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春梦了无痕》 第001章 客栈风起 日落风寒,黄昏的景色越来越浓,远处的天边一片金红。 虽是深秋,但地处华夏西南一隅的下丘城,因地形地势的影响,城中已明显有了料峭的冬寒。 城东最繁华处,有一家名为“好客来”的客栈,乃是这城中最大的客栈。 此时,正值一天中最忙碌的时候,吃饭、住店的客人络绎不绝,店小二的吆喝声响亮而热情。 店内多是江湖人士,鱼龙混杂、良莠难分,但在店小二的眼中,来者皆是客,等同以待之。所以,当一位手持长剑的白衣男子走进店来时,店小二不无二般地迎了上去。 这白衣男子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面庞俊美如嫡仙,但却浑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疏离与清冷之感,有着一种不合年纪的淡漠与深沉,即使在这混杂多样的环境中,仍是赫然独立、超群不俗。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一间上房。”白衣男子清澈磁性的声音中略带微微浑厚。 “好嘞”,店小二眉开眼笑地应着,“客官楼上请!” 木梯拾级而上,二楼一溜的雅间显得明净而富丽堂皇。 路过一室门口,店小二刻意地放轻了脚步,因那门口正站着两名佩刀侍从,满脸的生人勿近,一看就知那间房内定是住着有一定身份的人物,未经允许无人敢上前叨扰。白衣男子却是完全目不斜视,仿佛压根就不曾看到般,只随着店小二去到自己的房间。 可那守门的两名侍从,却在白衣男子自面前经过时,眼神突然变了变,默不作声地对视了一眼,似乎在进行无声地交流。 而侍从身后的那间房内,早早地便掌了灯,一室静谧,安静到似无人存在般,直到床上的人睁开了眼睛。 “醒了?”床边坐着一个俊秀青年,看起来也是风度翩翩,年纪不过十八九的样子,眼见着床上的人儿睁开眼睛,他痴痴地看着,话说的极其轻柔。 床上躺着的是一个娇俏的姑娘,看起来要比床边青年小上好几岁的样子,虽然睁开了眼却并未发出声,只是看着身边的人,大大的眼睛里,布满了难以置信和肉眼可见的不安。 她想大叫出声,却发现自己被点了穴,只能满眼祈求地看着面上方的面孔,两行清泪滑落至腮边,有些无助,有些害怕。 “别怕。”青年伸手轻轻地拭去了姑娘脸颊边的泪珠,却无视她额间的岑岑冷汗,“颜颜,你该知道,从小到大,我最疼你,疼到骨子里的那种......” “颜颜......”青年慢慢地俯下身去,脸越贴越近,“你长大了......” 床上的姑娘惊恐地看着欲向她贴过来的脸庞,那投向她唇畔的视线,意图再明显不过,就在这紧迫时刻,突然门外传来了侍从的声音,“少主!” 青年猛然定住身形,微蹙的眉心显示着他的微愠,回看向还没打开的门口,眼里已是阴霾遍布,但他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起身,放下了帐纱,走过去开了门,眼神微凉地看了眼门口的侍从,仿佛在说,“你最好真的有事,不然有事的就是你!” 一侍从小心地朝着男子拱了拱手,边用眼神示意了下刚才白衣男子进的那间房,边压低声音道:“少主,夜无痕刚进了那个房间。” 青年闻言,眉毛轻挑,似乎也是意料之外,然后就见他嘴角微挑了一下,似是有什么事情正中了他的下怀,随即他便迈出房门并随手关了门,然后对着门口侍从吩咐道:“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入内!” “是!”两个侍从立刻遵命齐声应着。 青年转身向旁边走去,那白衣男子房门正敞开着,青年行至门口便看到了正端坐在茶桌旁的白衣男子,他便不请自入地迈了进去,然后对白衣男子开口道:“夜无痕?” 被叫“夜无痕”的白衣男子冷清清地看了来人一眼,没有回应。 青年也不在意,目光落在被白衣男子放置在桌面上的那柄宝剑上,宝剑金穗黑鞘、样式古朴,一看就不简单。 “无情!”青年说的是宝剑的名字,他语气肯定地继续道:“无情乃是昔日冷月神女夜阑珊的随身兵刃,你果然是她唯一的儿子,夜无痕!” “我确实是夜无痕”,白衣男子开口说道,声音冷冷清清、平淡无波,“阁下,有何贵干?” “我乃青水帮少帮主,花景修!”青年自报了家门,然后毫不客气的坐到了桌对面,继续道:“听闻昔日冷月神女夜阑珊一人一剑打遍天下无敌手,成为名副其实的武林神剑第一人!而她所用的招数,据传是习自一本无名剑谱,而这剑谱在很久前就已在江湖闻名已久并引起过一场不小的腥风血雨,任谁得之都可修成天下第一剑!不知夜少主是否知晓?” “你是何意?”夜无痕仍是一副冷冷清清的模样,但声音里却明显多着几分凉意。 “照理说,这剑谱若是被作为传家宝,由夜谷主亲传给自己的儿子,江湖豪杰虽有微词但也不应干预,但......”花景修故意停顿了一下,眼光在夜无痕身上略带同情意味儿地打量了一番,然后才继续道:“江湖上有闻,夜谷主唯一的儿子,生来孱弱,童年又遭不幸,虽得谷内两位长老精心照料,但终是落下了病根,不知什么原因,却是修不得真气,再好的武功到他手上,也只能落下个简单的招式,毫无威力、抵不住强敌。我说的可否正确?” 夜无痕冷漠地看着这个有些狂傲的花景修并未回应。 花景修却脸上浮现出些许清高,自顾又道:“既如此,再将稀世剑谱强留在手,岂不是暴殄天物?我虽不才,但也是青水帮少帮主,以后的青水帮自是我说的算,远海之上还没谁敢与我青水帮抗衡!若我能修得此剑术,陆面之上又有谁能奈得我何?到时候,我自会庇佑绝情谷,绝不会让旁人欺辱了你们!” 夜无痕凉凉地看了花景修一眼,像是听了个笑话,“花少主挺爱做梦?!” 第002章 被裱花的美人鱼 夜无痕脸上的不屑丝毫未加掩饰,这无疑让花景修挂不住了脸面。 先前还能心平气和地说话,此时花景修脸色却有些难看,说话的语气也跟着变了:“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这剑谱绝情谷得来也非正当,而你又没有习得的能耐,它于你而言,就是一张索命符!我劝你还是乖乖地交出来的好!今日你遇见的是我,还能坐着在这儿说话,出了这个门后,恐怕就没这么好运了!” “哼”,夜无痕轻哼一声,慢条斯理地说道:“你也说了,这剑谱就是一张索命符,我又怎忍心去图害他人性命?” “这么说,你是不打算拿出来了?” 夜无痕有些戏谑地看着花景修,像看一个笑话似的。 “呵,好啊!那就莫要怪我恃强凌弱了!”话音刚落,花景修就朝着对面送出了一掌。 花景修出招奇快,但没想到,对面的夜无痕更快,未见身形人已不在原地,这一掌便落了空。 一招未中,花景修不由得有些怒火中烧,立刻拍案而起,一连使出好几个狠招,招招狠绝、鬼魅迅捷,而对面的夜无痕虽宝剑在手却始终剑未出鞘,虽没有真气却手法不俗,单凭着变幻莫测的招数却能将宝剑当木棍使地虎虎生风、破石惊天! 二人在屋内斗得昏天地暗,外人只闻其声却不知其详,不过,只消片刻,忽听得花景修“哇”地一声飞了出来,撞在了外面二楼的栏杆上,反落到地时竟还喷出了一口鲜血来。 旁边侍从匆忙过来欲扶他起身却被花景修一把甩开。 花景修扶着栏杆踉跄起身,却觉得有些提不起气来,胸口剧痛,眼前一阵昏黑,他便知自己伤的不轻! 他实在没想到,这夜无痕虽无真气,却手法超俗,而且出招奇绝,他不但没伤到对方,反倒被对方击中了三掌,且每一掌都精准地拍在他的至关经脉处,使得他经脉混乱,大有走火入魔之态,当务之急,他必须先保持镇定避开人群,然后找一安全之处静心调息才行! 而这会儿,夜无痕却站在门前,还是一副稀松平常的模样,好似刚才动手的不是他似的,只见他神情淡漠地看着花景修问道:“还打吗?” 周围好奇张望的看客,让花景修的脸色愈加难看了几分。 “你莫要得意!”花景修抹了一把嘴角的鲜血,说话的声音似乎有些气力不足,“你既敢独自出谷,脱离夜谷主的保护范围,就注定要做好随时丢掉性命的准备!还是那句话,我这算是客气的了,只是给你提个醒,后面可就没有这么好运了!” “这么说,我当谢谢你才是?” “若不然,我们不妨打个赌!看看你后面的路到底好走不好走!五年后,若你还能活着回来,荒芜崖上我们再一决胜负!” 夜无痕眼神冷漠,只是淡淡地看着对方,却似乎能穿透对方的灵魂似的,就在对方以为自己的小心思就要藏不住了时,他却应了一句:“可以。” 花景修听闻此言,心底暗暗地松了一口气,虽心有不甘,但性命要紧,又看了眼隔壁房间,发现两名侍从竟还在他身旁而没守在门口,骤然恶狠狠地瞪向二人,见他们慌忙地回到原来位置才又收回目光。 “告辞!”花景修说完转身,竟然直接离开了客栈。 门口两位侍从一脸疑惑却不敢吭声。 店小二慌忙地跑过去查看屋内的一片狼藉,满脸心痛却又有口不敢言。 “记我账上。” 听到夜无痕的声音,店小二感激地点头哈腰、头如捣蒜,“多谢公子!这就为您重新换一间上房!” 夜无痕不置可否,顺着店小二请的手势迈步离开,却在经过隔壁门口时,闻到了一缕若有似无的血腥味,但他声色未动径自走过,随着店小二的安排住进了另一间上房,随后关上了房门。 他不是个爱管闲事之人,但片刻后,他还是出现在了花景修的那间上房窗外,毕竟是刚和他动过手的人,怎么说也是和他扯上了关系。 窗户明显有人为撬动过的痕迹,他只看了一眼便轻巧地将窗拉开,悄无声息地滑入室内,浓重的血腥味让他皱了皱眉头。 环视一周,目光落在了放下床幔的那张睡床上。 用佩剑挑开床幔,床上的景象竟有些让他意外,好看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床上的少女一丝不挂,通体的刀伤密密麻麻,就连脸蛋也没放过,看起来就像是一条美人鱼被人裱了花。 最重的当属胸前山丘上的两个血窟窿,应是受伤时间还不长,鲜血还在汩汩地向外冒着,看情形行凶之人似刚离开不久,也可能是他刚门外路过时惊动了此人。 似是意识到有人,少女闭着的双眼突然睁开,看到他的一刹似乎有光闪过。 那是一双漂亮的眼睛,但此刻却充满了无助与绝望,见到床前的陌生人,那绝望的深处又似闪出了一抹期冀。 夜无痕伸手到她脖间轻轻点了一下,然后站直身子看着她艰难地开口,“......救......我......” 少女不知哪来的意志,说话都费劲的时候,手却抓住了床边的衣角。 夜无痕淡淡地看了一眼却纹丝未动,只是问道:“你是谁?” “......花......”话未说全,少女便昏死了过去。 第003章 夜无心 五年后。 在下丘城正北百余里开外有一处世外桃源,占地面积差不多有下丘城一半之大,但它却并非某城某国,而是这江湖上十大帮派之一青隐门的所在之处——绝情谷。 这绝情谷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为谷内的居住者提供了天然的保护屏障。谷内的青隐门,更是早在多年前就已名震江湖,寻常庸辈断不敢轻易挑衅。 只是近年来,这谷主夜阑珊在江湖上露面的次数越来越少,大有退隐江湖之态,江湖传闻,夜谷主只收过一名徒弟,这徒弟应当就是下一任的谷主人选了,只不过这徒弟只知是一名女徒,究竟长啥样,江湖上却从未有人见过。 不过,关于下一任谷主人选,江湖上也有另一种猜测,那就是夜谷主唯一的儿子,夜无痕! 虽说这绝情谷内,最初多是收留一些无处可去的女子,谷中也多是女子执事,但随着青隐门的发展壮大,谷内男女比例也在日益发展中发生了变化,掌权人身份也不再拘泥于性别。不过,据闻这夜无痕,却早在五年前出谷历练后就再无音讯,至今尚无消息。 老谷主半隐,新谷主未立,如今的谷内掌权者,却是当初夜阑珊亲自任命的两名女长老,一唤沈玉兰,人称兰姨,擅长医术,另一位则唤沈玉梅,沈玉兰之姊,人称梅姨,最善用毒,在二位长老的掌权下,谷内看起来也是相安无事、一片祥和,至少在外人眼中还是不容小觑的存在。 谷内东南角有一片桃林,林间有一小院圈着一排两层木屋,看起来清幽雅致,虽在谷中,却又似与外界隔离,自成一片清净出尘的天地。 此时,小院内的一棵古老枝繁花茂的桃树下有一张竹编的躺椅,上面正躺着一个闭目养神的红衣姑娘,这抹朱红在这姹粉的桃色中竟似那缀心的花蕊,惹眼夺目、分外娇艳,微风拂过,裙带微扬,这美景愈发生动起来。 突然,这姑娘美目圆睁,似听到了什么动静,迅速挺直身板欲站起身来。 可谁知,说时迟那时快,还不待她站起,一双手已搭在了她的肩头,又把她按了回去。 这姑娘反应也是不俗,被按回的那一刻,她猛然向后一撤接着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向下一矮身,便从对方的腋下蹿了出去。 对方反应更是迅速,一个转身,就要重新抓上姑娘的肩头。 那姑娘见势,却未再闪躲,直接转过身来,正面迎战。 二人都是高手,但明眼人还是能看出,那姑娘到底是稍逊一筹。 正当那姑娘劣势略显,让旁边看的人都露出了一个理所当然的表情时,突然见她手腕一转,指间便多出了一排银针,丝毫不带犹豫地朝着对方一把射出。 想是对方也未料到她会来此一招,大意之中,竟被一枚银针射中了臂膀。 “丫头,你给我玩阴的!?”被射中的人情绪看起来很稳定,甚至还带了点笑意,站在原地看着自己臂膀上的银针。 刚才一旁一直有一位观战者这时也走了过来,看了一眼银针,又转向那个姑娘稀松平常道:“你淬了毒?” “嘿嘿,兰姨,我这点道行在梅姨面前不就是班门弄斧吗?这点毒对于梅姨而言不过是皮肤瘙痒般地微不足道,我只不过是想试试自己新琢磨的飞针罢了。”那个姑娘也走了过来,笑着对着问她话的妇人说道。 被叫兰姨的中年妇人,不是别人,正是这绝情谷的两大长老之一沈玉兰,而另一位自然就是沈玉梅了。 至于这位姑娘,谷里的人只知道她是五年前被人救回来的,而且听说来的时候已是奄奄一息,幸得兰姨出手才保下命来。 只是不知为何,从来不收徒的谷主却收了她为关门弟子,甚至为她赐名“夜无心”,也让她成了别人口中的“夜师姐”。 在旁人眼中,她是谷主收的唯一的亲传弟子,同时还得到两位长老的亲自调教,更有可能就是下一任的谷主。 她好像成了谷里最“幸运”的那一个。 然而实际上,鬼知道她这几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梅姨拿她试毒,兰姨拿她试药,就连师傅每次教她武功都能将她打得鼻青脸肿! 这几年间,她的日常就是,受伤、疗伤、中毒、解毒,反反复复,循环往复。 她也曾质疑过自己,这样活着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可历经折磨,她仍是活着。 既如此,若是放弃岂不是对不起她受的那么多的磨难?她不甘心! 更何况,她还有许多疑惑在心头等着她去寻找答案,只不过,她现在还打不过,也逃不掉。 “看来,你最近又长进了不少。” 兰姨看着夜无心,话说的轻柔,可话音未落已递出数招,逼得夜无心步步后退。 “今天,兰姨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银花满天。” 话音刚落,就见兰姨的手中已多出数枚银针,一声“接招”,数枚银针齐发,而且刚射出去手中便又多出数枚。 夜无心见状,一个腾空翻转,右手照腰间一拂便多出了一条腰带在手。 明明是一条轻纱丝带,却在她甩出的一刹间变得张力十足、势如破竹。 数枚银针应势而落,可来不及欣喜,后一波攻击又携风而至,更胜之前。 “啊!”一声短呼来自夜无心,兰姨也便收了掌风。 夜无心单膝跪地看着自己右膝上的两枚银针疼得龇牙咧嘴,接着眼前便开始发黑,“兰姨......救我......” 一声闷响,夜无心倒头栽到地上,昏死了过去。 第004章 或许,逃跑更容易 再醒来时,夜无心发现自己已是在屋内的床上,窗外已是繁星点点。 “醒了?”是兰姨的声音,此时她正坐在床边替夜无心把脉。 听到声音,另一边茶桌旁的梅姨走了过来,看了眼床上的人,然后问向兰姨,“如何?” “毒已肃清。” “啧!这么快毒就清了!看来我还要再改善一下。”兰姨用的银针上面也淬了毒,而那毒正是出自梅姨之手。 兰姨却道:“其实大可不必。她现在的体质,一般毒于她而言,根本起不了作用,而你特制的奇毒也不过是毒晕她几个时辰,这天下又能有几人胜得过你?” 梅姨却不同意,“不行,几个时辰也不行!唉,不过,我的新药竟然只毒晕了她几个时辰……啧,看来也还是不行!” 床上的夜无心有些无语地看向二人,出声道:“二位可以先让我清静一会儿吗?我的身心都需要好好调养一番。” “也罢”,梅姨好像额外开恩般说道,“就先让你逍遥两天,待我出了新货再与你尝尝。” 夜无心无话可说,对于梅姨这种“以己之矛攻己之盾”的做法,她实在懒得跟她费口舌,也实属无意,因为她压根就没有选择的权利。 待二人离开,角落里的侍奉丫鬟丫丫才走了过来,“夜师姐,你感觉怎么样了?” 床上的夜无心爬了起来伸了伸胳膊,又揉了揉膝盖,似自嘲又似不屑地叹道:“真是劳烦她们了!每次伤了之后还要她们帮着处理。” 一旁的丫丫不知该不该接话,毕竟她也很清楚,每次兰姨出手医治不过是为了伤口尽快恢复,以便梅姨再试新毒罢了。 夜无心丝毫不在意丫丫有没有应话,自顾说道:“我饿了,去给我弄点好吃的来吧。” 丫丫倒是麻利,不一会儿,一桌小菜就备了上来。 夜无心一边吃着一边问道:“近来可有什么特别的事儿吗?” “特别大的事情倒也没有,就是最近那个青水帮愈发猖狂了,听说前段时间那个青水帮少帮主花景修单挑了好几个门派呢。” “哼”,夜无心略显不屑道,“河里的鱼不在河里待着,偏要跑到岸上来撒野!” 青水帮是海上第一大帮派,曾经与陆上各门派间也是井水不换河水。可近几年来,他们到陆上的活动明显地频繁了起来,而他们的野心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听说那个花景修与下丘城的柳家帮独女柳青青早已定下婚约,估计也是抱着其他的打算。” 夜无心也点了点头,这种揣着目的的联姻,江湖上实在算不得什么新鲜事。 然后听丫丫继续八卦道:“不过,这么些年过去了,却从未曾听闻,那花景修有将柳青青娶进门的打算,这在江湖上还曾被议论过一段日子,着实让那柳青青,连带着柳家帮,一同丢尽了颜面。可即便如此,那柳青青似是完全不在乎别人的看法,甚至有种非君不嫁的架势,倒让那些闲言碎语转了风向,开始怨起那花景修来。毕竟,女子的花期太短,年岁亦经不起蹉跎。” 夜无心应承式地点头附和了一下,一心在吃食上,明显对话题中的人和事,兴趣不高。 没人捧场,丫丫也兴趣缺缺,只好叹道:“唉,果然,情之一字,害人不浅!” 看着丫丫有模有样的架势,夜无心戏谑地看了她一眼,随口逗道:“你挺懂?” “哪里!不过是看过、听过许多事罢了。” “我还以为你切身体会过呢。” 夜无心说的语调轻松,丫丫却跳起脚来,慌忙道:“夜师姐!这可不兴乱说啊!会害死丫丫的!”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这小院内,除了你我,还有个鬼?” “隔墙有耳嘛!你又不是不知谷内对动情者的酷刑,我可扛不住!” “切,胆小鬼!” “还说我呢!夜师姐哪次被揍,最后不是跪地求饶?” “我那是......‘能屈能伸’、‘识时务者为俊杰’!”夜无心毫不在意地说着,“总有一天我会亲自把毒药喂进梅姨的嘴里!还有兰姨,我一定要还她一串仙女漂漂针!” “仙女漂漂针是什么?” “额......是我正在研究的一套新的飞针法,专门用来对付兰姨。” 丫丫一脸无语,明显不相信,“真能有那么一天吗?” “嗯......目前来看......确实还有点难度......”夜无心真真假假的说着,手里的筷子正抵在唇边,貌似在认真思考,然后却道:“或许......逃跑会更容易些。” “啊?”丫丫一脸的难以置信,“你还敢想呐?!” 也不怪丫丫会有这样的反应,因为别人不知道她却很清楚,夜无心曾经逃跑过一次,在第一年她的伤还没完全恢复的时候。 结果就是毫无意外地还没出谷就被抓了回来,然后被梅姨亲手一刀一刀划开了她的旧伤,并在伤口处敷上了一层厚厚的毒药,最后又被丢进兰姨的药缸中,泡上了足足七天的时间。 那时候丫丫就在边上伺候着,看着药缸里不人不鬼的夜无心,好几次都以为她要撑不下去了,可每见她快要咽气时,兰姨又总会适时地出现给她一针,就那么让她欲死不能欲生艰难...... 丫丫在边上看着都觉得四肢颤抖、呼吸困难,也不知缸里的夜无心是怎么熬下来的,就算现在忆起,丫丫仍会觉得浑身冰凉。 “夜师姐,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啊!”丫丫苦口婆心道,“你看哈,你现在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而且你也没有银两。就算你逃出去了,你能去哪儿?何况,你根本逃不出去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夜无心好像说真的,“上一次是因为我重伤未愈,对谷里地形也不是特别熟悉才会被抓回来。现在不一样了,我从师父和两位长老那儿还是学到了不少东西的,对这谷里的情况也是一清二楚。师父正在闭关,两位长老又给我放了两天假,现在,不正是一个绝好的时机吗?” “你来真的啊?” “不然呢?” 丫丫认真地盯着夜无心的脸,发现她确实不是在开玩笑,然后皱着眉头像下定某种决心似的说道:“我和你一起走!” “不行!”夜无心说的毫不迟疑,“万一被抓了,你就没有活路了。” “那你呢?” “我?”夜无心说的毫不在意,“无非就是那老一套,至少她们不会杀了我。” 丫丫突然明白了夜无心为何明知高风险还愿意一试了。 她没再劝她,只是默默地把自己的私房钱和一些首饰塞到了她的手里。 隔天夜里,夜无心换了一身夜行衣,一个简单的黑布包装了她所有的家当。 终于还是要离开这里了。 五年的时间里,她唯一觉得温暖的便是身边的丫丫。 但,这点温暖还不足以让她甘心留下。 况且,她还想弄清楚自己到底是谁,当初又是谁和她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怨,竟要那么残忍地对待她。 环顾一周,把被她点了定身穴的丫丫安放到内室的床上,关窗闭户后她便转身隐入了黑夜。 绝情谷四面环山,山上多树,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进出谷的路只有南面唯一一条,蜿蜒曲折,设关卡六个,每处都有四名高手把守。 先不说夜无心能不能打得过那些高手,只怕她刚动手时就会有人传信回后方,不稍片刻她那俩姨其中之一就能把她给提溜回去。 还好她提前做了功课。 谷的北面为峭壁,是天然的防御屏障,赤手空拳根本无人能上。而且据了解,峭壁之后是一条宽百米、深未知的长河,长河之后仍是峭壁,根本无路可走。 谷的东西两面皆为密林,西面多瘴气,东面多猛兽。 虽然夜无心本身已是百毒不侵甚至自己就是个毒体,但瘴气林内有太多未知,风险太、不可控。 而东面虽多猛兽,但却是她可以预判的。 她制的毒药虽敌不到梅姨但对付野兽还是绰绰有余的,即便遇到不知死活想要近她身的,以她的武力值来说杀几个庞然大物也是不在话下。 所以,她丝毫不带犹豫地走进了猛兽林。 一路走下去,虽有点困难,但好在还算顺利。基本上那些东西闻到她的气味都不会选择靠近,有个别不知死活的,为了减少动静,她基本上就是直接赏它们一剂毒针。 不知走了多久,林间的月影渐渐隐去变得越来越黑。 夜无心知道,这是快天亮了,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又过了许久,林间慢慢有了亮度,而不远处的光亮更是通彻。 看来快到出口了,夜无心轻轻地吁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突然似有利器破风而来,夜无心本能侧身,就见一把利剑堪堪擦过她的肩头直插入侧方树干。 第005章 救她的人竟是他 夜无心没想到,在这谷外树林间竟还会有人,但不论是谁,都不会是友,于是她对着利器飞来的方向,厉声问道:“来者何人?” 对面闪现出两道身影,一道伟岸挺拔,一道清瘦干练,一看就知绝非泛泛之辈。 “你是何人?”来人不答反问,听不出是哪个出的声,但能听出声音很年轻。 夜无心盯着已站到离她不过数歩的两道人影,尽量说地真诚:“不管你们是谁,我都无意与你们起冲突,希望你们可以把道让开。” “这恐怕,不能如姑娘所愿了!”声音未歇,那个小瘦子就动了。 夜无心丝毫不惧,手在腰间一扯,就地一跃,直接迎了上去。 短短瞬息,双方已过数十招。 夜无心意识到对方武力不低,想要立即制胜实属有些难度,而她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可浪费。 思及此,只见她手腕一转,一排银针破风而出。 不太明亮的光线下,冷银色的银针肉眼不可见。 就在她以为即将得手时,突然一根黑色长物咻地飞过,与银针的碰撞之声清晰可闻。 还不待她反应过来,那根黑色长物已抵到了她的喉咙前,这才看出竟是一把未出鞘的长剑,剑身古朴,尾端还坠着一根剑穗,而握着这柄剑的人竟是另一个高个,刚才还在远处观战的人,这一刻竟直接闪现到了她的跟前。 “卑鄙!”夜无心出声骂道,似乎忘记了是自己卑鄙在先。 对方却好像毫无情绪起伏,说话的声音浑厚低沉却十足冷清,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你是谁?” 夜无心没有回答,直接出其不意地一个后下腰,腰肢一扭就欲闪脱,却不成想,对方更快,没看清动作,她只觉后颈处被硬物敲了一下,随即自己便被定在了原地。 这时夜无心心底不由得一惊,不得不承认,她压根不是对方的对手! “带回去。” 高个子的声音仍是冷清的没有温度,吩咐了一句后,便直接消失在了朦胧的天色中。 “你们要带我去哪儿?” 回答她的是哑穴也被点住,然后直接被人扛在了肩头,头垂向下,脸上的蒙面倒翻过去遮住了她的双眼。 走出密林,天色也亮了起来,偶尔一阵风过,一晃间的青石路面,还是给了她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没过多久,她的直觉就应了验。 耳边传来两道声音:“青风门主!” 绝情谷分十二门系,实力最强的当属子门,其门主名唤青风,也是少主夜无痕在谷内最得力的助手,谷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算少主不在的这几年·,子门仍是蒸蒸日上、井井有条,这不得不说是这个青风的功劳。 夜无心虽与这个青风并没有过直接接触,但彼此名号却不会不知。 只是,这个青风怎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谷外林间? 他身旁的那个男人又是谁? 莫非是夜无痕?! 五年未有音讯的人,怎会此刻出现在那里?又为何不直接现身? 夜无心心底狐疑一阵,却突然惊觉自己竟以这种方式被扛了回来! 她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却怎么也没想到竟会是这种结果!她真想问候对方祖宗,可惜她动不得、说不得! 直到被扔到地上,面纱回落,夜无心才重见天日,看一眼四周,竟是一间满是刑具的暗室。 再看扛她回来的人,体格匀称但算不得瘦小,应属于精壮有力的那一款,之前林间的时候估计是受光线的影响,也可能是受旁边另一个参照物的影响,所以才导致了误判。 这会儿,对方正不慌不忙地帮她套上手链、脚链,然后又从旁边取了一把凌迟小刀,又拿了块抹布,就在那儿翻过来调过去地擦给她看。 夜无心眯了眯眼,眼神不屑,似是还带了些挑衅。 对方见状,冷冷地勾了下嘴角,然后总算走到夜无心面前,置起小刀轻巧一挑,一下便挑掉了夜无心脸上地蒙面,却在下一秒,眼神一闪,不无惊讶地出声道:“夜师姐?!” 夜无心冷冷地看着他,却口不能言。 对方回过神来,伸手点了两下,将夜无心的穴道解了开来。 “青风门主?” 青风神情已恢复如初,仍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看着夜无心问道:“夜师姐为何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那林间?” “与你何干?” “本来是没什么干系......但现在,你在我这里。” “所以?” 青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现在夜师姐恐怕要暂且在此委屈一下了。” 夜无心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 青风却只是看她一眼后,便转身离开了暗室。 夜无心看了看四肢上的铁链,只要她愿意,打开是分分钟的事儿,可她却只是走到墙边,靠着墙壁滑坐了下去,然后闭上双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青风去而复返,一同前来的竟然还有另一个人,看身形,应该就是当时林间的另一个人了。 夜无心站起身来,默默打量着来人,此时才看清这人的真实模样——身长八尺,风姿特秀,萧萧肃肃,爽朗清举,龙章凤姿,天质自然,倒真是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夜无痕?”夜无心说的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对方也在打量着眼前的人,只见这女子身形婀娜、宛如细柳,眉似远山不描而黛,唇若涂砂不点而朱,眼眸清澈如湖水,肌肤胜雪世无双,倒真是人间绝色,倾世之颜。 见夜无心问他,他未回答,却同样是肯定语气的问句反问道,“夜无心?” 双方沉默,皆是静观对方的神色,彼此眼中竟然有种近似的冷漠。 最终,还是夜无心先开口道:“我是夜无心,你当如何?” “你想离开绝情谷?” “与你无关。” “你怎知,与我无关?” 夜无心冷冷地看着对方,一时不答,然后却听对方说道:“当初,是我将你救回来的。” 夜无心眼神一闪,明显意外于这个答案。 “你不知?” 她确实不知! 当初她伤势太重,醒过来后已完全忘记前事,第一眼见到的人是兰姨,就问了句,“是您救了我?”旁边的梅姨靠过来搭了句,“除了她,谁还有这么大本事?!” 后来,她确实见识了兰姨的本事,救她之事也就毋庸置疑了。只是当她追问何时何地救的她时,梅兰二人却从不正面回答,只道是,她既已忘记前尘旧事,就没必要再去追忆,不如踏实地待在谷里,加之后来,她也意识到梅兰二人不会放她离开,她也便不再追问。 至于她师父,除了例行教她武功,其他时间压根都不太爱搭理她,更不会同她讲一些她认为无关紧要的事,而除了这三人,其他人就是真的压根不知道了。故此,夜无心一直不确定到底是谁把她救回来的。 如今,此时,夜无痕竟说,是他救的她? 见她满脸狐疑,夜无痕又道:“当初救你的时候,还废了我一颗保命丹,才让你坚持到绝情谷,不至于半路便断了气。” 见对方说的不像假的,加之夜无痕的身份,之前与她也并无瓜葛,基本上也就确认无疑了。 但夜无心还是有些防备地问道:“所以,此时提起此事,你所是为何?” “你不应该先道句谢吗?” “谢谢你!”夜无心面无表情地直接道了谢,想起这几年的经历,她实在没法做到万分感激。 “就这样?” “不然呢?” “不急。”对方轻飘地看她一眼,然后却突然转口道:“听说,有个叫丫丫的丫头,被梅、兰二人给绑了。” 听闻此言,夜无心陡然瞪圆了双眼,然后却听对方又道:“现在,你可以离开了,至于你欲何从,我只当不知,今日也当未曾遇见。” 夜无心实在有些搞不懂这人究竟是何意了,但她现在也没心思去深究。 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在四肢铁链被除去后,夜无心还是选择转身离开。 第006章 最有价值的宝藏 出了暗室夜无心方知,她原来就在子门内,离她的桃园小院并算不得太远。 蓄足内力,几个飞跃便到了她的小院之外,隔着篱笆墙就看到了院子里的那两个瘟神正悠闲坐着,而丫丫正被绑在一旁的桃树上。 夜无心一跃而起,直接从篱笆墙上飞了进去,看着悠哉的二人出声多少带了点怒气:“我回来了!” “瞧,我就说吧,她会回来的。” 梅姨凉凉地看向她,开口道:“昨晚去哪儿了?” 夜无心毫无惧色,坦然道:“出谷。” “呵”,梅姨冷笑一声,好像有些失望似的对兰姨道,“你看她现在什么态度?真是枉费了我们的用心!” “不过是涨了点脾气罢了,无伤大雅。”兰姨说话总有那么点温柔的假象,“毕竟不是从小养到大的,会抵触也是情理之中,慢慢调教就是了。” “哼,要不是因她是难得一见的好苗子,我早就拿她泡酒了。”梅姨的脾气可大可小,全凭她心情。 夜无心平静地看着你一言我一语的二人,出声道:“我既然回来了,试毒还是炼药都悉听尊便!但丫丫,以后就是我的人了!” 丫丫之前虽然在这儿伺候她,但实际上并不是她的人。 最开始的时候,谷主也给她配过几个丫鬟,但没多久就都被她赶走了。 谷中的乱象她不想掺和,而她自己也更愿意一个人了无牵绊。 但她疗伤的日子身边总还是要有个人照顾,然后梅姨就把丫丫送了过来。 据说丫丫是之前梅姨手下一女弟子与人私通生下的孩子,不知那女弟子用了什么方法让梅姨同意留下了这个孩子,但后来那对男女却都被拆解入了药。 丫丫长大后实在是资质平平,试不了毒也入不了药,最后只能做了个洒扫丫鬟。 以前夜无心只想着自己能了无牵挂,但现在她改变想法了,毕竟有些选择并非由得了她。她虽没啥好心,但也不愿连累别人,更不想有所亏欠。若实在避无可避,那便将被连累之人变成自己的人吧! 但那二人,却并非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好说话。 “和我们谈条件?” 兰姨还是那么温温柔柔地,继续道:“也不是不可以......梅姨刚好新出了药,今天就拿来试试吧。能活下来,再谈条件。” 说完,兰姨已从椅子上飘然起身,不过是衣袖轻拂便有一排银针射了出来。 有了上次的经验,夜无心反应迅速,一个下腰躲过第一波攻击。丝毫不敢迟疑,腾空一跃飞到旁边的那个桃花树上扯下一根花枝。以花为盾,把第二波银针打得七零八落。 即便明知结果躲不过,她却还是想要尽力一搏。明明就是一根银针的事儿,可对方偏要将她扎成马蜂窝!她就是不乐意了! 桃花如雨,裹挟着内力,片片利如刀刃。 但,终究是实力悬殊,两枚银针穿过桃枝直射入她的肩胛。 “呃!”夜无心吃痛地叫了一声,脑袋一瞬眩晕,肩胛的疼痛让她有点站不稳。 “啊!”又两根银针没入了她的左右手腕,手里的桃枝滑落掉地。 “哦!”腰腹的痛感让她直不起身来。 这次她不想求饶,但随后射入双膝的银针还是让她不由得跪了下去。 这时她已发不出声,一股鲜血自嘴角流了出来,未及细思便一头倒在了地上。 再醒来时,夜无心发现自己正泡在一个药桶里,浑身像是正被某种东西撕咬着,痛得刺骨锥心。 她想逃跑,却发现自己浑身脱力,动不了分毫。 “醒了?”梅姨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一脸兴味地看着她。 不用想,兰姨也在。她俩总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见夜无心不回答,梅姨也不在意,自顾自地笑了笑,挑起夜无心的下巴靠得她很近:“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多重要?” “你以为我只是拿你试试药吗?”梅姨轻抚着夜无心的脸颊接着说着,“你可是我们的宝贝啊。” 梅姨站直了身子,稀松平常地像是在谈论天气继续道:“我在你身上花了那么多心思,用了那么多稀缺名贵的药材,你的每一滴血都是弥足珍贵的。你觉得,我会放你离开吗?即便你侥幸离谷,你觉得就能从此逍遥了?” “你可真是天真啊!” “让你习武是让你自保,也是增强你的耐力,可不是让你逃跑用的,更不是让你拿来对付我们的!” “之前怨我,没有给你讲明白,让你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所以,以后要乖乖的,我们还是会疼你的。” 夜无心一言未发,甚至闭上了眼睛。 梅姨也不在意,而是从旁边拿了一碗黑乎乎的东西过来,好心地解释着:“这浸泡之法效果总不见明显,但伤口处的吸收又好像总是会更容易些。可这伤口......总还是小了点。所以啊,最近我有了个新的想法……你说,若是直接把外面这层皮去掉,效果会不会更好?” 夜无心猛然睁开眼睛,有些惊恐地盯着近在咫尺的那张带着假笑的脸,见那笑容中有着残忍的认真,心下忍不住地渗出丝丝凉意来。 “别怕!”梅姨状似温柔地安慰道:“有你兰姨在,不会让你死掉的,甚至连一点疤痕都不会让你留下的。” 夜无心想要大喊,但说出的话却有气无力:“你们干脆杀了我吧!” “说什么傻话!活体才是最有价值的宝藏啊。” 夜无心知道自己无力反抗,就连死对于现在的她而言都是一种奢望,但她却默默地下定了决心,只要这次她不死,她定不会再逃,而是要亲手取了这二人性命! 刀片自脊椎落下,一刀就把背部皮肤分成了两半,慢慢用刀分开皮肤跟肌肉,像蝴蝶展翅一样地撕了下去。 “啊......” 凄惨的叫声穿透屋顶,划破长空。 第007章 残忍又恶心 桃林间四处飞散的鸟群,映入了西面半山腰处一座阁楼内某些人的眼中。 这某些人不是别人,正是绝情谷少主夜无痕和子门门主青风。 夜无痕望向那一片桃花林,听着那一声声破碎的惨叫,眼中晦暗不明,“第几天了?” 旁边的青风也难得地语气有些沉重:“五天了。” 一阵沉默。 青空再次开口道:“不知她此时会不会后悔那日自己的决定……” 身边的人没有出声,青空自叹了一句:“终究是妇人之仁。” 这时,身边的人却清冷地接了一句:“这或许,可以给我们省去许多麻烦。” 青风闻言便不作声了,想到子门的状况,作为子门门主,他的心情不言而喻。而此次少主归来,主要原因也是因为子门,而那夜无心却是关键。若她当真只是这样的儿女情长的普通女子,那事情也就好办了。 又一阵惨叫传来,青风却有些担心她能不能撑得住了。 而一旁的夜无痕,却想到了当初救她的情形。 他犹豫过的,但她却抓住他不放。在那无助的眼神中,最终他还是给她塞了一颗保命丹,让她足以撑到绝情谷。 他也不曾想到,当初的一念之仁竟为他结出了如今的善果!看来,偶尔为一善事,也未尝不可。他第一次觉得,善因结善果,竟真如师父说的那般是真实存在的! 只是这善果,于她而言,是否还能称之为“善”? 当初将她送到谷主那儿,是他再三考量过的,谷主也确实收了她,只不过,最终她还是落到了梅、兰二人手中。 梅、兰二人的特殊“调教”,他打小就领教过了! 不过,他们终究是不同的吧? 不过后来听说,她还是活了下来,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再后来,当他得知梅、兰二人竟欲将她炼成药人时,真不知该说她是幸,还是不幸了。 但,于他和整个子门而言,却应是“幸”的。 在又一声惨叫中,夜无痕微微收神,对着一旁的青风说道:“去探一下,莫要出了差错。” “是!”青风得令而去。 两天后,同样的位置,看着同样的飞鸟,青风探回来了最新的消息。 “她们扒了她的皮......” 青风自问也是砍过无数人头的人,可想到他看到的那画面也还是忍不住一阵恶寒。之前总有人爱骂要扒了谁的皮,没想到这梅、兰二人竟果真这样做了。 “她们还用扒下来的皮肤熬成了白皮膏.......让她吃下......” 他们都知梅、兰二人最是残忍,但也不曾想到,她们竟会残忍恶心到这种地步! 但纵使她们已是如此,谷中却没人能动得了她们。 一来是她们确实厉害,二来是谷主也不曾有过明确的制止,而最有可能对她们构成威胁的子门,也同样在她们的控制之下。 最初的子门不过是夜无痕的一个别院,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少主,梅、兰二人“特意”挑了些能干的小伙给他看家护院。只是没想到,随着夜无痕的成长,子门也慢慢地变了样。 梅、兰二人眼见着子门在慢慢变强,便生出了别样的心思。 于是,那二人亲自将毒药送到了子门。 年幼的夜无痕,眼睁睁地看着子门损失了两名门将,门内众人无一幸免地都被喂了毒。 那毒却并非是立即就会要人性命,只要每月按时服下解药,性命自是无忧,而若未服解药,一个月后,定会五脏寸断,由内而外溃烂而亡! 从那时起,夜无痕便将青风提成了门主,而自己则只做闲人一个,不再过问任何门中之事,也是从那时起,子门的人数基本就没再增加过。 “此次蜕皮植药,会持续七七四十九天。” 青风的声音继续道,“在植药期间,她们还会给她不定期的投喂各种奇毒,直至她不会被毒物所侵为止……” 夜无痕未置一词,沉默良久,方才问道: “青尘那面可有进展?” “还是没有……” 青风微微皱眉继续回道,“青尘对自己的药方很是自信,但又总是不得其法,似是少了个药引,但又不确定是什么。” “传他回来吧,在这里他或许能找到答案。” “是。” “夜无心那面,你亲自盯紧。” “明白!” “我回来这几日,外面可有动静?” “有。”青风回道,“自从少主回谷的消息传出去后,已有多股势力在蠢蠢欲动。而首先摆在明面上的,却是那青水帮少主花景修!他的战帖已递了上来,现在江湖上都已知晓他与少主之间有一个五年之约。” “哼”,夜无痕轻哼一声,完全没把对方放在眼里的样子,“他倒是还不死心。” “要应约吗?” “当然”,夜无痕云淡风轻地说道,“也该挑个日子正式亮个相了。” “到时恐怕不会太平。” “哼,最好是那样!”夜无痕完全不在意的样子,继续道:“把时间尽量往后延,总要等等一些路途远的人,也要给人家一些准备的时间。” 青风想了想道,“那就两个月后,八月初八?” “可以。” “那花景修的意思是,不用单打独斗,可以多人多局,胜多为胜。” “还是那么多小心思。” “听说他已经在召集之前江湖上的一些不入流之辈,齐聚到下丘城内。” “哼!”听的人嗤之以鼻,“不过是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他们想玩儿,到时一起端了便是。” “青水帮老帮主花封年在江湖上的地位和风评一直都很不错,怎么就养出了这么个东西!”青风说得满脸嫌弃的样子,“不过几年的功夫,青水帮的好名声都快被这个花景修败光了!” 夜无痕随口问了句,“花封年什么情况?” 青风:“据青空所言,花封年似乎已完全放权,不理外事。但他仍是随船而行,并未上岸。反倒是那个花景修,自五年前那次被你打败后,之后就甚少回船。据说,也只是在每年花老帮主寿辰之时,花景修兄妹二人才会与花老帮主聚上一回。” “说到花景修的这个妹妹,名唤花景颜,说来也奇,这个花景修平日里行为乖张,却偏偏对他这个妹妹甚是宠爱。据说是因其自幼丧母,花老帮主又日理万机顾不得他们,所以两兄妹自小相依为命,感情深厚、形影不离,就如今,这妹妹也仍是跟在他身边。不过,这个青水帮大小姐每次出现的时候都戴着帷帽,到底长啥样,见过的人却不多。” “按理说,这个大小姐早就过了婚嫁的年纪,至今年已有十八,以青水帮的名望和地位,早该被提亲的踏破门槛才是,而实际上却从未耳闻。倒是前段时间听闻一趣事,说是有个想一睹芳容的‘义士’,当场就被花景修扭断了双手。” 青风说得口干舌燥,听的人却连个多余的表情都没给他,显然,对方对比完全没兴趣。 第008章 或许,她的机会要来了 一个半月后,夜无心重新出现在了她的小院中。 院中的桃树上结满了一颗颗嫩绿的小桃蛋,桃树下放置了一张小竹床,夜无心就那么面朝下地趴着。 “夜师姐!” 夜无心闻声看向门口,就见丫丫一瘸一拐地奔了过来。 “腿怎么了?” “没事......”丫丫红着眼睛满脸心疼地看着夜无心,“你还好吗?” “不好”,夜无心侧头枕在自己的手臂上,“但还活着。” 丫丫扁着嘴,努力地控制着,但豆大的泪珠还是一颗一颗掉了下来。 “唉!”夜无心伸手替丫丫擦了擦眼泪,手腕上的铁链随着手的动作哗哗作响,“不过月余未见,你怎么变成爱哭鬼了?” “她们......她们......” “好啦,至少她们把你还给我了。”夜无心轻柔地拍了拍丫丫的脑袋,语气温和,“既然我们扛了下来,那就好好活着吧。” “嗯!”丫丫重重地点了点头,抹了把眼泪,“以后我会照顾好你的!你别再逃了,至少她们不会要你性命。” 夜无心但笑不语,收回手臂重新趴好,姿势调整舒服了才再次开口道:“给我说说这段时间有啥新鲜事儿吧。” “好。” 丫丫搬过一个小竹凳挨着夜无心坐好然后有些兴奋地说道:“少主回来了!” 见夜无心无关痛痒地嗯了一声,丫丫又添了些激动继续道:“少主自五年前出谷历练便没了音讯,外面都在传,少主早已遇害......” 丫丫故意停顿了一下,但夜无心并没有表现出有多大兴趣的样子。 丫丫的兴奋点被挫了一下,然后径自说了起来:“少主其实也蛮可怜的。自小爹不疼娘不爱,还要被别人当成棋子摆布来摆布去,好不容易熬到可以出谷历练,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却不曾想又要被人追杀,最终也不知是流落在何处,怎么度过的这五年……” 夜无心转头看向丫丫,眼中有了点兴趣,不过兴趣点却不是夜无痕,只见她问道:“你好像知道许多这谷中密事?” “那当然!”丫丫小小得意了一下,说道:“我可是谷中的百事通!” 夜无心来了兴趣,“那说说,你还知道些啥?说些我可能会感兴趣的。” 丫丫眼珠子转了转,然后神秘兮兮地凑近夜无心,小声说道:“梅姨和兰姨同谷主爱上的是同一个男人,感兴趣不?” 夜无心瞪大眼睛,将感兴趣用肢体言语表现了出来。 丫丫更贴近一些,然后小声说了起来:“据说,那个男人应是谷主的正经夫君,不知为何,后来和梅姨、兰姨两姐妹勾搭在了一起,可又似乎并不爱她们,但却又联手害了谷主。” “其中曲折,我倒是不知,但听说,谷主大难不死,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亲手了结了自己夫君的性命。后来谷主避世,便有了这绝情谷。但不知何时,那两姐妹找上了门来。” “按理说,她们之间应该互不对付才是,可是不知为何谷主却留下了她们,还让她们成了谷里的长老。” “我估摸着,肯定是梅、兰二人抓住了谷主的软肋,逼得谷主不得不就范,但具体是怎样,估计只有当事人才说的明白。” “但据我推测,谷主的软肋,除了少主,应该没有其他了。所以,别看明面上谷主对少主不闻不问,实际上谷主对少主的关注并不见得就少于别人家的娘亲!” 夜无心看着说得头头是道的丫丫,打趣道:“你倒是挺会推测的。” “我可不是瞎说!”丫丫认真地给夜无心分析道:“外人都道,少主自幼身体不好,但实际上你知是为何吗?” 夜无心顺着问道:“为何?” “自然是因为,梅姨给少主下了药!” “什么药?” “据说不止一种,但其中有一种是能抑制人体经络的药,不要命、不致残,只是会让服药的人,练不成武功。” “你是说,夜无痕不能练武?” 这话夜无心可就不信了,毕竟她那日在他手下连一招都没走过。 “也不是不能练武”,丫丫解释道,“据说是练不了气,具体的我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不管怎么练,都成不了气候。” 夜无心又想到那日,对方好像确实没用真气。但若他真是没有真气都那么厉害的话,那她自己岂不更像是个废物!? 如此想来,她不禁怀疑,就自己目前这水平,真的能取了那二人的首级吗? “你说,少主这种情况,如何自保?”身旁丫丫的声音继续响起,“可少主在谷中的时候,一直都活的好好的,这其中,会没有谷主的原因吗?” 夜无心听在耳里,倒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便附和着嗯了一声。 “所以说啊,虎毒不食子。纵使谷主恨那个男人,连同与他的孩子也一并恨了,但关键时候,还是不可能不闻不问的!” “可是,后来夜无痕为何还是出谷了?更是五年音讯全无?” 丫丫摇了摇头,道:“这个我倒是也不确定。梅姨向来自负,她不信江湖上还有人能解她下的毒,况且少主身上的毒不止一种,所以,放少主出谷也应是她们二人点头了的。至于,少主为啥突然音讯全无,我倒真是不知了。” “不过,此次少主回归,似乎与之前大不相同了!我远远见过一次,少主看起来也是气宇轩昂、自信十足,不像是没啥实力的庸俗之辈。” “这你也能看出?” “那当然!你要相信我的眼光!而且,少主已经应下了花景修的五年之约!” “什么五年之约?” 于是,丫丫又将花景修与夜无痕之间的纠葛以及这五年之约的安排给夜无心讲了一遍。 夜无心听完,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道:“梅、兰二人,可有什么安排?” 丫丫如实答道,“自上次被她们绑后,她们便不再让我近身了。” 夜无心闻言,才突然惊觉,现在的丫丫是她的人了,再看一眼自己手腕上的铁链,想到丫丫知道那么多事情她们却仍同意将丫丫给了她,她便明白,在她们眼中,她和丫丫的性命早已被她们握在了手中。 夜无心垂下眼帘,猜想着夜无痕这次回谷的真实目的,就他应下五年之约和上次与她交手情况来看,他绝对没那么简单。 或许,她的机会,也要来了。 想到此,夜无心面上不动声色地向丫丫问道:“我师父出关了吗?” “嗯,谷主几天前就已经出关了。” 第009章 活着才有万般可能 当日入夜,夜无心轻巧地活动四肢,悄无声息地褪去了手上和脚上的铁链。 这项缩骨功是她偷摸练的,从未让第二人觉察到过。 自从几天前大功告成后,梅、兰二人便用铁链将她锁了起来,白天锁在院中桃树下,夜间锁在屋内床榻上,每日那二人都会过来两趟,若遇急事来不了,那她只能待在原地等着,直到等到那二人为止。 这桃林本就未经允许不得擅自入内,谷里的人都早已习惯避道而行,所以此时小院内,只有夜无心和丫丫二人。 如今她正在恢复期,梅兰二人并没有看得很紧,只在早晚各来一次,她也便有了机会。 有些事情一旦确定,变数便也会在不轻易间出现,所以,她必须要提前做好准备。 趁着夜色,夜无心直奔自己师父的住处。 夜阑珊当真是个美人儿,即便是年近不惑仍是魅力不减,甚至更加韵味十足。清冷的气质,让她看起来更多了几分疏离于尘世的缥缈感,有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之美。 夜无心叩开了师父的房门,刚一见夜无心,便忍着背痛咬紧牙关,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徒儿拜见师父!” “所为何事?” 不问缘由直指问题,夜阑珊还是那般言简意赅、冷漠清醒。 “徒儿有个小忙,需要师父出手相帮。” 夜阑珊看了她一眼,这倒是夜无心第一次开口找她帮忙,于是她侧了侧身,边示意夜无心进屋边开口道:“说来听听。” 夜无心进屋后,抬头正视自己的师父,不想错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丝神情,慢慢开口道:“我想,对梅姨和兰姨下手。” 夜阑珊只是抬了下眼皮,并无太大波澜,“你不是隔三差五就对她们出手吗?” “这次不一样”,夜无心说得认真,同时有一种豁出去的试探,“我要杀了她们!” “就凭你?”夜阑珊脸上只有毫不掩饰的不屑,并没有其它过多的表情。 “所以需要师父帮忙!” 夜阑珊审视着夜无心的态度,然后下了个结语:“你不能杀她们。” 不是“杀不了”,而是“不能”。 夜无心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猜测:“她们给您下了毒?” “这个你无需知道。” “她们拿少主威胁您?” “你都听到了些什么?” “我听到了些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师父是否也想铲除她们。” “我说了,你不能杀她们。” “那如果我告诉您,少主的毒根本就没影响到他习武,甚至他现在的武功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您还会坚持吗?” “你说什么!?”夜阑珊总算有了情绪波动。 “您应该也已知晓,我这次被罚是因为想要逃出谷去。但您不知道的是,我是被谁给截了回来的。” “谁?” “截我回来的不是旁人,正是少主夜无痕!” “不可能!” “我虽敌不过梅、兰二人,但我师承于您,我的水平到底如何您应该很清楚。但就我这样,当他的剑鞘抵至我的颈间的时候,我甚至都没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我以为我的反应速度不算太差,可在他手下想要逃跑的时候,我却连半步都没能迈的出去。而且,依我观察,少主的身体状况也并非是那种患有隐疾或是被药所持的状态。师父面前,徒儿从不扯谎,我想师父亦可明鉴。” 夜无心说完静静地看着夜阑珊,给足她消化的时间。 然后她道出一个残忍的真相:“师父,您为保少主而自身被困,可你却不了解现在的少主。或许,此次少主回来,会展现出一个不同于以往江湖人认知中的夜无痕!” 夜阑珊还是没有说话,但脸上的表情却多了一丝痛苦。 “师父,梅姨拿我炼药炼了这么久,她的真实意图您应该早就知道吧?如今大功已成,我就在这里,您还要顾忌她们吗?” “成了?” 夜无心二话不说,直接伸出自己的胳膊,“成与不成,师父试了便知。” 夜阑珊只是看了一眼那只胳膊但却没动,而是问道:“你如何笃定我能应你?” “我从没笃定过,但我还是愿意押上这一注。” “待我毒解,要杀她们,轻而易举。” “那是师父您自己的事儿!” “何必如此固执?” “徒儿坚持!” “你对我就没有恨吗?” “您是我师父,或许也曾怨过,但还谈不上恨。事成之后,只希望师父,可以准我出谷。” “你还是想出谷?” “是!” “你有没有想过,一旦你身为药人的身份被泄露,你将面临着什么?” “若命运果真如斯,那我也只能拼尽全力搏上一搏。” 夜阑珊稍作沉默,然后说道:“好,我可以帮你一把。但能否得手,就看你自己的运气了。” “谢师父成全!” “她们应该不会再让你单独跟着我,你只老实的待着,我自会到你处去。” “谢师父!” 话题谈完,夜无心很自觉地取了一个茶碗放到桌上,“借师父匕首一用。” 这次夜阑珊没有说什么,直接递了一个小巧的匕首到夜无心手中。 夜无心撸起袖子,毫不含糊地手起刀落,小臂上立马出现一道汩汩血痕,鲜血正滴进桌上的茶碗中。 夜阑珊盯着血碗,神色晦暗不明,最后只轻声说道:“回去吧。先让自己活着,才会有万般可能。” 夜已深,夜无心又躺到了自己的床铺上,随着翻身的动作,四肢上的铁链哗哗作响。 