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别追了,假千金她只想种田》 第1章 他带着真千金走来了 春雨料峭,天晴之后,风中带来丝丝暖意。 屋里烧着火盆,沈清棠倚在矮榻上,听丫鬟报清点出来的单子。 “翡翠玉如意一对,嵌绿松石花形金簪一支,珊瑚珠排翠步摇一支,玛瑙串明珠耳坠一对,青玉莲纹镯、白玉云纹镯,琉璃莲花灯、花纹紫玉盏......” 那单子很长,都是沈清棠自己库房里的东西,上面划掉的已经卖出去了。 丫鬟念完,沈清棠满意的点点头:“那些东西都拿去卖了吧,都是好东西,记得多要点。” 丫鬟欲言又止,半个月了,她家姑娘真的疯了。 “姑娘,这些可都是好东西,为何要卖?”以往姑娘可都宝贝得紧,最近半个月,她们库房里的东西就剩这些了。 “小雀啊,你要知道,这些东西留在府里不一定是你家姑娘的,但是折成银子,那就是咱们的,卖了的银子还与之前一样,都放在外头的宅子里,让你表哥可得给我看好了。” 小雀不明白,姑娘为何要将这些都卖了,往后的日子不过了? 小雀拿着东西刚走,外面有人来报:“姑娘,老爷和夫人让您去前厅一趟。” “知道了,这就去。” 从矮榻上起来伸了个懒腰,等了这么长时间,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走进前厅,照常行了礼:“拜见父亲母亲。” 沈侯爷和沈夫人慈爱的笑起来:“都是自家人,何必行如此大礼,快坐吧。” 沈清棠坐在沈夫人旁边,就见管家进来在沈侯爷耳边说了什么,沈侯爷嗯了一声:“让人进来吧。” 等了一会,就见管家带着一男一女走进院子。 来了来了他来了,他带着真千金走来了。 方子安引着他身后的姑娘,小心翼翼的将那姑娘请进屋,一双眸子柔得都快滴水了。 那姑娘有些胆怯,不敢抬头,但就算看不到脸,沈清棠都能知道那张脸与沈夫人有多像。 毕竟,人家才是真正的沈家大姑娘。 方子安朝沈氏夫妇行了礼,扫了一眼一旁的沈清棠,厌恶之色一点都不打算藏。 “侯爷、夫人,今日来,是有个人想让二位见见。” 说罢,看向身边的女子,轻声道:“茵茵别怕,抬起头来,这里是你家,上面坐着的是你的亲生父母。” 一语惊起千层浪,沈侯爷和沈夫人不由得睁大眼睛,互看一眼,不可思议问:“小公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茵茵不敢抬头,方子安便沉着脸看向沈清棠。 “沈侯爷、沈夫人,想来你们还不知道吧?坐在你们身边的这位,根本不是沈家姑娘。” 这话说的中气十足,掷地有声,再一次听到这些话,沈清棠的心还是抖了那么一下。 当然,只有那一下,之后便坦然的很,毕竟为了今天,她已经准备了半年。 “你说什么?!”沈夫人猛地起身,不可思议的看向身边的女儿。 沈清棠本是垂眸,闻言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子安,你就算不喜我,也不必用这样的事情羞辱我。” 方子安不理会她,沉声道:“若是侯爷和夫人不信,大可以滴血认亲。” 沈清棠暗自撇嘴,科学都证明了,滴血认亲根本就没有依据,别说人和人的血了,就是人和猪的血说不定都能融。 但这话沈清棠可不会说,认吧,赶紧认,认了她好赶紧溜。 沈茵茵这个时候突然抬头,那张与沈夫人神似的脸,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沈侯爷和沈夫人本来不想理会方子安的话,但事已至此,不滴血已经说不过去了。 下面的人准备的很快,看到两人的血相融之后,沈夫人突然抱着沈茵茵痛哭起来。 方才还是陌生人的两人,此刻在沈清棠面前上演了一出母子情深。 现在人也确定了,那么问题来了,她这个假千金该如何处置? 上上辈子,她面对这样的局面惊慌失措,歇斯底里的说自己是沈家的女儿,说什么都要留下来,将沈家搞得鸡犬不宁。 因此也惹恼了沈家人,惹恼了未婚夫方子安,最后不仅婚事没了,还被沈家赶了出去。 为什么说是上上辈子?那是因为她惨死之后,去到了一个和这里完全不一样的地方,在那里,她度过了很精彩的一生。 只是没想到,再次睁眼,她竟又回到了这里。 老天爷捉弄人,说实话,她一点都不想回来。 沈清棠故作伤心和不相信,跪在沈侯爷和沈夫人面前,伤心欲绝。 “父亲,母亲,我...我是你们的女儿,是你们的女儿啊!” “沈清棠,你占了沈家嫡女的位子这么多年,是时候还给茵茵了,茵茵在外替你受了多少苦,你若是识相,便该自己离开。”方子安居高临下看着她。 沈清棠与方子安的婚事是早就定下的,京城人人皆知,她心仪方子安,为了方子安没少得罪人。 怕这人忘了,沈清棠嘤嘤哭泣,上前就要拉方子安的衣角:“子安,咱们还有婚约,你不能这么对我,你知道的,我有多喜欢你,为了你,我可以做任何事。” yue!沈清棠快被自己的话恶心吐了。 果然,听到这话,方子安更是厌恶,凝眉远离她几步:“与我定亲的,是沈家嫡女,一个冒牌货,还想进我国公府的门?你配吗?” 沈清棠哭的撕心裂肺,像是要将房顶掀翻。 沈夫人抱着沈茵茵,不忍看她,毕竟是养了这么多年,也不好太过冷漠。 但是沈侯爷不这么想。 沈家与方家的婚事不能因为一个假女儿就这么没了。 “小公爷,若是我们将茵茵认回,这婚事......” “与我国公府定亲的是沈家嫡女,若是茵茵回了家,两家的婚约自然作数。” 沈侯爷放心了,只要婚约在,女儿是谁都无所谓。 “既如此......” 沈侯爷话音未落,沈清棠再次哭起来:“父亲,父亲您不能这么做,您真的不要我了吗?我在您身边养大,若是离开沈家,以后可怎么活呀?” 沈侯爷不悦的皱起眉,刚要呵斥,方子安就发了话:“只要你愿意离开沈家,我手底下的两个铺子和一个庄子都给你。” 方子安只想让沈清棠赶紧离开,这样以后就不会再缠着他,他真的烦透了这个人。 就算还对他贼心不死,但一个平民,可没机会再见他。 殊不知,沈清棠就等着他这句话呢。 沈清棠不闹了,缓缓起身,满眼不舍。 “子安,你说的是真的?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是有我的。” 方子安厉声道:“你若再靠前一步,那些铺子可就没了。” 沈清棠委屈:“那...那你能先将地契和转让书给我看看吗?” 不看点实际的,她怎么能走? 方子安也没多想,只道沈清棠答应了,生怕她反悔,赶紧派人去取契书。 下人很快拿来了契书和转让书,沈清棠差点笑出声。 “还是小公爷大方,既如此,东西我就收下了,告辞。”说罢,一个眼神都没再留。 沈清棠的态度变化之快,让方子安愣了一瞬,总觉得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沈清棠从前厅出来,脚下生风。 终于等来这一天,她终于要走了。 第2章 保命要紧 小雀就出去了一趟,府内就变天了。 她家姑娘不是沈家亲生的? 沈清棠来不及解释,只拿了几件衣服,屋中其他的一概不准备动。 小雀正为她家姑娘伤心:“姑娘,您真的要走?” “自然要走,再不走,命就保不住了。” 上上辈子就是因为她没及时走,最后才落得那般下场。 “小雀,从今日开始,我就不再是什么侯府的姑娘了,你还愿意跟我走吗?” “当然愿意,小雀的命都是姑娘救的,不管姑娘去哪,小雀都跟着。” 沈清棠欣慰,还好,她身边还有小雀陪着。 主仆二人正收拾东西,一道刺耳且不合时宜的声音便响起来。 “哈哈哈,我说今日喜鹊为何会叫,原来是家中有喜事。”十岁的沈知礼眉开眼笑的走进来。 沈知礼这个人,和他的名字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毫不相干。 小雀帮着沈清棠出头:“二公子,姑娘是您的姐姐,您怎能这般说话?” 沈知礼白眼一翻:“嘁,她才不是我姐姐,她不过就是个鸠占鹊巢、来历不明的人罢了,我亲姐姐如今可回来了,比她强了不知道多少,收拾好了就赶紧滚。” 小雀还想说什么,被沈清棠拦住。 “既然这般讨厌我,为何还要来看我?你就是担心我,还不承认。” 沈知礼瞬间炸毛:“谁来看你了?我是来看看你有没有拿家里的贵重东西,告诉你,这么多年你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我家的,没跟你要回来就不错了,别想着顺别的!” 沈清棠将包裹里的衣物给他看:“既如此,那就好好看看,别到时府里丢了什么东西,冤枉到我头上。” 沈知礼还真的伸头看了一眼包裹,见里面除了衣服什么都没有,这才放心。 “收拾好就赶紧走。” 沈知礼小时候也是很可爱的,与她的关系也不错,但随着慢慢长大,这孩子就开始叛逆。 其实两人也没多大的仇怨,就是因为沈清棠以前经常督促他读书,嫌他不好好念书便唠叨几句。 加上她在外面的名声不好,沈知礼觉得她丢脸,便开始与她疏远,每次看见她就像看见了仇人。 想到这人最后的结局......也罢,反正以后也不会再见,何必多管闲事。 “那我就不去与沈侯爷和沈夫人道别了,想来他们应该也没空见我。” “算你识相,赶紧走。” 从院儿里出来,沈清棠专门找来管家。 “小雀跟在我身边多年,与侯爷夫人打声招呼,就说人我带走了,想来他们应该会答应的。” “大姑娘...沈姑娘放心,夫人已经吩咐了,小雀的身契在您手上,那就是您的人。” “多谢。” 一路上,丫鬟仆人们窃窃私语,方才院儿里的事情早就传出去了。 “听说沈姑娘只带了一些衣裳,别的什么都没要。” “我也听说了,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俗话说,由奢入俭难,从一个娇养的侯府姑娘,突然变成平头百姓,要为以后的生计奔波,想想就不容易。 “也不错了,毕竟在侯府白养了十五年,就算出去过苦日子,也值了。” 沈清棠不理会那些闲言碎语,她过得好不好,自己说了算。 小雀朝身后看了一眼,府上的人还操心她家姑娘过得好不好呢,她家姑娘这一走,带走侯府几乎所有的银子,毕竟这侯府里,其实也不像外人看上去那般光鲜亮丽。 平日里侯府的吃穿用度都是她家姑娘出的,往后看他们怎么办。 主仆二人在街上走的慢悠悠,沈清棠一点都没有被赶出来的落魄和伤心。 小雀还是气不过:“姑娘,您应该等等大公子的,大公子一向好说话,对姑娘也好,若是大公子回来,姑娘肯定就不用离开家了。” 沈清棠一惊:“呸,呸呸呸,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呢!” 一提到大公子,她头皮就发麻,沈鹤川是什么人,没人比她更知道了,那就是个疯子。 庆幸他暂时不会回京,她也有时间准备。 “以后记得,万不可再提沈家人。” 丫鬟不明所以,只得闷闷道:“知道了。” 两人拿的行李也不重,便在街上走了走。 重生回来半年,她一心只想搞钱,至少赚够被赶出沈家以后暂时不愁吃穿的钱。 她库房里的那些贵重物品,都是她这半年来挣得。 为了不让家里察觉,她便将自己挣得一小部分拿出来补贴家用,打点了不少沈侯爷沈夫人院儿里的人。 所以她手里有这些东西,沈家人都不知道。 沈家将她养了十四年,按理来讲,就算要将她赶出门去,她也要心怀感恩。 但一想到她上上辈子的遭遇,沈清棠觉得,她没将沈家赶尽杀绝就已经很仁慈了。 说到底还是不敢,若她真的将沈家赶尽杀绝,沈鹤川不会放过她。 当初被抱错并非她的意愿,为什么最后要将过错都推到她的身上? 明明她什么都没做错。 不过一切都过去了,她如今有钱有房,吃穿不愁,先在她那个小宅子里躺平些日子。 为了庆祝她重获新生,沈清棠带着小雀去了酒楼。 两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菜刚上来,街上就热闹了起来。 转头看过去,只见街上人们都自觉站在道路两侧,将中间让出来。 “外面这是做什么?” 小二笑起来:“姑娘还不知道呢?今日玄甲军归朝,百姓们都去迎接呢。” “玄甲军?” 小二满眼敬佩:“是啊,玄甲军在北境击退北厉大军,护国将军以身犯险,深入敌人内部,最后直捣北厉王庭,拿下北厉王的首级,可是咱们大夏的英雄啊。” 护国将军?又一个她不知道的名字。 不过也是,之前她一心都扑在方子安身上,别的什么都不在乎,这半年来只想着挣钱,和挣钱不相关的她也都不在意。 沈清棠朝下面看过去,只见那高头大马上坐着身穿铠甲的将士,实在分不清哪个是护国将军。 正看着,队伍中一个身穿铠甲,戴着头盔的人突然抬头看向她。 虽然被头盔遮挡看不清长相,但那双眼睛,让沈清棠一怔。 眸色深沉,犹如无底的潭水,幽暗不明,关键是好像在哪见过。 就在她要继续探究之时,那人转头不再看她。 也没多想,她今日心情好。 从酒楼出来,关于她是假千金并被沈家赶出来的事情已经在京城传开了。 说她死皮赖脸不想走的,也有说她费尽心机想留住方子安却没有成功的,甚至还有说她被扫地出门后,如今已经沿街乞讨的。 总之,本就不太好的名声,现在更不好了。 无所谓,保命要紧。 回到外面的宅子里,小雀的表哥文康开的门。 这两人目前都是沈清棠最信任的人。 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钻进地窖里数钱,这都是沈清棠这半年以来挣的,是她将来的养老钱。 足足有三四万两,她宝贝得紧,将藏钱的盒子放在地窖的暗格里,就是半夜醒来,都要来看一眼。 夜深人静,三人都是睡下了,一道黑影悄悄翻墙而入,朝地窖而去。 片刻后,黑影从地窖里出来,又悄无声息的离开,直奔城西的一处宅子。 一进门,黑衣人将手里的东西交上去:“公子。” 锦衣男子的面容隐在烛光下,嘴角抿成不悦的弧度。 修长的手指轻捻着银票,深不见底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公子,需不需要盯着?” 年轻男子敛眸,面色沉静,语气凛然:“不必。” 毕竟,很快就会见面...... 第3章 因为我有礼貌 沈清棠这半年来,靠着上辈子的经验装神棍,给京城不少人家都算过命。 她手里这几万两银子都是这么来的。 那些达官贵人们出手阔绰,只要解决了他们的问题,那是相当大方。 这些钱和东西,一直都放在她宅子地窖的暗格里,不会有外人知道。 她的好日子马上就要来了。 可是一夜之间,沈清棠的天塌了。 她放银票的盒子里,只剩下五十两,她那几万两银票,如今只剩下五十两! 谁干的?到底是谁干的? 到底是哪个天杀的?是哪个断子绝孙的干的?! 她努力了半年,都白干了。 给她留了五十两,是怕她饿死吗? 毁灭吧这个世界,她真的累了。 沈清棠气的浑身发抖,偷什么都行,就钱不行! 小雀和文康也垂头丧气,三人傻愣眼,沈清棠更是瘫在地上一言不发,想着以后怎么办。 庆幸她还有产业,她如今手里有方子安给的两个铺子一个庄子,还有之前让文康在城外买的地,若是将这些卖了,应该也有不少。 刚要说话,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小雀顾不上难过,赶紧上前开门。 来的是一个陌生男子,身形挺拔,手里还握着剑。 “请问可是沈姑娘住处?” “正是,你是......” 那人抱拳,倒也算有礼貌:“我家公子想请沈姑娘茶楼一叙。” 沈清棠站起身,待看到那人的长相之时,心中咯噔一下。 这不是沈鹤川身边的护卫吗?他为什么会在这? 沈鹤川身边的护卫平时不现身,只有在外面的时候才会有护卫跟在身边。 沈清棠呼吸一滞,沈鹤川找来了...他还是找来了。 可此时他不是应该在南边吗?为什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为什么会来找她?难道又想算计她? 门外的男子一眼就看到了院中失魂落魄的沈清棠,朝她行了一礼:“还请姑娘跟属下走吧。” 沈清棠脚下像灌了铅一样,怎么都挪不动。 以沈鹤川的为人,她今日若是不去,绝对会报复回来。 上上辈子,沈茵茵回来之后,她就成了沈家最多余的那个人。 沈侯爷一心只想保住与国公府的婚约,沈夫人刚找回自己的亲生女儿,也顾不上她。 可是一旦离开沈家,她一个弱女子无处可去,最后要么被卖为奴,要么被卖进窑子里。 她为了活命,在沈家一直拖到沈鹤川回来。 沈鹤川还与以前一样,就算知道她不是沈家亲生,依旧对她很好,霞姿月韵,谦和温润。 她以为自己找到了庇护她的人,却没想到,她的苦日子才刚开始。 沈清棠闭了闭眼,她明明已经很努力的在躲了,为何还是躲不过? 跟着那人上了楼,单独进了雅间。 一进去,印入眼帘的便是那芝兰玉树般的身影。 侧脸如玉,眼下淡淡的阴翳透着疏离与淡漠,玉冠束发,锦带揽腰,身着淡蓝色常服,谁见了不说一句翩翩公子。 沈鹤川,虽然在明面上没有任何建树,但谁不知道,沈家大公子是以美貌出名的? 男人并没有看她,薄唇轻启:“坐吧。” 沈清棠缓缓走过去,反倒是没有了方才的忐忑。 “沈大公子可是有事?” 沈鹤川倒茶的动作一顿,嘴角微扬,听不出喜怒:“如今竟连一声大哥都不愿意叫了?” “我不是你妹妹,准确来说,我与你已经没有关系。” 沈鹤川还是方才那副淡然的样子,只是声音却沉了几分:“棠棠,你不乖。” 沈清棠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来了,又来了。 环绕在周身的压迫感,让她很不喜欢。 前世,沈鹤川就喜欢说这句话,每次他说这句话,就说明不高兴了,一不高兴,就往死里折腾她,她真的受够了。 “不乖又能如何?我已不是沈家人,与你自然再无关系,如今坐在这还能心平气和的说话,完全是因为我有礼貌。”就算她真的是沈家人,也与他没有关系。 沈鹤川终于抬眸看过来,这一眼,让沈清棠不由得握紧了手心。 与前世如出一辙的语气,强硬,压迫,阴郁:“我走之前是不是与你说过?要乖乖等我回来。” 沈清棠转头不去看他:“不记得了。” 沈鹤川微微眯眼,明明他离开京城之前还不是这样的。 他离京半年多,离京之时,沈清棠还去送了他。 “沈公子今日叫我来,不会就是想说这些闲话吧?” 闲话?沈鹤川突然笑了,气笑的。 “看来我不在家中太久,棠棠的胆子是越发大了。” 以前沈清棠最是听沈鹤川的话,大哥对她好,她便对大哥好,兄妹两人也算兄友妹恭。 可是沈鹤川,他根本就是一头狼,一头隐藏在黑暗里的狼。 他明知她不是沈家亲生,却什么都不说,直至将她逼到绝境,才大发慈悲的向她伸出援手,让她感恩戴德的仰望他,任他摆布。 她真的忍不了了,这辈子,她就是死,都不会再求他半句。 沈清棠一咬牙,猛地站起身:“沈鹤川,你是不是觉得这样显得自己很高深莫测?我真的忍你很久了,明说了吧,我在这个世上最不想见的人就是你,所以,请你有点自知之明,你真的很讨人嫌。” 说完,头也没回的出了房间。 外面守着的人见沈清棠离开,这才走进去。 一进去,就感觉到公子不开心。 “公子,需不需要属下去教训教训她?” 刚才的话他都听到了,那沈姑娘实在放肆,她到底知不知道公子的身份? 只是话音刚落,一道冷冷的视线扫过,那人赶紧跪下:“公子恕罪,属下失言。” 沈鹤川捏着手里的茶杯,瞧着不仅不生气,甚至还笑了。 “咔嚓”手里的茶杯应声而碎,鲜血顺着手指滴落,侍卫不由得吞了吞口水,公子生气了。 沈清棠从茶楼出来,手心都是汗,暗骂自己一声没出息,都三辈子了,还怕什么? 不过今日的事情也给她提了醒,沈鹤川回来了,她的时间不多了,必须得赶紧跑路。 第4章 想骂街 沈家。 面对桌子上没有半点油水的菜,一家人久久没有动筷子。 沈知礼从小就被纵容坏了,是个娇娇少爷,吃不了这种苦。 连着好几天都是萝卜和青菜,他实在是有点受不了。 噘着嘴不高兴:“今天又没肉,我不吃!” 沈侯爷和沈夫人也沉着脸,之前他们顿顿有肉,桌上都是十几个菜,饭后还有点心。 但是这几日,那真的是一点肉沫都没见着,一家人瞧着都瘦了。 沈夫人看向一旁的丫鬟,皱眉问:“到底怎么回事?” “回夫人,奴婢问过了,厨房说...这几日拨给厨房的银钱实在是不够,如今肉又贵,实在买不起,只能吃素。” 啪! 沈侯爷拍桌子呵斥:“我堂堂侯府,竟连肉都吃不起了?” 丫鬟不敢说话,沈夫人想安慰两句,但不知道从何说起,确实,日日吃素,她也有点受不住。 “去,将账房给我叫来!” 账房最近一直提心吊胆,就知道有这么一天,听到消息立马赶来。 “见过侯爷、夫人,姑娘公子。” “最近账房到底怎么回事?” 账房那边也没办法,只能如实相告:“禀侯爷夫人,账房实在拿不出钱来,就这,账房的钱也只够支撑两日了。” “不可能,明明之前还有不少,不会是你私吞了吧?”沈知礼口无遮拦,丝毫不客气。 账房先生在沈家多年,沈侯爷的父亲在时就已经是沈家的账房先生,在沈家很有威望。 “老夫做了一辈子账房,每一笔账都未曾算错过,二公子,说话要讲证据,可不能信口开河。” 沈夫人也敬着账房的,立马说好话:“先生勿怪,知礼他还小,不懂事,我们就是想问问账房那边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就没银钱了?” 十岁了,别人家的孩子十岁都能为家里分忧了,侯府的却还不懂事,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账房先生看在沈夫人的面子上,没再追究,说道:“夫人有所不知,之前府中的银子,都是大姑娘...都是沈姑娘补贴的,沈姑娘一直有在外面赚钱,回来就将挣的钱都给了账房补贴家用,如今沈姑娘不在了,自然就......” 就连账房都想不明白,原来的大姑娘多好的孩子啊,知道家中艰难,便想着帮侯爷夫人分忧,再看看如今这个,整日只知道哭哭啼啼,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闹脾气,整日闹着买首饰,哪来的钱买首饰? 真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有他们后悔的时候。 听到这话,沈家人都变了脸色,沈夫人惊讶问:“以前都是棠棠出去挣的钱?” “正是。” “可、可是你从来也没说过呀。” “沈姑娘懂事,让我不要说出去,怕侯爷和夫人担心,我都瞧见了,沈姑娘辛苦,拿钱回来的日子,累得都快睁不开眼睛了。” 这账房先生是误会了,沈清棠不说是怕到时候东西拿不走,至于睁不开眼,那是在外面玩得太嗨,确实累着了。 沈侯爷的脸色难看极了,沈夫人也垂下头不说话,沈茵茵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沈知礼呸了一声:“沈清棠?她就是个废物,你不会是收了她的好处,替她说话吧?” 账房先生心中有气,当即便沉下脸:“二公子真是一张利嘴,惯会往旁人身上泼脏水,有这个本事,不如想想明日的饭菜从哪里来?如今府中账上连五两银子都拿不出来,想来也用不着账房了,告辞。” “哎!” 账房先生扬长而去,沈家人傻眼了。 竟连五两银子都没有?怎么可能? 一家人都不说话了,这个事实终于让他们慌了。 沈知礼被账房先生的话气红了眼,但人已走,便自以为聪明的提建议:“咱们可以去找大哥啊,大哥肯定不会不管咱们的。” 话音刚落,就被沈侯爷瞪了回去:“以后再说这样的话,仔细你的腿!” 那位是什么身份?不到万不得已,可惹不得。 沈茵茵看了看沈侯爷沈夫人,终于开了口:“父亲、母亲,或者...咱们将沈姐姐再接回来?” 这话成功让沈侯爷和沈夫人愣住了。 “当日沈姐姐明显不想走,咱们将人接回来,她肯定会感恩戴德,之后咱们还是一家人。” 最主要的,只要人回来家里就有钱了,至于以后,反正不是亲生的,随时都能踢出府。 可是当日闹得不是很愉快,现如今已经将人接了回去,再接回来怕是...... “姐姐,要是沈清棠回来,你岂不是要受了委屈?” 这些日子没有沈清棠,沈知礼的日子舒坦多了,没人督促他读书,也无人因为他不好好练武而唠叨,他可不想让人回来。 沈茵茵笑了笑:“我不怕委屈,只要是为了家里,我受点委屈也没什么。” 听听,多懂事的孩子,这话说的沈家人都快感动哭了。 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同意沈茵茵的提议。 侯府赶紧派人出去打探沈清棠的消息,殊不知此时的沈清棠,早就坐上了离开京城的马车,天高任鸟飞了。 沈清棠自那日见过沈鹤川之后,便计划尽快离开京城。 她将铺子和庄子还有地都卖了,卖了不少银子,出了京城一路往西走。 西边大部分都是穷地方,那边山多,交通不发达,很多地方的人们都吃不饱穿不暖,一般人不会往那里去。 但这种地方对于沈清棠来说就是最好的,去了山沟里,就不用担心被找到。 走到他们目的地之外的两个镇上的时候,前面都是山路,马车就不太好走了。 况且马车太惹眼,不好一直留着,便将马车卖掉,又在镇上买了一些干粮粮食,准备靠两条腿走过去。 刚下过雨,被雨水冲刷过的尖石扎得脚底生疼,虽说沈清棠在上辈子也有过这样的经验,但是现在这副身体实在是太弱了。 她这半年已经尽量在锻炼了,但走这样的山路,还是遭不住。 这些山路时上时下,脚下都是碎石,走两步就打滑。 好在现在天气暖和一些,走起路来也感觉不到冷。 两边都是杂草和树木,还有路边的小水洼时不时窜出一两只小青蛙,奔向路边潮湿的小草芽。 这要是现代,绝对是绝佳的散步环境,但是现在脚底板火辣辣的疼,沈清棠累得只想骂街。 文康从小就经常做农活上下山,后来被卖为奴也总是做累活,早已习惯,对他来说不是问题。 看向身后累得就要断气的沈清棠,放慢脚步蹲下来:“姑娘,我来背你吧。” 沈清棠摆摆手:“不、不用,我...我可以。” 以后他们要在这里生活,早晚都得习惯。 “你去看看小雀,她还小。” 小雀和沈清棠差不多,虽说也是干粗活出来的,可也没走过这样的地方。 一行三人一直走到天快黑,才终于看到人家。 第5章 饿的 文康完全成了她们的顶梁柱,放着她们在原地休息,自己跑过去敲门。 坡下面有三四户人家,文康就挑最近的一家上去敲门,开门的是一个年长的妇人,见文康虽穿的粗布衣裳,但也还算整洁,本来开了一道缝的门缓缓打开。 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文康转身朝她们跑来,一边跑一边招手。 沈清棠和小雀相互搀扶着往坡下走,两条腿直打颤。 “姑娘小心,我已经说好了,咱们是兄妹,在这里借住一晚,这家姓陈,开门的是陈阿婆。”文康上前一边将人扶下来一边说,沈清棠一瘸一拐的就这么被拖了过去。 开门的陈阿婆一脸慈祥,沈清棠礼貌的打了招呼:“陈阿婆,今晚打扰了。” “不打扰不打扰,反正我家里人也不多,都是破房子,你们随意。” 三人走进去,才看到院内什么光景。 一共就三间房子,两间是陈阿婆和家人住的,另外一间算是杂物间,四根柱子支撑,外面只用干草围起来的草棚子。 以前应该是猪圈,地上和一面墙上还有猪粪和臭味儿。 不过这也很好了,总比在外面风餐露宿的强,山里晚上还很冷,这里也能挡些风。 陈阿婆让三人进了院子,便自行回了屋。 小雀和文康扶着沈清棠走到草棚子坐下,小雀心疼道:“姑娘真是受苦了。” 沈清棠倒是不怕苦,再苦,也比丢了命强。 “你们跟着我才是受苦,若不是跟着我,你们此刻应该留在京城过安生日子。” “姑娘说的什么话?要不是姑娘,小雀早就被卖进了窑子,表哥也早就没命了。” 小雀和文康不是京城人士,是被卖来的。 在京城无依无靠,被主家卖来卖去,在上一家因为主家虐待,文康差点被打死,小雀当时还不到九岁,趴在街上哭的那叫一个惨。 正巧沈清棠经过,见两人可怜,便用身上所有的钱将两人买了下来。 从此这两人就一直跟在她身边,忠心耿耿。 天色渐晚,天边最后一丝余晖落下,偏僻的山里漆黑一片。 文康摸索着将包袱里的干粮拿出来,递给沈清棠:“姑娘吃点东西吧。” 这是他们在卖马车的镇上买的饼,不算好吃,但至少能填饱肚子。 一口凉水一口饼,三人都没有说话。 眼睛逐渐适应黑暗,看向远处的山,沈清棠突然问:“你们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要来这里吗?” 小雀笑起来:“只要是姑娘的决定,那肯定有道理。” 沈清棠笑起来:“你也太好骗了。” 文康年长一点,这一路上都是他照顾她们两个姑娘,看问题也全面,缓缓道:“姑娘是不是在躲什么人?” 沈清棠一愣,这就猜对了? “说说看。” “咱们从京城出来,姑娘就像有目标一样一直往西走,虽然我也没见过什么世面,但是也听说过,西边多是穷苦之地,这里多山,路不好走,多是穷人,一般人不会来这种地方。” 只有逃亡或者躲避什么人才会往西边走。 文康平时话不多,但心中有丘壑,看待事情很有自己的见解。 沈清棠一拍他的肩膀:“不愧是文康。” 这算是承认了,只是具体躲得是谁,大家心照不宣的不提。 吃过饭,躺下准备休息一会,明天还得赶路。 小雀拿了毯子盖在她身上,刚躺下,另外两间屋里就传出了孩子的啼哭声,随后是大人的声音。 好一阵,孩子的哭声不停,甚至更加凄厉,小雀喃喃自语:“这孩子没事吧。” 明显不是正常的哭声,沈清棠被吵的心慌,索性也不睡了,站起身就往那边走去。 “叩叩”上前敲了敲门,“陈阿婆,可是发生了什么?需要帮忙吗?” 等了一会,门从里面打开,陈阿婆拉起袖子擦擦眼泪,哑着声音:“惊扰到客人了,马上就能哄好了,姑娘快去休息吧。” “陈阿婆,这附近没有郎中吗?孩子生病还是看看的好。”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陈阿婆再也忍不住,掩面痛哭起来。 “不是...不是生病......” 不是生病? “那为何哭的这般厉害?” 陈阿婆哽咽:“就...就是...就是饿的。” 沈清棠微怔,即使过了三辈子,她都没有尝过饿肚子的滋味儿。 上上辈子,就算她最后死得很惨,每日也都能吃饱穿暖。 就连他们这次在路上,干粮也都管够。 她忘了,这里还有不少人吃不饱穿不暖。 她习以为常的生活,却是这些人无法企及的存在。 屋内孩子哭的一声比一声高,沈清棠看向小雀:“将那个小袋子拿来。” 小雀赶紧将东西取来,沈清棠扶着陈阿婆进屋:“阿婆,您家里有碗吗?” 陈阿婆不明所以的点点头:“有。” “麻烦您拿两个出来,若是可以,再烧些水。” 陈阿婆一听,不敢耽搁,赶紧进去拿碗,随后忙着生火。 文康有眼力见,立马上前帮忙。 沈清棠进里屋看了一眼,虽然看不清,但能看出一个年轻妇人怀里正抱着哭泣的孩子,那孩子瞧着也就几个月大。 陈阿婆将烧好的水端来,沈清棠将饼掰碎,倒了些热水,将饼泡软最后搅成糊状递给陈阿婆:“陈阿婆,这个就给孩子吃吧。” 陈阿婆又要哭,但也紧张孙子,只道了声谢就立马端着碗进了里屋。 沈清棠又冲泡了油茶,搅拌好之后就让小雀端了进去。 陈阿婆的儿媳妇一看她也有,瞬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这...这...我不能要。” 话是这么说,但闻着味,嘴里早就开始不自觉的分泌口水。 “我姐姐说了,母亲吃饱才有力气照顾孩子。”小雀轻声道。 这年轻妇人就是因为吃不饱,没有奶水,孩子才饿的嗷嗷直哭。 年轻妇人抹抹眼泪,最后还是接过碗。 将半碗泡饼喂下去,孩子终于止了啼哭,安稳的睡了过去。 陈阿婆出了外面,霍然给沈清棠跪下。 “阿婆,您这是做什么?” 赶紧将人扶起来,碰到那双粗糙到剌皮肤的手,沈清棠还是忍不住动容。 陈阿婆虽说已经当了祖母,但其实也就四十来岁,在现代还是意气风发的年纪,在这个年代就已经被叫婆了。 “姑娘...姑娘......大恩大德,大恩大德呀!” 陈阿婆泣不成声,家里实在没多余的粮食了,若不然也不会让孩子饿成那样。 “阿婆快起来。” 陈阿婆跪着哭的让三人心里都不好受,但这样也不是法子。 “陈阿婆,孩子今天虽然吃饱了,但您就没想过以后怎么办?” 她们明天就走了,能给的总是有限,还是要想长久的办法。 第6章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翌日,沈清棠忍着腿上的疼痛,带着文康和小雀继续上路,临走的时候还给陈家留了一些饼。 陈阿婆送他们过了一道山梁,远了着他们离开。 他们的目的地是一个叫清河村的地方,沈清棠打听过了,那里的人不算多,但也不是最少的,是个不管从哪方面来说都不突出但也不至于太惨的地方。 好地方她不考虑,太差的她也不打算去,就这种中间的,才平平无奇,不会引起人的注意。 从陈阿婆家出来,翻过五个山头,距离倒不是很远,就是山路不平坦,终于在天黑之前到了村口。 这么长时间悬着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他们到的时候,村口还有两个小孩在那玩泥巴,见到陌生人立马跑走了。 三人走了进去,准备去找里正谈谈。 刚才那俩孩子大概是去报了信,他们刚进村没多久,迎面就走来几人。 为首的是一个中年男人,皮肤黝黑,高高壮壮的,应该就是里正了。 沈清棠很有礼貌的颔首,对方也在观察他们。 瞧神情对他们应该没有敌意,刚想说话,为首的男子说话了:“把他们给我绑起来!” 啥? 不是,什么情况? “等等!”沈清棠喊了一声,对面的人还真的停住了,只是个个都警惕的看着他们。 沈清棠趁势赶紧解释:“那个大伙儿别误会,我们家中遭了灾,在外面活不下去,便想找个村子住下来,也好有个去处,我们不是坏人。” 对面的人明显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坏人可从来不说他们是坏人,其中有几个还恶狠狠的盯着他们。 “哼,上一个来的人也是这么说的!”其中一个年轻人冷喝一声。 沈清棠听明白了,村里以前也有过外来人,应该是发生了不好的事情,才导致他们如今这么大的敌意。 “真的是误会,我们确实是家中逢难,不得已才来得这里,前日还经过了石桥村,住在陈阿婆家里,不信你们可以去问。” 为首的几人互相看了一眼,石桥村距离清河村不算远,陈阿婆他们也认识,娘家就在清河村。 为首的男人有些动摇,刚才那年轻人突然出声:“里正,别相信他们,就算家中遭难,也不用跑进村里,肯定没安好心!” 沈清棠本以为会很顺利,没想到一开始就不顺利 这就有点难办了。 但是来都来了,现在再走?天也快黑了,这荒山野岭的,有狼也说不定。 怕什么来什么,思绪刚落,周围的山上就响起狼嚎声。 这么多天赶路本来腿就抖的厉害,听到狼嚎声,更加腿软。 沈清棠直接往地上一坐,捶地痛哭:“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村里的人惊呆了,小雀和文康也愣住了。 别说,这招还挺管用,没一会,里正就松了口。 “我可以为你们提供今晚住的地方,但明日一早,你们必须离开。” “里正!”刚才的年轻人严肃道。 “今日天色已晚,外面不安全,先让他们留下吧,明日再将人送走。” 里正都发话了,剩下的人也不好说什么,只是看向沈清棠三人的眼神敌意更大了。 里正带着他们到了村子最边上的一个木棚子里。 里面有不少干草,虽然简陋,但也比天为盖地为床强,也没有派人看着他们,只将他们领到这里来,里正嘱咐了几句就走了。 “姑娘,咱们现在怎么办?” 本想着来这里买两间房子,先安顿下来,谁想到昨日睡草棚,今日还睡草棚。 他们倒是不要紧,姑娘实在是委屈。 这几日,在路上都没有机会洗澡,沈清棠都能闻见她身上的臭汗味儿,但也顾不上许多,就这么一屁股坐在干草上,顺势躺下来。 “先睡一觉,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她太累了。 晚上,她又梦见了沈家,梦见了沈鹤川,梦见了她被沈家人折磨的时候。 他们围在她身边,一字一句都是对她的控诉和指责,把所有的脏水和骂名都强行扣在她身上。 而沈鹤川,就站在那里冷眼旁观。 猛地惊醒,沈清棠出了一身冷汗,自重生回来,她都没有做过这样的梦,真是晦气。 在身边摸了一下,身边早就凉了,小雀和文康都不在。 天还没亮,沈清棠担心,刚出了棚子,就见黑暗中一道身影朝这边走来。 “姑娘,您怎么出来了?”小雀慌忙跑过来。 这时,远处传来嘈杂声,沈清棠问:“发生什么了?文康呢?” “村子里好像出了事,奴婢也没看着,表哥听见声音就过去了,只听人喊说好像有人突发恶疾?” 沈清棠沉吟片刻道:“去看看。” 出事的是村西的一户人家,距离他们不算太远,她过去的时候,只见院子里点了火把,外面围了一圈人。 里面传来惊慌失措的叫声,加上天黑,没人注意到她,挤进人群一看,一个三四岁的孩子在火光的照映下,脸色泛青,两只手抓着脖子,蜷缩着身子,很痛苦的模样。 周围的人干着急没有办法,孩子的母亲只顾着哭,父亲脸色难看,吼着要去找郎中。 沈清棠看那孩子的样子,倒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喉咙,脸色都青了,等郎中来就晚了。 又观察了一会,确定之后二话没说,跑过去就将孩子抱起来。 孩子的父母见一个陌生人将儿子抱走,立马变了脸色。 “你做什么,快把我儿子放下!” 说着就要上前将人抢回来。 沈清棠从后面将孩子抱住,按照上辈子学的急救知识,将手握成拳,找到肚脐眼往上两三指的位置,猛地冲击腹部。 “我在救他!等郎中来就来不及了,别捣乱!” 沈清棠大声喊,小雀和文康一听,赶紧将两口子拦住,大声向周围的人解释。 只是好几下,卡在喉咙里的东西都没有吐出来,反倒是怀里的孩子慢慢蔫了下去。 沈清棠没停手,继续做着重复的动作,身上也快没力气了。 在一阵阵哭声和惊呼声中,突然,怀里的孩子咳了一声,喉咙里的东西终于呕出来,是一块鸡骨头。 卡的东西终于吐出来,那小孩哇一声就哭了,嗓子哑得厉害,被亲娘一把抱在怀里。 小孩子嘴馋,家里养的鸡死了一只,只给孩子留了一条腿煮上,剩下的都卖了。 孩子常年都吃不上肉,连骨头都舍不得扔,在嘴里嗦了又嗦,不小心咽进去这才卡住了。 这一阵可把沈清棠累得够呛,本来因为赶路就累,晚上又没吃饭,这么几下把她吃奶得劲儿都使上了。 见孩子没事,沈清棠也没有多留,脚疼,她要回去躺着。 回到草棚子里,沈清棠倒头就睡,虽然睡得不舒服,但也顾不上那么多。 一觉睡到天明,醒来的时候腰酸背痛,呲牙裂嘴的出了草棚子。 石头上放着草篮子,篮子里面放了些饼和红薯。 见她出来,小雀赶紧将一碗水递给她:“姑娘醒了?先漱漱口。” 沈清棠接过碗,微微发愣,这碗应该有些年头了,上面摔出来好几个口子,磨损也很严重。 可是,哪来的碗?又哪来的饼? 第7章 要什么自行车 小雀笑道:“姑娘昨晚救了于嫂子家的孩子,这些都是她今早送来的。” 于嫂子? 哦,沈清棠想起来了。 “昨晚那孩子没事了吧?” “姑娘放心,已经没事了,早上于嫂子专门来道了谢,送了这些饼和一些红薯,姑娘若是饿了就先吃点。” 文康搬了块石头给她当凳子,这些饼就是最简单的粗面饼,里面应该有没捣碎的黍壳粟壳还有糠,吃进去还剌嗓子,不过眼下村子里还能有这样的饼吃,也算不错了。 据她所知,这里的人平时的粮食都是野菜和这些饼,有时候连这样的饼都没有,只有一篮子野菜,加一把粗面。 白面大米这些更是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吃点,平时舍不得吃也舍不得买。 沈清棠掰了一块正嚼着,就看到里正来了。 嘴里的饼瞬间就不香了,得,她把这事给忘了。 赶紧站起来迎上去,装傻:“里正,您怎么来了?” 里正看了一眼她身后的吃的也没多问,直接开门见山:“你们可以留在村里。” 沈清棠本来都想好说辞了,这一下直接将她的话堵住了。 “昨晚你救了于家的孩子,今早于家兄弟就来找我,看在他们的面子上,就让你们留在村里,不过也要看你们的表现,若是将来做危害村子的事情,我们还是会毫不留情的将你们赶出去。” 沈清棠赶紧点头:“里正放心,我们只是想要一个落脚的地方,绝对不会做那些丧良心的事情。” 里正很满意她的表现:“吃过饭去找于家兄弟,让他带你们去住处。” “谢谢里正!” 这回安心了,总算是没有白来,以后,她要牢牢扎根在清河村,远离外面的世界,过个一两年再说。 上上辈子,在她被拆穿不是沈家亲生的两年后,沈鹤川恢复了身份,之后不久,就传出沈鹤川要娶妻的消息。 不知道娶得是不是沈茵茵,毕竟那个时候,外面铺天盖地的都是沈鹤川心仪沈茵茵的消息。 她当时也只是听说,沈鹤川对他的妻子很好,当时她还在想,那么一个阴晴不定、心狠手辣的人,竟然也有对别人好的一天。 听说因为心爱的妻子,沈鹤川脾气都好了不少,如今她没有闹沈家,也没有主动去寻求他的庇护,只要等到他娶妻生子,应该就会忘了她,到时她就安全了。 越想越觉得可行,对,她一定要苟住。 三人抓紧吃过饭,收拾东西就去了于家。 于明胜早就等着了,见他们来,先是对昨日的事情又道了谢,这才带着他们去了住的地方。 “这里以前也住过人,但是那户人家搬走了,你们就住这吧。” 沈清棠本来就对村里的房子没有报太大的期望,但是看到眼前这个房子,嘴角还是微微抽了抽。 陈阿婆的家也算破旧了,但也比眼前的强。 一个院子没了半个墙头,也是三间屋子,都是坐北朝南,最东边一间没了窗户,中间一间没了屋顶,西边的一间更惨,房顶和整面墙都没了,应该是太久没人住塌了。 三间屋子,只剩下一条炕和一个灶,剩下的除了土就是土。 刚进去,沈清棠就被呛了一嘴,不停地咳嗽起来,不是她嫌弃,实在是本能反应。 “咳咳...咳咳咳...多谢...多谢于大哥。” “这里很久没人住,荒废了些日子,其他的都倒了,只有这个还能住人。”于明胜不好意思说道。 “不过你们放心,到时候我和我媳妇儿都来帮你们打扫收拾。” “多谢。” 整个院子的情况实在惨不忍睹,多个人也多分力量,早点收拾完好早点住进去。 她可不想晚上和狼对眼儿。 于明胜回去喊人,沈清棠就在院子里走了走,除了有些破旧,其他的和村里人住的房子也没什么区别,免费的,还要什么自行车? 这里距离他们昨晚住的草棚子不远,于明胜很快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于嫂子和孩子。 一家三口手里都拿着工具,兴冲冲地朝这边走。 “于大哥,嫂子,真是麻烦你们了。” 于明胜憨笑几声:“沈姑娘说的哪里话?昨晚要不是你,石头早就没命了,石头,快跟沈姑娘道谢。” 石头乖巧上前,一边说话一边就要给她跪下:“谢谢沈姐姐。” “哎,快不必行这么大礼。” 一伙儿人就这么忙开了,于明胜从家里拿了水桶,带着文康去挑水。 “嫂子,院儿里的活儿就拜托您了。” 张秀兰是个朴实的妇人,因为常年干活,皮肤有些糙,脸上被太阳晒得带着红晕,年纪也不大,见沈清棠跟她说话,咧开嘴笑了,露出了那略微泛黄的牙齿:“叫我秀兰就行,沈姑娘放心吧,这里交给我。” “那我以后就叫你秀兰嫂子,嫂子叫我清...春丫就好。” 两人聊了几句,熟悉了不少,干起活来也不无聊。 张秀兰负责扫院子,她和小雀收拾两间屋子。 沈清棠将两个袖子挽起来,从包裹里找了块干净的布把口鼻遮住,将头发往高一拢扎起来,拿着扫帚就进了屋。 只有几步的距离,硬是走出了英勇就义的气势。 小雀见状有样学样,也跟着走进去。 屋里什么都没有,也不需要拆什么东西,直接将墙上房顶上角落里的蛛网和岌岌可危的墙皮扫掉。 地上积了很厚的一层土,扫帚扫不动,只能用簸箕铲。 将上面大部分土弄出去,又撒了水,这才开始扫地。 这一切做完,沈清棠满头大汗,腰酸背痛。 小雀心疼道:“姑娘,您歇着吧,这些我来就好。” 沈清棠小声提醒:“小雀,你是不是又忘了?咱们三个如今是兄妹,哪有你干活我歇着的道理?我现在已经不是侯府千金了,这些活总要锻炼的。” 小雀霎时就红了眼眶,她家姑娘果然是最好的,沈家不要她家姑娘,那是他们有眼无珠。 屋里的土足足扫出去半屋子,土一扫出去,屋子里终于清爽不少,至少能下脚。 到时候再置办点日常生活用品,也差不多了。 文康和于明胜挑水回来之后,就从附近找了不少石头石片回来,开始和泥砌院墙。 如今春天就要结束,最忙的时候已经过去,地也差不多种完了,暂时能歇几日,于家两口子就一直帮着忙到中午。 看着时间差不多,沈清棠叫上小雀,在房子后面的坡上捡了些干柴,准备生火做饭。 第8章 饥饭甜如蜜 他们来之前在镇子上买了干粮,但又怕路上拿的太重不敢买太多,如今干粮也不多了,不过还有一些米面。 见沈清棠忙活着要生火做饭,小雀吓的赶紧将她手里的东西抢过来:“姑娘,您怎么能干这种事呢?还是奴婢来吧。” 沈清棠脸一板:“小雀,又忘了我说的话了?” 小雀脖子一缩,收回手,有点委屈。 沈清棠现在就是身体不行,别的她可拿手着呢。 在现代什么事情都是她亲力亲为,生火做饭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大问题。 沈清棠在京城的时候就做了腊肉,就等着离开京城的时候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跟张秀兰借了做饭用的东西,将腊肉切成片,到房子后面的坡上摘了一把野菜。 这种菜她上辈子也吃过,叫苋菜,刚才来看房子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后面的坡上长了不少。 将苋菜拿回去把下面的老梗去掉洗干净,轻揉几下,灶上生火,直接将苋菜放进锅里翻炒,等菜叶子蔫下去,将切好的腊肉倒进去继续翻炒。 腊肉一下锅,香味儿就飘了出来,小雀在另一边和面准备烙饼,看着姑娘在一旁做饭的动作没有丝毫慌乱,都愣住了,没忍住咽了咽口水。 “姑娘手艺真好。” 沈清棠瞧着差不多,夹了几根苋菜和一块腊肉给小雀:“尝尝怎么样?” 这菜没有盐也没有其他调味料,只能靠腊肉的味道将苋菜腌入味。 小雀神色亮了:“好吃!” 菜炒出来,就着炒完腊肉的锅烙饼,贴在锅上,将上面残留的油吸得干干净净。 外面院墙垒的差不多,屋里的饭也好了。 院中有一个粗大的木桩,沈清棠和小雀将饭菜端出去,喊人来吃饭。 “吃饭了,吃了饭再忙。” 于明胜两口子和文康闻言抬起头来看过来。 “家里也没啥好东西,今日就一个菜,等安顿好了,我请于大哥和秀兰嫂子吃饭。” 于明胜两口子有点不好意思,赶紧摆手:“给你们帮忙是应该的,哪能吃你家的饭?我们这就回家去了,吃过饭再来。” “就是些粗茶淡饭,就留下吧,还有孩子呢,别把孩子饿着了。” 石头年纪还小,从刚才就闹着饿了。 见饭菜端出来,蹦跶着就跑到小雀跟前,看着盆里的腊肉炒苋菜流口水。 两口子犹豫一阵,还是留下了。 一过去,看到盆里的肉就激动了,他们就说刚才闻到肉味儿了。 那肉颜色可真好看,不断散发出来的香味,让两人看不停地吞口水。 他们如今的日子倒是饿不着,但肉却不常吃,就算家里养鸡养猪,养成也都卖了,哪里舍得自己吃? 小雀将饼端出来,是黑面饼,胭脂虽然不行,但吃起来比粗面饼绵软多了,至少不会剌嗓子。 他们其实早就饿了,一闻到肉味儿,这嘴里就不自觉的咽了咽唾沫,只是...这样的饭菜,他们真的能吃吗? 沈清棠给每人盛了一碗腊肉炒苋菜,饼装在篮子里放在边上,管够。 于明胜和张秀兰不敢动筷子,他们本以为和他们家里平时吃的都差不多,这是粗茶淡饭?确定不是过年? 沈清棠见两人不动,笑起来:“快吃吧,我们这几日还有不少地方要麻烦于大哥和秀兰嫂子。” 闻言,两人诚惶诚恐地拿起筷子,这才开吃。 都说饥饭甜如蜜,饱饭蜜不甜,忙了一上午,大家都饿了,这顿饭吃的那叫一个香。 换做以前的沈清棠,这样的饭肯定看都不看一眼,但是今日,真真是天底下最好的。 黑面饼虽然什么都没放,但烙出来外面酥脆里面香软,腊肉炒苋菜没有多余的调味料,但腊肉足够咸香,所以整道菜都入味。 石头坐在张秀兰跟前,一口腊肉一口饼,时不时的还看向他娘:“娘,真好吃。” 沈清棠摸摸他的小脑袋:“好吃就多吃点,屋里还有呢。” 话音落,一抬眼,就看到院子外面走过一人,经过门口的时候,还朝她看了一眼。 这一眼,说不上有多友善,就是昨日不想让他们留下的那个年轻男子。 于明胜也看见了,回头安慰沈清棠:“你别理他,柱子兄弟因为之前的事情,对外面来的人一直都不待见,其实人还是不错的。” 据于明胜所说,以前村里也来过外乡人,一男一女,说是兄妹,也说是走投无路,想找个落脚的地方。 里正见他们可怜,便让留下了。 一开始还挺好,两人和村里人相处的也不错,都不把他们当外人,后来兄妹俩在村子里还找了对象,找的就是柱子家。 这柱子也是倒霉,他家里正好有个妹妹,两家便想着妹妹嫁哥哥,哥哥娶妹妹,也不要什么彩礼,就相当于两家的妹妹换了换。 “谁想到,就在成婚当天,这两人就失踪了,卷走了柱子家所有的银钱和值钱的东西,他这才知道被骗了,本来家中光景还不错,那之后便不行了,所以他才...唉。” 怪不得说他们不安好心。 真是哪个时代都有骗婚的。 所以这就体现出了不找对象的好处,断绝被骗婚的可能性。 “他不是针对你,你们千万别往心里去。”于明胜帮着说情。 “以后都是乡亲,我们没放在心上。” 一顿饭一伙人吃的那叫一个爽快,侯府规矩多,吃饭的时候很少说话,但凡说上三句话,就会被沈侯爷瞪过来。 在这里没那么多规矩,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自在。 吃过饭,小雀去收拾碗筷,文康和于明胜钉窗户遮房顶,张秀兰和沈清棠一起擦洗屋里,给屋里铺干草。 文康和于明胜的动作也快,给屋顶铺上茅草,晚上就能睡人了,等之后再铺树皮,就能遮雨了。 今日先这么将就着,明天再去置办东西。 弄好屋顶之后就没有再继续,大家实在太累了,剩下的明日再收拾。 沈清棠的脚疼的快站不住了。 从京城出来的时候才过完年不久,如今已经快入夏。 这一路上,他们这身衣服就没脱下来过,衣服都快和皮肤粘在一起了。 沈清棠坐在铺了干草的炕上,呲牙裂嘴的脱下鞋,已经顾不上那能熏死人的味道,就这疼。她也没空想别的。 这个时候,想将沈鹤川刀了的心已经达到顶峰。 要不是因为他,她也不用来受这份罪。 小雀一看到她的脚,眼泪唰的一下夺眶而出:“姑娘,您真是受苦了。” 沈清棠的脚和腿这些日子一直肿着,腿上一摁就是一个大坑,脚底磨得起了泡,那些泡又磨破,磨得血肉模糊。 脱掉袜子的时候,粘下去大块的皮。 小雀吸吸鼻子:“姑娘,奴婢给您上药。” “不用,你也累了,将自己顾好就成,上了药晚上好好睡一觉,明日还要去镇上。” 第9章 气势不能输 这一觉沈清棠睡得还不错,天刚亮,就听到外面有了动静。 小雀端着水进来,准备伺候她洗漱。 沈清棠只是漱了漱口,她的脸在出京城之前就被做了伪装,她现在的容貌虽算不上多丑,但也不是多好看,省了她洗脸的工夫。 “表哥已经去问过了,村里今日有牛车去镇上,吃过早饭就出发,一人一文钱,大概一个时辰能到镇上。” 牛车两个小时,在这个时代应该不算太远。 刚准备下地,脚底传来的刺痛让她微微皱眉。 心里再一次将沈鹤川骂了个狗血淋头,扶着墙慢慢走了出去。 基于她的这个状况,镇上是去不成了。 需要买的东西都交代给小雀和文康,沈清棠留着看家。 目送两人离开,沈清棠回去绕到房子后面,那里有一片空地。 她打算在这里种点菜,自给自足。 找了一些干柴,庄稼杆还有茅草,放在地里点着。 现在时间不够,只能用这样的方法给地里施肥,村里有养牛的,到时候可以找他们借点粪。 还有他们以后上厕所的时候可以直接在地里解决,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瘸着腿去了于家,张秀兰疑惑:“你要那些污秽的东西作甚?” 现在庄稼大部分都种完了,那些粪确实也没什么用了,“就是有点用,也不需要太多。” “村里只有周叔家养牛,不过周婶子爱干净,一有了粪就铲着处理了,也不知还在不在,我带你去问问。” “嗳。” 张秀兰见她行动不便,一路上搀着过去的。 于家在村西,周家离的也不远,到的时候,周婶子正在打扫院子。 “周婶儿,在忙呢?”张秀兰熟稔的问候。 周婶子也笑起来:“你周叔刚走,我正忙着打扫牛圈,可别弄脏了你的衣裳。” “婶子,这是春丫,想要您家的牛粪。” 周婶子一愣,看向沈清棠,一脸奇怪。 真是奇了,这天底下还有要牛粪的,这东西臭的厉害,她恨不得扔的远远儿的。 见周婶子不说话,沈清棠以为是不愿意,赶紧开口:“婶子好,我需要些牛粪,只要一筐就好,您放心,我不白要,两文钱买一筐。” 周婶子看她的眼神更加奇怪,这姑娘她知道,是昨儿个刚来的,看着挺机灵,没想到是个傻的。 不过有钱当然赚,这些没人要的东西竟然能赚两文钱,和白得有啥区别? 当下就将牛粪装好,还提供了上门服务。 沈清棠给了钱,周婶子笑的眯起眼:“要是以后还有需要,尽管来就是。” “多谢婶子。” 周婶子走后,沈清棠将筐里的牛粪都倒在地里,本来是需要发酵的,但是马上就要夏天了,等不到发酵了,就这么着吧,应该也有点用。 用木棍将那些肥打散,铺在地里,随后又拿起从于家借来的锄头,开始翻地。 真是没想到,她这辈子还能自己种地。 要说她为什么会做这些事情,那是因为上辈子她读书那阵出去体验过生活。 就是到一个农村去做志愿者,帮助一些年纪大的人干活,加上在网上看了不少,所以种地的流程她还是知道的。 不过种地这事不容易,农民伯伯累死累活,整年面朝黄土背朝天,那是真的辛苦,可不是网上人们说的搬去农村种种地喝喝茶那么简单,更不是诗和远方,她也是体验过了才知道。 她是从古代穿过去的,那个时候对现代的所有东西都好奇的厉害。 只要是她前世没见过的,她都想看一看试一试,学到了不少东西。 所以啊,她不怕吃苦,有信心能在这个地方活下去。 翻了地,脚上疼的厉害,就坐在院子里缓一缓。 清河村三面环山,她坐在院子里还能看见对面山上郁郁葱葱。 院墙外有一棵不知道什么名字的大树,阳光透过树叶丝丝洒落在院中,暖风一过,光影流动,伴随着周边的鸟叫声,这个时候蚊虫还没肆虐,舒适宁静。 