冒进取急,所以他只能按兵不动,守住京城,但心里已经快憋坏了。不过眼下,要按照妹妹说的,将计就计,让顾平之放松警惕。 说不定他就能够逮住机会,将其一网打尽了。 姜丰泽俊脸笑开了,搂着软乎乎的小胖丫头,“好,真不愧是咱家最机灵的,这个机会不用白不用,那三哥这就出去布置。” 京中几大医馆,是探知病情最方便的地儿了。 于是姜丰泽这就安排了人,让他们扮做仆役、小厮时不时进出医馆,佯装为主人家拿药。 还有那些官宦人家,虽是得了药方,但丰泽前去告知,让他们务必不能走漏消息,一切还和从前一样。 不过光是如此,小糯宝还觉得不够。 做戏就得做全套,于是她又打算“以身入局”,干脆自己也对外称病。若是连公主都倒下了。 顾军那边,肯定更会得意忘形。 装个病什么倒是容易,只要闭门不出,散出消息就是了。 只不过,要想拿捏住顾平之那边,小糯宝觉得,最好还能够有个内应,或是抓一两个那边的眼线,套出一些顾军近况就更好了。 这个暂且急不得,眼下要做的,就是只能先迷惑顾军那边。 为了再逼真些,姜家出门时,还特地要拿辣椒抹抹眼睛,生怕装得不像。 不过,装相归装相。 旁的事情也不能给耽搁了。 这不,还有四五天就是中秋了,姜府大门一关,高高兴兴过节也是要的。 李七巧有两日没去水铺了,就是想在家里,琢磨琢磨月饼,好弄出一两个新花样来。 一听要吃月饼了,小胖丫忙带上四哥、五哥跑到厨房门口,对着李七巧好一通软磨硬泡,求着她今年可少放点青丝和花生仁吧。 孙春雪在一旁择菜,忍不住讶道,“看你们这几个孩子,谁家月饼不放青丝,那还能叫月饼吗?而且这青丝还是贵物呢,要不是咱家现在条件好了,放在从前时,想吃还吃不上呢。” 小糯宝鼓起小脸,抗拒得把脑袋摇成拨浪鼓。 她实在不理解,大人们对月饼里放青丝,到底有什么执念。 反正她是快吃吐了。 李七巧看着他们三个,那可怜巴巴的小眼神,忍不住笑,“行吧,反正什锦、五仁的月饼,满大街都有卖,那咱家今年就全做新花样,做你们喜欢的。”小糯宝乐得一蹦三尺高,给二嫂鼓了鼓小巴掌,庆祝青丝和花生被“抛弃”后,就拉着两个哥哥坐门口等着了。 李七巧正好也懒得搓青丝,索性就照着先前看的食书,打算试上一些南省、还有滇州一带的风味月饼。 要是试得好了,正好还可以做上一些,拿到水铺子那边摆上。 于是她这就洗好一些红枣、花瓣、又扣了些咸蛋黄出来,打算多做几个口味的。 那红枣捣碎成泥,加上白糖、鲜花瓣,搅拌在一起,做成枣泥花瓣馅。 外头的饼丝也不做从前那般,而是换成了酥皮,松松软软,入口就溢开香气。 等到晌午前后,头一批月饼出锅后,小糯宝连忙拿了两个,吃得一脸惊艳,直给二嫂竖大拇指。冯氏尝了一口,也亮了眼睛,“这味道从前可真没吃过,该说不说,是挺不错的,老二媳妇儿,等下午再做上一锅,给萧老夫人和吴夫人他们,都送上一些吧。” “还有慈幼局,那边的孩子肯定能爱吃,弟妹,就让你费心了啊。”姜丰年咬了半个,也忙过来说道。 李七巧笑着点了点头,这就出门叫上两个小厮,让他们再出门,多去买些红枣和鲜花瓣,好回来多做几锅。 不过这团圆佳节,却未必家家都能有团聚圆满时。 这不,城南的李府,就在这大好光景中,传来低低的哭声。 自从李清萍了无音讯之后,李湖图就消沉多日,整日在家发也不束,脸也不洗,一睁眼,就是喊着他的萍儿去哪里了。姜家听闻此事,虽然替他遗憾,但终究得过各自的日子。 所以只是在府上嘀咕几句,倒也没再说些什么。 这天,为了给糯宝一个惊喜,萧兰衣欢欢喜喜地出了门,打算去京郊的一个小码头上,买几笼从盘州来的大河蟹。 来给中秋添色。 小码头就在城外,离着姜家有一个多时辰路程。 平日里,北地和南省运来的远路果蔬、鲜货,往往都会先送这里,然后再挑上等品相入城。 余下的次品,便送样京外各地,算是个鱼龙混杂之地。 萧兰衣刚到小码头,一翻身下马,就看到附近有好几个脚夫,在抬最鲜活的蟹子。 他眼睛一亮,正解下腰间钱袋要走过去。谁知这时,却听见有一阵骂声,在不远处响起。 “这女子就剩一口气了,你们竟还想卖我五两钱?当我不识数啊?” “五两还嫌贵!你可仔细看看,她这细皮嫩肉的,从前可是书香门第家小姐,要不是落在我们手里,哪是你个臭脚夫能碰得着的!” 闻声,萧兰衣不由皱眉,立马转身去看 第711章 她经历了什么 第711章她经历了什么 隔着两个鱼摊,萧兰衣的眸光眯紧,就见不远处,有两个粗汉在争吵。 其中一人,明显是小码头的脚夫,身上还穿着苦力短打,正气得脸红脖粗。 另外一个,就有些奇怪了。 不仅一身腱子肉,身姿挺拔如山,眉眼里竟还带着杀气。 萧兰衣一眼便看出,此人多半是军营出身,只是不知为何,他却穿着普通农户的衣服,裤角还短了一截,衣着和气质格格不入。 很快,随着他俩的争吵,萧兰衣的视线继续下移。 这又看到,地上还有个卷起来的草席。草席外,露出一撮凌乱青丝,似乎裹着个女子 萧兰衣觉得不妙,眉间皱得更加深了。 此处虽是鱼龙混杂,但也并非买卖奴仆之地。 随意把女子带到这里,多半是来路不正,甚至还可能是被拐来的良家女子! 想到这儿,萧兰衣冷哼一声,这就要迈步过去盘问。 可是就在这时,那脚夫蹲下身来,突然掀开了草席。 破旧席子下,露出来的一张惨白面容,却让萧兰衣神色一变,不由惊住。 “等等,这女子看着好眼熟好像是那个对,就是李清萍!” 萧兰衣一拍脑门,一个模糊的名字,在他脑海里“砰的”蹦出。他虽只见过李清萍一次。 但这姑娘的容貌,还是有些印象。 而此时,那脚夫盯着李清萍的皮肤,也看直了眼,口水都咽了三次。 他掏出一把碎银子,也不讨价还价了,飞快就塞给对面的男人。 “不错,还真是个白净的贵小姐模样。” “这要是带回去生娃,十里八乡的光棍们不得羡慕死啊,好,五两就五两,全当我这两个月白干了!”脚夫一脸心急,眼底也露出狂喜。 拿到银子后,对面男子似乎很是警惕,半刻也不停留,转身就跑走了。 萧兰衣见追不上人,只好去追脚夫,从背后伸手,猛地摁住他肩膀。 “喂!把人给我放下!” 脚夫拖着草席,虎视眈眈扭头,“你、你是干啥的,难不成,也想抢她当媳妇儿?我已经先给银子了,去去去!” 萧兰衣额角突突两下,气不打一处来,抬脚就把脚夫踹出二里地。 “光天化日之下,随意买卖女子,你这个缺德东西,也配娶媳妇生孩子?我看你就是个断子绝孙命!”萧兰衣怒声大骂。 他急着带人回去,又摔下五两银子,“要是不想吃牢饭,就赶紧把人交给我,这钱小爷赏你了,别逼我抓你去见官,脏了小爷的手!” 那脚夫捂着肚子,龇牙咧嘴着,本还色心不改,要扑过来拼命。 但看到萧兰衣突然冷脸,摸上了腰间,露出一块军中令牌后。 他又惊得一哆嗦,后退几步,最后只能捡起银子,不甘心地跑了。 萧兰衣气鼓鼓瞪眼,松口气后,又赶紧先把草席打开。 此时此刻,躺在里面的女子紧闭双眼,浑身都是淤青和伤痕。 已经不省人事了。 “这是怎么弄的,竟能伤得如此厉害?”萧兰衣露出一点恻隐之心。 他虽不喜李清萍,但心中难免同情,这就把她抬到马背上,蟹子也顾不上买了,还是先带回去救人再说。 等到骏马嘶鸣一声,姜府大门再打开时。 小糯宝扭着小胖腰,从屋里扑过来,一蹦一跳赶来迎人。 “萧哥哥,你回来啦,快让我看看,带什么回来了?” 小家伙老早就听说,萧兰衣是去小码头了,便猜到多半是买蟹子去了。于是她美滋滋捧着小脸,咯咯地跑过来,已经准备大饱口福了。 然而,下一刻,小糯宝盯着萧兰衣肩膀上,却又吃惊呆住。 这怎么蟹子变活人了? 当看到萧兰衣气喘吁吁,扛着的不是蟹笼,而是一个女子时,姜家人也都很是意外。 “这怎么有个姑娘,她是谁啊。”冯氏下意识问。 姜丰泽抱着双臂,远远就冷哼一声,“这才出去没一会儿,就学会英雄救美了,还带了个女人回来,萧兰衣,你可真是出息了啊。” 萧兰衣愣了一下,懒得跟他拌嘴,赶忙道,“你可拉倒吧,都快过来看看,看她到底是谁!” 小糯宝抓着娘的大手,好奇地急忙凑近。 很快,等这女子被放到地上后,姜家人仔细一看,就都震惊极了,发出一阵呼声。 “这不是李少师的女儿,那个李清萍吗,她失踪了这么多日,怎么现在成了这幅模样?” 李七巧睁大了眼,有些心惊肉跳,连忙晃了晃萧兰衣。 冯氏皱眉摸了下李清萍的鼻间,才松口气道,“还好,人还活着,不过兰衣,你是在什么地方找到她的?她这些伤,又是怎么弄的?” 萧兰衣赶路赶得喉咙冒烟,让丰泽去给他倒杯茶后,就急忙把他在小码头看到的,全都告诉了大家。 “事情就是这么回事!” “我也是碰巧才救下她,至于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我也不知,等她醒了咱再问吧。”萧兰衣掏出帕子,抹了抹耳后的细汗。 见状,冯氏也不再多问什么,指着后院的客房。“罢了,还是先把她抬进屋里,让她好生养伤,再让吴大夫过去给她看看吧。” 原本,冯氏还想让丰年,去李府一趟,告知李湖图女儿有下落了。 不过,小糯宝却突然拽住大哥,让他先不着急。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李清萍伤得蹊跷,或许,等事情都弄清楚了,再喊李府来领人也不迟。 于是李七巧和孙春雪,这就七手八脚,先把人抬进客房里,又给她换了身干净衣衫。 片刻后,吴大夫就进去检查了。 只是,等他再出来时,脸色却很是难看,甚至带着愤懑。 “怎么样吴大夫,那姑娘伤得重不重,是怎么伤的?人没事吧?”冯氏下意识问道。 平日里,吴大夫只要会诊过之后,都会滔滔不绝,巴不得把伤情所有细致处,全部都讲出来。 然而这一次,他却沉默了。 顿住好久,吴大夫才忍住气愤,叹口气道,“真是些畜生!” “算了,这些事还是等她醒了,看她自己愿不愿意说吧。” “这姑娘身上的伤,倒没大事,主要都是些淤痕和外伤,就是精神上怕是唉,估计得多养一养了。”吴大夫又摇摇头。 闻言,冯氏婆媳几个都愣了。 完全没有明白,吴大夫这是什么意思。 这李清萍到底经历了什么? 为何流落在外多日,又被带去码头卖了? 虽说姜家和这姑娘之间,有着化不开的矛盾。 不过冯氏还是很大度,没有因此就使坏,反而嘱咐李七巧和郑嬷嬷,多多进去照顾,好歹是条性命。 李七巧也是心细的,打了温水,一遍又一遍给李清萍擦洗身子,给给抹了些药膏。 然后她又去小厨房,盛了半碗刚炖好的鸡汤,不厌其烦地送到李清萍嘴边,可算让她勉强下去几口。 就这样,姜家从晌午一直看护到傍晚。 等到夜幕降临时,客房内,李清萍终于动了动眼皮,艰难地睁开一条细缝,吐出一口浊气。 不过,在清醒的一瞬间,她却猛的翻身起来。 然后这姑娘就一脸惊恐,抱着脑袋尖叫,两脚还不停地扑腾,几乎快要癫狂。 “别,别碰我!再过来我就死给你们看!” “不要这样,求你们了!救命,啊!!”闻声,李七巧吓了一跳,赶紧放下手中水盆,就推开屋门进去。 第712章 竟是这般遭遇 第712章竟是这般遭遇 “这是怎么的了?” “别害怕,你现在安全了,没人能再买卖你了,快仔细看看,你这已经是在我家了啊。” 李七巧坐到榻边,伸手拍拍李清萍后背,想要极力安抚。 可是李清萍双眼泛红,仍不停往墙角缩,显然是怕极了。 李七巧很是无奈,不敢再刺激了她,只能先等她自己平复。 过了好一会儿,李清萍嗓子已经哑了,意识才渐渐清醒,喊叫声终于弱了下来。 看着眼前整洁的屋子,并非记忆里肮脏的农舍,她不再呼喊,而是瞪大双眼盯李七巧。“你是说我现在,没事儿了” “这是哪里?等等!你是你是姜家那个二儿媳?难道我现在在姜府?!”李清萍颤着声音问。 李七巧生怕她误会,无奈解释道,“我家也不知你遇到什么事了,只是白天里去小码头时,看见有人把你裹在草席里,要卖给一个粗汉,这才把你救下来,带了回来。” 李清萍喘了口粗气,这才意识到,自己当真是获救了。 下一刻,汹涌的泪水就从她眼眶流出,滑过凹瘦的脸颊,不停砸在被子上! “啊啊呜呜呜,父亲,呜呜!” 屋子里,爆发出一阵压抑的呜呜声。 李清萍的脸颊剧烈抖动。 这哭声悲惨又痛苦,比她刚才的尖叫,还要让人头皮发麻。李七巧打了个寒颤,赶紧先出去,把冯氏他们先叫来。 “娘,李家姑娘可算醒了,现在在屋里嚎呢,你们快帮我看看。” 冯氏进屋之后,看着把脑袋埋在膝上,还在痛哭不止的李清萍。 同为女人的直觉,让她猜到,李清萍定是吃了大苦头。 于是冯氏也不急着再问。 只是让郑嬷嬷去小厨房,拿些能果腹的吃食,先让人补补力气。 等到郑嬷嬷再进屋来,手上就多了一盘,还有余温的鲜肉大包子。 食物的香气在屋内散开,唤醒了李清萍求生的斗志。 她愣愣抬头,也顾不上哭了,抓过包子就狼吞虎咽起来。门外,姜丰年他们兄弟几个蹙眉听着。 对于李清萍,他们实在厌烦,只想赶紧弄明白事情,打发走了,省得再惹一身骚。 冯氏拽开椅子,坐着看她吃了一会儿,这才一脸正色问。 “李姑娘,这些天,你到底去了哪里?我家眼下既收留了你,就必得问明来龙去脉,省得你一身伤痕从我家走出,到时候再说不清楚。”她皱眉道。 李清萍哽咽了下,硬生生吞下一大口包子面,才落泪讲出事情。 “那天,就在我离开顾长樱小别院后,在一家刀具铺子里,被歹人绑住了,然后他们就把我拐了。”她声音颤个不停。 不等她说完,李七巧奇怪打断,“刀具铺子?你去那个地方做什么?” 李清萍顿了一下,没有应声。她总不好直说,自己要买一把好刀,来找小糯宝寻仇吧。 抹了一把泪水,李清萍放下包子,继续泣声讲下去,“过了太久了,我也记不清了只记得后来,我就被送去京郊一个破败的村子里,那边有很多拿着兵器之人,好像是要起兵造反的,然后然后” “然后他们就逼我,做那军中野娼” 话未说完,李清萍就痛苦地紧闭双眼,几乎不敢再多回想。 而听了这话,外面的丰泽睁大眼睛,抓住萧兰衣的手,猛打了个激灵。 “等等,遇到造反之人莫非,她遇到的,就是顾家那些私军!” 这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姜丰泽一直苦寻顾军藏身处,想不到,李清萍竟就从那里出来!屋子里面,冯氏她们也震惊了,久久回不过神来。 “什么,让你们做娼妓这未免也太,丧心病狂了!”李七巧脸色都白了。 李清萍抹了泪水,急忙抬头道,“不过,我并没有顺从,而是绝食不肯,要是从了他们,就算是到了九泉之下,也无颜面对我李家的列祖列宗啊。” “后来,那些恶人眼看我快要饿死了,不想我臭了他们的地儿,也想拿我换些吃的,所以才把我带出去卖了,然后就遇到了救我的人。” 冯氏不忍地拧紧眉间,“这些狗东西,真是该千刀万剐!