第010章 单押夜无痕 花景修携江湖人士挑战绝情谷的消息早已传遍江湖,引起喧声一片。 花景修本是青水帮少主,而青水帮的势力范围一直都是在海上,可这个花景修最近几年却一直在陆上到处挑衅,早已引起了大批江湖人士的不满,只是始终没人站出来公开遏制过,说起来还是有所忌惮的,毕竟青水帮可以算得上是名副其实的海上霸主,而在陆上还有个柳家帮与其沆瀣一气。 但这次,花景修胆敢挑战绝情谷,倒着实在许多人的意料之外,毕竟绝情谷的实力在江湖上也是屈指可数的,只不过近年来夜谷主半隐江湖,倒也让一些心怀鬼胎之人起了不一样的心思,如今的绝情谷实力到底如何,也是大部分人的关注点所在。 当然,让这些江湖人士坐不住的更主要原因,还是那消失了好几年的夜无痕又回来了!而这也就意味着,传说中的剑谱是不是也该重新露面了? 离约定时间还足有半月有余,绝情谷外围百里内的客栈已是人满为患。 五湖四海各路英雄好汉齐聚一堂,因同一件事,陌生人也能迅速成为无话不谈的江湖朋友。 “姓花这小子这次莫不是作死来了!他难道不知绝情谷谷主夜阑珊那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吗!就他那两下子,估计都不配夜阑珊出手!” “夜阑珊再强也要守规矩吧!花景修挑战的是绝情谷少主夜无痕!她总不能越俎而代之!” “你这说的是什么蠢话?!近几年来江湖纷战哪还有那么些规矩!是单挑还是群殴都早已不重要,重要的只是那个结果。再说了,这次比武不是说了并非是一对一吗?双方都可以有外援,那谁跟谁打还真是不一定呢!而且据说花景修请来的都是曾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绝情谷那面派夜谷主出战又有何不可?能在有生之年再见夜谷主重出江湖的话,那就真是不枉此生了!” “你想得倒美!还想看夜谷主重出江湖?就对面那几颗小鱼小虾哪里值得夜谷主出手!?这次比武虽不是一对一,但绝情谷那面只允许从十二门中派人出战。别说是夜谷主了,就是梅、兰两位长老,都不会在应战名列!” “你确定?” “自然是确定的!” “可江湖传闻,那绝情谷少主夜无痕不是自幼孱弱不宜练武的吗?传闻不实?五年前不就是被追杀至失去踪迹了吗?难道这次归来能有逆转?” “有没有逆转不知道,毕竟那夜无痕在江湖上还鲜少有闻。或许,也正因此,那花景修才定出了这么条比武规矩,不至于直接对战夜无痕,胜了也是胜之不武。” “我看未必!五年前在好客来客栈,我亲眼所见那花景修惨败在夜少主的剑下!啊,不!他的剑根本就没出鞘!所以,这次比武,花景修也未必能赢!” “当真?原来五年之约竟起于此处?莫非传闻果真不实?” “实与不实,到时自见分晓。” “如若不实,是不是也说明了,那夜无痕很可能已经习得了那本剑谱上的剑法?” 说到剑谱,周围一时安静了下来,这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却很少有人直接挑明自己就是为了剑谱而来。 半晌。 一人说道:“原来如此!这花景修的真实目的应该也是这本剑谱吧?难怪他不惜重金请来那几位江湖人物,想必是势在必得了?” 这人本是想用花景修顶一个前锋,却不小心用了个“也”字,还是泄露了自己的心思。 不过,有一人先开了口,自然就有人能顺着话头将注意力再转移开去。 “势在必得?我看未必!那几位所谓的大人物,也不过是江湖残渣、图财卖命之徒罢了。” “呦,你这真是好大的口气!那几位再怎么说也是切切实实在江湖上厮杀出来的,臭的是名声,实力可不是虚的。” “如此说来,还是花景修的胜算更大一些了?” “那也未必。未知的才有无限可能。况且绝情谷中卧虎藏龙,单是一个子门内就高手如云。万一那夜无痕果真习得了那剑法,恐怕到时他一个人就能把全盘都端了!” 话虽这么说着,可说着说着到了有人提议下注的时候,押花景修胜的还是远多于押绝情谷的。毕竟花景修找来的人虽名声不好,实力确实是有目共睹的,可夜无痕那面还只是一种猜测,而大部分人的秉性,却是见不得别人好。 外面讨论的热火朝天的时候,夜无心的小院内却显得异常的冷清,只偶尔才传来几句说话的声音。 “无心,你最近在捣鼓什么啊?总觉得你的精神不大好,东西吃的也不多。” 自上次丫丫回来后,夜无心就不让她再叫她师姐了,说是叫名字更显得亲近。 夜无心轻靠在院子中的竹椅上,用手压了压酸痛的脖子,不太在意地回道:“无事,过两天就好了。” 丫丫有些担心地看着她,最近总觉得她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白日里还开始捣鼓起一些莫名其妙的各种毒药,怎么看都不像无事的样子。 “无心……你总这么明着暗着跟她们斗,惹恼了她们,苦的还是你啊!她们现在虽不会杀你,可也会要了你半条命啊。” “你都说了,她们要我的是半条命。而我,要的却是她们整条命!这便有了胜算!” “唉!” 丫丫有些无奈又有些心疼,从前夜无心虽也动过杀心,但终究明白自己实力不济,还是把大部分心思放在逃跑上,可上次事情之后,她好像便定了心思,一心想要那二人性命,更郁闷的是,她从来不掩饰自己的想法,害得她好担心哪天那二人一时气急,直接把她俩的头直接给扭下来了! 丫丫不无忧心地说道:“要不……我们找个帮手吧?” “找谁?” “谷主啊!她不是你师父吗?你去求求她,让她多教你一些厉害的武功。她有儿子被人掌控在手中,你没有啊!待你把武功练成,自然就能打败她们了!” 看着天真的丫丫,夜无心好笑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别担心,我自有打算。我不会让自己那么轻易地死掉的。我还想日后出谷,让你给我当向导呢。” “嗯,好啊好啊!”说到这里丫丫担心地情绪总算淡了点,“不过,说到出谷,我们是否应该早做准备了?至少应该准备点银两。” “银两啊......我们现在有多少钱?” “满打满算......不足十两。” “额......只有这么点么?” 夜无心平日里很少有用钱的地方,吃穿用度都在谷里,她月供五两,丫丫一两,两人一起每月也只有六两。之前都是让丫丫直接一起领了,她压根都不经手,丫丫嘴馋,大部分也都花在了吃食上。 丫丫嘟着嘴巴有些委屈:“看来以后要管住自己的嘴巴了。” “嗯......那倒也不用。我会想办法的,别担心。” “诶,最近江湖上有不少赌局,赌的都是这次比武的输赢。就连谷里也有人设了赌局,不过赌的是谁家的门主会应战以及赢的盖面。我们要不要......” “有押夜无痕的吗?” “没有!”丫丫说的好像不是很认同的样子,“少主实力不明,没人押注,更何况少主练不成气,也算是江湖皆知的事儿......” “啊......这样啊......”夜无心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转,“那我们单押夜无痕!” “啊?” “我做庄,押夜无痕不但可战且战无不胜!” “啊!?”丫丫不可思议地声音都变了调,“据说花景修请来的可都是武林高手耶!整体能胜多败少就已经很不错了,少主他......” “相信我!”夜无心胸有成竹地说道,“你去带一带节奏,让人以为我押夜无痕完全是为了给他争一个脸面,毕竟我是师父唯一的徒弟。银子的事儿,你不用操心。” 丫丫噘着嘴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去照做了。 第011章 夜探子门 自从下了注,丫丫每天都吃不好睡不好,精神萎靡的。 “无心......现在赌局完全乱套了。若是输了,你该咋办?” 夜无心“打肿脸充胖子”的事情,已经被渲染地浓墨重彩,更是传出了各种猜测,除了争个面子讨好谷主的说法,还担上了刻意讨好少主之嫌,更有揣测这是她与少主争夺谷主之位所用的手段,反正谷中私下里已是议论纷纷。 不过,对于夜无心攒的局,参与的人还是不少的,但他们却不是冲着她的银子去的,而是冲着她的一句承诺。也就是说,若夜无心输了,就要答应赢方每人一个要求,而且无权拒绝。 对于那些人的意图,丫丫却清楚得很,不过是,有人善妒,有人垂涎! 气得丫丫差点当场骂人,可她还是忍了,因为她谁都打不过。 可夜无心听后,只是冷笑一声,却应了下来,因为这赌局的赌金可以往上再翻上好几番了! 而除了赌局之外,竟还有人,压根不参与赌局,却缠着丫丫让其游说夜无心帮忙给夜无痕递东西的!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凭夜无心的身份,跟少主接触自是轻轻松松的事儿。 至于递什么,那真是五花八门什么都有,诸如点心、丝帕、腰带、暗器等等。 夜无心听说后第一反应是嗤之以鼻的,可听说每捎一件物什就有十两辛苦费时,突然就非常愿意应承下这件差事了。 丫丫满脸不可思议,“你真要替她们递那些劳什子给少主啊?” “递没递她们又怎知道?再说了,我跟夜无痕又不熟。” “啊?”丫丫快惊呆了。 “别担心。日后找个机会到夜无痕身边露露脸,她们自会圈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啊?这能行吗?” “放心!比武那日我先去露个面,剩下的,交给她们自己去想就够了。” “真是疯了!她们那点小心思,真不怕给自己招去祸端!”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无关情爱,也是可以理解的。” “那你觉得少主好看吗?” 夜无心翻了翻眼皮,反问丫丫:“那你觉得我好看吗?” “好看啊!”丫丫瞪着眼睛,坚决肯定道,“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了!” 夜无心被她逗得轻笑了一下,然后道:“我自己都这么好看了,还要去看别人吗?” “嘿嘿嘿,是哦!”丫丫笑了起来,“难怪我觉得她们没出息,原来是我自己看过了最好的!” 这下夜无心真是被丫丫逗笑了,略显疲惫的眼神被笑意充满,整个人看起来明媚地耀眼。 “还是无心好看!”丫丫满眼星星地盯着夜无心瞧着,惹得夜无心又轻轻敲了下她的脑袋。 可丫丫笑着笑着突然又担心了起来,“可赌局......是不是太大了?” 夜无心却仍是一副不太在意地样子,“大了又如何?那也要他们能赢才行。” 丫丫有些狐疑,“你怎么这么确定少主一定能赢?” “嗯......”夜无心似真非真地说道:“要不,我抽空去拜托他一下?” “无心!”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还有两天就开战了,我确实需要做些准备才行,不然到时候输了,我真的会很惨。” 夜无心默默揣测着夜无痕这次回谷的真正意图,同时也掂量着自己的价值是否足够与他谈判。 当晚午夜,人静之时,夜无心再次退去铁链,换上一身夜行衣,悄无声息地隐入了黑夜。 飞掠到离子门不过一丈远的一棵大树枝头,正准备入院时,夜无心却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她立刻静默不动,待那两个身影进了正厅,她才猫着身形躲进了屋檐之下。 群星灰暗,夜色甚浓,一身黑的夜无心已完全与黑夜融为一体,但她还是小心翼翼地,生怕发出一丝声响。 “梅姨和兰姨深夜到访,不知有何指示?”是夜无痕的声音,清清冷冷地犹如凉夜。 “两天后比武,你不必出战。”梅姨的声音。 “这是何意?” “我自有安排。绝情谷不会输,但不用你去赢。” “是吗?梅姨的安排是什么?你的药丸吗?” “哼,这个无需你多问,你听安排便是。” “那......我若不听呢?” “几年未归,莫不是拎不清自己的身份了?” “身份?那敢问梅姨,我该是什么身份?” “看来,你当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了!当真以为平安无事躲过几年,回到谷里,就能顶天立地了!?” “能不能,试试不就知道了?” 话音刚落,一阵破风之声。 看来有人出手了。 屋檐下的夜无心看不到里面地情形,只能听声音判断。 似乎交手的不止一人。 呼呼过了不足五招,两声闷哼后,场面忽又静了下来。 “你竟然......”是兰姨不可置信的声音,“你怎么可能修得了真气!?” “可不可能,你们不是已经试过了吗?” “呵呵,就算你破了禁制修得真气又如何?有了内力,当初我在你身上中下的纯阳之毒也该派上用场了!内力越深,毒性越重!是不是每个月圆之夜都会体验一回炉火焚烧之痛?是不是每回都痛不欲生、几欲疯狂?哈哈哈哈......就算你忍得了一时,也忍不了一世!说不定哪一回,一不留神,就走火入魔了呢!?” 梅姨的声音里听得出有种万分得意与一切尽在掌握的快感,“解药就在我手中,你还敢动我们吗?” “有何不敢?” “你难道要用自己和整个子门给我们陪葬?!” “您说笑了!”夜无痕好像真的嗤笑了一下,“您不是为我准备了一个夜无心吗?” “你!你......”梅姨的声音似乎有些气急败坏,可突然又戛然而止,应是被点了穴道。 “好了,夜已深了。今晚就委屈二位先在暗室将就一晚了。” 夜无痕说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夜无心屏住呼吸,生怕弄出一丝声响。 没一会儿,就见四个壮汉两两一对提出梅、兰二人走了出来,去的是上次关她的暗室方向。 第012章 暗室绝杀 众人离开后,有一瞬静谧。 不一会儿又传来青风的声音:“没想到她们竟如此按耐不住,自己送上门来!这次便让她们有来无回!” 夜无痕:“夜无心那面别出纰漏,时机到了,直接请到子门来。” 青风:“明白!我马上再过去一趟。” 得了,屋檐下的夜无心不由暗下咂舌,不用他们请,她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本是想着来谈个合作的,眼下看来,显然是谈不成了,搞不好,下一个被关进暗室的又会是她了! 不过,就目前状况而言,梅、兰二人被困,对她来说,未尝不是一个动手的最佳时机,错过了,以后估计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既如此,何不把握住当下再说? 夜无心暗自庆幸,幸好自己早早地就做了准备,并随时准备着迎接机遇,没想到这么快机会就来了!虽然准备地还不够充分,但眼下的条件显然已为她减去了大半的压力,当真可算得上是让她捡了个大便宜了! 心思既定,夜无心就开始边仔细盘算着,边等待着动手的最佳时机。 直至屋内二人走出院子,确定不会再听到这面动静,她才动了起来,夜魅无声般慢慢向暗室靠近。 暗室门外有两壮汉把守,里面情况不明。 想到青风说要去她小院,留给她的时间实在不多。只是没想到,夜无痕竟然也出去了,这倒给她提供了便利。至于他要去哪里,她实在无心理会,只要他不在便是最好的时机。 废话不多,她直接现身径自走了过去。 “谁!?” “我!夜无心!” “夜师姐?!” “昂......”夜无心像缺根筋似的直白说道:“我想进去看看。” 如此直接,倒是把看门的给整不会了。 但梅、兰二人关进来没多久夜无心就来了,而且看她这装束可不应是单来看看那么简单。 看门的两人互望了一下,也不知能不能看清眼神。 其一说道:“既然是夜师姐要进去,那就进去便是。” 夜无心可管不了他们心底的小九九,她只要能进去就行。 推开小门,里面一片明亮,拾级而下,便看到了五花大绑的两人被分开依对面墙而坐。 刚才架她们走的四名壮汉竟然也在室内,两两站于二人身侧不远处。 看到夜无心,室内几人无不惊讶,但无人出声。 身后有人说道:“夜师姐想进来看看,你们安排一下。” 然后就见梅姨身边的一壮汉提了两根铁链走了过来,“夜师姐挑个地方坐吧,明早我再禀明少主。” 夜无痕手下都这么办事的吗?毫无废话,毫不好奇,并且她的身份好像根本没能入他们的眼! 夜无心也是个上道的人,更不想与他们发生不必要的冲突,于是假意地用眼神逡巡一圈,似乎是真的在找一处适合她坐的地方,然后很顺从地套好手链脚链,越过壮汉径自朝着梅姨的方向走了过去。 “不要靠的太近。” 身后声音提醒的时候,夜无心也正巧停下了脚步。 正对面的梅姨抬头冷眼相望,夜无心却突然诡异一笑叫了声,“梅姨。” 话音刚落,突然一暗器自她口中吐出,未看清形状大小就已直直射入梅姨的眼中!速度之快,快到梅姨来不及闭眼,只剩满脸痛苦却动弹不得。 一击得手,夜无心陡然一个弯腰旋转,手腕一滑便脱下了铁链,转手握住铁链一端,一招银蛇出洞铁链骤然缠上了之前站她身后的那个壮汉,铆足劲一撤便把壮汉扯倒在地。另一壮汉飞杀过来的同时,夜无心双脚一扭自铁链中抽出,脚尖一提铁链便飞入手中,毫不迟疑一链飞出,赫赫有风。 这间的陡然变化实在只是须臾间的事情,刚才摔倒在地的壮汉还没爬起,夜无心已同另一人连过了数招。 兰姨身边的两名壮汉竟然没有加入,估计是没把她放在眼里,也可能是死脑袋地恪尽职守地守着兰姨。 “废物!梅姨中毒了,还不快将我解开!” 没想到这时兰姨竟然冲开了穴道,吼完见那二人迟疑,又急急喊道:“你们是想整个子门一起陪葬吗!?” 眼看着其中一壮汉伸手欲去解绳索,夜无心瞅准时机避开两壮汉攻击的同时铁链猛然掷出,正中解绳的双手,顾不得其他,随即猛然一扑,扯起铁链一端便缠到了兰姨的脖间,但还未来得及发力,左脚突然一滞,被人握住了脚踝,猛然的后撤力让她手中铁链一时把握不住,骤然脱手。 “夜师姐再不住手,莫怪我们不客气了!” 双方都不曾想要取对方性命,打斗中自然留了分寸。 然而,夜无心闻得此言却毫不在意,趁着后撤力顺势来了个鲤鱼打挺借力腾空而起,翻身面对拉她脚踝的壮汉突然伸出手去,手掌张开自他眼前挥过,趁对方下意识地闭眼间,夜无心右脚猛然踹向他的肩头,随即左脚也得以脱困。 一切不过刹那间,待那壮汉发觉被诓,夜无心已飞身落到一旁。 足尖刚触地,两壮汉又飞扑了过来,夜无心一记白鹤飞天一跃而起,同时伸手到发间拔下了头上的发簪。 发簪看起来平平无奇,略粗而长的簪身一端是一朵含苞未放的花骨朵。 但不知她的手指碰了何处的机关,花骨朵突然绽放,一圈银针自花间射了出去。 兰姨身边正在解绳索的两壮汉毫无抵抗地被银针射中,银针入体骤然间便瘫软了下去,而同样被射中的兰姨却只是眉头紧皱,不一会儿嘴角便渗出一股鲜血,而刚射进她体内的银针竟硬生生地又被她逼了出来!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夜无心的一个起落之间,落下地来立马继续迎战另两名壮汉,再次交手,明显对方不再留有余地,但还是避开了她的要害。 夜无心背腹各受了一掌,但眼看兰姨已清解了一半的绳索,顶着肩背再受一掌的代价,夜无心再次飞扑兰姨。 就在兰姨伸手准备扯下颈间铁链的时候,夜无心骤然而至,自后面拉住铁链两端,发了狠地卯足全力,将兰姨拉了起来,狠狠地甩飞了出去!兰姨飞出的同时,她也被背后的一掌劈了出去。 一场激战以夜无心扑地吐血而稍作停歇,再看向对面墙边的兰姨,明显也是伤得不轻,毕竟强行冲脉和运功逼针也耗了她不少功力,再被这么一摔,结果可想而知。 夜无心缓缓爬坐起来,冷眼看着兰姨颤巍地走向已无声息的梅姨,见她伸指探息后止不住地浑身颤抖,夜无心突然似忍不住似的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她死了!” “我要你偿命!”兰姨转过头来,双目猩红,一招恶虎掏心直奔夜无心!然而招式刚到半路,就被杀出的两名壮汉截住,但两个大块头也只是堪堪接下一招,在兰姨随后而至的连续攻击下也是只守难攻。 夜无心冷静地看着打斗的三人,准确的说,她看的是兰姨的一招一式。 不得不佩服兰姨的实力,即使在重伤的情况下对付两名中高手,仍是游刃有余。 她的招式缜密而有力,同时对付两个人还能做到只攻不守,甚至一直占据上风。 据此情形,那俩壮汉应撑不了多久。 果然,兰姨一招推门见山双掌同时击向迎面二人,而那二人已是退无可退!可就在她双掌击出的同时,也使得她的门户大开。 说时迟那时快,地上的夜无心突然动了! 只见她左手撑地一借力,咻地一下飞了出去,飞出同时,右手自腰间一摸,竟抽出了一把软剑来!软似飘带,飞出如银蛇,直插兰姨的命门! 第013章 这便宜,一点也不便宜 夜无心的剑插入兰姨命门的时候,那两名壮汉也被击飞了出去。 电光火石间,夜无心欲蓄力再深刺时,却被兰姨一掌拍在肩膀,向后飞出的同时,兰姨补踹一脚正中她的心窝,后掷砸到墙上,滚落到地,夜无心觉得她的五脏六腑都要错位了。 还不待她反过神来,兰姨已欺至身前一把卡住她的脖子,将她自地面提起抵在了墙上。 “是我小瞧你了!” 兰姨脸色煞白,双眼却血红地似要滴出血来。 夜无心梗着脖子压根说不出话来,双手拼命扒拉着颈间的胳膊,却发现根本使不出劲儿来。 她又何尝不是小瞧了她们! 以往那么多次的试探都未曾试出她们的真实水平。 但她很清楚硬拼是拼不过的,唯有投机取巧、攻其不备、一击必中,才有胜算的可能。所以,暗器和软剑都是特意为她们准备的,而偷袭则是她提高胜算的最佳方式。 虽然她准备的还不够充分,但眼下的机会实属难得,也很有可能是她唯一的机会,所以这个便宜,她不得不捡了! 只是这便宜,捡得似乎一点也不便宜! 强烈的窒息感,让她大脑有些缺氧,眼神也开始涣散,不由得心下一阵感慨,莫非今日自己也要交代在此了? 正恍惚间,似有一阵风吹影动,脖间的桎梏骤然消失,同时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扔了出去,随后一声闷哼让她反应过来,被扔出去的,应是兰姨。 夜无心靠着墙面慢慢滑落,眼中慢慢恢复了清明,看清楚面前居高临下站着的人,竟然是夜无痕。 她有些虚脱暂不想开口,而对方竟然也一句话都没有,只留一道冷冷的目光在她脸上。 她看到青风慌忙地跑过去检查昏死过去的两名壮汉的情况,确认无生命危险后开始为他们运气逼针。 他们当然会没事,她这次的针不过是封人经脉用的,只要两个时辰内将针逼出,定会安然无恙,不过是要承受些痛苦罢了。 看着青风铁青的脸色,她觉得自己或许应该跟人家说声抱歉,但眼下情形,又似乎并不太合适。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青风铁青的脸色下到底是怎样的心情! 当他在外面到处寻她的时候,她竟然跑到了他的暗室来杀人! 而当他打开暗室,看到里面一片惨状时,害得他差点吐出一口老血! 更郁闷的是,少主刚嘱咐过不要让她出了纰漏,结果一进来,就看到她被人掐住了脖子! 看少主扔兰姨的力度,就知道是动气了! 夜无痕动气了,青风则是快自闭了。 忙活了一圈,青风回到两个闷不出声的人旁边。 “两个中针的已无大碍,另两个伤的比较重一些,估计要修养三两个月。梅姨中毒太深,已无气息,兰姨伤了要害,估计也撑不了多久。” “你挺厉害!”这话是夜无痕看着夜无心说的,但清冷的语气怎么听都不像是褒奖。 然而夜无心却丝毫不在意地有气无力地应了句:“承蒙夸奖。” “你不该这个时候就杀了她们。” “我想杀她们,还要专门挑个良辰吉日?” “那你最好祈祷,你的血,真的可以医百病、解百毒!” “她的血可以救子门!快杀了她!”被扔出去的兰姨竟然还有力气插嘴,声嘶竭力地嘶吼道:“把她杀了!” 歇斯底里的声音着实有些刺耳,只见夜无痕手指微弹,一枚碎银飞了出去,兰姨立马没了动静。 夜无心挑眉看了一眼,然后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身前的人,说道:“她是你杀的!” 然而,见对方一脸冷漠,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时,夜无心不由得换成了冷笑:“你不会真的要杀我放血吧?” “怕了?” “哼,开什么玩笑!”夜无心嗤之以鼻道:“我只是在提醒你一个事实,就算你把我的血放干了,也不够你们子门分的吧?万一再并不能一劳永逸,岂不是要悔青了肠子!?呵,我现在可是你们子门能看得到的,唯一的希望了吧?” 夜无痕不说话,脸色阴沉。 夜无心也不畏惧,缓了口气,然后继续说道:“生命只有一次,但望你,三思而后行。” 呵,这话单听起来没有问题,可用在劝别人反过来珍惜说话者的生命时,就着实有些怪异了,夜无心说完也觉出了别扭,于是便收了声。 对方眼神冰凉,然后说了句:“青尘何时回到?” 这话显然不是对她说的。 然后就听旁边的青风回道:“今晚。” “将子无院隔壁收拾妥当。” “是!”青风领命而去。 不一会儿进来两名大汉,正是看门的那两个。对着夜无痕行了礼,便自行入内处理残局了。 夜无心不想再仰着脖子看着某人,收回目光闭了闭眼睛,感觉甚是疲惫。 不管怎么说,梅、兰二人总算是除掉了,于她而言,乃是去了一桩大事,其他事情都可暂且放上一放,况且她现在身在子门,刚才看某人态度,就知她的性命暂且也是无忧了,那么眼下,她只想好好睡上一觉再说。 思及此,眼皮微沉,困意说来就来。 朦胧间,身体突然腾空而起,感觉被人抱了起来,奈何倦意太浓,怎么都睁不开眼了。 第014章 撺掇着去看比武 夜无心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陌生的帐顶,侧过头去,就看到了独属于丫丫的那眼巴巴的神情。 “无心?!无心你醒啦?!无心醒了!”丫丫兴奋地眼冒精光。 “看到了!看到了!你先松手!” 这时夜无心才发现丫丫旁边竟还站着一个陌生男子,不过十五六的年纪,右手拧着一根银针,胳膊正被丫丫扒拉着拽着。 见丫丫松了手,男子又满脸兴致地看向床上的夜无心,口中感慨道:“果然异于常人,不过两天的功夫就自然转醒,面色看起来还不错。” “你是谁?”夜无心开口后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 “在下青尘,是名医者。” 夜无心看了一眼他手中的银针,抬手发现自己的手背上五六根银针赫然在目。 “你干的?” “是。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只是在帮你疏通经脉。你伤的不轻,需要好好调理。” 夜无心不想再理他,试了试体感准备坐起身来。 旁边的丫丫一眼就看出了她的意图,慌忙上前帮她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今天几号?” 丫丫:“初八。” “初八?夜无痕呢?” “一早就出门了。” 丫丫嘟着嘴看着夜无心,只有夜无心懂得她的焦急。 “几时了?” “巳时刚过。”丫丫委屈巴啦的。 也就是说比武已经进行一个时辰了。 “我要出门。”这话是夜无心看着青尘说的。 不料对方神情不变,径自摇头道:“不可以。” “我要见青风。” “他不在。” “那你派人去打听一下外面的战况。” “我叫不动他们。” 夜无心看着这个油盐不进的家伙,突然抬手一把薅掉了手背上的所有银针。 “哎呀呀,你这是干什么!”青尘急了。 “子门的解药,是你在负责吧?” “嗯。”青尘边回答边忙着捡拾被夜无心薅掉的银针。 “可有进展了?” “有啊!我跟你说......” 这家伙竟然叽里呱啦讲起了他之前为了研制解药的各种尝试,包括他的困惑、不解与无奈。 夜无心有些头疼地打断他,“就说现在怎么样了。” “我以你鲜血为引,果真立见成效。不过这个成效是短期的还是长期的,还有待观察。” “你可真是不见外。” “都是自己人!” “也就是说,我现在于你们而言还是有用的?” “有用!自然是有用的!我还想向你讨教一下之前梅姨是怎么拿你炼药的呢!” 夜无心嘴角微抽,“我要是想不开抹了脖子,能有整个子门给我陪葬,是不是也挺值的?” “呸呸呸!你是生的希望,怎么能把死字挂在嘴上呢!” 夜无心看着面前这人生动夸张的言语,突然觉得挺有趣的,竟难得是个没什么城府的人。 “要不......你带我去看比武,我给你讲梅姨是怎么炼药的?” “真的?”青尘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了下去,“还是不了......我可不想被倒挂金钩。你要是有个好歹,我就是万死也非能赎过。” “没那么夸张。我现在行动不便也跑不了,你安排几个壮汉将我保护好不就行了。” “不行!”青尘头摇地跟拨浪鼓似的,“青风特别交代,你不可以出这个房间。你在我在,你不在我也就不在了。” 夜无心看着眼前这人,微微蹙眉。 她这时要去看比武,已不再单单是要做做样子给某些人看了,而是自己眼下处境有必要去确认下,这个夜无痕到底能有多大能耐,这将关系到她是否要在子门老实待着。 于是她又对着青尘说道:“你难道不想去看你们少主比武?” “想啊......可是.....” “你看啊,现在梅、兰二人不在了,正是你们少主接管绝情谷立威望的时候,而这次比武就是绝佳时机。再者,这次江湖豪杰齐聚一堂,说不定这次比武过后,江湖排名就该改写了。这可是你们少主一鸣惊人、扬名江湖的首次亮相,意义非凡啊!错过了当真是可惜啊!” “嗯,这个确实是!少主极少出手,这样的场合也是头一回,没人不想去一睹为快,可是......” “你一个男人怎么娘们唧唧的!哪来的这么多可是!?大不了我再允你事后无偿为你提供两次验方机会。” “你说的是真的?!你、你、你......真的懂药理?” “信不信在你。” “我信!”青尘显得激动万分,“那我们......现在就动身!我去给你弄辆马车来!” “等一下!”夜无心叫住转身就要往外跑的青尘。 “不用马车,准备个步辇就行,可行可坐。” “好,我现在就去办!” 青尘的办事效率着实可以,不足半炷香的功夫,一步辇配八个大汉就已准备就绪。 在丫丫的搀扶下,夜无心勉强走到门口气虚地扶着门框,看了眼一旁的青尘说道:“不是说叫不动他们吗?” “嗯......他们是保护你的,与我无关。”青尘边说着,边拿着一顶帷帽就要往夜无心脑袋上套,还好丫丫眼疾手快,一把抢了过去替夜无心戴上又仔细整理了一番。那帷帽的帽裙长及她腰,夜无心嘴角微抽但也并未多言,毕竟能出去才是至关重要的。-- 一行人收拾妥当即刻出发,临行前丫丫还不忘揣了些点心在身上,说是担心夜无心体力不济时方便补充。 比武场地不在别处,就在距离绝情谷二里地外的荒芜崖上,也正是当初花景修与夜无痕定下五年之约中所提到的那个地方。 荒芜崖高千丈,山脊裸露、寸草不生,地形崎岖险要,平日人烟罕至,但其山顶却又平坦异常,宽阔的场地正是比武好去处,-但如此地形地势,修为平常之辈压根上都上不去,故此,能上山顶的已非泛泛之辈了。 然而,泛泛之辈上不得峰顶,却在山脚安了营扎了寨,浩泱人群、各形各色、分外热闹,倒是衬得十来个人围拥着的夜无心也没那么突兀了。 第015章 少主英勇 山脚下,夜无心抬头眺望那高耸入云的山峰,正在思量以她目前的状况要如何才能上得去时,身旁抬辇的壮汉已由四人换成了两人,随即便见这二人双手稳握步辇两侧抬杆,同时足尖点地稍一借力便向着那山顶飞去,几个借力便攀及数百丈之高。 夜无心双手抓在步辇边上,生怕他们一个不小心就把她掀翻了下去。 实际上,步辇压根连一丝倾斜都不曾有过,抬辇的二人简直稳如泰山! 夜无心不由得心下怀疑,这子门内到底有多少高手?这几个壮汉是专门挑选的,还是整个子门都是这种水平? 思绪未歇,人已平稳到达山顶,夜无心回望过去,发现丫丫竟也被一壮汉给夹在腋下带了上来,而一旁的青尘,竟然是自己上来的。 夜无心心下微叹:子门内,果然每个人都不容小觑! 相较于山脚的嘈杂,山顶清晰的却是高手过招的声音。 夜无心抬眼望去,却被围观的人群挡住了视线,山顶人数虽不及山脚,但好些门派代表凑在一起仍是超百余人之多。 不过好在对战双方相对而立,各占据峰顶南北两个正位,左右两边还特意地空出了些位置,以突出主角的地位,这也方便了青尘巴巴地从空档间穿过,找到了里面的青风。 青风跟着青尘从间隔间走到外围便看到了端坐在步辇上的夜无心。 “看来夜师姐,伤的还是不重啊。” 夜无心当做听不出青风言语中的揶揄,开口道:“能一睹夜少主搅动江湖的风姿,再重的伤也能自愈半成。” 青风默默地盯着她看,最终只是丢了句“回去再收拾你”给青尘。 青尘满脸懊悔地看向夜无心,夜无心却只当没看见。 两壮汉提着步辇跟在青风后面入场,青尘和丫丫慌忙跟上,而其他人则自觉地留在了外围。 刚进场内,夜无心瞧了眼本家人群,大概有一二十人,有青色和蓝色两种服饰,蓝色偏多。 在绝情谷内,青隐门的弟子所穿服饰颜色与身份相对应,门主着青色,亲传弟子着蓝色,而普通弟子则着蓝白相间色,各门系之间又会以腰带颜色作为区分,暂不累述,至于谷内侍奉者,则多着素色或浅色,类于灰白色之类,而像丫丫这样跟着有品阶弟子身边侍奉的丫头,则可着浅绿或浅黄色,男子则以暗黄或暗绿为多,暂不细说。 而夜无心作为门内唯一谷主亲传弟子,她的服饰则是以绯红为主,就如此时她身上的常服,就是一款简单的暗花梅纹绯红留仙裙,而腰间的素白绣花腰带也是她独有的常规搭配,单以服饰而言,她就已经是谷内的独一份了,故此,不管她走到哪儿,很难不吸引到旁人的目光。 所以,此时夜无心一进场,周围无数双眼睛抽空也要看过来一眼!而夜无心却突然撩开了一下帽裙,冲着身后的“自家人”微微颔首,以示招呼,随后便放下手来,在青风的安排下,大大方方地占据了本垒内围的中间位置。 身后一群人都站着,只有夜无心坐在自带的步辇上,倒愈发显得她的地位与众不同了,不出意料的,周围讨论战况的声音中被夹进去了关于夜无心,以及她与子门,甚至是和夜无痕的关系的探究。 然而当事人夜无心,却不再关心周围的动态,她只专注于场内的战况。 与夜无痕对战的是一位白须老道,没有仙风道骨,却更像泼皮无赖,所执拂尘倒是用得出神入化,但却专攻人眼睛、咽喉、小腹、下阴等人身诸般柔软之处,招招阴险毒辣。 “这就是花景修请来的帮手?”夜无心看得满脸地不屑。 青风看着场中没有转头,但还是凉凉地回道:“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 确实!夜无心看着场内的情形,夜无痕估计连一半的实力都没使出,似乎纯粹是遛着人玩儿呢,偏偏面上还装的挺像,亏那对方还招招阴狠以为自己多阴谋诡谲呢! “打了几场了?”夜无心看着场内的实力悬殊,兴致缺缺。 “五场。” “一直是夜无痕一个人对战?” “少主首个登台,未输便可一直打下去。” 夜无心突然坐直了腰板,莫名有点兴奋,她好像已经看到了白花花的银子正在向她奔来! “啊......少主英勇!”夜无心夸赞地真心实意。 正说着,就见那老道的拂尘被夜无痕一掌劈折,随后那老道也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似的直飞向场外。 不过,就在老道差点飞出人群时却被一只手扯了下去。 “啧!”夜无心觉得没看到飞出去有些可惜,同时又觉得那老道被扯到地上也是甚惨。 “夜无痕,几年未见,你的武功倒是精进了不少,如今你能修得真气也当是可喜可贺”,把老道扯到地上的那人开口说话了,“既如此,我们正好可以酣畅淋漓地较量一番!当日你剑不出鞘辱我于客栈,今日我倒要看看你的剑是否还能安于剑鞘之内!” 话音落,人已到场内,于夜无痕对面而立。 此人不似夜无痕看起来那么地清冷孤傲,用风流倜傥来形容也是异常贴切,只是那双好看的桃花眼里盛满了阴翳,硬是徒添了几分阴冷之感。 夜无心看着场内这人竟莫名地生出一种似曾相识之感,不由得问道:“这人是谁?” “花景修。” 青风的语气似乎也是没把这人放在眼里,这倒让夜无心自心底不由得感慨这主仆二人倒真是一样的目中无人。 看向场内的夜无痕,果见其没有回应,只是简单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高手过招,生死难料。 场内气氛骤然紧张了起来,剑气高涨、寒意凛然。 花景修骤然出招,剑韧如银星滑过,一招刺出四面八方千军万马之势。 夜无痕长剑在手,仍是剑未出鞘,却使出遮天蔽日扭转乾坤之态,接下招数的同时还能还击回去。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 一招接一招,招招互搓,越来越急促,越来越猛烈。 似是难解难分之时,花景修的利剑却一剑横刺在了夜无痕的剑背之上,竟又似是被震了出去。 稳稳落地的花景修抿嘴不语,眼中的冷冽更沉了几分,然见其左手重新长剑持平,右手布掌自剑身拂过,似虔诚祷告,又似灌输真力,认真而阴郁。 夜无心看其动作,眉头紧皱,不由地脱口而出:“天星十一绝!” 第016章 江湖人的嘴脸 夜无心脱口而出的“天星十一绝!”,声音不高,却让该听到的人都听到了。 夜无痕似不以为意。 花景修却面色一惊,眼神复杂地看向夜无心处。 夜无心不明白这人怎会突然分心,即使自己招数被识破,也不至于在这生死关头漏下一拍才是,毕竟高手过招,胜败往往只在一瞬间。 得亏了这夜无痕不会趁人不备行不耻之行径,只是好整以暇地等着接招。 只见花景修剑招运转舒展,动作连绵不断,剑剑运行成环,看起来似乎绵绵无力并无太大杀伤力。 “外柔内刚,爆发迅猛,劲力内蓄在剑身,以无形换有形!此招阴毒,即使中招,当时也会浑如不觉,两个时辰后方才发作,五脏六腑会骤然涨紧,处处寸断,惨不堪言,再无救治。” 夜无心看着场内花景修的招式,也不知为何自己会知道这些,就是看着就知道了,然后就说出来了,她的声音并不大,但对于习武之人内力深厚者,这点声音完全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一声清脆,夜无痕的剑已出鞘,如龙吟凤舞,似石破天惊,银光闪过,似划破天河,似只出一招,又似招招相扣,片片剑花,似凤舞九天,又似蛟龙入海。 夜无心下意识地看向一旁落在青风手中的剑鞘,果然是那日胁在她颈前的那一幅!未及深思,场内的铿锵之声又将她的目光拉了回去。 一阵刀光剑影中,“天星十一绝”竟似泥牛入海般,销无踪迹。 夜无痕收剑,剑端指向地面,花景修以剑杵地,嘴角一抹鲜红。 “避世剑法果然名不虚传!”挂了彩的花景修神情未变几分,说出的话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果不其然,周围人群传出了对这“避世剑法”的好奇之声,有的是纯属好奇,有的则是关心这剑法背后的那本“避世剑谱”是否也该到了亮相的时候了。 花无心听得身边的青风低叱了句,“卑鄙!” “那是何物?”花无心也就好奇的问了句。 “一本剑谱罢了。五年前他就觊觎此物,可惜没那实力,五年后,他卷土重来,可惜还是无望。” “所以......”花无心猜道,“他确定自己得不到后,再把剑谱摆到明面上来,让夜无痕成为众矢之的?” 青风轻蔑地哼了一声便算是回应了。 花无心点了点头,觉得自己猜的很对,同时觉得这花景修确实有些卑鄙,不过看场上那些人的反应,可不像是听了花景修的话之后才有的反应,倒是像期盼已久终于要得见时才会有的激动。 由此可见,花景修不过是一个导火引罢了。 就在周围质疑声越来越嘈杂时,场内的夜无痕却慢条斯理地自自己的袖筒中掏出一个破本本来。 “剑谱我这倒确实有一本,但却不知是不是诸位口中的那什么避世剑谱,倒不妨诸位传阅一番,自行辨别吧。” 夜无痕一出声,周围突然一瞬地安静了下来。 只见他示意青风过去,拿上了那个破本本顺着场内人群绕场展示了开去,见到剑谱之人无不句句称奇,夜无心自那些人的神态中也更确定,那些人本就是奔着这剑谱而来的了,看来这剑谱也自是不假了。 然后又听夜无痕开口说道:“这本剑谱本是一武林前辈在涂山面壁一十八年后,所妙悟出来的一套剑法记载,诸位愿称其为避世剑谱,那就暂且这么称呼着吧。剑谱所载,不只是剑法,还有精深博大的武学纲要。所以,要练成这套剑法,当然还得有极上乘的武功根基。夜某不才,虽得剑谱,苦研数载,但也只敢说但窥藩篱,不敢云登堂入室。” “这样还是皮毛吗?那若了悟,岂不是天下无敌?!”人群中自有人感叹。 “就刚才夜少主所示数招,现如今江湖上能接下的估计也是寥寥无几吧!”自有内行人懂得门道。 “那这比武还有继续的必要吗?” 花景修带来的人中还有三人未上场过,不过眼下情形,好像确实没有再比的必要了。 “据我所知”,花景修却轻哼一声开口道,“这本剑谱的确是涂山高人所创,但高人也因修炼而走火入魔。后有人想夺此剑谱,但最终都葬于了涂山之中。涂山之上的皑皑白骨,也一度让此剑谱成为了不祥之物。但高人走火入魔,终难自控,最终还是自毙而亡。而这剑谱,最终落入的是一位男子之手。若干年后,绝情谷谷主夜阑珊却使出了此剑谱上的一套招数。不知夜少主,可否能给出一个解释?” 被点名的夜无痕只是凉凉地看了花景修一眼,并没有打算开口的样子。 旁边却有人问向花景修,“花少主如何知得此事?” 花景修不急不缓地回了句:“因为我爹是花封年。” 答案很简单,自是牵扯到前尘恩怨。在场的也不乏年长者,对当年的恩怨自然也是略有耳闻,更不会不知花景修所提到的那个得了剑谱的男人是谁,而这其间的弯弯绕绕,自然也不会像花景修说的那般片面,更应该能看出花景修是有意在带动节奏,但自始至终,也未见有哪位能站出来辩上一句。 夜无痕仍是没打算接话,花景修却接着说道:“如今剑谱虽在绝情谷,但它本就不属于绝情谷,关于剑谱的传承,正值此日,诸位长老都在,夜少主是否也该给出一个合理的说法?” 然而,还不待夜无痕开口,一旁的会稽山元宗门的长老就先开了口:“既是高人所留剑谱,自然是能力高者得之。方才见夜少主所出招数甚妙,老朽也想领教一二。若不幸胜之,还望夜少主能割爱让之。” 此言一出,目的再明显不过。 一旁的夜无心看得一脸无语,某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利益当前,脸完全也是可以不要了的。 压根没给夜无痕拒绝的机会,话音刚落,招数就已递出。 夜无心看了眼一旁看戏的花景修,不由地也在心底骂了句“卑鄙”! 然而刚骂完,就见那花景修竟然抬腿朝着她的方向走了过来。 莫不是因她之前道破他的招数,找她寻仇来了? 夜无心下意识地看了眼场内正与他人打得热火朝天的夜无痕,看来是指望不上了。 伸手摸了下腰间啥也没摸着,夜无心突然觉得心底空了一下没有着落,但转念一想,自己身后这么多同门在,谅他也不敢轻易对她出手才是。 第017章 毁了剑谱 夜无心正心底盘算之际,幸见兜完剑谱的青风走了回来。 见到已近面前不足一丈的花景修,青风不客气地开口道:“花少主,有何贵干?” “青风门主不必紧张,在下不过是过来打声招呼而已。毕竟, 刚才这位姑娘一语道破了在下的招数。” 闻得此言,夜无心更加确定这人是兴师问罪来了。 但客观而言,确实是自己冒犯在先,看此人此刻还能如此平静面对自己,若自己一上来就不假辞色,倒显得自己太过不识抬举了。 故而,夜无心落落大方地说道:“方才确实是我唐突了,在此也是对花少主报以诚挚的歉意,还望花少主能够海涵。” 夜无心说地真心实意,对方却只是直盯着她,未发一言。 不知为何,夜无心觉出了他正努力压抑着自己心下的激动。 片刻,却听他缓缓开口道:“姑娘,可否以真面目一示?” 闻此要求,夜无心倒是不曾想到,听后也是莫名其妙。 是觉得她不够礼貌吗? 不过,这帷帽本就是青尘随手递给她的,她戴与不戴又能有多大关系?虽然她现在气色不太好,但也不至于见不得人吧?况且,江湖儿女,本就不是应该不拘泥于小节吗? 故此,夜无心也不大计较,直接将帽裙撩开搭在了帽顶。 “颜颜!果真是你!?”这次花景修的激动之情完全诠释在了他略显颤抖的声音之中了。 不止如此,夜无心分明见他向她伸出了手来,速度之快,完全不是她现在的状况能避的开的!就在她下意识地以为躲不开时,突然一阵风至,竟将那只手拍了回去。 夜无心抬头看着面前宽阔的后背,没明白方才还在场中激战的人,如何一瞬间便挡在了她的面前。 刚才花景修意外出手的速度,即使身边这么多同门在,也没人能迅速做出反应。 而此时自己破烂的状态,不用想也是躲不过一招。 那么,这人究竟是如何做出反应的? 再看向场内,刚才元宗门的那个长老已匍匐在地,半天才爬起身来。 “花景修,你这是何意?”夜无痕微凉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夜无心收回了看向场内的目光。 “她......她是谁?”花景修刻意地抑制着自己的情绪,但微颤的声音还是暴露了他未平的心绪。 “你觉得她是谁?” 花景修一阵沉默,深深地看着夜无痕,然后说出了两个字:“是你?!” 似乎是在打哑迷,但说话的二人却都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 夜无痕漫不经心地回道:“是我又如何?” “她不属于这里!” “呵”,夜无痕似是嗤笑了一声,“原来花少主最擅长的,竟是说笑!剑谱在我手上,花少主说剑谱不属于绝情谷。这人现在是我的人,花少主竟又说她不属于这里!?” “她是你的人!?” “不可以吗?” 周遭的空气骤冷,花景修阴冷的双眸更深的可怕。 然而夜无痕仍是轻松地开口道:“花少主这是还想再与我比试一番?” 花景修怒目沉沉,就在他预起掌蓄力之际,一道女声近到身旁:“景俢,出什么事了?” 闻得此声,夜无心正欲探头一窥究竟之时,忽觉一阵微风拂面,头顶的帽裙又落了下来。 夜无痕侧身一旁,她便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原来是一对女子。 其中一个似她一样,也带着帷帽,看不清面容,但见身形应该是个标致的姑娘。 而另一个女子,面容稍显英气,背负一对长刀,给人一种生人勿近之感。见夜无心看向她时,她也同样地打量起了夜无心。丝毫不加掩饰的防备眼神,让夜无心打心底生出一种抵触之感。 “哥哥,你没事儿吧?” 戴帷帽的女子声音很好听,细听之下竟与夜无心的声音有几分相似,只是她的声音更轻柔了一些。 明显担心的声音却换来花景修一个轻飘飘别有深意的眼神,那女子便噤了声。 气氛有些微妙,花景修复杂的眼神更是让夜无心摸不着头脑。 幸好此时,又有人按耐不住了。 “两位少主可是在论私事?今日我等至此可不是来看二位闲话琐事的!” 夜无痕闻得此言,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然后放眼逡巡一圈,见有几人又似有跃跃欲试之态,不由得冷笑一声。 “为了一本剑谱,诸长老连脸面都可不要了!这倒让夜某着实有些过意不去了。既然诸位如此稀罕这本剑谱,夜某不妨做个人情,将它送予诸位。但武林中有此规矩,受谱即当传宗,受谱之人若非晚辈亲属就是衣砵弟子。如今,夜某虽习得一招半式,但承蒙诸位看得起,夜某也愿将此剑谱传承下去。只是,诸位长老辈分太高,我可不敢委屈你们做我的晚辈!” 跃跃欲试的几人听夜无痕如此这般的一番“谬论”,心中气愤得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 只听得夜无痕又冷笑道:“为了一本剑谱,明知胜算不多也要试我一番,甚至不惜命丧荒山,这是何苦?倒不如我将它就此毁掉,也免得江湖之中再为它多搭几条性命!” 夜无痕说罢,自青风手中接过剑谱,只是手指微拧,那稀世之珍的避世剑谱便碎成细屑,随风扬了出去。 夜无痕此举,莫说他人心中愤痛,就连一旁看热闹的夜无心都大感意外,惊得险些叫出声来。 此时夜无痕却又出声道,“家母自今日起,正式退出江湖。从今以后,江湖之上,只有我一人知道这避世剑法,你们若是心痛,害怕失传,可叫你们的掌门弟子前来,拜于我门下。我不但会传他们这项剑法,还会将绝情谷内其它绝学教于他们。可是那么一来,他们就是我的衣砵弟子了,贵派掌门传承只能另选他人了!” 江湖上改派另投的不是没有过,但那只是就一般身份的晚辈弟子而言。若说要收其他门派掌门弟子为徒,那当真是还不曾有过。夜无痕的这番话,无疑是对刚才那些跃跃欲试的长老们莫大的羞辱了。 果不其然,但见之前那几个跃跃欲试的长老们嘴角抽搐,眼中好像就要喷出火来,脸上神情较之前更是难看了。 第018章 锋芒毕露入江湖 原本一场正常的比武切磋,此时已然演变成了一场夺宝闹剧,毫无规矩可言,毫无羞耻可论。 或者说,这场比武本就是一场心照不宣的觊觎之战,来到此地观战的人中,恐怕是超八成都是奔着剑谱而来! 就如花景修请来的那几个高手,先不论江湖风评,地位总还是有些的,若没有个人的私心,又怎会轻易地为他所用! 又如在场的诸位各大帮派的长老,区区小辈之间的比武切磋,又何以能劳动他们的大驾! 眼下剑谱被毁,又听得夜无痕那一番再明显不过的“羞辱”,现下除了花景修那一帮人外,人群之中自带目的而来的那部分人亦不愿再装,愤恨之情跃然脸上。 “夜小少主好大的口气!单凭一本剑谱就想收诸门派的掌门弟子为徒?!莫不说你只修得一招半式,就算你已融会贯通,我泱泱武林又岂能容你一黄口小儿在此放肆!” 夜无心看向一侧的说话者,乃一七旬老翁,毛发鬓白倒有几分仙人姿态。只是这颠倒黑白的能力,竟是如此地让人自叹不如。再看一眼身旁的夜无痕,雷打不动的漫不经心下,分明有一丝讥诮自眼底划过。 “石长老有何指教?”夜无痕还是不卑不亢。 “哼,老朽实属是看不过你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今日便要以一长辈的身份教导于你,让你明白什么是尊长敬贤、谦逊慎行!” 呀,这话说得又不得不让人佩服了。明是要在武功造诣上切磋一番,却又暗戳戳地搬出了那套长幼尊卑之说,这无形的枷锁许多时候确实会让人进退两难。 然而,夜无痕却不买这个账,“石老这是说笑了!您老口中的武林,据我所知,并不曾有以长幼为纲的排序。何况今日此地本就是比武场,比武场上无尊卑,‘胜者王败者寇’才是我所知的规则。若要论尊长谦逊,改日石长老造访绝情谷时,晚辈定会向石老请教一番,如何?” 见夜无痕如此态度,石长老的面色更是黑上了几分,衬上满头鬓白,倒显得有几分滑稽。 就在石长老努力压制怒火准备向夜无痕出招时,一旁又站出一人开口道:“石长老莫气,对付这种狂妄小辈何须您老出手!我们青山四杰作为晚辈,礼当为前辈解忧才是。” 说话者乃一中年男子,身形伟岸,倒是一副正直的模样。在他身旁,一并地站着三个服色一致的男子。这四人站在一起,确实有种让人生畏的气势,而他们手中的兵器,也同样的不容小觑。 为首说话的男子手持的是太极剑,后一位手中则是一柄血色戟,而第三位则是手握擎天火云刃,最后一位的兵器竟是流星赤焰枪。 这青山四杰在江湖上确实也是赫赫有名之辈,甚至他们自创的清流阵法也是一等一的武学,据说江湖上能破此阵的也是凤毛麟角。 有此等本事,自然说话也就有了底气,只是这有底气的话,却也让人很难评了。 只见夜无痕淡然的目光自几人脸上扫过,仍是一副云淡风轻,“原以为今日比武会是一场以武会友之境况,毕竟夜某以往不善于江湖人世,期间又阔别五年,能于今日见识诸位江湖豪杰实甚荣幸,不曾想竟发展成眼下这般情形,却也实非夜某之所愿。绝情谷虽大,却从不曾主动欺凌别人,虽近年来不甚理会江湖诸事,但也不代表在这江湖之上就可以被肆意挑衅!今日,我既已现身于此,便不会拂了诸位的好意。有欲现身说法者,夜某一并接下便是。” 夜无痕这一席话,听起来甚是礼貌话,但这其间的态度却分明是强硬不让,这更叫刚才那帮意欲蠢蠢而动者难耐心火! 不再废话,青山四杰直接列阵而上。 而夜无痕竟不慌不忙给了青风一个眼神后,才提剑迎了上去。 不得不说,这清流阵法果然一绝!四人分处四个方位,四种不同兵器竟然能配合地行云流水、分毫不漏,阵气四起,周遭一阵冰寒,似寒月飞雪、冰封万里。 夜无心忍不住地缩了缩脑袋,把一旁冷得直哆嗦的丫丫拉到怀里,不由得又在心底喟叹这不争气的破烂身体,竟连这种阵气都抵抗不住,看来真是伤到了根本。再看那场内,竟然无法透过阵法看清内里,愈是一阵郁闷。 “战况如何?”夜无心忍不住问向一旁专心观战的青风。 青风瞥了她一眼,笑得一丝小得意,“自己看啊!” 夜无心吃瘪,但决定弱不和强斗,继而转向青尘,“场内战况如何?” “相当激烈!” 夜无心:...... 看着场内一阵浑浊,夜无心两眼抓瞎。 突然,寒光一闪,似闪电划破苍穹,浑浊的空间骤然清明。 名震江湖的清流阵,竟然就这么地被破了! “承蒙诸位长辈手下留情。” 场内的夜无痕临风而立,不卑不亢。 青山四杰东倒西歪,怎么看也不像是自愿承让的样子。 “不是说只习得一招半式吗?怎么这么厉害!?”周围又响起了议论之声。 “不是说这夜无痕自幼身患顽疾、不擅武功吗?” “江湖传言嘛,总是有失偏颇。何况之前这夜无痕本就很少在江湖上抛头露面,显然是深藏不露、有意藏拙,之前又失踪五年,说不定就是拜哪位高人学艺去了也未为可知呢!” “今日锋芒毕露,想必是打算正式踏入江湖了,这江湖,又要不太平喽!” “青山四杰的清流阵说破就破,还破得如此轻松,显然这还不是他真实实力!如此看来,这夜无痕的武功在江湖上,估计也没几人能是他对手了吧!” “之前那几场比武就已见端倪,奈何有人就是不信啊......” “哼!那是信不信的问题吗?我看啊......分明是有人见剑谱被毁心生歹念罢了,既得不到,便欲一并毁之……” “啊......这......” 周围的议论之声充斥于耳,一旁的那个石长老,脸色早已黑成锅底,然后毫无客套地,身形疾闪,骤然间,人已不在原地。 第019章 感觉算不得好的江湖 这石长老陡然出手,丝毫没有预警!只见其身形敏捷,招招凌厉,丝毫未曾计较在他对面的是不是他的晚辈,掌风如虹,毫无情面可言。 场内的夜无痕亦是反应迅速,但却一把将长剑掷出,同样赤拳相迎。 这石长老的功法果然不俗,掌风过处,树叶纷落、沙飞石走。 再观夜无痕,在这砂砾迷眼之中竟形如鬼魅、不见身形,丢开长剑的他竟似更加神秘莫测,有招似无招,纷乱迷眼之际,未来得及分辨,他的手竟然已搭上了石长老的肩头,石长老顿时觉得犹如烙过一般,火辣辣作痛,踉踉跄跄竟直接倒退了十余步之多。 双方交手不及三招,石长老便劣势尽显,不是石长老之前妄自托大了,便是夜无痕亮出了真正实力。 风影之中,只见夜无痕出手如电,击退石长老数歩之后,但见他又使出一招“玄鸟划沙”,拇指和食指扣成一个缺口的环形,下按的方位正当石长老的“金楼”、“玉阙”两处“隐穴”。 何以叫做“隐穴”?那便是因为这两处穴道所辖的经脉不在表皮,而是验藏在体内骨髓之间,一般点穴图谱压根儿就不载有这两处穴道,只有内家高手,才能够把真力透过指尖,封闭隐穴。这两处隐穴一旦被封,最少也得落个终身不遂。 “玄鸟划沙”一招两用,夜无痕的另外三根手指,食指、中指和无名指则并拢一处,铁指如刀,所划的方位正当石长老的心口要害。之前几场比武中,夜无痕所伤几人不过都是外伤,但石长老若被这一招“玄鸟划沙”伤了,不死也得残废。想来夜无痕应是动了怒气,起了杀心了。 “夜少侠!”电光火石之际,竟有人惊呼,“手下留情!” 抬眼看去,惊呼者乃一秃头老和尚,手执一副金花双轮九环锡杖,身着明黄底衫搭正红袈裟,一眼看去便觉气势非凡。 千钧一发之际,就在别人认为招已出无可回收之时,夜无痕却生生地卸去了进攻之势。 “青一方丈?”