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翊云烟》 第1章 老娘的36D呢?171身高和大长腿呢? “呜呜呜……” 悲恸又带着无限怨气的哭声不断萦绕在耳边,仿佛被人用音箱怼着耳朵循环播放。 断断续续,又连绵不绝。 “吵死了!”云烟被吵得头痛欲裂,猛然从一片迷蒙中清醒过来。 “还给我!把嫁衣还给我!还给我!” 这时,耳边幽冷又如泣如诉的哭声,倏地变成了凄厉且尖锐的叫喊,堪称魔音穿耳,震得云烟头皮发麻。 她猛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处于一个古色古香的房间,门窗雕着复杂花样,地上铺着喜庆的红色地毯。 四周红烛高照,喜字贴满房间中的各种陈设。 刚醒来,红烛光芒还有些晃眼,云烟伸手挡了挡眼睛,发现自己身上凤冠霞帔,穿着十分华丽。 此刻,她正躺在一张精美绝伦的紫檀木千工拔步床上。 房内到处以红色纱幔装饰,衬着红烛的光华,影影绰绰,喜庆又带着一种诡异阴森的违和感。 “你……醒了啊?既然醒了,就把身体和嫁衣都给我吧!” 眼前,一张鬼脸慢慢变得清晰,青白的脸色,眼神空洞,微微闪烁着诡异光芒,再加上方才那尖利刺耳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云烟下意识地往脖颈间摸去,指尖触到一物,她心下大定。 还好,这颗赤金色的神秘珠子,还完好无损地戴在她脖子上,没有遗失! “嗡!”指尖微微一动,一股无形的力量骤然从珠子中散发出来,裹挟着强横又慑人的力量。 “啊!”面前的鬼脸猝不及防被这力量波及,发出尖锐凄厉的惨叫。 等云烟抬眸再看,那被逼退的女鬼身影更淡了几分,就连身上的漆黑鬼气都散了大半,暂时没了攻击力。 这时候,云烟才有心思去弄清楚目前自己所处的状况。 无疑,这里是一个奢华的婚房,还是在古代非常上档次的宅邸中。 根据她考古系特优生的眼光,不用深究也能看出,光是这张紫檀木千工拔步床就足够奢侈,这可是有“古风家具中的劳斯莱斯”之称的极品! 在现代,价值少说五百万起步,若是古董更是有价无市,都是以亿为单位定价的。 更别说还有周围那些低调奢侈的摆件,以及她身上的凤冠霞帔,无一不是出自古代能工巧匠的精品。 “这些……都是真货?!” 云烟惊叹地愣在当场,看到眼前一双骨瘦如柴形同鸡爪的小手,她反射性地在身上摸了摸。 惊叹的表情顿时变成了惊愕。 想也不想就起身去找镜子,却猝不及防地在原地来了个平地摔。 云烟狼狈地爬起身,这一摔,浑身骨头都像是要散架一般,疼得她龇牙咧嘴。 伸手去揉,只摸到一把皮包骨。 啧!这个身体也太“柔弱无骨”了吧? 等等,柔弱?无骨? “老娘的36D呢?!171的身高和大长腿呢?!这豆芽菜是谁啊?” 昏黄的铜镜中,映出一张稚嫩的小脸,那是一个一身凤冠霞帔的小姑娘,容貌精致,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透着藏不住的聪慧。 偏偏那张小脸看上去仅是十一二岁的样子,且骨瘦如柴,哪怕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也难掩她的病色。 虽然五官还未长开,但也已经隐隐透出一种纯粹的倾城之姿。 只可惜,生了一副亲缘浅薄的面相,属于五弊三缺中的“孤”命,乃是无父无母的可怜儿。 这时,云烟脑海中闪现断断续续的画面,几张扭曲又狰狞的脸出现频率比其他人更为频繁。 每次闪现,这身体就会出现本能地颤栗与恐惧,身上痉挛一般传来阵阵疼痛。 撩开衣袖一看,果然如猜测一般,皮肤因为营养不良而略显蜡黄,皮包骨的纤细胳膊上,布满了青紫的伤痕。 都是被打和被掐出来的伤痕,有新有旧,最新的几处,青紫之上泛着乌血,甚至还有几处细小的针眼。 “啧!这是遭遇了什么样的虐待啊?” 半晌后,云烟终于认清了现实。 没错,她非常狗血地……穿越重生了! 还是穿越重生在一个被人虐待的“豆芽菜”身上。 可搜索了一番这身体上的零碎记忆,除了知晓这身体的主人叫苍云烟之外,其他竟然几乎一片空白。 云烟“啧啧”不休,这原身不会是个傻子吧? “还给我……将嫁衣还给我!” 这时,方才被无视在房间角落的透明身影,再次扑过来,身上萦绕的黑色鬼气,竟然比先前还要浓郁。 云烟眉头微蹙,下意识就要去触碰脖子上戴着的赤金色神秘珠子。 注意到不断朝这边涌来的鬼气和煞气,她动作猛然一变,十指舞动,迅速在胸前结印,嘴里吐出充满威严与震慑力的咒语。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敕令诛邪!” 话音未落,就见她指尖闪烁一抹流光,无形力量瞬间以此为中心朝四面八方荡开。 “滋滋滋!”力量落下,那被黑色鬼气与煞气包围的女鬼身上,发出如被烈火炙烤般的声音。 “啊啊啊!”女鬼发出凄厉又尖锐的惨叫。 这声音中存在类似音波的力量,震得云烟头昏眼花,耳朵中“嗡嗡”直响。 察觉到身体中的玄灵之力运转不畅,七经八脉阻滞,云烟更是直接要抓狂了。 目前这个“豆芽菜”身体不仅病弱,还是个经脉不通的极品废柴! 对面的女鬼受到刺激,不顾身上的力量灼烧,面目瞬间露出狰狞恐怖的鬼面,指甲又黑又长。 “化煞了?”云烟皱眉。 仔细感知了一番,果然发现周围的阴森鬼气和煞气浓郁得不正常,此刻竟然正急速朝面前的女鬼身上聚拢。 这身体太虚,没办法使用玄灵之力,云烟只能选择用道具了。 指尖触及戴在脖子上的神秘珠子,心念一动,几张灵符便被她捏在手里,精准地朝面前张牙舞爪的女鬼掷去。 “灵力不够,灵符来凑!” “啊……”灵符落下,在女鬼身上燃起淡金色火焰,凄厉惨叫随之逐渐弱下去。 就在这时,原本紧闭的房门,被外力猛然推开,裹挟着一股阴风灌入房间。 “呼!”屋中红烛尽数熄灭,周遭变得漆黑一片。 云烟看不清周围,但能感知到方才灌入的阴冷煞气,竟比原本这房间中那些还要浓郁,隐隐透着异样的压迫感。 “帮手?” 这年头,女鬼也有帮手了? 第2章 你……是人是鬼? 情况未明,云烟不敢轻举妄动,小心翼翼地用神魂之力感知着周围,将几张灵符捏在指尖,蓄势待发。 女鬼身上的鬼气和煞气,在这刚进来的身影面前,就是小巫见大巫。 尤其是那不断扑面而来的压迫感,令云烟有些喘不过气。 方才一瞬间,那黑影冲入房中,云烟没来得及看清,仅能靠着感知确认对方所在位置。 悄无声息地念动咒语,猛然将手中的四张灵符掷出去。 “噗!”一声轻微响动,四张灵符无火自燃,令鬼怪邪祟闻风丧胆的力量,从火焰中喷薄而出。 同时,也照亮了周围,黑影的真面目终于显露而出。 云烟瞬间只觉得心中咯噔一下,一口气紧张地再次被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面前这个身影,身形高大,宽肩窄腰,气度无双。 一身天蚕丝织成的黑色大袖锦服,领口和袖口都用银丝绣着繁复暗纹,线条极佳的腰间,系着缀着华贵宝石的玉带。 墨发整齐地挽起,用一根玉簪束着,倒是显得脱俗又雅致。 偏偏面上戴着一张漆黑面具,上方暗纹在火光中摇曳,透出一种诡异莫测的美感。 整张脸只露出一双狭长的眸子,却在这灵符燃烧的火光中,显出了那掩盖不住的出尘气质,以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咕噜!”云烟紧张得暗暗咽了口唾沫。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四道灵符,仅是将这身影周围萦绕的阴气和煞气祛除干净,对其本体却没有丝毫作用。 “你……是人是鬼?” 云烟好不容易才发出声音询问,略显稚气的清甜嗓音,这会儿本能地微颤。 对方听到云烟的声音,抬眸往她身上一扫,眼底寒光迸射而出,冰冷声音尤如地狱使者,杀气腾腾。 “你觉得呢?” 饶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云烟,在这个眼神之下,也是本能地秒怂。 咳!行吧! 至少她弄清楚了,这是个活生生的人! 不过,一个大活人,还是个血气方刚的大男人,身上为何有着那么恐怖的阴煞之气? “你是谁?”云烟并未放松警惕,反而重新捏了足足八道灵符在手里。 对面的男人就这般站着,气度不凡,生人勿近的气势越发明显。 只见他双手在身前一转,一股雄厚灵气猛然窜起,从他指尖之上冒出一道道尤如闪电般的光芒。 “嗤!”光芒落下,熄灭的红烛竟然被瞬间点燃。 哦豁!这男人不简单! 云烟惊愕地瞪大了眼眸,他那一身浑厚的玄灵之气,是她生平仅见。 既然身上玄灵之气如此浓郁,那该是个玄修之人,为何刚才进入房中之时,身上会萦绕着浓郁如实质般的阴煞之气? “好香啊~你身上这么香,让奴家吃了你吧?嫁衣奴家不要也罢……” 此刻,被忽略的女鬼倏然变了气息,狰狞鬼面上是一副馋涎欲滴的模样,盯着面前戴面具的男人。 仿若在她眼里,这人就是一块秀色可餐的唐僧肉! 不知为何,方才已经被祛除的鬼气和煞气,竟然又在不知不觉间充盈在女鬼魂体之内。 云烟捏紧手中的灵符,脑袋仍旧晕晕乎乎,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这地方处处透着古怪,偏偏原身上半点有用信息都搜索不到,她只能选择按兵不动。 然,那浑身冒着漆黑鬼气的狰狞女鬼,竟忽然露出猩红的长指甲,直朝戴面具男人扑过去。 方才见过这男人身上浓厚的玄灵之力,云烟此刻倒是不担心,仅是在一旁警惕地看着。 女鬼身上煞气与鬼气暴涨,居然已经成功化煞,仿若落入铁粉中的磁石,顷刻间将周围重新充盈的鬼气和煞气吸收殆尽。 在女鬼长指甲落在男人身上时,玄灵之力果然再次爆发,将女鬼成功阻挡在寸余之处。 “嗤嗤嗤!”猩红的长指甲入眼可见地化为黑烟,就像是被“腐蚀”了一般,迅速消散。 戴着黑色面具的男人眼神森冷,不带丝毫情绪,轻轻抬手,骤然下压。 女鬼短促地尖叫一声,被黑色烟雾环绕的鬼体就宛如被压了千斤,“嘭”地坠落在地,几乎要将地面砸出一个坑来。 云烟在一边看得目瞪口呆,她还是第一次见有人以这般利落的方式揍鬼。 真的是直接以气势碾压啊! “呼!”就在此时,差点被摔成饼的女鬼,瞬间化为一团黑烟,尽数被吸入地底。 站在房屋中央的高大男人,还未来得及反应,脚下倏然窜起几只青紫鬼手,牢牢将他的脚踝抓住,不断往下拖拽。 而原本空荡的实木地板上,竟然无端出现一个一米五见方的黑洞,浓郁阴冷的阴气与鬼气,不断从中冒出来。 “聚煞鬼穴?!”云烟这下待不住了。 很想对天吐槽,为啥她刚穿越重生,就遇上一个能凝出“聚煞鬼穴”的地儿? 听到她下意识发出惊呼,戴面具的男人往她小脸上扫了一眼,掌心再次凝聚力量,狠狠朝脚下压去。 “轰!”强横的力量裹挟着煞气在他脚下炸开。 原本漆黑一片的聚煞鬼穴中,竟然因此响起几声闷雷,那些鬼手瞬间化为黑烟鬼气,并未被男人的玄灵之力打散。 不仅如此,男人的力量在聚煞鬼穴中很快被耗尽,恶鬼尖利刺耳的啸音顷刻间弥漫出来,直击神魂。 云烟原本还想在一旁过一把吃瓜群众的瘾,这下连她也被波及,本能地捂住耳朵,将手中灵符急切地掷出。 她迅速掐诀,八道灵符被齐齐引动,刺目金光从中宣泄而出,将整个喜房照得犹如白昼。 “唔!”与此同时,她听到了那男人痛苦的闷哼。 却见他脚下那些浓郁鬼气不断翻涌,迅速缠上他的腿,并且以螺旋式地往上攀升,直至将他整个人都包裹进去。 云烟注意到这男人双手捂住面具下的眼睛,看上去像是眼睛受到攻击,他正承受着一般人难以忍受的痛苦。 “喂,你什么情况?” 她刚想上前查看,就见聚煞鬼穴中的鬼气,像是嗅到血腥的鲨鱼一般,开始疯狂往这男人身上涌。 不过须臾之间,他身上便再次被漆黑鬼雾包裹,宛如一个漆黑大茧。 云烟心头大骇,连忙又掏出一叠灵符来捏在指尖,瞄准几处位置,逐一将八张灵符精准地拍下。 “西北为乾,正北为坎,东北为艮,正东为震,东南为巽,正南为离,西南为坤,正西为兑。” “镇邪乾坤阵,启!” 第3章 咳!被女厉鬼附身了 金光闪烁,八张灵符瞬间化为一个八卦阵,稳稳落下。 正好将那黑气缭绕,几乎要与脚下聚煞鬼穴融为一体的“大茧”困在中央,四散的鬼气与煞气皆被镇在其中。 即便如此,云烟也没有放松,依旧警惕地盯着那狂涌不息的鬼气。 “这家伙身上有古怪。”她稍微靠过去两步。 这时,纷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就见十几个高大侍卫涌入房中,将中间的“黑茧”和云烟一并团团包围。 手中长剑倏然出鞘,动作整齐划一,蓄势待发,气势无双。 为首一人看见了黑茧中的身影,惊呼:“主子!” “别过去!”云烟连忙喊了一声,清脆的声音带着点儿稚气,稍显奶萌。 她声音一出,成功将侍卫们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在他们脸上看到了诧异和疑惑,云烟很想捂脸,小手都举到面前了,才猛地想起自己目前是个细胳膊细腿的“豆芽菜”,又迅速将手给收回去。 为首的侍卫长得浓眉大眼,面如刀削,身上充斥着一种阳刚之气。 只见他朝云烟拱手行礼,算得上恭敬地说:“属下玄一,见过小王妃,敢问小王妃,王爷这是怎么回事?” 云烟瞪大了双眸,漂亮杏眸中此刻闪烁着惊愕的神色,她抬手指向自己。 “你叫我小、小王妃?” “正是,你是王爷明媒正娶的王妃,今天正是大婚之日,小王妃……难道不知?” 听玄一这么一说,云烟脑海中急速闪过几个画面,是原身被人骗着穿上嫁衣,然后被打晕塞入花轿的模样。 等等,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云烟烦躁地一把拽下头上几乎要将脖子压断的凤冠,这才浑身轻松地呼了口气,注意力重新转到中央。 “你家王爷……咳!被女厉鬼附身了……” 话音还未完全落下,就见中央阵法中的“黑茧”上,漆黑鬼气与煞气瞬间沸腾起来,如翻腾不休的鱼,不断撞击阵法壁垒。 “哈哈哈!这男人身上好纯的精气!待奴家吸干了他,即成鬼王!” 非男非女的诡异声线,从男人身上发出,似是钢铁摩擦般沙哑刺耳,又似指甲刮过木头,还带着点尖利。 云烟目光落在阵中高大男人身上,脸上的神情颇为一言难尽。 只见男人此时发髻散落,三千青丝落到腰间,与他身上玄色暗金底纹天蚕丝衣袍交相辉映,愈发衬出完美腰身。 面具下眸中漆黑瞳孔里,闪着疯狂笑意。 竟无端生出一种美艳邪肆的既视感,让人不寒而栗,又欲罢不能。 浓郁鬼气中泛着猩红光芒,如活物般在他面具上游动,仿若是男子正勾唇邪笑,平添了几分嗜血味道。 “妖孽啊!”云烟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感慨。 明明没露脸,光是凭那一身气质与风华,就足够举世无双。 “主子!”玄一和几个侍卫也被吓了一激灵,纷纷举起手中的武器,就想冲上去。 “别动!你们应付不了!”云烟再次大喊,连忙将侍卫们拦住。 玄一顿住脚步,开口道:“以前也并非没有出现过类似的情况,主子他……” 云烟可没打算听他废话,再次拿出几张灵符,往几个侍卫手中塞。 “这是镇邪符,你们将其捏在手里,能保你们不被鬼气和煞气侵袭。” 侍卫们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似乎对看见邪祟鬼物并不惊愕,甚至脸上的表情还算从容。 这反应……莫不是这些人经常遇到邪煞鬼物? 念头刚冒出来,云烟下意识地就给否认了,若这帮人真的经常遇见,那必定都是修玄之人,但这几人身上半点玄灵之力都没有。 “守在旁边,别凑过来。”云烟满脑疑惑,但也知晓此刻不是深究的时候。 面前被女鬼附身的男人其实不难解救,只是他脚下的聚煞鬼穴难以完全祛除。 至少以她目前这个身体搞不定。 只能尽力一搏了! 女鬼附身在男人身上,周身气息暴涨数倍,但被法阵镇压,暂时难以冲破壁垒,只是任由浓郁鬼气和煞气不断从脚下冒出来。 云烟皱紧眉头,小脸满是凝重,再次迅速舞动手指掐诀。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万鬼伏藏,诛邪!” 法诀随着她手中的灵符瞬间将力量铺开,足足十六张灵符飘在半空,组成一个更为复杂的八卦图形。 中央的“黑茧”似是受到某种刺激,不断冲击壁垒的漆黑鬼气,竟然如惊弓之鸟般瞬间缩回聚煞鬼穴。 刺耳尖利的叫声越发清晰,如地狱恶鬼哭嚎,直冲耳膜。 “你这小丫头究竟是何人?先是夺了奴家栖身的嫁衣,此刻又想坏奴家好事,那就休怪奴家连你一起吞了!” 不男不女的声线再次响起,云烟捂住耳朵,狠狠咬着后槽牙。 “谁夺你嫁衣了?还想吞了我?有本事你就试试看!” 女鬼虽暂时附身在男人身上,却同时也被困于其中,无法对云烟造成实质性伤害。 “轰!”想不到女鬼忽然癫狂一般,猛然撞向法阵壁垒。 尖利刺耳的鬼啸声,带着啼血与凄厉。 “小丫头,你身上的嫁衣便是奴家的,瞧瞧,这根本不是你这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能穿得了的尺寸!” 云烟心神一怔,往身上的嫁衣上扫了一眼,这才发现嫁衣并不合身。 她就如偷穿大人衣服的孩童,无论衣袖还是裙摆,都长出许多,原身这“豆芽菜”身体完全撑不起来。 “我说怎么一来就摔跤,合着并非这个身体太柔弱,而是穿了不合身的衣服。” 云烟还没嘀咕完,那女鬼又凄厉地接着道:“奴家在新婚夜被夫家小妾害死,含恨化为厉鬼。” “好不容易才将小妾和夫家弄死,吞噬其魂魄,魂体依附在嫁衣上。” “想不到,奴家尸身被丢在乱葬岗,当晚,便有人将奴家尸身上的嫁衣给扒了!” “这与我何干?”云烟唇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想到了某种可能性。 果然,紧接着就听女鬼说出了实情,“当然与你有关!你身上的嫁衣,就是那人从奴家尸身上扒下来的。” 云烟顿时寒毛直竖,很想将身上嫁衣给脱了扔回去。 从原身残留的些许情绪中,云烟能够感觉到,这苍云烟似乎从小没有穿过这么漂亮的衣服,对这嫁衣极为喜爱和珍视。 想不到却是从人家尸身上扒下来的…… 第4章 说!你究竟是谁? 女鬼不断控制着男人的身体撞击法阵壁垒,周身鬼气逐渐染上一抹猩红。 “奴家可是亲眼看着那个下人贪了买婚服的银子,并且将从奴家尸身上扒下来的嫁衣,洗干净了给你这个傻子穿。” 云烟顿时明白过来,难怪自己的神魂进入这个身体之后,并未发现原身苍云烟的魂魄。 看来,在她醒来之时,那魂魄就已经被这女鬼给吞噬了。 女鬼态度变得更为诡异,看向云烟的目光中,竟然有着些许同病相怜之感。 “小丫头,奴家看你也是个可怜人,只要你不来破坏奴家好事,便可以饶你一命,如若不然,奴家就将尔等一并吞了!” 那非男非女的声音从男人身上传出,云烟听得直龇牙,稚嫩小脸上满是嫌弃。 “口气不小,那本姑娘就看你的本事,是不是真有你说的那么大了。” 话音落下,云烟又捏了几张灵符在手中。 这个身体扛不住玄灵之力运转,目前能用的只有灵符。 就在这时,法阵中的“黑茧”倏然消散,被女鬼附身的男人动作似是傀儡一般,变得僵硬又断断续续。 云烟顿时眸光骤亮,“竟然能保持意识清醒,不错嘛!” 她看得出那男人也在挣扎,连忙将手中的四道灵符朝法阵中抛去,口中念念有词,语速快得听不清。 只有最后一声叱咤,带着言灵之力,在那一方小天地中回响。 “诛邪!” “噼里啪啦!”类似鞭炮炸开的声音顿时响彻法阵之内。 “啊!”女鬼骇人的尖叫紧跟着传来,震得人头皮发麻。 而原本还在男人脚下翻腾不休的鬼气,竟然在噼里啪啦的声音中迅速淡去。 就连附在男人身上的女鬼,都似是要被从中扯出来。 “闭嘴!”云烟觉得耳膜都要被女鬼的尖啸震破。 忍无可忍地又拿出两张灵符,咬着牙孤注一掷,直接冲进法阵内,将手中两张灵符迅速拍在男人眉心位置。 “嗷!臭丫头!这是什么?” 女鬼发出一声痛苦哀嚎,肉眼可见地被一点点剥离男人的身躯。 “拔魔符,虽然仅是‘黄’阶,但目前也够用。” 云烟一击得手便迅速抽离,跳出法阵后继续掐诀念咒,将两张“拔魔符”的效用发挥到极致。 女鬼透明的魂体越发不稳,被一点一点地从男人身体中驱逐。 “滚!” 忽然,原本还动作僵硬的男人,倏然振臂怒喝,身上玄灵之力爆发,瞬间将附在身上的女鬼干脆地驱逐出去。 云烟看得直愣神,手上动作却并未停歇,第一时间将法阵压缩,把女鬼和地上的聚煞鬼穴镇在一米范围内。 “放开奴家!放开!奴家要吞了尔等薄情之人!” 女鬼哪怕是被困在方寸之地,也依旧在不断叫嚣尖啸,刺耳的声音带着煞气,与周围鬼气一同翻涌不休。 “挣扎也没用,你暂时出不来。” 云烟好心地提醒,有气无力地抬手抹去额间细汗,有种身体被掏空的错觉。 “主子,您没事吧?” 屋里另一边,堵在门口的侍卫们此时默默退出房间,只留有玄一朝那戴面具的高大男人恭敬行礼。 晏玄翊此刻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和对身体的绝对控制,不适地扭动脖颈,发出“咔嚓”的骨骼脆响。 如鹰隼般的眼眸幽深地看向一旁,目光定在那与传言中截然不同的小王妃身上。 传闻尚书府中嫡小姐苍妍玲年方十八,是个钟灵毓秀的温婉女子,饱读诗书,姿容无双,素有才女之名。 而面前这个凤冠霞帔的小王妃,看上去又瘦又小,稚嫩模样似乎仅有十一二岁,小脸还未长开。 唯有那双灵动明亮的眼眸,透出一种极为狡黠的既视感。 更遑论方才这小丫头对付女鬼的玄术,哪怕是在人才济济的“镇魔司”,也找不出第二个运用得如此纯熟之人。 晏玄翊朝候在旁边的玄一使了个眼色,等人领命离开后,他才大步走到小丫头面前一把抓住她纤细的手腕。 “你不是苍妍玲,说!你究竟是谁?为何会在本王的新房中?” 掌中手腕细得仿若他稍一用力便能捏碎,面前的小丫头更是瘦小得仅剩皮包骨,个头刚到他胸口位置。 他虽未见过苍妍玲,但也知晓面前这个小丫头,绝对不会是当初国师给出批命那个能化解他命格的苍家贵女。 世人都知晓,大景唯一异姓王“翊王”晏玄翊,母亲生他难产而亡,年仅三岁时父亲战死沙场。 国师为他批命,曰他是“七杀”命格,需娶苍家天命贵女,方才能化解。 先皇便将尚书府苍家还未出生的嫡女,也就是后来的苍妍玲,指腹为婚给了三岁便承袭翊王之位的晏玄翊。 今日正是两人的大婚之日。 偏偏穿着凤冠霞帔出现在新房中的,却是面前这个小丫头。 晏玄翊浑身散发着骇人的森寒杀意,面具下那双鹰目压迫力十足,笔直地盯着面前的小丫头。 注意力被强行从女鬼身上拉到面前高大的男人身上,云烟不满地嘟嘴,感觉手腕要被捏断了。 “放开!我还没问你是谁呢,你倒是先问起我来啦?” 云烟想要挣脱这男人的钳制,可惜这身体太瘦弱,任凭她如何挣扎都于事无补,只能瞪着一双杏儿眼。 不服气地嘟囔:“刚才可是我救了你,你就算是什么王爷,也不该用这样的态度对待救命恩人吧?” “还有,我的确不是苍妍玲,我叫云烟……苍云烟!” 这个名字是目前唯一能在原身意识中搜寻到的信息! 从原身的手相和面相来看,可以确定原身苍云烟不仅是“五弊三缺”中的“孤”命格,还是个仅有一魂一魄的小傻子。 看身上的伤痕,这小傻子能活到被女鬼吞噬魂魄的时候,已经堪称奇迹。 从骨龄来看,苍云烟本该是刚及笄的年纪。 大景的女子十六岁及笄,可她因为严重营养不良的关系,看起来也就十一二岁。 也不知道男人有没有听到她的咕哝,但已经放开了云烟,径自走到被压缩到一米见方的法阵前。 见他抬起手似是要去触碰法阵壁垒,云烟刚想出声阻止,却见他指尖闪过一道寒光。 “嗤!”一声微不可察的轻响传出。 他食指上萦绕一抹玄灵之力,指尖缓缓冒出了一滴血珠,凝聚成浑圆。 血珠瞬间落入法阵中,直通漆黑的聚煞鬼穴。 “轰轰轰轰!”一连串闷雷般的声响在聚煞鬼穴中炸开。 第5章 你会玄灵之术? 法阵中,浓郁鬼气与煞气正在翻腾不休,与聚煞鬼穴一起逐渐消散。 云烟看得目瞪口呆,饶是此刻她没有打开天眼,也能清晰地看到其中景象。 那颗由这男人指尖血凝成的血珠中,蕴含着极为精纯又强悍的玄灵之力。 甚至还缠绕着功德之力金光,支撑起强大玄灵之力运转。 最令云烟惊诧的,却是其中竟然夹杂着恐怖的血脉之力,正透出若有似无的紫金光晕。 “那是……” 她想看清这人身上的命数与气运,但很快发现,她目前能调动的玄灵之力,就连开启天眼都困难,更别说是要去窥视别人的命数了! 云烟小脸很快皱成一个小包子,模样软萌,就这样盯着血珠将法阵中的聚煞鬼穴彻底祛除,就连女鬼都仅剩一缕透明幽魂。 这女鬼身上有着数条人命孽债,已经无法入轮回,就算去了冥界,也只会被打入十八层地狱。 要么,就是直接魂飞魄散! “不要!我不要魂飞魄散……放过奴家吧,求求你们!” 女鬼不甘地凄厉尖啸,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魂魄越来越淡,除了求饶什么都做不了。 云烟往旁边浑身寒意的冷漠男人瞥了一眼,指尖微不可察地舞动了一下。 只见仅剩一抹寡淡魂体的女鬼,瞬间化为一缕轻烟,飘进了云烟身上的红色嫁衣里,无声无息。 本以为自己所做这一举动不会被发现,却诡异地在第一时间,感知到来自男人阴冷的视线。 云烟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颤,抿着樱唇不吭声,更没有其他任何举动。 晏玄翊的视线一直定在面前的小丫头身上,陌生的气息和存在感,令面具下的那双眼眸闪烁着幽光。 他再次逼近面前的小丫头,声音冷沉,不带一丝情绪。 “既然你不是本王的王妃苍妍玲,是否该解释一下,你为何会一身凤冠霞帔出现在本王的新房?” 苍云烟这个名字,他从未听过,但既然也姓苍,莫不是苍家某个庶出小姐? 不对,一直以来都听说苍家仅有一位小姐,便是嫡出的苍妍玲。 苍家其他年轻一辈都是公子,晏玄翊曾经在两年前皇家春狩时,见过嫡系两个苍家儿郎,却是名副其实的纨绔。 见小丫头也是一脸茫然,晏玄翊心底闪过烦躁情绪,继续逼问。 “本王与苍家贵女乃是国师批命且指腹为婚,今日也是国师定下的大婚之期,你究竟是哪里冒出来的小丫头?” “胆敢冒充苍家贵女,活腻了么?” 小丫头果然脸色大变,稚气小脸上泛起怒意,有点儿奶气的嗓音,让她看起来像极了炸毛的猫儿。 “我也是苍家女,哪里是冒充?” “再说了,我也是稀里糊涂被敲晕,醒来后就在这儿了,我比你更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好不好?” 晏玄翊眸光越发冷沉,没有继续逼问,而是说起另一个话题。 “你会玄灵之术?” 小丫头坦荡地点头承认:“当然!本姑娘不仅能驱鬼斗邪,山、医、相、命、卜也信手拈来。” 就凭方才这小丫头所展现的驭符本事,晏玄翊对她这话倒是没有怀疑。 他轻抚衣袖,并未理会此刻自己披头散发的模样,径自在一旁的桌前坐下,动作矜贵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酒杯端起,晏玄翊才发现自己手中的是合卺酒,便又若无其事地将酒杯放下,轻轻搓了搓指尖,掩饰那些许不自然。 两人相对无言,新房中充斥着尴尬又怪异的气息。 云烟身上还穿着那件嫁衣,再次感知到女鬼在其中挣扎,不甘与恨意透过衣衫传递过来,脑海中闪现许多女鬼的遭遇画面。 女鬼生前本是出身商户的小姐,与寄住在家中的远房表哥青梅竹马,早早就定下婚约。 未婚夫是个读书人,想不到却是个表里不一的伪君子,在家中一副恭谨孝顺又贴心的模样。 在外却拿着未婚妻家的银钱,流连于烟花柳巷,还伙同青楼的相好一起谋夺未婚妻家财。 甚至在未来岳父重病之时,借着冲喜之名,明目张胆地在与未婚妻大婚之日,将妾室一并抬进门。 小姐的富商父亲直接被气得断气,可怜小姐还满心欢喜地在新房中,等着夫君来掀起她的盖头。 想不到心心念念的洞房花烛夜,却被一杯合卺酒葬送了性命。 不止如此,她的夫君就在她奄奄一息之时,当着她的面与青楼中赎出来的小妾颠鸾倒凤,说着恶毒的话语。 事后,还对着小姐的尸身鞭打侮辱,最后将其丢进了乱葬岗。 那滔天的怨与恨,在乱葬岗那阴煞之地凝聚,使得栖身在嫁衣上的魂魄,生生炼成厉鬼。 头七那日,成为厉鬼的小姐回了家,将夫君与那小妾和府中仆人,足足十二人的魂魄吞噬殆尽。 终于大仇得报,但她身上的怨恨并未因此而消散,反而化为更为浓郁的鬼气与煞气。 偏偏就在这时,尸身上的嫁衣被扒走,女鬼的怨气与煞气因此达到了顶峰。 云烟感知到女鬼经历过的这一系列画面,冲击得头昏脑涨,这个身体的疲惫感霎时间涌上来。 眼前景象渐渐变得模糊,饶是她再如何努力让自己变得清醒,此刻都毫无作用。 不过几息,她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在意识消散的时候,她满脑子都循环着一句话:这个身体真的太弱鸡了! 对面的晏玄翊一直在暗暗注意着小丫头的一举一动,看到那过于瘦小的身体站得笔直,一副呆愣的模样。 哪怕脸上画着妆容,也难掩小脸上的孱弱与倔强。 这小丫头真是苍家女? 刚准备继续将事情问清楚,就看到小丫头瘦小的身体软软地倒下去,没了动静。 晏玄翊蹙眉,刚刚还活蹦乱跳,这会儿怎么还晕了? 他刚想起身去查看一下小姑娘的情况,就见玄一匆忙进来,身后跟着娃娃脸的玄七。 “主子,属下已经查明,这位……” 玄一的视线从自家主子脸上,落到昏倒在地上的瘦小身影,这才又接着将话说下去。 “这位……小王妃的确也是苍家女,只不过并非是与王爷指腹为婚的苍家大小姐苍妍玲,而是……” 看玄一说话吞吞吐吐,晏玄翊捏了捏眉心,冷声道:“直说。” 没等玄一继续说话,旁边顶着一张娃娃脸的可爱少年玄七就抢过话来。 “主子,您是不是先将小王妃弄榻上去?” 第6章 她不是本王的王妃 一直以来,王爷身边没出现过什么女人,他们这些大老爷们都没有照顾女子或者夫人的经验。 尤其是王爷,一直以来都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邪王”,女人见他都有多远就躲多远。 察觉到气氛倏然变冷,玄七挠挠头,指着晕在地上的小身影,接着将话说完。 “这样躺地上……小王妃怕是会生病吧?” 晏玄翊心中烦躁,还没弄清楚这小丫头的来历,就得先接受她小王妃的身份吗? 自家主子没动,玄一和玄七都不敢动弹,只是站在一旁干看着。 “她不是本王的王妃。”晏玄翊声音冰冷,不带丝毫情绪波动。 这时,玄一连忙将调查到的消息汇报出来。 “主子,小王……呃,这位姑娘的父亲,是苍家老爷子的私生子,一直被养在乡下庄子里。” “据说颇有些才学,但一直不被苍家承认,娶的也是普通农妇家的女子。” “这位姑娘出生后不久,父亲就在一次上山打猎时出意外摔死了,她是由母亲独自在别院农庄抚养长大,但……” 玄一以往做事都非常果决,这会儿说话却吞吞吐吐,晏玄翊很快就失去了耐心。 似是看出自家主子没了耐心,旁边的玄七连忙抢话道:“还是我来说吧!” “主子,您是不知道啊,这个姑娘据说天生痴傻,整日时而疯癫时而犯傻,还能看到别人所看不到的东西,被认为是不祥之人。” “十岁以前,她与母亲相依为命,过得还算不错。” “可后来她母亲在她十岁时病逝,她就在庄子里变成了人人可欺的小可怜,直到前几日才被秘密接回了苍家。” 晏玄翊听到这里,面具下的眸光微闪,视线落在地上那小团身影上。 “接着说。” 开口的同时,他终于起身走过去,将地上的“一小团”拎起来,打算将她扔回榻上。 却在拎起时倏然僵住,手臂下意识地颠了颠,重新感受其重量。 啧!这么轻? 玄七还在认真地汇报:“这姑娘也是可怜,在娘亲去世后,她像小狗一样被养在农庄里,是个人都能对她非打即骂。” “哪怕被接回苍家,也没好到哪里去,一直被关在柴房里。” 这时,晏玄翊已经将“一小团”放到了榻上,身上的冷冽气息却不减反增。 只听他冷冷一笑,“苍家将一个疯傻的小丫头当做苍妍玲送上花轿,真以为本王好糊弄吗?” 如今他的确已经交出了军权,但手里还掌着“镇魔司”。 苍家整这一出,其心可诛! “苍妍玲在哪?上花轿被送入本王新房的是苍云烟,苍尚书是否知晓?” 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叫苍云烟的小丫头,绝对不是如传言中那般痴傻疯癫。 甚至,这小丫头还掌握着高深莫测的玄灵之术,手法老道又懂驭符,绝非一日之功。 至少也该有数载乃至十几载的功力! 但这小丫头的模样,看上去仅有十一二岁。 怕是就算从娘胎里就开始学,也难有那般本事。 莫不是玄学天才? 一旁的玄七没有继续吭声,反而将玄一推出来回答主子的问题。 “主子,时间太短,属下们还未查出那么多,不过已经留人在苍家继续调查,天亮之前必能水落石出。” 听到这话,晏玄翊的视线再次落到一身嫁衣的昏迷小丫头身上,宽大的嫁衣在她身上显得极为别扭。 此时露出衣袖小截手臂的肌肤上,仍然留有明显的伤痕,有新有旧,在蜡黄的皮肤上显得颇为狰狞。 小丫头明明有这么一手本事,怎么还会被人欺负至此? 玄七晃悠着他那张娃娃脸,想起什么一般,又咕哝了一句:“据说苍云烟已经过了及笄,该是十六了。” 没得到玄一的回应,他又继续挠头不解地自言自语:“仅比我小一岁,怎么看上去这么小?” “十六?”晏玄翊转眸看向他,语调中透着疑惑。 “确定不是十二,而是十六?” 玄七点头,给出肯定答案,“不会错的,就是十六。” 苍家嫡女苍妍玲年方十八,不仅素有才名,王爷在外征战的几年里,还听过不少关于这位未来王妃与太子殿下的一些传闻。 这几年,王爷那个名义上的未婚妻,与王爷没有直接见过面,倒是与太子殿下走得比较近。 甚至两人可称得上是青梅竹马…… 晏玄翊对那个素未谋面的未婚妻没有任何想法,只是在视线落到榻上那张稚嫩小脸后,心中的烦躁无端地又增加了几分。 抬手压了压面具,冰冷道:“继续调查,天亮之前本王要知道全部。” “是,主子!那今晚……” “去书房。” 见主子头也不回地往书房走,玄一和玄七对望了一眼,好奇心爆棚的玄七连忙追上去,直白地问。 “主子,洞房花烛夜,您真打算去睡书房?” 晏玄翊脚步猛然顿住,浑身冷气略显骇人。 声音中透出一抹肃然,强调一般说道:“里面的小丫头并非本王的王妃,莫非你想本王跟她洞房花烛?” “有这闲心管本王的事,你们是不是该去调查清楚今晚的事?” 察觉到自家主子身上的杀意,玄一连忙将玄七拉到一边,却又听主子继续说话。 “今晚在本王新房中,竟然出现了‘聚煞鬼穴’这种罕见的东西,怕是有人在暗中动了手脚,你们一并调查清楚。” “是,主子。”两个侍卫拉拉扯扯地拔腿就跑。 晏玄翊往新房扫了一眼,认命地回去将房门关上,这才往书房去。 很多事情必须在今晚弄清楚,时效一过,诸多细节便难以再追寻了。 …… 昏昏沉沉中,云烟识海中闪过无数画面,变幻莫测,诡谲又似是经过了无数岁月流逝与变迁。 前方迷雾重重,看不真切周围的模样,只是在感知中,有种陌生又熟悉之感。 云烟凝神看去,出现在眼前的却是一片古朴阴森的场景。 那是一座地宫中的内殿,中央高台上端放着一方棺椁,整个棺椁由一整块石头雕成,上方有着繁复的纹样。 偏生整个棺椁不见一丝缝隙,看上去就是一个实心的雕塑。 可云烟却十分清楚,专家已经用仪器对这个石棺进行过扫描,里面虽然没有金属反应,却是空心的。 确定其中有这个古墓主人的尸骨,就是不知晓是否有陪葬品。 “明天一早就要进行开棺仪式,你还把我约到这里干什么?” 第7章 我要让她身败名裂 一个男人声音低沉地传来,语气中带着小心翼翼,还略有点儿不耐烦和试探。 紧接着,又有一个矫揉造作的女声响起:“人家想你了嘛~难道亲爱的就不想我吗?” “再说了,对着教授你最喜欢的千年棺椁和千年古尸,不是更有情趣么?” 这两人的声音,云烟再熟悉不过,一个是她的导师,一个是她那个绿茶好继姐卢珊。 云烟高二时父亲得了胃癌,为了给他治病,母亲借遍了所有亲戚都不够。 最终,还是卢珊的父亲找到了云烟的母亲,主动借钱给他们。 也是因此,在父亲去世后,卢父便开始主动追求云母。 两人本就是高中时代的学长与学妹,云母更是卢父的白月光。 这份感情自然成功让两人走到了一起。 卢珊是卢父与前妻的孩子,在云烟与母亲一起到他们家的时候,她就表现出对云烟母女俩的排斥与怨恨。 当初成绩优异的云烟顺利考入帝都大学,后面更是博硕连读,被推荐进入导师的考古队伍。 卢珊靠着关系也进了队里,就开始各种作妖,用她那套绿茶手段,让队里的男生几乎都成了她的舔狗。 同时,针对云烟的种种举动也越发明显。 譬如半路截胡了她的论文,或者在队里对云烟有好感的男生面前,有意无意地说云烟如何自私又势利。 不仅到处给云烟抹黑,还造谣了不少事。 甚至,在考古队伍有了新任务后,卢珊直接爬上了教授的床,为的就是要让导师将云烟的名额删除。 令卢珊没有想到的是,队里有个学姐生病来不了,将机会让给云烟,没让她得逞。 这些稍有些久远的记忆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云烟抿着唇,裹紧身上的外衣。 她半晌才记起来,开棺前夜,她被卢珊故意分派了一个守夜的工作,每隔两个小时都要来巡视一遍。 她嫌来回跑麻烦,才会干脆在这里守夜到天亮。 想不到却意外碰见她最不想看到和听到的场景。 “不用担心,外面守着的人都被我支走了,这里就只有你我。” 卢珊的声调中充满魅惑,还带着点儿嗲,长相更是妩媚动人,是教授这个四十多岁年纪的男人最无法招架的模样。 “你这小妖精!真是要我的命啊!” 果然,不出一分钟,两人就在古墓中的棺椁前明目张胆地亲热起来。 “嘻嘻……教授不就喜欢我这调调吗?” 两人之间的对话越来越露骨,直接在这阴森的墓室中来了一发。 云烟紧紧捂住嘴巴,将自己缩在阴暗角落,不敢出声。 那边却不断传来两人的对话,以及一些令人作呕的声响。 “你老实说,在这么关键的时候把我叫出来,不会仅是为了这个吧?又想让我做什么?” 教授折腾的动作不停,腾出点儿力气问道。 卢珊夸张地配合着叫了几声,一副享受的模样,嘴上却说:“还不是我那个不省心的妹妹。” “亲爱的,我知道你不会跟你老婆离婚,我并不会强求,但你得帮我把云烟从小组赶出去!” “我要让她身败名裂,更没办法顺利毕业!” 云烟心头骤然闷疼,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继姐不喜欢她和母亲,但也看得出卢叔叔是真的爱母亲。 哪怕卢珊对她恶言相向,甚至故意陷害,她为了母亲的幸福,也一直隐忍并处处让着卢珊。 想不到她的退让,竟然让卢珊更为变本加厉,更是不惜用这样的手段来针对她。 “云烟成绩优异,做事也踏实,你怎么这么讨厌她?就因为她是你继妹?”教授话中满是疑惑。 卢珊冷笑:“是啊,我讨厌她,不,是恨她!” “她跟她那个狐狸精妈一个样,就该身败名裂地被践踏,一辈子都下贱地活着!” 恶毒的咒骂不断响起,云烟想不通,自己究竟哪里做得不好,让这个继姐如此讨厌和痛恨? 卢叔叔给的漂亮衣服、首饰、鞋包等,她一样没要,都给了卢珊,更不会要继父家的财产。 而继父与前妻离婚已有十年,母亲并未破坏他们的家庭,更是在为父亲守孝三年后才接受了继父的求婚。 卢珊究竟是为什么会这么痛恨她和母亲? 这时,墓室中忽然无端卷起一阵冷风,安置在里面的太阳能灯明明灭灭,还带着“滋滋滋”类似电流又似接触不良的声响。 “啊!谁在那里?!”卢珊惊声尖叫,还伴随着教授痛苦的闷哼与咒骂。 “别动!你是想让我断子绝孙吗?这地儿是你选的,怕什么?” 话音刚落,两人惊惶地看到了一直缩在角落暗处的云烟,见鬼一般急着去穿衣服。 “滚出来!”卢珊尖叫,慌乱地只顾得上抓了一件外套往身上遮掩。 教授倒是动作迅速地忍着某处那不可言说的痛,顺利将裤子穿上,冲过去一把将云烟拽了出去。 并且将她狠狠摔在一旁。 “嘭!”缩在角落时间久了,猛然被拽起来,云烟只觉得头昏眼花。 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大力甩出去,脑袋牢实地磕在旁边的棺椁上,发出沉闷钝响。 仅是这一瞬,云烟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像是西瓜一般,被开了瓢。 疼痛伴随着黑暗,一阵一阵地涌来。 温热的鲜血顺着额头落下,沁入眼眶,让她眼前一片血红。 “云烟,你怎么会在这里?” 卢珊知道自己与教授的事情肯定被这人看到了,被吓得不轻。 但在看清是云烟之后,她反而不慌了。 盛气凌人地过去,将倒在棺椁上没动弹的云烟拽起来。 瞥见那一脑门的血,卢珊倏地笑起来:“哈哈,你这小贱人倒是会赶着来送死!” 说着又往云烟脸上扇了几个耳光,继续道:“当初就是因为你那水性杨花的妈,我爸妈才会离婚。” “想不到时过境迁,你妈还是带着你进了我家门,你妈破坏别人家庭,就该带着你跟你那死鬼爸一起消失!” 卢珊越说越恶毒,抓着云烟的头发,毫不留手地往面前石棺椁上狠狠按下去。 “嘭嘭嘭!”一下接着一下的撞击棺椁,云烟的额头很快便血肉模糊。 教授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连忙上前来拉住卢珊。 “你干嘛?想砸死她吗?你疯了?” 卢珊甩开教授的手,“咱们的事情被她发现,你觉得能放过她?现在不弄死她,等明天身败名裂的就是咱们了!” 第8章 原来……自己是真的已经死了 教授被卢珊的话吓到,看着面前方才还妩媚妖娆的年轻情人,此刻却将狠毒展露无疑,心中难免生出胆怯心思。 可……那点胆怯,最终还是败给了自私与疯狂。 身败名裂? 不行!他付出一切才有了如今的成就,绝对不能毁了! “动作快点!等一会怕是会有人来!”教授上前,使劲往云烟身上踹了一脚。 “嘭!”云烟再次撞在棺椁上,彻底没了动静。 “轰隆隆!”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一阵闷雷声,伴随着脚下的震动。 “啊!地震了!”卢珊尖叫,拼命想往外跑。 然,诡异的事情出现了! 卢珊冲出去的身体竟然被一层无形屏障阻挡,饶是周围地动山摇,那层屏障也丝毫没有变化。 教授也被吓坏了,用尽全身力气地去冲撞那层屏障。 周围震动得越发剧烈,两人站不稳,狼狈不堪地摔在一起。 而这时,那染血的棺椁忽然闪烁起刺眼红芒,原本不见丝毫缝隙的石雕棺椁,竟随着红芒缓缓打开。 棺椁上属于云烟的血,迅速被吸收殆尽。 整个棺椁上的血色越发浓郁,宛若一头吸血妖魔一般,不仅将上方的血吸收,就连倒在那儿属于云烟身上的血,也被源源不断地吸走。 “啊!救命!救命!”卢珊疯了一般尖叫不断,紧紧拽着教授的手臂。 两人都能感觉到,那道无形的屏障在不断收缩,他们被一并挤压。 仅是一分钟,两人的身体就被挤压得紧贴在棺椁上。 恰好也是此刻,周遭的红芒眨眼间消失,两人眼睁睁看着云烟的身体被吸入棺椁中。 并且,她身上的血液,被一滴不剩地吸入棺椁内一个飘着的珠子里。 “嗡!”珠子闪烁着邪性的血色光芒,贪婪地将云烟身上的血尽数吸干。 这颗珠子每颤动一下,周围就跟着剧烈震动一下,仿若是地震中心的震源所在。 红芒屏障外已经彻底坍塌,整个地宫都被埋,周围漆黑一片,唯有棺椁周围闪烁着红芒。 卢珊和教授被吓得屁滚尿流,这会儿早就受不住地昏死过去。 但周围一切还未结束,那颗珠子吸收完云烟的血后,像是一头餍足的小兽,“咻”一下落回棺椁中。 红芒顷刻间消失不见,棺椁再次合上,仿若从未开启过。 “哗啦啦……”红芒消失的瞬间,那道屏障也跟着消失,坍塌下来的土石,将这小块地方也一并掩埋。 云烟的尸体以及被吓晕的卢珊和教授,都彻底被埋在其中。 …… 耳边似有雷霆轰鸣声萦绕不绝,云烟只觉得自己身上轻飘飘软绵绵,一点力量都没有。 而眼前是一闪过的血红光芒,耳边雷鸣逐渐变为恶鬼尖叫与惨嚎,仿若置身炼狱。 充满阴冷、暴戾、血腥、邪恶、杀戮…… “当当当~” 倏然,清亮钟声回荡在天地间,震耳欲聋的暮鼓晨钟,瞬息间驱散了炼狱般的一切。 伴随着钟声而来的,是带着强大力量的梵音,似是无数高僧在云端吟唱,繁复经文化为金光,驱散周围血色光芒。 这时,云烟终于看清了周围的一切,那混沌的记忆再次变得清明。 眼前是一个阴阳的世界,一半阴一半阳,泾渭分明。 一边隐匿在浓郁黑雾之中,永远只有黑暗,黑雾之中投不进去一丝光明。 另一边正好相反,是个永远没有黑暗的地方,时间似是静止在青天白日的某一刻,周围鸟语花香。 在葱翠的竹林间,立着一座竹楼,清雅静谧,近了便能嗅到弥漫在空气中的檀香味。 云烟轻飘飘地进了竹楼,与从外面看到的模样截然不同,里面竟然远比想象中还要宽敞,仿若一座层层叠叠的宫殿。 只不过,这个“宫殿”中的城墙与屋舍,都是由一卷又一卷的书籍堆砌而成。 书籍种类十分丰富,有道家玄学,也有佛家经书,侧殿甚至还有医书和炼丹炉。 云烟想去触碰那些东西,想要确认眼前一切是不是幻觉? 指尖真实的触觉让她惊奇,将面前的书卷打开,看到上面都是些玄学的知识。 “玄学?修灵?”云烟心头猛然一怔,将双手抬到眼前,看着发愣。 原来……自己是真的已经死了! 目前的自己,仅是一缕幽魂,魂魄不知道为何进了这个阴阳小世界。 明明身体透明,却可以触碰这个世界的一切,不会累,不会饿…… 甚至,完全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云烟在这个小世界中,待了不知多少岁月。 她只是渐渐察觉,那由各种书籍垒成的殿宇,没有踏足的区域不断变少。 而她待在炼丹炉旁的时间越来越久,时常忘记自身仅是一缕魂魄。 就在她以为自己将永永远远在这方天地中时,这个经分阴阳的小世界中,竟然再次产生了震动。 天翻地覆时,云烟的魂魄飘荡在半空,瞥见那黑暗的一边中,隐隐透出血红光芒,映出一座高塔的虚影。 “轰!”泾渭分明的黑白天空中,骤然落下紫金色雷霆,直接劈斩在高塔虚影之上。 类似于无数魔兽愤怒的吼声若隐若现,却尽数被湮灭在雷声中。 连同云烟的神魂也受到波及,没能支撑三秒,便完全失去了意识。 …… 夜色已深,朔月之日,苍穹之上星辰璀璨。 虽然已经过了三更,但大景京城依旧亮着万家灯火,几处坊市秦楼楚馆仍旧热闹非凡。 唯有一处大宅中,充斥着诡异的气息,整座宅邸都似是被一层黑绸包裹,透出阴森又凌厉的煞气。 整座宅邸静的可怕,哪怕那些依旧亮着的红灯笼,以及红绸与喜字,也没能让那种气息减少半分。 书房中,晏玄翊手里捏着刚刚收到的一份密报,却有些心不在焉。 翊王府明明被布下了驱魔法阵,为何还会在新房内,被一个女厉鬼引出聚煞鬼穴? 而苍家……究竟在筹谋些什么? 这时,一个侍卫匆匆而来,单膝下跪禀报:“王爷,苍家今夜派遣了暗卫前往别院农庄,似乎是去封口的。” “还有另一波人,正在暗中寻找某人的下落,据说寻的人正是王妃。” 晏玄翊听到这里,猛然抬眸,身上骤冷。 “苍家在寻苍妍玲?她不在苍家?” 侍卫连忙回答:“是的,主子,从半月前起,王妃……咳!苍妍玲似乎便不在苍府。” “苍尚书一直在派人暗中寻找,在寻到别院农庄时,才发现苍云烟的存在,三日前忽然将她带回苍府。” 第9章 有病的不是本王,是她 三日前忽然将苍云烟带回苍府? 这么说,苍家并非蓄谋已久,而是临时起意? “苍淮那个老狐狸,在尚书位置上也有十几载了,当年我晏家……” 晏玄翊幽幽说着,猛然想起什么,又将一番话生生咽了回去。 如今他已经交还兵权,仅凭一个“镇魔司”,在帝王眼中已经翻不起什么大浪,该不会插手大婚之事。 那就是……太子的手笔了。 “呵!为了一个女人,竟然能做到这一步,无视国师当年的安排,太子殿下倒是依旧盼着本王死。” 侍卫退下后,晏玄翊若有所思地起身,再次往新房那边去。 没有他的吩咐,王府中无人敢靠近他居住的“铭岚苑”,这会儿偌大院落空无一人,唯有大红灯笼透出的光芒,映红周围一片地方。 先是在院中查看了一番,确认并未出现端倪之后,他才推门走进新房内。 果然,新房内也并未被动手脚,而唯一存在端倪的,是那个昏睡在榻上的小丫头。 晏玄翊走到榻前,目光落在那张小脸上时,心中升起难以言喻的情绪。 小丫头似是陷在梦魇中,瘦弱脸庞上满是痛苦与挣扎,额头布满汗珠,沾湿一缕发丝,贴在额角。 指尖轻轻贴在小丫头额头,果然触到不正常的温度。 这小丫头……生病了! “啧!来人,去将苏神医请来。” 晏玄翊声音冷肃,没有继续看榻上的小丫头,而是将注意力放在那身红色嫁衣上。 他将玄灵之力聚于指尖,一寸一寸地在嫁衣上拂过。 “嗡!”嫁衣上原本的金线纹路,在他的指尖尽数变成黑色,其中甚至还夹杂着血色,仿若被血色浸染。 “藏在一件衣物上,甚至在上方设下聚煞凶阵,看样子对本王这‘七杀’命格颇为了解啊。” 看着那些黑气凝聚在指尖,像是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前仆后继地冲过来,争先恐后地想要往他皮肤里钻。 冰冷刺骨的感觉,顿时化为针尖扎刺般的疼痛。 十指连心,他指尖不受控制地轻颤,体内某些力量似是要冲破桎梏。 晏玄翊稍一聚力,连忙将萦绕在指尖的阴邪煞气驱散。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苏神医拎着一个医药箱匆匆而来,鹤发童颜的小老头儿脚下生风,衣袖随之飞舞。 晏玄翊只觉得一阵风迎面卷起,小老头儿就已经来到了面前,二话不说便伸手来探他的脉。 “没生病啊,你小子在洞房花烛夜将小老儿唤来,莫不是……” 苏神医捻着白胡子,精明的目光却落在晏玄翊某处,意有所指地眨眨眼。 没等晏玄翊开口,小老头儿大手一挥,在他肩头拍了拍。 安慰道:“王爷不必担心,近来小老儿研究丹药颇有心得,回去便给你研制一些药物,保管让你龙精虎猛,金枪不倒!” “咳!苏老,有病的不是本王,是她。” 晏玄翊忍无可忍地甩开苏老的手,脸上玄色面具将一切情绪和表情都遮掩住,看不出他此刻的心情。 苏老微妙的小表情霎时一变,略显尴尬又僵硬地收回手,视线终于落到榻上那抹小身影上。 顿时来了兴趣,“哟!这就是王妃啊?看起来就是个小丫头,一点都不像苍家贵女。” 小老头儿嘴上不断咕哝,手上倒是没有闲着,第一时间去探小丫头的脉。 触到那瘦得仅剩皮包骨的手腕,苏老的眉头顿时拧在一起,唇边胡须跟着颤动了几下。 不一会儿便沉声道:“这丫头骨龄已经十六了,看上去怎么……” “哦~气血两虚是为虚劳,先天不足,而后天……啧!这是长期受虐之症,若是寻常人怕已早夭。” “能活至今日,实属不易!” 晏玄翊在旁边听着苏老嘀嘀咕咕一通,大致能猜到一些情况,便没有开口问。 这叫苍云烟的小丫头与苍妍玲无论哪一方面都相差甚远,用个差不多的婢女替嫁,都好过她许多。 苍淮那老狐狸究竟出于怎样的考量,才会将传言中痴傻疯癫的小丫头送来替嫁? 莫不是就为了送她来替苍妍玲死? “她何时能醒?”晏玄翊状若无意地问了一声。 苏老一手继续捻着银白的山羊胡子,悠悠地道:“待小老儿给她扎几针,天亮之前必然能醒,不过……” 他顿了顿,看向小丫头身上的伤痕,声线低了几分。 “不过她身体太虚弱,不养个一年半载恐是难以恢复,想要养到如正常人一般,怕是需要花更多心思。” 说到这里,苏老将目光从小丫头身上转开,反而意味深长地看向晏玄翊。 看他依旧顶着一张面具,看不清面容,苏老嫌弃道:“你是眼睛不能见强光,遮盖眼睛就行,干嘛整天戴面具?” “就不觉得闷得慌?” 晏玄翊没搭理他,而是径自说着:“苏老,让她尽快醒过来就是,其他的不必管。” 小老头儿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醒了就行?就她这身子,若是不仔细将养,最多还有三月可活。” 话虽如此,但小老头儿手却没停,从医药箱里取出一个布包,八十一枚长短粗细不一的银针被展开。 看着苏老开始帮小丫头扎针,想到先前发生的一切,晏玄翊陷入深思,视线再次落到那身嫁衣上。 毋庸置疑,若是这小丫头不会玄灵之术,更不懂驭符。 那么,不仅是她自己,就连他,今夜怕是也难逃一死! “呵!这就是苍淮让小丫头替嫁的目的么?” “可惜本王虽然身负‘七杀’,但命硬也是真,死不了呢!” 苏老扎针手法精湛绝伦,“噗噗”几下,每一针都落得干脆又迅速。 听到晏玄翊这自言自语的话后,手上动作倏然一顿,不厚道地闷笑出声。 “我说呢!原来这小丫头不是国师为你指腹为婚的王妃啊?” “难怪你说将她弄醒就行,合着是根本不在意人家小姑娘的生死呀?嘿嘿嘿,‘邪王’就是‘邪王’,心真冷!” 晏玄翊懒得管他,轻轻搓了搓指尖,一缕玄灵之力飘出,猛然一扯。 “咻!”只见一抹血色身影被从榻上人儿身上的嫁衣中扯出来,透明的魂体似是有重量一般重重摔在地上。 女鬼发出一声凄厉惨叫,但身上鬼气不足,她早没了反抗的力量。 苏老不懂玄灵之术,这会儿什么都看不到,但身侧传来的阴煞之气,不用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第10章 顾不上 小老头儿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继续往面前的小丫头身上扎针。 晏玄翊还未开始审女鬼,玄一和玄七便一同回来,瞥见那女鬼还在,都露出一抹诧异表情来。 瞥见两个侍卫脸上的神情,晏玄翊淡漠地开口:“看来事情并不简单,说说吧,都查到些什么?” 玄一率先上前抱拳禀报:“属下们将苍府和其产业都搜寻了一遍,并未发现王妃的行踪。” “已经确定,半月前苍家便开始在暗中寻找大小姐的踪迹。” “而苍云烟三日前被带回苍家,苍尚书就已经打着让她替嫁的心思。” 这时,旁边的玄七忍不住忿忿不平地插嘴:“对对对,苍尚书也太不是东西了!” “王爷,你是不知道啊,从头到尾,苍尚书都没见过苍云烟这个小丫头,他们没将苍大小姐寻回,就将苍云烟打晕塞进花轿。” 晏玄翊脸上的表情被面具遮盖,但身上隐隐冒出怒意,气息压迫感十足。 玄七以往就习惯插嘴抢话,这会儿就算注意到王爷的怒意也不在乎,依旧继续喋喋不休。 “小丫头是真的很可怜,从小被当成畜牲养不说,还疯疯傻傻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不仅一直被当做不祥之人,据说她长大的农庄里,有个神婆,每月初一十五,都得要小丫头一碗血。” “说是搞什么驱邪除灾,但我亲自去探查过,那神婆是要她的童女血炼制延长寿元的丹药呢!” 晏玄翊听得有些不耐烦,忽然看到原本躺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女鬼,这时候魂体上竟然忽然鬼气翻涌。 似是被什么刺激到一般,女鬼原本已经濒临消散的鬼气与煞气,不断凝聚。 甚至,还有一股阴煞之气不断从榻上小丫头身上那嫁衣上涌出来,被女鬼尽数吸收。 苏老已经扎针完毕,正等着时辰一到就收针,却忽然感觉周身温度骤降,似是瞬间从盛夏到了寒冬腊月。 咕哝道:“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冷?” 晏玄翊这时猛然上前一步,指尖再次凝聚玄灵之力,点在女鬼额间。 “噗!”一声轻响,女鬼身上再次聚集的阴煞鬼气,便被牢牢压制在其中,没再出现丝毫波动。 玄一和玄七跟在王爷身边多年,见过不少灵异状况,这时自然也看出了端倪。 “王爷,这女鬼身上是被施了聚煞的邪术吗?” 晏玄翊冷哼一声,还是解释道:“女鬼身上并未被动手脚,不过……她栖身的那件嫁衣,可没那么简单。” 苏老原本还在捋着胡须准备在一边看戏,听到这话后,吓得从原地跳起来,连连后退了几步。 “哎哟!小老儿还觉得奇怪,这小丫头身上的嫁衣大了些,摸上去还有些凉手,原来是有女鬼栖息啊?” 晏玄翊没理苏老,径自盯着面前的女鬼问:“方才我们所谈之事,让你身上鬼气涌动的,是那个神婆吧?” “看来在你嫁衣上动手脚的便是她了?” 女鬼浑身瑟瑟发抖,淡薄的魂魄略显不稳,半晌才浑浑噩噩地吐出几个字来。 “乾坤扭转,邪煞莅临,聚!” 饶是晏玄翊一直有所防范,也想不到会从一个女鬼口中听到邪修才会的法咒。 “啧!这是……聚邪法咒?” 身上玄灵之力猛然运转,他只来得及堪堪将身边的苏老和玄一以及玄七护住。 “呜呜呜……”霎时间,阵阵刺耳的鬼哭声从四面八方而来。 不过几息便聚集在了新房外,卷起阴风阵阵,吹得窗户和门板嘎吱作响,那所剩无几的红烛随之被吹灭。 整个房间顿时陷入黑暗,除了凄厉的鬼哭声,竟然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 周围的阴煞越来越浓郁,就连原本已经魂体暗淡的女鬼,此刻竟然也被包裹其中,只差一点就要冲破方才晏玄翊设下的屏障。 屋中几人都不敢动,背靠背地站在一起,伸手不见五指。 苏老却忽然冒出一句:“王爷,你不管还昏着那个小丫头了吗?被鬼物吃了可咋办?” 晏玄翊无奈,冷淡地挤出三个字来:“顾不上。” 没等旁边三人吐槽王爷无情,周围邪煞竟然再次发生变化,仿若被人刻意操控一般,猛然涌向那件嫁衣。 “还给我……把嫁衣还给我……” 女鬼阴森又凄厉的声音,逐渐盖过周围的哭嚎,却更加刺激耳膜。 “糟糕!嫁衣上的邪咒被触发了!” 女鬼此刻完全没了原先的模样,浑身漆黑中还带着血色煞气,整个魂体已经成功化煞,异常狰狞。 先前已经被打散的聚煞鬼穴,竟然又有了凝聚的趋势。 看周围浓郁到似是要化为实质的阴煞气息,晏玄翊动作迅速地从房中取出一把长剑,倏然拔出,劈斩开周围的黑雾。 玄一和玄七也一并武器出鞘,对准围过来的黑影不断劈斩攻击。 身为“镇魔司”的掌司,身边总归是有几件可用的法器,手中剑上更是被篆刻了符文,正是这些邪物的克星。 “玄一,你和玄七护好苏老,这女鬼由本王来对付。” 话落,晏玄翊提剑迎着女鬼刺去,玄灵之力聚于剑尖,裹挟着强横威势,荡开周围黑色雾气。 这势如破竹之势中隐隐透着玄灵之力化为的风刃,顺利割开浓郁的阴邪煞气,直逼女鬼要害。 “叮当!”金属撞击声瞬间炸开,迸出火星四溅。 凄厉鬼哭声倏然顿了一瞬,紧接着就变成尖利嚎叫,黑雾中鬼影重重,无数血红眼眸瞪得宛如一个个小灯笼。 好好的新房,此刻竟然呈现出一幅鬼域模样。 不仅晏玄翊这边与女鬼斗得不可开交,就连玄一和玄七也是如此,还要抽出手来护着苏老,处处被掣肘。 两人虽然也懂一些玄术,但都是半吊子,以武力对抗鬼怪,哪怕武器上被篆刻了符文,他们也难以抵抗。 局势凶险万分,晏玄翊狠狠咬着后槽牙,手中长剑被舞出一串残影。 身上玄灵之力迸发而出,再次聚集在剑刃上,对准女鬼头颅劈斩而下。 “咔咔咔……”剑刃劈斩仿佛难以落到实处,发出艰涩钝响。 女鬼化煞完成,已成恶鬼,有聚煞邪咒加持,战力倍增,更加难以对付。 而支撑女鬼力量的嫁衣,此刻竟然化为了浓郁血色,甚至其中还隐隐透出阴邪的黑色鬼纹。 倏然,原本在嫁衣包裹下,那昏迷不醒的小丫头,猛地睁开了眼睛。 第11章 烧了这嫁衣? 眼前景象由模糊变得清晰,云烟小脸茫然,还未搞清楚当前状况,仅是懵圈地眨了眨眼睛。 但在感觉到身上那浓郁如实质的阴邪煞气后,她本能地迅速捏诀,红唇阖动。 听不懂的复杂法诀随即传出,裹挟一股无形力量,自她脚下卷起旋风。 不过片刻,原本还缠绕在嫁衣上的阴邪鬼气与煞气,竟然都被逐渐吹散,其中甚至隐隐透出神秘力量。 “啊!”女鬼骤然发出尖利惨叫,身上好不容易才凝聚起来的煞气,再次如被灼烧一般,发出“滋滋滋”的声响。 云烟神识逐渐回归,那些曾经的记忆变得遥远,却牢牢印在她的灵魂之上。 在阴阳小世界中学到的一切,也随之越发清晰。 下意识抬手轻触戴在脖子上的神秘珠子,惊奇地发现,方才被用掉的玄灵之力,竟然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恢复。 “哈!”云烟不自觉地咧嘴一笑,杏眸顿时闪闪发亮。 脚下卷起的旋风中,带着凌厉的玄灵之力,正是鬼物这类阴邪存在的克星。 她完全没有理会在屋子里的另外几人,径自摸出几道灵符捏在手里,然后不断朝着女鬼掷去。 嘴里还不断说道:“本来还对你的遭遇略微有点儿同情,想要给你留点魂魄赎罪,看来是我妇人之仁了。” “那个老妖婆不仅在嫁衣上动了手脚,在你魂魄上也烙下了邪咒,是想坑死我,还是为了……” 话音到此便戛然而止,云烟的视线不由得从屋里几个极为彰显存在的家伙身上掠过,最终定在中间男人身上。 为首的高大男人就这么站着,手中软剑锃亮,脸上面具被灵符的光芒映出几分冷,却完全无法掩盖他的绝世无双。 得!这下不用她去猜了,对方的目的肯定是这个男人无疑。 刚刚脑海中闪过几个画面,是一个脸上有诡异刺青的老妖婆,正粗鲁地从原身上取血,嘴里还念念有词。 除此之外,还有老妖婆在嫁衣上用人血下邪咒,然后驱策女鬼的画面。 “哼!邪修的手段,真是令人作呕,不过……我可不是任人宰割的苍云烟!” “诛邪!”她低喝一声,猛然将双手结印。 方才抛出去的灵符就此尽数燃烧,女鬼从一开始不断尖利惨叫,渐渐变得虚弱,魂体上附着的阴邪煞气层层剥落。 最终,女鬼魂魄化为星星点点的灵魂白光,被脖子上的神秘珠子吸纳。 与此同时,云烟隐隐感觉到一股暖意自珠子上散发而出,经由她的肌肤散至四肢百骸,令她身体上的疲惫与无力感慢慢消失。 女鬼被灭,周围的阴邪煞气随之消散,新房内的温度逐渐恢复正常。 站在一边眼睁睁看着云烟轻而易举将女鬼消灭,晏玄翊此时心情颇有些古怪,默默将手中宝剑收回剑鞘。 玄一和玄七心有余悸地对视一眼,确认苏老没事后,两人连忙去将房中的红烛点燃。 东边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预示着一夜过去,第二天到来。 天亮了,驱散不少黑暗中的阴气,却让新房中的气氛变得无比怪异。 晏玄翊一双鹰目从面具下露出来,带着探究的视线定在面前小丫头身上,眸色微深。 不合身的嫁衣仍然穿在小丫头身上,那种强烈违和感令他浑身不舒服,很想让她将那身嫁衣换掉。 玄一和玄七默默退出新房,苏老却没有离开,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干脆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随着外面的天越来越亮,对面的小丫头却忽然打了个哈欠,一双杏眸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 苏老被小丫头盯得有点儿不自在,捋着山羊胡子主动开口道:“你们俩能不能吱个声?杵着干啥?” 云烟一直注意着面前高大男人的一举一动,看他完全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只能自己率先开口。 “先前是我身体太差晕了,现在既然已经醒来,便不会赖在这里不走。” “我不是你的王妃苍妍玲,自然也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不过……我总不能就穿着这身诡异嫁衣离开。” 说到这里,云烟顿了顿,扯着身上不合身的嫁衣。 蹙眉继续说:“这嫁衣身上被邪修下了禁术,哪怕那女鬼已经被灭,只要时机恰当,这嫁衣依旧能够产生作用。” “尤其是在深夜,只要那个施术的邪修引动嫁衣上的邪术,依旧能在千里之外利用嫁衣聚煞,然后悄无声息地要人性命。” 晏玄翊这时终于冷沉地开口:“你有办法解决?” 小姑娘随即露出一脸为难,抿唇轻声喃喃:“解决倒是不难,只要用灵符将嫁衣烧毁就行。” “可是……烧了这嫁衣,那我……” 身为从二十一世纪穿越重生在苍云烟身上的灵魂,她倒是不在意干脆烧了这件邪性的嫁衣。 反正里面还穿着里衣和中衣,对于穿过不止一次比基尼的云烟来说,完全不是事儿。 但,这里是异世的大景朝,风气可没那么开放,诸多观念对女性并不友好。 此时晏玄翊却幽幽道:“本王会让人为你准备合身的衣物,但在那之前,你必须留在这里,并且将这件嫁衣交于本王。” 小丫头杏眸灵动地眨巴了一下,眸光中满是好奇。 “你确定不用我将这嫁衣处理了?要知道,虽然灭了女鬼对这件嫁衣的效果大打折扣,但对背后的那个邪修老妖婆可并未造成任何伤害。” “要破了邪修的邪术禁咒,只能将嫁衣用灵符毁去,再辅以秘法,才可使施术者遭受反噬,自食其果。” 这些就算云烟不解释,晏玄翊也很清楚。 但留着嫁衣还有用,他得用其引出幕后黑手。 偏偏面前的小姑娘似乎已经猜到了他的意图,小脸上闪过一抹嫌弃。 “你不会是想用嫁衣来引出背后之人吧?”清脆稚嫩的声音在新房中回响。 “其实用不着这么麻烦,留着这件嫁衣反而容易让背后的邪修老妖婆寻到可乘之机,倒不如干脆用其进行反击。” 苏老在一旁听得来了兴趣,插嘴问:“怎么反击?” “既然邪修老妖婆用这嫁衣来搞事,我自然也可以用这嫁衣来‘追本溯源’,不仅可以让其自食恶果,说不定还能揪出幕后黑手。” 云烟解释着,藏在宽大衣袖中的手握紧成拳,感受到身体力量逐渐充盈。 同时,也感知到嫁衣上不断萦绕的阴邪煞气。 第12章 苍家没送嫁妆来吗? 若是时间拖得太久,这件嫁衣在这个身体上,怕是会使得阴煞之气入体。 届时,神仙难救。 晏玄翊沉着地看了小丫头瘦弱的模样一眼,冷然开口:“既然如此,你便暂时待在这里,本王会安排诸事。” 说完,他转身就往外走。 苏老在后面嚷嚷:“这么着急作甚?不是还有许多事情未弄清楚吗?” 但晏玄翊像是完全没有听到,头也不回地很快走出视线,气得苏老直跺脚。 只好转过身来,对面前瘦小得有些可怜的小丫头说:“他就是那种臭脾气,不必理会,你就安心在此处待着。” “小老儿回去给你配点药,你这身子不好好调理,可没多少日子好活啦!” 原本云烟还不想理会陌生人,但听到这小老头这么一说,顿时来了兴趣,好奇地凑过去,毫不客气地揪了揪小老头的胡子。 “欸欸,别动手动脚!别以为你是个小丫头,老夫就不会打你!” 云烟没管老头的叫嚷,喃喃道:“面相和善,命中通达,年少离家,亲缘断绝,贵人扶植,济世救人,功德无量。” 小老头儿一脸懵,忽然有种被从内而外看透彻之感,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露出滑稽又惊愕的表情。 “你你你……” “老爷子,原来你是个济世救人的医者啊,来来来,咱们探讨探讨。” 云烟小脸笑嘻嘻地凑过去,拉着小老头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一双漂亮的杏眸似是会说话,亮晶晶的十分可爱。 苏老被这么一个小姑娘如对待长辈般亲近,心中说不出地熨帖,认真跟她说起目前她的身体状况。 一老一小,两人越聊越起劲,尤其是在医道方面,两人仅在短短时间内生出惺惺相惜相见恨晚之感。 “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在医道上竟然有如此深厚的功力!” 苏老顶着鹤发童颜的一张脸,笑得见牙不见眼,拉着小丫头的手不放。 “若不亲见你年纪,说你是个老医师也定能让人深信不疑,小丫头你真是个天才!” 云烟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想起自己的魂魄在神秘珠子里的阴阳小世界中,那不知过了多久的岁月。 除了学习玄术进行灵修,剩下的时间几乎都是在研究医道。 但所学知识皆是纸上谈兵,暂时还没有什么实践经验,云烟自觉羞愧。 