对了,那里面给有你一样遭遇的女子吗,她们都怎么样了,还有人被卖吗?” 李清萍想都没想,就道,“没错,里面还有,一共有三十多个姑娘,有些本就是从青楼买来的,有些和我一样,是被拐的,而在我离开之前,都已经死了五六个了。”说罢,她又大哭起来。 这话听的人又悲又怒。 竟然还有其他可怜人! 郑嬷嬷攥紧拳头,手臂绷紧,真想朝墙打上一拳。 不过这时,还是李七巧却听出不对,“等等,你刚才说,那些人不想你死在那里,才把你拖出去,想拿你换银子,那为何其他姑娘却能死了,难道她们就不能带出去,和你一样卖了?” 闻言,李清萍脸色灰白,眼睛转了转,只低下头继续塞着包子。 她没说实话 其实当时,一被抓去顾军那里,就有好几个女子,因为反抗遭了毒打,两天没了性命。 李清萍那时害怕坏了,为了求生,她只能向那些顾军服软。不敢有半点反抗,听之任之。 而顾军被困住城外,本就苦闷又窝火。 所以李清萍和那些女子,就成了这些人唯一泄火的去处 想起这段时间的遭遇,李清萍死死抠着掌心,心也在滴血,生怕被其他人知道真相。 要不是她身子太弱,加上小产未养,一直下红不止。 顾军那边看她身子不中用了,不然还不会把她卖出去,想换些银两买粮食吃。 吃了一盘包子后,李清萍有了力气,红着眼睛抬头问。 “这些我都记不清了,对了,我父亲这些日子里,肯定是找我找疯了吧。你们快把我送回家吧,我要回家看父亲。” 冯氏思忖一下,没有马上答应,只拍拍她肩膀道,“时辰不早了,你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回家的事情,我们会安排的。” 说罢,她让李七巧去找条厚被子送来,然后就带着郑嬷嬷出来了。 重新回到正堂后,全家聚在一起,萧兰衣再也忍不住,气得朝墙打了一拳。 “顾平之那个狗东西,想不到,他竟缺德成这样,为了安抚他那些手下,就祸害良家女子,这种人,简直应该被丢进油锅。”萧兰衣简直快要跳脚。 姜丰泽虽是讨厌李清萍,但也仍不忍女子有这种遭遇。 他咬紧后槽牙道,“看来顾平之那些余孽,是时候尽快除去了,要是里面还有其他可怜女子,也该早些救出来,不能让她们再受苦了。” 从前,他们没有动手,主要是不知顾平之的藏身处,不能轻易冒进。 但是眼下,有了李清萍的描述,兴许就可以让她指路,然后连夜剿灭顾军! 第713章 对姜家的威胁 第713章对姜家的威胁 这个念头一蹦出,姜丰泽就亮了双眸,已经迫不及待,想要马上动手了。 事不宜迟,迟则生变。 于是丰泽这就带着萧兰衣,一起去找李清萍,想让她多多回忆,顾军藏身之处。 夜色已深。 他们两个男人不好自己进去,便拉了李七巧一起,也算避一避嫌。 此时此刻,李清萍正搂着被子叹息,翻来覆去根本睡不着觉。 这时,只听门外噔噔两声,是手指叩响屋门的声音。“李姑娘,睡了吗,还有件要紧的事情,想问一问你。”李七巧轻声道。 李清萍这便起身,半条被子搭在腿间,“没事,进来吧。” 随着屋门咯吱一声,姜丰泽和萧兰衣跟在二嫂身后,一起迈过门槛。 月色洒洒,顺着半开的门,照在两个男儿郎的肩头。 姜丰泽和萧兰衣并肩而立,一个面容俊郎,一个形貌俊美,在这月色的映衬下,显得仿佛入画一般。 李清萍虽有心事,但见了这般场景,仍不由有了一瞬间的失神。 “咳咳。” 直到萧兰衣咳了两声,她的思绪才被拽回,捋了捋头发,便红着脸问。 “不知两位深夜前来,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姜丰泽点了点头,直接开门见山,这就把他的目的道了出来。 他说了顾军的来历,又讲了李清萍不在京中时,顾家利用裴府所犯下的累累恶行。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听得李清萍心惊肉跳。 听到最后,李清萍更是惊呼出声,“所以,我所遇到的谋逆之军,竟然就是顾长樱的母族,从南省打开的顾家之人?” 想当初,她一意孤行,非要瞒着父亲跟顾长樱走。 想不到,后来,让她深陷痛苦的地方,竟也是和顾家有关。 李清萍死死攥紧被子,泪水在眼眶打转,命运,还真是爱捉弄人啊。 而这时候,姜丰泽正色道,“没错,这伙乌合之众,所犯恶行实在太多,实在不能容忍。所以,现在我们想请李姑娘,把他们藏身的村落描述下来,我等也好尽快把他们一网打尽。” “是啊,把这伙人铲除,也算是能给你出一口气,还有其他被困里面的姑娘们,也能一并被救出来,你肯定也记挂着此事吧。”萧兰衣声音轻快地道。 李清萍听了这话,不仅没有露出痛快,反而还手心一紧 等等,要是把其他女子也救出来。 那么,她曾在里面,委身过那么多顾军的事情,不就被人传出去了吗,那她从此还怎么做人! 李清萍脸颊涨红起来,汗水也顺着额头,淌到了耳后。 见她不应声,姜丰泽不由催促,“李姑娘,清剿顾军,是事关南纪江山安定的大事,还请你不要推脱,只是让你回忆一下那村落所在而已。” 听出姜丰泽语气急切,李清萍眸色微怔,突然意识到。 此事对于姜家,乃至对于整个南纪国,似乎都很是重要! 既然如此,那她要是白白答应了,于自己只有害无利。 莫不如,趁此机会,向姜家讨一个人情,或许,能保她后半辈子有着落? 李清萍抬起视线,再次落在姜丰泽出挑的容貌上,心中忽的冒出一个小火苗,迅速就在她的心底燎烧起来。 她如今坏了名声,败了身子,就算回到父亲身边,之后的日子也难过好了。 可要是,能够嫁进姜家,一切似乎,就不再是麻烦了。 要是换做从前,李清萍对于这些念头,还是有些不齿的。 但是现在,经历了落胎、被掳,这种种人生苦痛,让她的自尊和脸皮,也被打磨了千百次,快成铁饼一块了。 不知不觉中,李清萍的心性,越发像那个养她长大的王姨娘了。 待想法落定,李清萍深呼一口气,再抬头时,脸上的青涩已全部不在,有的,只是一点老辣和算计。 “你们的意思我明白了,不过,我还要再考虑一下,还请你们出去等吧。” 考虑? 这有什么好考虑的 萧兰衣困惑地挠了挠头,还想开口再问,不过姜丰泽还是沉住了气,拉他一起出去。 “好,但时间不等人,但愿姑娘好生考虑!”他冷脸留下一句话。过了好一会儿。 渐渐的,一刻钟过去了半个时辰过去了 眼看姜丰泽已经一脸铁青,快等不及时。 李清萍带着低沉的声音,才再次从里面传来。 “我考虑清楚了,请诸位进来吧。” “呼”萧兰衣松了口气,刚要迈步进去。 不过下一刻,床榻上传来的话,却是让他俩震惊到,眼睛和眼眶差点分了家! “我可以把我知道的,全部告诉你们,甚至,还可以亲自带你们去找。”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就是嫁进你们姜家,给我一段好姻缘!” 李清萍穿戴整齐,端坐在床榻边,稳稳开口。闻声,姜丰泽仿佛雷劈,不可思议地掉了下巴。 “你说什么!” 其实,他不是没想过,兴许在这李清萍身上,许会有什么磕绊。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女子竟然还惦记着,要嫁来他们姜家。 甚至还能堂而皇之的,以此作为要挟。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姜丰泽后背狠狠僵直,揉回了下巴后,才攥拳开口,“李姑娘,你脑子还好吧?大哥已经有了我大嫂,不是早就和你说过吗,你还是休要再说此话!” 然而,李清萍却丝毫不怵,反而站起身来,直勾勾盯着姜丰泽。 “你大哥不行,不还有你吗?”“姜伯爷,你早就到了婚配年岁,可是至今未娶,而我也是书香门第出身,和你也算般配,你娶我,我也照样可以答应!”李清萍深呼吸道。 这话一出,姜丰泽脸色酱紫,更觉不可理喻了。 萧兰衣嘴巴张得老大,看着李清萍的眼神,也从惊愕转变为恶心。 “怎么,不肯?可你不是说了,清剿叛军,事关江山社稷!你堂堂一个伯爷,就当是为了百姓做些牺牲,这也不是你应该做的吗!”李清萍向前一步,眼睛红红地问。 姜丰泽厌恶咬牙,“别过来!这个你想都别想!” 李清萍猜到他会是这个反应,但她早就打定主意,为自己换一个好前程,要以此事拿捏姜家。于是她也狠下了心,咬紧牙齿冷笑,“也罢,你若是不应,那你这辈子也别想找到谋逆之军藏在哪里,就等着看他们继续兴风作浪,看到时候谁更后悔!” 随之,就是屋门扑通一声,差点摔碎裂的声响。 这会子,小糯宝玩着被子角角,本来已经快睡下了。 但是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动静,她迷迷糊糊起身,小胖爪揉了揉眼睛,这便踩着娘的大鞋子,哒哒哒走了出去。 月色下,只见萧兰衣气得脸颊鼓起,像个青蛙似的,正满院子乱蹦打拳。 而三哥更是一脸怒色,裸露的小臂上,已经冒出根根青筋。 小胖丫一下就清醒了,知道定是出了事情,忙跑过去问。“三哥,萧哥哥,你们这是怎么了!” 第714章 让她嫁姜家人 第714章让她嫁姜家人 两个哥哥气到脸红,已经快说不出话来了。 还是李七巧顺了顺胸口,三两步过来,飞快给乖宝讲了一遍。 她也是气得不轻,双手这会儿正绞着衣角,跟拧麻花似的! “糯宝你是不知道,就那李清萍,她简直就是癞蛤蟆吞月亮,白日做大梦呢!”李七巧蹦豆子似的骂。 “你三哥想让她帮忙指个路,她不肯也就罢了,竟还敢重提嫁进咱家的事,甚至还拿婚事来做要挟,她这个白眼狼,也忘了是谁在码头上救的她。” 李七巧叉着腰,越说脸越气红,到后来干脆啐地一口。 早知李清萍如此狼心狗肺,身子就不给她擦了,鸡汤也不喂了,让她自生自灭算了! 得知了来龙去脉,小糯宝的小脸蛋皱成包子。 老天奶啊,竟有人能厚颜无耻到这地步? 这谁敢信! 要不是萧兰衣不计前嫌,在小码头救她下来,她现在已经被脚夫带走,给那粗汉生孩子去了。 “这种救命之恩,她也不说报答,还敢蹬鼻子上脸,简直是头和大肠装反了,她脑子里全是大粪叭!”小胖丫也忍无可忍,攥着小拳哼道。 这时,姜丰泽咬紧牙道,“大不了,就当萧兰衣救了一条野狗,咱们把她丢回李府,不再请她帮忙就是!” 可是小糯宝哪能吃这亏,她使劲摇摇小脑袋。 “不,三哥,这事不能这么算了。” 要想剿灭顾军,小糯宝眯起大眼睛,其实,倒还真得继续用这个李清萍。 不能把人送回李府。 她心思一转,小胖手在空中打了个响指。 有法子了。 要不,就这么办! 虽说此法有些狠毒,但那也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不管对于顾军还是李清萍,都是如此。 于是小糯宝这就哼道,“三哥,你不用担心城外那些乌合之众了,这个就交给我来解决。” 她眼眸闪了下暗光,又朝不远处的客房看去。 “至于李清萍,也不能干晾着她,她既然这么想嫁进姜家,那么,咱们便成全她!”小糯宝沉下小奶音。 什么? 姜丰泽和萧兰衣惊讶抬头,有些听迷糊了。 妹妹这是何意? 小糯宝摇摇头,这就解释,“反正,她只说要嫁进姜家,却没说,一定非要嫁给哪一个,更没说,是在活着的时候嫁!” 若是身死,配个阴婚,何尝不也算是一段姻缘。 姜家虽非大家族,但为李清萍挑一两个坟头,那还是办得到的! 李清萍多次蹬鼻子上脸,这次更是在姜家雷区蹦跶。 所以这一回,就算她老子来了,也保不住她,就拿她的性命,为南纪的百姓做点贡献吧,已经算是她的福报了!小糯宝拿定主意。这就挥挥小手,把两个哥哥和二嫂,一块叫近了些, 等到小胖丫说完自己的打算,丰泽也瞪大眼睛,这一下,他们是彻底懂了! 很快,姜丰泽就再次去了客房那边,应下李清萍的要求。 “你既这么想做姜家人,好,我可以答应你,不过明日,你必须亲自给我们带路!”姜丰泽冷声道。 李清萍倚坐在榻边,闻言,眼底迸发出一阵惊喜。 真答应了? 看来,她是赌对了! 还好,刚才没一时心软,把顾军的藏身之处,白白告诉他们。 李清萍得意地起了身,语气里,满是藏不住的高兴。“你是说真的?不过,我又怎么知道,你们会不会在事后反悔,毕竟,咱们之间只有口头约定。”她激动地扬起唇。 姜丰泽厌恶地哼了一声。 他抬手指了指桌上的笔墨纸砚,冷声道,“明日出发之前,我可以给你写一纸婚书,你若再不放心,还可以拿去官府,算是提前报备!” 这下子,李清萍彻底大喜过望。 连婚书都可以写? 这么说,便当真不是糊弄自己了。 于是,她几乎是喜不自胜,这就赶紧点头。 “好,那我答应你们,无论何时,都可以配合你们,给你们带路,只要你们信守承诺就好。”李清萍羞红了脸颊。 很快,到了第二天清早。 睡了两个时辰之后,姜丰泽就叫上自家车夫,带着李清萍,一同上路了。 顾平之等人藏在城外以东,那边最是偏僻,破败的村落也有不少。 这些天来,他们躲藏在几个败村里,粮草已经快吃光了,正是最煎熬之时。 李清萍坐在马车之中,顺着窗帘子,不停盯着外面的景色。 直到视线里,渐渐露出荒凉。 她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记忆里,那个不好的地方,已经越来越近了。 姜丰泽坐在另外一侧,目光冷冷盯着她,神色漠然一片。 眼看,就快要到地方了,李清萍这时才想起什么,转过身来,扯了扯丰泽袖子。 “等等,在指认之前,我还要先看一看婚书,这样,我才能放心啊。”她脸红的看着丰泽。 姜丰泽抽回衣袖,直接拿出一张红纸,递了过去。 “看吧,红纸金字,只要你肯嫁,我姜家定不悔承诺!” 李清萍的脸颊一红,丝毫没有听出来,这话中的深意。 她满怀欣喜的接过婚书,打了开来,就急忙要看一遍。 然而下一刻,李清萍的视线却是一僵,神色也是愣住。 “婚书,姜大河,李清萍等等,这个姜大河是谁?姜伯爷,这也不是你的名字啊。”李清萍愣愣抬头。 只见婚书之上,那么大的字写着的,却不是姜丰泽的名字,而是另外三个字,姜大河! 姜丰泽冷笑转头,“此人,便是我那已经死了四年的二伯,你不是说,想要我家给你一段姻缘吗?由他娶你,便是绝配。” 什么? 李清萍震惊极了,随即满脸爆红,知道自己这是被戏耍了。 她死死抓着婚书,接着就把它撕了个粉碎,然后狠狠顺着马车车窗丢了出去。 一时间简直怒不可遏。 “姜丰泽,是你们有求于我!你竟然还敢戏弄我!” “你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去找你们要的那伙人,告诉他们,你们想连夜偷袭,要剿灭他们!”李清萍声嘶力竭道。 