坐在院子里晒晒太阳,也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 没有京城的喧嚣,也没有那些胆战心惊的琐事,更没有讨厌的人在面前晃悠,要是能一直这么下去就好了。 “咣当!” 沈清棠正惬意着呢,院门突然被踢开,柱子一脸凶神恶煞的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年轻人。 沈清棠吓得一激灵,立马警惕起来:“你们来做什么?” 柱子咬牙切齿,他一看这三个人就不是好人,但是里正不听,那他就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他绝对不会让这几个人留在村子! 柱子一脸不屑的上下打量了一下沈清棠,恶狠狠道:“识相的就自己离开,不然,就别怪我们动粗。” 又是这事,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沈清棠很同情他的遭遇,但是也不能因为这事就一棒子打死所有人。 “是里正让我们留下的,你有什么意见,就去找里正。” 柱子冷笑:“还以为里正能给你做主呢?里正今日不在,你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 沈清棠脸一沉,将以前跋扈的样子拿出来,啐了一口:“我说你们咋来了呢,原来是老虎不在家猴子称霸王,三个大老爷们儿欺负我一个小姑娘!还要不要点脸? 我已经是清河村的人,我走不走,还轮不到你说了算,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德行,想让我走,告诉你,没门儿!” 柱子被骂的脸都涨成猪肝色,瞬间气血上涌:“沈春丫,信不信老子弄死你?” “来呀,来弄死我呀,弄不死我你就是龟孙儿!只要你今天敢动手,村子里的人就都会知道你是啥样的人,里正也会知道你是个啥样的人,你要是不想在村子里待了,你就尽管动手。 还有你身后的两个兄弟,这杀人的事都愿意跟着他,看来你们也是真爱啊,来来来,不是要弄死我吗?动手啊!” 沈清棠眼下虽然一副残躯,但按捺不住身残志坚。 就算她现在像一条咸鱼一样的瘫在门槛上,至少气势不能输。 她在赌,赌这人没有这个胆量。 人言可畏,他还想在村里立足,就得顾及自己的名声。 第10章 生活不易 果然,听了沈清棠的话,柱子犹豫了。 纵然那眼神要杀人,脚下到底是没再动。 他身后的一人神情复杂,悄悄拉了拉柱子,他们还想在村子里讨生活呢,要真的跟着柱子杀了人,家里的老娘媳妇儿咋办? 另一人挤出笑:“哎呀,误会,都是误会,大家现今都是一个村子里的,别把话说的那么难听嘛。 我们...我们就是来看看你,你一个小姑娘留着看家,我们这不是不放心吗?” 沈清棠也见好就收,论武力,她确实不行,真的将三人惹急了,她当场就得血溅三尺,刚来村子第二天就没了命,还不如把人头送给沈鹤川呢。 “几位大哥真是好心人,但是我们刚来,家中也没什么东西,忙的少,就不劳烦几位大哥了。” 沈清棠的称呼都变了,几人见她给了台阶下,也都松了口气。 今日这事若是传到里正耳朵里,少不了一顿骂,顿时后悔起来,不该跟着柱子来。 “这天儿挺忙的,就不留几位了,我腿脚不便,走的时候记得关上门。” 柱子:...... 院门再次合上,沈清棠重重的松了口气。 还好,暂时过去了。 这事一出,沈清棠再也惬意不下去了,这门得加固,一脚就能踢开的程度,她实在是不放心,等文康回来就让他修。 一瘸一拐的回了屋,简单做了点吃的,躺在炕上挺尸。 农村生活不易,这才是她的第一步,就已经造得半条命快没了。 看着墙上缓缓爬过的虫子,沈清棠闭上眼睛,没看见,她什么都没看见。 只要看不见就等于没有,她就不会害怕。 在炕上一直躺到日落西山,外面终于有了动静。 听到文康和小雀的声音,沈清棠赶紧扒在窗户上朝外了了一眼,两人背上背的,手里提的,肩上扛的,都塞满了。 张秀兰大老远就看到两人回来,赶紧上去帮忙,心疼坏了:“你们这是把人家铺子都买回来了?这得多少银钱啊?” 沈清棠赶紧下地,将提前烧好的水端出去,小雀看到沈清棠给他们端水,吓得手里的东西都顾不上,就要上去帮忙,被沈清棠一眼给瞪了回去。 “辛苦了,快喝点水歇歇。” 张秀兰也笑起来:“是,你们快歇着,这些我和春丫收拾。” 小雀忍着没起身,就见沈清棠笑的开心极了。 除了做饭用的东西,还有日常用的洗漱用品、布料、被褥、粮食和一些农具,这些东西一拿回来,顿时像个家了。 张秀兰帮着将东西拿进去,负责收拾厨房。 沈清棠进屋子铺床,直接将被褥铺在茅草上,今天晚上可以舒舒服服的睡一觉了。 从屋里出来,小雀和文康已经起身,正在收拾剩下的东西。 沈清棠在院门口的路边拔了一些艾草,放在有太阳的地方晒着。 前世,这东西在农村也很常见,农村的大爷大妈们都嫌这东西不好闻,但却有大用处。 晒干之后点着可以驱蚊,烟不大,也不会觉得屋里太呛,可是个好东西。 等到过些日子长得更旺盛了,得多拔一些备着。 小雀多少次想帮忙,嘴里一口一个姑娘,沈清棠无奈,他们现在就是普通百姓,这样的日子总要习惯,小雀这样,迟早得露馅。 “小雀,你要是再这样,就别跟着我了,回京城去吧,我身边不需要你伺候。” 小雀立马委屈的低下头,眼看就要掉眼泪:“姑娘,我、我不是......” 沈清棠耐心与她解释:“咱们如今是平民,我知道你关心我,但也要看看咱们的处境,我是来躲仇家的,不是来游山玩水的,你若是还不改,被仇家发现,我就没命了,哪有妹妹在姐姐面前这般小心翼翼的?” 小雀也知道,但就是忍不住,她家姑娘不该受这样的苦。 见这小丫头不说话,沈清棠也没了耐心,直接吩咐文康:“明儿个就将人送走,我身边不需要她伺候。” 小雀一慌,立马拽紧沈清棠的衣角,一双眼睛红红的:“姑娘...春丫姐,我错了,别把我送走,我真的错了。” 文康也帮着求情:“春丫别生气,小雀就是担心你,她会改的。” 看着小丫头那委屈的样子,沈清棠叹气,小雀的心情她都明白,可那些已经过去了。 她本就不是侯府的人,如今不过是回到原本的生活轨道上而已,好几个月了,也该习惯了。 “秀兰嫂子在吗?” 院外突然响起的声音打破沉闷的气氛,小雀赶紧跑过去开门,一个个子不高的年轻妇人站在门外。 沈清棠朝屋里喊了一声,张秀兰闻声出来,两人不知说了什么,脸色就变了,回头不好意思道:“春丫妹子,实在对不住,我家里有些事,得回去一趟。” “嫂子客气,你快回去吧,正事要紧。” 放下东西,张秀兰就匆匆走了。 家里就剩下三人,说话也没了顾忌,沈清棠沉声道:“咱们以后就是兄妹三人,再没有什么侯府姑娘,还有你们对我的态度,若是被村里人发现,咱们都得被赶出去。” 那柱子本来就对他们有敌意,想方设法的要赶他们走,若是发现端倪,到时候连个落脚处都没了,她上哪哭去? 两人都不说话点点头。 “行了,还有不少东西都没收拾,赶紧干活吧。” 文康去挑水,小雀收拾里屋,沈清棠拿着锄头翻地,将买回来的种子种下去。 地不算大,沈清棠将地划分成了四块,一块种土豆,一块种绿叶菜,剩下两块分别种番茄胡麻,可以榨油。 晚饭是小雀做的,黑面薄饼、蒸红薯和一盆菜汤。 沈清棠不想在村里太特殊,黑面虽然看着不太好,但是比那些粗粮吃上去绵软不少,至少不会剌嗓子。 晚上给窗户上挂了窗帘,一家人开始解决卫生问题。 文康在外面负责烧水,她和小雀在屋里开始擦洗。 光两人的头发,就洗了一个时辰。 在路上这么长时间,身上的泥都有城墙厚了,身上的酸臭味儿还呛鼻子,白天买来的皂角用了一半。 三人一直忙到半夜,谁都没发现,黑暗中一道影子出现在院墙外,朝院子的角落里扔了什么,又悄无声息的离开。 第11章 她自己就是极品 翌日一早,于家又闹了起来。 小雀打探情况回来,小声道:“听说是秀兰嫂子的婆婆来了,来跟儿子要钱,于大哥不在,就在家里闹了一通,打砸了不少东西,昨晚也没走,眼下还在呢。” 沈清棠对清河村的人不了解,但也知道,自古婆媳关系最难办,年轻媳妇在家里没什么地位,若婆婆是个好的,做媳妇的还能好过一些,若婆婆是个刻薄的,那儿媳妇的日子就难了。 千年的媳妇熬成婆,可不是说着玩的。 不过人家的家事,她这个外人也不好插手,只让文康去问问石头在不在家,孩子还小,可别吓着了。 文康出去没一会就回来了,手里牵着小石头,石头鼻子红红的,一边走一边抹眼泪。 “秀兰嫂子让把石头先留下,怕伤着孩子。” 小雀赶紧从屋里拿了吃的,这才将孩子哄住。 今日他们都不出门,忙着收拾昨儿个没整完的东西,正好看孩子。 文康负责做力气活,修门、做衣架和柜子。 沈清棠和小雀将屋里的茅草抱出来,坐在门槛上开始编草席子。 草席子是个好东西,屋子里的炕已经用水抹过一遍,但长时间没人用,扫不净的浮土。 草席子铺在上面不仅褥子干净,睡着也松软一些,不会扎破褥子戳屁股。 两人编了有一个半时辰,终于弄好,等铺炕的时候,沈清棠就发现了不对。 她上上下下找遍了,就是没找到烧炕的地方,外面的灶和炕也没连着,嘴角没忍住抽抽。 她就说,这么多年没人用,下面又是空的,上面只有一些开裂,竟然没塌,还挺结实,感情这炕是实心的啊? 你说你一个实心的,还盘什么炕?几片木板一搭不是更省事?为什么要垒这么一个土台子? 得亏他们前两天晚上都铺了茅草,不然还不得拉肚子。 将草席子铺上去,上面应该再铺一层油布,但是貌似没听说有卖的,等以后有了空倒是可以自己做。 现在屋子里就炕上像个人住的地方,地板是土做的,墙也是土做的,还有房顶,也时不时的往下掉土。 不得不感叹,真是太艰苦了。 将买来的布遮在炕四周的墙上,又出去捡了不少石头片,到时候铺在地上,多少有点用。 拿着石片刚走到院门口,就看到不远处一个中年妇人气势汹汹的冲过来。 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年代,能吃这么一身膘,真是不容易。 那中年妇人脸上的肉一横,眼睛一吊,一副尖酸样儿:“把我孙子交出来!” 沈清棠微愣,随即明白过来,这就是张秀兰那婆婆。 瞧面相就不是好惹的主儿,秀兰嫂子那么温和的一个人,怕是要被这婆婆欺负死吧。 沈清棠没理她,径直往院里走。 姚婆子一看沈清棠无视她,瞬间来了气,撸起袖子上前就要扒拉沈清棠。 沈清棠见状忙侧身,刚要出声,文康听到动静正好出来,一把将人推开喝问:“你要做什么?!” 姚婆子体型胖,但文康是年轻小伙子,手劲儿大,这一下直接将人推倒在地。 沈清棠明显听见“扑通”一声,姚婆子身上的肉都跟着颤了颤,怎么形容呢,就像一团面摔在面板上的感觉,duangduang的。 那姚婆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尖叫一声,从地上爬起来就要去抓沈清棠:“你个小贱人!” 沈清棠一惊,拉着文康赶紧回院子,“走走走!”立马把门关上。 农村妇人的战斗力那可不是盖的,惹上这样的人,以后都得你找麻烦,到时还说你欺负她。 她并不想与村子里的人有过多来往,认识的人越多,她就越危险,两耳不闻窗外事,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就行。 但是于家帮过她,她也不能不闻不问。 石头还是个孩子,她从谁手上将孩子带来,就要交到谁手上。 石头从屋里出来,消瘦的身子站在门边,小脑袋伸出来,稚嫩的声音懦懦问:“春丫姐姐,是我奶来了吗?” “没事,我们能应付,你先回屋吧。” 大人之间的事情,这么小的孩子还是不掺和的好,瞧孩子这样子,和他奶的关系估计也不好。 话音刚落,“哐!”一声,院门的木板瞬间咔嚓一声,裂开了。 姚婆子在外面骂骂咧咧:“你们凭啥把我孙子关起来,那是我孙子!再不将人交出来,我就要去报官了!” 姚婆子不停地框框砸门,动静不小,附近住着的人都出来看情况。 眼看那门就要挺不住了,石头害怕的躲在小雀身后。 “小雀,把孩子带进屋去。” 沈清棠沉下脸,从角落里拿了一根棍子,老虎不发威,真当她是小猫咪啊? 沈清棠上前一把将岌岌可危的院门拉开,外面正要撞门的姚婆子收不住力,直直掉进院儿里,摔了个狗吃屎。 “哎呦!” 姚婆子身子胖,冲力大,脸着地,直接在地上擦了一片,吃了一嘴土不说,脸颊还蹭破了。 这下好了,本来就是难缠的主儿,也不起来了,像泼妇一样坐在院儿里,哭天喊地。 “老天爷啊,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儿子不管,媳妇不孝,就连村里的人都要欺负我呀!谁来给我评评理啊!” 说实话,沈清棠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泼妇,更没见过这样的极品,因为以前她自己就是那个极品,突然就理解了那些人的心情。 以前在方子安身边可没少干这种事,虽说不像姚婆子这般粗鄙吧,但前世在网上看过不少啊,她甚至还靠这个帮着朋友去要债。 论撒泼,她还没输过。 把手里的棍子往地上一扔,沈清棠坐下就开始嚎啕大哭:“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爹娘不要我,将我们赶出家门,未婚夫喜新厌旧始乱终弃,家里的钱也被偷个精光,一路吃糠咽菜好不容易有个住处,还要被人砸门欺负啊!还有没有天理了呀!这是要把我们往绝路上逼啊......” 沈清棠只是不想让村里人觉得他们欺负人,村里本就不待见他们,若是被人瞧见,连夜得将他们赶出去。 嚷嚷完,悄悄看众人的反应。 文康紧握着木棍一脸自责,小雀扒在门口红着眼睛,就连石头那孩子,蹦跶着出来挡在她身前,转头看向那于婆子,乖巧极了:“奶你别欺负春丫姐姐,我跟你走。” ......这反应好像有点不对吧? 张秀兰被婆婆打破了头,眼下才能下地,听说婆婆来找沈清棠,着急忙慌地找过来,就看到沈清棠一身狼狈的坐在地上。 又看到儿子挡在前面,眼泪再也止不住。 这到底是要做啥?到底要咋样才能消停? 终究是服了软:“娘,我错了,算我求你了,别闹了,不就是要钱吗?我给,我给还不成吗?” 第12章 她更不好惹 人走后,小雀有些不明白:“都被婆婆欺负成这样了,这秀兰嫂子为啥还要这般忍气吞声?” 沈清棠没说话,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孝字当头,犹如刀剑悬颈。 张秀兰失魂落魄的回了家,沈清棠就听到周围说起于家的事。 姚婆子早年丧夫,在于家留了不到半年,就抛下当时还不到六岁的于明胜改了嫁。 姚婆子走的时候,那是一点有用的都没留下,都带去了新婆家。 于明胜的爷奶虽然老实,但被欺负到这个份儿上,也是有脾气的。 老两口结伴去姚婆子的新婆家去讨说法,可不仅没要回来,还被打了一顿。 自此之后就卧床不起,本打算要报官,但被姚婆子一威胁,老两口啥都不敢了,只能吃了这个闷亏。 好不容易将于明胜这个孙子养大,身子再也扛不住,撒手人寰去了。 于明胜在镇上有活做,虽然挣得不多,但每月也有银钱进账,凭自己的努力娶了媳妇儿。 日子好不容易有了起色,这姚婆子听着信儿,便来找亲儿子要钱。 于明胜知道这个娘的所作所为,自然不给。 没想到这姚婆子竟将儿子告到县衙,说于明胜不孝,不管老娘。 衙门才不管你是否改嫁,是否对孩子好,只要是亲娘,就得管,当下便罚了于明胜银子。 因着这事,姚婆子往后时不时的就来于家要钱,不给就闹,上次甚至还差点将石头给卖了。 “唉,这于家也是倒霉,那姚婆子都改嫁到隔壁村了,家里还有两个儿子呢,却还吸于家的血,害死了于家老两口,用大儿子的钱养那两个小的,摊上这么个人,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看热闹的人渐渐散去,沈清棠朝张秀兰离开的方向看过去,微微叹气。 别说村里,就是京城也不少这样的事。 以前她还觉得正常,但是经历了上辈子,她算是明白了,不敬无德之长,不爱无教之幼,不然一辈子都是自己的累赘。 但大夏律法摆在这,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她也无能为力。 听说姚婆子没一会就离开了清河村,走的时候嘴角咧着笑,应该是得了银钱。 张秀兰头上的伤也没管,将人送走后,赶紧来向沈清棠赔罪。 勉强挤出一个不算好看的笑:“春丫妹子,今天让你看笑话了,给你添了不少麻烦。”说着,将手里的篮子递过来:“这是家里的母鸡下的蛋,就剩下这些,你别嫌少,算是我给你赔礼。” 篮子里有五六个鸡蛋,张秀兰藏在地窖里才没有被婆婆搜刮了去。 她家的事情村子里都知道,没人愿意沾上这样的糟心事,春丫妹子被她连累,她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张秀兰额头上的伤已经凝成血块,没有包扎,瞧着实在可怖。 “秀兰嫂子,这些你还是拿回去补身子吧,你还受着伤,找个郎中看看,不然容易留疤。” 那伤口看着挺深,要是不管,怕是要化脓。 张秀兰苦笑一声:“还看啥?就这么着吧,过一日算一日,也没什么指望了。” 她认命了,都是她命不好,才碰上这样的婆母。 沈清棠愣怔一瞬,当初她被沈鹤川囚禁在宅子里,哪里都不能去,还要整日面对沈家人的恶心嘴脸,也这样想过。 当时她就想,还不如一死百了,死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任旁人说什么也影响不到她。 可是重活一回,她的想法变了,凭什么她要去死?她就是要活着,还要长命百岁,气死那些见不得她好的人。 虽然遭遇不一样,但眼前的张秀兰,和上上辈子的她又有什么区别? 一把抓住张秀兰的手,严肃道:“秀兰嫂子,你可不能说丧气话,你还有儿子,你出了事,石头咋办?” 随后冷笑:“她以为从你这拿了钱就没事了?用不了多久,我让她连本带利的吐出来。” 张秀兰一看沈清棠这表情,以为要动粗,吓得赶紧劝慰:“春丫妹子,万万使不得,婆母家里还有两个儿子,你打不过的,我没事,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你可千万不能做那等危险事啊!” 沈清棠失笑,她惜命得很,才不会做那等傻事。 叫来文康:“哥,你去找一趟里正,告诉他,咱家的门被姚婆子砸坏了,问他管不管,要是不管,就直接去报官。” 文康会意:“我这就去。” 张秀兰头上有个孝字,不能去告,她与村里人可没关系,还真以为将门砸坏就没事了?姚婆子不好惹,她更不好惹! 里正听闻,赶紧放下手里的活,飞奔而来。 一来就看到院门破了一个大洞,已经没法再用。 村里经常有各种扯皮吵架的事,里正也没当回事,一来就问:“你说你们住下才几日,怎么就不消停呢?” 沈清棠理直气壮:“里正,既然您让我们留下,那我们就是清河村的人,村里人被欺负了,您是不是应该管?” 里正也不是是非不分之人,但一想到姚婆子毕竟也是一个村的,倒也没有立马表态:“春丫,你看我找人给你修门成不?姚婆子毕竟也上了年纪,也是咱村里的,不好闹得太僵。” “里正,您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姚婆子在于家的时候是清河村人,但人家早就改嫁到隔壁村去了,已经是隔壁村的人了。 再说,哪个上了年纪的人能把我门砸坏?这门我哥好不容易才修好,咱们大夏律例可有规定,损坏他人物品者,加倍赔偿。” 见沈清棠不依不饶,里正沉吟片刻,看向张秀兰:“石头娘,你咋想?” 张秀兰还没说话,沈清棠就接过话头:“哎~这事和她有什么关系?砸坏的是我的门,她是那婆子的儿媳妇,肯定向着她,反正这事您看着办,若是您不管,我明日就去报官,到时候,可就不是赔钱这么简单了。” 若是那姚婆子还能完好无损的走出来县衙,她就不姓沈。 张秀兰低头不说话,里正没办法,看了一眼沈清棠,心中开始后悔。 就知道不是个省油的灯,早知道就不将这些人留下了,村子里本来就难过,还要给他搞事情。 沈清棠一脸无辜的看过去,很是通情达理:“既然里正不想管,我也不想为难您,我们明日就去报官,相信县令大人会秉公处理的。” 第13章 冲动是魔鬼 里正眼皮一跳,有些头疼,这小丫头倒是挺会拿捏人。 这点事情,他一个里正都处理不了,还做啥里正?到时候少不得让县令大人唠叨。 他们清河村本就不受县令重视,这不更让县令大人讨厌清河村吗? 况且这小丫头说得对,那姚婆子既已改嫁,就不是他们清河村人,他也没必要留脸面。 当天黄昏,里正那边就有了消息,说姚婆子愿意赔钱。 沈清棠也不多要,赔她一两银子就成。 没错,在她心里,她这门就值一两银子,要是不给,直接县衙见。 那姚婆子就是个欺软怕硬的,听说沈清棠真的要报官,加上里正施压,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到底是交了银子。 拿到钱,沈清棠自己留了五百文,把剩下的都给了张秀兰。 张秀兰受宠若惊:“不行,这是赔给你的,我不能要。” 今日的事情也算是让她开了眼界,她那婆婆的尖酸刻薄,是十里八乡都知道的,只要进了她口袋的东西,没有再要回来的。 今日竟在春丫一个小丫头身上栽了跟头。 春丫的一系列操作,是她这辈子都不敢动的念头。 以往婆母一来,就在家中翻箱倒柜,将能带走的都带走,带不走的就砸,家里的东西被砸的已经不多了。 她嫁给于明胜这么多年,对婆婆的压榨已经成了习惯,甚至觉得就是应该的,可是春丫妹子今天告诉她,婆母也不过如此。 现在的沈清棠,在张秀兰眼里闪闪发光。 “你就别跟我客气了,我那门用不了这么多,剩下的你拿着,回去先看郎中,不为自己也为孩子想想。” 张秀兰感动的直掉眼泪,这么多年,就连家里的男人都没为她做过主...... “春丫妹子,你放心,以后你就是我亲妹子,有啥就跟姐说,姐就是上刀山下火海都陪你。” ...... 将人送走,沈清棠突然后知后觉,她不是要和村里人少来往吗?这一下,和于家的关系不是更亲近? 无奈扶额,冲动是魔鬼。 她发誓,以后,以后她要是再多管闲事,她...她就不吃饭! 村子里又恢复了平静,几日过去,家里布置的终于像个人住的地方。 窗户上贴了窗纸,不会进蚊虫了,房顶也用木板搭了一个简易的天花板,暂时能顶事。 地上摆了两个矮柜,放一些贵重物品和换季的衣裳,地上虽然不平坦,但垫了石片,走路不会尘土飞扬了。 外面屋顶上也都铺上树皮,不怕下雨屋漏,还有最边上那边塌了的,如今也重新盖了起来,给文康当房间和杂物间。 中间的一间就专门做厨房和大家一起活动的地方。 虽然依旧简陋,但沈清棠很满意,这就是她以后的家了。 以后她就老老实实的做个农民,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当个普普通通的清河村村民。 她挑的这个村子人不算多,满打满算加起来也都不到一百个人。 这人一少,事就少,尤其是农忙的时候,也没人注意他们。 日子也算过得有滋有味,反正关起门来,也妨碍不到旁人。 柱子站在不远处,眸光怨毒的盯着沈家的院门,牙咬的咯吱作响。 沈春丫,他一定要让她跪着求饶! 一个妇人扭扭捏捏的走到他身后,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酸酸问:“你不会是看上那个春丫了吧?” 来人是村里的张寡妇,年纪轻轻丧了夫,上无公婆下无子女,在村里有几个姘头,都是娶不起媳妇的光棍儿,柱子就是其中之一。 平日里也都靠这些男人帮着干干地里的活儿,日子也能过得下去。 柱子嗤笑:“那样毛都没长齐的丫头片子,我能看上她?” 说罢,眼珠子滴溜一转,小声在张氏耳边说了什么。 张氏有点为难:“这...不好吧。” “有啥不好?这样才能将人赶出去,你别忘了,当初你也被骗了不少钱,她家里还有个年轻汉子,难不成你又看上了?” 张氏一噎,当初村里来了人,她是个寡妇,看着当然心痒痒,她也想再嫁个男人过好日子。 谁想到竟是个骗子。 一想到这事就怒火丛生,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柱子先回去,没一会,张氏便悄咪咪地摸了进去。 一进去,就被柱子从身后一把抱住,就要解衣裳。 张氏不乐意:“你疯了,这里可是陈家,难不成还真要做那事?” 柱子早就火烧火燎,手下动作不停,直接将人摁在床上。 “阿贵今儿个不在家,她媳妇儿回娘家,晌午之后才回来,怕啥?” 床吱呀响了一阵停下。 张氏到底是有些心慌,就算她有不少男人,但在别人家做这种事,实在是臊得慌。 “这事真能成?” 柱子眯起眼睛:“阿贵是我兄弟,她媳妇是啥人我能不知道?只要让她看见你往沈家院子跑,她就能找过去。” 两人计划完美,只要看着阿贵媳妇啥时候回来,到时蒙着头就往沈清棠院儿里跑,将东西扔下,就没张寡妇什么事了。 千算万算,没算到阿贵媳妇竟然提前回来了。 “门咋开着?阿贵,你不是说今儿个要去镇上吗?”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张氏赶紧爬起来穿衣裳,将外面的一件衣裳蒙在头上,不管不顾的就往外跑。 阿贵媳妇只看见一道残影从眼前晃过,着急忙慌地进了里屋,就看见一个男人从窗户跳了出去。 此情此景,还有啥不明白的,阿贵媳妇惊叫一声就追了出去。 男人跑得快,早就没影儿了,阿贵媳妇追着那女的一直往村西去,一直走到沈清棠家附近,再也找不着人了。 她不想随意冤枉好人,但人就是朝这个方向来的,她不得不多想。 走到沈家院门口,还没进去,就瞧见院门口墙角的那条灰色亵裤。 这亵裤她认得,还是她亲自给陈阿贵缝的,因为当时布不够,就用另一块颜色不一样的补上,针线还看得清清楚楚。 许氏当场就疯了,怪不得柱子说这三人不是啥好东西,这才来多久,小小年纪就学会勾引男人了! 上去一脚就将墙角堆着的柴踢倒:“小娼妇,你给我出来!” 屋里没人应声,印证了她的想法,阿贵媳妇又在院子里高声骂了几句,身后便响起声音:“你谁啊?” 今日小雀和文康去了镇上还没回来,沈清棠方才去了一趟于家,给张秀兰送了一些他们用剩下的布料,正好给孩子做衣裳,想着离得近就没锁门。 一回来,就看到一个妇人在她院子里发疯。 阿贵媳妇一瞧沈清棠,叉着腰就破口大骂:“果然是个小娼妇!才来几天,就学会勾引男人了!看看这是啥?这是我男人的亵裤!年纪轻轻就爬男人的床,到底还要不要脸?!” 沈清棠一脸懵逼:“你到底是谁啊?擅闯别人家还有理了?再不走我就喊人了!” “勾引了我男人,还假装不认识,你喊呐,让大伙儿都看看你的嘴脸,今天我就抓烂你的脸,看你以后咋勾引男人!” 第14章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沈清棠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些日子她一直都没出院门,更不认识这个妇人。 八卦呀,大家伙儿最爱听了,听说有桃花新闻,一个个都放下手里的锄头,跑来看热闹。 阿贵媳妇手里捏着自家男人的亵裤,跌坐在地上痛哭:“我自嫁进陈家,给他陈家当牛做马,一句怨言都没有,就因为我没给陈家生下一儿半女就这么对我......” 周遭的村民你一言我一语。 “阿贵媳妇,你是说春丫勾引你了男人?” “不能吧,这春丫才多大年纪?阿贵今年都二十五了吧?” “咋不能?这是我男人的亵裤,就在她院子里找到的,不是她还能是谁?” 沈清棠冷声道:“东西在我家就是我干的?你亲眼看见了?再说,你男人到底是谁啊?” 这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她不想找事情,是事情来找她的。 阿贵媳妇剜了她一眼又一眼:“柱子说得对,这些外来的没一个好东西!一来就将姚婶子欺负了去,现在还要勾引村里的男人,大家伙可千万将自家男人看好了,说不定啥时候就勾搭上了!” 外面看热闹的虽然对沈清棠不了解,但了解陈阿贵。 “我说阿贵媳妇,阿贵是什么人,咱们大伙儿都知道,这偷人的事...是不是你看错了,最近风大,这亵裤说不定是刮来的。” 陈阿贵在村子里是出了名的老实,成亲这么多年,两口子一直没孩子,那也没说啥,要说他偷人,大伙儿确实都不敢相信。 沈清棠耐着性子说道:“这位...阿贵婶儿,我确实不认识你家男人,最近都没出过门,方才走的时候没关门,有人往院子里扔东西也有可能,你不能凭一条亵裤就说是我干的。” 再说,她才十四,怎么看都还是个孩子,一个孩子去勾引比她大十几岁的人,图啥? “咋不能!我亲眼看见那贱人从家里跑出去,头上还蒙着衣裳,跑到这就不见了,不是你还能是谁?!瞧着倒是人模狗样,内里就是个烂的!” 阿贵媳妇现在听不进去任何话,认定了沈清棠勾引了她家男人。 身边不少人安慰她,这样的事情,确实也不好说。 隔壁村还有花季少女看上五旬老汉的呢,况且阿贵能干,还是个壮小伙子...万一呢。 阿贵媳妇坐在院儿里一个劲儿地诉苦,看热闹得一边倒,都用批判的眼神看着沈清棠。 沈清棠刚想说什么,人群外突然传来痛心疾首的声音:“春丫,你不是说喜欢我吗?咋又去勾引阿贵哥?” 啥? 沈清棠瞪大眼睛看过去,柱子就站在人群外面,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她。 柱子痛心疾首:“春丫,你说你不在乎我年龄大,就算是死,也要与我在一块,我已经答应你了,你为啥还要去勾引阿贵哥?阿贵哥是好人,你为啥要去破坏阿贵哥和嫂子啊?” 这话一出来,一双双眼睛齐刷刷地朝她看过来。 这是什么惊天大新闻? 这沈春丫和柱子还有一腿? 沈清棠冷下脸:“讲话得有证据,不然我可以告你污蔑。” 柱子没有丝毫慌乱,走进院子,在角落的墙根儿下弯腰找什么,找到之后,嘴角微扬,这是他上次半夜来扔的,果然还在。 随后不好意思地展示在众人面前。 “是你之前说的喜欢我,想要我的贴身衣物,我...我才将这条亵裤给了你,你怕被人发现,就藏在这里...春丫,你不会是想反悔吧?可就算反悔,你也不能......” 随后还一副摆出一副受害人的姿态:“春丫,阿贵哥已经有媳妇儿了,你就放弃吧,只要你愿意,我不嫌弃你,我还愿意娶你。” 看热闹的人都惊呆了,太劲爆了。 还跟柱子要亵裤...这...这...口味儿有点重了吧? 若说之前沈清棠还没搞清楚状况,现在是彻底明白了。 感情在这等着她呢。 这是见她不离开村子,用这种办法毁她的清白,让她在村子里待不下去。 真是好算盘。 可惜了,她可不是任人宰割的主儿。 阿贵媳妇猛地站起身,扯开嗓门大喊:“我呸,就你还喜欢人家柱子兄弟,也不撒泡尿照照自个儿!柱子兄弟,你听嫂子的,咱们一定要把人赶出村去,这样的贱人就是个祸害,配不上你!” 沈清棠面不改色,眸子却沉了下去:“说我喜欢你,请问你今年多大?” “二十四。” “哦~都二十四了,那家中还有什么人?或者家里有什么钱财吗?” 柱子要装,便很是耐心地回答:“家中只剩一个妹妹和奶奶,并、并无钱财。” “既如此,那你说说,我看上你,到底看上你什么了?” 柱子愣住了。 “你长得丑,年纪大,个子矮,家里穷,还没有正经营生,你说我喜欢你,那我到底喜欢你什么?” “喜欢你一张嘴就臭气熏天?还是喜欢你头上日渐稀疏的发丝儿?又或者,喜欢你那几间快塌了的房子?还是喜欢你那长不出粮食的几亩地?” 用名声陷害她?这辈子她最不在乎的就是名声。 沈鹤川那样要脸有脸,要钱有钱,要身份有身份的她都不喜欢,还稀罕他这个小老头? 看不起谁呢?她就这点眼光? “虽说咱们同为清河村人,但既然你不义在先,就别怪我说话难听了。” “你问问在场的乡亲们,哪个家能看上你?别说我,就是比我年纪大的,就是寡妇,看到你恶心的都下不去嘴。” 人群外面的张寡妇神色讪讪的抿着嘴,她就是那个能下得去嘴的。 “我这人虽说长得不算多好看,但以前的未婚夫也算是翩翩公子了,我是失心疯了才会看上你,你不就是想把我赶出村去吗?奉劝你,下回别用这么慢低级的手法,我嫌恶心,也别污了大伙的眼。” 沈清棠叭叭的说完,柱子的脸色就难看起来,男人的自尊心啊,刚才就这么被她拿出来踩在脚下。 村里的人都知根知底儿,都知道沈清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神情复杂的看向他。 沈清棠站在院中,小小的身子却没有半点怯意,扬声道:“这件事情明显是有人陷害,有人陷害,我也不能就这么忍下,我相信,陷害我的不止他一个,不过从犯我可以不追究,但凡知情者,若是能站出来作证,我给他十文钱。” 第15章 丢死人了 话音一落,众人窃窃私语起来,赞叹沈清棠大手笔的同时,也遗憾自己啥都不知道,就是个破看热闹的。 人群外面站着的张寡妇神情亮了,十文钱? 她听说了,沈春丫从姚婆子那里得了一两银子。 十文钱,只要做个证,就能得十文钱! 柱子阴沉着脸看向张寡妇,瞧着张寡妇脸上那愣怔的表情,就知道她动摇了,他终于慌了。 沈清棠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看到一个妇人,扬起嘴角,找到了。 到底是没见过真正的勾心斗角,就算心思再歹毒,也沉不住气。 “这是做啥?”陈阿贵走上前来,他从镇上回来,一进村,就听到这里吵吵嚷嚷。 阿贵媳妇终于见到人,跑过去就是骂:“你这个挨千刀的,说,是不是那沈春丫勾引你了?” “谁?” “你还装傻?我都看见了!你都把人带家去了,你要不说清楚,这日子也没法过了!” 陈阿贵挠挠头,任由媳妇在身上捶打:“啥沈春丫?不是说了我今儿个去镇上,还让柱子兄弟帮咱喂鸡,才刚回来,你到底在说啥?” 阿贵媳妇愣住了,抹抹眼泪问:“你去镇上了?” “对啊,隔壁村还有好几个人呢,估计还没走远,不信我叫来你问问。” 阿贵媳妇哪有不信的,自家男人穿戴整齐,一看就是刚从外面回来。 可是她亲眼看见两个人从她家跑了出去,那是谁? 柱子没想到陈阿贵回来得这么早,瞬间心虚,不是说跟之前干活的东家讨债去了吗? 他本想先将外面来的这三人赶出村去,到时候再与陈阿贵和他媳妇解释,这下...都完了。 果然,阿贵媳妇就问了起来:“你说让柱子兄弟帮着喂鸡?” “对啊,爹娘去了地里,晌午不回来,早知你回来得早,我就不麻烦柱子兄弟了。” 阿贵媳妇像是猜到了什么,一张脸黑得那叫一个难看。 沈清棠也听明白了,这是趁着陈家两口子不在,在人家家里做那些龌龊事。 “啧啧,我说大家伙儿,咱们清河村的民风这么彪悍?那种事情,还能跑别人家做?” 这种事情本来是不该拿到台面上的,但是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他既然敢做,她就敢说。 陈阿贵不明所以:“这到底是咋了?” 话音刚落,张寡妇就跑到前面来,兴冲冲的问:“春丫,你方才说的可还作数?” “自然作数。” “那我说,都是柱子!” “是他让我干的,在陈家故意被瞧见,还让我把陈阿贵的亵裤扔在你院儿里,毁你的名声,好把你们都赶出村去。” 十文钱实在是太诱人了,她的那些姘头,一年下来,好几个人加起来都没给她十文钱。 反正她是寡妇,也没人管,她有几个男人也正常。 柱子除了那方面还成,也没什么别的优点,哪有十文钱来的快? 张寡妇将柱子如何谋划,如何实施,当着大家的面全抖了出来。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说话了。 这叫啥事啊? 柱子平日里对村里人也挺好,甚至谁家没有劳动力,还会帮着干活,咋就起了这歹毒的心思? 姑娘家的名声那可是最重要的,若是传了出去,以后还咋嫁人?只能一头撞死了。 别的也就罢了,万不能用名声开玩笑啊。 “这...这是不是有啥误会啊?这...柱子咋可能做这种事?” “张寡妇不是说了吗?这柱子就是想赶春丫兄妹三人走,忘了之前的那两个外乡人了?” “唉,不就是三个外乡人吗?又不是春丫骗的他,这又是何必呢?索性都是一个村的,这......唉。” 沈清棠按照约定,将十文钱给了张寡妇,张寡妇拿着钱高高兴兴地回了家,站在院中的柱子手里还拿着亵裤,低着头紧抿嘴唇说不出话。 沈清棠冷声道:“我知晓你对外乡人有意见,但这不是你用这般下作手段害人的理由,我有权利将你交给衙门。” “春丫,这件事情交给我处置,我一定给你个交代。” 里正终于来了。 他今日上了山,有人跑去报了信儿,刚赶回来。 本来听说又事关沈春丫,他一点都不想管,但刚刚了解了事情的经过,这件事情,确实不怪这小姑娘。 里正沉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柱子,一把将人拖走:“还不走,还不嫌丢人?” 一个大男人,跟个小姑娘过不去,真是丢死人了! 柱子像个霜打了的茄子,跟着里正走了,周围看热闹的也都渐渐散去,阿贵媳妇正要上前说话,沈清棠转身就回了屋。 她真的谢谢了,她在村子里还不够低调嘛? 陈阿贵和媳妇回了家,才终于消化掉刚才的事情。 柱子和他算是一起长大的,他对柱子那是相当信任,咋就变成这样了呢? 回到家,两人一进屋,就见床上还没来得及收拾的残局,阿贵媳妇瞬间就冷了脸。 “我警告你,以后不许再和那个柱子来往,要是被我发现,我饶不了你!” 说着,将两人躺过的地方赶紧清理了,把被褥拿出去用棍子打了又打,去晦气。 又在院子里晒了一整日,晚上才拿回去盖上。 若不是被褥挺贵,她高低都要扔了。 小雀和文康回来,听说了白日的事情,吓得碗里的饭都不香了。 “姑...春丫姐,咱们要不还是换个村子吧?这里太危险了。”小雀噘着嘴担心道。 “我没事,都是小事,去了别的村子,万一还有更严重的事呢?大家对咱们都不了解,所以才有今日这样的事情,等时间久了,会好起来的。” 排外的事情哪里都有,况且她也没多少损失,经了今天的事情,村里的人应该不会来找她的麻烦了。 张秀兰第二天才听说这件事情,懊恼自己睡着了没听见动静。 “都怪我昨儿个头疼得厉害,竟没听见动静。” “你头上有伤,本就该好好休息,也不是什么大事。” “还不是大事!都要毁你清白了,那柱子实在是个不知道轻重的,竟这样害你,若是我在,定然给你作证。” “村里不少人都知道咱们走得近,你说的话,他们也不一定信。” 她什么大场面没见过?这样的事情还吓不到她。 第16章 摘榆钱儿 柱子的事情很快就过去了,阿贵媳妇还专门来给沈清棠道歉,拿了好几个鸡蛋。 虽说不是故意的,但是沈清棠确实被骂了,而且骂得很难听。 “春丫,那日都是我的错,实在对不住,你明明还是个小姑娘,我还不分青红皂白说那些荤话,你千万别往心里去,要是气不过,你也骂我几句出出气。” 小雀瞪她一眼:“骂你几句能做什么?你骂的那些话能收回去吗?” 沈清棠也没客气,将鸡蛋收下,淡淡道:“你的道歉我收下了,你回去吧。” 说罢,转身就要回去。 “春丫!” 阿贵媳妇支支吾吾开口:“春丫,其实这次,还要谢谢你。要不是你,我们还不知道柱子是那样的人,幸亏你发现了,不然,我家阿贵就被他害惨了,这个恩情,我记下了。” “我是为了自己,不是为了你家男人。” “我知道、我知道,但不管咋说,春丫,还是要谢谢你。” 人走远,沈清棠叹气,得,又认识了一户人家,但这次不是她多管闲事,是有人骑到了她头上,她只是正常反抗。 日子照常过,接下来几日,沈清棠的日子确实清净不少。 每日早早起来,在地里走走,浇浇水,拔拔草,日子也惬意得很。 仰头朝对面的山上看了看,山上面有一条清晰可见的路,一直通到山顶。 路上还有星星点点的人,站在院子里看,小小一只。 沈清棠庆幸住在了这里,因为地势高,站在院门口能看到各家各户烟囱里出来的炊烟,家家户户拿着工具去地里干活,篮子里还挎着中午的干粮,这种简简单单的幸福,人们却很满足。 看完这幅美好的景色,手里的锄头都变轻了。 张秀兰一早来找沈清棠,今日准备上山。 两人背着篓子,将石头留给小雀和文康,便出了门。 清河村的地,沟里的山里的都有,一路上经过不少人家的地,地里绿茵茵的,看着就喜庆。 走到山脚下,远远就看到一块地里,一个年迈的老妪和一个瞧着比张秀兰年纪大的妇人。 那老妪弯腰拔几根草,就要直起腰来缓缓,身边的年轻妇人一脸心疼地帮着顺气。 张秀兰叹气:“唉,你说这柱子是为了啥?他一坐牢,家里的地没人管,他奶年纪又大,靠他妹子一个人,这地怕是都要荒了。” 村长把柱子直接交给了县衙,要在牢里待三个月。 眼下正是庄稼抽苗的时候,等他回来,地里的草都能长半米高,到时候庄稼就长不大了。 瞧着地里的老人佝偻着背,年轻妇人累得脸通红,沈清棠一时没出声。 路过的村民看见这样的情景,都一脸怪异地看向她,低头说着什么。 张秀兰见她不说话,安慰道:“春丫,你也别自责,这不是你的错,都是那柱子不知轻重,他那样害你,坐牢也是活该。” 沈清棠并没有自责,她只是在感叹百姓生活不易。 这是柱子的奶奶和妹妹,又不是她的,他在害人之前就应该想到这个结果,他自己都不自责,她这个受害人自责什么? “走吧,一会要被人摘完了。” 他们今天上山要去摘榆钱儿。 按照现代的时间,如今应该是五月份,正是榆钱儿繁茂的季节,这里榆树多,一到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背上篓子,上山摘榆钱儿。 榆钱儿营养价值高,可以熬粥、做窝窝头,还能做馅料,比野菜还受欢迎。 上辈子沈清棠研究过这个东西,主要是因为听说这东西能帮助减肥,这才去了解了一些。 路上不少人,老老少少,都往山上走。 虽然清河村里穷,但是近几年的年景还不错,该刮风的时候刮风,该下雨的时候下雨,就是地里的收成不太好,不过这么多山在,也饿不着。 过了山脚下的那条河,就相当于上了山,山上已经不少人了,见到她基本都躲着走。 因为姚婆子和柱子的事情,她在村里的名声出去了,大家都不敢惹她,怕被讹上。 她也无所谓,这样最好。 走到一个坡下面,正好有一片不大的榆树林子,人少,张秀兰拉着她走过去,指着树上扁扁的,偏圆形的嫩绿色的叶片说道:“这就是榆钱儿,你摘的时候小心点,别磕着碰着。” “嗳。” 张秀兰说完就自顾自的开始摘榆钱儿,沈清棠则是围着几棵树走了走。 下面不远处有小溪流经过,土地湿润,花草长得也茂盛一些,这样的地方容易有蛇出没,沈清棠就没下去。 她身边有两个小孩子,大人正忙,没空管,就要往下走。 沈清棠出于好心,提醒了一句:“下面危险,还是不要下去的好。” 那两个孩子倒是没什么反应,他们的亲娘听到话音,嗤了一声:“我们一辈子都在清河村,这里有没有危险,我们还不知道?” 之后嘱咐两个孩子:“就在那玩,别跑太远啊。” 沈清棠自讨没趣,撇撇嘴,在自己的嘴上拍了一下,好吧,算她多嘴。 人家村子里的人确实比她这个外来的了解。 朝上走了走,一边摘榆钱儿,一边在地上观察。 山上既然有狼,那就一定有其他动物,说不定还能碰上什么野鸡野兔之类的。 虽说她现在也不缺肉吃,但是捉来可以养着,或者卖了,也算是点进项,不然他们整日的粮食从哪来?难免让人怀疑。 只是走了一阵,都没看见小动物,恶心巴拉的虫子倒是不少。 不过也有意外收获,这里有一株杏树苗,应该是去年在这里掉下的种子,今年发芽长出来了。 用小铲子小心翼翼地将小树苗挖出来,连带着土一起放在篓子里,回去移栽到她院子后头,说不定以后还能吃上新鲜的杏子。 看到地上的痕迹,正准备再往上走走,下面的沟里突然传来一声尖叫:“蛇,蛇!” 第17章 她是不是又多管闲事了 沈清棠跟着众人往下走,伸着脖子朝下看了看,微微抿嘴,看吧,她就说危险吧。 那孩子被蛇咬了。 这片林子的人不多,算上沈清棠也就五个大人,那孩子的娘吓得脸都白了,嘴里还喃喃自语:“咋会有蛇,咋会有蛇啊?” 这么多年,他们从来没在山上见过蛇呀。 “先别说了,还是赶紧把孩子送回去看郎中吧,万一有毒呢。” 这话一出,那妇人吓得更是腿软的站不起来,她家里可就这一个儿子,可不能有事啊。 这里距离山下还有一段距离,要是真的有毒,也来不及啊。 想到这,那妇人二话不说,撩起儿子的裤腿,深吸一口气,就准备吸蛇毒。 刚低头,就被一只手给挡住。 “不能吸。” 沈清棠二话没说,将腰上的一根宽布带子解下来,缠在孩子膝关节下方。 伤口目前瞧着还没有中毒的痕迹,但是以防万一,还是早点下山的好。 “别让孩子费力气,尽量也别让孩子走路,多安慰安慰,保持平静,赶紧下山去看郎中。” “记住,千万不能吸,也不能挤,要是真有毒,你俩就都完了,快去。” 那妇人本来还愣怔着,刚才就是她不听,非要孩子到这里来玩。 但被沈清棠这么一推,立马反应过来,把孩子放在背篓里,双腿都在打摆子。 沈清棠也没有别的办法,她前世学了不少东西,但蛇这种动物,她也怕,所以从来没研究过,看都看不得。 人一走,张秀兰就问:“春丫妹子,你还懂医呢?”上次她儿子也是被春丫救的。 “我只是懂一些急救知识,不懂医。” 刚才下面发现了蛇,众人也不敢在这待了,摘了几把榆钱之后,就赶紧走了。 另一个人一走,就只剩下沈清棠和张秀兰。 沈清棠拉了拉张秀兰的袖子,小声道:“秀兰嫂子,我发现了一个好东西。” 两人朝上走了走,地上开始出现粪便。 “这附近应该有野鸡,咱们找找?” 张秀兰的神色亮了:“真的?” “应该是,这周围有动物活动的痕迹,地上还有粪便,说不定就在附近。” 山上的动物不好找,以前家家户户会往山上放一些捕兽夹,后来因为山上经常有人来,现在也不放了,什么野鸡野兔更是见都没见过。 沈清棠和张秀兰放轻脚步,循着这些粪便慢慢往东边走,果然发现了动静。 草丛之后,两只野鸡正在觅食。 张秀兰是抓鸡的好手,两只鸡没用多大点工夫就到手了。 将鸡抓到手,“咔嚓”两声,就拧断了脖子。 沈清棠:...... 将野鸡放在篓子里,上面盖上榆钱,张秀兰笑得合不拢嘴:“春丫真是有福气,这么多年,我上山从来没碰着过野鸡,今儿个和你一起来就碰着了,要是被村里人知道,还不知道要咋羡慕呢。” 以前村里的老人都说山上有野兽,除了狼,还有豹子什么的,听说水边还见过鹄。 但是后来鹄飞走了,再也没回来过,山里的动静也一年比一年少,村子也一天不如一天。 老人们都说村子的福气都跟着鹄飞走了,山上的东西也就少了,反正自张秀兰嫁过来,就没听说过山上有野鸡。 “这野鸡回去正好炖上,给石头补身子。” “哪能补身子?”张秀兰一脸心疼,“镇上有收野味儿的,一只野鸡能卖不少钱,炖了最多能吃两回,要是卖给有钱人家,能得几十文钱,买了粮食够吃一阵子的了。” 想想也是,反正野鸡肉也没多好吃,总得那些有钱人家拿调料煨出来才行,“秀兰嫂子可是有门路?” “你明胜哥在镇上做工,听说镇上有人家收这些,到时候去问问。” “那到时候我与嫂子一起去。” “成,咱们明儿个就去。” 今天收获颇丰,两人都高兴,走到山脚下,就看见有人从河对岸路过,垂头丧气的,见了他们也没理。 一路上,这样的人碰着不少,张秀兰就问了路旁说话的几个妇人:“这是咋了?” 其中一个妇人啧了一声:“你还不知道呢?刚才隔壁村的人又来了。” “又来说那事的?” “可不是嘛,人家都发话了,要是再拖,就要不客气了,要么给钱,要么给...唉” 一听这话,张秀兰也不说话了,低下头愁眉苦脸。 沈清棠问:“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张秀兰叹气:“这事说来话长,不过你来得晚,这事和你没关系,别担心。” 见张秀兰不愿意多说,沈清棠也没多问,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 回到家,张秀兰把石头接走,石头有点舍不得走:“娘,小雀姐姐给我的糖可好吃了,我还是第一次吃糖。” 张秀兰一愣:“净瞎说,咱们村里哪会有糖?带不是你第一次吃,尝错味道了吧?” 石头摇摇头:“就是甜的,很甜很甜,就是糖。” 张秀兰失笑,现在的糖可贵得很,要是能买得起糖,家里至少也得有个十几两银子才舍得。 春丫家里要真的有十几两银子,也不至于和她上山摘榆钱了。 沈清棠完全不知道母子俩的对话,看着背篓里的榆钱,满满的成就感。 自己亲手劳动获得的果实,这心情就是不一样。 “小雀,把这些榆钱都洗一洗,咱们今晚就用这个做窝窝头,文康,把这个小树苗栽到东边院子的空地上。” ...... 晚上,沈清棠都准备睡了,外面又传来敲门声。 铁柱出去开了门,是一个妇人,手里拿着篮子,怯声问:“春丫在家吗?” 沈清棠听到声音出了屋,那妇人上前来,赶紧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她,带着些紧张:“春丫...今儿个多谢你。” 沈清棠听出来了,是那个被蛇咬了的孩子的娘。 “孩子没事吧?” “没事没事,郎中说了,之前处理得得当,那毒没有蔓延开,还有救,郎中开了药,腿和命都保住了。” 郎中说了,若是毒素散开,那腿就保不住了。 “孩子就好,这些还是拿回去吧,我用不上。” 那妇人赶紧道:“就是些野菜,也不值钱,家里没别的东西,你别嫌弃,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说完,撒腿就跑。 “哎!” 低头看了一眼篮子里的菜,眉头微微凝起,她是不是又多管闲事了? 啧,怎么就管不住自己呢? 第18章 还真有冤大头 晨光熹微,太阳越过山头缓缓升起,唤醒了整个清河村。 昨儿个约好今天要去镇上,沈清棠早早起来就穿好衣服,简单的挽了个头发,洗漱吃饭之后,就和张秀兰出发了。 赶牛车的就是上次她买牛粪的那家男人,瞧着年纪应该不到四十岁。 “周叔,我们两个去镇上。” 两人各交了一文钱,就上了车,在村口等了一阵,又上来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都穿着粗布衣裳,长相在村子里算是好看的,瞧着像是一对儿。 一路上,沈清棠就像个小鸡子似的,坐在张秀兰身边什么话都不说,倒是张秀兰,和另外两个人有说有笑,应该是熟人。 就在她昏昏欲睡的时候,对面的年轻男人朝她看过来:“你是叫沈春丫吧?” 沈清棠恍惚一阵,随后点点头,淡淡嗯了一声。 见她神色淡淡,那男人也没再说话,他身边的姑娘脸色开始不好,声音刺耳:“你跟她说啥话?看人家理不理你,人家心气儿高着呢。” 男人有些尴尬,小声说了什么,那姑娘撇撇嘴,剜了沈清棠一眼。 被那姑娘突如其来的话语刺的清醒不少,沈清棠没理,转头看向沿路的风景。 别说,这种原生态的风景就是不错,不过因为还没被开发,很多地方也都乱七八糟的。 这一路上没有人家,都是林子或者杂草,还有这路,走一步颠一步,她的屁股都快麻了。 熬了一个时辰,终于到了镇上,在镇口下了车,约好了回去的时辰,沈清棠和张秀兰就进了镇。 这个时辰,镇上的早市刚结束,街上的摊贩铺子也开始做生意,沈清棠好奇地左看看右看看。 他们来的时候走的是另一条路,并未经过这里,她也是第一次来。 那对对年轻男女到了镇上就往西边走了,张秀兰想去看看自己男人,又怕沈清棠烦恼。 “嫂子先去看于大哥吧,我这么大个人哪会走丢呢?我就在镇上随意逛逛,等太阳到那个地方的时候,咱们还在这里会合。” “你一个人能行吗?算了,我还是陪着你吧。” “不用,嫂子只要将那野鸡帮我卖了就成,我到处转转,不会有事的。” 张秀兰挂念丈夫,最后还是和沈清棠分开了。 镇子不大,沈清棠先去了一趟集市,集市热闹,物品种类多,说不定能找到新奇的物件儿。 集市的东西比铺子里的便宜,卖吃食的卖衣裳的、卖家具的,基本满足人们的生活需求。 刚走进去,就被一个卖小玩意儿的摊位吸引了注意力。 “这是什么?”她指着架子上青色的果子问,好像在哪里见过。 那摊贩倒也没有硬推销,语气淡淡且无奈:“这个呀,也不知道是什么果子,听说是从南边带过来了的,供观赏用的。” 言罢,摊贩心里后悔得提不起来,那人说是南边来的,在北方是稀罕物,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结果后来才知道,是被骗了,这东西根本没人买,也不能吃,论观赏也没有花好看,脑子进水的才会买吧? “老板,这些我都要了。” 那摊贩一愣,眼睛唰的一下亮起来,好好好,还真有冤大头。 “这些果子一共二十个,我给您装起来,一共十文钱。” 摊贩高兴坏了,这东西在他手上都几天了,没想到还能得十文钱,也值了。 将那些果子装在篓子里,沈清棠又去了别的摊位,买了些肉和少量种子。 她现在在村子里也没什么要紧事,种种地打发时间。 从集市里出来,在街上转了转,这里到底不比京城,连酒楼也只有一家,食肆倒是有几个,剩下的就是粮铺和杂货铺。 听张秀兰说,近几年清河村的收成不是很好,周边村子也差不多,这粮食价格就一直往上涨。 她手里虽然还捏着不少银子,但也得防患于未然。 沈清棠暗自骂了一声,都让她重活一回了,就不能给她点金手指?什么系统神恶魔空间都安排上啊。 人家那穿越重生的,都能在空间里种地养鱼,她倒好,连个屁都没有。 转念一想,算了,就她这运气,别说金手指,能活下来就已经不错了。 况且今天也算有所收获,她很容易满足。 正准备离开,眼睛扫过对面铺子,就瞧见铺子门口站了两个熟人,不是车上那一对年轻男女还有谁? 两人好像起了争执,那姑娘情绪挺激动。 “你明明说好要给我买那支簪子的,咋能反悔?” 男人温柔地劝诫:“那簪子实在太贵了,省下买簪子的钱,咱们能给家里添置不少物件儿。” “嘁,我还不知道你?你是准备将钱留着给你弟弟吧?我可告诉你,我娘说了,你家要是出不起五两银子彩礼钱,就休想把我娶进门儿!” “不是...咱们都是庄稼人,就算买了簪子,难不成,你去地里干活还要戴着?那不是浪费了吗?咱们把钱攒下来,以后补贴家用,不是也很好吗?” 那姑娘瞬间就不干了:“说到底,你就是觉得我不配戴那簪子呗?说啥补贴家用,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爹娘准备送你弟弟去读书,家里正在筹钱,你想拿娶我的钱给你弟弟买纸笔! 