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快醒醒,替嫁夫人带球跑路了》 第1章 替嫁新婚夜 夜色如墨,月光洒落大地,为清幽雅致的宁远侯府松雾院内,披上一层银光。 窗棂上的大红喜字随风飘动,奢华典雅的房间内,手臂粗的龙凤红烛,响起“啪”的爆燃声。 摆放在紫檀木桌面上的,铜制麒麟香炉里,萦绕着淡淡幽香,与空气中苦涩的药味相互交融。 碧玉镶边的紫檀木床榻上,隔着轻轻摇曳的丝绸缎面床帐,传来一道轻不可闻的声音。 慕晚棠呼吸急促,娇艳欲滴的容颜上,一双潋滟生辉的桃花眸,细细打量着男人。 乌发浓稠如墨,骨相优越,鼻梁高挺,紧闭的狭长双眸,即使不睁开也给人一种冷峻肃穆的感觉。 古装美男? 她伸手拍了拍男人棱角分明的脸庞,见他毫无反应,不禁皱起了眉头。 算了,看他长得这么帅的份上,呆子就呆子吧! 只是半晌后,一道凄厉的声音,划破了沉寂的深夜。 晶莹泪珠顺着白皙脸颊潸然而下,刚才的男人,平稳的呼吸,竟有了一丝波动…… 不知过了多久,鼻尖突然涌入一阵血腥气,慕晚棠眼神迷离的抬眸,眼角余光瞥到男人嘴角溢出的一丝鲜血,还没等她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就晕死了过去。 翌日,金色的晨光透过精雕细琢的窗棂,投进室内一片金黄。 慕晚棠突然感觉自己的脖颈,被一只修长的手扼住,下一瞬,整个身子被大力摔向地面。 她从沉睡中猛地惊醒过来,痛得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好痛!” 刚清醒过来的慕晚棠咬着下唇,明眸猩红的怒视着,华贵紫檀木大床上,终于醒过来的无礼男人。 轻柔娇媚的声音忍不住控诉,“你干嘛摔我?” 沈墨渊如黑曜石般深邃的凤眸,不怒自威,犹如锋利薄刃般的冷厉目光,带着几分审视,落在跪坐在地的女子身上。 女子生就一副娇艳芙蓉面,嬛嬛一盈杨柳腰,三千墨发遮挡一丝绮丽风光,微微上挑的桃花眼里沁出一抹红,显得多情又勾人心魂。 深幽的眸子里翻滚上来一抹暗色,他赶紧撇过脸去,将床上的红色纱衣扔到女子的头上。 “穿上!” “还有你是谁?” “为什么在本世子床上?” 他的声音沙哑而又艰涩,却裹挟着雷霆之势。 两人的视线不期而遇,昨夜缱绻的画面,突然闪现在眼前,沈墨渊轻咳一声,立刻别开了眼。 慕晚棠潋滟的双眸里,则是浮漫出一丝不易察觉地慌张与无措。 她是娱乐圈中摸爬滚打多年,凭精湛演技稳坐三金宝座的顶流影后,昨天正在拍摄一场跳水逃亡的重头戏。 只是不知下一瞬,为什么就迷迷糊糊的上了一个昏迷不醒的古装美男的床,而且还饥不择食…… 看了看四周古色古香的摆设,还有床榻上冷肃的男人,她有一瞬间的恍惚,这是哪儿? 伸手狠狠揪了下大腿内侧的嫩肉。 “嘶~” 好疼,所以这不是梦。 她这是……穿越了?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传来,吓得慕晚棠赶紧背对着男人,将衣衫穿好。 “淮之!” 随着急切的呼喊声落下,紧闭的房门也同时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德安长公主进门时,正对上沈墨渊幽深的凤眸,眼底瞬间闪烁出喜悦激动的泪光,边走,边哽咽的喊道:“淮之,你真的醒了?” “祖母!” 德安长公主喜极而泣,拿着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湿意,激动道:“你昏迷了整整三个月,真是吓死祖母了!” 这时一名身着浅绿色长裙,长得娇小可人的小丫鬟,捧着一套崭新的红色锦服,快步走过来,对着慕晚棠福身说道:“夫人,奴婢来服侍您更衣!” “你叫我什么?”慕晚棠清艳绝伦的小脸上,满是错愕的问道:“夫……人,什么夫人?” 金嬷嬷走上前来,将呆愣在原地的慕晚棠扶了起来,慈蔼的脸上,堆满笑意,“世子夫人啊!” “夫人昨日已经与我们世子成亲了,以后可就是我们宁远侯府的世子夫人了!” “昨夜也是您与世子的洞房花烛夜。” 嫁入宁远侯府? 洞房花烛夜? 慕晚棠看着房间内锦衣华服,珠翠环绕的夫人嬷嬷丫鬟,再看了看窗棂上贴着的大红喜字,还有桌案上燃烧了一夜的大红喜烛…… 她捂着嘴巴,眼底满是震惊与不敢置信。 所以,她不但穿越了,而且还与床上的那个男人成亲了? 昨夜还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 “淮之,你感觉怎么样?”德安长公主担忧的问道:“齐嬷嬷已经去请周太医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金嬷嬷端过一杯茶递到沈墨渊面前,“世子,请喝口茶,润润嗓子!” 沈墨渊伸手接过茶盏,结果蜷在被子里的元帕,竟被一同抖搂了出来。 雪白锦帕上一抹鲜艳的红,就这么明晃晃的落入众人眼底。 墨渊素来运筹帷幄,不辨情绪的面容上,难得方寸大乱染上一抹羞郝,“祖母,什么成亲?” “什么洞房花烛夜?” “昨夜……”说到这,沈墨渊猛地顿了下来,无数神色在他眸间涌动变换,强制着的被动、沉沦情事的痴缠、努力维持的理智。 想他堂堂宁远侯世子,自幼受克己寡欲之训,即使年纪轻轻就深得帝心,位高权重,也是洁身自好,从未收用过任何侍妾通房。 只是昨夜竟被眼前的妖媚女子勾着,沉沦在情事里无法自拔,竟还险些吐血身亡。 慕晚棠察觉到分分寸寸逼至身后,叫人如芒在背的幽暗目光,心头涌上一丝丝心虚。 金嬷嬷赶紧将那方元帕小心收好,德安长公主满意的笑道:“淮之,晚吟是丞相谢轩的二女儿,现在也是你的世子夫人了!” 慕晚棠募地转身,怔愣地看了她们一眼。 谢晚吟? 她们为什么叫自己谢晚吟啊? 那是不是说明,她与那位丞相府的二小姐谢晚吟,长得极其相像! 不然她们这么多人,怎么可能都认错了呢? 第2章 冲喜的植物人夫君醒了 德安长公主起身走过来,拉着慕晚棠的小手,眼眶微微泛红,溢满感激之情,“晚吟,祖母要多谢你能嫁进宁远侯府,给淮之冲喜,他才能这么快醒来。” 慕晚棠赶紧消化,只言片语的有用信息,恭敬回道:“祖母,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淮之这个情况,昨夜洞房花烛夜,定是辛苦你了。” 慕晚棠白皙的脸颊晕上一层淡粉,刚抬起头正对上沈墨渊,漆黑如墨带着探究的凤眸,半是心虚半是羞郝的低下了头。 “云樱,快带你家世子夫人下去,好好洗漱更衣吧!” “是,殿下!” 慕晚棠任由云樱带到洗漱室内,穿戴整齐,直到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陵里自己那张清艳脱俗,姿容绝美的熟悉脸庞,她才真的接受了自己穿越的事实! 云樱看着自家小姐,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担忧问道:“小姐脸色不太好,可是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见慕晚棠摇头,云樱将她的墨发梳成妇人的发式,再分别插上两支金累丝嵌红宝石双翅玉步摇,担忧的看向铜镜里,沉思的娇颜,“奴婢知道小姐心里委屈。” “奴婢自小跟着您在庄子上长大,您这刚刚及笄,好不容易等到谢家来人接您回府,谁知竟是让您顶替大小姐,嫁来宁远侯府,为昏迷不醒了三个月的世子冲喜。” “您虽心中不愿,却也不得不替嫁过来。” “这送嫁的队伍,从金陵别院一路北上,走了整整三日的水路,结果就在昨日快到京都码头的时候,您在船头说想一个人清净清净,结果却一不小心落了水。” “将您救上来的时候,您还有些迷糊,为了不耽误给世子冲喜的吉时,只能赶紧让您与世子先拜堂,送入洞房。” “不过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世子今日就醒了,小姐,以后您就是宁远侯府的世子夫人了,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慕晚棠目光微凝,也就是说她拍戏落水时,而那位叫谢晚吟的女子,也在同一时间落了水。 她穿越而来,因为与谢晚吟相似的容貌,被误当成谢晚吟救了起来,顶替她,嫁给了宁远侯世子冲喜。 那原来的谢晚吟,恐怕此时已经凶多吉少了吧,既然如此…… 她目光沉沉的望着铜镜中,端庄却又不失娇媚的妇人装扮,也许这就是弥弥之中的天意,既然如此,那她慕晚棠以后,就代替谢晚吟好好活下去! 松雾院内,听到祖母竟擅自帮他娶了妻,沈墨渊惊愕道:“祖母,您怎么能不经我同意,就帮我娶妻呢?” 德安长公主赶紧解释道:“你昏迷了整整三个月未醒,祖母苦等无门,只能去求相国寺的无涯大师,他让祖母给你找几位八字相合的女子冲喜。” “你这种情况,先前对你趋之若鹜的京都贵女们,人人唯恐避之不及。” “不过好在,你祖父年轻时对谢家老太爷有恩,这才让谢丞相,将与你八字相投的二女儿晚吟,嫁与你冲喜。” “一同进门的还有两房妾室,分别是你舅母的亲侄女应姝,还有翰林院侍读家的女儿林尽染。” “祖母就想着即便你醒不过来,好歹也能留下一儿半女,这样祖母也就还有个盼头。” “只是万万没想到,你与晚吟洞房的第一夜就醒了过来。”长公主说着双手合十,感激道:“真是佛祖保佑啊!” 正在这时,齐嬷嬷领着一位花白胡子的老太医和背着药箱的药童,快步走进来,“殿下,周太医来了。” “老臣参见殿下!” 德安长公主连忙开口,“周太医不必多礼,快来看一下,淮之的身体怎么样了?” “是,殿下!” 周太医刚把完脉,长公主就面色焦急的追问道:“周太医,淮之的身体可还有大碍?” 周太医躬身回道:“回殿下,世子先前心口淤堵,导致血脉堵塞,再加上重伤,这才一直昏迷不醒。” “只是昨夜……”周太医停顿了下,目光在凌乱的床榻,还有沈墨渊红肿破皮的唇角上扫了一圈,轻咳一声,继续说道:“激烈的房事,正好帮世子疏出了淤堵在心口的淤血。” 谢晚吟刚要踏进房门,正好听到周太医的下一句话,“只是世子重伤昏迷了三月之久,身体极度虚弱,昨夜经历那样激烈的房事,终是亏损了身子,恐怕要将养一段时日,才能恢复如初了。” 怪不得昨夜他会吐血,但是那时她已失了理智……谢晚吟尴尬的僵在原地,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沈墨渊即使现在虚弱的靠在床柱上,周身的气场,也是令人心悸般的深不可测。 他年纪轻轻深得帝心,掌管大理寺诏狱,为人冷厉,手段狠辣,就算是皇亲国戚,世家权贵见了他,也得唤他一声“世子爷!” 结果重伤昏迷中,竟被所谓新婚妻子的她,强迫一次又一次,虽是误打误撞救醒了自己,却也让他想到那个画面,就羞郝不已。 德安长公主见他脸色铁青,开口提醒道:“淮之,晚吟千里迢迢从金陵,嫁来京都为你冲喜,你既是醒了,以后可要对她好一点!” 虽然先前谢家临时反悔,将身体抱恙的嫡女,换成晚吟这个庶女,她也很是气愤,但是奈何淮之病情严重,说醒不过来就醒不过来呢。 而晚吟八字与他也最为相配,她也只能准许下来。 而且昨天送嫁的队伍到了京都,新娘子还一不小心落了水,好在有惊无险,到了吉时也准时完婚,入了洞房。 新婚第二日,淮之就立刻苏醒了过来,这就说明了两人缘分天定,所以她态度坚决道:“晚吟虽自小在庄子上长大,但是好在性子温婉纯善。” “昨夜是你们的洞房花烛夜,你昏迷不醒,她一个小姑娘又是初次侍寝,可能不得章法有些孟浪了,但是看在她误打误撞救醒你的份上,你可不能对她有意见。” “不然祖母第一个不饶你!” 第3章 不是说……也受伤了吗? 这刚刚上任,就得罪了世子夫君,是不是要完? 片刻间,谢晚吟的眼底,闪过一抹势在必得的光芒,她可是演技精湛的三金影后。 三分纯良,四分娇弱,五分柔情,还有演到十分的极致爱意,不信还能拿不下沈墨渊这个阴晴不定的世子爷? 想到这,她揪了下大腿上的软肉,疼痛感蔓延至四肢百骸,潋滟的双眸迅速湿润起来,整个人都娇弱得让人心生怜惜。 低眉垂眼的缓步走进去,身上的月白色银丝暗纹团花长裙,行走间身姿款款,勾勒出优美的曲线,一泓清水般的桃花眸里,澄澈透亮,散发着纯净诱人的光芒。 莹白的小脸上闪过一丝羞赧,倒是有些自知理亏的模样,“世子,昨夜都是我的错。” 说着双眸凝上一层水光,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轻颤,却越发娇媚入骨,“但请世子爷明察,我绝对没有害你的意思。” “昨夜也是我第一次侍寝,不知怎么的仿若魔怔了般,这才不受控的伤了世子的贵体。”说完含羞带怯的望了沈墨渊一眼,咬着下唇,怯生生道:“而且我自己……也受了很重的伤。” 德安长公主闻言,心中隐隐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愈发觉得蹊跷,“周太医,麻烦你帮世子夫人也诊一下脉。” “是,殿下!” 谢晚吟伸出雪白的皓腕,周太医立刻盖上锦帕细细诊断了起来,只是越到后面神情越严肃。 他收回手,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下,快步走到桌上的铜制香炉前,掀开盖子,捏起一撮燃尽的香灰,仔细闻了闻,眼中满是惊恐,“回禀殿下,世子,世子夫人,这香炉里被人加了助兴的合欢香。” “此香极为霸道,闻得时间越久,越容易让人失去神智,失控而不自知,幸好世子爷武功高强,不然经过昨夜……极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 “什么?” 德安长公主猛地站起身来,一双威严的眼眸眯了眯,目光分外森冷,“本宫最近因为淮之昏迷之事,忙的焦头烂额,没想到竟是给了贼人可趁之机。” “来人!” “给本宫彻查,到底是谁胆敢不顾世子的身体,下如此歹毒的虎狼之药。” “是,殿下!” 谢晚吟提着的心也终于放下了,她不是没怀疑过,毕竟自己再怎么饥不择食,也不可能强上一个植物人,而且还索求无度到直接晕了过去。 害得她自己也差点站不住,到现在还火辣辣的疼呢。 德安长公主望着,神色晦暗不明的沈墨渊,缓下声来,“淮之,你的身体还需好好调理,松雾院内又都是侍卫小厮,没个贴心的近身伺候怎么能行?” “而且在你身体没恢复如初之前,贼人没有落网之前,你醒了的消息,暂时还不能泄露出去,免得下药的人一计不成,再生一计。” “所以让晚吟留下来,好好照顾你。” 不等沈墨渊反对,德安长公主直接说道:“这样祖母也能放心了。” “过来!” 一时间,整个房间内只剩下沈墨渊和谢晚吟两人,男人苍白的冷峻脸庞上布满了威严,落在谢晚吟身上的目光幽冷深邃。 谢晚吟起身过去,只是还未走到床榻边就被沈墨渊按坐了下来。 见她潋滟的双眸一瞬不瞬地望着他,沈墨渊的表情也从不自然,变成了极其不自然。 “不是说……也受伤了吗?” 骨节分明的手掌拿出一个古色古香的药瓶,淡淡的药香霎那间萦绕上鼻尖,谢晚吟羞红了一张脸,拿过他手上的药瓶,“多谢世子,我回自己院子里上药吧。” 见谢晚吟雪白的小脸涨得通红,沈墨渊忍不住嘟囔道:“昨夜不是挺大胆的吗?” 一句话,让两个人的心跳,同时漏跳了一拍。 谢晚吟赶紧站起身,福身行礼道:“我先回去上药了。” “夫人!” 房门外,云樱见谢晚吟脚步急切的出来,不免疑惑的喊道。 谢晚吟面上的羞涩褪去,闭了闭眼,神色瞬间恢复如常,“走,先回清澜院!” 此时房间内,沈墨渊狭长的凤眸微暗,掀开锦被慢慢站起身来,“青羽!” 下一瞬,房间内就悄无声息的出现一道黑色的暗影,青羽一身黑色蒙面夜行衣,只露出一双锐利的黑眸,单膝跪地,“主子!” “去查……谢晚吟!” “是,主子!”随着话音落,青羽的身影再次悄声消失无踪。 沈墨渊凤眸微暗,谢晚吟,希望你真是误打误撞,嫁进宁远侯府的…… 回到清澜院,云樱看向一脸沉思的谢晚吟,双手揪紧裙摆,忐忑的问道:“夫人,您没事吧?” “没事,帮我放点水我想沐浴,一会还要去前厅敬茶。” “是,奴婢现在就去!” 洗漱室内,空气中弥漫着淡淡花香,热气腾腾的水中,谢晚吟舒服的慰叹一声,玉手轻轻揉搓着酸痛的身体。 一夜未睡的她,本就浑身酸痛,结果这一早上又是穿越,又是被错认的……过得真可谓是惊心动魄。 眼前突然闪过,沈墨渊那双冰寒刺骨,还泛着冷肃暗芒的凤眸,不禁身形一僵,尤其夫君还是这么个矜贵无比,喜怒无常的性子,愈发感觉难伺候。 云樱望着谢晚吟娇艳的小脸上,一会晴一会阴的丰富表情,不禁感叹道:“夫人似乎与以前不太一样了!” 谢晚吟连忙掩下眼底的一抹心虚,“嗯?”疑惑问道:“怎么不一样了?” “但是奴婢觉得夫人现在的性子,更好!” 谢晚吟笑着问道:“哦,那我以前是什么样子的?” 云樱似在回忆般,娓娓道来,“夫人以前性情温婉内秀,但是因为自小被老爷送到庄子上,所以……” “嗯,你直说无妨。”见谢晚吟应允,云樱才接着如实说道:“性子还有些卑微怯弱。” 谢晚吟一手搭在浴池边,一手杵着下巴,笑道:“所以,你喜欢现在的我,对吗?” “嗯!”云樱重重点了点头,“夫人现在这样鲜亮又聪慧大方,奴婢倒是觉得,世子迟早都会喜欢上夫人您的。” 谢晚吟转过身去,红唇微勾,轻声呢喃,“他的喜欢啊……”蝶翼般浓密的眼眸下眸光微闪,轻轻捧起水中沐浴的花瓣,掌心渐渐收紧。 第4章 敬茶风波 宁远侯府前厅,德安长公主轻轻拨动手中的佛珠,闭目养神。 她与已故的老侯爷,伉俪情深,所以共生有二子一女,两个儿子因为并未分家,所以一同住在宁国公府,女儿也早已远嫁岭南,很少回京都。 她右手下侧,坐着的是二儿子沈延和夫人傅柔,后面一字排开是二房的嫡子嫡女,二少爷沈斯年和五小姐沈安然。 宁远侯沈湛身材高大,一身藏蓝色绣金长袍,衬得年约不惑的面容,愈发端正气度不凡。 他大步流星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名风韵犹存的美娇娘,正是妾室薛姨娘。 沈湛拱手行礼,“母亲!” 