夜无痕言语冷冷,“当下形势若是反转,你是否还能做出同样的选择?” “自然。”秃头老和尚回答地敞亮。 “呵”,夜无痕轻笑了一下,“既如此,今日我便不好拂了您的脸面了。” “多谢夜少侠!”青一方丈笑得一脸和蔼,“夜少侠年少有为、实力非凡、胸襟宽广,江湖有夜少侠这样的俊秀之才,实属武林之幸事哉!” “青一方丈谬赞了。夜某不过是习得一招半式看家护院的本事罢了,毕竟绝情谷家大业大难免会被人惦记,而我作为绝情谷少主,在家母有意退隐之时,自当承担起这看家护院的责任才是。” “夜少侠所言甚是!守好本家自是我们在场诸位的分内之事,但守分的同时想要提升自己也在情理之中。所以,今日之事,有冒犯之处,还望夜少侠能够理解。而关于那剑谱,实在是因为众人不知这其间曲折,所以才妄生了误会。” 夜无痕没有应话,只是看着老和尚等着他继续,而周围的人听老和尚又提到了剑谱之事,无一不好奇张望预知其祥。 “唉”,老和尚轻叹一声然后继续道,“说起这剑谱,不得不提起一些陈年旧事,但这旧事之中关乎夜谷主的家事,老衲不便多言。只能说,当年为了这本剑谱,确实有多人徒送了性命,也正如花少主之前所说,后来这本剑谱落入了一男子之手,但也正在那时,夜谷主落入了那涂山之中。” 老和尚稍顿了一下,像是在回忆着当时的情形,又像是在斟酌着要如何避重就轻地阐明往事。 “那涂山之上皑皑白骨,落入那洞中众人多是九死而无一生,可夜谷主乃福厚之人,她不但活了下来,还得那涂山高人亲授剑法,所以,夜谷主的剑法并非习于那剑谱之上,而是得那高人亲自传承,夜谷主乃是那剑法真正的传承人也!至于后来那剑谱又重回夜谷主手中,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故此,如今夜少侠接承剑谱习得剑法,亦皆是名正言顺之事也。故望诸位,日后莫要再妄加猜测、心生歹念。” 老和尚言毕,周围又是一阵唏嘘议论之声。 步辇上的夜无心感叹之余不免又心生探究,这老和尚为何不早些站出来?为何要在夜无痕徒手占杀机的时候才出来讲明? 再看那秃头老和尚,还是一脸的仁慈,带着悲天悯人的宽仁之态。 夜无心不由地有些忧心,这陌生的江湖,日后她真的要置身其中、不辨东西吗?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切身地接触这些江湖上的人和事,可给她的感觉,却实在算不得好。 不远处花景修的那道目光,仍是灼灼不避地落在她的身上,让她有种避之不掉、徒然无力之感。 场内的形势已趋于平和,在秃头老和尚的“好心”解释下,大家又成为了江湖一家亲的姿态,当然,要除去之前被打伤的那几波人,落幕未至,那几波人大部分已先行退场。 比武自是不必再比,有其他意图者也不便再摆上台面上来。剩下的,竟大都是曲意逢迎、争相讨好之态,就连告辞离开,也要特意到夜无痕面前谄笑一番。 夜无心看得实在无趣,便也准备叫上青尘离开,可她还未及表明意图,那花景修竟然又走了过来。 “改日一定登门拜访。” 这话是对着夜无心说的,却惹得他身旁那个背着双刀的姑娘又向夜无心投送了一记警告的目光,而另一个带着帷帽的姑娘虽只是安静地站着,夜无心还是感受到了来自帽裙下的不太友善的凝望。 夜无心默默地看着眼前的三人,除了莫名其妙,实在无话可说。 那花景修目光灼灼总像是想要在她身上烧出个洞来,就在她快要暴躁而起之时,那厮总算领着两个姑娘离开了。 夜无心愤愤地将目光转向青风:“青风门主是没看到他们过来吗?” “看到了。”青风态度随意。 “看到了你不挡一下?” “我为何要挡?” 夜无心:...... 第020章 想恢复没定数 比武已过去数日,自那日回来后,夜无心便踏踏实实地在房内养伤。身边除了丫丫之外还多了两个使唤的丫头,秋月和秋霜。听说是夜无痕专门从外面带回来的,专供夜无心养伤期间使唤,毕竟子门内从没有过女人。 新来的丫头规规矩矩看不出什么异样,夜无心也只当普通丫头待着她们,其他的也不去深究。 除了这三个丫头,夜无心基本没再见过其他人,就连之前负责她伤势的青尘,都不见了踪影。夜无心也不是十分在意,她更在意的是自己的身体何时才能恢复。 自之前逃跑回来后被炼药,她的身体一直没有完全恢复,后来为了取那二人性命又强行修炼,再加上暗室决战时拼力一搏被伤,这些无疑都是对她身体的一种透支。 现在的她虚地跟个病秧子似的,比普通人强不了几分,更郁闷的是,那日回来前,夜无痕突然出手封了她的内力,说是有助于她的恢复,使得她现在做啥事都觉得吃力的很,心底更是没有踏实感。 但以她目前的状况而言,也没有反抗的能力,当然,就算完全恢复,估计也是差不多的结局,所以,她很安分。 这日,丫丫收回了之前赌局上挣的银两,四人在房内数得高兴。 夜无心心情一好,就开始关心起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儿来,“这些日子怎么没见青尘?” 见丫丫目光闪烁却不回答,夜无心反倒来了兴趣,丫丫一向喜欢八卦,这段日子竟没听她多言过,确实奇怪,“说来听听!有啥事,我给你兜着。” “青尘说,我若乱说日后定将我毒成哑巴......” “哦?所以你被唬住了?你忘了我是谁了吗?” 丫丫想了想,还是选择相信夜无心,然后道:“青尘......在前院花园里的槐树上......” “树上?没事儿他上树上干嘛?” “不是上树......是被......倒吊在树上......比武那日回来就被吊在那儿了......” “嗯?”夜无心虽然没笑,但眼神中分明透出一种看人笑话的神情。 “他怕被人笑话,不让我乱说,现在就咱这院子里的人知道。” “那我先前怎么不知道?” “你没问......” “这段时间我喝的药谁开的?” “有药方,自是用不上他。” “啊......我得去看看他!怎么说也是受了我连累。”夜无心语气平平,丝毫未见有愧疚之感。 乘着兴头,夜无心带着丫丫直奔前院花园,秋月、秋霜也跟在后面。 这倒是夜无心住进子门后第一次主动去到前院,说是前院其实也只是东跨院的前院,她现在住的是子门内一座名为“子无院”的三进式复合院落的一侧偏院。 进得大门后直接从二进拱门便可入得偏院,入院便是花园,穿过花园跨过三进拱门方进到她所住的主屋范围。她住在正房,东西侧均有三间厢房,西侧住着三个丫头,东侧三房分别是仓库、厨房和一间暂无人住的客房。 偏院和正院之间,在那前院花园一侧西面厢房一旁有一半圆拱门与正院相通,但夜无心连前院花园都不曾主动踏入,就更别论那拱门之另一侧的正院了。 跨进花园走过半边果见有一人被捆得像个粽子似的正倒悬在那东南角的一棵大槐树上。 夜无心故意放慢了脚步,悠哉悠哉地慢慢靠了过去。临近跟前才故作惊讶状惊呼道:“呀,这不是青尘吗?这是闹哪样?” 倒掉在树上的人睁开眼睛,不是青尘还能是谁!见到夜无心几人,翻了个不像白眼的白眼,像赌气似的没有出声。 “青尘啊,你这是在干嘛呢?”夜无心明知故问地逗他。 青尘憋红了脸,“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这是哪儿的话!我在房里呆的久了,出来透透气,这才看到了你。需要帮忙吗?” “不用!” 夜无心装模作样地扫视了一圈,然后道:“这也没人看着你啊,放你下来又如何?” “我不用人看着!”青尘像是受到了侮辱似的低吼道。 “啧!真是个死心眼儿!”夜无心说着就要上去解开绳子。 “你干嘛!?” “放你下来啊!” “我说了不用!” “可是我想这么做啊!” “你......”青尘气得一句话还没说出口,突然一个下落直接让他脸先着了地。 “哎呀呀!你看我现在内力被封了,手上也没个准头,真是对不住啊!” 三个丫头这才敢上前慌忙扶起青尘,手忙脚乱地帮他把身上捆的绳子也除掉。 “夜无心!你让我失了诚信!”站在原地的青尘吼地竟有几分委屈,但满脸的泥土让他看起来甚是有些滑稽。 “哪有那么严重!”看着他的样子,夜无心难得认真地说道:“是我坚持要放你下来的,与你何干?再说了,把你吊在这儿的人,有说过不允许别人解救于你吗?” 这哪还要特别说明啊?子门内的处罚从来就不会有人求情,更不可能有人搭救!被处罚的人也不需要别人的求情或搭救。这倒是破天荒的头一次了。 看着憋着闷气不说话的青尘,夜无心却莞尔一笑:“好啦!快回去休整一下,我有事儿问你。” 青尘气鼓鼓地甩着袖子,自那连接两院的拱门处进了正院。 直至晚间用膳时,才见青尘又踏进了东跨院的正院。 夜无心正带着三个丫头围着桌子吃饭,在她这儿从就没有尊卑之分。 见青尘入得门来,夜无心只似平常似的招呼于他,“吃了吗?坐下一起吃点?” 青尘不搭,随意地拉了张凳子坐下,才开口道:“你要问我何事?” 夜无心也不在意他的态度,随口说道:“什么时候可以恢复我的内力?” 对于夜无心的问题,青尘也没犹豫,“这个要问少主。” “那夜无痕在哪儿?” “少主最近很忙,没空见你。” “忙什么?” “与你无关。” “呵,好啊。那你作为医者,你觉得我现在恢复得如何?何时才能恢复到从前那般?” “没有定数。快的话有可能一两个月,慢的话一年半载也有可能。” “啪”的一声,夜无心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语气有些发沉:“我要见夜无痕!” “我说了他没空。” “有没有空不是你说的算,我要见他!” “爱莫能助。”青尘说着便起身离开。 第021章 狗男人夜无痕 夜无心有些气结地看着青尘离开,却又无能为力。 她一直在专心养伤,自然是希望能尽快恢复,可她现在只能这么静养着,就连想练练拳脚都无法施展,内力不在,实在受限。 这院落周围布满了子门的岗哨,莫说她现在内力全无,就算恢复如初,她也不会妄想要去硬闯,真不知某人在防着她什么! 又过了两日,正值月半。隔壁正院突然传来一阵阵整齐有序的脚步之声,就连房檐下吹风的夜无心都听的一清二楚。 她住在此处已有数日,从来就没听到过隔壁有过动静,这突然的响动,让她不得不起了疑心,但她仍只是站着没动。 当夜,约莫戌时刚过,夜无心的卧房内一阵风动,两条人影已立于她的床前。 “谁?”鉴于白日里的异样,夜无心压根就没敢熟睡,甚至于只是衣带未解地躺在床上。 “青风。” “青尘。” 意料之外的两道声音响起,夜无心挑开床幔,掌起了灯。 “两位深夜至此,所为何事?” 一时沉默,对方似乎有些难于开口。 半晌,青风开口,声音里似乎有些许抱歉和下定决心的坚决,“恳请夜师姐为我们少主解毒!” “夜无痕中毒了?” “随我们一去便知。” 夜无心虽不甚关心别人生死,但毕竟现在自己在别人的刀俎之上,更何况自己曾经也是得夜无痕所救。 “我去了又有何用?需要我的血你们取了便是。” 然而对面两人却并无动作。 “怎么?喝血还要趁热乎的吗?” “恳请夜师姐同我们走一趟!” 来来回回就这么一句话,夜无心看着对面二人,很想说一句“不去”,可二人神情可不像是能容她拒绝的样子。客气请她,估计也就是客气一下。 她一向很识时务。 月影婆娑中,她被二人一把拎起,直接翻墙到了隔壁正院,到了院中夜无心才发现,这院内,岗哨密布、重重把守。 正房门前那二人却停了脚步。 “夜师姐进去便是。” “你们不进去?” “我们进去也无意。” “可我终究不是医者,青尘总是要进去的吧?” 青尘打开房门后又退到一边没有出声,回答她的是一股推力自背后将她送进了门内,随即房门闭合如初。 夜无心看着紧闭的房门干瞪了两眼,自知反抗无益,只好转身向内室走去。 “夜无痕?”夜无心边走边叫着夜无痕,却没得到回应。 踟躇了一下,她还是走进了内室。 进去后发现,内室之中竟放置了一个长约一丈、高宽约五尺的盥洗桶,视线内桶的侧缘竟嵌入着一个铁质粗环钩,上面环扣着一条拇指粗的大铁链,自桶边缘垂入桶内。 走近之后才发现另一条同样的铁链自桶的另一侧也垂在桶内,桶内水满八分,面上还飘着数块将融未融的冰块。 夜无心冲着水面试探性地又叫了一声,“夜无痕?” 声音未歇,水面骤破,自底下钻出一人来,这人不是夜无痕还能是谁! 只是此时的夜无痕浑身通红像是被炙烤着一般,两眼看向来人却又似乎并不十分清醒。 夜无心有些骇然地看着他,不自觉地退了两步,然后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要用我的血解毒吗?” 夜无心边说着边抬起手臂向前方示意了下,对方并没有回答她,而是直接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夜无心看到了他抬手间那根粗粗的铁链正扣在他的腕间,肌肤上的触感让她突然有种被灼伤的感觉,还未来得及细思,一股拉力便直接把她扯进了盥洗桶里。 “啊......”骤然入水,一股凉意瞬间席卷全身,还不待她找到支撑点,她已被调整了姿势安放到桶边,背贴着桶壁,屁股下竟然有个凳子。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瞬息之间,夜无心重心得靠,起落的心刚要归位,那夜无痕竟然直接贴了上来。 紧紧地贴合让夜无心感到了前所未有的不安,慌忙出声:“夜无痕!你干什么!?快放开我!” 然而,对方似乎听不到她的叫声似的,紧紧拥着她,头埋在她的颈间,一个劲地贪婪地磨蹭着,慢慢地由磨蹭变成了轻吮,在她脖间游弋,慢慢转至她的胸前,惹得她禁不住一阵颤栗。 夜无心四肢被禁锢住动弹不得,只好大声惊叫试图唤回某人的意志,“夜无痕!夜无痕......” 夜无痕总算抬起头来,两眼迷离地看着眼前的脸庞。 “夜无......” 后面的话还未说出口,竟被夜无痕吞进了口中。 夜无心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剩唇齿之间的支支吾吾。 她想反抗来着,可不知为何自己的脑袋竟也有些迷迷糊糊,浑身的骨骼竟然也似乎慢慢地变得软软绵绵。 迷迷糊糊中,一只手掌贴上了她的小腹,灼热的触感烫得夜无心又回过神来,此时她才骤然发觉,自己的衣带竟不知何时已被这个狗男人完全解开了。 夜无心拼尽全力地扭动身体,却换来狗男人的变本加厉,趁她扭动的空隙竟然直接将她的衣衫给扒了下来! 再无隔阂地贴合,烫得夜无心怒目圆睁,瞅准机会发了狠地狠狠地咬破他的嘴唇。 “狗男人!你放开我!” 这时的狗男人有一瞬失神,然后迷离的眼神中似乎慢慢有了清醒之色,再次低头看着怀里扭动不安的女人,狗男人神色又骤然变深,似压抑难耐地低吼道:“别动!” 第022章 送上门的解药 绝情谷少主自幼在武学方面成不了气候,这谣言在江湖上已流传多年,上次一场比武也算是将此谣言击碎抹灭,但自始至终却没几人知道这谣言背后的真相。 而这次夜无痕毒发,除了他身边的几名心腹,同样无人知晓这其间的曲折,更不会有人知道这毒从何来。不过,之前梅、兰二人被绑前其实已道明了这毒的原由,自是还是出自她二人之手。 据她们所言,这毒应为一种纯阳之毒,不会直接要人性命,却会在每个月圆之夜让中毒者痛苦不堪、难以自制,甚至会走火入魔,内力越强毒性越强。 依夜无痕现在的武功修为,内力自是不在话下,可想而知他所承受的痛苦将是何等地煎熬。 就如现在,他明显地感受到自己浑身真气上下乱窜、不受控制,内力在体内膨胀,似有一种欲要冲破经脉之感,而身体的皮肤也如炉火焚烧一般,火热滚烫、炙烤难耐,不容怀疑,这状况确如梅姨所说,稍有不慎,就会走火入魔! 实际上,在毒发之前,青风和青尘早早地就将以夜无心之血为引炼成的解药递了上来,但服药后,不过一个时辰,药效便退了。 盥洗桶泡冰水,是夜无痕为自己准备的降温除燥之法。为免自己失控出去伤人,他还特意在桶上镶嵌了铁链扣在自己的腕间,但这降温除噪之法似乎并无多大用处,冰块逐渐消融,他的痛苦却丝毫未减,甚至慢慢地开始变得有些神难自控,清醒渐失。 朦胧中似听到有人唤他名字,浮出水面后又听到有人在他面前絮叨,却又听不清说了些什么,似有什么东西伸向他,本能反应握了上去,触手的冰凉直抵心底唤起一阵涟漪,似机能被唤醒全身都在叫嚣着想要更多。 像有解药入口,他贪婪地吮吸着,感觉到周身的痛苦有些缓释,虽未见十分削弱,但他明显能感觉到了自己的意识。 一阵疼痛自嘴角传来,入口的血腥味让他意识到那是自己的血,意识慢慢回笼,他看到了面前那双蓄满了泪水的双眼,满眼委屈中夹杂着些许不安,那是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玉瞳明眸、秋水潋滟,无需一言一语,自是满目风情。 身下不停扭动的身体不时地碰触着他的禁地,让他不得不出声提醒:“别动!” 身体停止了扭动,但两行清泪却滑落至腮边,波光点点的双目,更是让人止不住的心软。 夜无痕看着这张梨花带雨的脸,逐渐清晰的神志让他内心也是百转千回,他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到这般境地。 无视她委屈的双眼重新被怒气盛满,夜无痕用手指轻柔地拂去她腮边的泪珠,然后一把将她抱起,瞬间换了个姿势,变成他坐着,而她跨坐在他的腿上。 “狗男人!放开我!” “你再动的话,我不保证你还能完整地走出这个门。” “你放开我!” 夜无痕没出声,只是用手自她背后推了一下她的腰。 “什么东西......” 声音戛然而止。 夜无痕看着眼前瞪着美目似是被吓到突然静止住的人,出声提醒道:“我虽然恢复了神志,但并表示这种情形下就一定能克制地住身体的本能,所以,不想发生意外的话,你最好不要乱动。” 夜无心感受到了下面的异样,以及禁锢着她的滚烫的双手,即便是不曾经历过,但也能猜到大概是怎么个回事,不由地微颤哆嗦了起来,声音也有些小心翼翼的腔调道,“那你放我出去呀!” “你可以缓解这毒。” “我的血不是可以解毒吗?呐......”夜无心脖子往侧面一扬,向对面的人示意道,“你直接咬,我绝不喊疼!要喝多少喝多少!” 夜无痕的眼神锁向她的玉颈,一股不明神色慢慢充斥进他的眼底,倏忽,他双手一抖,铁链扣住他腕间的部分,竟然碎成了两半。 夜无心惊得转头看他,在触及那双浓色深重的双眼时不由地心底一颤,但还不待她作出其他反应,他已向她贴了过来,似真是要咬向她的颈间,惹得她本能的闭上了眼睛。然而,这个狗男人竟然在她的颈间轻咬吮吸了起来! “你......你干什么!”夜无心动又不敢动,叫又叫的支离破碎。 “这样比喝你的血更有效果。”动作未停间,这狗男人竟然还能回答。 夜无心紧咬着牙努力地压制着体内的不明躁动,“我......我虽然......虽然可以解毒......但......仅限于我的血......你们......你们子门......不可以......” “子门的毒,你的血可解,但我的,不行。” 这狗男人啃咬之间竟然又动起手来,手掌抚过之处无不触起她一阵颤栗。 “狗......狗男人!”夜无心反抗不得,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你......明明可以......忍得住......为何......为何还要......拉我进来......” “送上门的解药,我为何不用?” “狗男人......”这狗男人又吞了她的叫骂。 唇齿之间彼此交融,贴合的炙热已经将夜无心一同灼烧。不同之前的攻占强掠,这次的动作间明显掺入了温柔与小心,但同样不变的是对方灼热的渴望,烫得夜无心额间已冒出汗来,她能感觉到对方的隐忍,故而更加地不敢造次,生怕一着不慎就被他生吞活剥再无完整,有心无力中,她的思绪竟然开始有些涣散,使得她有些难以继续保持清醒。 重重艰难间,彼此都在坚持着死守最后一道防线,沉重的呼吸声彼此交错已分不清谁是谁的。 月上中天,桶中的人不知何时已辗转到了床上。 夜无心的禁锢已被解除,可她的四肢却似乎已不再听她的使唤,当她的手被拉着抚上他的肌肤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全身瘫软已完全失了自制力。 她觉得,自己好像也中毒了。 夜似乎有些太过漫长,长到夜无心没能捱到天明便沉睡了过去。 第023章 狗男人的道歉 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床顶,夜无心竟然不知何时又躺回了自己的床上。 猛然起身,锦被自身上滑落,突感一阵清凉,低头一看,是自己斑痕点点的娇肤,前夜的画面一股脑地钻回自己的脑海,不单是男人的表现,还有自己当时的反应,都让夜无心愤愤地握紧了拳头,低吼道:“狗男人!我跟你没完!” 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丫丫的声音:“无心你醒啦?咦?你昨晚怎么没插门?” 夜无心慌忙拉起被子将自己裹好,看着冲进来的丫丫问道:“几时了?” “卯时刚过,现在要起身洗漱吗?” 夜无心转头看了眼一旁的衣架,自己的衣服竟然赫然整齐地挂在上面,看起来竟然还是干松的样子,于是她对丫丫说道:“现在起吧,你先去拿水来。” “好。”丫丫麻利地跑了出去。 见丫丫离开,夜无心迅速起身穿衣,看着自己浑身上下无一处“干净”,再次把那狗男人在心底千刀万剐了一番。 一切如常,却又总觉得哪里不太一样。 到了用膳的时候,连丫丫都嗅出了不同寻常的味道,看着正盯着饭碗发呆的夜无心,丫丫担心地问道: “无心,昨夜没睡好吗?我见你精神不太好。” 听到丫丫的声音,夜无心猛然回神,愣了一会儿倒真的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了,脑袋有点犯晕,精神也难以集中。 “嗯......昨夜忘了关窗,估计吹到了冷风。” “啊?不对呀,我昨晚分明检查过门窗的呀!你半夜又起身了?今早见你的门也没落锁。” “额......夜半睡不着,起来透透气。” “难怪......莫要染了风寒才好......” 正说的话戛然而止,三个丫头突然站了起来,随之叫道:“少主!” 夜无心不知出于哪个本能竟然也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反应过来后又赌气似地坐了回去,没有出声,也不看来人。 来人也不在意,直接站到了她的身侧。 一旁的丫丫不明所以地看了看二人不太寻常的神情,然后很识趣地将自己的位置让了出来,并退至一旁,另外两人,秋月和秋霜也一并退开桌旁。 来人看着仍坐在桌边压根当他不存在的夜无心,态度认真地开口道:“我来道个歉。” 三个丫头彼此对视一眼,虽不明状况,但就眼下气氛而言,似乎并不适合她们在场,于是纷纷埋头退了出去。 “昨夜之事,虽并非我授意,但终究是错在我处。” 听这狗男人又提起昨夜之事,夜无心狠狠地握紧手中的筷子,若内力还在,她定会将手中的筷子向他插去! 她努力隐忍着,仍是不看他,不说话。 身边的人再次开口,像在同她谈着某件生意似的说道:“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出来,有什么要求也尽管提。” 闻言,夜无心冷笑了一下,然后面无表情地转头看向他,说道:“我要出谷!你能答应吗?” “现在还不行。” “那就把我的内力恢复了!” “好。” 对方竟然就这么轻巧地答应了,然后便走至她的身后为她推筋疏脉,以解除对她内力的封禁。 后背上不停游走的双手,轻缓有度地轻压推按,让夜无心控制不住地身体一阵僵硬。 “好了,试一下。” 夜无心稍稍一提气,果真觉得内力充沛,浑身真气也觉得充盈了起来。 手边的筷子赫然在侧,目光一触及,不带丝毫犹豫,抓起筷子,夜无心一个泫然起转就往背后那人刺去,却不期然地被抓了个正着,她又毫不含糊地抬腿屈膝往那人胯间顶去,对方只好猛然后退,拉开了一个安全距离。 “你想杀我?” “不是你让我试试的吗?” 话音刚落,夜无心抄起桌上自己没吃完的饭碗,直接向对面那狗男人又砸了过去,这已经算不得什么正经的武功招式了,完全就是发泄怒气的一种表现。 饭碗被稳稳接住,夜无心又丢了个菜盘过去。 在她的手再次触到一个汤碗的时候,那狗男人突然已欺至身前,放下手中的饭碗和菜盘后,迅速地压制住她已搭在汤碗边上的那只手。 “我已用过早膳。” 狗男人心平气和,说地一本正经。 夜无心气结地狠狠瞪了他一眼,用力抽回自己那只手的同时扬手就欲给他一掌,然掌刚送至半途就被对方一把扣住,并且顺势把她往前一拉,自己则直接横到她面前,同时扣住她的另一只手,将她困于他与饭桌之间,使得两人之间,不过一拳之隔。 夜无心反应迅速,立即就要抬腿,但对方更快,直接欺身贴了上来,直将她逼得动弹不得,彼此之间呼吸可闻。 “我来道歉是真心的。”狗男人贴近她的脸庞,说得似是很认真。 “这就是你道歉的态度?”动弹不得,夜无心只能愤恨开口,丝毫不让地瞪眼回望他。 “是你要试试的。” 夜无心拧眉看着眼前这人,还是那张清清冷冷没有太多表情的脸,一脸的冷漠正经似风尘不染,可这所作所为,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要脸的人! 果然,人不可貌相! 夜无心脸色微沉,生气地低吼出声,“放开我!” 对方却只是盯着她的脸看着,然后竟然直接上手抚上了她的脸颊,不顾她赌气地把脸扭到一边,他的手又摸向了她的额间,在她即将发飙的下一秒,却听他说道:“你发烧了,稍晚让青尘过来看看。可感觉有什么其他不适?” “看到你我就不适!” “你意思是,这症状不是发烧,而是因为见到了我?” “你......你厚颜无耻!” “我也才知道。” 看着眼前这人真假难分的神情,总是一本正经地说着一些不正经的话,夜无心实在觉得有些不适。 “放开我!” 这次,对方没再为难,稀松平常地答了声,“好”,然后便退了开去。 夜无心说也说不通、打也打不过,气得胸口疼!然后深深吸了口气,再次开口却说道:“我可以不出谷,配合子门解毒之事,但你也不可以把我困在这一方之中!” “好。” 对方竟然答应了,但他却又道:“不过,谷里这段时间不太太平,梅、兰二人虽死,但她们的余党尚未清除,加之上次比武过后,隔三差五总会有人上门拜访,你若要出去,我会派个人跟着你。” 夜无心本想赌气说不用,但最终还是没跟他置这个气,毕竟,安全第一。 “这是一把双刃小刀,方便藏于袖中,是我之前外出游历时得一道友所赠,今日将它赠予你,以备不时之需。” 夜无心看着对方将一把小匕首递至她面前,整个匕首长度不足一尺,确实适合置于袖中,必要时当作暗器应是不错。 这是给她的补偿? 夜无心冷冷地扯了下嘴角,但还是伸手接了过去。 拔开刀鞘才发现,这竟然是一柄通身一体的龙骨双刃匕首,刀身看起来就绝非凡品,匕首的内柄端还刻着一个“凰”字。 匕首确实不错,夜无心直接将其收入了袖中,没有一句废话。 “我虽然帮你恢复了内力、渡了些真气,但以你目前的身体状况来说,还是需要再好好静养一段时日,莫要强行运功。” “不劳你操心。” “平日里我不常到此处,若有急事可让青尘去寻我。” 夜无心闷不吭声,完全没把他的话听进去的样子。 “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出去!”夜无心扭过头去再不看他,“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好。若日后再想试试,随时可唤我。” “滚!” 狗男人气定神闲地离开,离开前还不忘交代一句:“今日就不要出门了,稍晚我让青尘过来给你看看。” 第024章 青尘被打又被骂 对于夜无痕的态度,夜无心是有些看不懂的。 嘴上说着是来道歉的,做着一些容易让人误会的行径,可那脸上的神情又分明是例行公事般的按部就班。 反复想来,答案估计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人只是在做着他认为他应该做的事,他觉得这事儿应该来道个歉,他就来了,至于做了什么或怎么做,意义不大。 夜无心仍坐在桌旁,皱着眉想着一些有的没的,小院内这时又进来一人。 夜无心抬头一看,好家伙,这不是前一晚始作俑者之一吗?来的还挺快! 她可不管现在她是不是真病了,也不理会青尘是不是来给她看病的。既然他敢送上门来,她就绝不会什么都不做就放过他! 她心想,我打不过你家主子,难道还打不过你!? 于是,青尘的前脚还没迈进门槛,一只茶盅就迎面冲他飞了过去,直中脑门,瞬间一片淤青。 出乎意外的是,青尘竟然丝毫没有闪躲。 然而,夜无心心中郁气哪能这么容易就消,见他不还手也不闪躲,她亦不会留情,起身就要飞踢过去。 这次青尘倒是不站着等揍了,转身就往院子里跑了出去。 夜无心紧随其后追至院中,见那兔崽子跑得飞快,余光扫到一旁洒扫院落的笤帚顺手一抄,一招“穿云破月”,笤帚直中那厮的后背。 “啊!”一声鬼叫,青尘扑倒在地。 “跑啊!怎么不跑了!?”夜无心追上,一脚将欲要爬起的青尘又踹趴了回去。 “夜师姐,我错了!求你下手轻点,打坏了我没法帮你疗伤了呀!而且你现在应是病了,我是来给你看病的呀!” “哟!指望你给我疗伤看病啊?恐怕我伤还没好,命就没了!” “夜师姐言重了!有我们子门在,没人敢要你性命!” “你还敢给我提你们子门!”夜无心抄起笤帚,毫不客气地对着青尘屁股就招呼了过去,“要不是为了解你们子门的毒,我何至于落到这般田地!” “啊!夜师姐轻点!轻点!”这下青尘不敢随便开口了,只能大喊着求情。 打了不过十几下,夜无心就觉得疲乏到脱力,打出去的劲道也是似挠痒痒似的实在无力。可能是没有恢复,也可能是真的病了使不上劲,气得她扔掉了笤帚转身就走,丝毫不理会地上鬼叫哼唧的那兔崽子。 回房不稍片刻,那兔崽子竟然还一瘸一拐地跟着回来了。 “你专门来给我看病?”打了一顿,夜无心稍稍有点气消。 “不是不是!我是专门来给你道歉的!顺便给你瞧瞧身体是否有不适的地方。另外,少主说你可能会要出去,让我这几天跟着你。” “瞧病就瞧病,抓紧瞧完抓紧回去!我这几天不会出去,不需要你跟着。” “不行!少主已经交代了!况且也就这几天,到时候会有专门的人负责你安全。” “我说了不用!我现在不想看到你们!” “对不起,夜师姐。”青尘说的无比认真,“青风已到少主那儿领罚,因我还需为你疗伤,少主才放了我一马。所以,要打要骂都随你,我绝无怨言!” “那你刚才跑什么?” “你正在气头上,我怕你一不留神直接让我归了西......” 夜无心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最后还是老实地让他瞧了瞧,而她也真的病了。 本来身子就没完全恢复,这又泡了冰水,雪上加霜,一下子她又虚弱了好几分。 青尘赖着不走,她也没力气再去理会,只好让丫丫安排了他在空着的那间客房住下。 这家伙倒也安分,除了照看她饮食用药之外,其他时间只要她不踏出这院子,他也便只老老实实地鼓弄着他那些药材偏方啥的,双方倒也还算和谐。 至于那个狗男人,夜无心无事找他,他也确实未曾再来打搅。 几天后,夜无心身体好转了许多,一陌生面孔踏进了这个院子。 “你找谁?”院子里是丫丫的声音。 还未及听到对方回答,青尘的声音便插了进来:“青空!你总算来了!” 厅内夜无心正百无聊赖地坐在桌旁看着秋月、秋霜两丫头做女红,听到院子里声音抬头望去,便见一翩翩青年一袭墨色长衫步履稳健行至正厅门前。 “夜师姐,在下青空!日后由我负责您的安全。” “青空?”夜无心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除了面容俊秀稍显黝黑,没看出什么特别。 “正是。之前我不在谷中,这次是少主专门将我召回,负责夜师姐的人身安全。” 专门召回来的? 夜无心不说话了,她并不想多问。 既然专门负责她安全的人来了,那青尘就又搬回了隔壁,腾出的客房便由这青空住了。 对于夜无痕的这个安排,夜无心不置可否,在她没完全恢复之前,她确实需要留个人在身边,防患于未然。毕竟上次那场比武过后,夜无痕在江湖上崭露了头角,同时也多了许多想取他性命的人,谁也说不准会不会波及到她。 小心驶得万年船,她坚信不疑。 这青空平日里也不多言,或者只是对她不多言,青尘偶尔过来之时,也会聚在一处唠上一番。夜无心也不在意,反正她觉得这些都与她不相干,大家和谐共处,不要不利于她就好。 转眼到了月底,之前子门的人服用的以夜无心鲜血为引调制的解药,是长效还是短效,月底便可有答案。 月底最后一天,夜无心房门都不曾迈出过,吃饱喝足就那么安静地待着。三个丫头陪在身旁,那个青空则站在门外,气氛多少有些紧张。 直到日落黄昏,青尘还是踏进了院来。 “短效?”青尘还未开口,夜无心就替他说了,虽是问句,却是带着答案的语气。 “嗯”,青尘难得地满脸严肃,“现在需重新取血。” 夜无心轻叹了口气,这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一种可能,所以也没太大的情绪波动,但失望还是会有一些的。 夜无心没再多言,只是将胳膊轻放到桌子上,竟生出了一种认命的感觉,轻轻地示意了一下,让青尘随意。 然而,当青尘接满一盅盏又换一空盏继续放血时,夜无心神色微凉了。 “不是只是作引吗?为何需要这么多?” “子门......人数众多……而且,一回要做两次的量……”青尘说的小心翼翼。 夜无心微眯着眼看着他接满第二盏。 第三只空盏又拿出来后,夜无心直接怒气不再压制,冷声地向青尘质问道: “你到底是要放我多少血!?” “最后一盏......真的是最后一盏!” “做个药引你就要放我这么多血?你不如把我剁了给他们分了!” 青尘不敢妄动,也不敢大声,只小声重复道:“真的是最后一盏了。” “上次你也是取了我这么多血?” “上次你重伤......适度放血,有利于清淤......” “适度?你管这么多血叫适度?!” “我......我会好好帮你调养的!一定会在最短时间内帮你补回来!” “最短时间是多短?十天?半个月?还是一个月?!调养回来,然后又开始再次放血?!照你们这么折腾,我这身体还有痊愈的可能吗?!” “能!一定能的!” “我信你个鬼!一个药引你就要放我这么多血,你到底是庸医还是蠢材!?” 旁边几人都不敢出声,青尘被骂的满脸涨红,好像下一秒就能哭出声来似的。 “你还委屈上了?难道该委屈的人不是我吗?!” 第025章 养在谷中的一棵草药 夜无心发泄一通,看向一旁的青尘一副受了多大委屈又不敢言语的样子,更让她心里堵上添堵。 她心下也清楚,跟他上火一点用都没有,他也不过只是一个身兼使命的医者。 最终,夜无心还是让他接满了第三盏,还不待对方收拾好东西,她便直接起身进了内室懒得再多看一眼。 这晚入夜,夜无心久久不能入睡,索性爬起来盘腿坐于床上,盘算起日后的打算。 照如今这情形,若青尘始终不能突破,解药只是如此程度的话,那她想离开绝情谷的打算就只能永远只是个打算了,就算她能逃出去,子门也不会放过她,而那个夜无痕,绝对会比梅、兰二人要难对付上万分!何况她现在还没恢复,她必须要另想出个应对的办法才好。 正想得出神,忽见床前暗色下多了条黑影! “谁!?” “想什么呢如此出神?” 房门外的青空险些破门而入,幸好夜无痕出声及时,也幸亏他反应迅速,不然就尴尬了。 夜无心把灯挑亮,微愠的脸上一脸防备地看着这人,“你是怎么进来的?” “是你太专注了没注意到我。” 他可不会说是自己忙完回房突然忆起青尘向他所述今日取血之事,便觉得应该过来看看,免得某人动了什么不安分的心思。考虑到夜半三更的不便,他便直接飞上了房顶,见她盘坐出神连他轻揭瓦块之声都不曾耳闻,他便直接飘了进来。 “深更半夜入我闺房,你觉得合适吗?夜无痕,你不要觉得我打不过你,你就可以总是欺负于我!上次之事,虽说江湖儿女不在意小节,但名节还是在意的!况且我还未入江湖,小节名节我都在乎!” 门外的青空瞬间精神剧增,竖着两只耳朵听得津津有味。特意召他回来,他还以为只是为了保护好这颗解药呢!现在看来,似乎并非只是解药这么简单啊! “难道这次青风被罚,也是和这颗解药有关?难怪青尘被骂的时候一声都不吭呢!” 青空兀自暗下猜测着,频频点头,觉得自己勘破了什么不得了的真相。 这时房内又传来夜无痕的声音: “你想要我对你负责?” “谁要你负责了!?我是让你离我远点!” “这个不难,待子门毒解,你方可自便。” “夜无痕,我并不欠你们子门的!我愿意配合留在此处,无非是因为上次借了你的便利杀了梅、兰二人,但我的血你们也已经取了,也该抵得上上次的便利之情!若你觉得我还应还你救命之恩,这也无可厚非,但断不至于要我担上你们整个子门的性命!” 夜无痕看着情绪有些激动的夜无心,顺应地点了点头,但却冷清地说道:“你要知道,江湖上的许多是非,从来都是算不得那么明明白白的。” “我说的是我们之间的事情,与江湖何干!?” “我们之间什么事情?” 夜无心无声地盯着眼前的人,对他总是漫不经心的态度实在感到讨厌,而他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态度更让她生气! 在她愤愤的目光中,对方却稀松平和地一屁股坐到了床前不远处的茶桌旁,然后慢条斯理地自桌上为自己取了一个茶盏。 边斟着茶水,夜无痕边开口道:“梅、兰二人已死,你其实大可不必一定要出谷不可,青隐门门主之位仍可以是你的。” “我不稀罕!” “想要找回记忆,或是探寻身世,留在谷中也照样可以,甚至,谷中更加安全。” 夜无心眯了眯眼睛,看着眼前的人一副万事皆在掌中尽是无风无波的样子,不屑地勾了勾嘴角,“你是要将我当成一颗草药,养在这谷中?” “也不是不可。” 夜无心满脸愠色,努力压下怒火,看着这个自以为是的男人,沉声道:“说完了吗?说完了请你出去!” 夜无痕将她的情绪看在眼中,却仍是一派轻松地喝了口茶水,然后却开口说道:“关于你的身世,或许我可以给你一些线索。” 夜无心一脸狐疑地看着他道:“你知道?” “不知道。但,是我救的你。” 这倒不假,他救的她,当时的情形他自然能说出个一二,多多少少能有点可用的信息。之前她也曾有想要找他求证的想法,但时机总是不对,就如眼下的情形。 “就算有线索,也用不着这三更半夜来谈吧?” “来都来了,白日里我也没时间。”夜无痕毫不在意地说着,然后在夜无心欲再次开口赶人之前开口道:“那日,我是在花景修的客房内救的你。” 夜无心要赶人出去的话,已到了嘴边,因一时惊愕,便下意识地换了一句:“花景修?” 于是夜无痕便将那日情形极尽详细地给她讲了一遍,包括发现她时她的情形与状态。 夜无心在听到自己当时未着寸缕全身刀伤的时候,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待他讲完,夜无心压了压心头怒火,努力平静地说道:“所以,比武那日,花景修是认出了我才会有那样反应。” “应是如此。不过,他到底是伤你之人还是欲救你之人,还有待查证,毕竟我进那房间的时候,发现窗户有人为破坏的痕迹。” “你不是说,他被你伤后便直接离开了吗?就算他本是想救我,那他离开后,我还能活?!” “这倒是。” 夜无心微微蹙眉,想起了比武那日花景修搭讪于她时的情形,“比武那日,我分明记得他冲着我喊了声颜颜,没记错的话,他有个妹妹,芳名中也有个颜字。” 夜无痕却说道:“那日他身旁那个戴着帷帽的女子,就是他妹妹,花景颜。” “难道只是我的本名中也带了一个颜字?” “我派人去查访过,并未听说当年有哪家姑娘失踪的消息。花景修经常出入的场所,所接触过的女子,也都有迹可循。” “那只可能是,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或者只是江湖上孑然一身的一个普通流浪无根的女子。” “暂不好妄下结论,一切还有待查证。” “我自会去查,就不劳你费心了。” “你现在住在子门,子门也要倚仗于你,无论你有何需要,其实,都可以直说,皆在情理之中。” 夜无心一向不愿与他人有太多纠葛,但如今子门之事却是她现在无论如何都逃不开的,加之白日里取血之事,不得不让她重新规划以后要做的事情,现在听到夜无痕如此说道,她竟也觉得是合情合理了。 夜无心沉默了一会儿,觉得自己还是要先好好消化一下刚听到的信息,于是尽量心平气和地说道:“不管怎么说,多谢你告诉我这些。你可以回去了。” “好。”夜无痕嘴上应着,屁股却分毫未动,“你若执意要出谷,待你再修养时日,我会慎重考虑。” 夜无心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人,不明白他怎么又改变主意了。 沉默一阵,夜无痕站起身来,道了声“好好休息”,便往门外走去。门外的青空一脸兴味地看着他,他只当没看见,直接一个飞跃翻到隔壁去了。 “啧啧啧!”青空满嘴的啧啧啧,也不知在啧个什么。 “谁在外面?”夜无心的声音似到了门后。 “青空,夜师姐。” “你在我门外做甚?何时在的?” “夜师姐……我一直都在。” 夜无心:…… 不知是自己太弱,还是对方太强,门外有人她竟然完全没有觉察! 难不成这人每天都守在门外? 想到刚才自己和夜无痕谈的那些,夜无心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二天一大清早,丫丫进来给她送洗漱物什时,突然一抬头,惊叫道,“无心,这房顶怎么破了这么个大洞?!” “嗯……昨夜实在睡不着,到上面透透气……” “你说你也真是的,透气开门出去就好了,上房顶干嘛呀,多危险啊!” “下次不会了……” 第026章 男人虽狗但很俊 自从被夜无痕夜探闺房后,接连两三天夜无心都没能睡个好觉,生怕啥时候一睁开眼睛,屋内就多出了个狗男人。 不过幸好,所担心之事并未再次发生,听说某人整日不是被人正面挑战,就是被人暗地追杀,没日没夜的,过得相当充实。夜无心总算放下心来,慢慢地又恢复了正常的作息。 修养了六七日后,夜无心自觉恢复的不错,于是又动起了出谷的心思。 那个青空,对她的态度似乎好上了许多,虽不是那种亲近熟稔,但也不像刚来时的那么客套冷漠了,总之,多多少少有了点自己人的那个意思。 一大早,饭上桌,夜无心貌似闲聊似的向青空问道:“青空,据你所知,江湖上最有名望、实力最强的情报组织当属哪个?” 青空理所当然地回答道:“自然是‘听风阁’。” “听风阁?” “正是!只要有足够的筹码,他们便能提供有用的线索。当然,若是有连‘听风阁’都探不到的消息的话,那别处就更不用指望了。” “收费很高吗?” “这个要根据线索查证的难易程度以及雇主的身份而定,不过,他们收的也并不仅限于银两,一切于他们而言,有价值的事或物都可。” “这样啊......” 见夜无心皱着眉,似乎在盘算着什么,青空斟酌着提醒道:“不瞒夜师姐,在入谷前,属下所做的事情就和搜集情报有关,若夜师姐信得过属下,完全可以把你欲查证的事情交于属下去办,完全没必要因此事伤神。” “这不是信不信得过的问题,而是个人的力量总是有限的嘛。” “其实,既然少主已在帮夜师姐探查,何不坐等消息就好?” 看吧!她就知道,那夜她和夜无痕的对话都被这家伙给听去了! “我自己的事情,何以要依赖别人!” “其实......”青空刚欲张口再说些什么时,一个手下赶到门口有事来禀。 “夜师姐,少主今日欲前往下丘城办事,差属下来问,夜师姐是否要一同前往,顺便捎些补血药材回来?” “带我同去?”夜无心有些诧异,也有些惊喜。 一旁的丫丫却心直口快道:“无心用的药材,一直不都是青尘负责的吗?” 那人回道:“青尘堂主前几天闭关炼药去了,一时半会儿估计出不来。少主说,前些时他曾答应过夜师姐出谷之事,故特意遣属下来问。” 夜无心忆起那夜那男人说过会“慎重考虑”,没想到他竟当真如此做了,于是便问道:“何时出发?” “半个时辰后会有马车到门前来接,夜师姐可带两个丫头同行,由青空楼主陪同。” “青空楼主?” 青空来此数日,夜无心从不曾主动过问他的来处,这倒是第一次听说他竟然是个楼主。据说青尘是在谷外有个百草堂医药馆,所以被称为堂主,那这个青空,又是个什么楼主? “就是......” 来人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就被一旁的青空打断:“唉,少主召我回谷,总是要给我个一星半职的不是?正巧谷内那个望月楼被清理了一众梅兰余党,据说是之前那二人专门秘密训练杀手的地方,我听着不错,就应承了下来,帮着整顿整顿。” 夜无心见他神色未变,说的有模有样,也便未再追问,毕竟跟她也无甚大关系,便只对门口那人说道:“我会准时在门前等候。” 来禀之人退下,夜无心又继续慢条斯理地吃起了早饭。 “无心,你怎么还吃的这么慢啊?!”一旁的丫丫一边狼吞虎咽地扒着自己的饭一边督促着夜无心:“等下还要梳妆打扮一番呢,你快点啊!” “打扮什么?” “呀,这可是你第一次出谷,肯定要好好装扮一番的呀!” “不用费那劳什子事儿!就这样挺好的。” 夜无心可没那心力考虑要不要打扮的事儿,反正她的衣服都一个色,穿哪个都一样。 丫丫却完全不同意,催道:“那不行!快点快点!” 在丫丫的催促下,夜无心实在被唠叨的受不了了,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加快了吃饭速度。 在丫丫苦口婆心絮絮叨叨中,夜无心被换上了一件轻纱质地银丝飞绣仙鸟嗅雪双层大摆绯红仙女裙,乳白轻纱暗绣花丝带系于腰际使得整体红色更鲜活起来,裙摆的仙鸟白雪在走动间活灵活现,让整个人看起来都更加的活泼灵动、熠熠生辉。 及腰长发在丫丫灵巧的双手下被盘成了一个垂鬟分肖髻,最后还将夜无心仅有的两根发簪给插在了上面。 “好了!快看看满不满意?”丫丫收拾妥当嘴里问着夜无心是否满意,自己先频频点上头了。 “你把我整成这样,别人还不得以为我是哪家的千金小姐啊!”夜无心无奈地开了个玩笑。 “切!千金小姐算什么!我们无心可比任何一家千金小姐都强多了!” 不得不说,丫丫这小嘴每天嘚啵嘚啵地可真会说,原本第一次出谷多少还有些不适的心情,在丫丫的逗趣中也淡了许多。 收拾妥当,临出发前,夜无心还是拿了顶帷帽戴在了头上。 三个丫头,丫丫和秋月随行,秋霜留守。 一行人向大门外走去,远远地就见马车竟然已停在了门前,车旁站着的那男子尤为显眼,一身浅色青白渐变长衫让他看起来有种挺拔不羁清新飘逸之感。 走到近处才发现,那青白之色原来只是外面罩着的一件轻纱大氅,衣摆下端还绣着松鹤暗纹,微风轻拂间当真是栩栩如生。 再瞧那如玉面容,当真是女娲偏爱才亲手捏出地这般无双,即使不笑也足以颠倒众生。 夜无心暗自惊叹,这男人虽然很狗,但不得不承认,也确实是俊! 行至跟前,其他几人都向男人见了礼,只有夜无心单单站着未有任何招呼。这倒是他们之间第一次这么正常情况下的面对面,夜无心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那人向她伸出手臂,夜无心只当未见,径自抬脚跨上马镫钻进了马车里。 只是她还未坐稳屁股,那男人也跟着钻了进来。 “你怎么进来了?丫丫她们呢?”夜无心撩起帽裙一脸惊讶地问道。 “她们在另一辆马车上。” “我要和她们一起坐。”夜无心说着就要起身,却又被某人一把按回。 “你在这里更安全。” 说到安全,夜无心闭嘴了,然后直接把帽裙又放了下来,来了个眼不见为净。 夜无痕也不在意,坐在一侧闭目养神。两个人的车厢内,异常安静,直到过了很久以后进了下丘城。 “下丘城到了。” 听到这话,夜无心才又把帽裙撩上去,伸手挑开马车一侧车窗的帷幔向外看去。只是,所见之处无不繁华,繁华之处尽显陌生。 第027章 初进鸿升堂 谷外的热闹不同于谷内。绝情谷虽占地不小,谷内人口也不是个小数,但他们之间的关系总是多了分死板与客套,少了分人情与惬意。而这谷外,明显多了几分生活气息,喧嚣而不失生机。 马车在一家名为“鸿升堂”的药材铺门口停了下来,店铺为两层建筑带一后院的一进院样式,前后临街、左右宽巷,独树一帜、富贵堂皇,出入的人也大都衣着华丽,看起来便是身价不菲的样子。 “你先进店看看,有用的上的尽管买下。” 听到夜无痕的声音,夜无心放下了马车帷幔收回目光,然后就见身旁的人将一卷银票递至她面前并继续道:“我有事须离开片刻,非必要不要离开店里,等我回来。” 夜无心不知有没有听清他的意思,只是看着那厚厚的一卷银票,少说也有几千两,然后还是接了过去道了声:“多谢。” 挑帘钻出马车,便见青空已候在一旁,见她出来便向她伸出了手臂,夜无心看了一眼,还是搭了上去。 紧跟其后的夜无痕看了一眼二人的动作,眼色沉沉却未出声,待夜无心平稳落地,他才对青空吩咐道:“我片刻便回,你护好这面!” “属下明白!” 青空回应的功夫,另一辆马车上下来的丫丫已跑到夜无心身边小声地嘀咕起一路的所见。 见她们已向药铺走去,青空对着夜无痕再一颔首,转身跟了上去。 入得店内,一楼满墙的药柜尽显一种独特的气派,于西隅一角有一内门连通后院,而内门一旁则是设一木梯,拾级而上就是二楼的一圈的静室,隐秘而不窥其内,而在一楼内堂右面里侧还置有一方长桌,长桌之后坐一老者正在给患者看诊,尽显一副慈眉善目悯怀众生之态。看病的队伍还不短,粗略也有近十人之多,但队伍中基本都是丫鬟侍从模样的人,而真正事儿主则在一侧茶桌旁闲坐着候场。当然,无需看病的也可直接至柜台抓药即可。故此看来,这鸿升堂倒也能算得上是半个医馆了,由此也可猜测那二楼所在应是私密的会诊室亦或是接待贵客所用了。 夜无心走在几人前面,直接去了柜台。 柜台内是俩年轻的伙计,见夜无心几人上前,一伙计客气而有礼地询问道:“姑娘是要抓药?” “嗯!补血气的,要最好的。” “姑娘是哪里不适?是觉得四肢乏力、还是偶有心悸,亦或是畏寒肢冷?” “就是失血过多,体虚而已。” 那伙计看了眼夜无心的身后,而后却说:“姑娘请稍等片刻,我去为您请掌柜的来。” 还不待夜无心回复,那小伙计就跑向了后堂,不稍片刻,便见他领了一个中年男子出来。 那中年男子直接走了过来,先看向夜无心身后几人才对着夜无心客气询问道:“是姑娘需要补血药材?” “正是。” “我见姑娘面色淡白,近来可有心悸气短、精神萎靡之感?” “嗯,是有。几日前曾大量失血。” “原来如此。稍待我为姑娘开上一方。” “掌柜的无需劳烦,我府上有医者在侧,您只需为我备药即可。” “哦,如此甚好。那姑娘有哪些需要尽管道来。” “人参、鹿茸、阿胶、当归,诸如此类,只要尚品。” 掌柜的笑得和蔼道了句,“明白”,然后便让柜台内的伙计将数得上的补血圣品全都呈了出来。 “姑娘看下,可否满意?” 夜无心看了眼满满当当的柜台,神色淡淡地说了句:“全都要了。” 柜台内两个伙计瞪大眼睛看了看夜无心,又看了看她身后几人,似是在揣测她的来头。而掌柜的倒是很淡定,稀松平常地让伙计合计药钱。不稍片刻,俩伙计便核算完毕禀道:“一共一千八百两。” 掌柜笑笑对着夜无心道:“姑娘给一千五便好。” 夜无心从袖中掏出刚才夜无痕给她的一沓银票数了二十张递给掌柜的并说道:“这里是两千两,还要劳烦掌柜的差两个人帮我把这些东西装到门外马车上。” 掌柜的接过银票,看了眼票号,心下了然,满脸堆笑:“姑娘放心,定帮您安置妥当!您先一旁饮茶,稍等片刻。” 夜无心点点头,领着俩丫头到一侧空闲茶桌旁坐下,桌上的茶水已备好,剩下的自便就好。而青空则领着掌柜的给安排的两个伙计装车去了。 夜无心这面,刚坐下品了一口茶,隔壁桌上一中年妇人便满脸堆着笑走了过来。 “刚见姑娘买了不少名贵药材,都是你自己用吗?” 夜无心看着说话的妇人没有及时回应,那妇人又忙说道:“姑娘莫见怪,是老身唐突了。老身只是见姑娘买这么多名贵的药材,想来也不是普通小问题。果真如是的话,姑娘倒不如也到这面来问个诊,说不定还能排上一个了无神医的号呢!” 夜无心对神医不神医的压根没兴趣,但还是礼貌地回应道:“多谢!我府中有医者。” “府上的郎中哪能和了无神医相提并论!这了无神医虽未曾露面过,但每个月都会到此为挂到他的号的患者隔帘诊断,他的药方通常简单实惠却效果奇佳!只可惜,每个月能排上他的号的只有三五人,他只看顽疾难症......” 夜无心看了眼这絮絮叨叨的妇人,真不知对方为何会如此这般自来熟,她对神医是真没兴趣,于是便放下茶碗站起身来,不等对方说完便礼貌打断:“不好意思,我过去看下我的药材是否已装备妥当。” 夜无心说完便抬腿向外走去,完全不去理会那絮叨的人被打断话后骤然变冷的脸色。 夜无心行至门前,正准备向马车旁走去,却发现一侧街道忽现一抹似曾相识的身影转眼而过,二话没说她便跟了上去。 “无心你干嘛去?” 丫丫的声音引起了青空的注意,青空快步走了过来对俩丫头说道:“你俩留在店里,我跟着她。” 青空速度很快,三两步便追上了夜无心,并问道:“夜师姐这是干嘛去?” “我好像看到了花景修。”夜无心并无隐瞒,边回答着边寻着可能的背影。 走过两条街,行至一深巷旁,那身影却忽而不见了。 夜无心看了看一旁那悠长的深巷,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不找了。 只是当她转身欲离开,刚走了没几步远时,身后便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姑娘这是在找我?” 第028章 世间最亲密的人 听到声音,夜无心转过身来便看到一男子正站在那条深巷入口处,不是花景修还能是谁!她身侧的青空微微上前一副防备之态,满脸冷漠的看着那人。 夜无心也未回答,只是把帷帽下的轻纱掀了上去。 “颜颜!” 果然,那花景修又这么叫她,看起来似乎还有些欣喜,“你是专门来找我的吗?” 夜无心一脸平淡无波地不答反问道:“你为何叫我颜颜?” “果然”,那花景修脸色微变,有些许伤感的样子,“那日比武场上相见,我就知道你把我给忘了。” “你认得我?” “何止认得......”花景修开了头却又没有说下去,只是认真的看着她,然后才又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可否随我寻一清静之处坐下来慢慢听我与你细说?” 夜无心瞧了瞧这街头巷尾的,的确不是说话之地,于是便点了点头,“也好。不过,我有两个同伴现还在药铺那面。” “这个好办。稍晚到了地方,我安排个人过去将他们接来便是。” 夜无心便没再说什么,侧身让他上前带路,她跟在了后面。只是没想到,他说的地方竟然会是“好客来客栈”,当初夜无痕救她的地方。 夜无心不动声色地跟着花景修进了客栈,默默地观察着四周。他应是这客栈的常客,亦或者是因为他的名号,客栈里不论伙计还是掌柜的都对他异常的热情与客气。听到花景修让安排个伙计去药铺跑一趟时,一个伙计立马应声便要跑出去,却被夜无心拦了下来,“且慢!” 夜无心想到了夜无痕的交代,想着他稍晚必定会到药铺寻她,于是便对那伙计说道:“无需将她们带来,只需告知她们我在此处便好。” 那伙计应声而去,夜无心便带着青空随花景修进了一雅间。 进得室内,花景修便招呼夜无心入座。夜无心却转身将青空介绍给他,“这位是青空楼主。” “青空楼主?莫不是……” “在下青空!”还不待花景修发出疑问,青空便作了个揖自我介绍道,“绝情谷内望月楼楼主。” “绝情谷的人?”花景修将信将疑。 青空泰然自若道:“正是。” 最终花景修也仅是多看了他两眼,并没有再深究,毕竟他心思不在此处。 