与面前苏老这个真正的神医相比,她完全上不了台面,聊聊天吹嘘一番还能有点儿自信,真要是实践起来就是真要命了。 “我就能做几种简单的药丸,医治一个头疼脑热还行,其他可……” 没等她将话说完,苏老就抢先拔高了声音,急切的语调中夹杂着激动。 “小丫头你会做药丸?拿出来看看,快快快!” 云烟为难地挠挠头,越发觉得浑身不舒服,很想立马就将身上的鬼嫁衣换掉。 可苏老手都伸到面前来了,那迫切的小眼神,让云烟觉得若是不将药丸给他,铁定会被死缠到底。 只能装作在袖袋中摸索,实则是从脖子上的神秘珠子内空间将东西取出来。 边介绍道:“这是我做的‘板蓝根’和‘健胃消食片’,至于功效……” 谁承想,她一通介绍,人家苏老完全没听,拿着两个小瓷瓶就跑到一边研究起来。 “哦哦,这个是清热解毒的,这个是健胃消食,嗯嗯嗯,好家伙!做得还挺精致,配方也挺新颖。” 小老头将药丸放到嘴里嚼,完全不觉得药苦,反而像是在吃糖果。 “那个……健胃消食片倒是酸酸甜甜味道像糖果,但板蓝根片的味道不太好。” “苏老,你是不是不要随便嚼着吃?” 云烟唇角抽搐了一下,好心提醒,依旧被无视了个彻底。 “我得回去研究研究,这小药丸是怎么做出来的?”苏老嘟囔着转身就走。 “那个……想知道制作方法的话,我可以……” 话没说完,眼前已经没了苏老的身影,云烟直接翻了个白眼。 她制作的药丸,都是仿制现代西药的制作工艺,虽然是手工制的,但比古代的丹药要好不少。 就那两种常备药,也够苏老研究两天了吧? 看时间还早,云烟本想躺回去睡个回笼觉,又见一个身影忽然闪身进了屋里,手里还端着个托盘。 上方正好是一身小姑娘穿的新衣,淡粉的颜色,素雅中带着俏皮,裙摆处绣着一串含苞待放的海棠,分外惹眼。 “姑娘,这是王爷让属下送来的衣物,王府中没有备着合适姑娘的行装,只能委屈姑娘暂时换上这一身。” 玄一礼貌地说着,将托盘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云烟毫不在意地拿起来往身上比了一下,竟然正好是十一二岁小姑娘穿的衣物,衣裙下方还有几样精致的首饰。 “苍家没送嫁妆来吗?” 苍家嫁女,嫁的还是大小姐苍妍玲,总不会一点嫁妆都没有吧? 就算让苍云烟来替嫁,该有的嫁妆总要撑足颜面送来,不令人发现端倪才对。 苍尚书那样的老狐狸,给女儿备的嫁妆定然不少,从中就找不出几身苍云烟能穿戴的物件? 玄一满脸为难,俊脸憋得微红,踌躇片刻后才开口。 “那是王妃的嫁妆,没有王爷的准许,无人敢擅动。” “啧!”云烟嫌弃地直接翻了个大白眼,拿着衣服往屏风后面去。 这个王爷看起来也没多在意自己的王妃,对王妃的嫁妆倒是护得挺紧。 合着她不是苍妍玲,更不是他的王妃,不配动那些嫁妆呗? 不过,可以将身上满是阴邪鬼气的嫁衣换下,云烟郁闷的心情还是稍微好了一点儿。 送完衣物,玄一第一时间离开新房,贴心地将门关上,这才去向王爷复命。 书房中,晏玄翊刚接到新送来的消息,除了玄七立在下方,此刻还有另外两个侍卫一并向他行礼。 “王爷,正如您所料,太子近来都在东宫并未外出,皇后娘娘忙着给他选妃。” “还定下于三日后举办一场宫宴,邀各家适龄贵女参加。” 晏玄翊听得直冷笑,“本王大婚,他们一个个称病推脱,只差人送来贺礼,面都不肯露一个。” “对太子选妃一事,倒是张扬又上心得很!” 玄七忿忿不平地捶手,娃娃脸少年这会儿有点焦躁,手指骨骼被他捶得“喀嚓”作响。 “哼!都是些虚伪胆小之辈,不就是怕了王爷这‘七杀’命格么?” 第13章 南辕北辙的两个人? 提及命格一事,玄七猛然回神,连忙主动告罪后垂着脑袋等待王爷下令惩罚。 晏玄翊面具下一双鹰目倏然变冷,似有银色流光闪过,转瞬即逝。 他轻轻转动左手拇指上的白玉扳指,声音幽沉:“自国师为本王批命以来,所谓的‘七杀’命格,便被当作灾厄的根源。” “若非这些年本王执掌晏家军,数次抵御外敌入侵,也因此常年不在京城,怕是也换不来如今的这一切。” 这下玄七就更是愤慨,忍不住又道:“王爷,您这些年为大景驻守北疆,得胜归来却被按上功高盖主生了异心的名头。” “逼得您不得不主动交出兵权,到头来只得了一个‘镇魔司’‘司主’的职务。” “属下们都为您叫屈,您怎么就像是半点不在意一样?” 大景朝“镇魔司”,说好听点是专门负责处理妖魔鬼怪等各种事件,以及对能人异士进行管理的特殊部门。 表面上不必听令于三省六部,直属于当今帝王,司长也不必上朝。 但实则是个不被看得起的闲散部门,一司之长也就是在出现特殊事件,或者与玄灵之术有牵扯的事件上,去进行处理而已。 晏玄翊接手“镇魔司”不过半年多时间,遇上大大小小的灵异事件,以及各种特殊案件,倒是不少于上百起。 “帝王素来疑心重,这些年国师闭关不出,陛下或许觉得已经无法掌控我。” “召本王回京述职,从一开始就是打着夺我兵权的主意。” 晏家军向来只认一主,哪怕明面上他手中没了兵权,实则他晏玄翊依旧是二十万晏家军心中无人可以替代的主帅。 就算他不在军中,只要他一声令下,二十万晏家军仍旧会为他冲锋陷阵。 “罢了,如今也不是说那些事的时候。” 晏玄翊轻叹口气,面具下的眼眸微微眯起,将话题重新转回来。 “既然这几日太子都在东宫,那么苍妍玲或许被他藏在了某处,等三日后选妃宴,定然会让她以全新的身份出现。” 玄七与另外两名护卫对视了一眼,忍不住问道:“王爷,难道咱们就什么都不做?” “当然不,既然是太子选妃宴,本王自然也要去凑凑热闹。” 晏玄翊的声音中透出一抹玩味,似是想到了什么,低声喃喃。 “既然苍淮那个老狐狸让一个小丫头替嫁,那干脆本王就顺了他们的意,三日后太子选妃宴,本王会带着小王妃一同前往。” 玄七咧嘴一笑,追问:“可是王爷,明日小王妃还得回门,您也得带着她进宫,她一路面不就……” “无妨,反正着急的人是他们而不是本王,倒是要看看届时那些虚伪的家伙要如何收场?” 晏玄翊对这些事情一直都是运筹帷幄,并不想费太多心思去理会。 倒是另外一件事必须率先弄清楚。 “说说苍家的情况,苍淮那老狐狸绝对不会没有后续动作。” 一旁的侍卫玄三和玄四连忙上前来,将一晚上调查到的结果以及卷宗递上去。 边禀报:“苍家明面上并未有什么动作,但苍淮将手中的暗卫都派了出去,正在四处追寻大小姐的下落。” “而那庄子里相关人员都被灭口,属下们并未发现有用线索,痕迹被处理得十分干净。” 晏玄翊推了推脸上的面具,沉声冷笑:“毕竟是苍尚书的手笔,他一个即将封相的老狐狸,做出一件糊涂事就已经足够让他掉脑袋。” “他若是在做出让一个小丫头来替嫁的荒唐事后,再不将那些把柄处理干净,他就白在朝堂待了这么多年了。” 这时,玄一匆匆进入书房,见三人正在禀报,便在行礼后静静等候在一旁,与玄七站在一起。 晏玄翊却干脆先问他,“东西送过去了?” 玄一微微一顿,连忙上前一步,像是挣扎过后做出决定一般,决绝地拱手禀报。 “王爷,已经送过去了,不过小王妃……呃,苍姑娘问起了嫁妆的事,似是想用里面的物件。” “她问苍家的嫁妆?”晏玄翊声音中透出一抹意味深长。 玄七忍不住插嘴:“那些嫁妆送过来的时候,是我亲自查验的。” “除了有先前王爷送过去的聘礼,苍家为王妃准备的嫁妆没什么特别,更没有多少值钱的东西。” 没等玄七说完,晏玄翊便又开口:“她想要用里面的什么东西?” “她未提,属下就说要动王妃嫁妆,必须有王爷的准许,她便没继续说。” 玄一的回答并未让晏玄翊觉得奇怪,那个小丫头绝对不是如传言般疯傻,甚至比一般人都要聪慧狡黠。 光是掌握那一手玄灵之术,就与传言中的苍云烟天差地别。 “关于苍云烟,调查到有用信息了么?” 负责调查此事的玄四连忙上前拱手道:“关于她的消息,庄子里看着她长大的几人都被灭了口。” “不过属下们获得的信息都简单又一致,都说她从小就又疯又傻,还因为能够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而被当成怪物。” “她母亲尚在时,还能护住她,至少不必担心温饱。” “但在她母亲病逝后,庄子里的人便将她与家禽关在一起养,更是将她视为牲畜。” 晏玄翊倏然问:“没有查到关于她会玄灵之术的消息?” 玄四笃定地摇头:“从未有人提及。” “只说她从小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还总是对着空荡荡的位置手舞足蹈,甚至胡言乱语。” “庄子里的大人都将她当做牲畜看待,小孩子就更是如此,打她欺负她,也不懂得还手,连躲避都不会。” 这就让晏玄翊越发觉得好奇,那小丫头昨夜展现出来的本事,与探查到的消息完全不相符。 简直就像是南辕北辙的两个人! “继续盯着苍府,至于王妃……既然本王已经将苍云烟按正妃之礼娶进门,那便按照王妃的礼遇暂且先养着。” 玄七一听这话,立马双眸放光,朝身旁的玄一望了一眼。 贼兮兮地凑过去小声说话,“其实吧,我觉得那个小王妃挺可爱的,就是太瘦小了点儿,好好养养肯定是个大美人!” “要是我,倒是宁愿选择她,而不是那个莫名其妙的苍家大小姐。” 第14章 他的庐山真面目 在场都是耳力不俗的习武之人,饶是玄七声音再小,几人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果然,下一瞬,他便感觉到了来自王爷以及弟兄们的“凝视”。 每个人眼神中都传递着令他看不懂的信息,最骇人那一道目光,却是来自上方的自家王爷。 明明戴着面具,但玄七依旧能够感受到那种直入骨髓般的冷冽气息。 吓得娃娃脸少年脸色煞白,反射性地脚步一旋,躲到了玄一身后,无论如何也不敢再冒头了。 晏玄翊很想捏捏眉心,抬手却仅是触到面具冰冷的质感,只能幽沉地发出一声叹息。 “当初国师给本王批命,七杀命格犹如定下了吾的命数,‘祸星’之名更是仿若判定了生死。” “如国师所言,本王若无苍家贵女来破这‘七杀’,便将活不过而立之年。” “其实,从一开始,本王就没将那所谓苍家贵女血脉才能破除‘七杀’的事当回事。” 说到这里,他的声线更冷,不带丝毫感情波动。 “本王从未信过国师的批命,更不会认命,今后……也绝不再受其挟制。” “呵!正如当初我师尊临终所言,‘我命由我不由天’!” 下方四个侍卫连忙单膝下跪,拱手表忠心。 “属下们定然会追随主上,赤胆忠心,万死不辞!” 看着心腹侍卫如此忠诚,晏玄翊的语气终于缓和下来。 淡淡地道:“本王可不要你们‘万死不辞’,算起来,你们与本王一起长大,说是兄弟也使得。” 四个侍卫顿时眼神都变了,此刻竟然完全说不出话来。 晏玄翊略显疲惫地摆手,“你们也辛苦一夜,去休息吧,其他事情等玄二他们几个回来再说。” “是!属下告退。” 看着几个侍卫离开书房,晏玄翊竟然再次感觉到了身上不断泛起的阴冷寒意。 那是这些年每次在遇上灵异之事后,身体都会出现的反应,仿若是被那些阴邪煞气侵蚀一般。 随着外面天色大亮,太阳缓缓升起,照进书房中的光线略显刺眼。 晏玄翊抬手遮了遮眼前的光线,终究还是忍不住将面具取下,露出那张谪仙般冷峻又完美无瑕的脸庞。 乌发白肤,眉目淡敛,似是如云流墨。 他一双如鹰隼般的眼眸,深邃若深渊,仿佛静得起不了一丝涟漪,却似能把人的灵魂完全看透。 鼻子高挺,薄唇透出些许玫瑰色泽,为他添了四分冷酷,两分纯粹,甚至还带着一分撩人的冷峻,与三分张狂。 脸上的线条,从额角乃至下颌线,每一分每一寸,都完美无瑕。 偏偏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冷漠的风度,拒人于千里之外,令人望而生畏,不敢靠近。 淡淡若是如此刻般静坐不动,一双修长如玉雕般骨骼分明的手,轻柔地遮在眼眸上方,倒是仿若一幅如梦如幻泼墨谪仙图。 “白日里的视力……越来越差了。” 一声轻叹,道尽无限愁绪,最终又无声无息,平添落寞。 …… 换了衣服,云烟干脆舒舒服服地躺下睡了一个回笼觉,倒是没有再梦到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 而这个回笼觉她也没能睡多久,不到一个小时便莫名其妙地惊醒过来。 “呜呜呜……”迷迷糊糊间,又听到了那如泣如诉的女鬼哭声,竟是一直萦绕在耳畔,许久不曾消失。 云烟烦躁地麻溜起身,注意力移到被她挂在一旁屏风上的那身嫁衣。 经过昨夜之后,在白天的光线下看,嫁衣的颜色竟然越发接近血色,还泛着一抹诡异赤玄色。 “那老妖婆还在作妖,这是想要赶着来送死?” 在大晚上动手也就罢了,此刻青天白日都敢动手,看来是幕后之人坐不住了。 反正都已经魂穿异世,想回也回不去,云烟倒是想得很好。 既来之则安之,妈妈在那个世界有卢叔叔照顾,哪怕是失去了女儿也能有依靠,她并不担心。 只是……如今她成了这个世界的小可怜苍云烟,难道还要她装疯卖傻? “啧!干脆直接摆烂算了!” 云烟负气将那件嫁衣从屏风上扯下,直接扔在地上,还蹦跶过去在上面踩了几脚。 “呜呜呜……” 果然,那鬼泣的声音再次传来,阵阵阴邪煞气不断从周围聚拢,被嫁衣尽数吸纳。 上方绣着花纹的金线,竟然如活物一般,在阴邪煞气聚拢来后,缓缓变化成了另外一种纹路。 “哟?竟然是双层咒符,一层能聚煞化阴,引发‘聚煞鬼穴’,另一层则是那繁复又恶毒的邪咒。” 云烟自言自语地盯着嫁衣,眼看着上面的阴邪煞气越聚越多,小眉头紧紧拧在一起。 “人血侵染过的衣物,在怨气与鬼气之中,又凝聚了煞气。” “好好一件嫁衣,竟然被炼制成了凶煞邪物,驱使这东西的……会是原身记忆碎片中的那个老妖婆吗?” 抬手挠了挠被简单绑成一个丸子头的脑袋,云烟将意识沉入脖子上的神秘珠子里。 翻翻找找半晌,终于在角落里找出一张紫金雷火符。 “看来如今唯一剩下的一张天阶灵符,必须得用在这儿了。” 她在神秘珠子的小世界内,所学灵符分为天、地、玄、黄四种品阶。 以前依照她的灵魂强度,绘制出天阶灵符的机会并不多,每一张都极为珍贵。 而如今,她在苍云烟这么个比林妹妹还虚弱的身体里,能绘制并且使用黄阶灵符,都已经有些勉强。 若是还想绘制并且使用天阶灵符,怕是就等同于直接将这个身体给嘎了。 “啧!有符不能用,真憋屈!” 云烟嫌弃地瞥了一眼这个身体的细胳膊细腿,光是昨晚稍微动了一下,就累得够呛,根本驱动不了天阶灵符。 “罢了,睡了一觉也攒了两成玄灵之力,用这个比较靠谱。” 略显可惜地收起天阶灵符,换成八张黄阶灵符,在嫁衣周围摆了一个“封煞诛邪阵”。 然后迅速舞动十指结印掐诀,低喝道:“天地乾坤,追本溯源,破厄除邪,阴阳扭转,敕!” “呼!”玄灵之术的灵力旋风,自她脚下卷起,吹起她身上的衣衫。 衣袂翻飞间,裙摆的海棠花似是在随风舞动,缥缈影绰,翩然若仙。 “嗤!”八道灵符齐齐无火自燃,随着灵力旋风飞舞。 云烟指尖一点,符火燃出一个繁复八卦光纹,将那件嫁衣以及周遭煞气,围在一米见方之内。 第15章 反噬的下场 这时,只见中间的血色嫁衣,倏然发出如鬼泣般的“呜呜”声。 八道灵符的力量顷刻间爆发,光纹组成八卦图朝着嫁衣笼罩而下,竟然发出如鞭炮炸响的声音。 “噼里啪啦!” “啊——!”百鬼尖利惨叫猛然从嫁衣中传出。 那件血色嫁衣仿若活过来一般,以诡异的姿态扭动颤抖,无数道黑影若隐若现,挣扎着想要从中逃脱。 然,嫁衣上绣着的阴邪符文,像是编织成一张缚魂网,将那些黑影牢牢困在其中。 云烟这下眉头就拧得更紧了,这嫁衣上被设下的咒术,竟然复杂得令她都难以看透。 层层叠叠的符文,看起来不像是人间之物。 “莫不是从冥界跑出来的恶鬼作祟?” 以前对付这些阴邪鬼物,都是在神秘珠子的阴阳小世界里,偶尔会有一两个黑影挣脱束缚,从黑暗边缘闯入白日的世界。 都是些虚实不定的黑影,连一个完全的魂魄都算不上,却每一个都异常厉害。 根据典籍上的记载,那些黑影竟然是恶鬼的碎魂,由幽冥鬼气凝成,怨气比一般恶鬼还要浓郁。 “嘭!” 忽然,血红嫁衣在法阵中化为一团业火,逐渐燃烧殆尽,连着那些尖利叫声也随之平息。 但不过片刻,嫁衣上黑色符文便脱离业火灼烧,在阵中化为一道扭曲的黑影,模样像极了一头张牙舞爪的凶兽。 隐约间,云烟看到了一些画面,混着兽血与处子之血的血浆,被封在陶罐中当做绘制符箓的朱砂来使用。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各种各样的陶罐,排列成诡异的图案,每一个陶罐上面都绘着阴邪的符文。 有火光突起,在陶罐间闪烁,带着一条血线不断缠绕上来。 甚至还有人在一边念念有词,不断重复着一些听不真切的咒语,几个阴魂发出痛苦又绝望的嘶喊与尖啸。 云烟看得心神大震,下意识地抱住脑袋,饶是闭上眼睛,那些画面依旧出现在脑海里。 “哈!苍云烟这小可怜竟然是亲眼见过那些场面的吗?” 察觉到这个身体中或许还潜藏着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云烟头疼地深呼了口气,竟然又不受控制地回想起自己以前所遇之事。 在那个神秘莫测的阴阳小世界中,除了隔段时间便会震动不休,乃至出现阴阳颠倒的现象。 事后就会有诡异的黑影从黑暗中冲出来,但每次这些黑影皆被阳面世界的光芒所灭。 那些光线是丝丝缕缕的玄灵之力,带着神圣纯粹的力量,却又宛若佛光,透着七彩绚丽的韵味。 很久之后云烟才明白,那些力量与光线,都是由看不见的符文与梵力组成。 说白了,便是道家玄术与佛家禅意的完美结合! “啊!逃不掉……尔等……逃不掉……” 就在这时,从嫁衣中脱颖而出,由黑色符文凝成的黑影,竟然口吐人言,不断重复着“逃不掉”三个字。 云烟瞬息间收拢心神,再次双手结印,将所剩无几的玄灵之力聚于指尖。 “姑奶奶倒是要看看,躲在背后害人的究竟是不是那个老妖婆?” “若是的话,也该付出应有的代价!” 嫁衣上的阴毒邪咒若是反噬回去,饶是道行再高的邪修,必将轻则道行全废,重则身死道消。 云烟迅速念出一大串法诀,小脸肉眼可见地变得惨白,额头上冷汗不断冒出来。 “乾坤翻转,恶业噬魂,业火诛邪!” “嗡!”八道灵符燃烧剩下的火焰,瞬间变为朱红色业火,将那黑影点燃。 “滋滋滋!”灼烧的声音无比清晰,夹杂着若有似无的恶鬼尖啸。 此刻,云烟狠狠喘了口气,身上的力量瞬间被抽空,她软软地瘫倒在地,一根手指都没有力气动弹。 唯有一双眼眸倔强地盯着那团燃烧的业火,以此捕捉藏在背后的气息。 这个身体还是太弱,仅用两次玄灵之术就扛不住了。 云烟很想吐槽,可惜用尽力气也只能微微抽动唇角,就剩睁眼那点儿力气了。 “啊!火……火啊!” 果然,只见业火中出现了一个模糊的魂魄虚影,而这个魂魄眨眼间就被周围的黑影侵蚀。 最终,那原本淡薄透明的魂体,不仅被黑影完全侵占,同时也开始被业火焚烧。 此刻云烟才明白,原来对方竟然是用魂魄来作为代价进行施术! 如今遭到反噬,这个堪比邪灵的魂魄,也将被业火焚烧殆尽。 邪修就是邪修,怕是施术者也想不到会遭到绝命反噬,就此丢了性命不是说,甚至神魂俱灭! 看着业火将那邪修魂魄烧尽,云烟终于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再次沉沉昏睡过去。 …… 而此刻,在京郊一处隐秘别院中,后院深处高台上正盘腿坐着一个人,周围密密麻麻缠绕着无数血线。 血线另一端连着下方层层叠叠、足足垒砌九层的黑色陶罐,一线连一罐,诡异非常。 这些血线缠在高台上那人身上,像是为其提供力量一般,浓郁的阴邪煞气与鬼气凝聚在这人身上。 “轰隆轰隆!”青天白日万里无云之下,竟然忽然响起闷雷声。 别院内所有人都被这动静惊动,纷纷朝后院位置看来。 前院正厅中有几人正在议事,听到雷声后皆是脸色大变,齐齐转身朝后院跑去。 然,还未等有人冲到后院,高台上方的雷声便又消失不见。 “咻咻咻!”偏偏很快就又有了新的状况。 正往后院冲的人们,都看到有天火从虚空中出现,然后朝着后院高台落下,接二连三,足足有八道之多! “怎么回事?那是天火?天火落在神坛上了!” “着火了!神坛被天火烧了!” “天师还在神坛上呢,区区天火,天师肯定能将其灭掉!” 最先冲到后院的几个仆从吓得跪倒在地,不断朝着高台磕头,嘴里还喃喃着:“天神恕罪!天神恕罪!” “这是神罚啊!天神降下天火,定是为了惩罚天师!” “快看啊!天师被天火烧了!” 一个跪在地上不断磕头的妇人,此刻忽然癫狂地哈哈大笑起来,指着高台上大喊大叫。 “老天有眼!神罚终于降临啦!哈哈哈……烧死她!烧死这个老妖婆!我的奈奈才七岁,就被活生生放干血……” “啊啊啊!我的奈奈啊!” 旁边的人连忙去拉她,却被她挣脱,不顾一切地扑向高台下方那些陶罐。 第16章 反噬与流言 这些陶罐一共垒了九层,足有一百零八个,那便是一百零八条性命与灵魂! 除了这个疯癫妇人之外,仆从中还有另外几人也面露悲戚,显然也是家中有亲人被害,魂魄和血肉被封在了这些陶罐中。 疯癫妇人没能成功碰到那些陶罐,及时被身边的人给拉住。 这时,一队侍卫率先进入,将围在高台周围的疯妇人和仆从都拖了出去,丝毫不顾及他们的反抗与挣扎。 不过片刻功夫,整个后院就被清空,就连那些侍卫都一同退了出去。 入口处,那群原本在前厅议事的谋士匆匆进来查看,为首之人一身道士打扮,手中端着一个罗盘。 “咒术反噬,命脉已绝,天师……就连魂魄都被一并灭了!” 老道声音微颤,三角眼中满是惊骇,愣愣地看着高台上的火焰已经将人燃烧殆尽,风一吹,就连灰都不剩。 下方的谋士们胆战心惊,齐齐将老道围在中间。 “道长,天师真的是被反噬才被天火烧得灰飞烟灭吗?” “咱们必须将此事禀报太子殿下,耽搁不得!” “不行!马上便是太子选妃宴,绝不能让太子殿下为此事烦忧。” “那你说,该如何?” 几个谋士争吵不休,没有察觉老道脸上闪过的惊惶,更没看到他手中的小动作。 他紧紧捏着手中的罗盘,看到上面混乱不休的指针,只觉得如置身冰窟,手指无法控制地颤抖不已。 此刻他不用开天眼去瞧,也能知晓此刻罐子里的那些怨鬼恶魂,定然要冲破陶罐上符文的束缚与压制。 一旦冲破,在场所有人必将难逃被恶鬼分食的下场。 甚至,整个别院中的人都逃脱不了! 老道刚想叫谋士们速速离开,就见高台上的血线瞬间崩散,下方陶罐上紧接着闪烁起血色光芒,周围随之卷起阵阵阴风。 “轰!”还没等老道出声,那一百零八个陶罐便齐齐炸开。 饶是老道早有防备,此刻也来不及做出防御,在场七八个谋士都被炸个正着,连着老道一起,无一幸免。 陶罐炸开,卷起巨大阴森狂风,瞬息间整个院子就被煞气与凶戾鬼气占满。 “呜呜……呜呜……” 鬼哭声充斥着这一片区域,引起阴风呼啸,浓郁鬼气以后院高台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刚刚还是晴空万里,这会儿整个别院就被黑雾笼罩,仿若从白天直接变成了夜晚。 别院周围一片区域也被包裹其中,竟是形成了一方独立小界域,似与外面阴阳相隔。 而仅仅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别院中就完全沦为阴魂恶鬼的领域,死寂一片。 院中数十人被黑雾吞噬,生死不明! …… 大景被冠与“邪王”之名的翊王晏玄翊大婚,本该轰动一时,奈何翊王府办事极为低调,无声无息便将婚礼办了。 消息甚至到了大婚第二日下午,才与太子选妃宴的消息一起流传到外面去。 但令人意外的是,关于翊王妃的消息却众说纷纭,有好有坏。 更多的则是一些猜测,都在怀疑被国师批命的苍家贵女,是否真能镇住“邪王”的七杀命格,改了这“灾星”的命运? 大街上总有那么几个人不惧那些,三五成群地凑在一起嚼舌根。 “按照当年国师的批命所言,苍家天命贵女与身负七杀的翊王结为夫妻,若是成了,必定天降异象!” “异象?还真别说,昨夜打更郎就看到王府里红灯笼早早就熄了。” “红灯笼熄了算什么异象?”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我听打更郎说,他在翊王府院墙外听到鬼夜哭,还有黑猫从墙里逃窜出来。” “真的假的?这么说……苍家天命贵女真的能镇‘邪王’的七杀?” “这谁知道呢?且等着瞧呗。” 就在这时,一个樵夫打扮的汉子忽然冲到了大街上,嘴里不断嚎叫着惊恐地四处奔逃。 “天罚……天罚出现了!整个别院……都被吞噬了!被黑雾吞噬啦……啊啊啊!” “放过我!放过我啊!我什么都没做……” 这人跑着跑着竟然浑身抽搐起来,不一会儿就倒在地上口吐白沫,神志不清地断了气。 周围的百姓都围了过去,其中一个胆儿比较大的上前查看,往那人鼻翼下探了探。 倏然惊叫:“这人……这人死了!” “快快……快报官啊!” 很快就有人认出了这人的身份,“我认识这人,他是城东边的樵夫赵大牛,每天都给城里有些人家送柴。” “不过听说他最近发了一笔财,柴火都往城郊的一处别院里送,没再送进城了。” 周围的人顿时就冒出很多猜测来,“大伙儿都听到方才他喊的话了吧?莫不是他送柴的地儿出事了?” “他说的可是天罚呢!赶紧离远一点,别被沾染上秽气了!” 几个妇人连忙拉着自家人往后退开,再也不敢靠近,都只是在一旁伸长了脖子看。 “我看这人死的诡异,光是报官肯定不行,得让‘镇魔司’来瞧瞧才靠谱。” “对对对,说得没错,有那位‘邪王’在,什么妖魔鬼怪都会无所遁形!” “欸,老刘,你家小子不是就在‘镇魔司’打杂吗?由你去喊人呗?” “去就去!” 这时,有两个身影从旁边掠过,几个闲人都没有察觉,但他们之间聊天的内容已经被听得清清楚楚。 在城中跑了一圈,该打听的消息都已经清楚,两个身影才在夕阳落下时,结伴回了王府。 晏玄翊已经在书房等候,两个身影一到,翊王的“七玄卫”就到齐了。 玄一至玄七动作整齐划一,身上的侍卫服都一模一样,朝着上方的主子单膝下跪行礼。 “见过主上。” 晏玄翊轻轻点头,“无需多礼,都将各自手中查到的消息说一说吧。” 玄五连忙上前,将先前在城里打探到的消息都说了一遍,重点说了关于苍家的消息。 “苍家不知是何用意,竟一直装着已经将大小姐嫁进王府的姿态,苍尚书甚至一大早就进了宫,至今未归。” 这时玄七又冒出来插嘴,“明天小王妃就得回门,王爷,咱们是不是一并去瞧瞧?借机试探一番苍家?” 坐在上方的晏玄翊抬眸瞥了这个娃娃脸少年一眼,暂时没有说话,但面具下的眼神略显冷漠。 玄一连忙将这个大胆的弟弟拉到后面,刚准备说点什么,就见一人大步走进书房。 第17章 这种时候回新房? 来人长得眉清目秀,温和内敛,平静黑瞳就像夜幕的星空,沉着柔和却让人窥不透。 修长身影裹着一身素淡白袍,颇有一番绝世出尘的气质,端的是“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的风姿。 一走进书房,他便直接朝上方的晏玄翊而去,干脆地将手中的一份折子放到他面前。 这才开口道:“虽然王爷新婚不该来打扰,但……瞧瞧,又来活儿了。” 晏玄翊眼皮都没抬,往摊开摆在面前的折子上扫了一眼,看到上面的内容后发出一声冷哼。 却并未说折子上的事情,声音中甚至带着一丝玩味。 故意问:“柒怀瑾,你莫不是在昨夜本王大婚酒宴上喝多了,今日到日落了才睡醒?” 柒怀瑾淡然从腰间抽出一把折扇,“唰”一下打开,脸上依旧是那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姿态。 说出来的话却透出些许咬牙切齿的意味:“我还是比较喜欢王爷叫我的字,而不是直呼大名。” 晏玄翊从善如流地点头,“行,那么衍之公子,你倒是说说今日为何现在才出现?” “咳!没有新案件,我自然不会没事找事,这不是怕打扰王爷与王妃的新婚燕尔么?” 见柒怀瑾眸底闪过一抹心虚,晏玄翊也不拆穿他,毕竟这人可是与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算是师出同门的师兄弟。 而是声音微冷地说道:“王府内任何风吹草动,可都逃不过衍之公子的眼,明知其中端倪,你倒是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来了。” 柒怀瑾连忙摇晃手中的折扇,姿态儒雅地为自己辩解。 “王爷此言差矣,关于王妃之事,在下也是进府后才知晓,并非有意避让。” 晏玄翊自然不会信他,终于将注意力重新放在面前的折子上,详细看上面的内容。 柒怀瑾,字衍之,从小喜文,小小年纪便文采斐然,更是年纪轻轻就已经是文渊阁大学士。 而晏玄翊则喜武,从小就爱舞刀弄剑,几乎剑不离手。 在师门,两人也被戏称为“文武双璧”,分别获得了师门文与武的最高传承。 柒怀瑾虽然明面上入了文渊阁,但并未获得什么实权,反而一直以来都在帮着管理“镇魔司”。 因此,公事上柒怀瑾比晏玄翊这个司长还要清楚。 “城东郊别院,明面上是属于陆家一位姨娘的陪嫁产业,实则是那位国舅爷陆国公帮太子殿下弄的私产,在其中养了一些谋士。” 柒怀瑾低声解释着,收起折扇在掌心轻轻敲了敲。 随即又接着道:“这类的地方,在京中少说也有六处之多,藏在暗处的更是不知凡几。” “王爷,昨日你大婚之夜却发生那般诡异之事,恰好今早东郊别院就接着出了事,你不觉得奇怪吗?” 听到这话,晏玄翊猛地想起苍云烟那小丫头所说的话,倏然起身就往外走。 “你去哪?”柒怀瑾被他这忽如其来的举动弄得莫名其妙,连忙跟上去。 七个玄卫面面相觑了一瞬,只能也随着主子的脚步追上。 早晨之后,晏玄翊就没再管那个替嫁进来的小丫头,就连膳食都没让人给她送过去。 可已经到了晚膳时间,那边却一点动静都没有,这让他不得不多想。 随即,就连脚步都又加快了一些。 柒怀瑾跟不上他的速度,只好一把拉住离自己最近的玄七,压低了声音问:“你家王爷火急火燎地是要作甚?” 看被拉住的自己已经跟不上几位哥哥的脚步,玄七一脸不情愿地抿唇道:“看样子主子是打算回铭岚苑。” “这种时候回新房?他是打算去看他那新婚小王妃?” 柒怀瑾温文尔雅的脸上,立马变了神情,眸底染上难得的兴味与狡猾,颇有几分与那张脸违和的“老狐狸”感。 “听说这位小王妃不同寻常,倒是让本公子生出几分好奇来。” 晏玄翊没管后面跟着的几人,大步走入“铭岚苑”。 还没进房门,就先听到了苏老的抱怨声:“王爷对你也太不上心了吧?” “若不是老头子我过来,还不知道你这丫头晕在地上好几个时辰没人管呢!” “你一天一夜滴水未进,这孱弱的小身板哪里扛得住?” “看看,又开始发热了,小小年纪怎么就懂得好好照顾自己呢?” 苍云烟躺在那张价值不菲的千工拔步床上,脑袋昏昏沉沉,听着苏老的唠叨,就像是听唐僧讲经一般,一会儿就开始眼皮打架了。 有气无力地回嘴:“我就是将那件阴邪嫁衣给烧了,谁知道后劲这么大,我这小身板竟比林妹妹还弱!” “林妹妹?是谁?”苏老好奇地问,依旧在喋喋不休。 “若是她身体比你还弱,定然养不大,怕是早就夭折了吧?” “先别睡,老头儿让人给你做了补身的药膳,吃完再睡呗?” “咕噜噜……”回答老头的只剩一串肚子咕噜声。 苏老操心地叹气,抬眸就看到自家王爷风风火火地走进来,玄色面具闪着冷光,看不出他此刻的情绪。 “王……王爷,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啦?” 晏玄翊没管他,径自走到床榻前,面具下的鹰目盯着脸色惨白的小姑娘不放。 房间里依旧保持着昨日大婚时的模样,不同的是面前的小姑娘已经换了一身打扮,没有了新娘的妆容。 偏偏那素面朝天的小模样,就更显得她稚嫩又孱弱,巴掌大的小脸惨白得可怜。 晏玄翊无意识地捏了捏衣袖,沉声问:“那件嫁衣你已经处理了?” 云烟只觉得眼皮沉重,只要闭上眼睛就能睡死过去。 听到面前男人的问话,她轻轻“嗯”了一声,有气无力地道:“那种邪门的东西,不早处理掉,难道还要留着让其祸害更多人?” 晏玄翊就这样静静看着面前的小丫头,半晌才又开口:“所以,你的身体是因为使用玄灵之术才虚弱至此?” 云烟没吭声,她也不是不想回答,而是实在没力气了。 “咕噜噜……”一天一夜滴水未进的肚子再次唱起了空城计,接连不断地发出抗议。 新房中顿时陷入略微尴尬地境地,一旁的苏老一双小眼睛滴溜溜一转,连忙开口打破这诡异的氛围。 “小王妃你的身体太弱,虚不受补,这几日只能吃流食,药膳还没好,来来来,先喝点老头特调的药茶。” 第18章 你给我老实待着 苏老动作麻利地端过手边的一杯药茶,还贴心地准备了一根麦管,可以让云烟躺着喝药茶,不必起身。 云烟乖顺地慢慢喝下,两人全程极为自然地将站在一边的高大男人忽略了个彻底。 晏玄翊这会儿身上气息有些冷,耐心等着小姑娘将药茶喝完,这才开口。 “是本王疏忽了,明天一早便让管家给你配两个侍女,也会让人安排你的膳食。” “你身体太过虚弱,明日怕是也没办法回门,就安心在王府住着,等本王处理完太子选妃宴之事,再与你一起回苍家。” “咳咳咳!不必了!”云烟连忙拒绝。 话说出来又觉得自己态度显得太过心虚,只好弥补道:“我是‘孤’命格,十岁那年便亲缘断绝。” “苍家并不是我的娘家,而我……不是你的王妃苍妍玲,没必要回门。” 即便要回苍家,也得等她将身子养好,回去虐渣,为原身小可怜苍云烟报仇雪恨。 届时,那些个欺辱过苍云烟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见小姑娘态度怪异,晏玄翊没再继续这个话题,瞥见跟在身后的柒怀瑾在门外偷听偷看,他便转移了话题。 “你上午便将嫁衣处理了?那么城东郊那处别院发生的事,果然与此有关。” 一听到他提及,云烟就来了精神,连忙问:“是反噬结果出现了吗?” 面具下的鹰目笔直地对上小姑娘明亮的杏眸,晏玄翊淡然道:“据说城东郊的一处别院,在短短时间内成了一片死域。” “死域?”云烟疑惑。 此时,柒怀瑾终于还是踏入了门槛,没有继续在门外偷听兼偷看。 并且主动接过话题来,“这事本公子知晓的比较清楚,还是由本公子来说吧。” “别院内究竟发生了什么无人可知,只听一个逃出来的樵夫说是天火降临,还说是什么天罚。” “可惜,那个樵夫虽然逃离了别院,却也难逃一死,未能从他身上获得更多信息。” 云烟眨巴了一下眼睛,盯着面前这个新面孔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不得不说,在这个世界醒来之后,面前的人算是她见过长得最好看的一个。 与戴着面具看不到脸的“邪王”相比,面前这个浑身散发着和煦气息的白衣帅哥,这张脸似乎更有看头。 嗯,至少比较养眼。 但也仅此而已,与这样的人相处,得时时刻刻警惕着。 这种看不透心思的漂亮男人,只可远观不可靠近。 要不然,稍不注意怕就会被骗心又骗身,甚至被坑得一无所有! 在现代社会的那个世界,她可没少看到类似的例子。 似是察觉到小姑娘的目光,柒怀瑾也看了过去,注意到那张过于稚嫩的脸,眸底闪过一抹异样光华。 并未做自我介绍,而是直接问:“莫非那别院中发生的状况,与小王妃有关?” 这个问题就连晏玄翊都很好奇,低沉声线缓缓响起:“你做了什么?所谓的‘反噬’真能让整个别院变成阴煞死域?” “当然!”云烟回答得十分干脆。 “先前我施术将嫁衣用业火焚毁,隐约看到了对方最后的画面,的确是被业火从天而降烧得灰飞烟灭。” 说到这里,她猛然想起了什么,斟酌了一瞬,又接着道:“看来对方的邪术造诣比想象中还要高。” “既然遭到如此严重的反噬,已经到了天谴范畴,必然是做了大奸大恶泯灭人伦,甚至滥杀无辜等天理不容之事。” 看来那件嫁衣背后的牵扯,远比预料中还要复杂! “具体情况还是要到现场去看看才能知道,你们什么时候过去探查?带上我呗?” “胡闹!”别人还未开口,苏老就率先跳出来。 叫嚷道:“你这丫头,刚与你说过,就目前你这小身板除了躺在榻上休养,哪也去不了,也不能去!” “你给我老实待着!” 云烟蹙眉,略显委屈地咕哝:“刚认识一天就管这么严,再说……我自己也不想有这么弱鸡的一副身躯。” 苏老被气笑了,吹胡子瞪眼地指着面前的小丫头,骂道:“听这意思还怪我多管闲事咯?哈!” 云烟顿时没了脾气,连忙认错:“是我错,苏老别生气,要不是你救我,这会儿说不定我已经是具尸体了,呵呵呵。” “哼!认错倒是挺快,不过已经晚了!”苏老气呼呼地转身,装出一副忙着收拾医药箱,打算不再管她的模样。 柒怀瑾在一旁看得稀奇,只觉得面前这个小王妃似乎与传闻中南辕北辙,下意识地看向立在一旁的晏玄翊。 用折扇遮住口鼻,凑到自家王爷耳边,低声问:“王爷,你有没有觉得小王妃颇有些与众不同?” 这些年他们身边都没有什么女人出现过,就连王府中的仆从,都仅有几个粗使的嬷嬷,连侍女丫鬟都不曾有。 原本还以为王妃嫁过来,会带来几个陪嫁丫鬟,不曾想…… 晏玄翊淡然往柒怀瑾脸上瞥了一眼,并未开口,而是转回去继续盯着面前虚弱得可怜的小丫头。 半晌才吐出简单几个字来,“你先好生休养着吧。” 看他转身准备离开,云烟倏然提高了声音:“你们必须带上我,要不然那里的状况你们解决不了。” “虽然你的玄灵之力不弱,但要对付那些邪煞恶鬼,光有灵力可不行。” 说到这里,云烟疲累地喘了口气,感觉到方才喝下去的药茶逐渐起了作用,心中稍微安心了些。 又抬眸看向面前的高大男人,继续说:“再说了……你身负七杀,对于那些邪祟而言,你身上不断外泄的煞气,可是世间最具诱惑力的美味!” 晏玄翊倏然愣住,身上的煞气竟然又毫无预兆地冒出来,使得他周围的温度都跟着降低了几分。 “瞧,你的情绪出现波动,身上的煞气就会控制不住地外泄,这可是邪祟们最喜欢吸取吞噬的存在。” 云烟说完这话,继续注意这家伙的一举一动,饶是没法看到面具下那张脸上的表情,但多少还是能从气息和感觉上猜到一些他的情绪波动。 她看得出这家伙身上的血脉也极其特殊,那些邪祟恶鬼之流,喜欢他身上的煞气,却畏惧他的血脉。 啧!偏偏这样一个顶着“七杀”命格的煞星,身上的功德也同样浑厚,还隐隐透出尊贵的金光。 第19章 笔歌墨舞,气宇轩昂 身上拥有这么多好东西,却不会加以利用,着实是有些暴殄天物。 这样的体质可是修玄的绝佳存在,要不要将这家伙拉入玄门呢? 倒是可以先慢慢观察,然后再找恰当的时机,将这人发展成她在修玄一道的“下线”。 想到这里,云烟便又故意说道:“就你这样的特殊存在,到那种地方去,怕是一进去便会成为恶鬼邪祟们的美味佳肴。” “啧啧啧!你应该没忘记昨晚那女鬼一心想要吞了你吧?” “那别院中的东西怕是比女鬼还要凶,你,再加上你的下属们,有多少去了都是白搭,去送死而已。” 这些信息在她开天眼之下本该一览无遗,可惜目前这身体若是强行开天眼,就等于自寻死路。 晏玄翊并不在意自己身上的“秘密”,毕竟从小到大他就被当做“灾星”,身边的人惧他怕他远离他。 如今在身边的,除了柒怀瑾之外,也只剩七个玄卫了。 但他不得不考虑下属们,以及那些无辜之人的生死。 柒怀瑾和苏老在旁边听着,都面露异色,他们这些年看着王爷身边发生的一切,自然很清楚小王妃所言非虚。 之所以堂堂大景战功赫赫的翊王会被冠上“邪王”之名,也是因为只要有他在的地方,总会出现一些邪门又诡异的状况。 比如,在外征战时,总会莫名其妙引来阴魂邪祟作乱,各种怪事就更是数不胜数。 他身边的七名玄卫,也是因为如此才不停更换补充。 如今跟在他身边最久的便是玄一,足足十载有余,第二个便是玄七,也有六年了。 另外几个都换过,并非是原先的几人,“玄二”与“玄五”甚至换了两次。 他们……都是被出现在晏玄翊身边的邪祟所杀! 也是因为此等隐秘又特殊的原因,晏玄翊身边的七个玄卫,一般都仅是用代号称呼,几乎不会提及本名。 唯有在死后,才会用本名来立碑安葬,还会给他们点长明灯。 晏玄翊将手虚握成拳,放在唇边轻咳了一下,想要以此掩饰自己此刻的复杂心境。 却碰到了质地冰冷的面具,只能尴尬地将手放下,直接背到身后藏起来。 开口道:“你居然能看出我身上的……咳!我的意思是,若是带你去,你能解决别院的状况吗?” “当然能!”云烟给出肯定的答案。 但想起目前这小身板的状况,她又皱眉,“今天大家先回去该干嘛干嘛,晚上阴气重,不宜行动。” “给我一个晚上的时间休养,明天一早咱们就去瞧瞧。” 一旁还在装模作样收医药箱的苏老本还想说什么,察觉到晏玄翊看过来的视线,吓得他脖子一缩,愣是将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柒怀瑾在旁边看着,露出一脸若有所思,越发好奇这个小王妃的身份来历了。 就在这时,苏老让人准备的药膳终于被送来,摆在小几上散发着一股夹杂着药香的诱人味道。 “好香啊!”云烟早就饿得头昏眼花,方才那杯药茶可不顶饱。 “快快快,喝点药膳鸡汤,这里面老头我加了十几味珍贵药材,专门针对你这过于虚弱的身体。” 苏老动作迅速地盛了一碗汤到小丫头面前,依旧用麦管给她吸着喝,权当旁边看着的两个大男人不存在。 直到小丫头喝完一碗鸡汤,苏老脸上的表情才有了变化,倒是柔和了不少。 抬头看到两个家伙还站在一旁,他嫌弃道:“去去去,该干嘛你们就去干嘛,杵在这儿碍事!” “都说了今晚让小丫头好好休息,明天你们再来,别打扰她!” 晏玄翊这会儿难得好脾气了一回,没吭声,往小丫头苍白的小脸上扫了一眼,便转身走出去。 柒怀瑾扇了扇手中折扇,被勾起的好奇心却无论如何也压不下去。 不过,哪怕有苏老在,他毕竟是个外男,的确不合适继续留在新房里,只好跟上自家王爷的脚步。 昨夜发生的事情存在诸多疑点,为免意外再次发生,晏玄翊已经再次加固了王府中的阵法,能够抵御更多邪祟鬼物。 既然今夜不能行动,那便要先为明日之事做足准备才行。 柒怀瑾紧跟在他身后,忍不住开口问:“墨轩,明日便是太子选妃宴,若是要去别院,怕是时间上会赶不及。” 猝不及防地听到他叫自己的字,晏玄翊心中微微触动了一下。 难得轻叹一声:“自从师父仙逝,这世间,也只有你会叫我墨轩了。” 每次提及此事,不仅是晏玄翊自己,就连柒怀瑾都忍不住感慨万千。 “大景百姓都知道翊王名为晏玄翊,但字墨轩,却是只有师门中人知晓,如今师门中除了你我,就剩一个不知所踪的师姐。” “说起来,师父为你取‘笔歌墨舞,气宇轩昂’为字,至今我都不明白他的用意。” 晏玄翊抬手轻轻摸了摸脸上的玄色面具,轻声低喃:“此事我听师娘提起过,‘墨轩’这个字,本是师父为未出生的孩子所准备。” “只可惜……当年师父将我收入门下,正巧遇上师娘难产,那孩子未能生下便夭折腹中,师娘也因此落下病根,再也无法生育。” “她将给自己孩子取的字给我,或许是……” 他话未说完,柒怀瑾便抢过话来说:“得了吧,我知道你是想说,师娘想在你身上寻找一些失去孩子的慰藉。” “但师门中谁人不知师娘将你当成‘出气筒’?小时候对你非打即骂,你‘灾星’之名便是师娘传出来的,不是么?” 晏玄翊没再吭声,小时候的回忆有些的确不太美好,但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 在师门,真心对待他的人,除了已经仙逝的师父外,也就只有面前的柒怀瑾了。 就连那一直对他们师兄弟不错的师姐,也在师娘离世后就不知所踪,就连师父都没能将她找回来。 察觉到气氛不太对,柒怀瑾抬手在好兄弟肩上拍了拍,继续摇着折扇。 “行了,墨轩,你如今可是已经娶妻的人了,勿要提及儿时便一副惭愧又内疚的模样。” “师娘难产不是你的错,病逝更与你无关,她加诸在你身上的鞭打,只是在泄愤而已,这么多年,没必要耿耿于怀。” 晏玄翊浑身冷冽地将挡道的柒怀瑾拽到一边,沉声道:“我并未耿耿于怀。” 身负“七杀”的他,就那点儿时遭遇,在很多人面前完全算不上事。 第20章 梦境 真要算起来,其实他更感激师门,毕竟在师门那几年,是他这一生最开心的日子。 不仅有师父的疼爱,也有师兄弟相伴,还获得了独一无二的传承。 相较而言,苍云烟那小丫头可比他凄惨可怜。 晏玄翊不会在这种事情上伤春悲秋,转而问跟在身边的柒怀瑾,道:“明日太子选妃宴何时开始?” “应当是辰时,东宫会备午膳。”对于这些事,柒怀瑾早就打听清楚了。 简单介绍道:“先让参选的世家贵女施展才艺,午时过后又会往御花园与太子一起赏花游玩。” “哦,还有晚上,据说会回到东宫赏灯,然后由太子亲自选定正妃与侧妃。” “呵!花样还挺多!”晏玄翊冷笑。 在边关征战那几年,他就听过不少关于他未婚妻苍妍玲与太子之间的传闻。 两人怕是早有首尾! 此次太子选妃,必定会让苍妍玲乔装打扮混在那群世家贵女中,说不定还会让她以一个全新的身份出现。 “本王倒是很好奇,明天太子选妃宴会不会成为一场闹剧?” 柒怀瑾眸光一闪,饶有兴味地问:“你打算去看热闹?还是安排了什么戏码?” 晏玄翊并未回答,反而说:“明日,本王也不用早早进宫,去参加晚宴见证最后的结果便可。” “先去解决城东郊别院之事,你下去准备吧。” “哟,这就赶我走啦?都到晚膳时间了,本公子既然来了,当然要用过晚膳才走。”柒怀瑾紧紧跟上晏玄翊的脚步。 想了想又变卦了,强调道:“不对!今晚本公子要留宿王府,明早与你们一道去城东郊别院。” “随你。” …… 到这个世界的第二个夜晚,云烟又做梦了…… 梦中,瘦小的苍云烟被关在家畜棚子里,与鸡鸭一起养,吃的是泔水与烂菜叶,喝的是泥坑里的雨水。 疯疯傻傻,蓬头垢面,又脏又臭,比乞丐还不如。 可她依旧懵懵懂懂地活了下来,哪怕被农庄里的人用赶鸡鸭的棍子抽打,或是被小孩子用石头扔,她都不知道躲。 对于高兴或者悲伤的情绪,都像是没有一般,活得完全不像个人。 在被带回苍家后,她第一次被人伺候着洗干净了自己,头发、指甲、身上的伤,都被处理了一遍。 还穿上了暖和的新衣,扎了辫子…… 哪怕是被关在柴房,甚至依旧会被打骂,至少吃的不再是泔水和生的烂菜叶,也能喝上干净的水。 在被带出柴房,给她穿上嫁衣和凤冠霞帔时,能够感觉到苍云烟是高兴又欢喜的。 那仿佛是苍云烟失去亲人后这些年以来,第一次出现较为强烈的情绪波动。 但……一切都在她被敲晕后戛然而止! 这个身躯中淡薄的一魂一魄,在被送上花轿之后,就被嫁衣上的邪咒和女鬼给吞噬殆尽,不曾留下丝毫痕迹。 耳边忽然响彻凄厉的嘶吼与惨嚎,梦境中那些画面再次发生了改变。 无数冤魂恶鬼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形成大片黑雾,铺天盖地遮天蔽日,仿若将大地都吞噬殆尽。 一座座城池被黑雾掩埋,城中人的血肉与魂魄被冤魂恶鬼分食,只留下一地森森白骨。 那是一幅人间变为邪煞炼狱的景象,整个人间都变为了炼狱,到处充斥着冤魂与恶鬼,彻底沦为黑暗笼罩的世界。 云烟瞬间从梦中惊醒,狠狠喘息了几口气,依旧难以平复内心的恐惧,以及乱了方寸的心跳。 梦中所见一切太过真实,云烟久久无法回神。 她不得不怀疑梦境的真实性! 若先前那些是苍云烟的灵魂记忆,而后面那幅邪煞炼狱的景象,究竟是真实还是仅是虚幻的梦境而已? “究竟是怎么回事?”云烟喃喃自语。 外面天还未亮,静谧的夜晚就连虫鸣声都没有,只有远处传来几声公鸡打鸣,预示着即将天明。 昨晚的药膳,苏老应该加了一些助眠的药材,云烟这一觉睡得还算不错。 哪怕最终被噩梦惊醒,她也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身体轻松了不少,元气正在一点一点地恢复过来。 反正已经睡不着,她干脆让神魂进入神秘珠子的小世界里,为别院那边准备了足够的灵符。 可惜,在小世界中的那些岁月,她炼丹术仅来得及研究了最初级的制药方法。 制作出来的药物也就是些简单的常备药,对于古籍上记载那些能迅速恢复身体健康,甚至起死回生的神丹妙药,她是一点儿都没有接触到。 “唉!要是当初多研究一下医学,少研究玄学和灵修,如今说不定我还能自救一下!” “失败失败!不知道从现在开始努力研究医术,还来不来得及?” 在前世的云烟怎么说也是个学霸,某些东西就算是自学也能掌握…… “不对啊!如今不是有个现成的师父吗?苏老的医术在这个世界算得上顶尖,怎么说也是教授级别。” “拜他为师,总好过自己闭门造车吧?” 盘算好自己心里的那点小九九,云烟也不小气,在小世界的竹屋里弄了点以前炼制的药丸和灵符。 到时候就拿这些东西来当拜师礼。 小世界里的东西,大部分是无法带出去的,能带出去的仅是那些她自己做出来的物件,目前也只有灵符和几样简单的药丸而已。 “叩叩叩……”一阵敲门声将云烟的神识拉回来。 “小王妃,您起了吗?王爷已经在正厅等候了。” “哦,我马上就来!”云烟边迅速从床上爬起来,边回答了一声。 抓起放在床边的衣服就往身上套,好在经过昨晚苏老的医治,还有药膳的调理,她一觉醒来,身体已经恢复了一些。 简单给自己扎了个高马尾,显得精神好一点儿,云烟眸底满是嫌弃地瞥了一眼这皮包骨的小身板。 还是得想办法将身体养好,要不然继续这般一步三喘,她迟早得崩溃。 打理好自己出门,老管家依旧在门外候着,见礼后就直接带她往前厅而去。 来到这个世界后,云烟几乎都是在新房中睡着,此刻算是第一次走出房门,对周围一切都充满好奇。 “不愧是王府,到处雕梁画栋,一个回廊都这般精致,哟!还布置了阵法呢?” 一路上她都在嘀嘀咕咕,像进大观园的刘姥姥一般,看个柱子或者一块雕花地砖,都能看上一盏茶的时间。 第21章 所谓“七杀” 王府很大,云烟走走停停,一刻钟都没能走到前厅。 老管家实在有些看不下去,好心提醒:“小王妃,时辰不早了,勿让王爷多等啊!” 此刻云烟正在研究庭院中布置的阵法,还没研究透彻,听到老管家的话,只能暂时作罢,乖乖加快了脚步。 又走过一个院子,云烟可算解开了方才的疑惑,这王府宅院本身就建成了一个大型的法阵。 里面每一个小院子内又都是独立的阵法,由数十个阵法组合成为一个笼罩整座王府的法阵。 而这法阵的作用,不仅有驱邪辟邪的作用,更为重要的却是镇邪! 小丫头眸底光华流转,忽然追上老管家的脚步,直接问:“管家爷爷,这王府里是不是关押着什么凶恶的邪祟或者鬼怪啊?” 老管家一副恭敬的模样,语气中听不出任何异样。 “回小王妃的话,翊王府设有强大法阵,邪祟鬼怪进不来,王爷他们抓到那些邪物都关在‘镇魔司’里,不会带回王府。” 云烟撇撇嘴,并未再吭声。 在其他人看来,“邪王”的府邸,还能有什么邪祟? 身负“七杀”的他,不就是最大的邪祟么? 但云烟可不这样认为,毕竟晏玄翊身上有浓厚的功德金光护佑,更何况他还有那身特殊血脉。 所谓“七杀”,在八字命理中,为克“我”之阴阳属性相同者,如日干甲木,见庚金。 金能克木,甲为阳性,庚亦为阳性,阴阳同类,故庚即甲之七杀。 七杀,名称虽凶,实则有制有化,可转凶为吉,成大贵之格。 昨晚她听苏老说过,当初国师给翊王批命,就是为了要压制以及转圜他的“七杀”命格,才将苍家贵女指腹为婚给他做王妃。 可如今是她在苍云烟身体中借尸还魂,替“天命贵女”的苍妍玲嫁过来。 如此,晏玄翊的命格不就…… “造孽啊!”光是想到这个问题,云烟就觉得头大。 “小王妃,你在说什么?走快些吧,王爷他们已经等候多时啦!” 老管家耳朵有些不太好,没听清她的吐槽,只是一味地催促她走快些。 云烟抬头看天,边走边悄悄掐指一算,苍白的小脸上难得有了一抹笑意。 现在时间大概是早晨七点半左右,也就是所谓的辰时,等八点的时候准时出发,乘坐马车九点左右就能到那个别院。 十点左右刚好能将事情解决,还能赶回来吃一顿苏老让人准备的药膳。 王府正厅中,晏玄翊和七玄卫早已等候多时,就连柒怀瑾都打着哈欠准时出现。 原本柒怀瑾还端着翩翩公子的姿态,进入正厅见小王妃还未到,他便像是被打回原形,一副慵懒的姿态,坐在一旁吃早膳。 “这小王妃莫非身体还未恢复?辰时即将过半,她还不来?” “耐心点,该到了。”晏玄翊一派淡定的模样,端起手边的茶轻抿一口。 “你耐心倒好,别忘了,处理了东郊那边的情况之后,还得入宫去参加太子选妃晚宴,翊王和王妃可不得缺席。” 柒怀瑾还算注重仪态,吐槽一番后才继续不紧不慢地吃早膳。 一抬头,果然看到了一个瘦小的身影,一蹦一跳地跟着管家过来,很快就进了正厅。 与昨晚所见的小王妃不同,这会儿的小姑娘看上去带着活泼与朝气,哪怕小脸依旧苍白,却已经透出了一种鲜活的气息。 那一身粉嫩的衣裙,更衬得小姑娘那张巴掌大的小脸稚气十足,活脱脱一副十来岁的模样。 柒怀瑾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凑到晏玄翊耳边,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话。 “王爷,这小王妃真有十六?看起来比我那十岁的妹妹还稚嫩啊……” “你这娶回来的究竟是个王妃?还是个女儿?” 真要等着小王妃养到与正常人一般的体魄,王爷怕是还得等几年。 要不然就这般看着小王妃的稚态,也下不去手啊! “闭嘴!”晏玄翊声音冷冽,似是还夹杂着一丝不悦。 云烟进入正厅,看到几人都已经到了,她也不在意那么多,大大方方地走过去,也不多废话。 直接又干脆地开口:“走吧。” 见她一副毫不拖泥带水的果断模样,晏玄翊带着七玄卫一起立马就迎上去,只有柒怀瑾一脸不情愿。 低声道:“就不能等在下用完早膳?” “早膳?”果然,云烟一听有吃的,小脸上的表情立马有了变化。 刚转身就又回头,盯着柒怀瑾面前的丰盛早餐,她蹦蹦跳跳地返回去,拿了一个小笼包就塞到嘴里。 “唔?好吃!带上……路上吃。” 小姑娘脆生生地拍手,抬头看向一边沉默不语的晏玄翊,却只看到那个玄色丑面具。 这男人的一张脸,这会儿竟然被遮的严严实实,就连眼睛都被一层暗色薄纱遮挡住了,没有露出一丝半点。 云烟的视线仅能窥见一点面具下方的喉结,却大半被衣领掩藏。 若隐若现,又异常勾人视线。 “啧!不闷吗?”她小声嘀咕了一句,毫不客气地又拿了一个小笼包塞进嘴里。 柒怀瑾看得有些愣神,这小王妃还真是……“不拘小节”! 这流畅又毫不客气的动作,丝毫没有那些贵女们的矫揉造作,倒是有点儿江湖儿女的洒脱气息。 老管家连忙上前,在自家王爷面前禀告:“王爷,马车已备好。” “走。”晏玄翊半分不耽搁,率先带着七玄卫走出正厅。 “等等我!”云烟一手捏着一个小龙包就追上去,还不忘记朝呆住的柒怀瑾做了个鬼脸。 在她跑出正厅的瞬间,脚下一道隐蔽金光闪过,有无形法阵倏然开启,顷刻间将整座王府笼罩其中。 暗处,丝丝缕缕的阴邪秽气不受控制地被抽出,在金光中被绞碎,彻底化为虚无。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在被逐渐清洗,变得清新又澄澈,仿佛那种隐隐存在的压迫感都荡然无存。 晏玄翊第一个察觉到身边气息发生了变化,骤然回头,却看到小丫头苍白的小脸,以及那淡得几乎没了颜色的唇。 他声音变得冷沉,“你……做了什么?” 云烟被问得莫名其妙,此刻原本还心情颇佳地将王府内暗藏的法阵进行篡改,正为转化成功而欣喜。 被打断了那点儿“小欣喜”,云烟并未结束运转脚下的法阵,一双杏眸透出一种难得的狡黠。 第22章 她并非苍云烟 暗中搞的小动作既然已经被发现,云烟并不打算隐瞒,而是大方承认。 抬脚跺了跺下方一块雕刻着精美花纹的石砖,认真说道:“整个王府都被设置了一个巨大的法阵。” “原本算得上是个镇邪法阵,可惜后来被邪修利用,篡改成了聚邪阵,先前会出现聚煞鬼穴,便是阵法所致。” “我方才仅是将整个打针进行修改而已,先前没有找到阵眼,如今……” 说到这里,云烟努了努嘴,笑道:“喏,阵眼都被摆到眼前,我没办法忍住不手痒,非得动一动才甘心。” 众人的注意力随之落在她脚下那块地砖上,才发现隐隐玄光呈现出一个八卦的图腾,朝四面八方扩张开去。 老管家更是一脸震惊,低声喃喃:“难怪小王妃方才一路过来都是走走停停,原来是在寻找阵眼啊!” 柒怀瑾就在老管家旁边,将他的话听得一清二楚,看向那抹身影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探究。 这小王妃身上……秘密不少啊! 每一次见到这小姑娘,都给他们带来不一样的震撼,就连晏玄翊都对她的身份来历,不止一次地产生怀疑。 显然,先前获得的那些消息,无一能与眼前的小姑娘对得上。 察觉到几人的目光都盯着自己,云烟眨巴了一下漂亮的杏眼,表情颇为无辜地说:“盯着我干嘛?” “放心,就改一改法阵而已,费不了多少玄灵之力,走吧。” 看她一副无所谓的姿态,晏玄翊面具下的鹰目中有一抹异样光华闪过,最终又归于平静。 冷沉地吐出几个字来:“慎用玄灵之力。” 出于本能,云烟有点儿怵这男人,下意识地吐了吐舌头,还是点头答应:“行吧,大不了我自己看着办。” 不过……该用的时候还得用,反正别人也阻止不了,能获得想要的结果就行。 翊王府的马车径直朝城外而去,暗处立刻就有人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开,前去向其主人报信。 紧接着,王府暗处也跟出了一个身影,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对于这个陌生的朝代,云烟兴趣满满,她所学习到的考古知识,在这异时空的朝代可以说完全派不上用场。 除了能辨别一些稀罕特殊的物件,历史知识是一点用都没有。 外面大街上人们的打扮倒是有几分唐风,却又多了一些飘逸感和神秘感,反而有点儿像是在身处某个混杂的仙侠世界。 云烟撩开马车的帘子,朝外面东张西望,除了没看到有人在空中飞来飞去,其他大部分都与在电视上看到的颇为相似。 很快她就没了继续探究的兴趣,注意力终于回到了马车中的另外两人身上。 戴着面具的翊王看上去就是个大冰块,柒怀瑾虽然看着温文尔雅,却让人有种阴恻恻的错觉。 两人都不是好相处的存在,还是别去招惹的好。 云烟干脆将意识进入珠子内的小世界,悄悄画符准备,摆出一副闭目养神的姿态来。 反倒是晏玄翊和柒怀瑾并没有看上去那般平静淡定,两人暗暗传音入秘。 “王爷,你这个替嫁而来的小王妃,貌似远比想象中还要神秘,方才那一手哪怕是师尊那样的大玄师也不易完成。” 柒怀瑾对这与资料完全南辕北辙的小王妃,越发耿耿于怀,眸底的防备几乎要藏不住了。 晏玄翊却一派冷沉,半晌才回了一句:“显而易见,她并非是苍云烟。” 听出这笃定语气中所含信息量,柒怀瑾握着折扇的手猛然收紧。 “既然她不是国师选定的王妃苍妍玲,也不是苍家的苍云烟,那这小丫头是从何而来?” 这问题晏玄翊也一直百思不得其解,他确定这个身体便是苍云烟,但魂魄…… 想到某种可能性,他的声音越发冷冽,“无论她是不是真的苍云烟,如今也只能当她是真的。” “光凭她掌握的玄灵之术,我就可以坐实了她翊王妃的身份!” 柒怀瑾听得猛然一愣,传音入秘的声调都拔高了几分。 “墨轩,我的王爷啊!你别忘了国师对你的批命,若你的王妃不是苍妍玲,那你的七杀可就破不了啦!” “破不了又如何?”晏玄翊的声音仍旧不见波动。 这下柒怀瑾更急了,“什么叫‘破不了又如何’啊?若是无法破除‘七杀’,你或许活不过而立之年!” “而立之年?呵!至少我还有九年时间,不是么?” 晏玄翊淡漠地说着,视线再次落到他这个神秘的小王妃脸上。 又接着说了一句:“既然一切出现了变数,我的命运将会如何,还未可知!” 柒怀瑾顿时无言以对,看向云烟的眼神也越发复杂。 颇为不甘地提醒:“身负‘七杀’,不该将希望放在这么一个算不上‘变数’的存在身上。” “该争取的,该讨回来的,一样都不该放弃!” 晏玄翊沉默许久,终究还是吐出一句话来:“迄今为止,我从未有一刻放弃过对抗那所谓的‘命运’!” 柒怀瑾顿时一怔,低声叹气:“这几年过来……不,严格来说,自从你回京之后,先前在边关拼死搏来的一切,都被无形中的某些‘力量’消耗殆尽。” “你我心知肚明,皇家这个烂摊子,上头那位是铁了心要将你牵扯其中。” “今晚宫中夜宴,怕便会对你多加试探,尤其是针对这个小王妃……” 两人之间的“传音入秘”到此便戛然而止,晏玄翊面具下的鹰目微闪,还是什么都没有再多说。 反倒是柒怀瑾,俊脸上的表情皆被隐藏在目光中,飞快地从云烟脸上掠过。 心中谋算不断变换,面上丝毫不露端倪。 马车刚到城郊,石板路变成泥土路,颠簸得让人坐不稳,东摇西晃。 云烟没办法继续装作闭目养神,神识终于被从小世界中抽离,第一时间感知到一股阴邪的气息越来越近。 “好浓郁的阴邪之气!” 掀起马车窗帘,云烟看向远处天空,仅是瞬间便拧紧了眉,一双骨瘦如柴的小手飞速掐算起来。 晏玄翊和柒怀瑾静静地看着,谁都没有出声,却也同时察觉到了小丫头身上散发出来的紧绷气息。 云烟半晌才停止掐算,小脸几乎要皱成一个小包子。 “情况很棘手?”晏玄翊忽然问了一句。 “那地方已然化煞,上百凶灵怨气滔天,阴邪煞气扩散迅速。” 第23章 沟通幽冥 外面天空明面上晴空万里,但在有玄灵之力的人看来,那一方天空阴云密布,几乎到了遮天蔽日的地步。 云烟不咸不淡地说出事实,顿了顿后又接着说:“若是放置不管,不出七日,那煞气便会蔓延入城里。” “届时,怕是都城中人都逃不过,会被阴邪煞气侵蚀。” “情况……这般严重?”一旁的柒怀瑾看不出端倪,露出略显怀疑的表情。 但在晏玄翊看来,外面的天空充斥着一种诡异的压抑感,似是要让人喘不过气来,还夹杂着一些怨气。 云烟在马车里被颠簸得有点儿头晕,抬起小拳拳在额头上敲了敲,这才为两人解释起来。 “那地方位置本来就选在了极阴的聚煞之地,庄子周围还被邪修布下了邪阵,聚邪化煞之效成倍增长。” “虽说邪修神魂被反噬后已经魂飞魄散,但她留下的邪阵中足有一百零八个冤魂,被炼制成了怨鬼煞。” 所谓的怨鬼煞,皆是用极阴命格的纯净女子抽魂取血炼制数载,靠着吸纳怨气增长鬼气,从而由怨鬼化煞。 其阴邪程度,堪比恶鬼中的鬼将,战力自然也不俗。 云烟从袖袋中掏出两张灵符,精准又迅速地拍在面前两人身上。 拍着小手提醒:“这是‘镇煞符’,为了以防万一,先给你们用上,能防止被阴邪煞气侵体。” 说着往外面的七玄卫身上也分别抛了一张灵符过去,双手结印,念出一串咒语。 几人身上的金光一闪而逝,隐隐有符文落在其中,为几人形成一层防护。 这时,云烟的视线再次看向那个别院所在位置,低喃道:“里面的怨鬼煞足有一百零八个,你们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云烟话音刚落,坐在对面的晏玄翊便沉声开口:“你一人解决不了。” “可是,你们跟着进去反而会成为邪煞的目标,那些邪煞可最喜欢生人身上的阳气,你们几个大男人……” 就这男人身上的特殊血脉与气息,还没进别院内部,怕就会被邪煞分食殆尽。 另外几个虽然逊色一些,但都是血气方刚的大男人,难免会被邪煞惦记。 “你一人太危险。”晏玄翊依旧坚持。 云烟却用挑剔目光往这戴面具的男人身上扫了一圈,嫌弃地撇嘴道:“虽然你的玄灵之力很强,但还是不适合冲在前头。” “我打头阵,你们垫后,就这么定了!” 小丫头径自一锤定音,丝毫拒绝和反驳的机会都没留给两人。 趁着还有点时间,她又掏出一些刚画好的灵符,往两人手里塞了几张。 叮嘱道:“灵符都会用吧?朝着邪煞丢出去就行。” 拿到灵符,晏玄翊第一时间仔细研究了一番,偏偏心中的疑惑更深起来。 今日拿到的灵符,与昨日所见又有明显不同,就算不刻意去探知,也能隐约感觉到从灵符中散发而出的玄灵之力。 仅是一日时间,这小丫头的玄灵之力便提升了如此之多? 先前莫非……是身体太过孱弱的原因? 马车很快就到达阴邪煞气边缘区域,云烟率先下车,看到眼前的情形后,秀气的双眉越皱越紧。 骨瘦如柴的一双小手迅速掐算,嘴里念念有词。 “这地儿方圆一里内被布置了特殊的聚煞阵,其中似乎还有阵中阵,究竟是属于‘困灵阵’还是‘锁魂封魄阵’呢?” 那无法感知岁月的时间里,云烟确定自己已经将那些玄术和相关知识掌握得差不多,此刻却依旧难以确定眼前的法阵类型。 “不行,得进入阵中才能寻得破解之法!” “呜呜呜……”耳边不断传来邪煞的低鸣,时不时还夹杂几声尖啸。 云烟不用仔细看都能想象得到里面的情况,必然远比预料的还要糟糕。 毕竟是一百多个厉鬼化煞,产生的邪煞之力犹如汹涌海啸,将其中的一切都淹没并且吞噬殆尽。 这并不是她一个人能解决得了的! “也不知道沟通冥界的玄冥之术能不能管用?” 晏玄翊就跟在云烟身边,哪怕她再如何小声嘀咕,他也能将她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这时候忍不住问:“何为‘玄冥之术’?” “就是能够沟通阴阳的一种玄术,准确来说,是玄灵师与冥界沟通的一种特殊之术。” 云烟解释起来一点压力都没有,双手继续迅速接结印。 又解释了一句:“眼前这阵仗,光靠我一个人还搞不定,必须由冥界那边出面,来的还得是个高手。” 晏玄翊面具下的一双鹰目微闪,回头朝身后的柒怀瑾看了一眼,果然也在他脸上看到了质疑与探究。 这小丫头真有沟通阴阳的本事? 一心扑在面前状况上的云烟可没心思管他们怎么想,她调动身体中仅存的玄灵之力,试着开天眼通阴阳。 曾经在那神秘小世界中,偶尔也能遇上有邪煞从另一边的暗处闯入光明这边,就如由“阴”入“阳”。 那些邪煞虽然在“阳”这边的世界能够存在的时间有限,但也会对某些东西造成一定的危害。 云烟当初试图使用玄灵之术沟通阴阳,都以失败告终,只能等着那些邪煞在“阳”的世界中被神秘力量消亡。 因此,她所学的那些玄灵之术,大部分都还未有过实践经验,如今只能摸索着使用。 “乾坤无极,天地阴阳,天眼通达,连接幽冥,急急如律令!” “嗡!”天地间似是忽然响起一声清越钟鸣,悠远且神圣。 在云烟的天眼视野下,不远处有金光闪烁,很快就出现了一道古朴的青铜门,厚重的门扉无声地缓缓打开。 这时,云烟却听到了一声深沉叹息,似是从那道门中传出来,却看不到其身影。 “原来如此,汝乃他所选中之灵,继承他之衣钵……” 那声音似是穿过一切,神圣又厚重,还带着难以言喻的庄严,直达灵魂。 云烟顿时只觉得有股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功德之力,正在萦绕在她的灵魂之上,似是与她搭建了某些桥梁。 偏偏那个声音并未停止,继续不紧不慢地说着:“汝之灵孱弱,还无法承载他之传承,往后切勿鲁莽。” “以汝之力,不足以连接幽冥,今,吾赐汝一丝玄力,望汝慎用。” “什么?您……”云烟灵魂挣扎了一瞬,本还想问明对方身份。 却有一股强横力量从那道门内飞出,裹挟着功德金光,“嘭”一下便砸进她的神魂之内。 第24章 动作太快了点儿吧? 原本干涸的魂力之海,在这股力量冲刷下,竟然逐渐盈满。 不过瞬息之间,干涸的水流便凝成一片汪洋! 功德金光裹挟着那股力量,在魂海中尽数化为能被云烟使用的玄灵之力,甚至浓郁得呈现一种云雾形态。 这些云雾缥缈却带着强横的力量,让云烟的神魂瞬间提升至巅峰状态。 “呼……” 云烟不自觉地呼出一口气,闭上眼眸,感受着神魂以及身体的变化,只觉得神奇无比。 而那道古朴的青铜门,在力量进入她神魂之时,便已经化为虚无,仿佛从未出现过。 一旁的晏玄翊一直注意着云烟的一举一动,只感觉方才一瞬间似是时间静止,他们的神魂都被禁锢一般。 眨眼间的感觉,稍纵即逝,仿若一切都是错觉。 但他就是十分笃定,方才必然出现了什么他无法感知到的情况。 那股强大的力量来得突然,也消失得迅速。 可留在灵魂上的震慑,他就算是想忽视都做不到。 再看身旁的瘦小少女,身上竟然泛起了淡淡金光,层层叠叠,仿若一朵神圣的光莲,将“神女”护在其中。 就在这时,云烟小小的身影猛然跳起,如一支穿云箭,瞬息便冲进了面前的黑雾之中。 晏玄翊和柒怀瑾都来不及反应,刚抬头便已经看不见了那个小身影,更别说身后的七玄卫了。 “小王妃……动作太快了点儿吧?” 柒怀瑾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遮天蔽日的黑雾,儒雅俊逸的面容上,露出难得的惊叹表情。 