薛姨娘看向眼前面容肃穆的德安长公主,她深知德安长公主不待见她,心中有些揣揣不安,跟着恭敬的行礼,“殿下!” 沈延眉头紧蹙,傅柔的眼底则是闪过一抹幸灾乐祸,大哥莫不是糊涂了吧,今日这样重要的场合,竟然带着妾室过来,他怕不是想将母亲气出个好歹来吧? 听到薛姨娘的声音,德安长公主立刻睁开双眼,犀利的眸光直射向沈湛,“今日是新媳妇,新婚第二日给长辈敬茶的重要日子,你不知分寸的,带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妾室前来干什么?” 薛姨娘温婉的脸庞白了一瞬,轻声喊道:“殿下,妾身……” “闭嘴!” “本宫在跟自己的儿子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薛姨娘眼眶微微湿润,不知所措的往沈湛身后藏了藏,沈湛立刻心疼起来,拍了拍她的手,直接对上德安长公主冷厉的双眸,“母亲,淮之母亲去世的早,今日新媳妇敬茶,所以我让元娘也一起过来。” “过来干什么?” 德安长公主一掌拍在桌案上,厉声质问道:“难不成你还想让晚吟这个世子夫人,给你一个妾室敬茶不成?” “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你在自己院子里怎么宠她,那是你的事,但是不要让她出来给我和淮之添堵。” “沈湛,你自己被这狐媚子迷得猪油蒙了心,不顾礼义廉耻,我和淮之还要!” 沈湛的心思被戳中,眼神躲闪但还是强辩道:“母亲,元娘虽是妾室,但是当年她救过我,而且还陪在我身边这么多了,为我生下思语和子恒,您为什么一直对她有偏见?” “再说,淮之媳妇不也只是个小庶女吗?” “啪!”的一声,德安长公主将手边的青釉瓷杯,狠狠砸在沈湛的脚下,眼底满是轻蔑之色,“你若是想让我对她没有偏见,那你就让清欢活过来!” 沈湛闻言瞳孔微缩,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极为难看。 德安长公主一双如墨玉般威严的眸子,直直地看向他,“淮之媳妇虽是庶女,但也是丞相府的庶女。” “不是她这等靠着魅惑主上,上位的狐媚女子可以比的!” “而且你别忘了,淮之昏迷不醒三个月之久,京都城的贵女,人人避之不及,是晚吟嫁来为他冲喜,所以不管晚吟什么身份,她现在都是我们宁远侯府的恩人!” 沈湛说完也后悔了,毕竟以淮之现在这样的情况,有八字相投的女子愿意嫁进来冲喜,已是天大的幸事。 这话千不该万不该,从他这个公爹嘴里说出来。 薛姨娘拉了拉沈湛的衣袖,长公主不待见她,她已习以为常,但还是红了眼,委屈哽咽道:“侯爷,要不妾身还是先回院子里吧。” 沈湛不忍薛姨娘受委屈,带着她坐到一边,“母亲,元娘既然来了,那就先让淮之媳妇认认人吧。” “你!” 德安长公主气得刚要再次发作,只见谢晚吟已经娉娉婷婷的走了进来,她无奈只能先压下心底的怒意,换上一副笑脸,“晚吟来了!” 谢晚吟一经出现,其他人都倒吸一口气,眼前的女子身姿曼妙,容貌清艳脱俗,尤其是那双潋滟的桃花眼,宛如星辰般闪烁。 同样谢晚吟,也在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大厅内的人,直到眼角余光瞥到沈湛身后的女子时,眸光微不可察地沉了下去。 沈墨渊生母早逝,一直跟在德安长公主膝下长大,那宁远侯身边的这位,应该就是他的那位宠妾了吧? 只是她一个妾室,她来干什么? 这个侯爷公爹莫非糊涂了! 金嬷嬷拿出一个蒲团,放到德安长公主的面前,齐嬷嬷端着茶盏走过来,躬身道:“世子夫人,来给殿下敬茶吧!” 谢晚吟赶紧敛下心神,走过去跪倒在蒲团上,接过齐嬷嬷递上的茶盏,恭敬地递上前,“祖母,请喝茶!” 德安长公主喜笑颜开的接过茶盏,轻抿一口,齐嬷嬷接过茶盏,然后递上一个精致古朴的盒子。 打开盒子德安长公主拿出一只流光溢彩的墨玉镯,牵起谢晚吟纤细莹润的小手,将手镯戴了上去。 “晚吟,戴着真好看!” 镯子颜色漆黑如墨,质地细腻,光泽温润,轻轻转动间,衬得谢晚吟纤细的手腕,更加细腻如雪。 二夫人傅柔看到这一幕,先是抬眸瞥了眼薛姨娘,果然见她姣好的面容龟裂了一瞬,这才开口说道:“母亲,这不是沈家祖传的墨玉镯吗?” “记得我和大嫂刚进门的时候,您当时传给我和大嫂一人一只。” “是的!”德安长公主点头说道:“淮之母亲临走时,淮之还小,就交给我保管了,所以现在这只墨玉镯,我就代他母亲传给晚吟。” 谢晚吟轻抚手腕上的墨玉镯,恭敬行礼,“那晚吟就多谢婆母!” 见母亲提到自己的发妻顾清欢,沈湛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慌乱,悔恨犹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他们成婚时,也曾蜜里调油,恩爱过好一段时日。 只是后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以至于两人关系闹得极僵,竟成了一对怨偶,最后竟连她缠绵病榻,郁郁而终时,也不愿再见他最后一面。 这也是这么多年,他和淮之这个嫡子关系不睦的原因。 身旁的薛姨娘眼看沈湛又在回忆亡妻,眼底的怨毒一闪而过,佯装善解人意道:“侯爷可是又想起姐姐了?” “当年都是我不懂事……”说着擦了擦眼角的湿意。 沈湛神色复杂的叹了口气,“跟你有什么关系,当年都是我的错。” “不然清欢也不会……” 第5章 这杯茶,她可接不得 德安长公主接过齐嬷嬷递上的,另一个嵌着绿松石的首饰盒,一套精美的镶宝石凤蝶鎏金头面,赫然展露在众人眼前。 “这才是祖母送给你的见面礼呢!” 傅柔刚才还看热闹的心情,瞬间冷了下来,这可是母亲出嫁时,先皇御赐的一套镶宝石头面,精美无比,她曾旁敲侧击了好几次,母亲都没松口给她。 没想到今日竟送给了谢晚吟,这个刚进门的小庶女! “晚吟多谢祖母!” 等来到沈湛身前,谢晚吟恭敬地行礼,递上茶盏,“父亲请喝茶!” 沈湛喝了茶,送上一块雕刻精美的古玉,“晚吟,这是父亲送你的见面礼。” “多谢父亲!” 沈湛接着说道:“淮之一直昏迷不醒,真是辛苦你了。” “以后你就安心照顾他,也好早日为我们宁远侯府开枝散叶。” 她温顺的应道:“是,父亲!” “对了,你刚嫁进侯府,这是你薛姨娘,以后府里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她。” “虽说她不是淮之的亲生母亲,但是也是大房府里的老人,现在代管大房的庶事,以后你们好好相处。” 薛姨娘身后的季嬷嬷,端着一杯茶盏递上前来,德安长公主犀利的眸光,猛地射向沈湛和薛元娘,她不会真不知好歹,想让晚吟给她个妾室敬茶吧? 沈湛察觉到身后,母亲寸寸逼近的冷厉目光,皱眉,拉了拉薛元娘,“元娘,你这是做什么?” 元娘该不会真如母亲所说,恃宠而骄了吧? 薛元娘知道沈湛在担心什么,笑着接过季嬷嬷手中的茶盏,“侯爷,妾身虽是伺候了您这么多年的老人,但是妾身自知身份低微。” “今日妾身就是来给世子夫人,敬一杯茶的,望夫人以后多多关照。”说着将手中的茶盏递到谢晚吟的面前。 沈湛闻言,紧绷的神色这才放松了下来,见谢晚吟望着茶盏默不作声,开口说道:“晚吟,你是世子夫人,既然你薛姨娘给你敬茶,你就接着吧!” 德安长公主的目光微微一顿,看在沈湛面上,终是没说什么。 谢晚吟垂下眼眸,掩过眼中的一丝冷意。 今日,她若是接下了薛姨娘的这杯茶,就算是默认了以后要与她和平共处,那沈墨渊,还能待见她? 虽然他现在也不怎么待见,但是总不能让关系更恶化吧。 在这个侯府里,她能倚仗的除了沈墨渊,就是祖母了,而她们都不喜这个娇柔做作的薛姨娘,那她就更要自觉地与他们同仇敌忾,远离她了。 至于这个宠妾灭妻的侯爷公爹,压根就是个老糊涂! 他能带一个妾室,来今日这样重要的场合,可见他根本就是个眼瞎心盲的! 更何况,她一个侯爷院子里,伺候多年的姨娘,成亲第二日,就要给她一个刚嫁进门的世子夫人敬茶,这事若是传了出去。 世人定会觉得她这个刚进门的小庶女,仗势欺负公爹房里的老人,连带着沈墨渊都会遭受编排,毕竟宁远侯府多年前的恩怨,在京都城各个世家中都不是秘密。 所以这杯茶,她可接不得! 薛姨娘端着茶盏的手,又往谢晚吟面前递了递,沈湛不禁催促道:“晚吟,姨娘给你敬茶呢!” 谢晚吟嘴角的笑意,不达眼底,“姨娘真是客气。”她青葱般的手指,向前伸去,结果刚碰到茶盏,指尖恍若被烫了般又缩了回去,“好烫!” 结果恰在此时,薛姨娘已经松开了手,整杯热茶瞬间倾倒下来,眼看就要全部洒向谢晚吟。 这一变故,吓得薛姨娘双眼圆瞪,下意识伸手就去抓茶盏,谢晚吟也伸出手去,然后大半的茶水,就顺着她的力道泼向薛姨娘的手背和手腕。 漏出来几滴,洒落在谢晚吟的手背上,瞬间红肿了一片。 “啊!” 谢晚吟痛得喊出声来,声音大到直接盖过了薛姨娘的痛呼声。 德安长公主惊得站起身来,“晚吟!” “快,快传府医!”然后接过齐嬷嬷用冷茶浸湿的帕子,小心翼翼地盖在谢晚吟红肿的手背上,声音急切道:“晚吟,没事吧?” 谢晚吟紧紧抿着唇,晶莹的泪珠在眼眶里蓄起来,颤声道:“祖母……我没事!” “是我不好,茶水太烫了没接住,害得姨娘也跟着被烫了。” “你管她干什么?”德安长公主冷哼一声,“若不是她恃宠而骄没规矩,一个妾室非要来今日这样重要的场合,你何至于被烫到!” “而且到底是何人准备的茶水,为何这么烫?” 丫鬟婆子们吓得全部跪倒一片。 薛姨娘心头猛地一紧,即使痛得脸色苍白,肩膀剧烈地颤抖,也不敢作声,因为这杯滚烫的茶,就是她让季嬷嬷准备的。 可是她原本的用意是,让谢晚吟烫得喝不了,然后传出她刚进门就仗势欺人的风声,可是,没让她直接整杯茶,扔给她啊! 真是烫死她了! 新媳妇好好的敬茶,结果出现这样的变故,再加上长公主的话,让沈湛的眉头霎那间紧蹙了起来,“好了,季嬷嬷快扶你家姨娘下去吧。” 季嬷嬷赶紧上前搀扶着薛姨娘,“姨娘,老奴扶您下去吧,您这伤得赶紧上药。” 府医背着药箱与她们擦肩而过,直奔被团团围住的谢晚吟而去。 薛姨娘的眼神中,透出一抹阴狠的暗芒,犹如淬了毒般。 回到芙蕖院,薛姨娘的手还像被无数针扎过似的,通红一片,已经起了水泡,她不停吸气,试图缓解疼痛,但依然不见效。 府医被叫走了,季嬷嬷吩咐丫鬟赶紧去府外请大夫,然后用打来的井水,沾湿手帕,帮薛元娘冷敷,结果竟生生落下一层皮来。 “啊……” 薛元娘痛得撕心裂肺,再也忍不住,甩手打了季嬷嬷一个响亮的巴掌,“差点烫死我!” 季嬷嬷捂着自己的脸,委屈道:“姨娘,是您说茶水要烫一点的。” 薛姨娘咬着牙根,忍着手上钻心的疼痛,眼底凝结出狠厉的暗芒。 “松雾院内,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消息传来?” “再去探!” “是,姨娘,老奴这就去!” 正厅内,谢晚吟的手上擦完药膏后,看着虽然还是有些狰狞,不过好在不似刚才那么痛了。 见她坚持要敬完茶,德安长公主眼底,满是赞赏的应允了。 谢晚吟朝着沈延和傅柔,盈盈一拜,“二叔二婶,侄媳给您二位敬茶了!” 沈琛和傅柔赶紧笑着接下,喝完茶殷切的叮嘱道:“好,以后就辛苦侄媳,好好照顾淮之了。” “不辛苦,这都是侄媳应该做的。” 沈琛给了一块成色上层的麒麟玉珏,傅柔则是送了一套精美雅致的白玉雕花累金丝头面。 谢晚吟一一谢过。 第6章 自食恶果 谢晚吟走到沈斯年面前,看着眼前面容俊秀的高大男子,含笑道:“听闻二弟正在备考明年的春闱,这是一方端砚,希望二弟能喜欢。” 沈斯年抚着上面石质细腻的纹路,俊逸的脸庞上闪过一丝惊叹,竟是上品,拱手谢道:“多谢嫂嫂!” 见他满意,谢晚吟暗自松了口气,她是被紧急拉来,顶替嫡姐嫁进宁远侯府的,不知丞相府是自觉亏欠于她,还是不好意思再变更嫁妆,嫁妆竟然很是丰厚。 不然,她还真没有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谢晚吟又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里面是一支银质鎏金的点翠玉簪,“五妹妹,嫂嫂刚嫁到侯府,以后五妹妹要是得空了,可要常来清澜院,找嫂嫂玩啊!” 沈安然明眸善睐,明媚的小脸上,笑起来时唇边还有两个浅浅的梨涡,看着很是可爱。 她爱不释手的看着手中,精美的点翠玉簪,但下一瞬,又将簪子放进了盒子里,让身后的丫鬟珍珠拿着,面上带着客气与疏离。 “嫂嫂,我每日要学女红,识字,时不时还要跟着母亲学掌家,可能不得空。” 她这突如其来的转变,都被谢晚吟看在了眼底,她不动声色的笑道:“没关系,那等哪日嫂嫂空了,就去馨然院找你玩吧。” “不……”沈安然刚要拒绝,就被傅柔打断了,“那感情好啊,侯府姊妹本来就少,要是晚吟有时间,就来找安然玩。” “你们年纪相仿,定能聊得来!” 沈安然嘟起嘴,看向傅柔的目光里,满是无声的控诉,傅柔则是瞳孔骤然微缩,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 谢晚吟将她们之间的异样,尽收眼底,“好的,二婶!” 此时松雾院内,沈墨渊听着风武的汇报,眸色深沉近墨,里面似乎藏着股微不可察地惊诧。 “你是说薛元娘在前厅,要给谢晚吟敬茶,结果她没接住,她和薛姨娘都被茶水烫到了?” “是,世子!”风武微微皱眉,“按理说,敬茶的水怎么可能那么烫呢?” “您都不知道,大半的茶水都被泼到薛姨娘的手背上了,她当时烫的龇牙咧嘴的。” 风勉冷笑道:“这也算是她自食恶果了吧!” “什么意思?”风武疑惑的问道:“什么自食恶果?” 风勉敲了下他的脑袋,开口说道:“你傻啊,薛姨娘自己要给夫人敬茶,结果准备的茶水又这么烫。” “幸亏夫人没接,不然接了喝不了,到时候肯定又要传出什么,夫人果然是庄子上长大的小庶女,粗鄙,目中无人的难听话来。” “到时候,连我们世子也要跟着一起被非议!” 风武这才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 沈墨渊墨色的眸子里,此时流动着若有所思的光芒,竟比往日还要深沉些许。 芙蕖院内,薛元娘歪躺在卧榻上,被烫伤的手背被包成了粽子样,额头上搭着巾帕,目光黯然失落。 沈思语身着一袭白色织锦绣莲纹长裙,眉眼如画,容貌昳丽,一双漆黑清澈的双眸,却带着一股不同于同龄人的沉静,走进来时看到这样一幕,微微凝眉,声音却不冷不淡,“姨娘伤得这么严重?” 薛元娘看向沈思语,委屈道:“语儿,你来了!” “我的手都伤成这样了,你父亲竟然都没来看我!” “姨娘你啊,就是被父亲宠过了头,才会在今日这样的日子,不知深浅的跑去前厅。” 沈思语意味深长道:“结果不但没得好,还伤了自己,惹恼了父亲!” 薛元娘见沈思语也不赞成自己的做法,望着被纱布包得严严实实的手掌,不免更加怒从中来,“姨娘我这不是未雨绸缪吗?” 沈思语轻笑一声,反问道:“所以呢?” “有祖母和沈墨渊在,姨娘还想明目张胆,爬到谢晚吟这个世子夫人头上去不成?” 薛姨娘垂在身侧的手紧攥成拳,恼羞成怒的吼道:“谁能想到一个庄子上长大的小庶女,竟敢摆我一道?” “她也不想想,等到沈墨渊一死,长公主岁数大了,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寡妇,在这偌大的后院,还有什么依仗? “到时候,我就让她看看,这侯府大房到底是谁做主,谁说了算!” 沈思语挑了挑眉,冷哼道:“不管是谁做主,明面上也不可能是姨娘你做主的。” “你……语儿,你今日怎么总是拆姨娘的台啊?”薛姨娘郁闷的背过身去,“你就不能盼姨娘点好?” “姨娘好了,你和你哥哥不是才能更好吗?” 沈思语的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地轻蔑之色,拿出茶具,给自己倒了杯清香扑鼻的茶水,漫不经心的品着茗。 在薛姨娘的脾气,快要再次压不住的时候,才放下茶盏,红唇轻启道:“不是女儿不愿站在你这一边。” “实在是姨娘从多年前,急功近利想要进侯府,间接害得夫人郁郁而终开始,就注定了你与侯夫人的位置,隔了一条永远也跨不过去的鸿沟。” 话音刚落,眼底闪过一抹幽暗的利芒,“所以也注定了我和哥哥再努力,再优秀,也只能是身份低微的庶子庶女……” 薛姨娘恼怒的表情,瞬间变得难堪了起来,她眉头一压,咬着牙关,恨声道:“谁知道顾清欢心气那么高,身体还那么弱?” “我只不过是不想我的孩子,遗落在外,成为私生子而已,我有错吗?” “她自己熬不住,油尽灯枯,与我何干?” “为什么这么多年,所有人都说是我的错?” “她们为什么不多想想,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况且当年侯爷外出办事,受了重伤,是我救下了他,怎么就她顾清欢清高,不能忍受我这个妾室进门呢?” 顾清欢是太傅府的嫡女,她不是不能忍受妾室进门,是不能忍受外室的孩子,竟比她肚子里孩子的月份还要大。 更是接受不了父亲的欺骗与隐瞒,这才气得小产,心中郁结而亡。 沈思语见姨娘依旧偏执己见,也不再多言,毕竟事已至此,人死不能复生,说再多,在其他人眼里都是狡辩罢了。 第7章 看他能折腾几回 但眼前的人,毕竟是生养她的姨娘,她再瞧不上她浅薄无知,小家子气,也还是软了语气劝道:“好了,姨娘也别气了。” “这下你也算是知道了,这个丞相府的小庶女,并不像传闻中那般胆小怯弱,反而极为狡诈。” 薛姨娘眼底的不甘,这才烟消云散了些,撇了撇嘴,“语儿,索性她才刚刚进门,沈墨渊又是这么个半死不活,随时都能撒手人寰,估计她也掀不起什么大的风浪。” “对了,过几日就是皇后娘娘的寿诞了,到时太子殿下,秦王和晋王殿下也会赶回京都。” “姨娘已经请了锦绣坊的人来,到时候给你做两身,京都时下最新的衣裙,保证你在宴会上大放异彩。” 沈思语刚才还云淡风轻的面容,顿时闪过一抹急切盼望,“姨娘是说,秦王殿下也会赶回来,参加皇后娘娘的寿诞吗?” 