三人落座,花景修刚欲为夜无心斟一杯茶,茶壶却被青空抢先一步拿在了手里,斟完夜无心茶碗,又给自己斟了一杯,然后才把茶壶放回原处。 花景修瞧了青空一眼,似乎有些隐忍,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默默地为自己斟了一杯茶,然后面向夜无心轻声问道:“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夜无心面对这突然的关心,实在有些不适,但面上未显半分,只是平静地直言道:“还好,多谢关心。其实,我更想知道我是谁。” “完全不记得了吗?” “嗯。” “上天怎可如此残忍……”花景修说得好似万分心痛似的,但很可惜没人能同他感共情,只见他两眼痴痴地看着夜无心,说道:“五年来,我从未停止过找你!” “我和你关系很好?” “你我之间怎能用关系好不好来形容!?这世间,我当是你最亲密的人才是!” 面对着花景修灼热的目光,夜无心心底有种万分排斥之感,努力地克制住想要拔腿就走的冲动,然后缓缓开口道,“抱歉,我什么都不记得。可否详细告知于我?” “这话说来就有些长了……” “那就长话短说吧。” 花景修万分贪恋地目光仍停留在夜无心的脸上,然后轻轻道了声:“好。” “你要一直这么看着我吗?”夜无心面无表情地回视他一眼,直白道,“这让我很不舒服。” 花景修有些受伤地又看了她一会儿,最终说了声“抱歉”,然后收回目光呷了口茶水,停顿了一下,斟酌着说道:“我有个小妹你知道吧?” 夜无心配合地点了点头。 “母亲生小妹时难产而亡,父亲便将所有的爱都倾注在了小妹身上,所以小妹自幼便是娇生惯养的小公主。父亲甚至担心她练武会受伤,难的武学也不让她接触,只略微习得一点防身之术。可是父亲总是很忙,根本没时间陪她,他的爱不过就是些金银财宝、珠宝首饰,陪在小妹身边的,一直都是我。” 夜无心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但她没明白他讲这些与她有什么关系? 然后便听花景修继续道:“从小到大,小妹想要的东西,只要是我能办到的从不会让她失望。所以,一次偶然机会,我们在一家卑院遇见了你,小妹与你投缘,非要带你回家,我便应了她。” 夜无心总算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我是你们在卑院领养的孤儿?” “可以这么说。”花景修继续道:“初遇你时,你孑然一身,据你自己所说,你本是外地流民,因躲悍匪同父母一起流落到那处,可后来一场霍乱带走了你最后的亲人,只剩下你自己孤苦无依。小妹见你身世可怜,又觉得你的眉眼之间与她有几分神似,便央我将你带上。我见你果然如小妹说的那般与她有几分神似,便也生出了几分心疼,遂由我做了决定将你带回。那时我们尚小,父亲知道后也只当是小孩子心性,便由我们去了。可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发现你竟与小妹长得越来越像......” 夜无心听得微微皱眉,有些许的不可思议。 “是不是觉得挺不可思议的?” 花景修看出她的心思,但夜无心听到他问也只是配合地点了点头。 “我们也觉得这件事挺稀奇的,但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找不出缘由也便只当是件奇事罢了。只是父亲似乎有了不一样的想法。”花景修呷了口茶水继续道:“小妹不擅于武,但她的身份注定会给她招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若江湖上知道了青水帮的大小姐不会武功的话,很可能还会给她招来杀身之祸。所以,父亲想到了一个李代桃僵、片叶障目之法。” 说到此处,花景修略停顿了下,似是给他人以思考的时间。夜无心顺着他的叙说给出了一个她认为差不离的答问:“是让我在必要的时候,做你小妹的替身?” 第029章 是谁这么不知死活? 听到夜无心的话,花景修重重地点了点头以示肯定,然后继续道:“父亲专门为你请了一个师父教你武功,日常生活上也丝毫不曾怠慢,一切吃穿用度比小妹也差不了几分,只需你随在小妹左右,片刻不离。” “后来,小妹不想再出海游晃,又不想回宗族受约束,便央求着父亲在这下丘城内重置了一份家业。小妹要上岸,我自当是陪着的。自那后,我们三个便在这下丘城内安住了下来。” “小妹总觉得她的哥哥是最厉害的,所以总是时不时地便让我教你几招厉害的招数,你师父知道后干脆随了父亲出海去了,而你便直接变成由我教习。” 听到这里,夜无心突然生出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就听花景修继续道:“教习武功,难免会有肢体接触,而你我相处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久而久之,你我之间便生出了一种微妙的情愫......” 夜无心皱了皱眉,“不是说我和你的妹妹长得很像吗?” “小妹是小妹,你是你,我分得清!你不是我妹妹!” 夜无心看着略显激动的花景修,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便主动岔开道:“那后来呢?我怎么会到了绝情谷?” “你我之间的感情日渐深厚,我小心翼翼地呵护着我们的感情,但还是让我那未过门的妻子柳青青知道了。” “柳青青是上一辈给我订的娃娃亲,我压根就从没承认过!柳青青是个极其善妒的女人,但凡我身边出现过的女人她动起手来从不会手软。我深知她秉性,也曾数次警告过她,她若敢动你,我绝不会放过她!但那女人善妒成性,虽不会对你痛下杀手,小动作她还是会时不时地弄出一些来的。女人间的小把戏,我倒不放在心上,可后来她却过分了......” 说到这里,花景修的眼里似闪过一丝阴翳,表情没了之前的柔和,继续道:“一时不察,她竟将你迷晕掠到了这个客栈里来,欲要找人毁你清白!幸好我及时赶到,才不至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你意思是,柳青青将我迷晕后带到了客栈,然后你出现的及时救了我?你救我的时候我是什么状态?只是昏迷?” 听到夜无心的疑问,花景修慌忙解释道:“这一点我可以肯定,她绝对还没来得及找人对你做什么,不然我也不会让她还活到现在!” 看到花景修动了情绪,夜无心知道他误会了她的意思,不过她也没有解释,只是听他说下去。 “那日,我将你留在房间,本欲待你醒后再同你一起回去,不曾想中途偶遇夜无痕与他产生了点摩擦还动了拳脚,我受了内伤不得不离开片刻,待我再回来时,便已不见了你的踪迹。我追查了许久,可后来,连夜无痕都失去了消息,直至上次比武场再见,我方确定果真是那厮将你掠了去!” 夜无心听完点了点头,然后又提出了一个问题:“我的存在,都有哪些人知道?” “父亲本就是打算将你养成小妹的影子,所以知道你存在的人也就只是我们身边的几名亲信,而青水帮之外知道你的,也不过就柳青青一人。” 夜无心又点了点头,基本都了解了,好像没什么特别的,也没什么再想问的,便道:“多谢你告知我这些。” “颜颜”,花景修又含情脉脉地看着她道,“跟我回去吧!就算没有今日的偶遇,我也会在两日后到绝情谷去寻你的。” 夜无心避开那灼人的目光道:“你总叫我颜颜,倒还没告诉我,我的名字究竟为何?” “陈昔颜。”花景修说地轻柔,倒真像是念着自己爱人的名字一般,可听在夜无心的耳朵里,除了陌生还是陌生。 “陈昔颜......”夜无心默默地重复了一遍,还是没啥特别的感觉。 对面花景修眼神一刻不移地盯在她脸上,实在让她不舒服,于是她站起身来顺手把放在一旁的帷帽又戴回了头上,并说道:“今日之事,多谢你,我该回去了。” “回去?!你要回哪儿去?颜颜,好不容易我才找到你,我怎可再让你离开我!?” 夜无心皱起眉来,寻思着他话中的意思,但还不待她回应,房门破声而开,一个女声插了进来:“花景修!你竟敢去我家退婚!究竟是哪个贱人让你得了失心疯!?” 冲进来的女子背上挂着双刀,正是那日比武场上见过的俩女子之一,也就是花景修未过门的妻子柳青青了。 柳青青来势汹汹,进屋后一眼也就看到了房间里唯一的一个异性,冲着夜无心语气不善道:“竟然是你!?” 看来她也认出眼前的人就是当日比武场上让花景修行为异常的人,然后压根没给夜无心开口的机会,直接反手抽出背后双刀就朝着夜无心砍了过去。 似有寒气自刀刃溢出,刀未至跟前夜无心就感到了一股寒气,心底竟莫名地生出一丝恐慌,使得她的反应都变得有些迟钝了。 她的反应迟钝了,但另两人却都在第一时间就动了,一人挡在了她身前,一人欲攻向柳青青,电光火石间却听得“叮叮”两声,柳青青的双刀竟被什么东西击飞了出去。 一切发生不过是眨眼之间,夜无心下意识地看向那落地的双刀,却发现了地上还躺着一只筷子,就在这时,门口却传来了夜无痕的声音:“是谁这么不知死活,竟敢动我的人!” 夜无心转头看向门口,慢慢走近的人不是夜无痕还能有谁!看那厮悠哉的模样,不知情的还真很难相信刚才的筷子是出自他手。 几人都已停下了动作,花景修扣住了柳青青的手腕,而青空又退回到了夜无心身后。 “花少主,我记得比武那日我分明有告诉过你她是我的人,你何以还要如此?”夜无痕漫不经心的声音中明显带了些不一样的压迫之感。 第030章 神情古怪的柳青青 “你的人?!” 面对夜无痕的质问,花景修嗤之以鼻,“哼,你有什么资格说这话?你不过是一个把人偷走的小偷!” “是吗?”夜无痕轻抬唇角,然后看向夜无心问道:“他是这么跟你说的?” 夜无心却不想顺他的话,只简单说道:“该回去了。” “不急。”夜无痕竟然说道:“出来这么久,当是饿了,不如填饱肚子再回。” “丫丫和秋月还在药铺。”夜无心想要拒绝。 “我让人先送她们回去了,不必担心。” 说着,夜无痕竟然上前去拉她的手,夜无心一时不防竟被他牵住,然后被拉着回到桌旁坐了下来,他甚至还顺手帮她取下了她的帷帽。 夜无心抬头瞪他,一脸问号,对方却只装作看不懂的样子,甚至还对着她扯了下嘴角,惹得她更是瞪大眼睛,一脸莫名其妙。 而这时一旁的柳青青看到了摘下帷帽的夜无心,却惊得差点跳了起来,眼珠子也似乎都要惊得快掉出来了,惊呼声中似乎还带了些莫名的颤抖:“小颜?你竟然是小颜?!你竟然还没死!” “花少主,你的女人若再这么一惊一乍、大呼小叫的话,我不介意直接将她丢出去。” 听到夜无痕的话,又收到花景修警告的目光,柳青青自觉地噤了声,但仍是恶狠狠地盯着夜无心,脸上的表情古怪又难看。 见夜无痕和夜无心都坐了下来,花景修竟也坐到了桌子对面,而柳青青看了眼几人便也坐到了花景修身边。 几人围坐一桌相对而坐,气氛实在算不上融洽。 青空叫了小二上菜,然后坐到了两对中间,充当起分割点。 菜上桌后,夜无痕竟当真吃了起来,慢条斯理地,还时不时地替身边的夜无心夹上几筷子菜。 夜无心虽是莫名其妙,但也确实觉得有些饿了,便也懒得再理会身边的人抽的什么疯,也就专心吃了起来,头都懒得抬。 这边二人悠哉游哉吃得满足,对面二人却怒火中烧又要强制隐忍,脸色着实难看。 半晌,夜无痕才貌似不轻易地开口道:“柳姑娘刚才的那句‘你竟然还没死’,是什么意思?你是觉得,在你的预判中,无心早该死了是吗?” “我......”柳青青没想到夜无痕会突然有此一问,但幸好她刚才心底已百转千回想到了应对的说法:“我并没有预判什么!只是这几年间,我与景修寻遍大江南北都不曾有半点有关小颜的讯息,难免有时候也会生出一些无望的想法。” “是吗?”夜无痕的语气中明显是不信。 “不管你信不信,我与小颜情同姐妹,她失踪后,我也是彻夜难眠、废寝难安。如今再见她,我也自是欣慰。” “哼”,夜无痕毫无情面地轻哼一声道,“柳姑娘这欣慰的表情倒真是耐人寻味啊。” “你......”柳青青脸色涨青更加难看。 “夜无痕,你到底什么意思?”一旁的花景修插话进来,“刚才我已同颜颜相认,识趣的话,你就该放她回到我身边!” “是吗?”夜无痕看向夜无心问道:“相认了?” 夜无心停下夹菜地动作,一脸风淡云轻地说道:“刚才不过是从花少主那儿听了段故事。” “颜颜!你不信我?”花景修一副痛心疾首之相。 夜无心颜色淡淡地看着花景修,说得认真:“花少主,或许你说的都是真的,我也很感激你告诉我那些过往,但对于现在的我而言,那不过就是一段故事。我别无他意。” “颜颜,你听我说......” “景修,既然小颜都这么说了,你又何必执着?或许,小颜不在你身边,对你和她而言,都不一定是一种坏处呢?” “你给我闭嘴!若不是你天性善妒,又何以会生出那么多事儿来!” “呵呵,你又在怨我!就算没有我,你和她也压根不可能!你那是有悖常伦、有违......” “啪”得一声,柳青青的声音被一巴掌打断,她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打了她的花景修。 对面的夜无心也被惊得瞪大了眼睛,她也没想到这花景修竟然会动手打女人巴掌!看他那一脸阴翳的模样,似是下一秒就能将柳青青给撕碎了似的,确实可以看出他压根没把柳青青当成他未过门的妻子看待。 可那柳青青却是一脸伤痛,满腹委屈的眼神中清楚可看出她对这个男人的感情,只是她的爱似乎有些疯狂,眼神中的不甘与阴狠同样亦是十分明显。 这么看来,在某些方面,这二人其实还算是蛮般配的。 “你竟然打我的脸!?” “你再管不住自己的嘴巴,我还能要你的命!” “花景修,你疯了吗?!”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所以,你最好乖乖地答应退婚,不然到时候,谁都不好看!” “退婚?你是为了小颜才和我退婚的?!你明知不可能......”在花景修带着危险警告的目光中,柳青青哽住了一下,然后还是倔强发狠道:“我不会让你如愿的!” 花柳二人剑拔弩张之际,对面的夜无痕却转头看向夜无心轻声地问了句:“吃饱了吗?”见夜无心点头,他便直接站了起来理了理衣袖前襟礼貌地对花景修说道:“花少主似乎还有家事要处理,我们就不叨扰了,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夜无痕说完见夜无心已戴好帷帽便自然而然地又去牵她的手,夜无心躲避不及又被他捉了个正着,暗暗较劲挣脱不开,她只好用自由的那根大拇指狠狠地掐在了某人的手上,只是那人罔若未觉,气得她又狠狠地瞪了他两眼。 殊不知这些小动作落在了别人的眼中却像极了一对小相好在闹着小矛盾,小伙子脾气好好,小姑娘在暗自较劲使着小性子撒娇。 花景修满眼嫉妒地通红欲追过去却被柳青青一把拉住,“你追上去又能如何?” 看着即将踏出门的身影,花景修只好叫道:“颜颜,两日后我再到绝情谷去寻你!” 也不知夜无心有没有听到,她的心思似乎都用在跟那只手暗暗较劲上了,但不论她如何较劲就是挣脱不得,直至上了马车,那人才主动松开了她的手。 “你干嘛总拉着我?” 第031章 林中遇菜匪 刚上马车坐稳,夜无心便直接扯了帷帽瞪着夜无痕质问了起来。 对方却泰然自若,云淡风轻地说道:“不是说了你是我的人了吗?总是要像个样子。” “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人了?上次就没跟你计较,你还卯上劲了?” “不是我的人,我如何护着你?” “为何护着我,子门内谁人不知?” “那是自己人,外人可不知。” “外人知道了又如何?” “就算是你活腻了,我却没有给自己找麻烦的癖好。” 夜无心一时语塞,半晌才愤愤道:“不想找麻烦,那就尽快兑出解药来,放我出谷。” “你以为我不想吗?早就说了,你不该那么早地就杀了那二人。” “呵,就算我不杀她们,你又能留她们到几时?若不是想动她们了,你又怎会把她们给绑了?我不过是让她们提前几日到阎王那儿报到罢了,别说的好像我不杀她们,你就能留着她们过年似的!” “确实。”夜无痕竟然点了点头,“不过,少了那几日,我们便要多做许多事情。” “是么?她们多活几日,你们就能不需要我了?你们的目标一早就是我吧?” 这下夜无痕倒是沉默住了,沉默也便代表着承认了夜无心所猜不假。 夜无心冷冷地看着一旁的人,嗤笑一声,道:“既如此,又何必多此一举,所图不过尽是如此,何须徒添一些不必要的误会?我之于你们子门或是日后江湖,关系尽是一般,尽用之后便再无干系,实不需再有其他莫须有的牵扯。” “但你终究是青隐门的大弟子,是绝情谷中的大师姐。” “这些,与你无关。你不过只需保证我的性命无忧即可,不是么?” 夜无痕看着神情冷漠的夜无心,疏离清冷的眼神下不难看出还有一丝倔强,然后开口道:“之前我说过,你的任何需求,都在情理之中。除了离开,其他皆可尽如你意。” “除了离开,我别无他求。” 车厢内再次陷入沉默。 车厢外驾车的青空伸手抹了把虚汗,在他印象中,还没谁敢和少主这么硬刚过,他只能暗暗叹了句,“不知者无畏啊。” 良久,夜无痕再次开口:“之前我也说过,留在谷中,你照样可以知道你想知道的事。今日,不就有所收获了吗?” “呵,无凭无证的。” 看着夜无心的态度,夜无痕又道,“你倒是谨慎。不过,查证的事儿,我可以帮你。” “无功不受禄!我自己的事儿还是我自己想办法的好。” “你有什么办法?” “我有什么办法为何要同你说?” “你和别人相处也这样吗?” “哪样?” “浑身是刺。” “我哪里有刺!?你才浑身是刺!”夜无心下意识地反驳着,到后面却似有些底气不足了。因为她突然意识到,她和别人相处时似乎真的不这样。她一向算得上自持冷静、宠辱不惊的,可每次和这人在一处时却总忍不住火大,总是嘴巴快过脑子。 “嗯......确实没有刺。” 没想到某人会突然来这么一句,再看向那意有所指的目光,夜无心突然满脸涨红,刚压下去的暴躁情绪瞬间又直冲头顶。 正当她准备开口回顶时,马车却突然猛然一颠,瞬间失去平衡,使得她一时重心不稳,随着冲劲就要往前扑去,幸亏旁边那人反应迅速一把将她拦腰抱住护在怀里,随着马车一圈翻滚,然后瞅准机会、破窗而出。 “少主,你们没事儿吧?” “无碍。”夜无痕自马车飞出,一面回答青空一面抱着夜无心平稳落地。 落地后的夜无心这才发现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是一片树林小道,马车侧翻在地,那马儿却被砍断了缰绳似是受惊后向远处跑去,而在他们的四周竟赫然地站着一群大汉,形容粗糙、丑陋不堪,少说也有一二十人之多。 他们这是遇到土匪了? 夜无心竟然有些莫名的小兴奋,兴奋得她都忘了某人的胳膊还圈着自己。 青空默然地看着那些壮汉,满脸不屑地问道:“哪个山头的?竟敢拦你们爷爷的道儿!” 人群中一个满脸胡须只剩一双眼睛的黝黑壮汉粗声应道:“呵,好狂妄的小子!等下你爷爷我就让你们知道谁才是孙子!识相的话自觉留下你们的钱财孝敬你爷爷!不然的话,就莫怪我们图财又害命了!还有这小妞,看着就水灵,抓回去当个压寨夫人正是刚好!” “放你娘的狗屁!”青空一声怒骂不再废话直接一个飞踢直中那说话的大汉心口,那大汉看着壮硕竟然不敌青空一脚,直被踹飞数丈之外吐了一口老血。 夜无心还未来得及感叹这壮汉不过是个只会耍嘴皮的家伙,紧接着又有几人飞了出去。围了一圈的人一拥而上竟没人能近的了她的身,她就和夜无痕站在那里压根就不曾出手,周围的家伙就一个个地都飞了出去。 夜无心有些震惊地看着那个身影如魅、出招如风的青空,这才意识到不是那些人太菜,而是青空太强!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直观地看到青空出手,不由地心底暗叹:“果然强将手下无弱兵啊!” 夜无心还在赞叹不已时,青空已结束了战斗,刚才还大放厥词的壮汉此刻已匍匐在地“爷爷”“奶奶”地喊个不停。 “现在可以说你们是哪个山头的了吧?” “回爷爷的话,我们是西面风崖洞的,我是风崖洞的二当家。平日里我们也只是劫一些富贵人家的车马钱帛,从不曾伤人性命啊!我们劫的那些钱财之物于那些富贵人家而言都不足九牛一毛啊!望爷爷看在我们从未曾干过伤天害理之事的份上放过我们吧!” 青空看着地上的一群人的情形,的确不像是江湖上的门派中人,但还是冷哼一声,道:“没干过伤天害理之事在这打劫?!是谁刚才还喊着要抢个压寨夫人回去的?” “爷爷饶命!爷爷饶命!我就是嘴欠!我嘴欠!”那壮汉说着就毫不客气地往自己的脸上使劲地招呼上了巴掌。 “别乱喊!你爷爷在那儿呢!” 顺着青空的目光,那壮汉又慌忙掉转头对着夜无痕的方向磕起了头来,“爷爷饶命!奶奶饶命!我们真不是悍匪!只是当初受了灾荒逃难到此,为了容身才寄居到那风崖洞处。劫人钱财,纯粹是生活所迫啊!” 夜无痕凉凉地看着那人问道:“你怎知路过的是否是富贵人家,又是否有钱财随身?” 第032章 装晕变真晕 壮汉抬头看向说话的夜无痕,却又被他清冷的气质吓得缩了缩脑袋,然后吞了吞口水才小心回答道: “城内有我们的眼线,我们都会提前勘察清楚才会动手。就如今日,我们的眼线先是注意到了姑娘到药铺买药,确认了她身上钱财不菲,又跟踪了半日,发现这姑娘最后和您老人家上了马车,总观下来猜到你们应是哪个大户家的小夫妻,又见驾车的这位......这位叔......未曾佩戴任何兵器......” 对于这壮汉满嘴混乱的称呼,听得夜无心一阵无语,不过,她也算是听明白了,这祸起之处竟是在她的身上,古语有云“财不外露,不然招祸”,果然诚不欺人!不过,对方这不靠谱的眼神,异想天开的判断力,断送自己的性命估计也是迟早的事情。 夜无痕听完却向青空投去了一个他们才懂的眼神,并没有出声。 然后就见青空对着那壮汉说道:“今日我可以放你们回去,不过......” 青空边说着边走近那壮汉,然后将一颗黑色药丸塞进了那壮汉口中,顺便还帮他拍了下后背让药丸顺利被吞咽下。 见那壮汉惊悚地瞪大眼睛,青空才继续道:“只要你们乖乖听话,我自不会要了你们性命!” “听话!我们一定听话!” 青空又掏出一小包黑色药丸,按人头数了几颗递给那壮汉,并道:“分给他们服下。” 壮汉哆哆嗦嗦接过,一一分了下去。 见众人皆服下那小药丸,青空满意地点了点头,对着那个二当家的说道:“带路吧,我且随你们走一趟。” 青空说完右手食指和拇指往嘴巴里一塞,打了一个响亮的长哨,没多久便见着刚惊跑的那匹白马又屁颠屁颠地跑了回来。 夜无心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番操作,望着已转身离开的那群人不由地多嘴问了一句身边某人:“你这是要收了他们,还是要端了他们?” “那要待青空回来才知。” 夜无心便不作声了。 “你不高兴?” 夜无心望着风吹过纷纷洒洒的落叶闷声道,“没有。” “刚才青空给他们吃的药丸是青尘调配的止痛药。” 夜无心闻言转身看向身边某人,却见对方还煞有介事地冲她点了点头,一脸认真的样子,她便知自己刚才误会了,但面上仍是一派平静,似毫不关心的样子,只简单说道:“该回去了。” 夜无心转身走到身旁那匹白马一侧,却又一下愣住,这时才想起,他们只有一匹马! “需要帮忙吗?” 声音就在身后,夜无心却并没有回头。 这压根不是需不需要帮忙的事儿!而是这匹马到底是谁骑? 他骑她跟着,肯定不像话!她骑他跟着,好像也不太合适。 一起骑? 那真是……有碍瞻观、不成体统! 正当她还在胡思乱想之际,忽觉一双手抚上了她的腰际,一阵腾空她便落在了马背之上,还不待她回神,熟悉的气息已自后背将她包裹住。 “你、你干嘛?!” “看你犹豫,我以为你不会上马。” “我只是……”夜无心莫名一阵双颊滚烫、突然词穷。 “事有从急,唐突之处,还望勿要见罪。” 这突然的礼貌倒让夜无心更无话可说了,随即她便惊觉到一只手臂揽住了她的腰际,将她拉进了身后的怀抱,耳边的声音突然显得遥远而魅惑:“坐稳了,我们现在出发。” 夜无心僵着身体,耳边只剩下呼呼的风声,还有那身后灼热的气息。 “放松点,你可以看看沿途的风景。” 蛊惑人心的声音让夜无心的眼睛不再迷糊有了目标慢慢变得清明,飞驰的速度下飘飘落叶犹如飞雨,深秋的枯黄竟也有了一抹不一样的浓墨重彩。 慢慢地夜无心放松了下来,一切交给身后那人,她只管体会这自然之美,竟也难得生出一种轻松惬意之感。 只是这份轻松在临近绝情谷入口时便消失殆尽。 望着那越来越近的首道关卡,夜无心心下还是觉得,二人共骑,终是不太妥当,斟酌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道:“要不,你还是放我下去吧。” “你确定?”身后人的声音仍是一副稀松平常的口吻,“这入谷的路可不短,以你目前身体状况,是打算走到后半夜再回到吗?” 夜无心自然知道这段路有多长,可要她这样同他一起入谷的话,那隔日还不得谣言满天飞!?她虽可以不去在意那些谣言,可也不愿就这么平白地跟他多了些不必要的牵扯。 就在她意欲再开口坚持之时,身后声音又道:“你若担心人言可畏,大可以伪装一下。” “装什么?” “你重伤未愈,已在子门疗养多时,也算是谷内尽知之事,此次出谷路上遇劫,不幸再次受伤昏厥,急需回谷医治......” 夜无心听着身后一本正经的声音,一阵瞠目结舌。 见夜无心毫无反应,身后又道:“觉得有何不妥吗?” “我可能,装不来......” 要她装晕躺在他怀里?那怎能躺得自在? “需要帮忙?” 夜无心下意识问道:“怎么帮?” 下一秒,昏睡穴上一记触感,她便什么都不知道了,装晕变真晕了! 身后的人将她换了个姿势,使她侧坐马上倒在自己的怀里,单手将她环住,另一手牵着缰绳,用脚轻踢了下身下白马,奔着入口而去。 “少主!” 一路的招呼声,马上的人只是轻“嗯”了一声以作回应,没人会过追问少主所去为何、所归为何。 第033章 心闲生杂念 子无院门前除了平日里的岗哨,三个丫头也等在了那里,而许久未露面的青风竟然也赫然在列。 远远地便看到一马二人由远及近,堪堪近到跟前,青风便迎了上去规矩地叫了声,“少主!”,秋月、秋霜也紧随其后规矩地叫着,“少主”,包括两岗哨也是叫着“少主”,只有那丫丫满眼都在另一个人身上,满脸焦急地叫了起来:“无心!无心你怎么了?!” 马背上的夜无痕一派淡然,无甚特别地说道:“她只是太累,睡着了。” 丫丫一脸狐疑地冲着夜无心叫了几声,根本没见反应。 一旁的秋霜、秋月已走了过去,合力将夜无心从马上弄了下来,由秋霜背在了背上。 夜无痕也下了马,对着几个丫头交待道:“回去让她好好休息,一个时辰后自会醒来。” 秋月、秋霜点头应下,丫丫却瞪着眼睛不说话,然后赌气似的催着秋霜快快回去。 几人消失在门口,夜无痕才看向一旁的青风,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丫丫姑娘邀人去我那儿打听夜师姐的消息,已经跑了好几趟了,我只好过来安抚一下。” 夜无痕点了点头,然后边转身边说道:“稍晚青空那边有事需要你接手,你先派人去接应一下。” “好。”青空应着,然后自然地接过了马的缰绳。 两人走远,院门前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只剩下两哨位一脸严肃、面如膏像,对所见所闻都似置若罔闻一样无动于衷。 夜无心被背回去放在了自己的床上,三个丫头轮流看着,一个时辰后,果见其醒了过来。 丫丫委屈地两眼冒了泪花:“无心,你总算醒了!少主说你是太过劳累,睡了过去,可我怎么叫你都叫不醒......” 夜无心爬起来坐在床上,一时脑袋还有些无法正常运转,只看着床前的三个丫头,然后思绪慢慢回笼,想到失去知觉前某人说的“帮忙”,不由得暗咬牙槽! 见眼前的丫丫还在眼巴巴地看着她,只好出声安抚道:“确实没啥事,不用担心啊。不过,回来的路上,却是出了点意外......” 于是,夜无心给她们讲了路上遇劫的事情,也总算是将丫丫的注意力给转移了开去。 安抚好丫头们的情绪,打发她们回去休息后,夜无心自己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 回想这一日同某人的相处,着实有些一言难尽,说他冷漠无情吧,他偏偏又在帮着她,说他对她上心吧,他又能二话不说就将她弄晕了过去。 看了眼窗外,月已中天,坐在床上竖耳听了许久外面的动静,静谧一片、未有所获,犹豫了下她还是起身掌灯打开了房门走了出去。 门外未见青空。 夜无心抬头看了眼弯弯的月牙,她也搞不懂自己怎么开始关心起这些与自己无关的俗事了。 那人什么态度,她何须在意?青空归来与否,与她何干?那帮人是死是活,又关她甚事?这整个绝情谷青隐门与她之间,又能有几层关系是她所愿? 思来想去,她这般种种的反常,估计是因梅、兰二人死后她突然多出了许多空闲的原因吧? 不然,她怎会生出如此之多的闲心? 这么想着,倒也觉得是情理之中了。 总的来说,她应该就是闲的! 果然,人闲生烦恼,心闲生杂念。 如此这般,夜无心倒也想得通了,心下纠结也便淡了。 正准备转身回屋,一条人影却从右侧隔墙上飞掠了过来,转身一看,不用猜就知,不是那夜无痕还能是谁。 夜无心未出声只是看着他,对方便开口解释道:“我刚回来,听到这面有动静便过来看看。” “夜间惊醒,出来透透气。” 夜无痕只是点了点头,然后道:“青空已经回来了,正在与青风交接一些事情。” 夜无心也点了点头,只简单“嗯”了一声表示听见了。 “那帮人确如他们所说,是逃难至此。无人为难于他们,皆会妥善安排。” “嗯。” 夜无心还是简单地应了声表示知道,除此之外她也没什么想说的。 她不明白他何以要同她解释这些,难道是担心她会误会给他们栽个莫须有罪名? 她觉得他们之间可不是那种需要互相交代或解释什么的关系,即便是白日里她与他相处的时候有过那么一丝亲近的错觉,但错觉终究是错觉,没有剑拔弩张已是他们最好的状态。 这会儿他过到这面来看看,看就看了,解释个啥? 难道也是因为太闲了? 一时沉默。 良久,夜无心倒是想起一事,遂开口道:“我想去看看师父,许久未见她了。” 听她话后,对方认真且不解的眼神即便在烛光下也异常明显,嘴上却说道:“这谷中,你想做什么,随意就好。” 夜无心顶着他的眼神却问道:“为何这般看着我?” “我只是没想到,你还会想见她。对于梅、兰二人你恨之入骨,而对她难道就不恨吗?” 夜无心想到之前夜阑珊也问过自己同样的问题,暗下感慨这二人不愧是母子,竟问出了同样的问题,不由得浅笑了一下,道:“师父也问过我同样的话。” 而对面的夜无痕却毫无预警地被这个无意的浅笑击中了般,烛光摇曳中一股潜流直注入他的心底搅动了数缕涟漪,让他竟有一瞬失神,只看着那朱唇一张一合地说道,“要说完全没怨过,那是假话。但,师父收我为徒,授我武功,虽未在梅、兰二人迫害我时施以援手,但我现在也明白了其中原由。以那二人秉性,若师父稍加偏袒,估计只会对我更加残忍。再者,你觉得,师父能有置喙的余地吗?” “况且,现在再回头想来,师父虽严厉且看起来有些不近人情,但却从不曾给我超过我所能承受的磨炼,虽苛刻对我下手也很少留情,但也从不对我做无理的要求。而且,她是真的教了我许多本领,就连后来截杀梅、兰二人,也是得益于师父。” 夜无心望着浓重的夜色缓缓说着,语速不快,却显得很认真,是说给身旁的人听,也是自我回望、尊重事实。 见身旁的人没有出声,只是默默地看着她,不知在想些什么,夜无心脱口而出多了句嘴:“师父中毒,你是知道的吧?” 夜无痕收回目光,转身站至她身侧抬头望向夜空,轻声地嗯了一声以作回应。 见他如此态度,夜无心本不应再说什么,但不知是受了这月色影响,还是这烛光下生出了不一样的情绪,让她一时多了些想要开口的欲望,于是她又说道: “我没有过往的记忆,也不知这各种感情之间的纠葛到底会让人产生怎样的隔阂,但我总觉得,不论如何,总要遵循自己内心的真实感受。我恨梅、兰二人,我便想法设法将她们杀了。我怨过师父,但明白过来以后,便会心生感激,便会想去看她。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愿遵循这样的人之常情,尽管我这份情略显淡薄了些。” “嗯,有那些经历,你还能纯良如斯,保持着自己的真性情,实属难得。” “人之初,不都是性本善吗?或许,我只是还保留了些秉性。” “初心实繁,始终守难。这世上,能保持初心不变、秉性不移的实属不多。” “你是在夸我?” “你才听出来吗?” 夜无心抬头看了身边的人一眼,但对方神情却淡如夜色无风无波,她收回目光敛下眼神,觉得自己有些多话,也有些想的过多,从头到尾好像只是自己情绪太过外泄,对方一直都是冷清平静无关痛痒,不管说的什么话也都是静如死水毫无涟漪。 “我要休息了。” 夜无心没了再说下去的欲望,说完便转身,不再去理会身后的人那亘古不变的表情。 第034章 采花贼事起 夜无痕看着情绪突然转变的夜无心,一时也有些莫名其妙。 看着那关上了的门扉,他其实想说,他说的都是真心话,她确实是善良的,且品性确实值得赞扬。在受尽折磨,她还能坚守自己的本性,还能做到爱憎分明,这确实是少有人能及的。她确实是本性善良且一直善良,而且,还很坚强。 虽然,留她于子门,皆因她的药用价值,他们之间也本无干系,但据他观察,她的秉性倒也值得子门将她当人看待,而不单单只当她是颗解药。 至于她以后的去留,那是她自己的事情,但身在子门之时,她便是子门的责任,毕竟,她的命可不单单只是她的命。 至于她提起他的母亲,也不是什么不可说的话题,只是他也不知该从何说起,毕竟这个话题,从未有人同他谈起过。 望着屋内失了烛光,夜无痕便也未再多留,默然转身离开。 而屋内的夜无心却是辗转反侧,直至鸡鸣三声才蒙糊睡去。 浑浑噩噩间,似梦非梦中,夜无痕的声音和气息总在她身边挥之不去,想要靠近却又触摸不得,想要逃离却又挣脱不掉,纠纠缠缠甚是烦躁。 “无心!无心!” 是丫丫的声音。 夜无心睁开双眼瞪着床顶,心下喟叹,“果然是梦”。 “无心,你起了没?” 夜无心轻吐了一口浊气,下得床去给丫丫开了门,“一大清早的鬼叫什么?” “还一大清早呢?马上就要早膳了!你是不是昨日累的厉害了?现在感觉好些了没?”丫丫边说着边把洗漱用品拿进屋内,拾掇着帮夜无心洗漱。 “嗯,好多了。”夜无心边洗漱更衣边与丫丫闲聊着,“听你刚才急吼吼的声音,是又出什么事儿了吗?” “出大事情了!”丫丫表情夸张地说道:“就是昨日我们去的那个下丘城,出了采花贼了!就在昨天晚上!” “哦?”夜无心表情淡淡,采花贼在江湖上从来就没绝迹过,实在没啥特别好奇的,但还是顺着丫丫的话问道:“你听谁说的?有什么特别的吗?” 见夜无心问,丫丫便更来了精神,“今天一早我本是去后厨看看今天有啥好吃的,然后就听到后厨他们几个在那嘀咕着什么采花贼的事儿,于是便打听了一番。这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 夜无心看着丫丫眉飞色舞、绘声绘色、表情灵动的样子,不由地心情便好了许多,于是也不打断她,只听她继续讲述道:“这个采花贼可真不是人!遭他毒手的据说是一名商贾的女儿,年龄不过二八,长得国色天香像仙女下凡,本是来此探亲的,不成想竟被这采花贼给掠了去!更可恨的是,这采花贼不仅采花,还害命!!!” 丫丫说得自己都气得不轻,好像但凡她有点能耐立刻就能冲出去把那采花贼碎尸万段似的。 夜无心看着丫丫的样子,顺着话问道:“死了?” 于是丫丫呼了口气又讲了起来,“据说那女子被发现时,是在城外的一座破庙里,浑身上下无一处完整,全是刀伤!甚至那......”丫丫用双手捂了捂自己的胸部,“这两处还有两个血窟窿!被发现的时候已经血流干涸,早没了气息......” 丫丫说完满脸愤愤不平与惋惜,夜无心却突然皱起了眉头,看着丫丫问道:“你说她全身刀伤,胸部还有两个血窟窿?” “嗯!”丫丫重重地点了点头道,“他们都是这么说的,错不了!谁听了都要骂一句那采花贼丧尽天良、毫无人性!” “还听说了什么?” “听说今天一早下丘城那面就贴出了捉拿采花贼的告示了,那商贾出资万两黄金只为取那采花贼的首级。” “这等事情还要自己悬赏捉贼吗?” “那不然呢?这下丘城中帮派混杂,平日里也都是谁地盘上的事儿就归谁管,而那普通百姓虽归城主管辖,但高高在上的城主怎会去过问下面的鸡毛蒜皮?除非有巨大的利益纠葛才会有例外吧?何况这只是一个外来探亲的商贾。这商贾出了万两黄金也不过是到城主那儿走了个过场,只能寄希望于重金之下能有勇夫吧。” “你从哪儿听来的这些?还一套一套的。” “嘿嘿”,丫丫笑道,“都是外面人家议论的事儿,我就听了一耳罢了。” 夜无心心下思量着,既然这商贾出了重金悬赏,说不定真能查出点线索呢?身边有丫丫这个长耳朵也不愁听不到消息,那她不如等上一等,静观其变便是。于是她仍是平常一样该用膳用膳,该放松放松,至闲得忍不住胡思乱想时便直接起身去看望自己的师父夜阑珊去了。 夜无心去看望师父带了秋月和秋霜同行,要问为何不带丫丫,问就是丫丫自己不愿去。用丫丫的话说,她每次见到谷主总是大气不敢喘,头也不敢抬,她才不要去受那份煎熬! 再见叶阑珊,她的气色明显好过之前,独自一人坐于院中石桌旁饮茶,惬意又孤单。 “师父近来可好?” 夜无心带着两丫头规矩地站在一旁行礼,两丫头也双手作揖叫了声“谷主”。 夜阑珊平淡地看了眼三人,朝着夜无心示意了下身边的石凳,“坐。” 夜无心也不客气,直接走过去坐了下来,还主动给自己斟了杯茶。 夜阑珊却看着她道,“气色不错。” “师父的气色也不错。” 夜阑珊却微微地笑了。 夜无心看着师父的微笑,有些恍惚,在她的印象中好像从没见师父这么笑过,这微笑是轻松的、是淡然的,人本来就长得好看,这一笑就更美了,那夜无痕随了师父七八分,估计笑起来也应是这样。 夜无心有些走神,夜阑珊的声音又把她的神给拉了回来,“你今日至此,所为何事?” “许久未见师父,过来看看。” “是吗?难道不是为了出谷的事儿?” “师父只答应了允我出谷,也确实没有干涉过不是吗?” 夜阑珊看了看有些不一样了的夜无心,呷了一口茶然后道,“其实你留在子门也未为不可。” “子门不留女人,我现在在那儿不过是一味药而已。再说了,我身为绝情谷大师姐,想要留下来的话,又怎会看得上区区一个子门?” 夜阑珊看着落落大方的夜无心,眼神是以前都来都没有过的柔和,然后道:“你甘心?” “师父说笑了。我承了子门的情手刃那二人,留下助他们解毒也不过是礼尚往来之事,何况少主于我,还有救命之恩。待他们毒解,我自会离开。至于身份地位什么的,师父也应该清楚,我从来都不在乎那些。” “你总说要离开,可有想去之处?” “没有。” “那不如去青天城吧。” “青天城?” 夜阑珊点了点头,然后道:“青天城在绝情谷和下丘城的正东,南界与下丘城看齐,面积是绝情谷和下丘城的总和。但那里不同于下丘城,不像下丘城那样帮派林立、一团散沙,青天城是一个整体,城中一切都隶属于城主,没有外帮混杂。据传青天城东面有一座无路可通的仙山,名为“仙来”,有人曾见那云中山巅有神仙显现,而青天城的繁荣就是得了神仙的庇佑。有没有神仙,我暂且不知,但那青天城却是真的富饶、安定,适于生活。” 听夜阑珊说的如此之好,夜无心不由问道:“师父为何想让我去那里?” 虽说梅、兰二人已死,她和师父之间不必再像之前那样避讳,但以师父的性情,也断不该改变如此之大,对她如此之关心吧? 夜无心盯着师父,似是想从师父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然而夜阑珊却惨淡一笑,问向她道:“你可知当初我为何会答应收你为徒?” 第035章 夜阑珊的旧事 当初夜阑珊为何会收夜无心为徒,夜无心还真不清楚。她也只是听夜无痕说过是他把她送到师父那儿,让她收下她的,难道还有别的隐情? 如今见师父这么问,她更是不确定了,只好老实地摇了摇头。 “你应该知道是谁救的你了吧?” 夜无心又点了点头。 “无痕送你过来让我收下你,我知他的意思。但答应收你为徒,还有一个原因。”夜阑珊稍顿了下才又继续道,“你与我的一位故人有几分相像。” 夜无心微微蹙了蹙眉,想起了花景修讲的那些种种,于是猜测道:“青水帮花老帮主?” 听闻此言夜阑珊明显惊讶了一下,然后看着夜无心问道:“你怎知?” 见夜阑珊如此问,便知确实如此了,依此看来,那花景修所言倒有几分可信了,夜无心便直言道:“我见过花景修了。” “那你......果真是花封年的女儿?” 夜无心却摇了摇头,“并不是。我很可能只不过是那花大小姐的一个替身。” “替身?” 于是夜无心便将花景修告知她的那些如何把她变成替身的经过讲与了夜阑珊听,不过却将那可能与花景修存在的感情部分隐了去。 “竟还有这等事儿?”夜阑珊听后也觉得不可思议。 “是真是假还有待查证。” 夜阑珊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夜无心却盯着夜阑珊看了又看,欲言又止。 “是有什么想问的?” “师父可方便说?” 夜阑珊却笑了,“没有什么方不方便的,你想听,我说与你听便是。” 夜无心张了张嘴,这样的夜阑珊倒是让她有些不适应了。 旁边的秋月、秋霜互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夜无心,然后向夜阑珊道,“属下回避。” 夜阑珊却道:“不用。没什么不能听的。” 秋月、秋霜只好又站回原处。 夜阑珊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才继续道:“其实,我与花封年算是同门师兄妹,他是我师兄。” 夜无心惊得张大了嘴巴,满脸的没有料到。 然后听夜阑珊继续道:“我和他的故事其实挺俗套的。我俩从小一起长大,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但他是师父嫡出,我却只是师父收养的一名弃婴。门第之见、身份之别就注定了我们有缘无分,但他却信誓旦旦地对我说绝不会负我,而我却也信以为真了。” “直到他的新娘被大红花轿抬进门,我才不得不承认自己是多么的愚蠢可笑!他所谓的不负我竟然是想让我给他做小!于是当晚我就血洗了他的婚房,要了他新娘的命,也便在那晚叛出了师门,自此孤身入了江湖。” 夜无心惊讶地嘴巴都快合不拢了,夜阑珊却只是凄然一笑继续道:“那时年轻气盛,做事不计后果。在后来的日子里,花老帮主,也就是花封年的爹,我当时的师父,对我下了追杀令,我一路从东部沿海的上青城逃到了西南临山的下丘城,东躲西藏中还是不幸受了伤,误打误撞进了一户人家,家中只一人,那人救了我。后来才知他是一名剑客,名叫许俊峰。” “许俊峰不常在家,我需要养伤,便在他那儿住了下来。他那处偏僻,倒也躲开了师门追杀。这一住便是半年,半年后,追杀令撤了,因为花封年再娶了美娇娘。” “在他娶妻半年后,我嫁给了许俊峰。倒不是因为生出了多深的感情,只是觉得身边的人是谁都一样。加之许俊峰看起来也还算老实忠厚,也断断续续照顾了我一年之久,他说喜欢我,不纠过往只问将来,我便嫁了。” 夜无心听到此住,默默地喝了口水,嘴巴张得太久有点干。 然后继续听夜阑珊说道:“嫁给许俊峰后,我以为,我这后半生也就那样了,也曾想就那么踏踏实实地和他做一对平凡夫妻也未尝不可。相处久了我觉得他似乎真的可以让我依靠,话不多人温和还体贴,慢慢地我便也逐渐开始对过去释怀了。能给他的,我从不吝啬,虽然我对他的感情可能没有那么纯粹,但我也在努力。我甚至有时会觉得,我和他之间至少有了一种相濡以沫的亲情,这亲情已足以超过爱情。可现实又一次让我看清了自己的愚蠢与可笑。” “那是在我刚发现自己怀孕后不久,我本欣喜地去寻他,却发现他与两名女子拉拉扯扯纠缠不清。他同我解释,说是那两名女子是因江湖上流传的剑谱传言才找到他欲与他合作,他同我说了那剑谱的传言,但见我不为所动,便不再提起。在得知我已有孕在身后,他亦欣喜异常,并向我保证不会再过问剑谱之事,只想和我好好过日子。而后,他果真表现得勤勤恳恳、满心都是我们娘儿俩的样子,我便没再深究。” “可我没想到的是,在我孩子还不足百日的时候,他却将孩子偷走交到了之前我见过的那两个女人的手中!直到那时我才幡悟过来,自第一次我发现他们有牵扯时起,他就一直在骗我!他查清了我的来历,知晓我师出名门且武功不错,更知道了当初我为何会逃至他处,而这一切都成了他背叛我的理由!他们以我孩子的性命为要挟,让我帮他们去夺剑谱。” “那剑谱的传言已在江湖流传甚久,但却无一人真的见过那剑谱,只知是在西南的涂山之上无埂峰下一个无名洞中,据说不过两年时间那无名洞前已是白骨成山。即便如此,欲夺剑谱之人仍是前仆后继从未断过。” “我还是随他们去了那涂山,皑皑白骨前他们却又打起了退堂鼓,可毕竟心有不甘,便聚在一处商讨起了应对之策。在他们商量的时候我只是在一旁随处看了看,却不料他们竟趁我不备将我推入了那无名洞中。” 夜阑珊说的有些口干,暂停了一下,夜无心慌忙替她把茶水斟满,见她将茶水一饮而尽,然后嗤笑一声继续道: “呵,你当那剑谱真是他们自己凭实力所得吗?不过是师父怜我遭遇而将剑谱扔出洞外,着他们捡去的罢了!” “我这时的师父,便是那剑谱的主人,当时的天下第一剑客东方水月。” “当时谁也不曾想到,隐退江湖多年的天下第一剑客竟然就是那剑谱的主人,竟已在那无名洞中避世数年。以师父的话来说,他是天下无敌实是寂寞,世态炎凉不值得他入世一场,索性便避开俗世潜心修炼以待一日羽化得道升仙。是的,师父后来的目标就是升仙。” 说到这里,夜阑珊不由地笑了一下,只是这笑不达眼底,千般无奈、万般凄凉。 “诸多索求剑谱的人中,我的进洞方式算是最特别的了吧。师父会给每个入洞之人一次自述的机会,当做他消遣的闲趣,而我的自述却是真的和剑谱无关。师父问我是想让他帮我杀了那三人再拿走剑谱还是想留下拜他为师,我选择了后者。师父便将剑谱扔给了仍等在洞外的那三人,而我则留了下来。后来才知,那剑谱实际上只是皮毛,真正的心得都被师父刻在了那无名洞中的石壁之上,而最关键的独家心法却是要师父亲传。” 夜无心见叶阑珊停顿了下来,忍不住说道:“那孩子......” 第036章 万般对错皆过往 见夜无心提到孩子,夜阑珊握住茶碗的指尖明显颤了颤,然后只见她敛下眼神看着茶碗沉声道:“在我掉入洞中之时,我的心中便只剩下恨了,孩子也是那个人的种,我便也一同恨上了。” “我用了一年半的时间学成了师父的自创剑法,可师父却在执着升仙的折腾中不幸走火入魔......有几次我差点死于他的剑下。后来,在他难得清醒的时候,他选择将自身功力全都渡给了我,并将他的随身佩剑一并交到了我的手上,而后......他便自断了筋脉......” 夜阑珊声音轻缓,情绪克制得当,可夜无心还是听出了音中的微颤,但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默默地又为她续了杯茶。她想说,要不就到这儿吧,可她又觉得,或许师父也需要有人听一听她的那些过往。 夜阑珊的这杯茶喝的很慢,但也不会有人催促,几人只是静静地陪着。 半晌后,夜阑珊又平静地继续道:“师父走后,我便毁了那无名洞,然后凭借着师父教的剑法以夜阑珊之名重入江湖。其实那剑法当初并无名字,师父走后我将他传我的宝剑取名‘无情’,与之相配的剑法,自然也就叫‘无情剑法’了。无情剑法,江湖未闻,我也从不曾报上名去,只管用那剑法,杀出一番属于自己的天地。” “我先去寻了那三人,他们却不知所踪,在寻他们的过程中我建立了青隐门,后辗转一年定居到了这绝情谷。再后来,江湖上出了一对医毒双煞,能医怪病、能制奇毒。正当我欲寻她们一探究竟之时,她们却自己找上了门。没想到,她们竟然就是我要找的那一对女人,那时我才知,她们一个叫沈玉梅、一个叫沈玉兰。” “她们不是自己来的,还带了一个小鬼。枯瘦黝黑的模样,像是树枝成了精。她们说那是我儿子,只不过是被她们用药培育大的,想要他活,就必须听命于她们!我突然就笑了。” 说到这里,夜阑珊也是真的笑了,只是这笑中却多了几分凄苦,“我的手掌分明已掐住了那小鬼的脖子,都不需要用力,我就能将它扭断......可那脖子,却咯得我手掌生疼......” “我犹豫了......也就是这一犹豫,我中了沈玉梅的毒针。” “但她们却不杀我,而是要我继续做我的谷主,有事我挡着,她们只管在背后逍遥快活。” “后来我才知,原来她们在江湖上结了不少仇家,而她们虽医毒双绝,武功却算不得天下无双。而当初的那个男人在得了剑谱之后确实小有所成,带着她们一路去到了上青城,也逍遥快活过一段时间,但最终还是将她们弃之如敝履。于是她们偷了孩子,重入内陆,偶得我的消息便寻到了此处。” “我还是应了她们,条件是要那个孩子活成一个正常人。她们也答应了,只不过那孩子仍要在她们的控制之中。” “安顿好他们之后,我便出了谷,再一次踏进了我以为毕生都不会再踏进半步的上青城。” “寻到那个男人的时候,他正在家中饮酒作乐。他已是江湖上小有名气的‘快剑峰’了,再也不是当初初遇时的那个憨厚剑客,连他住的府邸都是一片气派。当他见到我的那一刻,他竟然没有一丝悔意!竟然还厚颜无耻地说,是他找到了花封年,告知了我的死讯!” “我没再让他说下去,用了他拿走的那本剑谱上的招式,取了他的性命,剑谱我也便收了回来。” “花封年不知从哪儿得到的风声,在我离开上青城的前一夜找到了我。哼,又有何意呢?不论是许俊峰还是他花封年,都与我再无干系!我没有将他的性命一同取了,已算是抵了曾经的情分。” “后来,江湖上也曾有过一些似是而非的传闻,但我都不再关心。回谷之后的几年间,我为梅、兰二人肃清了劲敌,青隐门也日益强大了起来,无人再敢来犯。眼看着那孩子一天天长大,我给他取了名,叫无痕,‘万般对错皆过往,事如春梦了无痕’。” 听到这里,夜无心不由得问道:“那师父为我取名‘无心’又是何意?” “前尘旧事多恩怨,无痴无盼故无心。”夜阑珊轻呷了一口茶水看着夜无心道:“有些事情,不必太过执着,人生难免风雨,但也不会一直都是风雨,何况,遮风挡雨自有处,何必一直淋雨中。” 夜无心细细体会着夜阑珊的话,不清楚到底是师父经历过后豁然开朗看淡了世事,还是只是希望他们小辈不要被恩怨所缚迷了前途,思索间又听夜阑珊继续道: “对于无痕,我也是希望他能够走出绝情谷的,甚至有时也会期盼某天他能挣脱出去,可以拥有一方真正属于自己的天地......” “虽明知他武功精进不了,我还是将重新编纂整理过的完整剑谱交给了他,终究是母子一场,这或许也是我唯一能给他的东西了,只要他认真修炼,即便是修为不够品阶不足,能把剑谱上的一招一式学全,也足以自保,性命无忧了。” 说到剑谱,夜无心便想到比武那日夜无痕将剑谱撕掉的情形,不由问道:“夜无痕在比武那日撕掉的剑谱......” “撕掉的是原先简要的那本。” 夜无心了然的点了点头,又问道:“剑谱的事儿,梅、兰二人不曾为难过师父吗?” “她们所知的也不过是最初的那本,后来就算知道我的剑术不凡,也没有向我讨教的道理,她们总不能认我为师。”说到这里,夜阑珊轻蔑地笑了下,继续道:“她们还是有些自负了的,认为她们的毒便可以一直将我控制于她们的股掌之中。哼,我忌惮的,岂是她们那不齿于人的毒......” “梅、兰二人舒坦日子过久了,更是日渐狂妄自大起来,她们做的那些勾当我只当看不见更是让她们觉得这整个绝情谷都要唯她们独尊了!哼,人一旦得意忘了形,就容易现出原形!” “在无痕十八岁那年,她们同意了他出谷,我也期望他能够在江湖的腥风血雨中得到历练,只是没想到,出去没多久,他救回了一个你,而后便在一次追杀中被伤落水,音讯全无......” “无痕失踪后,首先慌了的便是她们,那时她们才明白过来,她们的性命同样是被捏在我的手中!” “我没有杀她们,我坚信无痕终会回来!” “我本预算了再给她们十年的阳寿,但没想到,她们发现了你的体质异于常人,体内的血液乃是一种极其罕见的极阴至寒之态,且再生再造都极其困难,却对各种药剂有着特殊的吸收和释放功能。” “你的出现,于她们而言,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收获,但,同时也是一张会要她们性命的催命符!她们决定拿你炼药的那一刻起,也就预示着,她们的死期,提前进入了倒计时......” 夜无心听完,明白了似的附和着点着头,然后突然问道:“师父,当时我若失手,你会让她们杀了我吗?” “只要你胆大心细就不会失手!”夜阑珊看着她认真道,“我曾经教给你的那些招式其实都是从无情剑法中拆解出来的,不同招式配以不同兵器方可发挥出致命的攻击力,而后来专门教你的那几招配上你的银丝软剑和花中骨雨,就是为了夺命而设。” “啊?”夜无心吃了一惊,显然她也没想到自己竟在不知情中就学到了江湖人拼了命都难得一见的剑谱上的招式,不由得惊叹道:“我竟受了师父这么大的恩惠!” “算不得恩惠,毕竟你叫我一声师父,何况我也是带着私心。” “那......”夜无心还是有些不死心地问道,“万一我失手了呢?我是说万一!我失手后,她们要杀我的话,师父又当如何?” “她们不会杀你”,夜阑珊看着叶无心满怀期待的眼神,认真而笃定地回道,“但我,不会再给她们机会!” 夜无心听着咧着嘴笑了,即便她知道夜阑珊要杀梅、兰二人并不是因为她。 师徒一场,夜无心倒是第一次在自己师父面前毫无顾忌地笑了,就像是交付真心之后的一种信任,轻松自在、无需掩饰。 “师父,现在梅、兰二人不在了,夜无痕是不是也可以经常到你这面来走动走动了?”夜无心心情好了,就有些爱多嘴了。 夜阑珊看着手中的茶盏,缓缓说道:“我毕竟没有抚养过他,没有做到一个母亲该尽的责任......” “怎么会呢?若没有师父,他如何能长得如今这么的好?” 夜阑珊只是沉默,不想再说,看了眼已经不早了的天色,下起了逐客令:“晚膳时间将至,我就不留你了。” 闻得此言,夜无心摸了摸肚子,竟真的觉得饿了,但她却并没有起身,反而是看着夜阑珊说道: “师父,要不,你留我一下呢?” 第037章 不亏的买卖 夜阑珊下了逐客令,夜无心却赖着不走。最终还是夜无心坐上了师父的饭桌。 二人成为师徒已三年有余,坐在一起吃饭竟然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夜无心也是不由地暗自感慨。不过,当饭菜上桌后,夜无心突然有些后悔了。 望着那肉星全无的饭菜,夜无心有些撅嘴,“师父……你一向都吃的这么素吗?” “吃素可以使人体态轻盈、身体更灵活。” “啊?”夜无心内心拒绝接受这样的理由,但还是咬牙坚持先填饱这一餐再说,边吃着寡淡无味的饭菜边似无意地问向夜阑珊:“师父,我被救回那日,你可有仔细瞧过我的伤势?” “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夜无心直言道:“今早我听说下丘城出了采花贼,被害女子全身刀伤。” 夜阑珊闻言便知夜无心所疑为何,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当日你被无痕送到我这儿,身上包着他的长衫,我并没有细看你的伤势,只知你伤的不轻,便直接传了梅、兰二人过来。沈玉兰看过一眼说是能救,我便让她们将你带了下去。