晏玄翊并未理他,而是低声吩咐身后的七玄卫:“你们在黑雾边缘探查一番,切记勿要进入其中。” 玄一忍不住问了一声:“王爷,那您……” “本王进去瞧瞧。” 可不能让那个小丫头独自涉险,他得跟去看着,说不定能帮上忙呢? “带上我。”柒怀瑾连忙靠过来。 “你还是暂且留在此处,跟进去也是累赘。”晏玄翊嫌弃地留下一句,脚下猛然一蹬,高大的身影如一匹苍狼,飞速掠去。 柒怀瑾站在原地,咬牙切齿半晌,没能吐出堵在喉间的脏话。 最终只能妥协地叹气:“早晚有一日,本公子定要让尔等刮目相看!” “届时,看谁还敢看不起本公子!” 另一边,冲进黑雾中的云烟却有些忐忑,一张小脸早就皱成了小包子。 虽然神魂已经恢复至巅峰状态,但在天眼视野下显现而出的状况,她不太有自信能否解决得了。 整整一百零八个少女怨鬼化成的邪煞,怨气和煞气浓郁到了一定程度,饶是身处边缘区域,那种灵魂上的压迫力依旧强烈。 “都已经失了神智,也不知这些可怜的女子魂魄,还能否有恢复清醒的可能?” 云烟身上泛着淡淡金光,强悍神圣的玄灵之力将她护在其中,宛如黑夜中的萤火虫,照亮了周围小片区域。 此处还没有到达那座别院,但邪煞之气已经将周围的一切都侵染殆尽。 无论是树木还是山石,都未能幸免。 “呜呜呜……我们死的好惨……” “……偿命!要尔等……偿命……” “啊啊啊!好疼……救救我!救救我……” 无数惨厉的哀嚎惨叫,仿若某种咒术一般,在耳边萦绕不绝,难以屏蔽。 云烟被这些声音震得头晕眼花,一双小手不断结印,将一张张灵符抛向黑雾中。 这时,她终于来到了别院门前,眼前竟然像是荒废了数年的废宅,残破又荒凉,死气与阴煞之气不断从中冒出来。 “呼……呼……”诡异风声不断,却看不到丝毫风吹的模样,也感觉不到风吹的气息。 云烟瞬间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高度紧张的状态反而让她越发专注细致,在浓浓黑雾中探寻生机。 周围建筑的残破痕迹,似是被硫酸腐蚀过一般,大多都已经不成模样。 “啧!短短一天时间,就被邪煞之气腐蚀成这样了?” 石头墙壁和硬木建筑都经受不住侵蚀,若是人的皮肤直接与这些阴邪煞气接触,怕是不出三分钟,就将尸骨无存! 而魂魄也将被其中的邪煞们分食…… 云烟尽可能地让自己忽视不断钻入耳际的凄厉尖叫与惨嚎,保持着以玄灵之力包裹全身的状态,继续一步步往宅院内走去。 越往里走,周围的阴邪死气与煞气便越浓郁,那些少女魂魄化成的邪煞,似乎都在黑雾中来回游移。 不甘怨气中裹挟着死气,似是要将万物吞噬,却又夹杂着浓烈的哀戚与绝望。 详细测算了一下这里的面积,云烟小脸上露出凝重与纠结神色,双手再次迅速结印,将八道灵符掷出去。 八道灵符朝着八个方向飞去,在黑雾中照亮出八道金光,阴邪煞气纷纷避让,仿佛开出了八条通道。 “啧!本姑娘那些考古学的知识,在这个鬼地方一点儿用都没有,就是不知玄学知识能不能顶事?” 云烟加快了脚步,耳边的尖利惨叫越来越骇人,且还有对魂魄的冲击力量。 饶是云烟早有防备,这会儿依旧觉得头晕眼花,胃里隐隐有种翻腾感,很想呕吐。 这座别院是三进三出的规格,长长的廊道直通后院,大片花园又连着后山。 地方够大,但地形并不复杂。 转过最后一道月亮门,云烟顺利抵达后院。 入眼是一片浓墨般的黑雾,其中有血云翻滚,就算云烟开了天眼,这会儿视野也很难看清楚周围的一切。 “……嘻嘻嘻……哈哈哈……好香的魂儿……” “……来啊!过来啊……来陪我们啊……过来……就在这里……” 耳边的声音再次出现变化,那些尖利惨叫和悲戚哭嚎,变成了蛊惑人心的声音,轻轻柔柔,温声软语。 云烟瞬间打了一个寒颤,天眼视野下,数个妖娆美人儿在迷蒙的烟雾中舞蹈。 似仙非仙,似魔非魔。 “天外飞仙?” 这般场景,竟然真与那些古时壁画中的天外飞仙一模一样,就连这些美人儿的相貌和身材以及服饰,都毫无差别。 云烟一时回不过神来,看着那些天外飞仙朝自己飞来,然后围绕在周围不断翩翩起舞。 甚至,还有古朴弦乐在耳边萦绕,神秘又恢弘。 不知为何,云烟很想跟着这些天外飞仙起舞,想要永永远远地沉溺下去,与祂们一起沉迷。 或者……成为其中之一! 第25章 幽鬼幻境 将七玄卫安排在周围探查情况,晏玄翊就连柒怀瑾都没有带着,他一个人追着小姑娘冲进黑雾中。 但奇怪的是,他进入黑雾之中后,就找不到那小丫头的踪影了。 周围黑雾阻挡了视野,就连耳边也总能听到一些诡异声响,让人难以分辨方向。 “那丫头……是如何在黑雾中分辨方向的?” 晏玄翊抬手轻轻摸了摸脸上的面具,此时他的眼睛不似白天那般,看不清周围的一切。 在这样的黑暗中,这双特殊的眼眸,却能看得远比想象中更加清晰! 可惜,这双眼睛却被视为“诅咒”,一种身负“七杀”之人,伴随特殊血脉而生的“诅咒之眼”。 简单分辨了一下方位,晏玄翊这才大步朝着后院走去。 “……嘻嘻……好香啊……你的魂魄好香……” “……吃了你……好想……吃了你……” 刚走过一道回廊,耳边的声音就发生了改变,就连眼前看到的景象也跟着发生变化。 一瞬间,周围变成亭台楼阁,耳边温声软语,数个身材婀娜的女子围在身边,巧笑嫣然,一颦一笑似乎都带着撩人的热度。 晏玄翊只觉得自己似乎置身于某处青楼,只是不过围绕在身边的这些,就不知道究竟是什么邪祟鬼怪了。 蛊惑的声音一直在耳边不见半刻停息,似是就在耳畔低语,直入脑际,哪怕捂住耳朵也依旧存在。 “幽鬼幻境?” 在“镇魔司”这些时候,见过的灵异事件层出不穷,眼前这种场景算是见怪不怪了。 晏玄翊轻车熟路地将手指扎破,鲜红血珠溢出指尖,一股奇香在周围弥漫开来。 “好香啊!太香了!好想吃……” “吃了他……吃了他……” 终于,耳边的声音发生了变化,眼前的景象随之扭曲,然后如水面一般破碎,再次化为一片烟雾。 黑雾中泛着血色,一些张牙舞爪的黑影若隐若现,将他围在了中间。 然而,晏玄翊淡然地抬手将指尖血珠轻轻点在面具上的眉心位置,拉出一道类似火纹般的符文。 “滋滋滋!”血珠中含有特殊力量,此刻竟然迸发出丝丝缕缕的红芒。 那些想要靠过来的黑影,像是被什么东西刺激到一般,瞬间便往后退了丈余。 “好烫!好烫啊!他的血……好烫!像是……火……” “啊啊啊!烫……” 靠得近的黑影,就像是扑进火种的飞蛾,发出凄厉惨叫,颜色都淡了几分。 晏玄翊周围立马便清空了一圈,黑影们都不敢靠近他一丈之内,就连黑雾都是如此。 视野变得开阔不少,他这才继续往前走,默默观察那些黑影的动向。 没了阻碍,他很快就到了后院,看到那道瘦小的身影站在一个祭台模样的东西前方,一动不动。 还未靠近,便能感知到一种极为阴邪的气息,从那祭台上散发而出。 一共用画有血色符文的褐色陶罐垒砌九层,黑雾不断从这些陶罐中流出来,仿若墨汁一般浓郁。 小姑娘站在前方,小小身影站得笔直,也不知是在看什么,半晌都没有动弹。 若不是能够看到她身上隐隐闪耀的金光,晏玄翊还真担心小姑娘被邪祟给侵蚀或者蛊惑了。 但待他上前刚想喊她时,却发现了异样,小姑娘竟闭着眼睛。 紧皱的小眉头满是凝重,如鸡爪般的小手却紧紧捏成一个手诀,周身被一股神秘又强大的玄灵之力包裹。 晏玄翊惊诧地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察觉她身上的力量正源源不断地自脚下溢出,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开去。 “嗡……” 脚下倏然震颤起来,发出嗡鸣,引得周遭黑雾中的影子逐渐染上红芒。 黑雾以祭台为中心,渐渐化为血色烟雾,将周围化为一片血色世界。 这一刻,晏玄翊看到小姑娘脚下金光闪烁,化为层层叠叠的符文,如游鱼一般分散开来,又在既定的位置停住。 “敕!”只听小姑娘一声低喝,金色符文瞬间连成法阵,如水波纹般扩散出去。 “啊!好痛!救命!不要啊……” 邪煞尖锐的惨叫与哭嚎震耳欲聋,伴随着脚下的震动,让人站不稳脚跟。 但饶是周围如何纷扰,小姑娘依旧站得笔直,手中动作并未停止,迅速变换了数个手诀,与几张灵符一并抛出去。 “轰!”忽然,前方祭台中央发出一声闷响,垒成九层的陶罐齐齐晃动。 脚下的震动似乎并未影响这些陶罐,它们的震动分明是另一种频率,就像是与脚下震动相悖。 东摇西晃,有点儿不倒翁的感觉。 明明是令人站不住的强烈震动,偏偏这些垒成九层的陶罐就是不倒,仿佛是扎根在此处的树木。 “撕了她!撕了她!” 果然,这点动静立马就让周围的邪煞露出真面目,在黑雾中纷纷显出狰狞恐怖的模样,阴森鬼气萦绕。 那不祥的血红烟雾中,竟然也露出一些阴邪影子来。 看着将两人包围的邪煞鬼影,晏玄翊都不由得寒毛直竖,握紧腰间长剑的剑柄,警惕地观察周围。 相较而言,闭着眼睛却用天眼视野看穿一切的云烟,这时反而显得极为平静。 有身上那似是用不尽的玄灵之力加持,以往学到想那些驱邪手段,都能派上用场,哪怕没有法器也能解决。 隐藏在黑雾与血雾中的邪煞,绝对不止一百零八个女子的魂魄! 还混杂着一些恶鬼与其他邪祟,还有一部分是从其他地方被阴邪煞气吸引而来的。 密密麻麻,少说也有数百之多! “怎会有这么多?”云烟忍不住低喃了一句,手中动作暂顿,双眸瞬间睁开。 “距此处不到三里有一片乱葬岗。”一直静静站在后方的晏玄翊忽然开口,给了云烟答案。 “吓我一跳!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云烟回头瞪了男人一眼,猛一看到他脸上的面具,总觉得比恶鬼还可怕。 晏玄翊没有回答她,而是指了指面前的祭台,低声道:“这祭台太阴邪,你……” 察觉到来自男人面具后满是怀疑的视线,云烟差点原地炸毛,朝他亮了亮自己的一双“小鸡爪”。 龇牙咧嘴地强调道:“王爷是小瞧我吗?是不是能解决,还劳烦王爷亲眼看清楚!” 若是靠原本这小弱鸡豆芽菜身体,云烟不用想都是死的不能再死的结局。 第26章 用道法,显佛相? 如今她有了那位神明给予的力量,充盈的玄灵之海在沸腾,使她浑身上下似是有着用之不竭的玄灵之力。 云烟没再废话,反正这个神秘莫测的男人,她并不打算继续理会。 方才一路进来,已经在各个关键点上打下了灵符,“封域锁魔阵”即成。 接下来,就是先毁了面前的阴邪祭台,只要破除阵眼,其余的也就容易对付了。 一旁的晏玄翊原本还打算帮忙,瞧着小姑娘笃定的小表情,他竟然有种相信她能行的感觉涌上心头。 微微握紧的拳头,此刻又松开来。 这时,只听到小姑娘用她那略显稚嫩的甜美声音,字正腔圆地念出一串法咒来。 “天圆地方,敕令九章,乾坤扭转,伏魔诛邪!” 声音落下的刹那,小姑娘身上的金光逐渐汇集在她指尖,形成一个八卦阵法模样。 刚开始仅有拇指大小,随着金光凝聚,阵法瞬间扩大,层层叠叠地将面前整座祭台罩了进去。 “当~~” 天地间倏然响起一声古朴钟鸣,恒古悠远,带着某种震慑万物之力。 强横神圣的力量,卷起一阵金光,将周围的黑雾彻底粉碎。 黑雾中邪煞鬼物惨叫声越发凄厉,浓郁怨气与鬼气,源源不断地从祭台上的陶罐中冒出来。 数百面目全非的恶鬼邪煞,竟然纷纷疯狂地涌上来,挥舞着锋利如刀的长指甲。 光是看到这要将两人撕碎的架势,晏玄翊便不禁暗暗捏了一把冷汗,径自做好反击的准备。 但下一瞬,身边的小姑娘再次念起了法咒,不是方才的犀利与果决,反倒带着一种庄严肃穆之感。 晏玄翊甚至看到了小姑娘身后隐隐露出的古佛虚影,与她所使用的道家法诀极为不符,透着一种别扭感。 “用道法,显佛相?” 这种玄灵之术,从未听说过! 偏偏小姑娘用得十分顺畅,结印和法诀毫无破绽,唯有身上的金光,不是道家玄光,更似佛家佛光。 明明使用的是道家玄术,达到的效果却偏佛家。 怪哉!实在怪哉! 不断施术的小姑娘,丝毫没觉得自己的所做所为有任何不妥之处,仍旧聚精会神地施术,各种法诀源源不断地被使出来。 前方祭台震动越发剧烈,反倒是小姑娘脚下已经平稳,金光闪烁,脚下步步生莲。 “我知你们怨恨难消,但害你们之人已经自食恶果,被邪术反噬,魂飞魄散。” “你们在此化煞,更是吞噬了数十生魂,已然背上了罪孽,再难入得了轮回,哪怕能入幽冥,也将被打入十八层地狱。” “这般……你们不悔?” 小姑娘的声音清脆甜美,却铿锵有力,带着一种言灵之力,话语直入神魂。 “忘川难渡,你们身上的罪孽更是难洗,幽舟也载不动。” 看着眼前已然化煞的女子怨魂,云烟心生惋惜,深深叹气道:“虽非你们所愿,但罪孽已成,再难弥补。” “……呜呜呜……我们怨啊!我们……恨啊!” 周围众煞鬼纷纷恸哭,尖锐的声音满是幽怨与恨意,怨气与鬼气纠缠,浓郁得难以化解。 这时,云烟闭上双眸,双手自然合十,嘴里却念出一段超度亡魂的经文来。 经文乃是梵语,她却咬字十分清晰,仿若熟读经书的佛女,头顶佛光。 晏玄翊全程在一旁看着,心境由诧异到震惊,又到不可思议。 眼前瘦弱得可怜的小姑娘,竟然诵读着高深玄奥的佛经,为周围数百邪煞超度! 他甚至清晰地看到了小姑娘身后若隐若现的佛像,不仅宝相庄严,还散发着普度众生的金光。 这下他心中的疑惑更深了。 小姑娘开始诵经后,周围煞气竟然真的逐渐淡薄,就连那些邪煞身上的戾气都消散不少。 半晌后,一篇经文诵完,看着身边站得一圈又一圈的邪煞,还是再次声声叹息。 低喃道:“我们为你们做的,也只有这些了,不过……” “你们被封在这些陶罐中的尸骨,我可以让人将其送回你们亲人身边,虽无法让你们入轮回,但至少可以帮你们减少孽债。” 怨鬼化煞,食了生魂,罪孽难消。 哪怕这些魂魄入了地狱,也将受千百年的刑罚,以此洗去身上罪孽。 能否再入轮回暂且不说,目前也仅是暂且压制住了这些邪煞,接下来还得想办法将其彻底解决。 “能开鬼门送他们入幽冥吗?” 晏玄翊在一旁寻了个时机开口,却并未获得小姑娘的回应。 只见她一双眉拧得更紧了,仿若遇上了什么难以解决的巨大难题。 一会儿后才听到小姑娘无奈的声音:“虽然我可以打开鬼门,但这些化煞的魂魄已经无法入幽冥。” “如今,他们的下场要么魂飞魄散,要么只能先将其怨气与煞气除尽。” “届时,就算入得了幽冥,也只能被打入地狱。” 晏玄翊没再开口,早就听说幽冥中赏善罚恶极为严苛,恶鬼邪祟若没有魂飞魄散,便只有入十八层地狱。 云烟怕他不明白,又耐心地解释:“我布下的法阵其实只能暂时镇住这些邪煞,并不能将其驱除。” “但也绝对不能让这么多邪煞留在此处,入不了幽冥,也不可能让其都魂飞魄散。” 她歪着小脑袋想了想,为难道:“我没有能收邪祟的法器,不过……” 下意识地将手指轻触脖子上戴着的神秘珠子,犹豫不决地抿紧了淡色樱唇。 也不知道是不是可以将这些邪煞纳入珠子中的小世界? 她先前研究过,小世界中属“阴”的一方,应当便是关押这些邪煞甚至邪魔之地。 若是能将眼前这数百邪煞纳入其中,就不用她再伤脑筋该如何处置了! “不过什么?” 见小姑娘半晌没将话说完,晏玄翊下意识地问了一声。 云烟略显不自然地撇开脸,嘟囔道:“数量太多,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他们。” 虽然她也很想将其纳入小世界,但她目前还没有掌握那种高深的术法,这神秘珠子也不受她控制。 再说,哪怕她真将这些邪煞纳入小世界,说不定也不会比让他们入地狱好上多少。 她目前还无法跨越小世界中“阳”与“阴”的界限,并不知晓“阴”一边的具体情况。 所以……绝对不能轻举妄动,要不然只怕反而会害了这些魂魄。 第27章 你们……可愿? 云烟握了握拳头,感觉到身上的玄灵之力还算充盈,便再次念出一串法诀。 虽然无法直接将数百邪煞解决,但至少能收缩周围的界域,将其暂时困在这座别院的后院中。 “救救我们……我们不想魂飞魄散……救救我们……” “求求你……救救我们……” 数百邪煞齐齐朝小姑娘下跪,声音惊惧又幽怨地苦苦哀求,场面十分骇人又诡异。 云烟双手不断变换手诀,将身上所剩不多的灵符尽数用出去。 金光闪烁间,黑雾不断被压缩。 数十道灵符织成的法阵,宛如一个巨大金钟,倒扣而下,将整座院落都严实地罩在其中,未使黑雾散出去一丝一毫。 晏玄翊一直安静地站在旁边,完全帮不上忙,心中难得地冒出了一种无力感。 可以确定的是,眼前这个小姑娘绝对不是原本疯傻的苍云烟,就算身体未变,灵魂也绝对不是! 他对自己的直觉一向十分有把握,种种迹象也已经表明一切。 面前这个拥有强大玄灵之力,又懂得高深玄术的小姑娘,来历绝对不简单! 而此刻,云烟不断从身上将玄灵之力散发出去,柔和神圣的力量纯粹又富含度化之力,如梵音一般回响。 “既然你们都不愿意魂飞魄散,只有剥去煞气与戾气以及怨气,然后送你们入幽冥。” “你们生前并未作恶,是被邪修残忍害死,虽然死后被操控着作恶,也吞噬了生魂。” “但若是你们的亲人愿意为你们做功德赎罪,在幽冥地狱数十年或者数百年之后,便还有再入轮回的可能。” 说到这里,小姑娘问出关键一句:“你们……可愿?” 简单一句询问,却带着振聋发聩直入灵魂的力量,使得数百邪煞瞬间灵台清明。 云烟心中有些忐忑,虽然她的魂魄不知道在神秘珠子的小世界中待了多久,但此刻这样的大场面,还是第一次面对。 她没有十足的把握,只能竭尽全力去处理。 一群邪煞跪了黑压压一片,幽冷的声音苍凉又诡异,却出奇地整齐。 “我们愿意!求小天师救救我等!” 除了这里被邪修炼成凶煞厉鬼的一百零八个少女魂魄,还混杂着一些乱葬岗那边的孤魂野鬼。 其中不乏生前作恶有着罪孽的恶鬼,那些家伙可无法超度。 云烟简单地往邪煞群里扫了一圈,轻叹道:“能否被度化,还得看你们自身的机缘。” “若是生前作恶,死后化为的恶鬼,唯有魂飞魄散……” 果然,此话一出,有几个极为浓郁的黑影立马晃动了几分,身上煞气与戾气快要压不住,“噗噗”地往外冒。 晏玄翊在旁边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暗暗防备那几个出现异动的黑影。 想不到就在这时,小姑娘红唇微动,“唰”地甩出几张灵符,精准地落在那几个黑影身上。 “嗡!”灵符瞬间无火自燃,顷刻间便将黑影们吞没。 “嗷!”几个恶贯满盈的邪煞恶鬼,仅来得及发出一声不甘的嚎叫,就被灵符化为的业火烧得干干净净。 其他邪煞被吓得瑟瑟发抖,更为虔诚地朝小姑娘磕头,不敢再有丝毫侥幸或者另外的心思。 灵符效果加倍,倒是让云烟有些意外,悄然感知了一番体内充盈的玄灵之力。 这力量……果然持久! 不愧是神明所赠,其中还隐隐含着功德之力,丝丝缕缕地不断强化她的神魂。 既然是她第一次处理这么大规模的邪煞,就要办得漂漂亮亮。 这份功德她要定了! “虽然无法将你们身上的罪孽洗净,但希望你们能在幽冥地狱中好好赎罪,早日重归轮回。” 说完,小姑娘再次舞动手指,复杂的法咒接二连三地从指尖涌出来。 手诀开始的同时,小姑娘甜美的嗓音缓缓化为吟诵经文,身上金光闪烁,一尊法相若隐若现看不真切。 晏玄翊全程如一个旁观者,静静站在一边,看着数百邪煞身上的煞气消散大半,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这让他完全插不上手的情况,还是第一次…… 面前的小姑娘看上去明明就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瘦弱、稚嫩又神秘。 偏偏小小身体中拥有着强大的力量,饶是他也觉得不可思议,甚至生出望尘莫及的感慨来。 在小姑娘吟诵经文结束后,一道古朴青铜门倏然出现在半空中,一黑一白两个身影从中走出。 没有任何预兆,数百锁链与两人身后的青铜门一般凭空出现,精准地落在面前每一道黑影身上。 “拘!” “遣!” 两个威严的声音回荡在这一方面天地,简单一个字,便蕴含着强大的力量,震慑了所有邪煞。 数百邪煞无一例外,都被黑色锁链绑成了粽子,乖乖排队往那道古朴的青铜门内走去。 整个过程很快,数百邪煞进入大门,还不到一盏茶的时间。 云烟与晏玄翊站在一边看着,对方一黑一白两个身影,似乎也完全没有要过来打招呼的意思。 不用猜也知道,这是冥府的黑白无常,一向以冷酷与刚正不阿闻名于世。 这等在传说中才能看到的人物就在自己眼前,云烟忍不住好奇地观察了一番。 在自己前世是绝对不可能看到这两位冥府大人物的,想不到却在异时空得以亲见两位的庐山真面目! 嗯,果然如传说中一般俊美无韬,就是身上阴森森的,一看便是很不好接近的存在。 “喂,你说咱们要不要上去打个招呼?” 小姑娘想一出是一出,一双杏眸亮晶晶,不过在行动之前,还是忍不住问了身边的男人一声。 晏玄翊顿时有些无语,淡然道:“那两位似乎并不想理会你我。” 云烟可没这么觉得,前世在各种影视剧和小说里,对冥府这两位着墨非常多样。 是真是假,她想亲自求证! 于是,她硬着头皮迎上去,看着邪煞恶鬼都被送进那道门。 这才礼貌地开口:“见过两位……” 可话才刚说了个开头便被制止,一黑一白两个身影动作整齐划一,竟然齐齐朝小姑娘拱手行礼。 黑无常范无咎板正地开口:“职责所在,姑娘无需客气,日后姑娘必然会常与吾等打交道。” 随即,白无常谢必安十分自然地接话:“今日将这数百罪魂捕获,姑娘功德无量,吾等必然会将其送去他们该去之地。” 第28章 那就是一群小人 哇!竟然跟黑白无常搭上话了! 小姑娘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杏眸眨巴得十分灵动,又圆又亮,大眼睛衬得她的脸更小了。 想不到传说中的黑白无常这么和善,还十分明事理,与冷酷外表不同,意外地好说话。 云烟顿时有些晕乎,被黑白无常盯着,让她紧张地想要找个靠谱的人壮胆。 可还未等她说点什么,黑白无常便拱手告辞,十分干脆利落地转身,悄无声息地闪进那道古朴的青铜大门。 直到大门关上,然后凭空消失,云烟都没能回神。 这时,周围的黑雾竟然逐渐消散,仿佛被那道大门吸收了一般。 “呼……”不知道从哪里卷起一阵风,将那如浓雾般的阴邪煞气彻底吹散。 头顶的乌云散开,阳光终于照射下来,露出那已经被腐蚀得残破不堪的庭院,以及面前那垒成九层的阴邪黑陶罐。 饶是在阳光下,这些黑陶罐依旧散发着邪恶阴森的气息,上方的血色符文像是活的一样,诡异又扭曲狰狞。 晏玄翊此时走到小姑娘身边,意味深长地开口道:“邪煞解决了,这些陶罐该如何处置?” 云烟猛然回神,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这个身体所拥有的这双小手,为难地叹气。 “这些陶罐内放的都是元阴女子的尸骨,被邪修以邪术炮制,然后封入陶罐中。” “不过,陶罐上都有那些女子的名字以及生辰八字,可以通过这些信息,找到她们的亲人。” 说到这里,云烟歪着脑袋想了想,又接着道:“最好还是让她们的亲人将尸骨带回去安葬。” “想要让那些女子重入轮回,必须得有亲人帮她们积功德,以此助她们在冥界赎罪。” 晏玄翊颔首片刻,点点头:“好,此事本王会让‘镇魔司’的人处理。” 云烟抿着淡色红唇,往破败的庭院深处扫了一眼。 “这地方被设下阴邪法阵,虽然阵眼已毁,但仍有不少邪物被安置在四处,得将其一一找出来销毁才行。” 她先前在那些位置用了灵符,寻起来并不困难,就是埋在其中的东西不好处置。 晏玄翊看看时辰,倒是离午时还有段时间,就算解决完那些邪物,也应该来得及赶回去参加今晚的宫宴。 他是越来越期待,到时候将这个小王妃带去宫宴,那些在暗处蹦跶的家伙会做出什么反应来? 很快,整个庄园中的法阵都被清除,一直在外焦急等待的柒怀瑾,第一时间带着七玄卫冲进来。 看到后院的两人安然无恙,七玄卫动作迅速地开始“清理战场”,将整个后院都搜寻了一遍。 柒怀瑾则拉着晏玄翊喋喋不休:“这地方太邪门,为了以防万一,我会带人再细细排查一遍。” “王爷,您还是先带着小……小王妃回城,今日怕是不会太平。” 一听这话,晏玄翊心中便有了底,压低声音问:“有新动向?” 柒怀瑾的目光从一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云烟脸上掠过,也不知道他正在考虑些什么,光明正大地将藏在怀里的密信递到晏玄翊手中。 “这是方才收到的飞鸽传书,那位……对王爷今早没有进宫一事,颇有微词。” “一上午便连下三道御令,要王爷务必在午时携王妃一起入宫。” 晏玄翊看到密信的内容,冷酷的声音从面具后响起:“这么心急?” “光是这么点儿把柄,他们就想置本王于死地,该说他们是天真,还是蠢呢?” 柒怀瑾却并不这么认为,忧心忡忡地叹气道:“就怕那些暗渠中的老鼠盯上的不是王爷,而是……” 他意有所指地看向一帮正在收拾那些陶罐的小姑娘,凑到晏玄翊耳边放轻了声音。 “虽然咱们提前做了准备,但毕竟手伸不到后宫,那些个娘娘和公主手段可不容小觑,东宫那边怕是早就设下了陷阱。” “今日这宫宴表面上是太子选妃宴,实则怕是专门针对王爷的鸿门宴。” 说着,柒怀瑾“唰”一下将手中的折扇打开,摆足了姿态。 这才继续感慨:“自从咱们从边关返京,那位便上赶着来找不痛快,还放任御史台拿‘功高盖主’这种可笑的噱头来蹦跶。” 他越说越觉得气愤,原本温文尔雅的气质与姿态,顿时被破坏得干干净净。 偏偏他还在喋喋不休:“那就是一群小人!” “啧!要我说当初咱们就不该将军权和虎符交回去。” “那样至少咱们还有与其对抗的能力,也不至于这般憋屈……” “够了!”晏玄翊倏然一声冷喝。 一边的小姑娘被男人这一声吼吓了一跳,反射性地转过头来看他,却看到柒怀瑾表情怪异地站在那儿。 而晏玄翊背对她而站,身上的冷气令人望而生畏。 云烟瞬间就悟了。 嗯,这种时候还是不要凑过去的好,那男人貌似已经处于“爆发”边缘。 气息忒危险! 柒怀瑾也知道自己说错话,连忙行礼告罪:“王爷息怒,是我失言……” 若是以往,他绝对不会说出这种话来,偏偏在这种地方像是被什么神秘力量蛊惑一般,说出了预料之外的话语。 晏玄翊定定地看着他,面具下的鹰目中闪过一抹复杂神色,令人看不懂。 他这模样让柒怀瑾紧张得一匹,浑身僵硬地保持着请罪的姿势,半晌没听到王爷说话,他差点冷汗都要落下来。 这才终于等到王爷言简意赅的四个字:“谨言慎行。” 柒怀瑾连忙点头,态度诚恳地承认错误,“放心,绝不会再犯,方才就是……一时冲动?” 甚至还略显傻气地自我怀疑,“我其实并非想说那些,就是不知怎么回事,出口的话全部变了味儿。” “是受了这里的法阵和残留阴邪气息所影响,属于正常情况。”特属于小姑娘的清甜嗓音缓缓响起。 两人这下终于都将目光看了过去,又听到小姑娘继续解释。 略显稚嫩的声音有着令人舒心的力量,“他的体质和命格容易受到周围环境的影响。” 察觉到柒怀瑾脸上的茫然,云烟只能仔细解释了一番。 “意思就是他的身体和魂魄容易被影响,方才是被此处残留的阴邪煞气,以及脚下的法阵影响了。” “一般而言,受到影响的人并不会有所察觉,但往往会做出一些反常的举动。” 第29章 你真打算带我去? 如柒怀瑾这样的算是最正常的反应,毕竟待在身负“七杀”的翊王身边这么久,有了一定的抗性。 然而,很多阳气弱的人,有的不仅会做出反常的举动,甚至会出现一些幻觉。 更严重的情况下,心智和魂魄都会随之扭曲,让其变成疯子。 当事人柒怀瑾一听这话,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略显僵硬地将折扇收回来。 战战兢兢地问:“那……现在还在受影响吗?” 云烟撇撇嘴,干脆朝他甩出去一张灵符,正中他的眉心。 就柒怀瑾身上沾染的那点儿阴气,灵符一贴便消失无踪,绝对不会有半点残留。 “唔?为何会觉得忽然间神清气爽浑身舒畅?灵符……效果这么神奇的吗?” 柒怀瑾愣愣地抬眸看向这个小王妃,下意识地抬手往自己眉心位置上摸了摸,却什么都没有摸到。 “一道驱邪清心符而已,属于‘天地玄黄’中最末等的黄符。” 云烟“好心”地解释了一下,这种鸡肋的符箓,都是以前她练笔的时候画的,存货不多,但够用。 不过,那是以前的自己,一开始研究都是从黄阶灵符开始,到后面能画出天阶灵符之后,就有点儿看不上黄阶的了。 如今看来,就目前这个身体的状况,能画出这种黄阶灵符都不错了,更遑论是天阶! 晏玄翊看看时辰,淡然道:“收尾事宜本王会让‘镇魔司’的人来,我们……该回城了。” “咕噜噜……” 突兀的声响在此刻显得十分明显,两个男人看向声音来源,同时注意到了小姑娘苍白的脸色变得通红。 小姑娘尴尬地摸了摸肚子,叹气道:“我……饿了。” 这个身体太不争气,早上才吃的饱饱,折腾了这么一会儿就又饿得前胸贴后背。 晏玄翊上前一步,十分自然地拉起小姑娘的手往外走。 “回城,马车里准备有吃食,你可以先垫垫肚子,下午我带你入宫参加宫宴。” “宫宴?”云烟瞬间智商回笼,眨巴了一下漂亮的大眼睛。 她怎么就忘记了? 在这种古代背景的异世界,肯定也难逃宫斗宅斗那一套。 晏玄翊虽然是大景声望绝顶的翊王,但毕竟是异姓王,不仅身负“七杀”,还战功彪炳,自然会被帝王忌惮。 先是大婚时新娘被换,新婚第二天又是太子选妃宴,点名要翊王带王妃出席宫宴。 明摆着是场“鸿门宴”啊! 晏玄翊没有说话,径自将小姑娘拉着回了马车。 倒是柒怀瑾不放心地针对今日的宫宴详细讲解了一番,还唠唠叨叨地给小姑娘说了一些参加宫宴的注意事项。 云烟双眸呆滞地坐在马车里,内心表示她根本不想去好吗! 宫斗宅斗的戏码,前世看小说和电视剧看得多了,这会儿浑身的细胞都在抗拒。 她是最怕对付那些心机婊白莲花的,以其面对那些尔虞我诈,她反而更希望能光明正大地大打出手。 见小姑娘一路上都不吭声,吃东西都显得心不在焉。 晏玄翊难得地开口道:“不必担心,只要待在本王身边,定能保你无虞。” 云烟有些不相信,忍不住问:“你真打算带我去?” “自然。” “可你的王妃是苍家贵女苍妍玲,而我是苍云烟,并非是你的王妃,你带我去参加宫宴,是亲自将把柄送到那帮人手里。” 她有些想不通,这场宫宴明显是陷阱,他干嘛不直接避开,反而干脆地凑上去呢? 晏玄翊看出小姑娘的疑惑,淡淡解释道:“虽然本王不喜麻烦,但很多状况无可避免,为免被暗算,还是直接迎击比较好。” “主动权虽然不在手中,至少可以率先把控事态发展和走向。” 云烟了然点头,这家伙把兵法用活了。 以前她在上学的时候,也研究了一下兵法,但奈何没有多少天赋,最后还是放弃。 反而对历史古物比较感兴趣,可惜,来到这个异时空,无论是历史知识还是考古知识,没一样用得上。 啧!如今派得上用场的玄学,都是在神秘珠子内的小世界中学得。 回想当初那个棺椁,风格反而与这异时空的时代相符。 这让云烟不得不怀疑,那个棺椁,或者说那座大墓的主人,莫非是这个异时空的人? 他是不是也与她一样,因为这个神奇的珠子而到了另一个时空? 那么……这个神奇的珠子又是从何而来? 察觉到小姑娘心不在焉没完全没有听他们说话,晏玄翊沉声开口:“先回王府,等做足准备再进宫。” 柒怀瑾瞥了自家王爷和小王妃一眼,咕哝道:“故意拖延入宫时间,是生怕那位的火气和耐心不够吗?” 都连下三道御令催促,偏偏人家王爷依旧半点不着急,这不是变相挑衅皇家威严么? 晏玄翊却有自己的考量,冷笑一声:“越是这种时候越要稳得住。” 稳得住? 会不会太稳了点? 一旁的云烟稍微听到两人的话,将思绪拉回来,不由得盯着男人脸上的面具,似是要以此看清面具后那张脸。 “王爷,虽然咱们已经做足准备,难免会出现意外,还是谨慎一些的好。” 柒怀瑾还在苦口婆心地劝着:“别让这几年来的努力白费。” “白费不了,他们暗中谋划这么久,总该给点机会让他们‘展示’一番,要不然这出戏就不好看了。” 晏玄翊显然自有打算,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避开,反而准备直面一切阴谋诡计。 “他们虽然搞出了替嫁一事,但至少没有在我大婚之日发难。” “今晚的宫宴……也该灭一灭那帮家伙的气焰了!” 他身上戾气一闪而逝,仿佛让马车中的空气都凝滞了一般,令人喘不过气来。 柒怀瑾没办法反驳,只能尽可能将后路安排好,两人压低了声音,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他们的安排。 倒是云烟此刻想得更多,她一个异世来的幽魂,不太懂宫斗宅斗那一套。 晚上的宫宴定然要注意诸多礼仪,甚至还会被刁难要求表演才艺。 话说……她有拿得出手的才艺吗? 在云烟陷入自我怀疑的时候,马车顺利回城,悠哉悠哉地往翊王府而去。 路过热闹繁华的街市,云烟忍不住朝车窗外张望,临近午饭时间,街市上人并不是很多,倒是酒楼饭馆人声鼎沸。 一路看过去,云烟看到了很多人的面相,以及身上有好有坏的气息。 第30章 没事长这么高干嘛? 大景帝都最神秘之地,不是名声在外的翊王府,也不是帝王所在的皇宫。 而是位于皇家最隐秘之地,建在皇宫后山的一座塔楼,也是目前帝都最高的地方。 塔高九层,神秘又古朴,带着不容人窥探的威势,藏在一片密林之中。 远远看去,只能瞧见高出树木的一截塔尖,其余都被树木遮挡。 高塔第九层房间,布置得清雅简朴,无论是家具还是摆件,皆是由上好的檀木制成,空气中飘满令人舒心的檀香味。 整个房间都透着一种修行静室的氛围,唯有角落一盆文竹,为房间增添了一抹生机与绿意。 被“四君子”屏风隔开的房间内,一个坐在蒲团上的背影半晌没有动弹,银色的长发披在身后,几乎铺满整个脊背。 面前的小案桌上放着几样卜算的东西,以及一些古老的竹简,摆放得极为讲究。 不知刚刚卜算了什么,桌上几个卜卦工具“咔嚓”一声,顷刻间碎成了渣。 端坐在蒲团上的身影,定定地看着碎了的几个物件,久久没有动弹。 半晌后才听到传出来一声深沉叹息:“脱离掌控的星宿,是否该将其拉回既定轨道?” “这次闭关时间稍微久了点,看来……是时候出关了,要不然那些蝼蚁的野心,怕是要膨胀到令人困扰的地步。” 这时,外面的仆从低声禀告道:“主人,今日宫内为太子举办选妃宴,翊王也会携新婚王妃参加。” “陛下派人来询问,想要邀请主人参加。” 屋内人冷笑了一声,语气稍显嘲讽:“他们倒是心急,这么几日都等不了。” 仆从在外候着,没等到主子给出回答,他也不敢退下,只能继续跪在门外。 不一会儿,那道关了九九八十一天的门,终于从里面打开来。 伴随着顶级沉香的味道,那道身影沉着地迈步走出来,威压震慑周遭一切,仆从跪在一边,直接被压得趴倒在地。 “出塔。” 留下简洁的两个字,这个身影便如鬼魅一般在原地消失不见,唯有沉香的味道经久不散。 …… 另一边,马车直接进了翊王府,老管家早就将入宫需要的一切都准备妥当。 回王府第一件事,便是梳洗打扮。 云烟的服饰和头面王府没有备着,还是早上老管家特意让人去买回来的,就是十来岁女孩子的尺寸。 可是,翊王府没有能服侍王妃的侍女,只有一个煮饭的老嬷嬷。 好在云烟对于古时这些衣服首饰的穿戴方法,在上学时就深入研究过,装扮起来不需要别人插手。 这个身体虽然已经十六岁,但个头和模样也就十来岁,不需要特意化妆,简单浅淡地涂了一点唇脂,让气色好一点就行。 收拾好自己,云烟也没管效果如何,干脆地跨出房门。 看到那个男人戴着面具长身屹立,就站在门前的一棵桂花树下,清风吹起衣角,竟然有种仙风道骨的姿态。 啧!一个身高一米九的大男人,跟她这个不到一米四的小萝莉站在一起,是哪哪都不对劲啊! “走。”见小姑娘出来,晏玄翊也没有耽搁,直接转身就走。 “欸欸,慢点,等等我!” 云烟见这男人迈一步就等于她的两步,愤懑又不甘,将小短腿抡得飞起,紧紧跟在后面。 走出去一段,晏玄翊才察觉到自己似乎走的有些快,看到小姑娘费劲地跟在身后,便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 却听到小姑娘小声地自言自语:“哎呦喂!真羡慕这大长腿,一步等于人家的两步,走路忒省力气了!” “我什么时候才能摆脱这种皮包骨豆芽菜的模样?我也好想拥有腰细腿长的好身材……” 想她云烟当初也是拥有36D的大美人,更别说还有171的身高和大长腿了! 呜呜呜…… 她这一生还能长回那个模样吗? 就这不到三十公斤的皮包骨豆芽菜,得怎么补才能开始发育? 又要几年才能长成当初的好身材? 云烟越想越绝望,小脑袋低垂着,视线定在脚尖,不停往前迈步。 “唔!”她的脑袋忽然撞在“一堵墙”上,让她猛地后退了两步。 那堵“墙”却会说话:“原来你……走路都是不看路,而是看脚尖的么?” 云烟揉着撞得有些懵的脑袋,仰头看到了“墙”的模样,甚至笔直地对上面具后那双鹰目。 她下意识地吞了吞唾沫,不服气地为自己辩解:“我还没说你不好好往前走,反而忽然停下来呢!” “你这么大个,我这么小,撞上去要是撞坏了,你怎么赔?” 说着,还十分“委屈”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仰着头跟这家伙说话,真是累啊! “没事长这么高干嘛?”她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再看自己的小短腿,越看越嫌弃。 晏玄翊垂眸看着这个过于娇小的小王妃,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总觉得有些惆怅。 不由得想起在军中时,听一个副将提及养女儿的心得,是又欣喜又无奈又担忧。 不知为何,此刻他竟然有了与副将说的那种养女儿心态。 小姑娘那一句嘀咕,他可是听得清清楚楚。 先不说他的身高和年龄如何,就小姑娘的身高……可不就是像极了他女儿吗? 这小模样哪有丝毫翊王妃的模样? “走吧,上马车。” 晏玄翊将心中的无奈隐藏,虽然不知道这位神秘小王妃,究竟会给他带来多少惊喜或者变故? 但既然小姑娘已经成了他的王妃,那他便会以此相待,也会护她周全。 与上午不同,此刻马车里的小桌上,竟然放了好几样吃食,说不上多精致,但却十分能勾起人的食欲。 “哇~好吃的!”小姑娘小声欢呼一声,灵敏地钻进马车里,毫不客气地开吃。 虽然没有米饭,但有蒸饺和小笼包,还有几样小菜,云烟吃得头都不抬。 她是真的饿了。 这个身体太弱,稍微活动一下就又累又饿,饶是有苏老给她的药,作用也没有那么明显。 进宫虽然是参加宫宴,肯定有很多好吃的,但就怕是顿真正的鸿门宴,没法让她好好吃饱喝足。 晏玄翊此时身着玄色暗纹广袖礼服,将他战神翊王的威严与姿态拿捏得十分到位。 哪怕他依旧顶着面具,也半分不影响他的气场。 云烟默默吞下一个小笼包,偷偷摸摸地在一边掐指卜算,五个手指舞动得飞快。 第31章 似乎还有点儿……可爱? 【前路多阻,小人挑唆,陷阱丛生;沉着应对,化险为夷。】 这卦象……说了等于没说啊。 云烟撇撇嘴,将小桌子上的食物消灭了小半,一路上都没跟晏玄翊说一句话。 这狗男人似乎也完全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就这样坐在一边闭目养神,让他脸上的面具都显得更冷了。 直到马车入了宫门,然后无端被拦下。 赶马车的人是玄一,他常年跟在翊王身边,不用想也知道这是翊王的车驾。 一般而言,若没有陛下御令,宫门守卫断然不敢拦翊王车驾。 既然此刻马车被拦住,定是那位率先给了暗示,想要在这里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一个声音尖细的太监端着姿态,装模作样地高喊:“翊王请下马车,陛下御旨,翊王和王妃先到御花园等候。” “翊王姗姗来迟,已经错过了上午的宫宴,午时陛下和主子们要午休,就要劳烦翊王等候至午时过了。” 老太监径自高声说着,见马车里一点动静也没有,心有不虞。 声音不由变得冷了几分,甚至带上了一丝威胁意味:“老奴也是尊陛下御旨行事,还望翊王海涵,莫要为难老奴。” 马车内依旧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仿佛完全没有听到老太监的话。 站在大太阳地下毫无遮挡,又穿着黑色衣袍,老太监不一会儿就被晒得满头大汗,拿着拂尘都还在不停用衣袖擦汗。 显然,他已经失去了耐心,却又不敢当场发怒,只能憋屈地忍着。 这时,低调的马车内终于传出来一道冷冽男音:“徐公公,既然陛下和主子们都在午休,那正好,本王便在马车上等。” 顿了顿后,似是略显遗憾地又接着道:“虽说御花园景色怡人,但本王这时候过去,未免太过冷清。” “所以,还是待在马车里等候吧,等陛下午休醒了,劳烦公公再来告知一声。” 老太监立马就瞠目结舌地想骂人,但面对的是大景战神翊王,饶是他这种陛下身边的掌事太监也不敢造次。 这大热天的让他在正午的日头下晒了这么久,结果就给了这么一句回答? 马车里,云烟惬意地与晏玄翊喝着茶,吃着精致的点心。 从缝隙中看到来太监气急败坏地匆匆转身离开,小姑娘笑得有些意味深长,盯着面前男人脸上的面具。 忍不住好奇地问:“你就不怕老太监回去编排你?我看他可不是什么善茬。” 那种尖酸刻薄的长相,又是个“身残志坚”的老太监,心理变·态一点也正常。 更重要的是,老太监身边萦绕着几个怨念颇深的阴魂,正在不断蚕食他的生机。 不止如此,在云烟的天眼视野中,整个皇宫中除了金光闪烁的国运之气,以及皇家真龙之气。 还有很大一部分地方,都是阴邪煞气汇聚之地,气息浑浊又危险。 想不到这男人却仅是简单地给出三个字:“他不敢。” 云烟撇嘴,“你确定?我观他面相,可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阴险小人,肯定会在陛下面前添油加醋。” “无碍,皇家本就对本王忌惮颇深,再添一些也无伤大雅。” 他的回答依旧云淡风轻。 小姑娘满脸怀疑,来之前那个柒怀瑾不是千叮咛万嘱咐,让他收着点吗? 总觉得这男人的性格脾气,跟他那张面具一样诡谲难懂。 也不知道面具下面究竟是怎样一张脸? “行吧,反正早就知晓今天入宫必然是会被刁难,能舒服点待着何乐而不为呢?” 云烟干脆在马车里躺平,手里还拿着一块糕点,随意又懒散地慢慢吃着。 待在马车里有吃有喝还不用风吹日晒,无聊了闭上眼睛就能睡一觉,身边还有个……“冷气制造机”,跟个空调一样。 啧!这不比去那什么御花园轻松惬意吗? “哈!还是躺平舒服~” 晏玄翊表面上是在闭目养神,其实一直注意着小姑娘的一举一动,就连脸上的一个微小表情都没有放过。 这小姑娘实在太过与众不同,明明知晓进宫即将面临什么,却一点都不觉得紧张或者害怕。 甚至显得极为轻松惬意,而且这态度…… 躺平? 呵!还真是躺的够平,跟张贴饼似的。 唔……似乎还有点儿……可爱? 察觉到自己的心境出现异样,晏玄翊猛然一怔,抬手想要捏捏眉心,指尖碰到的却是冷硬面具。 这熟悉的触感,却让他不由得想起自己这双异于常人的眼睛。 白日里惧怕强光,夜晚却反而看得十分清楚,甚至能看到常人所看不到的东西。 有人将其称之为“邪眼”或“妖目”,而国师却说这是“阴阳眼”,能看透阴阳中一切邪祟的“鬼瞳”! 当然,更甚者有人将其称为“天眼”。 拥有“阴阳眼”的人虽然稀少,但并非没有,有人是天生的,有人则可以通过后天的修炼,练出能够开“天眼”的能力。 晏玄翊有时候很厌恶自己这双眼睛,就像是在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也警醒着他,让他一次又一次地深知自己与别人不一样。 不仅是这双眼睛不同寻常,就连血脉和命格都是如此特殊! 再看眼前的小姑娘,明明早就看透一切,却没有丝毫排斥或者反感的举动,也不曾用异样的眼光看他。 甚至还如此刻这般轻松惬意地与他相处,半点紧张感都没有。 如此与众不同的反应与态度…… 晏玄翊说不出心中的感觉,只是不清楚这会儿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和语气,来跟面前的小姑娘相处。 “呼……”小姑娘均匀的呼吸声浅浅地传出来。 在只有两人的马车中,这清浅的声音却显得十分明显,像是耳边拂过微风,带着一种舒适又放松的气息。 “就……如此安心?”晏玄翊无意识地轻声低喃。 看小姑娘睡得很安逸的模样,不知为何,心中的紧绷感竟然逐渐消散。 这时,外面忽然传来玄一刻意压低的声音:“主子,有人围上来了。” 马车内,晏玄翊闭目静心,仔细听了听外面的动静。 在视力不佳的情况下,他的听觉早就超出寻常程度,能将周围一定范围内的动静都听得一清二楚。 分辨出那些并不杂乱的心跳和呼吸声,不由得冷笑。 “来人还不少,应该是禁军,不过他们不敢明目张胆地在宫门动手,防着暗箭就行。” “是,主子。” 第32章 宫门前遇袭 小姑娘在马车里睡得香甜又安逸,晏玄翊和玄一却一直提着一颗心。 宫门周围藏满了全副武装的禁军,其中定然还有一些是被安插进去的杀手。 这些人只要一寻到机会,必然会下死手。 “主子,午时将过,藏在暗处那些家伙怕是准备动手了。” 玄一浑身紧绷,警惕地看着周围,手指放在腰间剑柄上,另一只手则暗暗捏住了几枚暗器。 如盯上猎物而蓄势待发的猎豹,身上的气息危险又凌厉。 晏玄翊静静地感知外面的情况,清冷地笑道:“玄一,不必这么紧张,既然将本王晾在这里,就说明他们不会真的动手。” “就算动手也要等今晚宫宴结束之后,此刻只不过是一个下马威而已。” 果然,他话音刚落,周围就响起箭矢射来的破空声。 “咻咻咻!” 百来支箭矢从四面八方射来,带着强劲的力道与杀机。 “哚哚哚!” 箭矢扎入马车,发出密集闷响。 其中几支射穿车窗,落入马车之内,却没有什么响声。 反而传来一个犯着迷糊的甜美嗓音:“唔?怎么这么吵?宴会要开始了吗?” “并未,只是有几只老鼠自寻死路而已。”低沉磁性的嗓音中,夹杂着凌厉杀气,以及令人胆寒的威压。 “唰唰唰!”三支箭倏然从马车中急速射出,朝三个方向而去。 “啊!”紧接着,三声惨叫便从三个位置响起。 听到动静,马车里的云烟才算彻底清醒过来,眨巴了一下漂亮杏眸,疑惑地扫了一圈落在旁边的箭矢。 下意识地问道:“咱们被袭击了?” 晏玄翊淡然地搓了搓手指,利落地将落入马车中剩余的两支箭拔下,看也不看地朝车窗外掷去。 果然,又有两声惨叫毫无悬念地响起。 车外的玄一低声询问:“主子,马车上扎了上百支箭,需要清理掉么?” “不必,就这样进宫。” 既然都已经让禁军放箭了,光是反杀对方几个小卒,怎么可能平息得了他的怒火? “时辰也不早了,玄一,直接闯过去,看谁还敢拦本王的马车!” “是,主子。” 玄一扬起鞭子,“啪”一声干脆地甩在马屁股上,两匹骏马吃痛,瞬间狂奔起来。 方才一幕掷箭反杀,守门的禁军可都看在眼里,这会儿倒是不敢再上去阻拦,而是退到一边去。 马车顺利进了那道宫门,直到内宫门前方才再次被拦下。 哪怕是亲王的马车,也只能到此,入了内宫后一般都是走进去,或者乘坐小轿等。 若是皇帝或者后妃,自有其銮驾和仪仗,倒不必他们亲自走动。 晏玄翊拉着小姑娘下马车,就看到已经有四个太监和四个宫女候在门内,显然已经等候多时。 云烟好奇地东张西望,走路也不规矩,哪怕被晏玄翊牵着,脚步也是蹦蹦跳跳,像个小兔子一般。 “唔?阴气弥漫,煞气沸腾啊!” 她忽然朝着一个方向看去,轻声发出感慨,一双杏眸几乎要眯成一条缝。 “有何不妥?”晏玄翊低声问了一句。 “那边的气息不正常,除了阴邪煞气,还有其他气息,让我感到危险。” 顺着小姑娘所指方向看去,晏玄翊并未看出什么,思索着道:“那边正是御花园方向,偏西角与冷宫相连。” 御花园与冷宫相连? 那还真够大的…… 云烟唇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忽然歪着小脑袋问:“王爷,你说我该继续装疯卖傻,还是随机应变?” 晏玄翊不用猜也能知晓小姑娘想干嘛,淡然地给出两个字:“随意。” 小姑娘顿时双眸骤亮,瘦弱小脸上露出一抹狡黠笑意。 “那若是我闯祸了,或者捅了大篓子呢?王爷会不会帮我兜底啊?” “自然,本王会保你无虞。” “得嘞!那我就放心啦!呵呵……” 以前看宫斗剧看得憋屈,如今轮到自己面对尔虞我诈,云烟倒是难得地没有觉得忐忑,反而满怀期待。 就凭她看过那么多宫斗宅斗的剧和小说,重活一世,还能被一群古人算计了? 在宫宴上闹一闹,说不定能给这男人挣足面子,还能将那些尔虞我诈统统还回去。 忽然,云烟想起了一个关键问题,忍不住问道:“你说……在宴会上,能看到你那个正牌王妃苍妍玲吗?” 问题一出,她感觉到身边男人身上的气息更为冷冽了几分,不由得撇嘴。 “怎么?不能问这个问题?” 想不到这男人沉默了片刻,还是给出了一句话。 “嫁入翊王府的人是你,而不是她,所以你才是翊王妃。” 云烟很想吐槽,这并不是她想要的啊! 虽然有翊王妃这个名头,她能在大景朝混得更好些,至少可以锦衣玉食,不至于要风餐露宿。 但相对的,还得跟这个男人一起面对诸多尔虞我诈,甚至更多无法预料的阴谋诡计。 能顺利度过倒是不错,若是度不过那就是死路一条! 啧!亏了!亏大发了! 这会儿云烟有点小后悔,暗戳戳地掐指一算,眉头又拧在了一起。 前世的时候被继姐搞死,这一世又莫名其妙地成了堂姐的替嫁。 接下来,竟然还有这么多“魑魅魍魉”会跳出来搞事情,她根本没有可以躺平享受生活的命。 云烟扭过头去看身边高大神秘的男人,才察觉自己的手被他的大手牵着,而他竟然为了配合她的步伐,刻意放慢了脚步。 嘿,还挺贴心! 男人的大手宽厚温暖,骨骼分明的十指修长好看,几处地方有着薄茧,那是习武之人常年握兵器留下的。 云烟忽然有点儿别扭,前世光顾着学习研究,也没来得及谈个恋爱。 不仅没有与男生牵过手,更连男朋友都没有找过。 此刻这种大手牵小手的体验,似乎从她爸爸去世后,就再也没有感受过了。 这会儿……觉得还挺温馨。 欸?等等,不对啊! 这种牵手法,怎么像是老父亲牵着自家小闺女呢? 云烟怀疑地扬起脑袋看向身边的男人,从这个角度看去,能够看到那由面具轮廓勾勒出的下颌线。 哪怕看不到他的脸,云烟也能想象得到,面具下面那张脸必然英俊非凡。 小说和电视剧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 【揭下面具后的脸堪称完美,剑眉星目、明眸皓齿……】 建模脸,那可是男神的标配! 就在这时,男人面具下的鹰目倏然看过来,笔直地与她的视线对上。 第33章 跟紧我,切勿乱走 偷瞄被抓包,云烟心虚地眨巴了一下杏眸,装模作样地将虚握的拳头放在唇边轻咳了一下。 开口问:“还要走多久才到地方?” 虽说周围鸟语花香,走在回廊中也晒不到太阳,但走得久了,她这瘦弱得过分的小身板,还是有些遭不住。 “照这样的速度,走到宴会场地,需要半个时辰。” 晏玄翊早就将小姑娘的举动看在眼里,玩味地给她一个答案,但依旧牵着她的小手继续悠哉悠哉地往前走。 这种养闺女般的新奇体验,让他觉得挺有意思。 虽说小姑娘是他娶回来的王妃,但谁说不可以将她当闺女养? 实在不行,当妹妹养也挺好。 云烟的注意力却落到周围的环境上,既然还得走半个时辰,那么这男人选择的路应该是最舒服的一条。 她可不管身后还有一串“跟屁虫”,拉着晏玄翊继续往前走,好奇地研究宫中的建筑风格与年代。 大景朝皇宫的建筑风格偏秦汉风格,但并非完全符合,因为其中还夹杂了一些新唐风建筑或者装饰。 “啧!真是富丽堂皇!” 云烟忍不住称赞了一句,到处都是雕梁画栋,金漆朱瓦,彰显皇家风范。 但,皇宫中最不缺的就是尔虞我诈,无论是前朝的明枪暗箭,还是后妃的勾心斗角。 都让偌大的皇宫中出现不少藏污纳垢之地,这些地方最易出现邪祟,也最容易养出怨魂厉鬼。 皇权更替时的血流成河,或是后宫争斗那些可怜的“牺牲品”,再加上冷宫里不断滋生浓郁的怨气。 云烟憋了半天,仅憋出一句感慨:“真是个聚煞汇阴的好地方!” 咳!这个评价……挺中肯! 晏玄翊无奈地轻轻摇了摇头,抬眸望去,整个皇宫仿佛被一片阴云覆盖。 哪怕正宫处有金色龙气萦绕,也无法将阴云驱散。 这下云烟又好奇起来,放轻了声音问:“不是说大景有一个厉害的国师吗?怎的还会让皇宫被这等阴邪煞气萦绕?” 总觉得这里的危险程度,丝毫不亚于上午的那座别庄。 提及国师,晏玄翊的声音越发清冷,“国师擅于观星卜算,预测吉凶,但对于这类驱邪除煞之事,并不擅长。” “且,国师常年闭关,少则七七四十九日,长则三年五载,出关的时日甚少。” 不擅长驱邪除煞? 所以才有“镇魔司”的存在? 云烟总觉得这有点儿不太对劲,既然身为国师,仅修占星卜卦之道,不修驱邪除煞? 这样的人……怎可能稳坐国师之位? 一连串的疑问,让云烟一张小脸都皱在了一起,忍不住又问:“喜欢闭关不出,是为了保持神秘,还是在修炼?” 晏玄翊被问得无言,毕竟他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只能淡然道:“或许等你见到国师之时,便能得到你想要的答案。” 啧!看来是问不出什么了。 云烟撇撇嘴,按照以往看剧看文的经验,这种神秘人物都是追求长生之道的存在。 顶着国师之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暗中却尽是做些伤天害理的事。 她对这个传说中的国师,倒是越来越有兴趣了。 两人穿过一道回廊之后,又走到一条长长的宫道,两边都是宫墙,尽头处的宫门紧闭,拐角处有一支禁军小队巡逻而过。 在云烟的视野中,他们每一个人身上都沾染了一定的阴邪煞气。 而煞气的来源,无疑都是来自冷宫方向。 “跨过前方那道宫门,便属于后宫,很多地方不能踏足。” 晏玄翊看小姑娘对什么都好奇,还是轻声提醒了一句,大手依旧牵着她的小手不放。 “跟紧我,切勿乱走。” 云烟倒是半点不担心,早就做好了“战斗”准备,毕竟那些个大家闺秀没人认识她,顶着“翊王妃”的头衔,别人绝对不敢明目张胆地对她下手。 要应付那帮人,就得靠装疯卖傻那一套,对此……她还是挺自信的。 不一会儿,两人就到了一片花园,盛夏的天气,太阳毒辣地晒着万物,院中的部分花草被晒得蔫了。 饶是这样的大热天,院中依旧有几个盛装打扮的女子,站在花丛假山中巧笑嫣然,顾盼流连。 看到两人进入院子,原本还算热闹的氛围,就像是被按下了静止键,所有人的动作和目光都似是被定住了。 尤其是看到戴着玄色面具的男人后,几乎所有人的脸上都闪过畏惧与惊惶神色。 “参见翊王,王妃!” 他们甚至都没有看清楚两人的模样,只顾着低头行礼。 其中几个小姐更是避之不及地缩到角落里,离得近一些的几人,竟然浑身抖得控制不住。 云烟看到众人的反应,唇角狠狠抽搐了一下,下意识地抬头看向身边的男人。 这家伙的威慑力有这么恐怖吗? 怎么一个个像是见了什么凶神恶煞一般? 她晃了晃被牵着的手,凑过去挨着身边高大的男人,小声问:“为什么大家好像很怕你啊?” 晏玄翊不知道是在想什么,身上的气息半分不变,依旧冷冽淡然。 在场的人他们都不认识,也没有必要刻意去打招呼,便继续往里面走去。 云烟好奇地观察这些女子,看她们的穿着打扮以及佩戴物件的规格,应该是些在太子选妃宴上第一轮就被筛选淘汰的。 几乎都是五品、六品官员家的小姐,无论是长相还是资质,都稍微差了那么一点意思。 她们之所以在被淘汰后依旧在此徘徊,是存着“捡漏”的心思。 就算无法成为太子妃,若是在机缘巧合之下被其他皇子看上,能成为皇子侧妃或者妾室,对于她们来说,都是不可多得能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绝佳机会! 在晏玄翊从中走过的时候,云烟感知到几道视线,带着探究与审视的意味,纷纷落到她身上。 有几个胆子稍微大一点儿的姑娘,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那就是翊王妃吗?看起来……不过十来岁,不是苍家贵女苍妍玲吧?” “我见过苍家大小姐,已经年满十八,且是京城第一美人,才情更是不凡,绝对不是面前这个……” “这么说,她不是翊王妃?” “可她是被翊王牵着来的,不是翊王妃,难不成还能是翊王的妹妹?” “嘘!众所周知,翊王乃是孤家寡人,没有亲人。” “如此,那个小姑娘究竟是谁?” 第34章 “镇魔司”与“钦天监” 云烟将她们的话听了个七七八八,小脸上露出玩味神情,故意朝几人看过去,盯着他们不放。 几个世家小姐受惊一般移开目光,本能地转过头去,不敢与她的视线对上。 “嗤!”云烟嗤笑一声,然后俏皮地朝她们做了个鬼脸。 “咧咧咧~” 几个世家小姐一脸愣然,尴尬地撇开脸,再也没有将视线看过去。 “嘻嘻,胆子也太小了吧?”云烟轻轻笑起来,一双漂亮的杏眸中满是狡黠。 这时,晏玄翊牵着她,似乎心情不错,淡然开口:“她们惧怕本王的‘七杀’命格,更不敢也不够格在本王面前招摇。” 云烟煞有其事地点头,“嗯,有你这么一尊‘大杀器’在旁,还真的让我安全感爆棚!” 很快,她的注意力就不在这上面了。 因为她在这个园子中发现了几处地方,竟然都有阴气萦绕,隐隐还有逐渐化为煞气的趋势。 偌大一个皇宫,究竟藏着多少怨鬼冤魂? “宫里藏着这么多邪祟,你们‘镇魔司’都没有理会吗?” 小姑娘目光犀利地朝西北角看去,那里竟然明目张胆地飘荡着一团鬼气,哪怕是在正午艳阳下,也不见丝毫消散的迹象。 却听身边的男人开口道:“皇宫中的邪祟可轮不到‘镇魔司’来管,能管的是国师的‘钦天监’。” 这下云烟明白过来,自古以来“钦天监”的存在,便是为皇家服务的,自然不会让其他人来插手。 哪怕里面都是些酒囊饭袋,他们依旧自视甚高,总觉得自身高人一等。 而“镇魔司”的存在一直被“钦天监”看不起,更因为国师的关系,直接将“镇魔司”从体系中分割出去。 如今的“镇魔司”,无法插手皇室的一切事务,而是专门管理和解决民间那些玄灵事件。 尤其在晏玄翊接手这半年,“镇魔司”所解决和处理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件。 偶尔遇上几个大案件,哪怕他们完美解决,最终也会被“钦天监”那帮不要脸的家伙抢功。 因此,后面很多事件,“镇魔司”里的人都抱着摆烂的态度,处理得十分敷衍。 也只有一些棘手的情况,由翊王亲自出手,才算是将“镇魔司”的名声守住。 这些事情晏玄翊没有跟小姑娘提及,但就云烟那聪明劲儿,其实早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她看着皇宫中那些被阴煞气息侵袭的地方,唇边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没被牵住的那只小手又悄悄掐算了一番。 啧!皇宫里因果孽债如此紊乱,钦天监是视而不见,还是故意放之任之? 这时,先前堵在宫门前的老太监再次匆匆而来,跑得满头大汗,在晏玄翊面前敷衍地行礼。 “陛下午休已毕,正在御花园等着见翊王和王妃呢,快随奴才过去吧。” 在注意到翊王高大身姿旁的小姑娘后,脸上的表情几乎要藏不住,假模假样地轻咳了一声,摆足了姿态。 尖声道:“大伙儿都等着想一睹翊王妃的芳容呢!可勿让陛下和娘娘们等急了!” 老太监丝毫不顾及翊王和王妃的面子,尤其那看向云烟时的目光,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眸底的嘲讽和鄙视,几乎要从那双三角眼中溢出来。 云烟被这若有似无的嘲讽眼神惹恼了,手指微微一动。 无人看到,老太监身上沾染的因果尽数化为阴气,如黑雾一般盘旋在周身。 老太监忽然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寒颤,只觉得浑身发冷,疑惑地抬头看了看头顶的艳阳,却更觉得冷了。 方才明明还满头大汗,这会儿竟然发现有一股寒意直往骨头缝里钻,哪怕顶着大太阳也于事无补。 晏玄翊将小姑娘的小动作看在眼里,面具下的鹰目中,闪过一抹淡然笑意。 老太监身上的阴寒之气越发浓郁,不一会儿就引得几个幽魂聚拢过来,张牙舞爪地骑在他肩膀上。 在云烟的视野里,这几个怨魂身上,都有一条黑色的因果线与这老太监相连。 想来他们的死,多多少少都与这老太监有关。 看来……这老太监很快就要自食恶果了。 晏玄翊能够看到的东西有限,仅是注意到了老太监身上的阴气越来越浓,头顶死气更为明显。 “将死之人,也蹦跶不了多久,没意思。” 只听小姑娘轻声咕哝了一句,小脸上满是人畜无害的乖巧笑容。 不知为何,看到她是这样的反应,晏玄翊那点儿担忧便烟消云散。 就凭小姑娘那神秘莫测的本事,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全身而退,他先前的担忧只怕都是多余的。 老太监迈着小碎步,速度出乎意料地快,走了不到十分钟就已经来到了御花园。 云烟虽然被身边的男人牵着,但追赶起来还挺费劲,不一会儿她脑门上就冒出了一层细汗。 再看一直牵着她不放的高大男人,依旧云淡风轻游刃有余的模样,丝毫看不出面具下的表情。 不行,她这个豆芽菜小身板实在太弱鸡,往后必须锻炼起来。 没等她自我检讨以及纠结完,就被拉着进入一片繁花似锦的花园。 其中不仅有亭台水榭,更是假山林立,种满奇花异草。 空气中满是舒心花香,还有十来个盛装打扮的漂亮女子穿梭在花丛中,或是在一株芍药前驻足,或是追着蝴蝶嬉戏。 另一边的八角凉亭中,摆着两个画架和案桌,上面摆满了画笔与颜料。 两个打扮不俗的娇俏女子,一左一右地坐在画布前,正在专心画着面前的景致。 正面水榭上方的亭台楼阁中,元景帝一身龙袍,威严地坐在正中间的主位上,身边皇后和贵妃相伴左右。 下方太子和三位皇子皆列位在侧,对面则是大景长公主敏嘉公主以及后宫中其他几位嫔妃。 后方与外围则是各位朝臣,文臣武将被分在两边,泾渭分明。 太子景诏彦端坐在左边首位,离上方的皇帝位置最近,将姿态和威仪拿捏得十足。 见一高一矮两个身影走来,都没有仔细看来人,太子便主动开口道:“是翊王和王妃来了。” 皇后十分会来事地迅速接话,“哟,虽说新婚燕尔来得迟了也情有可原,但翊王和王妃午后才到,是否太晚了点儿?” 她端着王后的威仪,目光不由得落在下方一高一矮两个身影上,看到翊王一如既往地戴着面具,目光挑剔地移开。 第35章 让这帮人都见鬼算不算? 不知为何,殿中所有人的目光,在这一刻不约而同地落到那个矮小的身影上。 咦??? 这是谁? 不是说翊王妃一起来了吗? 眼前这个被翊王牵着,乖巧却又显得又瘦又小的小丫头是谁? 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充满疑惑与探究,甚至称得上有些诡异。 就连上方的元景帝和皇后以及贵妃,都是一样的眼神,将这个被战神翊王牵着进来的小丫头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遍。 而在朝臣那边某个位置上,尚书苍淮眸底满是惊恐与焦灼,目光从那瘦小得过分的小姑娘脸上艰难移开。 彷徨地在外面那群莺莺燕燕的身影中搜寻,在看到某张巧笑嫣然的面容后,才稍微心安地镇定下来。 嘴里却不停嘟囔着:“不会有事,一定不会有事!会顺利的……” 偏偏就有人故意来找茬,死对头幸灾乐祸地凑过来,捻着山羊胡子问:“苍大人,不是说战神翊王的命定王妃是你女儿吗?” “怎么瞧着翊王牵着的不是苍家大小姐苍妍玲啊?” 见苍淮脸上的表情越发怪异,这人更是笑得一脸猥琐,“苍大人,怎么没有听说你还有另外一个女儿啊?” “莫不是在外养的外室所出?饶是如此,你怎能让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嫁给翊王呢?” “你这是诚心羞辱咱大景的战神啊!” 苍淮脸都绿了,刚过完四十大寿的他,原本也算得上是文质彬彬气质斐然的帅大叔。 这会儿却被死对头气得脸上的褶子都多了几道,脸上更是泛着青黑,看起来就是一副衰样。 对家在扎完刀子后暗搓搓地远离苍淮,脸上的幸灾乐祸藏都藏不住。 苍淮自己也是没想到,他一时脑热就听信了太子殿下的话,让这个身份低贱又疯又傻的丫头片子,给自家宝贝女儿替嫁。 这下好了,翊王根本就不在乎王妃的身份来历,就这么明晃晃地牵着来参加宫宴。 不就表明了已经承认那小贱人的王妃身份? 苍淮此刻无比后悔,早知如此,还不如找个与玲儿年纪和身貌相符的丫鬟来替嫁,肯定都要比这个豆芽菜臭丫头要强。 周围朝臣都在窃窃私语,大多都是在猜测小姑娘的身份来历。 唯有太子满脸算计地看着一高一矮两个身影,使得那张堪称俊逸的脸庞上,都染上了邪佞气息。 但他收敛得很快,仅是一瞬,脸上的表情便又恢复了以往的沉稳矜贵。 对于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这件事,无论是身为战神的晏玄翊还是来自异世的云烟,都早已习以为常。 两人老神在在地站在中央,心安理得地接受来自所有人的审视目光。 似是让两人被指指点点,充分满足了某些人的恶劣心境,端坐上位的元景帝终于装模作样地开了口。 “好了,翊王和王妃来了便入座吧,上午缺席了也不要紧,下午和晚上在场便好。” 身旁的皇后立马接话道:“陛下,接下来便是各位贵女的才艺展示了。” “听闻翊王妃苍妍玲乃是京城第一才女,既然上午翊王和翊王妃缺席,作为惩罚,不如就让翊王妃与各位贵女一起展示一番?” 果然,此话一出,就连旁边看热闹的贵妃也开口应和,“对啊,难得翊王与王妃新婚,也该让大家都互相认识认识。” “以往都只听闻苍家贵女苍妍玲,乃是国师亲自批命为翊王定的王妃,才貌无双,可大伙儿都没有见过她的真容。” “今日机会难得,让翊王妃与大家一起展示一下自己,互相认识一番不是很好么?” “皇后和贵妃说得有理,那就如此办吧。”元景帝赞同地点头。 完全没有要询问云烟意愿的意思,直接就下了命令,将一切都搞成了定局。 身为当事人的云烟一脸难以置信,刚被晏玄翊拉着坐下,她就拽了拽他的袖子,凑过去压低了声音说话。 “他们怎么是这种反应?没趁机嘲讽你一番,反倒是看起来想让我出丑的意思?” 晏玄翊面具下的鹰目微微眯起,小声回了一句:“他们不敢明着嘲讽本王,当然只能从你身上找补。” 一听这话,云烟毫无仪态地翻了个大白眼。 这帮人为何偏偏要为难她一个小姑娘? 都有病吧! 还是病得不轻的那种。 不过……表演才艺嘛,让这帮人都见鬼算不算? 云烟暗搓搓地想着自己的“才艺展示”内容,没有注意到几道不同的视线,一直定在她身上没有移开。 然,身边的晏玄翊早就将殿中人都扫了一遍,早就注意到了几个关键人物。 尤其是一直想找他麻烦的太子景诏彦,以及缩在群臣堆里的苍淮。 这老小子既然敢明目张胆地拿苍云烟来给苍妍玲替嫁,就证明早就与太子党有所勾结。 另外一个关键人物,便是藏在外面女人堆里的正主苍妍玲。 晏玄翊并未见过这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妻,以往都只听说过一些关于她的传闻。 都说苍家贵女苍妍玲不仅是京城第一才女,更是难得的美人,甚至还有人赞她是当之无愧的京城第一美人。 偏偏以往苍妍玲行事非常低调,出行和参加一些宴会,都会戴着面纱,将脸遮挡得严严实实。 见过她真面目的人,除了苍家人之外,可以说屈指可数。 晏玄翊对这个所谓的未婚妻并不好奇,他七岁入军营,十几年几乎都是在军营中度过,每次回京述职也都是走个过场。 因此,完全没有与苍妍玲见面的机会。 而这时,他却在一群花枝招展的女人中,一眼便确认了某个身影便是苍妍玲! “时辰也差不多了,两位作画的贵女,可以将你们的画呈上来了。” 在元景帝示意下,身边的老太监连忙上前一步,尖细的声音响亮地传到了外面。 立刻就有小太监前去将两位贵女的画作搬进殿内,一左一右地放好。 