第715章 小胖丫的醉翁之意 第715章小胖丫的醉翁之意 不想,这话一出,姜丰泽不仅面不改色,反而还露出冷笑。 “就凭你?能有那胆子,再和那些畜生打交道?” 姜丰泽露出鄙夷,“你最好是真敢去通风报信,不然,等那些反贼被我剿灭,你的事情也必会被公之于众!” “想想看,世人若是知道,李府的小姐这般低贱,不仅怀过没名没分的胎,还做了军中娼人,甚至为了享我姜家的富贵,恬不知耻地上门求嫁,也不知会不会把你脊梁骨戳烂!”姜丰泽又哼了一声,更加激怒对方。 这话一出,仿佛有一根巨刺,狠狠扎在李清萍的心上! 她眼眶差点瞪裂,指甲狠狠抠进掌心。 “你你还想在外毁我声誉?”李清萍尖叫道。 “声誉?你还有这东西吗,没皮没脸的东西,别叫我恶心了!”姜丰泽毫不客气。 李清萍死死咬牙,自尊和面子,在这一刻,算是荡然无存了。 她不由恨从心起。 在这一瞬间,突然想起,自己和姜家恩怨的种种。 李清萍想到她的孩子,想到姜家的那碗落胎药 为何!姜家为何总是和她作对? 都已经害了她的孩子,现在居然还要折辱她,这姜家,难道真是要和她不死不休吗!原本,李清萍只是恐吓,不是要真去顾军报信。 但在这一刻,巨大的恨意让她变了念头,让她只想和姜家对着干,给自己出口气。 “好,你们既这般欺人太甚,那等着看,终有一天,你必会后悔对我不敬!”李清萍脸颊几乎扭曲,喷着唾沫吐出这话。 然后她就猛的起身,朝着马车帘子的方向,跳了出去。 车夫还未反应过来,等赶紧勒紧缰绳时,李清萍已经摔落在地。 还骨碌碌滚了五六圈。 她捂着膝盖速速爬起,然后瞪了马车一眼,就一瘸一拐地,朝着顾平之藏身的村子跑去。 姜丰泽盯着她离去的方向,速速在心中记下位置。 然后他便满意点头,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就让车夫赶紧调头回去,通知后面跟着的营兵们,可以包围住这方圆五里的村落了。 约摸大半个时辰后,姜丰泽安排好一切,这就一身轻松,回家要告诉妹妹。 这会子,小胖丫正攥着半个月饼,坐在廊下,啃得小嘴儿喷香。 春哥儿和冬哥儿两个小尾巴,也脸对脸坐在小姑身侧,正举着各自的小手,抢着给姑姑接月饼渣呢。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传来,小糯宝把月饼往冬哥儿嘴里一怼,就忙朝着三哥跑去。 “三哥,怎么样了,李清萍她上钩了吗?”小胖丫甩着羊角辫,急巴巴问道。 萧兰衣也赶忙出屋,“她看到婚书了吗?什么反应?对了,她有没有被激怒,计划成没成?” 姜丰泽双臂一伸,稳稳抱住小糯宝,这便笑出白牙。 “还是妹妹聪明,算准了一切,那李清萍果然受不住激,当真朝顾军那边去了,也辛苦二嫂熬了大夜,去吴府跑一趟,拿来了那些染病瘟的衣裳。” 闻言,小糯宝和萧兰衣脸色一喜,这就激动地拍下掌,知道事情成了! 只是冯氏和丰年他们几个,就听得一愣一愣了,完全糊涂了。 什么婚书? 什么血瘟衣裳? 还有他们说的计划,这都是怎么个事儿? “闺女,老三,兰衣,你们在嘀咕什么呢,娘怎么听不懂了,对了,李家那姑娘呢?”冯氏迷迷糊糊问。 姜丰泽和萧兰衣对视一笑,俩人笑得那叫一个爽朗,大白牙好似个显眼包,又跟着亮了个相。 他们也是这才想起,昨夜的布置和谋划,只有他们四个知道,娘他们还被蒙在鼓里呢。 于是萧兰衣也不卖关子,飞快解释了一遍。 “这事儿看起来,是我们故意拿婚书糊弄她,好让她给我们带路。” “但实际上,这个也是障眼法,糯宝真正的目的,是让李清萍被咱们逼急,带着恨意,重新回到顾军身边,好给咱们“捣乱”。” 昨夜,在把李清萍糊弄好后,小糯宝就让李七巧,快带人去吴府,要些上回找出来的“病源”。 正好吴夫人染病时,所用之物还有未扔的。 于是李七巧就挑了件肚兜、内衫、还有一双足袜,放在李清萍榻边,好让她晨起时换上。 李清萍早上睡醒时,拿起衣裳,发现有被换过的痕迹。她凑到鼻子下闻了闻,虽闻出有香粉遮掩,但想着可能是李七巧穿过的,倒也没有太过在意,就全部贴身换上了。 冯氏听完,不由瞪大眼睛。 “照这么说,那李家姑娘岂不很快就会染上血瘟?现在她又进了贼窝子,那顾家那些反贼,很快也会染上这疫病啊!” 姜丰泽痛快地用力点头,“没错,如今我已经派人,把那附近方圆五里围住了,只要把他们困在原地,不日,这些顾贼就会爆发疫病,活活困死在原地,而我们将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他们!” 这话一出,姜家人都不由热血沸腾,万万没有想到,救下一个白眼狼,还能有这用处。 萧兰衣抱起双臂,“唉,话说回来,要不是李清萍太过贪得无厌,咱们倒也用不了这狠招,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对于这种不值得的人,冯氏他们已经不愿再给眼神,谁管她什么下场。 眼下,众人只觉激动。 冯氏带头,就把小糯宝从丰泽怀里抢来,拍拍她的小胖腚,然后稀罕地亲了又亲。 “真不愧是咱家乖宝,这么一出手,就能一箭双雕,收拾了李清萍不说,关键还能让那些反贼尝尝,血瘟是什么滋味!” 李七巧也笑眯眯,“真不知糯宝小脑瓜怎么长的,就是比咱们的灵。” 小糯宝躺在娘的怀里,撒娇地打了两个滚,然后就举起双手双脚。 “现在,咱们只要在家等好消息就行啦,咯咯,娘快放我下来,太痒痒了。” 看着小胖丫头,像个小毛毛虫似的,在大人们的怀里滚来滚去,众人也不由笑得嘎嘎的。 横竖今日高兴,这时,李七巧也想更热闹热闹。 于是她一拍手,“正好明个就是中秋了,吴府那边也来了消息,说吴夫人的病彻底痊愈了。” “要不咱们就请上吴家,还有萧老夫人她们,明天晚上,一起在咱家聚一聚吧,也算是庆祝一下!” 第716章 团圆夜人归来 第716章团圆夜人归来 一听说要聚会,憋坏了的“皮猴子”们,可是就差蹦高跳了。 “这敢情好啊!自打国师离京,为了防着顾贼们,我就成天待在军营,简直快闷成霉豆腐了!”萧兰衣眼睛晶晶亮。 小糯宝也一个鲤鱼打挺,从娘的咯吱窝里,嗖地秃噜下来。 她已经美滋滋,开始提前点菜了,“萧哥哥说什么霉豆腐,反正我要吃螃蟹宴,二嫂给做!” 除了这俩以外,屋里的某个小奸商,也兴奋地出来刷存在感。 丰苗跑过来拍手道,“嘿嘿,那正好,本来中秋节一过,我就要下南洋了,明晚大家要是聚在一起,也方便我提前收点盘缠!” “对了娘,大哥二哥,你们打算赞助我多少盘缠?要不提前报给我得了?” “你这皮小子,家里就属你自己的小金库,攒得此谁都多,还敢过来要搜刮,我看你是屁股痒痒了。”冯氏佯装抬手就打。 丰苗当然是说笑的,这不,护住俩屁股蛋后,他就嬉皮笑脸的,围着个大水缸,和娘跑来绕去。 “哈哈哈!” 看他这臭屁小样,院子里,也爆发了爽朗的笑声。 小糯宝开心扶脸,眼睛都笑成了月牙。 自从裴府之事后,家里好像很久,都没这么轻松和高兴过了。 眼下,那些造反之军已成瓮中之鳖。这最让人沉重的包袱,算是有着落了,众人也是真得舒坦。 到了第二天晨起,李七巧早早就带上郑嬷嬷,去东、西两市挑选最新鲜的瓜果、菜肉。 晚上可得好好露一手。 许是祖孙俩心有灵犀,另外一边,萧兰衣没能买成的螃蟹,让萧老太太给买了。 不到中午前,整整五大蟹笼,就被两个脚夫,从小码头送到了姜府。 每只河蟹子都比巴掌还大,还耀武扬威地举着钳子,鲜活极了! 小冬哥儿穿着开裆裤,蹲在蟹笼前看了个新鲜,小手拨来弄去,嘴里还奶唧唧喊着“大蜘蛛”。 只是不一会儿,这小子就嗷呜一声,在厨房哭得悲天动地。 丰景和丰苗赶紧跑去“营救”,捂着他被夹肿的大拇指,俩小叔叔一个发愁,一个叉腰嘎嘎乐。 到了下午时,大伙就都早早来了。 萧家娘俩穿了一身橘红长杉、秋香绿的马面裙,满身都是秋色,还凑了个婆媳装,一进屋就笑盈盈的。 村长和老李头也换了新装,这炎夏一过,两位老家伙脸也捂白了点,多了些富态。 不多时,吴青两口子也到位了。 吴夫人大病初愈,但精神头可不差,一来妇人们就急忙凑了一桌,边吃瓜子边唠磕,可是有些日子没聚齐了。 男人们见状也都乐了。 “得了,让她们唠去吧,几天不见就如隔三秋似的。咱们也别做甩手掌柜,厨房里二嫂一个人可忙不过来。”丰泽看了一圈,就指了指弟弟们。“走,咱们过去帮二嫂洗螃蟹,切果子去。” 前厅里,妇人们的笑声不断。 长廊外,男人们也撸起袖子,干得热火朝天。 等到冯氏去厨房拿茶水时,看了这一幕,突然心里暖暖的。 虽说,家里如今已经大富,但很多活计,还是自家人亲力亲为,才更有家的味道。 不多时,夜幕终于渐渐落下,只是今夜乌云太多,遮住了这难得的中秋月。 不过虽无月色,但晚宴还是要摆的,众人都没被败了兴致。 姜家在院子里,摆了整整两桌,摆满了果子、月饼,还有螃蟹宴。 李七巧也是手巧,用了十八般武艺,把螃蟹都快做出花来了。什么清蒸螃蟹、油炸蟹块、蟹粉酥,每一样都盛在月影色的花盘子里,简直色香味俱全。 除此之外,还有一道麻辣蟹肉煲,是李七巧新琢磨出来的菜品。 每人面前一个小铜锅。 锅底煨着火炭,哪怕是拿到了桌子上,也依旧咕嘟嘟冒泡煮着。 小铜锅里,有切成几半的蟹肉块、切成长条的土豆条、油光光的豆腐皮、鲜嫩的白蘑菇,再加上满满两大勺子的辣子,煮在一起,又辣又香。 小糯宝吃得头也不抬,不停给二嫂竖大拇指。 这简直又辣又爽啊! 村长和老李头更是吃到脸颊爆红,咽下两口蟹肉,就要就一口小酒,然后再“斯哈”一声。 “咱们两个老家伙,真是太有口福了,要是还在咱村里,上哪儿吃这么好的下酒菜?连我这个没读过书的人,这下也算知道,啥叫乐不思蜀了。”村长不停感叹。 李七巧抻脖子笑,“什么思不思蜀的,这里也是您二位的家啊,以后您就等着吧,我还能变着花样给大家做新菜呢。” 这时,萧老夫人想到什么,开口问道。 “听我家萧兔崽子说,那李家姑娘又来闹你们家了?好好的出生在书香世家,怎么会养的这么没皮没脸,当真是笑话一个。”萧老太皱眉。 冯氏也点点头,又忍不住感叹。 “兴许,就是被她那个姨娘给教坏了,这么看,就算生在金窝里面,但也架不住后天的言传身教差劲啊。” 现在想来看看,这李清萍走的每一步,都是至昏的昏招。 还全是最不入流的手段。但凡她曾有一次清醒过,都不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 萧老夫人用力点头,看了看一脸萌样的小胖丫,又看了看行正坐端的丰景、满眼机灵的丰苗,心中更加认同这个观点。 是啊。 别看姜家生长于乡野。 但家风良善,所以家里的孩子们,也是个个都根正儿,可见有个好长辈,是多么重要。 就在这时,突然,天上的乌云间露出光亮,是明月冲开厚云,来和世人们相见了! 看到圆如玉盘的团圆月,众人也都高兴极了。 “快看,月亮出来了,今晚可算能赏月了!”丰景第一个站起来,仰起小脸蛋儿兴奋道。 吴青也激动搓手,“是啊,每年就这一个团圆节,可算没有错过此月,愿家家户户都能团圆。” 一听这话,大家也都拿起桌上杯来,对着明月,高兴地举了两下。 天上明月正当时。 照得天下团圆夜。 此情此景,怎能不让人心神愉悦。 小糯宝也巴巴看着月亮,开心中却有一点点遗憾,要是爹爹也在,那就是真“圆满”了。 这个念头,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 而下一刻,一个高大的身影,就出现在了西城城门前,身后还带了满满一大箱礼物 第717章 关心则乱的老爹 第717章关心则乱的老爹 “驾!” “再快点!” 夜色下,凛冽的低音响起,在空中慢慢回荡。 月色映在男人脸上,照在他被汗水打湿的额发上,显出几分焦急。 穆亦寒一路风尘仆仆,眼下,终是紧赶慢赶,抵达到了京中。 他才刚进了城门,便甩开身后恭敬跪拜的将士,只顾朝着姜府的方向赶路。 马蹄声哒哒作响,随之响起的,还有他的心跳。从南省赶回京城,一路上,四海太平,穆亦寒本是十分欢喜。 然而,就在离京只有二十里时。 他却看到,一处小庙里,有几名男女老少,在为公主祈福点灯。 起初,穆亦寒不解何意,还当是寻常求个平安。 可上前一问,他却听一老妇人说,福星公主生病了。 而且还是城里传出的消息! 这话一出,穆亦寒顿时大为紧张。 恨不得立马插上翅膀,飞奔回闺女身边。 “糯宝,是爹爹不好,不该离开你这么久。”穆亦寒苍白着脸,转身出庙前,只觉喉咙发烫。 为了能够快些赶回,他紧紧抓着缰绳,手掌心都勒出红印。 座下陪伴多年的马儿,似乎也能察觉到主人的急迫。 所以它忍着疲惫,仍要一路狂奔,连蹄下磨出血泡来,也不肯停歇。 直至进了城门 而这会子,姜府中,众人盯着圆月说笑半天,终于重新坐下,继续宴饮。 李七巧还拿了两壶桂花酒,一壶玫瑰露,过来给大伙助兴。 小糯宝吃着热辣的蟹肉锅子,喝着甜滋滋的玫瑰露,再一抬头,小嘴都印了一圈玫瑰渍,红通通的很是滑稽。 冯氏忙拿来帕子,正要给闺女擦擦。 可就在这时,府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哐哐声。这动静大的,就连坐在内院,都能听个一清二楚。 孙春雪疑惑抬头,“你们听,外面有人?这么晚了,谁还能到咱家府上啊?” “莫不是迦贰和林春来?白天我去他们府上请人时,听说他俩结伴去沧省买特色烧鸡了,难道现在回来了?”姜丰虎好奇叨咕。 不过很快,悬念就揭晓了! 只听院外小厮们惊叹两声,然后垂花门一开,下一刻,一个高大宽阔的轮廓,就出现在小门门口。 小糯宝还叼着半块蟹肉,闻声抬头,两只大眼睛差点瞳孔一颤。 是爹爹? 是她朝思夜想的爹爹回来啦! “爹爹!真的是你吗,你可算回来啦,今天可是中秋节!”小胖丫撇下蟹肉煲,可是激动坏了。 然后她就顶着吃得辣红的小脸,就像个小皮球似的,朝着穆亦寒飞奔而去。 穆亦寒大跨步赶来,毫不费力地一提溜,就把小糯宝稳稳接在怀里。 只是他顾不上高兴,而是盯着闺女的小脸,反而更加紧张了。 “糯宝,快让爹爹看看,你生了什么病,吴大夫说没说何时能好?”穆亦寒呼吸急促。 众人连忙起身,正要上前行礼迎接。 可一听这话,冯氏有些困惑了,什么生病,闺女一直好好的啊。 姜丰泽赶忙道,“国师大人,是不是误会什么,妹妹她好着呢,您不在的这段时日,能吃又能睡,还睡得嘎嘎香,没有半点不妥的。” 小糯宝不满举起小脚。三哥,怎么破坏她的小棉袄形象呢! 起码也得诌上两句,说她惦记着爹爹,掉了二两称啊。 