后来待我向她们要人时,她们却不大乐意将你交还给我,想来那时她们就发现了你的体质独特。至于你的伤势,除了梅、兰二人,无痕应该最清楚。” 好吧,兜兜转转还是要去问夜无痕,夜无心只好将此疑问暂且压下。 饭后夜阑珊问她是否还要留下饮茶,她却说什么也不愿留了,带着俩丫头一溜烟地跑了。 回去的路上,天边只剩下一抹夕阳的余晖。夜无心盯着那余晖出神,竟有一种前所未有的通畅,是那种心中郁结骤然消散后的畅快之感。 师父明显变了许多,而她又何尝不是呢? 回想起她在子门的这段时间,抛开她作为解药的身份不谈,其他方面其实算得上是样样舒心的了,吃的好、住的好、没人加害、有人照料,想要出门有人陪同,想要买东西有人给钱,真算得上是富家小姐才有的日子了。如此想来,她为何不好好享受现下的生活呢?何苦要跟自己过不去自寻烦恼呢?不过是几盏鲜血而已,换一段安稳的日子,还可以调养生息,也不耽搁她欲查证她想知道的一些事情,此桩买卖,她实属不亏。 如此这般想着,心下通透后人也就轻松了起来。 正信步走着,猛一抬头,夜无心却发现自己竟然走到了曾经的住处,那个桃林小院。 小院在桃林深处,之前曾是谷中禁地,没有梅、兰二人允许外人不得入内,谷中之人早已习惯绕道而行,更不会有人试图闯入。而她竟然就这么又走回这里,秋月、秋霜只是跟着也未提醒。 这时的桃林早已过了季节,光溜的桃枝看起来一片萧条。而小院的篱笆墙外竟然多了块门匾,虽然并无像样的门,那匾也不过就是一块木牌,但就暂且先叫它门匾吧,因为它上面写着“无忧馆”显然像是给小院新取的名字。 夜无心走过去推开了那扇久违的柴门,院中有几个伙计模样的人正在捡拾白日里晾晒的药材。见到夜无心几人竟然不识,诧异地问道:“你们是谁?怎到了此处?” 夜无心并未回答,身后的秋月回道:“这位是绝情谷大师姐夜无心。” “原来是夜师姐!属下冒犯了。” 这时夜无心才开口道:“你们又是谁?又怎会在此?” “回夜师姐,我等乃是青尘堂主门下,来自谷外百草堂,夜师姐不识我们也是应当。堂主近日在此研制新药,特调我们几个来此协助。” “青尘也在此处?” “堂主正在内屋整理药方。” “我可以进去吗?” “自是可以的。”那人说着就做了个请的手势,领着夜无心朝着她原先住的那间屋子走去。 屋内的摆设已全然变了模样,以前的床卧茶桌均已不在,四周墙上满是书帛卷轴瓶瓶罐罐,中间地面置一长桌,上面也是堆满了书籍纸张还有些小包药材。 “你不是闭关了吗?” 听到夜无心的声音,桌案后的人才猛然抬起头来,一脸惊讶:“夜师姐?你怎么来了?” “偶然路过。” “哦......我......我今日刚出关,新出了方子,正在试药。你来的刚好,有几张方子要劳烦你帮我看看。” 夜无心毫不犹豫地拒绝,“我不懂那些。” “可你之前分明答应过我会帮我验方的!怎么会不懂呢?” 夜无心仔细想了想,当时为了去看比武好像是说过类似的话,不过,她还是直视着青尘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我当时说的,好像是,‘信不信在你’吧?” “夜师姐,你诓我!?” “我诓你了吗?” “你......你......” 看着青尘面红耳赤的样子,夜无心总算良心发现似的走了过去,随意地拿起了青尘手上想举未举的药方漫不经心地看了起来。 要说夜无心到底懂不懂这些药方毒方什么的,那还真是懂得的,甚至懂得的还不是一星半点,毕竟她之前一直被梅、兰二人荼毒着,那二人自负地从不瞒着她,而她又一心想要反击回去,自然是能学尽学,更何况她本就是以身入药,是故,毒性药理方面,估计也没几人能有她知道的多,只不过,她对于这些方面实在不感兴趣,甚至有些抵触。 看着手中的药方,夜无心也不理旁边的人,只自顾地拾起桌上的一支笔在那药方涂涂画画着,漫不经心中随口问道:“青尘,你可知......有没有什么方法能够......能够......” 夜无心能够半天也没能把后半句“能不能辨别出一个姑娘是否还是清白之身”给问出来。 青尘等的着急便催道:“能够什么?” “能够......唉,罢了!还是我自己查吧!你这架子上什么医书都有吗?” “那肯定没有!你不妨直接告诉我你要查什么,但凡这医书上有的,没有我不知道的,不用你那么麻烦。” “我还是自己查吧,你忙你的,不用理我。” 青尘拗不过她便随她去了,只是他忙活的间隙时不时地打量她一番,想要看出个端倪,但实在没看明白她要找啥,搞得自己也是满头问号,一脸茫然。 翻了许久,仍是一无所获,外面的天早已黑透不知时辰,屋内早已掌起了灯,夜无心有些负气地坐在地上,一脸挫败。 正在这时,外面却传来青空焦急的声音:“青尘!青尘!” 青尘慌忙跑到屋外便看到了满脸焦急且表情有些沉重的青空,见他出来急急开口道:“今日你可有见过夜师姐?晚间我回去后就不曾见过她,丫丫说她带着秋月、秋霜去见谷主了,可等到天黑也未见她们回去!我到谷主那儿去寻,谷主说她们用过晚膳后便离开了,我在谷中寻了近一个时辰也未有所获,她们在半道上就消失了......” 青尘看着青空焦急的模样,觉得自己再不打断他的话,他再说下去就要出汗了。于是他安抚道,“你先别急。” “我怎能不急!少主今日刚离谷,我就把人给看丢了......” “我说你别急......” “我怎能不急啊!你难道不急吗?!你......” 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自屋内传来,“他都说了让你别急。” 第038章 难以沟通的不速之客 突然插进来的声音,让门外的青空骤然一怔,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只好呆在了原地。 青空往一旁站了站,一脸看戏的表情,然后就见夜无心从屋内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低着头像是憋笑憋到不行的两个丫头。 “夜......夜师姐!?你怎么在这儿?!”青空瞪着眼睛一脸惊魂未定。 “都说了让你别急。”夜无心还是这句。这下后面俩丫头实在是憋不住了,低着头笑得肩膀直抽抽。 青空的脸色瞬间黑了,黑的都快融进夜色看不见五官了。 “在这谷中,难道还能有人把我掳了去?你瞎担心个啥?”夜无心说的一脸平静,旁边几人只盯着青空猛瞧。 “我......受伤也是不行的......”青空有些气闷。后面那俩丫头却撇了撇嘴,好像是被别人小瞧了似的不乐意了。 “我回去了”,夜无心转头对着青尘说道:“你抓点紧,下次再拿三个空盏过去的话,小心我真的跟你翻脸。” 这下青尘没有看戏的心情了,噘着嘴应道:“知道了。” 回去的路上,夜无心突然向青空问道:“上次我们去的那个鸿升堂,是不是说那里有个什么神医的?” “昂......好像是有个。” “能帮我排个号吗?” “夜师姐是哪里不舒服吗?为何不叫青尘替你瞧瞧?” “不是......我有点问题想找那个神医请教一番。” “这样啊......其实夜师姐问青尘也是一样的。” “他个小屁孩,都没娶妻生子过,能懂个啥。” “啊?”这怎么跟娶妻生子还扯上关系了?青空没听明白,但还是说道:“据我所知......那个神医......年龄好像也不大。” “你见过?” 青空慌忙否认道:“没有!” “那不就得了!江湖上能混到神医这个尊号的,应该是有相当资历了吧?年龄应该也是不小了才对。” “这......这个......应该也说不准......有些人是天赋异禀、天生奇才......” “先试试吧,你先帮我排到号再说。” “嗯,好。”见夜无心坚持,青空只好应下。 “刚才听你说夜无痕出谷了?” “是,少主应该过几天就回来。” “那他不在,我还能出谷吗?” “少主临行前特意交代过,近日外面不太平,夜师姐最好还是不要出去了。” 那就是不让出去了呗!夜无心暗自撇了撇嘴没再说什么。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夜无痕说外面不太平是真的不太平!自从他一战成名后,他的日子就再也没有平静过,总有些心怀各种鬼胎之人欲除他而后快,连带着青隐门之前在外的各分部都难安生,故此,夜无痕是真的忙于奔波却也真的顾虑到她的安全才不让她出谷。 不过,夜无心不出谷,却架不住有人找到谷里来。 那日饭后,她像往常一样在院中拉拉筋骨,然后就见有人来报,说是师父让她过去一趟。 她心想着,一天前她刚从师父那儿回来,怎么会又让她去?就算她们现在关系比之前近了许多,也不至于这么太过亲近吧? 结果她去了之后才发现,原来是绝情谷来了不速之客! 看到花景修的时候,夜无心着实有些惊讶,原来这人说要来寻她并非只是说说而已。 “颜颜!” 花景修看到她的时候还是那么激动。 夜无心对他可没有一点亲近的意思,不过是见过两次面,说过几句话,充其量也只能算得上是认识的人,所以夜无心的语气带着疑问中仍是一片清冷:“花少主?” “无心”,一旁的夜阑珊却开口道,“花少侠今日到我绝情谷来,说是来向你提亲的。” “什么!?提亲?!” 夜无心骇然惊问,然后似听到了个滑天下之大稽的天荒夜谈,满脸的不可思议。 但她再看向周围地上,果然放了不少大红礼盒。 然后又听夜阑珊略显冰冷的声音说道:“我绝情谷虽断情绝爱,但若有人选择为爱叛出谷去,我自也不会多加阻拦。” “师父!徒儿从没想过要叛出谷去!”夜无心慌忙说道,“花少主今日所为,我之前并不知情!而且,我与花少主不过只见过两面,徒儿也不知花少主今日作为,究竟是为何意!” “颜颜!”一旁的花景修接话道,“我说过会来寻你就一定会来!那日我已同你说清了我们之间的关系,你还是不信我?” “花少主,我也同你说过,你所说的或许是真的,但于我而言,现在的你只是个陌生人!” “可你一都是我的颜颜!”花景修情绪略显激动,“我对你从未变过!只要你回到我身边,我一定会好好对你,让你找回我们曾经之间的情谊!” 夜无心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心下也有了些不耐烦,曾也听闻这花景修行为乖张,但没想到沟通起来也这么困难,而且看这情形分明就是拒绝沟通,且只以自己为中心。 夜无心深深地呼了口气,然后神情冷淡地看着花景修,再次开口道,“花少主!你是听不懂人话吗?你我现在最多只能算是认识,而你现在的行为实在是给我造成了困扰!请您带上您的这些东西,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颜颜......” “花少侠!”夜阑珊打断了花景修的话,接着道,“你现在也看到无心的态度了,请回吧!” “姑姑!”花景修脸色微变,语气算不上友善,“看在父亲的面子上,我叫你一声姑姑,但你不要真把自己当成长辈了!颜颜本就不该是你绝情谷的人,你也休想对她的事情横加干涉!” “哼”,夜阑珊冷笑了一声,道:“花少侠还是称我夜谷主吧,你这一声姑姑我可承受不起!先前我也同你说得很明白了,你们年轻人的事儿我不想过问,同意与否在于无心她自己。” “你说的好听!嘴上说着不过问,实际上却用谷中规矩束缚于她!若真去留随她,可敢不用叛门威胁,让她随我而去?!” “呵!”夜阑珊这下都快被气笑了,“花少侠,无心就在这里,你不妨问她?” 一旁的夜无心也都快无语透顶了,努力压了压心中的抵触感,硬声道:“花少主!既然你理解能力这么差,那我就勉为其难,再郑重地向你说一遍!我不会答应你的提亲!更不会跟你走!就算师父无条件允我出谷,我也不会跟你走!!!听明白了吗?” “为什么啊,颜颜?我说的都是真的啊!你为何不信我?” 花景修一副自我哀痛、痛心疾首的样子痛心说着,突然似想到了什么似的,语气骤然变冷道:“难道你是因为夜无痕才拒绝的我?” 第039章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听到花景修的质问,夜无心瞪大了眼睛,满脸的无语至极,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你敢说不是因为他?!我记得清楚,他说你是他的人!你果真和他在一起了?!”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夜无心无语极了,“现在整个绝情谷都是他的,哪个不是他的人!” “我当我傻?我分明看到他牵你的手了,你们那么亲近!” 夜无心翻了个白眼,负气道:“好吧,你说是就是吧!那现在,花少主可以离开了吗?” 对方却道:“绝情谷内不是不可以谈情说爱的吗?” 夜无心皱着双眉,感觉自己的好教养快用完了:“既然知道,那你现在在这儿干嘛?” “我可以带你离开!” “首先,我已经说了好多次了,我!不!会!和!你!离!开!其次,就算要谈情说爱,也不会是跟你!现在,听清楚了吗?” “你承认你和夜无痕好了?” 夜无心再次深深地翻了个白眼,深吁了口气,转身对夜阑珊说道:“师父,送客吧。” 再说下去,她就要动手打人了,但她现在还没完全恢复,很可能打不过对方,还可能给师父带去不必要的麻烦,所以,还是忍为先。 “我不走!除非你同我一起!”还不待夜阑珊开口,花景修竟耍起赖来,然后还面带威胁地对夜阑珊说道:“夜谷主,你也不希望我把我父亲请来吧?多年未见,说不定我父亲还是想再见一见他昔日的师妹呢!” “放肆!”夜阑珊明显生气了。 夜无心同时出声道,“花景修!我真是从未见过你这样的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如今你见到了。”花景修恬不知耻地说着。 夜无心看了眼师父的脸色,知道师父欲要动手,慌忙对着花景修说道:“哼,想要留下是吗?好啊!绝情谷房子多的是,我现在就让人帮你安排一间。” 夜无心向着跟她同来的青空使了个眼色,然后道:“我就在师父这处,你忙完再来寻我。” 青空会意,向花景修做了个手势,“请吧,花少主!” 花景修以胜利者的姿态哼了一声,颐指气使地跟着青空出去了。 夜无心又使了个眼色给师父身边的婢女,“将这些东西给他送过去。” 见夜阑珊点头,婢女领命而去。 见人已退去,夜阑珊看着夜无心问道:“你为何要留下他?” “难道师父真的要和他动手?那多有失身份!不过一个无赖罢了,他爱住就让他住着呗,我们又不是没有房子。” “你不怕他找你麻烦?” “呵呵”,夜无心却笑了,“青空会让他十天半个月都下不了床的。” 夜阑珊挑眉,突然也笑了。 “谁让他胆敢威胁师父!” “以前倒是没发现你竟也有调皮的一面。” “呵......以前......算了,不说以前了。不过,师父,这花景修性情乖张,我担心他不会善罢甘休。日后,若是因徒儿之事连累师父......” “说什么胡话!”夜阑珊打断她的话,继续道,“不过一个小辈罢了,他还入不了我的眼。就算他要搬出花封年来,他花封年也不敢对我指手画脚!我不过是懒得再见他罢了,糟了自己的心情。倒是你,这花景修怎么会突然上门提亲?” 这下好了,之前瞒着师父没说的部分竟然被这花景修直接给抖出来了。既如此,那便索性全盘托出吧,本来也就是尚待查证的事情,也没啥可瞒的。于是夜无心又一五一十地交代了之前花景修告诉她的那些两人之间的感情纠葛。 夜阑珊听完后,表情平淡地问道:“你不信他说的?” “谈不上信不信,因为本来就毫无根据,只是他的一面之词。” “那个柳青青,不是说她也知情?” “她的态度让我感觉很奇怪。按理说,我不过是一个替身,因与花景修有情,所以她嫉妒于我,甚至是仇恨我。可她给我的感觉,似乎除了这些以外还有别的顾忌,这顾忌又不仅仅只是因为花景修。” “那就是对青水帮的忌惮。” “可我不过是一个替身,柳青青是柳家帮独女,又是花景修的未婚妻,于情于理,她想对付我似乎都更占理才是。” 夜阑珊点了点头,“那只能说明,要么有人在说谎,要么这中间还有其他重要的事情你并不知。” 夜无心也点了点头,然后深叹了口气说道:“没关系,这不过刚刚开始,我会查清楚的!” 夜阑珊点了点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突然问道:“你和无痕之间是怎么回事?” “什么事儿也没有!”夜无心耸了下肩毫无顾忌地轻松说道:“不过是担心我的身份被外界知道徒增麻烦罢了,以他之前的战绩,多少是个震慑。” 夜阑珊看着她的反应不像有假,便又点了点头,然后却说道:“这谷中规矩,其实也并没有明文规定禁止情爱之说,不过是当初梅、兰二人的一些行径让谷中的人心生忌惮罢了,人之感情,又岂是一个规矩能够约束的住的,规矩从来就束缚不住人心,但却能探出一些人性。” 夜无心倒没想到谷中一直以来禁止情爱之说竟只是以讹传讹,但听了师父一番话,还是认同的点了点头,道:“徒儿明白。” 夜阑珊又道:“你既已知道了我的那些旧事,就更应当清楚,有些感情就是这世上最无用的东西,一旦碰了,只会让人变得愚蠢,甚至会让人丢了性命。感情不是不能谈,但一旦谈了,就要做好因其牺牲的准备,在那之前,总要记得问自己一句,到底值不值得。” 夜无心一时没有搭话,因为,她也无法去理解,最后只好说道:“谢师傅教诲,徒儿记下了。” 正说着,青空回来了。 夜无心看着青空问道:“办妥了?” “子门马场那面有一排空房,平日里除了饲马人员也会有几个弟子会过去跑跑马。那里场地宽阔,环境怡人,估计那花少主不在那里待上十天半个月是不会想离开的。” “好。”夜无心点了点头表示满意,然后便拜别了师父回了住处。 后面几天果然一切如常,未有任何异样,就连之前传的沸沸扬扬的采花贼也并未再出现过。可未出现也就表示未抓到,也就代表着危险仍然存在。下丘城中的百姓庆幸的同时也不得不时刻提防着,就连周边的其他城甚至是绝情谷内都不敢掉以轻心。但夜无心却有些待不住了。 “青空,夜无痕回谷了吗?”这已经不是夜无心第一次问青空了。 “还没。” “你不是说他过几天就回的吗?这已经过了好几天了吧?” “少主并未告知属下具体回谷日期。” “那我什么时候能出谷?” “待少主回来。” “谷外又没有妖魔鬼怪,而且你也很厉害啊,为何你不能陪我出去?” “需提前向少主禀明,经允许方可。” “那你去禀啊!” “少主没在谷中。” 夜无心咬着牙有气没地儿出,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看着青空问道:“今日几号?” “农历十三。” 第040章 尊重一颗药的意愿 夜无心突然意识到又一个月圆之夜即将到来,那是否也就意味着夜无痕定是要回谷了? 然而,十五那日天不作美,自清晨就开始淅淅沥沥下起雨来,至傍晚时分,雨不但未停还有愈下愈大的趋势,等到天上黑影,果然暴雨如注。 晚睡前,夜无心站在门前看着雨幕,最终还是忍不住问向走廊下守夜的青空,“夜无痕确定今日也不回吗?” 青空看着院子,似乎也有些担忧,“暂且还未知。” 夜无心站了一会,最后还是默默转身回了屋。 关上门之后,她盯着门栓好一会儿,不知在想些什么,最后还是扣上了门栓甚至还反复确认了几遍是否插紧,搞定门栓之后,她又检查了一遍窗户,确定都已落栓后才转身上床,上床之后,又见她自怀中摸出了一瓶不知名的白色乳膏,稍一思量便用手沾上乳膏对着自己的脖颈抹了起来。 一切收拾妥当,夜无心躺在床上毫无困意,支着耳朵听着动静,可却除了雨声还是雨声。 她不由得在想,没有月亮,是不是夜无痕就不会发作了?所以才会一直未归? 就这么胡思乱想直至亥时也未等到有什么动静,困意总算来袭。 就在夜无心迷迷糊糊、似睡非睡间,突然“咕咚”一声似有重物倒地,惊得她骤然睁开眼睛。黑暗中她爬下床来,慢慢靠向门口,外面却又只剩下了雨声,隔着房门她屏息辨听,还是未再有任何异样。 “青空?”夜无心试探性地隔着门轻轻地叫了一声,未有回应。 “青空?”夜无心又叫了一声,还是没有回应。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门栓。 拉开房门的那一刻,一条黑影正站在门口正中,惊得夜无心心脏差点跳出嗓子眼儿,吓得她直接破了音,尖叫被卡在了喉咙处险些将自己噎死过去。 惊悚是本能反应,但就是这一刹地迟钝,下一刻她已被对方拥进了怀里,被雨水浸湿的衣衫上是她熟悉的味道。 “夜无痕,你放开我!”夜无心低声轻吼,声音被稀释在了滂沱的雨声中。 对方充耳不闻,直接将她带进房中,随手用内力关上了门。 这次不同于上次,这次夜无心有了内力,她自是更不会安分,但她的不安分也不过是在对方怀中扭打撕咬,同样是挣脱不得。 “夜无痕,你还清醒着吗?” 这家伙若非清醒,那又是如何知道回来找她? 若是清醒,又奈何久呼不应? 黑暗中夜无心夜不能视,可对方却似乎轻车熟路无视黑暗,未磕碰一物便将她带至了茶桌旁。 刚触及茶桌,她就被压倒在了茶桌之上,腰背的桌棱硌得她生疼,而那狗男人却抓着她双臂使她动弹不得,那狗头还直接埋在了她的颈间不停游走,她双腿飞踢却被他直接夹住,紧密的贴合灼烧地她额间微汗,对方的湿漉将她一同浸湿,而其身体的高温又炙烤着她,实不舒服。 “夜无痕!你清醒点!”夜无心咬牙切齿地低声怒吼着,可身上的人不但不停止还直接抬头封了她的唇。 唇齿之间夜无心的呜呜抵触慢慢地变成了轻声低吟,她觉得自己的脑袋又成了一团浆糊,理不出一点头绪。温热的掌心贴着她的腰侧一路辗转攀上了她的双峰,不知何时她的藕臂已挂在了他的颈后,他一个起身将她吊起贴着自己随即一转身便直接坐到了茶桌之上,让她免去了被桌子硌着的辛苦。 她的双臂似已失去了自己的意识,攀着他的肩头使不出一丝力气。她本该喊叫的,或是把他唤醒,可唇齿间断断续续溢出来的话语支离破碎反倒娇软无力、充满魅惑,“夜......夜无痕......你......你清醒点......” 不知被啃了多久,狗男人总算放过了她,但狗头却一路滑进了她的胸前,轻挑描绘着麻酥酥地引得她阵阵颤栗。 “夜......夜无痕......我......” “你......再......再不停下来......我真的......真的不会再原谅你了......” 又过了一阵,狗头又慢慢移回到了她的颈间,贴着她的耳垂轻声开口,声音里有不难听出的压抑低哑,“我又冒犯你了......” “你清醒了?” “还是气血翻腾,但意识清醒。”夜无心确实仍感觉的到那份热浪,分毫未减。 “那你还不放开我!” “还不行,再等等。”说着夜无痕便起身将她托臀抱起,直接向床铺走去。 “你干嘛?” 夜无痕将她放到床上,自己也顺势压了下去。 “你放开我!你不是已经清醒了吗?!” 夜无痕却不说话,直接让她感受到他那处的渴望,夜无心的挣扎更是让他压抑的低吼自唇间溢出。 “夜无痕!你疯了!?”夜无心感受到那处的灼热却有些害怕了,不敢再乱动嘴上却说道:“你是要拿我清毒?” “我会对你负责的。” “谁要你负责了!你要是......你要是真敢......我跟你拼命!”夜无心发狠地说着,声音中却染上了鼻音。 夜无痕手指摸上了她的眼角,果然触到了一片温湿。他轻轻为她拭去眼泪,轻叹了声后覆在她身上也不再乱动,轻哄道:“你别乱动,我不会强迫你。” 夜无心像死尸一样被压着,一动不动,身上的衣衫却似乎在慢慢变干,想来是这狗男人在用内力催干了,上次干松的衣裳想来也是他的杰作。只是,这么被压着实在是难受。 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有所消减,夜无心再次开口:“你再不起来,我就快被压断气了!” 这次夜无痕没再为难她,稍一侧身便躺到了她的外侧,随即一伸手又把她捞进了怀里。 夜无心又开始挣扎,但越挣扎对方抱得越紧,气得她抓住他的胳膊狠狠地拧了一把,咬牙切齿道:“既然已能自控,为何还不放手!?” “这样可以恢复的更快一些”,对方情绪明显较之前稳定了许多,理所当然道,“这次发作较之前又推迟了一个时辰,清醒过来耗时也比上次短了许多。” “所以呢?我这颗药很有效果?” “只要你愿意,或许一次便可清除。” “呵”,夜无心冷笑一声,“让您尊重一颗药的意愿着实委屈你了!” 第041章 没几人知道 第二日清早,狗男人早已离开,夜无心顶着黑眼圈一脸萎靡之态。丫丫还未来叫门,夜无心便先起了床,将门打了开来。 门外的青空一脸病容,面带郁闷,谁能体会他被少主一掌劈晕在走廊地面上趴了大半夜的心情!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面露苦态,尴尬无言。 还好丫丫这时跑了过来,“无心你怎么起得这么早?昨夜雨太大了,这院子里被吹得乱七八糟的,够忙活一阵儿了。我先去打水给你洗漱,等下你也来帮帮忙吧?” 丫丫从来跟她不客气,但夜无心这次却有些精神欠佳,“我昨夜没睡好,全身不得劲。你们几个多辛苦下吧,稍晚让青空出谷去给你们买好吃的。” “哇,好啊!好啊!我要吃果蜜饯、云片糕,还有龙须糖!”丫丫就是好哄。 看着丫丫跳着跑开,夜无心转身又对青空说道:“早膳后你出谷一趟吧,给她们买些好吃的,顺便去鸿升堂替自己抓点药。” “不用,我找青尘给我瞧瞧就行了。” “不要去打搅青尘,你就去鸿升堂吧,顺便再约下那个神医,看什么时候能给排个号。” “哦。”原来用意在这里啊,他还以为她真是在关心下属呢。 “之前你跟我说过的听风阁,你可知它在哪里?” “怎么又提起听风阁了?你真想找它帮忙啊?” “不可以吗?” “也不是不可以.......”青空挠了挠头,然后说道:“不过,听风阁本址在青天城,一般生意他们也不一定会接,除非所托之人能拿出一些绝世好物或者这人本身能有什么特别之处才行。” “我还不够特殊吗?” 青空看着她,明白了她的意思后连连摆手道:“这可不行!夜师姐莫不可轻易将自己的身份泄露啊!有这种想法也不行!” “呵,我能有什么身份?不过是一颗药罢了!” 青空慌得恨不得点了她的哑穴,急急道:“夜师姐可不兴乱说啊!这话也就咱这院子里几人听了也就罢了,可不能被其他人听了去!” “其他人?子门里还有谁不知?!” “谁告诉你子门里人尽皆知的?!知道这事儿的除了你身边的几个丫头,也就少主身边我们几个,再就是谷主了,再无其他人!满打满算也不会超过十人!” 见夜无心对他投以不信的眼神,青空举起双指朝天正容严肃道:“我青空对天发誓!刚才所说绝无虚言!” 见他如此,夜无心便收回了目光看向院子默不作声,不知在想些什么。然后又听青空道:“少主严令禁止过此事不得外泄,一旦知晓有明知故犯者必定严惩!谁都不会例外!所以,夜师姐,以后莫要再将此事挂在嘴上,更不能将自己当成筹码去筹谋任何事。” “哼。”夜无心轻哼一声并无回应。 “夜师姐若执意想去听风阁的话,在下会尽量想办法帮你达成所愿,你且暂给我些时日。” 夜无心见青空态度诚恳,便点了点头没再为难。 傍晚青空自谷外归来便给夜无心带来了好消息,“神医三日后会到鸿升堂义诊,我已排到了号,是那日最后一个,估摸着要在午后才能轮得上,所以我们不必着急。我已向少主禀明那日日程,少主已同意我们出谷,而且,以后夜师姐想出谷的话,随时都可以。” 夜无心不确定夜无痕为何突然变得如此好说话了,但青空带来的消息还是让她心情略微好转了一些。 昨夜与那人闹得不欢而散,或者也不能说不欢而散,那人似乎压根就不在意,不欢的只不过是她一人罢了。 夜无心情绪始终不佳,自己也不知到底在生什么气,自己的自知之明中似乎掺进了些许不甘。而且,昨夜她明明在身上抹了药膏,那家伙吃进肚里非是满脸红肿奇痒难耐才是,她不信除了她外还有人能解! 三日后,夜无心如愿出谷,带着青空之外还把三个丫头都带上了。 到鸿升堂的时候,时间还尚早。掌柜的再见到她,热情异常,亲自领着他们几个上了二楼的一个房间,房间内还有一人在排号,她便带着几人在一旁坐下候着,而掌柜的却进了房间内一个内室。 又等了将近半个时辰,前面患者相继离开,正剩下夜无心一行人。这时掌柜的又走了出来邀她进去,夜无心却转身对身后几人说道:“你们在此等我就好。” 然而,除了青空没意见外,其他几个都有意见。最后争执不过,夜无心只好带了秋月一同进去。 进入内室便发现这屋内专门收拾过,中间还用了一道特制的垂帘将患者和医者分隔了开来,门帘内侧人影幢幢却看不清轮廓。 掌柜的将夜无心安排到门帘前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然后便站到了一旁。 “掌柜的,可以劳烦您回避一下吗?”夜无心客气地说道。 掌柜的一时无言,这时帘内传出了一个男子的声音道:“你先出去吧。” “是。”掌柜闻言,恭敬地弯腰退了出去。 夜无心盯着帘子,总觉得刚才的声音似乎有些不一样,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就是觉得这声音好像是刻意而为之,不应是平日里说话的样子。 “姑娘可是哪里不舒服?”帘内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怎么听也不像是老者的声音,最多不过三四十的样子。 夜无心盯着帘子回道,“实不瞒神医,我并非是来看病的,而是有个问题想要向神医请教。” “哦?姑娘所为何事困扰?不妨说来与老朽一听。” “在问这个问题之前,不知是否可以冒昧问一下神医,神医是否已娶妻生子?” “这个问题也与姑娘的问题有关?” “有点。” “呵呵,好吧。不瞒姑娘,老朽有福,已享天伦。” 夜无心闻言点了点头,然后斟酌了下开口问道:“敢问神医,可否有法辨别一个姑娘是否还是清白之身?” 此问一出,一旁的秋月陡然瞪直了眼睛,一脸意外,然后又迅速调整神态变成一脸麻木,而对面的神医竟然也失去了声音。 “神医?”夜无心不得不出声提醒。 第042章 一时气血充脑 听到夜无心提醒之声,对面神医轻咳两声,然后开口道:“姑娘是为自己求问?” “有何区别?” “嗯,自是有区别的。有些方法须本人在场,有些则不用。” “我问的是别人。” “奥......这样的话,老朽倒有一法。姑娘只需取当事人一滴血即可,如若清白,滴血水中,则凝如珠,否之则散。” 夜无心默默地点了点头,然后确认道:“此法可准?” “常人而言自当是准,但若是特殊体质或有其它特殊情况,亦有例外。” 夜无心想到了自己身体的特殊,又有些不确定了,“可还有他法?” “方法自是有的......”神医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才说道:“有些资历较深的媒婆,亦会一些直观判断之法。” “神医可懂?” 神医突然又失声了,顿了一会儿才回道:“老朽自是懂得。不过姑娘也知老朽的号不好排,而且老朽义诊每次名额有限,老朽更希望自己的号可以在那些有切实需要的人的手上。” 夜无心听懂了对方的意思,于是站起身来朝对方弯了下腰,“今日叨扰神医,实在抱歉。亦多谢神医慧言,受教良多。” 夜无心说后便欲告辞离开,却在转身之际余光不轻易间看到那垂帘之后的模糊身影举止甚是奇怪,只见她骤然转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然一掌劈向那垂帘,掌风凌厉垂帘被一掀飞天,而那垂帘之后正张牙舞爪比划着的青尘突然被这骤然的变化惊得像是被定在了原地,而在他对面还坐着一个端着茶杯的满脸红肿滑稽可笑的狗男人! 狗男人看过来一眼,慢条斯理地放下茶杯,正准备说什么的时候,夜无心却骤然转身,头也不回地向门外走去。 外间正等着的几人见夜无心气冲冲地出来直奔向外走得飞快,丫丫不明所以便直接追了上去嘴里还喊着,“无心,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落后一步的青空看到后面紧追出来的青尘,眼睛一瞪,便明白了原由:“被识破了?” “还不快追!” 两人追到店门口,然而店门口的马车早已不见了踪影。青空见状就要把手塞进嘴了,却被一旁的青尘慌忙拉住:“你干嘛!?夜师姐现在正在气头上,你竟然还想着把马唤回来?你这不是诚心火上浇油嘛!” “那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你去重新买匹马呗。” “去哪儿买能赶得上我那凌空速度的马?” “那你就靠轻功追上去吧。”青尘说着竟然径自转身回店里去了。 青空看着青尘的背影暗自咬牙,然后冲店里叫道:“老赵!” 听见叫声,掌柜的竟然跑了出来,朝着青空弯着腰恭敬地问道:“青空楼主,有何吩咐?” “去将你们当家的坐骑给我牵来!” “这......” “这什么这!出门在外,诸事从急!再说了,你们当家的和少主在一起,你还担心他没马骑不成?” “是。”掌柜的应声而去。 青空得了马,一路狂奔,一直在近谷入口处才堪堪将夜无心的马车追上,而驾车的竟是秋月和秋霜两人。 青空一顿上下比划,秋月和秋霜只摇头表示啥也不知。 “夜师姐!”青空冲着马车里叫道,但无人回应。 一路沉默,直到入谷过了最后一道关卡,马车里才传来夜无心的声音,“去我师父那儿。” 秋月、秋霜按吩咐驾车将夜无心载到了夜阑珊的住处,下得车来,夜无心也没有一个多余的眼神给到青空,只对秋月和秋霜说道:“你们和丫丫先一同回去,我有些东西需要取一下,丫丫清楚,收拾好让丫丫给我递过来就好。” 三个丫头转身,青空正欲跟着夜无心一同进去,却被她拦下:“我在师父这儿很安全,你不用跟着我。” 看着转身离去的夜无心,又看向正盯着他的三双眼睛,青空还是硬着头皮追上了夜无心。 夜阑珊刚准备坐下用晚膳便看到了气鼓鼓的夜无心走了进来,朝她行了一礼,“师父。” “怎么这个点儿过来?” “今日出谷,没让后厨备膳,临时回来只好到您这处了。” “哦?”夜阑珊挑眉看破不说破,“我这儿可只有素食。” “无碍。我近日禁食荤腥。”夜无心说着便一屁股坐到了桌边等着侍者给她添了双碗筷,也不管一旁还尴尬地站着的青空。 夜阑珊看了眼二人,然后对青空开口道:“青空楼主,无心在我处很安全,你不妨先回。” 夜阑珊都发话了,青空也不好再执意跟着,只好告辞退了出去。 待青空走后,夜阑珊才又看向夜无心说道:“说吧,出啥事儿了?” 夜无心放下碗筷,回头想了想,一时竟有些不知该从何说起,她这气生的牵强,气的似乎也很没必要,于是长吁一口气道:“一时气血充脑了,现在想想也没啥好气的了,不过是发现他们有事儿瞒着我罢了,不过话说回来,他们本就没有要事事向我言明的必要,何况我也从来没多问过一句。” 夜阑珊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却又听夜无心说道:“师父,我想搬来与你同住。” “为何?” “我留在子门也不过是为了他们那每月的三盏鲜血,既如此,住在哪儿不是一样?我之前的住处,现在被青尘所占,他们又不放心我的安全,那我住到师父这处,不也就没了这些问题?” “无痕会同意?” “我现在生命无忧,鲜血他们随用随取,他有什么理由不同意?” “你们商量好就行,我没意见。” “师父同意就行!我已经让丫丫回去取我换洗衣物,其他的没啥特别需要的,师父让人将前院的倒座房收拾出来给我住下就行。” 夜阑珊的院子也是一座三进式复合院,在绝情谷正北最高处中心位置,坐北向南,名为“云上”。不同于夜无痕的院子之处在于她的一进门左侧也就是院子的东南角不是一面光墙而是一排“倒坐房”。“倒坐房”顾名思义,是一座倒着坐落的房子,也是院里唯一一座背向街道的房子,在院落的最外侧,一般供佣人或客人居住。 夜阑珊处佣人都在后院或偏院,平日基本也无外来客人,这“倒座房”也就一直空着。见夜无心提及此处,夜阑珊却说道:“怎么说你也是绝情谷的大师姐,怎可屈居于倒座房中?” 夜无心淡淡道:“师父,我何曾在意那些虚名?况且,你也知,我并不会久居于此。那里房舍五六间,足够我住了,无需再麻烦。” 第043章 住进墨竹林 见夜无心心意已决,夜阑珊沉默了一会儿,而后才开口道:“你若只是想图个清净,西北角的那处墨竹林最是合适,稍晚我着人过去收拾一下,你带着你的丫头过去住下便可。” 夜无心听到师父说到墨竹林,不由惊问道:“墨竹林?那不是师父闭关的地方吗?” 夜阑珊却道:“我闭关的地方不止那一处,以后,也应是不再用得上。” 见夜无心仍是犹豫,夜阑珊便又说道:“你既也说过,不会叛出谷去,那么,即便你日后出谷,也仍是我夜阑珊唯一的徒弟,不论你日后会有怎样新的际遇,诸多身份之中,总还是有一个不变的,那就是这绝情谷中唯一的大师姐。故此,在这谷中,无论何时,总会留有一方之地于你,归与不归,时物不移。” 夜阑珊平平淡淡地说着,似乎并无太多情绪,可是听在夜无心的耳中却是一路入了心,搅动了心弦、拨乱了心绪,让她心口难受、酸涩矛盾,抬眼看向自己的师父,仍是清清冷冷的脸庞,却让她一时有些声不成调,“师父......” “无需多言,这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你生性不爱争抢,这确实可以给你减少许多麻烦,但日后你入了江湖,江湖上却没有那么多泾渭分明、尊贤佑善,我还是希望你可以明白,你可以不争,但不可以偏让,可以不欺于人,但也不要受人所桎!不是你的,不去妄想,该是你的,无需谦让!” 夜无心默默地听着师父的教诲,第一次在自己和师父之间体会到了那种舐犊情深,也第一次对自己的师父生出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感情。 师父还是那个师父,言语也未见几分温暖,可夜无心的心底某处却分明已塌方一片。 看着自己的师父,夜无心满眼柔和,微笑开口道:“多谢师父!徒儿都记下了。” 晚膳后,夜无心又陪着夜阑珊坐了一会儿,直到三个丫头回来找她,她才起身告辞,去往墨竹林。 墨竹林在夜阑珊居所的正西面,也是整个绝情谷的西北角,郁郁葱葱一大片竹林,在这谷中圈出了一方清净之地。 夜无心带着三个丫头由夜阑珊住处出发去往墨竹林,边走边看步行了约莫半炷香的时间便看到了前方成片外围由竹篱笆围着的成片竹林,再走近后,便见一曲折入口,约莫够四五人并行的宽度,于右手边的竹篱笆上挂有一小牌匾,上面简单写着:“谷内禁地,弟子止步。” 在这谷中,这样的提醒,简单却有用,没人会试图拿自己的性命去开玩笑,这还要得益于之前梅、兰二人的冷血无情、残忍无常,毕竟以往的某些好奇之士,无不死无全尸、尸骨无存。 夜无心带着三个丫头自入口进入,蜿蜒的小道两侧皆是高约三丈开外的成年老竹,其干细而色深紫、段之可为管萧,林深之处似有虫鸣、竹影绰绰时有微风。 又走了半晌,前面豁然开朗,入眼所见,左手边竟有一片清湖,湖水北面正是谷之最北的嶙峋峭壁,而遥遥可望的西面也正是谷外的那片瘴气之林。右手边则见一方宽敞空地,而后竟是一排竹舍相连,明净宽敞、雅致高档。 行至跟前更发现,这一片屋舍竟均为竹制,正当是:不瓦而盖,盖以竹;不砖而墙,墙以竹;不板而门,门以竹。其余若椽、若楞、若窗牖、若承壁,莫非竹者! 见有人来,屋内走出两名老妪,一问才知竟是夜阑珊特意调拨给夜无心,负责她的饮食起居的,一为张妈,一为陈妈。对此,夜无心倒也未辞,毕竟她们几个确实不善于厨。 几人又环顾一周,莫不赞叹此处光景胜于之前所栖,完全可堪比那世外桃源! 夜无心也没想到这墨竹林内竟是此般构造,虽非高墙大院,却偏偏最合她心意!心底对师父的感情,愈是又浓上了几分。 几人入得屋内,发现屋舍俱已收拾干净,就连日常物用也一并添置妥当,这倒是让几个丫头没了可做之事,只将带来的包袱简单归置,而后便再无他事。 天色已晚,诸事暂放,几人分别置榻就寝,暂不累述。 只是,当夜无心安于床榻之后,再回想白日自己之言行,竟有些暗自懊恼起来,终是觉得自己还是有些冲动了。 不过,思及眼下这般境遇,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由此想来,倒也心安了。辗转之间又想了几件琐事,方才幽幽睡去。 第二日一早,张妈和陈妈在天将将亮时就已到竹林外领了当天新鲜的食材回来,此处虽地处谷内最深处,但离夜阑珊正宅不远,送菜的主事得了差遣,送过主宅后便可直接过到这面来,倒也得了方便。 张妈和陈妈忙着后厨,丫丫凑过去在一旁帮衬着,而秋月和秋霜则在房前看夜无心晨练,倒是一片岁月静好、万事皆安之态。 但谁知早饭桌上,夜无心却开口对秋月、秋霜二人说道:“如今我已不在子门,你二人自可不必再跟着我了。” 哪知话音刚落,秋月、秋霜惊得从凳子上站起身来,下一刻便双双地跪到了夜无心的面前,齐声道:“夜师姐,请莫要赶我们离开!” “你们这是做什么?” 秋月道:“自我们来到夜师姐身边那日起,我们就已经是夜师姐的人了!若夜师姐赶我们离开,我们也将无处可去。” 夜无心却道:“怎么会?你们不是夜无痕的人吗?他派你们到我身边,也不过是一时安排,就算不是今日,我早晚也是要离开子门,你们何处何从,难道他会没有安排?” 秋月、秋霜对望了一眼,然后还是由秋月开口,道:“我们被调来那日,也就意味着再也回不到原来的位置。” 第044章 送出去的东西要不回 对于秋月、秋霜二人的身份,自一开始,夜无心就知她们不会是普通的丫鬟那么简单,只是没必要点破罢了。 如今见跪在面前的二人一脸诚挚的认真,夜无心面上却仍是一片平静,然后看着她们说道:“若要留下,也不是不可。我可以不过问你们那些过往,但自留在我身边的这一刻起,你们的身份就只能是我身边的贴身婢女,与他人他事都再无干系!你们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秋月、秋霜对望一眼,皆是满眼欣喜,对于夜无心的不追问,她们心下万分感激,毕竟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她们之前所在的组织更是纪律严明,即便易主也不可将有关组织的任何信息泄露给任何人,更何况她们并不是叛变,而是顺应组织的安排跟了新的主子。当然,重新认主之后,她们的身份也就跟之前的组织再无干系,这是规矩。 夜无心丝毫没有为难她们,言下之意也是可以让她们留下,这让秋月、秋霜难掩激动,慌忙对着夜无心重重地拜拂在地,脆声道:“谢夜师姐成全!” 夜无心看着地上二人,直言道:“我虽让你们留下,但能否完全取信于我,还要看你们日后的表现。我对身边的人要求不高,唯一‘忠’字而已,一次不中终身不用,我希望你们能够谨记!” 对于夜无心的直言不讳,秋月、秋霜抬头看着夜无心,眼神里有着坚韧的执着与笃定:“请夜师姐放心!我二人虽才疏,却也知‘不忠不义是为不仁’!今已既得明主,定必以死效忠!” 这会儿的秋月和秋霜身上显现出来的气质与之前已是大相径庭,完全是一副久经江湖、身负实力之态。 “没那么严重”,夜无心看着二人,面色柔和了许多,然后道:““诸事之中,性命最重!你们的性命是你们自己的,不必为任何人牺牲。即便是我,若真有一天我的性命受到威胁,你们可以护我,但前提是你们自己要能够活下来。我希望你们能够明白。” 秋月、秋霜互相看了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不解,毕竟这同她们以往的认知不太一样。 “好了,起来吧。”夜无心继续道,“你们不是绝情谷的人,可以不用叫我夜师姐,以后只是跟着我,就叫我姑娘吧。” “是,姑娘!” 夜无心看着二人,突然貌似开玩笑道:“你们说,当初夜无痕送你们到我身边的时候你们就是我的人了,那青空怎么不是?” 秋霜回道:“青空楼主身份比较特殊。” “哦?那也就是说他还有别的不得了的身份?很厉害的那种?” “嗯,可以这么说。” “那你们的武功和青空相比,相差几何?” “青空楼主的实力实非我们所能及,我二人合力,当能在其手下走上十几招。不过,单论武力的话,江湖之上,我俩也还是可以占上一席之地!之前一直未曾显露武功是因为有青空楼主在,而且少主一开始便让我们以普通丫鬟身份侍在左右,以便在必要的时候能够出其不意给敌人致命一击。” 夜无心点了点头,表示理解,确实有时候出其不意便能扭转战局,如此想来,留下她们于她而言绝对是有利无弊。而依她们所言,她们的实力应是不差,即便是自己,估计也未必能在她们手下轻松脱身! 如此想着,夜无心突然狡黠一笑,对着面前的秋月、秋霜,突然同时击出一掌!而对面二人反应奇快,掌风堪堪撩动衣袖,二人已向后急闪、速退到了屋外。 夜无心起身一跃追了出去,屋内只剩下丫丫抱着碗一脸震惊,还没转过神来。 这面切磋正酣,而谷内西南的子门内,议事正厅中的几人看起来却一点也不畅快,尤其是主位上坐着的那人,满脸红肿、眼神冰冷! 一旁的青风愤愤不平地开口道:“依我看,就是太给她好脸了,才让她不知了天高地厚,竟敢对少主下此毒手!现在还莫名地闹起了脾气来,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对面的青尘怯怯出声道,“少主所中的并非是毒,而是接触了某种易引起皮肤过敏的植物源,依我这几日的研判,应是夜师姐以自己鲜血融了桃毛自制成某种药膏,抹在了肌肤之上......” 青风却觑了他一眼,开口道:“你既已知道了原由,何以还不能解?” 青尘闻言一脸委屈,“若是一般这种药膏引起的过敏,自不是问题,可这里面......融了夜师姐的鲜血......” 见青风瞪着他看,青尘忙道:“虽无药可用,但这症状最多持续七日,只要这段时间内忍住奇痒、莫要抓伤,七日后便可无药自愈。” 听闻此言,另一边的青空又默默地将目光投向自家的少主,瞧那一脸的淡漠,怎么看也不像正在忍受着奇痒的折磨。既然这么能忍,那晚毒发怎么就没忍得住呢…… 正当青空心底下一阵嘀咕的时候,旁边的青风又将矛头对准了他,“你就没什么可说的吗?两名青使,就这么送出去了?” 青空没好气地别了一眼青风,好像在说他哪壶不开提哪壶,嘴上却道:“我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再说了,送出去的东西,哪有要回的道理!” “你倒是大方!” 青空瞪了一眼说话的青风,明知始作俑者在上面坐着,却只敢说他!当初少主让他挑两个青使回来用用,他也只当是临时借用,哪知竟是直接送给人家的意思! 少主慷慨了,他倒是心痛了好一番!毕竟青使可是他星隐楼内的一级杀手,拢共就十个人,现在好了,就剩八个了! 不过,据他回来这段时间的观察,这事儿也不一定就是一次白白损失,以他混迹江湖多年、亲见诸多红尘之事的经验,这里面,还大有诸多可能!再说了,他这个堂堂楼主都被召回来给人家当跟班了,两名青使又算得了什么! 再次看向自家的少主,青空开口问道:“夜师姐那面,我还要回去吗?” 第045章 不解之缘 主位上的夜无痕一直没有出声,直至青空问向他,另两个也将目光调转到他的脸上,他才出声道:“暗中看好。” “好。”青空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青风却道:“眼看又要临近月底,这次投用新的解药,最多再等上一个月,若成效新见,或许我们就不再需要依赖于她。” 青空看向青风道,“你好像很不待见她?她与你之间有什么新仇旧恨吗?” “没有。不过是看不惯这种,本事不大脾气却不小的人罢了!” “没点本事的话,如何杀的了梅、兰二人?” “哼”,提起这个,青风不由得就冷哼道:“偷奸耍滑、投机取巧罢了。” 正当青风、青空你一言我一语之时,一旁的青尘却插嘴道:“其实,夜师姐真的挺有实力的!我不曾与她交过手,武力方面不好置评。但之前她到过无忧馆一次,帮我验过药方,虽当时她未置一词,可后来我才发现她看似随意圈圈点点之处正是我苦寻而不得解之症结!不论是对药,还是对毒,她都应能称得上是精通才是,只不过,她似乎对这些都不太感兴趣。若当真计较起来,我未必比得过她。” 这下青风不说话了,倒是青空挑了挑眉表示他的意料之外,然后看着青尘问道:“新药若见其效,你能保证就一定能根除余毒吗?” 青尘老实回道:“不能。” 他现在哪敢下得了这种包票,子们的毒已非一朝一夕,想要根除,哪有那么容易,就算新药见效,谁又说得准这时效是几个月还是几年呢?青风不了解这其间的厉害才会有那种论断,可他却深知这其中的不易,自不敢妄言。 青空听后,却似十分明白似的点了点头,然后道:“看来,夜师姐与我们,当是有不解之缘喽!” 青风一脸不太高兴的样子,却也知事实如此无可辩驳,但瞧着青空一脸莫名得逞的模样,便忍不住挖苦道:“你堂堂星隐楼楼主,如今沦为别人的暗卫,还高兴上了?” “啧,瞧你这话说的!”青空完全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说道:“星隐楼又不同于你子门!没那么多需要我亲力亲为的事儿,不然我之前也不会有那么多闲工夫,被青月抓去跑腿卖命了!如今跟着夜师姐,倒还过上安定的日子了,竟是之前没有过的呢!再说了,何地办何事儿,咱们不都还是少主的人嘛!” 青风说不过他,只好对着他哼了一声。 青空一脸得意样,又有意说道:“唉,没想到夜师姐竟然住到墨竹林去了,听说那里环境不错啊。” 这下青风可有话接了,觑了青空一眼,揶揄道:“嗯,那里的竹子又细又高,当真是栖身的好去处呢!” 这下青空不得意了,只拿眼瞪着青风。 一旁的青尘早见惯了这场面般,只看戏似的乐在一旁,而主位上的夜无痕却是脸色难看,一副想要刀人的模样,好像下一刻就要一掌劈在那喋喋不休的二人的脑门之上! 实际上,他是真的在隐忍,脸上奇痒难耐,实在让他不能有什么好的心情! 他也没想到,那女人竟然会对他用这么一招! 她明知不能将他毒死,不然自己也会丢了性命,可若是用毒却又毒不死他,那他必然还是会拿她来解毒,索性竟直接用了这种损招,纯纯就是出气并挑衅! 他早该知道,她不会是个逆来顺受的性子! 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情,他竟不知该如何同她计较!更可笑的是,这几日竟有几波追杀,自他迎面而过却不识,可想而知他现在是怎样的一副尊容!更是让人不知是可气还是当可笑! 不过,胆敢算计于他,这笔账早晚是要从她身上找回来的!他可不是个什么乐善好施之人! 只不过,自比武那日后,他正式踏入这江湖纷争,想要在江湖上站稳脚跟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明里暗里对他的挑衅与试探从来就不曾断过,自家的这点小事实在是不足以让他在这个时候分心。 前一日因青尘身份被她无意撞破,不知她恼的是哪一点,竟直接搬出了子门。虽是意料之外,但也无甚关系,反正她也恢复了大半,自保已不成问题,况且,她压根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如此,便暂且随她去了。 听着身边聒噪到让人头痛的声音,夜无痕忍不住地揉了揉眉心,然后说道:“这段时间,外面多股势力正虎视眈眈,暂且让她隐于墨竹林中也未为不是一件好事,子门那面的岗哨也可撤了。” 青风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毕竟之前为了以防意外,子门那面耗占了不少人力物力,如今倒是正合他意。 青空却道:“夜师姐若要出谷,又当如何?” 夜无痕微一垂眸,然后仍是一派平静道:“她还未涉江湖,知她者甚少,就算耳闻也不过是一名号罢了,若她执意要出去,但随她去。若她是聪明的,就该明白眼下的江湖,怎样才是对她有利。” 听闻此言,青空便不再多言。 只是,出乎意料的是,后面的好长一段时间,夜无心都不曾有想要出谷的打算,好像已安于现状,欲要在墨竹林内了却余生一般! 第046章 终是出了谷 山中无岁月,竹叶抚清风,但看斜阳晚,林中三两人。 墨竹林的日子,当真是悠闲自在了许多,无外人之打扰,无琐事之烦忧。 夜无心住进墨竹林一晃已过两月有余,这期间内,她隔三差五会到师父那面讨教几招,其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林中不出,晓看天色暮看云,夜半湖边揽星辰,霜月切磋是寻常,闲敲棋子品茶香。 时间转眼而过,忽而已冬,虽所处之地在于南方,但腊月时节山中仍是不免寒意,习武之人虽不需棉衣厚衫,但轻纱丝裙总还是不能再穿。 夜无心这日穿的是一件绯红暗花细丝锦缎百迭裙,身边三个丫头穿的则是简约青黄光面百褶裙,只是丫丫的裙装外面却还罩了一件大红羽缎面白狐皮里斗篷,一看便知这斗篷本应是谁的了!但它的主人何曾在意过这些,在她的地盘上,她的喜好就是自己的规矩! 就如眼下这般,围在一桌用膳的,除了原先她们几个,陈妈和张妈也赫然在列!原本二位老妈子一直不肯,过去的这段时间也是坚持着不与她们同桌,但这次不同,因为,夜无心说她们即将出谷。 两个老妈子这段时间以来将她们照顾的很好,算得上是尽心尽力之人,夜无心也待她们如长辈。此次她们出谷,不定什么时候还能回来,这墨竹林师父既已给了她,那她也便将此处作为一处安身之所,毕竟世事难料,若江湖果真混不下去了,起码她仍有个退路可归,那这两个老妈子便是她的守宅之人。 饭桌上,夜无心交代了张妈、陈妈一些琐事,饭后便让她们先退下了。 这时丫丫才不确定地开口道:“无心,我们出谷......要不要跟子门那面打声招呼啊?” 打不打招呼的,他们都不可能不知,搞不好她们一直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下,她只当作不知罢了,没啥意义。 夜无心看着丫丫平白担心的神情,浅笑道:“你怕他们会把我再抓回来?” “不是......子门那面一直没有有关解药的确切消息,我怕......” 这倒是实话。 过去的两个来月,经过了三个月末和两个月圆之夜,但不论是子门还是夜无痕本人,都毫无动静。 夜无心不曾主动打听过,但丫丫平时跑出去玩儿时,总能带些消息回来。 从丫丫口中,她知道子门在她们刚住进墨竹林的那个月月末就投服了新的解药,后面再没听过其他消息,而关于夜无痕,她知道了他打败了北疆五害、战胜了西陲四毒,还揭发了一个道貌岸然的所谓的名门正派的丑恶嘴脸,总之,这人一直在忙着打架,并不曾听闻他有过任何异样。或许,他毒发的时间越来越短已不至于再会神志不清,亦或许,毒发的时候他咬咬牙也就挺过去了。 不管怎样,目前来看,不论是子门还是夜无痕,都可以用不上她就是了。而过去的这段时间里,也从未曾有子门的人过来叨扰过她,这一切就好像又回到了夜无痕回谷之前的日子,不同的是,没人再折磨她,相同的是,她与子门没有交集。 如此这般,时机也该到了! 她花了这么长时间呆在此处,可不单单是仅仅为了养好身体,往师父那儿跑了那么多趟可也不是白跑的!再加上有秋月、秋霜在身旁陪练,她的武功已又是一个新的层次! 故此,就算以后子门要寻她回来,那也要看她的意愿才是! 夜无心清淡一笑,然后道:“解药的事儿没有谁敢担保一个绝对的时限,但我也总不能为此而被他们困在这谷中一辈子!至于他们会不会将我再抓回来,只有试了才知!而能不能抓得到,那就要看他们的本事了!” 心思既定,就没有犹豫的必要,夜无心带着三个丫头,于腊月初离开了绝情谷,一路畅通,无人阻拦。 她们的第一个落脚点,不是别处,仍是曾去过的下丘城。 第047章 柳姑娘,想要我死? 夜无心出谷,第一个落脚点在下丘城,这自是毋庸置疑的事情,毕竟与她相关的人和事都与这下丘城有关。 