而原本还在花丛间嬉戏的贵女们,也随之鱼贯而入,规规矩矩地站成四排,仪态万千地展现她们最美的一面。 方才还在暗中观察翊王与王妃的太子,这个时候终于将视线移到了众位贵女身上。 两位作画的贵女朝着上方盈盈一拜,这才各自站在自己的画作前,详细介绍了一番她们的画作以及所用技法。 云烟对这些不感兴趣,倒是盯上了面前桌上的食物,虽然在马车上她没少吃,但美食在前,不吃就对不起自己了。 第36章 嗝~吃饱了 秉持着“自己吃饱全家不饿”的准则,小姑娘毫不客气地开炫。 还真别说,宫里御厨的手艺,与现代那些米其林大厨的手艺不遑多让,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晏玄翊本来一直留意着太子的一举一动,察觉到他的注意力落在那个最受瞩目的贵女身上。 这下不用他去确认也能肯定,那便是苍妍玲了! “吧唧吧唧吧唧……” 小姑娘吃得腮帮子圆鼓鼓,像极了一只花栗鼠,吃东西的声音也成功将晏玄翊的注意力拉回来。 看她吃得香,他下意识地将自己面前的碟子往小姑娘面前挪,还贴心地给她倒了杯…… 酒? 桌子上也只有一壶酒,晏玄翊干脆换了碗,给自家小王妃盛了碗汤。 云烟看到那碗递到她面前的汤,也不矫情,十分自然地凑过脑袋,就着他端着的碗喝了一大口。 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后,还不忘记朝他咧嘴一笑。 “谢啦~” 晏玄翊端着碗的动作微微一僵,面具下的鹰目中闪过一抹疑惑,但瞬间又变成了释然。 心中有个声音感叹不已:这大概就是养闺女的心情? 虽然以前他没照顾过别人,但如今身边有了这么一个人存在,感觉似乎比想象中好太多了。 此时,两位贵女终于将自己的画作讲解和展示完了。 “两幅画作各有千秋,太子啊,你自己看看,更属意哪一幅?” 皇后意有所指地将太子推出去,本就是专门为太子选妃所办的宫宴,当然要让太子自己挑选心仪的女子。 太子景诏彦的目光在一群女子间掠过,精准地落到那张最明丽动人的脸上,意味深长地勾唇一笑。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太子移动,有不少人注意到那个被他看在眼里的身影。 殿内此刻安静下来,都在等着太子做出反应。 就连吃得正欢的云烟,这时候也下意识地抬头,注意力被一群女子中最夺目的那道身影吸引过去。 只见,那人一身浅蓝色蝶纹长裙,用精致的玉兰花簪子和花钿将乌黑的发丝挽住,部分编成小辫子盘成漂亮的发髻。 微风吹来,将她鬓边几缕发丝抚起,显得她娉婷袅娜,飘然若仙。 仅是静静站着,便犹如一幅美丽仕女图,让人一看便觉得心驰神往。 她此刻略微垂着眼眸,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白玉的脸颊上投下淡淡阴影,秋水双眸隐含水色,一颦一笑皆是独一无二的风景。 “她……就是苍妍玲?真漂亮啊!” 云烟自言自语了一句,盯着那张似曾相识的脸,久久没有移开。 不得不承认,苍妍玲的确长得够漂亮,比之那些在古装剧中被吹爆三千年美女之类的,还要更加精致漂亮。 最难得的是她身上那浑然一体的古典气质与韵味,那是现代人身上所没有的。 偏偏在她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就连一个细微的动作,都透出一种大家闺秀的温婉与柔和。 原来晏玄翊本该娶的是这样一个大美人啊! 云烟自顾自地感慨着,下意识往身边男人的脸上看去。 可惜,入眼的依旧是那张玄色面具,就连那双眼眸都看不清楚,哪怕她打开天眼视野也没用。 啧!怎么遮得这么严实? 好想看看这男人是不是长着一张配得上苍妍玲的脸? 咦?不对啊!我干嘛要在意他长得配不配得上苍妍玲呢? 云烟被自己的念头给噎到了,口中的食物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卡在喉咙里差点没将她给噎得翻白眼。 “还好么?”男人低沉的嗓音传入耳中,带着关心与温柔的气息。 随即,云烟感觉到一只大手在她背上轻轻拍了拍,奇妙地让她将卡在喉咙的东西顺利咽了下去。 刚咽下食物,就又被灌了一口汤。 “咕咚咕咚咕咚。”云烟一口气将整碗汤喝完,这才心有余悸地呼了口气。 “嗝~”响亮的饱嗝不受控制地跟着滑出来。 静……落针可闻地静! 整个大殿中静的不正常,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地转过来,落在小姑娘脸上。 社死瞬间,云烟脑海中想的却是:该不该丢个大招出去,将这帮人的记忆消除? 或者……她再死回去,离开这个异世? 偏偏在这种时候,身边的男人手里捏着一方锦帕,行云流水地帮她擦了擦嘴边的汤汁。 堪称温柔的低沉嗓音,打破了殿内的静谧。 “吃饱了?” “其实你可以慢慢吃,咱们能从现在吃到晚上呢,没人跟你抢,不够吃还可以让人送其他吃食上来。” 云烟傻愣愣地眨巴了一下眼眸,只听到脑中“轰”一声炸了。 巴掌大的小脸,没有因为那个响亮的嗝而羞红,反倒是因为这男人的话,脸红成了熟透的苹果。 晏玄翊看小姑娘一脸窘迫模样,只觉得甚是有趣,面具下的鹰目中难得有了一丝笑意。 而小姑娘这不经意间的举动,让她再次成为焦点。 那几道先前一直隐藏很好的视线,这时候却明晃晃地看过来,盯住了懵懂的小姑娘。 云烟自身对某些别有深意的目光,一向十分敏锐,在这些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时,她便注意到了对方。 果然,其中就有苍淮与苍妍玲父女俩,还有太子以及另外几个混在人群里的家伙。 “堂堂翊王妃竟然如此……真丢脸!” “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而已,哪有半点翊王妃的模样?怕不是假的吧?” “翊王妃的人选,乃是当年国师亲自批命并定下,除了苍家贵女苍妍玲,可没人能压制翊王的‘七杀’命格。” “你们怀疑翊王妃是假的?是在质疑国师吗?” “不不不!可不敢质疑国师!” “只是你看这翊王妃明显不是苍家贵女苍妍玲,这个小姑娘看上去也就十来岁,怎么可能是十八岁的翊王妃?” “苍尚书,你来说说,这翊王妃究竟是不是你的宝贝女儿啊?” 众人再次小声讨论起来,对着翊王妃指指点点,官员那边更是围着苍淮追问不休。 苍淮偷偷擦了一把额间冷汗,求助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朝太子那边看去。 然,太子的心思完全没有放在这上面,他一双眼眸仅是盯着翊王和王妃看了看,就转向了贵女队伍里的苍妍玲。 两人目光交汇,太子眼里的情愫与占有欲昭然若揭,丝毫没有要继续隐藏的打算。 皇后似乎看出了什么,凑在元景帝耳边悄声说了什么,两人脸上的表情微微有了变化。 第37章 怎么有两条姻缘线? 云烟这会儿缩着小脑袋,没再继续吃面前的美食,打算中场休息一下,等会儿再继续。 顺便……缓解一下方才的尴尬。 趁机暗中观察那些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几道隐隐的阴气在不停浮动,萦绕在殿内几人身上。 除了引路的老太监,还有另外几人身上皆存在浓郁阴气。 天眼视野下,几乎所有人身上的因果线都错综复杂,不少人身上更是背着孽债,黑气都开始影响气运了。 “啧啧啧!都是些‘深藏不露’的‘高人’啊!” 小姑娘这话成功引起身边男人的“嫌弃”,低沉嗓音中带着笑意:“你还有心思去管别人?” “呃……”云烟再次被噎了一下,顿时没了说话的心情。 却又听身边的男人轻声道:“吃饱了吗?吃饱了就可以安心看戏了,瞧,好戏马上就要开场了。” 这下云烟终于重新打起精神来,咧嘴一笑,“嘿嘿,方才被当‘戏’看,终于轮到咱们看‘戏’了吗?” 仔细回想起来,方才他们好像没有向元景帝行礼,为啥没有一个人觉得不妥? 就连上方的元景帝和皇后都没有任何表示,这让云烟对于晏玄翊这个大景战神的威望,有了新的认知。 都说翊王功高盖主,早就被帝王所顾忌和防备,甚至收回了他的兵权。 但相对的也给予了诸多特权,比如面见帝王不必下跪行礼,或被赋予“摄政王”一般的权柄。 可云烟看到的却又是另外一番状况,晏玄翊这个战神王爷如今显然已经被边缘化了。 造成这一切的便是上方那个端着帝王威仪与姿态,却还要摆出亲和嘴脸的元景帝。 由于太子那边有了动作,更碍于翊王妃的身份,众人没敢明目张胆地嘲笑小姑娘,仅是在底下窃窃私语。 这时,太子景诏彦已经站起身,一步步地走向站在殿中的贵女们。 他的目标十分明确,直接就走到了苍妍玲面前,直勾勾地盯着她,朝她伸出了手。 “那位闺女是谁?哪家的?” “不知,也未曾听说京中有此等品貌无双的贵女,就这风姿,与传说中京城第一美人苍妍玲都不遑多让吧?” “看来都是些不实传闻,你瞧瞧,翊王妃哪里有半点京城第一美人的样子?” “所以才不由得怀疑,那位究竟是不是苍家的苍妍玲嘛?” 官员们的讨论声很小,但耳力不俗的人都能听得清楚,质疑的声音越来越多。 这时,官员这边坐在首位的陆国公连忙起身,行礼道:“太子殿下,此乃臣之义女,名唤嫣伶,年方十八。” “噗!”听到“嫣伶”这个名字,云烟将好不容易才喝到的水喷了出来。 一双杏儿眼瞪得老大,难以置信地盯着那帮把人当傻子的家伙。 她本来还好奇,在自己顶着苍妍玲的名头替嫁进翊王府后,真正的苍妍玲会以什么样的身份出现在大众面前。 想不到她竟然摇身一变,成了陆国公的义女,就连名字都没改,只是将“妍玲”改成了“嫣伶”而已。 晏玄翊这时冷笑了一下,轻声为云烟介绍:“陆东临是当今国舅,被封陆国公,与当今皇后是一母同胞。” “也因着是皇后嫡兄的缘故,身为陆家家主的他,一直以来都在背后不留余力地支持太子。”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微顿,往对面苍淮身上扫了一眼。 这才继续说道:“表面上陆东临与苍淮是死对头,但照此情形来看,因为苍妍玲的关系,苍淮怕是早就成为太子党中的一员了。” 云烟微微抿唇,悄悄打开天眼视野,看到苍妍玲身上的几条因果线,瞬间愣住。 嗯?怎么有两条姻缘线? 其中一条灰色的连着身边的晏玄翊,另外一条红色的在太子身上。 根据那条姻缘线上散发的因果气息,太子与苍妍玲之间的私情,少说也有三年之久! 而且……苍妍玲怕是早就与太子有了夫妻之实。 至于连在晏玄翊身上的灰色姻缘线…… 云烟悄悄掐指一算,眉头皱得更紧。 无论是苍妍玲身上,还是晏玄翊身上,似乎都有一股神秘力量萦绕,遮掩了他们身上的命数与其他很多东西。 不仅是他们两人,就连上方的元景帝和皇后以及太子等人,似乎也被这种力量阻隔,让云烟看不透彻。 “看来,太子已经确定太子妃人选了。” “是啊,这位贵女光是样貌就远胜他人,也难怪太子一眼便对她青睐有加。” “嘿嘿……嫣伶贵女确实才貌无双,但太子是不是一眼就看上了她,还不好说啊。” “你们不觉得‘嫣伶’这个名字古怪吗?” “早就听过太子与苍家大小姐的传闻,依我看这位‘嫣伶’贵女,怕是……” 晏玄翊将那些窃窃私语都听在耳中,目光落在太子与苍妍玲身上,心中并未掀起多大波澜。 果然,今天这一出“好戏”并非没有人看得通透,只不过都不敢言明而已。 事关皇家,很多事情大家心知肚明。 能这般明目张胆地让苍妍玲成为太子妃候选人,又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太子选中。 显然是皇室自己操纵事态发展,而苍妍玲必定是被太子内定的太子妃。 但她乃是被国师批命且与翊王指腹为婚的存在,太子不能无视国师的安排,便只有暗中谋划。 将事情一步步地引导至此,他必然不仅仅是看上苍妍玲的容貌而已。 晏玄翊轻轻搓了搓指尖,想起曾经国师断言,苍家女身负“天命”,乃是注定要凌驾于皇权之上的尊贵存在。 甚至还有传言说“得苍家女者得天下”! 偏偏这样一个人,在娘胎里便被国师指腹为婚给了翊王,身为太子的景诏彦自然心有不甘。 而苍妍玲自小就知道自己存在的价值,绝对不会甘心嫁给身负“七杀”的翊王。 哪怕她很清楚自己乃是唯一能制衡和化解“七杀”的存在,她也不会为此妥协,更不会甘心只成为翊王妃。 既然她乃是“天命贵女”,那就该成为大景最尊贵的女人! 似是察觉到这边的视线,太子和苍妍玲不自觉地朝晏玄翊和云烟看过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仿佛有闪电“噼里啪啦”地碰撞在一起,周围的气息骤然变冷。 “哟嚯,这是挑衅呢?还是挑衅呢?” 云烟顿时来了精神,玩味地看着两人,晶亮的眼眸中闪过一抹狡黠。 第38章 “浮生若梦” 拖拖拉拉地在那演戏半天,终于忍不住要开始作了吗? 前面贵女们展示才艺,苍妍玲根本就没有上场,这会儿却被太子直接定下来,其他贵女们自然都心有不甘。 尤其是方才作画的两名贵女,这会儿愤恨与不甘的眼神,都要将苍妍玲给盯出个洞来。 偏偏太子景诏彦和准太子妃在意的目标,是面前的翊王和王妃,没理会这些贵女。 对面,被两人挑衅的目光盯着,云烟十分直白地朝他们做了个鬼脸。 然后才凑到晏玄翊耳边轻声问:“听闻王爷这堂堂大景战神,被冠与‘邪王’的污名,莫不是他们刻意传出来的?” 晏玄翊没有给出答案,面具下的鹰目中闪烁着冷光,身上的气息变得十分危险。 云烟还想问些什么,却见与太子站在一起的苍妍玲,袅袅娜娜地朝上方帝后福身行礼,清甜嗓音如玉珠落玉盘。 “陛下,娘娘,嫣伶幸得太子青睐,心中欢喜,想献舞一曲聊表心意。” “方才嫣伶未来得及献艺,正好在此补上了,以免众位姐妹心中不忿,觉得嫣伶配不上这太子妃之位。” 苍妍玲这话说得巧妙,又是一招“不动声色”的下马威,已然将自己放在了太子妃之位上。 然,这一切仿佛早得了帝后的认可,随即让她下去准备。 太子景诏彦一脸期待,俊脸上噙着一抹深沉笑意,目送苍妍玲离开之后,再次将“矛头”指向了翊王夫妇。 “既然太子妃人选已经定下,不知翊王和王妃是否也该有点表示?” “先前父皇可是要让翊王妃也展示一下才艺,让大家都开开眼界,翊王妃不会拒绝吧?” 要让她在这个时候表演? 云烟翻了个白眼,放在桌下的小手轻轻舞动了一下,一股玄灵之力倏然从她指尖飞出,落在太子脚下。 “啪!”太子脚腕处突兀地传来一声骨骼脆响。 太子景诏彦只觉得腿上一股剧痛忽如其来,还来不及反应,这条腿便不受控制地跪了下去。 “嘶!” 大殿内惊愕声此起彼伏,却没人敢多嘴。 唯有那被他单膝下跪的当事人,脆生生地开口:“哎呦!小女子可当不起太子行这么大的礼,快请起!” 云烟那一张稚嫩的精致小脸,再加上软萌可人的无辜小表情,独具说服力。 “既然太子殿下都这么有诚意地邀请,哪还有拒绝的道理?” 她煞有其事地整理着衣裙起身,继续道:“行吧,趁着未来太子妃还在准备,本王妃就给大家表演一个拿手绝活。” “若是表演得绝妙,本王妃可是要向陛下讨赏的。” 太子景诏彦脸色铁青,忍着腿上的剧痛站直了身子,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翊王妃若是表演得令众人满意,自然是要赏的,但若表演得不好,别说讨赏了,怕是还得被罚。” “不知翊王妃……可愿?” 云烟将小女孩儿的天真无邪演到了极致,拍着小手高兴地回道:“没问题!” “反正我还小呢,能展示的才艺有限,若是被人挑剔了,丢人的可不是小女子我,而是那个鸡蛋里挑骨头的家伙。” 见她起身,晏玄翊轻轻拉住小姑娘的手,仅是吐出四个字来。 “不必勉强。” 云烟咧嘴一笑,俏皮地朝他眨眨眼。 “没事,我的表演……嘿嘿,保证能让所有人都满意!” 说着,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走到殿中央的舞台,活动了一下十指,丝丝缕缕的玄灵之力,悄无声息地从指尖飘出来。 “小女子给大家展示的才艺,名为‘浮生若梦’,大家可要仔细欣赏。” 玄灵之力以她为中心朝四面八方铺开,很快就将整个宴会大殿笼罩其中。 晏玄翊眯起双眸,清晰地看到整个大殿中有金色符文凭空出现,然后就见一层迷雾如梦似幻地从地上冒出来。 不一会儿,殿内众人的眼神便逐渐迷离,似是陷入了一场美妙梦境。 有人笑、有人哭、有人喜极而泣,也有人欣喜若狂,甚至有人翩翩起舞。 “幻境?”晏玄翊若有所思地看着面前众人的各种表现。 不少人丑态百出,状若癫狂。 就连太子都陷入了某种幻境,脸上一副志得意满的表情,甚至摆出了帝王姿态。 云烟饶有兴味地观察着众人的反应,从他们的神态中,便能分析出他们看到的究竟是怎样的幻境。 见坐在位置上的晏玄翊并未中招,似乎还看穿了她的小把戏,云烟朝他俏皮地眨眨眼。 这把戏虽然名为“浮生若梦”,其实就是用玄灵之术勾出人内心中最强烈的渴望,并且以幻境的形式,在脑海中呈现出来。 说白了,就是一种较为高明的催眠术,能让人产生最真实的幻觉体验。 幻境还要持续一段时间,云烟重新坐回晏玄翊身边,轻声跟他解释起来。 “这种玄术我还是第一次使用,不用费多少玄灵之力就能办到,只要不那弄出大声响,中招的人就不会醒来。” 晏玄翊点头,轻轻“嗯”了一声,并未说话。 云烟指着太子和苍妍玲,嗤笑道:“你看他们的表情与动作,是在幻境中看到顺利登上那至高之位了吧?” “我就想不明白了,你又不是出身皇室的皇子,仅是一个异姓王而已。” “就算你战功赫赫,也从未想过要取而代之,更没有觊觎过那个位置,为何他们还这般盯着你防着你呢?” “难道这帮人都有‘被害妄想症’吗?” 晏玄翊虽然不知道“被害妄想症”是什么,但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反而对小姑娘的某些奇思妙想,倒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这么大排场的幻境,想要开启必然需要先划定一个场域,且在特定的条件下施展。 就如法阵,必须先在一定区域内布阵,满足了条件之后,法阵才能顺利开启,并且达到想要的效果。 可小姑娘这一手,似乎与他所知的术法或者法阵皆有不同。 他忍不住问:“你方才是以何种方式铺开场域,让大殿内这么多人同时陷入幻境?” 被他这么一问,云烟轻笑出声:“嘻嘻,只是小把戏而已。” “不过是先用玄灵之力划了一个圈,使他们产生幻觉的媒介是这烟雾。” “烟雾?”晏玄翊没从烟雾中看出端倪。 云烟笑得越发狡黠,理所当然地说:“王爷听说过鬼烟吗?” 第39章 要本王与你……双修? 鬼烟,顾名思义,便是鬼怪邪祟用以迷惑人的烟雾。 通常能使人陷入幻觉,看到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或者造成类似于鬼打墙的迷惑效果。 而此刻云烟所使用的烟雾,并非是真正意义上的鬼烟。 只不过是她就地取材,将周围的阴邪煞气聚拢在可控范围之内,然后使其造成能够达到催眠效果。 用科学点的话来解释,就是她用玄灵之术将阴气和煞气提炼出来一部分,做成迷烟一般的存在。 这种迷烟直接对人的神经产生作用,引出他们最渴望的东西或者最想达成的愿望,从而产生各自的幻境。 晏玄翊听了小姑娘的解释,往自己身上瞥了瞥,忍不住问:“为何对本王无用?” 云烟很是无语地扶额,天眼视野下,这男人神魂上的紫金神光闪烁,都快闪瞎她的天眼了! 还有特殊的血脉与功德,那可是修行之人趋之若鹜的存在! 若非身上的“七杀”命格,他只要走上修行一途,必然成就非凡。 小小把戏,能对他有用才怪! “王爷,要不……你跟我一起修炼吧?” “嗯?”晏玄翊有些跟不上小姑娘的跳脱念头。 刚刚不是在说着鬼烟对他无用之事吗? 让他跟她一起修炼是什么意思? 下意识地问:“你的意思是……要本王与你……双修?” “噗!咳咳咳……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云烟惊得直喷口水,连连否认。 小脸通红地朝周围张望了一圈,确认其他人都还在幻境中,不会听到两人的谈话。 这才刻意放轻了声音解释:“我说的是想让王爷与我一起学习修炼玄术,并非是你说到 那个……” 虽说她是替嫁成为翊王妃,但就今天这男人的一番举动,便已经坐实了她翊王妃的身份。 可毕竟两人才认识两天时间,这家伙怎么就能想到“双修”上去呢? 再说……她如今这豆芽菜的小身板,能让他产生什么邪念? 堂堂大景战神,总不会是个该死的“恋·童·癖”嘛! 云烟心有余悸地接着说:“我虽然没有正经地拜师学艺,但所学都是外界没有的高深玄术。” “且是以修灵为主,顾名思义,就是重点修炼我们的神魂,修体仅是次要。” 看小姑娘一脸紧张,晏玄翊面具下的双眸中渐渐有了笑意。 只听他像是要再次确定般问:“你觉得本王有修炼天赋?” 云烟点头如捣蒜,“当然!王爷可以说是我见过最具修炼资质的存在!” 晏玄翊眯了眯眼眸,不禁有些怀疑,身负“七杀”的他确实从小到大都被视作天才。 以前在师父身边学艺,在几个师兄弟中显得十分突出,其他师兄弟需要七天学习的东西,他几乎一天便能掌握。 就连柒怀瑾都羡慕他的过目不忘。 若非“七杀”限制了身上的诸多特质,他如今在某些领域的成就绝对不止如此! 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掌,晏玄翊心中无端升起一种无力感。 与小姑娘一起修炼玄术,他自然是乐意的,只不过他很清楚自己身负“七杀”会给身边的人带来什么。 原本国师批命昭示,只要娶了苍家贵女便能化解“七杀”,他也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但如今…… 他以前还不曾在意,并未觉得与苍家贵女苍妍玲指腹为婚有何不妥。 哪怕早已听闻苍妍玲与太子之间的纠葛,他也没什么感觉,毕竟那时候他只是将娶妻一事当成一个任务。 真能化解“七杀”自然是好的,若是不行,他也没所谓,反正先前二十年他也一样身负“七杀”过了。 “王爷,愿不愿意你给个准话啊?” 小姑娘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晏玄翊回神,视线重新落在小姑娘稚气的小脸上。 如今娶回来的是这小姑娘,似乎也挺好的,而且她也算是苍家的女孩子。 往后的日子,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你都未正式拜师学艺,却要本王与你一起修炼?” 他话中满是玩味,听得小姑娘猛然一愣。 云烟挠挠脸,歪着脑袋想了想,解释道:“我虽然并未拜师,但却获得了非常厉害的传承,所学修炼体系很适合自学。” “呃……我的意思是,更适合……散修?” 神秘珠子里的小世界太过匪夷所思,但其中存着的典籍也是从浅到深。 而且,其实那些在里面独自学习修炼的日子,她并未深入探索过小世界,就连“阳”这边的区域都没走遍三分之一。 在她的印象里,竹舍后方的深山中有一座九层高塔,按照某部典籍记载,那里面存在的东西,才是真正厉害的。 可惜,目前她还没能力打开那座高塔。 怕晏玄翊拒绝,云烟再接再厉地劝说:“若是王爷不信,我可以先拿一部分修炼典籍给你看看。” 察觉到他的视线,她又道:“修炼玄术真的很有意思,王爷可以先看看我给你的典籍,感兴趣就继续修炼。” “若是本王不感兴趣呢?”晏玄翊忽然插了一句。 云烟被问得一愣,总觉得这个男人将她当小孩子来逗着玩,还不是故意的那种。 “不感兴趣不学就是了,我可不会勉强王爷。” 小姑娘撅着嘴巴,态度又变得懒散起来,毫无仪态地摊在那儿。 晏玄翊好笑地看着小姑娘像只猫儿一般摊开,若不是身处宴会中,这小家伙怕是就直接躺平了。 那模样,越看越像只慵懒的猫儿。 有点想摸摸她的小脑袋怎么办? 忍住想要往那脑袋上撸一把的冲动,晏玄翊的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 “行,本王可以试试看。” 果然,小姑娘瞬间就来了精神,连忙坐直了身子。 欢快地拍手道:“太好啦!等宴会结束回去,我就把修炼入门的典籍拿给你。” 晏玄翊眯了眯眼眸,他记得这小姑娘替嫁到王府的时候,身上可什么都没有带,嫁妆也是苍府那边送来敷衍他的。 她去哪里拿典籍? 回去现写么? 这时,云烟指尖轻颤了一下,玄灵之力似乎也跟着闪烁了一下。 “哟嚯,有人的‘浮生若梦’快要结束了,不到一炷香就挣脱出来,意志力还不错嘛。” 最先挣脱“浮生若梦”幻境的人,竟然不是那些文臣武将,也不是帝后和太子与苍妍玲。 而是坐在皇子席位上,一个存在感极低的少年。 第40章 四皇子景落尘 这个少年看上去也就十七八岁的年纪,生的唇红齿白眉目如画,秀气但并不女气,眉宇间反而突显出几分少年英气来。 偏偏那偏冷的苍白肤色,让他显得有些孱弱,儒雅气质更衬得他乖巧好欺负。 云烟微微蹙眉,这样一个看上去没什么存在感的少年,竟然比其他人还要快地从“浮生若梦”中苏醒…… 看他生的一副早夭面相,应该从小就身体孱弱,还是从娘胎里就带着的病症。 按理说,这样的人活不过十岁。 可这少年不仅没有早夭,还成功长大,甚至身上隐隐有功德金光护体。 云烟往晏玄翊身边凑了凑,问道:“王爷,他是谁啊?” 晏玄翊抬眸,淡淡开口:“四皇子景落尘,因母亲出身卑微,在皇室中一直没什么存在感,且从小体弱多病。” “但听说他有过目不忘之能,还精通算学,略懂占卜之术。” 懂占卜之术? 难怪身上能有功德金光护体,看样子这些年他没少利用占卜之术做积累功德的善事。 “四皇子的母妃原本是皇后身边的婢女,但因为样貌出众,被陛下看中硬让她承恩侍寝。” “在有孕后才被封为贵人,生下四皇子后没多久便病逝了。” 听到这些,云烟摇头,断言道:“不是病逝的吧?” “我观四皇子的面相与命数,本该是早夭之命,仅有七载寿数,且天生体弱多病,而这病是从娘胎中带出来的。” 晏玄翊诧异,“你的意思是四皇子的母妃是被害死的?” 云烟点头,“十有八九是被暗暗喂了某种慢性毒药,能形成胎毒对四皇子造成这么大的伤害,下毒之人没打算让他们活。” 四皇子身上的病弱之症,必然与那胎毒脱不了干系。 晏玄翊略微沉吟,先前苏老也如此断言,说四皇子的病症来自母胎,怕是那位贵人在孕期被下了毒。 那毒素不仅逐渐侵蚀母体,还对腹中胎儿也产生了巨大伤害。 “你说四皇子仅有七载寿数,为何如今他还活着?” 云烟虽然不知道四皇子的生辰八字,但仅从他的面相上就能看出端倪,轻声为身边的男人解惑。 “他自身应该也学习了一些简单的玄术,懂得用占卜之术来为自己获取了一定的功德。” “这些功德之力,能化为寿数让他活下来,只不过依旧体弱多病罢了。” 顿了顿后云烟歪着小脑袋看向四皇子,又接着道:“他所作所为已经属于逆天改命之举,一般人必然会受天道反噬。” “不过,依我看这四皇子似乎并未承受这种反噬,身上应该有一件厉害的宝物护身。” 晏玄翊下意识追问:“是什么东西?” “不知,看不透。” 云烟撇撇嘴,饶是她打开了天眼,也未能看透四皇子身上的法宝是什么。 下意识地摸了摸戴在鼻子上的神秘珠子,云烟皱起眉头,幽幽地盯着四皇子缓缓从“浮生若梦”中苏醒。 若是此前,这个身体比林妹妹还要孱弱,根本无法施展此类法术。 打开天眼都坚持不住多久,更何况是这么需要精准掌控的场域类玄术。 那位大人给予她的力量,竟然能让她神魂中的玄力处于盈满状态,甚至还在不断地强化骨骼和经络。 “浮生若梦”持续了这么久,她也半点不觉得疲倦,力量正源源不断地涌出来,仿佛永不会枯竭。 见小姑娘紧皱着双眉,晏玄翊忍不住担忧地问:“怎么?有何不妥?” “没有,四皇子已经清醒,但他没有声张。” 小姑娘饶有兴味地继续盯着四皇子,看到他身上隐隐流转着一股力量,似乎是在抵抗着什么。 那力量与她的玄灵之力不同,与晏玄翊身上的力量更是南辕北辙。 细细看来,四皇子身上似乎有类似梵文的金光一闪而逝,那是属于佛之一道的力量。 “四皇子修佛吗?” 小姑娘这么一问,晏玄翊带着探究的视线也朝四皇子看去。 忽然,他的大手被小姑娘一把抓住,耳边响起清脆声音,语气中满是欢快。 “王爷你看四皇子手腕上是不是戴着一串佛珠呢?” 佛珠? 晏玄翊下意识看向四皇子那被衣袖遮住大半的手腕,果然看到了那串紫檀木佛珠,甚至能感知到其中蕴含着某种力量。 他低喃:“倒是从未听说过四皇子修佛,只是在他年幼时,曾以治病为由,被送到卧佛寺,十五岁时方被接回。” “原来如此。”云烟点头。 这就说得通了,这四皇子在卧佛寺遇上大机缘,怕是哪位得道高僧帮他逆天改命了。 也有可能并非逆天改命,而是……以命换命! 这时,四皇子似乎也注意到了翊王和翊王妃的视线,少年被吓得瑟缩了一下,连忙垂下脑袋,紧张得整个人都僵直在那。 但很快他又抬起头来,笔直诚挚地看向云烟,感激地朝她拱手行了一礼,然后又规规矩矩地坐回去。 云烟朝他投去一个善意微笑,并没有继续盯着人家看。 每个人身上都有秘密,她虽然好奇四皇子身上的因果和力量,却不会失礼地急着去探究。 她到这个世界的时间太短,很多事情都可以放到以后再说。 瞧他刚刚的举动,那一场“浮生若梦”怕是让这个少年看到了最想看到的景象。 若是猜得不错,必然是在幻梦中与母亲幸福美满地度过了一生。 少年眸中流露出的感激已然说明一切。 云烟觉得,能让人在一场幻梦中获得想要的答案,或者感受一场酣畅淋漓的美梦,这便是“浮生若梦”的奥义。 可惜,很大一部分人生性贪婪,他们无法在现实中获得想要的一切,便会沉溺在虚无缥缈的梦境之中。 甚至在幻梦中生出妄念,直至让其成长为心魔。 云烟抬手捏了捏眉心,轻轻叹了口气。 四皇子景落尘从“浮生若梦”中醒来之后,其他人也陆续醒来,绝大部分人还在回味幻梦中的一切。 还有部分人醒悟过来,看向小姑娘的视线中,满是五味杂陈。 不一会儿,帝后和太子他们也都全部清醒,“浮生若梦”就此结束。 云烟重新起身走至殿宇中央,朝上方的帝后行礼道:“不知陛下对这一场‘浮生若梦’是否满意?” 元景帝此时面色红润,姿容竟然比之先前多了几分意气风发,就连下巴上的短须都似是更有型了。 第41章 画中美人 殿内所有人都看着站在中央的小姑娘,小小人儿还未长开,看上去也就十来岁的年纪。 但身上散发而出的气势,却不容小觑。 上方帝王还未开口,缩在群臣中的苍淮神情极为复杂,盯着小姑娘那张陌生的脸,久久没有动弹。 方才在“浮生若梦”中,他看到的是年少时的鲜衣怒马,是进入朝堂的意气风发。 更是娶妻生子时的激动与满足…… 然而,这一切随着岁月变迁不断发生着改变。 等他回过神来之时,已然忘了初心,学会了曲意逢迎,也学会了虚与委蛇,甚至虚伪自私。 当初的抱负与信念,早在官场中被“打磨”得变了味。 但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他也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如今他家宝贝女儿成了太子妃,往后一定会越来越顺遂,至于这个他万般不愿才从别庄弄回来替嫁的小丫头…… 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高位上的帝后同样神情复杂地看着下方过于瘦弱的小姑娘,自然也看向了躲在群臣堆里的苍淮。 他们是知晓苍淮这个老狐狸找了个苍家的丫头来替嫁,但并不清楚小姑娘的底细。 这会儿看起来,这个小丫头小小年纪却还有些本事,刚才那一手所谓的“浮生若梦”,倒是玩得十分精巧又神奇。 元景帝忽然想到什么,小声问身边的总管太监,“国师什么时候到?” 老太监惶恐地回答:“老奴去请了三次,说国师已经结束闭关,至于会不会来,或者什么时候来,没人知晓。” 元景帝心中有些焦急,但着实不敢去催国师,只能耐心等着。 他也知道不能随随便便敷衍下方的小姑娘,大手一挥,给了不少赏赐。 还不忘记夸奖一番:“翊王妃小小年纪,却有真本事,很好!” 元景帝还没说完,身边的陆皇后便巧妙地接过话来说:“翊王乃是大景战神,翊王妃瞧着也是深藏不露。” “陛下,趁着他们新婚燕尔,就让翊王和翊王妃在宫里住上一段时日。” “臣妾很是喜欢翊王妃,想要与她多亲近亲近,陛下不是也想要翊王教导一下皇子们吗?” 虽然陆皇后脸上的表情控制得十分到位,但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那双凤眸底透着意味不明的算计。 帝后“商量”的声音并没有降低,反而像是闲话家常一般,径自就将别人安排好了,丝毫没有要询问当事人意愿的打算。 云烟站在下面,听到帝后已然敲定一切,不满地朝那个最显眼的男人看去。 晏玄翊面具下的鹰目中没有丝毫情绪,此时笔直地与小姑娘的视线对上。 他微微颔首,干脆给小姑娘传音入秘:“稍安勿躁,留在宫里两日也没什么不妥,到时说不定更方便弄清楚一些事情。” 话刚说完,就看到小姑娘脸上的不满更明显了几分,甚至还有些不高兴,小嘴噘得老高。 他只能安慰道:“在宫里每天都能吃到御膳,本王会让苏老写几个药膳的方子送来,到时让御膳房照着方子给你做药膳。” 这是要我在宫里将身体调养好? 云烟极为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忽然觉得这个男人还真的挺狗,面具下的脸怕是和他的花花肠子一样不正经! 将这狗男人腹诽了一遍又一遍,云烟还是觉得气不顺。 她并不想留在宫里被迫上演宫斗大戏,目前这个豆芽菜小身板可经不起折腾,一不小心就会被莫名其妙地害死。 啧啧啧!那个狗男人还是堂堂大景战神呢,怎么连保护自家媳妇都不会? 这明明是要将她往火坑里推! 饶是她再如何咬牙切齿也于事无补,这会儿根本不会有人在意她一个小丫头的想法和意愿。 憋屈!太憋屈了! 就在这时,方才下去准备的苍妍玲回来了,婀娜地走进殿中。 太子景诏彦唇边挂着笑意,亲自屈尊降贵地前去拉着美人的手步入大殿中央,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存在感极低的豆芽菜翊王妃。 苍妍玲已经换上了一身海棠舞衣,脸上的精致妆容几乎完美勾勒出了她的五官。 双眉弯弯,明媚旖旎的桃花眸,在纤长浓密眼睫下显得格外绚丽,似秋水透波澜,又凝着点娇羞。 鼻翼小巧,面颊瑰粉柔玫,红唇妖冶。 正是曾经大家称赞苍妍玲那句【脸若白玉,颜若朝华】的完美写照。 云烟眯起眼眸,自动回到晏玄翊身边的位置上坐下,看着苍妍玲朝着上方的帝后盈盈一拜。 “陛下、娘娘,嫣伶已准备妥当,即将为大家展示的乃是一支名为《画中仙》的舞,望大家喜欢。” 她话音刚落下,太子景诏彦便拍了拍手掌,就见两个小太监端上来一架古朴屏风。 屏风足有一人高,也不知是用什么材质所制,似木又似骨,散发着一种奇异色泽。 上方用特殊颜料绘制着一幅月下山茶,盛放的红色山茶下,是一个正在翩翩起舞的美人儿。 这美人儿细腰如柳,手脚纤细柔美,肤若凝脂。 更难得的是,这是一幅与正常人等比例大小的美人舞蹈图,画上美人长得清丽脱俗,舞姿倾城。 在光影摇曳下,画中美人似是活了一般,开始随着音乐翩翩起舞。 缥缈的音乐响彻整个殿宇,苍妍玲开始绕着屏风起舞,舞蹈动作竟然与画中美人一致。 舞衣翩飞,水袖恰到好处地落在屏风上,竟是将屏风转动起来。 这下屏风中的美人更加活灵活现,似是要从屏风中飞出来一般,与在旁边的苍妍玲相得益彰,舞姿更是如梦似幻。 一开始,云烟还仅是心不在焉地看着,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在她的天眼视野下,那屏风中的女子就是活的,但并非外人看到的那般美好。 这女子的确是在跳舞,但却是浑身煞气冲天,脸上挂着两行血泪,身上的衣衫似是被血染红,妖异无比。 “怎么了?有何不妥?” 晏玄翊虽然并未看出什么,但察觉到小姑娘脸上神情不对,下意识地轻声询问。 “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云烟连忙摇头,指尖轻轻一划,一缕玄灵之力飘出去,精准地落在屏风上的那幅画中。 “嗡!” 忽然,云烟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耳边震颤,带着刺耳尖锐的声音,仿佛有人拿着锯子在她耳边不停地锯着钢板。 那声音直穿入耳,根本就屏蔽不了。 第42章 画中,红色山茶花 云烟反射性地捂住耳朵,小脸逐渐苍白。 晏玄翊一直注意着她,此刻见情况不对,抬手抓住她过于纤细的手腕。 “你怎么了?” “唰!”“滋滋滋!” 不知为何,在握住小姑娘手腕的瞬间,晏玄翊耳边竟然也听到了刺耳尖锐的声音。 甚至连眼前的画面都发生了变化,周围已经不是在金碧辉煌的皇宫殿宇,而是在一处清幽宅院。 院中精致的两层秀楼前,种植着一片红色山茶。 此刻山茶花开得正艳,有蜜蜂和蝴蝶在花丛中飞舞。 “看来我们是被拉入了某个厉鬼的场域。” 小姑娘的声音在身边响起,晏玄翊才注意到自己正抓着她的手腕,这时也未曾放开。 两人一高一矮,站在眼前的场景里显得格格不入。 “这儿看起来像是某个小姐的闺阁,主人非常喜欢山茶,你看院中种的全是红山茶。” 云烟拉着他走到一株山茶花前,指着一朵开得正艳的花说:“这个品种叫‘杜鹃红’,算不上十分名贵。” “那里有一株名贵的‘朱砂红’,一般只能在南方存活,按理说京城里的气候并不适合这种山茶生长。” “但这里种的这株……似乎是有人用某种特殊方式养活的,而且开得比其他那些都要好,花朵不仅多还大。” 晏玄翊反应很快,接话道:“你的意思是……这场景的出现,或许与这株山茶有关?” 小姑娘歪着脑袋,喃喃低语:“苍妍玲跳舞那架屏风一看就是古董,少说也有上千年历史,可屏风上的画却依旧保存得如新绘制的一般。” “画上的山茶花便是这‘朱砂红’,若我猜得不错,那山茶花或许是用人血绘制。” 一开始她并没有发现那屏风有什么不对劲,更没从上面发现阴气或者煞气。 直到那一缕玄灵之力探过去,就像是开启某种封印的开关,她瞬间就被拉入了这个诡异的场域。 身边的男人也因为抓住了她的手腕而被一并拉进来,半点反应时间都没有。 云烟伸手想要去触碰面前那朵开得正艳的山茶花,可手指直接穿了过去,根本触碰不到。 “被拉进来的仅是神识?” 察觉到身上的玄灵之力无法使用,她下意识仰头看向身边的高大男人。 “王爷在这里能使用玄灵之力吗?” 晏玄翊并未回答,抬手握了握拳,就见一层淡淡金光冒出来将整个拳头包裹,像是戴了淡金色手套一般。 云烟诧异地挑眉,这男人能用? 为什么她不行? 不服气地撅起嘴巴,再次确认自己是不是也能用玄灵之力。 可惜,无论她怎么折腾,依旧半点反应都没有。 就在她纠结的时候,前方精致秀楼里有了动静,原本紧闭的房门被缓缓打开。 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从中走出来,她穿着一袭浅绿色长裙,乌发用一根水蓝的绸子在发尾处束紧。 一张未施粉黛的明艳脸庞,素容却美得不染铅华。 嫣红唇瓣仿佛是染了烟霞,墨瞳淡淡潋滟氤氲,整个人身上似是盈盈湖水,淌出一抹若有似无妩媚。 云烟瞳孔骤缩,惊道:“是屏风画中那名女子!” 在此刻云烟的视野下,这女子身上没有丝毫气息,就像是在看电影一般,看着她恬淡地给山茶花浇水。 日复一日,这女子都在精心照料院中的每一株山茶花。 但她最在意的就是那株“朱砂红”,倾注在其身上的精力和时间也最多。 甚至,在察觉到有花朵凋零时,她竟然毫不犹豫地割开自己的手指,将血滴在花上,让其恢复娇艳。 云烟和晏玄翊只是以“旁观者”的状态看着,无法触碰这里的一切,就是两个完完全全的“透明人”。 “她竟然以血浇灌这株山茶花,你看这花的颜色,是不是与血的颜色如出一辙?” “嗯。” 晏玄翊淡淡回了小姑娘一声,注意力依旧放在那株山茶花上。 眼前的场景一直没有改变,只不过是那名女子在日复一日地浇灌那些山茶花,几乎没有离开过这个院子。 然而,有一日,这女子早早便起身梳妆打扮,换上了她喜欢的衣裙与饰品,画了淡雅精致的妆容。 准备好一切,她便坐在窗前满怀期待与欣喜地等候着。 可是直到傍晚,她等的人都没有出现。 这夜,明月悬空,月华将整个院落照出一种朦胧感,美轮美奂。 女子在窗前坐得久了,终于起身走到那株“朱砂红”前,慢慢地翩翩起舞,唱起了动人的曲调。 【红颜远,相思苦,几番意,难相付。 十年情思百年渡,不斩相思不忍顾!】 【听弦断,断那三千痴缠。 附花烟,烟没一朝风涟。 花若怜,落在谁的指尖?】 女子唱腔百转千回,控诉一腔情谊,舞姿妙曼,却透着浓郁哀愁。 她十分投入,就连一个身影步入院中,站在回廊中看着她许久,她都没有察觉,依旧动人地继续舞蹈。 一边的云烟和晏玄翊第一时间便注意到了回廊下的身影,那是个二十来岁的英俊男子,身上穿着青色长衫。 人如清风,文雅秀气,面上带着柔和轻缓笑容,端的是清雅无双公子姿态。 乍一看去,云烟还觉得这公子与院中女子颇为般配,但再仔细看那男人面相,她小脸上的神色倏然变得凝重。 “怎么?这人有问题?” 晏玄翊不懂看人面相,只是隐约觉得那男子身上的气质与脸不符,透着一种违和感。 却听小姑娘沉声开口:“这人是个修道者,但所修并非正道。” “从他的面相上看,这人本该是个本本分分的读书人,家中双亲仍在,家境不算富贵但衣食无忧。” “怪就怪在他如今面相突变,竟然呈现出一种不协调的怪相来。” 晏玄翊挑眉,“不协调?他面相有什么古怪?” 云烟迅速掐指一算,指头几乎掐出残影。 半晌才幽幽说道:“如今他是一副‘绝世独立,超然物外’的面相,身上似乎还有不属于他的命数与力量。” 在这个场域中,她无法使用玄灵之力,就连天眼视野也发挥不了多大作用。 根本算不出更深层的东西,也看不透这男子身上究竟有多少古怪。 不一会儿,院中女子似是累了,动作慢慢停下来,额头上挂着晶莹汗珠,气息微乱。 “敏儿。”廊下男子轻声唤道:“更深露重,回屋吧。” 女子蓦然回首,脸上绽开欣喜笑容。 “尘哥,你来了。” 第43章 这样就不冷了 男子从廊下走来,温柔地牵起女子的手,将她拉进了屋里。 女子一脸娇羞,顺从地被他牵着,满心满眼都只有面前的这个男人。 “我刚游学归来,本该上午进城,却因在城外遇上了些事耽搁了时辰,还好赶在城门关闭前得以顺利入城。” “故而此时才来见你……” 男子耐心地解释,从怀中摸出一个精致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支精美的玉簪。 云烟和晏玄翊站在窗前,将屋内两人的神情与举动看得清清楚楚。 看那男子将那支价值不菲的玉簪戴在女子发髻上,还对她说了不少甜言蜜语,夸赞她的美貌。 但云烟看得出来,那女子明明跳舞出了一脑门的汗,脸上的妆容都花了,发髻也稍微散乱。 这模样堪称狼狈,哪里当得男子这般夸赞? “啧啧啧!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云烟嫌弃地吐出一句评价。 晏玄翊:“……” 不得不说,这个名为苏尘的男人很懂得讨女子欢心,一举一动都令女子魂牵梦萦,弥足深陷。 女子名为纳兰敏儿,父亲是个四品官员,他与苏尘家里是世交,两人自小有婚约。 这几日苏尘几乎每天都来看纳兰敏儿,陪着她给山茶浇水,除草除虫。 苏尘携着纳兰敏儿的手,一对璧人站在那株“朱砂红”前,看着那些盛放的红色山茶花,由衷地夸了一句。 “这株‘红颜’被你养得很好。” 纳兰敏儿娇羞一笑,“这是尘哥你送往我的及笄礼物,我最是喜欢,自然就更悉心照料着了。” 苏尘温柔一笑,手指轻轻摸在一朵红艳艳的花朵上,深沉眸底透出一抹异样光芒。 “初九那日,我便过来下聘了,敏儿可欢喜?” “嗯,欢喜!” 纳兰敏儿红着小脸,小鸟依人地倚入苏尘怀中,露出满足又幸福的微笑。 云烟和晏玄翊在一旁静静看着两人相处,越发觉得苏尘这男人诡异得很,具体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傻女孩,就是一个恋爱脑,肯定会被骗得一个凄惨下场。” 听到小姑娘这般结论,晏玄翊若有所思地问:“何为‘恋爱脑’?” 云烟没有理他,反正解释了他也理解不了,不如不说。 又过了数日,苏尘果然如约来下聘了。 与聘礼一并送来的,还有一架做工精致又名贵的屏风,只不过此时上方还是一片空白,还未在上面作画。 之后两人的感情非常稳定,隔三差五苏尘就会来陪纳兰敏儿,有时候还会在这留宿,但并未有任何越矩。 每次都看着纳兰敏儿用自己的血浇灌那株山茶花,也看着树上的花朵越开越艳,每一朵都如血染一般。 两人婚期已定,纳兰敏儿开始为自己绣制嫁衣,上方的图案依旧是红色山茶花。 而这段时间,苏尘过来的时间逐渐减少,也不知是在做些什么。 云烟看着眼前纳兰敏儿足不出户的闺阁生活,又看着院中那株山茶越发妖异,就连那身嫁衣似乎都有些诡异起来。 这让她想起了自己那件血嫁衣,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晏玄翊站在她身边,还以为是小姑娘觉得冷,极为自然地将她拉到怀里,用自己宽大的衣袖将她揽住。 “你做什么?”云烟一脸错愕。 “这样就不冷了。” “我不冷。” 被这高大的男人揽在怀里,云烟越发觉得自己这小身板瘦小得可怜,站直了也只将将到达人家胸膛。 不用想也知道,这会儿若是别人看到,肯定以为堂堂大景战神怀里扒着个小孩子。 云烟浑身不自在地挣扎了一下,却被男人收紧手臂,反而让她动弹不得。 “别乱动。”男人简洁地提醒了一声,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 算了!反正这里没其他人看得到,被当小孩子也没所谓。 场域中的时间变换非常快,眼看就到了大婚之日,纳兰敏儿这边将一切都准备好了。 出嫁前,她穿着嫁衣站在那株山茶花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眼神略显空洞。 忽然,只见她从发髻上拔下一支珠钗,猛地扎在手腕上,看着鲜红的血液流出来,一滴一滴地落在山茶花上。 云烟看着一切发生,双眉紧紧拧在一起,某种不好的预感迅速涌上心头。 “这株山茶花……已经异变了。” 她低声喃喃了一句,果然看到那株山茶花闪烁起诡异红光,那些光芒从一朵朵山茶花中溢出来。 丝丝缕缕地如蚕吐丝般,逐渐将面前的纳兰敏儿包裹起来,形成一个血色光茧。 “那是什么?”晏玄翊第一次看到这种诡异的场景,忍不住问道。 云烟努力回想自己在那个神秘小世界中看到过的典籍,半晌才惊骇地开口:“这似乎是某种献祭?!” “献祭?” “嗯,一直以来,她用自己的鲜血浇灌这株山茶花,就是一种变相的献祭。” 云烟看着纳兰敏儿此刻的脸再次掐指推算,半晌后又接着道:“从一开始,这株山茶花被送给她,就是一场阴谋。” 晏玄翊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苏尘,这株山茶花是那个男人送给纳兰敏儿的及笄礼物,被她一直用自己的鲜血养到了现在。 小姑娘边舞动手指掐算,边继续道:“纳兰敏儿应该是拥有极阴之血的处子,这种特殊血脉最易被邪修盯上。” “邪修?你的意思是,那苏尘是个邪修?” 晏玄翊都震惊了,那个看上去温文尔雅的书生,竟然是个研究歪门邪道的邪修? “不会有错的!”云烟给出肯定的回答。 “这株山茶花是被苏尘当做某种献祭邪术的媒介送来,让纳兰敏儿日日用极阴之血浇灌,将其中的某样东西养大。” “如今,那东西已然长成,此刻化出光丝将纳兰敏儿包裹,便是要完成最后一步。” “最后一步是什么?”晏玄翊好奇地追问。 “就是‘破茧成蝶’啊!” 云烟回答得理所当然,顿了顿又略显犹豫地说:“就是不知道这种献祭邪术,会将纳兰敏儿弄成什么邪物?” “若是将神魂献祭,那这具身体就会变成那个邪物的宿体,而若是直接献祭了身体,她则就是邪物本身。” “献祭身体的话,她的神魂将会如何?”晏玄翊又问。 云烟歪着脑袋想了想,不太确定地道:“这就要看着献祭邪术的类别,有的献祭邪术是神魂和身体都被献祭出去的。” 第44章 皆是一场有预谋的骗局 她不确定纳兰敏儿属于哪一种献祭,只不过既然她和晏玄翊会被拉入这里,那么有可能仅是献祭了身体。 纳兰敏儿的身体成为了某个邪物的宿体,而神魂则阴差阳错地被封入屏风的画中,成为了强大的厉鬼。 可是,那架屏风如今依旧是一片空白,上面的画又是什么时候画上去的呢? “咻咻咻!” 就在这时,被血色光茧包裹在其中的纳兰敏儿,像是在吸收着光茧上的某种力量。 很快,血色光茧上的色泽逐渐变淡,丝丝缕缕的血色光芒,不断从纳兰敏儿肌肤上渗透进她的四肢百骸。 云烟双眉紧皱,在典籍上虽然有类似记载,但毕竟没有画面,冲击力不会如一切在眼前发生这样强。 “那邪物正在侵占纳兰敏儿的身体,很快就要成功了!” “不阻止?” “咱们仅是‘旁观者’,阻止不了的,只能看着一切发生,毕竟这些都仅是她的记忆,是已经发生了的事情。” 听小姑娘这么解释,晏玄翊不再开口,陪她一起静静地看着事态发展。 不过一刻钟,血色光茧便被吸收殆尽,纳兰敏儿依旧是那副穿着嫁衣目光空洞的模样。 但她身上的气息已然完全改变,就连手腕上的伤都已经恢复如初,半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像是完全没有受过伤一般。 “煞气凝聚,神魂未散,原来并非是简单的献祭邪物,而是直接将她炼制成了邪物本身!” 云烟咬牙切齿地说着,小拳头捏得“咔嚓”作响。 “苏尘太阴毒了!他怎么忍心将自己的妻子炼制成邪物?” 晏玄翊在旁边看着,面具下的鹰目闪过一抹冷光,忽然沉声提醒道:“有人来了。” 云烟朝回廊那边看过去,就见一个身影在月色下缓缓走来,身上竟然也穿着红色喜服,俨然就是苏尘! 他脸上依旧噙着温文尔雅的浅笑,一步步走近木然站在那株山茶花前的纳兰敏儿。 越是走近,眸底那抹疯狂与偏执,就越是明显。 按照礼制来说,新婚夫妻在大婚前一晚是不能见面的,可苏尘却这个时候过来,显然是早就有此打算。 “敏儿,子时已过,我来接亲了,跟我走吧!” 苏尘脸上满是柔情,轻轻抬手抚摸纳兰敏儿白皙的脸颊,却得不到她的回应。 他也不在意,喃喃自语道:“果然,敏儿这极阴之血,以这株‘红颜’为媒介,辅以秘法,终于在这阴年阴月阴日阴时……” “炼制成功了!” 那张儒雅俊朗的面容瞬间扭曲,他轻轻将如人偶一般的纳兰敏儿揽入怀中,与她耳鬓厮磨。 “今天已是你我大婚之日,你这‘极阴血煞炉鼎’也在子时顺利炼制成功。” “待你我洞房花烛之后,得了‘极阴血煞炉鼎’的助益,我定然能神功大成。” “届时,我便能与敏儿长生不死,永永远远地在一起!” 苏尘依旧温柔地笑着,抱起纳兰敏儿大步走进房间,关了门窗,灭了红烛。 人家在里面洞房花烛,云烟和晏玄翊窘迫地站在外面,走也不是继续待在这里也不是。 云烟挠挠脸,视线落在那株山茶花上,竟然发现树上的花朵竟然一朵接着一朵地枯萎,掉落之后便化为了烟尘。 随着屋内响起动静,这株山茶花也彻底灰飞烟灭! 然而,一切并未就此结束,反而才刚刚开始。 山茶花树消失后,下方骤然闪烁起刺目红光,黑色诡异符文源源不断地从那方土地中冒出来。 “滋滋滋!”刺耳噪音再次响起,仿佛令神魂都震颤不断。 晏玄翊护着小姑娘想要离开这个院落,可是他们的神魂根本就走不出去,总被拦在一片区域之内。 两人无法离开,只能被动地在院内听了一回人家洞房花烛夜的墙角。 云烟面红耳赤地转过身去,背对着身后高大的男人,一双小手紧握成拳。 晏玄翊看着小姑娘过于瘦小的背影,无奈地闭了闭眼眸。 很想告诉她,他可不是会对一个孩子产生欲念的禽兽! 哪怕他们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也知晓小姑娘已经十六,但每当看到小姑娘这瘦小模样,他便什么心思都不会有。 外面两人尴尬地熬着,看到在屋内动静停止之时,那诡异的红光与黑色符文已经密密麻麻地铺满整个院落。 “哈哈哈……果然成功了!不愧是‘极阴血煞炉鼎’,我已神功大成,拥有无上神力,更能长生不死!” 苏尘癫狂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自始至终,纳兰敏儿都没有发出声音。 “嘭!” 忽然,屋内响起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 强劲力量将门窗吹开,露出里面的场景。 晏玄翊反射性地一把捂住小姑娘的眼睛,不让她看到里面的模样,他自己也连忙撇开脸看向其他地方。 屋内,苏尘抱着纳兰敏儿坐起身来,两人周身都被血色光芒萦绕。 黑色符文如一条条虫子,爬满两人身体,形成诡异阴邪的图腾。 “唳!”那图腾如一头活物,竟然发出刺耳尖啸。 听动静不对劲,云烟费劲地将晏玄翊几乎蒙住她一张脸的大手移开,看向了声音的来处。 骇然瞪大眼眸,难以置信地吐出几个字:“竟然是……魔物?!” “什么魔物?” 晏玄翊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图腾,明明是一种野兽的模样,但长得奇形怪状,头上有双角,口中獠牙锋利如刀。 最为诡异的是,背上长着倒刺,还有一双如蝙蝠般的肉翼。 云烟神色无比凝重,她如今的本事,就算是在全盛状态下,能对付凶煞恶鬼,却对付不了魔物啊! “我原本以为,苏尘将纳兰敏儿炼制成‘极阴血煞炉鼎’,是为了修炼某种禁忌邪术。” “但以此时的情形看,他是在自己体内豢养了魔物,并且利用这凶煞魔物修炼邪术,以达到长生不死之境。” 而自始至终,纳兰敏儿都仅是一个助他修炼邪术魔功的工具。 以爱之名,骗她诱她…… 让她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将自己炼制成了“极阴血煞炉鼎”,还被迫助苏尘魔功大成。 这个可怜的痴情女子,如今只怕已是苏尘体内那头魔物的“补品”了! “啊啊啊!” 女子绝望又怨恨的尖叫,顿时响彻整个院落。 只见纳兰敏儿身上的黑色符文像是彻底活了过来,从她的四肢百骸中钻出,迅速返回苏尘身上。 第45章 好像小猫儿,真好摸~ 而苏尘身上那个黑色魔物图腾,犹如水蛭一般将那些黑色符文吸收,不断长大。 原本人偶一般木然的纳兰敏儿,痛苦绝望地尖叫着。 可是身体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被吸干,渐渐变成一具干尸。 偏偏她的神魂还在这具身体里,不断重复着这种痛苦,想死也死不了。 苏尘慢条斯理地穿上衣服,看着面前的干尸,脸上依旧保持着温文尔雅的微笑,只有眸底的疯狂想藏都藏不住。 “敏儿,你的生命得以成为养分在我体内延续,你我能永远在一起,你高兴吗?” “对了,敏儿一定想要亲眼看到无数岁月后的我们。” 苏尘慢慢地将房中的那架屏风挪过来,又去旁边的书案上将作画工具搬来,极为认真专心地开始研墨作画。 一幅月下美人独舞图逐渐在屏风上成型。 “敏儿快看,我将你的美永远留存下来,往后你可以住在里面,与我朝夕相处!” 云烟和晏玄翊看着屏风上的画完成,但眼前这幅画上并未出现那株血色山茶花。 画完后,苏尘满意地端详着画面,抬手轻轻抚摸画中美人的脸。 “来,我来帮敏儿完成最后一步。” 他回头在纳兰敏儿的干尸前蹲下,手指压在她心口位置,就见一抹诡异红光闪过,一滴心头血便被抽了出来。 在云烟的天眼视野下,清晰地看到纳兰敏儿的神魂被压在那滴心头中。 痛苦,绝望,悔恨,怨气滔天。 但苏尘似乎看不到这些,他虔诚地捧着那滴心头血,“唰”一下泼在面前的屏风上。 鲜红的色泽在画上形成朵朵山茶花,为整幅画附以灵魂。 “看啊,这样,那株‘红颜’也能一直陪伴着你。” 苏尘说着,再次提笔,勾勒出山茶花的形状,然后添加枝叶,将画完成。 “啊啊啊!”纳兰敏儿的神魂在画中尖叫挣扎,似是要从画中挣脱出来,扑向苏尘,将他撕碎。 可惜,苏尘哪里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他在指尖凝出一抹血光,轻柔地抹在画中美人的红唇上,仿佛是在为爱妻涂唇脂一般,眸底满是温柔爱意。 “嗡!”一个封印瞬间在他指尖形成。 纳兰敏儿的神魂彻底被封在了其中,就连丝毫气息都不曾溢出。 就在一切形成之时,躺在床上属于纳兰敏儿的干尸,竟然迅速风化成沙,最终化为烟尘,消失得干干净净。 “结束了。” 眼前场景逐渐化为一片血红,阴森又诡异,耳边还回荡着纳兰敏儿绝望怨恨的尖叫。 “对于我们而言,纳兰敏儿悲哀又可怜的一生结束了,但对于她的神魂而言,真正的痛苦与折磨才刚刚开始。” 听小姑娘这么说,晏玄翊一时间竟不知该用什么话来反驳。 毕竟她说的是事实…… “看他们的装束,该是千年前的朝代,到如今那架屏风已经是一件千年古物,纳兰敏儿的神魂在其中被折磨了上千年。” “也难怪会化为凶煞厉鬼,甚至还有将你我拉入她场域的本事。” 云烟紧皱着眉头,小脸满是纠结与郁闷。 忍不住低喃:“千年岁月,纳兰敏儿一直被在屏风中,时过境迁,不知那苏尘是不是真的实现了长生不死?” 晏玄翊眯了眯眼眸,极为自然地抬手在小姑娘脑袋上揉了揉。 轻声道:“若真成了,如今怕早已是个实力恐怖的大魔头,绝不是我等凡人能够对付的。” “此刻该考虑的是如何离开这里,等出去之后,才能有办法处理屏风与纳兰敏儿的神魂。” “或许,还能从她那里获得苏尘更多的信息。” “对哦!”小姑娘茅塞顿开一般捶手,那双漂亮的杏眸又大又亮,仿若有散落的星辰飘荡其中。 见小姑娘没有察觉还在她脑袋上的大手,晏玄翊下意识地又在这个小脑袋上撸了撸,竟然无端有种上瘾的感觉。 唔,好像小猫儿,真好摸~ 一开始云烟的确没有注意到脑袋上的“爪子”,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毫不客气地一把将其拍开。 “啪!”小手拍在他的手背上,发出一声脆响。 晏玄翊垂眸,正好对上小姑娘控诉的目光,那表情简直与对着他龇牙的小奶猫一模一样。 就连拍开他手的力道,也跟小猫挠痒痒一样。 他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自家小王妃是个这么柔软可爱的存在。 不由得又想起在军中时,同僚提及养闺女时那种嘚瑟又难以言喻的嘴脸。 那家伙说:“养闺女,会上瘾。” 云烟才懒得理会身边的高大男人,径自歪着脑袋思考,尝试着调动玄灵之力,可惜依旧半点反应都没有。 “啧!”云烟嫌弃地啧嘴,下一秒她放弃了自己努力,转过脑袋盯上了旁边的男人。 “王爷,你的玄灵之力还能用吧?” “嗯。”晏玄翊点头,将力量凝于手掌。 小姑娘双眸一亮,二话不说就抓住他的手掌,嘴里轻声念了几句法咒。 晏玄翊颔首盯着与自己大手十指相扣的一双小手,陷入了沉思。 这小手还没有他手的一半大小,可此刻却将他的力量,用这小手引渡出来,形成精妙复杂的符文。 金色符文很快就在两人周围组成一个法阵,层层叠叠地铺开,将周围的血色驱散。 “嗡!”整个场域顷刻间震颤起来。 “嘿,行了,这场域虽然厉害,但这回困不住咱们了。” 小姑娘紧紧与男人的大手十指相扣,将他的玄灵之力引渡出来使用,很快就找到了突破口。 晏玄翊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正在流失,眼前出现短暂晕眩。 无数画面随同场域一起,卷成一个旋涡,迅速化为虚无。 等他回神时,眼前已然又回到了宴会现场。 而中央的苍妍玲恰好在此时结束了那一支舞。 “这是……顺利出来了?” 他轻声说了一句,转头看到身边的小姑娘眨巴了一下眼眸,注意力却在那边的屏风上。 随着苍妍玲跳舞结束,屏风也静止下来,上面的画依旧活灵活现,与当初苏尘刚画上去时没有丝毫差别。 千年时光,竟然没有在这幅画上留下丝毫痕迹,唯有屏风本身有了些许岁月侵蚀的沉渍,令其更显古朴。 好在回归现实后,身上的力量又可以使用,云烟眯着眼眸,盯住屏风上的画不动。 唯有身边的晏玄翊看到,小姑娘的十指在衣袖下不断舞动着。 第46章 阎王一笔判生死,菩萨三生渡因果 帝后对苍妍玲的这支舞评价极高,封赏远比之前给翊王妃的更为丰厚。 甚至当场便钦定她为太子妃,等钦天监那边将太子与她的生辰八字拿去测算,然后就定下大婚之期。 太子景诏彦端着一副斗胜公鸡的姿态,携着苍妍玲在殿内绕了一圈,与太子党那群人相谈甚欢。 云烟和晏玄翊这边,暂时没人敢凑上来找茬,他们也乐得清静。 晏玄翊知道小姑娘一直在想屏风的事情,便俯身凑到他耳边,轻声开口:“本王会想办法将那屏风弄来。” “接下来三日,你我都得留在宫中,有足够的时间解决此事。” 云烟却有些心不在焉,叹气道:“我已经在那屏风上留了一点儿玄灵之力,压制着那道封印。” “纳兰敏儿的神魂虽然已成邪煞厉鬼,但只要没有特殊力量将封印破坏,其中的阴邪煞气不会外泄。” “只是……那道封印是苏尘用邪术施加,想要解决怕是不易。” 两人旁若无人地说着小话,就看到一个身影来到他们面前,手里端着酒杯,一副谨慎又恭敬的姿态。 晏玄翊率先抬眸看过去,冷淡地开口:“四皇子,有何贵干?” 四皇子景落尘抿着薄唇,拱手朝两人弯腰一拜。 斟酌着开口:“我只是想来向翊王和王妃道谢,方才……多谢了!” 说完,他先干为敬,将手中的一杯酒一口喝下。 云烟盯着四皇子观察了半天,从他身上清晰地看到了一种佛性,与面相上显现出来的命数不同,那佛性竟然正在逐渐改变着他的命运。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云烟忽然问道:“你看出那架屏风中的端倪了?” 四皇子愣了愣,下意识地捏住手腕上的那串佛珠,却没有吭声。 见他不说话,但眼眸中似乎在挣扎,云烟好心地提醒:“里面的‘东西’,用佛法超度不了。” 这下四皇子景落尘的脸色更苍白了几分,半天都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倒是云烟一副淡定表情,接着说:“你身上有功德,都是靠帮些怨魂冤鬼超度,一点一滴积攒起来的吧?” “老和尚帮你改了命数,他自己也遭了反噬,你这条命是他换回来的,要好好珍惜。” 小姑娘这一番话,四皇子听得瞪大了眼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又惶恐地转向旁边一直没有出声的翊王。 想要解释点什么,可就是说不出半个字来。 云烟也不在意,仅是轻叹了口气,“你身上的端倪虽然被那串佛珠掩盖,但有点本事的人还是能看得出来。” 虽然暂时不知道这个世界的佛修是个什么光景,但至少她能想象得到,也不是所有佛修都必须剃度出家。 眼前的四皇子就是很好的例子。 还俗的佛子,依旧做着佛修能做和该做的事情,存着一颗悲天悯人的心。 见四皇子依旧愣怔着,云烟再次提点了一句:“阎王一笔判生死,菩萨三生渡因果。” “经过方才那一场‘浮生若梦’,想必你已经知晓未来的路该如何走。” 景落尘眸底情绪变化万千,最终只能再次朝两人恭敬地深深一拜。 “多谢提点,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也没有再回席位上,而是径直走出了大殿。 甚至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 “怎么就走了?”小姑娘嘟囔了一声,转头却对上男人面具下的一双眼眸。 “咳!那什么……我就随便说说,谁知道他就……” 云烟略显尴尬挠挠小脸,心虚地移开视线,却看到太子正携着苍妍玲朝他们走过来。 晏玄翊本还想逗逗小姑娘,看到太子他们过来,身上的气势瞬息一变,无论是态度还是气场都冷冽得令人害怕。 太子景诏彦脸上噙着笑,却掩饰不住眸底冷光,他与苍妍玲来到翊王与翊王妃的席位前。 先是拿过酒壶,将桌上两个空杯斟满,又从苍妍玲手中接过自己的酒杯。 “昨日乃是翊王与王妃大婚之日,孤未能前去道贺,正好趁着今日两位赏脸前来孤的选妃宴,孤就在此恭贺两位了。” 旁边的苍妍玲也为自己倒了一杯酒,顺着太子的话说:“嫣伶也一并恭贺两位。” 她话虽这么说,但看向面前两人的眼神,却带着轻蔑与不屑。 尤其是视线落在那瘦小得可怜的小姑娘脸上时,仿佛是在看低贱的蝼蚁,看一眼都是种恩赐。 晏玄翊并未去端酒杯,而是好整以暇地坐在位置上,面具下的鹰目冷冷地往太子两人扫过。 嗤笑道:“本王能顺利大婚,还得多谢太子殿下成全,你送的那份‘大礼’,本王很是喜欢。” 太子景诏彦脸上神色微微一僵,刚要开口就听身边的苍妍玲先一步说道:“既然翊王如此喜欢那份‘大礼’……” 说到这里,她话锋一转,“不如嫣伶再送一份‘大礼’给王妃,聊表心意。” 云烟小脸上的表情有点儿欠,她从一开始就用一副吃瓜看戏的姿态,若是可以,她甚至很想直接躺平。 偏偏见苍妍玲直接蹦跶到面前来,她可没打算让自己吃亏。 脆生生地笑着开口:“好啊,拿出来看看,是什么好东西呢?” “堂堂太子妃拿出来的东西,肯定价值不菲,我来算算看,既然是给咱们的新婚贺礼,不要黄金万两,也至少该是同等价值的东西。” 说着,还煞有其事地自我否定。 “不对不对,面前这位……不仅是太子妃,还是苍家贵女,更是陆国公义女。” “哎呀呀,这么多身份叠加起来,拥有的财富定然也不是一般人可比。” “送的礼必然也差不了,要不然多丢面儿啊!” 晏玄翊任由小姑娘自说自话,注意着面前太子与苍妍玲的表情变化,竟然也生出一种想要坐等看戏的念头。 从方才小姑娘直接说出苍妍玲身份之后,这两人的神情就有些不对。 太子忽然冷笑一声,捏着手中酒杯,开口道:“翊王身负七杀,不知道大婚之后,是否成功解了这煞星之命?” 然后故意抓着苍妍玲的手展示一般晃了晃,“可惜啊!大景天命贵女注定是孤的人,翊王也只配与这么一个又疯又傻的贱丫头凑成一对。” “啪啪啪!”云烟极为捧场地拍手叫好,“说得好,说得太好了!” “太子殿下,你可真有自知之明,你和苍大小姐一个渣男一个贱女,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第47章 生这么大气干嘛?气大伤身 太子景诏彦乃是皇后嫡出,一出生便被封为太子,还从未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 当即怒斥:“放肆!” “就算你是翊王妃,也是个出身低贱的臭丫头,谁给你的胆子敢这么说话!” 云烟假模假样地摆出一脸震惊表情,可怜兮兮地躲到高大的翊王身后。 如受惊小鹿一般,怯生生地道:“我就是实话实说而已,太子殿下这么凶干嘛?” “既然你们都明目张胆地做了那么多事,还害怕人说啊?” 眸底流光一闪,云烟又将目光看向苍妍玲,朝她咧嘴嘻嘻一笑。 “苍大小姐,专门选了我从那个别庄里带出来给你替嫁,存的什么心思呢?” 这话不仅让太子和苍妍玲的神色倏然一变,就连晏玄翊都诧异地看过来。 云烟也不管他们会怎么想,继续口无遮拦地说着。 “我苍云烟的身份一查便知,看到我这模样,瞎子也能知道我不是国师批命给翊王的苍家贵女苍妍玲。” “偏偏还是将我从别庄带出来,不就是看中我是个又疯又傻,还与牲畜同吃同睡的低贱之人吗?” 说到这里,她故意抓过晏玄翊的大手,用他的衣袖拭去那并不存在的眼泪。 太子和苍妍玲脸越臭,她说得越开心越停不下来。 “啧啧啧!