穆亦寒摁住胖丫小jio,就急忙把他在城外,看不到的祈福牌子、还有点的香灯,都说了出来。 “既然没病,那这又是怎么回事!” 等听完后,冯氏他们这才恍然大悟,都忍不住露出笑声。 丰泽赶紧笑着解释,“原来是这样,国师大人放心,那不过是当时为了迷惑顾军,放的假消息,是个障眼法罢了。” 一听原是误会一场,穆亦寒悬起来的心,这才松下几分。 不过饶是如此,他还是不能全放心。 就这样,穆亦寒又提溜起小糯宝的胳膊、捏了捏她的胖腿、还戳了戳她小肚皮,像个操心老农检查年猪一般,直到确定闺女还是个小胖妞,这才露出满意之色。 小糯宝跟个锅里煎鱼似的,被老爹翻了好几个面,身上小奶膘都被戳了一遍。 众人见状忍不住笑了,这还真是亲爹啊。 哪有拿奶膘确定健康的。 等他忙活完了,姜丰泽也忙邀国师入座。 “这一路,您可是辛苦了,快快坐下和我们一起赏月吧,二嫂,再取些桂花酒来吧。” “好嘞,厨房还有锅没炸的蟹肉丸子,我也一并去给做了,好给国师接风洗尘。”李七巧像个勤劳小蜜蜂似的。 穆亦寒点了点头,手臂仍紧紧箍住闺女,坐下后也不挑剔,先捡着闺女吃剩的蟹肉煲,开始大快朵颐。 这一路的担心,让他几乎快忘了饥饿。直到看到闺女没事,把她圈在怀里,穆亦寒才想起来,自己都有大半天没吃东西了。 小糯宝坐在爹爹腿上,也心疼地看着他脸颊,发现确实凹瘦了不少。 不过,想到顾贼马上就要被疫病收拾。 她就笑出小白牙,搂住爹爹脖子撒娇,“爹爹,你这一趟去南省,真是太辛苦啦,不过你放心,糯宝在家可没白吃干饭,可给你准备惊喜了呐!” 这一宿,自不用说。 小糯宝的“抚养权”,定得被穆亦寒紧紧攥在手里。 精工的拔步床上,穆亦寒合着双目,听着耳边蚊子似的小呼噜声,仿佛仙乐一般,从没睡得这么踏实过。 等到天光再亮,穆亦寒掀开眼皮,揉了揉脸上的脚丫印子,才把趴在自己胸口的小胖丫,轻轻换在枕头上。 随即,他便走出门,命人搬来带回的两个箱子。 里面装着的,全是从顾府抄家时,给闺女带回的礼物。 “糯宝见了,肯定会很喜欢,够她玩上半天了。” 穆亦寒垂眸想想,脸上就露出老父亲才有的慈爱。 不过平日里,小礼物送太多了,这一次,他还要再添些花样。 于是,穆亦寒就把它们弄去了后花园。 然后,他又去了掀了丰景和丰苗的被窝,扽着俩睡迷瞪的小子,直接拉去做了苦力。 “你们这些锦匣,全弄成寻宝的样子,可藏进花丛里、树枝上、或者山石后面。”“藏好了,再画张寻宝图来,不要太难也别太容易,做好了本座有赏。” 俩小子还打着哈欠,但一听是给妹妹忙活,这便赶紧一个藏礼物,一个画宝图。 做起了称职好哥哥。 等到做完这些,穆亦寒来检验时,也满意地眯起双眸,心底仿佛被什么填满了。 只是苦了那俩小子,这会儿困劲儿又上来了,蔫了吧唧站在旁边,哈欠打个不停。 “好了,这里没你们的事了,回去再补一觉吧。” 穆亦寒抬起大手,轻哼摇头,一人后脖颈拍了一下。 哄孩子的活计办妥了。 接下来,就是处理正事了。 穆亦寒出了后花园,顺着长廊,一路朝丰泽的屋子走去。 自己不在的日子,姜丰泽守住了京城太平,这非常好。 而如今,他回来了。 也是时候转守为攻,清理城外余孽,彻底还南纪一片安宁了! 第718章 新的变数 第718章新的变数 正好这时,姜丰泽也穿戴整齐了,要去后院松松筋骨。 他一开门,先是愣了下,随即便懂了似的点点头,立马请国师进屋。 姜丰泽倒了一盏热茶,又去床榻边给萧兰衣盖好被子,然后才坐下开口。 “昨夜时辰太晚,怕扰了您休息,诸事就没能先跟您汇报。” “自打您离京后,这边出了不少幺蛾子,好在您回来了,我等也能有主心骨了。”姜丰泽说着,也像是松了口气。 很快,他这就理清思绪,把这段时日里的大事小事。尤其是裴府发生的闹剧。 都仔仔细细,给穆亦寒报了个清楚。 穆亦寒倚靠在太师椅上,长指揉着眉心,露出思索之色。 他听得很是认真,时而颔首回应,时而无语合眼。 而在听到裴老为了贪念,竟然投靠顾家,差点酿成大错时,穆亦寒更是眉心猛蹙,发出一声冷哼。 “这些朝廷的老蛀虫,当真是无可救药!从前本座想着水至清则无鱼,所以只是小惩大诫,没有对他们赶尽杀绝,不想他们居然还如此不知足!”穆亦寒脸色沉了两分。 姜丰泽点了头,询问道,“裴老定是逃不了一死,只是如何刑罚,还得等您来定夺。” 穆亦寒眸心漆黑,几乎没有犹豫,声音就冷冷落了下来。“参与谋逆,千刀万剐也不为过,那便安排车裂吧,当街行刑,也给众人一个警醒!” 一听“车裂”二字,姜丰泽的骨头就疼了一下,那可就是五马分尸啊! 不过,要是那日顾家计划真成了,朝堂动荡,百姓遭殃,又是多少个人生不如死呢。 与之相比,裴老被车裂,真的是不冤。 定好了此事,姜丰泽又把重头戏,也就是城外顾军的动向,仔细说给了国师。 “眼下,李清萍已把血瘟带了过去,顾军藏身密集,不日他们定会全体染病。” “而且,听李清萍所说,顾贼那边本就缺衣少吃,好些小卒子连饭都吃不饱,要是再闹开了疫病,就是一盘散沙,任由咱们踏过去了!” 姜丰泽又继续道,“这还多亏了糯宝出的主意,如此一来,咱们就可不费一兵一卒,便拿到大优势了。”穆亦寒闻言,眉角微微上扬。 难怪昨晚一回来,小家伙就吵着会给他惊喜,原来,是在此等着呢。 这时,姜丰泽又开口道,“国师大人,眼下,我们的将士已在顾军外围埋伏,待再过上几日,疫病在他们那里爆发了,就可以带上火铳、地雷蛋,前去把他们来个片甲不留了。” 穆亦寒听了这话,却并未露出赞同,而是眯了眯眼。 很快,他抬手伸向衣袖,取出一卷长纸,递给了姜丰泽。 “他们确实该杀,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事未明,你先看看这个再说。” 姜丰泽怔了一下,但还是接了过来,打开来细看。 泛黄的宣纸上,密密麻麻写满的,全是一长串的小字。姜丰泽凑近了些,这才发现,上面记写的,好像是南省各地每年的粮食产量。 他有些不解,抬头道,“国师大人,这是各地解粮司记收成的吧,咱们看这个做什么?” 穆亦寒看向宣纸,只道,“你再仔细看看,看上面到底是怎么写的。” 姜丰泽只好再垂头,一目三行看了半张纸。 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 “等等,这上面记的也太夸张了!南省万石的粮食!”姜丰泽立刻惊呼出声。 穆亦寒也严肃点头。 没错,这还只是其中一个小城的。 要知道,南纪寻常农户所种的田地,每亩只能产一两百斤粮食,也就是一到两石的收成。 姜丰泽这下子瞪大眼睛,仔仔细细,把上面每个字儿都看了个遍! 他发现,南省几乎每个州城的亩产量,几乎都能达到每亩千斤以上,也就是十石左右。 这几乎,是其他地方的十倍了! 姜丰泽就是出生农家的,这他哪里敢信,忍不住道,“不对,这上面的也太离谱了,莫不是为了账面好看,解粮司故意报的假账?” 可这话一出,连他自己都有些怀疑。 就算要作假,也不可能作这般夸张的啊,那岂不是一眼就被识破了? 穆亦寒眸色漆黑,摇头道,“起初,本座也有此怀疑,直到路上路过几家村落,本座和阿黎亲自去打听了,才知道,南省现在的稻谷,确实能做到每亩产十石。” 得知这般惊人消息,穆亦寒当即找来几个南省小官,一问他们就什么都说了。 这惊人的稻谷产量,并非作假,而且还要从,五六年前说起。 大概六年之前,顾平之为了招募私军,去了粤地和南越一带。 在那边,他误打误撞,看见了一个衣着奇特、说话又奇怪的年轻人。 那年轻人不知为何,虽皮肤白净,双手无茧,但似乎很是了解稻谷。 他一直在路上宣传,说现在的稻谷产量太低,全是农户们自己留种,使得种子越来越低劣的缘故。 此人甚至还扬言说,只要学会杂交,便可培育出更好的稻苗子,粮食也会增产数倍。 其他人听了这般妄悖之言,只当他是吹牛,一笑了之了。 只有顾平之觉得有趣,掏出一大笔银子,把这个年轻人收在麾下,然后让其为自己展示,如何杂交稻谷。穆亦寒继续说,“后来,那年轻人,还当真有两把刷子,有了不到两年,就培育出新的稻谷苗,次年秋收之时,顾家庄子的粮食,就产了足足多了七八倍。” “再之后,渐渐的,整个南省都用了这种稻苗,这也难怪,顾家的力量这般增长,想来,就是因为这个缘故。”穆亦寒叹道。。 姜丰泽听得聚精会神。 越听越不可思议。 要知道,粮食就是一个国家的命脉! 要是整个南纪国,都能够用上这种新稻谷苗,长出来的粮食多上十倍,那挨饿的人就大大减少,国力何愁不强! “国师大人,既然如此,那个会培育新稻谷苗的年轻人呢,现在人在何处?你可把他带回来了吗?”姜丰泽急忙问。 穆亦寒眸心一缩,遗憾地摇摇头。“三年前,新的稻谷苗成熟了七八分后,顾平之就在南越一带,找了个隐秘之地,远离江南,专门作为新稻谷苗的培育庄子。” “至于那个年轻人,顾平之担心他的能力再为他人所用,便在新稻苗庄子建成后,就把他给处死了。” 新稻谷不能自己留种。 顾平之把培育庄子放在外地,再把培育好的种苗,运到江南来种。 一处只负责培育,一处只负责耕种,如此一来,便可把此技术,掌握在他一人手里。 姜丰泽一听,简直快要痛心死了! 他愤愤站起身,忍不住骂道,“这般强人,要是能为咱们朝廷所用,会有多少百姓受益?会少了多少饿死之人?那顾平之真是可恶至极。” 而现在看来,也对上号了。 难怪顾平之能想到血瘟害人,想必,就是他去南越时,看到那边的百越人染病,才得了这缺德法子。 穆亦寒也正色点头。 “所以,咱们眼下要做的,就是在收拾光顾贼之前,先得到那培育庄子的位置,拿到新稻苗的杂交法子,让我们的百姓不再挨饿!” 第719章 拿人做地 第719章拿人做地图 此事一旦成了,将会利于千秋万代。 所以无论付出多大代价,都定要一搏! 只可惜,穆亦寒在南省时,问审了好些顾家勾结过的官员,却没一个人知道那庄子所在。 “那个培育庄子,被顾平之藏得很是隐蔽,听说,还是在一处深山之中。” 穆亦寒沉下口气,又若有所思道,“眼下,只知道有一张地图,记画了通往那里的路,是他为顾家后人留下的。但那地图现在何处,只怕也是天知地知,还有顾平之一个人知了。” 一听还有地图! 姜丰泽蹭的下就起身,握拳道,“国师大人,那就让我尽快带人杀过去吧,横竖他们是强弩之末,就抓了顾平之,再把十八套酷刑用上,哪怕是逼,也得让他把地图吐出来!” 穆亦寒却是摇头,事情要真那么简单,他还何需顾虑。 “顾平之为了他的皇帝梦,早就已经疯魔了。” “这样一块臭骨头,你就算把他大卸八块儿,他也绝不会服软,甚至宁愿带着他的地图去见阎王。” 姜丰泽再一想想,好像也是。 他只好又坐回了椅子,但屁股却像着了火似的,怎么都坐不住。 来硬的不成? 可要是来软的,那更没有法子啊。 就在他一头热汗时,这会子,小糯宝却朝这边走来了。小胖丫举着刚出锅的鲜肉包,想来找穆亦寒。 听到爹爹来了三哥屋里,她便一蹦一跳,先趴在门口,想和爹爹玩一下躲猫猫。 可是很快,她就听出里面动静不对。 咬着大肉包的小嘴一停,小糯宝就睁大眼睛,耐心听了一会儿。 在知道顾平之手里有“好东西”,能够喂饱万千南纪百姓后,小糯宝急忙推开屋门,蹦蹦跳跳就跑进来了。 “爹爹,三哥,你们要寻什么地图,怎么不找我,我说不定可以帮上忙啊!” 只要此物还在世间,她观想一下,就能算出位置的。 若是距离太远,兴许还有些麻烦。 但如果离京很近,那基本一算一个准!姜丰泽转头一看是妹妹,也猛的一拍大腿。 是啊。 此事找妹妹帮忙,正是合适啊! 肉包实在太香,加上糯宝兄妹的声音不小,这时候,萧兰衣也被吵醒,迷迷糊糊睁眼了。 他鼻子动了动,掀开被子后,就寻着肉味下地,“吃什么呢,好香啊,姜老三你是不是拿饭进” “啊!怎么这么多人国师怎么也在咱屋,啊啊啊!我还没穿衣裳呢!” 等萧兰衣清醒过来,和国师来了个大眼瞪小眼,又吓得他赶紧挡住胸前。 穆亦寒无语合眼,后槽牙忍不住咬了两下。 像谁稀得看似的。 一大清早,简直有毛病! 屋子里,原本严肃的气氛被打破了,变得有些招笑。 萧兰衣手忙脚乱,三下五除二套上衣裳,小糯宝也没忍住,啃着肉包在旁边儿笑得咯咯的。 姜丰泽摸了摸后脑勺,有些无奈,先去给萧兰衣搬个屏风挡着。 这时,穆亦寒也搂住闺女的胖腰,把她抱在自己腿上,说起了正事,“糯宝,爹爹眼下要找顾平之手里的地图,你能算出它在什么方位吗?” 小糯宝咽下肉包最后一口,举起油光光的小手,等着爹爹来擦。 穆亦寒宠溺浅笑,拿起帕子,把她的小油手仔细擦了擦,连每根指头都揩了一遍。 小胖丫点点脑袋道,“嗯,可以的爹爹,你等我一下下就好。” 待两只胖手都干净了,小糯宝借了三哥的床榻,坐上去闭上眼睛,开始聚精会神。很快,意念慢慢收拢,她的眉心中间,也泛起一阵金光。 小糯宝快速入定。 她这便开始寻找,那张地图的所在! 脑海里,杂念尽除,渐渐开始呈现出一些画面。 荒凉的城郊、破败的废村、现出的农家轮廓,似乎就是京城的屋舍风格 小糯宝见状,心中不由一喜。 很好,看来那地图就在城外,大抵还就是在顾军之中了! 她赶紧继续推进意念,想要找的再细一点。 不过接下来,显像出来的画面,却让小糯宝有些疑惑了。 一个个陌生的身影,一片片肉色、小麦色的皮肤开始在她眼前晃动。甚至还有好多裸露在外的背部、和肩膀,像是走马灯般,不停闪过。 小糯宝惊讶极了,起初还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直到后来,她看到其中一人的肩膀上,竟然画了个小图案,才猛然懂了,一下子惊呼出声。 “怎么了妹妹,可是有什么结果了?”姜丰泽忍不住问。 小糯宝结束观想,飞快跑下了床,眼底仍满是惊色。 她溜下了榻,跑来到爹爹身边,“爹爹,我看到地图了!” 随即,小糯宝又恶寒地耸了耸肩,气哼哼道,“那顾平之也当真恶心,想不到,竟把地图以这种方式保存。” 穆亦寒坐直身子,忙问,“他放在了何处,可是在我们京城附近?”小糯宝忍住恶心,开口道,“在,就在城外的顾军之中。” “不过,那张地图不是一张纸,而是被刺在了不同人身上的刺身!”小糯宝又皱眉哼哼。 在观想之中,她一共数了有十三人。 “地图大概是被分成了十三份,每个人身上刺了一小块,都是分布在不同部位,有的是刺在后背,有的是刺在肩膀和腿上,只有把这十三块拼起来,才是完整的图。”小糯宝继续道。 想起那一片片地图,她几乎能够猜到,日后要想把它拼成一整张,只怕得要削皮、割肉,那简直就让人不忍直视啊。 闻声,姜丰泽和萧兰衣都惊住了。 把地图,刺在人身之上? 而且还是分成十三块?这是人能想出的办法吗? 