薛姨娘笑道:“嗯,听你父亲说的,他们礼部这次主管皇后娘娘寿诞的各项事宜。” “而且听说秦王和晋王殿下这次回来,也会多留在京都一段时日。” “你哥哥这一年跟在秦王殿下身边,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西北苦寒,整日漫天黄沙飞舞,吃食也不精细,也不知道胖了还是瘦了,晒得黑不黑?” “如果不是姨娘无用,只是个妾室,他也不用辛苦自己去挣军功,受这个苦了。” 沈思语完全没在听薛姨娘后面的话,一门心思都在秦王李琛要回来了! 藏在广袖下的双手,攥得紧紧的,她已经有两年没见过殿下了,也不知道他在军营过的怎么样? 神情激动的站起身来,沈思语扔下一句“姨娘,我就先回自己院子了。”转身就走了。 薛姨娘刚一抬头,就看到沈思语大步离去的背影。 “这孩子……知道她哥哥要回来,竟然这么激动?” 季嬷嬷上前一步,凑近薛元娘耳边躬身说道:“姨娘,松雾院那边被围得水泄不通,老奴旁敲侧击了几个人,都无人知晓到底发生了何事。” 薛元娘目露一丝凶光,“那大夫不是说,像沈墨渊这样本就体虚之人,一旦中了这烈性春药,必会精尽而亡吗?” “是啊,老奴也觉得奇怪呢!”季嬷嬷精明的双眸微微眯了眯,“难道说他们没有同房?” “不可能!” 薛元娘脸色阴沉,“今日在前厅,看到谢晚吟走进来的第一眼,我就知道她肯定破身了。” “你给我时刻关注着,实在不行,想办法,再下一剂猛药,我就不信了,沈墨渊的身体能禁得住几回折腾。” 薛元娘脸色铁青的说完,又追加了一句,“还有此事不要泄露给语儿,她还小,这些腌臜手段,没必要过早让她知晓。” 季嬷嬷躬身领命,“是,姨娘!” 松雾院外,谢晚吟带着云樱端着熬好的药过来时,远远就看到两道俏丽的身影等候在院门前。 左边身材高挑的女子,身着一袭淡红如意百褶裙,梳着流仙髻,明艳娇嫩的小脸上带着一抹张扬的色彩。 而站在院门右边的女子,则是截然相反的气质,女子身着一袭豆青色刻丝莲纹长裙,文静典雅的娇颜上,一抹淡雅柔和的笑意看着很是舒服。 她通身上下倒是没有多余的首饰,只在挽起的发髻上插了一支羊脂玉簪,腕间一个玉质的镯子,流光圆润。 谢晚吟微微凝眉,云樱立刻上前压低声音说道:“夫人,这就是昨日与您一同进门的两位姨娘。” “左边的是应姨娘,右边的是林姨娘。” 应姝,已故侯夫人娘家舅母的亲侄女,父亲是从四品太常寺少卿,因自小爱慕沈墨渊,所以不顾家人反对,自愿进宁远侯府为妾,为他冲喜。 林尽染,翰林院侍读从五品小官的女儿,气质优雅才华横溢,所以入了长公主的眼。 风勉方正的脸庞上一脸严肃的走出来,拱手回道:“两位姨娘,世子昏迷不醒多日,暂时不宜见客,还请两位姨娘先回去吧!” 应姝红唇紧抿,嘴角微微下压,神色担忧道:“世子的身体还是老样子吗?” “是!” 林尽染关切道:“我和应姐姐本想着新婚第二日来拜见一下世子,不知世子还不能见客,既然如此,那我和应姐姐就改日再来看望世子吧!” 风勉依旧惜字如金,“两位姨娘请回吧!” 应姝心不甘情不愿的转过身去,结果就看到谢晚吟站在不远处,身后丫鬟的手上还提着食盒,顿时心中涌起一阵酸酸麻麻的感觉。 凭什么她就可以和世子洞房花烛,而她们却连见都见不到一面? 什么正妻? 只不过是丞相府不受宠,扔在庄子上长大的庶女罢了! 应姝态度极为敷衍,微微弯膝,“夫人!” 身旁的林尽染,则是恭敬地福身行礼,“夫人,妾身林氏,这位是应姐姐,妾身和应姐姐本想拜见过世子后,就立刻去清澜院请安,没想到在这提前遇见了夫人。” 谢晚吟侧眸看她们,眼底泛出细微的波澜。 心中更是泛起一阵冷笑,世子对外昏迷不醒,若她们真是有心拜见,她这个正妻,应该一早就等在清澜院内才是。 而不是等她都敬过茶了,结果世子的松雾院外遇见,轻描淡写的说这么一二句话搪塞她。 不过自古正妻与妾室,和睦相处的少之又少,她也不强求,见应姝眼底倨傲的神色,凉凉勾唇,“好了,世子身体不适,不宜见客,两位妹妹还是先回自己院子里去吧。” 林尽染福身应道:“是,夫人!” 就在谢晚吟与她们擦身而过时,应姝语气中满是愤愤不平,反问道:“世子暂时不宜见客,不知是太医说的,还是夫人自己认为的呢?” 谢晚吟目光一凝,幽幽地瞥向应姝,微微挑起眉头,“应姨娘,是在质问本夫人吗?” 应姝不服气道:“不是吗?” “昨夜你与世子表哥,已经有过洞房花烛夜了,今日我和林妹妹,特来拜见世子表哥,你为什么还要百般阻拦?” 第8章 就凭我是宁远侯府的世子夫人 云樱蹙起眉头,“应姨娘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在怀疑,是我们夫人不让你们见世子吗?” “不是吗?”应姝接着眉头一压,脸色阴沉如水的呵斥道:“还有,我在跟夫人说话,你一个丫鬟插什么嘴?” 她身旁的小丫鬟翠莲,跟着附和道:“是啊,姨娘,这要是在我们应府,主子说话,奴婢插嘴可是要被掌嘴的。” 云樱的脸色苍白了一瞬,平日里温和的像湖水的杏眼里,逐渐涌上泪光,“明明就是应姨娘先出言不逊,怀疑我们夫人的。” “姨娘!”翠莲轻哼一声,嘲讽道:“您看这自小在庄子上长大的,就是不懂规矩!” “你什么意思?”云樱不服气地问道,怎么说她都可以,但是这应姨娘身边的翠莲,摆明了就是在指桑骂槐,说她家小姐。 “啪!”的一声,一个响亮的巴掌声响彻在所有人的耳边。 翠莲愣住了,瞬间回神捂着自己被打的红肿的脸颊,咬着牙根,一脸的难以置信,“你……你打我?” “啪!”又是一个响亮的巴掌,谢晚吟轻抚自己本就受伤的手掌,面无表情的问道:“一个奴婢,在本夫人面前也敢自称我?” “这就是你们应府的规矩?” “跪下!” 谢晚吟厉声一出,翠莲吓得“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但是却还不死心的,朝应姝投去一个哀怨委屈的眼神。 要知道,她可是小姐身边的贴身大丫鬟,在应府,哪怕是庶出的公子小姐们都要给她三分薄面,结果刚跟小姐进这宁远侯府第二日,就受到这样的奇耻大辱,她怎么能不怨? 应姝本就心里本就压着一团火,不服气谢晚吟一个不受宠的庶女,爬到自己头上,结果她还当众打了翠莲两个巴掌,这不就相当于在打她的脸吗? “谢晚吟,你一个穷乡僻壤长大的庶女,凭什么打人?”她打翠莲,那她也不会放过她的丫鬟云樱。 怒火中烧的她,夺过云樱手中的食盒,狠狠砸向她,谁知却被谢晚吟侧身挡了下来。 紫檀木制的食盒,精美又沉重,再加上应姝是带了全力砸过来,谢晚吟痛的眉头猛皱了起来,食盒也应声而裂。 林尽染吓得小脸一白,捂着唇惊呼道:“夫人,您没事吧?” 她看向应姝,小声劝道:“应姐姐,她毕竟是世子夫人,我们只是妾室,你刚才都砸到夫人了,快给夫人道歉!” 沈姝猛地抽出衣袖,姣好的面容上满是不屑与敌意,“就你会做好人?” “是她自己要帮她丫鬟挡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谢晚吟的双眸冷冷一眯,直接伸手掐上应姝纤细的脖颈,目露阴狠道:“告诉你,我是宁远侯府的世子夫人,你只是一个妾室,你再敢动云樱一下,试试?” “你……”应姝满眼的不甘与惊恐,因为刚才那一下她用了全力,可知有多疼,但她还是挣扎着,嘴硬道:“如果世子表哥醒了,知道你是这样仗势欺人的恶毒女子,一定会休了你的。” “哦,是吗?” 听着应姝如此笃定的话,谢晚吟嘴角噙着一抹冷笑,狠狠甩开她,桃花眼里潋滟生辉,纤细白皙的手指轻抚鬓角的碎发,吐出来的字却清晰又讽刺,“那就等你的世子表哥,醒过来再说!” “但是现在请应姨娘记住了,这里是宁远侯府,不是你们应府!” “应姨娘的丫鬟翠莲,以下犯上,对本夫人不敬,罚她在这跪上两个时辰,以儆效尤!” 谢晚吟说完就带着云樱,一起走进了松雾院。 应姝气得涨红了脸,眼底更是涌上一抹浓烈的妒意,凭什么她能进松雾院? “你……谢晚吟你给我等着!” 翠莲跟着小脸一白,跪在地上惊恐的哭喊起来,“姨娘,要是跪满两个时辰,那奴婢的腿不就废了吗?” “姨娘,您救救奴婢啊!” 应姝蹲下身,双手狠狠捏住翠莲的肩膀,眼中戾气一闪,“翠莲,你别急,我现在就去松涛院,找长公主评理,救你起来!” “应姐姐!”林尽染语气里夹杂着一丝惊愕,试着劝道:“她是正室夫人,今日才是我们进府的第二日,你就这样公然与她作对,会不会不太好啊?” “你闭嘴!” 应姝猛地起身,厉声打断林尽染未说完的话,明艳的脸庞上满是狰狞的神色。 “我姑母,可是世子表哥敬重的舅母,我是自愿进宁远侯府为世子表哥冲喜的,我与你能一样吗?” “我会怕她一个穷乡僻壤长大的庶女?” “今日,她胆敢当众欺辱我的贴身丫鬟,我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她转头看向身后的另一个小丫鬟连枝,“连枝,走,我们去松涛院!” “是,姨娘!”连枝看了翠莲一眼,赶紧跟上盛怒中的应姝。 林尽染望着她气势汹汹走远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翠莲跪的笔直,眼底闪过一抹阴狠的表情,以应家与顾家,还有宁远侯府的关系,小姐定能为她报仇雪恨! 她就在这等着,等着谢晚吟被罚,小姐嘉奖她吧。 云樱心中揣揣不安,以至于越走越慢,在谢晚吟疑惑看过来时,眼底的担忧与不安再也压抑不住,“夫人,您没事吧?” “都怪奴婢,害您被应姨娘砸伤了。” 那么重的紫檀木食盒砸碎了,她的腰肯定紫了,但她还是笑着安慰云樱,“我没事!” “可是夫人……都是奴婢连累了您!”云樱哽咽着说道:“应姨娘毕竟是顾家舅母的亲侄女,世子会不会怪罪于您啊?” 谢晚吟安慰道:“傻丫头,不用自责,应姨娘和翠莲当众奚落你,不就是在落我这个正室夫人的脸面吗?” “她今日不是因为你,也会找其他由头与我闹开的,因为她打心底就瞧不起我这个正妻,我又何必浪费时间与她装姐妹情深呢?” “俗话说,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所以我惩罚她,完全是她咎由自取!” “世子年纪轻轻就位高权重,定然不是那种是非不分之人!” 第9章 理应一并受罚 房间内,沈墨渊慵懒地靠在床柱上,看着书。 睫毛垂下的暗影落在眼下,即使身着最简单的常服,气质也依旧清冷矜贵,丰神俊朗。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掀开一页,难得的惬意时刻,让他与生俱来的强大气场也削弱了几分。 突然,鼻息间仿佛又闻到了那若有似无的淡淡幽香,抬起头,果然瞥见那道娉娉婷婷的身影,身姿款款走了进来。 谢晚吟微微福身,“世子,该喝药了!”说完拿出食盒里温着的药,走到了床榻边。 沈墨渊放下手中的书,看向谢晚吟包着纱布的手掌,凤眸凛然了一瞬,接过药碗,仰头喝了下去,喉结明显,随着喝水的吞咽而上下滚动,很是性感撩人。 谢晚吟赶紧转移视线到别处,见他喝完刚伸手去接,却连人带碗被一起带到了他的床前,他的膝盖正好撞到她受伤的腰上,她痛得忍不住“嘶~”了一声。 “手受伤了?”如古泉般的声音带着一丝微哑,从耳畔沉沉传来,隐含几许担忧。 熟悉的雪松香萦满鼻尖,让她本就通红的脸颊,更是染上一抹艳色的绯红,煞是好看。 谢晚吟悄悄换了个姿势,才淡声开口,“嗯,没什么大碍!” 沈墨渊刚才还云淡风轻的面容上,隐隐浮现一抹暗色,语声低沉道:“以后离她远一点!” 这个“她”是谁,两人都心知肚明,谢晚吟眸中泛出细碎的光,轻声应道:“好,我知道了!” 沈墨渊抓着她受伤的手,想将包着的纱布拆开,谢晚吟赶紧阻止抽回手,“府医已经上过药了!” “别动!” 眼前男人,依旧固执己见的从袖子里,又摸出一个黑色的小瓷瓶。 真是霸道! 谢晚吟的眼角抽了抽,语气里满是无奈,“不用麻烦了,你早上给的药膏还有呢,我回去自己擦!” 沈墨渊听得这话,被呛得重重咳了几声,难得解释道:“那个药是消肿……止痛的。” “这个药是祛疤的!” 谢晚吟眸光陡然一亮,那不正好,回去擦腰上的青紫。 沈墨渊看着雪白莹润的手背上,几点红肿,将药膏细细涂抹上去,最后再包扎起来。 “这两天不要碰水!” “知道了!”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和暧昧,谢晚吟垂眸,赶紧起身将碗放进食盒,“中午我再来给世子送药。” 见她要走,沈墨渊连忙开口追问,“明日回门,你一个人回去……可以吗?” 谢晚吟微微侧身看过来,“世子这样,父亲定会体谅的。” “而且祖母已经帮我准备好了回门的礼品,世子请放心!” 空气中只残留几缕淡淡的幽香,沈墨渊凤眼半阖,心中隐隐升起一股若有似无的失落,眉头微皱,拿起书本,却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 谢晚吟刚走出松雾院,就迎面碰上德安长公主身边的金嬷嬷,“夫人,殿下有请!” 谢晚吟猜,定是应姝不服气去松涛院找长公主告状了,眼底的冰冷一闪而逝,神色自若道:“好,有劳嬷嬷带路吧!” 云樱刚放下的心,顿时又提心吊胆了起来,她轻轻拉了拉谢晚吟的衣袖,小声说道:“夫人,一会殿下若是问责起来,您就说都是奴婢的错。” 谢晚吟握住云樱微微颤抖的小手,坚定道:“云樱,本就是翠莲以下犯上,应姝目中无人还随意打砸人,我们没有错,为什么要道歉?” “还有,你是我的人,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护你到底!” 夫人说的对! 云樱眼眶微红,她是夫人的贴身丫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她没错,也绝不能怂! 重重点头,“是,夫人,奴婢听您的!” 跪在不远处的翠莲,在看到谢晚吟,被长公主殿下身边的金嬷嬷叫走时,眼里闪过一抹得意,就知道长公主看在姻亲的份上,怎么可能不维护她家小姐呢! 看这乡野长大的粗鄙庶女,以后还敢不敢在她家小姐面前,摆什么正室架子! 松涛院位于宁远侯府的最东边,庭院深深,四周环绕着挺拔的古树,清幽雅致,还单独修缮了一座小佛堂,里面禅音袅袅,香火旺盛。 所幸松雾院离松涛院不远,谢晚吟跟着金嬷嬷走进来时,正好对上站在长公主身旁的应姝,那幸灾乐祸的眼神。 她对正坐在黄梨花交背椅上的德安长公主,不疾不徐地,福身行礼道:“孙媳给祖母请安!” 德安长公主慈爱脸庞上,闪过一抹深沉的笑意,“晚吟来了!” “是,祖母!” “知道祖母叫你来,所谓何事吗?” 谢晚吟抬眸看了应姝一眼,回道:“知道!” 德安长公主接过齐嬷嬷手上的茶水,轻抿一口,才再次开口,“好,那你来说说吧,应姨娘说你仗着正妻身份,当众处罚了她的贴身丫鬟翠莲,这事可属实?” 谢晚吟恭敬回道:“回祖母,属实!” 应姝立刻跳了出来,声音激动到压都压不住,“殿下,您看,谢晚吟就是仗着自己正妻的身份,欺辱妾身的贴身丫鬟。” 谢晚吟没有急着反驳,而是眸光犀利的直射向应姝,讥讽道:“应姨娘,翠莲之所以敢在宁远侯府,口无遮拦,以下犯上,看来多半是跟你学的吧?” 应姝这才惊觉自己直呼了谢晚吟的闺名,眼角余光偷偷瞥向,神色未明的德安长公主,咬了咬唇,理直气壮道:“我应家可是书香世家,妾身可做不出像夫人这样,惩罚一个小丫鬟跪在人来人往的院子外,两个时辰这样的恶毒之事!” 德安长公主终于抬起眼眸,定定地凝视着谢晚吟,“晚吟,你怎么说?” “祖母,我不觉得自己有错!” 谢晚吟接着斩钉截铁,一字一句道:“世子身体不适,松雾院内戒备森严,应姨娘却质疑我有意独占世子。” “而翠莲,更是当着我的面指桑骂槐,辱骂我的贴身丫鬟云樱,作为世子正妻,我理应惩戒以下犯上的奴婢。” “而且,应姨娘先是纵容贴身丫鬟对本夫人不敬,后来更是恼羞成怒用食盒打砸云樱,现在又来叨扰祖母清净,如此任性妄为的妾室,理应一并受罚。” 第10章 真正的谢晚吟 应姝没想到谢晚吟,竟想连她一并处罚,她的眸中闪烁出怒火,喘着粗气怒目而视,“谢晚吟,是你先当众惩罚翠莲,让我落了面子,我才拿食盒砸云樱,而且是你自己走过来,才会砸到你的。” “所以你现在,是在故意报复我?” 应姝说完跪下身来,心底涌上无法言喻的委屈,眼泪不禁簌簌滑落,“殿下,我乃堂堂太常寺少卿应家的嫡女,却为了给世子表哥冲喜,甘愿进宁远侯府为妾。” “就算她谢晚吟现在是正妻,我是妾室,但是我姑母可是世子表哥的亲舅母,我也算是他的表妹。” “谢晚吟她心胸狭隘,心肠歹毒,这样欺负与我,根本就不配为世子表哥的正妻!” 德安长公主在金嬷嬷的搀扶下,站起身来,走到声泪俱下的应姝面前站定。 向来威严的双眸里,迸射出一股强烈的压迫感,厉声质问道:“应姝,你可知错?” 应姝难以置信的抬起头来,眼尾的泪水还顺着脸颊滚滚而落,声音嘶哑道:“殿下……您在说什么啊?” “有错的不应该是谢晚吟吗?” “你一口一个谢晚吟,可见你进我宁远侯府,嘴上说是甘愿为淮之冲喜做妾,却满心不甘,屈居于晚吟这个正妻之下。” “今日竟然还敢拿食盒砸她?” “该当何罪?” 德安长公主冰凉冷淡的声音,伴着深不见底的双眸,惊得应姝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淮之身受重伤,一直昏迷不醒,你们尚未同房,你依旧还是清白之身,既然你如此心不甘情不愿,那我宁远侯府也不留你!” “念着你当初为淮之冲喜的好意上,本宫会亲自手书一封告知你父亲原委,以后也不妨碍你再行嫁娶。” “只是以后顾家是顾家,你应家是应家,我们宁远侯府再不会照拂半分。” 德安长公主话音刚落,应姝的心口就如刀绞般疼痛,仿佛被无形之手紧紧攥住了。 这可是她在姑母家,第一眼见到就爱慕上的,那个光风霁月的世子表哥啊! 她好不容易才有机会成为他的女人,自小娇纵的她宁愿冒着与家族决裂的风险,也坚持进了他的后院。 此时她怎么能甘心,他还未醒过来,自己就被送回家呢? 而且父亲若是知晓,她进了宁远侯府还任性妄为,惹恼了宁远侯府与应家决裂,势必再不会认她这个女儿了。 想到这,她小脸苍白,哭得愈发悲痛欲绝,不停摇着头苦苦哀求道:“殿下,妾身爱慕世子表哥这么多年,是心甘情愿为他冲喜,做他妾室的。” 