入城的时候,夜无心看到了城门口的那张重金悬赏捉拿采花贼的告示,仍贴在醒目的位置。 两三个月的时间里,丝毫不曾有一丝有关采花贼的消息,那贼人好像犯事过后立即就消失匿迹了一般,毫无讯息。 那告示看起来还是像新贴的一般,看不出一点风吹日晒的痕迹。 身边经过的人群总还是有些议论纷纷、惋惜同情之声,这声音中也果然透露出这墙上的告示是月初刚刚更换过的,每月两次,月初和月中。 夜无心看着那告示,一阵驻足,清风微拂她的面纱,却不知她的心思。 身边的秋月出声提醒:“姑娘?” 一身红衣的夜无心在这人来人往处实在扎眼,热烈的颜色却携着清冷的气质,让人瞩目而又不敢靠近,但交错投来的目光还是会让人不舒服。 夜无心却只当未觉,丝毫没有多余的眼神给到不相关的人,只对身边人说道:“先到好客来住下再议。” 夜无心说话的声音没有刻意压低,以至身边路过的人也听到了她的落脚之处。 几人去到好客来客栈,要了两间上房,夜无心同丫丫住一间,秋月同秋霜住一间,一来是图个方便,四人没必要分在四处住着,一来也是为了节省银两,毕竟以后得路还长,总要精打细算一些。 房间订好,几人放下行李简单收拾一番,用膳却选择下楼去到了楼下鱼目混珠的人群中去。 几人围坐一桌,感受到周围投来的探究的目光,丫丫忍不住伸头到夜无心面前小声说道:“无心,我们这样会不会太招摇了?” 夜无心左手挡在唇前,无名指轻勾起面纱一角,将右手上夹得小菜塞进嘴里,然后放回筷子后才慢条斯理地说道:“想要钓鱼,怎是要舍得下些饵料才行。死水一潭,总要人为地搅上一搅,才能泛起一些水花。” 丫丫微微歪头想了想,然后皱着眉头道:“你不会是想以身为饵吧!?” 夜无心看了看她,没有直接回答,但眼神中已经给了答案。 丫丫低声惊叫道:“这怎么行!太危险了!” “我们既已出谷,谷外便是江湖,危险与否,都没有退路了。” “可是......”丫丫仍然担心道:“之前你也知道近来江湖上有不少势力是奔着我们绝情谷来的,这已经很危险了......” 夜无心却不在意似的说道:“那些是冲着夜无痕去的。” “可是,我们现在出谷了,一旦你的身份暴露,保不齐也会受到牵连......” “嗯,这倒也是。”夜无心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好像是真的认同似的,然后轻扯了一下面纱的边角,道:“所以,我没把这劳什子的东西摘掉,也就是为了少些麻烦。” “可是......” “好了,好了!”丫丫还欲再说,却被夜无心打断,“抓紧吃完回房吧,我也不爱坐在这儿被人观赏。” 丫丫总算住声。 几人吃饱喝足,一同进了夜无心的房间。 关上门后,坐到茶桌旁,夜无心才开口道:“今晚暂且先休息一晚,适应下环境,这下丘城我们估计是要住上一段不短的时间。稍晚,秋月设法去给柳青青递个口信,就说我已出谷,邀她到此一叙。” “她会来吗?” 夜无心肯定道,“会!” 秋月点头应下。 夜无心又道:“夜间的时候,我会出去一趟,丫丫先同秋霜住在一处,秋月留守在我的房间。” 秋月慌忙道:“我陪姑娘一起!” “不用。”夜无心平静说道:“我并不走远,只是在这下丘城中逡巡一圈,总要熟悉一下这周边的地形和建筑分布。” “这事何须姑娘自己前去,我去便可。” “不,我自己看的才能心下有数。” “可这城中鱼龙混杂,实在不甚安全。” “无妨。我只是夜探,并不现身,就算有点小意外,也不至于应付不来。若实在不放心,那我每次出去之前都知会你们一声,定好最迟两个时辰必归,若超过时限,秋月再去寻我。” 见夜无心如此说道,几人也便只好顺了她。 当晚,夜无心便乘着夜色出了门。 登一高楼之巅放眼望去,才发现这下丘城整个城池竟是一个方方正正的方格,东西南北两条主干道从城中心交互穿过,将整座城划成了一个田字,而好客来客栈则正处于十字路口的东之北一角。 顺着之前记忆中的路线往南行去,不多时便看到了南门之东临着主干道的鸿升堂,自上面看去,才发现鸿升堂占地面积实属甚广,之前她到的只是前堂,却不知这后院才是主体所在,与当初她住过的那个“了无院”整体相比,也不甚逊色。而除了主干道那一面外,其它三面也皆是街道,且看起来都不算窄,倒将这鸿升堂独立了出来,在这城中倒真像是某位达官贵人的府邸一般。 自南门而东,夜无心顺着外围又兜了半圈,见这东南一片皆尽繁华,多为商铺少有休闲娱乐场所,至这夜半,已尽闭户,倒是一片安静。 再放眼城中,灯火通明处竟在远处西北一片,略略沉思,夜无心还是觉得先回去再说,毕竟城之大,也不是一个晚上就能摸得清的。 回去的时候,夜无心特意自东街外围兜着回去,但并未发现之前采花贼犯案的那处破庙。 回去后,自是一夜无话。 第二天,夜无心带着几个丫头在房间内用的早饭,早饭后没多久,柳青青就出现在了她的门前。 “你找我?” 这次再见,柳青青明显不似上次那么激动,但态度上也明显能感觉出她对夜无心的不待见。 看着门口的柳青青,夜无心并未将她的态度放在心上,只看着她客气道:“柳姑娘请进,我们坐下来慢慢聊。” 柳青青冷哼了一声,但还是走进房间,毫不客气地坐到了茶桌旁。 夜无心慢条斯理地斟了杯茶,边将茶碗推向柳青青边说道:“柳姑娘,似乎很不待见我?” “呵,笑话!你又何曾待见过我!” “柳姑娘这话我倒是陌生的很呢,如何不待见你,我倒是不记得的。” “呵,一句不记得你倒是推脱的干净!上次景修因为你,要与我退婚,你也要装作不知?!既已忘记又为何还要纠缠!?若不是你,景修又怎会从不将我放在眼里?你为何要回来?!为何还活着!?” 似乎说到了花景修,柳青青又激动了起来,说到后面,语气已有些发狠。 夜无心仍是慢条斯理地转了转手中的茶碗,看向柳青青平静地问道:“柳姑娘,想要我死?” 第048章 谁才是花景颜? 柳青青的表情丝毫没有掩饰,看着夜无心的眼神中充满了阴狠,盯着夜无心说道:“我就是想要你死!只有你不在了,景修的目光才会落到我的身上!” “哦,是吗?”夜无心不慌不忙,看着她道:“我不在的五年间,那花景修可曾多看过柳姑娘几眼?” 夜无心说的语气平平,但柳青青却听得气急攻心,双手往桌上一拍,柳青青气得差点跳了起来。 夜无心抬眼看向那气到涨红的脸,眼神微沉,缓缓问道:“五年前,是你对我下的毒手?” 柳青青一时顿住,眼神有些躲闪,然后才道:“我没有。” 夜无心只盯着她看,看得她无处遁形,柳青青却反问道:“你可是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夜无心却只是盯着她道:“我应该知道些什么?” “你今日约我前来,只是想知道五年前你遭遇了什么?” “那要看柳姑娘还有没有其他的能告知于我的了。” “我为何要告诉你?” “那你为何来赴我的约呢?” 柳青青沉默,良久才开口道:“五年前,有人给你下了药,并将你弄到了这里来,本想是找人将你糟蹋了的,可惜被景修发现了......” 柳青青说到此处却又停了下来,夜无心看她沉默着,等了一会儿也没见她继续,于是开口道:“可我听到的是,给我下药的人,就是你。” “呵!”柳青青冷笑一声,然后道:“我没有给你下药!信不信,在于你。” “你不解释一下吗?” “有什么好解释的?我的解释又有谁会信!?” “柳姑娘不是说,很想要我死吗?” “我是想要你死!但我不会想要景修知道,你是死在我的手上!” “柳姑娘倒是坦诚。” “哼,我与你之间,有什么好装的!你从来就不喜欢我,而我想要你死,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 “就为了一个男人?” “一个男人?这个男人你本就没资格同我争!就算是算上那个陈昔颜,也不应有你在这其中置喙!” “陈昔颜?”夜无心微微蹙眉,“我不是陈昔颜吗?” 柳青青突然瞪大眼睛,一脸质疑,看着夜无心道:“谁告诉你,你是陈昔颜的!?难道......是上次景修告诉你的?” 夜无心没有回答。 但柳青青已从她的表情中得到了答案,微一怔愣过后,她却突然笑了起来,只是她这笑,笑得满是心酸一脸痛苦,似是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才开口说道: “好他个花景修,难怪上次他竟然动手打我!原来是怕我戳穿他的谎言,坏了他的李代桃僵之计!我就说,他怎么会把他那龌龊心思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摆到了明面上来,竟还敢跑到绝情谷去提亲,将这种有悖人伦之事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公之于众!原来他竟玩了这么一招瞒天过海!” 夜无心皱着眉头,总算在柳青青激动的言语中缕清了些头绪,也是有些不可思议道:“你意思是,我才是花景颜?现在的那个花景颜......是陈昔颜?” 柳青青冷哼一声,激动的情绪还没收住,并没有回答夜无心的问话。 “我是花景颜,可有证据能证明?” “证据?自你失踪那日起,那女人就充当起了花景颜的角色,那时你们的容貌已是七八分相像,你一失踪,她压根都不用再动她那张脸了!这又过了五年,所谓女大十八变,花景颜的脸已然就是现在的那张脸了。” “什么意思?什么叫动她那张脸?” “你觉得两个完全不相干的人,有可能长的一模一样吗?” 夜无心不答,柳青青轻蔑地继续说道:“她不过是在幼时,眉眼之间同你有那么一丝相近,博得了你们兄妹俩的好感,才将她留在身边。可她却处处模仿于你,小时候只当个乐趣笑过也就罢了,可大了之后还是如此,出于什么心思,那就只有她本人才能说的清了!也正因此,她才会成了你的替身。至于那张脸,用了什么秘术使她变得越来越像你,我不知,但她最初与你,相貌相像不足三分。” “她成了花景颜,从来就没有人怀疑过吗?” “谁会怀疑?青水帮的大小姐现身江湖的时候总是以纱遮面,见过其真面目的,这陆地之上屈指可数。” “陆地之上是这样,那青水帮呢?再不济,花老帮主也辨不出自己女儿的真假吗?” “他们二人,每年回总舵的次数不过三两回,又有花景修刻意掩护着,谁又能想得到回去的大小姐会是个假的?” “可你却一眼就认出了我!” “呵,我认出你,是因为我一直都知道那个是假的!” “如何知道?” “我待在花景修身边这么多年,他有什么事儿是我不知道的?当初你失踪后,是我一直陪着他私下寻找,那个假面不过是用来迷惑他人的权宜之计罢了!呵呵......现在看来,当初的权宜之计未必不是他想要一劳永逸的长久之策!还是我太天真了......” 实在没想到,会从柳青青口中得到这样的信息,夜无心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更是有些莫名的排斥之感。 “你不信也没关系”,柳青青看着夜无心的神色,轻蔑的一笑,继续说道:“我来之前已经将你约我的消息传给了陈昔颜,呵,她可不是表面上看起来地那么无害。你猜,花景修不在的情况下,她会怎样对你?” 夜无心努力回想了下印象中的陈昔颜,似乎也只是在比武场上见过那么一次,还是隔着帽纱,只记得声音听起来似乎挺温柔的感觉,“你意思是,她会对我出手?” “呵”,柳青青冷笑了下,然后道:“想你死的人,从来就不止我一个!何况,她现在占的,可是你的位置!” 夜无心正想开口再问些什么的时候,突然房门被人一掌拍开,随即就传来了花景修那气急败坏的声音:“柳青青!你竟敢背着我在颜颜面前胡说八道!” 话音未落,花景修已走了进来,而同他一起的,正是他现在的“妹妹”,也就是刚才柳青青正与夜无心讨论着的“陈昔颜”! 第049章 柳青青的杀意 夜无心见花景修还是上次在绝情谷中,他去提亲那次,后来让青空将他安排了,就再也没见过,他什么时候离开的绝情谷,她一概不知。 于夜无心而言,花景修其实也还只是个陌生人,或者说,谷外之人,于她而言,都挺陌生的。 故此,听到花景修的声音,夜无心并无二异,仍只坐在茶桌旁,泰然处之。 柳青青在听到花景修声音的第一时间里就已猛然站起了身来,神情中有一丝惊诧,然后立即又换成了意料之中的神情,看着走进来的二人,只看着他们,却并未搭话。 “陈姐姐,果真是你!” 进屋后,首先开口的是花景修身边的女子,也就是他的妹妹“花景颜”,只见她边说边撩起自己的帷帽,露出一脸似十分惊喜的表情,看向夜无心。 夜无心看着迎面走近的女子,乍看起来,面容果真与她有七八分相像,但细瞧之下,还是与她大大有别,对方显然更温婉细腻一些,只一眼便可看出是个温柔似水般的女子,而自己,显然不是这一款。 瞧着对方走近,夜无心仍是坐着岿然不动,只用眼神平静地看着她,审视中带着冷漠。 对方却似丝毫不觉,甚至略显激动般朝着夜无心伸出双手,不过,却在即近跟前时,被一旁的秋霜伸出胳膊拦了下来。 “陈姐姐,我是小颜啊!你不记得我了?” 夜无心看着这个自称“小颜”的女子,想起之前柳青青第一次见她真容时也是这么叫她来着,想来花景颜身边略亲近之人应都是这么叫她的吧。 看这“小颜”满脸激动的神情,当真是真实地非常,很难看出是不是发自内心。 见夜无心不说话,“小颜”继续道:“之前听兄长说你还活着,简直把我高兴坏了!那时我就央他带我去找你,他却说你什么都不记得了,让我再给他些时间。可这么久了,始终没见进展。今日听闻陈姐姐约了柳姑娘在此会面,我便又找到兄长,央他一定要带我来见陈姐姐一面。陈姐姐现见到小颜却如此冷淡,小颜心里倒真不是滋味了......” 夜无心看着这个自说自话,说着说着还委屈上了的“小颜”,着实有些不适应,不适应这种上来就认亲的自来熟,也不适应这种娇滴软糯处处散发着柔弱之感的呢喃细语。 夜无心始终没回应,估计也让这“小颜”觉出了尴尬,但她也只是面上一滞,随后仍是一副委屈的模样,看着夜无心说道:“陈姐姐不愿搭理小颜,莫不是听信了柳姑娘的谗言,对我与兄长生出了误会?” 一旁的柳青青看戏似的看了这个小颜一眼,然后嗤之以鼻冷笑一声,却并没有说什么。 夜无心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然后总算给了小颜一个眼神,淡淡反问道:“能有什么误会?你怎知,柳姑娘同我说的就一定与你和令兄有关?” “陈姐姐,你虽失忆了,但应也不难看出柳姑娘对我兄长的执着!我虽不知柳姑娘会对陈姐姐说些什么,但我却知道,她可以为了得到兄长,无所不用其极!” “是吗?”夜无心盯着这个小颜,然后似漫不经心的说道:“柳姑娘同我说,我才是花景修的妹妹花景颜呢!” 闻得此言,小颜的脸色骤变,似不可思议,又似怒不可抑,然后便见她骤然转向柳青青,怒目圆睁地愤然说道:“柳姑娘!我虽与你不和,从不看好你与兄长的婚约,以致你记恨于我,但你也不至要如此诓陷于我吧?!你说陈姐姐才是兄长的妹妹,那我是谁?!难道我与陈姐姐谁是谁,兄长却不比你清楚吗?” “哼”,柳青青冷哼一声道:“没想到你的脸皮竟会如此之厚!当着我的面还敢说得如此理直气壮!狸猫就是狸猫,还真把自己当太子了!?你鸠占鹊巢,他罔顾人伦......” “柳青青!”小颜娇叱一声,打断柳青青的谩骂,似被气得满脸通红,加重语气道:“兄长还在此,我劝你说话过一下脑子!你这是在诋毁兄长,侮辱我们青水帮吗!?我劝你不要因为自己的儿女私情,而坏了我们两家几十年的交情!” 这下到柳青青气得涨红了脸庞了,气鼓鼓地盯着说话的小颜,似有万般不甘,却又奈何不得,然后看向一直站在一旁未置一词的花景修,出声问道:“你定要如此吗?” 被点名的花景修一脸阴翳地看着柳青青,冷然地开口道:“识趣的话,莫要再搬弄是非,我不对你出手已是给足了柳老帮主的面子,休要再挑衅我忍耐的底限!” “我搬弄是非?哈哈哈哈......”柳青青笑得满脸伤心,眼中含泪,“我有没有胡说,你我她都心知肚明!我虽不是好人,但我也懂得什么羞耻之心、什么是人伦纲常......” “闭嘴!” 花景修怒斥一声,打断了柳青青的话。 柳青青拿眼看他,那眼神中有太多说不清的情绪,但痛苦与绝望却是异常明显,似眼中再无旁人,她只盯着花景修,缓缓开口问道:“我再郑重的问你最后一遍,你当真非要如此吗?” 花景修只是看着她,没有多余情绪,冷冷开口道:“本就如此!” 柳青青直勾勾地盯着他,好像这简单的四个字对于她来说却需要花上一些时间才能消化,半晌后,她却突然勾了勾嘴角,吐出了一个“好”字。 夜无心看到了柳青青那笑容中的阴冷,似乎还含了一层杀意,而这杀意却不是对花景修的。 夜无心心下了然,既然花景修将她的身份定义为陈昔颜,那么于柳青青而言,或许也就再无顾忌,这也就意味着,柳青青随时都有可能对她出手,且再无底线。 夜无心正暗自思量间,却见花景修转身看向她,开口道:“你终究还是不信我?” 第050章 万事还当徐徐图之 面对花景修的质问,夜无心面色无波,只淡淡说道:“我只信我自己。” “那现在你也见到了小颜,是否信我说的了?” 夜无心轻呷了一口茶水,没有说话,而后抬眼看向对方,眼神之中似是听到了一句笑话。 虽然花景修没有当场听到柳青青同她讲了些什么,但她不信他能猜不到大概,这种情况下还要问她是否信他,不是可笑是什么! 可那花景修好像并不觉得,仍固执地看着她,问道:“究竟要我怎么做,你才肯信我?” 呵,夜无心听他这语气,心下一阵不自在,这语气听起来就好像是她在有意刁难他似的! 既如此,那她就顺着他的意思,意思一下吧! 于是,她轻抬了下眼皮看向他,缓缓说道:“我要见花老帮主。” 花景修深深地看着她,沉默了一阵,然后才应声道:“好,我答应你。不过,我爹归程不定,待我得信后,再同你计较。” “多谢。” “那你现在可以先同我回我那处吗?” 夜无心却道:“不用。我住在这里很方便,有需要的话,我自会联系你。” “那我住下来陪你。” “花少主,有些话我必须同你言明。” 夜无心语气疏冷,看着花景修完全就像在看着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似的,继续道:“在我没有找回记忆之前,或者说,在我还未承认你我有关系之前,我希望我们能够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我可以不把你当陌生人看待,但也麻烦你不要过于近乎,我不喜欢同旁人太过亲近。” “可是我不放心你!听说你出谷了,我立马就赶了过来,现在又怎能将你一人留在此处?” “我不是一个人!我的安全,也无需你来负责!” “可是......” “花少主!”夜无心打断他的话,有些不耐烦道:“你若再如此的话,就是纠缠了!我很反感。我宁愿自己去探查我的身世,也不愿再麻烦你!” 花景修没再坚持说完他的“可是”,只沉默地看着夜无心,最后只好说道:“好,我依你便是。那我过两日再来看你。” 总算送走花景修三人,夜无心同三个丫头围坐一桌,却一直没有说话,皱着眉头在心底整理着这几人带给她的信息。 今日花景修三人,每个人的神情都无比认真,好像自己说的都是掏心窝的真话,绝不掺假,可三人之间的互动却怎么看都是疑点重重。 柳青青上一次对着她喊“小颜”时,那态度确实是像在叫青水帮的大小姐,虽有装的成分在,但还是能感觉得出那其间的顺畅,像是原本就是那样一般。而对今日的那个“小颜”的态度,怎么看都是一副入不了她的眼的样子,除了仇视,明显还有鄙夷的成分在。 而今日的“小颜”同花景修之间,虽未曾有亲密的动作,可不知为什么,夜无心总觉得他二人之间给人的感觉不是兄妹间的那般无私亲情,总有一种刻意表现给别人看的感觉。 还有那花景修对柳青青说话的语气,傻子都能听出那里面暗含的警告成分,或者说,之前那“小颜”以两家世交之情做提醒,又何尝不是一种警告。 很显然,有人说了实话,有人满口谎言,但对于夜无心来说,她都不会尽信! 是真是假,日后自有定夺。 不过,她这会儿倒是想起一事来,于是看着秋月、秋霜二人,问道:“你二人有行走江湖的经验,可曾听说过有何秘术能让人改头换面?” 秋月、秋霜一听这话,便知夜无心问的是那个“小颜”的相貌问题,今日见那“小颜”,的确与夜无心有七八分相像。 秋霜想了想道:“江湖上比较多见的,其实还是人皮面具,但这个方法只不过是掩一时之实,并无法做到一劳永逸。” 丫丫在一旁好奇道:“会不会有一种人皮面具,贴在脸上就撕不下来了?” 丫丫本是好奇顺嘴一说,没想到秋月却道:“之前确实曾耳闻,有人利用人皮面具辅以特殊药水,以达到真正的改头换面的目的,但这也仅是耳闻,从未曾听闻有谁真的见过。” 丫丫接话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嘛,说不定真的存在呢?要不然你从哪儿耳闻去!” 秋月也点头道:“确实如此。曾听闻,西部有巫族,善秘术,非常人所能道也。由此来看,改头换面也是极有可能的事。” 秋霜也道:“正是如此!尤其这下丘城内,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混进几个歪门邪道,也不足为奇。这么来看的话,那个小颜,也说不准,真如柳青青所言那般,是靠秘术换了脸面!” 秋月却道:“可不管当初怎样,真相如何,如今的青水帮大小姐,却已是那个小颜的模样……” 一时沉默,稍许,丫丫开口道:“柳青青不是说没几个人见过花景颜的真实面貌吗?青水帮内对他们大小姐的印象,搞不好还停留在多年以前吧?” 一语惊醒梦中人,秋月立马点头:“所言甚是!花景颜的身份大部分是依赖于花景修的证实,如今,那花景修一口咬定姑娘是陈昔颜而非花景颜,若要证实此事,恐怕只能从花老帮主那面入手了。” 秋霜接道:“所以姑娘要见花老帮主,是想通过滴血认亲来证实身份?” 夜无心点了点头,但却说道:“花景修未必会真的带我去见花老帮主。” 一旁的丫丫顺着话说道:“那花景修到底怎么想的!?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谁是谁吧......” 突然一阵沉默,几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柳青青说的那“罔顾人伦”,不由得面面相觑、一阵恶寒。 真相如何,倒也不急,毕竟她们初涉江湖,万事还当徐徐图之。 上半天,被耽搁在了房内,后半天,夜无心领着几个丫头上了街,既然出来了,总要熟悉环境,适应环境。 及至夜间,半圆的月亮照亮四野,清亮而微凉。 夜无心踏着月色出了好客来,今夜她的目标是西北的灯火通明处,可当她将将越过十字街道踏入西面对街时,一条黑影不其然地进去了她的视线。 第051章 夜战东山三怪 夜无心看向月色下的黑影,心中陡然一惊,随即又有些兴奋,不由得想到那早已消失匿迹了的采花贼,难道这贼人又现身了? 眼看那黑影动作迅捷地向那西北处飞掠过去,夜无心正欲飞身尾随时,却不料,又一条黑影撺掇而出,追向前面那条黑影的所行之处。 夜无心不由得慢下一拍,有些不确定后面还会不会再有人出现,而且已出现的两条黑影,也不确定是否是一路的,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拉开安全距离,小心翼翼地尾随了上去。 西北片区多赌场、酒坊,还有许多烟花之所,即使夜间,外面的街道也仍是一片嘈杂,显得混乱无章。 夜无心猫着身在房顶飞掠,一面要留意着黑衣人的动向,一面还要时刻提防着自己的身形,正聚精会神间,忽觉眼前黑影一闪似有什么东西飞过,转头望过去,却又什么都没见着,正犯嘀咕间,突然惊觉有人靠近,骤然回头,竟发现有三个穿着怪异服饰的男人刚好落脚到距离她不足三丈的房脊之上。 其中一个瘦的像竹竿似的男人看着她,开口道:“怎么是个女人!?” 夜无心本就只是出来探个情况,所以她仍是一身常服,轻纱遮面,这也是为了方便混入人群中时不那么显眼,没想到眼下竟遇到这般情况,虽不明对方来历,但一眼看去就知对方并非善类。 见夜无心不答,另一个身高八尺、满脸横肉的大高个,冲着她道:“哪家的小娘子,半夜不睡觉,跑这房顶上做啥?来找情郎约会的吗?” “老二!”另一个青皮白面,死眉死眼看起来就一副死相的年纪稍长一些的瘦高个冲着满脸横肉的家伙喝了一声,然后阴沉地对着夜无心说道:“姑娘刚才可有看到有其他人自此处经过?” “不曾。” 夜无心平静地开了口,但她的回答似乎并不能让对方满意。 最早说话的那个瘦竹竿,又冲着她道:“睁眼说瞎话!我们一路追至此处,你怎可能不曾见到?!” 夜无心丝毫不乱,冷清地反问道:“既是一路追过来的,又何须问旁人?” “你......” 竹竿还欲说什么却被那个青皮白面打断,只见他看着夜无心,冷冷地说道:“姑娘只需告之我们,那人去的方向便可,我们定不会为难,否则......” “否则怎样?” 夜无心自是不愿与这些人纠缠,但看其情形,却也知对方根本就不是能说理之人,但从他们的几句问话中也大概能猜到,他们应该是把什么人给跟丢了,而这人很可能就是刚才她视线中一晃而过的黑影,这倒不是她诚心知而不说了,而是她确实也是没看清楚,莫说那人去向,她压根都没看出那一闪而过的原来是个人! 可对面三人显然不会信她,加上她冷清清的态度,更让对方觉得她是有意找茬,甚至开始怀疑她与那黑影是一伙的! 于是,在夜无心反问那句“否则怎样”之后,就见对面那个青皮白面突然如一抹流光,只那么一闪,便闪到了她的头顶,手中银芒如电、璀璨炫目,一声“自寻死路”,一柄奇形缅刀直向她暴射过来。 对方出手太过神速,夜无心来不及抽出腰间银丝软剑,只好以指为刃,扣指连弹,“哔啵”、“叮当”声里,竟准确无误的二十一次撞开青皮白面挥砍的二十一刀。 “原来是个高手!”青皮白面狂喝一声,半空之中飞快一个翻滚,手中银芒流璨,再次卷向夜无心。 夜无心在对方翻滚的一刹间,迅速抽出腰间软剑,正欲还击之时,一旁的那根竹竿和那个大块头,竟也飞扑了过来,竹竿所用的是一根丈二的毒蟒鞭,大块头的兵器乃是一根短柄钩连枪,二人招式狠辣、凌厉如电。 夜无心本就对这几人印象不佳,不分青红皂白就对她动起手来已是让她心下暗骂,现在居然还以三对一,欺负她一个弱女子,身形疾闪躲过一波攻击之际,她忍不住开口道:“我并不识诸位,你们何以要一上来就对我下这般死手!?还是说,这就是诸位行走江湖的方式,一言不合或是顺不了你们的眼,你们便要对方留下性命?” “呵,这姑娘竟然不知我们是谁呢!”竹竿笑道,“难怪敢对我们不假辞色!这倒也怨不了谁了,要怨也只能怨你自己有眼无珠,竟然不识我们东山三怪!” 东山三怪?夜无心哪里识得!她还只是个江湖新秀,天王老子来了她也识得不清! “跟她废什么话!”大块头喝道:“我们东山三怪要杀人,什么时候还非要有个理由了!只是这娘们儿,已然耽搁了我们太多时间,还害得我们跟丢了目标,速速取了她性命便是,莫要误了后面的行程!” 话音刚落,大块头和瘦竹竿再次同时出招向夜无心逼近,而那个青皮白面也犹如狂风卷云般,将那柄缅刀使得似银蛇闪电,一溜溜、一串串、倏闪即灭、倏灭再展,带给夜无心无比沉重地压力。 夜无心虽然身若青烟、飘渺飞闪,但还是逐渐无力反击青皮白面的凌厉攻势,加上劲沉力重的大块头挥舞着呼呼生啸的钩连枪,还有一个瘦竹竿狂甩着一条破风如刃的毒蟒鞭,夜无心明显有了一种兜转不开的感觉。 不管额际汗抛如雨,夜无心长吸一口气,语声带着冷笑道:“非得见血不可吗?” 青皮白面冷凄凄道:“你几时听说东山三怪出手猎人,尚有商量可打?之前给你机会时你不把握住,现在后悔晚了!” 青皮白面出声的同时也没闲着,银蛇一般的光芒,宛如极西流电,带着森森寒气和凄厉尖啸,幻起无数光圈,一轮跟着一轮,串连结合,套向夜无心。 夜无心蜷身弹起,一口气悬虚做了二十四次滚翻,再度躲过致命的缅刀,冷笑道:“那么,你们是在逼我了!” 大块头钩枪狂扫猛刺,吼声如雷:“逼你又如何?我倒要看看,你一个小娘们儿,还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夜无心眼神冷如寒星,眼中含煞道:“好!那就让我们彼此慈悲吧!” 青皮白面忽觉夜无心神色有异,夜无心已长射而起,如一道流虹般,笔直飞射大块头。 “老二,小心!”青皮白面大声警告,手中缅刀洒出千奇百怪流光瀑泻于夜无心身后。 大块头挺立如山,狂笑一声,手中兵刃抡飞狂舞,带起一阵隐隐滚动的破风声响,迎击夜无心。 然后, 接触只在一瞬之间! 快! 快得令人不及眨眼! “落魂!” 空中响起夜无心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她已剑光狂舞,看不清身形,似与大块头错身而过,她已跃到了大块头的背后。 血在溅! 一条尚扭着兵刃的粗壮人臂,随之飞抛入空! 第052章 再遇夜无痕 大块头狂吼着打着旋围,自战圈中连连翻出,每一旋圈,都溅洒起一轮轮刺目的血雨。 他的胸前、小腹和四肢,布满了一道道寸许宽的伤痕,切口平滑,正是利刃所致。 就在大块头旋出战圈的同时,夜无心亦弓着背,飞向半空,她的胸前亦被大块头的兵刃扫中,衣衫战损、一片暗色,就在她心底纳闷,那青皮白面自她背后射出的杀招为何未击中她时,有些力竭正摇摇欲坠的身体,突然被人凌空横移,抱在了怀里。 夜无心猛然抬头,下意识地惊呼出声:“夜无痕!?” 没错,将她抱住的正是夜无痕,当她奋力一击大块头的时候,幸亏夜无心及时赶到,为她挡去了那两个瘦子的攻击,不然的话,她虽杀得了大块头,自己也必然会受创于那二人,非死即伤! 夜无痕还未来得及开口,另一边已传来两声揪人心肺的悲号: “老二呀!” “二哥啊!” 夜无心望了过去,冷声道:“光听着鬼叫声就知道,那大块头已然断气了!” “废话!”夜无痕将她轻轻放到地上,然后边解下自己的外袍为她披上边说道:“落魂一出必残命,何况你还这么的不顾自己的性命!就算杀得了他一人,若我未及时赶到,你又如何能全身而退?” 夜无心吁了口气道:“我怎能不知?可那个青皮白面甚是厉害,若是一对一,我自能对付,就算一对二,我也能勉强支撑,可这一对三,本就是要我的命,我哪里还有退路?” 夜无痕低头看了她一眼,目光自她胸前一扫而过,淡淡问了一句:“你现在,可还好?” “还好。”夜无心提口气回道:“小伤无碍,不过是泄了些气力,缓缓就好。” 那边,两个瘦子已如疯虎般冲了过来。 见到夜无痕,青皮白面更是激动狂吼道:“好啊!你二人果然认识!现在,我就要你们一起偿命!” 夜无痕跨步上前,将夜无心挡在身后,对面前二人哼声道:“敢伤我的人,你们三条命都不够偿的!本是懒得与你们计较,可你们偏要上赶着送人头!如此这般,那就——” “斩!” 随着这生硬冷冽的字眼出口,“唰”的一声,一阵寒光,半空之中,有质无形的剑影,宛如闷响许久的火山轰然爆发,喷溅激飞,穿织泻舞,壮观至极,酷厉至极! 狂嚎着,两个瘦子有如掉落急湍漩涡中的枯叶,在剑光范围之内,丝毫没有还手之力,不可抑制的翻腾起伏、回旋跌撞。 最后,两个瘦子像是淋了水的泥人般,软塌塌地瘫倒在地,周身衣物破烂不堪,浑身上下已是殷红一片,两副躯体已是断了气息。 宝剑回鞘,夜无痕仍是临风而立,未见一丝动武之后的喘息。 夜无心看着他,幽幽地叹了一句:“你这样,会让我觉得自己很没用!” 对方闻言却似认真地回道:“不会。我已祭出了我的毕生所学,这也是我的杀手锏了。” 夜无心给了他一个明显不信的眼神,但也懒得深究,只是又问道:“你怎会到此处来?” “若我说,他们是追我才到的此处,你可又要生气了?” 夜无心听闻此言,本是不觉得怨得上他,毕竟自己到此处来是为了自己的目的,遇到什么人发生什么事只能依凭自己的运气。 可是这人说的啥? 又? 听到这个“又”字,夜无心不由得瞪向某人,瞧见他将她看成小气之人的眼神,倒是真的有些动气了,于是没好气地对着他说道:“他们因何到此,我过问不得,被我碰上,只能说是我时运不济,就算要气,也无关与你!” “无妨。”夜无痕竟毫不在意地应着,然后道:“现在可要回去了?” 夜无心转过头不看他,但还是答道:“先前我发现了两条行踪可疑的人影,心下有些怀疑,我想再去探探。” “你怀疑那其中有采花贼?” “我不知道。” “以你现在的情形?” 闻言,夜无心看向身边人一眼,然后才低头看向自己身上还裹着的那人的外袍,心下有些犹豫,可又有些不甘心。 在她短暂的犹豫间,头顶又传来某人的声音:“走吧。” 夜无心抬头看他,对方仍是淡淡的脸色,看她一眼,有些不耐地说道:“我掩护你便是,毕竟是我引来的人将你所伤。” 前面半句听着还行,后半句听在耳里,实显多余! 夜无心瞪了他一眼,并未吱声,然后由着他将她携着一跃而起。 几个飞掠,眼前所见竟是一片笙箫之地,管弦丝竹靡靡之音隐约可闻。 “我们好像来晚了。” 伴着身边人的声音,夜无心也看到了烟花巷中一家楼阁门前几抹慌张的身影。 夜无心皱了皱眉头,夜无痕已带着她挂到了出事的那家花楼的一间后窗之外。 他一手揽着夜无心一手攀着墙壁,只好对着夜无心使了个眼色。夜无心会意,伸手在窗户纸上捅了个洞,然后还贴心地在适合他的位置也捅了一个。 房间内床幔垂下看不到里面,而床边的茶桌旁正坐着两名壮汉,想来应该是这家店里的打手,一脸严肃相对无言。 夜无心看了一会儿,确定房间内再无旁人,便捏了两根银针直接放进唇间,丝毫不带犹豫地直接将那一银针射入了其中一壮汉的颈间,对面那人还未来得及反应,第二针银针也已入了他的颈间。 见二人瘫倒桌面,夜无心便轻轻打开了窗户,身后之人轻轻一跃便带着她一同进了房间。房门外应是也会有人把守,所以二人动作都极尽放轻。 进房间后第一件事,夜无心便是走至那两壮汉身边补了睡穴取回银针,然后才走到一旁的床边。身边的夜无痕只是站着并无多余动作,等着她进行下一步。 夜无心瞪着床幔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伸手一把将床幔扯开,入目所见惊得她直接愣在了原地。 第053章 没被分成四瓣 床上的女子赤裸地仰面躺在床上未着一丝遮掩,通身的刀痕触目惊心,就连脸蛋之上也是被划了交错的刀痕。自上而下刀痕深浅不一,浅处鲜血已干涸,深处鲜血还是湿漉漉地往外渗着,而最深两刀当是在那双峰之上,双峰被斩成四瓣,看得夜无心一阵哆嗦忍不住想双手护在自己的胸前。 想到身边还有一人,夜无心又放松了身体,目光再次看向床上女子,特意看了眼她最关心之处,竟同样被刀斩的惨不忍睹!夜无心目光移回那女子面部,只见她双目圆睁眼神涣散,虽还未咽气但已是无力回天。 夜无心转头看向一旁夜无痕,竟发现他正背对着床铺,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看向床上,他却只是随意一瞥便不再看。 夜无心双手比划着让他看仔细些,又朝着自己比划着,意思是让他看下是否与当初的自己同样情景,可对方完全一副看不懂的样子,只盯着她瞧而不看床上。 夜无心情急,朝门口瞅了一眼,然后将身边男人拉近自己,贴近他小声道:“我让你看仔细些!” “看什么?你不是在看了吗?” “嘘!小声点!”这男人总是不会把声音压低下去,吓得夜无心急得又把自己声音降低了些,更靠近他些悄声道:“我要你看一下......那处......” “什么?” 夜无痕声音刚落,门外传来一阵响动。 几乎同一时间,夜无心下意识地就拉上身边的男人往窗外冲,冲到窗口才反应过来她根本带不动他!正欲回头,身后的人已直接又揽住她的腰肢一把将她带出窗外飞窜了出去,而与此同时,身后传来房门被推开的声音,随后说了什么倒是听不清了,因为他们已飞出了数丈之外,紧接着几个飞跃便已远离了这烟花之巷。 “先停一下。” 听到怀里人的声音,夜无痕环顾了一下四周,最后飞到一处偏僻的无人古刹之上,才将她放在了瓦檐之上。 夜无心也不计较他选的地点,四周无人正方便她同他说话,随意地在檐边坐下对他开口道:“我刚才让你仔细看一下那女子的伤势,你为何不看?” 夜无痕顺势坐到她身边,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说道:“我看那作甚?” “你不看的话,怎知是否与我当初受的伤一样,是否出自同一人之手?” “你事先也没告诉我,你要看的是这些。” 夜无心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不信他会不知自己的意图,但还是追问道:“那我当初受伤的状况是否也是这般?” “嗯......应该差不多。” “差不多?哪处差不多?” “都是刀伤,伤的都是全身。” “那......那处......可也是一样?” “哪处?” 夜无心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问出口,见对方不明白她所指之处,只能负气地说道:“就那处......” 突然空气中有些沉默了,良久,对方才回道:“你没她这么严重......你的......没被分成四瓣。” “谁说那处了!” “那是哪处?” “就......就......女子的私密处!” 突然又陷入了沉默,幸好月色朦胧看不清脸颊泛红,夜无心顶着燥热的面颊努力地保持着平静,直视前方夜色不看身边的人。 良久,身边的声音在这夜色中更显低沉直入人心,“我并不知。” 夜无心破罐子破摔追问道:“不知是何意?” “我没看。” “没看谁?” “刚才那女子。” 夜无心:...... 夜无心努力地调整着自己的情绪,暗自握紧拳头又径自松开,想到之前她与他早已“坦诚相见”过,心里骤然又释然了,有了种作为烂泥的轻松感,于是拢了拢自己的情绪,强作镇定道:“那女子私处也有刀伤,似是纯属泄愤,惨不忍睹。” “你没有。” 夜无心轻咳两声,想问的总算问出了口,再言其它也就都显得轻松了,于是松弛了下来,平和地道:“那你觉得这会不会是同一人所为?” “十之八九。” “那我......” 夜无心没说下去,但夜无痕想到之前她跑去咨询神医的问题也便知道了她所担心的是什么,难得主动地回道:“应是没有。” “他不是采花贼吗?” “这个,我也不知。” “那女子若是发现及时,是否也还有希望......” “不是谁都有你那样的幸运。” 夜无心沉默。 其实她也知,就算那女子还有被救治生还的可能,应该也是没人会救她吧?就算被救活下来,她应该也是无法再生活下去了吧? 如此想来,自己似乎真算得是幸运中的幸运了。 夜无心心情平静了许多,然后说道:“若真是同一人所为,为何过去几年间都并未有过此类案件,偏偏现在这人又出来生事?” “不知。” “先前我看到的明明是两条人影,难道犯案的不止一人......” 夜无心突然说不下去了,若当真不止一人的话,那这性质就更加恶劣了,而多年前的自己是否也遭遇了不止一人?即使自己未被侵犯,仍是不由得心底唤起一阵恶心。 夜无痕看了眼身边突然住声的人,朦胧月色下仍是可见她紧皱的双眉,于是开口道:“当年迫害你的,极有可能并不是采花贼。” 夜无心闻言,抬头看他,又见他道:“采花贼没有不采花的道理,而且这两起案件都是先奸后杀,他们应该也不喜欢尸体。” 这话虽然不好听,但夜无心听后却也表示认同,这也就意味着,当初她不可能是因为贼人先将她迫害,后来被夜无痕惊断,而未来得及进一步摧残她,才让她得以保持着完璧之身。 这样对比来看,她当初的遭遇,确实又不太像是采花贼所为。 夜无心沉思了会儿,然后抬头问道:“那你可知,江湖上善于用刀且武功不俗的男子有几人?” “这倒是不少。若要逐个查去,恐要花上一年半载也未尝能查的清。” “那就先从下丘城内的查起,或是近期到过下丘城的刀客。你可有建议?” “没有。” “你不是已经在江湖经营了一段时间了吗?这段时间,架也没少打,就没遇到过用刀的江湖人士?” “遇到过。” 夜无心看他。 夜无痕却接着说道:“都被我杀了。” 第054章 你为何要帮我? 夜无心瞪着身边的人,一时也不知该说他什么好。 良久,夜无心觉得在他口中估计也问不出什么直接有用的消息,于是换了个问题:“你可知听风阁?” “听风阁?你听谁说的?” “青空。” 对方点了点头,然后道:“你想找听风阁帮忙?” “不可以吗?” 对方又点了点头道:“可以。” “那你可知,如何能见到听风阁阁主?” 对方转头看她,似在思考着什么,然后看着她说道:“我可以领你去。” “你可以带我见到听风阁阁主?” “可以。” 夜无心盯着他看却不说话。 “不信我?” 夜无心却道:“你为何要帮我?” “我不帮你,你就会不去了吗?” “不会。” “既如此,与其让你四处打听找他人帮忙还要付出代价,倒不如让我帮你,子门本就还要依赖于你,你也受之无愧。” “解药不是见效了吗?” “但谁也不知能撑多久。” “照你这意思,一日不能确定子门的毒完全被清除,我便一日脱离不了你的掌控了?” “你一早不就很清楚了吗?” 刚有所缓和的气氛,突然又变得紧绷了起来。 夜无心不说话,对方却又道:“今日遭遇,你也应知这江湖凶险万分、处处危机,还是回谷中去吧。” “不回!” 对方只盯着她看,半晌也未说话。 夜无心直接站起身来,也不看身边人,对着空气说道:“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你也请自便吧。” “我送你回去。” “不用。”夜无心说着便径自跳下了屋檐,步行走出古刹。 夜无痕看着她走远的背影却坐着一动不动。 不知走了多久,夜无心发觉自己好像迷路了。 之前在房顶行走倒还能辨得清方位,可这到了地面,又是某人携着她到的一处落脚处,她也并未仔细观察是在何处,这会儿竟有些分不清这东西交错、南北纵横的,是哪条街哪条道了! 夜无心暗骂一声自己不该这么容易动了情绪,若不是刚才一时负气下到地面,也不至于在此浪费了这么多时间!胸前的伤口虽不深,但折腾了这么久都没处理,滋味仍不是好受的。 正当她准备提气重新跃起之时,身后却突然又传来了夜无痕的声音:“迷路了?” 夜无心猛然转身,便看到身侧一屋顶上站起一道身影,不用说,便是那刚才让她动了气的男人了! 夜无心站着不动,那屋顶的黑影便也站着不动,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黑影还是飞到了她身边熟练地将她揽住然后又带着她重新飞跃到屋顶上,嘴里还叨咕了一句:“还挺倔。” 夜无心一声不吭,反正有人带着,倒可省了她不少气力,任凭他带着自己飞跃了一个屋顶又一个屋顶,兜兜转转总算又回到了客栈。 房间内,秋月正打算出门的样子,被突然出现在窗口的二人吓了一跳。 “少主?!姑娘,你受伤了?!” “无碍。”夜无心落地站稳,回了秋月一句后,然后头也不回地又说了一句:“我已安全,你回吧!” 身后人却道:“你打算何时去听风阁?” 夜无心犹豫了下,有些迟疑,最后还是开口道:“过两日再说吧。” 身后人却道:“两日后我正要去青天城一趟,你若方便,不妨到时便与我同去。” 夜无心想了想,还是说道:“到时我会提前给你答复。” 夜无痕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转身离去。 待夜无痕离开,一旁的秋月才慌忙上前,检查夜无心的伤势。 这时,夜无心才发现,披在她身上的白色外袍,有一片已被染上了血色,她自己红色的衣服倒不明显,可这白色之上一片红,确实异常的醒目。 夜无心盯着换下来的衣物不说话,任由秋月帮她处理伤口,索幸伤口不深,也未伤及要害,上了药好生养着也是无碍。 只是,来回折腾许久,这一夜能眠时间已是所剩无几。 夜无心躺在床上,却也是难以入睡。 想到夜无痕欲帮她之事,心下还是有些疑问。 当真只是因为她对子门还有用处吗?这理由怎么看都觉得牵强了些。 可若不是,又能为何? 想到那人总是冷冷清清的面容,也设想不出还能有什么其他原由! 再想到,自己可能很难摆脱他的掌控,夜无心的心情不由得又是一阵烦躁。 思绪纠缠、杂念无边,朦朦胧胧似醒非醒间,身旁似乎又传来了丫丫叫她起床的声音。 “无心,别睡了!出大事儿了!” 夜无心昏昏沉沉地被丫丫从床上拉坐起来,两眼迷糊道:“怎么了?” “采花贼!上次的那个采花贼又出现了!” “哦。” 夜无心精神萎靡地没表现出有啥兴趣。 “无心!快别睡了!外面都议论开了,大家都觉得这采花贼还藏在这下丘城中!” 夜无心被丫丫摇晃地头脑发胀,牵扯到胸口的伤处忍不住暗暗咬牙,不得不睁开眼睛,一脸萎靡之态。 “无心,你今天怎么这么没精神?是不是病了?” 丫丫说着就伸手到夜无心的额间欲帮她试试体温。 夜无心努力提了提精神,将她手拉下来道:“我没事。可能是这床睡得不舒服,昨夜没休息好。” “哦,是不是秋月挤到你了?要不今晚我们仨挤一挤,你自己住这屋应该会好些。” “不用。”夜无心说着便提了提精神起身下了床,随口问道:“秋月、秋霜呢?” “她们去打探消息了。” 第055章 危机将至 夜无心刚下床,丫丫麻利的上前欲帮她将衣裳拿过来,却在衣架旁边惊声叫了起来:“这怎么有件带血的袍子?无心你受伤啦?!昨夜出什么意外了?” 看着丫丫抱着昨夜那两件衣服冲过来,夜无心慌忙开口道:“无碍,一点小伤。” 丫丫不依不饶,夜无心只好让她看了伤口,确认确实无大碍后,丫丫才吁了一口气。 转头再看向被她置于床沿上的那两件衣物,丫丫重新将那件白色的外袍捡在手里,边端详着边嘀咕道:“这件衣服,看起来是个男款......” 夜无心看着她明知而做作的样子,直言道:“夜无痕的。” “少主的?昨夜你和少主在一起?” “偶遇。” 什么叫她和夜无痕在一起?这话听起来怪怪的!于是,夜无心又故意补充说明了一下:“他被人追杀,连累我受伤。” “哦......现在和少主扯上关系,确实挺危险的,幸好我们已经出谷,暂离了那是非之地。现在江湖上,不少人仍蠢蠢欲动,想要将少主除之而后快,亦或是将少主拿下逼他写下剑谱。若让那些人知道了我们在少主保护之中,保不齐啥时候就先将矛头指向我们,拿我们先开了刀了!” “你这话说的......” 夜无心本想说,这话说的太过无情无义,但转念一想,自己同夜无痕之间也谈不上有啥情义,何况丫丫也就闲聊似的同她随口说说,没必要较真。 再说,她现在未必就不在夜无痕的保护之中了。 不想纠结这个话题,夜无心收住前面没说完的话,转而看向那两件衣服说道:“丢了吧。” “少主这件也丢了吗?” 夜无心看向那片暗红,仍说道:“丢了。” 丫丫只好重新翻出一件衣服给夜无心穿上,然后抱着那两件衣服走了出去。 又过了一会儿,丫丫回来的时候,秋月、秋霜也一同回来了。 夜无心让丫丫叫了早饭送进屋来,几人关了门围着桌子坐了下来。 秋月先开口回禀道:“这次遭难的是西街烟花巷中一家名为‘百花楼’里的头牌姑娘,昨天夜里的事儿。据说这姑娘也只是初到此地不足三月,是为百花楼里的艺伎,卖艺不卖身,单凭自己的技艺便在一个月内名冠下丘城。不少达官贵人、名流雅士慕名而来,只为一睹红颜听曲一场。也曾有一掷千金想要为她赎身的贵客,但这姑娘性情孤傲,誓不做小,便一直留居在了这百花楼中。” 丫丫好奇道:“头牌姑娘是不是很漂亮?” “的确!”秋霜接道,“据说这姑娘不但技艺超群,颜色也是花中一流,不单是百花楼的头牌,就算是在那整个烟花巷中,她的容貌也是位居头筹,年纪也不大,似乎还不足十六,当真是可惜了。” 秋霜接过话,说道:“据说这百花楼是这下丘城城主的产业,这次头牌遭害,想必损失也不会小,城主这次应该多多少少会有些动作吧。” “切”,丫丫接话道,“上次被害的姑娘不是这下丘城的百姓,也没牵扯到这城主利益,所以才不被重视,致使那采花贼一直逍遥法外!这下好了,自家的头牌没了,这城主还能坐得住吗?” “这也难说。”秋霜接话道,“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烟花巷的头牌,与江湖势力相比实在是太过微不足道!这采花贼来无影去无踪,实力自是不容小觑,城主想要有所动作,势必会先好好斟酌计较一番。许多时候,他们更希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是切肤之痛,不足以让他们大动干戈。不过,现在外面都在传,这采花贼还在城内,想来这城中基本的戒备应会再加强些。” 几个丫头说的起劲,夜无心却兴趣缺缺,毕竟她昨夜已探过现场,只是有些可惜,仓促之间还是未能看得再仔细些。 夜无心有心想再去探查一番,可奈何精神头实在支撑不住,饭后便又倒头睡去了,直至后半天又起身,却听说那花魁已被拉去埋了。 街上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是这流言碎语却散布在了各个角落,对于采花贼的揣测也是此起彼伏,城内表面平静,暗地里实则人心惶惶。 秋月、秋霜也在暗下探访,但始终收获无几。 夜无心呆在客栈中没有出门,身上的伤已有结痂的趋势,冷静之中,她突然动了掘坟的心思。 她还是想再仔细看下那伤口,从伤口上或许能推断出作案的工具。 又过了一日,之前说过两天来看她的花景修并没有出现,秋月探回来的消息是,花景修似有急事,离开了下丘城。 这对于现在的夜无心来说,倒也能算得上是个好消息,毕竟她现在也不希望被他打搅。 伤口恢复的不错,夜无心带着三个丫头又出了门去。 走在热闹的集市上,夜无心却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看到街边叫卖的铁锹锄头之类的耕种用具,她总要多看上两眼。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与她相隔两条街上有一红衣女子正在被人追杀,瞧那红衣女子的身形,竟与她十分相似!追杀的人,一名紫衣、两名黑衣,所过之处无不掀起一阵鸡飞狗跳,街边商贩纷纷弃摊而逃,一片混乱。 这种混乱,不消多时,还是蔓延到了夜无心所在的那条街道,而那个被追杀的红衣女子却在街道转角处忽然凭空消失般再寻不见。 三名追杀的人追至街角,驻足远望,却在不远处的人群中看到了一抹类似的红。 暗处的青空看到街角出现的这三人,不由得一惊! 他一眼便认出为首的那名身材高大的紫袍中年男人乃是江湖上恶名在外的狱魔司大司主欧阳狱,而他身边的那两个身着黑袍的男人则是狱魔司的左右护法,左护法司空和右护法司光。 狱魔司在江湖上以用毒出名,炼毒手段残忍,用毒方式无下限,而他们所用的毒也确是稀罕,江湖上能解之人也是屈指可数,所以一般人提起狱魔司都是敬而远之,闻其声者也都早早地退避三舍,唯遵一个惹不起但要躲得起的原则。 除了用毒之外,狱魔司的大司主欧阳狱也是江湖元老的级别,若真动起手来,青空深知自己恐怕敌他不过。 这么厉害的大司主,却有一个软肋,也是他的逆鳞,那就是他有个不学无术、惹是生非的儿子! 不过,江湖人忌惮大司主,那司少主惹出的麻烦,最后大多也都不了了之,没人敢向狱魔司讨说法。 不过话说回来,这大司主和两大护法怎会出现在此处? 第056章 秋霜被伤中毒 青空在看到街角三人的那一刻就绷直了身体,时刻提防着。 他跟在夜无心身边,本就是为了护她安全,不能不上心。 上次夜无心苦战东山三怪,他就在暗处看着,若不是知道少主就在边上,他早就现身了,也不至于让夜无心要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不过,眼下夜无痕可不在,而对方的综合实力明显在他之上,他不得不全身戒备起来,在看到那三人正是朝着夜无心的方向走去,青空心下升起了一阵不祥之感。 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因这三人的到来,自动向两边分散,有经验者在感受到非同寻常的气场时早已拔腿遁逃。 在距离夜无心还有十丈之外的地方,那个欧阳狱突然一个抬手,势如天河决堤般的掌风就已疾驰而出! 一直注意着三人动态的青空,在欧阳狱微一抬手间,他便暗道一声“不妙”,身形如燕般急闪而出,在夜无心身前不足一丈处,堪堪将欧阳狱歹毒的掌风接下。 周围的人群已四分五散,仓皇逃命,有被掌风波及者七八,已是七窍流血、气绝身亡。 夜无心将丫丫拉至身后,秋月、秋霜已严阵以待,挡在前面的青空却先开口道:“欧阳大司主,这是所为哪般?” “青空楼主?” “正是!” “青空楼主也是来索命的?那不巧!你要排到老朽的后面了!” “是吗?大司主这排序凭的是什么?” “老朽已经追了她几条街了,你说凭什么?” “呵”,青空低笑一声,然后道:“恐怕,大司空是认错人了,这几位姑娘一直在我的视线之中,不曾到过别处街道。” 欧阳狱一时不答,眼神阴翳地盯着对面几人,最后目光停在夜无心身上。 “你说错了就错了?!既已到此,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我与你星隐楼,素无瓜葛,今日占你这一单,就当你孝敬我了。” “呵”,青空冷笑一声,然后道:“大司主,果真眼神不太好!” 欧阳狱眯了眯眼睛,看着青空那副保护之态,才反应过来,“你是保护她们的?!” “才看出来?!”青空讥笑一声,“就说了你眼神不好,找错人了!” “哼!挡了我的道,耽搁了我的时间,一样要留下命来!既然你上赶着送人头,那我就一并收了!” 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听得后面的夜无心一阵无语,这意思是,对方将她错认,还要毫无缘由地取了她性命? 只能说,她最近真够点儿背的,流年不利啊。 就在对方欲动手之时,夜无心慌忙上前,说道:“大司主是吗?大司主缘何一定要取我等性命?听刚才的意思,大司主是追人追到此条街的?我与几个丫头,一直在此处,并未到过别的街道。况且,我连你是谁都不知!” “哼!少啰嗦!就凭你这一身红,你的小命就必须给我留下!” “这倒是听了个笑话!我这一身红,竟还犯了大司主的忌讳?” “辱杀我儿者,就是一红衣女子!你的小命我要定了!” 夜无心还欲再说,对方已不再给她机会。 只见那欧阳狱突然长袍招展,一群黑色之物便迎面飞了过来。 夜无心站在最前面,面对飞来的不明之物,她当下随手扯过街边一个摊位上的布卷,用力一抖将布卷张开似一面布墙,起落之间已挡下大部分黑物,身旁的青空也已长剑飞出,直奔那个欧阳狱而去! 秋月、秋霜将丫丫护在身后,挥剑对着那残存的不明之物一顿削杀。 而那两个左右护法,也提刃飞扑了过来,夜无心单手一抽银丝软剑,丝毫不带犹豫地直迎了上去。 两个护法身形矫健,武功一看就非泛泛之辈,而他们所用的兵刃更是奇特。 左护法司空所用的乃是由鱼尾、熊背、鹿角、凤眼造型组成的一副四尖九刃十三峰的奇门兵器—子午鸳鸯钺,步走八方、变化万千,拳脚功夫的杀伤力在这对兵刃的加持下被发挥到最大化! 右护法司光所用的兵刃,乃是结合了匕首、钺、剑、钩为一体,组成的一副奇异的虎头双钩,刃长三尺三,尾端系黑绸,在右护法凌厉如风的招式中,阵阵破风声,寒光不见影! 夜无心一人对两个护法,只守难攻,秋月随即加入对上了左护法的鸳鸯钺。 秋霜将丫丫安置到打斗圈外,随即已迎了上来,接下右护法一个横劈的间隙,对夜无心说道:“姑娘,你先带丫丫离开,这里由我与秋月应付!” 夜无心闻言,刚要后退一步,另一侧的左护法突然又冲着他飞杀过来,逼得她不得不再次迎上。 只要她有后退的意向,必然会招来一人的阻挠,很显然,她这个目标人物,是不可能轻易脱身的。 于是,夜无心接下左护法地一个横扫,将秋月护出圈外,并喝道:“你带丫丫离开!” 秋月略迟疑,但还是狠心扭头,拉着丫丫离开。 对方,果然没有阻拦,在夜无心和秋霜地合力拼杀下,对方也无暇旁顾。 