一个村里出来的,还想着去读书?啥样的人家都填不上这样的窟窿!我就问你一句话,你到底买不买?” 年轻小伙子低下头,左右为难。 那姑娘见人不言语,气就不打一处来,正要说话,抬头就看见不远处的沈清棠。 沈清棠本来是要走的,但是听着听着就入了迷,忘了挪步子,见那姑娘神色不善地看过来,心道不妙,赶紧挪开眼睛,转身就要走。 “站住!” 那姑娘追上来,拦在她面前,正好一肚子气没处发。 “你偷听我们讲话?” 沈清棠心想那也不算偷听吧,他们说话的声音那么大,路过的都能听见。 “额...我就是路过。” “路过?骗鬼呢?” 年轻小伙子赶紧上前来解围:“就是一个小姑娘,何必计较,咱们还是赶紧走吧,还有不少东西没买。” “你还帮她说话?你到底还想不想娶我?” “娶,怎么不娶?咱们不是都说好了吗?算了,她年纪小,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而后看向沈清棠:“对不住啊。”说完,赶紧把人拉走了。 沈清棠松了口气,啧,怎么就控制不住自己呢? 在自己手上敲了一下,以后管住耳朵迈开腿,忍住! 第19章 有心理阴影了 在街上又晃悠了一阵,瞧着时间差不多,就开始往约好的地方走。 到的时候,张秀兰已经等着了,身边还有于明胜,于明胜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于大哥,你这是咋了?” 于明胜托着受伤的胳膊,苦笑中带着几分无奈:“别提了。” 张秀兰抹抹眼泪,怕扫了沈清棠的兴致,笑起来:“没事,就是走路不看道儿摔的,不碍事。” 可是那副样子,明显有点严重,怎么看都不像摔的。 “要不要去看看郎中?” “嗐,都是小伤,还看啥郎中,平白花那些钱,养两天就没事了。” 沈清棠没再问,将买来的粗粮馒头拿出来递给张秀兰:“我路上买的,吃一个吧。” 粗面便宜,馒头也不贵,自家蒸的,一文钱两个,她买了四个。 两口子见着馒头不约而同地咽了咽口水,但没接。 沈清棠拿了一个,将剩下的三个给了张秀兰:“吃吧,这样的馒头我还是请得起的。” 张秀兰家里上次被姚婆子几乎搜刮一空,后来得了沈清棠分的五百文钱,是家里唯一的积蓄,不敢乱花,今天坐牛车就花了一文钱,就再也舍不得了。 沈清棠受不了饿肚子,但也不能吃独食,于家两口子都是好人,能帮就帮着些。 或者...可以帮两人想点赚钱的法子。 正巧,面前一个卖豆子的经过,沈清棠就问张秀兰:“嫂子,咱们这里有豆芽吗?” “豆芽?豆子的芽?咱们这里倒是种大豆豌豆,不过都是吃豆子,不吃芽。” ...... “不是大豆豌豆,是黄豆、黑豆或者绿豆,用水生芽。” 张秀兰疑惑:“那还能生芽?用水泡了,那不就坏了吗?之前我家里种花,浇的水多,那根儿都烂了。” 哦,原来这里没有豆芽。 那岂不是说...她的机会来了? 嘶,以前怎么就没注意这里没有豆芽呢。 起身赶紧跑过去叫住卖豆子的老汉,豆子便宜,沈清棠各买了三斤。 张秀兰见状,还为她心疼钱:“你说你买这些干啥,用不了多久,咱们自己种的大豆和豌豆就能吃,到时我给你摘一些就成。”随后还小声道:“这些豆子吃多了容易放屁。” “没关系,我还有一种吃法,等我弄好了,送嫂子尝尝。” ...... 坐了一会,于明胜起身就要回去,张秀兰担心,从怀里硬是掏了五个铜钱,嘱咐了几句,这才将人送走。 站在镇口等周叔,张秀兰脸色不好,沈清棠本来想安慰两句的,但是今天于明胜的那个样子,她实在是不知道咋安慰。 那些伤明显是被人打的,瞧着胳膊最严重,方才全程都用另一只手托着,但是两口子不愿意多说,也怕花钱,只能这么忍着。 回去的路上,刚才那一男一女两个人全程都没说话,那姑娘冷着脸,男人脸色也不好,低着头默不作声。 来的时候还挺开心,回去的时候气氛都沉闷了。 一直到村口,两人跳下车,张秀兰将卖野鸡的钱交给沈清棠:“两只野鸡一共卖了六十文,野鸡是你发现的,给你三十五文。” 沈清棠接过钱,数出来五文钱,塞回张秀兰手里:“嫂子跟我客气什么,野鸡虽是我发现的,但是捉和卖都是嫂子的功劳,我不多要也不要少,咱们一人一半。” 张秀兰又是一阵感动。 两人在坡下面分开,沈清棠回了家,把买的黄豆和绿豆分别拿盆泡了一些,将飘起来的捞出去,又从院子里找了两个底儿破了洞的罐子备用。 晚上三个人吃了炒菜和炖肉,吃之前,先把门窗紧闭,防止味道飘出去。 小雀现在的厨艺有所精进,炖肉炒菜样样拿手,沈清棠只在旁边给打下手。 “春丫姐,今天又有人来家里了,说是你救了她家孩子的命,她摘了不少榆钱,就给送来一筐。” “你收了?” 小雀摇摇头:“没有,我就说春丫姐不在,这些东西都不能收,就让她带回去了。” 那就好,可千万不能收。 沈清棠摆了碗筷,端上蒸好的馒头,一个炖肉,一个炒菜加一个汤,应该算清河村的顶级饭菜了吧。 晚上睡觉之前看了看她泡的豆芽,之后又小心翼翼地将她的钱拿出来数了数。 自从上次家里的钱平白丢了之后,她都有心理阴影了,晚上做梦都是被偷钱,生怕仅存的银钱没了。 想到钱,沈清棠又想起了沈鹤川。 她现在怀疑,她那钱就是被沈鹤川偷走的,她想了想,整个京城,除了沈鹤川,谁还有那个心思去偷她的钱? 就算她的那些仇家,没人知道她住在哪,只有沈鹤川这个阴险小人有这个可能。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当下就在心里啐了一口,这个王八蛋狗男人,果然不是个好东西。 幸亏她跑得快,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数完钱,家里点了油灯准备洗漱。 村子里到了晚上基本都不点灯,舍不得,有月亮的时候就照个明,没月亮的时候就抹黑,只有沈清棠买了油灯。 晚上外面基本没什么人,她这附近住的人又少,晚上人定的时候,就会点一会,就着亮光洗漱。 整个村子,应该就他们仨睡得最晚,因为就数他们吃得最饱,晚上吃过饭洗漱完,还要在院子里消食。 把油灯吹灭,三人出了院门,他们门前是一条长长的路,这条路一直通到村里头,加上已经入了夏,晚上微风习习,正适合散步。 “咔嚓” 沈清棠脚下一顿,朝坡下面看过去,顿了一阵,没什么动静,以为自己听错了。 回来的时候,经过刚才那个地方,又听到了动静,嘘了一声,小声问:“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文康和小雀瞬间警惕起来:“声音?” 三人听了一会,文康轻声道:“确实有动静,好像是从下面传来的。” 顺着文康指的方向看过去,那边黑灯瞎火的,应该没人住才对啊。 村里的人家不多,住在村西的更是没几家,这边有很大的地方都是空的,他们住的地方往东走下了坡还有个坑,坑里放的都是干草,村里谁家需要干草,都会到这个坑里来拿。 坡下面明显是有人走动和干草摩擦的声音。 谁大半夜的搬干草? 第20章 谁想要平白无故多个爹呀 沈清棠打头,三人小心翼翼地从坡上下来,往大坑的方向走。 走到一棵树后面,悄咪咪地看过去,就看到几道黑影子,好像是在搬坑里的干草。 “这是做什么?大晚上的搬干草。” “是不是有人家要用啊?” 文康倒不觉得,悄声道:“若是村里人要用干草,为何要这大半夜的来搬?这不是故意吓人吗?” 沈清棠也不觉得是村里人,这般鬼鬼祟祟,肯定没憋好屁。 等了一阵,大概是干草搬的差不多了,几个人打了个手势,朝村东头去了。 沈清棠三人悄悄跟在他们身后,一路跟到了村东头,一直来到一处院子外边才停下。 文康疑惑:“这不是里正家吗?” “里正家?” 沈清棠没来过,但是文康倒是和里正打过几回交道,这些人来里正家做什么? 天色黑,今天又没有月亮,他们又不敢太靠前,看不太清楚,只能看见那些人影围着里正家不知道做什么。 “他们这是做什么?想翻墙进去?”小雀悄声问。 沈清棠也看不出来,光线实在太黑,只能勉强分辨出人影。 那几个人在院墙外面走来走去,小声说了几句话,听不清说了什么,下一瞬,眼前火光乍现,院墙外霎时亮了起来。 在亮起来的一瞬间,那几个人影四散开来,瞬间隐在黑暗中不见了。 沈清棠他们三人这才后知后觉,刚才是在放干草准备放火! 清河村已经有段时间没下雨了,这些干草一点就着,等人们发现就晚了。 “着火了!快来人呐!”沈清棠突然大喊起来,小雀和文康也跟着吼起来。 里正一家被吵醒,周围的村民也都起来了。 一出来,就被这火光冲天的景象吓傻了。 里正家外面围了一圈干草,那些干草着得正旺。 里正一家出来也被外面的火吓到了,院子又不大,火势凶猛,黑烟都进了院子,浑身就像在蒸笼里,一步都挪不动。 “都别傻愣着了,赶紧救火呀!”沈清棠大吼,随后在路边找了一块大石头和一根棍子,直接将院门砸开。 那些人从院门处点的火,整个院门烧得正旺,根本出不来人,反正也不能要了,救人要紧。 将石头砸下去,那门就已经摇摇欲坠了,正好有人拿了铁锹来,沈清棠赶紧让人用铁锹将门砸开。 “把身上的衣服打湿,从这里冲出来!” 整道门都拆了,中间终于没了火。 里正一家正慌,就听到沈清棠的喊声,立马回屋把水浇在身上,一咬牙,猛地冲出来。 全村人都赶来救火,浇水的,铲土的,只是等火灭掉,整个房子还是没了一大半。 村里的房子,里面大部分都是有干草,根本经不住烧,这一下子,家里的一大半东西都没了。 不过好在人没事。 里正今年四十多岁,媳妇是个很精干的人,家中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女儿已经出嫁,大儿子已经成亲,还有个在襁褓里的小孙子,现在正在吱哇乱哭。 一家人都穿着睡觉的衣服,现如今又打湿了,实在狼狈,但也顾不上这些了。 文康被火燎了头发,看向里正:“到底是谁,要害死里正一家?” 这样半夜纵火,已经不是一般的仇怨了,这是要杀人啊。 不管在哪个年代,杀人都是犯法的,这样明目张胆地来放火,就连山贼都不敢这么干吧? 沈清棠不知道村长到底惹上了什么人,但是刚才文康一问,大家伙就都不说话了。 看来是知道谁干的。 “又是隔壁村?”沈清棠问。 众人都不说话,沈清棠叹气:“就算不说,这件事情也得解决,今日只是烧里正家,下回难保不是烧村子,咱们总得想办法。” 一个个都是闷葫芦,她怎么就选了这么个村子,还以为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地方,谁想到尽是事。 之前还都是邻里之间那些鸡毛蒜皮的小矛盾,如今直接上升为纵火行凶,万一以后严重了连累了她,她就太冤了。 里正朝她走过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直直给她跪下。 老天奶,真是要了命了,她真的怕折寿。 “里正快起来,有什么话好好说。” 里正刚才还一副顶天立地的样子,现在听着小孙子的哭声,终于后怕,出了一身冷汗。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啊! 他死了没关系,不能连累他的家人啊! 他的孙子还没有断奶,今晚要不是沈清棠发现,他们一家就都完了。 沈清棠,就是他们家的救命恩人! 以前他还嫌这小姑娘事多,好几次不耐烦,当初还差点将人赶出去,现在想想,帮了于家,救了大牛家的孩子,今日还救了他们全家的命,这就是他们清河村的福星呐。 “春丫,以后,你就是我亲闺女,你放心,以后有谁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给你做主!” 沈清棠:...... 她就想知道村子里到底发生啥事了,到底是谁什么事,才能让这些人不顾风险的要杀人。 谁想要平白无故的多个爹呀? 再说,这火都放到家门口了,还以后,还能有以后吗? 防患于未然,她这人一向运气不太好,这歹人要是真的来了,她肯定逃不掉。 沈清棠说的语重心长:“里正,要不你还是说说到底咋回事吧,咱们也好想想对策,只有日日做贼的,没有整日防贼的,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呀。” 里正垂下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是啊里正,你说出来,咱们一起想办法。”村里有一些不知情的开了口。 “里正您就说吧,就算有天大的事情,咱们一起扛着。” 沈清棠本来以为就算是真的有什么大事,她也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万万没想到,里正一开口,她就呆住了。 “我以前...是山贼......” 第21章 战斗力太低 沈清棠只以为是村与村之间的矛盾,万万没想到,直接牵扯出这么大的事情来。 里正以前是附近的山贼,但也是被逼无奈才上的山,在山贼窝里也是被欺负的那个,也从来没有害过人。 因为他不肯害人,就只让他在灶房帮忙,整天也吃不饱,只能吃那些山贼剩下的饭菜,有时候甚至只能喝点泔水充饥。 后来机缘巧合之下,里正和当时的县令结识,就说愿意当内应,将这伙儿山贼一锅端了,大家好过安稳日子。 那群山贼在附近为非作歹,抢劫过不少村子,县令当下就答应了,还答应他事成之后一定会为他正名。 那伙儿山贼确实被铲除了,但是县令大人却受了伤,之后身子一直不好,连县衙的政务都顾不上,更别说为他正名了。 里正等啊等,没等来县衙为他正名的消息,却等来了县令大人去世的噩耗。 县令大人死了,再无人知晓这件事。 从那之后,里正就在附近找了一个村子安顿下来,也不敢用自己原来的名字。 因为在村子里踏实肯干,还经常帮村民解决各种问题,上一任里正去世的时候,他就接过了担子。 可是好景不长,隔壁青石村以前遭那些山贼抢劫过,死了人,村民当中,当初被掳上山的,见过里正。 剩下的事情不说沈清棠也知道了。 隔壁村要么就是来找里正报仇,要么就是以此威胁讨好处,现在看来,应该是后者。 反正前任县令一死,再也无人给他作证,他一个曾经的山贼,住在村子里等同谋逆...... 深更半夜,里正家门口围了不少人,都沉默不语。 沈清棠后悔了,她为什么要问,本来之前还觉得能有啥大事,听完之后,她有点慌了。 清河村的里正以前是山贼? 怎么事情越来越魔幻了? 这事村子里也有人知道? 突然想起张秀兰讳莫如深的样子,应该也知情。 “现在大家都知道了,清河村的里正以前是无恶不作的山贼,你们可以把我交给县令了。”里正平静道。 众人在黑暗中面面相觑,都不说话。 不知道是谁在黑暗中说了一句:“天色不早了,还是先休息吧。” 沉闷的氛围终于缓和一些,大家都附和着要回去休息,沈清棠朝里正看了一眼,也没说话,拉着小雀和文康就回去了。 回去也什么都没说,直接躺下睡觉。 东方泛白,外面渐渐有了动静,一觉醒来,所有人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该下地的下地,该做饭的做饭,昨晚的事情,绝口不提。 沈清棠明白大伙儿的意思,但是这件事情不是不提就能过去的,况且中间还有人命。 隔壁村知情者以里正曾经做过山贼的事情为要挟,跟清河村掏了不少好处。 后来吃到了甜头,其他人甚至还骚扰村子里的人,之前还差点将村子里的妇人给玷污了,就是因为这件事,里正失手打死了人。 但是这件事情却没有闹大,因为死的是青石村的一个无赖,青石村这下抓住了更大的把柄,不断威胁里正。 上次就是因为没给钱,恼羞成怒,昨儿个才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沈清棠叹气,这都啥事啊? 起来将昨儿个泡好的豆子放在那两个破洞的罐子里,上面用湿布盖上,放在距离灶台不远的地方。 文康从地里回来,小雀在洒扫院子,突然跑进来:“春丫姐,于大哥回来了。” 于明胜是被人抬回来的,比起昨日,身上的伤更严重了。 抬他回来的是青石村的两个村民,不知道对张秀兰说了什么,之后就转身离开了。 沈清棠带了一些吃的过去,就看见张秀兰默默掉眼泪。 “秀兰嫂子,我给你送点吃的。” 张秀兰起身本来想说什么,但是张了半天嘴,就是没说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儿地哭。 “春丫...以后的日子...可咋过呀......” “又是青石村的人干的?” 张秀兰呜咽着点头:“本来明胜在镇上扛包,一个月也能挣上几个子儿,可是昨天那帮人就去找麻烦,明胜怕给做工的地方惹事,就将人叫了出去,谁想到...那些人一出去就拳打脚踢,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今天找过去又是一顿打,这才抬回来,扛包的活计没了,人被打得也站不起来了......” 于明胜昨天是胳膊受伤,今天是腿受伤,衣服上不少血迹,明显伤重。 饶是沈清棠也生气了:“还有没有王法了?这样的事情,为何不去报官?” 张秀兰摇头:“若是报了官,他们就要将里正的事情说出去,里正是个好人,当初闹出人命,也是为了我......” 那年她刚嫁过来不久,就被青石村的无赖盯上了,里正恰好碰见,救了她,却打死了人。 她不能害了里正。 “难道就任由他们这样欺负?” 张秀兰擦擦泪嗡声道:“其实也没什么,这么多年也习惯了...忍忍就好。” 沈清棠这才看见张秀兰眼底的郁色,眼睛浑浊得没有半点亮光,已经被这世道磨得没有丝毫棱角。 上次姚婆子的事情是这样,如今还是这样。 忍忍就好了,这都是命,这些话她听过不少。 从于家出来,沈清棠心里不是滋味儿,瞧着不远处来看于明胜的里正,心里更不是滋味儿。 心里突然就来气,不是都说村里人彪悍不讲道理吗?战斗力是不是也有点太低了? 这么多年,就这么被人家欺负,她这个刚来的都看不下去! 不行,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总要先发制人,她的安稳日子不能就这么没了。 几日后,沈清棠一大早就去找张秀兰:“秀兰嫂子,你在家吗?” 张秀兰正在做早饭,闻声出来问:“春丫来了,有啥事吗?” “嫂子,我今儿个想到镇上去,你陪我一起吧。” 不等张秀兰说话,沈清棠就给她安排得明明白白:“石头就让他到我那去,跟着小雀玩,于大哥让文康来送饭,饿不着。” “那成,我收拾一下就和你去。” 沈清棠提前交了两个人的路费,把篓子搬上牛车,太阳还没升起就出发了。 到了镇上,将背篓拿下来,直接往集市上去。 集市上摊位已经不少了,两人好不容易才找到个空地,沈清棠拿了块布铺在地上。 张秀兰这才反应过来:“春丫,你这是要做生意?卖啥?” “卖芽菜。” 第22章 找茬 见张秀兰不解,沈清棠解释:“还记得上次我买的那些豆子吗?就是用那个做的。” 撩开篓子上面的布,张秀兰新奇坏了,这些都是那些豆子弄出来的? “我瞧过了,镇上还没有卖芽菜的,咱们就是头一份。” 篓子里还有两个大木碗,两个小木碗。 小木碗里放的是她早上做好的豆芽,可供客人试吃,大木碗用来量豆芽,她没有秤,就按这大碗卖。 集市嘈杂,沈清棠吆喝了两声也无济于事,她们左边是卖馒头的,右边卖的是自家绑的扫把。 每次有人经过,不是去看左边的馒头,就是去问右边的扫帚,就是不问她。 站在这里已经快半个时辰了,就是无人问津。 张秀兰安慰她:“没事,肯定是他们没见过这东西,咱们再等等。” 沈清棠倒是不着急,干脆坐在地上,面前一有人经过,就喊两嗓子。 集市上的东西每日都差不多,随着人多起来,这种新鲜玩意儿就有人好奇地问两句。 这不,马上就有人来问了。 “婶子,这是芽菜,清脆爽口,凉拌炒着都行,现在天气热了,午饭馒头就凉拌芽菜,简单好吃,我这里有做好的,您尝尝?” 沈清棠夹了几根豆芽放在小木碟子里,递过去,那妇人尝了尝,满意地点点头。 沈清棠赶紧笑道:“这芽菜您要是一顿吃不完,就拿水泡着,每日换水能放一两天,凉拌的时候要是有条件,就放点茱萸,葱蒜还有芫荽,拌起来绝对好吃,关键对身体还好。” 大婶儿也爽快,觉着好吃,当下就买了五碗,装在自己带的篮子里。 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大婶儿走了之后,又有不少人来问,张秀兰有样学样,也跟着忙活起来。 最后,两小碗试吃品没了,豆芽也没剩多少。 日头渐高,沈清棠打算收拾摊子回去。 张秀兰一边收碗一边笑:“真是没想到,这东西这么好卖。” “大家都是图新鲜,加上这芽菜确实好吃,就买得多了些。” 豆芽这种东西没啥技术含量,也就几日的买卖,时间一久,被人摸出门道来,她们的就不好卖了。 张秀兰是真的佩服沈清棠,不仅胆子大,有主意,还会挣钱,这么几个时辰,就赚了不老少。 “咱们赶紧收拾,也去逛逛集市。” “哐!” 沈清棠手里的木碗被突然伸出来的一只手打在地上,滚出去几米。 抬头看过去,只见几个男人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一脸的不怀好意。 沈清棠不认识,但张秀兰看清那几人的面目之后,就变了脸色,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角,小声道:“是、是青石村的人。” 这帮人真是阴魂不散,这是见她们挣了钱,来要钱找茬了。 沈清棠没理,将布子收起来,将碗捡回来放在篓子里。 那几人一见沈清棠无视他们,嗤笑两声:“倒是个倔的,赶紧给钱,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张秀兰紧张地紧紧拽着沈清棠的手:“咱们怎么办啊?” 沈清棠仰头看过去,没有一丝害怕:“若是我不给呢?” “不给?没关系,我们亲自动手!”说着,一双黑手就朝沈清棠抓过来。 沈清棠眸子一沉,一侧脑袋,直接抓在那人的胳膊上,脚下一挪,“砰”一个过肩摔。 周围都安静了。 沈清棠拍拍手,一撩头发,别提多帅了。 还真当她是什么都不会的小姑娘呢?她上辈子可没白活,花了那么多钱报的班总不能白瞎了。 不过,她现在身体不行,撂倒一个还可以,对付这三四个,有点困难。 剩下的那几个一看她来硬的,瞬间狠厉起来:“你他娘的!” “救命啊,抢劫啦!杀人啦!强抢民女啦!” 打不过就认怂,沈清棠很有自知之明,扯开嗓子大喊,比刚才卖豆芽吆喝的声音还亮。 本来集市里就乱糟糟的,这边发生的事情也就周围看得见,但也都事不关己。 但是沈清棠这么一喊,不少人都看过来,瞬间就将他们围住。 沈清棠拉着张秀兰往后退了退,嘴里不忘大喊:“这几个人是专门来抢咱们的,见大家伙儿在集市挣了钱,就要抢了去,咱们活着都不容易,挣的钱凭啥要给他们!” 来集市摆摊的大部分都是穷苦人家,挣几个钱不容易,一听说是来抢钱的,都恶狠狠地盯着那几个无赖。 “好啊,还敢反抗,不给钱,就不怕我们把事情说出去?别忘了,你们清河村都做了什么!” 周围的人一听,这是两家有恩怨,瞬间就散开了,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和他们没啥关系,他们还要忙着做生意挣钱呢。 见人们一走,那几人得意地笑起来,盯着张秀兰:“今儿个要是不拿钱出来,老子就把那件事抖出来,让大伙儿都听听,清河村的里正是个什么货色!” 故意淫笑几声:“不给钱也行,就拿你们两个抵。” “不要脸!几个大男人欺负两个弱女子,还有没有点羞耻心?”张秀兰大骂。 “老子只知道,有了银子就有好日子过,不给,咱们就把那秘密捅出去!” 身后一个男人上前来,故意大声开口:“咱们清河村的里正啊,那可是大有来头......” 话没说完,张秀兰忍不住就要阻止,被沈清棠一把拉住,就是没反应 对面的话头就止在那里,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这小丫头的反应不对啊。 沈清棠突然笑了:“说呀,怎么不说了?” 张秀兰心惊胆战的,好不容易不说话了,春丫妹子咋还让人继续说呢? “不会是不敢说了吧?” 那几个男人咬着牙,阴狠狠的盯着沈清棠,要不是这么多人在,他们早就动手了。 “要不...我帮你们说?” 青石村人的贪婪,前两日从村长口中就已经知道了,这么多年,拿里正的身份和杀人的事情一直要挟,就是想要好处。 得了这么多年的好处,若今日事情一旦捅破,可就再也威胁不了了。 量他们也不敢。 第23章 都是来等里正的 那几人到底是没再纠缠,只是那一双双眼睛都气红了,还放了狠话,让她们等着。 人一走,张秀兰吓得直接跌坐在地上,后怕地看向沈清棠:“春丫,你胆子也太大了。” 将人扶起来,沈清棠淡淡道:“那种欺软怕硬的人,你只要示好一次,就会有十次一百次,村里不就是因为这样,才被欺负了这么多年吗?” “可是...今日他们没要着钱,不会善罢甘休的,一定还会来找麻烦。” 以前不是没有人反抗过,可是迎接的是青石村变本加厉的报复。 若是他们真的将事情捅出去,里正就真的完了。 不过沈清棠可不这么想,一味的忍让只能让对方更加嚣张,与其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 晚上回去,没来得及给张秀兰工钱,沈清棠就去了里正家里。 里正家被烧了一半,另一半还能住,家里的几个男丁正在修房子。 见沈清棠来,里正赶紧从房子上跳下来,问:“春丫?是不是有啥事?” “里正,我想和你单独聊聊。” 一见沈清棠这般严肃,里正就知道是啥事,两人到了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 “有啥事,你说。” 沈清棠也没有拐弯抹角:“里正,我今天在镇上碰上青石村的人了,是来找我们要钱的。” 一听这话,里正就低下头:“是我连累了你们。” “连累倒是不怕,但是,咱们全村真的要这么过下去吗?一直活在别人的阴影之下,这么活下去,还有什么意思?村里就是想要个安生日子,您是里正,应该拿主意。” 里正怎么不想要安生日子,但若是去坦白,岂不是对不起村里人这么多年受的委屈? “里正,没人能将一个这样的秘密守一辈子,将来若是真的被告发,别说您,就是整个清河村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里正没说话,但是心里动摇了。 “现在还来得及,里正,去和县令大人交代了吧,您之前立过功,县令大人也不是那等不明是非之人,会谅解的。” 若县令是旁人,沈清棠也不会说这样的话,但如今的县令姓李,她打听过,这人和她上上辈子认识的那个人,很有可能是一个。 而且这位李县令在百姓中的口碑也不错,应当会秉公处理。 “真的...还来得及吗?” “来得及,您放心,您只管去,外面的事情交给我。” 里正一愣,眼前这个才十几岁的小姑娘,瞧着竟然比他这个里正还可靠。 虽然不知道外面的事情是什么,但是里正突然笑了。 “没想到有一天,我竟然被你这么一个小丫头给教训了。” 沈清棠不乐意:“这怎么能叫教训呢?咱们这叫讨论,就事论事,只要是为了村子好,有话就应该说出来” 里正沉了口气,他本来也有这个心思,不能就这么缩头缩脑一辈子,看向沈清棠眼神坚定:“你说的有道理,好,就听你的,明儿我就去。” “里正放心,我们整个清河村的村民,都是您的后盾。” 从里正家回来,沈清棠就去找了一趟张秀兰,将事情一说,张秀兰直接白了脸。 咋能去县衙,不能去,不能去啊! “春丫,你这是做啥?这样会害死里正啊!” 他们好不容易瞒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坚持到现在,为啥要去认? 认了就完了。 “嫂子,认了才能找到一条生路,青石村要的不止是钱,他们想要的是咱们的村子,是要把咱们都赶走,你能有多少钱去填这个窟窿?只有主动认了,才能找一条生路出来。” 沈清棠虽然来清河村不久,但是张秀兰还是知道她的,不会随便说这种话,止了哭赶紧问:“春丫,你是不是有办法?” 办法谈不上,只能让大家团结起来,搏上一搏了。 这件事情,里正谁都没说,头一天晚上一切正常,第二天天还不亮,就出了门。 家里人都以为是下地干活去了,等天亮了一问才知道,早就出了村。 沈清棠将村里的所有人都召集起来,没瞒着,都说了。 这一下,所有人都不淡定了,沈清棠也没有否认她的作用,果然,不少人都开始变了脸。 但是里正家的人却冷静得很。 沈清棠也不管众人如何生气激动,站在最上面大喊:“我知道,大伙儿担心里正,但这件事情总要解决,若是里正不冒这个险,这辈子都是那阴沟的老鼠,永远抬不起头来!难道你们不想过安生日子吗?” “里正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在背后支持他!等里正回来,大家伙儿再来找我算账也不迟。” 听了这话,众人果然安静了。 里正的媳妇在下面问:“咋支持!” “咱们全村人,一起去县衙!” 没一会,整个清河村的人全体出动,连不会走路的小孩都抱着去了。 为了不引起注意,村子里的人分批走,最后在县衙门口会合。 沈清棠带着人先出发,就这么走着去,在晌午之前应该也能到。 只要县令大人是个爱民的好官,就不会忽视他们这些百姓的呼声。 只要团结在一起,就一定能将人救下来。 两个时辰之后,清河村的人陆续到达,都围在了县衙后门。 这件事情知道的人不多,在县令大人没有命令之前,他们也不能闹事。 县衙的差役看着乌压压的几十号人,都慌了,但是一看为首的是一个小姑娘,又稍稍放下心。 “小姑娘,你们这是......” “差役大人,我们都是清河村的,今日里正来了县衙,我们是来接他的。” 身后跟着七嘴八舌:“对、对,我们都是来等里正的。” 差役在县衙当了这么多年差,还是头一次见这样的场面,以往县衙聚集这么多人,都是告状的,还是头一次见来接人的。 “差役大人不用管我们,我们之所在后门等,就是不想给县令大人惹麻烦,在里正出来之前,我们什么都不会做。” 意思要是他们里正出不来,就会做点啥呗? 不过这么多人,自来了确实也没闹事,静悄悄的,就这么等着,确实也不算犯法。 差役没办法,赶紧跑进去报信。 众人一直等到太阳从正当空,走到了西边,每个人心里都七上八下的,这么长时间没有消息,不会是县令大人恼怒,一气之下就处置了吧? 一想到这个可能,所有人眼里都出现了慌乱,要真是这样可咋办? 沈清棠冷静道:“放心,就算要处置,也不会这么快,一定会先发告示。” 话音刚落,门终于开了,众人瞬间打起精神。 先出来的是差役,差役身后跟着活的里正。 里正红着眼睛,看到全村的人都在这,一张沟壑纵横的脸,瞬间绷不住了。 “县令大人发了话,人出来了,就赶紧回去吧,别挡人家的道。” 里正回身朝差役鞠了一躬,眼眶依旧红红的,招呼大家:“行了,没事了,咱们先回去,回去再说。” 沈清棠回头看了一眼县衙,暗自笑了笑,果然是她认识的那个李县令。 第24章 天大的误会 全村人,从早上就没吃饭,回到村里太阳都下山了,神经一放松下来,终于觉得饿了。 有孩子的人家先回去做饭,没孩子有老人的也都有些扛不住。 “大家伙儿先回去休息,事情等之后再说。” 沈清棠早就饿了,家里小雀早就做好了饭菜,就等她回来。 看里正的样子,应该是没事了,不止沈清棠,全村的人,这顿饭都吃的非常踏实。 “春丫姐,里正没事了?”小雀担心问。 “出来的时候差役没说什么,应该就是没事了。” “那就好,里正可是个好人,不能因为以前的身份就一棒子打死。” 沈清棠奇怪:“你怎么替里正说起好话了?上次不是还说里正不讲道理吗?” 因为刚来那日的事情,小雀对里正一直都不待见,一开始的那几日还老说里正的不好。 这才多久,竟就帮着说话了。 “一开始不分青红皂白就要赶咱们走确实不讲道理,但是后来发现,里正对村里的人可好了。” “见哪家没吃的了,会拿家里的吃的救济别人,见哪家男人少,就帮着干些重活,还有那柱子家,我那日都看见了,里正带着儿子赶了一个晚上呢,硬是帮着锄了地里的草。” 里正要不是个好人,村里人还不会这么维护,早在知道里正是山贼的时候就报官了。 “是啊,里正确实是个好人。” 之前对于她的事情,面上一直说她惹事,但是背地里,在村民们面前说了不少她的好话,她都知道。 刚吃过饭,外头就传来声音:“春丫在家吗?” 是里正的声音。 “里正来了?快进来坐。” 小雀赶紧给倒了水。 “里正是有什么事吗?” “我...我是来跟你道谢的,这次的事情,要不是你,我还真的下不了决心。” 随即自嘲一笑:“说起来,我这个里正,还不如你一个小姑娘看得长远,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春丫,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更是村里的救命恩人。” 沈清棠笑了笑:“其实我也是为了我自己,到时候要是您出事了,我这个知情的村民也得跟着倒霉,我才刚来村子,那也太冤了。” 里正一愣,忽而大笑起来:“你这张嘴啊。” 止了笑,里正严肃起来:“春丫,我为之前的事情向你道歉,也为这些日子的事情向你道谢,当初我还觉得你是个惹事精,可是自从来了村子里,你帮了不少人,是真心为了村子着想,之前是我太狭隘,向你赔罪了。” 说着,站起身非常恭敬地行了一礼。 “春丫,你救了我,救了全村,你是咱们村里的大恩人。” 话是这么说的,但沈清棠有点心虚,真是天大的误会。 她真的是为了她自己,要是村子出了事,她还得再找别的村子落脚,到时候少不得又要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 她这个人懒,不想总搬家。 她从来没想过这件事情会不会连累别人,她只想到这件事情会不会连累她。 当然了,其中倒是也有点看不惯那青石村的嚣张样儿。 况且昨天那青石村的人还欺负到她头上,忍不了一点。 只能心虚道:“咱们都是一个村的,应该的,应该的。” 里正又说了一些感谢的话,沈清棠便问:“县令大人那边怎么说?” “大人说,前任县令在去世之前留下了一本册子,册子上面写了那次剿匪的事情,还写了我的事情,只是这么多年一直无人认......” 说来也是造化弄人,若他早点去认,或许村里也不用忍受青石村这般欺负,早就为自己正了名。 早就过上了安稳日子。 “县令大人说,此事隐瞒多年,但看在曾经有功的份上,便只罚了一年的俸禄。” 对于里正来说,这已经算是轻的了,他已经很庆幸了。 “都是因为我,才连累了村里人,要是我早点去认罪,大伙儿也不必受那些欺负,是我这个里正做得不称职。” 今天他当着县令的面将事情和盘托出之后,整个人都轻松了,这么多年压在他心里的巨石,终于落下,当时甚至觉得,就是死,也值了...... 这一晚,村里激动得都没睡着,明明累了一天,晚上就是睡不着。 不少人都聚在一起,就这么摸黑说了一晚上话。 至于明天的活儿咋办?今天是个好日子,地里的活儿放一日也没关系。 沈清棠没有了后顾之忧,一晚上睡得倒是踏实,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竟然又梦到了沈鹤川,梦里的沈鹤川和上上辈子一样,发现她跑了,一脸阴沉地看着她,手里还拿着铁链,要将她锁起来。 真是走哪都不安生。 沈鹤川肯定发现她已经跑了,不知道会不会来找她,不过她从京城出来,一路上绕了不少路,还跑到这么一个小山沟,应该不能追来吧? 要是真的追来,这人是得有多无聊? 上上辈子是因为她赖在沈家不走,这辈子她这么懂事,应该不会为难她吧? 不过沈鹤川是个变态,还真说不定。 但是沈鹤川日理万机的,应该也没这个工夫。 脑子里正天人交战,外面突然就热闹起来。 里正将人都叫到村中间的广场上,要讲话。 沈清棠三人也过去了,里正站在最前面的大树桩上,精神焕发,满面红光,一晚上过去,像是年轻了几岁。 说的大致就两个意思,以后村子里的人再也不用怕青石村的人,以后都能挺直腰杆儿过日子。 还有就是这么多年村里人受的委屈和欺负,给大家伙赔了不是,最后还说了沈清棠。 沈清棠心里一凛,别看我别看我别看我...... “这次的事情,多亏了春丫,她虽然年纪小,但是聪明,有胆识,是个女娃娃,但是比咱们这些大老爷们儿还要勇敢,以后,春丫和咱们就是一家人,带大家互相帮衬,要是有人敢欺负春丫,我第一个不饶他!” 沈清棠:......感情你们之前都没把我当一家人啊? 不过嘛,这也是好事,她就希望大家伙儿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让她挨过这几年就好。 里正最后还说了一些对未来的展望和美好的祝福,只是这祝福还没说完,就有人喊起来:“青石村的人来了!” 第25章 送上门的供词 说到青石村人,沈清棠就想起在镇上遇到的那几个无赖。 青石村的人因为掌握了里正的把柄,就忘了自己的身份,就连里正都尝到了威胁别人的甜头,带头做这等与山贼无异的事情。 这回来的人不少,有十几个,而且都是壮年汉子,个个面露贪婪,贼眉鼠眼。 沈清棠往后退了两步,小声问身边的张秀兰:“秀兰嫂子,为首的那个就是青石村的里正?” “是,就是他,那个时候他还年轻,被山贼掳了去,运气好,正好碰上县令大人剿匪,这才回来,也是他说想要咱们的村子,要咱们都搬走。” 青石村的山头没有清河村的大,村民日日上山,山上有什么就挖什么,而且有多少挖多少,山上野菜长的速度根本赶不上挖的速度。 还有山上的树,也都砍得没剩多少了。 前几年又发生了一场大火,山上更是没什么东西了,就想打清河村的主意。 清河村人不多,里正也嘱咐了,山川树木都是老天爷给的恩赐,山中还有不少生灵,不能赶尽杀绝。 青石村之前提了条件,要么给钱,要么就给村子。 青石村的人要搬进来,他们就得全搬走。 可是住了一辈子的地方,哪能说走就走啊? “我说吴老弟,看你满面红光,过得挺不错嘛,咋还说没钱?”为首的青石村里正一副市井无赖的样子。 里正穿过人群走上前,咬牙道:“你们又来做啥?” “吴老弟真是忘性大,说好了十两银子,要么给钱,要么滚蛋!” 里正气得浑身发抖,以前这青石村要的还少,每次不是三十文就是五十文,后来越要越多,慢慢涨价到一两,二两,五两,今天直接翻倍,竟要十两! “我要不给呢?” “不给?”青石村里正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仰头大笑,“吴永发,你也不看看你是个啥东西!一个山贼,见不得人的身份,还敢在我面前叫嚣!拿不出钱来,就赶紧滚蛋,不然,我就将你的身份捅出去!” 以往每次听到这话,清河村的人都胆战心惊,可是今日再听,竟想发笑。 “那你去吧,将我的身份告诉县令大人,以后别想再欺负清河村的人!” “好,有种,只要我将你的身份说出去,你们清河村就都完了!窝藏山贼,那可是要掉脑袋的,不给是吧?那我们就自己动手!” 沈清棠听不下去了,这个青石村的里正一点里正的样都没有,就是个强盗。 站在里正身边壮势,大声喊道:“真是大言不惭,一口一个山贼,上次想杀人,这次还想明目张胆地抢,我看你们才是山贼!” 面前这十几个汉子,人人手上都拿着棍棒武器,确实不好办,但是,不好办不代表不办。 昨儿个,她早就跟里正说了,若是县令大人要治罪,自然就没有后话,要是县令大人不治罪,就告诉他,今日派捕快来一趟村子。 那晚杀人未遂,前日在镇上抢钱未遂,青石村肯定正在气头上,昨日商量对策,今日肯定会来。 里正昨儿个可说了,县令大人答应了。 沈清棠扬声道:“乡亲们,咱们人多怕什么?就是一人一块石头,也能把他们砸死,这些个土匪强盗想霸占咱们的村子,咱们能忍嘛?” 村里人对青石村早就恨之入骨,以前碍于里正,如今没了把柄,谁还惯着他们? 里正大吼:“抄起家伙,谁想欺负咱们,就跟他拼命!” 话音一落,一众人从地上搬石头的,捡棍子的,还有离家近的,从家里拿了锄头铁锹菜刀,站成一排。 不是喜欢抢吗?就让他们往刀刃上抢,看看是他们的命硬,还是刀刃硬。 对面的人一看清河村的人竟然敢反抗,气红了眼,领头的一声吼,一个个举起武器,就要动手。 沈清棠眼尖,老早就看到远处走来的捕快,隐在人群里,悄咪咪地窜了出去。 一跑到捕快面前,就害怕道:“差役大人,你们可算来了,那青石村的人已经成了山贼,正带着人要抢我们村子,还要杀人,你们可得保护我们呀!” 捕快们一听有山贼,立马变了脸色,一个个押着刀就冲了过去。 捕快们刚走到身后,就听到那青石村的里正喊了一句:“兄弟们,只要将这个姓吴的宰了,这村子就是咱们的了!” 听听,这是送上门的供词啊。 捕快们手上可都拿着长刀,上去二话没说,直接往十几个人的腿弯处一踹,刀就架了上去。 沈清棠见状赶紧跑过去,甚是委屈:“差役大人,这些人上次在镇上还想抢我的钱,我不给,就想把我拉走,强抢民女,这么多条罪名,你们可千万不要放过他们呀,说不定还抢过其他村子呢!” 百姓最怕县衙里的人,那些青石村的人一见捕快来了,老实得像个兔子,但听到沈清棠的话还是没忍住:“你放屁!你这么丑,谁稀罕!” 沈清棠霎时就委屈地躲到捕快们身后:“你们听听,他到现在都还不服气,还骂姑娘家丑,这要是从牢里出来,不会报复我吧?你们可以定不能放过他!” 砰! 那捕快一脚踹在刚才那人胸口,呵斥:“老实点!” 那汉子被踢得在地上打滚儿,但再也没敢出声。 那捕快回头看向沈清棠,眼里露出欣赏之意。 这个小丫头,年纪小,胆子倒是挺大。 捕快跟里正说了几句话,很快就带着人走了。 一直到人走远,大家伙儿都还不敢相信,青石村的人被抓走了。 “快拧我一把,我是不是在做梦?” “青石村的人被衙门带走了?” “真的带走了,不会再回来吧?” “嘶,疼,不是做梦,不是做梦!” 青石村的人真的被衙门带走了,那以后是不是...他们就不用受欺负了? 都多少年了?里正当初还是个年轻小伙子,如今早已过了不惑之年。 不少人都开始掉眼泪,这么多年,他们真的太苦了。 沈清棠不知道该说点什么,这帮人呐,真是...死心眼儿。 受了那么多年欺负,现在才觉得委屈? 里正看向不远处的沈清棠,心中更是对她佩服的五体投地。 沈春丫,果然是个聪明的孩子,以后村子里有啥事,还得找她商量商量才好。 第26章 我也能挣钱了 “春丫,你这是做啥?” “生豆芽啊。” 今日一早,沈清棠就搬着罐子盆子来了于家。 “秀兰嫂子,我教你生豆芽。” 张秀兰想起上次在镇上卖的芽菜,她昨儿个就吃过了,别说,确实不错,尤其是那绿豆芽,嚼在嘴里脆生生的,格外好吃。 但这是春丫挣钱的营生,现在要教她? “使不得使不得,你好不容易挣了些钱,咋能教给我?” “无妨,我还有不少赚钱的法子,再说,生豆芽的工序也不复杂,咱们的生意也做不了多久,趁这段时间多做点,也好多挣一些。” 沈清棠将生豆芽的方法教给张秀兰,又把她买来的几斤豆子借给她:“这几斤豆子算是我借给嫂子的,嫂子要是想还,等挣了钱再还也不迟。” 张秀兰感动得说不出话来,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一个外人对她这般好。 出嫁前,娘家人防她像防贼一样,出嫁后,婆婆隔三差五地就要回来打秋风。 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这般对她好。 沈清棠把生豆芽的方法教给张秀兰,张秀兰也惊讶竟如此简单? 只要花钱买些豆子就成,其他的基本不用花钱,而且生豆芽用时短,几天就能拿出去卖。 再一次去镇上,来到集市,刚占了个地方,就有人来问了:“你们是来卖芽菜的不?” 沈清棠一喜:“是,是来卖芽菜的。” “太好了,这几日我日日来,都没见着你们,还以为你们不来了。” “这两天有事耽搁了,婶子要多少,我们马上给您装上。” 大婶儿一次性要了十碗,胳膊上挎的那个篮子,装了满满一篮子的豆芽。 刚来就卖出去十碗,张秀兰捏着手里的铜钱,忍不住发抖。 她第一次自己挣钱,不得不说,心情就是不一样。 以前自家男人拿钱回来的时候也高兴,但和今天不一样,靠自己挣的钱,有千斤重。 “春丫,我也能挣钱了!” 张秀兰高兴,沈清棠也高兴。 两人篓子里的豆芽很快就见了底,旁边卖馒头的青年走过来:“剩下的我都买了。” 两个人的加起来,就还剩四碗,都给了他。 今早沈清棠这边的豆芽一卖,他那边的馒头也就卖几个,听说馒头就豆芽很好吃,豆芽卖完,他的馒头也跟着卖完了,无形中帮了他。 “你们明儿个还来不?” 沈清棠点头:“来,最近我们应该都会来。” 趁着豆芽的门道还没被摸清楚,赶紧挣一些,之后就不好挣了。 “那你们下次还来这里,我帮你们占地方。” 沈清棠刚才也看见了,听他这么说也没拒绝。 两人收了摊,就准备回去。 今天来镇上坐牛车的只有沈清棠和张秀兰,走到镇口的时候,周叔已经在等着了。 周叔也是个健谈的性子,笑问:“你们这是去做买卖的?” “被您看出来了?”张秀兰有点不好意思。 这事她谁都没说,出来的时候,只跟自家男人打了声招呼。 “是做了点东西,想着到镇上看看有没有人买。”沈清棠接过话头。 “瞧你们这样子,卖出去了?” “是,都卖出去了。” 周叔点点头,也为他们高兴。 “能挣钱就好,明胜如今腿脚不便,也不能下地干活,正好也补贴些家用。” 回到家,于明胜正想挪着下地,这几天看了郎中,胳膊的伤倒是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这腿有点严重。 青石村的人当初就是故意要断他的腿,下了死手。 见媳妇回来,问:“这么快就卖完了?” “是,没想到,那豆芽竟这般好卖。” 随后从怀里掏了今日卖的铜板出来:“春丫说了,一斤豆子最少能发十斤芽菜,按碗卖能卖差不多二十碗,一碗一文钱,就是二十文。” 她今天背了两斤豆子的豆芽去,也就是至少有四十碗,四十个铜钱,豆子一斤两文钱,刨去四文钱的成本,还有牛车的一文钱,她能赚三十五文钱。 当下就激动起来:“这比你在镇上扛包一日赚的还多。” 于明胜也惊讶,本来想着能赚个几文钱就不错了,一日竟能赚这么多? 想到这,张秀兰站起身:“不和你说了,我得给芽菜换水去,明天还要去呢。” 村里人干完活儿,最喜欢坐在门口说话。 见周家的牛车赶出来停在村口,就说起这事。 “哎你们听说了吗?最近明胜媳妇儿和沈春丫日日都去镇上。” “真的假的?啧,也真是舍得钱,周家的牛车坐一回得一文钱呢。” “可不是,如今明胜下不了地,上次家里唯一的鸡都被姚婆子抱走了,也不知是哪来的钱。” 另一个婶子小声道:“我听说啊,这明胜媳妇儿正跟着春丫做买卖呢。” “不可能,沈春丫就是个啥也不懂的小丫头,还能懂做买卖?估计就是年纪轻,在家里坐不住,就想到镇上转转,我家那侄媳妇就这样。” “但是春丫自从来了咱们村,是不是做了不少好事?我寻思啊,这事多半是真的,春丫年纪虽小,但是聪明,咱们都吃糠咽菜的,你瞧瞧春丫兄三个,一看就不像饿肚子的。” 这么一说还真是,虽然大家伙儿都饿不着,但每顿饭吃的还是有差距的。 有的吃面有的吃米,有的只能吃野菜。 “上次啊,我还看见春丫买肉了呢。” 这话一出,众人都惊住了。 你一言我一语地彻底聊开了...... 沈清棠最近忙着生豆芽卖豆芽,今天回来就把上次她买的那些青色的果子从水里捞出来。 让文康掰成两半,种在了她房子旁边的一个低洼处。 她以前见过这东西,是油桐的种子,一般都生长在比较暖和的地方,但是上辈子要是她没记错,北方不少地方都有人工种植。 清河村三面都被山围住,更北边的冷气少,相对暖和一些。 现在已经过了种油桐的季节,不知道能不能长上来,不过买都买了,总要试试,能不能行的听天由命。 找了一个上面有遮挡的地方,将地整平,还施了肥浇了水。 心满意足地从沟里出来,拍拍手,正准备回去,就隐隐听到好像有哭声。 第27章 她做不到 哭声是从下面的河那边传过来的,因为离得远,只能隐约听到几声。 这又是咋了? 青石村如今已经被县衙查办,不少人都入了狱,听说人多的牢里都快放不下了,以后他们再也不敢来找事。 沈清棠站在高处朝下了,不少人都往河边走,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 沈清棠没管,回家吃饭。 傍晚吃过饭,张秀兰来串门,就跟沈清棠说了这事。 “白天的事情你瞧见没?” “啥事?” “唉,王家的老爷子没了。” 王家老爷子?好像有点印象,上次出去的时候碰着了,还跟她打了招呼。 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头,身子骨硬朗着呢,怎么就没了? “王家穷,大儿子腿瘸了,二儿子还小,家里现在的日子都靠王老汉一个人,如今家里有了儿媳妇有了孙子,等着吃饭的嘴多了,前些日子,王老汉上山又不小心摔断了腿,家里的日子更不好过。” “王老汉之前就说五十了,又受了伤,人老了干不动了,活着也是浪费粮食,还不如早点埋进土里省事,这不,为了给孙子儿子省口粮,竟然...竟然自己去投河。” 昨晚就没回家,今儿早上才被人在河边发现。 村里的河淹死了人? 那河虽说挺宽,但那个深度,也不至于淹死人呐。 “不是在河里淹死的,是在河边挖了一个坑,引了水,一头栽进去淹死的。” 这种死法,得需要多大的决心啊? “这几日王老汉拿着铁锹天天晚上出去,家里人不让,就生气,没办法,只能由着去,一开始还有人跟着,时间久了也就没当回事,谁想到,就出事了,唉,真是造孽啊。” 说实话,沈清棠被这件事情惊到了。 “村子里不是不缺吃的吗?怎么还会为了一口粮食就去寻死?” “确实饿不着肚子,但也能省一点是一点,家家户户的地收成都不好,王家的地去年就没长多少粮食,今年的庄稼苗长得更是稀疏,再这么下去......” “不是说这几年雨水也充足吗?为何地里不长粮食?” 张秀兰摇摇头,虽说她是种地出来的,但她也不是很懂,反正就是年复一年的种地,年年种那些,可不知怎的,这庄稼就是不长。 村里人就靠这几亩地活着,要是地里不长庄稼,那就真的完了,所以王老头才走了绝路。 两人又聊了一会,张秀兰就回去了,晚上,沈清棠做了一晚上的噩梦。 第二天去镇上的时候,就发现了不一样,来买豆芽的明显少了。 那个卖馒头的青年告诉他们,集市上有别人在卖豆芽了。 沈清棠和张秀兰互相看了一眼,也没有惊讶,这是迟早的事情。 绿豆芽还好,这黄豆芽上明晃晃的一颗颗黄豆,看不出来才怪。 知道是用什么做的,自然就会去研究,这一研究不是就知道了吗? 不过已经比她们预想的晚了一些,半个月,镇上才出现卖豆芽的。 这半个月她们已经挣得差不多了,后面几天甚至都将周叔家的牛车包了,几乎每天每人两筐豆芽,这半个月,两人各自挣了差不多六百文钱,快一两银子了。 加上上次的五百文,张秀兰手里也有一两银子了。 那可是一两银子啊,整个村里估计都没人比她有钱。 但是一想到之后挣不了钱了,就开始担忧。 人是贪心的。 以前她一个子儿都挣不来的时候,每日哪怕是几文钱呢,也是好的。 如今每日都几十文钱地挣,突然没了,心里就不得劲儿。 “春丫,那咱们以后咋办?” “等镇上卖豆芽的越来越多,咱们就不做这个生意了。” 张秀兰的心往下沉了沉,这帮天杀的,想挣钱不会自己想办法?非得跟她们抢? 但转念一想,谁不是这样? 大家日子都不容易,要是知道有啥买卖这般容易,她也会这么干。 沈清棠知道张秀兰担心,笑道:“这买卖我本来也没打算长久做,以后再想办法就是。” 沈清棠一开始的想法是在村子里过自己的日子,别的都不管。 可是现在发现,她做不到。 村子里的日子过得清苦,她一个人吃香的喝辣的有点心虚。 尤其是上次那王老汉的事情,真的刺激到她了。 为了给家里人省口粮,竟然选择去死,这是被逼到了什么境地? 这么一想,清河村的日子过得实在是辛苦,大大小小的事情不少,大家伙儿能活到现在也不容易。 以前不懂百姓疾苦,觉得自己上上辈子被沈鹤川关起来已经很痛苦了,可是有的人,光活着就拼尽了全力。 “嫂子放心吧,咱们以后肯定会过上好日子的。” 这日之后,正巧开始下雨,两人就没再去镇上。 他们的院子和外面的路都是泥,下了雨积了水,外面根本就没有下脚的地方。 本来也没多想,可是眼看这雨越下越大,沈清棠就觉得不妙。 他们院子外面的路已经被水淹了,连墙头上的泥都开始脱落。 好在屋顶上面铺了树皮,目前还没有漏雨。 站在炕上,从窗户望出去,外面的雨像往下倒一样,什么都看不到。 家里有沈清棠之前买的蓑衣,作为家里的唯一男丁,文康穿着冒着雨出去检查房子。 这房子很多年没人住,虽然现在他们住着,但到底是不结实了,房顶没有漏水,但靠外面的墙角却有水流进来。 文康冲过雨幕回来:“情况确实不太好,我住的那间屋子,墙体已经开裂了。” 也就是说,这房子随时都有可能倒塌。 北方发生水患确实很少见,但也不是没有,还是要早些做准备。 “小雀,你去收拾屋里紧要的东西,文康,你去找一趟里正,就说雨再这么下下去村子有危险,得赶紧找避雨的地方。” “好。” 沈清棠将厨房里的东西都拿出来,粮食剩得不多,都带着,锅碗瓢盆只带锅,还有家里的那些调料不沉,也都带着。 最重要的火种要带好,就算去了别处,总要找个地方生火做饭。 扫了一眼整座房子,庆幸之前没有置办太多东西,就算真的被水淹,也不心疼。 她现在最心疼的是她房子后面的那片菜园子,还有沟里刚种下的油桐,都已经发芽了。 只希望它们能坚强点,活着等雨停。 小雀收拾了一个包袱,沈清棠收拾了俩,现在就等文康回来就上山。 从村西头到村东头的路肯定被淹了,两人翘首以盼,等着文康回来赶紧上山。 第28章 一起走 就算穿着蓑衣,文康回来的时候还是湿透了,两条腿上都是泥,雨势太大,还差点没找着里正家。 “我已经跟里正说了,里正也是这个意思,现在已经去通知其他人家了。” “村子里的情况怎么样?” “已经有人家的房子倒了,里正家的房子也被雨水浸塌了,里正说,后山上有山洞,咱们可以去那。” 后山?那不就是他们房子后面的山? “里正说,从咱们房子后面上去,有一棵很大的树,山洞就在树的附近,里正让咱们先走。” 