王爷,你一个身负‘七杀’的‘煞星’,与我这个克死全家的‘灾星’成了亲,你觉得会发生什么?” “还有还有,大婚之日给我穿被做了手脚的血色嫁衣,又在我身上设下血咒,让我带着一身邪煞之气嫁入王府。” 云烟忽然停住话题,放开晏玄翊的大手,径自扒拉在面前的桌子上,双手托腮地眨巴着大眼睛。 盯着太子和苍妍玲,用质问的语气说:“这层层绝杀的连环杀招,用得真好!” “不知看到我们现在还活蹦乱跳地来参加太子殿下的选妃宴,两位的心情如何?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太子脸色黑得像是要滴出墨来,抓着苍妍玲的手越捏越紧,疼得苍妍玲白了一张俏脸,偏生还挣脱不了。 晏玄翊这时意味深长地在小姑娘脸上扫了一眼,转眸盯着太子。 冷冽低沉的声线,带着肃杀的威慑力。 “对了,说起来,东郊别院之事,本王还得找太子殿下讨教一番呢。” 果然,提及东郊别院,太子景诏彦脸上瞬间布满凛冽杀意,握着苍妍玲的手无意识地变成了掐。 “好痛!”苍妍玲白了漂亮的脸蛋,娇柔又楚楚可怜地低唤:“太子殿下……” 景诏彦忍了半天,最终还是将脸上的狠厉压下,尽可能地让自己保持仪态。 虽然他已经放开了手,但自始至终都没有往苍妍玲的手腕上瞥一眼,那上面被他捏出青紫於痕,甚至肿起来。 苍妍玲疼得小脸惨白,忍着没有吭声,看向太子的眼神却有些变了。 太子此刻根本没有心思管苍妍玲如何,他瞪着翊王脸上的面具,声音中都夹杂着杀意。 “翊王,有些事并非都能如你的愿,你们……” 没等他将话说完,就被晏玄翊打断:“太子殿下看样子一点都不心疼那些谋士啊?” 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语气变得感慨,“也对,那种小别院,太子殿下名下没有上百也有几十。” “毁了就毁了,对于太子殿下而言,就是九牛一毛而已。” 众所周知,太子党中有几个富可敌国的“钱袋子”,毕竟皇后的兄长,国舅爷陆国公的夫人,母族便是大景第一富商。 这些年,随着太子长大,甚至打起了国库与赋税的主意。 如今掌管大景财政大权的户部尚书苍淮成了他的老丈人,他怕是更加肆无忌惮,迟早会将大景的财政大权握在手里。 晏玄翊暂时还拿不准元景帝是否知晓此事,这几年陛下给予太子的权限越发大了。 若非时机还未成熟,这野心勃勃的太子殿下,说不定早就将他昏庸年迈的父皇赶下龙椅,自己坐上那个至尊之位。 景诏彦心疼自然是心疼的,但并不是在乎一个别院,而是别院中那些谋士,以及那个花了数年才完成的祭台! “翊王,有些话可不能乱说,你就这么想往孤身上泼脏水?” 太子的嘴脸足够厚颜无耻,云烟在旁边都看愣了。 却听身边的晏玄翊压低了声音冷笑:“太子殿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就算不去计较别院之事……” “想来你也不想我在陛下面前提一提,关于去年北伐军被克扣军饷一事?” “或者说说两年前江南水患的赈灾银子不翼而飞的始末,以及西北某个商队贩卖私盐,甚至私设制盐作坊……” “够了!”太子暴喝一声,打断了晏玄翊的话。 这边的动静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就连上方的帝后都一并看过来。 太子景诏彦脸上暴怒的表情都来不及收敛,只差冲杀过去当场灭了淡定依旧的翊王夫妇。 云烟眨巴了一下眼睛,吃瓜吃到现在也差不多了,她又装傻充愣地开口。 “我们跟太子殿下好好说话呢,干嘛生这么大气?” “气大伤肝……哦,不好意思,刚看出来太子殿下肝不好,肾……似乎也……” 忽然,旁边伸过来一只大手,将小姑娘的嘴巴和大半张脸都捂住了,没让她继续将话说完。 云烟再次无辜地眨了眨漂亮的大眼睛,歪着脑袋终于不吭声了。 捂住小姑娘半张脸的大手移开,晏玄翊无奈地叹气。 状似无意地轻斥:“王妃怎可随意评论太子殿下的身体?” “啊……不好意思!”小姑娘十分惊讶地捂住脸,连忙道歉:“我也是看太子面相如此,才实话实说的。” “要知道,‘肝藏血,肾藏精,精血皆由水谷之精所化生和充养,互相滋生’,太子殿下,你还是赶紧‘疏肝气,调畅气机,固摄肾气’的好。” “如若不然,怕是……” “你闭嘴!”太子忍无可忍地勃然大怒,“啪”一下将手中的酒杯都摔了。 这下小姑娘更委屈了,可怜兮兮地往后缩了缩瘦弱的小身板,正好倚进了身边男人的怀里。 看上去就像是冷峻肃杀的翊王,怀里抱着个乖巧小闺女。 画面感十足,却半点不觉得违和。 “我就是好心提醒一下,太子殿下凶我作甚?” “不怕。”晏玄翊十分配合地低声安慰怀中的小姑娘,轻轻拍着她的肩膀。 第48章 怼人不嫌事大 太子景诏彦再也端不住仪态与表情,脸上神色狰狞又阴鸷,眸底的杀意像是要溢出来。 因为刚才太子的两声怒吼,殿中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过来。 帝后同样神色不悦,虽然暂时未出声阻止,明眼人都看得出他们的怒意。 苍妍玲这时连忙拉了拉太子的衣袖,小声提醒:“太子殿下,犯不着跟一个低贱的蝼蚁怄气。” 她声音很小,自以为只有她和太子景诏彦听得到。 可她不知道面前两人耳力惊人,已然将她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两人犀利冷沉的视线齐刷刷瞪过去,眸底神色极为不善,就连身上的气息都变得危险骇人。 苍妍玲不自觉地浑身一颤,忽觉毛骨悚然,抬眸正好对上翊王妃锐利的目光。 想不到刚刚才被她称为“低贱蝼蚁”的臭丫头,竟然能有如此凌厉的眼神,还有足以与翊王睥睨的气场。 那位大师不是说,这苍妍玲是个又疯又傻,被养在畜牲棚子里,与家畜同吃同睡的肮脏贱种吗? 看起来可半点都不疯傻,甚至还很狡诈,将太子殿下都气坏了。 太子景诏彦并不想让翊王夫妇再说出些什么不利于他的话,极快地将自己的状态调整过来。 连忙朝上方的帝后解释道:“孤与翊王和王妃开玩笑呢,倒是孤未能压住脾气,被一个玩笑给惹怒了。” “是孤的错,孤自罚一杯向翊王和王妃赔罪。” 他话音刚落,苍妍玲便已经默契地将酒杯递了过来,景诏彦接过来仰头就一口喝干。 看他一脸憋屈的模样,云烟反倒是乐呵呵地笑歪了眉眼。 但太子显然并不打算就此作罢,等帝后的注意力从这边挪开后,他又支棱起来了。 逼近翊王,沉声道:“翊王这是打算用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逼迫孤吗?” 那些事情的信息会被翊王掌握,太子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当初北伐军军饷被克扣,翊王就直接找上门来。 连着其他几件事都被扒出来,若不是有舅舅陆国公帮着,父皇定然早就知晓那些事。 届时,怕是他这太子之位都要不保。 “不过如今翊王空有大景战神之名,没了兵权也没了晏家军,被困在这皇城中,又能翻起多大的浪?” 此话一出,晏玄翊忽然冷笑了一下,反问:“那么本王也想问问太子殿下,正如你所言,本王如今的确已经是孑然一身。” “对你们更是构不成威胁,为何太子殿下还要这般针对本王呢?” 气氛霎时间凝滞,太子隐忍地咬着牙,难得没有第一时间反驳或者回嘴。 旁边苍妍玲俏脸上的表情出现瞬间皲裂,抬眸看向的却不是太子,而是面前戴着面具的晏玄翊。 将一切看在眼里的云烟,这会儿都明白过来,意味深长地盯着三人。 原本还以为是什么多了不起的缘由,其实不过是一出三角恋的狗血大戏啊! 苍妍玲还未出生便被国师批命为“天选贵女”,偏偏被指腹为婚给了身负“七杀”的翊王。 太子景诏彦身为太子,想要的或者得到的,都是最好的。 无论是权柄还是地位,或是女人…… 他要的永远都是令别人望尘莫及的存在。 因此,他才会小小年纪就盯上了苍妍玲,哪怕那是国师定给翊王的女人,他也用尽手段地将其占为己有。 后面让元景帝收了翊王兵权,又以权谋私地拆散了晏家军。 更是让堂堂翊王去管一个边沿得再边沿的“镇魔司”,几乎是明目张胆地将翊王给彻底架空。 最歹毒的还不是这些,而是与苍妍玲一起,将小可怜苍云烟弄来替嫁。 一个身负“七杀”,一个克死全家,两两碰撞,那是绝杀中的绝杀啊! 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苍妍玲终于看了过去,对上小姑娘那双小鹿般的大眼睛,脸上的戾气一闪而逝。 现在太子正跟翊王对峙,苍妍玲帮不上忙,自然就将矛头指向了小姑娘。 她凑过去以高高在上的姿态对面前的小姑娘说:“一个低贱蝼蚁,能帮我替嫁,那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若非我让人把你弄来,如今你怕是仍然还被如畜牲一般拴在牲畜棚子里,与那些猪狗鸡鸭同吃同睡。” “怎可能成为翊王妃,更能光鲜地一并进宫来?” 说着,苍妍玲伸出一根手指,一下接着一下地戳向云烟的脑门。 “这么不知感恩,还胆敢在我们面前如此嚣张,简直是活腻了!” “信不信我让人将你再丢回牲畜棚子去?” 云烟嫌弃地撇了撇小嘴,“啪”一下毫不客气地将苍妍玲的手拍开,扯起衣袖往脑门上擦。 像是沾上了什么脏东西,将脑门的皮肤都擦红了才罢手。 然后无所谓地耸耸肩,摆出一个“请”的动作,淡定地突出四个字:“悉听尊便。” 反正真正的苍云烟已经死了,就连魂魄都没了,如今在这个身体里活着的是她。 是二十一世纪的倒霉蛋云烟! 而她之所以能活下来,那是实打实地本事够硬。 如若不然,她和晏玄翊甚至整个翊王府内的人,怕是都会被那层层绝杀给害死。 苍妍玲脸上的表情更冷了几分,又往云烟耳边凑近,用自以为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话。 “说白了,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我不要了施舍给你的。” “你真以为翊王能成为你的靠山?” “哈!告诉你,以前他的确很风光,但如今他什么都不是,你成为翊王妃可无法化解他身上的‘七杀’。” “相反,你们凑一起,只会加快彼此的死亡!” 云烟一脸冷淡地看着她,没有出声反驳,没必要。 没见苍妍玲之前,还以为会是个心机深沉的心机婊或者白莲花,但见到之后,就觉得那样的评价似乎有点高了。 毕竟只是个十八岁的女孩子,放在现代还在上高中,心机还比不上云烟那个继姐。 心狠手辣这一点倒是如出一辙。 只是,面前的苍妍玲面相似乎有些奇怪,身上的命数与因果模模糊糊,应该是被人刻意掩藏了。 很多东西云烟都没能看透,暗暗掐算也得不出结果。 这让她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个神秘莫测的国师。 细思极恐,如今面前这三人的命运,貌似都是被国师批命后,才会变成他们手腕上那条纠葛又错综复杂的因果线。 第49章 劳烦两位锁死,别再分开 那么,国师当初那么做,是否已经看透三人如今的状况? 太奇怪了! 或许苍妍玲的命数,的确能化解晏玄翊身上的“七杀”,甚至他们也能相濡以沫白头偕老。 但,云烟天眼视野下看到了很多条因果线,形成了三人之后的命数变化。 那所谓的“批命”,像是一把枷锁,将晏玄翊和苍妍玲的命数连接,后来又莫名其妙地被太子从中破坏。 一切看似由太子景诏彦这个“意外”破了局,但其实“操控”事态发展和变化的存在,却一直是国师! 云烟对那个素未谋面的国师,印象一点都不好,甚至有种本能地排斥和厌恶感。 若她的猜测和分析都是对的,国师说不定一直在用某种方式,掌控着面前很多人的命运,甚至是整个大景的命运! 嘶!太可怕了! 晏玄翊表面上是在与太子对峙,其实将苍妍玲的一番话听得一清二楚。 这时见小姑娘不吭声,脸上的表情逐渐凝重,他十分干脆地无视太子,转而看向小姑娘,大手往她发红的额头上摸了摸。 “怎么?不舒服?” 那模样不管是谁看了都觉得他是在关心自家小王妃,只有在他面前的太子和苍妍玲能深切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凌厉威压。 杀意似是凝成了实质,刺得两人脸疼。 偏偏小姑娘半点不受影响,忽然肆无忌惮地开口:“我虽然出身不怎么样,至少人模人样地长到这么大。” “不像有些人,自诩出身高贵,做的事情却猪狗不如。” 她没给别人反驳的机会,继续“输出”道:“我被拴在家畜棚子里养大,在你们眼里低贱,可我看你们比我还不如呢!” 说着,直接伸出一根指头,指着苍妍玲骂道:“金絮其外败絮其中被你玩得真明白。” “堂堂苍家大小姐,为了不嫁给翊王,不惜抛弃身份,转而成了陆国公义女,还恬不知耻地参加太子选妃宴。” “啧啧啧!太子也是厉害,对这个‘嫣伶’姑娘一见钟情,完全无视其他贵女,直接就选定了她做太子妃。” 说到这里,云烟忽然停下来,饶有兴味地看着两人变幻莫测的脸色。 “震惊吗?意外吗?我还是那句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么浅显的道理,你们难道还不懂?” 接着又盯住再次失去表情管理的太子景诏彦,嘲讽反问:“太子殿下,你设下这么大一个局,专门针对翊王,是有多怕他跟你抢女人啊?” 还没等景诏彦开口,晏玄翊便接话道:“本王的王妃就在这,有必要跟太子殿下抢?” “再说了,当初国师批命指腹为婚给本王的是苍家贵女,可不是陆国公的义女,她给太子殿下当太子妃,本王倒是觉得十分合适。” 云烟在旁边拍手叫好:“都说了你们是‘渣男配贱女’,劳烦两位锁死,别再分开,免得还有其他人受害。” 太子和苍妍玲都被气得不轻,原本打算好好羞辱翊王和小贱人一番,想不到反而是他们被羞辱得够呛。 晏玄翊先前还对小姑娘骂人过于直白而担心,这会儿反而又觉得骂的不够爽。 一切趁早挑明,似乎比他谋划那种循序渐进的办法要好上数倍。 反正早晚都会与他们站在敌对方,何必给他们好脸色? 只是,想不到这小姑娘嘴巴还挺厉害,把太子和苍妍玲都给怼的说不出话来。 其实云烟觉得自己发挥得不太理想,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太子和苍妍玲的战斗力远没有想象中强。 难道这些人都不会干“嘴仗”,就喜欢玩些阴谋诡计和勾心斗角? 不对啊!不会骂人,怼人也不行,这还能宫斗? 小姑娘满脸疑惑地将两人从头打量到脚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啪!”一声脆响,太子景诏彦气得将手里的酒杯捏碎,碎渣扎得他一手血。 他咬牙切齿地散发着杀气,自以为气场无敌,仿佛下一秒就要抽出武器将面前两人干净利落地斩杀。 可小姑娘忽然表情一变,又恢复成可怜兮兮的模样,小猫儿一般缩在高大的翊王身后。 小声小气地说:“太子殿下的表情好可怕,像是要把我撕碎,嘤嘤嘤,吓死宝宝了!” “王爷,你可得好好护着我,就我这细胳膊细腿的豆芽菜,还不够他塞牙缝。” 晏玄翊有些弄不明白小姑娘又想闹哪一出,但还是很配合地开口:“不怕,有本王在呢,他想撕碎咱们,也是本王在先。” 云烟:“……” 这男人倒是挺懂得配合,就是说出来的话有点儿不对味。 又见他看着太子景诏彦,讥讽地道:“想来太子殿下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陛下和娘娘可在上面看着呢。” 太子憋屈得脸都青了,苍妍玲陪在旁边,眸底满是不甘与怨恨,狠狠地瞪着翊王。 从小到大,所有人都说她是国师批命的“天选贵女”,注定会成为大景最尊贵的女人。 可与她指腹为婚之人,并非皇室的某位皇子,更不是太子,而是大景唯一的异姓王翊王。 翊王身负“七杀”,乃是“天命煞星”,唯有身为“天选贵女”的她能化解“七杀”,改变其命数。 小时候她不懂,被人捧着觉得与有荣焉,也没觉得国师将她指腹为婚给翊王有什么不好。 后来长大了才懂了其中的那些弯弯绕绕,她便对那个素未谋面的未婚夫翊王,渐渐产生了埋怨与谴责。 那人七岁入军营,她虽然时常听到他战功赫赫的传闻,也会收到一些因为他立功,陛下一并赐予她这个翊王未婚妻的赏赐。 但人心善变,在她情窦初开之时,那人在前线作战,在她空虚寂寞时,那人还是在战场拼杀。 十几年来,她甚至未曾见过他一面。 哪怕他终于从战场归来,成为大景战神,可回来后才知道他常年戴着那个丑陋的面具,根本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传言说他在战场上毁了脸,成了丑陋无比的修罗,还因为‘七杀’的关系,压不住身上的戾气,是个嗜血烂杀的怪物。 这些年她很少出门,因为害怕别人对她指指点点,更怕什么事情都与翊王扯上关系。 她不愿意别人将她看作一件翊王的“附属品”。 那样会让她觉得自己的存在,是被当成化解翊王“七杀”命数的工具。 第50章 死过一回,从地狱回来的恶鬼 苍妍玲想起自从及笄之后,就越发害怕十八岁的到来,害怕一切成为定局。 她想逃开那既定的宿命,她不愿意嫁给翊王,想要自己选择自己的夫君,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因此,在太子景诏彦出现之后,她便盯上了这个大景的储君。 唯有成为太子妃,将来才能坐上大景皇后之位。 届时,她才算得上真正自己掌握自己的人生! 太子这时发现苍妍玲一直盯着翊王,脸上神色倏然一变。 他一把拽过苍妍玲的手臂,眼神阴冷,“看什么?有话想跟翊王说?” “不、不,没有,我……”苍妍玲惊得浑身一颤,连忙解释。 话还未说完,就被旁边忽然插进来的声音打断:“太子殿下,老臣没有打扰到你们吧?” 国舅爷陆国公如笑面佛一般站在旁边,显然有话要与太子景诏彦说,手中还端着自己的酒杯。 而另一边,户部尚书苍淮也正走过来,目光落在苍妍玲脸上,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太子景诏彦被陆国公拉走,苍淮却走到翊王和王妃面前,礼貌地朝两人拱手。 “王爷、王妃,有些事情,乃是天命所归,既成定局,何必……” 话说到一半,苍淮脸上露出于心不忍的表情,眸中神色五味杂陈。 稍微颔首,猝不及防地对上一双澄澈透亮的眼眸,心神猛震,想要说的话竟然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那双眼眸仿佛能看透一切,哪怕隐藏在灵魂最深处的秘密,似乎都逃不脱这双眼。 苍淮想起数日前,那个被关在家畜笼子里带入苍府的孩子,又疯又傻,又脏又臭,俨然就是一个畜牲模样。 下人帮她梳洗的时候,她甚至还咬伤了两个粗使嬷嬷,身上满是长年累月落下的伤痕,瘦的只剩皮包骨。 当时看那双眼睛,浑浊又疯傻,何曾有半分清明? 那么,面前这个宛如脱胎换骨的小姑娘,究竟是不是大师所说克死全家的“灾星”苍云烟? 还是说,翊王身上的“七杀”对她产生了影响? 在苍淮看她的时候,云烟同样也观察着面前俊雅大叔模样的苍尚书。 天眼视野下,他身上透露出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甚至在神魂之上隐隐萦绕着一层淡淡的煞气。 某些气息与苍妍玲身上的一模一样,应该是出自同源。 “苍尚书盯着本王的王妃,莫非有话要对她说?”晏玄翊冷淡低沉的声音响起。 苍淮猛然回神,连忙拱手道歉:“是在下唐突了,只是想过来看看这孩子,以及说一说明日回门一事。” “回门?没有必要吧?”云烟摆摆手,挑眉道:“陛下和娘娘让我们留在宫里几日,苍尚书还想让我回门?” 说着,又压低了声音,“苍尚书,我的身份如何,你最清楚不过,不过是孑然一身的孤家寡人。” “你将我当做你女儿的‘替身’嫁入翊王府,还真以为我就是你们苍家人了?” 苍淮脸色变得更为难看,不自觉地往身后的亲闺女身上瞥了一眼。 云烟眯起双眸,身上无端生出强烈压迫感,意有所指地继续道:“我可不是那个又疯又傻的小可怜苍云烟。” “而是死过一回,从地狱回来的恶鬼!” “苍尚书,你想让我回门,就不怕被我克死全族?” 这下苍淮脸上的表情就更加古怪了,几乎是将“进退两难”表现得淋漓尽致,一阵青一阵白,不断变换。 云烟看得有趣,鼓着小脸又说:“说起来,我这‘天煞孤星’的命格,还真的只有王爷的‘七杀’能镇得住。” “当初指点你们将我找来替嫁给翊王,那位大师难道没有告诉你们,我身上的‘灾星’可是很厉害的。” “苍尚书想要试试看吗?” “你……”苍淮脸色变换不定,眸底的忌惮藏都藏不住。 不等他再说什么,一旁的苍妍玲便急忙过来,将自家父亲拉走,完全顾不上其他。 周围终于清静下来,云烟轻轻呼了口气,觉得有点口渴,抓起手边的一个杯子,看也不看就往嘴里灌。 “等……”晏玄翊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 “噗!咳咳咳……怎么不是水?”辛辣滋味灌入喉咙,云烟被呛得咳嗽不止,小脸片刻就咳红了。 晏玄翊将自己的帕子递过去,想了想还是亲自帮小姑娘擦了擦唇边的酒渍。 他们桌子上没有水,他往旁边一桌勾动手指,就见那边的水壶被一股吸力吸过来,稳稳落在他手中。 贴心地给小姑娘倒了一杯水喂到她嘴边,让她就着喝完。 “呼~可算舒服点了!” 云烟呼了口气,却觉得晕晕乎乎,眼前一切出现重影。 啧!这小身板体质也太差了吧? 就这么点酒都能喝醉,也是没谁了。 见小姑娘的脸蛋红扑扑的,晏玄翊无奈地摇摇头。 轻声问:“接下来的宴会没什么意思,重头戏在晚上,你要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吗?” 云烟还没忘记屏风的事,很想去看看情况。 只是这会儿脑袋晕晕乎乎,怕是连路都走不稳,只好乖乖点头。 宫里设有专门供给翊王休息的偏殿,晏玄翊牵着摇摇晃晃的小姑娘,由小太监带路,暂时去偏殿休息。 小姑娘几乎在软榻上躺下就睡了过去,一点防备都没有。 先前一直等在外面的玄一这时再次出现,朝晏玄翊拱手禀报:“王爷,属下已经将周围都探查了一遍。” “除了宫里的暗卫之外,周围还混着一些禁军,暂时还不知他们有何安排。” 晏玄翊摆摆手,冷笑一声,“哼!经过刚才在殿上一番‘较量’,他们应该暂时不敢动手。” 玄一的视线往软榻上扫了一眼,斟酌后还是开口:“王爷,听说国师会出席今晚的宫宴,您与小王妃怕是……” “国师出关了?”晏玄翊声音倏然变得冷冽。 大景国师无殇神秘莫测,据说已经在景国担任国师200年之久,却依旧保持着鹤发童颜的姿态。 只不过他常年闭关,甚少出现在众人面前,无论是身份来历还是年龄修为都是个谜。 若是没有记错,国师这次闭关已经长达十年之久。 为何偏偏会在太子选妃这天出关呢? 晏玄翊抬手想要敲敲隐隐作痛的脑袋,却触到面具冷硬的表面,轻叹了口气。 这双眼睛在白日里,视野越发差了。 且远比以前在战场上时更加畏光。 第51章 地下宫殿 云烟这一觉直接睡到了黄昏,醒来只觉得神清气爽,先前耗损的玄灵之力,已经补了回来。 周围静悄悄的,也没见晏玄翊的身影,屋内光线稍微有点暗,但并不影响视野。 趁着这会儿精神饱满,云烟第一时间掐算起来,顺便找一找那架屏风的位置。 “咦?怎么周围像是多了一些布局?” 先前都没有发现,整个皇宫中貌似被布下了一个巨大的阵法,层层叠叠,十分复杂。 饶是云烟用天眼视野都看不到全貌,很多地方甚至推演不出阵眼所在。 整个大阵由无数个小阵组成,一环扣一环,牵一发而动全身。 “好大的手笔!” 云烟忍不住赞叹了一声,整个大阵完成度非常高,阵眼不止一个,看起来倒像是个护阵,其中又包含困阵。 一般情况而言,就算设置阵法的东西充足,要将完整的大阵布置出来,都要花上数年甚至数十年的时间。 “奇怪,为什么先前都没有开启大阵,现在却被开启了?” 莫非是有人刚将大阵开启? 能开启如此庞大一个法阵,又能维持其正常运转,此人必然不简单! 会是传说中的国师吗? 云烟从软榻上蹦下地,舒展了一下小身板,直接打开偏殿的门往外走去。 晏玄翊不在,肯定是被什么人给叫走了,也不知道何时才会回来,她可不想继续留在这儿傻乎乎地等着。 出了这座偏殿,云烟仅是稍微感知了一下方向,就循着屏风所在的位置摸了过去。 周围暗处藏着人,她干脆拿出一张隐身符贴在身上,大摇大摆地从人家眼皮子底下走过去。 一路上穿过了几座殿宇,随着天色越来越暗,某些地方的阴邪煞气就越是明显。 云烟朝冷宫的方向看去,那边的阴气几乎达到了遮天蔽日的程度,怕是在里面居住的人都避免不了被煞气侵体的命运。 “冷宫和辛者库相邻,怨气冲顶,方才大阵开启,反倒将这些阴邪煞气困在了特定的几处地方。” “不行,得找个高一点的地方看看全貌。” 小姑娘自言自语地继续往前走,宫里殿宇林立,但称得上高的地方,唯有隐藏在皇宫后山上的九层高塔。 云烟自然不可能往高塔那边去,而是寻到了一个看起来位于高处的地方,攀着墙壁虎一般上了屋顶。 四处张望了一下,依旧觉得不够高,干脆爬上了旁边的一棵大树。 她动作灵活如猫,蹭蹭两下就到了树顶,好在她体重轻,手臂粗的树枝承载她的重量完全不在话下。 “咦?九宫八卦阵?七星游龙阵?北斗玄杀阵?” 什么情况? 这五花八门的阵法,究竟是怎么勾连在一起,组成一个连环大阵的? “啧!搞得花里胡哨,效果却很一般啊……” 先不说那些在宫里到处乱窜的孤魂煞鬼,就说冷宫和辛者库那边的厉鬼和恶鬼,都快成群结队地出来闲逛了。 这大阵虽然将其困在一定的范围内,但多多少少还是有阴邪煞气溢出来。 那些离得近的宫女太监以及侍卫身上,或多或少都沾染上一些,轻则病痛缠身,重则无端横死。 以前看小说和电视剧,都说宫里几乎每天都有人死,云烟还不太相信,如今亲自看到,只觉得悲哀。 宫里除了底层的宫女太监之外,死的最多的是辛者库里的罪奴。 那些人死后,往往连尸体都没有完整的,要么被丢到乱葬岗被野狗撕了,要么在死时就被剁碎成了某些地方的花肥。 云烟瞬间只觉得脊背发凉,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虽然她如今不怕这些鬼怪,但依旧控不住这个身体的本能反应,更受不住这里的阴寒气息侵蚀。 就在这时,在眼角余光中有道白色身影一闪而过,消失在不远处的殿宇中。 云烟眯起眼眸,灵活地从树上下来,悄无声息地跟上去。 “嗡!”阵法启动的声响,隐隐从那座殿宇中传出来,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威势,将殿宇以及周围一片地方笼罩其中。 仔细检查了一下身上隐身符的效果,确认没有任何问题,云烟才小心翼翼地走进那座殿宇。 天色还未完全暗下去,殿中却已经灯火通明,小儿手臂粗的蜡烛在烛台上燃烧,照得殿内亮如白昼。 “人呢?” 云烟简单将这个宫殿看了一遍,里面陈设与其他殿宇区别不大,但被打扫得很干净。 唯一不同之处,也就是在右边加了一排博古架,上面摆着一些精致摆件。 不知是不是神魂中“考古系高材生”的因子作祟,云烟不自觉地盯上了那些摆件,一件件地拿起来仔细研究。 都是难得的官窑贡品,就是在这异世,她暂时看不出是不是古董。 摸到角落一个玉质摆件,是云烟不曾见过的风格与手艺,她忍不住想要拿起来仔细研究一番。 抬了一下,没动。 根据以往看电视和小说的套路,这种摆件拔不动,肯定是个机关。 果然,她尝试着将摆件左右扭了一下,朝着顺时针很轻易就扭动了。 “咔咔咔……”机械摩擦的声音从背后的墙中响起,面前的博古架随之缓缓移开,露出一道一米左右的暗门。 暗门上也有机关,是个圆形的怪兽图腾浮雕。 这个图腾看起来有些眼熟,云烟仔细想了想,半天都没能得到答案,只得暂时放弃。 打开暗门,她也不敢大意,亦步亦趋地往漆黑通道中走。 黑暗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阻碍,她能将周围一切看得清清楚楚,顺利地进了一间宽敞的密室。 “这里竟然比上面的宫殿还大!” 看到眼前比上方大了三四倍的密室,云烟挠挠头,开始怀疑皇宫下方是不是存在一个地下宫殿? 就如某些帝王的陵墓,都喜欢修成“镜儿宫”。 所谓的“镜儿宫”,是指地上建筑的下面有与地上建筑规模一样的地下部分,看上去就像是地上建筑在湖水面上的倒影一样,两端都是对称的。 在前世的某些摸金派系中,也将其叫做“阴阳梭”,就是指整体建筑就像一只梭子插在地里,象征一面阴一面阳。 据说那种类型的建筑,大多都用在建造塔楼上,还有就是陵墓。 也有些朝代的宫殿喜欢用这类型来建造,可惜在前世那个科技迅速发展的时代,已经见不到类似的建筑了。 第52章 浑身雪白的男人 云烟看着眼前殿宇的布局,体内“考古因子”又开始蠢蠢欲动。 她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穿越重生了一回,竟然这么快就有幸能亲眼看到这“镜儿宫”建筑的存在! 既然机会千载难逢,那不探究一番岂不可惜? 果然,面前这个地下殿宇,仅是一小部分,越往里面走就越是宽敞,格局逐渐也与上面的建筑不太一样。 “不是‘镜儿宫’?只是在地下建了另外一个皇宫?” 云烟满脑子疑问,又想起方才看到的白色身影,连忙一个殿宇接着一个殿宇地找过去。 这个地下宫殿层层叠叠,弯弯绕绕,布局十分复杂,比迷宫好不了多少。 刚开始的时候并未发现问题,走过的地方越多,就越发肯定了云烟的猜测。 哪怕不是“镜儿宫”,这座地下宫殿大多建筑布局也与上方的皇宫相差无几,只不过没有留出御花园等地方的空间。 且是以九宫八卦形式来布局,一共分为乾、坎、艮、震、中、巽、离、坤、兑九个区域,其中还穿插了一些天干地支星宿分布。 俨然就是一个错综复杂的九宫八卦阵! 不知为何,每当云烟想用神魂之力感知,就总能听到一些诡异至极的尖啸。 像是地狱中无数妖魔鬼怪的哀嚎,震耳欲聋,使得她的神魂都出现了刹那间的动荡,甚至看到了一些模糊的画面。 神魂感知不好用,她只能用玄灵之力进行掐算。 奇怪的是,这里面有阵法的力量阻挡,能算到的东西有限,就算有天眼辅助也作用不大。 “九宫八卦阵最讲究变化,但就目前这地宫的分布格局,中宫就是‘大本营’啊……” 云烟四处观望了一番,小心翼翼地收敛自己的气息,朝着中宫的方位跑去。 跑了大半个地下宫殿,竟然一个孤魂野鬼都没有,但周围的气息比千年古墓中的杀气和阴冷邪气更加骇人。 不仅如此,仿佛将地面上的所有阴煞之气都聚集在这地宫中一般,越靠近中宫,气息就越浓郁。 “莫非这地宫中豢养着一个千年鬼王?” 若非如此,哪里需要这么多阴煞之气喂养? 根据此刻感知到的气息,云烟已然可以肯定,方才那个白色身影必然在这地宫中豢养了一个大家伙。 要不然绝对不会将地宫建造成一个九宫八卦阵,而在中宫位置上,又布下了一个诡异至极的阵法, 若是没有看错,那是豢养和炼制鬼王的“聚阴百煞阵”! 云烟在神秘珠子中的小世界里时,曾经看见过类似的典籍,上面讲述的是集中炼制和豢养鬼王的邪术与阵法。 上面所述,与眼前的布局和情况简直一模一样。 “啧!就目前这个豆芽菜小身板,能干得过鬼王吗?” 怕是还没出招就被鬼王给灭了吧? 虽然目前没有半分把握,但云烟还是压不下好奇心,偷偷摸摸地加快了脚步。 知晓这一片地宫的格局后,走起来就快了,也不怕会迷路。 周围静悄悄的,听不到任何声响,云烟感知到这里阴煞之气已经浓郁到一定程度,几乎快赶上东郊别院那边了。 怪就怪在这浓郁的阴煞之气,竟然并未将那些摆设和建筑腐蚀。 才走入中宫范围,就有股令云烟毛骨悚然的气息扑面而来,天眼视野下,那一片乌漆嘛黑,看不到半点光亮。 切换成正常视野,她顺利进了中宫的大殿,这里与上方皇宫的金銮殿如出一辙,宏伟且威严。 “唉……”一声叹息忽然从上方传来。 那道白色身影此刻就站在大殿内的龙椅旁,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盯着龙椅一动不动。 云烟看着眼前的背影,心中闪过一抹疑惑。 面前这人浑身雪白,不仅身上衣袍是雪白的,就连那一头几乎要长到脚腕的长发也是雪白的。 稍微往旁边移动了几步,云烟终于看到了这人的庐山真面目。 只见眼前浑身雪白的男人,就连眉毛和眼睫都是雪白的,仿佛是一个白化病患者。 偏偏他眉眼之间有着一股子令人移不开视线的气质,似仙若妖。 长眉入鬓,眼尾轻轻上挑,竟然带着种妖媚感,只是那双眼眸又十分寒凉,令人一望便心生畏惧。 雪白长发随意披在身后,发间别着一支雪白玉簪,若是忽略那眼中的寒凉与无情,倒真有几分仙风道骨。 不知为何,云烟一看到这张脸,神魂就莫名其妙地颤栗,恐惧感瞬间占据全部思绪。 这种反应很不正常,回想前世短暂的一生,就连死前她都没有过这般恐惧的感觉,更不用说之后了。 偏偏眼前这人就让她产生了那种神魂都在颤栗的恐惧感! 莫非这人就是传说中那个鹤发童颜的国师无殇? 云烟竭尽所能地隐藏自己的气息,十分庆幸身上隐身符的效用不错,哪怕仅是一张黄阶符箓,也能将气息全部隐藏。 看了半晌龙椅,上方之人冰冷无情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厌恶,终于将视线移开。 他一步步从上方走下来,微微颔首,似是想起了什么,从宽大的袖子中拿出一个银白色荷包,上面竟然绣着古怪又繁复的符文。 “唰!”一声轻响,原本什么都没有的地方,忽然出现了那架云烟一直记挂着的屏风。 云烟所站的位置,刚好就在屏风正对面,这东西忽然就出现在眼前,吓得她瞪大了眼眸,悄无声息地往后退了一步。 这人手上那个荷包,莫非是传说中的“乾坤袋”? 下意识地握紧戴在脖子上的神秘珠子,云烟的好奇心顿时降低了大半。 有这珠子中神秘小世界这种无与伦比的存在,看到乾坤袋或者储物空间这类的东西,她已经不会再吃惊了。 毕竟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她所见所闻几乎都是与前世所学知识不相符的存在。 她宁愿相信这是个小说世界,所以会有这些匪夷所思的东西存在,应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哪里沾上的力量?” 浑身雪白的男人盯着屏风看了看,指间轻轻一勾,就将先前云烟留在屏风上的那丁点玄灵之力拉了出来。 “陌生力量……有点意思。”男人指尖轻轻一捻,那一缕力量便消散了。 云烟在旁边近距离盯着看,震惊之余又满脑子疑问。 这人是注意到屏风中纳兰敏儿化为的厉鬼了吗? 还是说……岂实这个屏风本来就是他的? 第53章 被困在地宫中的鬼王 仔细看看了眼前浑身雪白的男人,从他身上找不出半点苏尘的样子,身上似乎也看不出有魔物寄宿的气息。 那么,这人就不是造就这个屏风的苏尘,只是获得了这架屏风而已? 云烟的注意力转回屏风上,上方的封印依旧稳固,里面纳兰敏儿化为的厉鬼十分安静,半点鬼气与煞气都不曾露出来。 这时,男人看着屏风上的画发出一声叹息,“千年了吗?” “这画倒是一点没变,想不到千年岁月,竟成了厉鬼,将你放在外面效果始终比不上这里。” “你瞧,那家伙都成鬼王了。” 男人话中透露的信息,让云烟再次产生了诸多猜测。 他所说的那家伙,会是苏尘那狼心狗肺的混蛋吗? 不对啊! 苏尘在身上豢养魔物,那就说明他的身体和神魂都是献祭给魔物了的,如何还能成为鬼王? 既然屏风被这男人刻意放在外面,为何会落到苍妍玲手中? 等等,这屏风目前似乎是皇室的东西,那狗太子将其拿给苍妍玲装逼也是正常的。 男人盯着屏风又看了半晌,最终还是轻叹了口气,转身往后殿方向走去。 那个方向的某处,才是阴煞之气最为浓郁的地方,不用猜也能知道必然是那鬼王所在之处。 “怪了,这男人身上怎么一点气息都没有?” 看不出男人的深浅,云烟不敢靠太近,怕这隐身符不能将她的气息完美隐藏。 若是被发现,她半点能全身而退的自信都没有! 不知是不是因为她对这男人有着本能的恐惧,在某些事情的判断上受到了影响,她神魂在不断叫嚣着要远离此地。 云烟抿紧双唇,小脸略有些苍白,半晌没能做出决定。 “嗷!”尖锐吼叫如野兽在咆哮般,带着愤怒与恨意,震得整个中宫殿宇都颤动不止。 鬼王发怒了? 那源源不断涌出来的阴邪煞气,像是忽然爆开一般,瞬间就铺满整座殿宇。 哪怕此时云烟身上贴着隐身符,在这种浓度的阴邪煞气侵蚀下也差点露馅,还好她身上还有其他备用灵符。 多贴几张总能扛得住! 鬼王所在位置其实不在中宫后殿,而是在下方。 按照殿中布局,应该是刚好处于龙椅正下方。 云烟鬼鬼祟祟地凑过去,就看到那雪白男人在后殿地上打开了一个通道,有台阶向下延伸。 她连忙也钻进通道里,周围乌漆嘛黑,几乎没有半点光亮。 但她的视野并没有受到阻碍,将整个通道看了个一清二楚。 “无殇,你将本王困在这里千年,本王身体已成这宫殿的基石,如今连魂魄都被你困在这里当做阵法核心。” “无殇!你该死!啊……放本王出去,本王要将你撕碎!” 鬼王声音中充满戾气与疯魔的怨恨,使得周围的邪煞之气都跟着狂躁与危险。 云烟战战兢兢地贴墙站着,看到通道尽头是一间宽敞的墓室,一尊石棺端放在正中央的台子上。 八根手臂粗的玄铁锁链将石棺八个角紧紧锁住,而石棺上密密麻麻地篆刻着血色符文,将石棺里的鬼王困在其中。 下方地面上依旧是密密麻麻的符文,排列成八卦模样,外面又被一圈首尾相连的诡异符文包围。 说实话,云烟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类型的符文布局。 光是看到那些密密麻麻的血色符文,她就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若是被密集恐惧症患者看到,怕是会当场崩溃! 鬼王的虚影在石棺上方狰狞地挣扎,身上戾气与煞气如黑烟滚滚翻腾,就算无法从石棺里出来,震慑力依旧不减半分。 “千年了,你的脾气倒是越来越大,当初可是你自愿成为这里的基石。” “不,该说是你将这地宫建成了你的陵墓,本座让你在这千年,不是正好完成了你的心愿吗?” “你瞧,当初你所期望的一切都已成真,大景如今繁荣依旧,你不是都看着么?” 无殇低沉的声音毫无波澜,说完之后还叹了口气。 鬼王却忽然癫狂地大笑起来:“哈哈哈……为了建立大景,本王征战沙场十几载,最终却死在最后宫中那场夺位之战。” “景家子孙若是不成器,就让他们来瞧瞧这地宫中的数万尸骨。” “这数万将士的尸骨,才是这个宫殿以及上方大景王朝的基石,景家子孙绝对不会忘本!” 无殇淡漠地看着,忽然无声地勾了勾唇角,冷笑道:“千年王朝,大景的确出过几个明君。” “可惜,大多都是中庸之辈,在位期间可谓是毫无建树。” “近这两百年来,你瞧瞧你那些景家的子孙,坐上那个位置的都是些什么酒囊饭袋?” 这下鬼王怒了,对着面前雪白的男人怒嚎、咆哮。 “你放屁!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两百年来你不断闭关,对储君疏于教导,你当初可是答应过本王会维持好大景的!” 无殇雪白的眼睫下,如琥珀般的眼眸中泛起厌恶与杀意,身上凌厉的气势一闪即逝。 他无声地抬起双手,只见有一股强横气息出现在他掌心,慢慢化为一条龙的虚影,轻轻地游动着。 “大景气运在本座手中将近千年,最近百年却出现诸多变数,如今更是出了一个身负‘七杀’的存在。” “先前就跟你说过,‘七杀’现世,便预示着大景将迎来覆灭大劫,想要阻止或者破除此劫,唯有破解‘七杀’。” 说到这里,无殇更气了,语气变得尖锐起来。 “偏偏你那些子孙后代完全看不清局势,更不会去管什么大景气运。” “本座当年已经将破解‘七杀’的‘天选贵女’定下,只要他们成婚,阴阳调和之下,不出三年,就可将‘七杀’破除。” “但……你瞧瞧你那些后代都做了些什么?” 鬼王对上面发生的事情看得很清楚,这会儿竟然无言以对,只能无能狂怒,将一切怪在无殇头上。 “难道这不是你这个大国师失责造成的吗?若是你不要闭关这么长时间,就可以教导储君……” 无殇被气笑了,凉薄的视线落在面前的石棺上,并没有去看鬼王的虚影。 “果然,待在这里久了,哪怕已成鬼王,某些东西依旧无法改变,甚至还退化了。” 鬼王听出了他话中的嘲讽意味,身上的怒气与煞气成倍增长,石棺上的虚影瞬间就涨到三米高。 “无殇!你找死!” 第54章 目前太弱,帮不了你 浑身雪白的男人静静看着面前变成庞然大物的鬼王,眸底闪过一抹讥诮。 要不是为了大景的气运之力,他何须与这蠢货废话! 作为大阵的柱石,面前的石棺必须存在,只不过这蠢货鬼王的力量也是必不可少。 为了最终目的,他忍。 “大景的江山想要稳固,还需‘七杀’帮衬,你那后代子孙杀不了他,却破坏了本座定下的那份姻缘。” “如今局势即将大乱,‘七杀’未能破除,他身边又出现变数。” “后续会如何,就连本座也看不透。” 鬼王却不听他废话,继续怒吼:“那就干脆将‘七杀’拔除!” “只要将这个隐患彻底拔除,还怕覆灭大劫会降临么?” “愚蠢!”无殇干脆地骂了一声。 继续说道:“你以为‘天命’是儿戏吗?‘七杀’出现是天命所归,你我何以与天道抗衡?” “更何况就你那几个歪瓜裂枣的后代子孙,能除掉‘七杀’?” 鬼王顿时觉得无比憋屈,如今那几个后代子孙确实有点儿埋汰,本身实力不行还爱玩阴谋诡计。 只能叫嚣道:“你放本王出去!老子亲自去教导储君!‘七杀’算什么,老子出去就去吸了他脑髓!” 无殇没有理他,忽然低头看着手掌中的金龙虚影,雪白的眉毛紧紧皱在一起。 大景气运逐渐开始脱离掌控,能从中汲取的力量也在减少。 他不知道这种状况将会持续多久,若是不把偏离轨道的某些人或物的命数拉回来,后续的麻烦只会更多。 想起早上测算得出的卦象,无殇握了握拳头,“七杀”身边出现变数,不可控的情况愈演愈烈。 造成这一切的是“天命贵女”还是那个克死全家的“煞星”? 鬼王依旧在不停地叫嚣嘶吼,完全不知疲倦,无殇开始有些不耐烦。 仔细检查了一下石棺上的符文,依旧保持着原来的效用,只是阵法封印稍有松动,必须加固。 “你干什么?快放本王出去!” “时机未到,你还是安心继续待在这里吧,上面的局势本座会处理妥当。” 无殇平静地说完,双手抬起迅速掐了几个手诀,嘴里无声地念着法咒。 一缕暗光在他指尖闪过,一滴鲜血从他食指上冒出来,飘在半空中沉沉浮浮。 “唰!”忽然,这滴血瞬间炸开,化为丝丝缕缕的符文,尽数没入面前的石棺中。 “嗡!嗡!嗡!” 石棺将新出现的血色符文吸收干净后,周围八根锁链开始规律地震动,一下一下,仿佛是某个庞然大物的心跳。 云烟此时捂着嘴巴藏在入口处的角落里,天眼视野下,周围的黑气化为了血色,将中间的石棺和那个雪白的男人笼罩。 阴邪气息再次不断地从石棺中涌出来,脚下阵法符文像是接触不良的暗红色小灯,忽闪忽闪个不停。 若说锁链震动是心跳,那这些符文闪烁就犹如呼吸。 石棺便是心脏! 果然,这一波操作是在加固石棺上的阵法封印,不仅加强了吸收阴邪煞气的力度,还加快了石棺中鬼王吐纳的频率。 云烟震惊地盯着石棺上阴邪无比的法阵,完全不敢将感知力探出去,只能耐心地静候时机。 “好好待着,等本座处理了‘七杀’的事情,会再来告诉你情况。” 无殇也不在意鬼王的反应,加固封印之后便离开了这里。 云烟全程不敢动,就连呼吸都放到了最轻,看着无殇离开她才惊觉自己竟然出了一身冷汗。 此时鬼王静悄悄的待在石棺中,唯有那强悍的气息不断冒出来。 她不敢靠近,只能退出去,重新回到了上方的地宫大殿。 无殇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有那架屏风依旧放在原位,并没有被带走。 不知是不是因为离鬼王太近的关系,云烟发现屏风中纳兰敏儿的气息没有半点波动,被压制得死死的。 云烟回想起先前的所见所闻,心里有点难受,分不清是同情还是怜悯的情绪逐渐将思绪占据。 她抬手轻轻触摸了一下屏风,叹气道:“抱歉,目前的我还太弱,无法将你解救出来,更帮不了你。” “不过你放心,我会努力修炼,争取尽快将你解救出来,你就先安心在这等着。” 说完,她也不敢继续逗留,更不敢莽撞地再次将自己的玄灵之力留在屏风上,怕被那个浑身雪白的无殇国师发现。 目前的她还是太弱,不仅破除不了这里的封印,也斗不过鬼王。 更别说还有一个神秘莫测,掌控着大景气运的国师! “啧!必须先想办法将这豆芽菜身体养好,再拉着晏玄翊一起修炼,有他的帮助,肯定能事半功倍。” 在她原路返回的时候,外面的晏玄翊找她都快找疯了。 完全没想到,他仅是出去安排了一下接下来三天留宿皇宫的事情,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回来他的小王妃就不见了踪影。 小姑娘第一次进宫,人生地不熟,能跑到哪里去? 莫非跑冷宫那边去了? 晏玄翊想起小姑娘似乎对那边很感兴趣,她睡醒之后身边无人,或许就独自往那边去。 就算如此,也该给他留个信息才对,怎么能独自乱跑? “王爷,冷宫那边属下已经去看过,并未见到小王妃。” 玄一这时刚回来,额头上还挂着汗珠,显然是找了一大圈都没有找到人,急的。 后宫这么大,能去的地方有限,暗处还藏着一些皇家暗卫和禁军,晏玄翊真怕他的小王妃出去闯祸。 若是被宫中有心人抓住把柄,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及时救下她。 见自家王爷还想亲自去找一遍,玄一连忙劝道:“王爷,晚宴即将开始,您还是先过去的好,属下去找小王妃。” 晏玄翊抬手扶了扶脸上的面具,阴影将那双鹰目遮住,使得他整个人看上去阴沉又危险。 玄一连忙就加了一句:“国师将会出席晚宴,王爷还是先过去压场,为小王妃争取些时间。” 想起国师晏玄翊心中的担忧更加强烈,他并不想过早让小姑娘见到国师。 若是国师看出小姑娘身上的端倪,或者硬是要将苍妍玲换回来,那可如何是好? “偏殿离宴会场地有一段距离,边找边过去吧,或许能在路上碰上她。” 自家王爷都这么说了,玄一也不好多嘴,很快便隐在暗处,继续朝四周寻找小王妃的踪迹。 第55章 批命而已,并非不可逆转的天命 晏玄翊在明,玄一在暗,两人一起行动,动作比想象中要快。 饶是晏玄翊刻意放慢了速度,还故意在御花园中“逛”一圈,依旧没有看到他家小王妃的身影。 皇帝身边的小太监来催了好几次,晏玄翊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往宴会现场走去。 云烟这边刚从地宫出来,还没有确定宴会场地方位,就在不远处的回廊里看到了太子景诏彦和苍妍玲。 两人不知道在说着什么,脸色都不怎么好,旁边还跟着一个国舅陆国公。 看了看天色,晚宴应该快开始了,这三个人在这干嘛呢? 身上的隐身符效用还没有消失,云烟干脆地靠过去,站在近处一棵大柱子后面偷听。 “国师将出席晚宴,若是他怪罪你我可如何是好?” 苍妍玲美丽容颜上满是担忧与不甘,拉着太子的衣袖不放,显得整个人都忧心忡忡。 太子景诏彦却没太在意,“没什么好怕的,如今翊王妃不是你,太子妃才是你,已成定局的事,想必国师也不会为难咱们。” 国舅陆国公连忙上前劝道:“太子殿下,此事怕不会这么容易交差。” “据说当初国师批命后定下了翊王的婚姻,不仅仅是为了解除他身上的‘七杀’,似乎还与大景国运有关。” “与国运有关?那为何父皇还赞成孤的做法?” 景诏彦猜不透父皇的心思,但至少能知道他不会拿大景国运来赌,必然是不会做出相悖的决定。 陆国公一脸为难,叹息道:“原本一切顺利,谁承想国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关呢?” “不行!孤绝对不能让国师破坏计划,走,趁着宴会还未开始,与孤一起先去见国师一面。” 太子有些沉不住气,拉起苍妍玲就要走。 “太子殿下三思,关键时候绝对不能乱了方寸!”陆国公连忙阻拦。 “国师行踪成谜,一般只有他来找咱们,咱们想去找他是找不到的。” “再说了,如今局势已定,国师也无法管更无法更改,太子殿下该先跟陛下和皇后娘娘通个气。” 太子皱眉,“你的意思是……国师或许不会管咱们背后的安排?” 国舅陆国公捻了捻下巴上的胡须,沉吟道:“国师的心思无人能猜透,他对此事的态度怕是……” 陆国公摇头,叹了口气后又继续说:“不过,当初是国师为翊王和苍妍玲定下的婚约。” “如今局势变成这样,翊王的‘七杀’必然是无法破除,替嫁那个小丫头是大师算出来的‘绝命煞星’,两两碰撞,必然灾祸不断。” “按照大师的说法,不出三个月,他们就能将彼此给克死。” 苍妍玲在一旁插嘴,“国师不会给咱们那么多时间,其他倒是还可以安排,若是到时候要让我和那个低贱丫头换回来,可怎么办呢?” “绝不能换回来!”太子景诏彦第一个不答应。 好不容易才顺利将“天命贵女”变成他的太子妃,怎么可能再让出去? 他翊王算什么? 凭什么他身负“七杀”就必须娶“天命贵女”? 凭什么他博得战神之名,在百姓中的名望比他这个大景储君还要高? 国师批命而已,并非不可逆转的天命。 他就是要将一切都抢过来,最好的名誉与权柄乃至女人,都该是他这个大景储君的。 别人不配拥有! 陆国公从太子眸中看到了庞大的野心,不由得开始忧心忡忡。 下午时见到那个成为翊王妃的贱丫头,根本不是大师测算那般疯傻,反而小小年纪就心机深沉,本事不俗,怕是个不好对付的。 大师所说“七杀”与“煞星”相克相杀,不知道是否真能实现? 若是反而被破除,当初的布局可就全废了! “太子殿下,以目前状况来看,国师是不会插手此等小事,要不咱们先去跟陛下和娘娘商讨一番?” 陆国公考虑得更全面一些,这会儿担心的是帝后的态度,而非令人猜不透的国师。 毕竟如今苍妍玲已经化名为“嫣伶”,乃是他陆国公的义女,更是钦定太子妃,只等与太子大婚。 只要他们坚决认定此事,想来国师也不会硬是将其揭到明面上来。 苍妍玲心中也担心得紧,虽然当初作出替嫁这个决定时,算是获得了帝后的支持,哪怕有不少人知悉内情,至少没有摊开到明面上。 那些个朝中大臣哪怕知道了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多数都在观望帝后的态度,帝后不说破他们就权当不知道。 而且……那个贱丫头的事情,也该去跟父亲大人商议一番。 “太子殿下,先前的布局就差最后两步,可不能功亏一篑,您与太子妃是今晚夜宴的主角,绝不能迟到。” “快走吧?” 陆国公还在旁边劝着,太子景诏彦像是发脾气的熊孩子,愁着一张脸闹脾气,谁的面子都不给。 苍妍玲无奈,只好上前耐心地哄着,边哄便拉着他往夜宴场地而去。 “放心,不会有问题的,咱们就配合着将这场大戏唱到底,太子殿下一向运筹帷幄,事到如今还怕翊王有反抗之力吗?” “国师必然也会站在您这边,毕竟您才是大景储君,将来的至尊之位可是您的!” 被一路奉承着哄着,景诏彦的心情似乎好了不少,脸上的怒意和不甘都被压了下去。 云烟藏在廊柱后,等他们走远了才从阴影中出来,小脸满是戏谑。 大景储君就这脾性? 虽说太子身上的确有龙气护体,但很是稀薄,能否坐稳储君之位还不好说。 毕竟就连大景气运都在国师无殇手中,只要他想改变大景气运,别说是储君,就连元景帝也是说废就能轻松废掉。 整个大景在他眼中,怕也仅是一件工具。 云烟歪着小脑袋陷入沉思,目前她还太弱,没办法与国师斗,但不代表可以让别人继续算计。 她可不是受气包,该反击的时候绝不会手软! 既然太子一党做的事情国师并不支持,说不定暂时不会插手,她和晏玄翊留在宫里的三天时间,可做的事情就多了。 鬼王和屏风她暂时解决不了,但可以先去瞧瞧冷宫里那些怨魂厉鬼,或许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看看时辰,夜宴即将开始,云烟连忙朝着热闹的地方找过去。 夜宴位置已经不再是下午进行太子选妃宴的殿宇,而是换了一个更大更宽敞的殿宇,布置也更加奢华。 第56章 她也姓苍 因为国师将出席夜宴,皇室众人几乎都到场了,就连刚满六个月的十六皇子,都被他母亲抱了来。 国师闭关十载,到场的人大半都未见过他真面目。 尤其是年轻一代,那些个皇子公主几乎都无缘得见国师真颜,这会儿一个个满怀期待地伸长了脖子往殿外看。 晏玄翊脸上戴着面具,独自一人走进大殿,再次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殿中人比想象中还要多出不少,依旧没有看到自家小王妃的身影,晏玄翊心中略有些烦躁。 无视众人的目光,他径自在属于翊王的位置上坐下,率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装装样子。 果然,他一坐下,不少皇子公主便主动围了过来。 未来几天他得教导这些孩子,哪怕不愿意也得做到问心无愧。 “王爷,怎么就你一人?” 熟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面具下面那双鹰目倏然亮起来,回头果然看到了柒怀瑾的身影。 “你也来了?” “国师出关将出席夜宴,五品以上官员皆要出席,陛下御令,不可称病也不可告假,你瞧,就连老太师都出席了。” 闻言,晏玄翊朝对面的一个位置看去,果然见已经八十六岁高龄的老太师,被人扶着颤颤巍巍地坐下。 紧接着,一群文臣便围了上去,嘘寒问暖之乎者也声不断。 晏玄翊淡然道:“老太师年迈,当年过完八十大寿之后,便一直追寻长生之术,听闻国师出关,他定然是无论如何都要来的。” 柒怀瑾点点头,他此时穿着文渊阁大学士的朝服,显得整个人沉着又温文尔雅。 旁边几个公主的视线时不时地落在他身上,甚至在他不经意间目光扫过时,公主的脸都红了。 两人倒是对此习以为常,在戴着面具冷冽摄人的翊王身边,俊逸出尘的柒怀瑾总能吸引女子的注意。 “话说,你那位小王妃呢?” 没见到那个小姑娘,柒怀瑾好奇地看了一圈,正好看到太子携着太子妃步入大殿。 晏玄翊想到跑没影了的小姑娘,没好气地道:“外边玩着呢,玄一还在找她。” 他也看到太子和苍妍玲进来,两人身上的衣服早就换过,看上去比下午时更庄重严谨一些,脸上挂着笑意。 “你家小王妃不见了?她不是第一次进宫吗?怎么让她乱跑?就不怕出事?” 柒怀瑾接连发问,眸底的诧异与好奇直白地表露出来。 晏玄翊没理他,视线继续盯着太子与苍妍玲。 嗯,可以确定,他们应该没有与小姑娘遇上,要不然绝对不会是此时这种态度。 旁边几位皇子公主很想上来跟柒怀瑾搭话,但翊王气场太强,令他们不敢靠近,只能在一边观望。 太子和太子妃入座后,外面响起震耳欲聋的敲锣声,夜宴开始的时辰到了。 “当当当!” 柒怀瑾干脆在晏玄翊旁边的位置上坐下,挑眉,“你家小王妃还没找回来,你就不怕那帮人拿此事来弹劾你?” “咱们这位陛下可是下了御令,不许人迟到。” 晏玄翊倒是没有在意小姑娘迟到的问题,只要她平安出现就行。 抬眸望向上方空着的位置,他淡然道:“没关系,陛下和皇后娘娘也没到,而且……国师也还未出现。” 提及国师,柒怀瑾开口慎重了些,压低声音问:“下午发生的事情,我都听说了,王爷有何打算?” “当初国师批命,翊王是必须娶苍家贵女的,如今苍妍玲成了太子妃,你娶的又是……” “她也姓苍。” 晏玄翊用四个字打断柒怀瑾的话,抬眸看着太监总管伸长脖子高喊:“陛下、娘娘驾到~” 帝后携手走入大殿,众人齐齐行礼高呼。 大殿正上方有三个位置,其中两个并排放在中间,边上一个稍微后撤了一步距离。 果然,元景帝坐在中间两个位置的其中一个上,皇后都只能坐边上明显矮一级的位置。 而中间空出来的那个位置,无疑便是安排给国师无殇的了。 国师还未到元景帝也不敢开席,摆出耐心的姿态静静等候,时不时朝大殿外看去。 晏玄翊心中也有些担忧,小姑娘现在还不见踪影,可别是遇上什么麻烦事了吧? 此时云烟也正往这边跑,要不是过来的时候看到几个被修改过的阵法,她不会耽搁这么长时间。 先前还没有察觉,从鬼王地宫出来之后,她能清晰地看到整个皇宫中阴邪煞气的流向,竟然都是朝地下汇聚。 不知是不是因为被国师无殇改动过,地面上的阵法吸纳阴邪煞气的频率更高了不少。 尤其是在冷宫和辛者库那边,浓郁煞气似要凝成实质。 那地方怕是在不断有人死去,魂魄化为怨鬼的几率都跟着暴增。 “啧!这样下去可不行!会死更多人的……” 云烟咬咬牙,对此又毫无办法,以她目前的本事还破除不了这么大的连环复合型阵法,更无法与国师抗衡。 她正烦躁,脚步不停地往前冲,正好看到先前拦在宫门那个老太监,带着一群小太监匆匆而过。 他身上的阴煞之气竟然猛增了不少,印堂上的黑气中泛着血光。 嚯!这老太监活不过今晚,怕是等不到宴会结束就会横死! 就连他身后跟着的几个小太监身上,都多多少少沾染了他身上的煞气,只是印堂上的黑气没那么浓。 云烟跟在他们后面往宴会大殿走,一路上又看到了几支队伍,有的是宫女太监,有的是巡逻侍卫。 这些人身上无疑都沾染上了不少阴煞之气,其中几人身上更是泛着死气,命不久矣。 前方就是夜宴举行的殿宇,云烟看着上百太监宫女进进出出,正在忙碌地往殿内送酒菜和其他东西。 “已经开始了?” 她疑惑地往大殿中看了一眼,天眼视野下,里面的气息鱼龙混杂,比之大街上好不了多少。 殿内并不吵闹,甚至出奇地安静。 站在殿外看了看,云烟正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贴着隐身符进去,等到了晏玄翊身边再揭掉? 忽然,耳边似是有一阵冷风拂过,伴随着刺骨寒意,令她寒毛直竖。 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还未来得及将气息全部收敛,就见一个白影从天而降,瞬息间便来到了面前。 浑身雪白的国师无殇又高又瘦,离她不过一臂距离,身上威压令人胆寒。 云烟只觉得窒息,神魂本能地颤栗。 第57章 长生之术? 无殇一来就看到门边的小小身影,她身上的气息没有藏好,隐隐有一股陌生的力量从她体内散发出来。 他忽然开口:“原来留在屏风上的力量是你的,真特别!” 随着那毫无波澜的声音落下,云烟心神一怔,几乎忘记了呼吸。 “不必害怕,本座只是好奇你这力量,不会对你做什么。” 看着面前如被吓坏了的小猫儿般的小丫头,无殇露出堪称和蔼的表情,大手抬起来伸向小姑娘的脑袋。 云烟倏然一惊,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堪堪避开那只伸向自己的大手。 来自国师无殇的恐怖威压骤然一滞,她清楚地感觉到面前人明显愣了一瞬,随即又恢复那古井无波的模样。 “小家伙警惕性挺高,有点意思。” 话中玩味直白,但也仅此而已,他并未在面前的小丫头身上过多关注,径直走进大殿。 “国师到了!” 上方的元景帝率先站起身来迎接,以示对国师的尊重。 殿内众人只看到那抹白色身影一闪,便已经到了上方位置,雪白衣衫与白发飘扬,随着他落座而垂下。 在场所有人齐齐心神一怔,在国师的威压下不敢抬头,只能跟着其他人一起行礼。 “国师万安!” 晏玄翊和柒怀瑾冷漠地看着,虽然也与众人一起行礼,但心中态度如何,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这时,云烟悄无声息地窜进来,并未引起其他人注意。 正在行礼的晏玄翊只觉得眼前一花,那个让他担忧了大半天的瘦小身影,就已经出现在身边。 见她平安无事,一直提着的心也安定下来。 云烟很快就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与身边的人一起落座,装作从始至终都在此的模样,小脸淡然一片。 还未等晏玄翊开口,旁边的柒怀瑾便凑过来,低声问:“小王妃是去了何处?怎会与国师一起出现?” 小姑娘瞥了他一眼,并不想回答,乖巧地拿了一块面前桌上的精致点心就开吃。 睡了一觉又到地宫走了一圈,她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慢点吃。”身边晏玄翊将食物往她面前凑了凑,还贴心地给她倒了杯水。 云烟半点不客气,就着他递过来的杯子将一杯水喝完,混着口中的点心一起咽下去,然后接着吃。 见人家不理人,柒怀瑾也不生气,淡定地将目光看向上方那个白色的身影。 感慨道:“那便是传说中的国师无殇?还真的是鹤发童颜,活了数百岁?” 这一身雪白的模样,哪里像个仙风道骨的高人? 反倒更像是妖吧? 晏玄翊面具下的鹰目更为冷冽了几分,一直以来对国师的印象都不对劲。 十年前那次见国师也是这么不似人更似妖的模样,身上气息令人胆寒。 被那双眼眸盯住时,仿佛神魂都被禁锢一般。 “他活了不止数百年,而是上千年。” 吃得正香的小姑娘忽然冒出一句话来,小脸一鼓一鼓的像极了小动物,可可爱爱,全然一副小孩子做派。 柒怀瑾猛然一愣,“千年?那不成老妖怪了?” 晏玄翊微微摇头,沉声道:“别忘了,传说国师在大景开国之时便存在,他是以长生之术稳坐国师之位。” 长生之术? 云烟抓住了关键词,一双小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无论是前世的那个世界,还是如今的异世,追求长生者层出不穷。 尤其是在皇室,几乎每一个朝代的皇帝,都会有追求长生从而崇尚道法或佛修者存在。 但,哪一个成功了? 据她所知,前世时活得最长寿的人也就一百多岁,也有传说某人活了两百多岁,可就是没有真正长生的人。 可目前她身处异世,这个世界不仅有妖魔鬼怪,也有修炼者,更甚者还有神佛等。 说实话,她也不确定面前的国师无殇究竟属于哪一种? 什么情况下,可以让一个人活成这样? 是正经的修炼体系成就了他这浑身雪白模样? 若是邪修的话……他身上似乎看不出那种属于邪修的煞气与邪气,更不像传说的妖气和魔气。 真要论起来,更像是一种超脱于六道轮回之外的存在! 莫不是僵尸?旱魃?变种? 晏玄翊看小姑娘抓耳挠腮的模样,下意识地凑过去轻声问:“方才你跑出去,遇见国师了?” 云烟心头猛跳,抬眸瞥向他,并未隐瞒。 “嗯呐,还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说着,往上方的国师那边努努嘴。 “这不,刚才溜回来的时候,在门口就被抓包了。” “国师发现你了?”晏玄翊一怔。 “算是吧。” 想起在鬼王地宫时的情形,云烟确定自己并未被发现。 是方才在大殿门口徘徊时被发现的,还有就是她留在那个屏风上的一丝玄灵之力,引起了国师的注意。 给她的感觉,国师该是对她的力量好奇,并非是对她这个人。 这里的任何一个人对于国师无殇来说,只怕都仅是蝼蚁而已,哪怕是上方的帝王也不例外。 那双眼眸中追求的是一种极致的权势与力量,是“睥睨九霄独一人”的至高之境! 只可惜,无殇并未走正常的修炼体系,而是利用了一些人类所无法掌控的力量。 就比如……大景的气运! 云烟可以确定,国师无殇所掌握的力量,除了大景气运,还可以算上地宫里的鬼王,以及某些她暂时不知晓的存在。 边想她边悄悄掐算,却并未算出个所以然来。 从国师出现后,晏玄翊就有些心不在焉,玄色衣袖下的手紧紧握成拳头。 体内血脉似是在叫嚣,神魂中那种诡异的厌恶感急剧攀升,强烈到开始影响他的情绪与理智。 偏偏四肢百骸中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深深将血脉中的躁动狠狠压制,让其半分动弹不得。 这使得晏玄翊无端生出一种莫名的无力感来,神思恍惚。 “静,以不动制万动。静,心则清,体则凉。喜、怒、哀、惊、乱、静全由心生。” 小姑娘清亮甜美的声音,忽然传入脑际,顿时让他灵台清明,身上的不适感顷刻间烟消云散。 接着便是完整的“清心诀”直入神魂,仿佛是小姑娘在清晰地不断念诵着,驱散了他心中的阴霾。 …… 清心诀:【清心如水,清水即心。微风无起,波澜不惊。幽篁独坐,长啸鸣琴。禅寂入定,毒龙遁形。】 【我心无窍,天道酬勤。我义凛然,鬼魅皆惊。我情豪溢,天地归心。我志扬迈,水起风生!】 【天高地阔,流水行云。清新治本,直道谋生。至性至善,大道天成。】 第58章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云烟正在跟面前的一个大鸡腿较劲,忽然察觉到身边晏玄翊散发的气息倏然一变,浓郁煞气无端冒出来。 那是属于“七杀”的凶煞戾气,若是不及时压制,会让他变得暴躁易怒,甚至逐渐失去理智,疯魔癫狂。 当即,一道清心咒便甩了过去。 “怪了,怎么忽然间他体内的凶煞戾气会暴动起来?” 注意到小姑娘的动作,柒怀瑾第一时间看过来,诧异地盯着她瞬间就将王爷身上的“不祥之气”压下。 他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凑过去,好奇地问:“小王妃对王爷做了什么?” 云烟抬眸,耸耸肩道:“如你所见,帮王爷压制身上的凶煞戾气而已,若是让其爆发起来,这里的人怕是不够他杀。” 柒怀瑾瞳孔骤缩,看着她的眼神中满是审视与警惕。 跟在王爷身边多年,他对王爷身上“七杀”暴动时的情况再清楚不过。 以往王爷压制不住身上的凶煞戾气,都会上阵杀敌,在战场上战至最后一刻,将所有力气用尽才能停止。 而每次结束之后,王爷都会虚弱一段时间,严重的时候三天几乎都动弹不得。 那些年都在边塞军营,发作次数并不频繁。 可回京这半年,几乎每月都会发作一次,每次王爷都压制得十分辛苦。 云烟并没有解释,而是坦然道:“只是暂时让他静心而已,要想压制得辅以阵法和特制的灵符。” “不过未来三日,我们都得留在宫里,不方便施展。” 柒怀瑾抿唇,又问:“这三日,王爷是否还会……” “不知道。”小姑娘摇头,歪着脑袋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只要我在旁边,就不会让他失控,放心吧。” 这时晏玄翊终于缓过来,不自觉地松了口气,心情复杂地回眸看向身边的小姑娘。 若不是方才那道清心诀,他根本没办法这么快压下身上的不适。 这次发作来的突然,可以说令他猝不及防,翊王都有一些契机或者预感,不似刚刚一般毫无征兆。 “王爷,还好么?”柒怀瑾脸上满是担忧。 晏玄翊摇头,沉声开口:“并无大碍,已经压制下去,暂时不会发作。” 云烟却一直盯着他,这男人身上的血脉太过特殊,明明该是个修炼玄术的天才,却因为身负“七杀”而使得天赋毫无用武之地。 依照方才的情况看来,他身上的命数不仅是身负“七杀”这么简单。 莫非他的命数也被篡改过? 虽说这个世界的能人异士肯定比她想象中还要多,但目前能做到篡改“七杀”命数的存在…… 唯有国师无殇! 到这异世时间太短,很多事情都弄不明白,云烟不敢轻举妄动。 只能对晏玄翊说:“王爷,以后你还是好好跟我一起修炼,我教你怎么用自身的玄灵之力来压制‘七杀’。” “我保证能让你不再失控,也不再被‘七杀’的凶煞戾气影响。” 此话一出,不仅是晏玄翊就连旁边的柒怀瑾都双眸一亮,盯着她追问:“你确定只要跟着你修炼便可做到?” “当然。”小姑娘笃定地点头。 她坚信自己绝对不会看错,晏玄翊是个修炼玄术的天才,定然能轻松掌握那些对于她来说艰涩难懂的玄术。 以往她都是在小世界中自学,难免有些闭门造车,许多玄术学会之后都仅是纸上谈兵,没有实践的机会。 有晏玄翊一起,肯定能事半功倍! 呃……要不要把柒怀瑾也算上? 