这要是不知道的,就算把顾军的藏身处,翻个底朝天也不可能找到啊。 萧兰衣恶寒道,“那顾老贼真是有够谨慎的,得亏有糯宝提前卜算,不然就凭咱们再怎么想,也绝对是猜测不到的。” 这时,姜丰泽却发愁了,“可是顾军已经有上万人了,这十三个人藏匿其中,要如何寻找,难不成,全部杀了,然后挨个翻找尸体吗?” 如此,费事还是次要的。 可一旦厮杀中,刀剑和火铳不长眼,把谁的肩膀打烂了,或是后背砍翻了,地图少了一小部分。 那不就麻烦了! 不过这时,小糯宝想起什么,忙道,“三哥别愁,我记得他们还是有些标识的,似乎不是寻常私兵。” “那十三人,穿戴都极其讲究,腰间穿着铜腹甲,佩刀也带着红剑穗,或许这就是个线索!” 第720章 国师有妙计 第720章国师有妙计 闻言,穆亦寒顿时抬起眸子。 铜腹甲?红剑穗? 这个他在南省曾经见过! 穆亦寒立刻坐直了身子,“若他们当真这般打扮,那的确不是寻常私兵,应是顾氏的旁支子弟。” 在顾军之中,有一小撮人不同寻常,他们便是顾家的旁支血脉,而铜腹甲和长剑穗,正是他们才配有的穿戴。 “顾家旁支?”姜丰泽不由睁大眼,“就连藏个地图刺青,都要挑他们家自己的人,看来那顾平之还真是有够贼的。” 穆亦寒冷哼眯眼。何止够贼。 而且也够狠! 以和自己有血脉关系的子弟兵,来做这人肉地图。 此举看似是信任。 但是将来,一旦有个什么风吹草动,想必顾平之为了保护住地图不被发现,也定会杀他们不眨眼。 顾家子弟在军中地位颇高。 平日里和其他人相处,也是眼睛长在头顶的。 想到如今顾军受困,不仅有瘟病缠身,还缺吃少穿,穆亦寒的脑海里,就突然蹦出了一个主意。 “你们知道,行军时最残忍的事情是什么吗?”穆亦寒眸底漆黑一瞬,突然开口。姜丰泽和萧兰衣齐齐看他,心中闪过无数答案。 穆亦寒沉下声音,眼底露出鹰般的亮光,“那就是同伴相杀!” “被逼到绝境时,为了一线生机,不得不自相残杀,那真是军中最惨烈的场面了!” 而眼下,顾军已是囊中之物。 不过要是直接杀进去,顾平之狗急跳墙,多半会杀了那十三人,把身上的地图毁掉,所以穆亦寒还需投鼠忌器。 但若是能有法子,不费一兵一卒,就让这十三人被亲手奉上。 那显然,是上等的策略了。 听罢,姜丰泽立马懂了,忙问,“国师此言,莫非是有好办法了?” 穆亦寒没有应声,只是露出轻松之色,又摸了摸小糯宝的脑袋瓜。“糯宝,此事已经无需你再烦心了,爹爹在后花园,给你藏好了小礼物,让你那两个小哥哥带你去寻吧。” 一听还有寻宝,小胖丫大眼睛一闪,这就想起昨天爹爹回来,确实带了几个箱子! 她小脸一喜,迈着小短腿就美滋滋跑了。 寻宝。 她要寻宝! 至于顾军什么,爹爹肯定是探囊取物了。 看着小家伙快活的背影,丰泽和萧兰衣心里也像被蜜糖填补,一下子轻快了不少。 穆亦寒勾起薄唇,对他二人交代了几句。 很快,他俩恍然大悟,这就朝军营去了 不到晌午,国师大人归朝的消息,就传遍了京城。朝臣们一听说,顿时都大松了口气。 这段时日里,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他们现在才知道,国师这个主心骨不在,他们是有多慌! 于是,一个个连晌饭都还没吃,就小鸭子找母鸭似的,非要紧赶慢赶,来姜府给国师请安。 只不过,眼下穆亦寒也正沉浸于,陪闺女寻宝挖宝的温情中。 谁乐意见那些打着官腔、笑到脸僵像木乃伊似的官员们。 于是他大手一挥,谁也不见。 姜府外院的小厮们也俩手叉腰,像个门神似的传话。 “国师大人说了,让你们回家陪闺女去,没闺女的,就自己反思一下!” 无奈,朝臣们只好挠挠脑袋,打道回府。 而这时,从皇宫里赶过来的吴雀和春梅,却能大摇大摆地走进姜府,在一众朝官羡慕的眼神里,他俩别提有多得意了。 不多时,小糯宝在后花园就要玩疯了。 她骑在吴雀的肩膀上,左手抓着小铲子,右手提溜着个小水桶。 身下的吴雀呲个大牙,笑眯眯抓着她俩腿,另一只手还帮她举着地图。 “公主,您可坐稳了,小桶东西都快满了?沉不沉啊?用不用奴才给您拿啊?” 看着图是画的金点点,小胖丫指着前面的小花坛,嗷呜一声,就指挥着吴雀冲过去,俩人一起挖挖挖! 很快,又一个裹着防尘布的小锦匣,被她用俩手刨出来了。 举着俩满是泥巴的小脏爪,小胖丫狂跳小脚,已经笑得咯咯了,不知里面又是什么好东西。 不远处,穆亦寒坐在长椅上,弯起双眸,笑看着闺女在小小的花园里,这么挖呀挖呀挖。 此时此刻,他已无甚太大的心愿。 只愿,他的小公主,可以一辈子都这么快活、开心。 等到顾贼全部剿灭、地图也拿到手,了无心事之后,穆亦寒打算带糯宝出去游玩,看遍南纪大好山河。 就在这时,两声年轻又满是活力的声音响起。 “见过国师大人。” “婶子,我们来了,晌午多添两双筷子,不会嫌我们吃的多吧?” 冯氏在不远处做针线活呢,一回头,就见阿黎和翠翠喜盈盈地走过来了。 她一脸料事如神的表情,指了指阿黎笑道,“难怪,昨晚国师回来时,见你没跟着,就知道你肯定是去找翠翠了。”阿黎耳尖一红,摸了摸后脑勺。 倒是翠翠更大方些,笑着挽过冯氏手臂,“婶子得亏他是回来了,我嫂子已经想家想得不行,盼星星盼月亮,就盼着他回来,好把我当成拖油瓶交给他呢。” 阿黎小声反驳,“你才不是拖油瓶呢,你是个大宝瓶,我是上辈子积德,才能有幸抱你回家。” 众人闻声,都哈哈大笑,院子里也一时飘起了爱情的酸臭味。 好在这时,李七巧的声音传过来了,把大家从这腻歪劲里捞出来了。 “好了好了,都快去洗洗手,羊肉锅子和配菜备好了,快上桌开饭!” 大伙口水一流,这就说说笑笑,朝屋子里大步迈去了。 人间的悲喜并不相通。此时此刻,另外一边,城外的顾军却是再也笑不出了。 眼下,血瘟已经全面爆发。 光是昨日一天,就已经死了三四百人。 死亡的恐惧,笼罩着这些亡命之徒。 加之姜丰泽早已把周遭封锁,所以,粮草吃食的短缺,更让他们备受煎熬。 顾军当中,其实大多数都是被顾家强征来的壮丁。 这些青壮年,本就不愿为顾家卖命,如今看着同伴们一个个死去,让他们更加思念故土,真想回到江南和家人在一起。 中午,一碗窝窝头被送到屋子里。 慕容箐拿起来一个,咬了一口,眉头一皱,当即就朝送饭的小兵扔了过去。 “你个不开眼的东西?不知道叔祖父将来要立我为后吗,连这个猪都不吃的东西,你也敢端到我面前来,是不是活腻了。” “我要喝鸡汤,要是没有,就给我炖个嫩嫩的鸡蛋羹!” 邦硬的窝窝头被狠砸过去,当即就让那送饭炊兵,额头汩汩流血。 他面黄肌瘦,看着地上滚落的窝头,喉咙不由动了动。 眼下军中粮草几乎快空了。 就连他们做饭的炊兵,都断了两顿的粮。 而这个慕容箐不仅从不干活,还日日要人伺候,整日颐指气使,不是命人炖汤就是煮蛋的。 让他们拿什么去炖?拿自己的血和肉去炖吗! 等到视线再转回来,这炊兵抹了把额头,盯向慕容箐的眼神,已经多了分压抑不住的怒。 第721章 穆亦寒的奇招 第721章穆亦寒的奇招 就在他忍无可忍,想要爆发之时。 突然,门外响起一声“咳”,是顾平之回来了。 屋门一推,顾平之瞥了眼地上的窝头,心中顿时了然。 他并未责怪慕容箐,反而冷眼扫向炊兵,“还不把这些拿出去,换些适口的吃食来,要是没有米了,便用玉米面做个发糕,再凉拌一碟小菜,不要让我觉得你们无用!” 炊兵拳头紧攥在袖口。 但最后,碍于顾平之的威严,他还是垂下了脑袋,懦声道,“是,家主。” 自从粮草紧缺后,慕容箐每每挑剔菜食,打骂炊兵,顾平之全都看在眼里,却从不阻拦。 而这一次。 他依旧如此。 倒也不是有多爱护慕容箐,只是没把底下的小喽啰们,当个人看罢了。 就在那炊兵,失望地捧着窝头转身时,背后响起一阵刺耳的娇嗔。 “叔祖父,人家整日吃那凉拌的野菜,都快吃成兔子了,您是不是不疼人家啦也该换些鱼肉啊。” “箐儿,听话,天热吃些素食,才更开胃!” 顾平之的语气冷硬,带着几分维持颜面的无奈。 炊兵抬起满是伤疤手,感受着凉爽的秋气,嘲讽地笑了一声。这天儿哪里热,再冷些只怕都能过冬了。 看来这家主,也知窘境难言,竟还一直糊弄那小女子呢。 慕容箐愚蠢,眼看绝路将至,她居然还做着皇后梦。 但 大家都心知肚明,等待他们的结局,只剩下客死他乡了。 眼下,顾军之中,已经断粮五六日。 仅剩的几袋玉米面,只能供给顾平之、慕容箐,还有那些顾家子弟兵们。 普通的私兵们饿得眼冒金星,只能拼命去挖周边的野菜,勉强充饥。 但这样下去,又能撑几天,不过是一日熬着一日罢了。 很快,到了晌午。又有七、八个染了瘟病的兄弟,被顾平之下令抬出村外,即刻挖坑掩埋。 众人忍着饥饿,互相搀扶着,前来坑洞前送这几个兄弟最后一程。 满是砾石的大坑底,那七、八人惨白着脸,绝望地想向上爬,双手都磨出血了。 然而很快。 顾家子弟兵们就冷哼一声,扬起铁锹,把扼住命运的沙土,丢在了他们的身上。 听着他们的泣哭声,众私兵们都忍不住握拳,但也无可奈何。 只能为同伴叹一声气。 “这些该死的,人还没死就活埋?是真不把咱的命当命啊!”有个壮汉愤怒道。 “行了,不早了,咱们继续上山挖野菜吧,我已经一天半没吃了”又有个中年男人擦擦泪水,虚弱地摆了手。但是如今,放眼望去,附近的地都快被挖秃了,再过两日,只怕野菜都吃不上了。 这般看不到尽头的煎熬,当真让人绝望。 众人心中更觉悲凉。 他们仰头看着苍天,一张张蜡黄的脸上,露出不切实际的企求。 老天爷啊。 要是能让他们,吃两口肉,喝几口美酒,他们也算不用做饿死鬼了。 “咕咕咕咕” 不过,就在这时,突然间几声鸡叫,竟当真从前方传了过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鸡爪挠地的噔噔声。 众人先是一怔。 随后忙朝声音看去。 片刻后,只见五、六只又大又肥的野公鸡,竟当真朝这边走了过来。 “那那是什么是鸡!” “老天爷,您当真听到我的祈求了吗,我不是在做梦吧!” “这鸡是我先看到的,谁也别跟我抢,都给我让开!” 等到震惊过后,众人都疯了似的扑向野鸡,一时间还踩倒了好些人。 顾家的子弟兵们,离得近的这时也发现了。 他们喉咙动了动,眼底露出渴望,不过却未动手去抢,只是快步走过去。 私兵们抓到那几只野鸡后,一个个快要乐疯了。 有几人已经眼睛放光,盯着那鸡脖子,真想冲上去咬一口,先狠狠喝一嘴血再说。 然而,就在鸡毛乱飞,他们还在兴奋说着,要如何分吃之时。 突然间,几把长剑落下,狠狠扎在他们面前! 顾家子弟们走过来,瞪着眼睛,居高临下喝道,“你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分什么分?这野物轮得到你们吃吗?” “去,熬上一大锅鸡汤,余下的炖得软烂些,先给家主和箐姑娘送过去,谁敢偷吃,我剪了他的舌头!” 顾家子弟们威胁完,一个个舔舔嘴巴,耀武扬威就走了。 全然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 整整一锅鸡汤,家主和慕容箐看到喝不完,剩下的,当然会轮到他们顾家子弟。 而这时,众私兵们才从美梦中醒来,一个个瞪着野鸡,拳头快捏碎了。 凭什么?东西是他们先看到的,也是他们抓到的,他们还饿着肚子呢! 家主也就算了,但慕容箐和那些姓顾的走狗们,又凭什么坐享其成? 真当他们是泥巴捏的吗! “呸,不过是投个好胎,和家主沾点血亲,就对咱这般蛮横,要是哪天我也染血瘟了,非要带走两个姓顾的给我垫背不成!” “这些顾家子,晚上睡觉最好睁着眼,老子也对他们忍无可忍了。” 众人骂骂咧咧,拎着那几只野鸡,摇摇晃晃朝炊营走去。 而就在此时,不远处二里开外,杨二猫腰看着,拍了拍手上的鸡毛,回头朝姜丰泽呲牙。 “成了,伯爷,那些从庄上拿的鸡,全被他们带回去了,上面的字条他们肯定能看见。” 姜丰泽若有所思,“嗯,但愿此计能成,也算没白费翠翠平日里,一天两顿喂着它们。” 这所谓天降“食物”,当然不是老天爷降恩。 而全是姜丰泽按照穆亦寒的命令,布下的手笔。 这会子,几大盆热水已经烧好,几个炊兵正忍着怨气,准备给鸡拔毛。 可忽然,不知是谁揉了揉眼,盯了鸡脚一会儿,忙朝大家招了招手。 “喂,你们快来,这鸡爪子上好像绑了个东西。” 众人凑近一看,果然,只见一条封得严实的纸卷,被捆在了一只鸡脚上。 上面还封着红绳! 他们有些疑惑。 但谁也没有再声张,猜到里面定有深意,所以赶快把纸卷展开。 很快,一个识字的小年轻擦了擦手,接过来仔细一看,下一刻他就脸色大惊! 第722章 主动送上门 第722章主动送上门 “上面写了什么?” “你倒是快说啊,怎还定住了,莫不是有字不识?” 其他炊兵们围成一圈,都好奇催促着。 年轻人喘了两口粗气,压下震惊后,看向大家,“这个这个是朝廷那边的招降书” “什么?让咱投降?!” “没错,上面写着,只要咱们能擒住顾平之,再把所有顾家子弟交给他们,活要见人,死必须也得保证全尸,朝廷就会赦免咱们其余人。” “字条上还说,朝廷知道咱们有些人是被强征壮丁,并非自愿造反。”“所以投降后,不仅不会降罪于我等,还会帮咱治好血瘟,再给一笔盘缠,送咱们好好归乡”年轻人说到最后,声音已经颤抖不已了。 众人都惊讶住了,完全没有料到,在这节骨眼儿上,朝廷还会给他们放条生路。 只不过,身为底层炊兵,他们的见底终究有限。 更没和朝廷打过交道。 所以,他们互相看着彼此,都露出了犹豫和迟疑。 “这会不会是假的,诱骗咱们上钩,然后再翻脸不认账啊?”有个岁数大的纠结开口。 还有人舔舔嘴,叹气道,“家主可是说了,国师最为残忍好杀,咱们为他做事就没回头路了,国师真的肯放过我们吗。” 大家嘴上虽然怀疑,但一个个的脸上都带着渴望,显然是动心了。毕竟如今,顾军已经走至绝路。 就算不降,前面等待他们的,也只有客死他乡。 信了朝廷的话,就算被骗,结局也不会更差。 但万一,这上面的保证会兑现呢? 看着远处的阳光和红叶,他们忽然想起江南的秋色,也是那么的美。 炊兵们眼底闪出泪光,他们是真的想家呀。 就在这时,靴底摩擦地面的声音传来,是顾家子弟过来了。 炊兵们默契地赶忙分开,其中一人还把纸团塞嘴里,强行咽了下去。 “怎么这么慢,鸡毛还没拔?你们莫不是见吃不上鸡肉,就故意在磨洋工!” 顾家子弟瞪着眼睛,上来就踹了两脚。炊兵拳头攥了攥,佯装无事发生,但心底的怒意却更深一分。 不多时,大锅就咕咕冒泡,鸡汤跟炖鸡都做好了。 破败的营地内,久违地飘出肉香味儿,馋得所有人都流口水。 