沈清棠想了想,准备按照里正说的先走,他们的房子快撑不住了。 冒着雨出去,经过屋后的时候,从房顶上揪了几片树皮,包在他们的包袱外面。 雨下得太大,虽然外面有蓑衣,但是砸在身上还是能感觉到雨水的力道。 整个村子都笼罩在雨幕里,突然想起张秀兰一家三口,沈清棠要上山的脚步生生收了回来,大喊:“咱们得带上秀兰嫂子他们。” 于明胜现在腿脚不便,还有个孩子,光靠张秀兰一个人根本爬不上山,现在雨下得大,坡下面已经在淌水了,一个抓不稳就会被冲走。 小雀和文康也没反对,三人将包袱放在屋中的门口,冒着雨往前走。 于家距离他们住的地方不远,只是被雨阻拦,整个人有千斤重。 看不清房子,觉着走得差不多,沈清棠扯开嗓子喊了一声:“秀兰嫂子!” 雨声太大,没有回应,三人手挽着手并成一排继续往前走。 于家。 张秀兰背着石头,手上搀扶着于明胜,准备从屋里出来。 一开门,就被一阵大雨给堵了回去。 他们三个人只有一件蓑衣,孩子只能背着,于明胜腿脚又不利索。 一看外面的雨势,于明胜干脆往地上一坐:“你带着孩子走吧,我就不走了,就算房子塌了,我也认命了。” “不行,你也得跟着走,房子要是真的塌了,石头就没了爹,以后就是可怜孩子,你不心疼?” “可是......” 他现在就是个累赘,带上他,一家三口更走不了。 “快起来,咱们一起走,走得慢也要走,春丫说过,不管遇上啥事,只要有一线希望,都不能放弃。” 见张秀兰一脸坚定,石头也乖乖地趴在背上,于明胜一咬牙,拄着拐杖站起来:“好,咱们一起走。” 出了门,门前的水已经快没到膝盖了,他们院门外是个坡,上面的雨水正在哗哗地往下流,冲力太大,得扶着树走。 张秀兰一边顾着悲伤的儿子,一边还要拉着于明胜。 于明胜本来就站不稳,张秀兰感觉到背上的儿子快掉下去了,就想将孩子往上扶一扶,结果另一只手一松,于明胜直直地朝下面倒了下去。 张秀兰脸一白:“当家的!” “哗” 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淌着水,一把将于明胜拉住。 沈清棠和小雀在后面将文康死死拽住,硬是把人拽了上来。 来不及说其他,沈清棠大声喊:“秀兰嫂子,你和我们一起走吧。” 张秀兰本来没觉得害怕,但是看到沈清棠三个人都来了,眼里顿时就模糊起来。 “你们咋来了,赶紧走,带上我们更走不了!” “咱们一起走,里正说了,让咱们上后山,后山有山洞,我们不认路!” 张秀兰心里都明白,哪里是不认路,就是怕他们走不了,这才找来的。 文康将于明胜背起来,沈清棠和小雀在前面开路,一路摸着找到家,院墙也已经没了,雨水已经漫到门槛上了。 脚下的路越来越不好走,大家手牵手,不然会被雨水冲走。 拿了东西,只打了个手势,几人就开始往山上走。 还没看见村里其他人的影子,但是不能再等了。 后山平时上去的人不多,眼下又是夏天,杂草长得有半人高。 沈清棠走在最前面,专门往比较平和植物茂盛的地方走,这里相对不容易发生其他自然灾害。 山上面基本是林子,那些树能充当一下雨水的缓冲,进了林子,雨水打在身上的力道明显轻了不少,看得也更远一些。 “脚下不好走,小心点。” 沈清棠和小雀手里拿着镰刀,一边走一边砍,别的倒是好说,就是山上有不少荆棘,扎进肉里头疼得很。 一路上,除了沈清棠在前面指路,别人都不说话,只在后面跟着,就连石头这个小不点,都非常听话地没哭,就趴在张秀兰背上,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 雨势也不见小,一直往上走,却没看见里正说的那棵大树。 “秀兰嫂子,里正说山上有棵大树,大树附近有山洞,你知道在哪里吗?” 张秀兰整个人早就被雨水湿透了,见沈清棠转头过来,同样已经淋湿,只是看到帽子下面的脸,一时竟没有反应。 “秀兰嫂子,你听见了吗?”沈清棠又喊了一声。 “雨太大,我也辨不清方向,不过按照咱们爬的高度应该是够了,我记得每次我上山那树就在我东边。” 闻言,沈清棠不敢耽搁,得赶紧找地方歇脚,实在是走不动了。 看不清楚,就只能碰运气了。 按照他们刚才上来的路,应该是没有走岔,往东边走应该就能看到。 沈清棠觉得自己胸口窒息般的疼,比来的时候走山路还要费劲。 虽然身上穿了蓑衣,其实整个人早就被雨水泡了,上衣和裤腿里淌的都是雨水。 在山上兜兜转转好长时间,石头突然指着前面:“大树!” 沈清棠仰头看过去,隐约确实好像看到了一片阴影。 “加把劲儿,走到那就有救了。” 看到了希望,一行人加快速度,总算是看到了里正说的大树。 一走到这,于明胜就认得了,指着大树左边:“山洞就在那边,咱们朝那边走。” 又走了一阵,眼前终于出现了山坡,半个山洞口露了出来。 一行人来不及说话,直接冲进山洞,大口大口地喘气儿,连眼皮都没力气撩。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清棠瘫在地上,气喘吁吁问:“得、得救了?” 文康背着于明胜,累得也够呛,小雀靠在她身边,也顾不上说话,张秀兰忙着查看石头的情况,不确定道:“应该是。” 这山洞是以前村里人专门挖的,为了上山能过夜。 因为大树比较好记,大家上山在附近挖了不少山洞,几乎每家都有。 一行人休息了一会,沈清棠的胸口终于不疼了,衣服都粘在身上,难受得厉害,这个时候也顾不上什么男女大防,将身上的蓑衣摘下来。 朝里面看了看,山洞不算深,但是能放得下他们这几个,而且里面还有一些干柴干草堆在角落里。 也不知道是哪个好人,将砍好的柴放在这里,她正愁怎么生火。 拧了拧身上的水,起身准备去生火,张秀兰起来帮忙拿柴,从一旁的草堆上拿了几根干草引火。 火一生起来,周遭的潮湿明显退了一些。 “都坐过来吧,将身上的衣裳烤一烤,别生病。” 所有人,围着火堆坐成一圈,身上的水嗒嗒地往下滴。 张秀兰又抬头朝沈清棠看过去,和于明胜对视一眼,欲言又止。 石头还是孩子,有话藏不住,一脸新奇道:“春丫姐姐,你真好看。” 第29章 哎呦我说命运啊 这话一出,小雀和文康皆是一惊,这才注意到沈清棠的脸。 刚才一路上所有人都洗了个澡,沈清棠脸上的伪装早就没了,露出原本的样子,给张秀兰一家三口看呆了。 沈清棠走得着急,忘了这回事。 “春丫,你真是我见过的长得最好看的姑娘。”张秀兰不由得赞叹。 不,不止是好看,就像天仙那样好看。 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美的姑娘。 村里的一些人还说春丫虽然聪明,但是长得不好看,那些人真是瞎了眼。 这样好看的姑娘,别说村里了,就是镇上都没见过。 怪不得要将自己画丑,这要是被旁人看见,怕是要抢去做媳妇儿的。 小雀笑起来:“那是,我姐姐可是最好看的。” “我不想招摇,这事还望于大哥和嫂子帮我保密。” “你放心,我们就当啥都没看见。”说罢,看向儿子:“还有你,春丫姐姐对你好吗?” 石头点点头。 “既然春丫姐姐对你好,她的事情就不能说出去,要是说出去了,以后春丫姐姐就不跟你好了。” 石头乖巧地嗯了一声:“娘放心,我一定不说。” 几人坐着烤了一会火,肚子咕咕叫起来,这才想起来要做饭。 沈清棠拿了锅,直接用木棍在火堆上面搭了一个架子,将带的锅架上去,把已经被雨水泡了的粮食拿出来。 将锅里的水烧开,湿了的面结成了小疙瘩,直接用小木棍将面挑进去,做成疙瘩汤。 放了一些调料,在洞口还找到了一些被雨水冲刷下来的榆树叶子,掰碎了扔进锅里当蔬菜。 锅里很快就飘出了香味,张秀兰赶紧从包袱里拿了几个碗出来,有点不好意思:“这碗是买的,我就没舍得,带来了。” 三个碗,他们只能轮流吃。 一锅疙瘩汤下去,终于活过来了。 沈清棠找了两根棍子绑在一起,搭在山洞壁上,又从包袱里拿了几块布,往棍子上一挂,正好能隔绝一下视线。 里面三个人终于能将身上湿透了的衣服脱下来,放在火堆边上烘烤。 张秀兰担心道:“也不知道村子里其他人咋样了?” 他们进了山洞也有点工夫了,一直没听到外面有动静。 不过大家都是山里人,整日干活上山,对这里熟悉,应该不会有事。 只是这样的天气难免让人担心。 “应该会没事的。” 只能这么想了,就算真的有事,他们什么也都做不了。 身上的衣服终于干得差不多,外面文康说话了:“里正他们上来了。” 几人穿好衣裳,沈清棠给脸上抹了泥,这才跑到洞口处往外看。 里正打头,带着村里人上来了。 走进见他们站在洞口,还朝她们挥挥手,示意不要出来,他们到别的山洞里去。 坐在洞口,看着外面半点不见小的雨势,张秀兰捶腿:“今年的庄稼又完了。” 这样的雨下完,庄稼都泡在地里,用不了多久,庄稼就彻底完了。 前些年虽然收成不好,但是地里至少还能长上来一些,至少秋天冬日有的吃。 这一场雨之后,今年颗粒无收,日子怕是更不好过了。 洞顶上的水哗哗的往下流,照这样下去,别说以后的日子,眼下的日子都不好过。 他们带的粮食不多,这么多人加起来,最多能够吃两天。 两天之后要是雨还不停,这样的雨天都没法去找吃的。 这里是北方的山区,按理来讲雨水不算多,可是今年却下了这样的大雨,简直匪夷所思。 唉,她这一辈子到底是个什么命? 她上上辈子死了之后都去了另外的世界,为什么还要回来? 难道是嫌她在这个世界的罪没受够? 往地上一坐,哎呦我说命运啊~ 雨又下了两天两夜,终于在人们逐渐绝望的心情中放晴了。 大家伙儿欢天喜地地从山洞里出来,收拾东西就准备下山。 下山的时候,山上的那些杂草被雨打得直不起腰来,脚下到处都是水坑,但是大家伙不在意,只想赶紧下山。 沈清棠收拾了东西,也跟着大部队往山下走。 妇人们一边下山一边挖野菜,都知道最近怕是不好过。 山坡上长了不少荠菜,挖回去也能顶些日子。 走到山脚,还没进村,前面就有人绝望地哀嚎起来。 “完了,都完了。” 房子被淹了,放眼望去,村子里到处都是水,山脚下的那条河,宽度已经变成了原来的两倍。 村西的房子,地势高的,有的只是塌了房顶,墙还在,地势低的,早就顺着水流被冲走了。 村子里的路,被雨水砸的也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要不是看到一摊树皮,沈清棠都认不出他们的房子。 “春丫姐,房子没了。”小雀蹲在水坑边可惜道。 房子虽简陋,但也是他们亲手修理打扫出来的,终究是心疼。 他们的房子塌成了一堆泥,唯一剩下的就是那个炕。 这实心的炕就是不一般,这么大的雨都好好的,就是炕上的草席子没了,埋在一堆泥水里头。 大伙儿看着村里的惨状,都在思考一个问题,今晚睡哪? 没时间杞人忧天,沈清棠找到里正,问:“里正,您跟大伙说几句,咱们得先找个晚上过夜的地方。” 里正点点头:“你说得对,日子总要过,得找一个能落脚的地方。” 山里的地不平坦,高高低低,总能找到没被淹透的地方。 沈清棠打算就在她原来房子不远处的地方过夜。 走的时候将家里的农具都藏在了坡下面,好在没有被雨水带走。 “春丫姐,你快来看!” “咱们地里的菜还在!” 她种的菜园子,里面的菜已经长大不少,上山的时候还将长大的拔了一些,只剩下几个小苗子,当初播种的时候,她就在边上挖了不少排水沟,损失不算太惨重。 好好好,总算是有点开心的事。 把炕上的泥铲掉,将包袱放下,又将周围的水引出去,脚下的地往实踩了踩,这才能站人。 今天晚上,他们的晚饭是煮野菜,这一场雨下完,她都不敢想象镇上的粮食涨到了什么天价。 忍着苦涩味吃了几口野菜,没有油没有盐,煮得稀巴烂,沈清棠很努力才没有吐出来。 瞧着不远处的其他人家,孩子饿得嗷嗷直哭,家里的吃的不多,每人只吃了一口,围成一团哄孩子睡觉。 周围还有低声啜泣的声音。 今晚还只是个开始,明天开始才是最真正的挑战。 第30章 且吃且珍惜 这一晚上,很多人都没睡,庄稼被雨水淹了,但是只要将水引出去,就还有抢救的可能。 人们拿上工具,开始刨地,让水都流进河里,这样流的快一些。 大家伙儿点着火把,找到就近的地,开始吭哧吭哧的挖水渠。 妇人们在上头带着孩子休息,整个村子一晚上都没安静。 沈清棠一晚上都是半梦半醒,早上天还不亮,妇人们就起来了,准备生火做饭。 家里的东西能拿出来的都拿出来了,剩下的都和房子一起随着洪水不知所踪。 大家经了昨日的打击,今早起来所有人都耷拉着脑袋蔫蔫的。 沈清棠没空伤心,找到里正,说了自己的想法:“咱们现在吃得不多,洪水还未退,村子也出不去,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里正,我提议,男人们清理淤泥,妇人们留几个看孩子,剩下的上山挖野菜。” 里正也正有此意,当下便点了头:“行,我这就跟他们说,正好你带头。” ? 怎么就成了她带头了?她还小。 “你放心,我让我家那口子跟着,到时候有啥问题跟她说。” 事到如今,沈清棠也不研究这个了,先找吃的保命要紧。 里正很快就组织好了人,跟自己媳妇儿不知道说了什么,指了指沈清棠。 里正媳妇朝她走过来,笑道:“你放心,山上面我们经常上去,有啥事你就说。” “嗳。” 留下几个孩子还小的妇人,剩下的都站在沈清棠面前,一个个的眼下都是乌青,一看就是一晚上没睡着。 “咱们出不去,但也不能就这么认命,男人们都要干活,干活就得吃饭,能不能吃饱肚子就看咱们的了。”沈清棠扬声道。 “眼下这个时候,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至于以前的矛盾,我希望大家伙儿能够先放下。”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很久没说话。 张秀兰给面子,先说了话:“春丫放心,大伙儿都明白,咱们一定不添乱。” 沈清棠欣慰地笑了笑,带着人往山上走。 这里的山上有不少野菜,她认识的不多,村子里的人肯定比她了解,能不能吃的一看就知道了。 上了山,手里没有工具,就用自己的衣裳包在怀里,能挖多少挖多少。 刚下完雨,山上也不好走,沈清棠都是掰着树走,脚下慢慢试探,一个不小心,就得摔下去。 沈清棠和张秀兰还有里正媳妇一直往上走,专往有水坑的地方走,里正媳妇好奇问:“春丫,你是不是在找啥?” 沈清棠刚掰开一堆杂草,就笑起来:“找到了。” 前面有一个大水坑,有半人高,里面淹死了一些小动物。 前两天那么大的雨,除了大型动物,那些小型动物除非能找到一个避雨的地方且好几天不吃不喝,不然就很危险。 虽说动物在山上比人会躲避,但凡事总有例外。 从地上捡了根棍子,沈清棠打算将水坑里淹死的野鸡和兔子捞起来。 “有这些,再加上那些野菜,中午至少饿不着。” 一听说沈清棠要吃这些,张秀兰和里正媳妇的脸就绿了,忍不住想吐,欲言又止。 “放心吧,才刚下完雨,这些野鸡兔子没臭,还能吃,再说,要是不吃这些,光靠那些野菜,根本就吃不饱人。” 真的,她其实也不确定,所以啊,那些恶心的话千万别说,要是说了,她也想吐。 反正人平时吃的肉也都是死了的,那种是宰的,现在是淹死的,区别不大,眼下重要的是能吃就行。 下面的人听说上面有淹死的野物,赶紧上来帮忙。 “这附近肯定还有,大家伙儿再找找。” 本来家都毁了,庄稼也没了,众人兴致都不高,但是接二连三地找到被淹死的野物,人们的心情总算是好了些。 收获满满,沈清棠喊了一嗓子,一群人便下山去了。 回去之后,就开始处理她们捡回来的这些东西,里正见她们从山上下来,还过来问了两句。 沈清棠指了指正在扒皮的一伙儿人:“里正放心,今天的午饭肉管饱。” 里正满脸是泥的脸上终于有了笑颜:“辛苦你们了。” 下面的淤泥已经清理出去不少,大家伙儿想先清出一条路来,到时候去看看外面的情况。 这么大的雨,附近的村子肯定也都遭了灾,县令大人肯定会有对策。 沈清棠这边将处理完的野鸡和野兔均匀分给掌勺的人,如今吃大锅饭,几十个人一口锅,也就不分彼此了,身边还有啥能吃的都放进锅里,沈清棠身上还有一点调料,都放进去了。 好些人还心疼这些肉:“今儿个都炖了,明儿个吃啥?还是留一些吧。” 沈清棠摇摇头:“如今是夏天,暴雨之后的太阳更是毒辣,天气只会更热,这些都放不住,再过两日,山上那些淹死的也都不能吃了。” 趁着现在还能吃就赶紧吃点,再不吃之后就没机会了。 “有这些淹死的,说明山上是有野物的,到时候咱们再去找就是了。” 张秀兰反驳道:“哪有那么容易?那些活的野物要是你想抓就抓,也太笨了,再说,这么多年,你在山上见过活的吗?”她都只见过一次。 那些妇人不说话了,默默地蹲在火堆边上盯着锅里的肉。 在县衙的救济粮到之前,他们就只能靠野菜填饱肚子。 而且,这么大的雨,受灾的地方肯定不少,就算县衙开仓放粮,每个村子、每个人分到的也不会太多。 所以啊,且吃且珍惜吧。 肉香飘出去,坡下面干活的男人们闻到香味儿都忍不住流口水。 没有碗,大家就从树上搉些树枝,掰断了当筷子,十几个人围着一口大锅,就这么围了好几拨。 以前总听说吃野味儿,但其实这些野味吃起来也没多好吃。 山里的动物,有的肉硬,有的肉柴,总之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吃。 而且还缺少调料,有的锅里只能吃出肉的腥味,但那也是肉,就是比野菜好吃。 沈清棠吃了两口,嚼得她腮帮子疼。 摸了摸身上绑着的钱袋子,不得不感叹,谁能想到,有一天有钱都花不出去呢。 第31章 饿呀 吃过饭,大伙儿都吃直了,一个个摸着肚子傻笑。 “你别说,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吃肉吃撑了,甚至想吐。” 要不是现在是受了灾,还真以为是过年呢。 众人也没休息,没事干的妇人又上山去了。 腿脚不便的,就留在坡上帮大伙儿看孩子,剩下的,有几个算几个,都下去帮忙清理淤泥。 早点与外面联系,他们也好早点有吃的。 人多力量大,河水哗哗的流,人们的汗也滋滋地冒,众人没日没夜的干活,终于在第二天天黑之前,清出一条道来。 沈清棠站在村口,外面原来的路已经被河水给占了,不过好在不算深,淌着河能出去。 晚上大家吃的还是水煮野菜,还有白天剩下的一些肉。 沈清棠本来觉得自己肯定吃不下去,但是饿呀。 她终于知道那天晚上,陈阿婆一家人是何等感受。 吃了几口野菜,虽然味道不好,但至少饿不死,小雀和文康也吃得不多,反正晚上了,往地上一躺,睡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翌日,同样是万里无云的天气,里正早早就起来,带上几个人,出村去了。 剩下的人手里的活也没停,就算县衙那边会给粮食,但也得有个临时住的地方。 好几家人家一起搭棚子,就这么合伙先过着。 沈清棠和张秀兰一家准备一起搭棚子。 于明胜做不了太重的活,只能在边上做些不用动弹的活,剩下的主要是沈清棠、文康和张秀兰忙活,小雀也在旁边帮忙。 沈清棠前世做暑假工在村里帮着老人们种地的时候做过这些,只是一个简易的棚子,倒也不算难,就是工具不行,慢一些。 几把斧头,家家户户轮流着用,好在男人们将山上的木头砍下来给放好,省了不少力气。 一个棚子,只有三根支撑的柱子,上头把细一点的木头搭上去,再铺些树皮,就差不多了,也比露天强。 小雀奇怪问:“春丫姐,你什么时候会得这些?我怎么都不知道。” 沈清棠一噎,这...这该怎么解释呢? “......我以前在书上看到的,也是第一次做。” “可是以前咱们不是都在一块的吗?有这样的书吗?” 沈清棠的东西,小雀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就连沈清棠每日穿什么样的里衣都是小雀亲手伺候的。 沈清棠以前确实会看一些书,但都是看一些诗文和画本子之类的。 “什么书啊?还讲这些。” “额...我也忘记了,反正就是书里说的。” 听到她俩说话,张秀兰惊奇问:“春丫,你还认字呢?” “哦,认识一些,认得不多。” 以前在侯府的时候,沈侯爷在这方面倒是很开明,没有姑娘家不能认字读书的说法。 当然,之所以让她读书认字,是为了将来去了国公府不丢脸。 这个时候,会认字儿的可不简单,能读得起书的人家不多,能让姑娘家也读书的就更少了。 张秀兰想起沈清棠的长相,当下心里就有了谱,觉得沈清棠肯定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姑娘,家道中落,没有办法,才跑来这山沟沟里。 “咱们村里,可没有读书人,你可是村里唯一一个认字的。”说完,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刘家的小儿子好像说想去念书,不过他家老大要娶媳妇儿,估计这读书的银子是拿不出来了。” 沈清棠想起来那天在镇上碰上的两人,问:“是不是上次和咱们一起坐车那两个年轻人?” “对,那天与咱们一起坐牛车的是刘家的儿子刘大满,想去读书的是刘二满,不过咱们这种穷苦人家,整日在地里刨活儿,想送孩子去读书,简直异想天开。” 镇上倒是有个学堂,但里面读书的都是镇上的有钱人家,他们这些村里的,连每月的束修都交不起。 说起这个,张秀兰就聊了八卦:“不过我听说,大满的亲事怕是要黄了。” “说是对方要五两银子,但是刘家拿不出来,砸锅卖铁也只能凑够二两银子,人家姑娘一听,立马就不乐意了,本来亲事将近,最近又发生这样的事情,怕是更没戏了。” 村里娶个媳妇儿本就不容易,五两银子确实有点高。 村里人除了种地也没有别的营生,别说五两银子,就是二两银子一时半会也拿不出来。 现在想想,姚婆子家还挺富有,能一下子拿出一两银子。 “既然拿不出五两银子,为何要答应?” “嗐,还不是想着到时能商量商量?谁知道,女方家不让步,这事就一直拖着。” 沈清棠也理解,一开始答应的五两银子,结果又变成了二两,换个人都接受不了。 要是没有,从一开始就别答应,答应了又反悔,加上那天在镇上听到的对话,觉得这刘家也不地道。 亲事成不了也好,就算真的成了,以后因为这事也得日日吵。 不过这些和她也没关系,她还要上山挖野菜。 晌午,沈清棠从山上下来,就看到他们的棚子那边站了两个人。 见她回来,张秀兰赶紧将事情说了。 现在好几家挤在一个棚子里,就他们最少,两家一块,而且人也不算多,这两口子就想来拼个棚子。 沈清棠倒是没有意见,反正都是暂时住着。 “那就搬来吧,都是乡亲,不妨事。” 来的是老两口,一听沈清棠发话,道了声谢,赶紧回去收拾东西。 本来也是相互帮助,但是沈清棠没想到,那老两口,竟然就是张秀兰说的刘家人。 刘家一共五口人,除了刘大满和刘二满,刘家还有一个女儿,叫刘杏花,年纪看着和她差不多,但是个子比她高出一头。 刘大满见到沈清棠,笑着和她打了招呼。 沈清棠很是礼貌地笑了笑,招呼着他们将东西放下。 现在做饭是张秀兰负责,刘家人来了之后,就交给了张秀兰和刘家婶子。 刘家也没啥吃的,只把上午挖的野菜给了张秀兰,一时间还有些拘谨。 张秀兰跟刘家人熟,基本都是他们说话,沈清棠一看也用不上她,就打算去边上的沟里看看,去看看她上次撒的种子。 第32章 只能靠自己 刚往前走了两步,身后就有人跟了上来。 “春丫,你去做啥?我来帮你。”是刘大满。 “不用帮忙,我就是去前面的那个沟里看看。” “反正我现在也没事做,陪你去吧。” 沈清棠也没拒绝,她知道,刘家是想和她搞好关系。 那条沟被雨水冲刷得宽了一些,不过她的种子种的位置比较靠上,上面还有一些遮挡物,大部分没有被雨水冲走,给她留了点。 见小树苗还好好的,经了两天,现在又重新支棱了起来。 这些植物的生命力真是不可小觑,就这么种下去,浇些水,自己就能爬上来。 见沈清棠盯着那些小树苗笑起来,刘大满问:“这些是你种的?种的啥?” “我也不知道,就是得了些种子,不想浪费,就种在这里,看看能长出什么来。” 见这些小树苗还好好的,沈清棠起身从沟里出来。 两人开始往回走,还没走到他们的棚子处,迎面就碰上一个人,刘大满的未婚妻。 见那姑娘一脸敌意地盯着她,沈清棠赶紧远离了刘大满几步:“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说完,赶紧绕过两人离开。 晚上,太阳快落山的时候,里正终于回来了。 一回来,人们都围了上去,里正也没多说,直接来找了沈清棠。 “春丫,你来一下。” 沈清棠跟着里正来到一处空地,那里还站了两个人,应该是里正信任之人。 两人一见沈清棠过来,互相看了一眼,神色奇怪。 里正笑起来:“以后有什么事情,多和春丫商量商量,再做决定。” 两人一听,也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这次的大雨,不少地方都遭了灾,我去看了,咱们村还算是受灾比较轻的,至少人都没少,其他村被雨水冲走不少人,还有几个村眼下还无法和外界联系。” “县衙那边呢?” “县令大人说了,到时候会开仓放粮,只是县衙村的粮食也不多,每个村子分的怕是......” 里正没往下说,县令大人在雨停之后就开始清点粮仓的粮食,但是这里穷,粮食也不多。 除了白云镇,还有不少镇子和村子都被淹了,这么一来,粮食肯定不够。 “也就是说,咱们现在也不能完全依赖县衙的救济粮,还是得自己想办法。” 里正不说话,县令也着急,但是县里粮食不多,还穷,实在是无能为力。 “那朝廷呢?不管吗?”其中一个人问。 一说起朝廷,沈清棠的心漏了一拍,随即想到了沈鹤川。 沈鹤川虽然是个变态,但却最是在乎黎民百姓,此事若是他知道了...... 里正叹了口气:“咱们这里也不是啥重要的地方,离京城又远,眼下县里的路还被堵着,就算真的将消息送出去,来回太远。” 大夏朝很大,这里只是西边的一个偏僻小镇,要是等消息送出去,再等朝廷回信,啥都晚了。 所以,他们只能靠自己。 回到住的棚子,沈清棠一直没说话,思考接下来到底要怎么办。 要是没吃的,村子就待不下去了,难道要逃难? 但是沈清棠不想这么轻易放弃,山上不是还有不少东西吗?到时候就算吃不饱,但也饿不死。 再说,虽说县衙的粮食不多,但多少也能分点,到时还能坚持一些日子。 在这期间,他们必须得想到办法,为之后做打算。 “春丫,里正说啥了?”一回来张秀兰和刘家人都围了上来。 “就说了一些其他村的受灾情况,还说...青石村快没人了。” 青石村山上东西不多,一下雨,山上就容易发生自然灾害,听说山上滚下来不少石头,死了不少人。 张秀兰啐了一口:“活该,让他们害人,遭报应了吧?” 刘家婶子也跟着骂了几句,旁边的刘小满问:“里正可说了救济粮的事?” 沈清棠看向那小孩儿,淡淡道:“说了,只是...粮食不多。” 一听这话,大家都沉默了。 如今地里的庄稼是指望不上了,要是县衙那边也没有粮食,日子咋过? ......再难也得过,总得想办法。 县衙那边的速度倒也快,第二天中午,就把救济粮送来了。 都是按人头分的,清河村不到一百个人,每个人只有一斤粗面。 就这点粗面,还是里正争取下来的。 一斤粗面,要是个半大的小伙子,估计一顿就能干没。 人们一顿也不敢多吃,都只那野菜吃个半饱,女人们也都能省就省,多给男人们吃点,好有力气干活。 就这么过了两三天,县衙那边再也没有动静,只能寄希望于山上的野菜。 这一日,沈清棠早早起来,准备带上妇人们再次上山。 万一运气好一些,还能碰上野鸡野兔的也说不定,总要去试试,不能坐着等死。 这一次,他们去的是后山,这座山上还没怎么上去过。 只要是认识的野菜,大家都是能挖多少挖多少,也顾不上那么多。 沈清棠还是往远处走了走,让里正媳妇儿在下面带队,她和张秀兰朝别的方向找过去。 但这一次运气不好,走了很长时间,什么都没找到,两人都泄了气,准备原路返回。 刚转身,余光扫到不远处的叶子,有些眼熟。 “秀兰嫂子,你看看这叶子,是不是有点眼熟?” 张秀兰蹲下看了看,一拍大腿:“这是山药的叶子!” 山药?突然想起来,这不就是土豆叶子吗? 山上还有土豆? 张秀兰用铲子赶紧挖了一窝,下面结了好些个山药,而且长得比村子里种的要大一些。 北方的土豆一般在六七月份成熟,这些土豆也不知道是哪个好人种的,个头已经很大了。 “春丫,你果然是咱们的福星,咱们有救了!” 土豆,这里的人叫山药,是一种好成活而且产量大又能填饱肚子的东西,村子里基本都有种,她在园子里也种了,只是被雨水冲刷得没剩多少。 放眼看过去,这片山坡的土豆不少,够全村人吃一段时间了。 “我这就喊人来挖。” 看到这些土豆,大家伙儿又有了希望,也不喊累,篮子里放不下,就把裤脚一系,把这些土豆都放进裤腿里面带回去。 张秀兰一边挖土豆一边笑着和身边的人说话:“就说咱们春丫有福气吧,看看,要不是春丫,咱们咋能找到这好东西。” “是啊春丫,你就别忙活了,别累着,我们多挖点,回去每人分你点就够了,你可是咱们的大功臣。” 第33章 一巴掌呼上去清醒清醒 从山上下来,不少人都嚷嚷着找到了吃的。 张秀兰和几个妇人一边走一边说沈清棠的功劳。 刘小满笑着看过来:“春丫姐姐真厉害。” 刘杏花挎着一篮子土豆,喜滋滋地回来:“是啊,春丫就是厉害。” “都是碰巧,碰巧。” 张秀兰失笑:“咋别人不碰巧?上次的野鸡野兔,这次的山药,都是你找着的,现在啊,大伙儿都想跟你沾沾喜气呢。” 沈清棠有点不好意思,她还从来没有被人这么夸过。 之前在沈家,沈侯爷和沈夫人平日都是让她做这做那,十几年来给她灌输的思想就是要牢牢抓住方子安,别的什么都不用做。 死了之后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也没有生在很美满的家庭里,父母离婚,她跟着母亲生活,母亲对她倒是挺好,但也只走的严厉路线,打压式教育,所以这样的话,她从来没听过。 大伙儿忙活着做饭,不过村子里找到土豆这事还是低调些的好。 周边的村子都遭了灾,每个村子都缺粮食,要是这事传出去,保不齐就会来抢。 大家心里也都有数,纷纷表示记住了。 果然,正赶上中午做饭的时候,外面就来了人。 是姚婆子。 姚婆子带着二儿子来找于明胜要粮食。 一来,直接就把张秀兰拉到一边,看向正热气腾腾的锅。 “把你们的粮食给我!” 张秀兰上次被沈清棠的举动帅到了,再说,现在是啥时候?别说没有粮食,就是有粮食也不能给。 “没有。” 张秀兰第一次反抗姚婆子,给姚婆子气了个脸红脖子粗,看向一旁的于明胜:“看看你娶的好媳妇儿!现在都敢顶嘴了!我告诉你,我是你亲娘,今儿个你要是不给我粮食,我就去告你!” 身边于明胜的弟弟也阴阳怪气的:“是啊大哥,这可是咱们的娘啊,你咋能这么不孝,我和娘都快饿死了,你们在这里还能吃饱饭,说出去也不怕人戳脊梁骨。” 姚婆子推了一把张秀兰:“愣着做啥?还不赶紧把粮食给我拿出来?” 张秀兰沉声问:“要多少?” 姚婆子一听,有门儿,想了想,狮子大开口:“有多少要多少。” 张秀兰不可思议问:“你们都拿走了,我们吃啥?” “我管你吃啥,反正我都要,不给咱们就去县衙!” 张秀兰笑了,怪不得春丫说人不能惯着,越惯着越蹬鼻子上脸。 你越软弱,就越被人欺负,什么好人有好报,都是放屁! 张秀兰呸了一声,拿出泼妇的劲儿:“那你就去告!看看县令大人理不理你,告诉你,想要粮食,没门儿!” 不得不说,骂人是真爽啊。 尤其是骂自己讨厌的人。 “你、你!” “娘...你们走吧,我们也没粮,您以后不要再来了。”于明胜也看不下去了。 “你,你个不孝子!我要去告你们,告你们!” 于明胜沉着脸咬牙:“那您就去告吧,就说现在遭了灾,我拿不出粮食来,大不了我就去坐牢,到时候,您啥都得不到。” 这么多年,他们给的还不够多吗?都快把命给出去了。 姚婆子被气得不轻,这个大儿子,可从来没有忤逆过她。 霎时看向张秀兰,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都是你这个小贱人,都是你撺掇着我儿子不向着我是不是?我今儿就撕烂你这张嘴,看你还敢挑拨!” 说着,上去就要厮打张秀兰。 论打架,张秀兰哪里是姚婆子的对手,但是她一个周口村的,却来清河村打人,没有这样的道理。 “砰!” 沈清棠手里拿了一根棍子,敲在姚婆子脚下,身后还跟着好几个汉子,一个个地都盯着姚婆子。 沈清棠冷声道:“你想在我们村里打人,得先问问我们答不答应。” 一看这阵仗,姚婆子瞬间吓得腿软,咽了咽唾沫,到底是没敢上手。 姚婆子的二儿子也慌了,但还没像姚婆子那般,抖着声音道:“你、你们仗着人多就要欺负人?!” “怎么能叫欺负呢?我们这叫关起门来打狗。”说着,还掂掂手里的棍子。 姚婆子一看这些人来真的,拉着儿子就要走:“走,赶紧走。” 走之前,又看了一眼正做饭的锅,不甘心地转身跑了。 沈清棠微微皱眉,姚婆子是个难缠的,今日竟这般轻易就走? 张秀兰回身看向她,眼睛红红的:“春丫,谢谢你。” 说完,剜了一眼丈夫。 她算是看出来了,婆母从来就没想过他们的死活,她还有孩子,石头可是她的亲孙子,竟然要将他们的粮食都要走,到底是多狠的心,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我告诉你,姚婆子是你娘,不是我娘,况且还是改嫁了的,以后她若是再来,就别怪我动粗!大不了就拼个你死我活,我也再不受这气!” 于明胜对这个娘本来也多少感情,只是关系上到底抛不开,他也没办法。 这事倒也没闹大,只是沈清棠见张秀兰要吃亏,就叫了几个人来壮势。 但还是嘱咐了村里人,凡是亲戚来要粮得到的,一律都不能给。 如今大家伙一起吃饭,谁少吃了都不愿意,要是被发现偷偷接济亲戚,直接赶出村去。 这事没有影响大家伙儿吃土豆的心情。 这日天顿顿吃野菜,感觉整个人由内到外的泛绿。 没有调料,那些野菜还难吃,现在要是谁说喜欢吃野味儿,喜欢吃山上纯天然的野菜,沈清棠肯定一巴掌呼上去让他清醒清醒。 要是没有盐和调味料,这些东西也就只剩纯天然了。 一口土豆进嘴,沈清棠感动得要哭了,三天,三天啊,她只吃野菜整整三天,今天终于吃上了不一样的。 其实这些土豆里面也什么都没放,只有蒸土豆或者烧土豆。 但土豆自带的味道香,就一把山上采的野葱或者野韭菜,有种煎饼卷大葱的感觉。 沈清棠以前在农村就见过那些干活的人这么吃过。 到了刨土豆的季节,几家人家会拢个火堆,将新挖的土豆扔进火堆里烧,烧熟之后,将外面烧黑的部分刮掉,就葱能吃好几个。 很多人围在一起,很是热闹。 张秀兰又从灶里扒拉出几个土豆,交给刘大满刮干净,递给沈清棠。 沈清棠一张脸本来就不干净,吃完烧土豆,嘴和牙都黢黑。 小雀和文康看着她这个样子,说实话,还是心疼的。 以前养尊处优的娇娇贵女,如今头发乱七八糟,衣服也破破烂烂,一张脸半点看不出以前的样子,关键本人还一副乐在其中的表情。 还有那啃土豆嚼大葱的样子,比村子里的人都豪放。 沈清棠突然咧开嘴一笑,连牙齿缝里都是黑的,两人扶额,没眼看。 第34章 我不识字 吃过饭,沈清棠找里正商量事情。 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里正皱着眉,表情有些严肃。 沈清棠回来之后,就告诉大家,今晚怕是有事。 村里人没有武器,家里的菜刀大部分也都随着房子没了,就算还在,指不定在哪埋着呢。 沈清棠让大家伙用所剩不多的镰刀菜刀把棍子的一头削尖做武器,里正则带着人在路中间挖坑。 刘大满一边削树枝一边问:“春丫,你是说,咱们村子今晚有危险?” “应该是,防着点总没错,要那些人真来了,咱们也好有个应对。” 如今周边的村子都和他们一样,粮食不够,只能上山,若山上的东西也吃不饱,只能走歪道。 虽然这些人平时或许不是坏人,但在生存面前,什么都可以抛弃。 这种时候,什么道义,什么情分,在活命面前一文不值。 刘大满时不时的看向沈清棠,他总觉得,沈清棠好像比以前好看了。 刘二满也跟着削树枝,一边削一边小声问:“春丫姐,你能教我认字吗?” 沈清棠一愣,立马否认:“我不识字。” 刘二满明显不信,一双眼睛闪闪发亮,一看就聪明:“春丫姐,我给你干活,只要你每天教我认几个字就行。” 刘二满今年快十岁了,本来村里的人家,从来没动过让孩子去念书的想法。 但是刘二满从小就对这个感兴趣,去了镇上,就想往书铺和学堂里走,还偷偷自己走路去镇上,就在学堂外面听先生上课。 之前村里来了一个卖货郎,算错了账,还是这孩子看出来的。 确实有天赋,奈何家里穷,交不起束修,就只能拖着。 “我真的不认字。” 刘二满失望的低下头。 镇上的先生说了,学堂里是教算术的,春丫姐肯定去学堂里念过书,不然咋会算术? 上次分肉的时候,他就看见春丫姐能给村子里这么多人算明白,一定识字。 可是春丫姐不愿意教他。 一看这委屈样儿,刘大满有些尴尬:“二满,春丫忙着呢,你别给人添乱。现在连吃饭都是问题,还认啥字?” 刘二满在旁边低着头默默地削木头,脚上的鞋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没了,一双脚丫子裹了泥,一会又拿脏手摸摸脸,瞧着可怜极了。 但沈清棠就是没答应。 刘家的孩子教了,她与于家交好,是不是于家的孩子也得教了? 于家的孩子都教了,村里其他人家的孩子不教是不是就不合适了? 让一个孩子给她干活,就是刘婶儿两口子同意,她都不能答应。 再说,就像刘大满所说,他们眼下最要紧的是考虑怎么活下去,其他的等安定下来再说吧。 他有心思学,她还没心思教呢。 俗话说,温饱思淫欲,等她过上好日子再说吧。 一下午削了不少树枝,晚上吃过饭,众人就开始警惕起来。 沈清棠和里正制定了计划,四个人隐在村口外面的路上打探消息,分几个人埋伏在村口两侧,找一些绳子,埋在村口,剩下的都站在大坑的这一头,吸引注意力。 “村子外面四个人,需要性子沉稳走路轻的人,里正就负责安排吧,村口的几个人需要听指令行事,剩下的咱们只需要团结起来,就能度过今儿晚上的危机。” 听沈清棠这般说,里正身边一个汉子有点不认同:“你说的是不是太严重了?现在大伙儿都过的是一样的日子,就算来,除了这些人,还能有啥?再说,咱们村不少人家娘家都是周边村子里的,大伙都认识,不能干这事吧?” 沈清棠淡淡道:“青石村也有你们认识的人,给你们留情分了吗?好了伤疤忘了疼这事可不好做,就算在附近的村子有亲戚,但是想想你的家人你的孩子,哪个重要?” 里正瞪了那人一眼:“都啥时候了,人家都要来抢你的粮食了,说明心里压根就没念着你,先顾好自个儿吧,就按春丫说的办。” 夜色渐浓,今晚多云,看不清月亮,大家伙儿早就到了安排好的位置,时刻盯着村口。 众人从天刚黑等到半夜,也不见有人来,有人就开始稳不住了。 “我就说,春丫一个小丫头懂啥?这都啥时辰了,连个影子都没见着。” 身边有人反驳他:“你见哪家贼不是半夜来?就算不来,多等等也安心。” 一伙人又等了一阵,那人实在是等不下去了,草地里一坐:“得,我就说不可能有人来吧?散了吧,回去睡觉。” 说完,也不等别人说话,直接站起身来就要往回走。 就在人们都觉得不会有人来的时候,村外探查情况的人悄悄回来了:“里正,真的有人来了!” 黑暗中,里正打头,站在大坑这一头,紧握着手里的棍子,一双双眼睛齐刷刷地朝着村口。 周口村的人专门挑后半夜来,几乎是整个村子一起出动。 清河村的人不上百,周口村的人却有三四百,就算加上这次灾害折的,那也得有两三百,要论纯干架,清河村没有胜算。 一群人都不敢大声喘气,一直到隐约看见村口有人影在动,才听到声音。 那人压低了声音:“说,你们的粮食在哪?” 声音很小,但是这个大坑距离村口不远,大家伙儿还是听见了。 里正心中大惊,有人被捉住了。 这些部署都是按照春丫的计划办的,咋还会有人被捉住? 里正看向沈清棠,悄声问:“春丫,对面捉了咱们的人,现在咋办?” 沈清棠嘴唇紧抿,暗中骂了一声。 之前说得好好的按照计划来,怎么就不听呢? “里正,村里的人要紧,暂时先管不了那么多了,必须得把人引到这个坑里来,不然咱们都得完蛋。” 现在担心的是对面被抓住的人不要把他们的计划说出来,不然一下午白干不说,损失会更惨重。 “快说,要是不说,就宰了你。”那人开始威胁。 沈清棠握着棍子的手紧张的出了汗,屏息等待那人要如何回答。 第35章 天上真的掉馅饼了 周口村的人也怕将村里人惊醒,说话声音很小。 对面良久没有动静,等了好一阵,一道颤颤巍巍的声音响起:“就、就在前面。”手指头指了指大坑的方向。 一听这话,沈清棠总算松了口气。 白日说过这种情况,若是暴露被抓住,就按照事先准备好的说辞告诉他们。 只要不将计划漏出去就行。 当时只是为防万一,现在倒好,直接给人家送上门了。 还好,这人虽说有点靠不住,但至少嘱咐的话没忘。 前面传来动静,那些人真的在往这边移动。 周口村的人也不是傻子,让抓到的那个人先走探路。 要是有陷阱,死的也不是他们。 可惜了,沈清棠预判了他们的预判。 沈清棠这人做事,不喜欢漏洞百出,不说完美吧,至少把各个可能性都想到。 现在月亮被完全隐没,乌漆嘛黑,什么都看不到。 大坑的上面都是用木头搭好的,人少没问题,站上去的人一多,指定坍塌。 前方窸窸窣窣,已经有人走上大坑,突然传来急促的跑步声,被抓住那人慌忙往前跑,前脚刚着地,只听“砰!”一声,大坑塌了下去。 周围瞬间亮起火把,那些没有往前走的人瞬间漏了怯,紧张的看向大坑对面的清河村人。 到底都是一些庄稼人,还有一千打过交道的,没真正打劫过也没杀过人,还没等他们有所动作,就吓得往村子外面跑。 里正一声令下:“拉!” 绳子一起,那些着急忙慌往外跑的人就像下饺子一样,一个连一个的摔在村口,哀嚎声响彻整个清河村。 那些人也不管受没受伤,爬起来就跑,也不管坑里的人。 大坑里的人不少,都快挤不下了。 这下终于慌了,有不服气的,还有攀关系的。 本来有几家确实与清河村有亲戚,但都到抢粮的地步了,肚子里都有气,说什么都不认。 村里人上前就破口大骂:“呸,现在想起来是亲戚了,你们抢粮的时候咋就没想过呢?到底是谁给你们的脸?” “就是,以前我们村还帮你们干过活,你们竟然还要来抢我们,真是狼心狗肺!” 周口村距离清河村不远,两个村子有不少人通婚,没想到,如今为了一口吃的,就反目成仇。 吐口水的,掷石头的,还有抓着土专门往头上扔的。 “春丫,这些人怎么办?” 沈清棠想了想,这些人他们不好处置。 “交给县衙吧,如是说就好,看他们以后还敢再作恶。” “好。” 一听说要将他们送县衙,不嚷嚷了,开始求饶了,但是村里的人已经有了觉悟。 春丫说过,对那些想害你的人仁慈,死的就是你。 这种时候,保全他们一个村子就已经很不错了,还哪有那么多慈悲心? 天一亮,就赶紧出村报官去了。 县衙的人一来,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吓死人了,没想到真的有人来抢粮食。” “是啊,要不是春丫,咱们可就完了。” 他们好不容易挖了一些土豆,自己还不够吃呢。 “都是那该死的姚婆子,没要到粮食,就撺掇全村来抢粮,真是个黑了心的。” “明胜媳妇儿,下回你那婆母要是还来,说一声,咱们帮你一起赶出去!” “还是春丫厉害,算准了那姚婆子不甘心,生了歹意,不然咱们可就倒霉了。” 而众人口中的沈清棠,此刻正站在里正身旁,看着面前的人低头认错。 “里正,我、我错了......” 里正叹了口气,看向沈清棠:“春丫,你说咋办,听你的。” 那汉子又忙看向沈清棠:“春丫,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以后我一定都听你的。” 沈清棠能说啥?以后还要在村子里混,总不能真的不顾面子。 “你也不用听我的,知错能改就好,索性事情也没搞砸,里正看着办吧。” 昨晚一晚上都没睡,她现在很累。 回到住的棚子,闭着眼睛养精蓄锐。 县衙那边暂时指望不上了,他们只能自己想办法。 也不能一直住在棚子里,这样好几个人家住在一起,整日一个锅吃,一个棚子里睡,没有半点隐私可言。 怎么都得想办法盖房子。 村子里盖房子大多自己动手,从山上砍些木头,自己做土坯,用不了多久,一间房子就能盖好。 现在只要有吃的,干活倒是不成问题。 山上的土豆应该还能坚持一阵子,盖房子应该也能行。 想到这,沈清棠没耽搁,吃了饭又去找里正。 里正现在对沈清棠那是相当信任,只要是沈清棠说的话,就算是胡诌,里正都得想想是不是有道理的。 当天就分出一半村民做土坯,如今是夏天,土坯干得快,很快就能盖房子。 挖淤泥的由里正带队,做土坯的,归沈清棠管。 沈清棠不会做土坯,还得刘大满教。 从刚才开始,沈清棠就觉得背后有双火辣辣的眼睛盯着她。 转头看过去,就看到刘大满的那个未婚妻,正一脸怨恨地看着她。 ......不动声色地远离刘大满几步。 刘大满奇怪,拿着刚做好的土坯给她看:“春丫,这是做好的,你就按照这个样子做,放进模具里就成。”说着,还往她身边靠了靠。 沈清棠:...... 这刘大满怪不得一直不得人家姑娘欢心,咋就这么没有眼力见儿呢? 没看到人家姑娘在后面,两只眼睛快把她盯出洞来了。 还想不想要媳妇儿了? 偷偷看了一眼那姑娘,依旧是一脸恶狠狠。 咱就是说,不会是真把她当情敌了吧? 又往远挪了挪,刘大满又跟上来。 ......真的很讨厌没有边界感的人类。 大兄弟啊,你要不要回头看看,后面的人都快气死了。 猛地站起身:“腿麻了,我下去走走。” ...... 土坯做得很快,盖房子提上了日程。 家家户户除了上山挖土豆和野菜,剩下的时间都在清理淤泥和做土坯盖房子。 家中男人多的就自家盖自家的,若是家中男人少,就互相帮助。 沈清棠现在的人缘那是相当好,不少人都提出来要来帮忙。 里正更是带着两个儿子跑到她跟前儿,说盖房子的事情就交给他了,只要她需要,他们随时都能来。 沈清棠也没客气,她家里只有文康一个男的,人手确实不够。 沈清棠打算还在她原来的地方盖房子,就带着文康先将已经变成废墟的房子清理掉。 别的倒是没什么需要做的,就是要把这个实心炕给刨了,到时换成有烟道能烧热的炕。 “砰”一锄头下去,一整个炕裂开了,文康咦了一声,低头朝他刨的洞看去,瞬间就愣住了。 沈清棠走过来问:“怎么......” 话还没说完,霎时就瞪大了眼睛。 就说活得久了啥都见着吧?天上真的掉馅饼了。 第36章 商议 自从住进来,沈清棠很多次都在想,这个家为什么要盘一个实心的炕,确实能睡觉,但是也占地方,睡久了估计还得拉肚子。 现下刨了这么一个大洞,沈清棠终于明白了,这炕不是睡人的,是藏东西的。 炕里面搭了架子,里面以前应该是放了几个箱子,如今箱子已经腐烂,里面装着的金银珠宝都露了出来。 被这么一刨,直接刨了个大窟窿出来,里面的银子再也藏不住。 都是白花花的银子,沈清棠扒拉了一下,里面甚至还有金子和一些金银首饰。 这个炕可不小,里面都是钱,感情这么长时间,她们都睡在钱上,这就是传说中的掉进了钱窝? 老天爷,这么一个偏僻的村子里,到底哪来的这么多钱? 文康也傻眼了,看着沈清棠不知道该怎么办,等着她拿主意。 “春丫,这些东西要怎么处置?” 如今这个时候,她们这些老百姓就是拿着钱也没什么用,有钱也买不到粮食。 要是早点找到这些钱,说不定他们还能提前买些粮食,现在洪水一过,整个镇上甚至县里粮食都稀缺,要钱有啥用? 但这些钱沈清棠不打算独吞。 “我在这看着,你去叫里正过来。” 里正听说沈清棠有事,放下手里的活,二话没说就来了。 大老远就看到沈清棠盯着她的炕发呆,以为发生了啥大事,走都来不及,小跑着过去。 还没等沈清棠说话,一转头就看到土堆里面的东西,石化了。 “里正,这房子是村里的,您知道这里以前是谁住的吗?” 里正回过神来,视线好不容易才从那些钱上移开。 这里已经很多年没有人住,他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也是一户外来的人,但从来不与村子里的其他人来往,甚至都没见过这家人出过门,再后来,不知道从啥时候开始,这家人就再也没回来。 村子里的人进来看过,里面啥也没有,就连锅碗瓢盆都少,当时还觉得,这家人家也太穷了。 如今看来,人家分明就是守了一屋子的钱,怕露馅,才不敢与旁人多往来,这么多年,村里竟都无人发现! 既然没有人认领,沈清棠就说了自己的想法:“里正,咱们把这些银子都交给县令大人吧。” 这些钱应该是盗了哪个有钱人家的银库,藏在这里没来得及带走。 既然如此,不如做点好事。 这话给里正说的一愣,沈清棠继续说道:“我想过了,眼下的情况,咱们要这些钱也没什么用,县衙不是缺钱缺粮吗,咱们将这些交给县令大人,让县令大人去买粮,到时咱们就有救了。” 里正反应了好一会,随即就感动起来:“春丫,你真是个好孩子。” 一般人要是发现这么多钱,第一反应都是害怕被别人发现,早就带着银子远走高飞。 可是春丫却没这么干,而是将事情告诉了他,还要将这些银子交上去让县令大人买粮,造福百姓。 小小年纪,竟然拿有这样大的胸怀,真是让人敬佩。 沈清棠不知道里正在想什么,要是知道,肯定得心虚一阵。 但凡她敢从小山沟里出去,你看她会不会将钱拿走? 要不是不想离开这里,别说这点,就是比这再多的钱,她都得给搬走了。 天下之人,哪个不喜欢钱?她又不是圣人。 “里正,咱们要想办法将这些银子送到县衙去。” 县衙的差役最近忙的很,周口村来抢粮的事情那些衙役都忙得抽不开手处理。 再说,如今外面的路根本就走不了车,只能靠两条腿走过去。 这样一来,还不如他们将钱送过去。 这样既不惊动别人,也不会被旁人惦记上。 “可是,咱们要是自己去,万一在路上也碰上抢的人咋办?” 这个沈清棠也想过了,反正他们现在身上的衣服没一件好的,将自己身上尽量弄得脏一点,装得越惨越好。 这样的人,没有人愿意多看一眼,生怕被赖上。 里正觉得这个方法好,眼下外面确实不少活不下去要逃难的。 事情就这么定了,接下来就是将钱的存在告诉村里人。 这种时候,不能生了贪念,不过沈清棠也把利害跟大家伙儿说的清清楚楚。 现下就算有了钱,他们也守不住,还不如交给县令大人,买了粮食也好有个活命的机会。 钱以后还能挣,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村子里现在也不想那些有没的,就像沈清棠说的,他们团结起来才能过上好日子。 上次周口村的来抢粮,要不是他们团结起来,早就完了。 还有之前里正的事情,若不是大家伙儿一条心,还哪有以后的事? “大伙有两个选择,要么,每家分些银子离开清河村,另找落脚地,要么,就将这些钱交给县衙买粮,咱们还能留在村子里。” 村里的人念旧且宗族观念比较重,这里是他们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山上还有父辈祖辈的坟,若不到万不得已,谁都不会想离开。 众人一时没有说话,不知是谁,在人群里喊了一声:“咱们现在连饭都快吃不饱了,还哪有那心思想钱的事情,咱们都是过惯了苦日子的,没那个命,穷日子还能多活几年,这一有了钱,说不定也没命花。” “是啊,先把肚子填饱了再说吧,整日吃山上的野菜,就是离开村子,怕是都没力气走出去。” “春丫,你就决定吧,我们都听你和里正的!”于明胜站在边上喊。 村里人你一言我一语,都表示愿意这么干。 大伙儿都没意见,沈清棠和里正就开始给大家分工。 他们也不能一起出去,容易被怀疑,十几个人一拨,选个带队的,将银子都绑在身上,最好手里再拿根拐杖,这样看起来更像。 事情都说明白,就开始分组,将人分好,每人分一些银子,都藏在衣服里,能藏多少藏多少。 村子里除了小孩子,剩下的身上都沉甸甸的。 别说,这银子就是好东西,拿在手里,就算不花,那也高兴。 第一批出发的时候,人们将脸上抹上泥,有的人衣裳本来挺整洁,都要将衣服抹上泥水,再撕几个口子,这样看着才像逃难的。 第37章 无能为力 还剩下十几个人的时候,将最后的银子都藏好,沈清棠带着人出了村子。 为了保险起见,妇人们都将孩子背着,他们一走,村子里就没人了。 一个空无一人的村子,这种时候也不会有人来。 沈清棠他们几个在去县衙的路上,也见到了同样赶路的人。 俗话说,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简单的烹饪,他们一个个灰头土脸,谁能想到他们身上放着银子?瞧着比逃难的还要惨。 一路上,那些逃难的不少都被抢了,但就是没人搭理他们。 那些抢人的倒是也注意过他们。 “大哥,你看那还有一伙人。” “你傻呀,你看看他们,一个个瘦得跟猴似的,要是有东西,能成这副样子?咱们要是过去,说不定还要倒贴几个,走走走,晦气。” 闻言,沈清棠真真是松了口气,很好,这个法子奏效,一路过来没看到村子里的人,前面的应该也顺利。 小声道:“咱们快些走,里正他们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到县衙了。” 从天亮一直走到天黑,沈清棠的腿都麻了,终于看到了县衙的牌匾。 但是县衙门口一个人都没有。 里正带着人正在县衙不远处的一个巷子里头,见他们走过来,赶紧招招手。 沈清棠一问才知道,原来是县衙的人不让进去。 “听说最近不少村子的人都来过县衙,是来要粮食的,昨儿个刚来了一个村子,在县衙门前闹了一回,还要冲进县衙里抢粮,最后没办法,县令只能下令镇压。” “我们刚来的时候,衙役都不让靠近,怕闹事,本来想说我们是来送银子的,可是那些人不相信,直接将我们驱赶,我们又怕丢了银子,就在这里等着你。” 本来里正与县衙的人是认识的,但是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就算以前有交情,如今也不敢认。 “春丫,咱们现在咋办,连县令的面都见不着,咋送?” 全村的人从来都没想过,还有送不出去的银子。 沈清棠朝县衙门口看了看,街上人不多,县里肯定也受到了影响,人们的脸色瞧着不是很好。 大门肯定是进不去了,他们只能想别的办法。 正想着,眼前突然走过一个眼熟的人,那人沈清棠认识,抓青石村村民的时候,他就在。 