俗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加一个人会不会更好点儿? 小姑娘挠挠头,还是礼貌地询问柒怀瑾:“你要不要一起?” “我?”柒怀瑾茫然地指指自己,连忙摇头,“大可不必,在下并无天赋,对修炼不感兴趣。” “行吧。”云烟略觉得有些遗憾。 还以为能三人行,不过看柒怀瑾这样,理论知识或许能轻松掌握,实施起来怕是不太行。 毕竟他身上没有玄灵之力可以用,修炼起来需要花上不少时间才能凝炼成功,获得属于他自己的玄灵之力。 这个过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可能要花上数年甚至更长的时间。 当初她花了多长时间来着? 唔,在小世界中完全感觉不到时间流逝,她当初沉浸其中,等回过神来的时候,该掌握的都已经滚瓜烂熟。 就在这时,上方有一道视线落在他们三人身上,那种来自神魂的压迫感,勾起最深层次的惧意。 云烟不自觉地握紧双拳,还是抬眸望了回去,笔直地对上那双古井无波却危险异常的眼眸。 霎时间,神魂中似有什么东西在叫嚣,仿佛要冲破桎梏,奔涌而出。 那种感觉十分诡异,就像是有某种不确定的力量,通过眼神落在神魂上,要将神魂都彻底看透。 不是抽丝剥茧那种柔和感觉,而是撬开后层层剥落,十分直接又野蛮,令人反感和排斥。 “嗡!”耳鸣声顿时响起。 熟悉的强悍力量从神魂识海中翻涌而起,带着无可匹敌的趋势,顷刻间席卷神魂,继而涌向四肢百骸。 “呼……”云烟本能地长呼了口气,终于还是抗住了那道视线对于她灵魂上的“检索”。 没错!就是“检索”! 明明仅是一道视线,却就像是将她的整个灵魂里里外外都查看了一遍,她只能被动地接受,根本无法反抗。 国师无殇……究竟想干什么? 对于令自己无法反抗的力量,云烟十分排斥,她弄不明白国师那个眼神的意义。 只是觉得其中包含着的力量有点恐怖,不是她所熟知或见过的某种特殊力量,而是一种超脱她认知的存在。 甚至有那么一刹那,她几乎要认为这个国师无殇,或许跟她一样是来自异世! 很快,这个猜想便被否决。 就方才一小会儿的观察,她倒是更愿意相信那是个掌握了某种修行法术的人类,通过成百上千年的修炼,让其成了一个“老妖怪”! 来自国师的视线一直持续,强大的压迫感使得神魂都似被圈禁。 云烟很快被冷汗浸湿了背后衣衫,过于瘦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这时,一只温暖大手抓住了她颤抖的小手,强横霸道的力量从大手上传递过来,瞬间冲破桎梏。 陌生又熟悉的玄灵之力,似是为她筑起一道无形屏障,将那道目光所带来的冲击与压迫力尽数阻隔。 第59章 宫中大阵真面目 国师的视线看过来时,晏玄翊心头无端发怵,本能地警惕起来。 但那道视线并未落在他身上,反而落在身边的小姑娘身上,无形威压似乎仅针对她一般,在她周身环绕。 果然,不过片刻小姑娘整个人的状态就变得不对劲,浑身不受控制地颤抖不停。 某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晏玄翊连忙一把抓住小姑娘的手,悄无声息地将自己的力量分给她。 “没事吧?” 低沉嗓音中夹杂关切,云烟渐渐缓过来,苍白的小脸显得无辜又可怜。 “不愧是国师,一个眼神就差点让我遭不住!啧!” 云烟颇有些不服气,狠狠为自己捏了把冷汗,无比庆幸自己没有轻举妄动,要不然在那千年老妖怪面前,怕是早就灰飞烟灭了! “被国师盯上可不是什么幸事,小王妃,往后还是谨慎些,可别连累王爷。” 柒怀瑾这话说得毫不客气,云烟倒是没什么反应,反而是身边的晏玄翊似乎有点不高兴,冷淡地瞥了他一眼。 “无论再如何谨慎,被盯上是迟早的事,你以为你家王爷不够特殊吗?” 小姑娘灌了一杯水缓解紧绷的神魂,此刻已经完全缓过来,身上有晏玄翊传来过来的玄灵之力,使得她浑身暖洋洋的。 “王爷身负‘七杀’,兴衰荣辱都关乎国运,你觉得在他身上发生了这么多事,国师会一点反应都没有?” 想起国师在鬼王地宫时说过的话,云烟下意识地抿唇,还是忍不住向往国师那边看。 可是她刚抬眸,身边的晏玄翊便侧过身,将她的视线挡得严严实实。 然后将面前的精致菜肴推到她面前,这才开口:“不必心急,做出那些混账事的是太子他们,与我们何干?” “该担心着急的是他们才对。” 云烟一听也觉得有道理,撇撇嘴乖乖吃东西,也没再往国师那边看。 夜宴正式开始后,太子就拉着苍妍玲往国师面前凑,煞有其事地向其行大礼,介绍自己的太子妃。 元景帝和皇后一直在旁边帮腔,夸赞自家儿子都快夸上天了。 国师全程那副睥睨天下又淡漠无情的模样,除了方才看向翊王与王妃这边一眼后,便再也没有看向谁过。 哪怕是面前的太子和太子妃,也没能获得他的一个眼神。 饶是如此,上来拜见的人依旧络绎不绝,都想获得国师哪怕一句话的提点。 太子和苍妍玲原本还十分忐忑,见国师什么都没提及,也就逐渐安心下来,只是原本的布局和安排,暂时不敢再轻举妄动。 夜宴持续到深夜,直到国师不耐烦地离开,持续了整天的热闹才算结束。 晏玄翊牵着自家小王妃走出大殿,看看时辰已经接近午夜,整个皇宫依旧灯火通明,某些地方甚至十分热闹。 云烟第一时间就发现了端倪,视线迅速朝几个方位扫过去。 临近午夜,乃是阴煞之气最盛的时候,除去原本鬼王地宫所在位置,这会儿竟然又有四处位置正在爆发浓郁阴邪煞气。 “东青龙,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四方之气汇于中宫,这是……” 在这个时候,云烟才算是看清整个皇宫中的阵法布局,心中一阵惊惶。 难怪先前发现整个皇宫中的大阵在不断变化,如今看来这大阵一开始就被设置成阴阳两部分。 白天整个大阵压制着皇宫中的一切邪祟,甚至将怨魂厉鬼镇在固定位置,不让煞气外露。 而到了午夜,整个大阵就像是完全翻转过来,白天那些被压制的阴邪煞气,尽数在子时爆发。 之后,所有煞气都朝着中宫汇聚,悄无声息地被吸入地下,成为鬼王的养分。 云烟忽然想到什么,歪着脑袋看向身边的高大男人,连忙抬起双手迅速结印掐诀。 “阴阳四方,玄煞归一,乾坤无极,神兽镇法,敕!” “嗡!”金光自小姑娘脚下迸发,瞬间形成无数符文,然后尽数隐入地下。 站在旁边的晏玄翊和柒怀瑾,只觉得身边的气息在顷刻间变得清新起来,就连呼吸都顺畅了不少。 看着符文全部隐入地下,云烟这才满意地拍拍手,再次抬眸看向天空。 低喃道:“今夜还是得去冷宫看看,一切都大意不得。” 晏玄翊上前一步,再次拉住小姑娘的手,轻声提醒:“先去休息吧,咱们需留在宫中三日,后面还有足够的时间可以去探查。” 想来今天发生了不少事,太子那帮人应该暂时不敢动手,国师那边太过神秘,也暂且无法探究。 云烟挠挠头,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哈欠。 唔,下午睡了那么久,怎么现在又困了呢? 这时,一个小太监恭敬地走过来,行礼道:“翊王殿下,您与王妃留宿的殿宇已经准备好,请这边走。” 柒怀瑾见状,连忙上前告辞,“王爷,在下就先告辞,这三日在下会帮着处理王府事务。” 晏玄翊点头,将事情交给柒怀瑾,他很放心。 跟着小太监走过几道回廊,云烟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看得晏玄翊很是无奈,很想将小姑娘抱在怀里,让她能安心的睡。 可惜,刚提出想法就被小姑娘果断拒绝。 “啊!”倏然,前方传来一声惨叫。 “刘公公!您怎么了?刘公公!” “快来人啊!刘公公摔死了!” 那小片地方乱成一团,很快就有一支巡逻禁军冲过去查看情况。 云烟伸长了脖子好奇地往那边张望,小声跟晏玄翊说:“是今天拦在宫门口那个老太监吧?” “我就说他活不过今晚,还伴随着血光之灾,看来是摔死的。” 晏玄翊在夜间视野远比白天要好上数倍,这会儿就算隔着老远,也能将那边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嗯,是从台阶上踩空摔下去的,脑袋磕在台阶上,当场死亡。” 听他这么说,云烟干脆开天眼看,果然第一眼就看到了老太监的魂魄离体。 那魂魄茫然地站在尸体旁边,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死了,呆愣地看着身边的人查看他的尸体。 但这种状态仅仅维持了一分钟。 很快,他就像是忽然暴走一般,面目变得狰狞又可怕,周身煞气瞬间暴涨。 “怎么这么快就化煞了?” 云烟看得目瞪口呆,清晰地看到周围的阴煞之气,都被老太监的魂魄吸收,迅速化为他身上的鬼气。 第60章 百鬼朝王? 不知是不是受到周围阵法影响,老太监的魂魄肉眼可见地产生着变化。 仅是一盏茶的时间,魂魄上就凝聚了足够的阴煞之气,使得他的魂魄逐渐往凶煞状态转变。 晏玄翊此时看得真切,浓郁的阴煞之气如一团团黑雾,不断挤进老太监的魂魄中。 就连旁边几个小太监和禁军身上,都被染上不同程度的煞气,甚至有人完全被黑雾包裹住。 “王……伟大的王……老奴这就来侍奉您……” 这时,老太监的魂魄吸够了阴煞之气,开始走动起来。 并非如常人一般走动,而是化为一团黑雾,飘在半空中,朝着中宫的方向迅速飘去,嘴里还在不断呢喃着一句话。 “呜呜呜呜呜……” 霎时间,整座皇宫中爆发出无数鬼哭声,悲切又阴森,搅得四处鬼气肆虐。 周围的普通人完全没有反应,根本听不到那些刺耳鬼哭声。 云烟和晏玄翊只觉得耳朵都被震麻了,不想听都不行。 “怎么回事?”晏玄翊下意识地抓紧小姑娘的手。 云烟盯着中宫位置,幽幽地道:“百鬼哭嚎,受到王的召唤,开始朝王了。” 百鬼朝王?! 晏玄翊惊诧地看着面前还没有他胸口高的小姑娘,不由得陷入沉思。 说实话,他虽然身负“七杀”,从小到大因为这双特殊眼睛的关系,看到过的邪祟甚至妖魔也不少。 但给他的震撼,甚至比不上小姑娘出现的这段短短时间! 从大婚当晚出现的“聚煞鬼穴”,再到别院的“邪修祭坛”,如今再加上“百鬼朝王”…… 不知为何,他开始有些期待后续有这小姑娘在身边的日子,将会有多么精彩? “走,先离开这里。” 小姑娘拉着他的大手继续往前走,旁边引路的小太监战战兢兢,害怕得瑟瑟发抖,却还是不得不在前方引路。 一路过去,果然看到原本隐藏在暗处的邪祟和阴魂,都在成群结队地往鬼王地宫方向涌去。 到达专门给翊王夫妇暂住的殿宇,玄一已经候在门口,见两位主子到来,连忙上前去行礼。 引路的小太监直接就没敢进院子,拿了赏钱之后就跑得没影了。 确认周围没有外人,晏玄翊拉着小姑娘飞身上了房顶,直接跑到了殿宇最高处去。 这殿宇虽比不上皇宫最高处,但也算能看清楚大部分宫里的布局与状况。 从高处往下看,那些不断朝鬼王地宫涌去的阴魂就更多了,密密麻麻,几乎整个皇宫中所有鬼魂都往那边移动。 这是真正的“百鬼朝王”啊! 云烟往自己和晏玄翊身上贴了张灵符,避免被阴邪煞气影响。 半晌才忍不住感慨:“看来是将近十年来宫中出现的所有鬼魂,都一股脑儿地聚拢过去啦!” 国师闭关十年,一出关就搞这么大阵仗,莫非仅是为了给鬼王送“补品”? 等等,都说国师近两百年来,几乎每次闭关都是十年之久。 他为什么需要闭关十年之久? 想到某种可能性,小姑娘忍不住问身边小心翼翼护着她的男人。 “国师每次出关,宫里或者说整个帝都乃至整个大景,是否都会发生些大事?” 晏玄翊回想了一下,点头道:“确实如此,这两百年来,大景每隔十年都会发生一些出乎意料的事。” 云烟皱眉,又问:“都是些什么事?” “事情有大有小,大到国战,小到某处地方被灭门,或者如今晚这般,宫里莫名其妙地不断有人死。” “有出现过大规模水患和地震吗?” “嗯,相隔时间不会超过三十年,就会出现一次大规模水患,每次都伴随着瘟疫,死亡人数十分庞大。” 说到这里,晏玄翊顿了顿,又接着说:“倒是大规模地震,相对发生的少一些,且大多发生在山区,死亡人数稍微少些。” 云烟了然地点头,基本可以确定,国师掌握着大景气运,每十年出关一次,便是从中汲取力量。 等获得足够力量之后,他就会再度闭关,用十年时间来炼化和吸收这庞大的力量! “嘶!究竟是什么样的修炼,需要汲取这么大的力量?” 就为了所谓的长生? 还是有其他更大的目的? 云烟实在想不出,国师一介凡人修炼至此,正常情况下,吸取了这么多力量,少说也足够飞升成仙了吧? 怎么他就将自己搞成了一个浑身雪白的“老妖怪”呢? 这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还有一点也让她很想不明白,既然国师无殇从开国时便掌握着大景气运,为何会仅从两百年前开始从中汲取力量? 之前那八百年,他又是以怎样的方式存活和修炼的呢? 每十年便要汲取一次力量,使得大景百姓遭难,必然怨气横生,诸多阴魂何去何从? 如果那些魂魄都入了冥府,那么所产生的强大怨气,必然会有绝大部分留在人间。 那些怨气伴随阴煞之气而生,若没有消散,就会被吸入地下,长年累月下去,那规模和数量,堪称恐怖! 仅是皇宫这片地方的阴邪煞气,便养出了一个鬼王,其他地方又将如何? 见小姑娘陷入沉思,晏玄翊并未打扰,而是静静地陪在身边,护着她。 夜晚他的视野绝佳,此时看到那一团接着一团的黑雾,尽数汇聚在中宫方位,一点一点地钻进地下。 他看了半晌,看不出地下的端倪,忍不住自言自语。 “那里地下有什么?怎么都往一个位置聚拢?” 云烟听到他的声音,猛然回神,下意识地开口:“下方有地宫,里面豢养着一尊鬼王。” “地宫?鬼王?” 晏玄翊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惊诧地回眸,刚好对上小姑娘的视线。 “知道了也没用,就凭咱们目前的本事,去也是白搭,干不过鬼王的。” 小姑娘耷拉着脑袋,不甘心地连连叹气。 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一双杏眼闪闪发亮,在这夜晚灯火的照映下,灿如星辰。 “对了!王爷,你现在就跟我一起修炼吧?” 他们只有尽快强大起来,才有与命运抗争的可能。 在往后的某一个时间,或许还能与国师对抗! 云烟想想就激动,拉着晏玄翊从房顶上下来,也不管下方的玄一,进了寝室就将门给关了。 “来来来,你先掌握入门知识,这卷典籍讲的是修灵的起始,你看完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等掌握了理论知识,正式开始修炼就简单多了。 第61章 听听,这茶味浓得都快冒泡了 晏玄翊目瞪口呆地看着小姑娘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卷书册,塞进他手里,一双眼眸亮晶晶地盯着他。 被小姑娘满怀期待地盯着,他此刻有些一言难尽,茫然地掂了掂手中书册的重量。 整卷书册都是由薄如纸张的玉片制成,与竹简不同,这玉片不仅薄还分量轻,拿在手里质感绝佳。 上方是用特殊金漆书写的小篆,内容对于晏玄翊来说,有些晦涩难懂。 虽然如此,但只要认真研究起来,又觉得无比有趣。 都是讲述些玄学知识,以及关于修灵的修炼之法和等级划分。 这卷典籍中修灵划分为天、地、玄、黄四个等级,看起来并不复杂,但每一个等级中又分为初、中、高、圆满四阶。 修灵突破天阶可飞升成仙,感悟大道法则,甚至能修成神! 晏玄翊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他先前在师门所学,虽然也涉及到一些修炼上的知识,但与这上面记载的全然不同。 他只觉得某些观念在被击碎后,又慢慢地重组。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外面天已大亮,而原本陪在身边的小姑娘,早就不知道何时在一边的软榻上睡得香甜。 “王爷,几位皇子已经在校场等候,都等着您过去做教习,您……” 玄一话还未说完,那道紧闭的门便被一把拉开,他家王爷穿着打扮与昨晚一模一样,显然是一夜未睡。 “本王会过去,玄一你让人给小王妃准备早膳。” 晏玄翊说着,倏然想起王府中似乎没有伺候的丫鬟,等出宫回府后必须尽快安排妥当。 既然小姑娘已经是他的王妃,那么翊王妃该有的排面一样都不能少! “再让她睡一会儿,就算有人来请也拦着,等她想去的时候再去就是。” 听到自家王爷这样说,玄一将惊讶压在心里,脸上依旧冷峻严肃,抬手将早已准备好的披风给王爷披上。 还不忘记禀告道:“方才属下看到,准太子妃正往这边来,说是要喊上小王妃一起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晏玄翊刚迈出去的脚步,猛然顿住,抬手轻轻掀起面具一角,露出一小片棱角分明线条完美的下颌。 “哼!倒是很会蹬鼻子上脸,整天想着那些勾心斗角的把戏,也只配困在这道道宫墙之内,做井底之蛙。” 说完,他重新扶正面具,身姿挺拔地大步走出去。 玄一很想跟上去,想到王爷的吩咐,只能忍下来,耐着性子站在门口等待。 果然,没过多久,就听到有宫女和小太监的声音传来,还有人十分高调地高喊:“太子妃驾到!” 尖细的声音还未完全落下,那属于太子妃的“仪仗”队伍就直接冲了进来,宫女太监皆是一副目中无人的姿态。 被簇拥在中间的苍妍玲,已经换上了太子妃规格的华丽宫装,走起路来摇曳生姿,韵味十足。 倒是与她那张艳丽的绝色脸庞相得益彰,将太子妃的仪态拿捏得十分到位。 外面叽叽喳喳吵个不停,屋里软榻上的云烟将自己缩成一小团,半晌都没能完全清醒。 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看了看,没看到晏玄翊的身影,她翻了个身闭上眼睛打算继续睡。 偏偏这时,外面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态度和语气十分嚣张。 “晨昏定省的时辰都快过了,翊王妃还未起,是不打算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吗?” “咱们太子妃都亲自来相请了,翊王妃还不起来相迎,架子可真不小呢!” “就是,她还真以为自己是翊王妃,就端起架子来啦?在咱们太子妃面前,她可什么都不是!” 宫女太监一个个都在阴阳怪气地说话,故意拔高了声音朝里面喊。 其中还加入了苍妍玲温声劝阻的声音:“都别说了,毕竟昨夜翊王妃休息得晚,想多睡会儿也是能理解的。” “而且据说翊王妃年纪小身体也不好,这么早怕是起不来。” 啧!听听,这茶味浓得都快冒泡了! 云烟躺在软榻上,烦躁地捂住耳朵,懒得理会那帮人。 这可苦了挡在门前的玄一,被太监宫女扒拉着,将他衣领都扯歪了,他又不能直接动手揍人,忍得很是憋屈。 四个宫女四个太监都没能将玄一扒拉开,苍妍玲在旁边看着,眼看快到去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时辰,她唇边勾起一抹冷笑。 自从三年前太后驾崩后,皇后娘娘便是大景最尊贵的女人。 在后宫执掌凤印,处理事物皆是雷霆手段。 翊王妃在宫里第一日就没去给皇后娘娘请安,还劳烦太子妃亲自来请,这帮宫女太监显然是故意想将事情闹得人尽皆知。 到时候皇后娘娘怪罪下来,翊王妃必然会受到惩罚,那才是他们最想看到的。 “翊王妃,快起来,去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时辰快过了,再不快点就迟啦!” “你就不怕皇后娘娘怪罪吗?” 云烟实在被吵得受不了,也懒得用灵符隔绝外界声音,干脆就起来跟这帮闲着没事干的家伙扯扯皮。 “唰!”在玄一也快要忍不住动手的时候,身后的门扉终于被打开。 翊王妃那张素净的小脸出现在众人面前,小小的个子,身上的气魄却令人不敢忽视。 “吵什么?一大早就有这么多狗在我门前狂吠,宫里莫非没人喂食?” 清脆甜美的嗓音中,还带着一抹刚睡醒的娇憨,说出的话却让门前一帮人气得当场就表演了一场变脸。 玄一连忙朝她行礼,恭敬地开口:“吵到王妃是属下失职,只不过太子妃亲自前来,属下拦不住。” 云烟眨巴了一下杏儿眼,抬眸瞥了一本正经的玄一一眼,十分会来事地摆手。 小脸认真地说道:“不关你的事,有的人就喜欢在大清早来咱们门前遛狗,你拦着干嘛?” “跟一群听不懂人话的畜牲较劲,多丢面儿啊?” 玄一竟然很懂得如何接话,拱手道:“王妃教训的是,属下记住了,以后定会注意。” 云烟满意地点头,然后旁若无人地打了个哈欠,娇气地问:“早膳准备好了么?我饿了。” 从头到尾被无视了个彻底的苍妍玲,这会儿脸色难看地上前来,一把拉住云烟那瘦弱得可怜的手腕。 冷声开口:“翊王妃,时辰不早了,再不去给皇后娘娘请安,怪罪下来你可承担不起!” 云烟眨巴着大眼睛,可怜兮兮地嘟囔:“可我还没有吃早膳,不吃点东西就没力气,走不到去给皇后娘娘请安的地方就昏过去可咋办?” 第62章 无聊人干无聊事 苍妍玲可不打算给她任何拖延的机会,朝站在旁边的宫女太监们挥挥手。 然后才对云烟说:“没关系,他们会搀着翊王妃过去,累不着你的。” 四个宫女四个太监一起上前,七手八脚地就要去扒拉面前的小姑娘。 在他们看来,翊王妃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他们在宫中多年,惩治过的人没有上百也有数十。 就面前这么骨瘦如柴的一个臭丫头,还不够他们其中任何一个施展的呢! 云烟小脸上摆出一副惊恐表情,手中悄然捏了一张灵符,二话不说就朝着冲在前面的宫女脑袋上拍去。 “啊!”那宫女惊叫一声,瞬间倒地不起。 “滋滋滋!” 她身上竟然如被雷劈了一般,发出一阵阵电流声,很快就被电的浑身漆黑,抽搐个不停。 嘿嘿,无聊时研究出的电击符,第一次使用,效果还不错。 原本挤在周围的宫女太监被吓得面露惊恐,一个比一个动作飞快地朝后退了几步。 “你对她做了什么?” 苍妍玲这时终于想起摆出太子妃的架势,指着云烟的鼻子质问。 小姑娘一张小脸可怜兮兮地左盼右顾,见玄一很想冲上来帮忙,她连忙朝他使了个眼色,然后继续无辜地看着苍妍玲。 摊开手掌说道:“什么也没干呀,你们不是都看见了吗?” 苍妍玲气笑了,“我们可看到你跳起来拍她脑门了,翊王妃,是你说怕走不了路,我才让他们搀着你。” “就算你不乐意,也不该动手吧?” 看到那个宫女被电的浑身焦黑、奄奄一息的模样,苍妍玲有些不太确定,这真是面前的臭丫头能做到的? 果然如太子殿下所说一般,这小贱人有些邪性,不注意不行! 她昨夜就让义父陆国公和亲生父亲苍尚书去细查,定会将这小贱人祖宗十八代都调查清楚。 不过是个克死所有亲人的“煞星”,与翊王的“七杀”碰在一起,看你还能活多久! 云烟却依旧摆出一副无辜的小表情,怼着手指为自己辩驳:“人家真没有对她怎样,谁知道她就倒地不起了呢?” “我还想说她是不是碰瓷呢?要不然一个正常人怎么可能忽然就变成这样了啊?” 她也不过是当了一回无聊人,然后干了件无聊事而已。 一群宫女太监都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任凭苍妍玲如何暗示,他们都仅是惊恐地往后躲,无人敢往前凑。 苍妍玲被气得够呛,美丽脸庞上出现瞬间狰狞,瞪向云烟的眼神淬着恶毒。 “强词夺理,在场人可都看见是你动的手,还想狡辩!” 她上前摆出了太子妃的姿态,大袖一挥,让早就等在外面的禁军冲进来抓人。 “来人!将翊王妃抓住,押过去给皇后娘娘定夺,把这宫女也一并抬过去,要让大家伙都看看。” 看一队禁卫军将小王妃团团围住,旁边的玄一差点就冲上去动手,却再次被小王妃的一个眼神给及时阻止。 云烟一脸淡定,扫了围过来的这队禁军一眼,率先看到的却是他们身上那难以掩盖的阴煞之气。 整队共十个人,几乎每个人都印堂发黑,隐隐还有一股死气萦绕。 原本经过昨日的“百鬼朝王”之后,宫里这些人身上应该不会存在这么浓郁的阴煞之气才对。 偏偏这队禁军身上出现异常,令云烟想不注意都难。 莫非这队禁军昨夜执勤地点,就是在鬼王地宫上方? 那可是中宫正上方的位置,在鬼王吸纳阴煞之气时,那片区域中凝聚的阴煞之气最浓,普通人稍微沾上一点都不得了。 “翊王妃肯定是用了什么邪术,瞧那人像不像是被雷劈了啊?” “但方才就见翊王妃挑起来拍了那宫女的脑门一下,能让人被雷劈吗?” “也没见打雷,这人是如何弄成这样的?” 异世的大景朝,很少有人对“电”这种神奇的存在理解到位,大多数人都只以为是天罚,且一般都是伴随着雷霆出现。 所以,方才云烟那一手没人能看出端倪。 就算太子妃发话,禁军此时也有些忐忑,不敢强行上前。 反倒是云烟小脸淡定地耸耸肩,开口道:“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直说不就好了,没必要用这么粗鲁的方式。” “走走走,赶紧的,看看这一耽搁时辰都过了,肯定会被怪罪的,我可不想因此被罚!” 说着,她率先蹦蹦跳跳地往前走,甚至没有给苍妍玲半个眼神。 毕竟她如今是名正言顺的翊王妃,苍妍玲哪怕如今是钦定太子妃,也不敢在宫里闹出太过的状况。 这会儿只能憋屈地跟上去,手里的丝帕都差点被她扯烂。 云烟可不管苍妍玲是什么反应,她对如今皇宫内大阵的变化更感兴趣。 经过昨夜那一番“百鬼朝王”,整个皇宫中积攒了十年的阴煞之气,都被吸纳进了鬼王地宫。 如今鬼王怕是吞噬吸收得正欢,她很想去确认一番。 无论是鬼王还是那架屏风中的厉鬼纳兰敏儿,只要稍有变化,都将会影响到某些大局。 但目前来说,云烟最怕再遇上国师无殇,她身上秘密不少,多被他看几眼,怕是她穿越重生的秘密都会看穿! 她下意识地握住戴在脖子上的神秘珠子,感受到其中如浩瀚宇宙般的磅礴力量,心中霎时间便安定下来。 无论如何该面对的总要面对,逃避可不是她的做事风格。 看着小王妃主动被带走,玄一沉着的脸色出现了变化,他还是觉得该去跟自家王爷汇报一下。 免得有什么意外发生时,来不及去救人。 没能顺利吃到早餐,云烟显得有些有气无力,不一会儿就出现了低血糖反应。 “啧!太不争气了!” 这小身板也太弱了吧? 早知道就该在神秘珠子的小世界中储藏些食物,虽然里面不似有些小说中所写那般,既没有时间流逝的烦恼,储存的食物也不会变质。 但地方够大,能储存的东西够多。 暂住的殿宇离皇后住的凤霞宫隔得挺远,没走多远云烟就累了,忍着身体的不适,悄悄翻了一粒小世界竹楼中的丹药吞下。 她也没有仔细研究那丹药的效果,只为了缓解身体上的不适。 药效很快就起了作用,身体上的不适感逐渐消退,丹田位置还暖烘烘的,像是喝了一大碗热粥一般。 第63章 这就是皇室手段 云烟舒服地眯了眯眼眸,终于有心思去观察周围的环境和隐藏其中的阵法。 看到苍妍玲并未跟着走路,而是坐在小辇上由四个仆从抬着,从头到尾都将太子妃的仪态端的十足。 见云烟看过去,苍妍玲挑衅般瞥了她一眼,眸中尽是看蝼蚁般的神色。 “有病!” 云烟十分直接地回了一个白眼给苍妍玲,然后又回头大摇大摆地继续往前走。 这个身体太瘦弱,她还是得抓住任何时机来锻炼,要尽快把身体养好。 到达皇后居住的凤霞宫时,前来请安的宫妃们都散了,唯有太子陪在皇后身边。 对于翊王妃姗姗来迟,皇后完全不问缘由,直接就要责罚云烟。 苍云烟本来还想添油加醋地说一说被电焦黑的宫女一事,想不到还未开口,皇后娘娘的责罚就下来。 甚至连开口辩解的机会都没有给翊王妃,直接让两个粗壮又力大如牛的嬷嬷上前,将人如拎小鸡仔一般拎了出去。 云烟:“?????” 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云烟完全忘记了反抗,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被扔进了阴森的冷宫。 她茫然四顾,这个地方看起来废弃已久,位于一个冷宫角落里,就有两间破败不堪的屋子,外面的空地上杂草丛生。 两个嬷嬷将她丢进院里,凶神恶煞地对她一顿吼。 “皇后娘娘懿旨,翊王妃这三天就在此处思过,三日后再让翊王来将人带走。” “你最好老老实实在这里待着,要不然有你苦头吃的。” 说完,两个嬷嬷“当”一下将院门关上,还上了锁。 云烟挠挠头,歪着脑袋自言自语:“这是打算让我在这破地方自生自灭?” 整个小院破败又荒凉,隐隐还弥漫着一股阴森鬼气,像是有什么东西藏在其中。 就格局而言,这里实在没有任何存在的必要性,属于冷宫边缘,却又没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屋里到处都是蜘蛛丝,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云烟简单看了一圈,满脑子疑惑,皇后当真要将她扔在这里三天? 没吃没喝还没地方睡觉,是故意想吓唬她,还是想以此让她断送了性命? 光秃秃的院子里没看出什么不对劲,倒是屋子角落里飘散着淡淡鬼气,还未曾化为邪煞之气,也不曾有怨气。 “怎么会有鬼气残留?” 怪了!没见有鬼魂存在,怎么会有鬼气萦绕不散? 莫不是原本这里的“主人”也在昨夜的“百鬼朝王”中,受到鬼王召唤而去“送菜”啦? “不像啊……”云烟自言自语着,又将整个屋子仔细探查了一遍。 天眼视野下,这里残留的所有气息都无所遁形。 可能因为是白天的关系,淡淡的鬼气隐藏得很好,哪怕她仔细探查,能发现的东西也极为有限。 “咕噜噜噜……”肚子不争气的唱起了空城计。 云烟小脸瞬间垮下来,哀怨地揉了揉不断叫嚣的肚子,回头看着高高的院墙沉思。 “就这豆芽菜小身板,能飞过三米高的院墙?” 她可没有飞天遁地之能,更不懂古武轻功之类的技艺,就目前拥有的灵符和微薄的玄灵之力,也做不到穿墙而过啊! 另一边,晏玄翊长身屹立,站在教场中看着面前从高到矮一排小萝卜头,没来由地感觉力不从心。 他以往都是在军营里训练士兵,严厉又容易拿捏精准强度。 可此时面对一群皇子,大的十七岁,小的才不过三岁,都是生娇体弱的主儿,这哪能将其当手里的将士来练? 几个皇子的资质,说实话是一个比一个差,只能从最基本的开始指导。 其实大景如今一共有十六个皇子,除去皇后所出的太子外,其余十几个都多多少少有点情况。 就如四皇子那般从小身体孱弱占了大部分,有的是真的体质不行,更多的却是在生长过程中,被暗害致残。 晏玄翊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这就是皇室手段! 皇后背后的母族为了让太子景诏彦能稳坐那个位置,这些年来可没少暗害这些皇子。 几个小萝卜头扎马步还挺认真,稍微大一点的皇子边背诵着一些兵法知识。 “大声点,扎满一个时辰方可休息。” 翊王一发话,皇子们都害怕得瑟瑟发抖,哪怕扎不住也咬紧牙关坚持。 几个背诵兵法的声音也大起来,看上去有模有样。 看他们那有气无力的姿态,晏玄翊越发觉得皇后母族手段高明,被留了命的这几个皇子中,没有任何一人的资质能与太子相比。 也难怪太子景诏彦这些年能独揽大权,哪怕触及国本,元景帝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实在是因为若太子废了,其他皇子没一个能上得了台面! 白日的光线对晏玄翊的眼睛来说,并不那么舒服,就算有面具遮挡,也会极大程度地影响视线。 他忽然回想起昨晚小王妃给他的那卷典籍,暗暗开始学着运转体内的玄灵之力。 “咳咳咳……” 这时,一阵虚弱的咳嗽声打断了他,只见昨日下午离席后便没有露面的四皇子景落尘,被玄一搀扶着走入教场。 看到玄一,某些不好的预感瞬间冒出来,晏玄翊眸光沉了沉。 四皇子一副病恹恹的样子,来到晏玄翊面前才拱手行礼,告罪道:“落尘身体不适,来得迟了,还请翊王莫要怪罪。” 已经接收到玄一眼神中的意思,晏玄翊淡然点头,“四皇子不必如此,你身体孱弱,本就不适合习武。” 顿了顿后又提点道:“四皇子博闻强记,倒是没有必要将时间浪费在教场之上,还是回去研习其他更加适合你。” 景落尘没想到翊王会这么说,连忙道谢:“多谢翊王提点,落尘知道了。” 有四皇子打掩护,玄一抓准机会,凑到自家王爷身边小声禀报,将小王妃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她自己跟人走的?” 晏玄翊背在后方的手无意识地搓了搓指尖,有些猜不透小姑娘的意图和打算。 一旁的四皇子插进话来:“王爷,刚刚我过来的时候,听到皇后娘娘那边传出来消息,说小王妃被罚了。” “被罚?” “嗯,皇后娘娘直接就下了令,让两个掌事嬷嬷将人带走,没有给小王妃任何开口的机会。” 晏玄翊不由得冷笑,“皇后是打算一来就给下马威?知道人被带到了何处吗?” 四皇子握着手腕上的佛珠,低声说:“只听说是往冷宫方向去。” 第64章 这回是真的丢脸丢大了 冷宫方向? 昨天小姑娘倒是对冷宫里的邪煞很有兴趣,不过被皇后下令带过去与她自己过去,意味完全不同。 为何皇后不问缘由,也不给小姑娘解释机会,就直接将人带去冷宫? 又为何去的地方偏偏是冷宫? 晏玄翊沉思片刻,抬眸往几个皇子那边扫了一眼,示意玄一留下,他则转身就走。 甚至景落尘不知是想到些什么,连忙跟在他身后而去。 边压低了声音提醒道:“王爷,落尘方才已经让人先去打探,应该很快就能知道小王妃被带到冷宫的具体位置。” 但晏玄翊反而加快了步伐,低沉的声音却留下来。 “不劳烦四皇子,本王自有办法能知晓王妃所在位置。” 等四皇子景落尘抬眸的时候,竟然就已经看不到翊王的身影。 他只感觉眼前晃了一下,人就不见了。 此刻他猛然想起人们对这位大景战神的一句评价。 武功卓绝,战无不胜。 景落尘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腕上的佛珠,喃喃自语:“我真的不适合习武么?若是能拜翊王为师该有多好?” 世人皆惧怕翊王身上的“七杀”,都不敢往翊王身边凑。 但景落尘并不这样认为,命数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或许真的能给一个人套上枷锁,却并非不可破解。 就如他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 本是早夭的命数,就因为老和尚的一颗慈悲心,硬是帮他逆天改命,让他活到了现在。 “早夭病体,佛性存心,原来如此,你便是当初那个孩子。” 平稳又不带丝毫情绪波动的声音倏然自身后响起,四皇子本能地浑身一颤。 回头竟是对上了国师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吓得他差点窒息,恨不得原地升天消失不见。 “国师万福!”景落尘连忙行礼,将自的气息收敛至极限。 国师无殇那双似是没有感情的眼眸,仅是扫了景落尘一眼,仿佛已经看透了一切,视线最终落在那串檀木佛珠上。 琥珀色眸底难得地闪过一抹异光,最终又恢复那种空无一物的无情模样。 “想不到那和尚会用以命换命的方式来帮你逆天改命,就是不知能换得你几年性命?” 听国师这么说,景落尘出了一身冷汗,就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国师似乎并不介意,径自又道:“你身上命数被改,连本座都看不透,看来那和尚给了你一件好东西。” 景落尘反射性地想到了手中的佛珠。 老和尚说过,这串佛珠中的佛头是一颗舍利子,能护着他不被任何邪祟侵扰,更能隐藏他的命数变化。 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国师无殇将落在那串佛珠上的视线收回,轻挥衣袖转身就走,仿若在眼前消失了一般。 景落尘久久没能回神,眸底似乎还残留着那抹雪白身影的压迫感,冷汗已经湿了后背。 浑身的力量被瞬间抽空,他跌坐在地,狠狠喘了几口气。 他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是这样的反应,明明所有人都非常想见到国师,更以获得国师提点为荣。 偏偏他只觉得恐惧,就像再被国师多看一眼,灵魂就会被吞噬一般。 十年前国师出关,他还在老和尚身边,并未被接回宫里。 昨晚他没来参加,方才算是第一次见到国师真颜,就被吓得有了心理阴影。 欸,还是跟翊王去冷宫看看,说不定他能帮上忙呢? 景落尘腿软地挣扎着站起身来,半晌才重新将心态调整过来,一步一个脚印地缓缓往冷宫方向走去。 …… 云烟双手叉腰地瞪着面前那道三米高的宫墙,幽怨得小嘴都要撅到鼻尖上去了。 刚刚她试图破坏那道破败宫门,可惜她太小看了门的厚度,也对自己太过高估。 就她目前这个小身板,根本撼动不了分毫! 她只能改成去征服那道三米高墙。 助跑,起跳,攀爬。 然后……在两米不到的位置停住,缓缓滑落。 一次不成功,又接着来第二次。 “啪叽!” 摔了。 第三次…… “啪叽!” 又摔了…… 蹦蹦跶跶好几次都是以失败告终,云烟生无可恋地趴在杂草丛生的地上,撅着屁股将脸埋进自己的手掌里。 现在的她无比怀念自己的36D和171身高,以及那双笔直又漂亮的大长腿。 身高一下子缩水了三十公分,那种落差感谁能明白? “那个……请问你是在装鸵鸟吗?” 一个轻柔的声音在旁边角落的阴影里幽幽响起,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与不确定,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埋住脸的小姑娘浑身一僵,一卡一顿地转头看向声音来处。 在阴暗角落里,一个透明的白影站在那里,缥缈如烟,仿佛风一吹就能将其吹散。 “啪!”云烟再次捂脸。 这回是真的丢脸丢大了! “你真的……看得见我,对吗?”角落里的透明声音惊喜地问,慢悠悠地飘到小姑娘面前。 云烟生无可恋地慢慢坐起身来,盯着面前的透明白影,半晌没吭声。 那是个拥有一张淡雅净素脸庞的女子魂魄,从她透明得快要消散一般的魂体看,该是个没有被昨晚鬼王召唤带走的孤魂。 没有回答这抹幽魂的问题,云烟反问道:“你为何在此?” 既然是知晓鸵鸟这种生物的存在,生前必然是个学识渊博的女子。 毕竟鸵鸟来自非洲,这个异世能知晓其存在的人,整个大景怕是都找不出几个来。 而面前女子的魂魄一副古装打扮,温婉气质更是处处彰显大家闺秀风范,一颦一笑都散发一种令人舒服的气息。 “我一直在此,方才你没有看到我吗?” 女子幽魂说话轻飘飘的,云烟不由得撇嘴,又问:“你在这多久了?” 一般而言,在皇宫中的阴邪鬼物,该在昨晚就被鬼王给召唤去地宫了才对。 眼前这一抹幽魂是怎么回事? 女幽魂颔首沉思,半晌才摇头说:“不记得了,意识到时便已经在此地。” 云烟哑然,这地儿在冷宫中都是最边上的角落,荒芜成这样,少说也有数年无人踏足,怎么会有一抹幽魂? “你住这?” 女幽魂歪着脑袋回想了许久,不太确定地道:“原本不是,后来我被皇后娘娘罚了,被带到此处后便一直在此。” 也是被皇后娘娘罚了带过来的? 云烟疑惑地打量着她,哪怕开了天眼,竟然也看不清这女幽魂的因果。 她只能干脆地问:“你是如何死的?” 第65章 女幽魂的身份 如何死的? 女幽魂眸底闪过茫然,她低垂眉眼,盯着脚下小片地方。 云烟伸长了脑袋往她脚下位置看,果然看到半人高的杂草丛中,隐约露出的小片白骨。 从白骨以及周围腐化程度来看,至少死了有七八年。 周围杂草不知是不是因为有那具尸骨的血肉滋养,长势比其他地方要茂盛不少,几乎要将白骨全部掩埋。 这时,女幽魂回忆起什么般,慢慢地开口:“那年我被送入宫中参与选秀,因为父亲的官位而被封为贵人。” “但因为无法适应宫中生活,夜晚着凉染上风寒,从而未能前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那日便有两名嬷嬷奉皇后娘娘懿旨,将我从病榻上拖走,并且扔到了此处。” 云烟听得张大了嘴巴,忍不住插嘴问:“你就那样不明不白的死啦?” “嗯,因为生病时被扔到这儿,又遇上阴雨天,两个嬷嬷并未让我进屋,直接将我扔在此处角落。” “我躺在这儿,病得动弹不得,当晚便咽了气。” 听女幽魂这么一说,云烟小脸上的表情越发难看。 敲着小脑袋问:“她们将你扔在这里之后,就没有再管你?” “是啊,自我被扔到这里之后,便再无人管我,死了也无人知晓。” 说到这里,女幽魂忽然想起了什么,又接着说:“不过我死后过了一段时间,就有其他人被扔到这里。” “那位妹妹在门口哭嚎一夜,第二天就被人来接走了。” “有人来接?”云烟摩挲了一下自己的小下巴,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被送到这里的人,应该都是后宫里惹了皇后,或者说让皇后看不顺眼的宫妃。 那些女子背后母家的权势应当都一般,皇后处理起来完全不怕会得罪他们,哪怕被皇帝知晓也没什么大不了。 稍微有权势些的,只要带着“诚意”进宫求一求皇后,给出相应的条件,便能将扔进来的女子带出去。 眼前这个女幽魂显然没有显赫的家世以及母族,所以就算死在这里也无人理会。 又或者她的家人已经努力了,但达不到皇后的要求,只能任由她在这里无人收尸。 “这些年,被送到这里的人有几个?” “算上你……一共十一个。” 十一个? 云烟惊了,皇后这么小心眼?皇帝也不管吗? 她忍不住又问:“那些人都被接走了吗?” 女幽魂透明的脸上满是回忆表情,点头道:“嗯,被接走了,不过大多来的时候还好,被接走的时候,不是疯了就是废了。” 想到自己被丢到这里,还得在此三天,云烟完全能明白那些被带来这里的女子,出去时将会是怎样的精神状态。 此刻她无比庆幸自己是死过一遭的人,更庆幸自己的魂魄能进入神秘珠子中修炼,还来到了这个异世。 要不然若是原本的她,遇上这样的事情,除了感到绝望,还会彻底放弃自己! 现在这样掌握着还算高深的玄术,看到魂魄邪祟也不会害怕,更不会让自己的心态崩溃。 云烟歪着脑袋观察面前的女幽魂,她可不会相信待在这破地方这么些年,身上还一点怨气与煞气都没有。 她轻轻掐了掐手指,往旁边一勾,一团飘散的阴气与鬼气便凝聚过来。 很快就变为一团雾气,尽数融进女幽魂透明的魂体中,使得她瞬间凝实不少。 “你……懂道法,还是个天师?”女幽魂看得目瞪口呆,颇有些不可置信地感受了一番自己的魂体。 云烟可没想回答她,而是按照自己的节奏,问:“昨天鬼王召唤,你没跟着去?” 女幽魂脸上的惊讶越发明显,若不是亲眼看到面前这个小姑娘是被两个嬷嬷扔进来,她都要以为是被请来收她的天师了! 她也不隐瞒,轻声解释:“我无法离开这里,尸骨在此,血肉成了这些杂草的肥料。” “那深扎在土里的根系,也将我的魂魄牢牢定在了这里。” 说着,她指了指那间破败的屋子,又接着说:“那里原本是先皇一个被打入冷宫的宫妃住所。” “她的魂魄在这里待着数十载,化为厉鬼后力量很强,可也无法帮我离开此处。” 云烟了然地叹气,这可怜的幽魂莫非不知道自己化为了地缚灵? 一般而言,这类型的魂魄该是更容易化为厉鬼才对。 女幽魂似是看透了她的想法,温和地解释:“原本我身上的气息……嗯,很重,但经过昨夜之后,身上的力量都被吸走。” “如你所见,剩下那丁点儿力量,能勉强维持魂体就很不错了。” “若不是你被送来,我在这里不出三日,魂体便会彻底消散。” 云烟对此并没有发表看法,十分淡定地舞动十指掐诀,对这个小院周围以及地下进行探查。 果然如她猜测那般,这里位于冷宫边缘角落,皇宫中大阵对此造成的束缚和影响不似其他地方强烈。 而且,女幽魂尸骨周围的杂草,在这片地方扎根很深,几乎要延伸至地宫位置。 这些根系不仅锁住了她的尸骨,也算是在昨夜护住了她的魂魄。 十年进行一次“肃清”,国师无殇豢养鬼王的方式,够狠也够野! 整个皇宫中,被留下的幽魂,怕也就剩那个几个魂魄寄宿于植物之上的存在了。 就如在被带过来的路上,云烟就注意到过一株柳树和一棵大槐树,树心中的魂魄虽然力量被吸走,但至少并未消散。 面前这女幽魂也挺惨,人家都是在树上寄生,她却是草。 “咕噜噜……”不争气的肚子又开始叫嚣,云烟瞬间就没了力气,干脆坐在原位的杂草上不动。 她都被扔这儿半晌,晏玄翊那边该早就听到了消息,不知道那男人会不会来救她? 来就快点来嘛,最好带着吃的东西来,别让她等太久。 女幽魂就那般立在角落,幽幽地看着小姑娘,一时间不知该说点什么。 毕竟魂魄不会饿也不用吃东西,这地方也不可能有食物存在,她一缕幽魂可没办法给小姑娘找食物。 “呼……”一阵冷风吹过,小姑娘还没什么反应,女幽魂便先下意识地缩了缩脑袋。 僵硬地找话说,试图打破这诡异的气氛。 “那个……小女子名唤芷瑜,你、你叫什么?” 云烟没理她,歪着脑袋沉思,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小脸上闪过纠结和犹豫。 第66章 她最喜欢听故事了 一人一魂尴尬相对,大眼瞪小眼,气氛十分古怪。 云烟这时候其实只是选择了摆烂而已,一大早就被吵醒,还折腾到现在,她早就饿得不行。 这个身体太差,挨饿受冻是大忌,再这么折腾下去,铁定得玩完。 “咕噜噜……”云烟生无可恋的就地躺平。 “嘭嘭!”“嗷!”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两声闷响和惨叫,小姑娘瞬间支棱起来,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锵!”一声金属碰撞的脆响后,那道差点让小姑娘散架的厚重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那道期待中的高大身影迈步进入破败小院,第一时间便四处搜寻小姑娘所在。 还毫无形象坐在杂草丛里的小姑娘,眨巴着杏眸看向他,略显狼狈的模样像极了被欺负狠了的小猫儿。 委委屈屈,可可爱爱。 而在晏玄翊看到小姑娘平安无事后,心中竟然狠狠松了口气。 “坐在地上做什么?过来。” 他低声开口,自然地走到小姑娘面前,弯下腰朝她伸出大手。 “咕噜噜……”云烟刚想抬手去抓住那只大手,肚子就十分不争气地来了个“响亮登场”。 “啪!”抬起一半的小手,变成了捂脸。 晏玄翊却并不在意,反而觉得小姑娘这模样挺可爱,连忙从宽大袖袋中掏出一包东西,径直递给她。 “知晓你没来得及用早膳,过来的时候就给你拿了几个小笼包,先垫垫,本王已经让玄一准备了吃食,回去就能吃上。” 云烟根本没听他说什么,一把夺过那包小笼包,毫不犹豫地往嘴里塞。 其实她原本也不是这么受不住饿的人,可就是搞不懂这个豆芽菜小身板是咋回事,总感觉吃不饱,还特别容易饿。 一饿就头晕眼花手脚无力,还伴随着低血糖症状。 见小姑娘吃个小笼包也吃得心满意足,晏玄翊面具下的鹰目微微一闪,心中暗暗决定以后绝对不会让她饿肚子。 同时,他也注意到角落里的一抹幽魂。 略显诧异道:“经过昨晚的‘百鬼朝王’后,宫里竟然还有幽魂留下?” 这叫芷瑜的女幽魂淡雅面容再次露出诧异表情,小姑娘能看到她就罢了,这个带着面具,身上煞气比她还浓的男人,怎么也看得到她? 云烟满足地嚼着小笼包,抬眸瞥了幽魂芷瑜一眼,正在思考如何处理她。 想了想后,干脆直接问:“你想继续留在此处,还是离开?” “离开!”芷瑜回答得毫不犹豫。 随即再次露出满是回忆的神情,幽幽地诉苦:“我本就不愿意入宫,当初是被我那偏心的父亲药晕后,被强行送入宫中。” “想不到最终到死……还是逃不出去!” 小姑娘从中听出了一些端倪,漂亮杏眸中闪烁起八卦的光。 有故事啊!她最喜欢听故事了! “怎么?有什么事或者人放不下?” 幽魂芷瑜竟然因为小姑娘一句简单问话,身上那消失得差不多的怨气与煞气,无端涌出来,在透明魂体周围萦绕。 只听她那幽幽的声线中,多了几分怨恨与不甘。 “我本有情投意合之人,早已彼此定了终身,偏偏我那父亲为了自己的仕途,将我送入宫中。” 说着,她深深叹了口气,“当初哪怕知晓我被扔到了这里,父亲也并未来此将我接出去。” “你看,直到我死后这些年,也从未见他们来找过我,甚至不曾问过我哪怕一句。” 啧!这狗血桥段,云烟表示在前世的小说和电视剧里看过无数,一点新鲜感都没有。 还没有她替嫁的故事来的有趣! 忍不住歪着脑袋问:“所以说……你是怨你父亲无情,并没有想其中的弯弯绕绕,也没有想你那个……私定终身的情郎?” 这话让幽魂芷瑜身上不断涌现的怨气与煞气猛然一滞,透明魂体随之僵住。 云烟嗤笑:“哈!看来你并不是个恋爱脑,却是个脑子转不过弯来的傻瓜。” 芷瑜虽然不明白“恋爱脑”是什么,但也听懂了小姑娘话中的意思,身上那些隐隐翻腾的怨气与煞气,开始慢慢消散。 幽魂无奈地解释道:“我与赭绫公子曾对月起誓,这一生认准彼此便绝不相负。” “所以,我既然被送进宫,他必然也会当我死了,然后要么孤苦独活,要么……生死相随!” 云烟听得张大了嘴巴,有种想要给他们拍手的冲动。 于她而言,这种认定彼此、生死相随的纯粹情感,很值得感动又叫人羡慕。 但现实中,很多事情往往事与愿违,芷瑜无声无息地死在冷宫角落,外面那个“赭绫公子”指不定会怎样呢! “你想离开,是想出去看看你那无情父亲的现状?还是去认证一下你的情郎是否遵守你们的誓言?” 小姑娘这话问得正中关键,幽魂芷瑜再次愣住,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晏玄翊看着小姑娘将六个小笼包吃完,想也没想地上前,拿出自己的锦帕,轻柔地帮她擦嘴和擦手。 云烟眨巴了一下眼眸,疑惑地盯着面前对于她来说过于高大的男人。 “是不是该先将我拉起来?” 这个冷宫边缘的小院,常年照不到太阳,光线略显阴暗。 但此刻在晏玄翊眼中,小姑娘却似是沐浴在阳光下的贪玩猫儿,正朝着主人伸出求抱抱的爪子。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弯腰朝小姑娘伸手,却并不是要将她拉起来。 那双大手干脆地伸到了姑娘的胳肢窝,然后将她举起,像抱孩子一般将她抱在怀里。 冷沉声线听不出多余情绪波动,“本王带你离开这里。” 云烟一时回不过神来,只觉得自己的视野忽然变得又高又远,拖住她身体的臂膀坚实有力。 哪怕隔着衣料,也能清晰感觉到那近乎完美的肌肉与身体线条。 “咕噜~”小姑娘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无人看到,黑发遮掩下的一双小耳朵,已经完全红透。 咳!不得不承认,虽然没见过这男人的脸,但这身材是真的无敌! 呲溜~不知道以后能不能有机会上手? 【宽肩窄腰,八块腹肌,人高腿长,颜值无双。】 这可是她认为男神必须拥有的“标配”,要入她的眼,缺一不可! 嗯,“揭下他面具看真颜”计划,也该提上日程了。 晏玄翊可不知道小姑娘内心的想法和打算,见她没有拒绝,径自转身往外走。 “等一下!” 第67章 时候未到 见那高大的身影将小姑娘带走,幽魂芷瑜终于急了,尖锐鬼啸脱口而出。 “请等一下!” 咋呼的声音让小姑娘下意识地捂住耳朵,猛然回头瞪了幽魂一眼,完全没打算继续听她说话。 干脆抛出一道灵符,“咻”一声,灵符化为一张“薄毯”,将幽魂芷瑜裹了进去。 金光闪烁间,灵符恢复原样,然后又飞回小姑娘手中。 “我先将你的魂魄带出去,至于你的尸骨,还是让你的亲人来为你收殓的好。” 由亲人收殓回去安葬,芷瑜还有重入轮回的可能,或许还可以投个好胎。 最主要的是,她不会动手给人收拾白骨,更不会让抱着自己的男人去做那种事。 似乎看穿了小姑娘的想法,晏玄翊面具下的鹰目中,闪过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就连身上的气息都柔和了少许。 男人大步跨出小院门槛,外面阳光普照,云烟第一时间瞥见两个五大三粗的嬷嬷,倒在不远处的地上,生死不知。 看晏玄翊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云烟顺势将小脑袋歇在他肩膀上。 指间微微一动,两张灵符悄无声息地飞出,精准落在两个嬷嬷眉心,随即消失不见。 天眼视野下,两个嬷嬷身上沾染了不少孽债,想来是帮皇后处理过不少人。 她的灵符落下,虽然不会要了她们的性命,却也让她们再也无法作恶,醒过来之后不是痴就是傻。 晏玄翊将小姑娘一系列小动作看在眼里,又全当没有看到,继续大步往前走。 小姑娘歪着脑袋看向他近在咫尺的面具,很想将其摘了,想来想去又打了退堂鼓。 还是算了! 每个人都有保持神秘的自由和权利,她虽然很想看看面具下的那张脸,但更想尊重这男人。 至少她会期待着,等到他愿意自己摘下面具给她看的时候。 男人就算抱着她,移动速度依旧很快,几个起落就穿过了大片宫宇。 轻功卓绝,动作飘逸。 云烟恍神间,如在云端穿梭,不如过山车刺激,却有过山车的速度和惊险。 不知道她从现在开始学轻功,还来不来得及? 要不……研究一下“飞行符”或者“御空符”? 晏玄翊将小姑娘带回了暂住的殿宇,果然见玄一已经让人准备好了丰盛的早餐。 见自家王爷抱孩子一般将小王妃抱回来,玄一脸上看不出任何波动,但眸底那不经意间露出的诧异,还是充分表明了他的心情。 云烟没管那么多,被晏玄翊放在桌前凳子上,接过他递过来的湿毛巾,将手擦干净之后就开吃。 晏玄翊一直耐心地在旁边陪着,也没见他吃东西,更没有揭下面具的打算。 气氛变得有些古怪,整个屋里只听得到小姑娘吃东西的声音。 吃到一半,小姑娘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抬眸看向坐在身边的男人。 好奇地问:“你不吃?” “不吃。” 云烟歪着脑袋看他,回想起来到这个世界后,跟这男人相处时间不少,但好像都没有亲眼见到他吃东西。 “你是在什么时候吃东西的?” 小姑娘这问题一出,气氛瞬间更为尴尬,玄一站在一旁,默默将身子侧开,面朝门外,权当自己不存在。 晏玄翊无奈地轻叹了口气,大手在小姑娘脑袋上摸了摸,这才开口:“本王不会在别人面前进食。” 云烟听得目瞪口呆,本能地反问:“在我面前也不行?” 玄一在一旁暗自吸了一口冷气,悄无声息地闪身出去,不敢继续留下目睹自家王爷的尴尬与无奈。 果然,晏玄翊沉默半晌,面具下一双鹰目十分沉着。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只听他缓缓吐出几个字来:“时候未到。” 云烟干脆地朝他翻了个白眼,耸耸肩,“算了,管你怎么吃饭呢,我管好自己吃饱喝足就行。” 说着,又将一个水晶虾饺两口吃下,脸上的小表情那叫一个满足! “慢点吃。”晏玄翊说不出此时自己的心情,只是看着小姑娘吃得可可爱爱,心中沉闷竟然神奇地消散不少。 不一会儿,云烟将面前的食物吃了小半,感觉到撑了才心满意足地停下来。 唉!这小身板是典型的“眼大肚小”,看着觉得自己能吃很多,真正吃起来饭量还不如一个正常小女孩。 “啥时候才能将身体养回来啊?” 她唉声叹气地捏了捏皮包骨的手腕,暗黄皮肤上还有很多未消的伤痕,手臂上还好,身上的更多。 晏玄翊听到小姑娘的咕哝,还是开口道:“本王让苏老给你弄了调理身体的药膳配方,中午便会送进宫来。” “到时候本王让玄一送去御膳房,让御厨专门给你做。” 云烟咂吧着小嘴,忍不住问:“我被皇后罚去冷宫,三日不得离开,你却将我带出来,还打了两个嬷嬷,就不怕皇后怪罪?” “哼!她不敢对本王如何。”晏玄翊冷笑,“往后她想对你发难,你也不必理会,她若动你,本王就拿她母族来开刀。” 小姑娘不禁对他竖起大拇指,真诚吐出一字:“牛!” 她知道面前这男人比想象中厉害,明面上看起来,翊王被夺了兵权,也没有什么权势,仅是掌管着边缘得不能再边缘的“镇魔司”。 空有战神之名,还身负“七杀”,在京中也没什么势力和依仗。 很多人便认为这位大景翊王是可以任由皇室拿捏的存在。 殊不知,一切都仅是表面假象。 虽然云烟刚到这个世界没多久,但在这男人身边短短两天,所了解到的那些,对他来说也仅是冰山一角。 不用继续待在冷宫自然很好,云烟将裹着幽魂芷瑜的那道灵符拿出来,沉思片刻。 “我不能就这样在宫里待三天,太浪费时间,既然皇后罚我在冷宫那犄角旮旯的地方‘思过’,正好可以用此做掩护。” 晏玄翊瞬间明白了小姑娘的意图,“你要出宫?” 小姑娘干脆地点头,“嗯,趁机把这幽魂的事情处理一下,另外……” 她盯住男人面具下的眼眸,俏皮一笑,这才接着将话说完:“王爷不是要跟我一起修炼了嘛,我得提前回王府做些必要的准备。” 既然是关乎修炼之事,晏玄翊知道自己没资格说什么,只能点头答应。 “好,本王让玄七跟着你,帮着你一起安排。” 云烟双眸骤亮,开心地问:“王府中所有人是不是都能听我的?” “当然。” 第68章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既然嫁入翊王府之人是面前的小姑娘,晏玄翊觉得她就该是翊王府的女主人。 哪怕一开始的时候他不承认,如今却已经认定了她,不会再去质疑什么。 想到自己身负“七杀”,没如国师安排那般娶到苍家贵女苍妍玲,而是娶了被视为“煞星”的苍云烟。 不知为何,他反而有些期待往后的日子,不知会不会真如国师批命那般,被“七杀”侵蚀而沦为嗜血嗜杀的疯子? 又会不会活不过而立之年? 他心中有种感觉,面前的小姑娘说不定会给他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甚至,能改变他们彼此的命数! “你已是翊王妃,便是翊王府的女主人,王府中人自然都得听你的。” 怕小姑娘不放心,晏玄翊干脆解下腰间的玉佩,轻轻放在她手里。 “若他们敢不从,你可拿出这玉佩来,这玉佩是本王身份的象征,斌能调动本王手下所有人,还能作为兵符,调动二十万晏家军。” 云烟:“……” 这家伙怎么忽然如此信任她? 就不怕她拿着玉佩为虎作伥,败坏翊王名声? 晏玄翊看穿了小姑娘的想法,大手再次往她小脑袋上轻柔地拍了拍。 “你尽管放心大胆去做,本王给你兜底。” “行!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你可别不认账。”小姑娘欢快地拍手。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晏玄翊大方点头。 往门口候着的玄一瞥了一眼,他又接着说:“宫里之事本王会处理妥当,哪怕到了三日后,你也不必再回来。” 云烟拿着玉佩认真研究,闻言连忙问:“你将我带出来没外人看到吧?” 他从冷宫回来,走的都是较为隐蔽的路线,动作足够快,哪怕宫里的暗卫都发现不了。 小姑娘也想到这一点,继续道:“那两个嬷嬷就算醒来也什么都不会记得,甚至不记得她们是个人。” “只要不去那个小院查看,就不会有人知道我被带走了。” “所以……” 晏玄翊立刻了然地点头,“本王会去安排,不过还是有必要去跟皇后闹一闹的,戏要演足。” “啪!”小姑娘赞同地打了个响指,“没错!戏还得接着往下演,王爷不仅要去跟皇后扯皮,最好让陛下也知晓此事。” “好。”男人面具下那双眼眸再次染上笑意。 云烟看着外面的大太阳,小脸再次垮下来,向他提出合理要求。 “送我出宫,不要走路,我要坐马车。” 这如撒娇般的口气和小表情,成功让晏玄翊无奈妥协。 他朝玄一使了个眼色,这才道:“本王送你出去,绝对不会被人发现。” 刚想拿出隐身符,听到他这样说,云烟又默默地将灵符收回去。 方才亲身感受过这男人的高超轻功,她丝毫不会怀疑,他定然能轻松将她悄无声息地送出皇宫。 至于其他善后事宜,她更加不会去过问,选择躺平不好吗? 晏玄翊这边动作很快,将小姑娘没吃完的早膳打包了一部分,让她带在身上,也不用作什么准备,直接就走。 再次被高大男人用单手抱小孩的姿势抱着,云烟有点儿懵,下意识地搂住了男人的脖子。 虽然她目前这个豆芽菜小身板体重很轻,但被当成小孩子对待,这就过分了吧? 偏偏坐在男人结实有力的臂膀上,她感受到了一种从未遇过的安全感。 某种似是信任的情绪,瞬间占据了心神。 这时,玄一上来禀告:“王爷,四皇子又找过来了。” 晏玄翊没吭声,倒是小姑娘好奇地问:“四皇子?他来干嘛?” “不必理会。”男人冷淡地开口,朝玄一扫了一眼,脚下轻点,整个人便腾飞而起,轻盈姿态颇有几分超凡脱俗的味道。 四皇子脚步匆匆地赶过来,他跟着跑到冷宫又跑回来,早就累得气喘吁吁。 玄一同情地给他倒了杯水,但并未出声,而是站在一旁陪着,尽可能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四皇子景落尘坐在椅子上喘大气,仿佛刚跑完马拉松,半晌都没能缓过劲儿来,苍白脸颊上泛着红。 他没能在冷宫找到小王妃,却看到皇后身边的两个嬷嬷人事不省地被抬走。 多少也能从中猜到些端倪,就火急火燎地折回来了。 等他终于将气息喘匀了,已是小半个时辰之后。 他恢复力气之后,一把拽住玄一的手臂,急问:“翊王真的不在吗?没回来?你们有小王妃的消息了吗?” 玄一他们是跟在翊王身边的人,常年生活在军营中,长得自然高大威猛。 四皇子景落尘在他面前,就像个弱不禁风的小白脸,玄一仅是轻轻一甩,就差点将人给甩飞出去。 “四皇子,王爷和王妃的事情,你还是勿要掺和的好,免得被盯上。” 景落尘自然知晓目前他们的处境都不太妙,翊王与王妃更是处于风口浪尖。 在这种时候与他们扯上关系,对双方都不太好,说不定他还会连累他们。 话虽如此,四皇子还是心有不甘,默默握紧手腕上的佛珠,半晌没有吭声。 玄一也不管他,任由他坐在那里发呆,自己去处理王爷吩咐的事情去了。 …… 一道阳光直射入钦天监某处常年门扉紧闭的殿宇,光线正好落在其中一架精致的青铜仪器上。 光线反射,形成七彩琉璃般的光彩,将整个殿宇映衬得如梦似幻。 “咔嚓。”一声轻响,那道常年紧闭的门扉,忽然被轻轻打开。 国师无殇缓步进入殿中,径自走到仪器面前,静静地盯着上面的光影许久,手指开始飞速掐算。 半晌后,他停下手指掐算,雪白双眉微蹙,眸底闪过一抹疑惑。 他竟然算不出如今“七杀”的命数轨迹,就连他身边那个命中带克的“煞星”,两人的命数都似是被蒙上了一层纱幔。 国师无殇不甘心地上前,在面前精密的仪器上拨动,发出“喀嚓喀嚓”的齿轮磨合声。 他的动作一开始很慢,后面逐渐加快,使得仪器中间迅速滚动起来。 一串串符文化为光芒飞出,纷纷飘在无殇面前,组成数组诡异图案。 “嗡!”青铜仪器倏然发出嗡鸣,滚动速度减缓。 无殇也没再看仪器上的变化,而是注意到面前不断变化的符文,越看眉头蹙得越深。 “呵,命星偏移,气运逆转,福祸相依……” 他下意识的低喃:“有意思,一切还是未知数。” 第69章 不舍?好神奇的感觉 “七杀”与“煞星”相遇,命数必受影响,是福是祸,还需耐心等待和验证。 当初为身负“七杀”的翊王批命,是发现他的命数与大景气运息息相关,将其化解更有利于对大景往后的安排。 但十年时间,很多不可控因素出现,逐渐改变着牵扯其中的几颗命星。 这便让当初的安排和布局发生错乱,使得大景一部分气运受到影响,正在以惊人的速度脱离掌控。 国师无殇抬手捏了捏眉心,绝对不能让大景气运脱离掌控! 那可是他花费数百年时间才拿到手的东西。 “哼!区区一个‘七杀’,本座倒是很想看看,会对大景气运造成多大影响?” “不过是命数掌握在本座手中的蝼蚁,别妄想脱离那既定的命运!” 昨日“百鬼朝王”十分成功,他暂时不用去动其他地方,皇宫中十年间积攒的邪煞之气,也够鬼王吸收消化一段时间了。 无殇将掌心在仪器前张开,一抹光华自仪器中心而来,落入他掌心。 “噌!”一声轻响荡开,原本仅有萤火大小的光华,在他掌心炸开,如流星一般飞向四面八方。 在他眼中,炸开的光丝像极了傀儡丝,纷纷落到那些影响大景气运的人身上,将他们的力量与命数反馈回来。 无殇闭上双眸,清晰地感觉到无数光丝汇聚,化为大景气运之龙,凝练出惊人的逆天之力。 “这力量……真叫人陶醉!” 气运之龙在他掌心翻腾,可惜无论如何挣扎,都翻不出他的手掌心。 他十分享受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 “果然,仅是大景气运还远远不够,最好能掌握全天下的气运。” “就是不知等天下气运尽归于手之时,那力量足不足以造就一尊神只?” 不知忽然想到了什么,无殇仅是往青铜仪器上扫了一眼,便转身离开,那道常年紧闭的大门再次关上。 同时,层层叠叠的阵法符文刹那间铺开,将整座殿宇笼罩其中。 …… 大景翊王的轻功登峰造极,云烟被带飞一路,颇有些意犹未尽。 来的时候他们是坐着马车直接进宫,出去的时候当然不能那么明目张胆,因此现在全程走了一条别人不敢走的路线。 无数殿宇屋顶在眸光中掠过,等晏玄翊停下脚步,两人已经来到一道宫门前。 一辆马车已经安静地等在那儿,驾驶马车之人是长着一张娃娃脸的玄七。 他看到自家王爷,第一时间就迎上去。 “主子,一切都安排好了。” 说完,他眼神古怪地看向被王爷抱在臂弯的小王妃。 云烟眨巴了一下眼眸,还没有完全回神,下意识地问:“这么快?” 晏玄翊将小姑娘轻柔地放下,这才开口解释:“我们入宫后,玄一就将马车放到了这里,玄七留在此处待命。” 云烟挠挠头,合理怀疑这男人是早准备提前离宫,要不然怎么可能一开始就将马车安排好? 看着他跟玄七简单交代几句,还将打包的那些食物放到马车上。 此刻,小姑娘无端生出一些不舍情绪来,来到这个世界三天时间,跟这男人相处最久。 这会儿要分开三天之久,她竟然会有点儿舍不得。 好神奇的感觉! 低头对上小姑娘的目光,晏玄翊的大手落在她脑袋上,摸小猫儿一般撸了一下。 “出宫后先回王府,本王已经为你挑选了几个侍女,以后让他们跟在你身边。” 顿了顿后,他又想起了什么,接着说:“这段日子让苏老帮你调理身体,乖乖将身体养好了,知道吗?” 云烟:“?????” 这家伙是真的将她当小孩子吧? 一开始见到这家伙,云烟还以为他是个冷酷又严厉的男人,但这才刚过两天,怎么就变味了呢? 晏玄翊轻推着小姑娘上马车,最后还是又叮嘱一句:“切莫独自行动,只要出了王府,就要将人带着。” “七玄卫如今只有玄一跟本在留在皇宫,其他人你可以随意调配。” 小姑娘一脸懵懂,忍不住问:“我又不去干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用得着这么多人吗?” “这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晏玄翊的语气不容置疑。 “可是你不在旁边,我不是更安全吗?毕竟没人知道我就是你的王妃,就我这模样……” 云烟指了指自己,这豆芽菜的小身板,蜡黄的皮肤,以及这张幼态脸。 浑身上下,哪像翊王那个十八岁的苍家贵女王妃? 果然,晏玄翊一时间无言以对,外人的确不可能知晓小姑娘是他的王妃。 至于苍妍玲……人家已经成为太子妃了,就连国师都没有表态,已经证明事成定局。 “去吧。”最终,他再次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亲自关上马车门。 玄七顶着一张娃娃脸,连忙上前拍胸脯,道:“主子放心,属下定会护好小王妃。” 晏玄翊静静地站在原地,脊背笔直,看着马车顺利出了宫门。 这时,他似有所感地抬头看向皇宫某处,那里立着一座高高的殿宇,是属于钦天监的观星阁。 