街道上已无他人,只剩下正在厮杀的几人。 六人三对,自街上斗到了房顶,又由房顶杀回街上。 青空挡下了欧阳狱大部分的攻击,但也只是只防难攻,堪堪绊住对方无暇他顾的程度。 秋霜应对左护法司空,单论武力二人不分上下,但对方奇形的兵刃杀伤力太大,而且那兵刃的刃口似有一丝丝黑绿条痕,诡异的颜色,明显是淬了剧毒,秋霜在攻击之余不得不分心防御那不可知的毒物,这使得她在对战上明显有了掣肘,慢慢地落了下风。 夜无心主攻右护法,偶尔助秋霜一招以抵那个左护法。 她们二人均是长剑,对上对方那怪异兵刃竟时常被铰住难以施展。 又是几个回合,秋霜撤剑不及竟被那左护法的兵刃勾住剑身,以剑身为引作滑道之势,那怪兵器直向秋霜的小臂削去。 秋霜急忙后撤,但还是被那怪器划破了手背。 夜无心瞅了一眼秋霜的伤口,伤口不深但渗出的血却成了黑色,暗叫一声不妙,飞身一掌将左护法震开,秋霜已是一个踉跄,受伤的手连着手臂竟开始慢慢变得僵硬,动弹不得,拉起衣袖一瞧,整条胳膊竟已变得乌青麻黑。 夜无心来不及细想,以真气渡剑,挽一个璇玑剑花,软剑化身成圈,带着圈圈寒气飞套左右护法!当机立断,夜无心飞快点下秋霜两处大穴,不让毒素蔓延。 秋霜的剑就落在一旁,夜无心正欲取剑之际,那右护法竟在左护法的助攻下,第一时间冲出了她的剑圈,未给她留有多余空隙,一把双钩直朝着夜无心取剑的那只胳膊飞置了过来! 第057章 青空中毒受伤 携风而至的兵刃带着破石之势,逼得夜无心不得不收回欲取剑的手,随即将秋霜推出数丈之外,在她还未来得及还手之际,一阵寒光又劈了过来。 夜无心错身就地一滚,一个鲤鱼打挺再次飞身而起的同时,伸手摸向腰间,腰处只有绑紧外衣的一方腰带,顾不得外衫会松散,紧急关头,一把扯下腰带迎面飞掷了出去。 轻软的腰带看起来毫无杀伤力,却又不似长剑会被双钩绞住,而在夜无心的操控下,腰带似乎变得有生命起来!飘逸轻软间躲过对方砍削一击,却在下一刻突然变得灵动异常,似银蛇飞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攀缠上了对方兵刃的弯钩处! 夜无心一招得手,便不会给对方反应的机会,借助腰带缠住兵刃的力道,拉住腰带向后撤力的同时借势而起双脚便飞踢了出去,踢中对方的同时夜无心已近他身,旋即一个凌空起身,一个单肘下击竟硬生生地将对方握着兵刃的那只胳膊生生折断!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从腰带缠上兵刃到断其臂,不过是眨眼的功夫! “啊!”对方惨叫声起,夜无心已落地转身,随即提起他那只断掉的胳膊,用他自己的兵刃,在他惨叫声中割向了他的喉咙! 这又是一个眨眼的功夫,那个右护法已直挺挺地摔倒在地,再无气息。 夜无心再一转头,却发现那个左护法不知何时已破了她的剑环,正在对秋霜发起攻击。 秋霜已痛苦不堪,还手艰难,只能东躲西避翻滚在地,拼尽全力地躲闪,实显狼狈!眼看就要逃不过下一波攻击之际,夜无心飞身一跃,挡到了她的面前,手中提着的竟是死掉的右护法使得的那副双钩。 而此时,青空与欧阳狱那面也是焦灼万分!青空虽避得过欧阳狱的杀招,但对方袖中暗藏的独门暗器还是让青空挂了彩,衣衫也是被划破了好几处口子,可见对方着实厉害。若这么久战下去,青空必然无法全身而退。 夜无心这面已转守为攻,对着那个左护法一阵强攻猛击,虽兵刃不甚顺手,但总是聊胜于无,一顿双钩耍下来,竟也能与那左护法斗得不分上下。 但持久战,终是对他们不利。 眼看着青空那面已显艰难,一旁的秋霜也不容乐观,夜无心心下焦急,手上的招式亦更加凌厉起来,却不曾想这左护法似乎看出了她的意图,干脆只守不攻,却又总是将夜无心牵制住不得分身! 正焦灼紧张之际,突然一个铁链拴着的拳头大小的狼牙锤破空而至,一击正击在左护法的兵刃之上,发出一声清脆之声。 夜无心转头,发现竟是去而复返的秋月,随即问道:“丫丫呢?” “姑娘放心,丫丫很安全。”秋月边说着边拦下了左护法的进攻。 有了秋月的到来,夜无心总算得以脱身,迅速跑到一旁脸色已显灰暗的秋霜身边,将她拉到一旁靠在墙上,随即手腕一翻,一把小匕首便出现在了她的掌中,这匕首正是之前夜无痕送她的那把匕首,分毫不拖泥带水地一刀滑向自己的掌心,鲜血便汩汩冒了出来。捏开秋霜的嘴巴,夜无心将自己的鲜血狠狠地挤进她的口中,并让她吞咽下去。 夜无心关注着秋霜的反应,却不想她的举动全然落入了那个欧阳狱的眼中,那欧阳狱精神一振,突然摸出一排暗器以诡异的手法将那暗器一齐飞出却又能飞得凌乱无章有先有后,逼得青空不得不急转翻越狼狈躲避,然而就这一隙空档之间,又一枚暗器直飞向夜无心的后背。 “姑娘小心!” 秋月惊呼提醒,但还是晚了一步。 可能是欧阳狱掷出的速度太快,也可能是夜无心挡在秋霜的面前生出了迟疑,秋月声音未歇,那暗器已直直射进了夜无心的后背! “嗯~” 夜无心闷哼一声,暗器入体的瞬间,她已知道了对方下了奇毒,转过头去,怒目看向那个欧阳狱,冷声道:“我生平最恨的,就是别人对我用毒!” “哈哈哈哈......我就用了你能奈我何?” 欧阳狱笑得猖狂,然后看了一眼一旁已经恢复了点意识的秋霜,又看了眼夜无心的脸色,竟有些欣喜似的说道:“你的血可以解毒?!你到底是谁?!” “呵”,夜无心冷笑道,“大司主竟然现在才想起来问,我是谁?” “你竟然能抵得住我的万毒之宆!不管你是谁,倒都是个稀罕物!今日当真是不枉此行!” 听闻此言,夜无心骤然看向另一边的青空,果见青空没有全然躲过那些暗器还是中了招,嘴角挂血、一脸铁青,已然是一副摇摇欲坠之势! 夜无心怒目圆睁,随即摸起秋霜身边的配剑,起身一个飞跃,直冲那个欧阳狱而去。 那欧阳狱似乎压根就没把夜无心放在眼里,见夜无心向他冲过来,他只是漫不经心地托起手上那柄双刃长刀准备迎击。 夜无心执剑直刺,却在半途中,突然左手握剑后撤,右手向前一翻,一排银针赫然出现在了指间。 欧阳狱见状,丝毫不乱,只迅速收起攻击姿势,抖起一片衣袖欲阻银针,但没想到的是,夜无心攻击之势只不过是一虚招,在欧阳狱收势的瞬间,她陡然急转,面向青空,银针骤然脱手,射进了青空的体内。 然而,也就在这一瞬间,夜无心还来不及收回出针的手势,那欧阳狱已放下衣袖,极速出招,双刃长刀眼见就要送至她的命门之上,夜无心骇然一惊,侧身躲过,却不曾想对方的掌风又紧跟而至,凌厉之势势如破竹,夜无心心中一惊,堪堪避开要害,但还是被拍中了肩胛,骨骼错位的声音异常清晰,后退了数歩,才勉强稳住身体。 夜无心抹了下嘴角,刚一抬头,便见那欧阳狱端着长刀又向她劈了过来,丝毫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进退两难间,夜无心避开对方攻势,顺势就地一滚,滚到一侧,在对方转向她的同时,她单手奋力将手中长剑掷出,逼得对方不得不收势抵挡,也就在这须臾之间,夜无心伸手拔下了发髻间的长簪,正是之前她用过的那支“花中骨雨”,花苞绽放,一排银针如疾风骤雨般,直直向那欧阳狱射去。 然而,欧阳狱反应更是异常迅速,本事亦更是过人,衣袂腾飞间竟将夜无心射出的银针如数接了下来! “黄口小儿竟敢在我面前班门弄斧!” 欧阳狱边说着边反手一个回掷,那被他接下的数根银针,竟以不同方位封了夜无心所有退路的方式,齐齐射了回去! 第058章 夜无心重伤 很不幸的,夜无心没能躲过自己的银针,即便她奋力躲闪,但还是有三根射进了她的体内。 一时气短,全身突然脱力,不可控地骤然摔倒在地! 还不待她完全体会到自己银针的厉害之处,那欧阳狱又已欺身至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脚踹在了她的左膝之上,骨折声中,夜无心痛得冷汗直流。 “姑娘!” 秋月发狠地一锤击向那左护法,然后拼命飞向夜无心这面,对着欧阳狱就是一番几招连出,然而那欧阳狱神态轻松,轻巧之间便将秋月的杀招化解,然后直接一掌便将秋月拍飞了出去。 秋月飞摔在地,身形稍顿,又以掌撑地,踉跄起身,欲要再次冲过去时,却又被那左护法截住了去路。 欧阳狱看着地上的夜无心,冷笑出声道:“我生平最恨的事儿,就是别人对我用暗器!” 欧阳狱说着弯下腰去,一把扯掉了夜无心的面纱。 “竟还是个美人坯子!” 嘴上这么说着的欧阳狱却没有一点怜香惜玉之心,下一秒他就掐住了夜无心的脖子,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手上的力道加重,迫使夜无心不得不仰头看着高出她一头的自己,然后满眼不屑地说道,“就你这么点道行,还完全不够看!” 夜无心的脖子被那欧阳狱掐在手中,满脸痛苦,仰视之间,她却突然笑了。 “你笑什么......” 欧阳狱出声质问,但话未说全就突然失了声,因为正当他开口之际,夜无心拼尽全力竟从口出吐出一枚暗器直射他的喉咙! 纵使欧阳狱反应神速,迅速收手回挡,但因距离太近,夜无心拼力一击太快,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那暗器虽未能穿透他的喉咙,但仍是自他脖子的一侧切肤而过!半指长的伤口,立刻沁出血来。 对于淬了毒的暗器,伤口大小从来就不是问题,只要见了伤,哪怕只是针眼大小,就已足够毒素蔓延! 这下换成对方捂住自己的脖子了,不过片刻,欧阳狱就已踉跄起来,最终跌倒在地,满脸痛苦中夹杂着明显的不可思议和绝望的不甘,望着同样摔落在地的夜无心断断续续道:“......你......你......” “这下够看了吗?” 夜无心已明显觉出身上几处经脉被封,肢体开始变得僵硬,但仍是冷冷地盯着欧阳狱说道:“这下承认自己找错了人吗!?” “......你......” 欧阳狱终是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来,身体已开始痛苦地抽搐,嘴角也留下了暗黑的血色。 夜无心只是冷冷的看着,低声说了句:“我说了,我最恨别人对我用毒!” 欧阳狱终是没了气息,一旁的左护法突然也失去了斗志,被秋月擒住扔跪到夜无心面前。 那左护法却突然向夜无心说道:“姑娘!大司空已殁,取了他手上的九转魔环,您就是我们狱魔司的新一任大司主!” 夜无心微抬了下眼皮,果见那欧阳狱的无名指上有一枚通绿的扳指,见秋月取下递至她面前,她却只是有气无力道:“谁要当这狗屁的大司主!” 左护法却道:“狱魔司帮规,拥有九转魔环之人即是本司大司主!” “我又没说要收下这个东西,你要你就取去。” “狱魔司还有个不成文规定,谁杀了大司主,谁便可取而代之,顺理成章地成为新一任大司主!这个规定,置于信物之上。” 夜无心无力地翻了个白眼,有些力竭,不想再同他叨叨。 这时却见鸿升堂的掌柜,带着几个伙计,自角落里冲了过来。 “你怎么来了?” 掌柜的还未来得及回答,就听旁边咕咚一声,随即便听见掌柜的和秋月惊呼了一声“青空楼主”便冲了过去。 夜无心艰难转头,然后便瞧见了一头栽倒在地的脸色乌黑的青空,不由得叹了口气道:“我这个命啊。” 几人忙作一团,无人注意到街角一个阴暗的角落里正站着一对头戴帷帽的女子正注视着他们,其中一个身着红衣,身形与夜无心相似,正是之前欧阳狱追的那名女子! 红衣女子出声道:“小姐,现在要不要出手?” 被称为“小姐”的那名女子只是默默地看了一会儿有些惋惜道:“没想到狱魔司大司主亲自出马都没能杀得了她,反将自己的性命折在了她的手上,当真让人意外!” “小姐,我看那夜无心伤的不轻,现在突袭的话,杀她易如反掌!” 那小姐看了看形势,就在身边的人准备跨一步上前时却被她突然伸手拦下,因为此时一阵风过,夜无心身边又多出了一人! 这人身材高大,一身白衣,凌风而至,散落一阵冰寒! 定睛一看,不是别人,正是绝情谷少主夜无痕! 夜无痕神情微冷扫视一周,那街角处已没了刚才那两名女子的身影。 收回目光,他屈膝蹲到夜无心面前看了眼她的状况,拾起她的手腕为她号脉,然后声音微冷道:“才几时不见,你就将自己搞成了这副模样?” 此时夜无心正半靠在秋月怀中,身体已全然僵硬动弹不得,看到出现在眼前的人竟突然有种莫名的情绪直冲眼眶使之眼眶发热、鼻头发酸,她努力地想说些什么却又怕一开口便泄露了情绪,只好扁了扁嘴努力忍着。 殊不知,她这反应落在对方眼中已是万分委屈的神情,倔强的坚强中难掩小女子撒娇的神态。 夜无痕默默地看着她,脸上神情终是松软了下来,似还默默地叹了口气,然后便自然而然地将她自秋月怀中接了过去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前,正欲将她抱起时却见她小脸紧皱,遂看向她后背才发现背后腰际赫然有一枚暗器已陷入肉中,稍一动作便有鲜血流出,他的素白袖襟已有一片暗红。 这时,秋月哑声说道,“姑娘的左肩受了一掌,左膝也被踩断......” 第059章 夜无痕亲自帮疗伤 听了秋月的话,夜无痕本就冷清的脸色,骤然愈发冰冷,看向横尸一旁的欧阳狱,眼神凌厉,似是要将他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夜无痕还是将夜无心抱了起来,只是动作幅度轻柔了许多,尽量不拉扯到她的伤处。 秋霜已能轻缓动作,由秋月搀扶着。 青空似乎严重许多,已然昏迷,被鸿升堂的几名伙计共同抬着。 那个左护法倒是自觉,跟着人群一起,去了鸿升堂。 鸿升堂已闭店谢客,内里却是警戒森严,许久未见的青风、青尘都焦急地等在其间,而丫丫则是焦急地在门口不停地张望着。 及至一行人归来,店内立马忙碌了起来,几名伤员被分别安置在后院的单独房间,青尘却第一个去见了夜无心。 夜无心被放到了床上,放她下来的人小心地避开着她的伤处,等在一旁的青尘神色有些焦急却又不敢打断某人贸然开口。 夜无心看着青尘的神色,然后努力提了口气出声道:“先取我的血给青空服下,暗器可先取出,但毒未解之前银针暂不可取,待毒解已无生命之忧后方可取针。秋霜毒已解,但恐内脏有所损伤,好生检查,尽心为她调养。至于我......让秋月替我先将银针逼出,其他都是皮外伤......” 青尘一一应下,然后还是不动,默默地看着坐在床边的夜无痕。 夜无心的感觉甚是不好,虽经脉被封,但身体受伤的疼痛却丝毫未减,甚至还更加敏感,而且这狱魔司的毒甚是厉害,虽不至损伤于她,但身体上的感受却着实难受,冷热交替、寒来暑往、头痛欲裂、浑身似针扎。 看着仍站着未动的青尘,夜无心微微拧眉,没好气道:“你看他干嘛!抓紧取血,别耽搁我取针,再耽搁下去,我就废了!” 青尘总算动了,慌慌忙忙却又一丝不乱,取了一盏血后便乖乖退了出去,屋内只剩下夜无心、夜无痕,还有丫丫和秋月。 夜无心垂着眼皮看向床边的人,有气无力地说道:“你也出去吧。” 对方却没动,而是淡淡地说道:“我帮你取针。” 一旁的秋月慌忙道:“少主,我可以帮姑娘取针的。” “你确定以你的内力足以帮她逼出体内的银针?没有时间给你去尝试!” 秋月突然说不出话了,她也不敢打包票自己就一定能逼出自家姑娘体内的银针,一旦不行耽搁了时间,岂不是害了姑娘? 一旁的丫丫也是满脸忧心,看着秋月道:“秋月......要不,还是让少主来吧......” 秋月有些不确定地看向夜无心,却发现床上的夜无心已闭上了眼睛似睡着了一般,突然心中一紧正欲上前查看,一旁的夜无痕却貌似失去了耐心似的沉声命令道:“出去!” 在夜无痕的低声命令中,秋月和丫丫虽是担心但还是退了出去,房间留给了剩下的二人。 夜无痕的目光始终未离开床上的人,见她终是坚持不住闭上了眼睛,心下竟生出一阵莫名的急躁,于是出声将那两个丫头轰了出去,然后便抄手将床上的人轻轻扶起半坐起来,而自己则坐到她身后为她充当靠背。 眼神落在怀中的粉颈之间,竟有些失神,虽然之前二人之间早有过亲密接触,但究竟是情况特殊不同今日。 努力拉回心神,夜无痕心无旁骛地开始准备为夜无心逼出银针,只是,剥落那衣衫的指尖,明显刻意地有些僵硬,覆上光滑的那一瞬,掌心的微凉似瞬间席卷了他的感官,沁入心底引起一丝微颤。 不到半个时辰,银针被逼了出来,和着后腰的那枚菱形暗器一起被夜无痕收入了腰间暗袋。 夜无痕仍坐在她身后,重新将衣衫为她穿上。 床边有一早备好的药箱,所需之物一应俱全,他便自然的取了伤药替她涂在后腰伤处。 脱臼的左膝他也一并做了处理,只是那肩胛处的伤,有些麻烦,虽非骨折,却是更严重的骨裂,这般碎裂却非一次就能使之复原,他只好先为她清了淤血,之后便可通过分次注入内力的方式以助内骨恢复。 清淤的时候,手下微抖,肩头的衣衫骤然滑落,慌忙去抓的时候,他却看到了前胸处的那一道新结的疤痕,长足半尺有余! 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才想起之前那夜与东山三怪对战的时候,她说过一句“小伤无碍”。 这就是她口中的小伤?! 那夜他还带着她飞檐走壁,在外逗留了一个时辰之久! 是她掩饰的太好,还是自己太过粗心? 如此想着,夜无痕竟生出了一丝愧疚的心理,替她肩胛疗伤的手掌,不由得又轻柔上了几分。 又过了不知多久,夜无痕总算收了内力,再次帮她整理好上衣,然后将她轻放躺下,将起身之际,却见她额间汗珠点点,下意识地便要伸手去擦,在即将碰触额间的那一刹,却又突然停了下来。 夜无痕就那么弯着腰,凌空覆于床上人的正上方,盯着她的脸颊,眼神晦暗不明,不知在想些什么。 “少主!” 门外传来青风的声音,夜无痕才站起身来,又看了床上人一眼,然后转身开了门。 门开后,夜无痕却没有将门外的人让进去,而是踏出门槛后随即又将门在身后关上,看得旁边的丫丫和秋月一脸焦急却又不敢出声。 “何事?” 青风答道:“花景修带着花景颜,还有那个柳青青,上门来了。” “不见!” “今日之事,与那花景颜有关。” 见夜无痕眼神骤冷,扫了过来,“所以,这是送上门来了?” 青风慌忙将自己掌握到的情况报了上来:“欧阳狱应该也是奔着少主来的,顺便带着司少主一起来历练一番,在下丘城住下不过也只几日的光景,但那司少主在城中却已犯下了好几桩荒唐事!今日那司少主在一家胭脂铺门口偶遇花景颜,不知为何就起了歹心,偏偏自己又没有能耐,反被花景颜身边的一名婢女误杀!动起手来后,花景颜躲在一旁,只那婢女孤身奋战,那两名随从竟然不敌一个婢女!这婢女刚将两名随从斩于剑下,还未及脱身,便被欧阳狱和两个护法撞个正着,这婢女倒是有眼力见得很,一招未出,拔腿就跑,后来,就有了后面的事儿。” “呵,”夜无痕冷笑一声,说道:“她倒是会跑!” 夜无痕说着就转身欲离开,看了一眼旁边的两个丫头又不忘交待道:“先在门外守着,不要进去打扰!” “是~”两丫头回答的不情不愿。 第060章 花景颜的论调 花景修带着几个女人在鸿升堂门口,被掌柜的拦门而不得入,这引得路过的行人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花景修在江湖上也算得上是小有头脸的人物,而他身边的女人也同样备受关注,一个是青水帮大小姐,一个是爱而不得却死皮赖脸跟着的柳青青,还有一个婢女模样偏偏又一袭红衣的丫头,无一不引得过路行人一阵驻足。 加之,之前的一场惨斗,街头巷尾早已传遍,臭名昭着的狱魔司大司主被一女人所杀,而那女人也受了重伤,被绝情谷少主夜无痕所救,现正在鸿升堂疗伤。 有一人观望,就有两人停留,没一会儿周围就聚了不少双好奇的眼睛。 掌柜的站在只开了一扇的门边,对着花景修客气地规劝:“花少主,今日当真是不便,你还是先请回吧!” 掌柜的已劝了多遍,花景修完全不为所动,坚持道:“颜颜受伤了,我要见到她才安心!或者,让夜无痕出来见我!” 正僵持中,鸿升堂的大门突然大开,抬头便见夜无痕和青风走了出来。 “花少主,要见我?”夜无痕站到了大门前,扫了一眼台阶下的几人,冷冷地看着花景修,道:“是带着令妹赔罪来了?” “你什么意思!?”花景修叫道,“我要见颜颜!” 夜无痕却讥笑一声,道:“颜颜是谁?” 花景修似有些气急败坏,愤然道:“夜无痕,你少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颜颜若有事,我不会放过你!” “呵”,夜无痕冷笑一声,丝毫未将他放在眼里,目光却落在了一旁那个戴着面纱的白衣姑娘身上,“你就是花景颜?” 被点名的花景颜似有些不安,朝着花景修身边靠了靠,还是轻声回了句,“小女子确是花景颜。” 夜无痕又扫了一眼那个红衣婢女,开口道:“你就是那个杀了狱魔司司少主的婢女?” 听到夜无痕这句话后,周围人群一阵议论纷纷。 那婢女倒是不卑不亢地回道:“奴婢乃是我家小姐的贴身护卫,那司少主言行不当辱没我家小姐,奴婢一时气愤便失了准头,误杀了他。” “是么?看来本事不小!” 花景修气愤插嘴道:“夜无痕,你究竟什么意思!?” 那婢女却道:“是那司少主太过不学无术,实不中用!” 夜无痕点了点头,好似很认同的样子,然后继续道:“挺大的本事,为何见了大司主又不战而逃?” “狱魔司大司主江湖闻名,不但武功了得,用毒更是出神入化,何况他身边还有左右护法,岂是我一个小小护卫能够应付的?自是保命要紧!” “既是护卫,怎么就那么将你家小姐丢下了?” “小姐......本就与小姐无关!当时情形下,对方也并未注意到一旁无辜的小姐,我逃走,正是将他们引开!” “嗯”,夜无痕又轻点了下头,然后看着那个婢女,却凉凉地说了句:“你这一身红衣,倒是挺好看。” 婢女未曾开口,一旁的花景颜却慌忙开口道:“这衣服原本是我的,只因我近来不再心喜这种扎眼的颜色,便将它赏给了珠儿,我贴身的人,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倒是没有那么多规矩的。” “是么?” 夜无痕冷眼看向花景颜,眼神中自带压迫。 花景颜略带怯怯之感,但还是开口说道:“今日之事,我实感愧疚!若不是因为我......珠儿回来与我说,她在一街角处将那追杀她的人甩掉了,我本暗道万幸来着,却不曾想,后面竟听说那狱魔司大司主在街上与一名红衣女子动起手来,我带着珠儿慌忙出来查看,外面却已是狼藉一片。从旁人议论中,我才知,被伤的竟是陈姐姐!正等到兄长外出归来,我便将此事告于兄长听,我们实在放心不下,这才来到这里,希望能见上陈姐姐一面。” 花景颜怯怯地说完,夜无痕仍是目光凉凉,然后清晰地说道:“今日被伤的红衣女子,乃是我绝情谷大师姐,夜无心!” 周围人群又炸开了锅,这绝情谷大师姐一直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没想到竟然也到了下丘城中!今日激战中,虽无人有幸能窥其真颜,但事前街上的那道靓丽身形还是给不少人留下了深刻印象!现在再谈起,更多了些赞叹和佩服。 众人这时这才恍然,难怪绝情谷少主会赶来相救,原来人家是一家人啊! 可那花景修口中的“颜颜”和花景颜口中的“陈姐姐”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那夜大师姐入谷前的本名相关? 这花家两兄妹与夜大师姐之间也有亲情纠葛? 今日的那场鏖战,竟是夜大师姐被错认,受了无妄之灾? 众人议论纷纷之时,却又听夜无痕开口道:“今日之事,既已言明,那是不是也该有个交代了?” 听闻此言,周围骤然安静了下来,因为这话语中不难听出,夜无痕大有秋后算账的意思! 花景修向前一步,将花景颜挡在身后,看着夜无痕恨恨地说道:“这本就是那欧阳狱犯的误会,现在他已被杀,你还想怎样?” 夜无痕冷眼看着对方,声音低沉缓缓道:“他的错误他已承担,但还有两人,不还好好地站在这里吗?”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夜无痕满眼轻蔑地扫了一眼被护着的花景颜,道:“当我是三岁小儿呢!?” 花景颜怯生生地往花景修身后缩了缩,夜无痕却完全无视似的,连冷笑都再懒得扯一下嘴角,边伸手入怀边说道:“我这人最是小气。” 夜无痕边说着边将一样东西摸在了手里,然后便听他又道:“这是无心所中的狱魔司的暗器,淬了毒的。” 夜无痕说地异常平静,花景修却激动了起来,“狱魔司的毒,整个江湖都为之忌惮,颜颜中了狱魔司的毒,现在可还好?你现在将这个拿出来,意欲何为?” “自然是……将它送给本该属于的人!” 话音未落,没人看清夜无痕是如何出的手,只觉一阵旋风迷眼,有人痛呼一声,再定睛看时,他已回到原地,而花景颜却歪靠到了花景修身侧,后腰一处白纱已有点点鲜红! “夜无痕!”花景修怒吼着,“你莫要欺人太甚!” 花景修将花景颜交给身边婢女,随即就欲拔剑想要反击,可他的剑还没出鞘,对面的夜无痕突然身形一闪,似鬼魅无形、闪电如风,一晃眼间,花景修欲拔出的剑又被合了回去,而花景修却被定住了身形,动弹不得,一时竟也被震撼住,忘了开口。 周围人群更是一片死寂,落针可闻,惊目瞠舌地看着这莫名的一切,完全不知是如何发生的,但却很明确地意识到,这夜无痕的武功真真是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让人胆战心惊! 这时,夜无痕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要着急,这才刚开始!” 只见他不慌不忙地自腰间暗袋内摸出三枚银针,看着花氏两兄妹,道:“这三枚银针,也是自无心体内取出来的。” 夜无痕说着停顿了一下,看向对面几人的眼神显得晦涩而幽深,然后继续道:“除了暗器和银针,无心的肩胛骨被震碎,左膝也被踩断……这些,你们觉得,我应该还给谁?” “夜无痕,你敢!”花景修瞪圆双目,大声怒吼道,“小颜也是受害者,这就是个意外!” “哼!” 夜无痕只是冷哼一声,给了他一个凉薄的眼神,然后只见他轻抬了下右手,一旁的青风突然就动了! 第061章 你当感谢与无心有些关系 在花景颜正欲起意后退躲避之时,青风的掌风已拍至了她的左肩,那个婢女意欲上前,直接被青风一个掌风送飞了出去。 “啊......” 花景颜痛苦大叫! 但几乎在她出声的同时,夜无痕却又抬手轻轻一挥,三枚银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尽数直射进她的身体! 银针入体,花景颜的第一声痛呼不过才刚刚收尾,硬是又多了一重痛苦的尾音!痛呼声中,身形完全不可控地侧摔到地上,而就在她触地的同一瞬间,青风的一脚又毫不留情地踹在了她的左膝之上! “啊......” 花景颜的叫声凄厉悲惨、痛苦万分,但没人敢上前哪怕扶她一把,就是那柳青青,竟然也只是自始至终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夜无痕!我要杀了你!!!” 被定了身的花景修声嘶竭力地大叫着,似乎要用这声音将夜无痕大卸八块。 夜无痕冷笑着看向他,说道:“你当感谢自己还能与无心攀扯上些关系,否则,她现在所受的,就不单单是这么几样了。” 花景修气得双眼通红却也只有干瞪着的份儿,而这时刚才那个叫珠儿的婢女,已从远处爬起又走了回来。 夜无痕凉凉地看过去一眼,稀松平常道:“你,今日就留下吧。” 婢女珠儿惊恐地瞪大眼睛,转头看向地上的花景颜一眼后,转身就欲逃跑! 然而,一旁的青风更快,不过在她转身之际,青风便直接一脚将她踹趴在了地上,随后便上前直接将她拎起,扔进了店内。 没人出声替一个婢女求情。 “哥哥......” 此时,一旁的花景颜已声音虚弱无力,“哥哥......我好难受......我好像要死了......” 花景修看向痛苦万分的花景颜,只能着急的喊着,“小颜,小颜!” 花景修出了名的宠爱妹妹,如今见妹妹这副情形他怎能不心急如焚! 难得的,青风欲进屋路过他身边时帮他解了定身穴。 花景修急冲到花景颜身边欲将她扶着坐起,却发现她的身体竟变得有些僵硬,忽想到刚才那暗器银针,夜无痕说是夜无心所受,那也就是说,那些都是出自狱魔司之手?! 再转头望去,却发现门前已没了夜无痕的身影,掌柜的也在驱散人群准备关门,他慌忙叫道:“掌柜的,你救救我小妹!” 掌柜的转身看向他们,说道:“花少主,不是我不救,实是我也无能为力啊!” “医馆门前,见死不救,你何以面世?!” 掌柜的叹了口气道:“花少主,诚不是老朽见死不救,而是令妹所中银针并非老朽之力所能取出啊!与其在此耽搁时间,花少主倒不如快快找一安静之所为令妹取出银针才是首要。” “银针自然要取,但小妹所中暗器之毒你何以无解!?还有小妹这浑身的伤,你怎会不能治?!” “花少主太高看我鸿升堂了!那狱魔司制的毒,岂是我等平庸之辈所能解得了的?至于令妹的伤,我私以为,那是后话,当务之急还是先把暗器和银针取出才是!” “你休要诓骗于我!这些暗器毒针能够出现在此,不就说明你们可以取得出?!夜无痕还能如此淡定自若,难道不是因为夜无心已无性命之忧?” “花少主,救命之人实非老朽啊,你怎恁得不明白!再者,夜姑娘是否已生命无忧,实非老朽所能知,你当庆幸夜少主手下留情才是,怎可还这般揣测!” “哥哥......”这时的花景颜声音愈发的娇软无力,身体已僵硬的动弹不得。 花景修见状更加地着急,冲着掌柜的吼道:“还不快让我们进去!小妹今日若命陨于此,我定要你鸿升堂所有人陪葬!” 掌柜的有些为难,毕竟少主没有明示要不要将这几人拒之门外,但想到鸿升堂在此地的名望,被扣上见死不救的帽子,总还是不太好,况且,让他们进店也不代表就一定要救治他们。 于是,掌柜的还是往旁边让了让,将花景修兄妹俩以及那柳青青让进了店内,随后便关了门。 至于外面好奇的眼睛,一概关之门外不作理会便是。 花景修三人,进了店内才发现,内堂竟分散站着近十名壮年男子,而且个个看起来武力非凡。 花景修怀里还抱着花景颜,暂顾不上其他,只转头看向掌柜的,又吼了起来:“还不快给我安排一间内房!” 掌柜的却站在一旁不动,说道:“花少主,刚才我就让你带令妹到别处去找一安静之所,我这里,实属不便!” “少废话!你这楼上、内院,多的是房间,抓紧安排一间来!” 掌柜的却仍是站着不动,还是那句话:“我这里当真是不便。” 面对雷打不动的掌柜的,花景修气愤难耐,却又不好发作,只用眼神瞪着掌柜的,似是要将对方挖骨抽筋! 花景修一时有些犹豫,想要转身离开,可想到花景颜受伤事儿小中毒事儿大,狱魔司的毒,谁也不知哪一刻便会要了人性命!时间便是生命!况且,就算他带着花景颜离开,将暗器和银针取了出来,解毒仍是最大的问题! 这下丘城中,除了这鸿升堂,倒也真的难再寻得一家像它这样药、医一体的医馆了! 而且,夜无心尚且在此,也正说明这鸿升堂内有解毒之法! 留下,是花景修别无选择的选择! 可是—— 花景修用眼神逡巡一周,最后将花景颜放到了平日里看诊用的长条桌上面。 抬头扫视一周,花景修有些咬牙切齿地对周围吼道:“你们都给我滚开!” 然而,并无一人有所动作,都像是充耳未闻一般,实际上周围的人,压根就没将他们几个放在眼里!只在他们几个进店时,周围关注了一眼,随后他们几个在周围人的眼中,俨然已成了空气! 当然,若他们敢有所异动,相信周围的人第一时间便可将这几缕空气给抽个干净! 花景修气得咬牙切齿,转头看向一旁,却发现掌柜的不知何时竟不知了去向! 眼看着花景颜已经闭上了眼睛,花景修只好边慌忙扯下自己的外袍,边对旁边冷眼相看的柳青青吼道:“你来替她逼针!” 柳青青却神情冷漠:“我凭什么?” 花景修眼神幽深地看着她,眼中难掩丝丝狠厉,阴沉沉地说道:“凭我还让你跟着!” 柳青青脸色难看,沉默良久,最终还是走过去扶起了花景颜。 第062章 她不是胆大,她是眼瞎! 花景修将外衣脱下作为一面屏障隔空半包在花景颜身前,柳青青为其褪去上衣后便则坐在后侧准备为其逼针。 半遮半掩间虽狼狈但也勉强给那中间的花景颜尽可能地保留了些许颜面,即便压根没人往他们这面多看一眼,但终究是一室的男人就在旁边。 这种境况下,若遇性格太过刚烈的女子,难不保治好了伤也会觉得再无颜苟活于世而要寻了短见!当然,若实力相当者,也可选择让相关当事人在这世间销声匿迹!哪种选择,就在于这事中女子了! 眼下情况,不过是形势所迫,救人者也自是不得已而为之,如此,都是可以理解之事,至于能不能想得通、看得开,那就只能看当事人的心态了。这是后话。 先说这柳青青正在努力运功逼针,可是半个时辰过去了,却仍不见动静。 花景修再次急躁起来:“怎么还没行!?” 正在运功的柳青青额头冒汗,听到花景修的声音后眉头皱的更深,生怕一时分心控制不住,救人不成反搭上了自己的性命!努力地摒除杂念,不去听一旁那烦躁扰人的声音,可那声音却一直不停,“柳青青,你到底行不行!?我劝你最好尽力替小颜逼针,若事后我发现你有所藏掖的话……” 就在花景修聒噪不停,柳青青差点气血翻腾、真气倒流之际,一个声音自柳青青身后侧的内院进门处传了过来:“何以喧闹!?” 花景修一眼望过去便看到了青风,于是又带着怒气叫了起来:“青风门主!我小妹在此医治,你们见死不救,倒还嫌我喧闹起来?!若小颜有个好歹,我定要你们也不得好过!” “哼”,青风冷哼一声,平静的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花少主还是这么的爱逞口舌之快!令妹的性命我们不感兴趣,但你若再这么喧嚣扰了后院的清净,我倒不介意让你,再也开不了口!如若不信,大可试试。” 花景修长这么大从未像今日这般,受到过如此之多、如此之大的羞辱与难堪!但盛怒之下,亏得他还理智尚存,他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容不得他蹬鼻子上脸,再大的憋屈都要咬碎牙吞回肚子里,于是他涨红了脸还是硬生生地吞下了所有的不甘。 青风见花景修竟真的忍了下来,倒也没再为难,回转身之际看了眼已经有些颤抖了的柳青青,便隔空送出一掌以助了她一臂之力。 有了青空助的一臂之力,花景颜体内的银针总算被逼了出来,花景修也总算不再聒噪。 只是,花景颜还未苏醒,其他的伤还需医治,花景修仍是赖着不肯离去。 掌柜的又被强拽了出来,替花景颜接骨疗伤探查毒性。 最后,实在看不过眼,那么个人躺在大堂之中实在有碍瞻观,掌柜的只好进内院拉了张屏风出来,将他们隔在那大堂边上一角。 花景修盯着那屏风,涨得满脸通红,紧握的双拳泄露了他正在隐忍的满腔怒火! “不管你现在心下有什么冲动,我劝你,都要三思而后行。” 一旁柳青青凉飕飕的话语,触到了花景修的神经,让他恶狠狠地瞪向她,但最终还是放开了拳头,负气地坐到了一旁的凳子上。 内院里,忙活了一圈的青空,又回到了夜无痕身旁,认真回禀道: “除抓药小童外,院内人员都已更换,钱掌柜需明日才能赶到,其他人员均已就位。另外,今日现场,虽无人观战,周边民众也都退避三舍,但也不排除,有看到夜师姐喂血救秋霜者,虽已在排查,但终恐有漏网之鱼,日后务必是要更加谨慎。” 夜无痕神色冷清地端坐于茶桌旁,手里把玩着一只空茶盏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那花景颜还活着?” “属下助了一臂之力,柳青青已将她体内银针逼出。” “嗯,留她一命也好。有些账,需得自己清算,才能畅快。” “少主觉得,那花景颜身份不实?” “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 青风点了点头,然后说道:“那花景颜,表面看起来柔弱,没想到心思却如此歹毒!上次见了夜师姐后,估计便心生不安,竟然会想出这么一条借刀杀人的毒计!她倒是胆大,如此的明目张胆,真将所有人都当三岁小儿了!” “哼!”夜无痕冷哼一声,道:“她不是胆大,她是眼瞎!” 青风一阵默然。 那花景颜是不是眼瞎他不知道,但她绝对是个心狠手辣之人!利用狱魔司对付夜无心,分明就是没给夜无心留有活路! 若不是夜无心也懂得用毒且有防身之技,侥幸得手,恐怕现在尸骨无存的,就是夜无心了! 不过,恐怕她也想不到夜无心对于他们绝情谷的重要性吧? 或许,她会以为,就算杀了夜无心事后败露,有青水帮撑腰,也应没人能拿她怎样! 可偏偏她不知,夜无心身后的,其实是他们整个子门,更是还有一个不谈情面的夜无痕! 青风讥笑那女人愚蠢的同时,心下也有些微叹,嘴上说道:“这个花景颜,若她身份是真的,又何须如此按耐不住?这不正是不打自招、自揭原形了嘛!如若不然,那她与花景修之间……” 青风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完,比起兄妹不伦,显然鸠占鹊巢这种可能更正常一些,但江湖上的事儿,不正常也是常事,故不能以常理以论之。 但无论哪一种,这几个女人之间的恩怨,已是不争的事实。 于是,青风换言道:“都说‘最毒女人心’,女人之间的战争,从来都是硝烟未起,已是血肉模糊!不论是花景颜,还是那柳青青,都不是善茬,以后夜师姐要多加小心才是!” 夜无痕摩挲着手中的茶盏,声音微冷道:“我倒要看看,她们能有多大能耐!” “他们三个仍在外间,稍晚是否要放他们就这么离开?” “任由他去,鱼儿不动怎知浪在哪里!”夜无痕说着便放下了茶盏,然后问道:“青空怎么样了?” “还是未醒”,青风答道,“依青尘所言,他体内仍有余毒,所以体内银针也暂且还未逼出,不过已是性命无忧,亏得夜师姐及时用银针阻了毒素蔓延,不然就算华佗再世也是无力回天!青尘的意思是,等夜师姐醒来瞧过再做定夺,可......夜师姐也还未醒......” 第063章 感情,不过是一种情绪 听闻夜无心还未醒,夜无痕不自觉地微微蹙起眉来。 明明他帮她逼出银针后,除了外伤已无异样,怎会还未醒过来? 心思微动,夜无痕人已站了起来,自然而然地朝着门外走去。 青风慌忙跟上,以为夜无痕是过去探望青空状况,却不想跨出门后走的却是另一个方向,而那方向明显是夜无心的房间所在! 青空心下意外,但面上未曾显露半分,只是默不作声地跟在一旁。 夜无心的门外,丫丫和秋月还守在那里,不敢打扰却愈等愈不安。 这会儿见夜无痕走了过来,丫丫慌忙跑上前来焦急道:“少主,无心到现在都还没动静,不会有事儿吧?” 夜无痕未答,径自走过去推开了房门,后面几人未得到他的允许,不知该不该跟着一同进去,只好踌躇在门口,不停张望。 床上的夜无心还保持着他离开时的睡姿,看得他以为她真的出了什么差池,三步并两步地走至床边却发现她呼吸均匀、平稳有力,明显就是只是睡着了而已。 夜无痕自嘲地笑了一下,笑自己何时变得这么容易失去定性了,好像今日自他接到她出事儿了的消息时,情绪便失去了平衡。 听到她面对的是实力远在她之上的狱魔司大司主时,他恨不得自己可以时空瞬移闪现到她身边! 那一刻,他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是焦急与不安,心脏被扯得发紧,紧绷到快要窒息! 很陌生的感觉,但他很清楚,自己是紧张了! 至于紧张的到底是什么,他想,应该是,子门的数百条人命吧。 可当他看到她望向他的眼神时,他突然又有些不确定了。 这会儿,心情早已平复,再看向眼前的这张睡颜,妖而不媚、艳而不俗,淡雅之间不乏娇俏,沉睡间少了几分白日里的冷漠,多了几分放松后的温婉,而那双闭上的双眼,仍能想象得到印象中的灵动,那里有她独有的风情万种、更有他以往不曾见过的灿若繁星,即便平日里装着冷漠疏离,却也是给人一种夏夜的一片清凉,让人神清气爽、身心舒畅。 夜无痕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突然心底似有什么晕开,一片悸动似夜半花开,使人心情愉悦并生出一种莫名的痴恋。 骤然回神,微微蹙眉,有些不能理解,又有些骤然明白后的释然。 他想,他应该是动了不该有的心思,虽在意料之外,却又似在情理之中。 保护一个人保护久了,难免会生一种特殊的亲近之感,也难免会自然而然地将对方当成自己的人。 而当这个人又是一个漂亮、勇敢、秉性善良的女人时,他会心动,本就是情理之中的事! 故此,夜无痕将自己的思绪缕清,将这一切归结于自然的人之常情。 如此,心下也便心安了起来。 他不喜欢不可控的事情,更不曾想要去尝试总是纠葛于人世、让人恩怨难清的感情!但,对于自己的心思,他清醒而理智,他尊重事实,也不会委屈自己,他坚信自己的意志,足够将这种感情变得纯粹而简单! 感情,不过是一种生理反应和感官体验,最多也只能算得上是一种情绪! 一种情绪而已,何须太过费神? 且行且随心,理智便从容! 心思稍定,便见他从袖中摸出一枚圆形玉佩,然后直接系到了夜无心的腰前。 玉佩乍看起来没什么特别,可他反复看了看,竟觉得这玉佩本就该配她,与她实在相宜! 满意的勾了勾嘴角,夜无痕总算起身,向门口走去。 门口的丫丫和秋月还在眼巴巴地等着,难得的夜无痕这次没有忽视她们,而是对她们说道:“不用担心,稍晚自会醒来。” 虽说两丫头对夜无痕的话自是相信,但总还是止不住担心,丫丫更是忍不住地说道:“可已经过去好几个时辰了......” 夜无痕看她一眼,似是解释道:“她只是......正在自行修复中。” 丫丫不疑有他,而是小心地问道:“我们现在可以进去吗?我保证轻轻地,绝不会吵到她!” 夜无痕沉默一下,最后还是说道:“可以。不过,她可能会错过晚膳,你们最好为她备些夜宵。” “嗯嗯,好的。交给我就好,少主放心!”丫丫连忙应下,照顾夜无心她从来都是积极的。 夜无痕又对她们交代了几句夜无心受伤的状况并做了几处提醒,然后才转身离开,跟在一旁的青风忍不住提醒道:“少主,青空那面......” “等她醒来再说。” 青风:...... 夜无心醒来时,窗外已是繁星点点,半趴在床边的丫丫正手撑着脑袋在打瞌睡,而秋月则还是精神十足地站在一旁时刻留意着四周的动静,见夜无心醒来,秋月立马冲到了床前看着夜无心关心问道:“姑娘醒了?可有觉得哪里不适?” “无心你醒啦?!”丫丫也骤然赶走了瞌睡,睁着大眼睛瞧着夜无心。 夜无心动了动身体试图坐起,却感到有些吃力,秋月眼疾手快凑过去将她托住坐稳,并说道:“少主说,姑娘肩上的伤不便固定,平日里要多加小心,勿要用力牵扯到,后续还要再多次治疗、好生休养才能慢慢康复。左腿骨折处已做了固定,平日里也要小心才是。” 夜无心看向自己的左腿,果见膝盖一侧用了夹板固定,看手法还挺细致,正看着却猛然回神,道:“你刚才说什么?我的伤为何是夜无痕作的交代?” 秋月如实回道:“是少主替姑娘疗伤包扎的。” “那银针呢?” “也是少主替姑娘取出的”,秋月似有些惭愧地低着头说道,“属下实力不济,恐耽搁了姑娘……” 夜无心听后,却突然不说话了。 “什么时辰了?” 夜无心稳了稳情绪,假装不在意地转移了话题。 丫丫回道:“戌时过半了。” “这是什么?” 夜无心突然看到了自己腰前多出的那块白玉。 两丫头也不知,便也伸头去瞧上一瞧。 夜无心将白玉解了下来拿在手中,这才看清那竟是一块质地细腻、品相上乘的羊脂白玉八角玉佩,玉佩双面镂空周围是一圈传统的蟠螭纹,正中则是镂空雕刻的一个“青”字。 “可曾见过?” 夜无心举着玉佩问着,两丫头却都是摇头。 然后秋月说道:“今日晚间,少主曾来过。” 好了,这便显而易见了,三人也都明白过来了,这玉佩肯定是夜无痕的没跑了。 “他给我这个作甚?” 秋月看着那枚玉佩猜测着说道:“会不会是青隐门的身份象征?” 第064章 见玉如见人 夜无心瞅着玉佩上的那个“青”字,觉得秋月猜测的也不无可能。 可她以前从未听说过青隐门中还有用来代表身份的物件儿! 难道是夜无痕接手绝情谷后,新弄出来的玩意儿? 夜无心摩挲着手中的玉佩,心思有些飘忽,随口问道:“夜无痕呢?” 秋月回道:“少主正同青风门主他们在会客厅议事。” “秋霜和青空怎么样了?” “秋霜已无大碍,刚才来过一次,我让她先回去休息了。青空楼主还未醒。” 夜无心惊道:“还未醒!?怎么会呢?” 秋月解释道:“青空楼主的银针还未逼出。” “为何?!” “青尘阁主说,还有余毒未清,他尚不敢确定,要等你醒来瞧过再做定夺。” “我......”夜无心叹了一声就欲爬下床来,秋月慌忙上前搀住她未受伤的一侧。 夜无心单脚跳着,每跳一下都震地肩胛一阵疼痛。 秋月瞧出她忍痛的模样,慌忙出声道:“姑娘,还是我背着你吧。” 夜无心本是不愿,可最终还是叹了一声道:“罢了,你背我速去!再晚些,我真怕那青空就这么长睡不醒了!” 秋月背着夜无心,丫丫护在身侧,三人一路到了青空住的那个房间。 房间里只留了两个侍卫模样的人看在床前,见到夜无心她们慌忙行礼道:“夜师姐!” 夜无心摆了摆手,然后示意秋月将她放到床前,一眼便看到了青空正脸色煞白地躺在床上像一具死尸,又忍不住地叹了一声,然后道:“去叫个内力高深的人来,准备取针。” 一侍卫慌忙跑开,夜无心则忍着腰痛上前试了试青空的心脉,确认无碍后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不过须臾,夜无痕带着青风、青尘一同走了进来,青尘首先冲到了前面看着夜无心道:“夜师姐,你总算醒了!快瞧瞧青空现下如何了?” 夜无心没好气地瞪了青尘一眼,道:“你不是医者吗?” “嗯......” 青尘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惭愧地开口道:“狱魔司的毒我没接触过,那余毒迟迟不见消退,我虽着急却又不敢贸然行事。我一直牢记你对我说的,毒未清不可取针,又见青空虽未醒,但也并未有不妥之状,便欲等你醒来,再从长计议。” “这倒是我的不是了?” “不是的!不是的......”青尘焦急的脸上还带着万分委屈。 “好了,先取针再说吧,不能再拖了。”夜无心让开位置让他们自行安排。 夜无痕站在旁边只是看着夜无心却一直未出声,见她只是让开却没有离开的意思,他便靠了过去说道:“我先送你回屋,剩下的,交给他们就行了。” 夜无心这才看了一眼夜无痕,顾不上他莫名其妙的态度,还是有些不放心青空,于是,对他摇了摇头。 青风已上前准备替青空除衣逼针,她又慌忙提醒道:“时间不宜太久,银针需同时逼出,不可有先后。” 青风闻言,精神一振,认真地看向她,然后郑重地点了点头,道了声:“是!” 夜无心见青风明白了她的意思才又转过身来,对夜无痕说道,“我们也都到门外候着吧。” “好。” 夜无痕嘴上应着,下一秒就直接抄手将她抱了起来,还不忘对一旁的随从使了个眼色。 夜无心想要惊呼,却又硬生生地忍了下来,只得拿眼瞪着这莫名其妙的人! 青风、青尘留了下来,其他人都退到了门外,一个随从手中还搬了把椅子,将椅子置于门前廊下,夜无痕便将夜无心放到了椅子上,并让她靠好,自己则站到了她的身侧。 夜无心还没来得及质问,对方却先开了口,“你很担心?” 夜无心抬头看着他,反问道:“我不应该担心吗?” “人在江湖,生死本就有命。” 夜无心瞪着眼睛看他,不确定他是有意这么跟她说的还是真的就是这么认为的,半晌没看出真假,便只回道:“别人生死是否有命,与我无关,但他今日因我而伤,我便不能无动于衷!” “只是因为,他是因你而伤?” “不然呢?” 夜无心觉得这人怎么突然变得如此这般好生奇怪,有些怀疑地看着他,他却不再回答。 然后,他接下来的举动,更是让她惊得瞪大了眼睛! 只见这人直接跨下了走廊台阶,然后于那台缘之上坐了下来,换成了他抬头看她。 夜无心看着这人不可思议的举动,瞪大眼睛,一脸见了鬼的表情!然后,她竟然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抹笑意! 他的目光盯在她的身上,看得她莫名地有些不自在,正当她欲转开视线时,却听他问道:“我给你的玉佩呢?” 夜无心闻言,自袖中摸出了那枚玉佩,递至他眼前问道:“这个?” “怎么不佩在身上?” “是有何用途?” “见玉如见我,青空他们都会听你调令。” 夜无心一时愣住,她倒没想到这玉佩竟是他身份的象征! 如此重要之物,他竟然就这么随便地系到了她的身上? 但想到今日之事,便猜测到应是他也感到了后怕,若她这颗药没了,估计整个子门都将危矣。 但再想回来,似乎又有些多此一举,青空本就在暗中跟着她吧?就算她真有需要,她又当拿这玉佩到何处去搬救兵? 于是她说道:“还是不用了吧,你不是已经让青空暗中跟着我了吗?” “不单是青空,还会有其他人!你只管将它佩在身上,日后自有用处。” 见她还在迟疑,他又说道:“你且当做是我给你的一个防身之物吧,以备不时之需,毕竟你对我来说挺重要的,不是吗?若真有一天,你我再无干系,你再将它还我也不迟。” 什么叫她对他来说挺重要的?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容易让人误会? 夜无心捏着那块玉佩默默地看着眼前的人,那人眼中似乎多了一抹让她看不懂的情绪,一时她竟莫名地有些慌乱,慌忙别开眼睛,淡淡地说道:“那便多谢了,劳你费心。” 可接下来,夜无痕却神情自然地自她手中接过了那枚玉佩,然后起身弯腰,在她愣掉了的目光中,重新又将那枚玉佩系到了她的腰前,并说道:“非必要,玉不离身。” 夜无心有些迟钝地看着他的动作,竟在他的动作中看出了一丝轻柔,惊得她张了张嘴巴,硬是什么也说不出口。 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庞,夜无心突觉自己的脸颊一阵燥热,心跳突然乱了节奏,慌忙别开眼神,正有些不知所措时,身后的房门重新打了开来。 第065章 青风郑重道歉 听到开门声,夜无心慌忙转过头去,情急之中不小心扯到了肩胛处,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身后秋月慌忙将她从椅子上扶起,青风已走出门来,对着她和夜无痕说道:“少主、夜师姐,银针已取出!” 夜无心刚想有所动作,身边的人就已快一步自然而然地又将她一把抱了起来。 夜无心也懒得再去计较,眼下实在没心思同他理论这些,她与他之间的关系,在他们身边人的眼中,估计早就已经不纯洁了! 屋内,青尘正坐于床边替青空把脉,见夜无心被夜无痕抱了进来,慌忙起身,待夜无心被放下地站到床边时,他才不无担心地对她说道:“夜师姐,你再来瞧瞧,这余毒仍是还在。” 夜无心瞧了一眼青空的脸色,明显比之前那死人脸好看了许多,欲给他搭个脉,可一弯腰后背就扯得生疼,随即看向床边,正要坐过去时,一张凳子却已搬至了她的脚边,回头一看,正见青风退到一边。 夜无心没说什么,直接在凳子上坐了下来,毫不分心地替青空搭了脉,周围无人出声,都静静的等着。 良久,夜无心收回右手,并出声道:“已无大碍。但因银针封穴太久,估计要明早才能醒过来。至于余毒,不用过分担心,应是那暗器毒素融入了我的血液中,才会有此状况,过几日,自会消融。” 众人长吁一口气,夜无心也放下心来,于是便起身道:“我回屋了,如非必要,不要找我。” 青尘似乎有些激动,正欲上前对夜无心说些什么时却收到了来自一旁某人警告的目光,然后便又瑟瑟地缩了回去。而某人又要伸手去抱夜无心时却被她拦了下来,“你还是留在这里吧,秋月背我回去就行。” 这次某人没再坚持,放手让她离开。 夜无心趴在秋月的背上,又被背回了自己的房间,一屁股坐到茶桌旁凳子上时又牵到了伤口,忍不住龇了个牙又咧了个嘴,她也不大顾得上,而是先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下,然后才长长地吁了口气。 “我饿了!” 俩丫头看着她松弛下来的样子也不禁笑了起来,然后便跑前跑后忙活开了,不一会儿就将各种点心茶果热的凉的摆了一桌。 夜无心看着满满当当的桌面不由惊道:“你们哪里弄的这些?” 丫丫嘴快回道:“少主一早就料到你会错过晚膳,所以要我们早早就备下了。” “哦……”夜无心拖了个尾音,然后道:“这鸿升堂果然是他的。” 丫丫也点点头道:“嗯,当时秋月将我送至此处,掌柜的见了我们问清情况后就立即将求救信号发了出去。” 秋月却说道:“现在店内除了两个抓药小童,其他人都换了。” “为何?” “之前店内里的人,基本上都不会武功,不然今日我们也不会如此孤立无援,少主也不用如此心急地特意跑此一趟。” 夜无心想到白日里那掌柜的确实是在他们打完后才从一旁钻了出来,便也明白地点了点头。 但现在更换人员还有何意?难不成还想再有下一次? 低头看了眼腰前的玉牌,又似乎有点明白了夜无痕的用意。 这是不是表示,以后凡是绝情谷的产业,她都可以凭玉佩随意支配? 可绝情谷有哪些产业呢? 她从来不知这些,也从未关心过,更没人主动告诉过她,今日那人也不曾讲明,难道要她一家家问去? 夜无心盯着玉佩出神,连一旁丫丫的叫声都未曾入耳。 “无心?无心!” 丫丫边叫着边用手在夜无心面前挥了挥才见她回过神来,好奇道:“想啥呢,这么出神?” 夜无心回过神来,说道:“嗯......没想什么,就是觉得这医药馆如今被搞得跟客栈似的。” 丫丫便也笑着接道,“可不是么,推开门出去,我还以为又回到谷里了呢!不过,若不是进了那腰门,谁又能知道这后面竟是这番景象。” 秋月却问道:“那我们今后是不是要住在这里?” 听闻此言,丫丫也一脸期待地看向夜无心,这里没有谷中那么多约束,却吃住分毫不差,更主要的是不需要她们掏银两,现在还有了这么多人保护,怎么想都觉得住在这里更划算。 夜无心微微皱眉想了想,依鸿升堂如今的调动安排来看,确实是有让她住下的意思,如此,估计某人也不会给她其他选项。 不过,经此一役,恐怕不将她重押回谷就已是万幸,何况,眼下的鸿升堂,也确实算得上是一个比较理想的容身之所。 在这里,不会像在谷中那么不便,还有人管吃管住管她人身安全,那她又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夜无心点了点头道:“暂且先住下再说吧。” 秋月了然地点了点头,丫丫却表现得异常高兴,夜无心只是看着她们也跟着放松了下来。 正准备大快朵颐时,房门却突然被人敲响。 “谁?” “青风拜见夜师姐。” 秋月起身开了门,青风却站在门口道:“见夜师姐仍未歇下,青风便过来叨扰一番。” 夜无心望着门外毕恭毕敬的青风,一脸不可思议,然后说道:“青风门主是准备就这么着同我喊话交流吗?” 青风有些尴尬地看了夜无心一眼,然后还是迈进屋内立在了桌对面。 夜无心却只盯着他看,越看越觉得有意思,直至将对方看到有些局促之时才开口道:“坐呀!” 见他仍是不动,也未开口,夜无心只好又道:“青风门主这是何意?你是来给我打哑谜的吗?” 对方似是提了口气,然后郑重说道:“请夜师姐见谅!从前青风有做的不对的地方,还望夜师姐海涵,今日便是特来向夜师姐告罪的!” 夜无心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没明白他这是从何说起,虽然之前他在态度上不算友好,但也不至于如此这般吧?就算曾经有那么一次“过分”,但究根到底也怨不得他什么,何况都过了这么久了。 于是,夜无心望着他道:“青风门主何以如此?” “青风曾经在态度上对夜师姐多有不敬,还在私下里说过夜师姐的坏话,也曾将夜师姐瞧不起......” “啊......”夜无心瞠目结舌地看着他,有些惊诧于他这诚恳的态度,略一思量,试问道:“那如今你这是......因为青空?” 