那人不知道出来做什么,见了沈清棠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猛地转过头,当作不认识。 但既然遇上了,沈清棠断然不能让他就这么走,直接冲出去,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抓住他的胳膊:“爹,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那衙役一听脸都绿了,赶紧要将手抽出来,沈清棠可不依,抓着袖子就是不放手:“爹,你别不要我,娘亲死了,我都三天没吃饭了,你别不要我。” 一边说还一边用袖子擦眼泪,看着好不可怜。 穆卓小声道:“我都还没娶媳妇儿,哪来你这么大的闺女?” 沈清棠促狭道:“我不管,反正你现在走就是抛弃女儿,你就是个人渣。” ...... 穆卓头疼,那日还觉得这小姑娘聪明,没想到啊没想到,今日就把这一招使在了他身上。 “差役大哥,我们不是闹事,就是想见见县令大人。” 穆卓有点为难:“不是不让你们见,实在是县令大人他...他......” 沈清棠一听这话,就知道出了事,便问:“县令大人是不是出事了?” 穆卓朝周围看了看,赶紧把人拉到一旁。 “实不相瞒,县令大人因为这事,已经病倒了。” 上次有村民来县衙要粮食,可是县衙里也没有啊,为了省粮,连他们大人都已经好几天没有吃饱过了。 吃不饱加上上火,上次还被村民刺伤,这一下子就病倒了,到现在都下不了床。 “朝廷那边没有消息吗?” “唉,咱们这里偏远,就算要送信,也不可能这么快,还有......”说着,指了指上面,“州府大人今年要升迁,在他的地界要是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今年的升迁怕是要泡汤了,所以啊...唉。” 明白了,给朝廷的文书要经过州府,但是州府大人想顺利升迁,自己管辖的地方出现这种事情,就会影响他的仕途,文书卡在州府,根本就出不去。 “那州府也不管吗?” 管啥呀?州府的钱要拿着打点京城里的高官去了,还哪有钱给他们? 这次遭灾,州府那边是一个子儿都没出。 “我们大人真的已经尽力了,你们就算来的人再多,就是把大人杀了,也拿不出来啊,所以,小姑娘,还是回去吧。” 李县令是个好官,可惜,也无能为力。 沈清棠心中气愤,可是也没有别的办法。 “差役大哥,我们这次来,说不定能帮上忙。” 穆卓不解,眼下各个村子里的人都闹得厉害,清河村又不是什么大村子,他们能帮上什么忙? 沈清棠小心翼翼地将怀里的东西露出来:“差役大哥,你看看这个可以吗?” 穆卓看到那一沓银票,吓得立马将人拉进小巷子里:“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沈清棠发现的银子都是一锭五十两的,但大部分都是铜钱,还外加一些银票,其他的金子和珠宝少量。 好在这些银票虽然在土里埋了很长时间,但并没有多少损坏,还可以使用。 “差役大哥,我相信你,才跟你说这样的话,这些啊,都是天上掉下来的。” 意外之财,和天上掉下的也没什么区别,她这么说也没毛病。 但沈清棠怀疑,这应该是盗了哪个有钱人家的银库,如今便宜了他们。 “可是...你的这些,也不够啊。” “差役大哥先别急啊,我又没说只有这些。” 瞧着沈清棠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又想到清河村的人全体出动,穆卓好像明白了什么。 郑重点头:“好,我带你们去。” “多谢差役大哥,你放心,我们肯定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穆卓哼了一声:“你刚才还叫我爹呢,我还没有媳妇儿,要是被你影响了,你拿什么赔?” 穆卓长的成熟,其实今年也才十八岁,沈清棠今年十四,但因为个子不算高,所以看着还小,别说,这么看着,确实像父女。 “我刚才也是没办法,到时候若是差役大哥真的找不到媳妇儿,我给你介绍。” 穆卓笑笑没说话,将村里人都叫上,往后门去了。 后门处把守的衙役一看这阵势,拔刀就要警戒。 穆卓抬手制止,小声说了什么,回头看向沈清棠:“你们先在这等着,我进去禀报。” 第38章 送钱 穆卓进去一会,外面把守着的人死死地盯着他们,就怕是来闹事的。 要不是穆卓提前打了招呼,现在早就打起来了。 被门口的衙役盯得有些不自在,沈清棠笑着说道:“放心吧,我们不是来闹事的,就想见见县令大人,各位差役大哥不必这般紧张。” 那些人可不会轻易相信,前些日子来的村民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呢? 身上藏着菜刀,趁县令大人不注意,一刀就砍了上去,幸亏大人躲得快,只是砍伤,不然现在早就没命了。 眼看这些人不信,沈清棠耸耸肩,好吧,不信算了。 在外面等了好一阵,大家伙都怀疑是不是穆卓在诓他们,让他们在这等着却不传话。 眼看天色不早了,里面终于有了动静,穆卓跟门口的两人又说了什么,便招呼他们进去。 就这么不到一百人,陆续都进了县衙,门口守着的人看着心惊胆战的。 这些人要是真的在县衙内闹事,他们可不一定镇压得住。 里正和沈清棠走在最前面,两边都是衙役,来到一个院子,穆卓看向里正:“你们先留在外面,里正跟我进屋。” 两人刚进屋,院子里进来不少衙役,警惕地围着他们。 大家没见过这样的阵仗,一时间紧张地围在沈清棠周围。 “大家放心吧,只要咱们不挑事,他们不会动的。” 见那些衙役确实只是站岗,甚至比他们还紧张,一直没有动作,又松了口气,小声议论起来。 “县令大人没事吧?也不知道伤得重不重。” “没听到那衙差大人说嘛?是菜刀砍了,能不重吗?” “唉,这帮天杀的,不是去抢村子,就是来闹事,要是把这么好的县令大人吓跑,咱们以后更没有好日子过。” 百姓也是被逼的没办法,但凡有一点法子,都不会出此下策。 现在遭了灾,吃不饱睡不好,上面又不管,这个局面县令大人也无能为力。 但是百姓不管这些,只道是县令大人不管他们的死活,这才来闹事。 县衙里的人也是怕了,这几日接二连三地来了好几拨,一开始倒也还好好说话,可是人来得越来越多,连衙役们也控制不住,现在只能采取强硬手段不让靠近。 屋里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没一会,穆卓就出来了,沈清棠赶紧上前:“怎么样?” 里正笑了笑:“放心吧,县令大人是个好官,都答应了。” 按照沈清棠之前说的,他们将钱上交给县衙,县令大人拿着钱去买粮食,到时候,清河村要多分一些。 县令大人听罢,也觉得应该的。 甚至听到有了钱,还不少,身子都好了些,里正出来的时候,都能坐起身了。 穆卓也高兴,看向沈清棠:“跟我走吧。” 他们身上的钱总得先拿出来,这么一直放在身上也不是个事。 由衙役带着,一群人往后院走,到了一个大院子,沈清棠让大伙排成一列,将身上的银子都交给衙役。 前面放了四个大箱子,县衙里的师爷也来了,坐在一旁记账。 沈清棠打头,将身上的钱都放在桌子上,衙役先查验,然后看好品类和多少放进箱子里,师爷记录在册。 光沈清棠自己身上的都有将近一千两,所有人的都加起来,买粮食肯定是够了。 说出去可能没人会相信,清河村里刨出了银子,而且还不少。 见拿出这么多银子,就连收银子的衙差都惊呆了。 每个人身上都藏了不少,从怀里拿出来的,袖子里的,裤腿里的,还有脱了鞋和解开裤腰带的,反正浑身上下,能藏的地方都藏了,就怕在路上被人看出来。 将钱都交上去,沈清棠硬生生等着将钱算清楚。 里面还有一些是从她自己的银票里填进去的。 于是,师爷就发现,其中有几张银票很新,虽然也有磨损的痕迹,但瞧着不像是从地里挖出来的。 可是转念一想,这些村民怎么会有这么多银子,便没有多想。 沈清棠从自己的小金库里添进去两千两,不算那些金银首饰,光金子和银子就有三万四千两。 对于一个偏远县城来说,下面的镇子和村子不算太多,不管别的,只用来买粮食应该是够的,甚至还能有剩余。 剩下的就当是给县衙的资金了,灾后重建都是需要银子的。 另外,还有县令大人的病。 听说没钱看大夫抓药,就这么一直拖着,才这么久都不见好。 天色也晚了,穆卓就安排他们在县衙住下了。 现在县衙的吃的也不多,但粗面饼还是能吃到的。 大家伙已经很久没有吃过面食了,也来不及坐着,就站在厨房的院子里,一人手里拿了好几个饼子,狼吞虎咽起来。 第一次吃这些饼子的时候,沈清棠还觉得喇嗓子,最近可能已经习惯,嗓子也没那么矫情了,一个饼子下肚,一点都感觉不出来喇嗓子,甚至还吃出了一丝丝绵密的感觉。 沈清棠这样胃口不大的,整整吃了三个粗面饼子,就这咸菜和水,那些男人们有的甚至吃了几十个,吃得直打嗝,被里正批评了两句。 那人有点委屈:“是差役大人说我们可以随便吃的嘛。” 里正叹气,那人家该咋说? 说你们少吃点?省着点?连客套话都听不出来? 穆卓的脸色确实不太好,人多不说,还能吃,这一顿,就将他们县衙的粮食吃得干干净净,明早连大人的早饭都没了。 但人家来送了这么多银钱,有了买粮食的钱,饿一顿也不是不行。 众人今天可是饱饱吃了一顿,吃过饭,也没洗漱,因为县衙里的房间不够,大家伙儿就只能在院子里打地铺。 有孩子的能进屋里睡,沈清棠这个年纪的,正好卡在这,进不去屋。 没办法,她只能带着小雀在院子里,木板上铺上草席子,这么将就一晚上。 幸好今日的天气算不上多热,晚上更是凉快不少,倒也冷不着热不着。 那些衙役晚上也没走,就在院子里陪着他们。 穆卓还专门就蹲在沈清棠旁边,往地上一坐:“你们睡吧,我们看着。” 沈清棠只说了一声辛苦了,便躺下了。 今天几乎走了一天,还在院子里站了这么久,吃过饭,确实是累了。 院子里呼噜声震天,耳边完全就是自然立体声环绕,就好像十几个喇叭放在她身边,对着她响。 加上周围树上的虫叫声,即使困的眼皮已经没力气撩开,但就是睡不着,难受地抓心挠肺。 最后实在睡不着,就闭着眼睛,想象她将沈家人踩在脚下,让沈鹤川跪在地上求饶...... 越想越兴奋,更睡不着了。 第39章 没有比这更惨的了 就这么睁眼到天亮,一大早,众人就收拾东西,准备回村。 县衙里也没了吃的,还是今早回去的好。 从县衙出来,刚转了一条街,就闻到了特别香的味道。 一个铺子正在卖粮食,门口还熬了粥。 只是这粥并不是给百姓们吃的,是给百姓们看的。 百姓们闻到这样香的味道,就会忍不住要买粮食,就算现在的粮食贵得要死。 沈清棠看了一眼,和平年代的米价,平时差不多是精米三十文一斗,精面是三十五文,粗面便宜一些,不到八文钱,还有更便宜的糙米。 这几年县城里下面的镇子和村子的收成都不好,粮价有所上涨,但也都还在合理的范围内。 但是现在这粮铺的价格,简直离谱。 已经不按斗卖了,直接论斤卖,一斤面上涨到一百文,一斤面到了一百五十,就连粗面都变成了五十文钱一斤。 黑,太黑了。 买点粮食都得倾家荡产,就算她现在手里有钱,都招架不住这样的粮价。 他们路过的时候,一个挺着大肚子的中年男人正好从铺子里走出来,手里端了碗,碗里面盛的是白花花的大米饭,还冒着热气,大米饭的香味飘过来,人们没忍住吞了吞口水。 那人一见这么多人都围在门口,笑起来,露出一口黄牙:“几位闻到了吧?我这铺子里可都是上好的米面,进来看看?” 这样的价格,谁进得起? 县里遭了灾,这些有钱人家一般都会开仓放粮,就算放不多,但多少都会有一些。 可是昨日他们来到县里,没见一家放粮的,甚至连个施粥棚都没有。 不排除家里的粮食也不多,但如今这般,不像是缺粮的。 想来是舍不得拿出来,如今发国难财。 走了一路,都是这样的景象。 这些人大部分都是从村里来的,有些趴在路上已经饿得动不了,而旁边就是卖粮食的铺子。 沈清棠如今才理解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含义。 转头问穆卓:“这些人这么光明正大地卖粮食,不怕这些百姓上去抢吗?” 穆卓摇头:“这些铺子里专门雇了打手,百姓进去敢抢,只会被打得头破血流,人再多,架不住那些人是练家子,根本打不过,前些日子被打死几个,就没人敢再去了。” “县衙也不管?” 这些地主豪绅,虽说有钱,但终究不在官位,在县令大人面前到底还是敬着一些的。 穆卓叹了口气:“敢这么干的,都是上头有人的,县令大人以前也管过...管不了。” 管不了三个字,道尽了县衙内的万千无奈。 县令大人想做实事,但是耐不住上头限制,很多事情做起来便畏手畏脚。 连县令大人都没办法,他们这些平民更没有反抗的余地。 衙役将他们一直送到县城口,才转身回去。 一路上,所有人都不说话,本来将钱送给到县衙,大家伙儿都兴致勃勃,但看到县城里的这些普通百姓,原来的好心情都没了。 沈清棠一拍手:“行了,咱们赶紧回去,回去还要盖房子挖野菜,不然等天气冷了,连个去处都没有。” 大家活得都不容易,他们自己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们现在可是风餐露宿啊。 房子没了地没了,吃的没了家也没了,再没有比这更惨的了。 早上从县城出发,一行人路上走得慢,今日大太阳,一路上热得走走停停。 在晌午之后终于回到村里,也来不及休息,赶紧上山找吃的,一天没吃东西了,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 晚上大家伙还是土豆炖野菜,没有任何味道的土豆炖野菜,大伙儿也吃得香。 晚上睡觉的时候也不脱衣服,妇人一拨,男人一拨,就这么躺着看星星。 “嗷——” 突然一声狼叫,吓得众人都坐了起来。 狼来了! 狼不会单独行动,第一声狼叫之后,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狼叫声回响在山里,瘆人。 大家都睡得不踏实,听到声音赶紧起来,着急忙慌地找防身用的东西。 黑暗中,狼的眼睛亮得像灯笼一样,阴森森地盯着他们。 “点火,赶紧点火!” 男人们点火把,妇人们开始拢火堆,捂住孩子的嘴不让哭,就怕成为狼的焦点。 整个村子瞬间火光冲天,里正带着汉子们拿着武器站在最前面,妇人们在后面围成一团,身边都是火堆,一点声音都不敢出。 狼群越来聚集,借着火光看去,怎么都得有十几只。 沈清棠以前听老人说说过,狼怕火,而且听觉敏锐,怕人喊,但声音不能太多,要是狼习惯了就不妙了。 而且狼这种动物脑子灵得很,千万不能表现出害怕的样子。 要是以前,他们倒也不怕,狼再厉害,也不会直接闯进院子里,但是如今他们没有遮挡物,而且走了一天的路,早就乏了,数年就没了信心。 村里人虽然知道山上有狼,可这些狼从来没下过山,他们更没有打狼的经验。 说实话,还是有点害怕。 沈清棠这个时候帮不上忙,只能在后面安抚其他人。 一群狼和一群人就这么对峙了好一会,谁都不让谁,头狼突然仰天嚎了一声,猛地朝这边扑过来。 人们一惊,赶紧将火把往狼身上照,拿起手里的刀和锄头一个劲儿往狼头上砸,一时间狼嚎和人的叫喊声夹杂在一起,一片混乱。 后面的狼一拥而上,张大嘴,露出獠牙,直接就要往脖子上咬。 沈清棠忙喊:“里正小心!” 里正一惊,赶紧躲开,狼爪子蹭过胸口,锋利的爪子瞬间将衣服抓烂。 里正霎时出了一身冷汗,摔倒在地,那头狼还要扑上来,沈清棠心里咯噔一下,拿起手边削成尖刺的木棍就冲了上去,直接刺在狼的眼睛上。 里正见状赶紧爬起来,一镰刀就砍在头上。 大伙像是不要命一样地拿起手里的武器乱打一气。 后面的狼一看这架势,都不敢贸然上前,慢慢后退,最后直接跑上山不见了。 虽然与狼对峙的时间不长,但是吓人啊。 沈清棠还是第一次亲眼见狼,确实有点腿软,她需要人扶着。 小雀终于从震惊中跑过来,担心道:“春丫姐你没事吧?” 刚才沈清棠看到里正有危险,顾不上害怕,直接拿着东西就冲上去了,现在才后怕起来。 村里的生活太难了,她要回城里! 第40章 盖房子 昨晚打死好几头狼,虽然危险,但是他们有肉吃了。 这些狼在山上吃得膘肥体壮,肉吃了,将皮扒下来还能卖钱。 不过眼下紧缺的是粮食,这些狼皮应该换粮食。 奈何粮价那么贵,这些狼皮也换不了多少,干脆留了下来,到时候清洗完还能御寒。 大家伙儿一大早就开始扒狼皮,灶里生了火,准备放血炖肉。 沈清棠又带着一伙人上了山,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就见她房子那边聚集了好些人。 以为发生了什么事,赶紧跑过去,才发现在盖房子。 前些日子他们做了不少土坯,这几日着手盖房子,里正提出来要先给她盖。 正在垒土坯,见她回来,笑起来:“春丫回来了?我们来给你盖房子,你要盖几间?想要啥样的,都跟我们说,我们保证给你盖好了。” 一起盖房子的除了认识的里正、刘大满和他爹,剩下的都是不认识。 沈清棠有点感动:“其实我们也不着急,大家伙儿先顾着自家吧。” “春丫,你救了我们这么多回,也让我们给你做点啥吧。”里正一边说一边垒土坯。 另一人擦擦额头上的汗,笑起来:“是啊,咱们大伙儿都是自愿来的,你瞧瞧他们,都是想干活没抢上的。” 就是因为围了这么多人,沈清棠还以为出事了,原来都是来给她干活的。 “春丫,你还有别的需要帮忙的不?” “是啊春丫,你说,能做的我们都做。” 沈清棠鼻头有点酸,这帮人,果然都是死心眼儿。 沈清棠也没客气,直接提了要求:“既然这样,那我就要四间正房,两个卧房一个厨房和一个杂物间,两个卧房里面还要盘炕。” 众人一愣,盘炕? “行,你就在边上看着,要是有啥做得不好的,你就说,我们改,还有你说的炕,我们没盘过,到时还要你给指导。” 越来越多的人来帮忙,妇人们做饭,男人们都来帮忙,本来只要几个人这房子盖得就很快,现在几十个人一起上,四间房子一个上午加一个晌午就成了。 大伙儿中午吃的是狼肉,沈清棠第一次吃狼肉,虽然锅里面放了不少野葱野韭菜还有土豆,但还是遮不住肉里的腥味,不过勉强能吃。 吃过饭,接下来就是盘炕的活儿,但是大伙儿都没做过这东西,只听沈清棠说要盘,咋样个盘法? 沈清棠在地上用木棍画了一个大概的样子,说了里面大概是什么构造。 里正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他长这么大,还从来不知道这东西能这样盘。 清河村没见过炕,睡觉的地方和灶台连着更是没见过。 里正算是见过世面的,但也好奇的厉害。 听到沈清棠说:“到了冬天,外面的灶上生火做饭,里面的炕就是热的,尤其是炕头,将腿搭上去,热乎儿的,可舒服了。” 要是有火墙,坐在炕上,靠在墙上,身上都是暖的。 听沈清棠这么说,大家伙都好奇,跟着沈清棠的指挥,大家伙儿开干。 一般来说是要用砖头的,但是眼下没那个条件,就只能用村里找到的石头垒上去,用泥一层层地抹平。 最后上面再用扁平的石片盖上,盖不严实的就用小石头和泥糊上。 最上面,再盖上两层泥,等到泥干了就能用。 墙上早就留了洞,墙的那边就是灶台。 刘大满好奇问:“春丫,现在是夏天,你在这里做饭不会热吗?” “夏天不走这个烟道,或者在外头再临时搭个灶。” 之前她见过不少人家院子里都有正房和南房。 夏天热就在南房做饭,冬天冷了就在正房做饭,正好烧炕。 刘大满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转头看向他爹:“咱家到时候也这么弄。” “成。” 沈清棠家里盘个炕,遭到全村人的围观,听沈清棠说炕的好处,心里都盘算在自家也搞一个。 房子盖好了,顶着这样的大太阳,外面的泥干得很快。 大夏天的要烧炕,村里人就上山砍柴,分了沈清棠一大半。 将柴塞进灶膛里,点了火,里正好奇地站在炕沿边上,往炕上摸了摸。 沈清棠失笑:“火才刚点着,不会这么快,要等等。” 里正也没心思干活了,就站在一旁,隔一会就问:“现在热了吗?” 烧了一会,感觉家里开始热,便上前摸了摸,笑道:“炕头热了,里正试试。” 里正激动地伸着胳膊摸上去,真的热乎乎的。 “果真是个好东西啊!” 以后全村都能安排上,兴高采烈地出门去科普了。 沈清棠终于又有了房子,心里高兴。 在京城的时候,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因为这么几间泥土房子这般开心。 刚盖好的房子,里面都是泥土味儿,以前最是讨厌这样的味道,如今竟成了家的味道。 有了房子就代表安稳了下来,又能好好过日子了。 “行了,咱们赶紧把东西拿进来。” 院墙还没有砌,也不能再麻烦其他人,先将土坯做好,入冬之前弄好就成,他们三个也能行。 大家伙儿也都选了准备盖房子的地方,以前村西头住的人少,但是这几日,沈清棠发现周围的人多了起来。 宅基地一个个都垒起来,都要在村西盖房子。 村子里要吃水的井在村东头,村西地势不平坦,路也不如村东头,而且离吃水的井远,又是个村口,人们都不愿意住这,人家比较少。 为何突然就要在这边盖房子? 张秀兰早就知道他们打的啥主意,小声道:“咱们之前不是出去做生意嘛?他们都猜到了,这是想住得离你近点,到时有啥好事也能带上他们。” 沈清棠倒是没想到他们能想这么多,其实就算住在村东头,到时候有啥事也会叫上他们的。 如今大家要拧成一股绳才是,都是一个村的,本来人就不多,也不厚此薄彼。 正说着,下面的刘家人走上来,是刘二满。 他手里提了一筐野菜,献殷勤一样地递给她:“春丫姐,这是我挖的野菜,送给你。” 第41章 知道了,下次还敢 刘二满从那天开始,就一直对她殷勤得很。 刘家人也知道他的心思,觉得麻烦了她,对她那也是相当好。 上山挖野菜,总是会挖她的那一份,她的衣服破了,刘杏花要给她缝衣服,家里需要干什么活,刘大叔和刘大满就来了。 刘二满年纪不大,力气也小,做不了别的,就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比如说给她挖野菜,给她跑腿,给她说一些好听的话。 怪不得都说读书人最会哄人,你瞧瞧,都是一个娘生的,刘大满连自个儿的未婚妻都哄不好,弟弟都能哄比自己年纪大的了,对着她现在这张脸都能说出好听的话来。 就这张嘴,长大了指不定能哄多少小姑娘。 但是沈清棠不吃他这一套,就是不松口。 还是那句话,村子里的孩子不少,要是真的教孩子认字,不收钱吧,她得白干,不合适,收钱吧,更不合适。 虽说读书是好事,但是暂且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 “我说刘二满,上次你大哥不是说了吗?现在咱们连饭都吃不饱,还认什么字?” 沈清棠也没将话说绝:“等咱们村子能吃饱的时候再说。” 刘二满立马高兴起来:“真的?” “真的。”按照眼下的情况,能吃饱不容易。 放下野菜,刘二满就要跪下给她磕头,吓得沈清棠赶紧将人扶起来:“你这孩子,跪啥?” “春丫姐答应教我认字,那就是我的先生,学生拜先生,应该的。” “谁说要教你认字了?” “春丫姐说等能吃饱的时候再说,就是等咱们能吃饱的时候就教我认字,我提前给春丫姐磕头。” ...... 这孩子小小年纪是不是心眼儿有点多了? 这要现在就给她磕了头,以后她还怎么反悔? “现在不许磕头,等以后再说,赶紧回家去,不然一会你大哥又要找来了。” 刘二满最近一直屁颠屁颠地跟着她,刘大满怕她烦,就一直看着自己的弟弟。 每次回去就被数落一顿,但是这刘二满吧,每次都一个态度,知道了,下次还敢。 终于把人送走,沈清棠松了口气,张秀兰笑道:“二满这孩子天生就爱读书,要不是因为生在了穷人家,肯定是个好苗子。” 有钱人家的孩子三岁就启蒙了,刘二满这个年纪早就能读四书五经了,但是他连字都认不全。 沈清棠都知道,但是吧...她懒。 教学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别问她怎么知道的,问就是以前在网上见过身边的朋友是什么样的。 年纪轻轻,当了老师半年之后,憔悴的就像老了十岁,当时那朋友还说,当老师折寿。 不过刘二满这孩子确实不错,她其实也挺喜欢的。 好吧,要是以后真的能吃饱,有功夫她就教他认字,说不定以后有出息,清河村真的能出个状元,她可是有功的。 眼下嘛,还是先顾着温饱问题吧。 村子里除了上山找吃的,就是盖房子。 于家就于明胜一个人会盖房子,但又做不了重活,村子里不少人去帮忙。 于家的房子类比的话,那就是百家房。 都是别家的男人啥时候得空了,就来帮着垒土坯抹泥,就这么一天来几个人,几日之后,终于看出房子的样子了。 张秀兰如今心态超好,以前总说都是命,动不动就要认命,但如今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了。 虽然眼下于明胜因为腿伤,很多活儿都干不了,但张秀兰却没有半点杞人忧天,甚至每天还宽慰于明胜,说他的腿肯定会好的,好死不如赖活着,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还说过几日等房子盖好了,县城的医馆开了就去看病。 这不,虽然自家的房子盖得慢,但整日还是笑呵呵的。 ...... 日子还是照常过,山上的土豆眼见着快没了,大家伙儿左盼右盼,县衙那边终于来了消息。 县令大人买到了粮,通知各村的里正去领救济粮。 清河村的粮食是衙役们亲自送来的,沈清棠数了数,送来的不少,足足有十车。 穆卓带的队,一来就说:“县令大人让我们从南边买的粮食,那边的粮食便宜,但是有点远,才耽误了这么久。” 得了钱,他们那日将沈清棠他们送走就动身去买粮,今日天不亮才回来。 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租借牛车,亲自来送粮食。 钱是清河村出的,虽然来历不明,但是做好事,自然要先给清河村。 来的时候县衙所有衙役一起出动,路上怕被抢,人人身上都藏着刀,就往清河村来了。 一路上胆战心惊,生怕那些人扑上来。 里正看着这么多粮食,哪还在乎耽搁的久不久,眼里只有粮食,有了这些,他们就能活下来。 沈清棠在边上小声问穆卓:“衙差大人,县令大人的病好了吗?” 穆卓也小声回答:“放心吧,已经没事了。” 虽然知道这位李县令不会死,但是沈清棠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担心。 当年她被沈鹤川带走的时候,这位李县令刚升了官,初到京城,被一桩案子牵连,还是沈鹤川将人救出来的。 之后便经常出入沈鹤川的住处,正巧见过几面,是个很正直的人,也是当年为数不多对她比较和善的人。 在她心里,李县令也算对她有恩。 她这人知恩图报,虽然已经隔世,但还是记着的。 将粮食卸下来,衙役们还要去通知其他村子去领粮,很快就走了,走之前,还给他们带了话。 “大人说了,这次能买到粮食,吴里正功不可没,清河村所有人都是好样的,大家都是大功臣。” 因为这些钱都是清河村意外得来的,之前就与县令大人说好了,这事不能声张,免得引来祸端,所以也没法光明正大的嘉奖。 这话就像在平静无波的湖面上扔了块石头,让大伙儿瞬间激动得无以言表。 就像小学生被老师表扬了,虽然没有实质性的奖励,但是这几句话就足够让人高兴好些天。 第42章 认字 分粮按照每家有多少人算,村子里没有秤,都是拿碗来量,一个男人四碗,一个女人三碗,有小孩的一个按两碗算。 剩下的依旧按这个来算,一直到粮食分完。 每家每户配一个代表去领粮食,沈清棠家里只有三个人,领的粮食相对少一些。 不过她和小雀吃得不多,只有文康饭量大一些。 坡下面在分粮食,沈清棠和小雀坐在门口编草席,刘二满也坐在旁边帮忙。 沈清棠编着编着,看向一旁的刘二满问:“你都学会哪些字了?” 说起这个,刘二满顿时兴奋起来:“我会写自己的名字,还有大哥的名字。” 递了一根小木棍过去,“写一个我瞧瞧?” 刘二满拿着小木棍在地上歪歪扭扭地写了几个字,确实是兄弟两人的名字。 写完之后像是邀功一样:“我还会写其他字呢。” “不错呀,没去过学堂就能认得这么多字了。” 刘二满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不能天天去,学得不好,就只能在外面听夫子讲。” 沈清棠想了想:“那我今天先教你几个?” 刘二满激动地点头如捣蒜:“嗯嗯,春丫姐,你教我吧,我一定好好学!” 沈清棠在地上写了什么,刘二满看过去,一头雾水:“春丫姐,你写的是什么呀?我怎么从来都没有见过?” “这个叫拼音,学会了这个,以后识字就会容易很多。” 她也是上辈子学到的,第一次学的时候新奇坏了,一天到晚一边写一边读,觉得特别有意思 “拼音?”刘二满从来没有听说过。 写完之后,又教了刘二满怎么念。 “今天只学这五个,刚才我说的要好好记,明天咱们再学其他的。” 刘二满也不编草席了,蹲在地上用小木棍划拉,一边划拉嘴里还一边念念有词。 下面分粮食的结束,文康提着装粮食的布袋子走上来。 这次送来的不少,他们虽然人不多,但是分到的也不少。 大部分都是粗面,还有一些陈年的白面大米,里面有的已经发霉。 但也比没有强,有了这些粮食,再加上从山上挖的野菜,有时候还能碰上一些小动物,他们至少能挨过这个冬天了。 至于明年春天...再说吧。 沈清棠这里还有之前买的菜种子,当时买的时候还觉得买多了,现在真是救了大命。 这些蔬菜和庄稼不一样,也不一定非要赶着春天播种,只要天气暖和,很多种子都能发芽。 将房子后面的另一块地刨出来,把之前在山上捡的动物的粪便撒上去,把菜种子种下去,又浇了水。 好些人家房子还没盖好,外面的灶不好做饭,就来沈清棠这里烙饼。 中午饭都是粗面饼,吃多了野菜,米面的味道才是真的香。 屋里到处都是烙饼的焦味,还没吃到,就已经开始流口水。 张秀兰烙饼,沈清棠坐着帮忙看火,十几个粗面饼子很快就出锅了。 张秀兰是第一个来的,端着饼子出去的时候,后面排队的都看直了眼,唾沫一会儿不住地往肚子里咽。 家里就交给了做饭的人,沈清棠带着小雀跑出去找薄石头片。 大家伙高兴得不得了,干起活来都卖力。 听说沈清棠要找石头片,本来已经歇着的人们都来帮忙,没一会就找到一堆。 “大伙儿都歇着吧,剩下的我们自己来就成。” 村子里的男人们不管老的少的,这么多天都累得够呛。 晌午等饭好不容易歇一会,沈清棠不好意思麻烦人家。 如今村子里的淤泥清得差不多,又能看出点村子原来的样子。 站在高处往下望,总算是有了希望,身上都是劲儿。 从上面下来,家里烙饼的人已经走了,灶台上放着的篮子里还放了几个饼子,应该是那些用灶台的人放的。 “留着吧,也算是承了他们的情。” 这么多人,大概是觉得不好意思白用。 沈清棠用水将地浇湿,叫上小孩子没事都来她家踩地。 小孩子们喜欢玩,蹦蹦跳跳地就将地踩实了,文康和了泥,将泥抹在地上,把石头片盖上去,用锤子敲一敲,缝隙用泥填补,等泥干了石头就嵌在泥里了。 劳动人民的智慧啊。 将草席子铺在炕上,之前买的被褥上山的时候挂在了一棵大树上,虽然湿了,干干还是能用的,比直接睡在草席子上面强。 一个下午,沈清棠和小雀铺了三间房的地,里屋还是她和小雀睡,里屋出去就是厨房,厨房的两边都有灶台,一个通向她们住的屋子,另一个通向文康住的屋子。 沈清棠没有按照村里常见的格局盖房,门口进来就是一间屋子,这间屋子一般都有灶,正面基本都会摆一些柜子之类的家具。 东西两面墙上各有一扇门,两边的屋子都能住人。 文康房间的隔壁就是杂物间,放一些工具和不常用的东西。 这回圈起来的院子不小,沈清棠还准备盖个鸡窝,到时候养点鸡,等长大了每天还能有个鸡蛋吃。 在院子搭个棚子,夏天天儿热,可以在院子里做饭。 这么一想,以后的好日子好像也快了。 哦对,到时候还要在院子里挖个井,村里的水井离他们房子有点远,文康每次挑水都爬坡下沟地,累得慌。 这些都整完,天色也不早了,晚上吃的是中午的饼子就水。 将身上穿了差不多半个月的衣服换掉,简单洗漱一番,便睡下了。 这一觉,睡得格外踏实。 第二天一早,又是忙碌的一天。 里正专门来了一趟,说是村里没人种的地还有不少,挑了两块,就交给沈清棠了。 沈清棠去地里观察了一下,两块还真是不小,就是有几年没人种,长满了草。 这一天,沈清棠带着小雀和文康,拿着锄头,准备先除草。 如今已经是七月份,她不准备种太多,只开一小块就行。 这个季节,还可以种点玉米和一些豆类蔬菜。 将那些草放在田埂上晒干,到时候烧了洒在地里,李大叔家的牛还在,得让他把那些牛粪留着。 第43章 上山找屎 村子里的人听说沈清棠要种地,给送来不少种子。 村子里家家户户都会在秋天留些种子,除非要饿死,不然不会动种子。 每人给点,就不少了。 文康去找李大叔要了牛粪,沈清棠将玉米种子泡了一晚上,第二天扛着锄头又下了地。 李大叔昨儿个就奇怪,沈清棠为啥要牛粪? 今日见人出来,就赶紧过来围观。 见沈清棠将那些牛粪都倒在地里,然后开始翻地,最后在地上刨出一个个很深的坑。 把泡完的玉米粒放进去,盖上土,完成。 “春丫,你为啥要把牛粪撒在地里啊?”李大叔站在田埂上好奇问。 沈清棠一愣,李大叔不知道? 想了想,好像确实没听说过村里有人施肥。 不能吧,种了一辈子的地,不知道施肥? “李大叔,这是在施肥,对庄稼好。” 农家肥哪哪都好,只一点不好就是闻着恶心。 对庄稼好?李大叔瞬间瞪大了眼睛。 “李大叔,您难道没发现,有牛粪的地方,花草长得会更茂盛吗?” 李大叔一想,每次有了牛粪,他家那口子恨不得立马扔得远远的,哪还注意花草? “李大叔,以后那些牛粪您可以撒在地里,甚至啊...人解决屎尿的时候,也可以去地里。”沈清棠小声道。 他们一家三口上厕所就在地里,解决完之后用土埋起来,也不妨事,一举两得。 李大叔恍然大悟,好主意,真是好主意! 赶紧叫上媳妇儿,去沟里找牛粪,没有一点犹豫。 李大叔走后,这事就在村里传开了,大家伙都听说地里施肥会增产,着急忙慌的就上山去找屎。 甚至有的人,当场就在地里拉了个大的。 一时间,空气里飘来难以言喻的味道,真是...淳朴。 听说地里要施肥,里正赶紧跑来向沈清棠取经:“春丫,你说的施肥能不能详细讲讲?” 沈清棠也不是很了解,只知道农家肥,还有就是生石灰、草木灰,还有一些烂菜叶子鸡蛋壳什么的,不要扔,埋进地里也算是一种肥料。 “其实我也不是很懂,就是在书上看到的,说将这些放在地里对土地好,还能防虫,庄稼就会长得高一些壮一些。” 上辈子村里的人跟她说过,她只记得一个大概,具体的记得也不是很清楚。 众人都好奇地聊开了,里正两眼放光地看她,心中激动不已。 要施肥真的有用,他们还愁什么产量不够啊? 春丫是清河村的救星,是清河村的救星啊! 村子养牲口的不多,对这些粪便也从来没有多想过,今日沈清棠说完,简直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刘二满也凑过来,一脸崇拜的看着沈清棠,他就说读书有用,要不是看书,春丫姐哪能知道这些? 春丫姐一个姑娘,因为看书就懂得这么多,等他以后也认得字多了,是不是可以看更多的书? 那样是不是也可以帮着村子里过上好日子?家里也就能吃饱了?就算不过年,家里也能吃上馒头和稀粥? 刘二满突然觉得,沈清棠每天只教他五个拼音有点少了,他马上就要十岁,得赶紧认字读书。 听了沈清棠的话,大伙儿最近忙得很。 本来房子还没盖好,现在又多了一件,给地里施肥。 家里除了还不能走路的小孩子,都在忙活。 一小片地种下去,给沈清棠累得够呛。 长时间弯腰实在受不住,她观察了一阵,大家都是纯靠手刨地,给地里刨的一窝一窝的,将种子种下去。 他们只种了一块地的一半,就已经受不了了。 种地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活。 就这些日子,她的一双手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光滑,手掌磨出了茧子,黑了也粗糙了。 好在脸上一直有伪装,还带着草帽子,太阳晒不到,摧残得轻一些。 种了个地,差点废了她的老腰。 不过成就感满满,想想以后地里能长出很多庄稼苗,成熟之后能填饱肚子,心里顿时就踏实了。 种完地,沈清棠也没闲着,背着篓子也上了山。 清河村的山很大,要是往林子里走,还能找到山蘑菇。 沈清棠打算找几日叫上几个人一起去,她馋蘑菇很久了。 上次下完雨之后,山上的植物都在疯长,两三天不见就长大一截。 上山的时候,得拿着镰刀,因为不少有刺的东西,会扎得人生疼。 本来村里人为了上山,还要将这些一丛一丛的有刺的东西给砍掉,被沈清棠阻止了。 这些都是野沙棘,八月以后果子就会繁盛起来,那个时候再来摘,果子可以做饮料。 上辈子她喝过,正宗的沙棘汁老贵了。 南山上还有不少人家的地,地边缘紧挨着山坡,但是这些地目前没人种,长的都是杂草。 抬头看上去,瞬间眼睛就亮了,山坡上面一枝一枝结的竟然是托盘,就是平时说的覆盆子。 鲜艳的果子挂在枝头,上面小小的颗粒组成一整个果实,摘下来之后里面是空心的。 这里杂草多,来的人少,没人摘,长了好几丛,因为熟透自动脱落下来的都烂了,沈清棠可惜了好一阵。 沈清棠也不在乎什么干不干净,摘了直接吃,果实早已熟透,很甜,还带着一些快要熟烂的味道。 美味,真是绝佳的美味。 放开肚子吃了好一会,沈清棠才开始采摘。 放下篓子,摘了其中的一丛就已经不少了,只是这东西怕压,等回去下面的估计都压坏了。 在地的边缘又找了一些野草莓,长得和草莓一模一样,但是比草莓小了很多,酸酸甜甜的。 按照她现在找到的这些东西,山上应该还有不少能吃的果子,不过这些东西都不能填饱肚子,村里人摘得少。 本来还想再往远处走走的,光这两样就把篓子填满了,沈清棠打道回府。 一回去,刘二满就来了,沈清棠笑道:“你倒是会赶时候。” 刘二满早就在等着她,见她从山上下来,就赶紧来了。 他的拼音学得差不多了,想让沈清棠教他认字。 沈清棠从篓子里抓了一把野草莓和覆盆子给他,刘二满赶紧撩起衣角,用衣服撑着接过来。 “今天上山采的野果子,可好吃了,尝尝。” 这些刘二满以前也吃过,不过大人们不去找,又不允许孩子单独上山,已经很久没吃过了。 一边吃一边说:“春丫姐,我把拼音学会了,你什么时候教我认字啊?” 沈清棠想了想问:“你家里有书吗?” 刘二满摇摇头,沈清棠想了想,书贵,不如买纸,正好她也需要纸笔。 “不着急,等我明日去趟镇上,回来就教你认字。” 第44章 沾喜气 沈清棠自遭灾以来第一次来镇上。 路上因为被洪水冲刷,没有修好,现在还不能走牛车,沈清棠和文康,两个人步行去。 从早上一直走到将近巳时,终于到了镇上,因为洪水的原因,镇口也堆积了不少沙土淤泥,不过到底是比村子里要好不少,至少地上平整一些,日常生活出门不影响。 卖粮的地方挤满了人,虽然价格赶不上县城贵,但也上涨了好几倍。 沈清棠先去了卖笔墨纸砚的地方,除了粮食涨价,其他的也都相应涨了一些,但是没有粮食涨得那么厉害。 在杂货铺里买了最便宜的笔墨纸砚,花了将近两百文钱。 怪不得说读书烧钱,按照以前的粮价,两百文钱能买不少粮食。 而村子里的人,别说这两百文钱,就是挣十几文也难。 不怪张秀兰上回挣了一两银子,天天说日日说,到现在还都在跟她念叨呢。 拿着东西出来,两人又到了集市。 集市上的人比之前少一些,卖吃食的明显少了,就算有,涨价涨到卖不出去。 在集市上转了转,又买了一些种子。 如今在清河村,最重要的食物来源就是种地。 只要地里能长出粮食来,在村子里就能吃喝不愁,没有别的花销,省钱。 逛了一会,发现集市上出现好几家卖豆芽的,价格更便宜了,但买的人却少了。 而且看镇上现在这个状况,做生意一时半会是不用想了,还是乖乖回去种地吧。 从集市里出来,又在街上转了转,街边摆摊的明显也少了,街上的行人脸上都没有了之前的喜色。 灾后总是需要一段时间恢复,如今只能等到秋种的庄稼丰收之后,或许才能带来一些喜气。 他们在镇上待了还不到一个时辰,又买了一些日常生活用品,就动身往回走。 等回到村子里,天色已经不早了,家家烟囱都开始冒烟。 沈清棠和文康回到家门口,小雀正在做饭,见两人回来,赶紧给沈清棠端了水。 “累了吧,快喝点水。” 从村子里去镇上,光靠脚走确实不容易,尤其是路难走,沈清棠最近都不想再出去了。 晚上,沈清棠点上灯,用菜刀将买的纸一刀一刀地裁开,都裁剪成书本大小。 研了磨,试着在纸上写了点什么。 时间太久没有写字,手上有点生疏。 写完拿起来吹了吹,满意地看着她抄的文章。 上面都标了拼音,这样方便刘二满认字。 第二天,沈清棠主动叫了刘二满来,将她写好的东西交给他:“这些日子你主要认这个,有忘记的就再来找我,什么时候将这些都背下来了,理解了,再来找我换,当然,要是有什么地方看不懂的,也可以来找我。” 刘二满捧着纸,看着上面写的字,宝贝的往怀里缩了缩。 “春丫姐,你的字写的真好看。” “我给你的东西你好好保管,别丢了,现在的纸笔都贵,我可不会再给你抄一份。” “春丫姐放心,我一定好好藏着。” “行了,去吧。” 刘二满蹦蹦跳跳地就回去了,这回他终于可以认字了。 这上面春丫姐都标了拼音,这么一看,上面的这些字他都能读出来,有的是他以前见过的。 春丫姐就是厉害,能抄这么多字,还能想出这么好的认字方法。 打发走刘二满,不远处就走来了好几个妇人,手里都拿着篮子,高高兴兴地朝这边来。 “春丫回来了,正好,我们做了饼子,来给你们送几个。” “几位婶子客气,这些还是你们留着吃吧,我们家里的够吃。” “哎~你够吃是你够吃,我家今日房子盖成了,这算是在新家里做的第一顿饭,当然要给你们尝尝,算是沾沾喜气。” 村子里只要有喜事,都会给街坊邻居送一些吃的,哪怕就只是掺了野菜的粗面饼子,不管多少,都给尝尝,大概是习俗吧。 最近不少人家的房子都差不多完成了,沈清棠收到不少饼子,这几日她家都不用做饭。 既然是沾喜气,沈清棠便收下了,没一会,刘大满也从下面上来了。 刘家因为和沈清棠他们在一个棚子里住了一些日子,如今刘二满还要跟着她认字,刘家就把房子修在了距离沈清棠家不远的坡下面。 刘大满也提了篮子,里面放了一些粗面饼子和一些白面饼子。 这还是沈清棠第一次见村子里有人吃白面。 “家里没什么好东西,今日就做了白面饼,给你送一些来。” 沈清棠与刘家人也相处了一阵子,这家人其实都还不错,至于刘大满的婚事,确实不好评论。 刘大满和他爹一样,是个憨厚老实的人,他妹妹杏花与刘婶子一样,健谈,至于刘二满,那就是个滑头,嘴皮子应该是他们家里最溜的。 “谢谢啊,为了沾喜气,我只拿一些粗面饼就好了剩下的你拿回去吧” 刘大满硬往她怀里塞:“我娘说了,你教二满读书啥都没要,今日这些饼子你必须得留下,不然以后就不能叫二满再来了。” ...... 刘二满不来她岂不是省事? 想了想,最后还是收下了:“其实我也就是得空教教他,都是那孩子自己好学,学得也快。” “得空教那也是教了,全村就我家二满跟着你认字,你不知道其他人家有多羡慕,好些人还来我家,想让二满教他们认字呢。” 沈清棠就知道,虽然村子里的人可能见识少,但也都知道读书是好事,别说状元探花这些,就是考上一个秀才,那都是祖坟上冒青烟的大喜事。 村里人平日里没有机会,如今好不容易出了一个认字地,自然是都想让孩子来。 但是他们又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来,也不好意思往沈清棠身边凑,更不好提这事。 沈清棠其实也想过要不要将村里的孩子都教了,但是现在暂时还不是时候,等闲下来再说吧。 趁着冬天来之前,应该多往山上走走,能找多少是多少。 两人正说这事,突然身后响起脚步声,是刘大满的未婚妻,满脸不爽,但不再恶狠狠地盯着她了。 沈清棠本打算转身回家,那姑娘上前一把拉住她:“等等。” 第45章 进林子 刘大满的未婚妻叫王桃花,家住在村东头。 王桃花将手里的东西一递,沈清棠疑惑:“干嘛?” 对面声音闷闷道:“给你的,拿着。” 说是给她的,但是这语气多少是有点不服气。 目光扫过去,从见到王桃花走过来,刘大满就低着头不说话。 沈清棠也不知道两人的事到底能不能成,反正是不能让人误会,赶紧解释:“他家房子盖好了,就是来给我送些饼,和你一样。” 王桃花往篮子里瞧了一眼,撇撇嘴,连她都没吃过他家的白面饼子。 但是也知道,沈清棠如今在村子里的地位,那都快和里正差不多了。 不然家里人也不会让她来送饼。 “赶紧拿着,我还要回去干活呢。” 沈清棠将篮子里面的饼拿出来,笑了笑:“谢谢你。” 就这么三个字,也不知道戳到了王桃花的哪根神经,当下就愣住了,随即低下头,像是伤心一般。 沈清棠本想问问她突然怎么了,王桃花提着空篮子拔腿就跑。 “哎!” 她也没说什么呀,就说了一声谢谢,反应这么大? 人一走,刘大满终于敢抬头,盯着王桃花离开的方向愣愣的。 沈清棠笑道:“其实...你可以跟你弟学学。” “学啥?” “学说话。” 刘大满不明白,他又不是哑巴,为何要跟二满学说话? 见这人不开窍,沈清棠摇摇头,算了,反正媳妇儿也不是她的。 拿着饼子回了屋,小雀赶紧将饼子放在盆里,笑起来:“村里人都喜欢春丫姐,才送来这么多东西。” 那盆里的饼子确实不少了,加上自家做的,真的好几日都不用做饭。 以前还觉得村子里的人不好相处,如今看来,太热情了。 热情得有点招架不住。 晚饭依旧是这些饼子,吃过饭天还亮着,张秀兰带着孩子来串门,沈清棠将昨日摘来的野果子拿了两碗出来吃,天气热这些东西放不住,已经开始烂了。 今日就有不少人上山摘这些,张秀兰说明日也要上山找一些给石头吃。 张秀兰手上一边缝衣服,一边和沈清棠说话。 “嫂子,我想改日上一趟山,你去不?” “去,你又要去挖野菜?” “不是,我想往远了走走,不是说往远了走有大片的林子吗,我想到那去看看。” “你要进林子?” 沈清棠点点头:“平时咱们上去的地方,不都是些野菜野果子吗?我想到远点的林子里看看有没有什么别的能吃的东西。” 张秀兰想了想:“那边的林子倒是也能去,就是有点远,咱们天不亮就得走,等回来天色就不早了。” “成,到时再叫上几个熟的,咱们一起去。” 问了问里正媳妇儿,还有刘杏花,都说愿意去,文康不放心,最后也跟着去了。 上山的路上,碰上不少人来摘托盘和野草莓。 村里的人多年不摘,倒是忘了这回事,昨儿个瞧见沈清棠背了一篓子的这玩意儿,才想起来也能吃。 虽然不能当饭吃,但是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当水果也是不错的。 纯天然,味道还好,可是好东西。 上山的人听说他们要往林子里去,都嘱咐小心点,可别碰上什么危险。 里正媳妇儿和张秀兰在前面带路,就这么一直走到看不见村子。 路上几人一边走一边聊,倒也不觉得远。 一开始是往上走,后来是往东走,往后的路很平坦不难走。 终于走到林子边缘,沈清棠朝远处看去,这里除了榆树柳树,还有大片的桦树和杨树。 听村里人说,桦树会自己掉皮,掉下来的皮能当柴火烧,其实这东西还有大用处,只当柴火烧的话就太浪费了。 桦树皮能入药,清热利湿,治疗一些炎症都可以用它,而且外敷还能治烧烫伤。 他们现在房顶上铺的树皮就是桦树皮,不怕水,不怕碰撞,防腐耐潮,用处很多。 上一世她还买过不少桦树皮做的工艺品,可以说是全方位的有用。 “这里没什么人来,咱们进去小心点。” 一行人就这么进了林子,一路上没看到沈清棠想看到的东西,便一路走一路捡柴。 走到一片灌木前,盯着看了好一会,上面的叶子她不认识,但似乎叶子下面结的果子,她倒是见过。 但现在还不是摘的时候,沈清棠就没管,她来这里,其实是想看看有没有蘑菇。 老人们说过,这种林子里,地上会长蘑菇,叫山蘑菇,味道很浓,炒着吃或者熬汤都很好。 要是有的话,这个时候应该也长出来了。 “大家小心点,地上可能有蘑菇,别踩了。” 听沈清棠这么说,大家伙走起路来都低着头,小心翼翼的。 这里的草反倒是没有他们一路上过来时候的高,那些蘑菇已经能看出来了。 沈清棠蹲下身子仔细辨认,确实和她之前见过的一样,就这么夹杂在草丛间,像是铺在草上一样。 再等个个把月,应该就能摘了。 众人在林子里转悠了一阵,没找到什么现在就能吃的,都有些失望。 但是沈清棠却很高兴。 其实今天就是来看看有什么,心里好有个准备。 林子里有不少东西,只是现在还不是摘的季节。 等到八月下旬再来,这里能吃的大部分都能摘了,到时简直就是天堂。 “咱们今日就是来探探路,知道这里有什么,下回再来就有数了。” 没有在林子里逗留太久,回去的时候,只捡了一些柴和桦树皮。 这里的桦树皮都没人扯,好些都自己掉了下来,掉得满满一地,沈清棠眼馋啊,恨不得都背回去。 看了一眼文康背上像山一样高的柴火,还有自己背上都快溢出来的篓子,咯吱窝下面的树皮,想想还是算了,下回再来,她的背都被压得生疼。 下山要容易一些,很快就回了村子。 村子里不少人都聚在一起说着什么,但是沈清棠现在背上有千斤重,没顾得上听八卦,赶紧先将东西放回去。 一回去,小雀就与她说,柱子回来了。 第46章 我不会走的 柱子一回家,老娘和妹妹就抱着他哭个不停,但也庆幸,因为遭灾期间都在牢里,所以没有性命之忧。 但是也因为这次遭灾,粮食实在不够,县衙里的人都吃了上顿没下顿,牢里的实在养活不起。 本来要在牢里待够三个月的,如今提前回来了。 沈清棠听闻,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 柱子确实算不上十恶不赦,但是用姑娘家的名声陷害她,实在过分。 好在她不是个任人欺负的,若是换成胆子小的性子刚烈的,当场是不是就要一头撞死了? 虽说都是一个村的,也是可怜人,但被别人骗了,取药报复在另一个人身上,这样的做法,她不会原谅。 “和咱们没关系,今天捡了不少东西,一会得整理整理。” 沈清棠这般想,但别人不这么想。 柱子当初陷害她的事情,全村人都知道。 当初闹得可不好,柱子想赶人走,竟用那等下作的手段,一个二十好几的大男人,竟能生出这般龌龊的想法,实在是...... 但柱子毕竟是村里长大的,大家伙儿都没啥说的,但沈清棠如今在村子里的地位可不一样。 他们都担心,若是对柱子好点,往后沈清棠有啥好事不带着他们可咋办? 于是,大家伙儿都不动,都想先看看别人家是个什么态度。 尤其是里正,这事总得他打头。 里正听到消息,立马赶来,到的时候,一家三口正抱在一起痛哭。 见里正来,柱子娘赶紧抹抹眼泪:“快别哭了,里正来了。” 虽说从牢里出来了,但是柱子有些抬不起头,因为这样的事情坐牢,他对里正还是有怨言的。 就为了一个没安好心的外乡人,里正就大义灭亲,亲手将他交给县衙。 他不想跟里正说话。 里正也并未多说,只说既然回来了就好好过日子,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就算念着老娘和妹妹,也别再惹事。 柱子瞧着亲娘和妹妹都累得老了几岁,心中也开始后悔,他以后一定好好照顾家里人。 但是他绝对不会和沈春丫那家人来往的。 “里正,我知道您想说啥,但我的想法是不会改的,那个沈春丫,我绝对不承认她是咱们村的,以后,我也绝对不会与她说一句好话!” ...... 里正从柱子家出来,就朝村西来。 沈清棠正在和小雀收拾桦树皮,见里正进来站起身:“里正来了?” “听说你们最近上山了,我来看看。” “今儿个上山捡了一些柴和树皮,准备铺在房顶上。” 里正好似有话要说,沈清棠知道他要说什么,道:“里正是想说柱子的事情吧?放心吧,只要他不来找我的事,我也不会找他的麻烦。”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说的是,柱子之前确实做错了事,坐牢也是应该的,但是如今他回来,以后你俩......” “你放心,他以后不敢再来找你的不痛快,我肯定看好他。” 里正想说的,其实是若将来因为柱子的事情,春丫要离开村子,可如何是好? 现今清河村好不容易安定下来,要是因为柱子,春丫要走,他们要如何留?将柱子赶走? 柱子毕竟是村里的人,就这么赶走,实在是不妥。 “里正放心吧,只要那柱子在村里好好过日子,没事不要找麻烦,我也不是那等没事找事的人,我既来了这里,就是想在这里安家,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走的。” 听到这话,里正放心了,不走就好,不走就好。 将里正送走,小雀小声问:“春丫姐,咱们真的就一直待在村子里,哪里都不去吗?” 他们毕竟是从京城里出来的,来这里也是为了躲人,但是也不能一直都这么躲吧? “放心吧,咱们先在这里待个几年,等差不多的时候再想别的地方。” 她都想好了,在清河村待上个几年,到时候村子里的日子肯定也好起来了,那时再搬家,去一个环境好的地方,在那里做点心小生意,然后躺平养老。 要是现在离开,之前的那些罪都白受了,岂不是亏得慌。 将手里的桦树皮洗干净,就和小雀给灶台处的墙面贴上桦树皮。 虽然现在的墙上都用泥抹得平平整整,但终究是不干净,那些细土有时候还是会往下掉,临近锅口,不干净。 剩下的,就都铺在房顶上。 桦树皮韧性好,铺在房顶上再拿石头压上,下雨房不漏。 文康爬上房顶,将树皮一张一张地放上去,沈清棠和小雀在下面递石头,虽然看上去乱七八糟的,但这么看着很有安全感。 晚上大家吃的还是那些送来的饼子,从菜园子里拔了几根菜煮了菜汤。 她上次去镇上买了一些调料,虽然放得不多,但今日的饭总算是有滋有味了。 吃过饭,去地里瞧了瞧,上次种的粮食已经出了苗,瞧着挺精神,看着就喜庆。 夏天吃饭早,天气又热,在家里待不住,很多人家都去地里走走看看,见到杂草就赶紧掐掉。 正走着,小雀拉了拉她的衣袖:“春丫姐,你看那边。” 沈清棠看过去,就看到柱子正在自己地里埋头苦干,最近大家伙儿都忙,他家的地就没人帮忙,光靠他娘和妹妹种的慢,如今他回来有了劳动力,才开始种地。 沈清棠收回视线,“看咱家的就行,别人家的有什么好看的。” 