毕竟也是沾亲带故的姻亲,德安长公主见她哭得如此伤心,不忍继续逼迫,“既是甘愿留下,应姨娘如此聪慧,应当知晓该如何做吧?” 应姝身形猛地一僵,小脸白得不成样子,双肩更是一抖一抖的痛哭着,转向谢晚吟的方向,颤抖着跪下身来,双目赤红,“都是……妾身的错,还请夫人大人有大量,饶了妾身这一次。” 怒意染上谢晚吟的眼角眉梢,她冷声道:“既然应姨娘诚信认错,那就在祖母的小祠堂内,抄写一百遍清心咒,平息一下内心的戾气与妄念吧!” 一百遍? 那她的手岂不是废了? 应姝目眦欲裂的望着一旁,神情肃穆的谢晚吟,咬着牙根,点了点头,“是,妾身遵命!” 翠莲等啊等,一直没等到应姝的身影,直到谢晚吟带着云樱再次来松雾院送药,经过她身旁时,她才恍然大悟,自家小姐也救不了她了。 她惊慌失措的不停磕头认错,“夫人,是奴婢口无遮拦,还请夫人恕罪啊!” 谢晚吟潋滟的桃花眼里透着一股认真,仿佛看穿了她的心底,“犯了错就要受罚,没关系,你家姨娘陪你一起呢!” 翠莲闻言,神色微怔的瘫软在原地,而这一切,都落入了一双精明锐利的双眸里…… 两日前,京都城外的洛水湖畔下游,身形修长的年轻书生,穿着一身干净的青衫,乌黑的头发梳的格外整齐,面容清秀,鼻梁高耸,双眼深邃而明亮。 他抱着一件披风快速跑来,警惕的望了望四周,见四下无人,才大着胆子压着声音喊道:“晚吟!” “晚吟……” 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倒映出斑驳的芦苇光影,随风轻轻摆动。 突然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一道白色锦裙尽湿的曼妙身影,从成片的芦苇荡里小心翼翼地钻了出来。 眼前女子,螓首蛾眉,肤如凝脂,一张清艳脱俗的芙蓉面上满是欣喜与激动。 而女子正是故意落水,逃出生天的谢家二小姐,谢晚吟! “书晏!” 霍书晏一个箭步上前,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披风,披在谢晚吟的身上,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声音里是止不住的轻颤,“晚吟,我终于等到你了!” “你不知道,我在这洛水湖畔守了三四日,好怕你会不按计划行事,中途反悔。” “毕竟你可是丞相府的二小姐,要嫁的还是一等侯爵府,有权有势的世子爷。” 谢晚吟回抱住他,埋在他的怀里,闻着霍书晏青衫上熟悉的墨香,慰叹着闭上眼睛,“不会的,书晏,我怎么会舍得丢下你呢?” “谢家自小就将我扔在庄子上,不管不问,我可不想代替那嚣张跋扈的嫡姐,嫁给宁远侯府那个活死人世子!” “谁知道他还能活几天,说不定我刚嫁过去就要守寡了。” “所以哪怕机会渺茫,我也会用尽这辈子所有的勇气,殊死一搏!” “晚吟!”霍书晏瞳孔微红,浓重的脸色蓦然颓下,眼底满是心疼,“只是现在你与我私奔,以后就只能隐姓埋名与我一同过苦日子了。” “书晏,我们不是说好了,这辈子都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吗?” 谢晚吟直起身来,目光灼灼地望着眼前清俊的男子,“所以我连云樱都没带,你就该知道,我不怕吃苦,只怕不能与你长相厮守永远在一起。” 第11章 就叫……姜兰溪吧 霍书晏神色动容,眼眸深处隐隐透出一抹不易察觉地孤傲,“晚吟,你放心!” “虽然我现在还给不了你凤冠霞帔,十里红妆,但是你相信我,日后我必会高中状元,让你诰命加身,风光无限回谢家,让所有人都刮目相看。” 谢晚吟的眼中闪烁着泪花,唇角微微上扬带着幸福的笑意,强忍内心激动,“书晏,我相信你一定能够出人头地,让我过上好日子的。” 霍书晏的眸底,涌上温柔缱绻的爱意,轻声道:“晚吟,以后你的名字,就不能再用了,免得谢家不死心,再来寻你。” 谢晚吟柔声回应,“好,我听你的,你博学多才,那帮我取一个新的名字吧。” “就叫……兰溪吧,兰质蕙心,孜孜不倦,你就随我娘的姓氏姜,姜兰溪。” “这样如果有街坊邻居问起,就说你是我的远方表妹,这样也不会引人怀疑。” 谢晚吟欣喜不已,“好,那我以后就叫姜兰溪了!” “趁着现在天色还早,我们赶紧走吧。”霍书晏带着姜兰溪往前走,“正好带你回家见见我娘和我小妹。” 姜兰溪拉住霍书晏,“书晏,我知道你一直刻苦用功,准备明年的春闱。” “平日里靠卖些字画,代人写书信,贴补家用。”姜兰溪说着将怀里,已经潮湿的荷包,塞进霍书晏的手里,“我的情况你也知道,我只是谢家一个不得宠的小庶女,爹不疼,继母苛待。” “这是我积攒了这么多年的积蓄,虽然不多,但是应该够我们买个一进的小院子了。” “我会绣活,到时候和你阿娘小妹,我们一家人就可以和和美美的生活在一起了。” 霍书晏目光灼灼地看向姜兰溪,捏着手中的荷包,含情脉脉道:“好,兰溪。” “我霍书晏发誓,这辈子都会对你好,绝不会辜负你的情意!” 姜兰溪的嘴角露出一抹璀璨的笑意,裹紧身上的披风,投进霍书晏温暖的臂弯,心底涌上阵阵暖意。 虽然前路茫茫,但是终于脱离了冷血无情的谢家,还有深爱的人陪伴在侧,这一刻,她就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女子! 一早,整个清澜院就开始忙碌了起来,谢晚吟身着一袭大红色撒花缠枝如意锦裙,神色晦暗不明的端坐在梳妆台前。 云樱将一支碧玉莲花簪,插在她的乌发间,娓娓说道:“当年姨娘与后院的其他妾室,整日争风吃醋,惹恼了相爷和夫人,被相爷厌弃发配到金陵别庄上。” “夫人当年也才只有六岁,随姨娘一同去往金陵别庄后,就再也没回过丞相府了。” 云樱说着,眼眶逐渐湿润了起来,“记得姨娘临终时,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夫人您了,她极后悔因为自己的贪念,连累了您,害得您在别庄孤苦无依的长大。” “今日,夫人您作为宁远侯府的世子夫人,回丞相府,姨娘若是泉下有知,该有多高兴啊!” “是吗?” 菱花铜镜里,倒映出谢晚吟娇艳的脸庞,眸中深处有黯然一闪而过。 她低声呢喃道:“可是被扔在别庄,不管不问这么多年,连回府都没让回府,就被逼着替嫡姐嫁入了宁远侯府冲喜,这样姨娘也会高兴吗?” 说起来,该是可悲又可叹吧…… 只是她的女儿也已经追随她而去,虽心中有些不情愿,但是今日就让她代替她们,风风光光的回丞相府吧! 云樱抬起衣袖擦了擦眼角的湿意,抿唇说道:“是奴婢不好,提起了夫人的伤心事,今日是您回门的大喜日子,我们应该高兴才是!” 谢晚吟站起身来,“好了,都收拾的差不多了,那我们就去拜别祖母,出发吧!” “是,夫人!” 开春时节,松涛院内一片绿意盎然,德安长公主正在修剪一株枝繁叶茂的芍药,见谢晚吟进来,立刻放下了手中的金剪,迎上谢晚吟,“晚吟,今日新婚回门,还让你单独前往,真是委屈你了。” 谢晚吟微微颔首,“祖母,世子情况特殊,父亲定能体谅。” “再说祖母还帮我备了那么多回门礼品,晚吟一点也不觉得委屈。” 德安长公主微微抬了抬下巴,身后齐嬷嬷领着两个高挑清秀的小丫鬟进来,“夫人,这是殿下精挑细选给您的两个小丫鬟,极为机灵,而且还会些腿脚功夫。” “以后就跟在云樱身后,一起伺候您!” 两个小丫鬟上前一步,福身行礼道:“奴婢红玉。” “奴婢绿瑶。” “参见夫人!” 谢晚吟敛下诧异的神色,眸光流转,“孙媳多谢祖母!” “好了,时候不早了,快去快回吧!” “是,祖母!” 望着谢晚吟潋滟芳华的背影,德安长公主脸上柔和的笑意立刻淡了下去,“下药之人,还没查到吗?” 金嬷嬷脸色暗沉,躬身回道:“回殿下,因着那段时日世子新婚,所以松雾院内进出人员众多,老奴已经暗中拷打了好几个接触过香炉之人,都未得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德安长公主眼底满是愕然,诧异道:“那就奇怪了,先前本宫还觉的,最有可能下药的就是薛姨娘那个蠢货,毕竟这么多年,她好不容易才等到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但是现在你却说,此人做事滴水不漏,没留下一点痕迹。” “本宫倒是怀疑,会不会是另有其人了?” 齐嬷嬷跟着附和道:“是啊,殿下,此事做的天衣无缝,倒真不像是薛姨娘能做得出来的。” 此时思月阁内,沈思语正拿着绷子绣着锦帕,半晌后,一朵鲜艳欲滴的牡丹跃上锦帕。 突然莹润的指尖被针扎了一下,一滴鲜红落下,瞬间毁掉了整张帕子。 她将手含进嘴里,向来温婉柔和的面容上,竟露出一抹凶狠到令人胆寒的表情,方觉不解气般,她拿起旁边的剪刀,不停剪着被毁掉的帕子。 身旁的如霜,仿佛早已习以为常般,赶紧关上了房门,又去拿了新的绷子和锦帕。 直到整个绷子被绞了个稀碎,沈思语才深呼吸一口气,逐渐平静了下来。 第12章 我替你们回来了 另一名小丫鬟寒香快步走进来,“小姐,松雾院那边还没有消息,而且戒备也更加森严了。” 如霜蹙眉:“幸亏小姐您有先见之明,先一步帮姨娘清除干净了尾巴,不然依着殿下这样雷霆之势的查下去,定然会牵扯到姨娘头上。” 沈思语眸中一抹暗色翻涌,唇边的笑意讥讽又隐含无奈,“姨娘总是这样急功近利,以前是,现在还是……” “她一直认为我还小,其实不知,她的那些腌臜手段,也就能糊弄糊弄父亲了,我是打心底里一个都瞧不上,。” “罢了,总归是生养我的姨娘,定是要多看顾着些,现在祖母查得紧,希望她能歇了心思,别再轻举妄动了。” 宁远侯府位于皇城正中心的朱雀大街上,而丞相府则是位于朱雀大街相邻的玄武街头。 人来人往的繁华街道上,车马来回穿梭,人流如织,商贩们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谢晚吟掀开车帘,和云樱头靠着头,欣喜的看着外面热闹的街道。 京都最大的茶楼,荣兴茶楼的二楼上,一道身着青色绣竹纹锦袍的高大身影依窗而坐,他五官精致端正,面如冠玉,眼眸黑若曜石,仿佛泛着温润儒雅的光华。 漆黑的双眸,淡淡扫过下面热闹的街景,嘴角从容疏远的微笑,在瞥见楼下经过的一辆雅致的马车上,露出的那抹娇艳容颜时,立刻顿住了。 晚吟! 他募地站起身,狂奔下楼,对面坐着的顾远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大跳,连忙趴到二楼窗口向下喊道:“璟安,你去哪?” 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只余陆知衍慌忙失措的背影。 他一改往日温文尔雅的模样,心急如焚地寻找着刚才马车上,匆匆一瞥的女子。 顾远舟也无心继续喝茶,赶紧付了银子,拉住焦急万分的陆知衍。 “璟安,你这是怎么了?” 陆知衍的眼底还残留一抹未收回的迫切,他抬头望了望四周热闹非凡的街道,藏在广袖下的双手紧紧攥紧了,声音飘忽道:“没什么,看到一位故人!” 顾远舟一双寒星般的黑眸微眯,抬起胳膊抵了抵陆璟安,俊美绝伦的脸庞上露出一抹邪魅的笑意,“是哪家的小姐,让你这般失了魂似的苦苦寻找?” 陆璟安唇瓣颤动着,最后声音轻不可闻的吐出几个字,“还是以前流落金陵时认识的故人,估计她早已记不得我了。” 巍峨壮观的朱红色大门前,矗立着两座雄壮的石狮。 谢晚吟抬眸看向,铁画银钩镌刻般的“丞相府”三个大字,心中百感交集。 周姨娘,谢晚吟,我替你们回来了! 朱红色的大门“轰”的一声被推开,一名身着墨色绣暗纹长袍的中年男子,先一步从门内走了出来。 他身形修长,犹如松柏般挺拔,面庞刚毅,气质儒雅,一双深沉的黑眸,在看到门外站着的谢晚吟时,有一瞬的恍惚。 他身后跟着的一名穿着深蓝色襦衫,面容消瘦,却双眼精明机敏的年长男子,声音隐含激动,“相爷,是二小姐!” “晚吟!” 谢晚吟望着快步走到自己面前的谢轩,不去探究他眼底的歉意有几分真切,态度温和,又不失疏离的福身行礼,“父亲!” 谢轩察觉到谢晚吟的疏远,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无奈,“晚吟,你是不是还在怪父亲,将你和你姨娘送到金陵别庄,这么多年,都没去接你回府?” 谢晚吟听得这话,眼神顿了顿,“父亲,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是晚吟回来了啊!” 一道洪亮简洁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紧接着走出一名被仆妇簇拥着的锦衣华服,珠翠环绕的妇人来。 她身着紫红色华贵长袍,身形微胖,雍容华贵的圆脸上,一双精明的双眸,直直地看向谢晚吟。 云樱瞳孔微缩,谢晚吟顿时心下了然,眸光沉沉的迎上王氏,晦沉如海的目光,“母亲!” 王氏的语气里带着几分不经意的寒意,“晚吟,今日是你回门的大喜日子,赶快进府来吧!” 此时丞相府花团锦簇的花园内,一名眉若弯月,清眸璀璨溢满流光,双唇不点而朱的年轻女子,正坐在凉亭内,悠闲的插着花。 突然小丫鬟翡翠急匆匆地过来,“小姐,二小姐回来了!” “而且还带了一马车的名贵字画,金银玉器呢。” 谢婉茹听到这个自小被送往金陵别庄,后来又替自己嫁给宁远侯府的庶妹,竟然还带了这么多名贵礼品回门,秀眉微不可察地皱了起来,冷哼一声,“回来就回来,慌什么?” “难不成还要我这个嫡姐,亲自去迎她不成?” 翡翠躬身说道:“小姐,相爷说毕竟二小姐也是替您才嫁入宁远侯府冲喜的,让您……也去前厅一见。” 谢婉茹将手中一枝开的正艳的月季,猛地甩在桌上花瓣散落一地,脸色骤变,咬牙说道:“她替我嫁进宁远侯府冲喜,怎么了?” “如若不是我给她这个机会,她一个不受宠的小庶女,直到现在还在那穷乡僻壤的别庄待着呢,怎么可能成为世子夫人?” “结果现在身份水涨船高,这刚一回府,竟还让我一个嫡女去见她这个小庶女?” 丞相府正厅内,王氏将坐在下首的谢晚吟,从头到尾扫了一遍,锐利的眸光里带着几分审视。 谢晚吟端着茶盏的手顿了顿,不动声色地淡定饮茶。 谢轩捏着茶盏的手指微紧,神色复杂道:“晚吟,沈世子他……还是依旧昏迷不醒?” 谢晚吟放下茶盏,没有正面回答,毕竟沈墨渊醒了的消息还未公布,她轻声淡道:“今日回门就我自己一人回来了,父亲见谅!” “父亲,怎么可能不见谅呢?” “毕竟二妹妹现在可是,宁远侯府的世子夫人呢!” 隐含讥讽的话语刚落下,谢晚吟转身正对上门外,谢婉茹锋利如刀的双眸,一瞬间,整个前厅仿佛被凝结,只有各自的目光在空气中划过的道道寒光。 谢晚吟红唇轻启,“大姐姐的身体,这么快就好了?” 第13章 别太过分了 谢轩眼神躲闪,心虚的轻咳一声,“你姐姐最近在府里精心休养,身体的确是好多了。” 谢婉茹径直坐到谢晚吟的对面,神情倨傲,语气里更是明晃晃的冷讽,“这还要多亏了二妹妹,替我嫁入宁远侯府冲喜呢,姐姐这一高兴,就什么病都痊愈了!” “只是苦了妹妹你,要整日面对一个昏迷不醒的夫君守活寡,不过……”谢婉茹佯装善解人意道:“二妹妹应该不会介意的吧。” “毕竟若不是我给妹妹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妹妹恐怕只能在金陵别庄上,找个泥腿子庄稼汉相配,一辈子都回不了京都呢。” 谢轩闻言,脸色也立刻冷沉了下来,“茹儿,你妹妹离府多年,今日还是她回门的日子,莫要在这胡言乱语!” 谢婉茹难以置信的看向谢轩,乌黑的双眸里满是不甘,大声控诉道:“父亲,你竟然为了一个刚回府的庶妹,凶我?” “茹儿,怎么跟你父亲说话呢?”王氏见谢轩脸色难看,一向娇惯谢婉茹的她,不痛不痒地训斥一句。 丞相府金尊玉贵,骄纵大的嫡女,怎堪忍受一向疼爱自己的父亲母亲,这样当面维护一个不受宠的庶妹,谢婉茹压着心中的起伏,语气酸涩道:“我说错了吗?” “二妹妹今日回门,宁远侯府为她准备了一马车的金银玉器,古董字画,我若是不给二妹妹,替嫁到宁远侯府的机会,她能有今日这般,风光回门的时刻吗?” 谢晚吟浓密纤细的睫羽轻颤,掩掉眼底迅速凝结起的寒冰,谢婉茹不停嘲讽她,既是嫉妒不甘她风光回府,也想让她生气,对谢轩和丞相府心生怨怼。 可惜,她才不会上当呢! 相反她还要谢轩对她,愧疚难当。 她唇角淡扬,目光从谢婉茹冷嘲热讽的面容上漫然掠过,柔声细语道:“大姐姐说的没错,我是要好好感谢大姐姐,给我这个嫁进宁远侯府冲喜的机会。” “不然直到今日,恐怕我还没能回到京都,再见父亲一面呢。” 她略带伤感的眸光幽幽地看了眼谢轩,谢轩心中的愧疚愈甚,沉声说道:“是父亲不好,疏忽了你,现在你嫁回京都,有任何事情,都有父亲在呢!” 王氏这才正眼看向眼前,多年未见的谢晚吟,尤记得当年被送走时,她瑟瑟发抖的缩在周姨娘身后,连看她一眼都不敢。 结果今日,姿容绝艳的女子虽是嘴角含笑,轻声细语,却让她莫名的感到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让她也不由地震慑了起来。 谢婉茹自小就骄纵跋扈,哪能忍受得了乡下庄子上长大的庶妹,抢走父亲的宠爱,她轻蔑地冷笑起来,“父亲,真是多虑了。” “二妹妹现在可是宁远侯府的世子夫人,能有什么需要父亲帮忙的?” 谢晚吟见谢婉茹依然不依不饶,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地暗芒,站起身,声音凄楚的说道:“父亲既然说了,那晚吟正好有个不情之请。” 谢轩凝眉,“哦,晚吟但说无妨!” 谢晚吟面向谢轩和王氏,盈盈一拜,“父亲,母亲,姨娘她年纪轻轻就郁郁而终,临终前,唯一的心愿就是能再回到京都。” “晚吟知道自己今日提这个要求,有些不合时宜,但是作为生养自己的姨娘,总不能我都回来了,还让姨娘的魂魄,孤零零地一个人待在金陵吧?” “所以我就想着,在法华寺帮她供奉个牌位,点一盏长明灯,就当做是圆了她的遗愿。” “还请父亲母亲应允!” 