这顿饭,是这个月内,顾军中最丰盛的一顿了。 不过,却也只是少数人的享受罢了。 顾平之把筷子抓得牢牢,上来就恶狠狠夹住鸡腿,养尊处优的他,难得露出贪婪吃相。 慕容箐捡着他不要的啃着鸡爪和鸡脖子,也吃得满手是油。 至于外面的顾家子们,虽然没有肉吃,但喝着鸡汤,配着玉米面饼,也是吃了个饱肚。 其他私兵们咽着口水,坐在不远的荒地上,红眼地盯着他们。等到顾家子弟们吃完,他们打着饱嗝,一个个伸着懒腰,面上还说说笑笑。 可其他顾军却都饿着肚子。 已经快两个月,没碰过有油水的吃食了。 此时此刻,顾家子们嘴边的油脂,在阳光下是那么的刺目,灼得人睁不开眼! 饥饿在这一刻,成了愤怒的催化剂,而看不到边的绝望,更是众人走上极端的铺路石。 等到夜色降临。 白日的几个炊兵,却眼睛亮得吓人,谁也睡不着觉。 抓鸡时看到的字条,让他们的心一直活泛着,一刻也忘不掉。 终于,其中胆子最大的一个,再也不想忍了,这就翻身起来,叫醒了其他人。 凭什么,什么脏活累活都让他们干?到头来就连一口肉汤,都不肯留给他们。 既然顾家不拿他们当人看,他们也该反抗了,不如就拿这些人做投名状,直接送给朝廷,换一条活路出来! 此事被口口密传,很快军中就都知道了。 大家起初听时很是震惊,但很快,就都用力点头,绝对豁出去了。 于是,借着夜色的掩护。 几百个身手最好的私兵,这就拿起麻绳、石头,冲进顾家子弟们住的农舍中。 在怒吼和惊叫之中,一百多个顾家子瞪着眼睛,就这么在睡梦中,被人骑在身上,绑住双手勒住了脖子。 这些全靠投胎的顾家子们,平时疏于操练,根本就没什么战斗力。 几乎没费什么劲,他们就被摁住,有的连被窝都还没爬出,就直接被制服了。其中,有几个反抗激烈的,当即被大伙泄愤,勒断了气。 “动手时小心一点,朝廷那边只要全尸。” “要不是有朝廷这句话,我真想让他们碎尸万段啊,这是他们的报应!” 而余下的顾家子弟,则被拿麻绳捆得严严实实,又以袜子堵住嘴巴,叠罗汉似的丢在一起。 骚乱持续了将近一刻钟。 顾平之蹙了蹙眉,从睡梦中被吵醒。 起初,听到打斗和喊叫的动静,他还以为是底下的人又在抢野菜,所以起了争执。 但是很快,顾平之就察觉不对,立刻掀被起身。 推开窗纸稀碎的窗户后,他看到顾家子弟的营房那边,竟然亮起巨大的火光。 几乎近千人围在那边,欢呼雀跃。还有几十人拿着大刀,正气势汹汹,朝他住的屋子走来。 不好! 顾平之神色大变,抓着窗棱的手暴出青筋。 这是军中哗变了!这些该死的东西! 他尽量平稳呼吸,撇了一眼在旁边睡正香的慕容箐,就神色一沉,立刻把慕容箐换在自己的位置,又拿被子蒙住她的头脚。 随后,顾平之就推开后门,趁着后边没人包抄,就飞快朝山的方向逃去 到了第二日,天光大亮之时。 围守在此处的杨二,打了个哈欠,被一阵走路声吵醒。 他才刚站起身,就看到不远处,有几百名顾军,正押着顾家子弟们,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看着那些被捆绑住的人,个个身上都带着铜腹甲,杨二眼底一亮,顿时大喜过望! “成了,那招降书有用!” “哈哈,快来人,去通知国师和伯爷,就说顾家的宝贝地图,被送上门来了!” 第723章 爹爹吓得落荒而逃 第723章爹爹吓得落荒而逃 很快,降兵这就送进城里。 清早的薄雾中,黑甲军在两侧看管,一众人马浩浩荡荡,穿过铺着石板路的长街。 雀鸟在枝头扑着翅膀,迎着金灿的晨光,仿佛在吹胜利号角。 等到消息传回姜府时,正好小胖丫刚睡醒。 一睁眼就有这好消息,乐得她嗷呜一声,蹦下床就朝穆亦寒扑过去。 “太好了爹爹,竟然不费一兵一卒,咱们就收服他们了,还是我爹爹厉害,嘻嘻。” 穆亦寒把她圈在怀里,捏了捏软乎的小鼻头,起身道,“不用嘴甜哄人,算起来,这头功可还是你的,等爹爹过去一趟,回来后你想要什么,尽管说。” 小糯宝一听,臭屁地叼住手指,脑海里这就开始转圈了。 “真的嘛?那我要一个能戴在胸口的大金饼璎珞、一对羊脂玉做的百财小玉佩、一条拇指大小金疙瘩做的手串、两只镶红玛瑙和绿翡的妆奁、一只东珠串的方形小包、还有” 小胖丫扒拉着手指头,未等说完,就见穆亦寒已经长腿一冲,飞快跑没影了。 他生怕再多待一会儿,闺女把国库都能给说出来 这还真是胖丫大开口啊。 “哈哈!” 难得看到国师也能“落荒而逃”,丰景和丰苗一个叼着牙巾、一个叉着小腰,笑得白牙全露出来。 冯氏过来抱起闺女,哭笑不得道,“行了乖宝,看把国师大人吓的,你这不是要小礼物,是想让你爹爹变成个聚宝盆,天天往外给你吐宝贝啊。” 小糯宝还真脑补了一下。 能天天吐宝贝的“爹爹”,她还真挺想要! 孙春雪和李七巧已经笑容满面,这就收拾饭桌,准备用早饭了。 不用想,待会儿吃完这顿,就得赶紧准备下顿大餐。 收服顾军这么好的大事,晌午可得庆祝一下呀! 另一边,近百名顾家子弟们,正脱光了外衣外裤,缩着身子蹲在大牢里。 等着被挨个查验呢。 萧兰衣抱着双臂,走过路过打量过,不停啧啧摇头。“哎呀,看看你,这一肚子肥肉,跟顾大嫂养的大年猪似的,真是辣眼睛。” “还有你,瘦的跟排骨似的,也好意思待在军营?” “嗯,这个嘛倒是不错,胳膊是胳膊,腿是腿儿的,来,抬头让小爷瞧瞧,看脸长得如何。”萧兰衣摸着下巴嘟囔。 姜丰泽有些忍不了了,回头给他一肘,“行了!咱们是来办正事儿的,谁让你品鉴人家身子了,大馋小子!” 说罢,姜丰泽又怕查得不清,特地让手下多点了几个油灯。 他手里还提着一只灯,仔仔细细,检查着每个人的肩膀、后背等部位。 果然,很快,十三个身上有地图刺青的,就全被找到了。 姜丰泽神色大喜,“果然,妹妹就没有出错的时候,比那百发百中的神箭手还灵!就是这十三个人,全都在这儿了。” 接下来,自不用说,总得先审问一下这十三人。 可谁曾想,他们竟然无一人知道,自己身上的刺青是什么用意。 十三个高矮胖瘦不一的年轻人,这会儿吓得直哆嗦,有的脚下已经淌出黄汤了。 姜丰泽挑眉冷笑,“说你们什么都不知道?骗鬼呢!不知道是地图,你们就敢往身上刺青?脑子里糊的都是屎吗?” 顾家子弟们鼻涕一把,泪一把,只好实话实说。 “当初,刺这个时,家主只说那刺青师傅手艺绝佳,平常人都请不到,我们才想试试的。” “可谁曾想,等我们喝醉了酒躺下后,那师傅竟不给我们刺龙刺虎,反而给我们刺了这么个丑玩意儿,等我们醒来后,那师傅早就找不到了,我们也没别的法子啊,呜呜。” 说罢,这十几人哭成一团。 家主说啥他们就做啥,谁曾想,这么丑的刺青,竟是国宝似的地图,还能惹来杀身之祸啊。 姜丰泽和萧兰衣翻了个白眼,两个人都无语坏了。 难怪顾军不成事,全是这么一群蠢货,能有用才怪。 很快,丰泽和萧兰衣对视一眼,俩人就默契地拔出佩刀,故意做坏地砍来砍去,假装要把他们的刺青割下。 这十三人吓得嗷嗷叫,一时间,牢房里都是鬼哭狼嚎。 不过闹过之后,他俩当然是收起刀,不会真的那么残忍,把地图从人身上割下。 姜丰泽让他们十三人排排蹲好,然后就把丰景找来,请弟弟把地图誊画在牛皮上。 而这时,萧兰衣也去接上了吴大夫,让他帮忙,为其他顾军治血瘟。 眼下事情已成。 穆亦寒当然会兑现承诺,不会为难了这些底层人。 看着大锅里的汤药,面前干净的饭食,以及面前温和的官吏们,顾军们的心,直到了这一刻,才终于放了下来。 “真的朝廷真讲信用,咱们这是有活路了!” “快看前面那白胡子老头,听说他可是神医呢,竟然请神医给咱这些罪人治病,这真的是。” “谁说国师是凶神恶煞了,现在看,简直就是活菩萨啊!” 众人捧着热热乎乎的饭碗,眼泪就着米粒一起吃下,仿佛回家的归途,就在前方。 不过眼下还有一个问题。 就是顾平之还没有找到。 晌午之前,姜丰泽来到这边,得知顾平之没了踪影,便蹙着眉,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何时跑了?可知跑向何处?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顾军中的几个炊兵,急忙擦了擦手,主动上前回话。 “这位大人,是我们没用,闹的动静太大惊着那顾老贼了。” “不过他肯定是往山里跑了,对了,他还留了个姘头,我们给带来了,您看!” 姜丰泽转过头去,就见一个被打的满脸肿胀的女子,正缩在角落,头皮还秃了一块。 第724章 母女反目 第724章母女反目 姜丰泽皱了皱眉。 此女不是慕容家余孽,那个慕容箐吗? 顾平之才是祸首,抓了一个小女子又能有何用处。 “来人!”姜丰泽沉下声,“把她丢进天牢,让她们母女好好团聚!” 此时,暗无天日的大牢里。 顾长樱蓬头垢面,脸颊凹陷,仿佛一只瘦猴似的,正捋着头上的虱子。 她目光已经有些呆滞了。 嘴里却还一直喃喃自语。 “叔父叔父,樱儿一直在等着您呢” 这个已成弃子的废后,还在苦苦等着,她的叔父能够救她出去,封她做皇后。 可顾长樱哪里知道,她视为荣光的叔父,如今已经逃进大山深处。 再也没有翻盘的可能。 就在这时,突然一阵脚步声响,朝着这边走来。 “是谁?” “又是想折辱我的小狱卒吗?” “还是我叔父的人,终于找到这里来了?” 顾长樱嘴唇微微动着,苦楚和希冀同时在心底冒出。 然而,下一刻,一声“母后”却把她的思绪唤醒。 慕容箐捂着伤口,扑到牢门上,一下子哭出声来,“母后,您怎么成这样子了,叔祖父他独自逃跑了,孩儿过得好苦啊,咱们要怎么办。” 闻声,顾长樱仿佛惊醒,跌跌撞撞爬起身来,就隔着牢门抓住女儿的手。 “箐儿,你怎么进来了?对了,你方才说什么,叔父他为何要逃?!” 牢门很快被打开。 慕容箐扑到顾长樱的怀里,哭到颤抖,“咱们顾军败了,叔祖父生怕被抓。丢下我,一个人不知躲到何处藏起来了。” “怎么会?你撒谎!”顾长樱打死不信,猛的推开女儿,尖叫道,“不会的,叔父是这世上最英明的男子,他绝不会败,更不会逃!” 在顾长樱的眼里,顾平之是最勇猛的雄鹰,是最耀眼的太阳。 这样一个支撑她全部光芒的人,怎么可能,抛下大业尿遁逃跑呢。慕容箐见母亲还抱有幻想,后退两步,冷笑出声。 “母后,您别再做梦了。” “叔祖父他已经败了,没有机会了,而且,他早就对你厌恶至极,更没想过救你出去,他都已经答应立我为后了!” 闻言,顾长樱的脸色惨白。 她颤栗了一下,拼命摇头。 “不,不会的,我为叔父做了那么多事,她是不会丢下我的,你胡说!” 若是如此,但这些日子里,她所受的苦算什么? 她过去的付出又算什么! 崩溃中,母女二人撕扯起来,互相大打出手,泪水飙出。 当然,这对母女此时此刻,不在是为了顾平之而打,更是为了宣泄自己心里,那种苦闷和悲伤。 姜丰泽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母女反目,心中只觉恶心。 顾平之那个老贼,连着祸害一对母女,简直就是造孽。 看来顾平之那个老贼,必须尽快抓到,绝对不能手软! 姜丰泽摇了摇头,离开天牢后,就要回府休息一下。 等到进了院子,率先映入眼帘的,就是站在太师椅上的小糯宝! 她正拿着几件衣裳,手舞足蹈的,对着两个侄子打扮个不停,把他俩当成自己的试衣“娃娃”。 新做好的一批衣裳,才刚拿回府里。 小胖丫已经不满足对着铜镜试穿了,索性就让两个侄子出列,一通比划搭配,小脸都快笑成太阳花了。 两个小家伙倒也一脸殷勤,正顶着不合身的粉袄、花裙,还时不时摆两个姿势。 “小姑姑,看我看我!” “也看看我呀,看我学你,在跺脚丫呢!” 冯氏婆媳三人就坐在旁边,笑得挤眉弄眼,还帮着糯宝抱衣裳呢。 家里其乐融融,让姜丰泽心底一暖,方才在天牢里看的糟烂,也一下子从脑海中消失了。 他弯起笑眼,上前摸摸两个侄子脑袋,这就抱起小糯宝,一起进屋用饭。 晌午全家坐在一起,为了庆祝,可是备了十菜两汤。 厨房里还有不少没动过的,吃完饭后,冯氏就把那些余菜,装进食盒里,让姜丰虎带去庄上。眼下,已经到了秋收最要紧的阶段。 小柳庄上,人人忙成一团,汗水几乎就没断过。 “老二,这些没碰过的菜,你拿给大文小武他们,让大家伙稍微分一分,都累一天了,晚上就不用弄饭了。” 姜丰虎接下食盒,又多带了点点心,好给庄上的孩子们。 庄子上,一片金灿灿的秋色,就仿佛一个诱人的大金饼。 等到秋收一过,就会尽情的给众人爆“金币”。 这会子。村长和老李头坐在马扎上,正一脸严肃,似乎商量着什么日子。 不过话说到一半,看到丰虎来了,他们就赶紧佯装没事起身。 “丰虎来了啊?”“听说今日朝廷有好事?” 姜丰虎笑着下了马车,又好奇道,“对了两位叔,今晌让小厮来请你们,一块到家里用饭,你们怎没来呢?” 村长摸了摸烟锅子,老李头则咳了几声。 “那个什么看你说的,我俩就不能偷摸出去吃点好吃的?也不能天天只去你家蹭饭啊。”老李头掩饰地挠挠头。 说罢,两位老人的脸上都露出一抹不舍,不过又转瞬即逝。 姜丰虎心思粗,没有察觉出来,这就喊着大文和小武拿东西,然后就忙秋收去了。 另外一边,为了抓捕顾平之,姜丰泽和萧兰衣也是绞尽脑汁。 姜丰泽问明了顾平之逃跑的方向,又得知,顾平之所躲藏的深山,就是荒土一片,平日里几乎没人前往。“既是人迹罕至之地,那倒也方便了,咱们就派人进山搜吧,这是眼下唯一法子了。”姜丰泽坐在屋里,摩挲着下巴。 不过,萧兰衣沉思一会儿,却忽然心思一转! “一点点搜也太慢了,一旦那顾平之太鸡贼,又顺着什么小路逃了呢?” 姜丰泽抬眼看他,“那你还有什么主意,别卖关子了,快说出来吧。” 萧兰衣眯了眯眼,坏笑地扬起嘴角。 那边的山上很是荒凉。 常年不见什么活物。 不然周边的村子,也不会破败至此,全因百姓们没法靠山吃山,所以才只能拖家带口地搬离啊。 既然顾平之是那山头上,难得的大型“活物”萧兰衣打了个响指,哼哼道,“听我的!你去找几头饿急了的野猪,再把它们丢到山上,到时候,自然会有消息!” 往山上放野猪? 姜丰泽睁大眼。 不过还是去照做了。 本想着,萧兰衣这主意兴许不咋靠谱。 不过没曾想,过了还不到两日。 一大清早,就有营兵在追找野猪脚印时,发现了顾平之的尸身! 他的尸身被带下山时,脸部已经被啃得面目全非,只剩一个大血洞。 但腰间的玉佩,还有身上的衣裳残片,经顾军们证实,就是他顾平之的! 第725章 突然出现的男人 第725章突然出现的男人 地上的双环羊脂玉,血渍早就晒干,斑斑驳驳地一大片。 一旁的金丝锦缎长袍,虽已破败不堪,但也仍能看出江南工艺。 