很快从地里出来,她可不想碰上那个柱子,晦气。 刚从地里上来,迎面又碰上了张寡妇。 以前村子里没灾的时候,张寡妇的日子过得还算不错,但如今遭了灾,家家户户都有一堆事等着,之前那些和她相好的汉子,家里的活都干不完,哪能顾得上她? 她上无公婆,下无孩子,做什么都是一个人,日子就艰难起来。 本来大家伙儿也都是愿意去帮忙的,但自从知道了她和柱子的事情,都不敢让自家男人去,就怕将人勾了去。 这不,房子没有着落,她一个人分的粮食也少,种地也都是自己,但是农村的妇人,一向能干,虽然慢,种点地还是可以的。 见到沈清棠,张寡妇唰地一下变了脸,低下头赶紧越过她走了。 第47章 该报恩的是他们 沈清棠现在的生活规律了,早上起来吃了早饭就去山上,中午回来吃饭,吃过饭睡一觉,下午就和小雀还有文康垒院墙。 沈清棠找了很多碎了的缸子或者瓮的碎片,文康将最后一块土坯垒上去,就开始在表面抹泥,抹了泥,就把那些碎片再敲碎,一片一片地都插在墙头上。 之前见过有些人家为了防盗,墙头上就会插很多碎玻璃片,效果更好。 她现在没那条件,就只能用这些代替。 垒完院墙,沈清棠坐在门口整理她摘回来的东西。 要不老人们常说,有山的地方就有宝,山上长的东西都是有用的。 村里的人,吃不好穿不好,每天还累死累活地下地,但身体就是倍儿棒。 都是因为在山上见到能吃的就吃,别看山上都是一些杂草,大部分都是有用的。 就说这蒲公英吧,山上长得到处都是,以前她实在好奇,还揪了来吃。 搉下它的叶子,里面还有像牛奶一样的东西出来,弄在衣服上不好洗。 蒲公英晒干泡水喝,清热解毒,利尿消肿,是好东西。 不过这东西性凉,胃不好的人还是要少喝。 还有就是路边上常见的像菊花一样的东西,村子里头都管这个叫野菊花,上辈子她还扫一扫查过,也能入药。 所以说,山里都是宝贝。 村子里的人只知道能吃,但是有什么作用并不清楚,闲来无事嚼两根,当是打发时间了。 这里偏僻,连粪肥和炕都不知道,就能知道消息有多闭塞。 这个年代,消息大多都靠口头相传,交通不方便,像她这样从京城到这里,大部分的人一辈子都走不了这么多路。 村子里的人们只注重能填饱肚子的东西,这些野草只知道吃了没事,却不知道吃了有什么用。 很多人生了病,有钱的就去看郎中,没钱的就这么扛着,能活多久活多久,就认命了。 山上的草若是多少能认得一些,就算治不了,能缓解一些病痛也是好的。 将捡回来的这些草都一根一根地码好,收在用草编的大簸箕里,放在院中晒。 小雀还好奇:“春丫姐,你晒了这些做什么?不直接吃吗?” “这东西直接吃不好吃,晒了泡水喝。” 直接吃倒也算不上多难吃,但确实也不好吃,如今他们地里的菜也够,不用拿这些当口粮。 这些都做完,沈清棠洗洗手,从小金库里拿了几两银子就出了门。 到了于家,石头一个人在外面玩,张秀兰在灶房里收拾,于明胜在屋里编草席子。 见沈清棠走到厨房,张秀兰笑起来“这么热的天儿,你咋来了?” 沈清棠将银子递给她:“嫂子,水灾已经过去有几天了,县城里的铺子应该也都正常开业了,这些银子你拿着,先去给于大哥看腿。” 腿上的毛病,不能耽搁,能尽早治就尽早治,若是拖得久了,怕是要永远落下病根了。 张秀兰正在刷锅,两只手上都是泔水,不好接,但却酸了鼻子。 这样的日子,还能拿钱出来借给她治病,真的再没有比春丫更仁义的人了。 看看春丫,再看看她的那些亲人...... 当初在娘家,她因为是个女娃,从小就要干最重最苦的活,吃的却是最少的。 家人每日挂在嘴边的话,就是生姑娘都是给别家生的,就算养得再好,以后都是别家的,何苦浪费娘家的钱给别人养媳妇,差不多就行了。 家里有什么,从来不敢让她知道,就怕她偷了去。 后来准备用她给大哥换亲,但对面的人不愿意了,这才没成。 之后嫁了人,没有公婆伺候,确实过了几年好日子,但婆母经常来找事,家中过得也不安宁。 前几年她娘病重,她便经常回家看看,家里又嫌空手回娘家,除了起不来床的娘,其他人都冷着脸。 她娘这辈子也命苦,嫁了个丈夫不是疼人的,儿子也只听媳妇的,甚至连自己的孙子孙女都要欺负她,可是作为嫁出去的闺女,她确实什么都做不了。 死的时候,身边只有她一个人守着,身上还有几个铜板,怕死了之后被别人拿了去,就交给了她。 她不想拿娘家的任何东西,便与她爹说了这事,当时她爹也是伤心的,家里又乱糟糟的,怕丢了,便说让她先拿着,之后再还回来。 丧事办完,铜钱的事情就忘了,前一日刚回了家,后一日娘家兄弟就找来,说是她欠了娘家的钱,她娘身上有一两银子,都被她拿走了,他们来要。 张秀兰问是谁说的,几个兄弟说是爹说的。 张秀兰当下就将兜里的那五个铜板扔给他们,大吼着将人赶走。 从此也寒了心。 不管是在娘家还是婆家,她从来没有被好好待过,她这样的,没想到有一天,竟然能碰到春丫这样的好人。 都这个时候了,张秀兰都怕弄脏了沈清棠的手,在衣服上蹭了蹭满是泔水的手,就这么握了上来。 “春丫,春丫......”哽咽着实在说不下去了。 她实在不知该如何感谢,她明白,她都明白,春丫心好,都是因为当日他们刚搬来的时候,自己一家对她的态度。 因为她救了石头,他们两口子就在里正面前说了好话,后来帮着打扫了房子,还送了些吃食。 明明该报恩的是他们,如今他们却成了那个受恩的。 沈清棠拍了拍她的背:“嫂子快别哭了,一会该吓着石头了。” 石头站在灶房门口,怯怯地看着他娘。 “咱们都是邻里乡亲,相互帮助也是应该的,我们刚来那会,什么都没有,还不都是你和于大哥帮的我们?再说,这些钱算是我借给你的,虽说也不着急,但是以后也还是要还的,所以啊,赶紧将于大哥的腿治好,治好了才能下地干活,才能好好挣钱。” 张秀兰没有大哭,而是将头埋在她的肩膀上,只能听见细小的哭声。 这哭声压抑得很,听得沈清棠很不是滋味。 就这么轻抚着张秀兰,沈清棠也当了一回知心大姐姐。 张秀兰年纪也不大,今年还不到十九岁,按照她上辈子的年龄算,才刚成年。 可在这个年代,不到十九岁的年纪,已经把一辈子的苦都吃完了。 第48章 故人来 村里的日子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每日都是吃饭干活吃饭干活然后睡觉,日复一日。 早上天刚亮,村里人就起来吃饭下地干活。 自从来了村里,沈清棠的作息习惯那是相当规律。 虽然没有村子里的人起得早,也都早早爬起来。 家里的饭食如今是她和小雀负责,早饭她做,午饭若是两人都在就一起,晚饭小雀负责。 文康作为家里唯一一个男丁,干一些重活,两人可是要将文康给照顾好了。 今天早饭终于没有再吃粗面饼,实在是最近的粗面饼子快吃吐了。 沈清棠熬了粥,烙了几张素菜馅的馅饼,还有一些村里人送的咸菜。 来这里已经有几个月,三人都习惯了这里的生活。 山里的天气相对还要凉快一些,只是如今已经入伏,外面明显闷热起来。 不过北边的夏天不会热太久,温度再高,热半个月就过去了,一到立秋天气会更加凉快。 外面都是扛着锄头去下地的人,经过他们门口的时候,还会跟他们打声招呼。 沈清棠去房子后面看她的地,之前种的土豆就剩一两株,准备再等它长长再挖,村子里的土豆一般都是秋分前后收。 其他的还有白萝卜白菜和一些豆类。 村里听说沈清棠之前用豆芽做生意,上次种地的时候就在地里种了不少黄豆和绿豆,就算以后不做豆芽卖,生了豆芽自己吃,也是一道菜,比直接吃豆子强。 地里出来,绕到墙根儿,本来这边移植的一根小树苗早就没了,早知道就不带回来了,在山上说不定还能长大。 起身又到沟里看了看她的油桐树,天气暖和,这大太阳一晒,浇水勤,树苗长得很快,就这几个月的时间已经长得快比这个沟高了。 只是这里是北方,到了冬天也不知道能不能挨过去。 浇了些水,从沟里出来,迎面就碰上了柱子。 柱子背了一个篓子,装了满满一篓子的粪。 见到沈清棠,脸色瞬间变了,也没说话,瞪了她一眼,越过她就走。 沈清棠撇撇嘴,搞得他还挺有理似的,这要是搁她以前的脾气,他别想从牢里出来。 原路返回,刚走到门口,就看到村口好像走来两个人带着一个孩子。 又瞧了几眼,那两人好像在朝她挥手,待人渐渐走近,沈清棠才认出来,是陈阿婆一家。 朝屋里叫了一声,赶紧跑下去。 陈阿婆带着儿媳妇和小孙子,背上背着包袱,手里还提着篮子,压得整个人都佝偻着背。 儿媳妇手里抱着孩子,背上只背了一个包袱。 沈清棠赶紧将背上的包袱拿下来,瞬间坠得她一个踉跄。 陈阿婆别看瘦,力气倒挺大。 文康和小雀也跑了下来,赶紧帮着拿东西。 “陈阿婆,先去我那歇歇。” 一家三口从进了村就一路走一路看,心中高兴,他们来对地方了。 从石桥村出来走了好几天,衣服被树枝勾烂了,鞋也磨破了,路上还摔了好几回,又累又饿,她们终于坚持到清河村。 小雀回去赶紧准备了吃的,两人应该是有几日没吃饭了,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也顾不上许多,吃得噎着好几回。 “陈阿婆,你们怎么现在才来?” 上次他们投宿陈阿婆家,晚上陈阿婆的孙子饿得直哭闹,她给了些吃的才终于哄住。 当时她也说了,这么下去不是办法,让陈阿婆为以后做打算,建议她们搬家。 石桥村剩的人不多,算上陈阿婆一家也才五户,已经不算村子了。 他们来了清河村已经有几个月,上次的洪水,她还想着这一家人可怎么办,估计凶多吉少。 没想到竟然都活了下来。 陈阿婆噎得伸直了脖子,小雀赶紧又倒了一碗水,咕咕两声喝下去才好些。 儿媳妇见婆婆不好说话,帮着回答:“我们本是要早些来的,但是家里的东西要收拾,就耽搁了。” “谁想到,老天爷突然就下了雨,眼看着房子要塌了,我们这才不得已上山。” 在山上躲了三四天,终于雨过天晴。 洪水挡了路,回不了家,无奈,他们一个村几户人家,只能在山上躲些日子,靠挖野菜活了下来。 等到山洪褪去,村里的人都下了山,还哪有家? 房子早就被水带走了,连村子的样子都没了。 他们没办法,就只能结伴儿一步步摸索着往村外走。 可是外面的路被堵上了,一时没通,一直等到县衙的人从外面将路疏通才出来。 被困的村子不少,县衙的人也不能一直管着她们,只说让她们去县衙领粮食。 可是县城那么远,他们当下的情况根本到不了。 “婆婆就说要找个村子先落脚,之后再去领粮食。” “本来我们先到了离得近的村子,可是......” 可是村子里遭灾还没多久,缺粮食,好不容易分到的粮食,大家伙儿都省着吃,外来的,一人必须上交一斤粮食,不然不让进。 和她们一起的其他人都给了,只有她们拿不出来,没办法,只得连夜离开。 “婆婆娘家就在清河村,上回又听说姑娘要来清河村,我们就往这来了。” 一进来,就看到村子里干干净净的,虽说还有雨水破坏的痕迹,但是比她们之前遇上的村子强了不知道多少。 说着,垂首抹抹眼泪:“我们也实在是没办法了......” 沈清棠安慰:“我们村子里不要那一斤粮食,里正也是个好人,肯定能留下你们的。” 正说着,门外突然传来声音:“老嫂子,是老嫂子来了吗?” 一听到声音,所有人赶紧往门口看去,就见一个与陈阿婆年纪差不多的妇人走进来。 应该是刚从地里来,身上沾着草屑和泥土,手心因为长时间握农具红红的。 一见面,当下就两眼泪汪汪。 “老嫂子,真是你?” 陈阿婆点点头:“是啊,这么多年,还活着呢!” 两个老姐妹就这么叙上了旧,沈清棠往一边挪了挪,小声问小雀:“陈阿婆什么时候和柱子娘有交情了?没听说过呀?” 第49章 都是可怜人 陈阿婆和柱子娘在沈清棠这里哭了好一阵,终于觉的不合适了。 村里头有好些讲究,在别人家里哭,对主人家来说是很晦气的。 两人擦擦眼泪,赶紧收了声。 “姑娘,实在对不住。” 沈清棠笑了笑,表示没关系。 柱子娘这才注意到沈清棠,面上有点尴尬。 柱子的事情全村人谁不知道?家家户户都想与这丫头说上话,只有她家不是。 柱子不喜欢春丫,还想将人赶走,还因为这事坐了牢,柱子娘本来是想在儿子面前说两句好话的,但是柱子一听到沈春丫这三个字就变脸。 没办法,回来这么长时间,一直也不敢说沈清棠的事。 方才听说石桥村的陈阿婆来了,柱子娘也忘了这回事,着急忙慌地就跑来了。 “老嫂子,到我那去吧,我给你们做饭。” 陈阿婆和柱子娘毕竟是老熟人,跟沈清棠虽然认识,但也算不上熟,回头道了一声谢,便跟着走了。 人一走,刘家母女俩就进来了。 沈清棠问了问,刘婶子就说起了两家的关系。 “两家的男人是表兄弟,以前都在清河村住着,后来陈阿婆的男人要到石桥村去做活儿,一家人就搬到了那边,听说,前几年男人和儿子都没了......” 陈阿婆不好生养,家里就那一个儿子,男人儿子一起没了,要不是因为儿媳妇怀了孩子,怕是早就跟着去了。 “都是可怜人。” 柱子娘就不说了,男人死得更早,家里的钱前几年被那两个天杀的骗了去,儿子都二十好几了,连个媳妇儿都没有。 闺女之前倒是被镇上的一户人家看上,去做了妾,结果没几年,就被休了回来。 也是柱子娘身子硬朗,现今还活着,要是个身子骨不行的,早就埋土里了。 陈阿婆和柱子娘的娘家都在清河村,只是娘家人走的走死了死,村里也没了亲戚,只有两人还记着当年的情分。 沈清棠听完心中唏嘘,都不容易。 小雀噘着嘴,那又怎么样?就算再艰难,那柱子也不能害人啊。 见小雀和沈清棠都不说话,刘婶子哎呦一声:“你瞧我,都忘了正事,杏花纳了鞋底,做了几双鞋,你们试试跟不跟脚,要是不跟脚,马上就让她拿回去改。” 村子里纳鞋底做新鞋可不容易,需要针线,还得买布,都需要花钱。 “婶子,鞋就不用了,我们有鞋穿。” “哪里是有鞋穿?你瞧瞧你们的鞋,都露肉了,姑娘家可得注意些。” 沈清棠低头看过去,这鞋是她出京城之前专门买的,就是为了结实,走路穿。 反正村里穿破洞鞋的也不少,而且还要上山下地,换了新的也浪费,这样就挺好。 “婶子,真的不用,我这样穿着挺好的。” “你就收下吧,都是按照你们脚的尺寸做的,拿回去我们也不合适。” “是啊春丫,收下吧。”刘杏花也劝道。 沈清棠接过鞋,知道她们是为了刘二满送的。 刘二满跟着她认字,她什么都没要,刘大满两兄弟有时候会来给她干点活,甚至地里的活刘大满也都会悄悄地做了,生怕被她看见。 其实也不用这般,教刘二满也是她自己愿意的,就一个孩子,也不费什么力气。 “谢谢杏花姐。” “说啥谢字,是我们要谢谢你,二满那孩子正是淘气的年纪,你还不嫌弃他,愿意教他认字,我们都记在心里呢。”刘婶子语重心长道。 村里的孩子念书不容易,她家二满在村子里就能读书认字,已经是顶好的运气了。 “二满说了,等他以后念完书,挣了钱,就来孝敬你。” 沈清棠失笑,就说刘二满这小子会说话,一个小屁孩,想得倒是多。 几人又说了一阵子话,这才离开。 沈清棠将鞋交给小雀:“一人一双,平时不干活的时候穿。” 小雀和文康都是第一次收到别人做的鞋,拿着看来看去,马上就穿上了,穿之前,还擦了擦脚。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量的他们脚的尺寸,正正好。 就连小雀都夸:“杏花姐的手艺真好。” 除了缝得平整看不出一点线头,这鞋穿上去也舒服得很。 另一头,两个老姐妹回到家又是一顿哭,最后见天气实在不早了,这才止了哭,两人钻到灶房里做饭去了。 陈阿婆的儿媳妇高氏和柱子的妹妹在一个屋说话,侄子在院子里整柴火,听着厨房里的话,脸色难看至极。 陈阿婆对沈清棠那是赞不绝口,就连柱子娘都时不时地附和两句。 “原来那姑娘叫春丫啊,当日在石桥村家里,春丫将自己的粮食给了我们,我们才又坚持了些日子。” “是啊,春丫在清河村可没少帮忙,还救了不少人,咱们清河村能有今日啊,可都是春丫那闺女的功劳啊。” 两人能说到一起去,一边做饭,一边给沈清棠夸到了天上去,殊不知,外面的人早就咬紧了牙攥紧了手。 在柱子眼里,那些小恩小惠,不过都是沈清棠迷惑村里人的手段罢了,之前来的那两人一开始也这样,在村子里那是人人夸,结果呢?最后还不是为了骗银子? 只可惜,这三人的真面目只有他看得出来,就连里正和他娘都被他们骗了。 ...... 陈阿婆一家三口在清河村里住了下来,暂时住在柱子家,这两日正准备在柱子家附近盖房子。 里正带着陈阿婆去县衙领了粮食,还分了两块地给她们,以后也算是能安定下来了。 陈阿婆领到粮食那日,还拿了一些粮食过来。 沈清棠自然是不能要,又让带了回去,陈阿婆感动得又是一阵哽咽。 陈阿婆的到来,并没有给村子带来多大的影响,众人日子照旧,沈清棠也照常上山。 今日去的是后山,她想找找有没有其他她认得的东西,好采一些,有备无患。 她走在一块大石头下面,这边的路不太好走,小心翼翼地走过那段陡坡,回身看向刚才她走过的地方,好像有人来过。 不过最近也有人上山,她也没多想转身就往上走,没瞧见就在陡坡下面,躺了一个人。 第50章 失踪 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已经快接近晌午,沈清棠今天只挖了一些野菜。 再一次走到刚才上山那条路,准备继续扒着大石头和树干往这边走,刚迈了一步,就听到陡坡下面好像有动静。 站在上面听了听,好像又没有。 想来是山上的什么动物,草丛里经常有这种动静,沈清棠也没有在意,背着篓子就下山去了。 中午吃过饭,就听外头说起村子有人失踪了。 “我听说,柱子的妹妹还没回来。” “还没回来?不是昨儿个就出去了吗?” “是啊,昨儿个起晌之后就出去了,一晚上没回来,今日还没回来,柱子娘正着急地哭呢,里正都去了。” 沈清棠一愣,柱子的妹妹不见了? “会不会是出村去了?” “不可能,这英子自从被送回来,就没有单独出过门,平日里除了下地干活,连门都不出,咋可能自己出村子?” 众人有点担心,不会......真的被狼叼走了吧? 听年纪大的人说,村子里以前有人上山,就再也没回来,就是被狼吃了。 “别瞎说,咱们也没听到狼叫,不可能是狼。” 沈清棠听了一会,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柱子家的事情,她还是离得远远的吧。 话是这么说,但没一会,里正就来了。 “春丫,你有没有啥办法,咱们找找人。” 现在人不见了,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就是真的出村去了,要么就是上了山,在山上不知道摔去哪了。 清河村的山上确实有点危险,稍微不小心,就会滚下去。 “家里没说英子最后一次出现是在哪吗?” 里正摇摇头:“柱子家最近一直在忙着种地盖房子,家里谁进来谁出去也不注意,谁都不知道,但大概率是上山了。” 没人瞧见英子出村,应该是往山上走了,里正本来是想动员大家上山找人,但话到嘴边,还是准备先来与沈清棠商量商量。 “那就上山找人吧,一天一夜了,要是晚了就来不及了。” 听沈清棠这么说,里正心里有数了,立马出去找人。 众人都放下手上的活儿来帮忙,人丢了是大事,地里的活儿放一放不要紧。 村子里留了几个妇人,其他人全体出动,都往山上走。 村里人往南山上去的多,大部队都往南山走,离得近的,都往后山上去。 沈清棠和小雀还有文康都上了后山。 小雀还抱怨:“柱子的妹妹,能是什么好人?咱们为什么要帮着找人?” “话也不能这么说,得罪咱们的是柱子,又不是柱子的妹妹,要是真的出了事就不好了。” 万一在山上受了伤,走不了,没有被发现,那就真的只有等死的份。 见小雀不情愿,沈清棠哄道:“好了,柱子家除了柱子,其实别人还是可以的,上次走在路上,人家还跟咱们打招呼了呢,你不是还笑眯眯地跟人家说了几句话吗?走吧,人要紧。” 几人一起上了后山,分头行动,上午上山的地方,沈清棠突然就想起来今天在山上听到的动静。 可是那边的路不好走,甚少有人过去。 心中狐疑,为了自己安心,还是打算到那边去看看。 走到那个陡坡上头,伸着脖子朝下面看了看,什么都没看到。 从地上捡了一根小棍子,朝下面扔下去,喊了一声:“下头有人吗?” 没人回应,沈清棠又喊了一句:“有人吗?英子姐?” 下面静悄悄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好吧,看来是她想多了,什么都没有。 正要走,脚下一打滑,来不及叫,直接朝下面滑去,沈清棠眼疾手快,赶紧抓住手边的一个树枝。 这个陡坡还是有点距离的,这要是滚下去,死不了也残了。 拉着树枝准备起身,刚抬头,就看到树枝上挂着衣服的布料。 站稳后,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没有破,那就是勾的别人的。 想到此,沈清棠朝下面看了一眼,不会真的有人掉下去了吧? 下面的草长得很高,什么都看不见,这要是摔下去,怕是真的凶多吉少了。 她一个人没办法下去,但是其他人现在不知道在哪,没办法,她只能往回走。 她一个人不敢冒险,万一连她也摔下去,两个人都完蛋。 这就开始往山下走,走到半路的时候,碰到了上山来的刘大满兄弟俩,赶紧招手:“你们来得正好,上头好像有人摔了下去,但不知道是不是英子,我正准备下山找人呢。” 闻言,刘二满非常有眼力见地举手:“春丫姐,你和我大哥就在这等着,我下去叫人。” “哎,你小心点啊!” 刘二满很快就跑没影了。 刘大满陪着沈清棠在山上等了一阵,终于见到上山的人。 里正和柱子打头,柱子娘跟在后面,一上来就问:“英子在哪?” 沈清棠指着上头:“就在上面,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她,但应该是有人摔了下去。” 沈清棠在前面带路,里正和柱子跟在她身后,谁都没有说话。 到了陡坡边缘,沈清棠指着下面全是杂草的地方:“就在那个沟里,我之前听见了动静,这树枝上还有勾下的衣服碎片,应该是。” 里正二话不说,就开始指挥人下沟里找人。 身上系着绳子,绳子的另一头绑在树上,这才慢慢沿着陡坡往下。 大家伙儿眼巴巴地看着下面的动静,柱子娘着急问:“咋样,有人没?” 良久之后,沟里面传来动静:“有,找到了,是英子!” 上头的人瞬间松了口气,柱子娘腿一软,瘫坐在草地上,低下头无声地抹眼泪。 里正也长出一口气:“找到就好,找到就好。” 下面的人已经不省人事,柱子将人绑在自己背上,就这么又顺着绳子爬了上来。 上头的人帮着拉绳子,里正蹲在坡边,伸手抓住柱子的手,终于将人给拉了上来。 英子身上都是摔伤,大家伙儿也来不及说旁的,赶紧背着往山下走。 第51章 救人 下了山,柱子一会也没停,背着人就往村外走,得去看郎中。 村里人把柱子娘搀扶着,里正陪着柱子去镇上。 陈阿婆将柱子娘扶回了家,众人也都散了去,唏嘘不已。 柱子家本来就过得艰难,瞧英子刚才的样子,怕是不成了,就算能活下来,治病就得花不少银钱,柱子家哪出得起呦。 沈清棠也回了家,她中午饭还没吃呢。 三人回到家,沈清棠和小雀做饭,文康在院子里挖木头。 虽然小雀对柱子家的人没什么好感,但是见了英子那副模样,也说不出那等狠心的话。 “真正坏了心的没事,专挑那些好人折腾,老天爷也太公平了。” 害她家姑娘的柱子活的好好地,反倒是他家里人出了事,报应不报在坏人身上,就挑好人欺负。 沈清棠笑了笑没说话,老天爷本来就是不公平的。 村里人该干什么干什么,一直到太阳落了山,才看到村口有人走回来。 那些眼尖的,见是里正和柱子,赶紧出来问。 “柱子,人没事吧?” 柱子没说话,里正笑起来:“大伙儿放心吧,没事,就是受了点伤,只要按时吃药,养着就行。” 英子摔下去的地方草多,摔下去的时候,那些杂草救了她一命。 虽然瞧着伤得挺重,但基本都是一些皮外伤,要不了命。 只是要想治伤,每日的汤药钱就得不少。 柱子拿不出钱来,看郎中的钱还是里正出的。 柱子一言不发地背着妹妹回了家,陈阿婆正陪着柱子娘,给柱子娘顺气倒水,还一边安慰。 见人回来,激动地叫起来:“回来了,人回来了!” 柱子娘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赶忙迎出去:“咋样?英子咋样?” 柱子把人往炕上一放,闷闷道:“娘放心,英子没事。” 柱子娘终于能松口气,心里这口气一松下来,腿就有点站不住,直直地往后倒去。 陈阿婆赶紧把人扶住:“妹子啊,你可得坚持住啊,英子眼下受了伤,还得你照顾。” 柱子娘看了一眼炕上的闺女,红着眼睛点点头。 “是,命在就好,命在就好啊。” 柱子也没说话,将人交给他娘,就转身出去了。 在镇上,郎中说每日得吃药,但是抓药的钱,他却一分都拿不出来。 想到看郎中的钱还是里正出的,柱子就觉得自己是个废物。 妹妹出了事,连给她治病的钱都拿不出来,他这个哥哥有啥用? 现在想想,自从家底儿被人骗光了之后,他整日就知道抱怨,游手好闲,就盯着那几个外乡人。 妹妹被带去做妾,夫家对不好,他也装傻充愣,妹妹被夫家送回来,他也没有一句安慰的话。 上次因为陷害沈春丫的事情,又去坐了牢,扔下家里无人管,母亲和妹妹相依为命,而他却还在为自己的蠢找借口。 郎中说了,要是能坚持每日喝药,就能治好病,若是不吃药,以后怕是要留病根。 但是他没钱,就是将这条命给出去,他也没钱啊。 啪! 往自己脸上扇了一巴掌,蹲在墙角没脸见人。 柱子娘给女人换了衣裳,清理了伤口,英子弱弱道:“娘...辛苦你了。” “你这说的是啥话?我是你娘,照顾你不是应该的吗?” 昨儿个,英子本来是想上山挖点野菜的,但是找的太过入迷,没看脚下的路,一个踩空,直接掉了下去。 在下面本来是要喊人的,但是身上实在没有力气,连发声都困难,听到上面有动静,但是喊不出来,只能弄出点动静来。 但那沟里距离上面有一点距离,上面那人大概是没听见,她眼睁睁的听到那人离开。 之后就直接晕了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又听到上面有动静,还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但是已经没力气发出任何动静了。 “今儿个...是谁发现的我?” “是春丫那孩子,我就说春丫是个好孩子,她说她昨儿个就听见了动静,还以为是野鸡野兔,就没有理会,今儿个上山找你,想起来昨儿个的动静,才过去的。” 英子点点头:“是,春丫确实是个好孩子。” 话音刚落,就见柱子从外面走进来,两人赶紧噤了声。 柱子最怕听见沈春丫这三个字,柱子娘生怕儿子生气。 柱子早就听见了,但是今日什么反应都没有,只说了一个刚刚的决定:“娘,我明日要去镇上。” “去镇上做啥?” “去找活干,咱家的房子也盖的差不多了,地也种的差不多,我想到镇上去找活干,挣钱,您放心,我隔几日就会回家看看的。” 挣钱这两个字一说出来,柱子娘就知道他的想法,也没有反对。 “你想好了就去,娘也不拦着你,但是你得答应娘,千万要小心,要改改以前那样的驴脾气了,外头可没人让着你。” “我知道,娘,我这就去收拾东西,明日一早就走。” 家中一个铜板都没有,他得出去挣钱,才能治妹妹的腿。 怕被村子里的其他人看见,第二日天还没亮,柱子就从家里走了。 上午,沈清棠没上山,在院子里捣鼓她挖回来的野菜。 柱子娘和陈阿婆结伴而来,挎着篮子走来了。 “春丫,忙着呢?” “也没忙,就是没事整一整这些东西,您快进屋里坐。” “我们就不进去了,就是来给你送几个饼子。” “你救了我家英子,要不是你,她肯定会没命,家里也没啥好东西,就只有这些饼子,你别嫌弃,收下吧。” 柱子家的日子过得不算好,这些饼是他们的粮食,沈清棠真心是不想要。 “咱们都是乡亲,相互帮助也是应该的,今儿个就算不是英子姐,我也会帮忙的,这些饼您就拿回去吧,我家里的够吃。” “你家里的是你家里的,这是我的心意,好孩子,你快接着。” 沈清棠还是没收,好声好气地拒绝,最后柱子娘一看沈清棠死活不要,就问:“春丫,你是不是还生柱子的气?” 第52章 榛子 沈清棠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要说不是,能信吗? “您也知道我和您儿子的过节,这样的事情我确实不会当做没有发生过,但是今日不要您的饼子不是因为这个。” “您家里过得也不容易,这些就留着自己吃吧,我家里的够吃。” 柱子娘还想说什么,沈清棠继续道:“我知道您想说沾喜气,但是您的心意我收下了,但是东西您拿回去。” 柱子娘自责地低下头:“春丫啊,我知道,上次的事情是柱子的不是,他坐了牢也是他活该,你是个好孩子,没有因为他,就与我这个老婆子计较。” 沈清棠这人一向爱憎分明,冤有头债有主,谁惹得她就找谁,和旁人没关系。 再说,柱子娘在村子里也是出了名的老好人,柱子的妹妹也为人和善,与村子里的人甚至都没有过个脸红。 除了柱子和她的事情,这家人在村里口碑很好。 “我与柱子的事情,不想牵连别人,谁做的事情谁承担,我不会因为谁跟柱子好就对谁冷眼相待,所以啊,这些您都拿回去吧。” 柱子娘突然就要掉眼泪,身边的陈阿婆赶紧安慰:“你说你哭啥,我就说春丫是个好孩子吧?” 柱子娘来之前还有点紧张,毕竟之前柱子做出那种事情,现在她给人家送饼子,人家能要吗? 方才沈清棠不要,柱子娘还觉得肯定是因为之前的事情,现在听沈清棠说完,顿时就忍不住了。 听听,多好的孩子,结果她儿子就是不听,处处与春丫作对。 村子里还有好些人因为柱子的原因,这些日子都不敢与他们家多来往,但是春丫说了,不会因为这个就影响与旁人的往来。 柱子娘也是松了口气。 “春丫,都是柱子的错,我代他向你赔不是了。” 沈清棠赶紧将人扶起来:“与我有过节的是柱子,不是您,您代替不了他,如果真的要道歉,我希望是他亲自来。” 什么代替道歉,这种事情能代吗? 谁做下的事情就该谁负责,自己躲得远远的,让老母亲来给她道歉,没有这样的事。 柱子娘见沈清棠就是不收下饼子,无奈,只能原封不动地带回去。 陈阿婆来了村子不久,不知道沈清棠和柱子的事情,今日听完,这才问起来:“柱子和春丫到底发生了啥?” 柱子娘也没有藏着掖着,就把事情说了。 陈阿婆大惊,柱子小时候她也是抱过的,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怎么长大竟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唉,造孽啊......” 人走后,沈清棠松了口气,说实话,她不太想和柱子家的人有过多往来。 她毕竟和柱子闹成这样,要是与他家里人走得近,那柱子说不定还觉得是她居心叵测。 再说,要真的与柱子家的人交好,两边都为难。 所以啊,为了以后少点往来,现在就说清楚的好。 村子里有点啥事都藏不住,今日柱子娘刚来过,其他人就知道了。 知道沈清棠不是那种恨屋及乌的人,也都放心了。 毕竟是村里的乡亲,要是真的啥都不管也确实有点说不过去。 在村里过日子,大家都是相互帮衬着过,说不定啥时候就需要帮忙。 今日的事情,沈清棠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很快到了八月中,地里的庄稼长高了不少,站在地里,瞧着这些庄稼长得比她都要高了。 大家伙儿都高兴,种地之前,按照沈清棠说的,都在地里施了肥,将地翻得松松的,注意那些害虫,果然,这庄家就是比以往的要高壮一些。 灾后救下来的庄稼也收割了,沈清棠也将自己园子里的那两窝土豆刨了出来。 一窝里面结了五六个,两窝土豆足足有十个,可以吃几天。 先刨出来的土豆,正是嫩的时候,将土豆洗一洗,甚至都不用削皮,可以直接做来吃。 中午,他们吃了白米饭,炒土豆丝,一盘炒青菜,一盆米饭,三个人吃得那叫一个满足。 吃过饭,沈清棠又找了一趟张秀兰。 “嫂子,还记得咱们上次去的林子吗?” 张秀兰点头:“咋了,你还想去?” “现在已经是八月中,咱们上次见到的山蘑菇肯定能摘了,我想去一趟,到时候就有蘑菇吃了。” “成,到时候咱们叫上杏花和里正媳妇儿。” 这两天沈清棠告诉几人先做几副手套,到时候上山用。 沈清棠用之前剩下的布让小雀做了手套,里面还薄薄地垫了一层桦树皮。 两日后,五人再次背上篓子拿上绳子往山上去了。 上次去了一回,这回熟门熟路的,一路走一路说话,很快就到了。 地上的山蘑菇长大了,就这么在草上面铺了一层。 以前村子里每到这个时候正是农忙的时候,很少有人上山来,自然就没什么人采这些。 张秀兰兴奋不已,问:“春丫,你是说,这些都能吃?” “是,回去既能炒还能煮汤,味道很好。” 里正媳妇儿倒是知道这里有蘑菇,一边采一边说:“这东西以前也吃过,但是味道太冲,有的还是苦的,不大好吃。” 沈清棠笑了笑:“这个东西啊,吃之前要洗很多遍,还要用水焯一下,之后就会好吃很多。” 里正媳妇儿神色亮了亮:“真的能行?” 这里吃饭都是炒或者炖煮,吃东西都是洗一遍就下锅,而且煮汤也很少。 什么东西只要能填饱肚子就成,这些蘑菇不好吃,还不如野菜,村里人渐渐地就不吃了。 采了蘑菇,沈清棠又把目光投向那一丛一丛的枝丫上,忍不住要流口水了。 这些一丛一丛的都是榛子,上次她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只是那时候还小,不能摘。 盯着那将手套带好,也没什么别的工具,直接上手摘,就像摘豆角一样,把外面包了果皮的榛子摘下来,以后就能实现榛子自由了! 榛子外层包裹的那层皮有毛刺,弄在手上身上会很难受,但是为了吃,现在也顾不上那些了。 第53章 你礼貌吗 榛子的果实大部分都是三四个并在一起的,外面包着的一层皮连着,拿回去得用锤子慢慢锤尾部连接的地方,直到尾部连接的地方发软,就可以从头上将包裹的那层皮扯下来,将榛子一整个从里面取出来。 她也吃过买来的榛子,但是新摘下来的榛子仁是脆的甜的,还有一股不一样的清香,比外面加工过的好吃多了。 张秀兰好奇问:“春丫,你为啥知道这么多?” 沈清棠一愣,为啥呢? 当然是知识改变命运。 上辈子她可是将自己的一生都献给了学习,实在是那些东西太有趣了。 她上辈子研究了不少,这些都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 一大部分在这里都没有办法实现,所以只能在农业上发挥点作用了。 “我都是从书上看的,呵呵呵......” 刘杏花走过来一起摘榛子,笑道:“会认字就是好,要是以后二满也能像春丫这样就好了。” 里正媳妇也感叹:“是啊,春丫可是咱们村里唯一一个识字的。” 沈清棠笑了笑没说话,幸亏村里的人不知道,要搁以前,她这么说,沈鹤川肯定会刨根问底是什么书。 文康的篓子里放满了蘑菇,她的篓子里放满了榛子,收获满满。 要不是实在是拿不回去,沈清棠恨不得将这上面的都摘回去。 摘完之后,几个人将带来的干粮拿出来吃了几口,坐下休息了一会。 “以前虽然也有人进林子,但很少这个时候来,没想到,这里有这么多好东西呢,以前总羡慕能住到镇上县里的人,眼下想想,他们可见不到这样的景象。”张秀兰道。 沈清棠咬了一口饼子:“在村子里生活,其实比在外面强多了,山上到处都是宝,你看咱们在村子里,整日上山下地的,身体多好啊,要是搬到镇上,说不定身体还不行了呢。” 干活费体力,回家就吃得多,能吃饭身体就好,再吃点山上的野菜啊、草药啊,身体免疫力提高,自然不会轻易生病。 “你还真别说,之前隔壁村子有个老汉,家里的儿子出息了,就将人接去了县里,本来在村里身子骨硬朗着呢,还能种地,结果去了县里还没半年,就病的身子不好了。” “所以说啊,村里也有好处,这些山头,可都是咱们的宝贝。” 沈清棠就这么聊起来,其他人听了这些话,一想还真是,瞬间就不抱怨什么穷不穷的事了,各有各的好处。 休息够了,一伙人准备回去。 每个人的篓子里都装得满满的,虽然重,但都是干活出来的,这都不算啥。 只有沈清棠例外,没做过太多力气活,还真是不好背回去。 文康的篓子大,她不好背,只能背自己的。 文康将篓子给她放到背上,说道:“没事,我在后面帮你托着。” 张秀兰和里正媳妇也过来帮忙:“你年纪还小,能背这么多也不错了,我们都在后边帮你扶着。” 有人在后边托着,明显轻松不少,沈清棠叹气,她这身体还是太弱了。 上次对付青石村的那个人的时候,就察觉到胳膊上没有力气。 但是吧,她真的懒得动。 她现在每天光干活运动量就足够了,其他时候根本就不想动。 路有上坡下坡,每次都是文康帮他扶着篓子,但是他自己身上还有一筐,这样的话太累了。 他们一路上走走停停,比来的时候花的时间还长。 一直坚持到能看到村子,刘杏花走在前面:“你们先在这歇歇,我去找我爹和我哥帮忙。” 刘杏花很快下了山,一路往家里跑。 没一会,刘家父子俩就来了,沈清棠有点不好意思。 刘大满一走过来就接过她手上的篓子:“以后想要啥你就跟我们说,何必要自己去,你这小身板,能背得动啥呀?” 沈清棠:......你礼貌吗? 不过人家说得好像也对,路上所有人都背得动,就她背不动。 刘杏花也就比她大了两岁,背上篓子走起路来脚下生风。 刘大满背上篓子就往山下走,刘大叔接过文康的篓子,文康背着她。 一直回到家门口,刘大满父子将篓子放在院子里,看着被文康背回来的沈清棠,担心问:“春丫,你没事吧?” “我没事。” 小雀赶紧从屋里出来,一见沈清棠走路都不利索,赶紧将人扶回屋去。 沈清棠别的地方倒是没啥,就是两个肩膀生疼,后背也疼得厉害,估计是磨破了皮。 刘家父子见她这般,也没有多留就回去了。 小雀扶着人进了屋,沈清棠回到里屋趴下,小雀赶紧关了窗子关了门,撩开衣服看了一眼。 只一眼,小雀心疼得红了眼。 “春丫姐,您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啊?” 沈清棠趴在炕上不说话。 这事也不能怪旁人,怪她。 摘榛子的时候,所有人都劝她少点,太多拿不走,但是她不听,就想着多装点,后来越装越多,收不住了。 她倒不觉得是受委屈,都是她自己给自己搞成这样的,都是嘴馋惹的祸。 “没事,给我上点药就成,过两天就好了。” 家里之前有备药,药上身的一瞬间,疼得她直冒冷汗。 终于知道那些受伤的人上药有多难受,就这么将药倒在伤口上,与往伤口上撒盐有什么区别? 不过好在没一会就不怎么疼了。 沈清棠慢慢坐起身,稍稍活动了一下肩膀,肩上被篓子的绳子勒得红红的,眼看就要出血。 好在还不算严重,散几天就没事了。 小雀吸吸鼻子:“春丫姐,你之后可千万不能再上山了。” “知道了......” 不上山是不可能的,她想吃山蘑菇,想吃榛子,这些东西只要存放得当就能存很长时间,可以慢慢吃。 不过就目前的样子,怎么着都得休息几天了。 沈清棠因为背不动一篓子榛子受了伤,最近几日都不出门,很快就被村里人知道了。 大家都非常好心的来看她,但是...多少是有点丢脸。 不出去在家,正好教刘二满认字,这可把刘二满高兴坏了,除了吃饭上厕所,其他时间都在沈清棠身边待着。 听说林子里有能吃的,里正就带着人都去了。 家里只有她一个人。 中午大家伙儿都不回来,村子里安安静静的,沈清棠自己做饭吃,吃完就坐在台阶上捶榛子,身边只有刘二满读书的声音,这样的日子,莫名安心。 第54章 进城 刘二满和石头坐在她身边,一个认字,一个认拼音,她坐在中间捣榛子。 偶尔剥开榛子给两个小的尝尝。 石头惊喜地连连点头:“脆脆的,甜甜的,好吃。” 刘二满没吃过榛子,一下午坐在院子里炫了她一大碗,她剥榛子的速度都赶不上两人吃的速度,搞了一下午,碗里也没多少。 装作生气:“刘二满,你今天吃了我的榛子,记得还回来啊。” 让她教识字,还要吃她的东西,她还没来得及吃呢。 “春丫姐,今日我爹娘和大哥姐姐都上山了,到时候肯定能带回来不少,我让我爹送春丫姐一些。” 沈清棠笑了笑,算你小子有良心。 一下午就这么过去,太阳落山之前,山上陆续有人下来,刘二满把写了字的纸藏在怀里,屁颠屁颠跑出门朝山脚去。 人回来了,村子里又有了烟火气,今日满载而归,众人脸上都笑呵呵的。 刘家人背着篓子先来找了沈清棠,刘大满和刘大叔将篓子往院中一放,费劲地喘着粗气道:“春丫,这些都是咱们摘回来的,这两篓子是给你的。” 她刚才的话都是开玩笑的,刘二满不会真跟他爹说了吧? “刘大叔,你们好不容易才摘回来的,还是拿回去吧,我妹妹和大哥也上山了,能带回来不少。” “他们摘的是他们摘的,这是我们送的,你就收下吧,就当是二满给的束修,你爱吃就多吃点。” 怕她不要,说完赶紧溜了。 晚饭期间,外面来了一拨又一拨,都是来送蘑菇和榛子的。 热情,真的太热情了。 村子里的人就这点好,心眼儿实,你对他们好,他们就会加倍对你好。 这不,一个傍晚,她院子里就堆了一座小山。 “倒是也省了事,接下来几天,咱们都不用出去了,这些都够吃到明年了。” 山蘑菇味道好,里面的虫子也多,听说村里有人家摘回来当晚洗了就直接炒了做晚饭,晚上天暗看不清,吃得那叫一个香。 第二天中午准备把剩下的泡汤吃,结果就看到碗里面飘了一层白色的东西,一细看,竟都是虫子。 沈清棠一想到那个场面就浑身发麻,她吃不了那些虫子类的东西,想想就恶心。 山蘑菇里面虫子多,洗之前可得将虫子找干净,那些虫子小,钻在犄角旮旯里难找。 找完虫子再洗,洗了再焯,焯完还得再仔细洗一遍。 确实有些繁琐,但等吃到嘴里,这些繁琐就都是值得的。 众人听了沈清棠的话,平时除了下地干活儿,就是聚在一起,一边捡蘑菇一边说话,也算打发时间了。 山上的东西摘得差不多,这些日子,村里人没事就拿铁锹将通往村外的路铲几下,时间一久,路上好走了不少。 张秀兰雇了李大叔的牛车,要带着于明胜去县城看病。 如今已经是九月初,天气一早一晚明显冷了,要是赶上下雨,天气更冷。 沈清棠也跟着一起去,准备到县里看看棉衣和一些过冬用的东西。 家里自从上次遭灾之后就没买什么东西,大部分都是从村里找的现成的,就连现在用的锅碗瓢盆,都是上次受灾时藏起来没被大雨带走的,上面要么缺了口,要么就开了裂,快不能用了。 没有一件完好的衣服,就连她身上的穿的,都是左一块补丁右一块的补丁,两个袖子都是另外接上去的。 他们刚来时的衣服早就磨破,现在身上穿的,都是东拼西凑缝起来的。 唉,她这一身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叫花子。 三人上了牛车,李大叔高高兴兴地赶车出了村子。 “去看腿好啊,等明胜的腿好了,以后就都是好日子。”李大叔笑呵呵的。 于明胜的腿已经有些日子,大家伙儿都以为放弃了,以后就这样了,没想到竟然还要去治。 “也是去看看,能不能治得好,也看他的命了。” 毕竟好几个月,好不好的也说不定,但总要试试。 路上比之前更颠簸,走了两个时辰,终于到了县城门口。 县里已经恢复了以前的样子,店铺林立,人潮涌动,百姓的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笑颜。 张秀兰和于明胜去了医馆,沈清棠准备先去成衣铺子一趟。 镇上的成衣铺子样式单调,沈清棠倒是也不需要买得多复杂,太好的也不适合在村子里穿。 不过县城的成衣铺子选择多一些,多少能挑一挑。 摸了摸口袋里的钱,兴冲冲地进了铺子,刚迈进去一只脚,就被店中的伙计给拦了下来。 “哎~我们这是成衣铺子,不是酒楼,没有吃的给你。” ...... 她也就是自嘲说自己是叫花子,还真把她当叫花子了? 哪个叫花子有心思来买衣裳? “我是来买衣裳的,不是来要饭的。” 那伙计上下打量她一眼,咋看都不像是能付得起钱的,他可不敢将人放进来。 “进来的就是客人,你这样区别对待,你家东家知道吗?” 一听说东家,伙计不情不愿地让了道。 在铺子里逛了逛,她这一身装扮引来了不少关注。 沈清棠没在意,在铺子里选了三身春秋时节穿的,又看了看棉衣,在这样的穷乡僻壤里,可真贵啊。 但那也没办法,贵也得买,不然冬天没得穿。 买了三身单衣三身棉衣,硬生生花了她五两银子,普通人家一年的花销才是二两。 那伙计一看她买了这么多,一改方才不耐烦的神色,笑得那叫一个不值钱。 “这位娘子,东西帮您包好了,您拿好,慢走啊!” 沈清棠失笑,变脸倒是挺快。 拿着衣服出了店铺,刚出去,身后便有两人走了进去,前面的公子临进门之时还朝沈清棠的背影看了一眼。 身后的小厮疑惑:“公子,您看什么呢?” 年轻男子若有所思,总觉得刚才那人的背影有点熟悉。 第55章 故人 沈清棠买了衣服先放在李大叔的车上,又在县里逛了逛,之前那些卖天价粮食的铺子还在,只是现在粮食的价格下来了,那些掌柜的脸一个比一个臭。 正漫无目的地走着,身后突然有人叫她:“这位娘子请稍等。” 循声望去,只见一位穿着得体华贵的公子,身后带着一个小厮模样的人。 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公子。 “有事吗?” 那公子盯着她的脸看了一阵,沈清棠眉头微皱,神色立马就不好了。 “我说公子,你到底看什么呢?” 虽然吧,这样的翩翩公子,若是真的盯着一个姑娘,这姑娘怕是要高兴的晕过去了,没看到周围开始有人朝他们这边看嘛? 而且她如今脸上有伪装,丑了点,这都看得下去? 这般盯着一个姑娘家,是不是有点不礼貌了? 那公子终于回过神来,立马行了一礼:“实在抱歉,就是觉得...这位娘子长得有点像我的一个故人。” 沈清棠一怔,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面前这人她确实不认识,难道是以前在京城见过她? 可是她一点印象都没有,而且能谈得上故人二字的,她应该有印象才对啊。 当年她在京城交好的人两根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得罪的倒是不少。 因为她缠着安国公府的小公爷,京城的贵女们都恨死她了,巴不得她死,哪有什么故人? 沈清棠翻了个白眼儿,故意阴阳怪气:“看来这位公子的眼神确实不太好。” “当街这般盯着女子看,还说什么我与你认识的人相像,看你穿的倒是人模狗样的,没想到竟这般轻浮。” 那公子身后的小厮瞬间炸了毛:“你怎么说话的?也不看看自己长得什么样子,我家公子能看得上你?我家公子能跟你说话就已经是你的福气了!” “住嘴!”那公子厉声道。 沈清棠眼珠子一转,顿时矫揉造作起来:“这位公子,你不会真的看上我了吧?看公子这般一表人才,在这样的县城里也是难得一见,公子若真的看上了我...我倒是也可以......” 那公子瞬间惊慌失措:“对不住,是我认错了人,告辞。” 那公子带着人转身离开,小厮不服气:“公子,您看她......” “还说?确实是我认错了人,那姑娘就是身形有些像,应该不是。” “公子,您说的故人是谁啊?” 年轻公子微微叹气并未说话,那个人,平日里最是骄纵,怎么会这般说话?又怎么会来这样的穷乡僻壤? 是他想多了。 见人走远,沈清棠松了口气,不知道这人是不是与沈鹤川认识,眼睛还真是毒辣,她都成这样了,竟然还能看出来。 不过看刚才的样子,应该没有起疑心。 但是这个县城她是不敢再逛了,得赶紧去找李大叔。 李大叔一直在城门口等着,张秀兰两口子还没回来。 正值晌午,太阳晒得慌,李大叔将牛车赶到阴凉处,两人坐在一边吃了点带来的干粮,一直等到太阳西斜,远远才看到张秀兰扶着于明胜回来。 回来的时候于明胜腿上绑了东西,应该是能治。 张秀兰扶着于明胜,脸上是这么久从来没见过的笑容,看来情况还不错。 扶着于明胜上了牛车,李大叔问:“咋样,能治好不?” 于明胜自腿断了就没咋笑过,今天却憨笑起来:“大夫说,还有得治,我还能好好走路。” 说罢,眼眶里竟还生出一丝雾气。 张秀兰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高兴,郎中说她家男人的腿还有得治的时候,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腿能治好就能下地干活,能干活日子就有盼头,她这心里就高兴。 很久都没有这么高兴过了。 回去的路上四人有说有笑,话语里都是对以后的希望。 回到村子,几乎全村的人都聚到了村口,就说这村子里有点什么动静都瞒不住。 张秀兰和于明胜就去了一趟县里,你瞧瞧,全村人都来围观。 “明胜媳妇儿,今早就听说你们去县里了,咋样啊?” “对啊,瞧明胜腿上绑了东西,是不是能治啊?” 张秀兰一一作答,有人就说了起来。 “治腿得花不少钱吧?于家哪来那么多钱?” “是啊,之前姚婆子经常来,别说治腿,就是一个铜板都拿不出来吧?” “明胜媳妇儿之前不是做生意了吗?大概是那会挣的。” “可是...那么短的时间,能挣这么多?” 张秀兰听到了这些声音,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那银子是春丫借给她的,她不能说出来,不然要给春丫添麻烦。 要是村子里的人知道春丫有钱,还不得都找她借钱啊? 借吧,这么多人呢,不借吧,又不好驳了面子。 张秀兰知道,春丫识字,肯定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身上有点银子也正常。 但是上次借给她的可不少,剩下的估计也不多了。 张秀兰和村里人应和几声,就赶紧扶着人回家去了。 村里人再好奇,也不好跟到家里去,慢慢都散了。 不少人都看到沈清棠背上的东西,看着可是个大包裹,没少买东西。 沈清棠趁着村里人围着张秀兰,赶紧回家。 回去将买来的东西拿出来,分了衣裳,将新买的碗筷摆好,还给家里买了一些装饰的小玩意儿。 想起在县里碰到的那个公子,沈清棠问小雀:“小雀,我当初在京城,除了方子安,还认不认识其他的年轻公子啊?” 小雀想了想,摇摇头:“应该没有,姑娘当初只喜欢小公爷,除了小公爷,也就和大公子走得近一些,其他人,我也不知道了。” 那就怪了,认识她,但她不认识的人。 想了一阵想不明白,干脆不想了,反正以后也不会再见,她没有印象的人,想来应该也没什么过多的交集。 沈清棠背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留了疤,小雀哭得昏天黑地。 “怎么能留疤呢?您的身上怎么能...怎么能留疤呢?” 沈清棠安慰了好长时间,那疤其实也不是很明显,就是皮蹭掉了,留了一点点的疤,但是这小丫头眼见,还就看见了,哭个没完。 和上上辈子比起来,这辈子已经很幸运了。 第56章 野沙棘 伤好之后,沈清棠继续为以后的好日子努力,眼下已经到了收割的季节。 地里的玉米萝卜还有各种豆子都可以收了。 因为山里的天气冷得早,气温不比外面,玉米长得不是很好,个头不大,但也够她家吃了。 她的地旁边就是里正家的地,再往隔壁是李大叔家的,里正家里人全体出动,都在地里忙活。 里正家人多,除了那个还在襁褓中的孩子和儿媳妇,其他人都来了,时不时的还和两边的人说说话。 沈清棠在玉米长老之前掰下来几个,日常煮着吃,味道清香,纯天然无添加,吃在嘴里就是香。 不过这里的人基本不这么吃,都等着磨成面粉,与粗面掺着吃窝头或者烙饼。 村子里的粮食也不多,今年虽然家里有救济粮,但是明年春天种了,到了秋天才能吃上,这半年多总得存粮。 玉米堆在院子里,心里说不上的满足。 她种的不多,很快就收完了。 晚间的时候,院子外面传来声音,沈清棠跑出去一看,是里正带着人给她抬了石磨来。 看见她出来就笑起来:“我家正好有多出来的石磨,是以前的人家留下的,想着你没有,就给你送来。” “谢谢里正。” 几个大汉将石磨放在院子里,将两块石头清洗干净,又帮她组装好,试了试能行,里正看向她:“咱们村里家家户户都用这个,要是一遍磨得不够细,就再磨一遍。” “我知道了,多谢里正。” 她还正想着到于家去借石磨,倒是省了事。 “都是些小事,不用谢,以后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说,我家里两个儿子都能干活,我不在就让他们来。” “这就够了,谢谢里正,谢谢大家了。” 等人离开,沈清棠好奇地转动了两下石磨。 这玩意儿她也见过,但也只是在网上见过,还真没动手试过。 将粮食从上面的孔里放进去,转动几下,粮食就会被磨碎。 看了一眼身后堆着的玉米,眼下还得先将这些玉米粒剥下来晒干,还要将一些皮和渣渣去掉,也得点时间。 沈清棠给三人都做了手套,戴着新手套剥玉米省手。 将玉米用刀将从中间砍成两半,之后就好剥了。 沈清棠上午剥玉米,下午上山,山上的野沙棘能砍了。 沈清棠和里正带着人往山上走,一片片的野沙棘已经结出橙色的小果子,这东西不好砍,容易给身上扎刺。 而且因为果实小有刺,所以要想将果实从荆棘上弄下来,也得点功夫。 他们拿的都是镰刀斧头,将那些果子繁盛的都砍下来,反正冬天也没啥事,就坐在家里剥这些,也算是在漫漫冬日的一种消遣。 “春丫,这东西真的有用?” “确实能吃,也能做成喝的,就是有点费事,但是喝了对身体好,咱们没事也可以尝尝。” 这东西以前他们也吃过,但是有这么多刺不说,还酸,一点都不好吃。 后来都说酸不好吃,大家伙就不吃了。 不过野沙棘确实不都是甜的,很多都酸掉牙,大部分情况下都是要放糖的,但是村子里可没有糖,所以这些东西做成饮料什么的是不现实。 但是,现在不行,不要代表以后不行。 这些东西弄成果汁,往后天气又凉了下来,能放得住,至少能放到夏天。 没事的时候,直接吃也是可以的。 众人听说有用,立马开始行动。 春丫说有用就有用,反正也没啥损失,就算没用,这些东西拿回去也能当柴烧,不吃亏。 一群人忙着砍沙棘,沈清棠就往远处走了走。 往坡上一走,迎面就看到一株草,羽状的叶子,上面结了半圆状的像泡泡一样的扁扁的果实,风一吹,那些果实就像铃铛一样摆一摆。 沈清棠上前小心翼翼地挖出来,看了一阵,又朝旁边看过去,附近还有不少。 将附近的都挖出来,用细绳子绑好。 这是黄芪,以前经常泡水喝,性温,能补气血。 山上能长这些,说明村里也能种,这东西可是药材,以后种了,卖给医馆也是一笔收入。 回到刚才看野沙棘的地方,众人已经将东西捆好,准备搬下山去。 山上还剩下不少,里正问:“剩下的不砍了吗?” 