王氏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攥紧,谢婉茹更是气势汹汹的跳出来,厉声拒绝道:“不行!” “谢晚吟,我母亲,丞相府主母还尚在,你姨娘只不过一个小小的妾室,你为她在法华寺里供奉牌位,点长明灯,你让其他世家夫人,怎么看我母亲?” 谢晚吟娇艳的小脸惨白了一瞬,“扑通”一声跪下身来,“大姐姐,我没别的意思,也绝不敢对母亲不敬。” “只是姨娘毕竟生养了我一场,我现在已经嫁人,只想有个能祭拜她的地方,留个念想。” 谢婉茹怒极,“谢晚吟,你少惺惺作态!” “别以为你替我嫁入宁远侯府,就可以胁迫父亲母亲,答应你这无理的要求!” 谢轩皱起眉头,“茹儿,晚吟是你妹妹,再怎么样,你也不能这么咄咄逼人啊!” “什么妹妹?”谢婉茹气急败坏道:“一个乡下庄子上长大的庶女罢了!” “我告诉你谢晚吟,宁远侯府是百年钟鸣鼎食世家,沈世子更是年纪轻轻就位高权重,要不是他昏迷不醒,成了活死人,你觉得我用的着,你这个妾室生的庶出女儿来替嫁?” 谢婉茹寸步不让,甚至直接上前想要将谢晚吟拉起来,“你给我起来,不准跪!” 云樱上前一步,挡在谢晚吟身前,哀求道:“大小姐,您别这样!” “滚开,贱婢!” “云樱!” 云樱被谢婉茹狠狠推开跌倒在地,谢晚吟忍无可忍,嘶声喊道:“大姐姐,你太过分了!” “如果父亲母亲不同意,那也是他们来开口拒绝我,而不是你!” 谢婉茹没想到,自己竟然被一个乡下庄子上长大的庶妹,落了面子。 她姣好的面容上,刹那间布满了阴狠,“你如果再提,为你姨娘立牌位,点长明灯的事,以后就不许踏进丞相府半步!” 谢晚吟眸色冷厉,声音里也带上了一丝怒意,“谢婉茹,你以为我还是从前被扔在金陵别庄上,那个不受宠的小庶女吗?” “哼,有何不同?”谢婉茹斜睨着她,眼里露出一抹讥讽,“不就是一个,给活死人世子冲喜的夫人吗?” “就这个机会,还是我让给你的。” “到时候,等沈墨渊一死,宁远侯府将你扫地出门,到那时,丞相府你也别想进。” “此后余生,你要么去庵里削发为尼,青灯古佛相伴一生,要么就滚回你的金陵别庄,跟个粗鲁无礼的庄稼汉,直到终老吧!” 第14章 你是我的世子夫人 谢婉茹的话不可谓不狠毒,气氛也愈加剑拔弩张了起来,别说谢轩了,就连王氏都紧皱起了眉头。 “大姐姐……”谢晚吟眉眼冷若冰霜的,反问道:“所以,你这是在咒我们世子吗?” “那可能要让谢大小姐失望了,因为本世子,可能还没那么快死!” 沈墨渊低沉磁性的嗓音,突然从门外传来,高大挺拔如松柏般的身影,紧接着出现在众人眼前。 他的面色比往常更显苍白,反而多了几分病态和禁欲的气息。 是沈墨渊? 他受伤那么严重,怎么起来了,而且还来了丞相府? 谢晚吟桃花眼微颤,睫羽又长又密,不知是怒的还是气的,微微上挑的眼底染上一层薄红,格外勾人。 谢轩和王氏面面相觑,谢婉茹更是双眼圆瞪,又惊又慌地望着眼前凛然如雪,一步步走过来的矜贵傲然的男子,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说话也支支吾吾起来,“你……你竟然醒了?” 谁知沈墨渊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走到谢晚吟的身前,眼角瞥到她泛红的眼尾,轻叹一声,“果然不能让你单独回府,才这么一小会,就被人欺负了?” 这就是被人维护的滋味吗? 谢晚吟的眼眶微微湿润,但还是展唇一笑,“你刚醒,身体还很虚弱,祖母不是让你好好静养吗?” “我怕我若是再不出现,夫人被人送去庵里当了尼姑,我都不知道!” 谢晚吟抿唇,却掩不住眼底的一丝莹光,清冷的声音中多了几分哽咽,“是我不好,不该在今日这样的日子,提及姨娘的事,让父亲母亲为难。” “你是我的世子夫人,那你的姨娘也就是本世子的姨娘。” “只是为她在法华寺内供奉牌位,点长明灯这样的小事,若是岳父岳母不愿意,我派人去办就是了。” “你何苦与他们争执,害得自己心情不好啊?” 沈墨渊虽是强撑着病体,但是气势矜贵又淡漠,强大的气场,照样无声地压迫着周围的几人。 所以当他寒潭般幽深的眸光,淡淡扫过来时,谢轩和王氏也有些惊慌失色。 谢婉茹见沈墨渊刚刚醒来,就来为谢婉茹撑腰,心底的妒意,快要将她淹没了。 不等谢轩和王氏表态,她激烈反对道:“沈世子,周姨娘是我们丞相府的妾室,至于为她供奉牌位和点长明灯,这样的家事,应该还轮不到沈世子,你来做主吧!” 沈墨渊轻笑两声,凉薄的声音带着森然的寒意,“是吗?” “既然谢大小姐说,这是丞相府的家事,轮不到本世子做主,那谢大小姐刚才诅咒本世子之事,又该当何罪呢?” 身后的风武,神色冷漠的伸手直接掐住谢婉茹纤细的脖颈,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 窒息的感觉瞬间袭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呼吸被夺走的恐惧,谢婉茹拼命挣扎,胡乱地抓向风武的手腕,可却都无法撼动那双铁钳半分。 谢轩和王氏慌了,这才想起,沈墨渊可是手段狠厉的大理寺卿,陛下身边的冷肃权臣啊! 他们赶紧上前,却被沈墨渊如寒冰的眼神,吓得不敢再动,只能不停软声求饶道:“世子您大人有大量,刚才都是茹儿口无遮拦,还请世子饶她一次吧!” 沈墨渊那双漆黑的眸子,依旧不见半点波澜,谢轩眼神示意王氏。 此时王氏心中再不愿意,但是为了谢婉茹,还是低声下气地拉住站在一旁的谢晚吟,软声求和道:“晚吟,你既是一片孝心,母亲就答应你。” “明日……不,母亲今日就派人在法华寺,为你姨娘供奉牌位,点长明灯。” “只是能不能让世子,先将你嫡姐放下来,不然她真会没命的。” 谢晚吟看向谢婉茹,已经有些青紫的脸庞,满意的,拉了拉沈墨渊的衣袖,“世子,今日是我们新婚回门的日子,不宜见血。” “你让风武放下大姐姐吧。” 沈墨渊的眼神略有缓和,风武立刻松开手,放下了谢婉茹。 “大姐姐,你没事吧?” 谢婉茹身子一软,顿时跌坐在地,“咳咳咳……不用你假好心!”她抚着自己的脖颈,闪烁着泪光的猩红双眼,幽怨地望着眼前冷峻的沈墨渊。 紧抿着唇角,身体微微颤抖着,心中更是泛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委屈,如果他能早点醒的话,他现在的世子夫人,被呵护备至的人就应该是她! 所以,他怎么能如此狠心,差点掐死她? 王氏赶紧扶起谢婉茹,怕她骄纵的脾气上来,再惹恼了沈墨渊,赶紧小声劝道:“茹儿,不要再惹恼沈世子了,不然他真会杀了你的!” 谢婉茹也不敢再言语,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不远处的两人,眼神极为复杂。 “我知道了,母亲!” 王氏见她想通了,刚要放下心来,谁知谢婉茹的下一句话竟是,“母亲,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世子夫人的位置!” 王氏的脸色比刚才还要难看数倍,直到瞥见谢婉茹眼底一抹势在必得的暗芒,她才惊觉她是认真的。 “茹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沈墨渊是很好,但是他现在已经是你的妹夫了,而且就在刚刚,他还因为你出言不逊,差点就杀了你!” “京都世家子弟众多,你可是丞相府的嫡女,父亲母亲定会为你找到一个如意郎君的!” 谢婉茹冷哼一声,“如果不是他昏迷不醒,我怎么可能将世子夫人的位置,拱手让给谢晚吟?” “而他这样位高权重,矜贵淡漠的男人,本就该是属于我的。” “至于刚刚……如若不是谢晚吟一回府,就提为周姨娘供奉牌位,点长明灯之事,我怎么可能说出惹恼沈墨渊的话,害他生气呢?” “可是……”王氏满脸的不赞同,“他与晚吟已经成婚,说不定早已有了夫妻之实,你让其他人怎么看你这个妻姐?” “沈墨渊刚醒,他们怎么可能已经有了夫妻之实呢?”谢婉茹不甚在意地冷嘲热讽道:“再说,即使他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我是丞相府嫡女,谢晚吟只不过是一个乡下庄子上长大的庶女,我若嫁进宁远侯府,那她就该退居妾室之位。” 王氏突然觉得,是不是自己平日里对谢婉茹太过娇惯了,以至于她骄纵任性,总是想一出是一出。 王氏望着谢婉茹的眼里,满是难以置信,她赶紧招来翡翠,“你家小姐受了惊,赶紧扶她先回房歇一会吧。” “是,夫人!” 翡翠扶着谢婉茹的胳膊,担忧道:“小姐,奴婢扶您先回房歇息,再上点药吧。” 第15章 真是狠心啊! 谢婉茹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翡翠下去,只是走时,目光还是坚定地落在上座上,坐姿端雅的沈墨渊身上。 他的手臂,随意地搭在交背椅的扶手上,看似冷淡,却又危险十足,修长的大手蕴含着无尽的力量,整个人不经意间,更是流露出一股上位者的睥睨之势。 他是宁远侯府,缨簪世家百年大族的世子爷,又是陛下亲信,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的权臣,同时也是京都多少贵女心中,可望而不及的皎皎明月! 只是三个月前的一场重伤昏迷,让他与她有了交集,她雀跃过,也曾幻想过,与这样一位如皑皑白雪般,矜贵清俊的男子成亲,但是最后的最后,她的所有念想,都被现实一一打破。 她不想嫁给一个永远醒不过来的活死人,不但要受活寡,还要被所有世家小姐嘲笑,所以她胆怯了,退缩了,在家闹了个天翻地覆,最后更是绝食抗议,以表决心不愿意嫁与他。 而作为母亲自小娇惯的掌上明珠,自然是依了她,想法设法让父亲同意,让远在金陵别庄的谢晚吟,直接替嫁了过去。 只是现在,望着轮廓深隽,一双凤目深不可测的矜贵男子,竟微微抬起头,以一种熨帖的视线看向那个乡下庄子上长大,卑微低贱的谢晚吟。 她的瞳孔猛地紧缩起来,心中更是懊悔不已,也更加笃定了要将他抢回来的念头。 沈墨渊一边轻抚左手拇指上的墨玉扳指,一边跟谢轩说道:“听闻三弟鹤钦一直在国子监刻苦念书,准备明年的春闱?” 谢轩点头,“是啊,那孩子资质平平,但是胜在勤奋努力,这不为了节省时间,能心无旁骛的多学一点,竟直接住进了国子监里。” “难得三弟如此有功,将来必成我大乾栋梁之才!”沈墨渊薄唇轻启,“岳父大人,偶尔去国子监讲课的清风先生,与我是多年的旧相识。” “三弟若是有不懂的地方,我倒是可以派人与清风先生说一声,让他帮忙给三弟额外讲一讲课。” 谢轩睁大双眼,满脸的震惊,“世子说的,可是青山书院的大儒清风先生?” “岳父大人可以叫我淮之,我口中所说,正是那位清风先生!” 就连旁边与谢晚吟,有一搭没一搭说话的王氏,在听闻清风先生几个字,都被吸引来了目光,激动道:“那清风先生脾气古怪,除了每月去国子监授四节课,从不额外收徒开课,哪怕是皇亲国戚拜请也不为所动。” “若是真能请动清风先生,给鹤钦讲课,再加上他自己的刻苦用功,明年春闱定能高中!” 谢晚吟涟漪生辉的眸光,冲他看了过来,眸光有些意味深长,真不愧是身居高位的权臣,深谙权谋之术,这是打一个巴掌,再给一个甜枣吃? 瞬间收服了谢轩和王氏。 察觉到谢晚吟的目光,沈墨渊眉心微微动了动,“三弟既是夫人的弟弟,那也就是我沈墨渊的弟弟,这份面子,清风先生定会给的。” 谢晚吟呼吸一滞,白皙耳后那一抹红透的艳色,还是泄露了她内心的羞涩。 沈墨渊今日这是怎么了? 不但一改昨日矜贵倨傲,淡漠疏离的模样,竟还当着谢轩与王氏的面,与她这般亲昵? 不等谢晚吟对他的反常,想出个所以然来,已经听到谢轩跟随沈墨渊站起身来,笑着相送,“既然世子身体不适,那为父也就不强留你们在家里饮宴了。” “晚吟啊,以后可要照顾好淮之!” 王氏亲昵的挽着谢晚吟胳膊,语气极尽谄媚道:“是啊,晚吟,世子刚醒来,你可要好好照顾他,早日为宁远侯府开枝散叶啊!” 谢晚吟娇艳欲滴的小脸,刹那间再次染上一抹红霞,低眉垂目,“是,父亲,母亲!” 华贵雅致的宽敞马车上,桌案上的青胎白瓷茶盏里,溢出丝丝缕缕的清香,骨节分明的手指轻叩茶盏杯沿,一双凤眸幽深的看不出情绪来。 谢晚吟咬着下唇,抬起头来,先是勾人摄魄的桃花眼,接着是细挺的琼鼻,粉面桃腮,再然后是不点而朱的红唇轻启,“今日之事,多谢世子了!” 马车一个颠簸,沈墨渊的身体晃了晃,突然倒向谢晚吟,她下意识伸手推开了他。 “咚”的一声,沈墨渊整个身子撞向车厢壁,伴随着他溢出口的闷哼声,一起传入谢晚吟的耳中。 “世子?” 谢晚吟看着自己的双手,瞪大双眼,赶紧将沈墨渊又拽了回来,只是触手的温度有些高,担忧的抚上他的额头,好烫! “世子你发烧了!” 他身受重伤,昏迷不醒三个月,好不容易才醒过来,想着今日新婚回门,让她一个人回去不太好,所以强撑着羸弱的身体,也要赶来丞相府为她撑腰,结果她竟然推开他? 沈墨渊的眼神内敛锋芒,难得显示出一丝脆弱,声音轻不可闻的控诉道:“夫人就是这样谢为夫的?” “真是狠心啊!” 谢晚吟雪白的小脸涨得通红,眼神闪了闪,掩饰内心的一抹心虚与羞郝,“世子,你没事吧?” 沈墨渊整个人极其虚弱,将昏沉的脑袋伏在她的肩头,哑声说道:“没事!” “只是要辛苦夫人,让我靠一会。” 谢晚吟挺直腰背,任他靠在她的肩上,一动不敢动,滚烫的呼吸,喷洒在白皙的脖颈处,让她不由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轻声应道:“好!” “等到府里,我叫你!” 沈墨渊闻着淡淡幽香,唇角微勾的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阖上了双眼。 马车辘辘地行驶着,鼻息间还充盈着清冽的雪松香,好闻又清新,让早早起来的谢晚吟,逐渐也放松了身子,忍不住跟着阖上了眼睛。 就在马车避让行人,摇晃间,她的身子跟着一歪,眼看脑袋就快要撞到车壁上,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扶住她的脑袋,放到自己的肩上。 沈墨渊冷峻的脸庞半隐在昏暗中,漆黑凤眸里浮漫出的星芒,像是蛰伏许久的野兽,紧盯上单纯的猎物。 第16章 急着侍寝 流茵阁内,连枝快步走进来,手中拿出从府医那要来的消肿药膏,声音又急又气的喊道:“姨娘,姨娘!” 应姝一夜未睡,好不容易将一百遍清心咒抄好,交给齐嬷嬷,这才得以允许,回了院子。 此时她整个人疲惫不堪的,倚靠在大迎枕上,右手更是止不住地,在微微颤抖,听到连枝的惊呼声,也只有气无力的掀起眼皮,冷斥道:“何事如此慌张?” 连枝走到床榻边,大口大口地喘气,“姨娘,奴婢是为您不值!” “您和翠莲昨日,都白受罪了。” 应姝闻言,抬起头来,眉眼紧蹙,“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连枝声音格外高昂,很是激动道:“您还不知道吧,世子醒了!” “什么?”应姝猛地坐起身来,整个人都被一种不真实感包围着,结果一不小心牵动了酸痛的手掌,疼得她皱起眉头,却还不停追问道:“世子表哥真的醒了?” 连枝欣喜不已,“是啊,姨娘!” 应姝心脏狂跳,眼角微微泛红,密密的睫羽轻颤,张着唇哑声喊道:“太好了,世子表哥真的醒了!”说着双手合十,神情格外激动,“真是谢天谢地,世子表哥光风霁月,文武双全,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死了呢?” “太好了姨娘,您赌对了!”连枝眼眶微红,哽咽说道:“想当初,您不惜与老爷夫人闹翻,也要入宁远侯府为妾,替世子冲喜。” “背地里,不知受了京都多少世家贵女的冷嘲热讽,您这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是啊!”应姝掀开锦被,声音急切道:“连枝,快给我更衣,世子表哥在哪里,我要去找他!” 连枝紧抿着唇,一脸为难,“姨娘,您就别费心了,赶紧歇着吧。” “听说世子刚醒来不久,已经出门去夫人娘家,丞相府回门了。” 应姝立刻沉下脸来,眼色冷厉,“世子表哥当时受了那么重的伤,还刚醒不久,怎么能出门呢?” “依奴婢看,说不定昨日,世子就已经醒了。” “而夫人昨日,摆明了就是故意不让您和林姨娘,见世子的。”连枝狠狠咬牙,浑身都气得有些哆嗦了,“没想到她一个乡下别庄长大的小庶女,心机竟如此深沉。” “害您和翠莲受了这样大的苦!” 应姝闻言立刻红了眼眶,眼神阴戾的恶狠狠道:“谢晚吟,我绝不会放过你!” 连枝满脸担忧,“可是姨娘,谢晚吟心机深沉,心胸更是狭隘,这样防备您和林姨娘接近世子。” 应姝一字一句道:“世子表哥是我的,谁都别想抢走!” “看来,我要尽快与世子表哥圆房,怀上子嗣,才能得到他的心,和长公主殿下的厚爱。” “可是姨娘,您的身份……在这偌大的侯府后院,您不但要仰仗她这个正室夫人的鼻息,还处处制肘,什么时候才能进了?” “姨娘,奴婢有办法!” 翠莲一瘸一拐的走进来,连枝赶紧迎上前去扶着她,“翠莲,姨娘不是让你躺着休息吗?” 翠莲眼底满是不甘与愤恨,“姨娘被人这样算计,我们做奴婢肯定要第一时间,帮姨娘分忧了。” 应姝目光微凝,“翠莲,你说你有办法,让我尽快与世子表哥圆房?” 翠莲一双眼眸亮的惊人,“姨娘只管养好手腕,天黑后婢自会让姨娘如愿!” 春日的夜晚,繁星缀上夜幕,落下一地璀璨光辉。 精致典雅的房间内,只余一盏柔和的烛火,华美的丝绸缎面床帐内,谢晚吟身着单薄的白色亵衣,睡着的绝美娇颜在晕黄的床帐内显得格外柔美。 “夫人,不好了!”云樱急切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谢晚吟睡眼惺忪的坐起身,“嗯,怎么了?” “您快去松雾院吧,应姨娘胆大包天,偷偷给世子下了药。” 谢晚吟瞬间清醒了几分,“没有惊动祖母吧?” “暂时还没有!” 