顾军的炊兵们红了眼,围上去咬牙道,“没错,这就是那顾老贼的东西,化成灰我们也认识!” “想不到,他耀武扬威了半辈子,竟然成了野猪的盘中餐,这真是、真是大快人心啊!” “弟兄们,快来看,顾平之终于死了,哈哈哈!” 众人流着泪水,都咬牙切齿的庆祝着。 姜丰泽也露出喜色,又高兴地摸头自语,“还真是他,想不到,兰衣这法子有用,这么聪明的小脑瓜,怎么就看上我了呢,嘿嘿。” 很快,事情就传到穆亦寒那里。 穆亦寒听罢,只是微微抬眸,“哦?你是说,顾平之的面部已被野猪吃掉,辨认不出来了?” “是的,没错,不光是脸,还有什么屁股、双脚,也都没能幸免,这老小子可是遭大罪了。”姜丰泽点头乐道。 穆亦寒视线转了转,立刻起身道,“带本座去看一眼。” 于是姜丰泽这就带路,一路朝着辽东营的废弃仓屋过去。 起初,他还担心那尸身太过惨烈,会污了国师的眼,只把白布掀开一半。 但穆亦寒却亲自上前,大手一挥,直接把遮尸布全部扯下。穆亦寒垂着冷眸,将那顾平之的尸身打量了个遍。 他看了头发、耳垂,最后目光又落在,那带着厚茧的指腹。 等到收回视线后,穆亦寒瞥了一眼不远处的营兵,只玩味点头,“嗯,本座看过了,既然他已经身死,那此事就算了结了,把他埋葬了吧。” 起初,姜丰泽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么一个罪大恶极之人? 就算不挂在城墙上示众,但起码,也得丢去乱葬岗啊。 “国师,咱们还要葬他?这他也不配吧。”姜丰泽瞥了一眼那尸身,就气得想攥拳。 穆亦寒什么也没有解释,只是摇了摇头。 “死都死了,本不必再为他费事,只是他这样子也太难看,埋了也算不污旁人的眼。”姜丰泽听罢,只能听命行事,这就带人把他随便埋了。 之后的几天里,大麻烦除去了,朝堂当然一片欢喜。 而姜家这边,也迎来了新的日子。 先是小柳庄上的秋收,自不用说,粮贩已经一波接着一波来到庄上。 在姜家的坐镇下,这些商贩当然不敢诈秤、压价。 大家都卖粮卖得很是痛快,一个个的牙花子都快收不住了。 而家里这边,丰苗的南洋押货之旅,也必须得启程了。 还有丰景的国子监,也传来了今年的会试,国子监学子也要参加的消息。 这么多事情都赶在一起,冯氏他们都快忙的脚打后脑勺了。不过眼下的重中之重,还是为丰苗送行。 毕竟这一趟,少说也得大半年才能归家啊。 等到送行那日,才刚过三更天,全家就乘着马车,拉了好些东西,出了京城前往津城的大码头上。 下南洋的船队早就集结。 不过京中不靠海边,没有能通航的大码头,所以只能去往津城送行。 等到到了码头时,太阳刚刚拨开薄雾,出来伸了个懒腰。 小糯宝嗅着微咸的海风,跳下马车,挽着丰苗的胳膊,就去船上参观了一番。 此次下南洋的船只,全是做得又大又威风。 船舱之中,不仅有好些个卧房,还有做饭用的炊房、能洗澡的浴屋,总之看起来,什么也不缺。孙春雪钻进船舱看了一圈儿,出来惊叹道,“娘,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船,咋跟个房子似的,里头啥都有,那老五在海上走商,肯定委屈不着他!” 姜丰年皱了皱眉,瞪她一眼,“啥叫委屈不着?你当海上的日子是好过的!” “要是遇着暴风雨天,又或是海盗劫船啥的,看你还能不能说出这种话来。”姜丰年想想就担心。 冯氏听了半天,有些忍不了,回头道,“行了吧你俩,就没一个人说话好听的,都赶紧给我闭嘴!娘还有话要嘱咐老五!” 说罢,冯氏拉着丰苗的手,罗里吧嗦说一大堆。 无外乎什么路上注意安全,遇到海盗舍菜换命,多吃船上的菜蔬,之类的话了。 小糯宝却不担心。一直仰起小脸,笑嘻嘻看着一切。 毕竟,她在五哥决定出发前,就给他算过一卦。 此行不仅非去不可! 而且,绝对是五哥人生当中,最重要的一场旅途。 况且,为了保证顺利,小糯宝还安排了薛映语,胡老大、胡老六一路同行。 胡家兄弟就不用说了,薛映语又懂南洋话,有着这一文一武,再配上五哥机灵的小脑瓜,到时候什么都不怕。 小糯宝看了一圈,就把丰苗拽到一边,小脸神神秘秘的。 “五哥过来,我有话跟你说呢。” 丰苗眯眼笑笑,一副他都懂了的神色,“说吧,是不是想让五哥从南洋,给你带什么礼物回来,快把清单交给我吧,我保证办到!”他伸出柔软的掌心。 已经准备好给妹妹,做起人肉包裹了。 然而不曾想,落在他掌心的,却是一个重重的袋子。 小胖丫举起来时还有些吃力,还哼唧了两声,“嘿咻!五哥,这个你你拿好。” “这是什么?”丰苗有些吃惊,打开一看,却发现竟是满满一袋子的金条。 他忙推回去,“五哥不要你的金子,这趟出行前,我都带了足够的银子,薛映语也说了,南洋那边认咱的官银。” 小糯宝却笑道,“五哥,你就别跟我还不好意思了。出门在外,钱多了底气才足,官银再好使,也不比金子,这才是哪哪都行的硬通货。” “这是我攒的全部的金条了,先拿给你,你若用不上,回来再还给我就是了。” 丰苗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眼底就酸了。妹妹可是嗜金如命呀。 竟全都给他了,这 他可真是摊了个好妹妹。 丰苗吸了吸鼻子,用力抱紧金袋,“嗯,你就等着吧妹妹!等五哥抵达那边,一定要打通一条和南洋无限通商的路,到时候,还要把这条商路以你来命名,让大海另一边的人,也知道你的鼎鼎大名!” 小糯宝嘻嘻笑着,搂着丰苗的手臂,“我什么都不要,就要五哥此行开开心心,顺利回来!” 很快,眼看就要到辰时。 到了船队该出发的时辰了。 姜家兄弟们互相抱了抱,心中虽有不舍,但嘴上还是硬挺着。 “老五,一路注意安全。”丰泽拍了拍弟弟肩膀。丰景红着眼睛,踮脚比划了下,“等你回来后,我肯定又能窜个子了,说不定都能比你高半个头了,你最好多吃点吧。” 冯氏婆媳们更不用说,围着丰苗,叮嘱的话就没停过。 丰苗站在甲板上,双眼满是对未来的憧憬,对着码头的方向不停挥手。 等到船队彻底消失在众人视线,姜家兄弟们嘴角一憋,终于忍不住抽了抽鼻子。 “嘿,这小子,真能憋得住,我们都要哭了,他还搁那穷乐呢。” “就让他乐去吧,多笑运气才能好呢,这一趟,他肯定能顺顺当当的,咱家以后也能顺顺当当的!” 说罢,姜家人又露出笑脸,这就朝着马车回去了。 然而与此同时,另外一边,京城的西市上,却出现一个奇怪的男人。 那男人穿着一身单薄衣衫,但头上却戴着厚厚风帽,大半张脸几乎都掩了起来 第726章 报复穆亦寒 第726章报复穆亦寒 若是再细看两眼,还会发现,这男人的衣物很不合身,连裤腿都短了两寸。 就在这时,男人拖着疲惫的身子,正好路过了一个包子摊。 诱人的香味一飘过来,他脚下便像灌了铅,沉重得几乎挪不开步子。 而一旁的小贩、脚夫们似乎很是高兴,都在唠着闲嗑。 “喂,你们听说了吗,原来国师前阵子不在京中,不是出去私访,而是去南省剿贼了?” “嗯嗯这个我也知道!” “江南那边有个啥顾氏的,听说是一方豪强,平时欺压百姓,好在国师去了,不仅把一家老小全被斩首,势力也都给消灭掉,那边的百姓天亮了!” 闻言,正在疲惫行走的男人猛然一顿,仿佛被雷击中。 他红着眼睛,扭头看向一旁的包子摊小贩,哑嗓道,“你你说什么,南省顾家,全部死光了?” 那卖包子的小贩早就注意到他了,鄙夷地啧啧嘴巴,就丢过去一个包子。 “喏,小爷我心情好,赏你一个,省得你像个臭要饭似的,总在我这绕来绕去,影响我生意。” 冒着油光的肉包落地,骨碌碌滚到男人的脚边。 一时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这一刻彻底崩碎。 这时,人们又嘀咕起来。“听我那在衙门当差的侄子说,前两天,国师和姜伯爷还除了一群造反贼人呢,而且是没费一兵一卒!” “哎呀,真的吗?咱百姓还啥都不知道,朝廷竟就把危机解除了,要我说,咱真是赶上好时候了,要是换作从前慕容家时,就算反贼把京城搅和个稀巴烂,都未必能除贼啊。” “国师大人就是英明,弄不好那反贼也是群废物!” 没费一兵一卒 反贼全是废物 听了这样的字眼,那男人猛然抬起脸,额头上的青筋,已经暴涨凸起! 他的双拳也在袖口攥起,硬得像个大石头。 不过就在这时,突然间,有一只纤瘦的手伸过来,摁住了他的大手。 “别,顾家主,您可千万不要冲动,咱们可是好不容易才逃过来的。” 那男人红着眼眸转头,就看见李清萍正一脸紧张,央求地望着他。 顾平之阴沉落声,“怎么,连你也配教训我了?” 李清萍连忙摇头,“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是现在人多眼杂,朝廷的走狗又遍地都是,咱们若在多停留,很可能会被人发现的,难道您就心甘情愿被抓,不想再复仇了吗?” 顾平之眸底露出恨色,“复仇,我当然要!穆亦寒毁了我的一切,杀了我的亲人。这份痛苦,我定要加倍还在他身上!” 原来,先前发现的那具尸身,压根就不是顾平之的。 顾平之不仅还活着。 而且,他还一路逃到了城里! 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顾平之担心一具尸体未必能糊弄太久,朝廷还会来抓捕他,所以干脆就往城里跑,想着到时候,再另找机会逃回南省。 然而,顾平之却万万没有想到。 早在两个月前,顾家就已经倾巢覆灭,他顾家几代人积攒的钱财、人手、还有势力,全部都被穆亦寒收拾了干净。 没有了这些,他还拿什么东山再起! 顾平之心底生出滔天恨意,只想不惜一切代价,让穆亦寒遭到最惨烈的报复! 看着顾平之面部狰狞,李清萍一下子想到什么,赶紧抓住他的双手。 “顾家主,您若是真心想毁了穆亦寒的一切,那就不要放过他的女儿,姜糯宝,就是他在这世上最珍视之人。” “你若是能杀了那姜糯宝,我敢保证,穆亦寒定会生不如死,甚至,还可能不会再理朝政,到时候,朝堂动荡,百姓遭殃,穆亦寒也痛不欲生,您不就还有可能夺回属于您的一切了吗?”李清萍胸腔起伏,眼里露出快意。 顾平之本看不上这个女人,但听了这话,他却眯了眯眼睛,有些被说动了。 他沉声发问,“那你可知,那个穆亦寒之女,现在身在何处!” 李清萍笑得阴险,“顾家主,我父亲就是公主少师,您可以跟我回家,不仅可以藏身躲避,而且借着我父的身份,就不愁接近不了姜糯宝。” 顾平之垂眸沉思片刻。 很快就扯起嘴角。 “好,算你有功,若是当真事成,我定不会亏待于你。” 于是很快,两个身影就行色匆匆,朝着李府而去了 这几日,算是出了一件怪事。 翰林院那边,传出消息,说前阵子一直消沉的李湖图,不知怎么,竟然不仅来点卯了,而且看着还气色不错。 姜丰年从慈幼局回来时,听说了这个消息,于是回到家,就告诉了冯氏。 冯氏刚从庄子上拿了些花生,正想着做点花生豆腐。 她露出一点惊讶,“当真?李少师不是为了他女儿的事,连家门都不出了吗。眼下怎么突然就好起来了。” 姜丰年撸起了袖子,过来搭把手,“不知道呢,兴许是他已经接受了,李清萍不会回来这个事实,也开始往前看了吧,毕竟他还有个儿子呢。” 冯氏没有多想,只是点点头。“那倒也不错,毕竟日子总得过下去。” “对了,等娘把这花生豆腐做完,做个凉拌小豆腐,你给送到国子监,老四爱吃这个。” 很快,科考的会试就要来了。 国子监的学子们有个好处,就是不必参加春闱乡试,可以直接参加秋闱的会试。 若是能够取得名次,再进了殿试,这便算是了不得了。 虽说丰景年纪还小,但他今年就想试试,所以为了好生用功,这几日都住在国子监。 姜丰年点了点头,这时,就听后院传来一声呜呜。 紧接着,就见一个穿着小花裤的胖丫头,正吐着舌头,拉着春哥儿赶紧溜走。 冯氏无奈摇头,“老大,你快去后院看看吧,下午小武送了只大鹅,肯定是糯宝带着俩侄子玩大鹅,让冬哥儿挨咬了。”说罢,她又指着小糯宝吓唬,“跑得再快也没用,娘都看见你了!看你成天招猫逗狗的,要我说就是太闲了,也不知道学学你四哥。” 想到这儿,冯氏忽然心底一亮。 对了,李湖图不是已经好起来了? 那不如,就让他继续来给闺女教书吧,也好过整天在家疯玩。 第727章 有人跟踪 第727章有人跟踪 于是冯氏擦了擦手,这就喊来姜丰年道,“老大,正好明个儿你休沐,就去一趟李府,和李少师说一声,让他继续来府里教书吧。” 一看娘是来真的,小糯宝嗷呜一声,苦着小脸就跑来求饶了。 “娘,不要啊!” “大不了我以后乖乖听话,再也不带冬哥儿去骑大鹅了,也不让他把鹅蛋往鹅屁股里塞了,还不行吗?” 小胖丫抱住冯氏大腿,像个小土豆似的,就差挂在上面荡秋千了。 春哥儿也有样学样,抱住冯氏另一只腿。 “奶奶,不让李少师来,他一来了,我脑袋瓜就遭殃了,都快被他当木鱼敲了。”春哥儿委屈抗议。 不过,冯氏这回是铁了心,无视腿上俩小人的哀嚎,大手一挥。 这事儿没得商量! 一下子,两个孩子往后一仰,像个翻壳小乌龟似的,蹬着两双小短腿,就排排躺下不干了。 看着院里的两个祖宗,丰年赶紧溜了,这他可哄不好。 就在这“鸡飞狗跳”之时,正好穆亦寒前来吃饭了。 小糯宝可是找到机会,一骨碌翻起身,就扑过去一顿委屈。 “爹爹,我娘她嫌弃我了,她是不是不疼我了,我真是太可怜了,呜呜呜。” 小糯宝捂着小脸,被穆亦寒抱在臂弯里后,还露出指缝,偷偷看他反应。穆亦寒搂着这小矮墩墩,有些苦笑不得,“这是哪来的话,到底怎么了。” 等到姜丰年提着冬哥儿过来,把妹妹方才在后院儿里,怎么带着俩侄子,轮流骑大鹅,还扒拉大鹅屁股说一遍后。 穆亦寒更哭笑不得了。 也难怪,冯氏要拿念书压一压这小家伙呢。 看着小糯宝委屈地直撅嘴巴,他还是心软了,点了点闺女的鼻尖。 “好了,上学收收心也好,爹爹答应你,等京中的事情全忙完了,爹爹就带你出去游玩,看遍我南纪大好河山,好不好?” 小糯宝当然心动,不过还是对了对食指,奶声嘟囔。 “爹爹可别是给我画大饼,反正你们大人就是天,我们小孩儿只能“受人摆布”,你要是说话不算话,呜呜,那我就太可怜啦!”看着她又要卖惨,全家都憋不住乐。 穆亦寒无奈摇头,刮了下她鼻尖,“放心吧。谁敢对你说了不算,不然等爹爹老了,你不得变漏风小棉袄啊。” 小胖丫一听,这就笑嘻嘻起来,白嫩的小脸蛋,一下子笑的像朵花儿似的。 不过,显然还是有人,要比他们更早一步,踏上这远游之旅。 众人说笑了一会儿,很快,晚饭好了,姜丰泽和萧兰衣也回来了。 刚一坐在饭桌上,姜丰泽就取出一个卷轴。 “这是老四之前誊画好的地图,一共十三份,我刚刚把它们琢磨拼好,眼下这便是完整的了,国师您看。” 