沈清棠摇摇头:“不能再砍了,今日这样砍完,明年就不能再来了,估计得等后年才能长出来,咱们砍点自己吃就行。” 里正点点头,有道理,在山上挖什么都不能赶尽杀绝,这样以后就不长了。 回到家,沈清棠换了衣服,累得往炕上一躺,很快就睡着了。 还是小雀来叫她才醒。 “春丫姐,你就休息几天吧,整天都这样累,万一生病了可怎么好?” 沈清棠虽然累,但是这样的日子很开心,每天过得很充实,不用担心明天起来要面对的是什么,在村子里,只要为明天吃什么考虑就行。 虽然过得辛苦,但是这样的日子舒心。 至少对于她来说是这样。 “放心吧,到了冬天,你就是想让我起来干活,我都不会动的。” 北方的冬天冷,所以到了冬天,大家伙很少出去,也不怎么活动,在家里至少暖和点还能省点粮食,不过他们村子是一片谷地,四周的山挡了不少冷气。 趁着天气还暖和一些,得赶紧上山,不然还得等明年。 最近全村人都睡得晚,庄稼收割完,是最忙的时候。 看着地上放的白萝卜,沈清棠想腌点咸菜,耐放,是村里最常见的吃食。 看向文康:“听说李大叔明日去镇上,你也跟着去吧,多买点盐。” 如今镇上的物价也趋于稳定,和其他比起来,盐其实并不贵,之前十文钱能买一斗,现在要贵一些,十五文一斗。 本来等着文康回来,她就开始动手腌咸菜,盐确实买回来了,但是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陌生人。 第57章 重则家破人亡 “你再说一遍,这人从哪来的?” 文康挠挠头:“就是回来的路上看见的,他趴在草丛里,一动不动,但是还有气,让我救他......” “所以你就把他带家里来了?”沈清棠不可思议问。 文康低着头不敢说话,因为沈清棠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沈清棠一直都提醒自己,千万不要多管村子外面的闲事,更不能管村子外面的人。 那些电视剧和小说告诉她,女孩子千万不要捡路边的回家。 轻则强制爱,重则家破人亡。 尤其是男人,捡不得呀。 她一直都是这么告诉自己的,但是却忘了告诉文康。 就这么猝不及防的,给她捡回来一个男人。 这男子看着像个读书人,身上穿的衣服料子只能算得上还可以,倒像是外出求学的。 沈清棠的冷汗都下来了,赶紧吩咐文康:“从哪里捡来的就送回哪去,快,快快快,走走走,把他扔回去。” 说着,就要将地上的男子抬出去。 文康和小雀要说什么,但是沈清棠根本不听,不行,这人绝对不能留下。 人已经拖出院子,正好看见院外经过的刘大满,赶紧招手。 “大满哥,快来帮个忙。” 刘大满一进院子吓了一跳,看着男子身上的血迹,脸都白了:“春丫,你...你杀人了?” ...... 谁家杀人这么光明正大? “不是,是个不认识的,快,和文康把这个人给我扔出去。” “啊?” “春丫,真的要扔出去?”文康有点犹豫。 这人身上的伤很重,本来他也不想管的,但是他昏迷之前死死地抓着他的裤脚,让他救救他。 他看天色已晚,就将人带了回来。 沈清棠就像是碰见了什么了不得东西,赶紧挥挥手:“在哪里捡的,就扔回哪里去,咱家可不要外人。” 你现在捡他回来是好心,但是以后他害你的时候可不会手软。 “可是现在天已经黑了,现在去?” 沈清棠抬头看向天,确实不早了。 这人倒是可以不管他,她怕文康出什么事。 “那...今天晚上就留着?明天咱们就把人送去县衙,让县令大人给他找家人。” 就这么说定了,又将人抬回去,放在文康住的那屋。 “人是你捡回来的,就由你负责了。” 本来以为这人伤得重,晚上肯定醒不来,没想到,吃饭的时候,就听到那屋的动静。 文康赶紧进去看了一眼,出来就惊喜道:“他醒了!” 沈清棠撇撇嘴,醒了也得给她走,醒了更应该走了。 “既然醒了,就拿些吃的给他吧,告诉他,可千万撑住,别死了,咱家可赔不起。” “好。” 文康和小雀都有些奇怪,平日里姑娘最是心善,在村子里对谁都很有礼貌,可是今日带回来一个重伤的人,情绪竟这般激动。 好像碰到了什么豺狼虎豹一般。 “春丫姐,那男子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沈清棠小声道:“告诉你啊,这路上的人不能随便捡,可是会要了命的。” 小雀糊涂了,为何路上的人不能随便捡?他们救了他,难不成这人还要恩将仇报? 不过...恩将仇报的人还少吗? “所以啊小雀,记住,以后在路上不管看见什么人,一律都送官府,让官府去解决,咱们不操那份心,听见没?” 小雀点头:“听见了。” 文康从屋里出来,沈清棠问:“他没事吧?晚上不会死在咱们家吧?” “应该不会,我将咱们之前买来的药给他敷了一些,还吃了东西,现在好多了。” 沈清棠点点头,松了口气,死不了就好。 要是人真的在家里死了,这家她也不敢住了。 其实沈清棠这般态度,也不是单纯因为路边的男人不要捡,还因为上次在县里碰上的那个公子。 这样一个书生打扮的人,为何会出现在从清河村到镇上的路边? 不得不防。 因为这事,晚上沈清棠成功做了噩梦。 梦见沈鹤川找来了,一脸阴森森地看着她,他身后还跟着沈茵茵,两人亲密无间。 沈茵茵娇滴滴地跟沈鹤川撒娇,给她恶心的吐了一地。 沈茵茵觉得她冒犯了她,就在沈鹤川耳边说了什么,沈鹤川立马朝她走过来,想要掐死她。 就在她感觉快窒息的时候,猛地睁开眼。 她头朝下趴着睡,一张脸捂在枕头上,快憋死了。 在暖和的被窝里躺着不想动,小雀从外面走进来:“春丫姐,大哥已经带着人走了。” “走了?” “嗯,刚走。” 走了...走了好,赶紧走吧。 见沈清棠面色不好,小雀担心问:“春丫你,你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 沈清棠不好意思说是被一个枕头憋的,丢人。 从床上爬起来,吃了饭,继续坐在院子里剥玉米。 现在的天气开始冷了,只有中午太阳出来的时候,才感觉到暖和。 院子里搭了一个架子,上面晒的都是玉米和她前几日找的草药。 村子里的人会找一个有风的天气,坐在风口,将干了的玉米扬起来,风就会将那些干掉的皮吹走,玉米风吹不动,就会原封不动地掉回筐里。 不得不说,劳动人民的智慧啊。 村子里还有专门打粮食的地方,那个地方每次用之前都会有人过去踩好几遍,确保将地踩实,将地里拔出来的粮食放在上面,用链枷敲打,那些枝干上面的粮食很快就会脱离出来。 因为那地方在坡上,风灵,沈清棠就背着玉米上了山,上面其他人家在打粮食,她站在边缘舀玉米,小风一吹,那些干皮就随着风跑了。 沈清棠还好奇地蹲在边上看了一会儿链枷怎么使。 手柄握在手里,手柄的顶端钻了眼,连接着将近一拃(zhǎ)宽的长条形木编,一下一下打在地上的枝叶上。 “春丫,来晒玉茭啊?”边上的人问。 这里的人管玉米叫玉茭,好些人都将粮食拿来这里晒。 “是,晒完了,我这就回去了。” 回了家,文康正好回来,看到他一个人回来的,沈清棠眉开眼笑的。 “人送去了?” “送去了,县令大人说一定帮那人找到家人。” 第58章 不长记性 沈清棠将山上有药材的事情与里正说了,里正一听这事,回家抱着孙子就转了一大圈。 里正媳妇问:“这是咋了?又发生啥好事了?” 里正放下孙子,小声跟媳妇说话:“你觉得,春丫这丫头咋样?” 里正媳妇儿一愣,没明白他说什么:“当然好啊,春丫这孩子聪明能干还识字,是个好孩子。” 里正捋捋胡须,心中高兴,瞧着院中正劈柴的二儿子,就盘算开了。 他二小子正好还没娶媳妇儿,这不是正好吗? 里正媳妇儿看着自家男人突然笑起来,生了一身鸡皮疙瘩,心下也明白了,摇摇头。 不是她胳膊肘往外拐,实在是自己那个儿子配不上人家春丫。 这么长时间,她都没敢往那方面想。 “阿嚏”沈清棠揉揉鼻子,张秀兰担心:“春丫,你是不是生病了?” “没事,就是鼻子痒,咱们再找找。” 这里有黄芪,说明就有柴胡,这两个草药的习性很像,既然能长黄芪就能生柴胡。 这些都能收籽,来年春天就能种上。 如今药材稀缺,可以卖高价。 “春丫,这些是啥呀?为啥要挖这些?” “这些都是草药,能治风寒发热,可是救命的东西,咱们拿回去晾干放着,来年在院子里开块地种药材,能卖给医馆。” 一听说能卖钱,张秀兰一刻都不敢耽搁,库库就是挖,挖了十几根,突然想起来:“也不能光咱俩挖,得叫上村子里的人一起啊。” “放心吧,我已经通知里正了。” 村里人听说有这样赚钱的法子,肯定不会错过,这个月之后,山上的柴胡和黄芪估计都不多了。 眼看天气渐凉,早上出门的时候,外面竟然已经结了霜,沈清棠就不打算再上山。 家里摘了不少东西了,这个冬天有的做了。 又去旁边的沟里看了看她种的树,看到还生龙活虎的,重重地松了口气。 这里天气冷,这些树难成活,她将之前买回来的布都包在树干上,外面还又用干草堆起来,最外面,又搭了一个棚子,多少防点寒。 清河村身处在山谷里,村子里的天气还要比外面暖和一些,到了镇上就是一马平川的平原,没有大山遮挡寒风,一到冬天到处都是光秃秃的,只有来年春天才会有一点绿色。 村子里因为有山暖和些,山上倒是还有点绿,都是松树和柏树,不过到了冬天,这些树也不像夏天那样翠绿,叶子也都绿里泛着黄。 三人都换上了棉衣,烧了炕,盖房子的时候还顺带砌了火墙,沈清棠坐在炕上,和小雀学着做针线活。 刘二满趴在炕上的桌子边认字。 沈清棠瞧着他身上单薄的衣物,不由得担心。 村里的人大部分都没有棉衣,刘二满身上还穿的是天热时候的衣服,好几层套在一起,但那也没有棉花管用。 现在是冬天,棉衣涨价,更是买不起。 “二满,你冷吗?” 沈清棠问出来就后悔了,这话问得,不是废话吗? 刘二满摇摇头:“我不冷。” 沈清棠不说话了,北方的冬天不是闹着玩的。 刚才进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发抖,喝了点热水才好些。 虽然如今家家户户都烧炕,但都是土房子,没有砖房那么细密,这冷气就是往进钻,不过今年家家户户都有了炕,好过多了。 这样的天气,不穿棉衣实在是不好出门。 于是,沈清棠三人就成了村里跑腿的。 他们有时候会跟李大叔借牛车,文康赶车,到镇子上去,李大叔嫌天气冷,不愿意出门。 村里人有什么需要的东西,他们都会给带,不过这种情况少,村里人没啥要买的,今年有县里给的救济粮,就连过年都不用出去。 入冬之后,沈清棠也只出去过两次,之后有需要都是文康出去。 沈清棠没事就在家摘野沙棘,整理她找回来的药材以及磨面。 外头飘起了雪花,沈清棠站在门口朝外面看过去,外面雾蒙蒙的,雪花飘飘荡荡就下来了。 “文康还没回来,怎么就下雪了呢?” 雪越下越大,渐渐看不真切,沈清棠生了火,准备熬点汤。 汤刚熬好,外面就有了动静。 沈清和小雀赶紧朝外面看过去,见文康回来了,终于放下心。 文康去镇上割了肉买了调料还有她需要的纸。 等到牛车走进,越看越不对劲,沈清棠头疼,不是,怎么又带回来一个人?! 文康也知道自己带人回来,沈清棠肯定要生气,但是这人就倒在雪窝里,他不能真的见死不救。 “春丫,他倒在路边快冻死了,我就给带回来了......”说着,有点紧张。 沈清棠扶额,真是不长记性。 可是既然已经带了回来,也不能就这么扔出去,现在天气冷,外面又在下雪,就这么扔出去,和杀人有什么区别? 无奈道:“行了,抬进来吧。” 这人身体已经开始僵硬,但是还有气。 三人赶紧将人抬上了炕,沈清棠和小雀出去,文康将那人身上已经被雪染透的衣服脱了,擦干净盖上被子。 沈清棠见文康进进出出,心中叹气,还是头一次见文康这般上心。 小声问:“小雀,文康为啥看到路边的人就想往家捡?” “您不知道,我哥小时候也是这么被捡回去的,要是当时没有被捡回去,肯定就死了,所以他看不得在路上快死的人,见到了就想救。” 现在已经很收敛了,以前情况更严重。 好吧,原来是小时候留下来的习惯。 在外面喊了一嗓子:“文康,有需要帮忙的吗?” 文康撩开门帘出来,有点不好意思:“春丫,又给你添麻烦了。” “嗐,没事,反正人也救回来了,也不能真的将人再扔出去,有帮忙的就说。” “那...那能不能...喂他喝点热汤?我先去还李大叔的牛车。” “行,你去吧。” 这热汤本来是熬了给文康喝的,熬的还是鸡汤。 进了屋,小雀帮着将人扶起来,脸上的脏东西已经被擦掉,明明整个人都冻僵了,一张脸却白白净净,长得还挺好看。 第59章 当牛做马也愿意? 本来小雀扶着她喂,但是这人不安生,每次小雀扶起来,就软趴趴的倒下了,他是男人,身子重,小雀一个小姑娘扶不起来。 沈清棠啧一声,“我来。” 让人靠在她肩头,小雀噘着嘴:“春丫姐,他是男子,怎么能靠在你身上呢?” “无妨,看在咱哥的面子上,忍忍吧。” 况且也昏昏沉沉的,能知道啥? 靠在沈清棠身上,还真就安分了,小雀拿着勺子要给他喂汤,但是这人的嘴抿得死紧,就是喂不进去。 把小雀都给惹毛了。 “我来吧。” 沈清棠接过汤碗,将勺子里的汤吹了吹,没好气道:“这可是我给我哥熬的鸡汤,便宜你了,张嘴。” 话音刚落,那人冻得发紫的嘴竟真的张开,将鸡汤喝了下去。 沈清棠笑了:“你倒是懂得这个家谁做主,刚来就这么听话。” 一勺一勺地将鸡汤喝下去,整个人终于没那么僵硬了。 把人又放回炕上,这才出了外头。 将小火炉拿出来,将治风寒的药熬上。 现在还没发烧,但是中草药毕竟见效慢,提前熬上备着。 文康将车还给李大叔,一进门,沈清棠就递上一碗热汤:“先喝点暖暖身子吧,那人没事了。” 文康是她的亲人,她不想让他难过,既然救了,就这么着吧。 “我已经喂他喝了鸡汤,熬了药,应该会没事的。” 文康低下头抿着唇不说话:“春丫,谢谢你。” 他也知道,不该将人带回来,但是...... “不用谢,咱们是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快喝汤。” 果然,晚上那人就烧起来了,又喂了些吃的,喝了药才睡下。 第二天早上,雪停了,开门出去,外面白茫茫的一片,一说话都是哈气。 北方的雪,落了不会化,文康一大早起来就开始扫院子。 对面的山上覆盖了一层白,村子里安静极了,其他人家的烟囱上已经开始冒烟,都在做早饭。 今年冬天家里都有粮,虽然肉还是吃不起,但至少饿不着。 早上他们吃的是面糊糊和饼子就咸菜。 吃完之后,沈清棠进去看了一眼那人的情况,正要伸手去探额头,手腕猛地被一只大手抓住,人醒了。 “谁?” “身体挺好啊,这就醒了?” 闻言,男子终于睁开眼看了看周围,这才松开手。 瞧着是个书生模样,没想到身子不好还这么大力气。 “你现在在我家,我哥将你救了回来。” 男子叹了口气,才开口:“谢谢。” “你先等着,我去给你拿点吃的。” 吃了东西又吃了药,那男子又睡下了,文康出来说了那人的来历。 “他说他叫赵景,是从更西边来的,家中无父无母,这么多年都是靠自己才活了下来,给人家做工,挣了钱就去读书,这一次,是想去京城的,结果半路上被朋友害了,抢了他的包裹,又把他扔在路上就跑了。” 这么一说,还挺可怜,但是为什么去京城一定要在冬天去? “他说的话能信吗?” “应该可信,我昨日在镇上确实听说了,说是有进京的学子经过了镇上。” 既然可信,那就没什么问题,而且还是个读书人,村里正缺,趁他养伤的这些日子,正好干点活。 第二日,赵景就醒了,烧也退了。 是个很有礼貌的人,身体刚好点,就说要帮他们干活。 沈清棠可不敢现在让他干重活,就让他坐在小板凳上摘沙棘,她在灶台边上准备腌萝卜。 将萝卜洗干净切成丝,再将里面水分挤干。 这事得文康来,他力气大。 把挤干水分的萝卜倒上盐和其他调料,装进罐子里就算完成了。 这样放个几天就能吃了,要是腌得多,能吃大半年。 搞完这些,沈清棠一回头,就看到不远处的赵景正看着她,见她回过头,迅速低下头,继续手里的活。 这人自从醒来就没怎么说过话,沈清棠看不懂他在想什么。 沈清棠问:“你身体好了之后有没有什么打算?是去是留?” 赵景一改往日的寡言少语,笑起来:“姑娘想让我留下吗?” “当然了。”说完突然觉得不对,赶紧改口:“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 赵景始终笑眯眯的,沈清棠不由地皱眉,这人,看狗都深情吧? “你要是想留下也行,等来年开春之后,可以在村子里给你盖几间房子,但是咱们先说好,你在我家期间可得安分守己。 我家里有两个姑娘,以后言行要注意,你若留下,以后就得和我哥一起干活,我家可不养闲人,当然,你要是想走,盖房子的话当我没说。” 如今是冬天,他身无分文,又能去哪?走也得天气暖和了走。 赵景苦笑一声:“姑娘,我家中无人,自己好不容易攒了钱去京城,以为去了京城就能过上好日子...半路却被同窗抢走。” 他语气里的难过不似作假,“大概是我无享福的命,事已至此,我也不打算去京城了,姑娘若是愿意收留我,我愿意随姑娘差遣。” 沈清棠眼神亮了,“真的?当牛做马也愿意?” 赵景明显有一瞬间的愕然,随后笑意更深:“在下的命都是姑娘救的,当牛做马也未尝不可,不管是什么,在下都答应。” 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赵景,白白净净,本来长得就挺清秀,这话一出口,沈清棠瞬间就看他顺眼了。 留下来当个教书先生倒是正合适,平时没事还能帮她家干干活。 “既然你愿意留下,那暂时就在我家住下吧,等来年外面解冻了,再给你盖房子。” 赵景温和一笑:“好,多谢姑娘。” 沈清棠和小雀文康说了:“以后这人就留下了,不过也得看表现,要是太能吃,咱们也不能要。”沈清棠压低了声音道。 赵景将自己的衣服换下来,穿上粗布衣服,妥妥一个农村俊俏小伙儿。 做事说话彬彬有礼,对文康和小雀都很敬着,眼里也有活,只要她要做什么,他肯定要抢着做。 第60章 还不如打光棍 冬日漫长,做什么都畏手畏脚,这样的日子很快到了年底。 沈清棠拿出之前买的纸,准备写对联。 看向在一旁任劳任怨磨面的赵景,问:“你会写对联吗?” “读书之人,自然是会的。” “那这个就交给你了,二十副对联,你没问题吧?” 赵景明媚一笑:“春丫交给我的事情,就是有问题,也得没问题。” 沈清棠:......能不能好好说话? 清河村一共二十户人家,今年肯定是不会去买春联了,管她家里贴春联也没什么意思,人多了才热闹。 反正她也要写,就一起了,家中有人去世的都不贴春联,二十副也够了。 赵景站在桌前,低头写得认真,身后的黑发微垂,虽然身穿补丁衣裳,但是浑身的气质挡都挡不住,和这个屋子还有她显得格格不入。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文人风骨? 倒是...和沈鹤川那个狗东西有点不一样。 那边赵景察觉到视线看过来,莞尔一笑:“春丫姑娘看看这样可行?”声音清润,犹如春日里的一股暖泉。 沈清棠回过神来,凑过去看了一眼,别说,这字写得确实好看,瞧着文文弱弱,字倒是凌厉苍劲。 “你这字也是先生教的?” “嗯。” 往赵景肩膀上一拍:“可以,剩下的就照这个来写就成,辛苦了。” 赵景倒是把写对联的事情放在了心上,那对联写的确实不错,每一幅写得都不一样。 给自己家里留了两副,剩下的沈清棠拿着准备给村里各家送去。 先去了张秀兰家,张秀兰正在缝衣服,石头在炕上睡觉,于明胜在捣榛子。 “秀兰嫂子,我家里写了对联,来给你们送一副。” 张秀兰赶紧接过,看到红纸上面写的字,就忍不住要夸:“虽然我不识字,但这字写得真好看,这就是你家带回来的那个人写的?” “是,他是个读书人,会写字,就让他帮了忙。” “那人的底细你知道不?可别像柱子那样被骗了。” 柱子的事情实在是给村子里的人留下了心理阴影,到现在还有人在骂,大部分在庆幸那两个骗子没有盯上自己家。 “嫂子放心,我会注意的。” 从于家出来,又去了刘家,刘二满正穿好衣服要出门,看见沈清棠来,高兴的跑过来:“春丫姐,你咋来了?” “我来给你们送对联啊。” 将对联交给刘杏花,刘二满看见上面的字都呆了。 他以前也见过镇上先生写的字,虽然也好,但是和这个比起来,衬得先生的字都不好看了。 当然,春丫姐的字还是好看的。 刘家见了对联欢喜不已,往年过年村子里都要贴对联,但是今年实在是没有多余的钱买对联,留下来的钱还要省着来年买粮食。 不好白拿东西,刘婶子就要进灶房拿什么,沈清棠将对联塞进刘二妈怀里,赶紧跑了。 村西的人家送完,剩下的沈清棠都送到了里正家,让里正给村东头的人分。 一进里正家,里正媳妇儿就赶紧把人拉进屋。 “哎呀,这么冷的天儿,你干啥要来送这个?可别冻坏了。” “没事,我穿了棉衣,还买了棉帽子,冻不着。” 她出门都是全副武装,戴好手套帽子,还有脖套,反正浑身上下只露双眼睛。 进了屋,被里正媳妇儿一把拽上炕,“外头冷着呢,你先暖暖,剩下的让他们去送就行。” 里正要去送对联,本来两个儿子都要跟着去,但是小儿子吴德勇被他爹一把给推了回来。 这小子,还有没有点眼力见儿?没看见春丫都坐上炕了吗? 吴家的大儿媳正坐在炕上看孩子,里正媳妇去倒水,就看吴德勇从外头回来了。 见到春丫,只是微微点头,之后就一脸不高兴地蹲在一边不说话。 沈清棠也没有在意,和吴家大儿媳说了会话,喝了几口热水,就起身要走了。 沈清棠要走,吴德勇看都没有往这边看,里正媳妇儿瞪了他一眼。 虽说她也觉得儿子和春丫不可能,但是万一呢,春丫可是个好姑娘,就是去镇上县里都不一定能找到这么聪明的姑娘。 但是看看儿子那样子,没出息。 里正媳妇儿将人送到大门口,沈清棠笑道:“婶子,有个事情,一会里正回来您帮我问问,我家里不是救了一个人吗?是个读书人,说是想留下来,我想着,等开了春让里正帮着给他盖个房子,以后在村里也有个落脚的地方。” “成,你放心,等他回来我就告诉他。” 里正媳妇儿很想让小儿子去送送,一个小姑娘,这冰天雪地的,万一摔着了。 但是怎么都叫不动。 “行了,您回去吧,别冻着了。” 沈清棠走后,吴德勇终于从角落里站了起来,像是松了一口气。 里正媳妇儿一回来就没好气道:“你瞧瞧你,人家春丫来了,你咋一句话都不说?还一脸不耐烦,让人家春丫还以为你不想让人家来呢。” 吴德勇撇撇嘴:“不想说。”他就是不想让那沈春丫来。 吴德勇之前不知道爹娘的想法,眼下知道了,半句话都不想说。 春丫确实聪明,但是...长得也...太不好看了。 还是隔壁村的小芹长得好。 小芹是她们村里长得最好看的姑娘,比春丫好看多了,要是自己真的听了爹娘的娶了春丫,以后整日都要对着那样一张脸,他还不如打光棍呢。 想起隔壁村的于小芹,吴德勇就脸红起来。 里正媳妇儿一看,恨铁不成钢地骂了一声,到灶房干活去了。 沈清棠走在半路上,就见不远处有人朝她走来,是赵景。 他身上只穿了单衣,也不嫌冻得慌。 “你怎么跑出来了?不冷吗?” 赵景笑了笑:“没事,我身体好,家里不放心你,我来接你。” “我倒是没事,你别冻坏了,病了还得花钱抓药,快回去了。” 这人也太老实了吧?这要是有心思歪的,岂不是一骗就走?怪不得被朋友骗了所有家当。 赵景没说话,静静地跟在她身后回去。 第61章 排骨炖土豆 自从天气冷了之后,吃饭都在里屋炕上吃。 “冻坏了吧,快上炕暖暖。” 一家人吃过饭,沈清棠准备出门上个厕所,她家没有固定的厕所,没上冻之前都是在房子后面的那块地里解决,现在土已经被冻住,四周光秃秃的,后面的地里就不方便了,只能往远了走走。 别的倒是没啥,就是冻屁股。 晚上睡觉就在屋里放个尿桶,省得出去。 上完厕所,给她冻半死,一进院儿就见赵景站在门口。 “你出来干啥?” 赵景缓缓道:“哦没事,就是吃多了出来走走。” “那你走一走就回去啊,外面天冷,别冻着了。” “多谢姑娘关心。” 绕开他进了屋,一回去,就打了个冷颤,随即听到外面门响的声音,一会便没了动静。 小声问小雀:“这位赵学子的表现,你觉得怎么样?” 小雀想了想:“我觉得挺好的,家里有啥活都抢着干,也从来不抱怨,不喊累也不喊苦,就是话有点少,整个人看上去闷闷的冷冰冰的。” 沈清棠想了想,话少吗? 不过就这点好,眼里有活,知道自己住在别人家里,只要是他会的,都要上手,要是他不会的,便去学。 倒是和村里人一样心眼实。 虽然他们也才认识不长时间,但是赵景这人目前看来是没啥大问题,不像是坏人。 况且村子里刚遭完灾,啥也没有,就算真的是骗子能骗啥?除了几条人命,啥也没有。 ...... 躺在暖烘烘的炕上,昏昏欲睡。 冬天嘛,地里也不能干活,这么冷的天气也不好出门,就这么闲了下来,每天除了吃就是睡。 忙的时候吧,累,不忙的时候吧,又觉得无聊,人真是难伺候。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的过,终于要过年了。 除夕这一天,家家户户都在门上贴了对联,按照习俗应该是要放鞭炮的,但是没有鞭炮,人们就在门口拢起火堆,干柴烧得噼里啪啦,就当是放鞭炮了。 今年的这个新年过得并不热闹,只有孩子们激动得闲不下来。 大人们知道,新的一年,还得为吃什么怎么活下去想办法。 沈清棠关起门来,炖上排骨,准备包饺子。 北方过年必吃的就是饺子,今天包的是猪肉白菜馅的,昨日就调好了馅料。 年前他们在镇上买了不少东西,这些东西也不用怎么储存,就在院子里放个瓮,将肉都放进去,盖上盖子,冻得死死的,什么时候想吃了,就提前拿出来解冻。 以前见村里的人都这么干,到了冬天,冰箱都省了。 这里除了沈清棠,都不会包饺子。 小雀以前一直都是给人做丫鬟,端茶倒水或者点心还有一些简单的吃食倒是行,但是包饺子这活,确实没干过。 文康以前也是一直给人做小厮,厨房的活他都没有接触过。 赵景就更别说了,一个读书人,一个人生活没那么多讲究,能吃饱饿不死就成。 沈清棠擀了饺子皮,先给三人演示了一遍,包了一个饺子。 包饺子其实学会不是很难,但是想包好看还是得练。 三个人各自拿了饺子皮,学着沈清棠的样子,将肉馅放在饺子皮上,慢慢捏上口,一个饺子就包好了。 三人都是第一次包饺子,好奇地包了一个又一个。 本以为小雀现在会做饭,包饺子应该不在话下,没想到学得最快的竟然是赵景。 沈清棠只教了一遍,赵景就学会了,除了第一个包的不是很好看,剩下的都快赶上她了。 真是...天赋异禀啊。 一个个饺子从饺子皮变成饺子,看着就喜庆。 赵景低下头,闷闷道:“我以前在村里的时候,也听说过年会包饺子,但是还从来没有亲手包过......” 随即笑起来:“春丫姑娘还会包饺子,会的可真多。” 想起赵景的身世,沈清棠知道他大概是没有享受过阖家团圆的时刻。 不过她也没有专门安慰他,笑道:“村里生活嘛,就得会得多点,不然日子可就过不下去了。” 小雀也不知道自家姑娘为什么会包饺子,之前会那么多,都说是从书上看的,难道包饺子也是从书上学的? 书上还教怎么包饺子? 不过心中的疑问终究是没敢问出来,上次就因为问得有点多,姑娘都生气了。 包完饺子,沈清棠去看了看锅里面的排骨炖土豆。 昨儿个就从瓮里拿了排骨和肉出来,今天上午就炖上。 家里还有几个土豆,还有之前沈清棠做的豆腐,和肉一起炖,土豆软烂入味,豆腐鲜嫩,想想都要流口水。 沈清棠和小雀在灶台边上忙活,文康和赵景帮着烧火打下手,锅里的味道飘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没忍住咽了咽口水。 “春丫姐,你这手艺,去开酒楼也行了。” 沈清棠失笑:“就你会说话。” 赵景在一旁烧火,笑道:“春丫姑娘确实好手艺,光闻味道就知道好吃。” 赵景现在烧火已经熟练,第一次烧火的时候,差点把自己送进灶膛里。 文康摆了碗筷,小雀给另一个灶上生了火,添了水准备下饺子。 一个个白面饺子下了锅,没一会就在水里鼓起肚皮飘了上来。 另外三个人盯着锅都快忍不住了,文康有点迫不及待问:“熟了吗?” “再等等,一会就好。” 捞了一个出来尝了尝,沈清棠点点头,甚是满意。 “熟了,捞饺子,咱们吃饭。” 沈清棠将排骨炖土豆另外盛出来一碗,还另外分了几个饺子,正准备出门,就听到外面有人敲门。 张秀兰端了一个碗,碗里也放着饺子,见她出来立马道:“春丫,你们来没吃饭呢吧?我做了饺子,给你们送一些来,快拿进去,一会该凉了。”说着,赶紧端着碗进屋来。 “嫂子,你来得正好,我还正要去你家呢。” 将张秀兰送来的饺子倒在空碗里,又将盛好的排骨炖土豆和饺子给张秀兰放碗里。 “嫂子,今儿个家里炖了肉,我还正准备给你送去呢。” 张秀兰捧着一碗肉,肉香味浓郁,直直地往她鼻子里钻,碗里的肉上裹满了油,一块块的色泽鲜艳,这要是能吃上一口,都不敢想象是何等美味。 “这...我不能要,你们都还不够吃,哪能给我们?快放回去。” “嫂子,你就端回去吧,也是我的一番心意,你快端回去吃,我还要给刘叔他们去送呢。” 张秀兰一听,最后到底没有拒绝。 把张秀兰送走,沈清棠又盛了一碗肉和饺子,给刘家送了去。 沈清棠上前敲了敲门,开门的是刘大满,“春丫?你咋来了?” “我家里炖了肉,来给你们送来。” 刘大满以为自己听错了,炖了什么? 沈清棠撩开篮子上面的布,香味瞬间散出来,刘大满惊呆了,肉,是肉! 春丫竟然还能吃得起肉? 第62章 别人也没有选我啊 刘大满将篮子提回屋,刘婶子从厨房伸出头来问:“谁啊?” “是春丫。” “春丫?啧,你这个榆木脑袋,咋不让人进来?” 刘大满挠挠头:“她送来这个就走了。” 刘婶子从厨房出来,撩开上面的布子一看,好家伙,好大一碗肉,还有一碗饺子。 “春丫送来的?” “啊。” “快,快拿进厨房温着,一会该凉了。” 老天爷诶,谁能想到今年过年他们见着肉了,春丫果然是个有本事的,他们一家也跟着沾了光。 吃饭的时候,刘婶子每人夹了一块排骨,还专门嘱咐了家里人:“今儿个吃肉这事谁都不能说出去听见没?”可不能给春丫惹麻烦,万一有那些眼红的。 沈清棠回了家,家里就等她回来就能开饭。 将张秀兰送来的饺子端上来,四人坐在炕上,沈清棠笑道:“行了,咱们也开饭吧。” 张秀兰送来的饺子是素馅的,里面包的是野菜,馅儿里面只加了盐,没什么油,但是蘸着醋也不错,只可惜现在没有辣椒。 要是能买到些种子就好了。 沈清棠也不在乎什么雅不雅的,吃饱喝足往身后一靠,舒服地叹了口气。 “哎呀,果然还是肉香啊~” 他们也有些日子没吃肉了,不过之前买了猪肉炼了油,至少还是见过荤腥的。 赵景盯着她看了一阵,突然低头笑起来:“春丫姑娘真是个豪爽的女子。” 沈清棠拍拍肚子:“人活一世,自然要自在地活着,不然,临死回想起自己一辈子,一天好日子都没过过,可不得哭死。” 活了三辈子,这一世她就要按照自己的想法活。 赵景却不赞同:“人活一世,心中有牵挂,谁都免不了被世俗驱使,又岂能真正地自在?在下看得出来,春丫姑娘心善,若是面对选择,春丫姑娘是选自己,还是普罗大众?” “当然选自己。”沈清棠想都没想就回答。 大概是没想到沈清棠这般回答,赵景一时间没有反应。 沈清棠都笑了,说她心善,她要是狠起来,比谁都能狠。 “为何?”赵景问。 “当然是因为...在做选择的时候,别人也没有选我啊。” 不管什么时候,她都是那个被抛弃的人,凭什么要她选择别人?她才不会那么傻。 饭后,几人将碗筷收拾了,赵景主动要洗碗。 沈清棠乐得自在,就在院子里走走消食,现在还是数九天,不过最冷的天儿已经过去,一过了年,天气明显就暖和起来。 今日又是大晴天,太阳一晒,还觉得有点暖烘烘的。 晚上,沈清棠也在院子里拢了火堆,一直往里面添柴,火焰冒得高高的,寓意节节高升。 噼里啪啦地响了一阵,最后归于沉寂。 天上的星星挂了满天,一颗颗地看得异常清楚,闪着微光,照亮了整片苍穹。 不由得感叹起来,时间过得可真快,她来清河村都已经半年了。 ...... 新年第一天,大家都要在村子里互相拜年。 正月这段时间,就连做生意的都会在家过年,很少出来,当成是一年中放松的好时候。 一大早,村子里就有了动静,还能听到坡下面传来的孩子们的嬉闹声。 一家人吃了饭也兴冲冲地出了门。 但还没出院子,就听到外面好像聚集了很多人,没一会便吵闹了起来。 村西的人家都跑了出来,大年初一的出事,可不吉利啊。 沈清棠出了院门朝下面看了一眼,围了不少人,还有人的哭声。 想起来当初王老头投河的事,沈清棠心中咯噔一下,难道又有人没了? 赶紧跑下去,就看到人群中间躺着一个人,身边正有人趴在那哭得要断气。 刘家人听到动静早就跑下来了,见沈清棠过来,刘婶子赶紧拦住:“你快别过去,别吓着你。” “这是咋了?” 刘婶子叹气:“真是造孽,这大年初一的,家里就出了事,听说今天这贵生刚出院门儿,还没走两步,直直就倒下了,家里人听见动静出来,人已经没气儿了。” 村里人讲究在正月不能与人吵架,更不能出啥事,不然这一整年都没啥好事。 家中若是有人在这一日没了,那这一年就都起不来。 沈清棠自然不相信这些,那万一有撑不住的,要咽气,还能拖着不让走? 赶紧走进人群,蹲下朝贵生鼻间探了探,确实感觉不出有呼吸。 又伸手在脖子上试了试,最后将耳朵贴在那人胸口听了听,猛地抬头,还有动静! “大家别围着了!散开些!” 贵生的媳妇儿正哭得伤心,就见沈清棠上前来一顿操作,也忘了哭,忘了什么男女大防。 但是她也知道,春丫不会无缘无故地做这些,肯定有她的道理,赶紧擦擦泪:“春丫,你在做啥?” 沈清棠没回答,扳开贵生的嘴看了看,只见她两只手叠在一起,摁在贵生胸口,一下一下地往下摁。 在场的没人知道她在做什么,突然就不敢说话了,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这样摁了很长时间,一直都没有反应,正要低头做人工呼吸,突然想起来这里不是前世,看向贵生的媳妇:“你来,对着他的嘴吹气。” “啊?” “快点!” 贵生媳妇儿一听,赶紧点头上前,但却不知道怎么吹。 “将他的嘴掰开,对着吹气,快。” 贵生媳妇儿一咬牙,深吸一口气,将自家男人最还开,眼一闭就吹了上去。 这种事情,要换做平时,打死她都不会干,但她能看得出来,春丫在救人,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要能救人就行。 贵生媳妇听沈清棠的指挥,让她吹气就吹气。 这样的大冷天,沈清棠出了一身汗。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突然察觉到手按着的地方传来一下明显的浮动,就听到贵生长喘了口气,沈清棠才停下手里的动作,伸手探了探鼻息,有了。 “把人包裹好,快带着去看郎中。” 贵生媳妇儿还愣怔着没反应过来,沈清棠又催了一回才回过神来。 “嗳、嗳。” 贵生媳妇脸上的泪都冻了冰,来不及做别的,从家里拿了被子裹在贵生身上。 村里只有李大叔家有牛车,闻言,赶紧回家套上衣服赶车出来。 “快把人抬上来。” 众人将贵生抬上牛车,里正跟着贵生媳妇儿一起出了村。 第63章 看病 沈清棠松了口气,刚才出了一身汗,一歇下来,就感觉周身冷得厉害,文康见状,赶紧背起她就往家里走。 剩下的人都不知道发生了啥,怎么就在胸口摁一摁,吹几口气,人就活了? 众人又想起上次沈清棠救了石头的事情,恍然大悟,春丫果然会医术啊!还能起死回生! 只是沈清棠不知道,今日她的举动,很快便引来了麻烦。 一回家,小雀赶紧帮着将外面的袄子脱下来,将身子擦干换了衣裳,钻进被窝。 “我去熬姜汤。” 小雀以前这样的事情做多了也是游刃有余,没有半点慌张。 文康和小雀现在对沈清棠这些突如其来的技能已经见怪不怪了,但是赵景没见过,好奇坏了。 大年初一,镇上的医馆也不开门,里正带着找了好几家,一直找到郎中的家里,才看了病。 等回来天都黑了。 还好人已经醒了,大夫说了一些以后的注意事项,开了药,就让回来了。 晚上,一家人正吃饭,就听到外头有人在敲门,是贵生媳妇儿。 一进来,就握着沈清棠的手不撒开。 “春丫,真是谢谢你,要不是你,我家男人就真的没了。” 贵生还年轻,两个孩子也还小,家里就只能靠他,要是人没了,上有老下有小,一家人就没了活路。 如今大夫说了,只要好好养着,明天春天下地干活没有问题。 “人没事就好,都是小事。” “春丫,以后你就是我们家的大恩人,以后我就是当牛做马,也会报答你的恩情的。” 得,又来一个。 好不容易将人送走,刚回屋,门又响了。 这回是里正家的,里正带着小儿子来了。 来说给赵景盖房子的事情。 “现在还是正月,到了三月天气暖和起来,咱们就开始盖房子,到时候村里的人都来帮忙。” 赵景上前行了一礼:“多谢里正,给你们添麻烦了。” “这倒不妨事,这事是春丫提的,我们自然要办好。” 里正在与赵景说话,沈清棠从刚才就察觉到一道炽热的目光,就朝一边看了一眼,吴德勇正一脸苦大仇深地盯着她,见她看过来,白了一眼转过了头。 沈清棠一愣,这是咋了? 里正家的儿子...她好像接触的也并不多,应该没得罪吧? 上次去里正家的时候,进了屋就一张臭脸,蹲在那不说话,她还寻思是内向呢,现在看来,这是对她有意见? 没来得及深究,里正便道:“春丫,你家里有没有什么要干的活,我这儿子没别的优点,就是有一把子力气,有那些重活都给他干。” 吴德勇想说什么,被里正一眼瞪了回去。 “里正叔客气,如今是正月,没什么做的,就不麻烦了。” 等人走了,沈清棠还站在门口一直朝两人离开的方向看。 身后响起一道幽幽的声音:“人走了。” 赵景刚才就察觉到,沈清棠一直盯着里正的儿子看,也不知道看什么,那人长得也就一般吧。 沈清棠回过神来没说话,也没多想,吃过晚饭,没啥娱乐活动,一家人早早就睡下了。 大年初二,按照村里的习惯,嫁出去的女儿都回了娘家,年轻媳妇们早早就准备好,天刚亮就出了村,同样也有不少嫁出去的早上都就回了村。 沈清棠出来去沟里看她的树,回去的时候,就看到村口有人来,吴德勇一路上飞奔过来,接过那姑娘手里的东西。 吴德勇转身一抬头,就看见上面站着的沈清棠,脸色瞬间就不好了。 拉着那姑娘就赶紧走。 ...... 沈清棠想了半天都没想起来什么地方惹到了吴德勇。 村里穷,过了初二在吃上面基本就和平日里没差别了,晌午家里炒了蘑菇和肉,蒸了米饭。 吃过饭,下午每人分工,小雀做针线活,文康磨面,赵景捣榛子,沈清棠将摘下来的野沙棘洗干净,放在锅里小火煮,把家里剩得不多的糖放进去一起熬,一直到粘稠之后,沙棘酱就算成了,将沙棘酱盛到罐子里,以后就馒头和饼子吃。 剩下的都捣成汁,以后没事就兑水喝点,对身体好。 “春丫在吗?” 外头有人叫,沈清棠应了一声。 是上午她看见的那个和吴德勇在一块的姑娘,见她出来立马笑起来,“你就是春丫吧?” “我是,有事吗?” “哦我是里正假的,想请你到家里坐坐。” 沈清棠听说里正有个女儿,已经嫁了人,今日这是回娘家了,瞧年纪,应该就是了。 “可是婶子有事?” 那妇人点点头:“确实有事,咱们能去家里说吗?” “行。” 穿好衣服就跟着那妇人走了,那人瞧了一眼她身上的衣服,顿时露出羡慕的神色来。 一路走到里正家,家中有三个没见过的妇人,但却不见里正夫妇。 里正的大儿媳今儿个也回了娘家,孩子正在炕上睡觉。 沈清棠疑惑,“不是说有事?” 吴翠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春丫啊,确实有事,就是......” “你就是春丫?”炕上其中一个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尖着声音道:“听说你会治病?今儿个叫你来就是想让你给我们看看,给我看看,啥时候能生儿子?” 沈清棠:? 村里人舍不得花钱去看郎中,免费的,不用白不用。 “几位姐姐误会了,我不会看病。” “不可能,我们都听村里人说了,你救了于家的孩子,昨儿个还把一个快死的人救活,咋不会看病?”说罢,还阴阳怪气的,“你不会是不愿意吧?” 她们都是从村子嫁到别处的,今日回来就听说了这事,这可是好机会啊,反正这春丫已经是清河村的人了,一个村的看病,自然也是顺带的事。 以后有个头疼脑热的,还能回来看看,可省了钱。 “我真的不会看病,你们要是有什么病症,还是要去医馆找郎中的,再说,生不生儿子这事,郎中也帮不上忙啊。” 方才说话那妇人有些不高兴了:“不给看就不给看,还找什么借口。” 沈清棠不悦地抿着唇,她从刚才就已经很礼貌了,这帮人真是听不懂人话,就好像她给她们看病是理所应当。 当下便问:“若是我给你们看病,你们打算出多少钱,镇子上坐诊的郎中可是要收五文钱的。” “你还想要钱?”另一人激动道。 沈清棠明白了,这是听说了昨日的事情,今日想让她白给她们看病。 “不给钱,还想让我白给你们看病啊?” “我们清河村让你白吃白住的,这些不是应该的?隔壁村外乡人还要交粮呢,是咱们里正人好,才没向你要,你总得做点啥吧。” 沈清棠皱眉:“你们家里人就是这么说的?” 第64章 升米恩斗米仇 那妇人很是得意:“我娘说了,若不是清河村收留你们,你们早就喂了狼,听说你不安分,还害得村里人坐了牢,我说春丫,今日就是让你看个病,你还要收钱,不地道吧?” 要是以前,或许她们不会说这样的话,但是自从上次遭了灾,粮食紧缺,不知道是谁开的头,外来的就要上交粮食。 上次陈阿婆他们就是因为这个被别村给赶出来的。 这些人觉得,她是外乡人,就得按照这个规矩来,既然没给粮食,那就是要免费给她们看病,若是要钱,就是不识抬举。 沈清棠收回之前的话,村里的人不全是心眼实的,也有这种不要脸的。 沈清棠突然扬起嘴角:“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是吧,我这人最不在乎这些,想看病就掏钱,没钱就等死吧。” “你!” 说罢,转身看向吴翠翠:“我以为是里正有事才来的,既然里正和婶子不在,我就先走了。” “你上哪去?给我回来!” 身后的人见她要走,急了,上前就要拉住她的衣袖,沈清棠一个甩手,直接将人甩出去。 沈清棠皱眉,“怎么?还想动手啊?” “你、你!你穿得这么好,一看就有钱,还惦记我们手里的,让你看个病还要收钱,如今还要欺负人,沈春丫,你等着!” 吴翠翠虽然不像另外三个那样生气,但是看向沈清棠的眼神也不满起来。 她爹好心收留她,她倒好,连这点事情都不愿意,她爹可是里正,全村人谁不得听她爹的? 这个沈春丫,倒是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 “春丫啊,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咱们都是一个村的,邻里之间互相帮忙,不是应该的吗?” 沈清棠凉凉瞥了她一眼:“咱们可是第一次见,什么时候变成邻里了?谁和你们是邻里了?我早说了我不会看病,是你们咄咄逼人,就别怪我说话难听了。” 几人面面相觑,她们知道沈春丫不愿意,但...咄咄逼人是啥意思? 不过不管啥意思,肯定不是啥好话。 “沈春丫,你就是个白眼狼!” 身后都是谩骂声,沈清棠自己没吃亏,她从里正家出来也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只是没想到,第二天,村子里就传开了,说她欺负人,刻薄,吃里扒外。 嫁出去的女儿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刚回来,就被外乡人给欺负了。 开始大家都不知道是谁听干的,说得那叫一个起劲儿,一听是沈清棠干的,都不说话了,大家伙儿都不相信。 但是,村子里毕竟几十号人,不可能人人都喜欢她,这不,有那些眼红的,就开始在背后蛐蛐了。 沈清棠不在乎,反正她也不会少块肉。 文康出去挑水,回来的时候就脸色不好,肯定是听到了外面的那些话。 “不用管他们,就是过过嘴瘾。” 嘴长在人家身上,她也不能挨家挨户地去捂人家的嘴,但是那些说她闲话的。 于家和柳家与沈清棠交好,尤其过年的时候刚得了沈清棠送的肉,如今听不得旁人说她不好的话,这几天日日都在村子里与其他人抬杠,为沈清棠说话。 这事在村子里传开了,里正听说后很是生气,找上门来。 “春丫,他们都是瞎说的,你可千万别当真。” “没事,我没往心里去。” 她都活到这份上了,还在乎那些人嚼舌根? 只是她没想到,村里这么多人看她不顺眼,即使回娘家的女儿早就走了,这事还在传。 果然,人一旦牵扯到自己的利益,就会将以前的好忘得一干二净。 升米恩斗米仇,说得一点都没错,老祖宗早就将人心摸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村子里不少人都觉得她会看病,但是上次的事情一传出来,就觉得她不知恩图报,一个村子的还要收钱,渐渐地,就说起她教刘二满认字的事。 刘大满的亲事一直都没有个结果,两家人就这么耗着,刘家实在是拿不出钱来,王家也不愿意将姑娘就这么嫁了,两家人现今都不说话。 因为她教刘二满认字,还什么都不要,不少人都起了这个心思,但是她没松口,就惹得那些人不高兴。 这不,现在开始说她和刘大满不清白,还说刘大满和王桃花没成这事,都是她从中挑拨,不然两人现今娃都有了。 沈清棠真是佩服这帮人的嘴,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就从一个看病的事,直接给她造黄谣。 就因为上次刘家帮她说话,现在就这么编排。 当然,这些人不敢当着她的面嚷嚷,只敢在背地里说道。 事情传得越来越离谱,如今不仅在清河村传,连外村都知道了。 里正今日又来了一趟。 “春丫,我已经去教育过翠翠了,这次的事情,都是她的错,我给你赔不是了。” 沈清棠将人一拦,还是那句话:“里正不必赔不是,谁做的,就让谁来道歉。” 不过她这人记仇,道歉也没用,事情是谁惹的,话是谁说的,她往后都会讨回来。 “里正叔,放心吧,我自己会解决的。” 里正不放心,还让媳妇儿这几日来了好几趟,想着安慰安慰。 沈清棠还没有到被人说点闲话就受不了的地步。 当年在京城,她的名声是何等的臭?却也不会伤她分毫。 家里其他人早就将那些造谣的人骂了个狗血淋头,只有赵景,默默看着她,随后问:“他们说那些话,你不生气?” “我生什么气?” “他们说得很难听。” “他们说他们的,说得再多,也不会影响我的好日子,都是些不相干的人,为何要因为他们影响了我的心情?不值得。” 不过,不气归不气,不代表她不记仇,等着吧,有她报仇的时候。 沈清棠在桌子上不知道在写什么,最后抬头看向小雀,“跟村子里人说,就说我愿意教村里的孩子们认字,若是有想认字的,就来报名,当然,那些说我闲话的就不要来了,来了也不收。” 第65章 心里没点数吗 沈清棠的举动,在清河村引起了震动。 大部分人家都有孩子,不是自己的儿女就是孙子孙女,总是需要认字的,而且还是免费,谁不眼馋? 里正一听到这事,就叹了口气,骂道:“活该,谁让他们惹春丫的?人家春丫要在村里开学堂,那就是天大的好事,再看看现在?看他们还咋腆着脸去!” 旁边的吴德勇反驳道:“不就是会认几个字吗?有啥了不起?再说,咱们都是庄稼人,认了字能干啥?能让地里的粮食多长一些?还是能让庄稼多卖些钱?” 儿子一说话里正就心烦,指头甩上去:“你懂个屁,认字没用为啥那些有钱人都要让自家孩子去认字?你就这点见识,注定一辈子都是个种地的。” 春丫多好的孩子,让他多去与春丫说说话,他倒好,别说说话了,就是催着见个面都难。 吴德勇撇撇嘴:“我说的是事实,咱们整天都干不完的活儿,还哪有功夫读书认字?还是先想想以后吃啥吧。” 他才不喜欢那个春丫,他姐都说了,那个春丫是个跋扈的,可要不得,将来就算真的娶回来,怕是要将家里人欺负了去。 隔壁村的于小芹才是他喜欢的,那样温温柔柔水灵灵的姑娘,才是他以后要娶的。 但是他爹一直想让他与那沈春丫往来,一想到这,心中更加不高兴。 那个沈春丫,谁喜欢谁喜欢,他绝对不会喜欢。 沈清棠将消息放出去,最先来的是张秀兰,石头过了年就要四岁了,也是时候识字了。 而且石头之前就跟着她学过拼音,是个好孩子。 “春丫,我也不希望他能多有学问,只要不与我和他爹一样是个睁眼瞎就成,要是不听话,你直接处理,不用来问我。” “嫂子放心,石头是个好孩子,一定会好好学习的。” 张秀兰走后,又来了几个,都是带着孩子来报名的,有的人家将儿女都带来了。 “春丫,我家里有两个孩子,年纪差不多,你看你这里...要女娃不?” “要,只要是想学习的,我都要。” 那妇人一高兴,赶紧报上两个孩子和自己的名字,高高兴兴地走了。 两天的时间,来报名的有十二个,已经不少了。 剩下的,都没脸来。 但是沈清棠到底是低估了这些人的脸皮。 第二天,就有几个大人带着孩子来了。 “报名时间已过,你们来晚了。” 那两口子不死心,脸上堆起讨好的笑:“春丫,你就收下他吧,我儿子很聪明的,他肯定能好好学,收了他你肯定不会后悔的。” “我说了,不收,你们回去吧。” 那妇人还要道德绑架:“春丫,咱们都是邻里乡亲的,你这别人都收了,就不收我们的,这不合适吧?” “我为什么不收你们的,心里没点数吗?” 想让她将他们的孩子收下,结果从刚才来到现在,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一张口就是同村情义。 谁跟他讲情义,之前在背后说她的闲话说得可欢了,那个时候怎么不说同村情义? 没疼在自己身上就不知道伤有多深,以后这些人,她可不惯着。 那几人脸色讪讪,不敢看沈清棠。 后面的人一看前面的没了声儿,当下就帮着说话:“春丫,话也不是这么说的,咱们都是一个村的,都是互相帮衬,以后说不定你还需要我们帮忙呢,之前的事情,都是误会,你就收下吧。” “误会?那可不是误会,我不仅不想给你们看病,还想收你们的钱,不仅与刘家交好,还破坏了刘大满和王桃花的婚事,这些可都是从你们嘴里说出来的,怎么能是误会呢?” 他们当时说的时候,图一时痛快,眼下从沈清棠嘴里说出来,一个个的都有点抬不起头来。 “回去吧,你们家的孩子,我是不会收的。” 那些人虽然心虚,但就是死不承认,见沈清棠油盐不进,脸色就变了。 “就是说了她几句,这么记仇......” “不就是会认几个字吗?有啥了不起的?都是庄稼人,认啥字?不收就不收。” “嘁,我看你们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你们去打听打听,这十里八乡的,哪个村里有教书先生,镇上是有,那你们去啊,在这说啥废话?” 刘婶子从家里出来,就听到这些人欺负春丫,这暴脾气,上来扯开嗓子就骂。 “你们到底还有没有良心?当初要不是春丫,你们现在还能活着?现今日子好了,就把人忘了,你们才是一群白眼狼!不要脸的狗东西!” 刘婶子早就听说了那些传言,她家大满和桃花亲事没成,那完全就是钱闹的,关春丫啥事? 再说,要是他家大满真的有出息能娶到春丫,她高兴得晚上做梦都得笑醒。 可惜她家那死脑筋的儿子,就看准了王桃花,说啥都要攒钱娶媳妇。 对春丫好,那纯粹就是因为春丫对他们也好,不然她那儿子怕是都不会与春丫说一句话。 “我说大满娘,这里有你啥事,我们又没去找你,咋的,就帮着春丫做主了?不会你儿子和春丫的事是真的吧?” 刘婶子叉腰,“春丫对我们好,我自是要为春丫挡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像有些人,吃里扒外狼心狗肺!” 刘婶子是个暴脾气,平时将家里也收拾得妥妥帖帖,刘叔是个怕媳妇的,几个孩子也都听这个娘的话。 骂起人来,更是气势十足。 “听见了吗?还要点脸的就赶紧走,不然我就赶人了。”沈清棠淡淡道。 她想过了,虽说是一个村的,但是也不用每家每户都往来,有几家要好的就成了,就像朋友一样,不需要太多,只要是几个真心实意的就成。 没能给孩子报名,那些人心中不忿,破罐子破摔,也不指望沈清棠能收他们家孩子,说得更难听。 小雀每次从外面回来都气个半死,嘴里骂骂咧咧,就连文康这般好脾气的人,最近都没忍住开始骂人。 至于赵景,最近倒是安安静静的,没有一点反应。 沈清棠招收学生的事情算是彻底传开了,就连外村都知道了。 沈清棠这日起来,就看到院子外面守着不少人,都是想将孩子送来的。 不过他们还没来得及进门,就被村子里的人拉走听八卦去了。 第66章 膈应 外村的沈清棠不打算收,不过还没等她拒绝,就听说那些人都走了,正好还省了她的嘴皮子。 她知道,这些人都是冲着她免费教认字来的,到时候不仅要免费教认字,还要管人家吃饭,她亏死了,那些说闲话的也算是帮了她的忙。 这一日,吴翠翠来了。 一个人来的,神色尴尬,欲言又止。 沈清棠正在院子里整柴火,淡淡问:“有事?” 吴翠翠立马笑起来,“春丫,我今儿个...是来向你赔不是的。” 沈清棠一顿,问:“是里正让你来的吧?我要的是真诚实意的道歉,你要是觉得勉强,还是回去吧。” “不不不,不是的,我是真的来道歉的。” 春丫的事情,她爹已经跟她说了,知道了之前那些事,她就后悔了,那日那些人求到她跟前,她当时也觉得没啥,谁想到...... “春丫,之前都是我的不是,我不该骗你,更不该将你带家去硬让你看病,都是我的错,春丫,你原谅我成不成?” 沈清棠手里的活没停,问:“你是不是也想把孩子送到我这来?” 听说吴翠翠有个儿子,今年也五六岁了,到了上学认字的年纪。 “我......” 吴翠翠确实是这么想的,但是她爹说,上次的事情,她做得实在过分,春丫不一定答应。 但是她还是想来试一试,万一呢,万一能成呢? 她也没想到,就因为她将春丫带回家里,就传出那么多闲话。 因为她,给春丫添了不少麻烦。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我不收。”在她没有招学生之前不来道歉,如今她教孩子们认字,就来道歉了,我可去他的吧。 “你若是真心道歉,便该早些来,如今才来,不过是想从我这得利罢了。” 吴翠翠还想说什么,沈清棠已经转身不去看她。膈应。 “春丫,我是真的知道错了,看在我爹娘的面子上,你......” “别提里正,里正有你这样的女儿算他倒霉,你回去吧,我不收。” 吴翠翠脸色煞白,“春丫......” “姐。”吴德勇从外面跑进来,就见大姐脸色额不好,明显是被欺负了。 