方才他从那里感受到一道视线,带着审视与探究。 饶是相隔甚远,其中透出的寒意也没有半分削减,落在身上令人寒毛直竖。 “哼,原来国师也喜欢偷窥。” 冷冷吐出一句话后,晏玄翊淡然转身,大步往回走。 马车里的云烟这时独自发呆,干脆将打包的食物摆开在车里的小桌子上,边吃边思索后面的事情。 想着想着,只感觉眼皮小弧度跳动了一下,她连忙放下食物,开始掐算起来。 半晌后才露出虚惊一场的小表情,咕哝道:“好在我有先见之明,方才悄悄在那家伙身上放了几张灵符。” “嘿嘿,有那几道灵符在,保他三天安然无虞完全不在话下!” 外面赶车的玄七听到她的自言自语,忍不住问:“小王妃,是不是咱王爷有危险?” 云烟安然坐在马车里,享受着食物,边玩味地跟外面的玄七唠嗑。 “怎么?你怕你家王爷出事?” 玄七连忙摇头,“不!王爷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就算全天下出事了他也绝对不会有事!” 这盲目崇拜与信任是怎么回事? 小姑娘挑眉,压低了声音:“你家王爷的确很厉害,但也有他解决不了的事情,你想想若是他遇上了厉害的恶鬼邪祟,怎么办?” 玄七倔强地噘嘴:“王爷一定能解决,再厉害的邪祟都不怕!” 第70章 哇~果然是大瓜 对于玄七对自家王爷的崇敬,云烟已经在短短几句话的交谈中,就充分认识到了。 本来她很想提醒一下这个盲目自信的少年,皇宫里不仅有一个千年鬼王,还有更厉害的“老妖怪”国师。 饶是他家王爷被尊为大景战神,在国师眼中也仅是可以随意拿捏的蝼蚁而已。 想想自己的情况,云烟又打消了念头,默默为这个身体的主人苍云烟感到悲哀。 在翊王身边那些人,无论是七玄卫还是柒怀瑾,怕是都看不上她这个替嫁来的王妃。 或许……就连原本被国师批命定下的“天选贵女”苍妍玲,在他们眼里也依旧配不上他家王爷。 只不过目前既成定局,他们也只能暂时勉强接受这样一个王妃。 算了,还是先干好自己的事,至于别人对她是怎样的印象和评价,目前她也懒得去在意。 回王府还需要些时间,云烟将裹着幽魂芷瑜的灵符再次拿出来,往上面送了点儿灵气。 正好马车里照不到阳光,芷瑜透明的魂体得以出现,与云烟面对面而坐。 “既然已经将你带出宫了,你是不是也该讲讲你与那个情郎的故事?” “你不讲清楚,我也不好帮你。” 被困在皇宫这些年,芷瑜无数次地渴望再看看这帝都的街道,更想再尝一尝儿时喜欢的小食。 可惜,如今就算出了那些宫门,魂魄之身的她也无法如正常人一般在街上闲逛了。 甚至,她连掀开车帘看外面都做不到! 但听着熙熙攘攘的声音,她竟然也觉得满足,闭上眼睛用心听了一会儿。 不一会儿就幽幽开口:“这里是朱雀大街那家珍珑阁,以前我常带着侍女来买环佩。” “再过去百米,便是韵味斋,那里的香酥鸡十分有名。” “然后……再过一条街,那里修了一座梨园,每月都会出新戏,是京城里最受欢迎的角儿们的集聚地。” 说到这里,至于终于睁开眼睛,目光落在面前的小姑娘脸上。 小姑娘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把瓜子,“咔嚓咔嚓”地嗑的正香,俨然是一副坐等听故事的姿态。 芷瑜会心一笑,这才继续回忆着讲述起来。 “那年我还不到及笄的年纪,总喜欢往外跑,家中管得严,我便爬树翻墙出去玩。” “正巧,听说新建的梨园有新戏开场,我便约了小姐妹一并去听戏。” 幽魂身躯透明,却在说起那些回忆的时候,周身气息变得有些凝沉,哪怕是美好的回忆,对于她而言,倒更似是沉重的回忆。 “很可笑,那是普通人最容易动心的年纪,我和小姐妹都被台上那个刀马旦吸引,芳心暗许。” 云烟越听越觉得唏嘘,古时候男女之间的感情,有时候是一眼万年,有时却尽是出些怨偶。 偏偏依旧引得无数痴男怨女跳进那名为“爱情”的深渊,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亦是无怨无悔! 芷瑜笑得无奈又苦楚,幽幽地继续说:“谁能想到,与小姐妹一同倾心于他,而他……从一开始便认定了我。” 云烟咋舌,忍不住问:“你说那个刀马旦就是你私定终身的情郎?叫什么来着?赭绫公子?” “嗯,他叫陆远,字褚绫,艺名便是赭绫公子。” 总觉得芷瑜与这个赭绫公子之间的故事,不会这么简单。 根据以往看过小说和电视剧的经验,云烟觉得那个小姐妹肯定会搞事情,毕竟与闺蜜同时爱上一个男人的戏码,最为符合逻辑。 果然,就听芷瑜轻叹了口气,“赭绫公子才华卓绝,虽是戏子出身,但饱读诗书,梨园中出的新戏,大多都是他所写。” “一开始,我总是偷溜出去看他的戏,小姐妹陪在身边,有时还会帮我瞒着家里人。” “直到有一次,我亲眼见到平时维护又成全我们的小姐妹,却在赭绫公子面前展露了另一面。” 哇~果然是大瓜! 闺蜜抢男友的戏码,古往今来都是屡见不鲜。 不过看芷瑜的表情,赭绫公子应该没被闺蜜抢走,倒是她与闺蜜反目了啊! “虽然后宅中也少不了勾心斗角,但我家中父母感情很好,父亲并未纳妾,除了我之外,仅有一个年幼的弟弟。” “从小也算得上是被娇宠着长大,哪怕父亲自私,只顾自身仕途,却也真的并未亏待过我。” “小姐妹在赭绫公子面前明里暗里都是对我的编排,甚至造谣我有很多难以言喻的怪癖。” 说到这里,芷瑜面露苦涩,再次闭上眼眸静静听着外面的动静。 轻声低喃:“该是到梨园那条街了,怎的听不到有人唱戏的声音?” 故事听到一半就停了,云烟只觉得不得劲。 干脆问:“现在就想去瞧瞧?或许你那情郎还在那座梨园等你。” 芷瑜这时猛然睁眼,声音随之变得尖利起来。 “不对!为什么没有听到唱戏的声音?这个时间该是上午场最热闹时段,以往就算隔着一条街,也能听到锣鼓声。” 云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直接朝外面问:“玄七,这附近有座有名的梨园吗?” 驾着马车的玄七并未立刻回答,而是放慢了车速,让马车缓缓前行。 “回小王妃,在八年前那边全水街的确有座梨园,但当年那座梨园莫名走水,整座园子连着隔壁两户都被大火付之一炬。” “据说梨园中的戏班十六人,被烧死十一个,另外五人也受伤不轻。” 玄一停了一下,想想又道:“对了,当年那场大火的起因至今还未查明,只听活下来那几人说,火起时他们的屋门被锁。” “但大理寺去调查时,烧毁房屋中并未发现门锁。” “那个案件一直拖着,后来成了悬案,有人说夜晚路过时,总能听到烧毁的梨园舞台上,传出有人唱戏的声音。” “住在旁边几户人家深受其扰,都接二连三搬离,因此那一片都空了。” 云烟挑眉,忽然想到了什么,又问:“这个案子是不是转到‘镇魔司’啦?” “你怎么知道?”玄七大惊小怪地拔高了声音。 老老实实地继续交待:“自从王爷接管‘镇魔司’后,大理寺就将一堆久侦不破的悬案丢给‘镇魔司’,全然不管是不是灵异事件。” “这半年王爷带着我们一件件地调查,处理了大大小小共一百多个案件。” “梨园这个悬案还未来得及处理。” 第71章 梨园废址之内 不对啊,像梨园这种死了这么多人的大案,不是应该优先处理吗? 怎会还来不及处理? 像是猜到她会好奇追问,玄七率先给出了答案:“因为这八年来,进入梨园废墟的人,几乎都莫名失踪了。”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云烟小眉头不由得皱起,低喃:“看样子,那座梨园中有极为厉害的东西存在,倒是真成了必须由‘镇魔司’才能解决的案件。” 没听到小王妃继续说,玄七下意识地问:“前方就是那座被烧毁梨园所在的街区,小王妃想去瞧瞧吗?” 此话一出,原本还毫无反应的幽魂芷瑜,脸上神情却忽然变得微妙。 这么明显的表情变化,直接影响了她身上的鬼气与煞气,瞬间将她的魂体凝实了几分。 云烟看着面前的幽魂,咧嘴一笑,对着外面的玄七道:“过去看看,若是我能解决的案件,可以顺手帮你家王爷解决一个难题。” 玄七自然是不会相信小王妃能办到的,但介于先前在东郊别庄时发生的某些状况,他也只能暂且保持观望态度。 免得到时候被打脸,他也能及时“悔悟”。 马车里的幽魂芷瑜果然情绪变得激动起来,她扒着马车壁,想要往外看。 风吹起车帘,上午的阳光照进马车里,吓得她猛然一缩,在背光角落里瑟瑟发抖。 云烟嫌弃地翻了个白眼,好心提醒:“放心,这阳光不会让你魂飞魄散,顶多就会让你无法随心行动而已。” 芷瑜也不知听进去没有,魂体有些不稳,却并未继续动弹,而是静静地缩在那儿。 马车继续行驶了一会儿,拐进里面一条稍小的街道,周围的嘈杂声逐渐消失。 明明这个位置离着主街很近,可一旦进入这个街区,仿佛就进入了另一片区域,幽静得有些不正常。 “小王妃,到了。”玄七停下马车,尽心尽责地帮着撩起车帘。 云烟瞬间将幽魂芷瑜收入灵符中,绷着一张小脸,尽可能让自己动作优雅地下了马车。 不知是感受到了什么,天眼视野自动开启,第一眼便看到不远处天空中怨气横生,鬼气肆意萦绕。 而下方那座被烧得仅剩废墟的梨园中,阴风阵阵,哪怕是青天白日也显得阴暗恐怖。 “哇哦~好厉害的‘阴宅’啊!” 云烟发出一声感慨,手指迅速掐算,盯着四周方位,半晌没有动弹。 好心情一向很重的玄七凑上来,问道:“小王妃,什么是‘阴宅’啊?” “一般‘阴宅’指的是坟墓,或者埋葬亡者之所,简单而言就是给死人的住所,也有一些地方将供奉排位的祠堂等地称为‘阴宅’。” “不过,面前这地方不同,这本是一座活人的住宅,先前更被建成热闹又阳气足的戏院。” 说着,她指了指那道破败的大门,围墙看上去还完好,只不过几处地方有烧焦的痕迹。 而从大门看进去,里面杂草丛生,到处都是烧成焦炭的废墟,苍凉又透着死气。 玄七没看出什么门道,满脸疑惑地等着小王妃讲解。 云烟没有继续说,而是率先将一张灵符拍在玄七身上,看着灵符起作用才稍微放心。 这时,一阵阴风忽然从破败大门里吹出来,玄七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他缩着脖子朝里面张望,小心翼翼地问:“里面有邪祟还是厉鬼啊?” 云烟没回答他,而是继续解释:“这地方其实风水还不错,只是可惜那场大火一烧,所有一切都被破坏殆尽。” “好好一座院子,成为了孤魂野鬼聚集之地,怨气、阴气、鬼气、煞气、戾气等等,不断在其中滋生。” “经过数年,这里成了难得的聚阴之地,从阳宅彻底变成了阴宅。” 玄七听得直愣神,说起话来结结巴巴。 “小王妃,你是说……里面都、都是……邪祟鬼怪?” 云烟眯了眯眼眸,半晌才摇头,“不,我没看到多余的鬼魂,但确定里面肯定有个大家伙。” “大家伙?”玄七不解。 “没看到真面目,不好说究竟是哪一类的‘大家伙’,总之不好对付就是了。” 小姑娘虽然这么说,但脸上没露出半点犹豫,干脆地朝破败大门走去。 玄七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一把将小姑娘拽住。 “小王妃,要不咱们先回王府?多喊上几个人再来?” 云烟嫌弃地瞥了他一眼,“你若是害怕就留在这里,我一个人进去,保证很快就出来。” “不不不,我得寸步不离的保护小王妃,你去哪我就去哪,要不然你若是有点什么闪失,我该如何向王爷交代?” 既害怕又想跟,这少年就是那种典型的“人菜又爱玩”。 唔,或许还得加上“不见棺材不掉泪”。 反正方才在他身上拍了一道灵符,那些邪祟鬼物不能拿他怎么样,跟进去也不会有太大危险。 大步走进那道破败院门,周围萦绕的阴邪煞气比在外面浓郁不少,竟然会跟着人移动。 大门内的照壁已经塌了,碎石散落在地上,被周围杂草掩盖去大部分。 正面主院被烧得仅剩下一堆焦木,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只能从地基上分辨大概是什么建筑的位置。 云烟站在一堆烧焦木炭前,目光看向前方戏台方位,漂亮杏眸眯起。 “咚锵咚锵,锵锵锵……” 忽然,耳边响起一阵锣鼓声,似是有好戏开场。 锣鼓响起后,又有二胡等乐声加入,逐渐响彻整片院落。 玄七跟在后面,大惊小怪地叫嚷:“怎么大白天都有唱戏声?哪里传来的声音?” 云烟抿着唇,天眼视野注意着周围阴邪煞气的流向,静静听着那些唱戏的声音。 很快,唱戏声逐渐变了。 似是有人在台上用戏腔唱着相思曲目,声音中满是思念与悲戚,甚至夹杂着深沉的怨怼与悔恨。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衿,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不知为何,这一首《诗经·郑风·子衿》用戏腔唱出来,有种悲切又肝肠寸断般的无奈之感。 那藏不住的思念与深情,化为蚀骨相思,不断蚕食着理智。 眼前,一片陌生场景徐徐铺开,显现出这座梨园曾经的辉煌与热闹。 春日暖阳,戏台前宾客满坐,喝彩叫好声不断。 第72章 场景重现 台上旦角、丑角、老生等,倾情演绎时下最受欢迎的戏曲,惟妙惟肖。 日复一日,周而复始。 园内几个旦角生的样貌绝佳,尤其是褚绫公子,不仅样貌好,学识与眼见更是不俗,很快便红透整个京城。 因此,不少官家小姐都纷纷慕名而来,专点他的戏,给他丰厚赏钱。 甚至有人不惜花重金,就为与他同桌而食,或是想得到他的一件贴身之物。 云烟看得瞠目结舌,这简直就是古代的大型追星现场,那些粉丝将手里的金银珠宝荷包香囊,统统往台上扔。 真正称得上是日进斗金! 周围的场景不断变换,云烟终于在宾客中看到了芷瑜的身影。 那时的芷瑜全然是一副深闺千金的模样,谨小慎微,哪怕大胆跑出来听戏,也戴着幕笠将一张小脸遮得严实。 唯有抢到雅间时,她才会露脸。 云烟四处张望,发现身边已经没了玄七的身影,而自己则像是融入这场景中一般。 “又是幻境?还是厉鬼的场域?” 这里存在的某个东西,与宫里那架屏风中的纳兰敏儿不同。 纳兰敏儿是神魂被封于屏风之内,怨恨与不甘交织,不断激发魂魄中的煞气,长年累月之下,被迫成了厉鬼。 所以她的力量触发屏风上的封印,才得以让神识进入其中,看到了纳兰敏儿的记忆。 而面前的梨园完全不同,这地儿原本就被弄成了一处聚阴地,本身便可以形成场域,随时随地都能触发幻境。 目前看到的一切,是她步入戏台前某个位置时,便触发了幻境。 这里显现出来的场景,并非是某个人的记忆,而是在这片场域中发生过的事件。 只不过是场景重现而已。 “咦?芷瑜来的这么频繁吗?” 看到那道身影很快再次出现,云烟的注意力立马被吸引过去。 而这一次,她也见到了芷瑜所说的那个小姐妹,无论样貌还是气质,都比不上芷瑜,但也算得上是个小家碧玉。 与外表不同,这位姑娘眸底满是算计,以云烟看来虽然这人隐藏得挺好,但却妥妥是个白莲花。 嗯,还是颇有心机的白莲花,手段算不上多高。 不过小小年纪能算计另一个人至此,也是很聪明且用心了。 卸妆后的褚绫公子长得温文尔雅气质卓绝,几乎能与柒怀瑾媲比。 两个小姑娘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见到褚绫公子卸妆后那张脸,几乎要走不动道儿,痴痴地跟去了后台。 云烟饶有兴味地看着眼前的场景变化,也一并跟着往后台位置走。 芷瑜的表现算得上矜持守礼,旁边那朵小白莲就不一样了,说话和动作都在暗示着爱慕。 那双眼眸更是几乎没从褚绫公子脸上移开过,甚至透出一种偏执的占有欲。 刚开始,褚绫公子一直在礼貌应对,后面就开始不耐烦,刻意避开与那位小姐接触。 偏偏越是避开,两位小姐来得越是频繁,好几次那姓陆的小姐都故意将芷瑜支开,制造自己与褚绫公子独处的机会。 直到又一次被支开时,芷瑜在梨园后院的水榭凉亭中,轻轻哼唱刚刚听过的戏曲。 那声音如晴空百灵,婉转动听,灵气逼人。 借机偷溜的褚绫公子便是在此刻才正眼看这位小姐。 与那个陆小姐相比,眼前这位更为安静内敛。 光是方才她随意哼唱的几句戏曲,便能从中听出令人神往的意境。 褚绫公子看向芷瑜的眼神,悄无声息地发生着改变,许久都不曾移开,越看眸底的情愫越是明显。 云烟站在一旁看着,忽然明白了先前芷瑜所说“一眼万年”的实感。 “这人明明是先被芷瑜的声音吸引,然后才看上人家的吧?” 根据前世现场吃瓜的经验,这褚绫公子将要发起攻势了。 后面那姓陆的小姐怕是要开始耍阴招,甚至会采取狠辣手段,直接对芷瑜动手。 果然,场景画面继续演变,芷瑜来的次数减少大半,倒是那姓陆的小姐,只要褚绫公子有出场她都会来。 每次来都各种献殷勤,礼物挑的一件比一件珍贵,说话的字里行间总是有意无意地在拉踩芷瑜。 这时,云烟感觉到一股怨气在周围弥漫,放在袖袋中的灵符倏然飞出。 幽魂芷瑜竟然从灵符中挣扎出来,她幽幽地盯着面前场景重现,将当年诸多她想不通的疑问一一揭开。 “难怪……难怪那段时间,我与褚绫公子的邀约会被莫名变更或取消,原来……都是她安排的。” 芷瑜声音悲切,魂体因为处在这片场域而凝实。 “之后有一次,本来我们相约去城郊游湖,是她在出发前跑来给我送信,说改为了去后山登高观景。” “哪知……我的马车还未到山下便出了问题,我与车夫都差点摔死。” 说到这里,芷瑜朝云烟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一道明显又丑陋的伤疤。 “这里,便是当时留下的!” “马夫将我带回城里,家中好不容易才为我求来京城中的名医,花了整整七天才将我的命救回来。” 云烟歪着脑袋看向她魂体上的疤痕,一时无言。 能在魂体上显现出的疤痕,可想而知当初伤的有多严重,丝毫不用怀疑,肯定是危及性命的。 芷瑜这时猛然想起了什么,脸上的悲戚更甚,身上的怨气和鬼气纠缠,不断迸发出阴煞之气。 “你冷静点。” “冷静?呵呵,我很冷静,比当初躺在榻上养伤时还要冷静!” 说着,她一把拉住云烟的手,诉苦道:“你肯定想象不到我当初有多信任她!” “养伤期间,我给褚绫公子写的每一封信,都是交给她,让她转交。” “结果……每次我收到的除了失望,还有怨恨。” 云烟本来想说点什么,抬眸就看到眼前的场景再次发生了改变。 不知为何,褚绫公子忽然减少了出场次数,后面就卧病在床,久治不愈。 那姓陆的小姐时常过来探望,都被拦在门外,但礼物和补品依旧会送来,哪怕被拒绝数次也没有停歇。 云烟忍不住摇头,“看来你写的那些信,一封都未曾被送到褚绫公子手中。” “我知道。”芷瑜深沉地叹气,“也是三月后我伤愈,亲自前来见他,才从他口中得知。” “你与姓陆那女人就是在那时决裂的吧?” 芷瑜没有回答,可脸上神情已然说明一切。 第73章 梨园烧毁始末 云烟并未追根究底,而是静静地站在那儿,看着眼前的场景不断变换。 很快就看到伤愈后的芷瑜出现在梨园,褚绫公子原本还在后台准备,一听她来了,便不顾一切地冲进了雅间。 接着,那陆小姐也来了,一并跟进去。 芷瑜指着那道关上的雅间门,声音中满是苍凉与悲哀。 “我与她当面质问,褚绫公子就在旁边,她那时还不断往我身上泼脏水,说那次受伤根本不是意外。” “一切都是她安排的,我的马车也是她让人故意破坏。” “甚至,她还想让人玷污我的清白!” 此时,幽魂芷瑜那张脸上,流出了难以抑制的血泪,衬得她阴森又恐怖,肤色竟然缓缓朝着青黑色转变。 那,是即成厉鬼的预兆! 云烟一点也不着急,就在旁边看着,直到场景终于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候。 只见后面梨园生意越来越好,却因为一道选秀圣旨,使得一切都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有人欢喜有人忧。 很多闺阁小姐在选秀前夕涌入梨园,向倾慕的公子们大胆示爱,却大多失望而归。 芷瑜在人群中看到了陆小姐,她似乎又想去找褚绫公子,可依旧被拦在门外。 离开时脸上那不甘与怨恨的神情,显露得明明白白。 幽魂怨念极深的声音,再次响起:“记得那一日,父亲知晓了我与褚绫公子私定终身一事。” “决然将我锁在房中,不许我迈出房门半步。” “我也企图反抗,甚至以死相逼,可惜毫无用处!” “激烈反抗换来的,是父亲一碗药茶将我药晕,等清醒时我已被送入宫中,一切尘埃落定。” 芷瑜脸上的血泪越流越多,落在她那一身素衣上,染出朵朵红梅。 “何其可笑!直到我被封为贵人那日,父亲进宫与我相见,才告诉我是陆小姐将我与褚绫公子的事情告知于他。” 这样的发展云烟已经猜到,套路当真与她看过的很多小说故事情节一样。 她有时候很庆幸自己前世生于那样一个自由的时代与世界,不用如那些封建社会下的女子一般悲哀。 同时也倍感无奈,因为如今她竟然来到了这样的时代,还被迫承载了属于苍云烟的因果。 “啧!帝王三年一选秀,真是糟践……” 骂人的话说到一半,云烟又硬生生咽回去。 毕竟不愿意入宫的姑娘不多,很多都是家族晋升的牺牲品,那些姑娘为了家族也为了自己,会拼命挤进后宫。 能如皇后贵妃那般受宠,也能如芷瑜这般死的凄惨。 不得不承认,这其中的因果,是云烟都无法左右的命数,不过是天理循环而已。 很快,眼前梨园的场景再次发生变化,芷瑜一直盯着褚绫公子的动向。 那几日都没能见到芷瑜,更没有相关消息,褚绫公子心急如焚,多次想办法去询问,甚至托关系给芷瑜送信。 一切事与愿违。 先是陆家小姐找来,将芷瑜被送进宫成为贵人的消息告知,褚绫公子伤心绝望,再次病倒。 后又有官家打着搜寻某家丢失小姐的名号,对梨园进行恶意破坏。 闹到后面,甚至给梨园中某位公子安上“诱拐官家小姐”的罪名,一度让梨园差点被查封。 云烟陪幽魂芷瑜一起看着,半晌都没有吭声。 她也能看出来,褚绫公子是真的认定了芷瑜,也是秉持着“生死相随”的念头。 因为自从知晓芷瑜被送进宫成为贵人,褚绫公子就一直缠绵病榻,病情反反复复总不见好。 终于,场景时间来到了毁灭之夜! 那夜万籁寂静,一轮弯月挂在天上,繁星点缀苍穹。 梨园中大家都早早睡下,仅有两三个人轮流巡逻守夜,却未能发现端倪。 忽然,芷瑜猛地往前迈了一大步,惊叫起来:“那些是……官家豢养的暗卫!” 十几道身影身着夜行衣,悄无声息地翻墙进了梨园,他们往每个屋子里都吹了迷烟,然后在整个梨园中点燃火烛。 “不要……不要啊!住手!住手!” 芷瑜不顾一切地冲进火场,想要去将心爱之人救出来,尖叫着,绝望着,痛苦着…… 可惜,一切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 眼前场景仅是重现那一夜发生的事情而已。 “呜呜呜……” 身为幽魂的芷瑜此时发出绝望恸哭,血泪几乎染红她的素衣。 周围阴煞之气被搅动,阵阵阴风呼啸,使得这片场域中的阴气与鬼气越发浓郁且危险,将夹杂其中的煞气掩盖。 云烟站在芷瑜身边,就这般看着大火将被迷晕的众人烧死在房中。 其中有几人住的地方离水源较近,大火烧起的时候,那边燃得较慢,并未将人烧死。 但活下来那几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嗓子被呛坏,全身皮肤不同程度烧伤。 若是在科技和医疗水平较为发达的现代,这几人或许还能顺利活下来。 但云烟看得明白,活下来这几人身上必然会感染,也仅是多受几天灼烧剧痛,然后在绝望与痛苦中死去。 烧伤本就容易引发各种并发症,就大景如今的医疗水平,哪怕出动太医,也难将人救下。 而派出暗卫的官家,一开始就是打着杀人灭口的主意,岂会让任何一人活下来? “这座梨园是被人灭口的,但你就不好奇吗?什么样的官员会与一帮戏子结下死仇?” 见芷瑜身上气息越发不好,云烟轻声开口。 “其中利益牵扯,怕不仅是有官家小姐与戏子私奔,说不定其中还牵扯江山社稷呢?” 原本她或许不会往这方面去想,但亲眼看到那些暗卫化身为杀手,将整座离渊焚烧殆尽。 后面大理寺来调查,竟然都查不出个所以然,这本身就存在着极大的猫腻。 甚至后来案件一拖再拖,直到交到“镇魔司”手里,都没能顺利调查。 云烟下意识地便往太子一党身上想去,只是其中究竟有怎样复杂的牵扯,她目前暂时看不出来也猜不透。 然,可以肯定的是,这地方出事还未满十年,应该不是国师的手笔。 在偌大的京城,能豢养这么多暗卫的官员可不少。 时隔这么久,真要查起来怕是又要再生事端。 云烟皱着眉头,往眼前这漫天大火看去,心中沉闷。 若是所料不错,梨园中的场景重现很快就要结束,届时这里的那个“大家伙”或许即将现身。 第74章 地下的东西冒出来了 “呼呼呼……” 整座梨园除了大火的呼啸,其中并未传出哪怕一声呼救,也没有任何活物逃出来。 云烟和芷瑜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整座梨园被烧成废墟。 大火烧起来时,是人们睡得最香的时辰,等被人发现时,根本来不及施救。 火势蔓延至隔壁,将相邻的两个院子也一并烧毁。 次日傍晚大火才被全部扑灭,梨园中大多人都被烧成了焦炭,还有几人仅烧剩下一堆灰。 而大难不死那几人,也面目全非,时时刻刻被身上灼烧的痛苦与恐惧折磨,比死了更加痛苦! “结束了……都结束了……” 芷瑜的魂体跪倒在地,满目绝望与痛苦,身上气息越发沉重阴冷。 亲眼看着挚爱之人在大火中被烧成焦炭,怨气与煞气混合着鬼气,从她的魂体中不断滋生扩散。 云烟一直注意着被大火烧毁后的梨园,天眼视野下,竟然没有看到半个魂魄从中冒出来。 这就不正常了。 里面被烧死这么多人,为何没有一个魂魄出来? 仿佛有什么神秘的力量将所有魂魄困在那场大火里,逃不出去也离开不了。 这时,芷瑜的魂体开始变得不正常,周身黑气萦绕,有浓郁的阴邪煞气自地下缓缓冒出,顺着她魂体的脚踝缠上来。 “褚绫公子……褚绫,你是否在此?” “芷瑜来见你了!你出来看看我,你的芷瑜并未违背誓言,一直都在等着你盼着你啊!” “呜呜呜……”芷瑜发出阵阵恸哭,魂体飘在一片废墟上方。 那个位置,正好是褚绫公子被烧死的地方。 云烟皱起眉头,小脸严肃,警惕地注意周围的风吹草动。 梨园幻境中的“场景重现”已经结束,周围恢复成一开始杂草丛生的模样。 只是,空气中多了一层黑雾,似是飘散的烟灰,不断提醒着那一场大火造成了如今的场景。 果然,地下开始有什么在涌动和翻滚,仿佛地震一般。 云烟差点没站稳,跟着东摇西晃。 她在第一时间双手掐诀,金色符文在脚下荡开,发出一声轻响。 “嗡!” 周围不断有黑雾般的阴气与煞气从脚下冒出来,逮着机会就想往神魂中侵蚀。 身为幽魂的芷瑜,魂体逐渐被黑雾萦绕,从腿逐渐朝着上方蔓延。 不过两三分钟时间,原本一身素衣的芷瑜,魂体上就被染黑了三分之二,只剩胸膛以上还未被侵蚀。 但照此速度下去,再过两分钟就得黑化! “啧!麻烦!心性也太脆弱了点!” 云烟低声吐槽,手上动作却没停下,迅速抛出三道灵符,呈正三角将芷瑜围在其中。 “嗤嗤嗤!” 一阵如水浇在炭火上的声响传遍四周,萦绕在芷瑜身上的黑气,开始逐渐变成白烟,很快消散。 芷瑜猛然清醒,低头看向自己被侵染的魂体,愣愣地转头问:“为何会如此?” 云烟耸耸肩,摊手道:“如你所见,地下冒出来的东西在侵蚀你的魂体,从而影响到你的理智。” 在云烟的天眼视野里,地下看起来是盘踞着一团黑漆漆的东西,几乎笼罩了整座梨园下方的土地。 仿佛堆积在土层下的泥沼,其中还挤满不正常的阴煞之气。 可除了地下那些粘稠如沥青一般的东西外,依旧没有看到任何一个魂魄! 这让云烟困惑不已,进来这么半天,她都没能看透这里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在神秘珠子中的小世界里,她当初几乎翻阅了竹舍中的所有典籍,可完全没有与之相符的邪煞。 难道真要到远处那座高塔去寻找答案? 能不能向冥界寻求帮助呢? “轰隆隆……” 忽然,云烟听到有类似闷雷声从地下传来,紧接着又是一阵剧烈震颤。 芷瑜的魂体刚刚才摆脱那些黑乎乎的阴煞之气,还未完全恢复过来,下意识往云烟身边靠了靠。 可云烟光是在这如地震般的震动下站稳,就已经用去了全部精力。 忍无可忍地猛一跺脚,双手指尖瞬间出现八道灵符,“嘭嘭嘭”地拍入地下。 顷刻间,周围无端卷起狂风,飞沙走石。 “呼呼呼!”狂风怒吼,似是要将一切都吹走、破坏。 云烟在周身张开一个小型法阵,淡淡金光闪烁间,如一个玻璃罩一般将她护在里面。 无论是地动还是狂风,都已经被完全隔绝在外,无法对她造成任何影响。 反而地下那一汪如沥青一般浓稠的黑雾,被八道灵符的力量搅动,宛如火了一般,疯狂往上方挤。 “嘭!嘭!嘭!” 小股黑气不断炸开,然后从地下冒出来,很快就在外面汇聚成一团黑乎乎的“泥巴”。 看着那些“泥巴”如活物一般,迅速凝聚成一个巨大人型,云烟觉得有点恶心,甚至已经闻到了那腐朽的恶臭。 这让她回想起曾经看过的一个电影,只不过电影里的“毒液”厉害还有点可爱。 至于面前这一滩…… 咳!太一言难尽了! 看上去又脏又臭,仿佛地底冒出来的地沟油,不断冒出恶心的泡泡,每一个泡泡破碎,就产生难闻的腐朽臭气。 “呕!这是炸了沼气池吗?怎么会这么臭?” 云烟光是不小心嗅到一点儿那气味,就被恶心得怀疑人生,连忙屏住呼吸,用了一道净化符。 清新的气息在鼻腔蔓延,她才稍微缓过劲来,皱着眉看向那一摊越来越大的“地沟油”。 旁边的芷瑜逐渐开始受到影响,魂体竟然闪烁起来,一会儿黑一会儿又变白,仿若精分,十分诡异。 云烟此刻憋屈得难受,脚下有种泥足深陷的错觉,拔不出来也迈不开腿。 外面这些黑乎乎的东西好像能将空间都粘黏在一起,就连方才她打到地下的八张灵符,效用都不明显。 她咬着牙,低喃道:“黄阶灵符效果还是不够,要不要试用一下玄阶灵符?” “啊啊啊!” 忽然,精分一般的芷瑜发出癫狂尖叫,声音忽男忽女,几乎要分辨不出她的声线。 “芷瑜,别被侵蚀了!” 云烟着急大叫,咬着牙掏出一张玄阶灵符,想也不想就往芷瑜的魂体上抛去。 “除煞!诛邪!” 玄阶灵符是云烟第一次在这个世界使用,金色光芒裹挟着强大玄灵之力瞬间炸开,迸射出耀眼光线。 “嗡!”宛如暮鼓晨钟的巨大声音,也与灵符一并响彻这片场域。 金光化为佛经梵文,飘荡四周。 第75章 多看两眼,她都要吐 在云烟天眼视野下,炸开的金光竟然化为梵文,组成一个个古佛虚影,宝相庄严且威慑力十足。 耳边更似有郎朗诵经声,振聋发聩,不断冲击着神魂。 “当当当!”又是三声钟鸣。 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座神圣的古朴佛塔,七彩佛光闪耀,又有道家祥云环绕。 云烟心中不断冒出难解疑问,她明明使用的是道家玄术,为何会显佛家法相? 这究竟算是什么神通? 回想自己在神秘珠子内的小世界,一直学习的都是修灵的道家玄术,根本与佛家高深的佛法无关。 她下意识地握住戴在脖子上的神秘珠子,感知着丝丝缕缕不断滋养神魂的力量。 “这也不是冥界那位赠予的力量,究竟怎么回事?” 目前的状况也没有给她深思的时间。 只见周围那黑乎乎又黏腻腻的脏东西,在受到灵符力量冲击后,变得十分狂暴。 聚拢成人型后几乎有三米高,黏黏糊糊,又臭又丑,但攻击力远比想象中还要可怕。 云烟双手十指迅速舞动,掐诀都快掐得冒烟了。 “嗤嗤嗤!” 明明力量在不断输出,却都像是泥牛入海,没有掀起多少浪花。 “可恶!” 她低咒一声,再次拿出两张玄阶灵符,以自身玄灵之力催动,直击对面。 “嘭嘭!”两道灵符一上一下同时炸开,几乎要将那高大的“黑泥人型”炸出两个窟窿来。 “嗷嗷嗷……” 似是受不住两道玄阶灵符的力量冲击,面前的怪物发出兽吼般尖啸,震得人耳朵发麻。 紧接着,原本仅是凝成人型的“黑泥怪”,再次发生变化。 “啵啵啵啵……” 一连串泡泡在那巨大的身形上冒出来,然后接二连三地破碎,竟从那些泡泡位置冒出一个个黑泥头颅! 这些头颅有着不一样的脸,密密麻麻地长满了面前黑泥怪物的整个上半身。 粗略数了一下,足有四五十个头颅! 云烟目瞪口呆,更觉得恶心了。 一个黑黢黢的大泥巴怪,身上长着几十个头颅和脸,能不恶心吗? 多看两眼,她都要吐! 芷瑜哪怕是魂体也被吓得不轻,盯着那一团黑东西,竟然在那些头颅上看到了几张熟悉的脸。 “那是梨园的吴管事,这个是乐师,还有这个……” 她将自己认识的几张脸分别指出来,声音颤抖,难以置信地绕着大家伙找了一圈,脸上神色越发癫狂。 “后厨的幺娘,丑角阿六,老生霍先生……” “怎么回事?大家为何会变成这样?” 云烟多少能猜到些什么,难怪梨园被大火烧死那些人的魂魄都没出现,原来是被地下这东西给吞噬了。 这边地下的东西,与皇宫的鬼王地宫不同。 那边是被国师布下聚阴凝煞类的法阵,才一步步被豢养成鬼王。 而面前这里,没有发现任何法阵的痕迹,只是地下存在着某种东西。 这些东西在不断吞噬周围的阴煞之气,使得这片土地上的生灵和死魂,都受到影响。 当年大火将梨园所有都付之一炬,很多端倪都被烧毁,没人能发现被埋在地下那东西的存在,才会让那些魂魄全部被吞噬。 想必在那场大火之前,梨园中便不断有人莫名其妙地失踪或横死,才会滋养着地下那东西的胃口。 面前这大家伙已经发现了云烟和芷瑜的存在,张大嘴巴发出一声怒吼。 “吼!”恶臭随之喷出,化为一团黑烟,朝四周扩散。 云烟再次被恶心坏了,干脆抛出四道玄阶灵符,低喝一声,迅速念咒。 “四兽镇八方,乾坤诛邪祟,五行归中枢,天降紫金雷,敕!” “轰隆隆!”四道灵符瞬间将面前这个三米高的大家伙围住,隐隐响起闷雷声,还带有一切邪祟最怕的力量。 金光闪烁间,头顶猛然劈下一道雷霆,精准落到大家伙身上。 “嗷吼!”满是泥泞的大家伙仰天怒吼,两个大爪子猛然朝云烟拍过来。 云烟没有动,依旧老神在在地站在原地,盯着测算雷霆落下对其造成的伤害值究竟有多大? “噼里啪啦……” 想不到,雷霆落下后,刚开始效果并不明显,但很快那高大身躯上就发出一阵如鞭炮炸响的声音。 仔细看去,那些炸响竟然是来自上方的头颅,每一声炸响,就是一个头颅化为烟尘。 眼看两只大爪子就要朝自己头顶拍下来,云烟双手不断掐诀,一次又一次地催动四道灵符的力量。 “轰隆隆……” 雷霆不断落下,接二连三地轰击在这怪物身上,那些头颅炸得更快了。 芷瑜在旁边看着,惊恐万分,想要远离危险范围。 可脚下像是被某种力量定住,她根本无法挪动自己的魂体,只能眼睁睁看着雷霆不断落下。 尤其是看到那些熟悉的面孔在自己面前炸成烟尘,她顿时吓得连魂体都不稳起来。 这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远比死时那种绝望更令她惧怕。 若随便一道雷霆落下,她这小小幽魂,必然是魂飞魄散的下场! 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知道面前的小姑娘,远比她想象中还要强大。 那瘦小的身躯里,也不知承载了多大的力量,不仅能招来雷霆,似乎还丝毫不怕面前这恶心的怪物。 云烟这时候可没精力去管芷瑜,她尽可能地催动四道玄阶灵符的力量,直到将其中蕴含的力量全部用尽。 雷霆消散,面前原本高大的怪物,又恢复成那一滩黑乎乎的脏东西。 天眼视野下,周围的阴邪煞气浓度已然降到了最低,那些个无端冒出来的头颅都已经化为烟尘,什么都没有留下。 眼看那滩脏东西又要钻入地下,云烟手疾眼快,双手结印,猛然拍在地面上。 “嘭!” 金色符文自脚下不断冒出来,在地面铺开,顷刻间形成一道屏障,将那些黑黢黢的脏东西挡住。 “看你还往哪里跑!”云烟拍了拍手,缓缓呼出一口气。 就方才那一通操作,体内的玄灵之力又快见底,这会儿她只觉得手脚发软。 趁着还有些力量,她乘胜追击,再次掐诀,将那滩脏东西用法阵困在三米范围内。 符文金光化为锁链一环扣一环,最终化为玻璃罐子般的模样,装得满满当当,没溢出一丝一毫。 那滩脏东西虽然被封住,但云烟并不放心,再次用天眼视野往地下看了一遍。 第76章 不是人间的东西 毕竟是藏在地下的东西,哪怕是天眼视野也看不穿,只能浅浅看到一些表层的东西。 更深处的存在,还需要用特殊的方式去探查。 如今云烟的力量不足,没办法确认地下的东西在何处,就像野草藏在地下的根系,将上方的处理干净了没用。 只要根系还在,便会春风吹又生。 芷瑜这时只觉得魂体上束缚的力量瞬间消失,她战战兢兢地回到小姑娘身边。 下意识地问:“没问题了么?那东西……究竟是什么?” 云烟累得干脆在原地坐下,狠狠喘了几口气,这才缓缓开口。 “那东西应该是一种藏在地下的邪煞,靠吸食和吞噬地下以及上方一定范围内的阴邪煞气和魂魄等,来不断壮大自身。” “但真身是何物,目前暂时探不出来。” 芷瑜魂体闪烁了一下,勉强稳住神魂,又问:“方才冒出来的头颅,莫不是那些人的魂魄?” “这就不知道了,不过……那些头颅没有半分意意识,就算是梨园那些被烧死之人的魂魄,怕也早就被那黑货给吞噬了。” 云烟拍了拍衣袖上沾着的黑灰,嫌弃地嘟起小嘴。 似是想到了什么,又补充道:“但至少可以说明,地下存在的那东西绝非人间之物,倒像是冥界恶灵深渊里的东西。” “恶灵深渊?” “嗯,就是冥府中最底层地狱的一条深渊,专门关押和封镇那些受过十八层地狱之苦后,仍旧罪孽深重的鬼怪。” 云烟挠挠头,“我也是在相关古籍上看到了几句粗略记载,更详尽的内容不得而知,也无法确认真假。” 芷瑜不懂,饶是她生前博览群书,也不曾看到过类似的书籍。 好奇追问:“是如《山海经》那样的古籍吗?” “不算吧,我看到的那卷古籍,或许也不是属于人间的东西,而是属于冥界也不一定呢!” 神秘珠子小世界中的东西究竟是从何而来,一直是个无解之谜。 就如云烟也不清楚这颗珠子是何物,又是从何而来? 为何会出现在那座古墓中? 古墓主人又是谁? 会不会是这个世界穿越过去的人? 自己明明已经死了,魂魄却被吸入珠子里,在小世界待了不知多少岁月,又为何会忽然来到这个世界? 这些问题一直困扰着云烟,越想越糊涂,想要获得答案,怕是还得到珠子里的小世界去寻找。 云烟烦躁地抓了抓脑袋,以前在小世界中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去弄清楚珠子本身的秘密呢? 来到这个世界才短短几天的时间,她一直被迫承载苍云烟的因果,也不知还要多久才能将这段因果给了结? 见小姑娘表情怪异地苦思冥想,芷瑜幽幽地说:“方才那些头颅中,我并未见到褚绫公子的脸。” “你说他的魂魄会不会并未被吞噬?是不是还在梨园中某处?” “找找看呗。”云烟已经累了,根本不想动弹。 芷瑜现在魂体还算凝实,飘着在整座梨园中寻找了一遍,连不起眼的小角落都没有放过。 可惜,一无所获。 整座梨园依旧不见半个魂魄,甚至连个灵魂碎片都找不到。 云烟坐在地上,手托着下巴,视线落在被封住的那滩脏东西上。 问题铁定是出在地下那不为人知的东西上,若真是来自冥界恶灵深渊的存在,怕是必须通知那边,让冥府派遣鬼吏来处理。 看看时辰,应该快到正午了,她可不好意思在这个时间喊冥府那边过来帮忙。 芷瑜惧怕的情绪还没有消散,看向云烟的眼神中带着畏惧,踌躇半晌才又开口。 “你打算如何处置这脏东西?” 小姑娘也正纠结这个问题,目前她没有收纳这些邪物的法器,更没办法将其收入神秘珠子里。 只能要么干脆地灭除,要么就让冥界那边来处理。 她朝四周张望了一圈,梨园内原本弥漫着的阴煞之气已然消散大半,但场域依旧存在。 一开始跟她一起进来的玄七也不知被困在哪里,她也没弄清楚地下那东西所在的具体位置。 “啧!暂时不好处理啊!” 见她一时没有做出决定,芷瑜不甘心地再次在梨园里搜寻了一圈,边搜寻边不断地唤着褚绫公子。 云烟也任由她去折腾,自己坐在原地很想摆烂。 偏偏手指不自觉地开始掐算,天眼视野中不断闪过无数因果轮回,还有一些神魂丝线,千丝万缕形成强有力的羁绊。 就如国师掌控大景气运的手段,那些属于特定之人的灵魂光丝,连接着此人的命数与因果。 只是国师根本不在乎这些人身上的因果牵扯,只管掌控命数,不断调整和更改,维持着大景气运的绝对掌控! 云烟极力分辨这些因果,推演这座梨园最初被埋下的某样东西,究竟是什么东西?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但得到的答案并不能解决问题。 这座宅子百年以前是某位官员的私宅,这位官员在此宅中养了四位美人,分别以琴棋书画为名。 原本官员想要培养她们作为向上攀升的筹码,甚至利用她们笼络上官,为他大开方便之门。 只是后来他的野心成了催命符,四个美人偷偷将他的罪证呈给上官,直接将事情闹到了朝堂上。 那官员在被捕前夕,疯狂地将四位美人蹂躏一番后无情砍杀,甚至就连宅子中的仆人都没有放过。 杀完宅院中所有人,他才癫狂地在正堂自戕。 因此,这座宅院被官府查封,逐渐荒废。 后来也有人将宅子买下,但住进来后总有诡异的事情发生,还总莫名其妙死人,就不敢再住。 数十年间,这座宅子换了十几个主人,几乎每一任主人住进来后,都发生了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 哪怕请来道士做法,还有高僧来诵经超度,作用都不大。 没安生几年就又开始接二连三出事,“凶宅”之名就此越传越诡异,没人再敢要这宅子,便一直荒废着。 直到十余年前,有一江南富商看中那个位置,并且将其建成梨园。 还专门找来厉害的玄门中人,将宅子彻底“清理”了一番。 果然,自那之后宅子便再也没有发生过什么怪事,直到那场大火将一切付之一炬。 云烟不太明白,那所谓专门找来玄门中人来处理,为何反而让宅子成为了聚煞之地? 当初的“处理”,或许仅是将邪煞封镇在地下而已。 第77章 “尸香太岁” 最令云烟在意的,还是那藏在暗处的玄门。 这个世界既然有晏玄翊那样的修炼天才,那必然也存在厉害的玄门或者宗门。 虽然比不了修真世界,却也必然出了不少得道高人。 那么问题就来了! 这些高人是否知晓国师的所作所为? 又或者再大胆猜测一番,国师有没有可能就是出自某个宗门? 掌控大景气运,显然满足不了国师的野心,只不过他目前能力有限,还无法支撑他那庞大的野心。 等他将大景气运炼化成为他自身的力量,届时,怕才是这个世界真正的灾难! “难道国师是想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宰?”云烟喃喃自语。 想想又觉得不太对,若真想主宰这个世界,那他就不会用千年时间豢养一个鬼王,更不会仅是从大景气运中汲取力量。 或者……他其实并非仅在大景布了局,其他诸国也有他的手笔? 想不通的事情她就暂时放一边,目前可以肯定的是,梨园之所以会变成如今这样,与当初那个所谓的玄门中人有关。 那人必然是在地下埋藏了某样来自幽冥的邪物。 邪物不断吞噬和吸取周围的阴煞之气,以及一定范围内的所有魂魄,然后慢慢壮大自己。 “咕噜噜……” 就在这时,不争气的肚子又开始唱起空城计。 云烟无奈捂脸,短短两三天时间,她已经对这豆芽菜的身体感到绝望。 就此下去,她要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前世的御姐身材? 察觉自己的脑洞又开始乱飞,云烟咬咬牙站起身来,也不管是不是快到正午时分,趁着还有点力量,尝试着沟通幽冥。 “可千万要来啊!要不然我搞不定这脏东西呀!”她径自小声地碎碎念。 想不到就在这时,她所站位置的正对面,倏然出现一个黑色旋涡,迅速化为一道门的模样。 一个一身白衣的身影从那道门中迈步而出,径直来到小姑娘面前。 没等她有反应,对方率先礼貌地自我介绍道:“在下乃冥府日游神,不知姑娘召唤是为何事?” 云烟眨巴了一下眼眸,愣愣地看着眼前的身影,想不到传说中的日游神,竟然是个看起来风度翩翩的公子哥。 但吃惊也仅是一瞬而已,在前世见多了各种帅哥男模,倒是没觉得有多惊艳,只是气质与众不同。 看上去不像是来自幽冥,而是个活生生的人。 “原来是日游神大人,失礼了!”小姑娘连忙行礼。 日游神连忙阻止,直接说道:“姑娘不必多礼,你所做之事算起来本该是冥府职责,在下能被召唤实属荣幸。” 更何况小姑娘身上还有冥帝陛下赠予的力量在,日游神当然不敢怠慢。 云烟也不矫情,连忙将梨园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还带着日游神查看了被她封住的那滩脏东西。 日游神并未第一时间将其处理,而是走到原本属于梨园戏台的位置,蹲下身,掌心贴在地面上。 属于冥界的力量自他掌心流出,迅速往地下扩张,层层探索,没有放过任何一点蛛丝马迹。 云烟在旁边看得赞叹连连,修为高深就是好啊! 不仅力量可以随便用,可施展的术法更多更强也更有效,不会如她那般费劲。 “嗡嗡嗡!” 日游神的力量入土不过几息之间,云烟天眼视野就看到了地下的震颤,发出如迷你发动机启动的声音。 紧接着,一团篮球大小的黑色物体,如土行孙一般猛然从地下钻出来。 这东西看上去就是个黑色的肉团子,不似球体那般滚圆,形状倒更像个蛋。 上面蕴含的力量十分阴邪又浓郁,仿佛吸纳了所有邪恶的气息,除了阴气、鬼气、煞气、戾气…… 还有很多难以分辨的邪恶之气,那是属于人类的七情六欲所化为的浊气。 这些浊气散发着恶臭,却又将所有气息糅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诡异的邪异力量。 “呕!”面前这团东西散发的恶臭,比先前那高大脏东西吐出的气还要臭,云烟差点就当场吐出来。 日游神一脸平静淡然,说道:“这是在冥界恶灵深渊中衍生的一种东西,与太岁的存在形态很像,被称为‘尸香太岁’。” 小姑娘立马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眸,“这东西这么臭,完全与‘香’沾不上边吧?” 见她露出大惊小怪的表情,日游神觉得有趣,便反问了一句。 “不知姑娘是否知晓有种植物叫‘尸香魔芋’?” 据说“尸香魔芋”奇臭无比,开花后八百米外都能闻到臭味,《山海经》中有相关记载。 云烟在前世的世界,看过很多小说中都将其渲染得十分神秘又邪恶,说其臭气能使人产生幻觉,从而自相残杀等等。 “这种臭味对于绝大多数人类或者动物来说,都是臭的难以接受,但对于人间某些特殊物种和存在,却很喜欢这种味道。” 日游神耐心地解释:“当然,冥界中不少存在更是十分喜欢,甚至有不少盘踞在恶灵深渊中的恶鬼,都喜欢将‘尸香太岁’养来吃。” “啥?这恶心的臭东西能吃?”云烟表示接受不能。 “在恶灵深渊中某些恶鬼盘踞之地,会用特殊方法养殖‘尸香太岁’,对于那些恶鬼来而言,那是十分美味的东西。” “呕!”小姑娘更想吐了,但还是忍不住好奇。 接着追问:“既然是冥界恶灵深渊才有的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人间?” “看看,都长得这么大了,冥府那边就一直没有发现其存在?” 日游神被小姑娘问得无奈一笑,解释道:“虽然在下时常在人间游走,但这东西在百年前被种下时,完全没有显现半分气息。” “后来又被此处接二连三发生的状况所掩盖,或许从一开始,将其种下那人就刻意用了某种隐藏手段。” “而且此手段正是针对冥界所设下!” 云烟了然地点点头,百年前就将“尸香太岁”带来人间种下,又用上了能不被冥界发现的隐藏手段。 什么人才能做到这种程度? 也或许……不是人做的? 日游神这时拿出一个铃铛模样的法器,将“尸香太岁”和被云烟封住的那滩脏东西。一并收了进去。 “在下会让冥府彻查此事,不过这片区域中的生灵死魂都被这‘尸香太岁’吞噬,经过百年时间,怕是早被人发现和利用了。” 第78章 你看我像是有事吗? 能长到一个篮球大小,就说明这“尸香太岁”吞噬了足够多的生灵死魂,或许还生出了浅显的灵智。 要不然也不会出现方才那高大的黑泥怪物,更不会想要攻击云烟。 日游神思索片刻,朝着小姑娘拱手,说道:“冥界那边在下会去彻查,人间这边就只能拜托姑娘。” “毕竟人间很多事物,哪怕在下是日游神,也无法插手。” 云烟点点头,没有答应得太死。 “若是那些我力所能及的状况,我自然会去处理,不过……目前我这身体太差,玄灵之力有限,能做的事情也有限。” “无妨,姑娘只需随心而为便可。” 日游神说完,也没有多做停留,很快就转身消失不见。 “呼……”云烟看着日游神离开,不自觉地呼了口气。 因着“尸香太岁”被收走,周围气息逐渐恢复正常,原本存在于梨园中的场域也消失不见。 正午灼热炽烈的阳光照射下来,落在身上,只觉得晒得慌。 云烟东张西望地寻找芷瑜的踪迹,身为魂体可不敢在大太阳下招摇,不出三秒必然会被阳光灼烧得魂飞魄散。 幽魂芷瑜没找到,反而先看到了慌慌张张找过来的娃娃脸玄七。 “小王妃,你没事吧?”玄七一上来就关心地询问,眸中满是着急。 “你看我像是有事吗?”云烟指了指自己。 嗯,除了衣服上沾了黑灰,尤其是方才她坐在地上的位置脏得有点没眼看,她身上倒是一点伤都没有。 “咕噜噜……” 嗯,只是又饿了。 玄七松了口气,抬起袖子抹了把脸,将脸上的汗珠擦去。 这才朝四周看了看,露出一脸疑惑。 “怪了!刚才我跟着小王妃进入院子,周围就冒起一阵黑烟,眼前几乎伸手不见五指,而且只有我一个人。” “我在其中跑了许久,就是跑不出去,四周又被黑雾笼罩,分不清方向。” “直到刚刚,眼前忽然就亮起来,还被大太阳照得眼睛生疼!” 少年不解地问小姑娘:“小王妃你说,我是不是遇上鬼打墙了?你遇到了没有?” 云烟眨巴了一下漂亮的杏眸,咧嘴一笑,“没有呢,我什么都没有遇到,进来这里之后你就不见了。” “我刚开始还以为你没跟进来,就在整个院子里走了一圈,结果什么都没有发现。” “然后累了便在这坐着休息,没多久你就过来啦。” 她这谎话说得丝毫不慌,反正告诉他真相也没用,这少年可不是晏玄翊,也理解不了那么多玄之又玄的东西。 啧!还是等以后再跟晏玄翊说说,顺便让他加强一下七玄卫在这方面的能力。 要不然以后跟着他们出去,肯定要拖后腿! 玄七憨憨地挠挠头,“那小王妃咱们是不是该走了?这时回王府正好能赶上午饭。” “稍等。”云烟撇撇嘴,从袖袋中掏出一道灵符。 芷瑜的魂体必然不敢出现在阳光下,这会儿肯定是躲在某个阴暗角落。 云烟也懒得去找,干脆用灵符去将其封了带回来。 至于她要找的褚绫公子,还是等下午或者晚上再来找,说不定其魂魄根本不在梨园。 嘿嘿,等回翊王府吃了午饭再睡个午觉,然后再慢慢出来找,不用着急。 回到马车上时,裹着芷瑜魂体的灵符也正好飞回来。 云烟暂时没管,率先将宫里打包来没吃完的东西吃了,垫垫肚子,稍微补充一点儿体力。 东西完全冷了,口感远远比不上热的时候。 小姑娘边吃边跟赶车的玄七说:“回了王府,能吃到苏老炖的药膳吗?” 玄七如实回答:“小王妃出宫时,王爷就先让人回去通传,苏老知晓你要回府,该是会先准备着的。” “这就好。”云烟满意地点头。 …… 京郊东面山上有座青云观,建在青山之巅,三面悬崖,仅有正面一条山道可以上山。 山道笔直险峻,想要上山,只能拽住山道两边那手臂粗的铁锁链,往上攀爬。 稍不小心,没抓稳或者踩空,便会摔下山去,粉身碎骨。 虽然已经临近正午,但山中依旧云遮雾罩,看不清青山全貌,只露出山巅那一小片道观屋顶。 这时,一个须发花白的老道急匆匆上山,消瘦佝偻的身姿却十分灵活,抓住锁链飞速往上攀爬。 在半山腰上掉了一只鞋也没管,嘴里不停念着一些含糊不清的话,像是一串法咒。 青云观常年山门紧闭,观中道士几乎都外出云游,仅留有两三个耄耋老道在观中自给自足。 刚上山的老道轻车熟路地进了青云观,直奔最深处的一间静室。 表面看上去这就是一间普通的静室,正面挂着一幅道祖画像,前方设有案桌,供奉着香火与蔬果。 老道全然不管这些,一进屋就径自往案桌上的香炉拍去。 “咔啪!”随着一声轻响,道祖画像后面倏然出现了一道暗门,还不足一米宽,仅够一个成年人通过。 老道二话不说就往暗门里钻,一路往下行,还没走到尽头,就开始火急火燎地哀嚎。 “师祖救命!救救我!反噬……反噬和天罚要、要落在弟子身上了啊!” 他公鸭嗓的声音在尽头一间密室里回荡。 说是密室,却更像一间起居室,用一架屏风将房间隔成里间与外间,墙边摆了一个装满各种典籍的书架。 外间放有桌椅,而里间被屏风挡住,看不清其中情况。 “师祖啊!您一定要救救弟子!若是反噬和天罚同时落下,弟子必然会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老道在外间“噗通”一声跪得十分干脆,规规矩矩地朝里面行了一个叩拜大礼。 “慌什么?你阳寿未尽,死不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伴随着若隐若现的威压,让老道的脑袋直接贴到地上。 “可是反噬已经逐渐落下,弟子已经有预感,天罚也即将落下!” 里面的人没有继续开口,很快传来用龟甲卜算的声音。 老道跪趴在地上,着急又害怕,身体止不住地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喘。 被称为师祖的人卜算了许久,接二连三地反复确认后,又不甘心地再次开始从头卜算,将龟甲摇的噼里啪啦响不停。 “咔嚓!”忽然,那龟甲似是承受不住摇晃的力道,从中间裂开断成两半。 “这怎么可能?!”苍老声音中满是惊骇。 第79章 来了四个超强辅助 老道在外间跪着,紧张得冷汗直冒,听到师祖那一句惊呼,绝望和恐惧瞬间席卷而来。 他不受控制地瘫倒在地,面如死灰。 果然,他的预感没有错,很快天罚就要落在他身上了! 可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帮师祖,为什么反噬和天罚都只落在他一个人身上? 这时,里面那苍老的声音又响起:“想不到百年布局,一朝毁于一旦!” “不过,既然百年前本座便能施展魂魄离体之术,前往冥界恶灵深渊将‘尸香太岁’的种子带到人间,如今必然也能抗得过天罚!” “唉!可惜,若是能将那养了百年的‘尸香太岁’吃了,此刻就不用换一副躯壳。” 苍老声音中满是遗憾,听得外面老道差点被吓死。 想不到师祖却嫌弃地说:“放心,你这身躯壳年岁太大,本座还看不上。” “既然要换当然得换一身天赋卓绝又年轻的躯壳,本座感觉得到,最好的那副躯壳就在城中!” “师祖,那弟子呢?求师祖救救弟子!弟子所做一切可都是帮师祖……” “嘭!”老道求救的话还没说完,他的身体就忽然如泡泡一般炸开。 “轰隆隆!”上方紧接着响起闷雷声,强横的力量穿透一切阻碍,直至落到密室里面那个身影上。 “这就是……天罚?” 苍老的声音被雷声淹没,密室中瞬间闪烁起雷光,将中间的屏风劈成灰。 而原本端坐在里面的那道身影,也随之灰飞烟灭,什么都没有留下。 雷声退去许久,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密室中不见半点光线。 一道黑影慢慢从角落的一件玉器内飘出来,那张脸看上去仅有三十多岁,眼神狠厉阴毒,透着邪气。 “想不到所谓的‘天罚’……竟这般厉害!若不是本座早留了后手,怕是也会如这个蠢货一般,就连魂魄都被灭的干干净净。” “新的躯壳……等本座夺舍了新的躯壳,定要想办法将损失的这数十年修为补回来!” 这地方他也待腻了,该出去走走了! …… 正午时分,马车直接进了翊王府。 因着先前王爷吩咐过,管家早就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不仅为小王妃添置了不少衣物和生活用品。 还挑选了四姐妹给小王妃当丫鬟,伺候她的日常。 云烟一回王府,就受到了众人的热烈欢迎。 苏老似乎早就等在这儿,见到小姑娘下了马车,上来就拽着她往屋里走。 “来来来,快点!老头我为你这小丫头准备好药膳,咱们边吃边说。” 果然,屋里大桌上已经摆了三菜一汤,都是滋补和调理身体的药膳。 苏老没让小姑娘动手,径自给她盛了一碗汤,还趁着她端碗的时候,伸手过去探脉。 云烟很是无语,没有急着吃东西,乖乖让苏老把脉。 “哎呦哎呦,这身子还是太弱了!不行,光靠药膳食补太慢,还得辅以药浴和针灸。” 苏老边把脉边摇头,耐心地哄道:“丫头啊,咱们先将身体调理好,至于长个儿啥的,只能慢慢来。” 小姑娘乖巧地点头,“行,听苏老安排。” 这时,管家带着四个姑娘走进来,齐齐向云烟行礼。 四个姑娘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身高也相差无几,穿着相同的衣服和如出一辙的打扮。 不过长得各有特色,有乖巧,有俏皮,有温柔…… 管家连忙介绍:“小王妃,这是王爷吩咐专门为你挑选的侍女,她们分别叫春锦、夏锦、秋锦、冬锦。” 云烟边吃东西边观察面前的四个姑娘,天眼视野下,她们身上的因果一览无遗。 “你们都习武?” 看得出来,四个姑娘武功底子都不弱,且各有擅长领域,某些方面又互补。 没等四个姑娘开口,玄七跐溜一下闪身到云烟面前,抢过话来说:“是的,小王妃,她们都从小习武。” 似乎觉得这样说还不够,又解释道:“她们是从王爷培养的玄卫中挑选出来的,各自有擅长的功法和技能。” 玄七说的很详细,云烟认真听着,不得不佩服晏玄翊这个大景“战神”。 他培养的这些人每一个都不简单! 春锦是四个侍女之首,主修技能是“琴”,擅音律,会音攻,内力深厚。 夏锦主修技能是“棋”,棋术了得,擅暗器,懂阵法,最重的是她还会炼器。 秋锦主修技能是“书”,书法一流,运笔入神,博览群书,知识渊博,智计无双。 冬锦主修技能是“画”,一手画工十分了得,笔下一切栩栩如生,且剑术了得。 云烟听完介绍,立刻拍手称赞,一双漂亮杏眸亮晶晶地盯着四人。 玄七晃悠着他那张独具特色的娃娃脸,与有荣焉地接着说:“我们七玄卫,每个人也都是从玄卫中挑选出来的。” 他拍了拍胸脯,“在上千玄卫中,只有能力最强的人才有资格成为七玄卫,不分男女。” “原来如此,厉害厉害!”云烟十分配合地夸赞,注意力却依旧在四个侍女身上。 晏玄翊那家伙哪里是给她选了四个侍女啊? 分明就是选了四个护卫和助手! 她们虽然没什么修炼玄术的天赋,但本身能力很强,只要稍微培养一番,就能成为她的助力。 瞧瞧,春锦擅音攻,不是正好可以负责群攻战位,用镇魂驱邪类曲子来对付魑魅魍魉妖魔鬼怪? 夏锦就更厉害了,懂阵法会炼器,不但可以负责布阵,还可以炼制足以对付各种邪祟的法器。 至于秋锦,擅书法不是最容易画出各种符箓了吗? 以符入道,堪称最强辅助啊! 就连制定战术战法等,也可以交给她负责。 还有冬锦,她既然擅画,就可以配合夏锦的阵法绘制幻境。 想想那些栩栩如生的幻境,一草一木一步一景,皆与阵法相连,想要困住邪祟鬼物,甚至将其消灭,岂不都是轻而易举? 云烟是越看越觉得满意,脑海里已经将如何培养她们的计划都想好了。 只等接下来有时间,就可以开始一步一步地让她们学习相关知识,等掌握了理论再进行实践。 “喂喂喂,丫头,想什么呢?” 苏老看着小姑娘将一碗汤喝了,又将一碗药膳粥放到她面前,还往里面夹了些肉。 云烟被唤回神,喜滋滋地继续吃东西,很想立马跟四个小姐姐聊一聊。 但苏老一直在旁边盯着,哪怕不要求她“食不言寝不语”,这会儿也不许她分心,非得看着她将东西吃完才罢休。 第80章 人与人之间……还真是奇妙 云烟还是高估了这个豆芽菜身体,吃完饭后她就困得睁不开眼,没来得及跟小姐姐聊天,就被塞进被窝,睡得昏天暗地。 这一觉足足睡了两个时辰,醒过来后云烟只觉得浑身酸软无力,整个人懒洋洋,一个指头都不想动。 原本还打算带芷瑜回她家看看,如今又懒得动了。 将她从灵符中放出来,不出所料,魂体上的怨气又浓郁了几分,倒是让她的魂体更为凝实。 云烟若有所思地看着芷瑜,轻声说道:“你还能记得家的位置吗?” 芷瑜点头:“就在永兴坊。” “行,那你自己回家去看看,顺便弄清楚心中的疑问,想必你能从家人那里得到答案。” “你……你让我自己回去?” “不然呢?你还想我继续跟着你给你保驾护航?” “你就不怕我跑了吗?或者我……” “得了吧!你自己有几斤几两,自己还不清楚吗?”云烟略显嫌弃地摆手。 “你现在就是个幽魂,可经不住怎么折腾,稍不小心就得魂飞魄散,更无法作孽,你还能跑到哪去?” 这下芷瑜没话说了,幽怨地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只觉得有点委屈。 她自己去的话,要是中途就魂飞魄散,或者遇上什么危险可怎么办? 云烟一眼就看穿了芷瑜的想法,十分直接地朝她翻了个白眼。 “去不去?不去可就没机会了啊,我要做的事情可多,没时间和功夫陪你‘回家探亲’,你自己不去就乖乖在灵符里待着。” “我要去!要去!”芷瑜吓得连忙叫出来。 看着那道透明魂体飘出视野范围,云烟情不自禁地轻叹了口气。 芷瑜此去得到的答案,怕是与她一直以为的真相背道而驰,甚至还存在另一番变故。 但那是属于芷瑜的因果,她没办法去置喙,更无法插手。 如今她连自己的因果都没能理清楚,哪还有精力和时间去管别人? 云烟躺在那张千工拔步床上,有些愣神,这个房间算起来还是她和晏玄翊的婚房,大红喜字还贴在那儿呢。 可从头到尾,他们可半点都不像夫妻,就是刚认识的陌生人。 偏偏仅是三天的功夫,彼此之间的认知和感觉就变得不一样了。 人与人之间……还真是奇妙! 趁着此时只有她自己,干脆将神识进入神秘珠子的小世界中。 竹舍中的书籍她几乎都看过一遍,其中有一部分更是反复看了四五遍。 但对于她目前想要弄清楚的事情,似乎都没有答案。 云烟爬上竹舍屋顶,站在最高处往远处隐隐露出一个塔尖的位置看去。 那地方看着似乎没有想象中远,她曾经挑战过,朝着那个方向笔直地走,可无论怎么走距离似乎都没有拉近。 原本还以为是遇上了阵法,让她在一定范围内绕圈,偏偏经过她的多番验证,说明她是真的一直在走直线。 “从这里都能看到的塔尖,直线距离为何会这么远?” “莫非是传说中的空间折叠?” 在这个异世界不仅有乾坤袋那样的储物空间,似乎也有其他空间或者秘境存在,只不过几乎都被掌握在玄门和宗门人手中。 毕竟不是纯粹的修真世界,空间类的宝物十分稀有,目前她也仅是在国师无殇手中看到过乾坤袋。 至于晏玄翊他们有没有,暂时还不知道。 估算了一下自己到达高塔的可能性,云烟郁闷地唉声叹气,乖乖回到竹舍,开始清点自己能用得上的东西。 除了先前自己闲暇时画的灵符,还有一些简单的丹药,这不是自己研制的那种普通药丸,而是存放在竹舍中的一小部分上古丹药。 云烟目前还没搞懂丹药的具体效果,大部分都不敢轻易尝试。 看着眼前的一堆瓶瓶罐罐,小姑娘感慨起来:“还是要将医药这块知识补起来,找机会跟苏老学学。” 前世看过不少穿越小说,女主可都是靠着医术在异世界混得风生水起。 学医的同时,修炼也绝不可疏懒,必须尽快将这个豆芽菜身体养好。 等她神魂从小世界中出来的时候,外面将近日落,苏老和四个小姐姐正忧心忡忡地盯着她看。 见她终于睁眼,苏老才松了口气,“醒了醒了,都说这丫头是因为身体太虚弱才会嗜睡,睡饱就醒,你们还不信。” 四个小姐姐满脸担忧,就算嗜睡也太能睡了,喊都喊不醒,若不是呼吸和心跳正常,都要以为是个死人。 “咳咳!”云烟一眼就将四个小姐姐的想法看穿,不满地轻咳了两声,眨巴着漂亮的杏眸盯着她们不放。 四个姑娘被盯得浑身不自在,春锦被推出来,礼貌地开口询问:“已经到了该给小王妃准备晚膳的时辰,不知小王妃想吃什么?” 还没等小姑娘点菜,苏老便率先冷哼:“吃什么吃,这段时间只能吃老头准备的药膳!” “还有,晚上就寝前还得泡药浴,再加上老头给你施针,七日一个疗程。” 云烟没有吭声,苏老这一番安排正合她意,越早将这个身体调理好,她就可以越早全身心地投入修炼。 看看时辰,芷瑜应该快回来了,今晚说不定还得出去一趟。 还有两天晏玄翊才会从皇宫回来,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处理她出宫后的事情? 将苏老和四个侍女打发出房间后,云烟将玄七喊过来,开口就问:“你们王爷今天在宫里没发生什么事吧?” 玄七被问得莫名其妙,挠挠头后还是如实相告。 “玄一下午时传来消息,说王爷吩咐府里人不许将小王妃已经出宫回府的消息泄露出去。” “还说若是小王妃要出府,不能让你单独行动。” 云烟皱眉,“又没人认识我,就算跑到大街上闲逛,也不会有人知道我就是翊王妃,他在担心什么?” 玄七继续挠头,好心提醒:“可参加宫宴那些官员都知道小王妃,看见你肯定能认出来。” “我被皇后罚去冷宫的事儿传出来了?” “上午消息就被刻意散播出来,除了小王妃被罚一事,还有太子妃深受帝后喜欢的消息,也一并传出来。” 这下云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想不到那一帮醉心宫斗的女人,还将拉踩这种低级手段玩到了明面上,太可笑了! 在她看来,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她都不屑去用。 “你们王爷没说什么?” “王爷说不必在意。” 第81章 那样一个王妃 看来是没办法从这些人嘴里得到想要的答案,云烟干脆直接掐算。 宫中有国师在,还有鬼王地宫,都是她目前解决不了的存在。 就连那个古董屏风中的纳兰嫣然,她都没办法帮一点忙。 说实话,短时间内,她是无论如何都不想再进宫了! 此刻掐算起来比想象还要困难,很多情况都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纱帐,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反倒是冷宫那边,显现出来的卦象非常直白。 啧啧啧!那帮小人,又盯着晏玄翊找茬了是吧? “嘿嘿……虽然我已经离开了皇宫,但依旧可以给你们制造麻烦,就当是陪你们打发时间了。” 云烟对着空气咧嘴一笑,悄无声息地朝着皇宫方向掐了个法诀。 一缕金光从指尖飘出,化为一串符文,“咻”一下飞出去。 与此同时,正从教场返回住所的晏玄翊,被太子景诏彦拦住了去路。 太子身边还跟着一个太监,那是皇后的心腹,据说进宫前是皇后娘家那边的人,多少与陆家沾亲带故。 “太子殿下拦住本王,有何指教?” 晏玄翊的声音一贯冷漠,面具下一双鹰目极具压迫感,令景诏彦几乎不敢与他对视。 “听说翊王还未去冷宫看过翊王妃,孤只是好奇,翊王就不担心自己的王妃吗?” “担心?是挺担心的,毕竟本王的小王妃体弱又娇气,在大太阳下走几步都要晕倒,哪里受得了冷宫的一切?” 太子眼眸微眯,下意识反问:“既然如此,翊王为何不亲自去看看?” 晏玄翊冷笑:“与太子何干?” 周围空气似乎瞬间凝固一般,令景诏彦一时说不出话来。 “太子还有何话想说?” 看着面前这张虚伪又阴郁的脸,晏玄翊很快就没了耐心,迈步绕开他就往前走。 想不到太子反而追上来再次拦住他的去路,“不知翊王明知那不是你的王妃,而是一个替嫁的臭丫头,为何还要带她进宫?” “听说她还是个被关在家畜棚子里,与猪狗鸡鸭一起养的煞星,出生时就使得那个庄子里的家畜一夜死光。” “满百日时,更是直接克死了她那洗脚婢出身的祖母。” 说到这里,景诏彦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压低了声音继续说。 “翊王大概不知道吧?据说她那个奶奶就是暴毙在洗脚盆里的,是不是很好笑?” 晏玄翊身上气息骤然变冷,鹰目犀利地盯着太子那张脸,威压更是强得差点让景诏彦窒息。 偏偏他还继续作死地说着:“还不止如此呢!