谢晚吟这才放下心来,打了个哈欠,又躺了下来,她从未奢望过,一个古代有权有势的男人,能为她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 更可况,两个妾室已经进门,应姝还与他关系匪浅,这早侍寝,晚侍寝都是要侍寝,那就择日不如撞日吧! “既然世子已经中药,应姨娘又这么急着侍寝,那今晚就让她侍寝好了。” 云樱眉头微微蹙起,“可是夫人,世子的身体您是知道的,暂时还经不起这样折腾。” 谢晚吟迷迷糊糊,嘟囔道:“那赶紧派人去请太医,和府医过去吧!” 还未等她再次躺下,云樱又冒出一句话来,“世子刚才,还差点掐死应姨娘!” 此时松雾院内,应姝小脸煞白,身着一袭单薄的红色纱衣,狼狈地瘫软在地。 她抬起泪流满面的小脸,白皙纤细的脖颈上,一圈青紫的指痕,显得格外触目惊心,声音沙哑而颤抖,“世子表哥,我现在是你的妾室了,我想早点伺候你,有什么错?” “你为什么要掐我?”想到刚才瞬间被夺走呼吸,窒息的感觉,应姝的小脸就惨白了起来。 刚才只差那么一点点,世子表哥那双仿若铁钳般的大手,就拧断她的脖子了。 沈墨渊呼吸滚烫,额头更是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扶着桌案的指节,已经用力到发白,“说,是何人指使你给本世子下药的?” 应姝先是一愣,看着他的眼神满是震惊,继而委屈开口,“什么药?” “妾身不懂世子表哥你在说什么。” “还在狡辩?”沈墨渊满脸阴沉,眼神愈发凌厉道:“来人,将应姨娘拖下去严刑拷打,直到她说出到底是何人指使。” 风勉和风武站在门外,立刻躬身领命,“是,世子!” 两名膀大腰圆的婆子大步走进来,应姝看沈墨渊来真的,连哭都忘记哭了,吓得不停摆手,连连后退。 “世子表哥,妾身只是想早日与你圆房,并不知道什么药啊!” “你们别过来,走开!” “不要碰我!” 第17章 她有病吧? 谢晚吟进来时,就看到这副混乱的场景,她微微皱起眉头,云樱立刻将手中的披风,披到应姨娘的身上,遮住她若隐若现的雪白身子。 谁知应姝看到是她,压根不领情,猛地甩开谢晚吟的披风,厌恶地恨恨怒视着她,“我才不要你假好心呢!” “若不是你在世子表哥面前,说我的坏话,他怎么可能对我如此冷漠无情?” 谢晚吟蹲在应姝身前,从胸腔里滚出一声冷笑,压低声音说道:“应姨娘,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我为什么要在世子面前,说你的坏话?” “看来你昨日那一百遍清心咒,都白抄了!” “还有,待会太医和府医就来了,你是想让其他男子都看到,宁远侯府的侍妾,是如何放浪形骸,勾引重伤未愈的夫君吗?” 应姝的心头猛地一僵,赶忙将被甩在地上的披风,拿过来裹住自己的身子,但是双眼却还是凶狠地,望着谢晚吟,“定是你陷害我的,对不对?” 谢晚吟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声音冷冽,“无凭无据的,你还是不要信口雌黄,胡乱揣测为好。” “再说我怎么提前知道,你今夜要给世子下药?” “我没有!” 应姝情绪激动,脸色也极为难看,“我怎么可能,会给世子表哥下药?” “谢晚吟,你心胸狭隘,嫉妒成性,与世子表哥已经过了洞房花烛夜,结果现在世子表哥都醒了,你却还心机深沉的防备我和林姨娘,想要独占世子表哥。” “所以今晚这一切,定是你设计,想要诬陷我的!” 应姝越说越觉得万般委屈,朝着沈墨渊的方向伸出手去,刚挪动两步,就被沈墨渊怒目而视,冷斥道:“不准过来!” 应姝难以置信地抬头,直视着他的眼睛,整个人就像是被抛进无边的深渊里般,冰寒刺骨。 下一瞬,怨恨的眼神猛地投向谢晚吟。 谢晚吟不禁皱起眉头,不是,她有病吧? 她的世子表哥朝她发火,她瞪她干什么? “应姨娘不用瞪我,到底怎么回事,待会太医来了,自会分晓!” 这时门外传来风勉的声音,“世子,夫人,周太医来了!” “进来!” 周太医背着药箱,经过跪坐在地上的应姝身旁时,眼底闪过一抹浓烈的惊慌,赶紧快走几步,来到桌案边,“世子,老臣为您把脉。” 沈墨渊努力调整着呼吸,这才松开紧攥的双手,让周太医搭脉诊断。 周太医松开手,整个人都骤然慌乱了起来,“世子,的确是合欢散无疑!” “幸亏世子您发现及时,中毒情况比上次轻了不少,但是此毒凶猛,还是得尽快解毒。” 谢晚吟蹙眉,“周太医,既然世子中毒不深,可否有其他解毒的方法,毕竟上次你也说了,世子不宜再进行……房事。” 周太医摇了摇头,“世子的身体还未恢复如初,药方平和解不了毒,药方太猛,世子的身体受不住,所以最好的方法,还是借助房事解毒。” “但是不可操之过急,得徐徐缓之!” 应姝裹着披风,颤颤巍巍站起身来,一脸震惊,世子表哥竟真的中药了! “世子表哥,这件事跟妾身没有关系啊!” “定是有人陷害我,离间我们的关系!”说着目光还意有所指的看向谢晚吟。 谢晚吟咬着牙根,怒视回去,“胆敢祸害世子,你自己倒先委屈上了?” 沈墨渊浑身燥热,额头青筋暴起,身体里血液沸腾,不断冲击着他仅剩的理智。 “拖出去!” 刚才两位膀大腰圆的婆子,立刻钳制住应姝,“应姨娘,老奴们得罪了!” “不要碰我!” 应姝知道自己一旦被拖出去,就做实了给世子表哥下药的罪名,她不停挣扎,“世子表哥,你这是不相信妾身吗?” “妾身真没有给你下药啊!” 挣扎中,应姝身上红色的纱衣露了出来,突然飘出一阵熟悉又甜腻的香气,谢晚吟眼神微暗,赶紧捂住口鼻,“你衣服有问题!” 应姝抬手闻了闻,面色如常,“我今夜只不过换了一种新的香,若是衣服真的有问题,那我自己怎么没中药?” “两位老婆子,怎么也没事?” 谢晚吟伸手揪住她的衣衫,眸光森寒,“是不是,周太医正好在此,一看便知。” 周太医走过来,用手搓了搓应姝胳膊上的红色纱衣,然后拿到鼻尖闻了闻,脸色暗沉道:“回世子,夫人,应姨娘的衣服的确有问题!” “不可能……” “闭嘴!”沈墨渊厉声打断,应姝未说完的话,他现在浑身燥热难耐,感觉下一瞬,蹿动的热流就将破体而出了。 应姝紧抿着唇,眼中闪烁着泪光,嘴角微微颤抖,仿佛在极力强忍着心中的委屈。 周太医躬说道:“世子,夫人,应姨娘身上的衣衫,是用合欢散的药水专门泡过的,索性药性并不重。” “所以对一般人,没多大影响,但是对曾经中过之人,还会很快中招!” “这也是世子中药,应姨娘和婆子们却没有事的原因!” 沈墨渊神色阴戾的质问道:“应姝,还不快从实招来,合欢散或者这件衣服,到底是哪来的?” 应姝的大脑一片空白,顶着沈墨渊犀利的眸光,“扑通”一声跪下身来,眼底升起一层薄薄的水雾,小声抽泣道:“世子表哥,妾身真不知道衣服上,为何会有什么合欢散。” 谢晚吟出声问道:“你刚才说这件衣服上是熏得新的香,是谁帮你熏得?” 应姝局促不安的,看向一脸肃穆的沈墨渊,虽极力掩饰,但是眼中的惊惧与失措还是显露无疑。 谢晚吟怒极,上前狠狠抓住应姝的胳膊,冷声质问道:“世子重伤刚醒,就接连被人下了两次合欢散。” “这人摆明了是想趁着世子体弱,谋害世子性命,你还不快说?” 应姝这才后知后觉地地害怕起来,声泪俱下的哭诉道:“是……是翠莲!” “她说穿上这件衣服,定能让我如愿与世子表哥圆房!” 第18章 春宵苦短 她搂紧身上的披风,委屈的望着沈墨渊,声音嘶哑,“世子表哥,妾身真的不知道衣服上有药,而且还能危害您的性命。” 沈墨渊眼底的杀气一闪而过,“去查!” “是,世子!”风勉立刻领命下去。 谢晚吟的目光从跪倒在地,痛哭流涕的应姝身上淡淡扫过,看向桌案后神色晦暗不明的沈墨渊,“世子,事情已经明了,您的身体要紧。” “云樱,你去召林姨娘前来侍寝!” 云樱抬头看向谢晚吟,踌躇片刻,才福身行礼,“是,夫人!” 沈墨渊紧抿着唇,即使浑身早已燥热难耐,面上的情绪却始终收敛的滴水不漏,眸底划过一丝危险的精光,风勉立刻心领神会,“周太医,属下送您出府吧!” 周太医瞥见沈墨渊铁青的脸色,不敢再逗留,连忙躬身说道:“世子,那老臣就先回府了。” “如有需要,世子可以随时派人去叫老臣。” 沈墨渊微微颔首,哑声道:“好,有劳周太医了。” 应姝怎么可能甘心这千载难逢的侍寝机会,要便宜给林尽染,立马辩驳道:“今夜之事,妾身真的毫不知情,还请世子表哥和夫人明鉴!” 谢晚吟冷静处理,“你是不是真的无辜,还要等风武,查过翠莲之后才能知晓。” “先带应姨娘回院子里,闭门思过吧!” 应姝募地攥紧双手,即使心中满是幽怨与不甘,也只能强压下去。 她眼眸波光艳溢,含羞带怯的看向沈墨渊,“世子表哥,今夜都是妾身的错,是妾身一个不察,才会被有心人利用,害你中药。” “妾身难辞其咎,愿将功补过,为您解毒!” 沈墨渊不作声,谢晚吟眸光闪烁,以为他默许了留应姝侍寝,而应姝也是这样认为的,满脸羞涩与期盼。 她就说世子表哥看在自小相识,还有她姑母的情分上,也不可能真的生她的气,要她的命吧。 谢晚吟微微福身,就在她转身之际,身后募地传来沈墨渊低沉幽暗,隐含一丝怒意的声音,“夫人还真是宽容大度,堪称主母典范啊!” 谢晚吟的身子一僵,呆愣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这是不想留应姝侍寝? 那怎么不直接拒绝? 难道是因为,还在生应姝的气,所以别扭? “世子,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周太医说了,切记不可操之过急,妾身去让府医过来,在隔壁院子守着,世子若是有哪里不舒服,随时召府医过来。” “不用!” “什么?”谢晚吟疑惑转身,沈墨渊高大欣长的身影已近在眼前,熟悉的雪松香萦绕在鼻尖,让谢晚吟的神色恍惚了一瞬。 “不用麻烦府医,也不用麻烦其他人,如此任重而道远的任务,还是交给经验丰富的夫人来吧。” “想必夫人,定能再次帮为夫解毒。” 谢晚吟蹙眉,不是,他什么意思? 什么叫她,经验丰富? 她也就跟他,洞房花烛夜那一次好吗? 虽然是她强迫他的,但是……她那时也中了药,神志不清了好吗? 应姝见两人如此亲密,刚才还娇羞的小脸上,隐隐浮现出一丝愠怒,心中的嫉妒与怨恨不停作祟,让她的目光变得格外阴鸷。 “世子表哥……呜呜呜!”结果话还未说完,就被两个老婆子眼疾手快的捂住嘴,强硬地拖了下去。 谢晚吟睁大双眼,下意思后退一步,“世子,既然不想要应姨娘侍寝,那我就让林姨娘……” 谁知她话还未说完,身后的门,就“砰”的一声关了起来,云樱也不见踪影了。 沈墨渊深邃的凤眸里压抑着怒气,似乎还藏着股淡不可见的火苗,将头伏在谢晚吟的脖颈间,声音暗哑,“夫人,百般推辞,想将为夫推给旁人,是身体还未好?” 谢晚吟突然感觉,自己脊背有些发凉,不过这真怪不了她。 上次洞房花烛夜,也是因着这虎狼之药,她好不容易才休养好。 她竟分不清,这人到底是想要沈墨渊的命,还是想要她的命了? 不等谢晚吟回答,沈墨渊就自顾自说道:“不可能啊,那药可是太医院专门配置的,有奇效。” “夫人,春宵苦短,就寝吧。” 他炽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朵与脖颈上,谢晚吟想要再挣扎一下,说些什么,“世子……”结果话还未说完,整个人就忽然被拦腰抱了起来,天旋地转间,吓得她赶紧搂上他的脖颈,又又惊又羞。 沈墨渊目露危光的垂眸看她,“长夜漫漫,夫人还是留着力气,待会用吧!” 昏黄的光线晕散在房间内,影影绰绰投射出两道,紧紧纠缠的身影,映照出满室的春意。 翌日,整个松雾院被一层薄雾笼罩,点点亮光透过精美的紫檀木窗棂,落下一地金黄。 深色纱帐内,传来一道低不可闻地轻吟声,谢晚吟睁开睡眼惺忪的双眸,眼底还带着一丝慵懒与迷离。 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迷人气息,让纱帐外一双深邃的凤眸瞬间又暗了暗,呼吸也跟着急促了几分。 谢晚吟后知后觉地转过身去,正好对上,沈墨渊噙着些许光华的深沉双眸,小脸刹那间如火烧般绯红一片,“早……早啊!” 打完招呼,她赶紧转过身去,羞郝的拉紧身上的锦被,盖住整个脑袋,恍惚间,脑海中还闪过昨夜几个缠绵悱恻的片段,她都严重怀疑,这人到底是不是还重伤未愈了! 等等,昨夜她怎么就这么糊涂的,宿在他院子里了呢? 她对自己睡着后的品行,可是一清二楚,希望自己没有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梦话来。 一道低沉的轻笑声传来,紧接着头上的锦被也被拉了下来,沈墨渊嘴角勾起微微的弧度,“夫人醒了?” 谢晚吟坐起身来,神色有一瞬间的慌乱,轻咳一声,声音嘶哑的尴尬道:“我是不是打扰世子休息了,我这就走!” 沈墨渊漆黑的凤眸,定定地望着她,谢晚吟见状,娇艳欲滴的小脸白了一瞬,不自觉地捂着自己唇,瞪大双眼,试探着问道:“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难道我真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梦话?” 第19章 杀人灭口 谢晚吟紧张地抓着他的胳膊,语气焦急地解释道:“世子,你别当真,我就是平日里话本子看得多了,所以睡着后,偶尔会胡言乱语。” 结果她这一动,正好露出雪白的脖颈,还有昨夜留下的一圈斑驳痕迹,沈墨渊撇过头去,声音嘶哑地纠正她,“夫君!” “嗯?”谢晚吟疑惑问道:“什么夫君?” 沈墨渊幽暗的眸光,又转回她的身上,咬着重音像是强调般,“昨夜夫人不是一直缠着叫我夫君吗?” “今日怎么就不叫了?” 谢晚吟缓缓低眉垂首,心中却是暗喜,看来昨夜应该没有说出什么惊世骇俗,或者暴露身份的话来。 虽然对他突如其来的亲近,有些受宠若惊,但还是羞涩抬眸,手上的动作极为大胆的,搂上沈墨渊的脖颈,“原来世子喜欢我叫你夫君啊!” 这样的魅惑,让沈墨渊的耳朵根悄悄红了。 修长带着薄茧的双手,下意识地搂上,谢晚吟纤细柔软的腰身,面上却是一派凛然,理直气壮道:“我们既然已经成亲了,夫人总是叫我世子,未免太过生疏了。” 谢晚吟勾着唇,别有深意地赞成道:“嗯,说的也是!” “那我以后就叫你夫君了,夫君,夫君……” 沈墨渊深幽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缱绻的柔光,然后慢慢低下头去,薄唇轻轻触摸,刚想深入,结果门外突然传来风武的声音。 “世子,夫人!” 谢晚吟赶紧转身躲进被子里,沈墨渊轻咳一声,“什么事?” “翠莲死了!” 走出松雾院,风武一边走一边回禀道:“世子,属下昨夜奉命捉拿翠莲,接过赶到流茵阁并未找到翠莲的身影,而她也没出府,直到今日早上,属下才发现她淹死在废弃的水井里了。” 沈墨渊微微蹙眉,“流茵阁里的废弃水井?” “是!” “那就查,从昨夜开始所有到过流茵阁的府里老人,事情败露,那人定是来找翠莲,杀她灭口。” “而流茵阁里的水井废弃多年,常年被石头压着,不是府里老人,根本不知道这下面是个水井。” 风武立刻领命,“是,世子!” 谢晚吟听着两人的谈话,心底一个隐隐的猜测,也算是有了答案。 等到两人赶到流茵阁时,院子里已经围了一圈人,薛姨娘拿手绢捂着唇,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应姝凄厉的哭喊声,响彻在整个院子内,“翠莲,你醒醒!” 她不断摇晃翠莲湿透的尸体,“是不是给你衣服的人,狠心置你于死地,杀你灭口的?” “你说话啊?” 跪倒在一旁的连枝,红着眼靠近应姝哽咽说道:“姨娘,世子和夫人来了。” 应姝明媚的小脸上,布满晶莹的泪珠,她抬眸看向沈墨渊,猛地扑过来,却被风勉先一步制止住了,“应姨娘,世子身体还未痊愈,禁不起你这样横冲直撞。” 应姝捂着小脸,痛哭流涕道:“世子表哥,你现在可以相信妾身了吧。” “那件衣服是翠莲给妾身准备的,结果翠莲现在却死了,定是被杀人灭口的。” 薛姨娘抬头看向应姝,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与讥讽,“昨夜松雾院请太医,闹出不小的动静。” “应姨娘怎么不说,是你争宠失败,所以先一步杀人灭口,杀了翠莲呢?” “你胡说什么?” 应姝怒目而视的瞪着薛姨娘,侯夫人顾清欢是她姑母的小姑子,所以应姝,对于她们多年前的恩怨也是一清二楚,她也是打从心里,极为厌恶薛姨娘! “翠莲自小跟在我身边,就像我自己的姐妹般,我怎么可能杀她,更何况我是被人利用的!” “你以为谁都像你似的,为了争宠,无所不用其极吗?” 薛姨娘瞬间拧紧眉心,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怒视着应姝,“你我同为妾室,我还是侯爷的妾室呢,你敢嘲讽我?”说着抬手就去打应姝。 应姝吓得赶紧抬手去挡,下意识地紧闭上双眼,但是等了会,薛姨娘的手却迟迟未落下。 她偷偷掀开眼皮,只见薛姨娘的手腕被谢晚吟死死抓住了。 谢晚吟狠狠甩来薛姨娘的手腕,声音冷冽地警告道:“昨夜之事,夫君是大理寺卿,自会调查清楚。” “再说,这是我们松雾院里的事,应该还轮不到薛姨娘你来指手画脚吧。” 沈墨渊一身黑色玄衣,眼神如炬地站在谢晚吟身后,一瞥之间仿佛能看透人心,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更是不怒自威。 薛姨娘被甩了个踉跄,吓得不敢抬头,季嬷嬷赶紧上前扶住她,这才避免她摔个跟头。 她姣好的面容上,闪过一丝狰狞,但是转瞬即逝,很快就换上了一副纯善的面孔,看向谢晚吟,苦口婆心地说道:“世子夫人,妾身这都是在帮你啊!” “应姨娘仗着与顾家的关系,在侯府里横行霸道,对你这个正室更是冷嘲热讽,现在她竟然为了争宠,下虎狼之药残害世子的身体,可见她居心叵测,不能留啊!” 谢晚吟潋滟的双眸里,迸射出凌厉的暗芒,看向薛姨娘的目光,仿佛要将她凌迟般毫不客气,“薛姨娘怎么知道,我们世子是中了虎狼之药?” “还能残害身体?” “难道说……利用翠莲和应姨娘的背后之人,就是薛姨娘你?” “所以你才这么着急,定应姨娘的罪,其实就是想变相的将罪名,安在她的头上,为你自己脱罪?” 