爹娘还说沈春丫是个好的,枉他家对她那么好,现在竟然欺负他姐姐! “沈春丫,我姐都来跟你道歉了,你还想咋样?” 沈清棠:? 听听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做错事的是她呢。 “又不是我让她来道歉的,不想来可以不来,倒是你们,这是给我唱双簧呢?” “不是,春丫,德勇他嘴直不会说话,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你们走吧,我还有事要忙,别打扰我干活。” 吴德勇本就因为爹娘催促不耐烦,但又不能将气撒在爹娘头上。 他根本不喜欢沈清棠,今日又见这般情景,当下便生了气,连吴翠翠都没拉住。 “沈春丫,你以为你识几个字就了不起了?谁稀罕呐?以后,离我们家人远远的,要是被我看见,我可是会打女人的!” “你要打谁?”赵景从屋里出来,脸色阴沉,阴森森地看向吴德勇。 明明只是一个书生,看着弱不禁风,但是吴德勇就是害怕了,那双眼睛,就像要杀人一样。 咽了咽口水,往后退了两步,看向沈清棠的神色更加不屑:“沈春丫,他们果然没说错,你家里藏着男人,还要肖想别人,我要回去告诉我爹,你......” 赵景走下台阶,冷冷地看着吴德勇:“你再说一遍?” 吴翠翠也害怕了,“抱歉,都是我的错,我们马上就走。” 出了院子,吴德勇的胆子又大起来,嚷开了:“沈春丫,我一定要告诉我爹,你就等着被赶出村子吧!” 沈清棠叹了一声,真是闲的。 瞧了一眼身边的赵景,道了一声谢:“其实你也不用理他,今日这事,他回去就是一顿打。” 里正是个正派的人,自己的儿子今日来找茬,丢不起这个脸。 “你就任由他们这么欺负你?”赵景的语气里带着怒气。 沈清棠笑了笑:“我都不在意,你生什么气?在哪生活都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村子里不过就是你吵我嚷,拌几句嘴罢了,我没有放在心上。” 这种将所有心思都放在嘴皮子上的人并不可怕,那种将什么事情都放在心里的才是最让人忌惮的。 她虽然不知道吴德勇为何对她的怨气这么大,但是就这样骂几句,又能得到什么? 看在里正的面子上,她也不会说什么。 若是里正是个不明是非的,她今日绝对不会这般轻易放过他。 吴德勇应该庆幸,他生在了里正家里。 “春丫姑娘还真是好脾气啊。” “那是,我这脾气啊,早就练出来了,不管遇到什么自己才是最重要的,让一些不相干的人惹你生气,何必呢?再说,这不是有人帮我报仇吗?” 吴德勇和吴翠翠一路回了家,吴翠翠在路上千叮咛万嘱咐,让弟弟不要将事情说出来,但是吴德勇正气头上,咋能忍得住? 一回家,就把刚才的事情全说了,还嚷嚷着让他爹将沈清棠赶出去,吴翠翠拦都没拦住。 里正一听,问:“你是说,你去骂春丫了?” “啊,那沈春丫真是个蛮横的,姐姐好心好意去给她道歉,她不仅不接受,还反过来欺负大姐!仗着自己会认几个字,就在村子里谁都看不起,爹,您可得为大姐做主啊!” 里正朝女儿看过来,问:“这也是你的意思?” 吴翠翠看了一眼身边的弟弟,事到如今,她也救不了他。 “爹,女儿今日是真的去给春丫道歉的,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里正媳妇儿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儿子一眼,拉着闺女就走了。 没一会,屋里就传出杀猪叫。 “啊!爹,你干啥打我?” “啊啊啊!爹,爹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里正气得半死,拿起家里的扫帚,将吴德勇摁在炕上,就往屁股上打。 “我让你说,我让你说!” 第67章 终于安静了 吴翠翠在另一间屋子听到声音,担心道:“娘,咱们不去劝劝吗?” 里正媳妇儿没好气道:“劝啥?都是活该,春丫多好的孩子,他...他竟然上门去说那些骂人的话,这让我和你爹以后咋面对春丫?该打。” 吴翠翠都惊住了,她爹娘为了春丫,竟然能对自己的孩子下手? 爹娘可是最疼这个弟弟了。 里正媳妇儿叹气,“你呀,以后可要好好教育孩子,别让孩子成了你弟弟这样,你弟弟被我们惯坏了...我和你爹之前就劝你道歉,你拉不下面子,现在好了,你们两个,彻底把人得罪了。” 吴翠翠低下头,闷闷道:“娘,我知道错了...给你们添麻烦了。” “知道错了就好,好好与春丫赔不是,春丫是个好孩子,不会与你计较的。” 等到那边的动静没了,里正才从屋里出来,一张老脸气得通红,扬声道:“这两天,不准给他饭吃,要是被我发现谁给他送吃的,就给我滚出家去!” 听到这话,吴家人谁敢去看吴德勇?都静悄悄的,一句话的都不说。 大儿媳妇在另一个屋哄孩子,拉着丈夫不让出去,微微摇头,自己的这个小叔子啊,哪里都好,就是脑子不好。 她可不能让男人去掺和这破事。 春丫为村子里做了那么多事,竟然不知感恩,还因为爹娘让他多与春丫接触就对春丫看不顺眼。 就他这德行,春丫就是杀了也不会看上他。 吴德勇被里正打的事情很快就传了出去,村里人都心知肚明为啥挨打。 只是里正家的事情,他们到底是不敢说。 小雀兴冲冲地从外面回来,“好消息啊!” “听说里正把自己的小儿子给打了,打得现在都下不了床,还不允许吃饭,真是大快人心,让他对春丫姐不礼貌。” 沈清棠笑了笑,这一顿打挨完,吴德勇对她怕是更加记恨。 别再是第二个柱子吧? 不过,这心里还是很爽的。 “春丫姐,听说里正发话了,要是以后村里还有那些嚼舌根的,见一个罚一个,让咱们好好在村里住着,这里就是在咱们的家。” 果然,还是里正的话管用,这日之后,村子里那些声音就少多了。 里正媳妇儿还来了一趟,给她说了不少好话。 如今闹成这个样子,里正两口子也完全歇了那个心思,现在就希望沈清棠不要跟他们生分了。 这件事情,从吴翠翠带着她给别人看病开始,到吴德勇挨了打结束,村子里终于安静了。 除了怕了,还有就是天气开始暖和了,到了干农活的时候。 一忙起来就顾不上那些乱七八糟的。 沈清棠去山上捡了不少动物的粪便,提前倒在地里,将土和这些粪便和在一起,翻了地,等到种地的时节,可以在撒些超草木灰和生石灰,就差不多了。 这里的地质量不是很好,得慢慢的养。 有了上次的经验,众人也不用提醒,到了时候就自觉上山找动物的粪便去了。 李大叔家的牛粪以前都是扔了的,自从去年试了一回,今年把牛粪当宝贝一样的收起来,就等着春天都倒进地里。 现在天气还冷,早晚还会结霜,人们都只将地整好就没有再动。 趁着还不到种地的时候,沈清棠准备先教学生们认字,没有学堂,就在家里。 幸亏她家房子盖得大,不然这十几个孩子都没地方去。 让文康和赵景做了十几个小板凳,让孩子们搬着小凳子坐在地上,每人手上拿了一张她抄的拼音纸。 站在最前面,沈清棠竟生出一丝紧张感来。 这些孩子最小的就是石头,马上就要四岁了,剩下的基本都有七、八岁,还有几个只比她小了两三岁。 “你们手里的东西,就是咱们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要学的,一定要保管好,丢了可就没了。” 几个孩子郑重的点点头,两只手端着纸,小心翼翼的,连呼吸都变轻了,生怕将纸弄坏了。 沈清棠教孩子们学拼音,最好奇的是赵景。 眼巴巴地坐在她身边,盯着她手里的纸张。 “春丫姑娘,这个,我可以学吗?” 沈清棠失笑:“你都是读书人了,认的字比我多多了,还学这个作甚?” 拼音是为了让孩子认字容易一些,赵景学这个做什么? “就是觉得你这个很有意思,以前从未见过。” 沈清棠将她的那份递给他,“那你就看这个吧,一会跟着孩子们一起学。” 这里没有拼音,确实是一个新鲜东西。 赵景拿着纸张,盯着上面的文字看了又看,好奇又激动。 一次教五个,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脑子灵活的时候,学得也快。 因为不会教孩子们太多,所以很快便放学回家去了。 一开门,给沈清棠吓了一跳。 那些孩子的父母都站在院子里,伸着脖子朝里面看,见沈清棠开门出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孩子们来我这没事的,你们不用担心。” 其中一人憨笑两声:“我们不是担心,实在是好奇,春丫是咋教书的。” 他们长这么大都没见过先生教书是啥样的,一时没忍住,就都跑来了。 将孩子们从屋里接走,外头不少眼红心酸的,瞧着这帮人从沈清棠家里出来,呸了一声。 “不就是会认字吗?装什么清高?谁稀罕!” 有人听到这说辞,笑出声:“是,你们清高不稀罕,有本事,找更好的先生去,别在这丢人现眼。” 张秀兰和贵生媳妇儿都来接孩子,听到这些话冷声道:“里正说了,不让在村子里说闲话,你现在连里正的话都不听了。” 闻言,一个个像吃了屁一样,灰溜溜的走了。 里正在村子里的地位不是谁都能比的,以前他们将沈清棠与里正摆到了同样的地位。 但里正的儿子说了,这沈春丫不是好人,里正也被蒙骗了。 里正是好人,里正的儿子肯定也是好的,他说的话肯定是对的。 第68章 大不了去偿命 张秀兰刚回家,便来了不速之客。 张秀兰立马变了脸色,“你来做啥?” 朝屋里喊了一声:“当家的,你娘来了。” 于明胜从屋里出来,赶紧将张秀兰和石头挡在身后:“您来做啥?” 意外的是姚婆子今日没有一来就要东西,反倒是笑了起来。 “哎呀,你们这是做啥,我就是想来看看儿子和孙子。” 这话张秀兰可不相信,姚婆子能有啥好事? “又来要粮?我们家也没粮。” 姚婆子赶紧摆手,“不是,我不是来要粮食的,就是...这时间久了,想来看看儿子,没有别的意思。” 张秀兰心中冷笑,来看看儿子?这话说出来自己都不相信吧? 肯定没憋好屁。 “明胜、秀兰啊,你看这外头挺冷的,能不能让我进去?” “您有啥事就说吧,我们一会要出门,就不要进来了。” 姚婆子一听,如今连屋都不让进,气得当下便要开口大骂,但是一想到今儿个来的目的,硬生生地忍了回去。 “明胜啊,我听说,石头最近在读书?” 这话一出,张秀兰就知道这个婆婆打的是啥主意。 这是听说春丫在教村里的孩子们读书认字,动了心思,想让她说好话。 姚婆子的打算是,让于明胜和张秀兰在沈清棠面前说说好话,将自己的两个孙子都带来。 “我听说,清河村有了教书先生,还不要银子,真的假的?” 张秀兰不想给沈清棠惹麻烦,直接问:“不要钱的教书先生?哪里有,娘要是知道可得告诉我,我指定将石头送去。” 见张秀兰不松口,姚婆子干脆也不装了:“少在这给我装,我早就打听清楚了,就是上次那个沈春丫,不要钱教村子里孩子们认字。” “我这次来,就是为了我两个孙子,明胜,你去跟春丫说说,让她收了你的两个侄子。” 于明胜没好气道:“我是啥人?我说的人家春丫就听?再说,人家春丫都说了,不收外村的,吃住没地方解决。” 姚婆子立马道:“我早就想好了,到时候就让你的两个侄子住在你们家,到时候吃住就在你们这,这不是每日都能去上学吗?” 张秀兰都惊住了,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真是好算计,她的两个孙子今年都已经快十岁了,正是长身体能吃的时候,这到底是为了来念书,还是为了给家里省粮食? 于明胜和那两个兄弟本就不是一个爹,现在还要关两个侄子,做啥白日梦呢? 张秀兰现在硬气了,敢豁出去,根本就不怕姚婆子,嚷嚷道:“我呸,什么不要脸的东西,这话也敢说出来,侄子?哪门子的侄子?你早就改嫁,就是别人家的人,和我们没有半点关系,现在还要让我们给你养孙子,为老不尊,但凡要点脸的,今儿个就不会来!” 姚婆子哪里被儿媳妇这样骂过,就是在现在的家里,那两个儿媳妇都被她训得服服帖帖,在她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出。 今日这个张秀兰竟敢骂她,指着于明胜:“你今儿个要是不将这个贱人休了,你就别认我这个娘!” 于明胜巴不得没有这个娘,当下便道:“我是不会休妻的,您要是不想认我,咱们今日就去县衙去办断亲书。” 姚婆子也不是哥没脑子的,听儿子这么说,再也不说这事了,可不能跟这个大儿子断亲啊,以后还跟谁要东西? 张秀兰从丈夫身后出来,腰板挺直,甩着手指头就开始骂,“告诉你,以后别想在从我们家拿任何东西,你以为我还是以前的张秀兰?你一个改了嫁的娘,和外人有啥区别,你要是再敢来,就别怪我拿大石头砸死你,大不了我去给你偿命!” 春丫说了,这些欺负她的人都是欺软怕硬,只要她比对方豁得出去,那些人怕得就像老鼠一样。 以前都是她太软弱,才被人欺负了这么多年,如今的她早就不再是那个任人欺负的张秀兰了。 姚婆子被张秀兰气势吓到了,完全不敢说话,本来还想着将两个孙子送来,没想到这两口子竟然这般硬气。 “你...你们,你们就不怕我去告你们?” “去,你现在就去,去问问县令大人,不给改嫁的婆婆养孙子是不是犯法?” 姚婆子以前在大儿子里得了好处,就以为这两人一直都是好欺负的,但殊不知,人是会进步的。 姚婆子是上午来的,进了于家还没有半个时辰就走了,事情是晌午传开的。 今日村子里来了不少人,都是找村子里的亲戚,想把自家的孩子送来。 本来亲戚之间互相帮衬也是应该的,但是一听说要将孩子养在家里,都不愿意了。 自己还有一大家子要养活要照顾,而且都是将近十岁的孩子,实在是养活不起啊。 万一在家里有个啥好歹,是不是还得赔啊? 有了张秀兰打头,大家都不敢留,就算是得罪娘家人,这人也不能收。 沈清棠没有关注这些事情,因为她除了要教这些孩子,还要教赵景。 这人自从学了拼音之后,整个人就像疯了一样,整日沉迷拼音不可自拔。 比那些孩子的问题还多,整天都是问题,没完没了,把她都整烦了。 不过很快孩子们就放假了,因为天气暖和,马上就能种地。 在这之前,她准备到镇子上去看看,再买点种子。 前两天就有人给她家里送了不少种子,说是这里常种的一些,土豆、大豆豌豆种子还有黍米和莜麦种子等等。 除了这些,不少人家还会种一些胡麻和油菜花,等收割之后送去油坊榨油吃。 沈清棠又找里正要了两块地,这个春天她准备多种一些。 头一天和李大叔约好了明天去镇上,回来的路上,就听到前边好像有说话的声音。 悄悄过去看了看,是吴德勇和一个不认识的姑娘。 那姑娘正哭得梨花带雨,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一样。 第69章 你要给我花钱? 吴德勇和于小芹正在一个人少的地方说话,于小芹哭着向吴德勇诉苦:“德勇哥,我听说你家里给你相看了对象,你...你是不是...真的看上她了?” “你听谁说的?没有的事。” 于小芹扭捏两下,哽咽道:“我都听说了,你爹娘想让你娶村里的春丫,难不成,你还能不听你爹娘的话?” “是我要娶媳妇儿,又不是我爹娘娶,我不喜欢那个春丫,长得丑不说,还是个心思不干净的,哪有你好,我喜欢的一直都是你。” 于小芹脸一红,吴德勇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啥,手足无措起来,干笑了几声。 两人就这么互相害羞了一阵,于小芹才终于说话:“可是...你能做得了主吗?” “当然能,所以小芹,你可一定要等我,我一定会将你娶回来的。” 说着,就要去拉于小芹的手,于小芹没躲,只是害羞地低下头。 不远处的沈清棠看得津津有味,就是听不到两人说了什么。 实在不是她偷看,这条路是她回家的必经之路,虽然绕路也能回去,那就太远了。 她要是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走过去,肯定会被两人发现,要是被看见,还以为她是故意的呢? 可是这两人不仅没有要走的意思,甚至还牵上了手,没办法,沈清棠就当是看无声话剧了。 就这么等啊等,吴德勇终于将手里的东西递给那姑娘,看着那姑娘离开,这才要准备回去。 沈清棠从暗处走出来,无奈,终于能回家了。 刚走出去,迎面就碰上吴德勇也走了这条路,沈清棠就当没看见,径直往家的方向走。 但是吴德勇一见沈清棠就紧张,刚才的事情不会被她看见了吧? 她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就对小芹不利吧?上次他还因为这个沈春丫挨了打,这人的心思真是歹毒。 想到这,吴德勇看向她的眼神又不善起来。 沈清棠不经意间瞥了一眼,一怔,又来了,这个吴德勇,是不是有病? 好几次了,上次因为挨打对她怀恨在心她倒是能理解,但是之前她也没招惹过他,也这个表情,绝对是有病。 ...... 第二天,李大叔早早在村口等着,沈清棠交了钱就上了车。 没一会,又走来两人,一个是吴德勇另一个不认识。 车上算上李大叔五个人,赵景也跟她一起去。 天气有些冷,沈清棠还穿的是棉袄,就这么顶着风往镇上去。 吴德勇一上车,就和身边的人说话,时不时地看向别处,沈清棠将脸埋在膝盖里,准备在车上眯一会。 赵景坐在她身边,给她挡风。 眯得很不踏实,沈清棠决定还是吹吹风清醒清醒,一抬头,就看到赵景和吴德勇两人大眼瞪小眼。 “你俩干嘛呢?” 赵景回过神来,笑了笑:“没什么,我在看远处的山。” 吴德勇也收回视线,出了一手心的汗。 这人他知道,是沈春丫救回来的,上回见过。 听说是个书生,但是一个书生,为何方才眼神竟那般吓人?吓得他都不敢将视线移开。 “怎么不睡了?”赵景柔声问。 “睡不着。” 看向远处的天空和山,天上蓝得就像一湾湖泊,山顶的雪还没有化,这样看着,倒是像她之前吃过的点心。 路上的树开始泛绿,有的已经挤出了新芽,挂在树枝上,在寒风中摇摆。 终于到了镇上,李大叔装了一袋子剥好的榛子,准备去集市上碰碰运气,吴德勇和另一人也下车走了,剩下的沈清棠和赵景,就在街上转了转。 “你看看你想买什么,我借你银子,等之后你赚了钱再还给我。” 读书人挣钱要比普通百姓容易很多。 以前还说让赵景在村子里当个教书先生,但是有了上次的事情,她打消了这个念头。 你的好意人家不一定会领,还是顾好自己再说吧。 赵景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哪怕是在镇上当个掌柜的,也是没问题的。 “你这是要给我花钱?” “嗯,你现在不是身无分文吗?我暂时借给你,当然,到时候你要是能连本带息地还给我更好。” “我没什么需要的,现在有吃有喝有住,也用不着什么东西。” 赵景这人在她家里确实挺规矩,但是有时候吧,又觉得好像有点看不透他。 之前小雀还说他闷闷的冷冷的,但是他的嘴角明明一直都挂着笑,瞧着很亲切的样子。 沈清棠没管他,直接去了集市。 集市上,卖种子的要比之前多了一些,沈清棠逛了逛,大部分都是常见的种子,没什么特别。 不过,卖的多了,总有一些不一样的。 一个小摊上摆了不少种子,有好几个都是沈清棠不认识的。 “大爷,这是什么种子?” 那大爷看了一眼,摇摇头:“我也不晓得,都是从外面来的,以前都没见过。” 就是因为没见过,所以人们都不敢买,怕长不上来,基本都种一些以前就种过的,保险一点。 大爷也是来碰碰运气,反正也不是很多,万一还能卖几个子儿呢,总比烂在手里强。 “大爷,这些我都要了。” 大爷高高兴兴地将种子给她装上,一共花了五文钱。 赵景好奇问:“这些好像都没见过,你买这些做什么?不怕到时候长不出来?” “没关系,拿回去试试,主要是想知道这些都是什么种子,万一就能种呢。” 这里卖的各种蔬菜粮食都是本地常见的,她想碰碰运气,万一能买到她想要的种子呢? 她活了上一世,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多她不知道的东西,若是以前,那些没见过的东西她肯定是不会碰的,但是现在,越新的东西越好。 说不定就能给她带来惊喜。 赵景看着她思索良久问:“我听说春丫姑娘也是从外面来的村子,还会认字,想必以前也是大户人家的姑娘,怎么还会种地?” “这个呀,都是从书上学的。” “可为何我从未见过此类书?” “你没见过那是你孤陋寡闻,我是见过。” 反正她就是在书上看的,至于在什么书上看的,她也忘了,死无对证。 赵景不再说话,从集市出来,朝远处看了一眼,便道:“春丫姑娘,能否借我些银子。” 沈清棠想都没想,就掏了些银子给他:“够吗?” “够了,多谢春丫。” 两人约好了会合的地方,赵景便朝刚才的方向去了。 第70章 你妹妹被欺负了 和赵景分开,沈清棠又去了几个地方,想看看还有没有卖不认识的种子。 白云镇并不大,但却有南北两个集市。 南边的集市人多一些,北边的那个人相对较少,沈清棠到的时候,那边的集市都快结束了。 在集市里逛了逛,没看到想买的,就准备离开。 刚转身,冤家路窄,对面的竟然是吴德勇和上次见过的那个姑娘。 两人本来走得还挺近,见到沈清棠后,立马远离了几步。 沈清棠很自然地移开视线,就当什么都没看见。 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 于小芹突然紧张起来,沈清棠她是认识的。 轻轻揪揪吴德勇的衣袖:“德勇哥,她看见咱们了,不会回去跟你爹娘告状吧?” 吴德勇终于反应过来。 他爹娘一直喜欢沈春丫,想让他娶,他如今与小芹的事情还没定,小芹家里不同意,他家里还不知道,可不能让春丫坏了事。 “你别担心,她不敢。” 沈清棠从集市里出来,找了一家药铺,进去买了一些香料。 现在做菜的这些香料基本都在药铺,还不便宜。 将香料收好,就去了和赵景约好的地方。 赵景已经在等着了,看见她还招了招手。 见她走过来,接过她背上的篓子,沈清棠笑了笑:“不用,也不重,我自己可以的,不早了,咱们快走吧。” 李大叔的牛车停在镇口,脸上笑眯眯的。 “李大叔,您的榛子卖出去?” “卖出去了,是个有钱人家买走的,卖了二十文钱呢。” 那一篓子可不少,不过都是山上的东西,没啥成本,二十文钱已经不少了。 镇上没什么人卖榛子,物以稀为贵,这生意还能做些日子。 “李大叔,您家里榛子要是多,这几日能多来,这个钱可以挣。” “真的?” “真的,反正咱们也不花啥钱,估计等种地的时候也就差不多了。” 李大叔呵呵笑两声,“好,那我就听春丫的,明儿个还来。” 等吴德勇和另一个人回来,牛车启程回村。 车上,沈清棠自顾自地和赵景说话,完全忽视对面吴德勇时不时投来的不善的目光。 但是因为身边有赵景在,倒是也没说啥,一直到回村,下了车,吴德勇突然拦住她,道:“我有话要跟你说。” 沈清棠看向赵景:“你先回去吧。” 赵景只深深看了一眼吴德勇,也没说话,便转身回去。 两人走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沈清棠问:“什么事说吧。” 吴德勇一开口就是质问的语气:“你今天看到啥了?” 沈清棠微微挑眉,笑问:“你希望我看到了啥?” 这小子,挺有本事啊,竟背着里正有了喜欢的姑娘,瞧那样子,那姑娘对他应该也有意,不然也不会跟着他出来。 吴德勇本来还挺冷静,但是沈清棠这话一出来,吴德勇就觉得沈清棠在威胁他,瞬间炸了。 “沈春丫,怪不得大伙儿都说你心思歹毒,你果然不是好人!当初柱子哥说得对,你不安好心!” 沈清棠白眼一翻,之前是看在里正的面子上,她才没说过什么,今儿个送上门来,就别怪她不留情面了。 “吴德勇你有病吧?” “我看在里正的面子上对你已经很客气了,你三番四次地对我阴阳怪气,之前的我都忍了,今儿个又抽什么风?你是觉得我很好欺负?” 沈清棠来村里这么久,目前为止除了柱子,与旁人甚至都没有过什么仇怨,现在村子里那些闲言碎语她也不在乎,不会就因为这些,就觉得她是个软柿子吧? 她只是不想在这些事情上浪费自己的时间和情绪,但是今儿个这吴德勇直接蹦达到她跟前来了。 这能忍? “那...那你不会将今日的事情说出去?” 沈清棠没好气道:“我只想在村里过安稳日子,谁稀罕管你那破事?告诉你,以后别来招惹我,不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吴德勇咬着牙怒瞪着沈清棠,但是爹说了,不能打女人,他不能动手。 沈清棠回到家,赵景已经把买回来的东西收拾起来,小雀在做饭,文康在劈柴。 沈清棠把她买回来的种子拿出来,分好类,装进罐子里,等天气暖和了就种下去。 沈清棠带领全家将房子后面的地整了,施了肥,还撒了生石灰,就等着谷雨前后种地。 这一日,沈清棠正在家里教孩子们认字,外面有人急匆匆跑来:“春丫,你快去看看吧,你妹妹被欺负了。” 沈清棠心中一沉,将家里的孩子交给赵景,问了那人在哪就急忙飞奔过去。 村里打水的地方围了一圈人,还没走过去,就听到人群里有人喊:“都被拉了手,你不嫁给大山,还想嫁给谁啊?” “就是,我们可都看见了,大白天的,和大山搂搂抱抱,真不要脸。” 小雀气的脖子都红了,“你们胡说什么?我没有!是他,是他突然扑上来,我躲开了!” “那又咋样?光天化日之下与男人有了关系,就是不干净了。”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们忘了春丫?春丫把人家王桃花的婚事抢走,如今她妹妹大白天的就勾引男人,比那张寡妇还......” “啊!” 话音未落,那人就被人从身后踹了一脚,扑在地上摔了个狗爬。 沈清棠冷着脸站在身后,手里还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棍子,“你再说一遍?” 果真人善被人欺,原以为她这么长时间不理睬,慢慢就会过去,没想到,变本加厉。 那妇人突然尖叫一声,指着沈清棠就要大骂,沈清棠拎起手里的棍子,冷声道:“说,说一句就断一条腿,两句,两条腿,三句,这胳膊就别要了。” “你,你想干啥?”那妇人一见沈清棠的神色,惊恐大喊:“你别过来,来人啊,救命啊,沈春丫要杀人了!” 张秀兰和刘家人跑来,赶紧把小雀拉回来护在身后,担心道:“春丫,你可千万别冲动啊,杀人要坐牢的。” 沈清棠冷眼扫过,“说,是谁欺负了我妹妹?” 第71章 想刀人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将目光投向那个叫大山的汉子。 这人是村子里的无赖,快三十了也没有媳妇儿,暗中一直和张寡妇有往来。 最近小雀和沈清棠经常来井边洗菜,就被这人盯上了。 小雀脸上没有伪装,长得白白嫩嫩,水灵灵的,很是好看。 不少人因为沈清棠丑看不上她,却惦记上了小雀。 今儿个见小雀一个人来,便上前说了几句恶心话。 小雀不忍,直接反驳回去,但那大山到底是男人,小雀一个姑娘家又打不过,大山往上一扑,抓到了手腕。 周围的人瞧见了不仅不管还跟着起哄,借题发挥,开始欺负小雀一个小姑娘。 沈清棠阴森森地看向那人,道:“就是你啊?” 钱大山这么多年在村子里横行霸道惯了,里正也管不了,但是今日面对一个小姑娘,却腿软了。 “你,你要干啥?告诉你,你那妹妹就是个不正经的,是她勾引的我!” 还不等小雀说话,沈清棠一棍子抡上去,直接打在钱大山的腿上,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啊—— 钱大山只觉腿上一阵剧痛,就这么生生跪在沈清棠面前。 不等钱大山反应,上去又是一脚踹在钱大山肚子上,疼得钱大山在地上直打滚儿。 抬眼朝周围扫过去,人也不算多,十几个,沈清棠淡淡道:“今儿个掺和的人,我都记住了。” 将棍子往地上一杵,扬声道:“若是以后再让我听见那些闲言碎语,我不介意让你们家破人亡,断子绝孙!” 她说到做到。 又有人不服,嚷了一嗓子:“沈春丫,你还敢杀人不成?” “你可以试试啊。” 这些人,当初给县衙送银子的时候,抵挡外村入侵的时候,还有建设村子的时候,都好好的。 大家伙儿一起努力,从来没有一句怨言,可是现在日子慢慢好起来了,才多久,就变了。 还是说这些人本来就是这样的,只是她以前将他们想得太好了。 为什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呢?话语恶毒,一个个刻薄的就像变了一个人。 人心难测,她还没有那个本事能揣测人心,她本来还想着只要大家一起努力,就能让村里变好,所有人都能过上好日子。 现在想想,尊重他人命运,放下助人情结,各顾各吧。 等里正听说这事之后,事情已经解决,人都散了,就连钱大山这个在村里横行惯了的无赖,到底也被沈清棠震慑住了,也一个字都没敢说,灰溜溜地赶紧跑了。 沈春丫这个丫头片子,是真的会下死手。 众人都是拖家带口的,谁都不敢拿家人开玩笑。 人都走了,里正媳妇匆匆跑过来,赶紧将她手里的棍子拿走,“春丫,你没事吧?” 沈清棠叹了口气,看向里正媳妇:“婶子,我没事。” “你穿得单薄,别在这站着了,快回家去。” 一伙人回了家,小雀红着眼睛就要哭,沈清棠道:“哭什么?以后有人欺负你,从手边找趁手的武器,抡起胳膊干就是了,先保护好自己再说。” 小雀这丫头以前就胆子小,后来跟着她在村子里生活,一开始很不适应。 但还是坚持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在村子里习惯了,又出了这样的事情。 小雀一直握着自己的手,那只手刚才被那个钱大山摸了,她觉得难受。 小雀的声音都抖了:“可是...可是我、我不干净了......” “胡说什么?”沈清棠抬高音量。 “你好好的,怎么就不干净了?不干净的是他们,是那些坏了心的人,心那么脏,可是洗不干净的。” “可是...这样名声就毁了。” 小雀与她不一样,自小长在大夏,对名声清白看得比命还重要,但沈清棠也不想她因为今日的事情伤心。 “别听那些乱七八糟的,名声能当饭吃啊?看不到摸不着的东西罢了,别想那么多,都是他们的错,你若真的这么想了,他们岂不是更得意?就当是被狗咬了,过两天就没事了。” 小雀咬着嘴唇,委屈地低着头不说话。 张秀兰安慰她:“春丫说得对,名声当不了饭吃,咱们可要好好活着,往后大把的好日子呢。” “就是。”刘婶子拍拍她的背,“那钱大山是个不要脸的,被他摸了下手没啥,就当碰了脏东西,洗洗就成,实在不行,婶子的手给你摸。” 这话成功将小雀逗笑,还真的伸手摸了一把。 “咋样?婶子的手年轻的时候那也是细皮嫩肉的呢。” 小雀擦擦泪,哭笑不得:“是,刘婶子的手嫩得很,比那葱白都光滑。” “看吧,这么好看的小脸儿,笑起来才好看。” 从里屋出来,沈清棠立马沉下脸。 她的家人是她的底线,这些人既然敢动小雀,就别怪她下手狠了,等着吧,她早晚要报仇。 赵景站在一边,瞧着她脸唰地一下变了,担心问:“春丫姑娘,你没事吧?” “我没事,就是想刀人。” 赵景沉吟片刻,说出一句连沈清棠都惊讶的话来:“你想杀谁?我可以帮忙。” ?? 少年,你这个想法很危险啊。 “我什么时候说要杀人了?” “你不是说你想...刀人?” “杀人是犯法的,你一个书生,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书生不是都柔弱的见不得血吗?” 赵景立马解释:“不是不是,我就是...怕你把自己气坏了。” 她确实很想杀人,但是也不能为了那样的人将自己搭进去,她是可以豁得出去,但是也要值得。 第二日,沈清棠就向刘婶子和张秀兰打听了村里这些人的消息。 一个人最难受的是什么? 那就是看着别人发达,自己一个子儿都没有。 别人发财,比自己倒霉还要让人难受,他们最怕什么,她就偏要做什么。 就算要不了命,也要让他们抓心挠肝地难受。 第72章 犁地 春种到了,家家户户忙了起来。 清河村基本上没有秋种,去年因为春种的庄稼都被淹了,这才在夏天种了一些,多少能收点。 今年春天,大家伙兴冲冲地将存的种子都拿出来,泡的泡,切的切。 在种地之前半个月,沈清棠就画了一张图纸,交给镇上的匠人,如今应该也做好了。 和文康一起到了镇上,先去集市上买了两只小鸡,以后养在院子里,下蛋吃。 之后又买了一些生石灰,最后才到了铁匠铺。 铁匠铺的老板一见沈清棠进来,赶紧迎上来,“小姑娘,你可来了。” 沈清棠笑道:“老板生意兴隆,上次我的东西做好了?” “做好了,就等你来取。”说着从里头拿出她要的东西,好奇问:“你这东西是干啥用的?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奇怪的形状,瞧着倒像是犁” “这确实是犁地用的,多谢老板,这是剩下的工钱。” “犁地?这玩意儿能犁地?” “是啊,在这里套上绳子,前面让牲口拉,人握在这个地方,会方便很多。” 铁匠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憨笑两声:“小姑娘真是有想法。” 这东西叫曲辕犁,她上辈子种地的时候,村里用的就是这种。 当时她还在想,要是大夏的百姓能有这种东西就好了,能大大提高种地效率。 铁匠知道规矩,小声道:“你放心,你这东西是头一个,我肯定不会说出去的。” “无妨,这本来就是为了方便咱们种地用的,要是有人问,您告诉他们也成。” 铁匠铺的老板倒是奇怪了,一般人有了新东西,那是生怕旁人知道,这小姑娘倒是大方。 “成,以后要是还有这活儿,小姑娘尽管再来。” 从铁匠铺出来,文康抱着犁,沈清棠背着鸡,坐着牛车回去了。 鸡还小,文康做了一个木框,将鸡放在家里,用木框圈住,等大一点再进鸡窝。 赵景见文康抱回来的东西没见过,便问:“这是何物?” “这是犁地用的,等种地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最近要种地,周叔也不去镇上了,榛子也卖得差不多,听说周叔家里最近都吃上肉了。 沈清棠去借了牛,还给了周叔两文钱。 文康将牛牵到地里,沈清棠给牛套上犁,后面让文康扶着,她和小雀还有赵景一人提了一个布袋子,里面放的是粮食种子。 “啪”文康一鞭子轻轻打在牛屁股上,牛慢慢往前走,就犁出一道沟。 小雀和赵景学着沈清棠的样子,将种子点进沟里。 等牛再返回的时候,刚才的沟就会被犁翻出来的土盖上,也不用专门去填,省时省力。 文康惊喜道:“春丫,这东西真好用!” 去年夏天她们也种了些地,不多,但都是靠人一下一下刨出来的,费时费力,干完活人累个半死。 像今天这样,文康觉得这一整块地犁完都不是问题。 赵景两眼放光地盯着文康手里的犁,又看了看低头点种子的沈清棠,心中再次对眼前这个姑娘有了新的认知。 他知道沈清棠会的多,但也着实没想到,会的这么多,连种地的事都知道。 这种东西要是传出去,那岂不是造福百姓的善举? “愣着做什么,赶紧的,一会你和文康轮换。”沈清棠见赵景愣着不动催促。 眼下是谷雨时节,他们今儿个种的是胡麻,等秋天收了送到油坊就能榨油。 他们这边忙得如火如荼,隔壁里正一家也下地了,肩膀上扛着铁锹,手里提着种子。 吴德勇一瞧见她就把头转到一边,里正两口子与她打了招呼。 “春丫,需要帮忙你就说。” “不用,我们快弄完了,您忙您的。” 里正眼尖,瞧见了牛拉的犁,问:“春丫,你这犁和我之前见过的有点不一样啊。” “哦,这是我新做的,方便好用,一会借里正使使?” “好,那你先忙着。” 将袋子里的胡麻种子都种下去,沈清棠卸了犁,让文康送了过去。 这牛是跟周叔借的,不好再借给别人,就跟里正说了一声。 正巧周叔过来,大手一挥:“里正尽管用就是。” 里正到底是种庄稼的老手,这犁试了两下就会了,犁完一个来回,看向沈清棠:“春丫,你的犁可比以前的好用多了,哪来的?” “我自己画了图纸,让铁匠铺做的。” 也就是说,仅此一个。 以前种地也用犁,但是村子里穷,买不起牲口,后来犁就不用了。 但是这个犁,比之前的都省力,之前的犁起土费劲,掉头转弯都不方便,但是这个,想要耕的深,就往下放,若想浅,就向上提,确实便利好用。 里正宝贝似的摸摸犁身,忍不住感叹:“好东西,真是好东西啊。” 吴德勇在边上小声阴阳怪气:“嘁,一个犁有啥大惊小怪的?” 身边的里正媳妇儿没好气问:“你说啥?” “没,没说啥。” 周叔也瞧见了,好奇地过来看,别说,他瞧着里正耕地轻松多了。 “真好使?” “好使,我转完这一圈你试试?” “嗳。” 里正家耕地引来附近不少人围观,大家伙都好奇这犁上手是啥感觉,但是村里只有一头牛一张犁,大部分人只有眼馋的份儿。 里正将牛还回去,周叔赶紧将绳子套在牛身上,与媳妇儿两个人一人犁地一人播种,没一会就耕了不少。 周叔呵呵笑起来:“好东西,真是好东西啊。” 田垄上围了不少人,有人按捺不住问:“周叔,能给我使使不?” 周叔瞧了他一眼,冷哼:“这犁是春丫的,你之前不是还说人家春丫是白眼狼吗?我可不敢给你用,到时候不想还又说这犁是你家的。” 那人被周叔的一番话臊得红了脸,赶紧低头跑了。 周婶子也呸了一口:“没脸没皮的东西,昨儿个刚说了人闲话,今儿个竟有脸借东西。” “这些人呐,见不得旁人过得好,以前咱们村里都是一样的日子,大家伙儿也没啥可比的,但是春丫一家明显吃得好,这些人就忘了春丫之前的好。” 人呐,就是这样,一起过苦日子的时候,都好,这一旦日子好了,就见不得别人比自己过得好。 之前就有人说,闻到春丫家里在吃肉,这时间久了,就眼红。 第73章 妥妥的恋爱脑 沈清棠的犁在村子里成了香饽饽,因为犁和牛要一起用,周叔就先将牛借给了她。 “你先用,我们都是干农活儿出来的,自己刨地也能行。” 沈清棠多给了周叔一些银钱。 这段时间,要把黍子和谷子都种了。 她之前跟里正要了坡上的上两块地,开春的时候整了地,一块种黍子和黄芪,另一块种柴胡和谷子。 文康牵着牛,赵景扛着犁,四人就往山上走。 钱两天下了一场雨,土壤湿润疏松,正好播种。 沈清棠将头发绑成丸子头,把袖口用绳子绑住,脚腕处扎紧,指挥大家开干。 有了犁,播种也不费事,很快就种完了。 沈清棠还扎了两个稻草人,这里人少,会有小动物和鸟类来吃庄稼,有的还会将地里的种子刨出来,得小心一些。 下山的路上,赵景突然开了口:“春丫,与你们种完地,我就打算走了。” 三人皆是一愣,“去哪?” “就去镇上,放心,我不离开白云镇,还记得上次咱们去镇上的时候吗?我去镇上的学堂问了问,之后打算在镇上做个教书先生......” 沈清棠知道,他是不想留在村里,也好,在村里也没啥出路。 “成,你什么时候走,说一声就成。” “你放心,我有时间就会回来的,当初是你们救了我,我一定会报答你们的。” 沈清棠一拍他的肩膀:“行,以后,你就是咱们在镇上的人脉。” 赵景笑了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从山上下来,刚过了河,迎面就看见一道身影朝他们跑过来,来势汹汹。 见状,文康和赵景赶紧挡在沈清棠身前。 吴德勇气喘吁吁,一张脸涨得通红,咬着牙指着沈清棠:“沈春丫,你不是说不多管闲事吗?没想到竟然在背后告状!你不是好人!” 吴德勇今儿个从镇上回来,就见他爹沉着脸不说话,他刚想问发生了啥,被他爹一脚踹了出去。 要不是他娘拦着,他今儿个又要被打一顿。 这才知道他爹知道了于小芹的事。 “吴德勇,你又发什么疯?” “要不是你告的状,我爹咋会知道我和小芹的事?”吴德勇气死了,小芹不希望家里现在知道这事。 “谁稀罕管你那破事?我...” “沈春丫,我告诉你,就算我爹不同意我娶小芹,我也绝对不会娶你的!” 还不等沈清棠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一道暴怒的声音响起:“吴德勇你给老子滚回来!”里正来了。 其实里正并不反对儿子有喜欢的姑娘,要是那姑娘也愿意,以后真心实意地过日子,说明自己的儿子有本事。 今儿个里正在村口就看到了两人,就见儿子往那姑娘手里塞了铜钱。 他就说为啥家里的铜钱最近好像一直在变少,但是又不明显,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今儿个才终于知道,原来是家里有了贼。 给里正气的,一回去就把儿子一脚踹翻。 这小子学坏了,挨打的时候知道跑了。 里正今日回去就数了一下铜钱,和上回比起来,整整少了一半。 当下就火冒三丈,抄起棍子就要打。 如今也顾不上丢脸不丢脸,那是银子,那可是银子,关键时刻救命的东西啊! “逆子,你这个逆子!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动静闹得实在太大,吴德勇怕了,躲在沈清棠背后不敢出来,周围的人家听到动静都出来了。 不少人还劝着,但是里正正在气头上,根本就没有商量的余地。 上前将人从沈清棠身后揪出来,摁在地上就是打。 吴德勇被打得嗷嗷直叫,有人想上前劝几句,结果被里正一甩手,直接摔了出去。 里正一边打一边骂:“逆子!我咋就生了你这么个逆子!拿着家里的钱给外人,我打死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我让你偷家里的钱,让你偷钱,让你偷钱!” 吴德勇力气再大,也抗不过老子,里正媳妇儿着急忙慌地跑来,吴德勇已经被打得没法跑了。 里正媳妇儿惊叫一声,赶紧抱住里正的胳膊:“当家的,使不得,使不得呀,再打下去,真的要打死了呀......” “这个孽障,打死了也好,省得留在家里当贼!” 周围的人也上前拦着,“里正,你冷静点啊,有啥事好好说,咋非得打孩子呢?” “是啊里正,德勇这孩子平时也是个听话的,是不是有啥误会?” 里正气的手都在抖,看着儿子身上血糊淋淋的样子,心里也疼。 可...可那些钱是给小孙子抓药的钱呐。 他的小孙子自小身子就不好,所以身边总是离不开人,眼下年纪还小,还不能吃药,郎中说了,年纪大一点就得吃药养着,不然长不大。 那些钱都是攒着准备抓药的,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攒了那么多,结果才多长时间?就被这个逆子给花去了大半。 里正眼睛红红的,“若是他花在正经处我也不说啥,但是大家伙儿问问他,那些钱,他都拿着做了啥?!” 吴德勇疼得喊不出声来,就那么趴在地上呜咽。 “那姑娘要是真的喜欢你,咋会还没有定亲就要你的钱?吴德勇,我咋就生了你这么个蠢货?” 若不是他今日看见,家里的那些钱怕是一个子儿都留不下。 “吴德勇,那些银子都是你侄子的命啊,你到底安的啥心?你这种逆子,还不如打死!” 里正的大儿子从地里跑来,就看到弟弟被打个半死,父亲也还要扬手去打,当下就跪倒在里正面前:“爹,您别打了,再打下去,弟弟真的就没命了。” “你给我让开,我今儿个要打死这个逆子,我就当没这个儿子!” 身边的人劝不住,里正媳妇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明明早上还好好的,为啥就变成了这样? 沈清棠想起上次在镇上见到的两人,怎么说呢,也不好评判吴德勇的做法。 这就是妥妥的恋爱脑。 和平年代,钱是最重要的,这是生存的东西,那姑娘如今只是要钱,万一要命呢?也给吗? 微微叹气,这种事情,不好劝。 第74章 租房 吴德勇趴在地上,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屁股和腿疼的已经麻木,站不起来。 里正媳妇哭的一抽一抽的,大儿子跪在里正面前,抱着他爹的腿,生怕把弟弟打死。 “他拿走的是给你儿子救命的钱,你还替他说话?”里正正气头上,谁说都不好使。 “爹,事情已经这样了,就算您把他打死,钱也回不来了呀。” 刚才吴德勇跑来与沈清棠嚷嚷的时候,不少人都听见了,这时人群里有人就突然问起来:“刚才我还听到吴德勇说不会娶春丫,这是咋回事啊?” “谁知道呢?不过德勇这孩子确实拎不清,一个跟他要钱的姑娘都敢喜欢,真是糊涂啊。” 里正媳妇儿听到周围的人说起这事,终于明白了,怪不得儿子对春丫总是没有好脸色,原来是嫌他们让他多与春丫说说话,就这么记恨上了春丫。 造孽,真是造孽啊。 既然不喜欢,为啥不说?他们也不是硬要逼着他去喜欢春丫的啊。 村里年纪长一些的人站出来,“里正啊,人已经变成这样了,再打下去也没用,还是回家吧,先回去再说,这么一直在外面也不是办法。”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现在好了,村里人都知道吴德勇为了一个姑娘,把自己侄子救命的钱给了外人。 这样的儿子,确实让人心寒。 里正终于冷静下来,手上青筋凸起,死死地握着棍子。 听着周围的声音,看着眼前的家人,脚下一个踉跄,棍子掉在地上,抱头蹲在地上不说话。 大儿子赶紧上前把弟弟给扶起来,里正媳妇儿也擦擦泪,上前拍了拍自家男人的背。 “咱们先回家,回家再说。” 里正被媳妇儿搀扶回去,大儿子背着小儿子,就这么回了家。 村里人就算再喜欢看热闹,这样的事情,也不好多问,都纷纷回家去了。 沈清棠也回了家,里正刚才那样子不太好,可千万别被气出个好歹来。 “小雀,今日的晚饭多做一些,一会给里正家送去。” “好。” “这个吴德勇也真是胆子大,而且没脑子,现在是啥光景看不出来吗?竟然还敢将偷家里的钱给外人,也不知道是咋想的,竟连自己的亲人都不顾了。” “恋爱脑呗。” “恋爱脑是什么?”小雀问。 “没什么。” 晚上吃饭的时候,沈清棠让他们先吃,自己提着篮子去了里正家。 里正家静悄悄的,烟囱上没有冒烟,没生火。 上前敲了敲门,没一会,里正媳妇儿就出来了。 一看是沈清棠,赶紧擦擦脸上的泪,问:“春丫,你咋来了?” “我来给婶子送晚饭,今儿个家里肯定不好做饭,索性就别做了。” 闻言,里正媳妇儿就要哭,沈清棠赶紧安慰:“婶子快别哭了,小心哭坏了身子,把这些拿进屋先吃饭吧,别把孩子和嫂子饿着。” 里正媳妇儿点点头,说了一些感谢的话,沈清棠便回家去了。 进了屋,里正蹲在地上抽旱烟,大儿子正在另一边屋子照顾吴德勇,大儿媳妇在另一头看孩子,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她的孩子身子不好,可是已经生了下来,也不能因为身子不好就溺死,她做不出来。 公爹也心疼孩子,还攒了以后吃药的钱,她心里也是高兴的。 她之前就知道这个小叔子没有脑子,没想到竟这般糊涂,这可是他的亲侄子啊,竟然比不过一个还没进门的姑娘。 她心里也恨,但是能有啥办法?钱也花出去了,想要回来,怕是不可能了。 瞧见婆婆从外面回来,赶紧擦擦眼角的泪水。 里正媳妇儿将吃的端进来,安慰:“春丫送了饭,先吃点东西吧。” “我吃不下。” “你吃饱了才有奶水喂孩子,快吃吧,别的事情有我们呢。” ...... 里正家的糟心事影响不到别人,第二天起来,沈清棠一家就开始在房子后面忙活。 他们房子后面有一大块空地,沈清棠打算到时候在空地边上盖个牲口圈,以后这里可以做牛圈或者猪圈。 剩下的他们已经把地刨了,朝房子一边,挖一个地窖,秋天储存粮食。 村里家家户户都有地窖,大部分都是存土豆,土豆产量高,外面放不住,就放进地窖里,能吃一整年。 其他地方,沈清棠准备将买来的那些种子种下去,看看到底能长出什么来。 之前已经给地里施了肥,这一片地不小,刘大满和刘大叔也来帮忙。 人多力量大,这么一大块地,几人一上午就种了一半。 也不能白让人家干活,中午刘大满和刘大叔留下来吃了饭。 这个时节的地种的差不多,剩下的要等到立夏和小满才能种。 接下来这段时间,家里就闲下来了。 赵景也准备要走了,沈清棠去送了他。 学堂里没有教书先生住的地方,赵景只能自己找住处。 沈清棠陪着他在学堂附近看了看房子,是真的贵啊。 大夏的房价普遍都偏贵,就连京城里的那些官员们,有的当了一辈子的官都买不起房子。 这么一想,当初她在京城有自己的房子,就已经算是小富婆了。 镇上的房子贵得不像偏远小镇。 “还是租吧,等我以后挣了钱再买。”赵景道。 现在的钱还都是跟沈清棠借的。 “那也行,咱们到牙行去看看。” 牙行里的房子不算多,不过赵景还真有看上的,离学堂不远,有四间房,就算家里来个客人什么的,晚上也能留宿。 就是距离学堂比较近,所以贵一些,一个月得一贯钱,也就是一两银子。 不过教书先生挣得多,这点钱没多久应该就能挣回来。 赵景看中了这个,牙行的人立马就带着去看房。 周围的人家不少,因为学堂就在附近,不少人都会在街上摆摊做点小买卖。 本来以为长时间没人住,房子到处都是灰,没想到一进去,院子里捯饬得整整齐齐,就连屋子里都一尘不染。 怪不得贵呢,这房东会做生意。 第75章 亲兄弟明算账 牙行的人解释:“房东前些日子刚将房子翻新,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就是为了好赁出去。” 确实,这样环境好的房子,价格贵一点也值了。 两人里里外外看完之后都非常满意,当下就回牙行交了房租签了契书。 牙行的人服务还不错,说以后的房钱可以上这来交,也可以等着牙行的人上门去收,这样方便一些。 定了房子,两人又去街上采买了一些日常生活用品,锅碗瓢盆,还有被褥之类的东西。 将东西搬回去,沈清棠还帮着收拾了一会,赵景给她倒了水,“歇歇吧,剩下的我自己来。” 沈清棠把房子里里外外都仔细看了一遍,别说,确实不错,要是在镇上能拥有这样一个小院子,也挺好。 这样的房子,一两银子其实也不算贵了。 “你放心,等下个月,我就能将你的钱还上。”赵景突然说道。 闻言,沈清棠从身上掏出一个小本本,上面都是她记的账。 赵景自来了她家,上上下下一共花了她不少银子,怎么也得有四两了。 “这是你欠我的账,我都记得清清楚楚,现在看好,有问题就说,别到还的时候说我多要啊。” 亲兄弟明算账,这么长时间相处,她觉得赵景应该不是那种耍赖的人,但是涉及到钱的问题,还是要说清楚,省的闹矛盾。 赵景还真的接过小本本看了一眼,每一笔都写得清清楚楚,什么时候买了什么,花了多少,借了多少,还有总计多少。 赵景看了她一眼,失笑:“没想到,你还是个小财迷。” “钱多重要啊,可得算的清楚明白一点。” “我以前就想问,你不是说是逃难来的吗?哪来这么多钱?” 沈清棠朝他勾勾手指,小声道:“我运气好,之前发了一笔小财,啧,不过大部分都被偷走了,那个天杀的,要是被我逮到,我一定扒了他的皮!”沈清棠一说起这个,就恨得牙痒痒。 赵景微顿,随即掩唇浅笑:“放心吧,下回,我一定连本带利的还给你,不让你吃亏。” “那感情好啊。” 又在赵景这坐了一会,便起身告辞,赵景还说等立夏小满的时候回去帮她种地。 沈清棠本来还想说他一个读书人要晒黑了,但是一看这人的脸,着实让人有点嫉妒,明明同样在村子里生活,同样都是种地,为什么他的脸就晒不黑? 撇撇嘴,不公平。 沈清棠离开,没有看到身后的赵景明显松了口气。 今天来镇上的只有她一个人,回去的时候又买了一些东西,才跟着周叔回了村。 回到村里已经日落,小雀早就做好了饭等着她回来。 沈清棠自回来就没闲着,托人找了打水井的。 里正最近自顾不暇,还是周叔帮得忙,这就开始在院子里挖井。 这些专业的事情,沈清棠看不明白,就带着其他人到后面挖地窖。 地窖不能太浅,不然到时候土豆时间久了就会绿,吃起来麻。 刘大叔带着里刘大满又来帮忙,告诉他们地窖怎么挖。 挖地窖也有门道,刘大叔有经验,在前面打样。 挖了地窖,墙上还要打实打平,防止上面塌下来。 一边挖,刘大叔还一边与他们讲一些进地窖之前要注意的事情。 之前村里有人进地窖,结果进去就没出来,等人发现的时候脸都青了,再也没醒过来。 所以,地窖长时间没人进去的话,得先打开通通风,通风之后再进去,就不会出事。 “也有那命大阎王不收的,在窖子里都没气了,结果抬出来晒晒太阳,竟又活了过来。” 刘大叔一边说一边干活,很快就挖了一半。 天色不早了,前面打水井的人也歇下了,今天家里的做饭量比较大,刘婶子和刘杏花也来帮忙。 人多,白面肯定是不能管饱了,就把玉米面和粗面掺和起来,做窝窝头。 菜的话就是猪油炖白菜,再熬一锅野菜汤就差不多了。 就这些已经都是不错的伙食了,去别人家,哪有什么菜,就只有粗面饼子。 一伙人也没进屋,就端着碗蹲在院儿里吃了一顿。 吃过饭也没歇一会儿,继续干活。 下午刘大叔家要种地,地窖就不能挖了,他们三个就去给刘大叔家帮忙。 去到刘大叔的地里,沈清棠看到了一人,王桃花。 她家的地离刘家的不远,王桃花也下地帮着干活,时不时就往这边瞅。 刘大满这个闷葫芦就像没看到一样,低着头一股脑的只知道干活。 这两人应该是互相有意的,但是因为钱,婚事耽搁了很久,到现在都没个音信。 王桃花自从上次给她送了饼子之后,她就再也没见过,见她看过来,赶紧低下头干活。 王桃花的娘见她一直往刘家这边看,没好气地拉了她一把,没出息。 只是抬头看过来,瞧见刘家用的犁,还是眼馋。 刘叔跟周叔借了牛,又跟她拿了犁,耕种的时候省力很多。 他们住在村西头的这几家,最近都是这么耕地的,按照抓阄的方式,轮流使用牛和犁。 周叔也没要钱,每个用牛的人家都给周叔家送些吃的,算是用牛的报酬。 也有其他人来借过,都被拒绝了,因为那些人的态度很有问题。 周叔以前没觉得,现在才觉得这些人为啥说得那般理直气壮,就像借给他们牛是应该的。 那是他家的牛,他想借就借,不乐意就不借,再说,光有牛能行吗? 他们还能腆着脸去找春丫借犁? 刘家这边耕完地,接下来就是张秀兰家。 于明胜的腿还没有完全好,不过已经能下地干活,村西头的人都来帮忙,这才叫相互帮衬,而不是凌驾在旁人头上。 好不容易忙完,大家伙儿都累得不想动,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才从山上下来。 刚走下来,小雀就指着村口:“那是不是有人?” 离得远看不清楚,等走近才认出来,是上次在镇上和吴德勇在一起的那个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