第066章 你别这样,我不习惯 夜无心没想到青风会专门登门向她道歉,她也并未觉得之前青风所为有需要刻意向她道歉的地方,可他偏偏就站在了这里。 夜无心私以为,他应该是因为自己出手救了青空的缘故吧。 可青风却回答道:“青空只是一部分原因。” “哦......那就是......因为夜无痕?” “也不尽然是因少主。” “哦......难不成还有我个人魅力?” “夜师姐本就生性纯良,品行端庄,敢爱敢恨,实力斐然......” “停停停停停!” 夜无心有些受不了地慌忙阻止这人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你哪里听来的这些连我自己都不晓得的个人品行?行了,我明白青风门主的意思了,还有其它事儿吗?” “夜师姐叫我青风就好。” “好,青风,还有其他事儿吗?” “少主说,夜师姐有伤在身,还是要适当忌一下口。” “青风门主,奥,不,青风,这大半夜的,你到底还有事儿没事儿?” “夜师姐度量大,从未将青风之过放在心上,但青风自己却不能轻易原谅自己,既已知之前都是误会,自是要及时解开,否则青风当是夜夜难安!自此时起,以后任凭夜师姐吩咐,青风定当......” “行了行了!年纪轻轻怎么老气横秋的!我原谅你了,真的!还有事儿吗?” “倒也还有一事......” “那你能坐下来慢慢说吗?我总这么抬头看你,其实还是挺累的。” “啊?哦......” 青风反应过来实在有些尴尬地坐到了桌边,然后接着说道,“今日花景修兄妹俩以及那个柳青青曾上过门来。” “奥”,夜无心随意地答着,以为花景修只是到客栈没寻到她便寻到了这里,然而却听见青风继续道,“这三人现在已离开,但花景颜身边的那个婢女被我们扣了下来,夜师姐是否要见一下?” “我为何要见那婢女?” 于是青风便将当日之事的来龙去脉给夜无心讲了一遍,夜无心听完多少有些意外。 她本以为那什么大司主的只是眼瞎将她错认,却没想到竟然会是有人故意为之!而这个人,竟还是花景颜! 如此看来,那花景颜的身份,就更可疑了! 也没想到,她竟然会如此的沉不住气。 夜无心冷笑了一声,而后道:“他们上门来,是来确认我是否还活着吗?” 青风不好接话,然后还是说道:“不论那花景颜的身份是真是假,她对夜师姐的忌惮已是再明显不过,很显然,夜师姐的出现,让她有了危机感。日后,夜师姐需更加小心才是。” 夜无心点了点头,认真回道:“我明白。” 青风又道:“那个婢女,嘴巴挺硬!虽然事态已很明了,但她却仍是抵死不认!而关于花景颜的身份,她更是一问三不知!” 夜无心情绪波动不大,淡淡道:“一个婢女罢了,意义不大,你看着处理了就好。摸瓜还得顺藤找,花景颜才是那根藤,把她盯紧了便是。” “好!不过这段时间她应该也翻不出什么浪来,身上的伤也该够她修养三两个月了。” “她也受伤了?” 于是青风又将白日里夜无痕如何处置花景颜的事情一五一十地添油加醋地讲给了夜无心听,包括后来花景颜入店疗伤,却被故意晾在前厅造成的尴尬情况。 边上的丫丫和秋月一直待在后院,心思又都在夜无心身上,自然也不曾听闻白日里的事情,这会儿也是刚刚知晓。 于是,三个女人听得都是满脸惊讶,互相对看一眼,都在对方脸上看到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夜无心从来不知夜无痕竟还会有如此一面! 当说他为人小气、睚眦必报呢?还是该说他光明磊落,护短也护得如此地理直气壮? 不过,不论怎样,有仇就要报、有怨就要解,这一点倒是非常地合了夜无心的意。 青风正说得起劲,三个女人正听得津津有味的时候,突然门口又出现一人,正站在门中间也不出声,吓得几人一个激灵! “少主!” 青风第一个从板凳上麻溜地站了起来,退到一边看着夜无痕打招呼。 丫丫和秋月反应过来也慌忙起身叫人,只有夜无心仍端坐在板凳上分毫未动。 “什么时辰了?” 这话说的听起来特别像是长辈抓到了贪玩还未睡的小辈时严厉的质问! “对不起少主,是青风没控制好时间。青风现在就告退,还请夜师姐早早休息!” 青风说后,竟真的直接转身溜了。 “无心......要不......我们休息了吧?” “可我都还没吃多少呢!” 来人道:“夜间不宜过多进食。” “对!对!少主说的对!” 丫丫立马附和着,然后对着夜无心说道:“这里还有半碗小米粥你喝了吧,其他的我就收了。” 丫丫说着竟真的收拾了起来,一旁的秋月看了看,然后也帮着一起收拾起来,没一会功夫,碟碟碗碗撤掉了,两个丫头也不见了,满屋就剩下两个人和桌子上的半碗小米粥了。 夜无心盯着空空的桌面一脸郁闷,合着那么些吃的就给她过过眼瘾吗?!忍不住瞪了一眼还站在桌对面的某人,抱怨道:“你来干嘛?” “时间很晚了,你该休息了。” 夜无心撇了撇嘴,有些不想理他,应付道:“嗯,我吃完就休息,你回吧。” 某人却抬腿直接走到了她右手边的板凳上坐下,然后自然而然地将桌上的粥碗端到了手里,在他拿起汤匙舀粥的动作中夜无心惊悚地叫道:“你干嘛?!” 某人一脸平静,理所当然地回答道:“喂你吃粥。” 夜无心满脸不解地脸都皱了,狐疑地看着他问道:“你被什么附身了?怎恁得奇怪?!” “乖乖把粥吃了,早点休息。” “你别这样......我不习惯。” “以后会习惯的。” “夜无痕,你听我说!今天这个架吧,确实是个意外!我一向比较惜命,自不会让自己轻易死掉。日后你要派谁保护我,我都接受,一切有利于我性命的安排,我都听从!只要子门需要我,我定义不容辞!你看可行?” “行。” 某人嘴上说着行,手上动作却没停,将刚舀的一勺小米粥送至她的唇边。 夜无心垂眼看了眼勺子,又抬眼看他,“夜无痕......” 刚叫了个名字,一勺小米粥堵进了她的嘴里。 夜无心用眼睛瞪他,被迫吞下了一口小米粥,“夜无痕......” 又被堵了一口。 “夜无痕!” 又是一口。 “你干嘛!?” 又一口。 夜无心气得瞪着他不张嘴了,对面的人却说道:“最后一口了。” 夜无心垂目一看,果然就剩最后一口了...... 当勺子抵至唇边的时候,她坚持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张嘴吃了下去。 “好了,休息吧。” 某人说着站起身来,然后又向她弯下腰来。 “你还要干嘛?” “抱你去休息。” 夜无心这会儿已经放弃抵抗了,她觉得自己已经身心俱疲,早早地让他“忙完”离开才是正理。 某人将她抱起她安静顺从,将她放到床沿坐好她也安安静静,然而当他蹲下身去竟欲为她褪去鞋子时,吓得她再也淡定不了了,顾不上伤处疼痛赶紧弯腰抓住他的手腕。 第067章 你当赏明月,清风自有意 若说之前他的那些行为还能找个理由牵强解释,但做到这一步,就算夜无心再迟钝也该能猜出个端倪了。 夜无心抬头看向近在咫尺的面庞,深深地望进他的眼睛深处,沉声道:“你疯了吗?” 对方亦是目光深深地回望着她,从未有过的情愫蔓延在他的眼中分毫不加掩饰,无比认真地反问道:“有何不可?” 夜无心看着他,似想从他的眼中找出他这句“有何不可”究竟说的只是眼下的事情还是包含了其他的意思,但很显然,他说的不只是眼下的事情。 夜无心垂下头,看向他仍覆在她脚腕上的双手,然后边将他的手自自己的脚腕处扯开边说道:“我只当自己是子门的一枚解药,你也自当如此认为才是!” 对方没再坚持,松开了双手,但仍是没起身,就那么单膝跪着,一只手收在身侧一只手搭在曲着的膝盖处,看着还未来得及直起身来的夜无心,说道:“现在不是了。” 夜无心正吃力地起身至一半,听到他的话身形一顿,然后抬头再次看向他,问道:“不是什么?我不是你们的解药吗?” “不单是解药。” “那还能是什么?” “只要你愿意,皆能如你所愿。” 夜无心看着他,看出了他的认真,但她还是坐直了身体,也很认真地对他说道:“此间事了,我只愿,不被世俗束缚、不被情缘牵绊,孑然一身、了无牵挂,山水田园、杯酒诗茶。” “这不矛盾。” 夜无心看着他,突然又有些不确定自己的判断了,于是问道:“你当真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吗?” “你以为我在说什么?” 夜无心沉默,看着他良久,而后直白道:“谷内不准谈情!” “从未有过如此规定!就算是有,现在也是我说了才算。” “师父说过,有些感情,会要了人性命!” “我的性命,可不是那么好要的!” “你到底要怎样?” “你到底在怕什么?” 夜无心又再沉默,在他的目光深处看清了那抹理性,于是敛下眼神,语气微凉地说道:“我不觉得我们会是懂感情的人。” 对方也有一瞬沉默,然后仍是看着她道:“懂与不懂,又有何妨?不过是顺从自己现下的内心罢了,你何以要一定要分个清白?” 夜无心微微蹙起了眉头,看着他不说话。 对方却误以为她的伤口有恙,立即起身坐到了她的身侧,伸手抚上她的左肩伤处,关心问道:“可是牵扯痛了?”说着便微微注入内力,替她缓解疼痛。 夜无心看着他动作,却仍是未开口。 “平日里尽量不要牵扯到伤处,每三日我会为你注入内力一次以助修复,不出意外的话,三五次后骨碎之处便可长出新骨,好生休养,定不会落下病根。” 对方边说着边看向夜无心,见她只是带着审视的目光盯在自己的身上,却又始终沉默不语,于是轻叹一声,而后竟对着她勾了勾嘴角,眼神中掺入一抹不曾见过的温柔,似真非假地说道:“你莫要一直这么看着我,我怕自己会把持不住。” 夜无心闻言一愣,慌忙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良久,肩胛处的疼痛舒缓了许多,身边的人也总算收了内力,夜无心仍正襟危坐,未再看他一眼。 这时,身边的人却用手指勾住了她的下巴,将她的头转向了他,夜无心下意识地抬眼瞪他,却见对方一脸认真地看着她,开口道:“你当赏明月,清风自有意。你且随性,我且随心,暂不问来日,只盼你我都能遵从本心。可好?” 可好? 夜无心想着他说的话,一时有些分神,冷不防的嘴角被亲了一下,惊得回过神来,对方却已经起身并嘱咐她道,“好好休息”,神态轻松地好像刚才亲她的不是他似的。 直到夜无痕离开,关门的声音传来,夜无心才收回目光,重新落到自己脚上的鞋上,一时又是思绪万千。 他堂堂绝情谷少主为何会对她看上了眼? 是因为没遇到过更好的,所以才觉得眼下的她也不错吗? 瞧他那样子,分明是理智更胜过情感!在他的认知中,感情于他而言,或许只是现下的一味调味剂吧? 清风既有意,易乱赏月心! 他似乎不太明白,感情中如何能做得到事事以理智论之? 遵从本心吗? 她也没有觉得他不好,起码人长得好看,武功又高,既可看起来赏心悦目,又可在他身边感到心安。 她与他之间,谈不上有何宿怨。 但谈感情,似乎也是有些牵强。 更何况,她已听过了那么些陈年旧怨皆因感情而起,在谷中也不少见许多分外眼红的殊死相对皆是曾经信誓旦旦的男男女女! 所以,男女之情,她敬谢不敏! 别人的心思,她管控不得,但对于自己,夜无心无比清楚,自己的目光所及,仍是只有自己! 又如师父曾言,某些感情一旦碰了,就要做好牺牲的准备,而她,并不想死! 如此想着,夜无心便觉得这便是自己的本心了,她不想死,她只想爱自己! 遵从本心? 如此,倒也可以算得上是不谋而合了,她也在遵从着本心! 如此思来想去,夜无心的心情总算稍微松快了一些。 又是一个没睡到几个时辰的夜。 夜无心睁开眼,在床上赖了一会儿还是起了身,在丫丫的帮助下穿戴整齐洗漱完毕,然后不忘问道:“青空可有醒来?” 丫丫回道:“醒了!一大早青尘馆主就特意来过一趟了,让你不用担心,说是青空楼主除了虚弱了点之外,其他一切无碍。” “那便好!” 夜无心点了点头,这才算真的放下心来,看了眼外面的院子,然后说道:“既如此,我就不着急着过去了,先用了早膳再说。秋月和秋霜呢?” “她们正在院子里晨练呢!我这就去喊她们。” 没一会儿功夫,早饭上了桌,一主三仆又坐到了一起。 夜无心看着秋霜已无大碍,也是甚感欣慰。 边吃着饭,边听秋月说道:“刚才院子里来了几名木匠模样的人,不知是要做甚。姑娘饭后可要去瞧瞧?” 夜无心闻言,向外面瞅了一眼,什么也没看到。 这院子虽大,但并未分隔,一圈的房舍共用一个大院,哪个房间出来了哪个人,只要待在院子里,都能望得见。 夜无心突然觉得,这院子着实有些空旷,实属有些不便。 秋月见夜无心向外看去,自知是什么也没看到,于是解释道:“那几人现在应该是在少主那处。” “我并无兴趣!” 秋月刚说完,夜无心就搭了话,然后似是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生硬,又画蛇添足地用平常的语气添了句:“没什么好看的。” 第068章 想要的生活 秋月心思细腻,还是看出了夜无心别扭,于是主动岔开话题,说道:“今早我有去探看过青空楼主,已无大碍,只是身体尚未完全恢复,暂不宜动用内力。我瞧他,似是不太高兴的样子。” “为何?” “听青尘馆主的意思,好像是少主有意让青空楼主同青风门主调换一下位置,由青空楼主回去打理子门,而青风门主则留下来保护姑娘,估计今天青空楼主就会回去了。” “啊?” 夜无心一脸不明所以,“为何?青空的伤应该过几天就能恢复,用不着换了他吧?” “我猜,应该还是同昨日之事有关。青空楼主没能保护好姑娘。” “是夜无痕的意思?” “少主没有明说,青空楼主应该也是有这个想法,对于少主的安排没人有意见,但青空楼主自也是心中不舒服的。” “竟还有这等事情......” 夜无心本想说待她去问个清楚,可又突然断了这个想法,这毕竟是他们内部的事情,虽与她有关,但她也实在是没有立场去置喙,最终只是说道:“青空回去也好,可以在谷里安心调养。” 丫丫却插嘴道:“我觉得还是青空楼主比较好相处一些,虽然有时也会黑黑脸,但比起青风门主那一本正经......我还是愿意选青空楼主。” 听丫丫这么说,夜无心也想到了青风那一本正经、老气横秋的样子。 虽平时他们不用有过多交流,但这么个人跟在身边,多少还是会有些不适应。再说了,虽然昨夜青风专门跑来道过歉了,但他们之前毕竟是不太对付,这骤然放到一块儿,不会别扭吗? 可是,她有的选吗? “无心”,丫丫又冲着夜无心说道,“要不你再同少主说说?你的意思,少主肯定会听的。” 夜无心下意识地反问道:“他为何能听我的?” 丫丫却突然像是意识到说错了话,赶紧闭嘴不说话了,可那小表情分明就是觉得自己说的是有道理的。 再看一旁的秋月和秋霜,也突然好像饿得不行似的,抱着饭碗猛吃起了来。 夜无心看着她们三个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表情,突然想到了之前秋月同她说的,“是少主替姑娘取的针”...... 饭桌上的气氛一时间陷入了莫名的尴尬,夜无心看着三个埋头干饭的丫头,犹豫着要不要也加入她们一起干饭得了! 最后,还是秋月看不过去,对着耷拉着脸的夜无心说道:“之前那个左护法还被青风门主扣着。” 总算有了新话题,夜无心装作神情泰然地夹了根菜到碗里,然后才泰然自若地说道:“怎么还扣着?” “那左护法口口声声地要拥你做大司主,青风门主觉得,日后或许对你有用,便暂且留了他性命。” “我何时说过要做那什么大司主了?” 秋月却道:“江湖上确有耳闻,狱魔司大司主的位承主要以能者居之,就算大司主有禅位的权利,接任者也要有能力坐得稳那个位子才行。而且,手刃大司主者,的确可以直接上位!” “我可不稀罕那个位子!那不是明摆着让自己变成众矢之的嘛!” “所以,要想坐稳那个位置,树立威望很重要。那左护法见姑娘取血救了秋霜,又用毒杀了前大司主,在狱魔司会用毒并能用到极致,那绝对是一项不可多得的本事,故此,他便更坚定了拥护姑娘的决心。瞧他那态度,倒不像是作假。” “哼”,夜无心还是不屑一顾道:“管他是真是假,我连青隐门的门主之位都不曾动念过,还能看得上他区区一个狱魔司?” 秋月却道:“其实,狱魔司的规模和实力并不小,若真要在江湖排位,十大帮派之中也必有它一席之地。只不过,狱魔司被江湖人认为是歪帮邪道,不被正派所容,所以名门正派之中自然也就不见它的名号,但要放到旁门左道那一列,它就是首屈一指的存在了!” “你说这些,是希望我接手那大司主之位?” 秋月摇了摇头,然后道:“属下同姑娘说这些,只是为了让姑娘知晓这狱魔司在江湖上的地位究竟是怎样的情况,如何决定还是在姑娘自己。属下觉得,若姑娘想要深入江湖,有想要建立属于自己门派的打算,那直接接手一个已有一定根基的帮派再去重塑,也未为不是一种选择。” 夜无心认真听完,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开口道:“我可能忘记同你们讲了,其实,我并不喜欢这江湖。” 几个丫头中,只有丫丫跟在夜无心身边时间最长,但也只是知道夜无心所想逃离的,却也并不清楚她所向往的。 此时,夜无心看着正看向她的三个丫头,认真说道:“江湖恩怨太多,我又最怕牵扯,何况我这小心眼儿,又受不了太大的委屈,所以,一旦深陷江湖,必然纷纷扰扰、麻烦不少,那诚不是我所愿!故此,我只是想查清楚当年真相,将该了结的了结,还自己一个明白与释然。那之后,‘何如钓船雨,篷底睡秋江’,才是我想要的生活!” 丫丫似懂非懂,秋月和秋霜却明白了夜无心的心思,那种自由、宁静的生活又何尝不是她们所望! 于是,秋月、秋霜对看一眼,对着夜无心真诚说道:“姑娘所想,我之所望!誓死追随姑娘,不负人生一场!” 夜无心浅浅的笑了,几个丫头也满脸高兴。 一天的时间骤然而过,夜无心却始终待在房中不曾出门,理由是,有伤在身不宜走动。 不出房门,自然也就见不到几个丫头以外的人。 直至傍晚,青尘和青空上门辞行,夜无心也只是简单应付着,没有任何过多的表示。 看着青空由期望到失望的神情,夜无心也只是轻叹一声。 青尘和青空离开不久,青风又带着一个属下拜到门前,身边还推着一把别致的椅子。 “夜师姐,这是专门为你打造的轮椅,这段时间你可以用它出行。” 夜无心在丫丫地搀扶下挪到了门边,仔细向那椅子瞧去才发现,原来是一张藤制的轻型轮椅。 椅子两侧配合着两个大大的金属轮子,而前部还有放置双脚的踏板,踏板前端也分别装了两个小巧的金属轮子,轮椅的靠背同平日里休息的藤椅别无二样,稍微倾斜可以让人靠得更舒服,靠背后面有一根单独的横梁推把可以供他人协助推动轮椅,当然了,那大大的轮子的高度也可以供坐的人自行转动。 夜无心看着这特制的轮椅也是十分满意,嘴上说道:“哪里寻得的能工巧匠,竟有这般别致的心思!” 青风道:“这是少主专门为夜师姐设计的。” 第069章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青风送来的轮椅,夜无心还是大方的收下了,毕竟确实是她现在所需要的,没必要为难自己。 对于真正送椅子的人,夜无心只让青风带了句话:“代我谢谢你家少主!” 青风却道:“少主回谷了,过两日回来。” 果然,第二日也没有见到夜无痕,但却见到了迟了一天才到位的新掌柜。 夜无心坐着轮椅,已经驾轻就熟,也能自己推着自己到院子里看丫头们切磋了,愿意出房间的理由自然是,有了轮椅方便了,养伤也要出去通风透气。 青风领着新掌柜来见她的时候,夜无心正在院子里嫌弃丫丫太闹腾,明明不是练武的料,非缠着秋月、秋霜教她些拳脚,是说不想每次都拖后腿。 夜无心嘴上嫌弃,眼中却满是笑意。 新掌柜进来后,在距离夜无心几步之外站定。 青风介绍说这是钱掌柜,对方便恭敬地对夜无心作揖行礼,工整而礼貌。 夜无心看向对方,是一名中年男子,身着靛蓝色长袍,领口袖口都镶绣着银丝流云滚边,同色暗系的长裤扎在银靴之中,身上自有一种沉稳之感,也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此人绝非泛泛之辈! 夜无心心下了然,夜无痕这是派了个高手给她! 她欣然应下,给了钱掌柜一个还算得上温和的脸色,便让他退下了。 到了晚间,秋月从外面匆匆回来,却带来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现在外面不知从何处传出谣言,说是有人亲眼所见,姑娘的血可以解毒疗伤!更有甚者,说只需姑娘的一滴血,不但可以化解世间万毒,甚至可以,起死人,肉白骨!” 夜无心听了这话,倒是没有太大反应,毕竟在她成为药人那时起,就已经想到了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还传得这么玄乎! 夜无心想到那日秋霜当时的情况,性命危在旦夕之际,她不可能坐视不管。 一旁的秋霜面带愧色地说道:“是属下无能,连累了姑娘。” “不至于”,夜无心平静地说道:“世上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况且我的血能解毒,这也不全然是谣言,被人知晓,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可这样一来,姑娘的安危......” “没事儿!我身边不是有你们呢嘛?再者,夜无痕他们应该会更紧张,你们姑且不必太过焦虑。” 夜无心嘴上这么说着,心底却自有一番思量,她的性命安危自不可全然交于别人,只是面上一片平静未有任何表露。 秋月又道:“青风楼主已着手去查谣言起处,但谣言这种事,起得容易、消逝得难!估计,用不了多久,便会有麻烦找上门来,我们还是要时刻警惕为好!” 夜无心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想到院子里白天黑夜把守着的那十几名侍从,心下倒是有稍许欣慰,但转念想到自己现在还有伤在身,行动不便,不由得又皱了皱眉头,看来,现在自己倒是成了累赘了! “院子里现在都有哪些人在住?” 秋月回道:“除了这一侧住了我们几个,其他房间并无人住!对面留有一间少主的房间,但少主现在不在这面。” “青风他们呢?” “青风和钱掌柜,包括店内其他人,都在前厅楼上。” 夜无心心下又盘算一番,想着院内那十几人到底实力如何,若真有危险,他们到底能不能护得住她! “可知夜无痕什么时候回来?” “好像是明日午后。” 夜无心点了点头,没想到,预防危险的时候,还是觉得夜无痕的实力会更靠谱一些。不过,话说回来,她自己也还是要有所准备才行!现在身处医馆,她要想弄点什么东西出来的话,倒是方便了许多。 当晚,夜无心便拿出了一列清单,上面常见的、不常见的、稀奇古怪的药名列了一串,只叫秋月交于钱掌柜去准备,却也没说做什么用途。 隔日一早,将将用过早膳,钱掌柜就将清单上的东西准备齐全一并送到了后院夜无心手上,并未多问一句。 夜无心心下甚是满意。 正在盘点送来的那些东西时,青风却又来到了门前。 “夜师姐,少主差属下过来,邀你去一趟会客厅。” “夜无痕回来了?” “少主昨夜就已回到,因时候太晚,便未来打扰夜师姐。” 夜无心心下想,他回就回,说什么来不来打扰她干什么? 嘴上却道:“叫我去会客厅,可有说所为何事?” 青风如实答道:“花景修那三人,又上门来了。” 又来了? 夜无心颇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到底是花景修执着于非要见她一面,还是那花景颜非要确认一下她是否还活着? 至于那柳青青,夜无心私以为那就是个陪跑的! 古语有云,“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而那花景颜偏偏两样都占了,自然也是难上加难了! 不过,夜无心也有些好奇,这种又小人又女子的女人,究竟能有多“难养”! 她也正有事欲同他们几个说明白,既然他们已经上门来了,那就正好见见便是。 可看了眼桌上自己正核对了一半的药材,夜无心有些迟疑是要先去见人还是先忙完自己的再说。 这时,青风却善解人意地开口道:“夜师姐可先忙完手头上的事情再过去,让他们等上一等也无妨。” 青风都这么说了,夜无心也便顺势点了点头就这么办了,但还是让青风先回去复个话,场面上的礼貌还是要做一做的。 然后,她便慢条斯理地一样一样核对起桌子上的药材来。 等到夜无心忙完,已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由秋月推着她去了会客厅。 会客厅里,一入门便看到了主座右面太师椅上端坐着的夜无痕,而厅内右侧的客椅上则由内而外依次坐着花景修和柳青青二人,而那花景颜则是在花景修的左手边同夜无心一样也是坐在轮椅上,只不过她的轮椅比较简单,就是普通带扶手的椅子下面装了四个小木轮子,这么一对比,倒显得夜无心的轮椅愈发的与众不同了。 目光放在花景颜的身上,只见她仍是白纱遮面,一席素色折枝百鸟纹绣锦缎白面裙,那双与夜无心有几分相似的眼睛中,总有着夜无心不曾有过的脉脉含情、娇态万分。 此时的她,左腿上也绑着一块夹板,左半身明显僵着不敢乱动的模样,小心翼翼的神情中又凭添了几分柔弱。 反观夜无心,因在院内并未外出,所以她并未遮面,素面朝天的脸颊在红衣的映衬下更显得白嫩如月,微冷的神情清凉如水,清新自然之间微透着一丝凌厉。 这二人,虽长相上有几分相似,但任谁一眼就能看出二者差异甚大,一个娇弱无骨,一个亭亭傲霜。 第070章 到底是谁,已经不感兴趣! 夜无心刚进门,青风就迎了上去,然后自秋月手中接过轮椅,直接将她推到了夜无痕的太师椅一侧,将那过路的通道都给堵了,但这位置倒是正与那西座上的三人遥遥相对。 夜无心还未来得看向身边的人,对面的花景修就激动地开了口:“颜颜,你可还好?” 夜无心淡淡地看着他,道:“诚如你所见,并不好!” 这时,花景颜却看着夜无心说道:“陈姐姐,那日听闻你被狱魔司所伤,我同兄长都着急坏了!江湖人都知那狱魔司最善用毒且用毒至阴,万一你有个什么好歹,那我和兄长定是要悔恨不已了!” “是吗?”夜无心也看向她,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与我毒药,又要问我甜不甜,花大小姐的作为实属我所不能理解!至于狱魔司的毒到底如何,你不也知道了吗?” 花景颜脸色有些难看,即使隔着面纱都能看得出来,但她又立马面带委屈地说道:“陈姐姐还是将我误会了......” 夜无心冷眼看着她,没有搭话。 于是,花景颜继续道:“我所受的暗器,据说是自陈姐姐体内取出来的……现在外面都在传,陈姐姐的血可以解百毒……” 这话说的,若要稍微解读一下,意思就是这暗器在夜无心的体内时应该就已经被解毒了,所以她才能无恙。 这话要是换作别人说,估计就是赤裸裸地不怀好意,可到了这花景颜口中,由她娇柔的口音说出来,就似乎纯粹是好奇甚至还带了点担心。 夜无心静静地看着她,一脸平静,待她说完才嘴角轻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都在传?是谁都在传?听说那日你中针后,还是得益于青风门主助的一臂之力才得以将针逼出,你才有机会还能站在这里!你说那针上,到底有毒没毒?” 那针是夜无心的针,可外人却不知,也只当做是狱魔司的暗器,加之夜无心的银针虽未淬剧毒却也有她的独门手法,短时间内就可阻塞经脉闭人内力,表面上呈现出来的也和中毒无异,两个时辰内不取出,照样可要人性命。 故此,在外人眼中,甚至包括中针者,都无法判断那针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花景颜自是深有体会了,听了这话后,脸色愈发难看,若不是面纱遮着,就不难看出她已是一副受了委屈、泫然欲泣的表情了。 不过,那双无辜的眼睛中还是让人看出了她的情绪,一旁的花景修便有些坐不住了,站起身来替其鸣不平道:“颜颜,小颜只是关心你,你何以要这般的咄咄逼人?!” “我咄咄逼人?” 夜无心冷眼看向花景修,质问道:“那敢问花少主,我如今这般情况,究竟是因谁所致?” 花景修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半晌再开口时,语气又低软了下来:“颜颜,这真是一场误会!” 夜无心看着对方苍白无力的辩白,满眼戏谑,然后转头看向身侧的夜无痕,说道:“人家说,这是一场误会呢!瞧我们粗心的!是不是误伤了人家?” “误伤?”夜无痕挑眉,眼神中有一丝宠溺地看着夜无心,回道:“在我这里,从来就没有误伤之说!他们能用一个误会,解释你的遭遇,我为何就不能因为误会,还她一个教训?” 夜无心本只是有意反讽花景修,依夜无痕“狂妄”的个性,给她搭句话也就成了,可他那满眼宠溺的神情是个什么鬼? 夜无心有一瞬失神的功夫,却听到对面花景修又开口道:“颜颜,我知你委屈,所以你有任何要求都可以提出,我定都会满足你!你想见我爹,我立马就可以安排!回去后我就传信给我爹,让他尽早归来。” 听到这话,夜无心又冷脸看向了对方,毫无感情地说道:“不必了!既然说到这里,我也正有话想同你言明!关于我到底是谁,我已经不感兴趣!” 听闻此言,动容的不止对面三人,身侧的夜无痕看向夜无心的目光中也多了一抹晦暗不明的兴味。 花景修却激动道:“为何?!颜颜,难道你不想回到我身边了吗?” 夜无心心下冷笑,她什么时候有想过要回到他身边吗? 看了一眼总是一厢情愿的花景修,夜无心说给他听也说给旁人听: “关于我到底是谁这件事儿,最近我又重新梳理了一番,然后发现,到此程度实际上已经够了。因为,现在已经可以确定,无非就是陈昔颜和花景颜两者身份之一,不是吗?” “颜颜......” 花景修慌忙开口欲要解释,却被夜无心抬了个手势阻止了下来。 然后夜无心接着说道:“花少主无需着急解释!因为,不论是陈昔颜还是花景颜,这两个身份于我而言,都没有太大意义。所以,你们没必要再想方设法地要我相信自己是谁或不是谁,也无需担心我会恢复身份给你们带去怎样的麻烦!相较于这两个身份,我更意愿以夜无心的身份生活下去。” “颜颜,你当真不要我了吗?!我们可是最亲密的关系......” “花少主!” 夜无心打断花景修的话,严肃道:“我想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至于你的那些曾经,真也好,假也罢,你都无需再同我说!现在,妹妹就在你身边,以后你也会有爱人,我希望这些都不会再牵扯到我!我这人,最讨厌麻烦!” “颜颜!你不能如此对我!”花景修的情绪又激动了起来,似乎很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你是不是在怨我?怨我没保护好你......” “花少主!” 夜无心的耐心也消耗的差不多了,但仍耐着性子说道:“你可以称呼我夜姑娘,或者叫我夜师姐也可以。” “你当真要如此吗?” 花景修满脸受伤的表情中掺杂着明显的不甘,然后满眼愤怒地指着夜无痕,向夜无心质问道:“是不是因为他!?我早就看出你们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我早该想到......” “花少主!” 夜无心的耐心已消失殆尽,冷冷地看着花景修,说道,“看在你们之前与我有关系的份儿上,今日之前的事情,我都可以不追究,也权当是对之前恩怨的了结!但,此时此刻起,我已说明的情况下,你若还是不知进退,那就莫要怨我翻脸无情了!” “说明?!说明什么?!你敢承认你和他的关系不一般吗?!” 第071章 情乃人之常事,何以禁锢之? 夜无心看着不依不饶、死缠烂打的花景修,心下愈发反感。 见他抓着自己与夜无痕的关系不放,夜无心骤然冷笑一声,然后略带挑衅地说道:“我就承认了,又能如何?” “你!你......” 花景修似乎气急攻心,指着夜无心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另外几人,神情也是各不相同,柳青青诧异的眼神中仍保持着冷静,花景颜则是有些难以置信中掩下一丝得逞,而秋月和青风则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淡定。 再看夜无痕,神态轻松的眼神中,则多了一抹再明显不过的笑意。 这一抹笑意,更是刺痛了花景修的神经,只见他似压着怒火,对着夜无心说道:“绝情谷内断情绝爱,你身为绝情谷首徒,他身为绝情谷少主,你们胆敢公然反叛,当真可视自己的性命于不顾吗?!” 夜无心看着花景修,突然笑了,这次是真的笑了,笑对方的愚蠢而不自知。 花景修虽看出了她在嘲笑他,可那明艳的笑容还是让他晃了神,恍惚中他听到了夜无心的声音: “花少主莫不是忘了,现在绝情谷是谁说的算?” 花景修缓过神来,才想起如今的绝情谷早已是夜无痕当家做主,不过是一条帮规,只要他愿意,那自然是想废就废! 可那夜无痕看起来是那么的傲然无物,当真会为了一个女人而放下身段,甚至要被人指指点点、污垢唾骂吗? 似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夜无心心下一横,努力扯了扯嘴角,做出一个柔情似水的表情,转头看向夜无痕,柔声问道:“谷内当真还是不能言情论爱吗?” 忽略掉夜无心眼中的疯狂暗示,夜无痕只看到她柔美的笑容,不自觉地也放柔了目光,满眼都是她,盯着她的眼睛,认真说道:“万物自有缘法,顺道方可万古,情乃人之常事,何以禁锢之?自我接管绝情谷后,谷内的规矩就只有一条:忠诚、忠义、不违初心!” 夜无心没想到他竟然会说的如此认真,还有那莫名其妙的柔情更是让她一时又晃了神。 “你们!你们.......” 花景修气到发抖的声音让夜无心回过神来,慌忙避开那灼热的视线,再看向花景修时,又冷下了脸来,“花少主还有什么不确定的吗?” 花景修已气得说不出话来,而这时花景颜却出声道:“夜姑娘......既然你已做了选择,我们自是强求不得。但是,兄长是个重情之人,还希望你,莫要伤他太深。” 夜无心直直地看进花景颜的眼底,确定了那眼底深处的警告之意,原来并非是自己的小人之心,这花景颜果然别有心意! 害怕她出尔反尔、与花景修藕断丝连?提醒她快刀才能短痛? 夜无心给了她一个嗤之以鼻的表情,让她自行体会,然后只说道:“还有其他事情吗?” 花景颜看了夜无心一眼,然后转向花景修柔声劝慰道:“兄长,不如今日我们先回去吧!夜姑娘有伤在身,需要静养。经此一事,想必夜姑娘心中也是有些郁结,一时半会儿也难消解,不如我们都先回去,日后之事,日后再谈。” 夜无心静静地看着她表演,未置一词。 在花景颜的劝慰之下,花景修最终还是愤然离去,只是离开之前还是丢下了一句,“我不会就这么放手的!” 对着他的背影,夜无心翻了个白眼。 而那柳青青,竟然从头到尾都未出一声,只在临走前深深地看了夜无心一眼,那眼神中有不解,也有不信,更有一转即逝的阴冷。 至于花景颜,一直都是一副善解人意又好像自己受了很大委屈的姿态,可从头到尾,她竟然没提过一句她那个婢女! 夜无心对于这三人,实在是提不起一丝好感,只希望从今往后,尽可能地与他们,江湖不见、再无纠葛! 总算将花景修三人送走,夜无心长吁了口气,放松后,头也不回地说道:“秋月,我们也回去吧。” 一直站在后面的秋月,闻声立刻走到夜无心身后,准备去推轮椅的后把手时,却被一旁的夜无痕抢先了一步! 只见夜无痕一手拉住轮椅的后把手,轻轻一转,便将夜无心转了个方向与他面对面,随即他身体前倾,双手分搭到两侧的大轮子上,夜无心便被圈在了他的双臂之间。 “就这么回去了?” 秋月和青风在夜无痕刚有所动作时,就已退至了一边,在他出声后,二人已不约而同地跨出了房间。 “刚才那是权宜之计。” 夜无心努力地保持一派平静,解释了刚才的事情。 对方却说:“我不介意。但我一向是,说一不二。” “奥......” 夜无心别开目光不看他,也不理会他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自顾地说道:“我知道了......我要回去了。” 对方只当没听见,仍是看着她问道:“为何不再追查身世了?” 方寸之间,夜无心的目光有些无处安放,只好在他的脸上和两侧虚空处来回更换,回答的时候也有些心不在焉:“身世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谁值得让我在乎。已知真相,却还要当面说谎,他们实不值得!我又何须再在他们身上浪费精力?” 夜无痕看着眼前的人,明明已是局促不安却硬是要强撑镇定,还有那无处安放的眼神,愈发让人觉得她可爱至极,而她心不在焉的回答,却甚得他心,于是追问道:“你从未信过他们?” “从未!” 夜无心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然后又解释道,“信任这种东西,可以是一种感觉,也可以是一种判断,但无论哪种,他们显然都未曾给到我。” “若有一日,你恢复了记忆,又当如何?” “且不说那只是一种可能,但就算恢复了,又能怎样?不论是陈昔颜还是花景颜,那不过只是我的身世,而我现在的身份,是夜无心。” “看来当真是想通了。” 夜无痕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接着问道:“之前的事,当真就这么算了?” “就当是对他们给我提供信息的回馈吧!至于以后,如若还不知消停,那就自当别论了!” 夜无痕听后,似乎还算是比较满意这个回答,还应和着点了点头,然后看着她认真道:“好,都听你的。” 第072章 你是想要我的命吗? 夜无心看着眼前这人莫名其妙的情绪和莫名其妙的回答,一脸的理不出头绪,觉得自己愈发地看不懂这人了! 似乎就是在她打了这一架之后,这人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难不成他之前对她说的,都是认真的? 可她实在不习惯他这种认真,更知晓不了他这种认真能认真到何种程度,又能持续到哪年哪月。 夜无心正出神间,忽见眼前的俊脸突然靠近,吓得她下意识地向后缩去,但实际上根本就是无路可退,只不过是她心理上的一种后退,仓皇间低声叫道:“你干嘛?!” 然后就见,对方只是将她的轮椅向后退了退,挪出身前空间方便自己从椅子上站起来。 看清对方的动作后,这下倒是给自己整尴尬了,夜无心骤然觉得,脸颊一阵燥热。 夜无痕站起身来,低头看向垂着眼不看他的某人,那娇红的面颊愈发诱人,于是他又倾身到她面前,勾起她的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你以为,我想干嘛?” 夜无心这会儿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了,更要命的是,自己的脸颊好像愈发滚烫起来,平日里一向自持的冷静这会儿早已荡然无存,努力压制着不规则的心跳,仓皇不安中,却见那人只是冲她柔柔一笑,然后说道:“我送你回去。” 夜无心下意识地拒绝道:“不用!” 一句不用,又换来某人直勾勾的眼神,直将她盯得眼神飘忽、无处安放。 “你在躲我?” “没有!” “可我听说,我在的时候,你连房门都不出,我刚离开,你就出门晒太阳了。” “我那是......依伤情而定......” “是吗?” “是!” “那我送你回去。” “不用!” “为何就不能欣然接受呢?” 夜无心总算将目光聚焦到对方脸上,从他神情中便知,他又在跟她谈感情!于是瞪着他道:“你是想要我的命吗?” 夜无痕看着她故作惊恐的神情,不禁莞尔道,“这话从何说起?” “在你所知道的故事中,有多少感情的结局,不是千疮百孔?” 夜无痕盯着她看了又看,然后恍然悟出什么道理似的,略略颔首,然后说道:“原来如此!” 见她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夜无痕便接着说道:“你这是,只闻他人清苦,便叫自己忧心啊!可这世间万般情仇,怎可会只是一般宿命?” 夜无心仍看着他,听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但还是坚持道:“我拒绝尝试!” “看来,还是不信我啊!” 夜无心收回目光,未再回答。 “我们来日方长,不急一时。” 夜无痕说着,便站起身来,转到她身后,帮她推着轮椅向外走去。 夜无心真想伸手安抚一下自己那躁动不安的心口,但最终还是硬生生的忍了下来。 可到了门口,秋月、青风看向她时,那脸上不自在的神情,明显就是听到了刚才他们的对话! 夜无心陡然心跳快了一拍,竟又生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情,就好像是自己做了什么羞羞的事情,被人当场撞见了似的! 可事实是,她压根就什么都没做啊! 何况,口口声声谈感情的人,又不是她! 莫名的心塞! “秋月,我们回去!” 夜无心努力地冷下脸来,语气明显带了情绪。 一旁的青风忍不住地看向自家的少主,但对方却仍是一派泰然。 秋月立马迈步到轮椅后面,却有些尴尬地不知该如何动作。 这时,夜无痕却突然弯下腰去,在夜无心的耳边轻声说道:“晚上我再去找你。” 他确实说的挺轻声,但身旁的都是练武之人,这等轻声完全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秋月和青空突然抬头看天,似乎是在研究这青天白日的能不能看出星星来。 幸好,没有耽搁太久,夜无痕说完便起身松开把手,将位置让给了秋月。 “走!” 夜无心一声令下,秋月慌忙推着轮椅快步离开。 看着有些落荒而逃的背影,夜无痕忍不住地翘了翘嘴角,没想到自从要同她谈感情之后,自己的心情总容易产生一种前所未有的愉悦之感。 原来,谈感情也可以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他这二十几年来,愉快的事情不多,如今遇到她,有如此美妙的事儿,他怎可轻易放过? “少主!” 青风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情绪,“谣言的根源有眉目了。” “何处?” “花景颜!” “哼,果然是她。” 夜无痕冷笑一声,但沉默了一会儿却说道:“可无心刚说过,今日之前的种种,不再与她追究......倒算她好命了!” 青风却道:“夜师姐不追究那是她宽仁,少主不追究那是看在夜师姐的面子上,可属下是个小心眼儿的人......” 夜无痕抬手打断了青风的话,然后说道:“罢了,就让她的人头在项上多寄存几天吧。” 青风只好应了声,“是”。 “今夜我还是要出去一趟,你我都不在的时候,钱掌柜那面要交代清楚,有胆敢觊觎者,直接处理干净!” “属下明白!” 谣言一但肆起,难免引人觊觎,总有不怕死的妄图去赌自己的幸运,但事实却是,这些人中还没人能靠近得了鸿升堂,就更别提夜无心了。 事实上,鸿升堂外面一直不太平静,只不过这些,夜无心都不知罢了,她只是在内院养伤,身边一片岁月静好。 青风这面已经应下不会对花景颜动手,可到了这日晚间的时候,外面还是新起了一则关于花景颜的谣言。 这新起的谣言,严格来说也并不能说全然都是谣言,因为这谣言说的不是别的事儿,正是那日花景颜在受伤后入鸿升堂疗伤之事。 这事儿前半段许多人都见了,自是毋庸置疑,而重点却在后半段。 后半段说的,则是那花景颜入店后,却并未能进入后院,只能在前厅就地处置。 这本没什么,但重点就在于,前厅空旷未有遮挡,而逼针却需褪去蔽体衣物,更甚者,当时店内有外男十几人在侧! 这话一传出,就相当于将那花景颜钉到了耻辱柱上,再无名节可言! 第073章 床上更方便些 鸿升堂内院中,夜无心正和三个丫头用着晚膳。 秋月说起了外面的谣言,“真没想到,当日之事,还是传了出去,那花景颜的名节,这次算是彻底毁了!” 秋霜却道:“可这事儿,是谁传出去的呢?我们的人,没有授意,断不会私自行事!” 丫丫也跟着起劲,说道:“你意思是,这事儿是青风楼主或少主授意的?” “这个我可不敢妄下结论!可是......总不至于是他们自己传出去的吧?” “这谁知道呢!当时不是还有个柳青青也在吗?那俩女人之间不也是一直不对付吗?” “确实也有这可能!”秋霜点了点头,继续道:“可不管是哪个,都只是一种猜测,花景颜现在记恨的,绝对会有我们一个!” “啊?那她是不是又会将这笔账,记到无心的头上?” 秋月接道:“依花景颜那秉性,自是不敢直接跟青风楼主或少主叫嚣,或者说,她的目标对象一直都是咱们姑娘,所以,不管我们这面有何动作,最终的罪责,估计都会被安到姑娘的头上!” 夜无心自然知道秋月说的不无道理,虽然她说过之前种种不再去追究,但她与花景颜之间的矛盾却是一直都存在,于是便说道:“无妨,我同她之间,也不差这一桩。” 其实,夜无心的话并没有说完。 之前,本想同他们不再牵扯,可如今看来,完全是自己的私心妄想了! 不论是情还是仇,想要单方面了结,看来都是不大可能的事! 既然对方揪着不放,既往她可不咎,但这之后,她就不会再仁慈了! 秋霜有些感慨道:“其实她既是青水帮的大小姐,完全可以回青水帮去,跟在花老帮主身边不比跟着那花景修要安逸的多吗?再者,随花老帮主一同出海,这陆上之事又岂能再伤得到她?” “嗯,可能......人各有志吧。” 夜无心并不觉得那花景颜能是个安分的主儿,四处漂泊、以海为家,估计从不会是她所愿,否则当初她也不会执意要到这陆上来了。 丫丫却有些愤然地说道,“她到底是不是花家大小姐还没有定论呢!我看她就是心虚!不敢回花老帮主身边,害怕有一天会露馅!呆在陆地上,又害怕无心哪天突然恢复了记忆,然后将她这只鸠赶出巢去!” 看着丫丫愤愤不平的表情,秋霜打趣道:“还是我们丫丫聪明,竟把问题看得如此透彻!” “那当然!”丫丫小小得意道:“她如果真的是花家大小姐,为何要如此忌惮我们无心?!难道真如柳青青所言,她与自己的兄长之间有啥不清不楚的关系,所以才会记恨每一个同花景修有关系的女子?” “丫丫说的,好像确实,越来越有道理了!” “那当然!” “行了,你们俩。”秋月说道:“姑娘既已说了不再追查自己的身世,你们也就莫再浪费口舌精力在那无关紧要的人和事上了。” “怎么能无关呢?现在出了谣言这档子事儿,谁知道那花景颜会不会再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话又绕了回来,秋月也跟着皱了皱眉头,想到早上刚见过的花景颜,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心思单纯的主! “无妨。” 这时,夜无心出声道:“我只是讨厌麻烦,但并不代表我害怕麻烦!偶尔谦和一下,就被当成善类了,这只能说明对方的愚蠢!” 秋月跟着点了点头,她似乎非常欣慰自己的主子不是个任人随意拿捏的软柿子。 到了晚间,几个丫头欲回屋休息之际,夜无心却将秋月叫住。 “秋月,你先留下来,稍晚有事儿需要你帮忙。” 丫丫不明所以,在一旁说道:“无心你要做什么?我能帮上忙吗?” “能!乖乖回房睡觉!” 丫丫噘着嘴,被秋霜拉了出去。 夜无心将她白日里准备的药材筐端了出来,分了几株秋月不认识的枯树枝子让她研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秋月的枯树枝子磨完一根又一根。 在夜无心再一次递了几颗不知名的果子给她的时候,秋月盯着那几颗果子,开口说道:“姑娘......要不......我还是先回去休息了吧?” “事儿还没做完呢,怎么能走?” “要不......你都给我!我拿回我那屋慢慢研磨......” “不行!要是搞混了,就废了。” “我.....那什么......” 在夜无心瞪人的目光中,秋月最终那什么没了下文。 夜无心收回目光,貌似闲聊地说道:“夜无痕应该会来给我疗伤。” “哦......”秋月僵僵地附和着,“属下知道了。” 貌似又过了许久,久得夜无心也快坐不住了,突然站起身来,惊得一旁的秋月仰着头睁大眼睛看着她。 就在她一时不知该再坐回去,还是要直接冲出门,去问问那人到底还来不来时,门口总算出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秋月站起身来恭敬地叫了声少主,一时又不知下一步该做何动作。 来人见屋内情形,挑了挑眉,边进屋边将目光放在夜无心身上,看着她道:“特意在等我?” 夜无心别了他一眼,一屁股又坐回板凳上,嘴上说道:“疗伤就疗伤,为何一定要晚上?” 对方却道:“晚上方便。” 夜无心听后什么心情不知道,反正边上的秋月又坐了回去,继续她手上未完成的事情,只是研磨的动作愈发快了起来,心下也开始不停地数数,完全一副忘我的工作状态。 夜无心仍坐在桌旁未动,对方看着她道:“你打算在这里?” “不可以吗?” “可以!”对方点了点头,然后道:“在哪里都可以,不过,在床上会更方便些。” 秋月盯着自己手上的药碾子,好像巴不得将自己也丢进去一块儿碾了。 这时,旁边传来夜无心明显有些咬牙切齿的声音:“夜无痕!疗伤就疗伤!说话就说清楚!什么叫在床上更方便些?!” “难道不是吗?” 对方一脸无辜道:“你躺在床上,方便我输注内力,完事儿后,不宜立即动作,直接休息了便是。” 夜无心骤然脸颊爆红,盯着对方一时搭不上话来。 见对方眉眼含笑地看着自己,夜无心转过头去,然后说道:“正好秋月也在,你将如何疗伤之法传授给她,之后便不用再劳烦你大驾!” “不行!”对方说的理所当然,“我用的乃是我的独门心法,不可轻易授于他人。” 第074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眼看二人就要出现僵持之际,一旁的秋月尴尬地站了起来。 “姑娘......还是疗伤要紧,时间也不早了......” 夜无心闻言,赌气似的起身,然后在秋月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坐到了床上,待秋月帮她退了鞋子之后,便直挺挺地躺在了床上。 准备就绪,秋月望向夜无痕,却见对方不知何时坐到了那茶桌旁,正背对着她们。 秋月不得不出声提醒:“少主,可以了。” 夜无痕转身,见床上的夜无心正盖在被子里,只露肩部以上,敛下暗笑的眼神,还是起身走了过去,什么都没说。 秋月在边上看着,夜无痕坐在床边,规规矩矩地为夜无心隔着衣衫输注内力,并未看出有什么特别之处,但她也明白,每个人修炼的内功心法不同,内力也自是不同,用于疗伤时,若用了不同内力,结果也往往是九害而无一利! 所以,对于夜无痕坚持始终由自己为夜无心疗伤的做法,秋月打心底表示赞同! 躺在床上的夜无心,为掩饰自己无处安放的眼神,干脆闭上了眼睛,而对于始终萦绕在她脸上的目光,她只当做,看不见的就是没有! 大概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夜无痕慢慢撤回了自己的内力。 而床上的人,早已呼吸平稳,安然熟睡。 她不会知道,他在她身上动了手脚! 轻轻地将被子往上拉了拉,俯身间的抬眸,粉唇似勾,挑起他一阵心动,身随意动,下一刻,他便在她的唇边轻轻地印上了一吻。 一旁的秋月慌忙转身,看向前方桌面上,自己已经捣完了的枯枝果粉。 没一会儿,夜无痕如同往常清冷的声音从一旁传来,“我需离开两三日,青风楼主这两日也不在,照顾好你家姑娘!” “是!” “有事儿就找钱掌柜。” “是!” 夜无痕又交代了几句,秋月一律是是是的应了下来。 这一夜,夜无心睡得很安稳。 这一夜,秋月在一旁守到了天亮! 第二天一大早,夜无心睁开眼后,就看到了正在床边“小鸡啄米”的秋月。 “秋月?” 秋月咯噔一下睁开眼睛,慌忙道:“姑娘醒了?” “你怎么坐在这里?” 她能回答是少主要她在这儿守着的吗? 显然不能! 秋月抹了把脸颊,然后神情自然地说道:“昨夜见姑娘疗伤的时候睡了过去,我有点不放心,就在这儿坐了一会儿,没想到......我竟然也睡着了!” “这院中那么多人守着,有什么不放心的?你回屋再补个眠吧。” 夜无心嘴上说着,心下也有些狐疑,自己怎么就那样什么都不知地睡过去了?还睡得如此之沉? “不用!”秋月舒展了下筋骨,然后说道:“少主说,这两日他与青风门主都不在这面,让我们有事就找钱掌柜。” 夜无心点了点头,并不在意的样子。 看了一眼一旁桌子上的那些药材,发现已经被秋月整理过,磨好粉的部分已经被分开用桑皮纸包了起来。 正准备起身再拾掇一下的时候,门口传来丫丫的叫门声。 秋月走过去开了门,丫丫也顾不上秋月为啥这么早就在这里了,风风火火地冲进来,看到夜无心就道:“无心,昨夜又闹采花贼了!” 夜无心闻言也不由得一惊,距离上次事件,似乎还不足十天? 她本是动心思在那个花魁身上,却因后来的突发事件给打断了,原以为线索又要这么断了时,采花贼竟然又行动了! 最近突发的事情,一件接一件,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夜无心微微皱眉,问道:“有谁去打探消息了?” “钱掌柜!秋霜也跟着去了!一大清早外面就传开了,见你还未起身,钱掌柜便欲先去打探一番,秋霜要跟着,钱掌柜便将她带着一起了。” 夜无心点了点头,道:“出去多久了?” “大概半个时辰,估摸着也快回来了。” “你一直在门外?” “我又不能同他们一起去,只能在这儿等着!听见屋里有动静,就知道是你起身了。” 夜无心点了点头,起身洗漱一番,秋霜还未归。 几人又将桌面上的东西规整好,一样样放了起来,收拾妥当后,又过了一会儿,秋霜才从外面赶了回来。 进内院的时候,只有秋霜一个人,站在门口丫丫一眼就看到了她,急忙叫道:“秋霜回来了!” 待秋霜走近,丫丫看了眼她身后,又问道:“钱掌柜呢?” “钱掌柜说,我一个人来回禀就好,他在前厅候着,有事儿叫他就成。” 丫丫也顾不上钱掌柜所为哪般,跟着秋霜一同进了屋。 “不着急,先坐下,喝杯茶慢慢说。” 听到夜无心如是说着,丫丫麻利地倒了杯茶递给秋霜。 秋霜坐到桌旁,喝了口茶水,然后开口道:“还是同之前一样的情形,先奸后杀,浑身刀伤!” “伤的是什么人?” 秋霜回禀道: “是西面城边巷中一户普通人家。家中只孤儿寡母,老妇常年身体不好,闺女前日刚刚及笄。说来也是可怜,这家男人在三年前上山狩猎时被猛兽所伤,因家中清贫未能及时医治,死于了破伤风,之后便留下孤儿寡母艰难度日。平日里老妇依靠着替人缝补做些针线补贴家用,日子虽难但还能勉强支撑,但恐许太过操劳,最终还是病卧于榻,幸好的是闺女已长成人,本该是还有盼头,却不成想,竟出了眼下这档子事......” “现在是何情形?” “那老妇本来就正缠绵于病中,遭逢此事更是气血攻心,竟一时也气死了过去。家中本就艰难,后因老妇看病吃药更是入不敷出,此事出时,家中竟只有一条破烂褥子堪堪替那闺女遮住身体。母女二人就这么身去,身后无任何值钱家当留下,也未见有亲戚好友上门,目前仍还停置在那两间土坯房中,身后之事,估计也是无人帮料理了。” 夜无心听完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我想去现场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