穆亦寒露出兴趣,展开来打量了一遍。 从这地图之中,他们才发现,那培育稻谷的庄子虽是隐在深山里。但并非穷乡僻壤之所。 反倒更像是一处清净、幽美的山林间。 穆亦寒点点头,“此处更像是一处休养山庄,应该是顾平之在南越的私产。” 萧兰衣看着地图,杵着下巴颏道,“看这上面画的,前后都是水乡,周围还有一大片梅树林,看不出,顾平之那老贼还挺会享受的,看的我都想过去住上一阵了。” 话正好说到这儿,穆亦寒抬头道,“你也不用想了,可以直接过去。” 正好,前去那边带回稻苗,是眼下很重要的事情。 此事必须得交给信得过的人来办。 所以穆亦寒打算,就让姜丰泽和萧兰衣,接下这份差事。 “你和姜丰泽准备准备,待过段时日,就出发去南越,记得再带上工部那几个精农事的人。” 一听能去南越,萧兰衣心底一喜,高兴地就应下了。 姜丰泽也认真点头,“知道了国师,这次我们再带些营兵去吧,一旦到了那边,遇到什么阻挠之人,也能解决得顺利些。” 穆亦寒颔首道,“其他事情你看着办,只有一点,此事还不宜张扬,若是让人知道这世上有能增产十倍的稻苗,那定会招来恶狼,影响咱们大计。” 听了这话,姜丰泽严肃点头,萧兰衣也认真了几分。 很快,等第二天,姜丰泽就去找了有关南越的书,了解那边的气候。 至于萧兰衣,他忘不了忙里偷闲,便去询问了几个去过南越的旧友。 打听了那边有什么好吃的。需要穿什么衣裳、带什么用品。 南越离京城路途甚远,就连气候,也大有不同。 那边常年高温,即便是在冬日,也仅需一件单衣,便可足够御寒。 在前朝时,南越因为酷热难耐,还有瘴气过重,常常让人避之不及。 但是到了如今,南越那边发展得不错,瘴气早就不再是问题。 再加上,南越的美食颇多,还皆是京城难遇的。 什么花胶煲鸡、老汤水、炖牛杂的,光是听着,就让萧兰衣有些心神向往了。 于是下午,从朋友那里回来后。 萧兰衣这就兴致勃勃,带上小糯宝,又叫上姜丰泽,一起出门采买,要为他的南越之旅做准备了。小糯宝一听要去买买买,女孩子的天性爆发,当然像个小尾巴似的,黏着萧哥哥蹦蹦跶跶。 很快,马车停在了东市。 萧兰衣牵着小糯宝,飞快进了一家成衣铺子,俩人对视一眼,这就默契地举起大手小手! “来掌柜的!” “给小爷把店里最贵的衣袍、长靴,全部拿过来!” “还有这件小花袄、那件织金裙、后头的两只蝴蝶包包,还有那个,那个,再那个,也全部拿来啦” 姜丰泽见状,双眼睁圆,然后就肉疼地直捂脸。 这俩小祖宗。 他这月的俸禄才刚发,还没在兜里捂热乎呢!小糯宝回头一瞧,就关心道,“三哥,你不挑吗?咦你捂脸干吗,牙疼啊?” 姜丰泽委屈摇头,“没,没啥,你们继续挑,可别买不尽兴,毕竟三哥忙。也好不容易陪你俩出来一趟。” 萧兰衣强忍住笑,听出他话中的肉疼,假装还要再买,却又偷偷放回去两件,替姜老三的钱包省省心。 等到出了成衣铺,姜丰泽就差把脸埋进钱袋子里了。 好在,数了一通,还剩个几十两呢。 他这才松了口气,嘿嘿笑,“走,继续给你俩买,我这腰包还有剩儿呢,什么时候花完什么时候算。” 然而下一刻,姜丰泽却脚下一顿,笑容凝固在脸上。 “等等!”丰泽余光朝身后瞥去,突然变了脸色。 “我怎么觉得,有人在跟踪咱们,方才进铺子衣裳前,就有人影在后面晃,现在还在跟着!” 第728章 李府有鬼 第728章李府有鬼 姜丰泽皱起眉,他的感觉一般不会错! 萧兰衣不免吃惊,“什么,有人跟踪?” 他下意识就要朝后看去。 只是,东市人来人往,本就热闹得很。 虽有不少逛街的男女老少,还有摆摊小贩,但一时却不好找出可疑之人。 ”这不能吧,如今顾军都收拾干净了,还能有谁盯着咱们。”萧兰衣喃喃着道。 姜丰泽却眯起眼睛,只打量了一遍,目光就盯住一个卖布的摊位。 那小摊旁,挂着一面做隔挡的布帘子,此时正莫名晃动着。眼下阳光明媚,毫无半点风丝,这显然不正常。 于是姜丰泽佯装无事,轻咳两声,这便大声道,“没什么,好像确实是我看错了,那咱们就先往回走吧。” 萧兰衣被他弄得一惊一乍,但也默契地没有反驳,这就牵着小糯宝,跟在姜丰泽身后。 说着,姜丰泽这就转过身去,可是突然,他就纵身一跃,朝那布摊飞冲过去,摁住帘子后的身影。 “啊啊啊!” 吃痛的叫声传来,带着几分惊慌。 萧兰衣瞪大眼睛,一把抱起小糯宝就跟过去,那边果然藏着人。 等到他俩赶过来,姜丰泽已经冷着脸,把躲在帘后偷看之人揪了出来。 小糯宝一眼就认出来了,不由吃惊道,“怎么是你,你不是李府的大丫鬟,从前总跟在你们小姐身边的那个翠儿吗?你蹲在这里干什么?” 被认出的小姑娘更慌了。 她下意识想要起身,但肩膀被狠狠擒住,难受得她只能在地上“蛄蛹”。 “回、回公主的话,奴婢只是想在此处挑些布匹,不知怎么,就被伯爷当成犯人似的摁着了”翠儿垂着头,结结巴巴地回道。 萧兰衣瞥了布摊一眼,可不好糊弄,“你们李府采买布匹,不去铺子里买那些绸缎,反倒在这街市小摊上挑些廉价料子,你家老爷能穿这个?” 翠儿赶忙摇头,“不,不是给府里买的,是奴婢给乡下老娘挑的,那边能用这些粗布,就已经是很好了。” 见她把话圆上,小糯宝微微眯眼,猜到再追问也是无用。若是这丫鬟当真有鬼。 眼下,最好的就是放“鬼”回去,省得打草惊蛇了。 原本,姜丰泽还不肯松手,打算再细审翠儿这贼丫头。 不过小糯宝忽然笑嘻嘻道,“哎呀,原来是个误会啊!三哥,你是不是最近太紧张了,看什么都疑神疑鬼的,既然没事了,那咱们就快继续去买衣裳吧。” 兄妹俩有默契在,闻言,姜丰泽立马懂了,这就松手放开了翠儿。 “好,走,咱们继续花银子去,兴许啊,真是三哥想多了。” 姜丰泽掩住眸底的冷色,抱起妹妹,紧紧护在怀里,这就朝前走去。 等到他们三人走远之后,翠儿才摸摸胸口,走向一旁的墙角后。“小姐,平老板,他们已经走了,你们可以出来了。” 李清萍苍白着脸,这就探头走了出来。 好险。 方才要不是她和顾平之躲得快,差点就被发现了 李清萍一直抓着衣角,茶绿的衣衫上,已经留下好深的抠痕,可见当真是吓得不轻。 顾平之抬起鹰眸,盯着小糯宝远处的身影,“就她?她就是穆亦寒的那个小孽种?” 李清萍回过神来,语气带着恨意,“没错,就是她,也不知为何,不管是姜府的,还是宫里的,人人见了她都宠得要命,不知是使了什么手段。” 顾平之听了却觉好笑。 “区区一个小丫头片子罢了,弄死她,还不像捏死个蚂蚁一样容易,就这也值得你动气?”想起从前想害小糯宝时,却偷鸡不成蚀把米的种种,李清萍的心底,也生出一种恐惧。 她连忙摇头,“您可别看她年纪小,但手段可不少。” “咱们要想对她动手,就必得一击即中,不然之后就难办了。” 说到这儿,李清萍平复了情绪,露出心机,“对了,正好我父亲重新被请去教书,再过几日,就是我父亲的生辰了,他平时结交不多,所以生辰时,姜糯宝作为学生必得到场祝贺。” “到时候,咱们就在府上找机会动手,绑了她,再带出去,然后把她断手挖脚,挂在城墙上示众,也该让世人看看,穆亦寒连自己的女儿都护不住,拿什么护住百姓!” 李清萍说着,眼底露出狠毒之色,这个计划在她脑海里,已经上演无数次了。 顾平之眸色一眯,看出眼前这女人的恨意和心思。 正好,他们都有相同的目标。 那他也好坐享其成,就暂且听李清萍安排。 姜府这边,等回了家后,姜丰泽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躺不踏实。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 作为上过战场无数次的人,姜丰泽在预知危险这方面,从来不会出错。 于是他翻身起来,这就套上长靴,朝着皇宫奔去了。 李府的丫鬟翠儿 突然好起来的李湖图 被送到顾军的李清萍 这李府会不会有什么猫腻,他的脑袋想不清楚,就想去找国师先汇报一下。以防个万一。 然而,姜丰泽没想到的是,其实关于那李湖图家,穆亦寒早就提防上了 李湖图的为人,绝对不会有错。 但是,穆亦寒在听说了李清萍之事后,又得知消沉多日的李湖图,竟然突然好了起来。 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 毕竟,事关闺女,哪怕有半点不妥当的,他都会放在心上。 为了闺女的周全,所以从姜府回宫后,穆亦寒就让阿黎去查一查了。 此时此刻,阿黎刚从外面回来。 他一到勤政殿内,刚灌下一大碗茶,就小嘴叭叭地汇报起来了。 “国师大人,您还真给猜对了,您简直就是料事如神啊!”“那李府真不对劲,您猜我发现了什么。”阿黎说到正题,还卖起了关子。 第729章 父女俩的秘密 第729章父女俩的秘密 穆亦寒斜倚着博古柜,头都没抬,便道。 “李湖图因女儿而消沉,如今突然振作起来,多半也是和他女儿有关。” “要是本座没有猜错,这问题莫不是,出在他女儿身上。” 阿黎撂下茶碗,大拇指都快比抽筋了,“大人,您简直是神了!这都能猜对!” 穆亦寒瞥他一眼,“行了,快说正事儿吧,到底发现什么了,别拍马屁了。” 阿黎点点头,赶忙道,“是这样,我在李府附近待了半日,查了一些他家送进府的东西,就发现,李府近来竟采买了好多年轻女子所需之物。”说着,阿黎就从袖子里,掏出一份清单,呈给穆亦寒看。 上面清楚罗列着,这两日李府买进的每一样东西,几乎没有遗漏。 其中,最为惹眼的,就是从丛仁堂买进的几味汤药。 上面不仅用的是最好的药材,而且还都是治疗妇人之症,还有补气血的。 除此之外,年轻女子所用的胭脂、羊颜膏,也全是买的最贵的。 这一看不是给府里丫鬟婆子的。 定是女主人才能用的。 阿黎抬起头,急声道,“李府没有主母,只有李清萍这一个小姐,加上前阵子清剿顾军,谁也没有找到她的尸身,所以大人,您说她会不会还活着,李府采买的这些东西,就是给她用的!”穆亦寒垂下双眸,上下扫了一遍这清单。 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李清萍若是还活着。 那么不用说,肯定会回李府去的。 只是,此事李家为何要瞒着? 李湖图哭天哭地要找女儿,眼下找到了,他不应该好生庆贺,为何反而还捂得严实? 这时,阿黎一拍大腿,哎呀了一声道,“不好,看来这李家真有猫腻,那可不能再让李湖图去教糯宝读书了,省得他们打糯宝的主意。” 不过,穆亦寒却摇了摇头。 他不怒反笑,扬起唇角,“不必,一切照旧即可。区区几只小虾米,且让他们折腾,本座倒要看看,这李府到底还藏着多少见不得人的东西。” 很快,日子如常。姜家人自然是该吃吃,该喝喝。 只是姜丰泽的心里,还有些不踏实。 自从他找国师汇报过后,似乎看不出国师有什么打算,就好像此事不曾发生一样。 而且自从找到了顾平之的尸身后,不知为何,他总能看到妹妹和国师俩人,在屋子里偷摸说悄悄话。 尤其是最近两天,这父女俩背着大家,嘀咕着什么,格外频繁了。 姜丰泽有时好奇,想要凑上去听两句。 但每每小糯宝都会余光一瞥,然后就朝他转过头来,扒拉着眼睛扮个鬼脸,就笑嘻嘻什么都不说了。 姜丰泽有些无奈,等到回了屋里,就忍不住对萧兰衣嘀咕。 “糯宝这小丫头,不知和国师大人有啥秘密呢,你说我心里咋总不踏实,也不知会不会有什么事。” 萧兰衣却是自在。 整个人斜躺在软椅上,翘着二郎腿。 “我看你就是个劳碌命,就算天塌了,那也有个高的人顶着呢,国师都没发话,你担心个什么劲儿。” 姜丰泽嘴上应和着。 但等萧兰衣一转过身去,丰泽就扑过去,拍了下他脑门。 “那是你自己个子矮,才能说这心大的话!” “姜丰泽,你敢弄乱我刚束好的头发,看我揍不揍你!” 很快,这两个人就你追我赶,在院子里打闹成一团,但也算是轻松了不少。 小糯宝听到动静,这才结束和爹爹的“密谋”,撅着小后背趴在窗前,笑眯眯地看着俩哥哥。 直到一阵冷风吹过,穆亦寒大手一伸,把她提溜在自己膝盖上,又无情地关上窗户。 “别在窗口吹风,也不怕着凉。”穆亦寒威胁地戳戳闺女小肚儿,拿起一条薄毯给盖住了。 小糯宝回了屋里,往毯里一缩,索性只露一个小脑袋,萌死人不偿命地瞅着穆亦寒。 “爹爹,现在他的藏身之处,我也给算出来啦,那咱们到底什么时候动手,也好抓他个出其不意啊?” 说着,小胖丫还挤挤眼睛,狡黠地亮着眸光,又啃了一口大桃酥。 穆亦寒似笑非笑,替她抹掉点心渣,“既然他们这么费劲,又是躲藏又是跟踪的,那现在就戳穿他们,岂不是让他们白忙了。” “不如,等他们做足了丑角,以为自己又看到翻盘的希望了,再让他们重重摔进现实。”穆亦寒眯眼道。 小糯宝笑出小白牙来。 又耀武扬威似的,举起了一双小拳头。 “好,就这么做!反正有我在呢,包他们别想再作恶!” 就那个顾平之,还想假死逃脱。 也不想想看,她小仙子是做什么的! 不管他怎么逃,都不可能逃出她的卜算。 眼下藏匿在何处,只要一算,就早知道了! 从爹爹这里出来后,小糯宝就跑去厨房,围着二嫂转圈了。 李七巧笑吟吟的,拿了个刚炸好的小酥肉塞她嘴里,“小馋猫,你先趁热乎吃些,剩下这些,二嫂装进食盒里,好到国子监送给你四哥。” 丰景为了备考,已经有好几日没回来了。小糯宝也想她四哥了,于是小脚一跺,一蹦老高,“那我也要和二嫂,一块去投喂四哥!” “你可拉倒了吧你,上回你去国子监给老四送衣裳,半个国子监的学子们都跑出来,光围观看你了,你这过去,不是耽搁人家学习吗,还是老实在家待着吧。”这时冯氏走过来,摸了摸小胖丫的头。 不过,饶是如此,小糯宝还是像个跟屁虫似的,去了国子监逛了一圈。 离开国子监后,正好还剩几盒小酥肉,于是他们又去了趟小柳庄。 想着把这些,给村长他们做下酒菜。 正好这会儿,家里那边也来信了,翠翠刚把信拿回来。 翠翠眼下也识字了,展开书信,结结巴巴又高兴地读给大伙。 今年秋天,村里的收成也好极了。可是一个丰收年呢。 还有,韦院长得知丰景要考会试。激动得不行,还说要朝京城来,无论如何也不能错过。 冯氏听完,乐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后了,“好,好啊,这下韦院长来了,那咱就更热闹了。” “对了村长,到时就让他住在咱庄上,还能多个人,陪您二老解闷!”冯氏又笑着道。 可是,村长和老李头却没吭声,俩人一个抠着烟锅,一个盯着鞋面,都有些欲言又止。 小糯宝仰起小脸一瞅,这才忽然发现,好像从他们来了到现在,两个爷爷都没吭声。 像是揣着什么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