应姝泛红的眼眶,逐渐涌上一层雾气,她没想到,就在她百口莫辩的危急时刻,竟是这个自己打从心底里看不起的庶女,在帮自己说话。 她试图挪开眼睛,但是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感受到发烫轻颤的心脏。 薛元娘被谢晚吟犀利的目光和话语,惊得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眼神不停闪烁,“你……我……” “姨娘!”沈思语的声音从院门处传来,只是素来云淡风轻的小脸上,竟布满一层细密的薄汗,她微微福身,“大哥,大嫂!” 然后一个箭步走到薛姨娘的身旁,伸手拽她,“姨娘,府医找你换手上的药,你乱跑什么呢?” 薛姨娘眼神微闪,连忙点头,“哦,是哦,该回芙蕖院换药了。” “那快走吧!” 沈思语拉着惊魂未定的薛姨娘,一起快步走了出去。 “你不准走……”应姝想要留下薛姨娘对峙,谁知却被谢晚吟拦住了。 她瞪大双眼,一脸的难以置信推开她,“你不是站在我这一边的吗?” “为什么还要放她走?” 第20章 不要冲动了 谢晚吟被她推着向后退,直到抵在一个宽阔,还泛着雪松香的胸膛才顿下脚步,耳边紧跟着响起沈墨渊低沉磁性的嗓音,“夫人,没事吧?” 谢晚吟摇了摇头,“没事!” 一直站在最后面,仿佛透明人的林尽染,捂唇惊呼道:“应姐姐,夫人刚刚还帮您澄清,您怎么能推她呢?” 沈墨渊目光沉沉地看向应姝,厉声训斥,“应姝,你冷静一点!” “我们无凭无据,只凭自己的猜测,根本不足以定薛姨娘的罪。” 应姝恍惚着摇头,“世子表哥,就是薛姨娘!” “她一直处心积虑想要害您,她利用翠莲和妾身谋害您,现在还杀了翠莲!” 沈墨渊依旧是冷淡,不辨情绪的声音,“知道她居心叵测,又能怎么样?” “现在的证据全部都指向你,你与她对峙,反会被她倒打一耙,到时有麻烦的就是你了。” “就像夫人所说,罪名安在你头上,不是正中她的下怀吗?” 应姝整个身子直发抖,好不同意才压下起伏,她眼泪汪汪地,伸手抓住谢晚吟的胳膊,“所以夫人,您是信妾身,没有下药害世子表哥的对吧!” 谢晚吟的眼角抽了抽,自己分析给她听,她不信,她的世子表哥说了,她就信了。 她语气里夹杂着一丝无奈,“我知道你对翠莲感情深厚,绝对不会杀她。” “幕后之人借翠莲之手,间接利用你,谋害夫君,现在又杀翠莲灭口,嫁祸给你,所以你能不能不要再冲动了!” 应姝狼狈地跪跌在地上,看着眼前翠莲的尸首,撕心裂肺地痛哭起来,泪水一滴滴砸在地面上。 都是她的错! 要不是她争风吃醋,翠莲就不会被人害死…… 走出流茵阁,谢晚吟一直在沉思,所以根本没有发觉沈墨渊落在她身上,若有似无地探究目光。 直到快到松雾院,她才回过神来,“世子!” “嗯?”沈墨渊不满地皱眉。 谢晚吟立刻改了口,“夫君,我就先回自己的院子,不打扰夫君休息了。” “夫人!”沈墨渊叫住谢晚吟,眼眸幽深而又晦暗不明,抬步缓慢走到她面前,“从昨夜,为夫就一直有个疑问,想让夫人帮我解答一下。” “好,夫君问吧!”谢晚吟爽快地应道。 “昨夜,夫人怎么就那么相信,应姝不是故意下了与洞房花烛夜那晚,一样的合欢散,来为夫面前争宠?” “而且事发后,竟还想让她留下侍寝!” “今日翠莲死了,也非常笃定不是她杀翠莲灭口的?” “因为女人的直觉吧!”谢晚吟笑道:“应姨娘虽骄纵鲁莽,思想单纯,但是从她堂堂太常寺少卿家嫡女,自请进宁远侯府为妾,就足以看出她对夫君的真心实意。” “她这么爱慕夫君,怎么可能在明知合欢散,会危害夫君性命的情况下,而下此药呢?” 沈墨渊身姿卓越的站在那里,凝着眉瞧着谢晚吟离开的背影,冷峻的面容上,逐渐挂上一层浅浅的,不易察觉地失落。 回到房间,他身上萦绕的低气压还未消散,这时一道暗影,悄无声息地落在房间内。 青羽还是一身暗色夜行衣,只露出一双锐利的双眸,单膝跪地回禀道:“主子,夫人的事情,属下已经全部调查清楚了。” 沈墨渊骨节分明的指尖,轻轻扣在青胎白釉的茶盏边缘,黑色的锦袍衬得他格外清绝,目光更是沉静,绝对的幽深,“说!” 言简意赅的一个字,让青羽微微怔愣了下,接着将谢晚吟在金陵别庄上,从小到大的经历全部说了一遍。 “她与定国公府的小公爷陆璟安相识?” “是的,主子!” “成婚前,她还与一位书生走得颇为近?” “是,主子!” 随着青羽的再一次肯定,沈墨渊手中的茶盏瞬间四分五裂,滚烫的茶水溅在他墨色的锦袍上,瞬间隐匿其中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般。 沈墨渊掌心的痛意,很好的诠释了他刚才心中的异样情绪,就是谢晚吟之所以能在应姝的事件中,如此冷静,还分析的头头是道。 就是因为她根本不像其他女子那般吃醋,只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在看待问题。 所以这也是昨夜,她能那般干脆的,将他丢给妾室解毒的原因吧。 即使从他醒了后,她事无巨细的帮他送药,送膳食,贴心备至,也只是在做好自己一个夫人该做好的职责。 想到这,沈墨渊心底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烦闷,再次萦绕上来。 他是她的夫君,他们之间虽然没有多么深厚的感情基础,也是因为冲喜阴差阳错成了婚。 他刚开始曾抗拒过,但是现在,他已经接受了他们成为夫妻的事实,就算她的心底一时半会没有他,怎么可以还有别人呢? 谢晚吟带着云樱再次走向流茵阁,云樱忍不住问道:“夫人,您为什么还要去流茵阁啊?” “翠莲的尸首已经被风武送往大理寺,找仵作验尸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谢晚吟微微蹙起眉头,“昨夜翠莲,说不定在应姝前往松雾院时,就已经被幕后黑手杀人灭口了。” “即便那时是深夜,也不可能悄无声息,我刚才看了看,正对着水井方向的就是林姨娘的房间,我们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线索。” 云樱满脸崇拜,“夫人真厉害!” 接着微微皱眉,“可是夫人,世子是大理寺卿,办案如神,您能想到的,世子肯定也想到了。” “还有就是,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谢晚吟含笑点头,“本夫人洗耳恭听!” 云樱小脸一红,支吾道:“夫人,您别取笑奴婢了。” “只是奴婢觉得,昨夜您那样当面拒绝世子,将他推给妾室,是不是不太好啊?” 见谢晚吟突然顿住脚步,云樱赶紧解释,“夫人,您别误会。” “只是世子不但是您的夫君,还是身份矜贵的世子爷,陛下跟前位高权重的权臣。” “他中药,而您作为夫人却百般推脱,想将他丢给妾室,世子心底总归是不舒服的。” 谢晚吟蹙眉:“会吗?” 第21章 不一样的林尽染 谢晚吟垂眸沉思,可是昨夜一直到早晨,并未察觉沈墨渊有何异样啊? 但是在云樱郑重其事的目光下,她不得不认真反思着自己的疏忽之处。 下一瞬,她抬手拍了下自己的额头,她怎么给忘了,这可是在古代,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父死从子。 而相夫教子,执掌中馈,孝敬长辈,才是为德之上位。 明明她都想好了,拿下沈墨渊,抱紧权臣大腿,顶替谢晚吟在这好好活下去,怎么就一时大意了呢? 沈墨渊可是身份矜贵的宁远侯世子,又是年纪轻轻就坐上大理寺卿位置之人,定然心思敏捷又心机深沉。 自从他醒后,自己又是送药,又是送膳食,每日更是嘘寒问暖,好不容易才让他慢慢,开始接纳她这个夫人。 而昨夜,自己作为他的夫人,却心胸格外宽广的将自己的夫君,仿若丢沙包一般,冷静的丢给妾室,会不会让他察觉到,她这几日的钦慕,还有温柔小意,都是演的? 想到他撑着生病的身体,还去丞相府为她撑腰,谢晚吟的心中就止不住的懊悔。 不过幸亏云樱提醒,只希望沈墨渊还未有所察觉,自己依旧还是他温柔体贴的世子夫人。 谢晚吟反省过后,立刻冷静的想出对策,“那你别跟我去流茵阁了,你去厨房炖点碧玉养生羹,我记得世子爱喝。” “到时候,我送去给他!” 云樱见谢晚吟听劝,激动的脸颊都泛起了一抹红霞,连连点头,“夫人这样就对了。” “还有两个妾室在旁虎视眈眈,夫人您刚和世子感情升温,可不能让人有了可趁之机啊!” 谢晚吟推着她转身,抿唇笑道:“知道啦,那就辛苦我们的云樱小姑娘,快点去熬汤吧。” “好,奴婢这就去,一定放足足的料。” 看着云樱走远,谢晚吟也孤身一人再次返回了流茵阁。 流茵阁可能因为刚死了人,所以平日里洒扫的仆妇们,都不见了踪影,可能都被吓住了。 谢晚吟围着井边转了一圈,水井边的脚印杂乱无章,更是夸张的是,还被人贴上了符纸。 东边厢房住着应姝,翠莲是应家的家生子,突然死了,沈墨渊准许应姝回应府,知翠莲的家人,前去大理寺帮她收尸。 所以现在整个流茵阁里,只剩下西厢房的林尽染,她走到门边,刚想敲门,却听见屋内传来林尽染与她的替身丫鬟木禾,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姨娘,刚才风侍卫来找您问询,昨夜应姨娘去松雾院后,可否有可疑人来过松雾院,您怎么说您,早早就歇下了啊?” 林尽染素来温雅恬静小脸上,闪过一抹讥笑,眼神别有深意的看向木禾,“听到有人在外,杀人又如何?” “她杀的是应姝身边的丫鬟,与我们何干?” “更何况应姝向来嚣张跋扈,不知好歹,我又何必多管闲事,惹祸上身呢?” 林尽染的脸色逐渐阴沉道:“木禾,你别忘了,我自愿为妾,也要进宁远侯府的目的。” “这里到处都是魑魅魍魉,尔虞我诈,稍有不慎,就可能万劫不复,切记莫要妇人之仁!” 木禾自觉自己僭越,“扑通”一声跪下身来,胆颤心惊地回道:“奴婢誓死不敢忘!” “姨娘筹谋许久,好不容易进来宁远侯府,奴婢定当谨记姨娘的教诲,再不敢妇人之仁!” 门外的谢晚吟顿时屏住呼吸,她没想到那个看似文静内秀的林姨娘,尽是带着目的进宁远侯府的。 她母亲早逝,是她父亲,一个小小的翰林院侍读将她抚养长大。 林尽染是在德安长公主去相国寺,为沈墨渊祈福回城的途中,偶然相遇的,当时林家的马车坠崖,长公主好心带了她们一程。 林尽染才华横溢,即使面对身份矜贵的长公主,也是谈笑自若,不卑不亢。 长公主心底极为赞赏,回府后,就立刻派人去调查了她的家世和生辰八字,看到与沈墨渊相配后,这才着手,让她进宁远侯府为沈墨渊冲喜,为妾。 木禾刚才说,她们筹谋许久? 看来她与祖母的相遇,定然也是她故意为之,目的就是为了进宁远侯府。 只是林家与簪缨世家的宁远侯府,从未有过交集,又能有什么过节呢? 谢晚吟凝神看了看四周,见整个院子里依旧空荡荡的,即使她现在找到林尽染对峙,想让她指认凶手,她既是不想帮忙,肯定也会很快搪塞过去。 所以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她立刻如来时般,悄无声息的快步走了出去。 木禾说着从衣袖内拿出一只梅花玉簪,“小姐,您看!” 林尽染接过簪子,细细摩挲,接着抬眸问道:“昨夜那人落下的?” “是,姨娘!” 木禾恭敬回道。 林尽染凝视着梅花簪上镶嵌的一圈金丝,目光中闪过一丝若有似无的寒意,望着窗外幽美典雅的庭院,嘴角露出一抹阴鸷的笑意。 她林尽染从地狱爬回来了! 前世临死时她才知,她现在的父亲林毅并不是她的亲生父亲,她的亲生父母,早在她还在襁褓时,就被宁远侯府派人暗害。 亲生父亲将所有家产交托给好友林毅,临终托孤,将她养大成人,结果她刚刚及笄,又被宁远侯府察觉,派人暗杀身亡了。 所以她重生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谋划进宁远侯府,为亲生父母,还有前世的自己报仇雪恨! 她纤细莹润的指尖,紧紧攥住玉簪,掌心顷刻间就被锋利的簪尖戳破,鲜红的血一滴两滴落了下来,映照着林尽染眼底滔天的恨意。 谢晚吟心情忐忑的回了清澜院,云樱正好将煮好的碧玉养生羹,装进食盒内,看到她回来,拍了拍食盒,笑着说道:“夫人,您回来的正是时候,奴婢刚煮好汤,装好了。” 谢晚吟的心绪,还沉浸在刚才听到的秘密中,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 云樱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夫人不是去流茵阁了吗?” “怎么回来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说着不放心的走上前,伸手摸了摸谢晚吟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皱起眉,“也不烫啊!” 第22章 我斤斤计较? 谢晚吟看了云樱一眼,思虑片刻后才开口问道:“云樱,你对这个林姨娘了解多少?” “林姨娘?”云樱沉思道:“奴婢已经将知道的,都告诉给夫人了。” 云樱似乎想到了什么,瞪大双眼,神神秘秘的凑到谢晚吟身前,疑惑道:“夫人,难道林姨娘与翠莲的死有关?” “你怎么会这么想?”谢晚吟不解的问道。 “奴婢上次去厨房拿膳食,听到流茵阁里的婆子们聊天说,应姝总是仗着身份,处处压林姨娘一头,时不时欺辱她。” “翠莲也是有样学样,在流茵阁的下人房里,总是仗势欺负木禾。” “所以奴婢才会有此猜测。” 谢晚吟听到她的话,怔愣着摇了摇头,“不是!” 但此时她的心底,却是止不住的担忧与后怕。 她万万没想到,人畜无害的林尽染竟如此心机深沉,在所有人面前都能完美伪装,今日若不是因为,自己阴差阳错听到她与木禾的对话,恐怕永远都不知道她的真面目! 谢晚吟看向云樱,“流茵阁里没有人,我没找到林姨娘。” “刚才也就是随口一问,你别放在心上。” 云樱拧起食盒,轻声道:“夫人若是想了解姨娘们,可以问殿下或者齐嬷嬷和金嬷嬷,毕竟世子娶妻纳妾的事宜,都是殿下一手操办的,所以她们最为清楚。” 谢晚吟眉心蹙了蹙,“算了,也不是什么紧要的事,就不惊扰祖母清静了呢。” 她现在无凭无据,就说林尽染进宁远侯府居心叵测,何况她又长着那样极怜极柔的一张脸,还一副与世无争的做派,估计不会有人相信她的话。 她既然抱着不轨的居心进来宁远侯府,现在只能先静观其变,等着她自己露出马脚了。 松雾院外,谢晚吟带着云樱刚要进去,结果却被风勉拦了下来。 她诧异的抬眸看他,疑惑道:“风勉侍卫,世子不在房间里吗?” “我来给他送点碧玉养生羹。” 风勉眼神躲闪了下,有些为难道:“夫人,世子正在休养,暂时不见任何人。” 此时房间内,沈墨渊站在窗棂的背影处,清隽的身影卓然而立,深邃如黑曜石般的凤眸里,盛满细碎又幽暗的光芒。 风武拱手道:“世子,夫人来了!” 沈墨渊微微侧身,若有似无般的锋利眸光,扫过他的身上,风武立刻心领神会,“属下这就去回绝夫人。” 沈墨渊转回身去,望着院子外那道朦朦胧胧的窈窕倩影,深峻的面容紧绷,藏在广袖下的双手更是紧攥成拳,指尖泛白。 谢晚吟的心头猛地一紧,看了看后面紧闭的房门,试探着问道:“世子休息了?” “没……”风勉神色瞬间慌乱了一瞬,正好此时风武出来,偷偷用胳膊抵了抵他,风勉又立刻改口,“是!” 气氛有些微妙,谢晚吟深知反常必有因,难道真被云樱说中了? 他这是……生气了? 昨夜他拉着她抵死缠绵,结果今日回过神来,立马就来秋后算账了,连见都不愿见了? 那之前的努力,不是前功尽弃了吗? 越想越郁闷,谢晚吟心中酸涩,忍不住絮絮叨叨地小声咕哝:“他堂堂宁远侯府世子,位高权重的大理寺卿,也太斤斤计较了吧!” 说完潋滟的桃花眼中沉了沉,拿过云樱手上的食盒,递给风勉,“那我就不打扰世子休养了。” “这汤,等世子醒了,你们拿给他喝吧!” “是,夫人!” 等到谢晚吟和云樱走后,两人立刻拿着食盒走进房间,将食盒放在桌子上,“世子,这是夫人送来的碧玉养生羹。” 沈墨渊修长指尖,转动着左手拇指上的墨玉扳指,漆黑凤眸里的光深不可测,轻轻颔首,“放着吧!” 似是憋了很久,才开口问出来,“夫人……有说什么吗?” 风勉和风武两人相视一眼,下意识如实答道:“夫人,说您有些……斤斤计较。” 谁知这一句话,成功挑起了沈墨渊压抑的怒火,他眸光微暗,“她竟然说我……” “听闻定国公府小公爷陆知衍,一直在找一名自幼相熟的女子,是她吧?” “再加上一个什么志趣相投,文质彬彬的书生,怎么现在倒还成了,我斤斤计较呢?” “好!” “很好!” 沈墨渊攥紧掌心,脑海里同时闪过昨夜,她置若罔闻的态度,咬着牙根说道:“果然不待见我,那我不惹她嫌,还是对的。” 风勉和风武还是第一次看到,世子为了个女子如此激动呢? 所以世子,这是吃醋了吗? 沈墨渊深知一口气,挥了挥手。 片刻后,整个房间内只剩下他一人,直到身后突然一阵香气扑鼻而来。 他蹙眉,转过身去,桌上的食盒被人先一步打开,坐在桌边的男子,身着一袭深紫色绣麒麟锦袍,衣衫已不复原先的光鲜亮丽,很是风尘仆仆。 男子满脸的胡须和尘土的脸庞上,隐隐可以看出他邪魅英俊的五官,猛地喝了一大口汤,狭长的瑞凤眼微眯,重重呼出一大口气来,“舒坦!” “真不愧是给你这个病人的养生汤啊,用料就是足!” 沈墨渊坐到他对面,看他这狼狈的模样,眼底闪过浓浓的嫌弃,“堂堂晋王殿下,是在北疆没吃过饱饭吗?” 李煜抬起头来,抬手擦了下自己浓密的大胡子,龇出一口大白牙,抱怨道:“你是不知,我这从北疆回京都的一路上,经历了大大小小至少九次的暗杀。” “我是一路风餐露宿,不敢打尖,不敢进店用餐,就怕连累了无辜老百姓。” 沈墨渊给自己倒了杯茶,冷哼一声,“谁让你韬光养晦这么多年,这临近要返回京都了,却锋芒外露,打了两三场胜仗?” “你让某些人怎么坐得住?” 李煜狠厉的眸光,掩在憔悴的面容里,皮笑肉不笑地开口:“也是时候,让某些自以为是的蛀虫慌一慌了!” “所以……”沈墨渊嘴角噙着淡淡笑意,“你故意接连打了几场胜仗,将他们狗急跳墙,让他们先把矛头对准你,给我喘息的机会!” 沈墨渊说的是肯定句,作为多年的至交好友,一切都在不言中,李煜目露歉意,“淮之,你的伤,好点了吗?” 