她满周岁的时候,他那个爹想给女儿办个周岁宴。” “可惜没钱,只能上山去打猎,恰好遇上大雨,失足摔下山崖,尸体还被野兽啃得残缺不全。” “啧啧啧!她那个娘也不简单,后来独自抚养她,哪怕发现她又疯又傻也没有弄死她。” “甚至为了养活她,在庄子里当起了暗娼,有时候仅用一个鸡腿,或者一斤米面,就能让她伺候一晚。” 景诏彦说得讽刺,脸上表情十分古怪。 “翊王啊,你说被这样一个娘养到十岁,你那小王妃会不会小小年纪就被……” “嘭!”太子话没说完,就被一脚踹了出去。 “啊!”他发出一声惨叫,重重摔在五米之外,“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旁边的太监被吓得不轻,连滚带爬地冲过去将太子扶起来。 刚想开口斥责,就见高大的翊王一步步走来,身上散发着恐怖的气息,宛如尸山血海中走出的修罗。 只听他那冷酷无情的声音,从面具下传出来。 “身为大景太子,就是这般说话的吗?皇后娘娘竟然教导出了这么一个话都不会说的太子,真是悲哀!” “本王就替陛下教教太子殿下,该如何说话。” 景诏彦一把抹去嘴角血珠,阴鸷冷笑:“翊王生什么气啊?孤只是说了几句事实而已。” “说起来,翊王妃那个娘在她十岁时病死了,据说就是得了花柳,生生在病床上熬了两个月。” “就翊王妃当初那又疯又傻的模样,根本不会照顾人,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娘浑身腐烂发臭。” “哦,她连娘死了都不知道,与腐烂发臭的尸体同吃同睡,还是庄子里的人实在受不了,将他们住的那间屋子给一把火烧了。” 晏玄翊听着他将话说完,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觉得胸臆间闷闷的疼。 先前他让玄卫去调查过小姑娘的身世,但带回来的消息并没有那么详细,若不是听景诏彦说起,他完全不知道这些细节。 太子说到这里,见翊王并未再动手,倏然嗤笑。 “哼!那臭丫头也算命大,火烧起来的时候她及时跑出来了,发疯地见人就咬,最后还是脱力了才被关进了家畜棚子。” 这时,晏玄翊才终于再次开口:“太子殿下跟本王说这些,究竟想表达什么?” “哈!还能表达什么?翊王身负‘七杀’,本该娶苍家‘天命贵女’,偏偏新娘变成了克死全家又疯又傻的‘煞星’。” “翊王觉得‘七杀’碰上‘煞星’,哪一方的命更硬呢?” 感觉到翊王身上的气息越发危险,太子反而越说越起劲。 “依孤看,翊王肯定是命硬不过王妃的,毕竟翊王早就被批命,若没有‘天命贵女’化解‘七杀’,翊王将活不过而立之年。” “哈哈哈!如今王妃变成了‘煞星’,怕是会将翊王克得更加短命。” “若是孤,这样一位王妃,还不如干脆掐死了事!” 话听到这里,晏玄翊总算知道景诏彦在他面前说这些的意图,面具下的目光愈发冰冷。 声音中透着杀意,“太子殿下是想撺掇本王弑妻?” “怎么?替换了本王未婚妻还不够,还想进一步让本王弑妻,然后被世人唾骂,身败名裂?” 身上威压在这一刻尽数爆发,毫不留情地朝太子和那个太监碾压过去。 “噗通!”太监直接就跪下了。 景诏彦骨头还算硬气,能继续站着,只是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已然说明了一切。 晏玄翊比景诏彦高出大半个头,站在面前压迫感太强,又有威压加持。 很快太子一双腿就抖成筛子,豆大的冷汗不断从额头滴落。 但晏玄翊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微微低头,与景诏彦平视,大手意味深长地拍在他肩头。 第82章 莫非是出自他那小王妃之手? 夕阳即将落山,火红的晚霞落在他那张玄色面具上,反射出妖异邪肆的光芒。 景诏彦本能地打了个寒颤,难以言喻的恐惧感无端涌上心头,逐渐充斥脑际,令他动弹不得。 “太子殿下,本王一直有个疑问,想从你这里获得答案。” “本王虽然是大景唯一的异姓王,但一直忠于大景,更为大景征战四方守卫边疆。” “于你而言,不是该庆幸有这样一位臣子,护大景江山安宁社稷稳固么?” “明知本王从未对那个位置有过任何心思,对太子殿下不曾有什么威胁,为何你还是想要用各种手段折辱本王,甚至想将本王置于死地呢?” 晏玄翊语气平静地问出这些问题,身上气息却冷厉得可怕,煞气与戾气缠绕着不断散发出来。 景诏彦顿时只觉得毛骨悚然,仿佛魂魄都要被碾压成渣,那股气息落在皮肤上,竟然有种被针扎般的刺痛感。 脑海中反射性地冒出两个字来——杀气! 并非空洞的一个形容词,而是实质的杀气,能钻入皮肤,深入灵魂的恐怖杀气! 说实话,景诏彦还是第一次这般与传说中的“战神”翊王相对,也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来自“战神”的威压与杀气。 他忽然有种恍惚感,以往自己是不是太低估了这位大景战神? 是啊,仔细想想,自己为何会这么对付翊王呢? 父皇或许是担忧翊王功高盖主,也惧怕他在百姓心目中威高太高,权衡之下,才会夺了翊王兵权。 那么他呢? 原本他也曾视“战神”为偶像,想要成为那样的英雄。 可……是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心中念头便发生了改变? 是遇见“天命贵女”苍妍玲之后? 还是在当年翊王大胜回京时,看到百姓对他的崇拜,甚至尊他为大景战神之时? 心中的嫉妒是如何滋生? 又是如何变成不甘与怨恨? 景诏彦甚至一度认为,大景只要有翊王在的一日,他就不可能坐上那至高之位! 哪怕父皇传位于他,也坐不稳那个位置? 就在这时,不知从哪里飞来一道银光,悄无声息地落在太子脑门上。 太子自己全然没有丝毫察觉,晏玄翊站在对面却看得真切,稍微感知,只觉得那一抹力量有点熟悉。 莫非是出自他那小王妃之手? 小姑娘打算干什么? 果然,下一刻,只见太子印堂上凝聚起一团黑气,颇有点乌云罩顶的架势。 晏玄翊顿时明白过来,这是给尊贵的太子殿下罩了一团霉运。 毋庸置疑,太子殿下即将倒霉了。 “太子殿下,你将本王拦住,就是想说些王妃的身世?” “是太闲了故意找茬,还是想以此惹怒本王?” 晏玄翊挺直脊背,边说边抬头看了一眼,正好瞥见头顶飞来两只麻雀。 两只小家伙似乎对太子殿下的脑袋十分感兴趣,动作迅速又精准地撅起尾羽。 “咻咻!”两坨稀白的便便垂直落下,正好落在太子殿下的脑门上,一左一右,就像忽然长出了一对便便形状的角。 “啊!”景诏彦崩溃地怒吼一声,咬牙切齿地指着依旧在头顶徘徊的两只麻雀。 骂道:“明早孤就让禁军灭了你们九族!” 话音刚落,他忽然左脚绊右脚,重心不稳“绑”一下在原地摔了个大马趴。 旁边的太监慌张地想去搀扶,结果脚下不知哪来一个圆溜溜的小石子,踩得他打了个跐溜,摇摇晃晃正好往太子身上扑倒。 “嗷!”好不容易才稍微爬起来的太子殿下,再次被压倒在地。 那张脸与地面来两个“亲密接触”,正好将脑门上两坨十分均匀地抹了大半张脸。 “呕!滚起来!大胆奴才,想死吗?” 太子景诏彦恶心得差点吐出来,奋力起身,直接将压在身上的太监踹飞出去。 “嘭!”太监受了这无妄之灾,脑袋磕在地上,立马就见了血。 看到这主仆俩如此狼狈,晏玄翊的心情变好了不少,语气中难免带上了点幸灾乐祸的意味。 “太子殿下,劝你口下留德,不然必会有血光之灾。” 说完,他还意有所指地看了看仍然在头顶徘徊的两只麻雀,以及地上头破血流的太监。 “本王在宫中三日,奉劝太子殿下别再来招惹本王,如若不然,可不会仅是踹你一脚这么简单。” “不管你是不是大景储君,只要惹怒了本王,照样打得你满地找牙。” 正打算转身离开,晏玄翊又觉得方才自己的话似乎并未说到重点,便又将脚步退回原地。 声音冰冷中带着杀意,“还有,往后若是让本王再听你说王妃的坏话,或者编排她,本王不介意直接用‘七杀’的力量对付你。” “记住了吗?太子殿下?” 景诏彦浑身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眸底露出藏不住的惊恐神情。 看着高大身影在落日余晖中逐渐走远,心中那种莫名其妙的忌惮,竟然反而深刻的印在灵魂之上。 “啊!”太子忽然气急败坏地朝着头顶发出一声不甘怒吼,一双拳头捏得“咔嚓”作响。 明明他是大景储君,为何还会被区区翊王的威压所震慑? 那灵魂都似在颤栗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 “咻咻!”想不到就在这时,头顶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落下两坨鸟便便。 竟然再次精准地落在同一位置,一点偏差都没有。 “啊!气死孤了!来人!立刻给孤灭了这些麻雀的九族!孤不想在宫中再看到任何一只飞鸟!” 巡逻禁军听到太子殿下的怒吼,只觉得倒霉,心不甘情不愿地开始在宫中捉麻雀。 而回到宫中临时住处的晏玄翊,看着空荡荡的殿宇,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冒出来。 也不知这半日小姑娘都做了些什么? 有没有乖乖吃苏老为她准备的药膳? 经过方才亲眼看着太子倒霉,可以肯定小姑娘必然又在乱用力量,就那小身板怕是会再次脱力。 “呵!小丫头还挺皮。” 他不自觉地发出一声轻叹,回想起方才太子的狼狈模样,他就觉得心情舒爽。 闭上眼睛细细感知,果然发现小姑娘的力量并非仅落在太一人身上,另外还落在宫中数人身上。 让人倒霉这样的“报复手段”,倒是很符合小姑娘的做事风格。 “玄一,夜里你留在宫中随机应变,本王要回趟王府。” 玄一:“……” 第83章 幕后真凶与当年大事 身边有苏老和四锦盯着,云烟一直没能找到机会离开他们的视线。 她郁闷地在王府中闲逛,心不在焉地想着晚上能不能寻到机会跑出去? 天黑时,幽魂芷瑜回来了。 云烟也没避着苏老和四锦,干脆地让芷瑜在他们面前现形,露出那透明的魂体。 “啥情况啊?这是谁?”苏老大惊小怪地叫起来,“咻”一下就躲到了云烟身后。 四锦倒是还算镇定,在玄卫营中有过相关训练,毕竟自家主子掌管“镇魔司”,玄卫们多多少少都遇上过灵异事件。 芷瑜还是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显露魂体,显得局促又害羞。 简单互相介绍了一下之后,云烟盯着芷瑜问:“寻到答案了吗?” 透明魂体此时晃了晃,并未第一时间开口,但脸上露出的神情已然说明一切。 “我说过,答案或许并非你所想象那般,如今你亲自去确认,觉得后悔吗?” 不知是想到什么,芷瑜决然摇头,终于幽幽开口。 “事已至此,我还能如何?毕竟当初的怨与恨,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一场虚幻的笑话,或者该说……是宿命!” “哈?宿命?”云烟觉得可笑。 摇头道:“非也,依我看,不过是各自的选择而已。” “这些选择化为因果,最终变成那般结局,你说是宿命,岂不是觉得一切都是天道使然?” 芷瑜愣愣地看着她,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却听小姑娘继续说着:“你们该也听过一句话叫‘我命由我不由天’,当初你与褚绫公子私定终身,不就是自己做出了选择么?” “当初的选择,便是你所种下的‘因’,后面发生的一切,或者说你的死,都只是最终的‘果’而已。” 芷瑜苦笑:“你说的对,的确是由我自己选择而形成的‘因果’,这份罪孽,我认!” 云烟将那份“罪孽”看得真切,声音放轻了些许。 “这些事并非是你执念,而是你的‘因果’,只是答案让你一时难以接受而已。” 苏老和四锦在旁边听得莫名其妙,但也不敢随意插嘴,只能静静在旁边充当吃瓜群众。 天眼视野虽然并不能看透芷瑜身上的某些因果,却可以靠掐算得知一切。 想到自己如今被迫承受了属于苍云烟这小可怜的因果,云烟也觉得无奈,毕竟那几个所谓被克死的亲人,因果孽债都一并落在她身上。 云烟闭了闭眼眸,轻轻地说:“你的家人因为你的‘因果’,不仅家破人亡,也被迫背上了难以洗清的孽债。” “我知道。”芷瑜凄然落下血泪,“他们在我死后,被灭门,全家二十一人皆……” “呜呜呜……为何会如此?”幽魂啼哭,鬼气与阴气迅速化为怨气与煞气,若隐若现地萦绕在芷瑜魂体之上。 云烟抿着红唇,视线朝苏老他们扫了一眼,直白地问:“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是否看清楚灭了你家满门的是什么人?” 此问一出,芷瑜身上气息骤然变冷,阴气与鬼气越发浓郁,在屋中变成冰寒白雾。 半晌,她才用颤抖的声音说出真相。 “是与梨园灭门的同一批杀手!十几个人手持长刀,都是某官家豢养的暗卫或者死士,杀人十分干脆利落。” 同一批杀手死士? 幕后之人为何不仅灭了梨园,还灭了芷瑜一家? 这太奇怪了! 两者莫非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牵扯? 不是因为芷瑜与褚绫公子私定终身,而是更深层次,或许与某位朝臣甚至是某一势力的筹谋和野心有关。 会是太子党吗? 或者是目前还未露出端倪的另一方势力? 云烟小脸上表情颇为凝重,一会儿才开口:“目前明面上的仇敌已经知晓,背后之人想要调查并不容易。” 毕竟两桩灭门案发生在七、八年前,时间过度有点大,虽说都是同一伙人所为,可真要找出幕后真凶,可谓难上加难。 接连制造两桩灭门惨案,当初大理寺应当有相关卷宗,就是不清楚当初有没有调查出些端倪? 她暂时想不出背后之人的目的,还得让专业人士去处理。 “帮帮我!求你帮帮我!我想找出背后真凶!”芷瑜激动地哭喊,毫不犹豫地跪在云烟面前,朝着她不停磕头。 云烟挑眉,并未答应,而是反问:“知悉背后真凶,然后呢?你打算去报仇?” 芷瑜猛然愣住,方才那一瞬间,她都忘了自己目前仅是一抹幽魂。 是啊!知晓真凶之后,她还能亲自去报仇不成? 看着芷瑜的神情有变,云烟轻轻叹了口气。 “当初的因果牵扯甚广,这不是你一介幽魂能承担的。” 虽然她目前对大景朝堂或江湖中的势力划分,以及各种牵扯都不熟悉。 但按照常规分析,多少能猜测出一些端倪来。 八年前,朝中局势并不似如今这般明朗,那时太子尚且年幼,还不存在争储危机,太子党势力也还未形成。 这时,一直在旁边充当吃瓜群众的苏老,似是回忆起什么一般。 开口道:“说起来,当初大景还真的发生了不少大事。” “什么大事?”云烟的注意力瞬间就被吸引过去。 “那一年刚好是当今皇后与肖贵妃斗得如火如荼之时,背后的陆家与肖家,两大家族更是疯了一般,互相攀咬。” “就连朝堂之上,都为此分为了两派,令陛下头疼不已。” “两家暗中还发生了好几场械斗,死伤过百,据说还将两大江湖势力牵扯其中,武林盟都差点被迫解散。” 苏老说着,脸上表情变得微妙。 小老头儿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一个酒葫芦,拔开木塞往嘴里灌了一大口。 这才又接着讲述:“偏偏北边的北翟趁着大景江湖与朝堂混乱之际,举兵来犯,足足三十万大军呢!” “嘶!”这数量让云烟都抽了口冷气。 “那时小老头也是被江湖纷扰烦得紧,才想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清静一段时日,便往北域边境去了。” “嘿嘿,想不到刚过去就遇上两国大战,当时咱们王爷年仅十三,第一次亲率大军抵御北翟。” “当初晏家军还未组建,王爷小小年纪杀伐果决,率领十万大军与北翟四十万大军对垒,愣是将凶悍的北翟大军挡在镇北关外!” 年仅十三岁便率领十万兵马拦住了对方四十万大军? 第84章 五行困煞乾坤阵 难怪年纪轻轻就被冠与“战神”之名,那都是实打实地用军功和实力拼出来的! 云烟仅是听苏老讲述,脑海中便有画面不断铺开,似是将当初的战场重现于眼前。 少年将军骁勇善战,金戈铁马,战出赫赫威名。 小老头还在不停说着:“你们是不知道哦!咱们王爷当时便智计无双,将北翟大将军乌克托诱入陷阱。” “先将那些兵卒分散,抵抗的便直接斩杀,投降的便成了俘虏,战至最后,就剩乌克托一个光杆将军。” “别看乌克托长得人高马大虎背熊腰,但性格十分小肚鸡肠,哪怕就剩他一个,仍就叫嚣着要与王爷单打独斗。” 说到这里,苏老倏然停下话头,转过去盯着小王妃,一双眯眯眼中满是期待。 云烟很想扶额,因为小老头儿眸底明晃晃地显示着三个字:快问我! 见小姑娘没吭声,苏老那双小眼睛盯得更直了。 快问!快问!快问! 实在被盯得没办法,云烟只能顺了苏老的意,问道:“咳!然后呢?单打独斗,谁赢了?” “啪!”小老头将巴掌拍得贼响,神气地昂首挺胸。 “当然是咱们王爷赢了啦!” “别看当时王爷年纪小,但武艺精绝,乌克托那野蛮人在王爷手中走了不过十招,便被打趴了!” “老头我当初就在军中担任军医,亲眼看着乌克托被打趴,那混球还想搞偷袭,背刺王爷。” “但你们必然想象不到,王爷就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招‘降龙摆尾’干脆地将其反杀,乌克托连王爷的衣角都没碰到。” 见小老头儿越说越起劲,云烟有些看不下去,连忙提醒:“苏老,王爷在战场上的英勇事迹,咱们能不能以后再说?” 再不说重点,芷瑜都快黑化了! 小老头儿终于回过神来,连忙将话题转回来,不好意思地朝自家小王妃眨眨眼。 “咳咳咳,不好意思,一时说得起劲了。” “但老头我的意思呢,就是说……当年各方局势十分动荡,大景各地都出现乱象,京城这边也是如此。” “你们说的灭门惨案,是在老头离京时就发生过,先是那场梨园大火。” “当初就听说火烧得诡异,里面所有线索都被烧毁,活下来那几人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便在病榻上接二连三地死去。” 苏老沉重地叹了口气,“大理寺的人查来查去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后面又再次出现灭门惨案,两起发生时间间隔刚好是七日。” 间隔七日? 云烟眸光微微一闪,想到了某种可能性。 忍不住问道:“苏老,你记得的当年一共出现了几起灭门惨案吗?” 老头儿抓耳挠腮地回想了半天,不太确定地说:“前后好像……一共五起,时间太久老头我也记不太清楚。” “还记得五起灭门惨案的地点,分别是在哪几个位置吗?” 苏老摇头,提议道:“你若想知道详细情况,让玄卫去查查看呗。” “不用让人去查,这事我知道!”玄七顶着他那张娃娃脸晃悠进来,显然方才那些话都被他听到了。 “说说看。” 玄七没有直接说,而是先让擅画的冬锦当场画了一幅简易帝都舆图,虽然仅是寥寥几笔,却将帝都大致地图画得清清楚楚。 然后他才在平面地图上标出了五个点,“就是在这五个方位上。” 芷瑜虽然是个幽魂,可如今对生前的记忆都想起来了,第一时间指着上面的五个位置笃定地说着。 “这里是我家,这里是梨园,这边……貌似是私塾……另外两处都是平民混居之地。” 云烟盯着五个位置发愣,半晌后才深吸了口气,轻轻吐出一句话来。 “这是‘五行困煞乾坤阵’啊!” 几人一脸茫然,玄七不太确定地问:“小王妃,那是个邪阵吗?用来干嘛的?” “这个法阵本质上是个强大的困阵,能将邪祟或者说妖魔鬼怪困在一定范围内,然后再加之封印,便能将其彻底封在某个地方。” 说着,云烟在面前的地图上勾画了几笔,将五个位置连成一个复杂法阵的图案。 “但,问题就出在五个阵眼上,看看,五个地方分别以‘金木水火土’的形式设置,梨园是‘火’,芷瑜家是‘金’。” “而另外这三处,分别是‘木’、‘水’和‘土’!” “五个阵眼都是以人命铸成,煞气横生,阴邪异常,经过这八年直接被养成了聚阴凝煞之地,步入其中的生灵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嘶!太恶毒!太可怕啦!”苏老惊叫连连。 云烟头疼地扶额,只觉得浑身疲惫,这是又在无意间卷入了什么孽债因果中了? 她都有些怀疑这小可怜豆芽菜苍云烟,是不是真的是个“煞星”? 要不然,为何会让她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短短几天,就遇上了这么多麻烦状况? 这时,芷瑜幽幽地看着面前那幅法阵地图说:“这个地方,我记得就是当初褚绫公子约我去游湖之地。” 玄七立马接话:“那里的确有个湖,不过貌似那片地方周边都是些私人庄园,京中不少有权有势之人,都在湖周围买地建了庄子。” “据说原本那片地方因为风景优美,十分受达官贵人推崇,几乎每个季节都有不少人相约游湖。” “不过,八年前一艘画舫在湖上莫名其妙地沉了,画舫上约三十人全部溺亡。” 云烟瞬间将五起灭门惨案联系到一起,了然地说:“那便是‘水’之阵眼。” 玄七娃娃脸上一阵唏嘘,想起了什么,又开口:“就因为那件事,后面游湖的风气才逐渐淡下去。” “尤其近几年来,‘镇魔司’接到报案,说那湖中投湖事件频发。” “投湖?”云烟疑惑。 “嗯,投湖的每一个都是妙龄少女,且都是刚刚与夫家订婚了的,每个准新娘都将一双红色绣花鞋放在湖边。” 玄七继续讲述:“最诡异的是,绣花鞋上的花纹都绣着并蒂莲,然后皆没有寻到尸体,也没有发现其他物品和痕迹。” 小姑娘再次叹气,看来明天又有事做,那个湖是非去不可了! 既然没办法摆烂和躺平,她也只能先尽量收集些有用的信息。 “你们让人去调查过了吗?知不道那些女子投湖的缘由?或者说互相之间有没有什么关联或交情?” 第85章 越发扑朔迷离 一般情况而言,这种接二连三地发生相同事件,其中必然有厉害的东西作祟。 就是不知道会是哪一种类型的存在? 可别再是如梨园中“尸香太岁”那种级别的邪祟,处理起来真是太麻烦了! 玄七憨憨地挠头,将自己知道的信息都说了出来。 “那些姑娘都与男子去游过湖,有的是与未婚夫前去湖上泛舟,有的却是与其他男子去约会。” “年龄在十六岁到十八岁之间,大多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少部分是平民百姓。” 云烟皱眉,这些信息貌似作用不大。 “还有呢?这些姑娘就没有其他共同特征?” 光是去游过湖,范围太大,真要查起来可不容易,还浪费时间。 玄七不太理解其中的端倪,晃悠着他那张娃娃脸,继续将自己所知道的信息都说出来。 “这两三年间就投湖了十来个准新娘,夫家和娘家都闹得不可开交,据说还有官员联名上书,差点闹到御前。” “不过被人刻意压下,最后又将案件转到了‘镇魔司’。” 云烟有些愤愤然,这是将麻烦事都丢给翊王,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有什么阴谋,总觉得事情或许比想象中还要复杂。 “当年一共五起灭门案都没有调查出个所以然,大理寺和衙门里怕不是有人故意压着此事吧?” “就如压着准新娘投湖一事,其中若说没有猫腻,怕是连死鬼都不会信!” 说起来,这几件事都关联到了一起,背后之人如此有恃无恐,背景必然不俗。 动静闹这么大,却不敢闹到御前,仔细分析起来,各方面都着实不对劲。 云烟再次舞动手指细细掐算,旁边几人都不敢出声打搅,几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的动作。 掐算半晌,获得的答案并不理想,甚至可以说其中处处透着不合理。 明明并未显示与皇室有直接因果牵扯,可掐算结果表示,一切都因皇权而起。 “看来当年的事情,不仅皇后母族陆家和肖贵妃背后的肖家,以及江湖两大势力都脱不了关系。” 苏老这时凑过来不解地问:“这么多势力都牵扯其中,难道就为了刚才你说的那个什么法阵?” “这法阵中不会是镇压着什么可怕的大妖物吧?” 小姑娘没有回答,其中的答案连她都没能掐算出来,反而疑问越来越多了。 她忍不住唉声叹气,目光落在幽魂芷瑜身上。 “你的孽债本来只是你的家人和褚绫公子牵扯其中,再多就加一个你视为好姐妹的陆小姐。” “现在我合理怀疑,那位陆小姐或许就是出自皇后母族的陆家。” “而到目前为止都还未现身的褚绫公子,其真正的身份和来历,怕是比预想的还要复杂。” “芷瑜,你真的想让我帮你找出凶手?” 被她这样问,芷瑜猛然愣住,眸底的彷徨与纠结藏都藏不住。 她从始至终都没有往褚绫公子身上想,以为这一切灾祸都是她…… 褚绫公子的魂魄,她一直都没有寻到,这会儿甚至开始怀疑,在梨园中看着被烧死在房间里的人究竟是不是他? 若不是他,那么是不是有可能……他还活着? 芷瑜将所有可能性都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越想越细思极恐。 云烟见芷瑜的魂体忽明忽暗,忍不住又提点了一句。 “有些事不能光看表面,既然你一时无法做出抉择,那就等明日,咱们亲自去那湖上瞧瞧,或许能有些线索。” 实在不行,她还能再让冥府那边帮帮忙,有些东西还是得那边调查起来才方便。 人间掣肘太多,若要搞大事,她说不定得想办法将神魂出窍之术先练到炉火纯青。 有这豆芽菜身体拖累,她连原本十分之一的能力都使不出来。 芷瑜径自纠结半晌,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说:“无论如何,我还是想找出幕后真凶,不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楚,实在难以瞑目!” “而且……我也想找到褚绫公子,将一切当面问清楚。” 云烟烦躁的抓抓脑袋,总觉得芷瑜这恋爱脑让人无语。 褚绫公子是好是坏暂且不知,先前都只听芷瑜讲述,也顺便在梨园看了当年的场景重现,并不能判定他好坏。 梨园中的“尸香太岁”应该并未将其魂魄吞噬,若不是自己逃离,那便是被某些有心人给带走了。 “芷瑜,你要不今晚去找找你那‘好姐妹’陆小姐?说不定能从她那儿获得些信息。” 八年过去,那陆小姐必然早嫁做人妇,就是不知这些年她过着怎样的日子? 芷瑜点点头,自家当年被灭门,老宅里一个魂魄都没有出现。 想来或许自家老宅里也有什么东西,将那些魂魄都给吞噬了,就是不知与陆家究竟有没有关系? 她将情况跟云烟仔细说了一遍,若非在祠堂里碰到一个老管家的魂魄,她还不能知道得这么清楚。 云烟摇头,“你家没必要再去,应该不会有厉害的东西存在,要不然你也不会遇上一个老管家。” 一般要放在阵眼中的东西,都需精挑细选,哪怕不如“尸香太岁”那种级别,也该是能压住阵眼的极品器物。 既然布置时采取的是灭门手法,那必然不会让魂魄溜走,怕是背后之人将那些魂魄收集起来,以作他用。 芷瑜也想明白了一些,喃喃低语:“的确,我家被灭门时,那老管家不在宅子里,那一晚他刚好出去办事。” “回来后才看到全家被灭门,还是他去报的官,也是他病逝后魂魄才回到那儿。” 云烟这时打了个哈欠,眸中神情令人猜不透她的心思。 “你今晚先去那个陆小姐家看看,不过她嫁去了何处你知道吗?” “我……我有办法找到她!”芷瑜没有再多说,趁着夜色她干脆地飘出去,消失在几人眼前。 苏老这时上前,取出了一包银针,对着小姑娘道:“小王妃,要处理的事情且先暂停,让老朽先帮你扎针呗?” “我让四个丫头先去给准备药浴,扎完针刚好可以泡一泡,结束后你就可以直接就寝。” 云烟对此没什么意见,乖乖点头,听话地往软榻上一躺,任由苏老将她扎成了刺猬。 趁着这点时间,她再次将神魂进入神秘珠子的小世界,在里面再一次巩固修灵功法,想尽早掌握神魂离体之术。 与一般宗门和玄门的修炼等级不同,如她这般修灵的存在,等于直接跳过了金丹期。 第86章 能不能让她有点隐私? 将神魂修炼成实体,并且能熟练掌握神魂离体之术,就相当于修士的元婴级别。 省去了结丹这一步,在修炼上更注重神魂上的强弱,修炼功法也与一般修真法门截然不同。 云烟如今的修为,光从神魂上来看,妥妥是个元婴期修士。 但若是从苍云烟这豆芽菜身体来算,比普通人还要病弱,倒是真的能与林妹妹相提并论了。 苏老将一套针法施展完,嘴里一直在喋喋不休。 “太瘦弱了!这可要养到什么时候去?身上新伤加上旧伤和暗伤,少说也要乖乖躺着休养大半年。” “就你这小丫头的折腾劲儿,没办法躺着休养,平日里也最好尽可能地别乱来。” “往后有什么事就让那四个丫头去做,不行就让玄七他们几个去,小王妃你也千万别折腾这个身体了。” 小姑娘没吭声,倒是四锦立马应声:“苏老放心,我们姐妹四人定会照顾好小王妃!” 她们也知道小王妃本事不一般,就算不能帮她捉鬼斗邪,至少可以将她的身体照顾好。 云烟这时将神魂收回,趁着去泡浴的时间,将四锦仔细看了一遍。 不得不说,晏玄翊很会挑选,她们四人身家干净,面相极好,是忠诚又值得信赖之人。 她们自身的本事很强,学习阵法画符或一些实用的玄术,定然完全没有问题。 在她思索的时候,四锦动作迅速地将她扒了个干净,等回过神来时,整个人已经被弄到了药浴桶中。 浓郁药香味充斥着鼻腔,云烟情不自禁地深吸了口气,小鼻子动来动去,默默地辨认着其中的药物。 冰雾花、雪西子、柠栀草、瑶雪莲…… 每一样都仅存在于异世,珍贵且药效不俗,每一样都十分难得,却被苏老毫不吝啬的拿来给她泡澡。 啧!奢侈,太奢侈了! “嘶!小王妃,你身上怎么有这么多伤?” “这是被脚踹的,这是用石头砸的,这是掐的,哎呦!还有这个是用开水烫的吧?” “你看,还有被狗咬的伤口,这些是旧伤,不过这些掐的和打的是新伤。” “谁这么丧心病狂,竟然这么虐待小王妃!” “咱们明天要不偷偷去将那些人揪出来,将玄卫营那套刑讯逼供的手段往他们身上招呼,给小王妃报仇!” “我看行!让玄七他们去把人找出来,咱们去动手。” 四锦在旁边候着,从方才看到小姑娘身上那些伤痕开始,她们就一直没有停下地讨论不休。 云烟:“……” 能不能让她有点隐私? 这么四双眼睛盯着她看,哪怕是豆芽菜的身材,也绝对不想被人看到。 “咳!那个……你们能不能不要盯着我?” 小姑娘红着一张小脸,有气无力地表达自己的意愿,很想将脑袋都一并泡进水里。 四锦连忙告罪,捂着嘴巴和眼睛,齐齐向后转走出了房间,还贴心地将门关好。 “呼!”屋里就剩她自己,云烟终于松了口气。 低头看向这瘦弱的豆芽菜身材,以及浑身上下几乎布满皮肤的伤痕,那种承载了苍云烟因果的沉重感,几乎将她压得喘不过气来。 身上的伤能养好,疤痕也能祛除干净,但属于苍云烟的灵魂已经消失不见。 如今她才是这个身体的拥有者,在外人看来她就是苍云烟。 可她并未完全适应这个身份,她的很多念头和做事态度,都还停留在原本自己的原则上。 短短几天时间,她根本无法完全切换成异世之人的身份。 “噗噜噜……”云烟将身体沉在药汁中,只露出鼻子以上位置,嘴巴还闲不住地将水吹起一串串泡泡。 “喀嚓。”这时,门口处传来一声轻响,似乎有人将门打开走了进来。 云烟浑身一紧,立马屏住呼吸,警惕地听着动静。 来人似乎刻意收敛了气息,但并未收敛动作和声音,极为坦然地走进来,目标十分明确,很快就来到药浴桶前。 头顶有阴影罩下,云烟眨巴着眼眸,小心翼翼地抬头看过去。 当看到那张熟悉的玄色面具时,她愣怔地问:“你怎么会在这?不是应该在宫里吗?” 面前高大的男人似是笑了一下,面具下的鹰目微眯,声音却依旧平缓淡然。 “怎么?将你弄出宫,还不许本王晚上回自家来住?” 云烟无语,很想给他表演一个大翻白眼,“你回来当然没问题,但……你、你回来得不是时候。” “不是时候?”男人故意疑惑地反问:“本王没觉得,这不是正好吗?” “哪里正好了?你这人……真是……” 小姑娘蓦然拔高了声音,瞪着眼前高大的男人,很想将自己整个人都藏进药汁里。 晏玄翊站在药浴桶前,视线扫过水下小姑娘那若隐若现的肩头,上面还能看到一些伤痕。 尤其在偏向后背的位置上,被开水烫出来的伤痕皮肤尤为明显,并不平整的疤痕,几乎横贯了小姑娘大半个脊背。 哪怕其余部分被飘在水面上的药草遮挡,也不难想象,小姑娘骨瘦如柴的身体上,几乎布满各种各样的伤痕。 “往后……你安心待在王府,本王不会再让你受苦。” 晏玄翊放轻了声音,“还有你身上的那些伤和疤痕,本王会让苏老帮你调配些药,定能让其恢复如初。” 云烟愣了愣,一脸疑惑地看向这男人,他特意从皇宫回来,不会就想跟他说这个吧? “你……” 没等她将话说出来,晏玄翊便转移了话题。 “今夜,宫里有几位倒霉事频发,太子更是在本王面前出了大丑,本王注意到你灵符的力量。” 哦,原来这家伙是想说这个? 云烟顿时双眸闪亮,饶有兴味地问:“还发生了些什么?” “听说皇后娘娘用膳时差点被一口汤呛岔气,后又被鱼刺卡了喉咙,太医花了好一番功夫才将鱼刺取出。” “太子和太子妃就更倒霉了,据说被一双夜枭追着啄,被啄了满头包,且摔进了池塘。” “太子被池中乌龟咬了嘴,而太子妃……” 男人的声线低沉磁性,不似以往般冰冷,倒是有了一抹柔和。 云烟听着他语气平缓的讲述,笑得一脸幸灾乐祸,忽然觉得泡药浴也没那么无聊了。 有个人能在身边陪着,感觉似乎比想象中还要好。 “哈哈,霉运符的效用能持续三日,那些家伙倒霉起来,就没有心思和时间去给你使绊子了。” 第87章 嗯,你是修士,很厉害 听小姑娘这样说,晏玄翊才知道原来她是为了他才那么做,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来。 “我跟你说,要不是一道霉运符能牵扯的人数有限,我还能让更多人一起倒霉。” “这也算是为咱们出口恶气,虽然要不了他们的命,但能让他们憋屈又受罪。” “嘿嘿,这就叫‘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很解气吧?” 小姑娘越说越高兴,终于将小脑袋从水里露出来,扒在药浴桶边沿,仰着头跟面前的高大男人说话。 男人堪称柔和的声音缓缓从面具后面传出来,“虽说很解气,但其实你不必为此使用力量。” “无论如何,还是先将你的身体养好再说,知道吗?” 云烟忽然有点懵,总觉得这男人将她当孩子哄呢,甚至有种将她当做瓷娃娃般对待。 偏偏他举止有度,哪怕如此刻这般陪着她泡药浴,也不会靠的太近,从一开始就顾及着她的感受。 除了一开始时略有点尴尬,后面她便察觉到男人刻意创造的氛围,让她十分放松舒坦。 要不然也不会泡着药浴跟他聊天,还越聊越起劲。 提及这个瘦弱的豆芽菜身体,云烟无奈地撇嘴,嫌弃地开口:“苏老说了,要养好得花至少大半年呢。” “你也知道苍云烟先前过的是怎样的日子,说实话,能活到现在已经堪称奇迹。” “不过,你放心,我会好好珍惜这个身体,不会丢了性命。” 听小姑娘这么一说,晏玄翊再次想起太子景诏彦所说那些关于苍云烟的身世过往,眸光由柔和变得暗沉。 哪怕他已经确定这个身体已经换了“芯子”,依旧无法对小姑娘那些悲惨过往释怀。 察觉到气氛有变,云烟又将小脑袋缩回水里,闷声闷气地强调。 “都说了我不是原本的苍云烟,无论如何也不会再让人欺负了去,我可是正儿八经的修士!” 修士?这个称呼可很难被套在小姑娘身上。 晏玄翊不自觉地捏了捏指尖,侧过身去不再看药浴桶中的小小身影。 轻轻地点头:“嗯,你是修士,很厉害。” “那当然!我掌握的修炼功法绝无仅有,是最厉害的!”小姑娘十分自信地强调。 还不忘叮嘱:“你可也要加紧修炼,不懂之处可以问我,等你将基础掌握,接下来就得学习些高深的玄术了。” “好。”晏玄翊顺意地点头,玄色面具遮住了他所有表情。 氛围稍微缓和,小姑娘又开始交代接下来她将要做的事情,重点说了五起灭门惨案的关联。 除了明天要去的湖,其他几处还得让玄卫去调查,云烟不可能每一处都亲自去查看。 还没等她开口,晏玄翊便率先说:“放心,本王会让玄七他们去调查,五个案子在‘镇魔司’都有备案和相关卷宗。” “先前暂且还未来得及处理这些陈年旧案,很多证据和线索或有缺失。” 云烟坐在药浴桶里,轻松自在地跟他聊天,不知是不是因为药物已经起作用的关系,只觉得身上暖烘烘的。 四肢百骸中有一股力量在不断游走,甚至还有一些药力被皮肤吸收。 身子舒服了人就容易犯困,聊着聊着,小姑娘的声音渐渐消失,很快变成了均匀的呼吸声。 晏玄翊直到听见那如小猫儿般的呼吸声,才重新回头,果然看到小姑娘已经靠在药浴桶上睡着了。 不知是不是被热水蒸的,她小脸上红扑扑的,难得有了些健康色泽。 “王爷,小王妃药浴时间够了,属下们前来伺候她。” 四锦将声音放得极轻,手上已经捧着给小姑娘准备的衣物,只等将人从药浴桶中捞出来。 “轻些,勿将她吵醒。” 晏玄翊简单吩咐了一声,便转身出了屋子,七玄卫已经候在外面。 他今夜出宫回府,自然不单单只是回府看看他的小王妃,还有其他很多事情需要他亲自去处理。 太子党必然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后续阴谋怕是会源源不断,针对他还无所谓,就怕针对的是小姑娘。 想起小姑娘提及八年前的事情,他当初在战场上拼杀,京城这边发生了什么他完全不知道。 “玄七,你和玄三、玄四去调查一下八年前陆家和肖家之间的争斗,所牵扯到的江湖势力也一并调查。” 玄七憨憨地问:“主子,不用我跟着小王妃了吗?” “有四锦在她身边,用不上你了,你就跟你的哥哥们去干点有用的事。” “那主子能将玄一换回来吗?” “不行。” 那张标志性的娃娃脸立马垮下去,玄七郁闷地不再吭声,以往都是玄一带着他行动,如今身边换了个人,他只觉得浑身不得劲。 晏玄翊将人一并喊去了书房,很多事情必须重新布局,不仅要想办法防着太子一党,怕是国师那边也得留个心眼。 小姑娘那边关于知晓苍云烟身份来历的人,苍淮那老狐狸必然让人去灭了口。 为了以防万一,那边会将一切都处理干净,晏玄翊暂时不担心会出什么状况。 毕竟目前苍淮比他更怕小姑娘的身份被曝光,没人会愿意让苍妍玲换回来,更不希望太子妃之位再有任何变动。 这一夜,各方势力隐隐出现浮动之势,宫中更是热闹非凡。 据说宫里好几位主子都倒霉透顶,意外接连不断地出现,闹得整个后宫鸡飞狗跳。 太子殿下更是下令将整座皇宫中的飞鸟都给灭了,禁军和暗卫忙活了整整一夜,结果却并不尽如人意。 偏偏一夜都没有消停,太子殿下就连起个夜都能踩水摔进便桶里,泡一夜花瓣澡后又熏香,都没能将身上那股味儿清干净。 皇后那边也没好到哪里去,好不容易将卡在喉咙的鱼刺取出,又顺利将元景帝拉到寝宫,没让他去了别的妃子那里。 谁知道,就在皇后侍寝时,动作大了点儿,让元景帝闪了腰,还差点断了子孙·根。 气得元景帝当场将皇后踹下榻,并且连夜请来太医会诊,因此耽误了早朝。 …… 云烟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上午,早没了晏玄翊的身影,倒是四锦在身边照顾着,事无巨细,十分妥帖。 幽魂芷瑜一夜未归,暂时不确定是什么情况。 本就定好今日要出门,想不到晏玄翊已经将一切都安排妥当,出行马车和随行护卫一应俱全。 第88章 湖中并蒂莲 身边有四锦伺候着,云烟有了种成功躺平的错觉,真正体验了一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咸鱼生活。 当她坐上马车准备出发时,关于那个湖的信息和资料卷宗,已经由玄七送到了她面前。 这湖原本面积不大,是属于城郊一些农户养鱼和种植水产品的地方,大部分区域都被种上了莲藕。 以往每到盛夏,湖上便有荷花盛开,荷香四溢,美不胜收。 真真是应了那句“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绝佳美景! 因此,这地方也被称为“莲池”。 后来有江南来的官员和富商合作,将周围大片地方都规划进来,还从护城河中引来水流,将其扩建成湖。 大片水域由“莲池”变成了“莲湖”。 最开始相约游湖的举动,其实是那富商故意让某些才子佳人来制造噱头和舆论,慢慢将其打造成一个游玩胜地。 “据说湖中荷花盛开时,几乎每年都能看到有并蒂莲盛放,引得各方文人雅士前往围观,为其作诗谱曲。” “更有人每年前往,在湖心亭中作画,甚至包下画舫,一连在船上待了一月,就为了将并蒂莲盛开的美景画下来。” 也是因为并蒂莲的出现,更引得各方有情人相约而至,想一睹芳容,以此作为一双有情人之间的承诺与祝福。 渐渐的,就有了关于“只要有情人携手游莲湖,并于并蒂莲前许下诺言,便会获得花神祝福,从而终成眷属”等传闻。 就此,来这里游湖的有情人便更多了,还在湖边码头开了一个小集市。 除了卖一些寓意美好的东西之外,还有一些花灯和许愿所需物品,更多的则是租船的商贩。 这让云烟想起了西湖,那里不仅风景优美,更有无数凄美爱情故事传颂至今。 尤其是《白蛇传》,更为西湖的美增添了一抹神奇的玄幻色彩,浪漫又令人向往。 而面前的“莲湖”,也因为并蒂莲的出现,使其变得更为美好,受人喜爱。 可惜,一切都被八年前那场灭门惨案给破坏! “小王妃,到莲湖了。” 云烟脸色平淡,将手中的卷宗收起,秋锦连忙接过去,将其分门别类地放在发车中的矮柜上。 好在如今正值盛夏,莲湖上荷花盛放,也刚好是并蒂莲出现的时期。 春锦率先下车,将云烟扶出马车,夏锦第一时间撑开一把伞,为小王妃遮挡头顶烈日。 冬锦则柔声讲述道:“投湖事件都是在每年并蒂莲开放时期发生,三年时间,每年都发生了三起。” “而且每年发生事件的时间几乎一模一样,特别诡异!” 云烟站在湖边码头,目光将莲湖美景纳入眸底,荷花飘香,层层叠叠的荷叶,如在湖上铺开的碧毯。 天眼视野下,莲湖中有一片地方被浓郁的阴邪煞气笼罩,鬼气和阴气不断从湖里冒出来,在上方半空中形成一团厚重的乌云。 光简单看了一眼,云烟便吸了一口冷气。 就这情况,湖中那“东西”早已化煞,可不是什么好对付的存在。 这时,夏锦凑过来指着湖边一艘乌篷船,问道:“小王妃,船已备好,要到湖中去瞧瞧吗?” “要,走吧。”云烟点头。 湖边码头上如今人迹罕至,十几艘小船停泊在小港口,但都已经废弃,其中有两艘大半船身都泡在湖水里。 看到这种情景,谁能想到数年前这里还热闹非凡,是个难得的约会圣地? 夏锦和冬锦在船尾划着船,春锦和秋锦一左一右地将云烟护在中间,完全不让小王妃贴近水边。 云烟无奈地摸摸鼻尖,“其实你们不用护得这么紧,不会有问题的。” “这不行!王爷下令要我们贴身保护好小王妃,绝对不能让小王妃发生半点意外,要不然我们姐妹就要提头去见王爷了。” 听夏锦这么说,小姑娘脸上的表情越发一言难尽,很想知道晏玄翊究竟是如何交代她们的? 但很快她就没有心思去想那些问题,因为在船只进入湖中某片区域时,她们就已经引起了湖中那东西的注意。 “小王妃,快看!那里有一株并蒂莲!” 云烟将视线转过去,在天眼视野中看到的并蒂莲,却并没有现实中看到那么美好漂亮。 并蒂莲向来被誉为爱情的象征,象征着夫妻恩爱、美满幸福,以及男女爱情缠绵的美好寓意。 该是一种神圣又美好的存在,但面前的并蒂莲却透着一种诡异之感。 明明是一株粉白色的并蒂莲,花瓣层层叠叠十分漂亮。 可在云烟眼中,却看到花芯位置凝结出的莲子,竟然完全是由一个个魂魄凝结而成! 那些阴魂本没有实体,却依附在并蒂莲中的莲子上,化为了拥有实体的存在。 哪怕是以一颗莲子的形态存在,却每一颗都有自己的神魂与思维。 其中蕴含的煞气十分浓郁,源源不断地为其提供养分,让每一颗莲子都能在并蒂莲中茁壮成长。 “啧!莲子本该有镇邪驱煞的功效,但这并蒂莲中的莲子,竟然完全化煞,成了阴邪之物!” “暴殄天物啊!” 云烟感慨万千,手指不自觉地开始舞动,迅速掐出几道法诀。 金色光芒自指间飞出,化为密密麻麻的符文,顷刻间结成一张网,从并蒂莲顶上罩下,将整株完全罩在其中。 “唧唧唧!”想不到这株并蒂莲中的五颗莲子,竟然发出了如小动物尖叫一般的声音。 声音刺耳,震得五个小姑娘头皮发麻。 云烟并不慌张,利落地掏出三张灵符,看也不看就往湖水中拍去。 “嘭!”三张灵符入水,如往湖中丢进去了一枚鱼雷,瞬间在离船三十米的地方轰然炸开。 湖水被炸得溅起五米水花,连着一些湖中水草和鱼虾,都被炸飞出来。 四锦看到这忽如其来的状况,齐齐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傻愣愣地盯着小王妃,一时回不过神来。 她们没有眼花吧? 方才那大动静,真是她们家小王妃搞出来的? 就用了三张纸?符? 云烟可没空理会她们,此刻她的神魂已然与湖中那东西对上,锁定了彼此。 她们一入湖,那东西就盯上了她们,方才更是想趁着她封印并蒂莲的时候,将她们的船弄翻。 怎么可能让其得逞! 有她在没意外! 就不信炸了这么一波,那东西还在湖里藏得住。 第89章 湖中大鱼 果然,湖面很快再次掀起浪花,似有一个庞然巨物在水下翻腾,浪花一波还比一波高。 云烟她们的乌篷船在这层出不穷的浪花中飘摇,看上去只要一个浪花就能掀翻。 偏偏小船像是黏在水面上一般,任由周围巨浪滔天,乌篷船依旧稳稳飘在那儿,落下的浪花甚至没有将五人的衣衫淋湿。 “湖里有个大家伙!” 四锦被吓得花容失色,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本能反应竟然是将小王妃护在身后。 云烟无语地直翻白眼,这四人目前完全不懂玄术,挡在她面前也只是送菜,还不如安静待在一边比较实在。 “小场面,不用慌。” 小姑娘淡定地盯着面前不断拍过来的巨浪,双手猛然往下一压。 “轰!”湖中浪花似是被一只巨大的手狠狠拍下,霎时间落回湖中,再也没有继续翻腾。 “呼!”四姐妹齐齐松了口气,一脸崇拜地盯着自家小王妃。 “小王妃,你可真厉害!” “是啊!方才那一番动作可太棒啦!” 云烟咧嘴一笑,问:“厉害吗?那么你们想不想跟我一起学习玄术?” 四人脸上神情一顿,不太确定地面面相觑,谁都没有主动吭声。 小姑娘给予四人十分的耐心,贴心地解释:“你们各自掌握着一方面的绝对技能,我能让其更加充分发挥出来。” “将你们所掌握的技能与玄术结合,往后或许能帮我捉鬼斗邪,你们愿意吗?” “愿意!”四锦齐声回应,目光灼灼。 她们回答这么干脆,云烟反倒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小脸。 “你们都不考虑一下?” “考虑什么?这是小王妃看得起咱们,是我们的荣幸啊!” “对对对,当初我们四姐妹被王爷从玄卫营中挑选出来,就是要我们在小王妃身边服侍的,小王妃让我们做什么,我们都绝对遵从!” “小王妃放心,我们姐妹很能吃苦的,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四姐妹轮流表忠心,满脸迫切表情,一副恨不得立马就跟着小王妃大展身手的模样。 “噗噜噜……噗噜噜……” 就在这时,船周围的湖水下,竟然开始不断冒出巨大的泡泡,仿佛将整片湖面煮沸了一般。 在真实视野下,那不断翻腾出来的泡泡中,都裹挟着浓郁的煞气与阴气。 泡泡炸开后,就化为一团团雾气,迅速将整片湖面覆盖。 “咦?方才还艳阳高照,怎么现在就阴云密布了呢?” 四锦严阵以待,将小王妃护在中间,警惕地盯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云烟紧皱眉头,盯着湖面的变化,率先将四道灵符拍在护着自己的四个姑娘身上,以防被湖面的阴气和煞气侵蚀。 湖中那东西很狡猾,警觉性也非常高,一直藏在水下不肯显露真身。 这样就增加了她应对和施展的难度,灵符虽然好用,但暂时没办法将力量笼罩整片湖水。 法阵施展出去,能产生的效用或许不能深入湖底,攻击说不定也会被挡在表面,能入水三丈已是极限。 “胆小鬼!一直藏在水里是看不起谁呢?既然不愿意现身,那我就逼得你在水里藏不住,看你出不出来!” 云烟抿着唇飞速结印,昨晚苏老一番针灸,又泡了药浴,这会儿效果就彰显出来了。 身上的玄灵之力源源不断地涌出来,四肢百骸中似乎都盈满了力量,毫无阻滞之感,用起力量来十分丝滑。 “敕!”她低喝一声,将玄灵之力凝结的符文猛然拍进水里。 然后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水下的状况,不一会儿就看到会水下有一个巨大暗影沉浮,以惊人的速度在水下游移。 “那是啥?” “好像一条巨大的鱼,正被什么东西追?” 四个姐妹中,夏锦视力最佳,她看清了水下的情况,激动地叫起来。 “我看清了!那大家伙是被小王妃力量结成的一团金光追得四处乱窜,只要稍微慢一点就会被追上。” 云烟赞赏地点头,解释道:“那是我模拟鱼雷发明的玄术,不仅有追踪功能,还有足以与鱼雷相媲比的破坏力。” “嘿嘿,只要被追到,那东西就算是一艘游轮,也得被一枚鱼雷炸毁!” 虽然四锦不知道什么是“鱼雷”和“游轮”,但不妨碍她们觉得厉害,十分期待看到过程和效果。 果然,水下再度被翻搅,巨大虚影想尽办法也没能摆脱那枚“鱼雷”的追击,急得不断在湖水中翻腾。 这下云烟终于看清了湖中那大家伙的真面目,竟然是一条巨大的青色鲤鱼。 看那体型足有五米长两米宽,像极了海里的生物,根本不像是这么一个湖中能出现的存在。 大青鲤鱼无法摆脱身后的“鱼雷”,气得直接往她们的小船上狠狠撞来。 “啧!想不到你一条鱼还想来个‘鱼死网破’套路?想屁吃呢!” 云烟顿时也有了火气,双手结印,低喝:“速!” 就见那追着大鱼的“鱼雷”再次加速,大青鲤鱼“绑”一下撞上船周围的防护罩,撞得它差点晕过去。 “轰!”紧随其后的“鱼雷”终于在此刻击中目标,在水下发出一声巨大闷响,掀起十米水花。 大青鲤鱼直接被炸出水面,翻滚着落下,在水面上砸出巨浪。 乌篷船在接二连三的巨浪中飘摇,但丝毫没有被爆炸波及,反而成为“最佳观景点”,将大青鲤鱼差点被炸熟的全过程看得清清楚楚。 湖面很快恢复平静,大青鲤鱼沉入水中,许久都没有再浮上来。 “小王妃,那大家伙不会是死了吧?怎么这么久都没有动静?” 春锦好奇地往湖中张望,但因方才那一番状况后,湖水变得浑浊了许多,根本看不到湖水下的情况。 云烟歪着小脑袋,仔细地感知了一下,发现水下暂时恢复了平静,并未出现暗潮汹涌那种变化。 “那条大鱼本该是这湖中霸王,在此处不断吞噬阴煞之气,逐渐生出灵智,以自己的方式守护着这片湖水。” “可惜,湖水早被阴邪之气污染,让其变得疯狂又凶戾。” 秋锦咋舌,“这莫不是妖化了?” 云烟摇头,“湖中充斥着的污秽之气可不是妖气,真要细算起来,反倒更接近魔气。” “那就是魔化了?”秋锦又问。 这问题,就连云烟也不得而知,她可以确定大青鲤鱼与少女投湖案无关。 第90章 生而为人怎么就不懂鱼了? 整片湖水似乎都受到大青鲤鱼这位“湖主”的保护,哪怕已经生出灵智,它也没能力蛊惑那些少女来投湖。 最多……在少女投湖后,尸体落入水中,血肉被湖中鱼虾吃光,使得其中的阴邪煞气更加浓郁。 云烟歪着小脑袋,视线从湖水转到大片荷叶和荷花上,越看越不对劲。 湖中除了大青鲤鱼之外,似乎还有另外一个厉害的存在。 气息隐藏得非常好,就算用天眼视野也没能顺利捕捉到其踪迹。 问题还是在并蒂莲上,尤其是长在其中的莲子,形成得太过匪夷所思,还真的不似在人间能出现的东西。 梨园中出现的“尸香太岁”便是个异类,不会这并蒂莲也是类似的“异种”吧? “啧!麻烦!”云烟烦躁的地抓抓脑袋,开始测算自己将其解决的成功率。 身边的四锦默默对视了一眼,完全帮不上忙的她们,感到无比沮丧。 “小王妃,要不咱们先回去,多带些人再来?” 冬锦这话一出,立刻获得另外三个姐妹的认同,齐齐点头:“对啊,咱们回去将七玄卫都带上,再从玄卫营中带一些人来。” 云烟撇撇嘴,“没用的,湖里的东西不是人多就能对付得了的,得拼玄术。” 她暂时还未确定促使并蒂莲中莲子形成的罪魁祸首,更没弄明白那些准新娘投湖的诱因,怎么可能就这样半途而废? 唔,还是得先问问身为“湖主”的大青鲤鱼。 那家伙既然已经生出了灵智,必然知晓湖中都发生了些什么,更清楚一切的诱因。 “湖主”这会儿应该已经清醒,但受伤不轻,怕死不敢上浮。 云烟有点郁闷,没耐心地又摸出两张灵符,二话不说就将其拍进水里,循着大青鲤鱼的踪迹而去。 嘿!不敢上浮,逼它出来就是了! 四锦面面相觑,这时候都没有吭声,警惕地注意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哗啦啦!”水面忽然猛烈晃动,一道淡淡金光闪过,大青鲤鱼的脑袋就露出水面。 庞大的身体在水面翻了个滚,露出大片白肚皮,竟然有种“生无可恋”的既视感。 云烟看得只想笑,故意说道:“哟哟哟,终于出来啦,再不出来我可又要弄‘鱼雷’炸你了!” 大青鲤鱼一听,瞬间就将身子翻过来,仰着大脑袋朝乌篷船上摇头晃脑。 “若不是瞧你生出灵智不易,方才就干脆将你炸成肉渣了,你自身应该很清楚,身上染了孽债,还吸纳了这么多湖中的阴邪煞气。” “你啊,往后要么彻底魔化,要么化为发狂且灵智丧失的邪祟。” “无论如何,结局大都不会好。” 大青鲤鱼急了,大尾巴拍在水面上,激起大片水花。 小姑娘似是听懂了它的意思,叹气道:“原本你身为鲤鱼,若是巧遇机缘,便可被点化成为祥瑞。” “以后好好修炼,积累功德,说不定能有机会鱼跃龙门。” “可惜,你从一开始就走上了歪路,已经无法挽回。” 这时,大青鲤鱼浑身颤抖,鱼鳍不断挥舞,搅得周围水流发出“哗哗”声。 【你生而为人,如何能懂鱼的艰难与悲哀?】 属于大青鲤鱼的声音沉闷地传入脑际,云烟愣了愣,更觉得惋惜。 想不到这条大鱼不仅已经生出了灵智,还能通过声波传递话语,那声音直入神魂,与传音入秘颇为相似。 “生而为人怎么就不懂鱼了?你已经生出灵智,并非普通的鱼,更不是那些记忆只有七秒的家伙。” 云烟盯着露出水面的大鱼脑袋,想起前世见过的海豚和虎鲸,那些都是智商很高的鱼类,更是被视为祥瑞。 作为鲤鱼,虽然面前的大青鲤鱼不是锦鲤,但寓意却很好。 不是还有传说,青鲤若能越过龙门,便能化为祥瑞青龙吗? 只可惜面前的大青鲤鱼已经没有那样的机会了。 它身上沾染了太多不属于鱼的孽债,还吸纳和吞噬了太多阴邪煞气,甚至出现魔化现象,根本没可能转回正道。 【你根本不懂!湖中有我的族群,却有很多都沦为人类的食物,还有这片水域,百年前就被污染。】 【水面上风平浪静,可水下有多少生灵不断死去,弱小如蝼蚁,吾只是不想变成那样可悲又弱小的存在!】 大青鲤鱼不断叫嚣着,身上的阴邪煞气随着情绪波动而越发浓烈。 云烟也知道与这家伙说不通,人与鱼存在种族隔阂,本来就没可能顺利沟通。 她干脆放弃劝说和讲道理,而是直接问:“既然如此,你为何要攻击我们?还想弄沉我们的船?” “这些年来,你就是这样故意弄翻游湖之人的船,让他们落水,然后趁机将他们拖入湖底,让你那些族群分食他们的血肉。” 说着,云烟指向偌大的湖面,“你看,整片湖都被阴邪煞气笼罩,比你所说的‘污染’不知道脏了多少倍!” “你敢说这湖变成如今模样与你无关吗?” “你可是‘湖主’,却亲自将这片水域变成邪煞聚阴之地,真正将湖污染,让其变脏的罪魁祸首,不正是你么?” 面前这湖的“污染”,可不是如前世那样,被垃圾和污水等污染,从而破坏了生态。 而是将整个湖的生态系统都变成了一条诡异的食物链! 身为“食物”,或者说处于食物链底端的鱼类,却不断“捕猎”前来湖上游湖的人类,将其拖入水中,成为它们的食物。 云烟不确定准新娘投湖这一系列的案件,是不是有人故意以此来“投喂”这些鱼? 但可以确定的是,这些年一直有人将很多尸体扔进这片湖中,以此来豢养湖中的大青鲤鱼。 说不定同时还在养湖中这些荷花,或者说是为了豢养这异变的并蒂莲! 若她所猜不错,并蒂莲中的莲子成熟时,有人会来将莲子取走。 就是不知那些人拿那些莲子作何用? 大青鲤鱼显然是被云烟这一番话给刺激到了,蛮不讲理地在原地翻腾,甚至还想往乌篷船上撞。 “我劝你最好不要再对我们动手,要不然我不介意直接将你炸成渣,让你用自己的血肉来‘滋养’你的族群。” 说着,云烟还故意拿出几道灵符夹在指尖,不断在大青鲤鱼面前晃悠。 “唰!”面前的大家伙瞬间沉入水中,不敢再轻举妄动。 第91章 藏头露尾,倒是够狡猾 湖中生灵已经被尽数污染,云烟并没有把握能将其净化。 若是这一切还与八年前那“水之阵眼”有关,事情就更难办了。 毕竟在湖中送命那些人的魂魄,都成为了并蒂莲的养料,甚至化为了一颗颗莲子。 继续与这暴躁大鱼说下去也没用,云烟只能换一个策略。 “想让我放过你也可以,只要你告诉我这并蒂莲出现的始末,我就考虑放过你。” 大青鲤鱼不敢再将脑袋露出水面,从水中看着船上的小小少女,露出犹豫又忐忑的姿态,看上去有点蠢。 【吾不知,那边水太浅吾进不去,湖中虾蟹喜欢其根系,但吾族群不会去那边觅食。】 这话云烟可不信,要不然怎么她刚将并蒂莲封住,这大青鲤鱼就暴躁地对他们的船动手了呢? 她能感知到并蒂莲下存在着某样东西,只是那东西在根系的污泥里,看不清是什么。 只是,这大青鲤鱼莫非是想保护并蒂莲下那“东西”? 令人疑惑的是为什么要护着? 云烟看不清其中因果,烦躁地跺脚,船身随之晃动,没吓到船上的人,反而吓到了水中的大青鲤鱼。 【人类你别动手,吾说的是实话,吾与那边井水不犯河水,甚至可以说是竞争关系。】 【那片区域时常与吾之族群抢食,虽然也吸引不少人来游湖,但大多人都往那边去,吾很难弄翻船只。】 “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吾只知道那边那位也是个可怜人,都只是为了继续生存下去而已。】 这话说得可笑,为了能继续生存下去,就必须害人性命吗? 不说其他,就说那些在湖中沉了的船只,还有那些无辜的人,难道就活该成为它们的食物和养料? “天道伦常,你与你的族群已经打破某些法则,必然会受到天罚。” 云烟盯着湖中的大青鲤鱼,天眼视野中,它身上的孽债太重,必然不得善终,甚至难入轮回。 见大家伙无动于衷,小姑娘轻叹口气,“你一直躲在湖底,就是怕受到天罚吧?” “虽然你身上算是有数百年修为,但也扛不住一道天罚神雷,甚至还会连累这湖中那些你的族群。” 说着,她指向湖边的那株并蒂莲,再次冷笑。 “如今有那些莲荷根茎相连,将湖围成一片独立水域,倒是为你提供了一重保护,暂时让天罚神雷无法精准落下。” “但,你以为有这层阴邪煞气形成的屏障,就能保你无虞吗?” 大青鲤鱼就是不吭声,看起来是不会承认这一切的,只是在水下不断吐泡泡,仿佛郁闷无比。 云烟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也懒得继续对牛弹琴,直接又掏出四道灵符。 大青鲤鱼一看到灵符,被吓得“咻”一下就潜入水中,跑得无影无踪。 “切!胆小鬼,这四道灵符可不能浪费在你这蠢鱼身上。” 小姑娘嗤笑一声,抬头瞬间,身上气息倏然一变,凌厉又带着点威慑力,让旁边的四锦都看愣了。 “藏在淤泥里看了这么久,也该露面了吧?” 话音落下,四张灵符被她狠狠掷出,精准地落在那株并蒂莲周围的四个方向。 “咻咻咻咻!” “嗡!”灵符顷刻间闪烁起耀眼金光,将萦绕在空气中的阴邪煞气尽数荡开。 云烟不断念着法咒,将灵符中蕴含的力量发挥至极致。 “咚咚咚咚……” 灵符中的力量骤然爆发,竟然再次出现如暮鼓晨钟般的声音,仔细一听,更像无数鼓声砸落,响彻四野。 果然,紧接着就听到那大片莲荷间,仿佛有成千上万的阴魂在骚动。 “啊啊啊!”尖利刺耳的啸音响彻整片湖,几乎要震破耳膜。 小姑娘早就有所防范,迅速掐诀,在乌篷船上张开一个防护罩,将她与四锦护在船上,不受音波影响。 四锦中的春锦本就对音律和音攻这类十分熟悉,此刻正敏锐地分辨着声音的来源。 “在西北方位的荷花丛中,小王妃,那里就是声音的来源!” 云烟将感知力放出去,配合天眼视野,果然看到那片区域中有一团黑影藏在层层叠叠的荷叶下。 但对方十分敏锐,感知力刚落下,就瞬间转移了位置。 那速度比湖中的大青鲤鱼还要快,半秒不到就再次失去踪迹。 灵符效用还在持续,云烟并未就此停下,继续催动其中力量,如爬犁一般将水下淤泥掀起。 这回终于再次捕捉到对方的踪迹,已经从西北方位移动到了东面。 不知是不是错觉,对方似乎刻意避开了另一边并蒂莲所在位置,每次都是从三米外的位置掠过。 “藏头露尾,倒是够狡猾。” “簌簌簌簌……”四周的荷花丛像是被大风吹拂,东倒西歪地摇摆,发出阵阵如浪潮般的声响。 “下面有东西过来了!”警惕性最强的夏锦忽然叫起来。 就见有无数莲藕根茎从淤泥中冒出来,像是一条条水中蟒蛇,虎视眈眈地将乌篷船围在中间。 “我们被包围了!” “武器都被放在马车上,这可如何是好?” “我带了暗器。”夏锦的暗器随身携带,此刻连忙拿出来分给姐妹们。 云烟无语地扶额,好心提醒道:“你们还是别折腾了,物理攻击对这些东西无效。” 四锦虽然武力值不弱,但毕竟不懂玄术,这时候完全帮不上忙。 “目前我还能应付,你们别添乱就行,小心点,别被波及。” 说完,她重新看向密密麻麻将她们船包围的根茎,脸上神情渐渐凝重。 身上剩余的力量不知道还够不够对付那藏头露尾的家伙? 云烟咬了咬牙,看到乌篷船此时竟然被那些根茎拖着,一点一点地朝着湖边的荷花丛靠近。 很快,船底就响起阵阵摩擦声,“咯吱咯吱”响不停。 “小王妃,那东西莫不是想破坏咱们的船?” 秋锦很想将小王妃护在身后,但又怕她们妨碍她施展,只得焦急地在旁边观察四周的风吹草动。 哪怕是帮着观察敌情也行,只要能帮上点忙,她们都乐意为此豁出性命。 云烟可不知道她们的想法,她此时只顾得上提防着被偷袭,嘴里无声念着法咒,加强护船灵符的效用。 “咄咄咄……”船底被攻击的声响越发密集。 那些根茎有一部分露出水面,密密麻麻地在乌篷船周围编织出一道大网,将整艘船都围在其中。 第92章 实在不行,灵力不够,灵符来凑 天眼视野能看到那些根茎不断从淤泥中冒出来,而淤泥的真面目也在云烟逐渐尝试中初露端倪。 所谓的“淤泥”并非平常淤泥,而是由浓郁阴煞之气凝结,不断吸纳从地底以及随水流汇聚于此的污秽之气。 其中甚至还混杂着动物与人类的尸骨血肉,散发着腐朽恶臭与毒瘴,比沼泽还要恐怖。 污泥下还存在着一团团阴邪之气,不是煞气也不是鬼气,更像是阴气与污秽之气的混合体,更接近那种还未凝出实体的邪祟。 “这么长时间与那些脏东西为伍,也是为难你了!” 云烟敛眉,巴掌大的漂亮小脸上,露出与她形象完全不符的成熟与冷沉。 既然能弄出并蒂莲以及莲子那种邪物,藏在污泥中的家伙定然不是善茬,也不可能是普通的厉鬼邪煞。 会不会是入了魔的邪祟? 诸多疑问一直在脑海中萦绕,云烟犯了难,如今她并没有十足把握,可以将那狡猾如泥鳅一般的家伙揪出来,并且彻底灭除。 “小王妃,船底怕是会被那些东西凿穿,怎么办?” 春锦一直注意着船底的情况,这时候猛然抬头看向云烟,紧张地死死抓住船舷,正悄悄用内力稳住船身。 “啧!想毁船?做梦!” 云烟猛一咬牙,拿出一张玄阶防护符,二话不说就拍在脚下船壁上。 “嗡!”灵符落下,船身倏然一震,随即恢复平稳。 “嘶嘶嘶嘶!”船周围那些根茎,在触及灵符金光之时,竟然诡异地发出如蛇嘶鸣的声音,纷纷往后撤了数米。 这一状况正好印证了云烟的猜想,这些根茎属于植物系邪祟,自己的玄灵之力和灵符都是其克星。 如此她再无顾忌,双手在身前迅速结印,将神魂中剩余的玄灵之力凝聚于手心。 “天地无极,乾坤正法,敕令降法,诛灭妖邪,急急如律令!” 玄灵之力在她掌心化为密密麻麻的金色符文,以她身体为中心,层层叠加,如水波纹一般荡开。 “呜呜呜呜……”强横的力量化为卷向四面八方的疾风,呼啸着席卷围住乌篷船的根茎。 风刃锋利无比,势不可挡,如割草机一般旋转着碾压过去。 “哗哗哗!”无数根茎顷刻间化为碎屑,纷纷扬扬地落在湖面上。 同时,这疾风也吹散周围浓雾,就连那腐朽恶臭都稀薄不少。 这一招还未结束,部分金色符文直接化为游鱼,接二连三地钻入水下的污泥层中。 “噗噗噗噗噗!” 就见淤泥下不断冒出泡泡,然后不受控制地炸开,炸出一团裹挟着恶臭的雾气。 污泥层被搅得天翻地覆,连带着那些根茎都收回去大半部分。 下面那家伙似是被激怒了,不断催动力量,再次将根茎化为一条条大蟒蛇,狠狠撞击乌篷船的防护壁。 “嘎吱嘎吱嘎吱……”饶是有防护灵符的效用在,船身依旧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仿若随时都会散架。 云烟此刻有些烦躁,清晰地感知着力量正从身体上流出,化为金色符文,不断与邪祟对抗。 大意了! 她如今储存着的力量,有一部分是冥界那位赠予,再如何省着用,也有用尽的一天。 就算加上这两天好不容易养回来的,属于她自己的玄灵之力,怕是也不足以支撑到最后。 不管了!实在不行,灵力不够,灵符来凑! “啊啊啊!” 就在这时,荷花丛中传来一阵愤怒嘶吼,磅礴的阴邪煞气滚滚而来,化为黑雾巨浪,不断拍向那艘乌篷船。 “小王妃,船体受到挤压,怕是撑不了多久就会散架,怎么办?” “我们能帮你些什么?” 云烟也知道如此下去不是办法,只好再次往四人身上分别拍了一张灵符。 “这道灵符能护住你们,哪怕船散架了,你们也不会溺水,放心吧!” 四姐妹满脸焦急,她们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小王妃你啊! 偏偏小姑娘一脸坚定,手中动作不停,再次抛出威力更大一些的玄阶灵符,并将其力量和效用激发至最大。 巴掌大的小脸,明明看上去还十分稚嫩,瘦小身躯中此时却爆发出惊人力量。 “吼吼吼!”水下污泥被掀出水面,迅速凝结成一个庞然大物,张大那又脏又臭的嘴巴,如凶兽般扑向乌篷船。 “如今都不肯显真身,我倒要看看你是否真的拥有我难以抗衡的本事,来啊!拿出真本事来!” 小姑娘的声音刚刚落下,那淤泥凝成的庞然大物便急速扩张,铺天盖地而来。 逐渐呈现包圆之势,一口就将小小乌篷船吞下。 周围光线瞬息间暗下来,伸手不见五指,就连空气也在逐渐稀薄。 “可恶!真狡猾!” 云烟咬牙切齿地挤出几个字来,身上烦躁的情绪已经在不知何时变成了愤怒。 这是想将她们都闷死在这恶臭的污泥里么? 要是她此刻能用天阶灵符就好了! 就这样的场面,一张天阶灵符就能轻松搞定,也不用她苦战至此。 或者地阶的也行啊! 大不了多用几张,别再如玄阶灵符和黄阶灵符这样,费时费力不说,还达不到想要的效果。 可惜,就如今她这身体状态,哪怕将神魂中的力量掏空,也用不出一张地阶灵符。 光是用那几张玄阶灵符就已经够呛,别说是最耗力量也最强的天阶灵符! “嗡!”在那张污泥大嘴完全封闭之际,云烟感觉到一个场域在周围形成。 宛如一个完全封闭的空间,目之所及皆是黑暗,没有一丝光线。 她甚至感知不到四锦她们的气息,感知力反而在触及周围黑暗时,反馈回来很多阴暗恐怖的情绪。 晦涩、阴鸷、狠毒、残害、杀戮…… 诸多情绪裹挟着支离破碎的因果与冤孽,不断试图侵蚀她的理智与神魂。 恍惚间,云烟看到了无数画面,有成百上千的人在挣扎求生,却又被无情推入黑暗。 绝望与死亡不断发生,几乎要将人逼疯。 而在成百上千的人中,有一个人身边的场景和画面最为清晰,就连周遭的一切都比其他人更加明朗。 “莲湖”边上的某个庄子里,因为一对孪生姐妹的出生,带来了一场大丰收。 那一日,庄子里的渔民在湖中捕到了三倍的鱼,还收获了比往年还多的莲蓬和莲藕,在集市上卖了好价钱。 就连湖边的稻田,都比往年增收了两成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