沈墨渊放下茶盏,道:“可能要让他们失望了,暂时福大命大,还死不了!” 第23章 这是我的 其实李煜接到可以回京都的圣旨后,之所以这么狼狈地赶路,不止是因为接连遇到追杀,还有就是害怕见不到他最后一面。 经历了这么重的伤,此时沈墨渊竟还能这样轻描淡写地说出来,李煜就知道,他是真的没事了。 李煜神色晦暗不明地问道:“你这次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幕后黑手是老大还是老三?” 沈墨渊沉下脸,眸若寒冰,“我大理寺有一下属名叫蔡勇,前几个月,休沐时回家探亲途经碧落山附近,听闻附近的青壮年接连失踪,有人在后山悬崖下还发现了大量骸骨。” “我觉得事有蹊跷,所以秘密前往调查。” “发现通往山下的路上,有许多杂乱无章的脚印,还有车轮印,山里似乎有隐秘密道,还没等我具体查到怎么回事,结果就被人发现行踪,追杀坠下了悬崖。” “然后就是昏迷不醒,直到最近才苏醒。” 李煜面色冷厉地望过来,“你的意思是,这山里有古怪?” “是!” 沉思片刻后,李煜才低声呢喃道:“看来有必要,再去探探了。” 似突然想到什么,他抬了抬下巴,笑侃道:“听说咱们光风霁月的世子爷,昏迷不醒三个月,是被新娶的新婚夫人冲喜……冲醒的?” 沈墨渊避开李煜调侃的目光,语气无甚波澜,“祖母病急乱投医,不然我还没打算成亲。” 李煜知道沈墨渊因为父母亲的事,自幼就将禁欲守礼刻进了骨子里,更是养成了漠然如雪的性子。 向来不近女色,以至于弱冠之年,院子里除了侍卫小厮,连个丫鬟都没有,更别说侍妾通房了。 只是没想到,皇长祖母竟趁此机会,一下子给他娶了一房妻子,还纳了两房妾室。 看他现在这不冷不淡的模样,莫非是对新夫人不满意? 难道那两房妾室,也没一个合心意的? 李煜摸了摸鼻子,直接问了出来,“你这新婚夫人,可是立了大功的,即使你再不喜欢,皇长祖母也不会让你动她的吧?” 沈墨渊“啪”的一声,将手中的茶盏放在了桌上,“胡说什么呢?” 复而又想起谢晚吟与陆知衍早已相识,再加上牵扯不清的书生,心中刚压下去的烦闷,又有了萌芽的迹象。 沈墨渊神色冷峻,薄唇抿成了一条线,显然一副不想与李煜再聊下去的样子,“你吃没吃好?” “吃好就去洗漱,跟个野人似的,臭死了!” 李煜愣了愣,所以淮之,这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啊? “才一碗,这才哪到哪?” 他将汤盅里,最后一碗碧玉养生羹倒出来,赞不绝口道:“没呢,你别说,你府上这养生汤真不错,怪不得你这恢复挺快呢。” 沈墨渊见状,连忙上前夺过来,“这是我的养生汤!” “哎,你说你怎么这么小气,好歹偌大的侯府,不就是一碗汤吗?”李煜不满地嚷嚷道:“你也让我这,啃了好几天干粮的苦命赶路人,吃饱啊!” 沈墨渊一边抬高端碗的手,一边推着李煜,理由当然道:“不行,这是我的!” “这样,我让人给你备酒席,让你吃个一天一夜,吃到撑为止。”说完,趁李煜纠结的时候,他“咕噜咕噜”地将碗里的汤一饮而尽。 李煜眼看沈墨渊一口都不给他留,气得拿着汤勺的手都抖了抖,“好啊,沈淮之,你这不就成个亲吗?”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抠门了?” 沈墨渊抽出手帕擦了擦嘴,神色倨傲,“这汤你在别的地方,还真喝不到。” 风勉和风武听着屋内,一向身份矜贵不凡,克己复礼的两位主子,竟然为了一碗汤争得互不相让,瞬间一扫刚才的低气压,跟着笑了起来。 清澜院内,云樱的目光时不时瞥向谢晚吟,饶是她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就在云樱再次抬眼看过来时,谢晚吟直言问道:“云樱,你有什么话就明说好了。” 云樱的眼角眉梢都是沮丧的表情,幽幽地叹了口气,“夫人,世子是不是真的生您的气了?” “每日您给他送药送膳食,送补汤,从未像今日这般被……拒之门外。” 夫君性子高冷还阴晴不定,她也很苦恼的好吗? 谢晚吟跟着幽幽地叹了口气,“真不知他有什么好气的。” 云樱紧蹙着眉头,圆圆的小脸上满是担忧,“夫人,这可如何是好啊?” 谢晚吟见她愁成这样,“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云樱忍不住嘟囔,“夫人,您还笑?” 谢晚吟赶紧摆手,“好好好,我不笑,不笑了总行了吧。” 然后坐下身,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娓娓说道:“你转换下思维,再想一想,其实世子生气也是好事!” “好事?”云樱瞪大双眼,“世子这都不愿意见您了,还还是好事?” 谢晚吟笑道:“他是因为我将他推给妾室解毒,才生气的吧。” “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想让我重视他,在乎他呀!” 云樱张了张嘴,夫人说得好像还挺在理。 谢晚吟娇艳的小脸上,露出一抹狡黠的神色,眨了眨眼,“哪怕再英明神武的男子,都喜欢口是心非,其本质上都跟小孩子差不多。” “他生气,那就想办法哄好他。” “好了,别担心了!”谢晚吟起身,“今日发生这样大的事,我们去祖母的松涛院一趟吧。” 松涛院内 德安长公主正听金嬷嬷和齐嬷嬷回禀,流茵阁里死了个丫鬟的事,这时门口突然传来谢晚吟的声音,“晚吟来给祖母请安!” 德安长公主赶紧伸手,“晚吟来了,快,快进来坐!” 谢晚吟福身行礼后坐下,等丫鬟上完茶后,才开口说道:“祖母,想必您已经知道了,今早流茵阁里,应姨娘身边的陪嫁丫鬟翠莲,死在了废弃的水井里。” 德安长公主点头,“嗯,祖母刚听嬷嬷们说了,晚吟,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谢晚吟只能将昨夜发生的事情,再一五一十地说给德安长公主听。 片刻后,德安长公主猛地蹙起眉头,“这么说,这幕后黑手应该和你们新婚夜,给淮之下药的是同一人了!” 第24章 错在哪了? 谢晚吟颔首,“正是!” 德安长公主眼眸森然,似乎还藏着股压抑的怒火,猛地捶了下桌面,恨声道:“看来这人还真是贼心不死,趁着淮之身体不适,竟接二连三的下狠手。” “好!” “既然这样,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德安长公主转头对身边的两位嬷嬷说道:“派出所有人去查,不止是薛姨娘,凡是接触过翠莲的人,哪怕是老二院子里,也一并给本宫彻查到底!” 两位嬷嬷立刻领命,“是,殿下!” 从流茵阁被沈思语拖出来后,薛姨娘几乎是被她拽着走的。 她的胳膊,即使被沈思语修剪精致的指甲嵌进去,弄得生疼,也不敢吭一声,更不敢转头去看她晦沉如海的面容。 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她这个女儿不但长大了,而且还变得极为锋芒内敛,心机深沉,让她这个亲生母亲都有些胆颤。 季嬷嬷努力跟上两人的脚步,看着薛姨娘布满薄汗的脸庞,满脸担忧。 “四小姐……” 沈思语转过头来,眼眸中满是冰寒之意,吓得季嬷嬷未说完的话也不敢再说。 直到回到芙蕖院,沈思语将薛元娘狠狠甩在床榻上,厉声质问道:“姨娘,你在做什么?” 薛元娘慢慢爬起身来,揉了揉自己被拽疼的胳膊,眼神躲闪道:“语儿,姨娘没做什么啊!” “大房院子里死了个丫鬟,姨娘去看看而已。” 沈思语怒目圆睁,眼神中闪烁着怒火,不满道:“姨娘难道不知道,什么叫此地无银三百两?” 薛元娘还想遮掩,谁知却被沈思语一语道破,“别以为我不知道,大哥成婚那夜,姨娘都做了什么?” “昨夜松雾院里的事,也是姨娘下的手吧?” 薛元娘眉头紧锁,双手更是不自觉地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却浑然未察觉疼痛,身体微微颤抖地看向沈思语,“你……你怎么会知道?” 沈思语从胸腔里滚出一声冷笑,“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还是姨娘觉得,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薛元娘心头猛地一紧,神色慌张地抓住沈思语的胳膊,“语儿,姨娘不是有意瞒着你的。” “而是不想,让你过早地接触这些腌臢的事情。” 沈思语猛地甩开她的手,眼底闪过一抹戾色,“那你要么不做,既然做了,那就做到天衣无缝!” “结果你呢,处处都是破绽,上次如若不是我帮你善后,你早就被祖母抓住把柄了。” “胆敢谋害嫡子嫡孙,你觉得父亲还能护你吗?” 她目光冷若冰霜的,凝视着摔倒在地的薛元娘,面上则是明晃晃的嫌弃。 薛元娘被沈思语的话说得一愣一愣的,后知后觉地害怕道:“我以为……以为……” “以为自己做得滴水不漏,无懈可击吗?”沈思语反问道:“我提醒过你,不要仗着父亲的宠爱,恃宠而骄,谁知你非但不听劝,反而这么快就再次下手。” “祖母可是大乾王朝的长公主,你那点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竟敢在她面前班门弄斧?” “从前她不动你,是因为你安分守己,压根就没将你一个妾室,看在眼里,但是你动了她的宝贝孙子,你觉得她会善罢甘休吗?” 薛元娘眼底闪烁着恐惧与不安,抓着沈思语的衣摆,语气焦急地问道:“语儿,那现在怎么办啊?” 沈思语怒视着她,咬着牙根,“姨娘,现在知道急了?” “但凡当初你多想想,都不会动这样愚蠢的心思!” 薛元娘整个身子瘫软在地,神色慌张又无措,眼底更是涌上一层泪光,“语儿万一……万一你祖母查到姨娘身上,会不会影响你和你哥哥啊?” 沈思语的脸色愈发阴沉,“姨娘现在才害怕会影响我和哥哥,有什么用?” “姨娘只是……只是心疼你哥哥,明明武功学识都不输给沈墨渊,凭什么他什么都不用做,整个宁远侯府都是他的?” “而你哥哥却因为庶子的身份,只能靠自己去危机四伏的战场上挣军功。” 沈思语何尝不知薛元娘的用意,只是以卵击石,螳臂当车,只会拉着所有人一起万劫不复。 只有自己真正强大了,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才有资格拿到自己想要的一切,所以这也是她想要坐上秦王妃,乃至以后中宫之主的原因。 到时,姨娘和哥哥想要宁远侯府,还不是易如反掌吗? 她重重叹了口气,“昨夜之事,你们确定没留下任何破绽吧?” “没……没有!” 薛元娘和季嬷嬷连连摇头。 沈思语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但是声音里还夹杂着一抹担忧,“祖母必定会追查到底。” “所以,你现在切忌不要再轻举妄动了。” “好!”薛元娘战战兢兢地应道。 中午时分,云樱照例将熬好的药端了过来,面上犹豫道:“夫人,您还要亲自去给世子送药吗?” 谢晚吟回头,理所当然道:“当然去了!” 她专门换了一件银白色撒花缠枝的百褶裙,还插了两支缠丝点翠金步摇,抿了口脂呢,肯定要做好一个妻子的职责了。 云樱将药碗放进食盒中,犹疑道:“万一世子还是……不见您呢?” “他不见我,那就想办法让他见。” “男人嘛,哄一哄,给个台阶下就行了。”谢晚吟信心满满的说完,大步走了出去。 松雾院外,风武和风勉看到谢晚吟来,拱手行礼:“夫人!” 谢晚吟接过云樱手上的食盒,娇艳欲滴的小脸上一抹黯然,稍纵即逝,“我是来给世子送药的。”说着她眼角的余光,瞥到一道长身玉立的身影,站在虚掩的紫檀木窗棂边。 “世子……还是不方便见我吗?”浅笑间,红了眼。 风武和风勉目露一丝为难,“夫人……” 谢晚吟动了动唇,想问些什么,但终究没有问出口,叮嘱道:“那你们将药呈给世子吧!” 转身离开的刹那间,谢晚吟的脚好巧不巧地,突然踩上长长的裙摆,身子一歪,惊呼一声,摔倒在地。 “夫人!” 紧闭的房门被人快速从里打开,一道墨色的身影快步走过来。 “夫人,没事吧?” 谢晚吟眼眶微微湿润,看到这一幕的沈墨渊,赶紧将人打横抱进了屋内。 云樱刚要跟进去,风勉立刻拦住她,“世子和夫人说话,云樱姑娘还是别进去了。” 云樱这才后知后觉,刚才谢晚吟话里的深意,连连点头,“好!” 房间内,沈墨渊将谢晚吟的鞋袜除去,看着她白皙圆润的脚背上,一道清晰的红痕,略带责备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谢晚吟的声音带着些许哽咽,“我这不是急着给夫君送药吗?” “谁知夫君还不肯见我,我这一分神就扭到了。”说完肩膀微微塌下去,显得格外楚楚可怜,柔弱得让人心生怜惜。 “夫君,我错了,你别生气了!” 沈墨渊帮她揉脚踝的动作一顿,深邃的凤眸里翻滚上一层暗色,嗓音沙哑的问道:“错在哪了?” 谢晚吟咬了咬下唇,声音轻不可闻道:“是我不好,不该将夫君推给两位姨娘,惹了夫君不快!” 第25章 我怎么会骗夫君呢? 沈墨渊黑色的眸子,投向谢晚吟的目光深邃而幽暗,“还有呢?” 谢晚吟眼底流露一丝诧色,还有? 他们成婚不久,她自认每日对他这个病患,极尽所能的贴心照顾,外加嘘寒问暖。 除了昨夜想将中药的他,一时大意推给妾室,惹恼了他,还有什么事做错了? 谢晚吟沉思片刻,眨了眨眼,试探着问道:“还有吗?” 沈墨渊眼底的情绪瞬间凝结在面上,语气淡漠又疏离,“夫人就没有什么其他的,要跟为夫说的吗?” 谢晚吟被盯得心虚,正欲摇头,沈墨渊已经动手将她的脚套好鞋袜,“夫人的脚没有大碍,以后也不要做这些小动作,回去吧!”说完神色又恢复了一贯的清冷。 谢晚吟见果然瞒不住他,而他又要让自己走,赶紧伸手,紧紧抱着他劲瘦的腰身,“有有有!” “说!” 说什么? 她压根就不知道他在气些什么……突然,她的心中猛地一沉,她怎么给忘了? 说不定是原来的谢晚吟,做了什么离谱的事情,被他给发现了,所以他才会这般生气。 那她就是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这男人性子不但冷淡疏离,还阴晴不定,现在错也认了,歉也道了,当务之急,只能表心意,死马当活马医了! 谢晚吟跪坐在玉榻上,两人距离离得很近,几乎快面对面贴着了,谢晚吟瞥见他深沉的眼眸,浓密地睫羽轻颤,温柔小意的说道:“夫君,我自小就被父亲扔在金陵别庄上,自生自灭的长大。” “我知道我没有那些京都贵女们,贤良淑德,才貌双全,夫君身份矜贵,光风霁月,又是多少世家贵女们心中想嫁的如意郎君。” “我们的婚事,是阴差阳错才落到我的头上,所以我心中一直十分感恩和庆幸,能嫁与夫君!” 说到情深处,谢晚吟自己都被感动得,眼角眉梢染上了一层薄红。 她抓起沈墨渊宽厚的大手,放在心口,字字哽咽的说道:“夫君,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事,那都是过去了,以后我的心里眼里只有夫君一人。” “夫君就不要再生我的气了,好吗?” “你都不知道,早晨回去,我心里一直忐忑不安,就怕夫君不要我,丞相府也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眼前之人,艳绝无双的小脸上,面若桃李,眼含春水,轻柔嗓音里还带着一丝软软的祈求,一并燃烧了沈墨渊的理智,他伸手捏住谢晚吟的下巴,眸光深深地望着她的桃花眼,“夫人,刚才说的这些话可当真?” 谢晚吟眼神真挚,鼓起勇气,微微闭上眼睛,在他的薄唇上一触即离,“绝无虚言!” 沈墨渊眸光加深,骨节分明的指尖,轻抚她细腻的肌肤,漆黑的凤眸里,不经意流露出一丝偏执的暗芒,声音极冷,让人不寒而栗,“夫人,应该知晓胆敢哄骗欺瞒我之人,都没什么好下场。” “所以你可不要欺骗为夫哦!” 传闻中,年纪轻轻就坐上大理寺卿之位的宁远侯世子,手段阴狠,做事雷厉风行,不近人情! 谢晚吟想到自己顶替的身份,还有一直装出来的满腔倾慕之情,顿时整个人都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夫人,冷?” 谢晚吟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着衣摆,不敢看他犹如寒潭般的凤眸,努力稳住自己慌乱的心神,主动靠在他宽阔的胸膛上,声音缱绻而又绵长,“我怎么会骗夫君呢?” “好,我相信夫人!”沈墨渊将头抵在她的发顶,贪婪地嗅着她身上淡淡的幽香,眼眸中终年被阴霾笼罩的雪山,瞬间烟消雾散,变得格外深情霸道,还隐约闪烁着几许,不易察觉的病态暗芒。 哄着沈墨渊喝完药后,谢晚吟赶紧离开了松雾院,出来的那一刻,她才发觉,自己的整个脊背都吓出了一身冷汗。 云樱见她神色凝重,好奇问道:“夫人,世子都已经不生您的气了,您怎么还不高兴啊?” 谢晚吟不想云樱跟着担忧,浅笑着摇了摇头,“没有!” “回清澜院吧!” 两人经过花园时,正好看到前方沈安然和身边的小丫鬟珍珠,正在义愤填膺的说些什么,而且脸色还极为难看。 “五妹妹!” 沈安然转身看到是谢晚吟,眼底还残留着一丝未褪去的怒意,微微福身,“大嫂嫂!” 谢晚吟走上前,含笑问道:“看五妹妹的样子,这是怎么了?” “谁惹你不高兴了?” “还不都是四小姐,霸道的抢了锦绣坊两套最时新的衣裙,害得…… “珍珠!” 珍珠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沈安然转头呵斥住了。 “小姐,她们欺人太甚了!” 都说丫鬟随主,看着珍珠委屈的鼓起来的嘴,还真是可爱。 谢晚吟轻笑一声,“五妹妹这是还没准备好,明晚皇后娘娘寿诞上要穿的衣裙?” “或许嫂嫂我可以帮你呢!” 沈安然本不想与谢晚吟多说,谁知她却大言不惭的说可以帮她? 她嗤笑一声,“大嫂嫂你自幼在乡下别庄长大,见过几件锦衣华服?” “珍珠,我们走!” 谢晚吟也不生气,她可是堂堂三金影后,穿过那么多件高定礼服,做出一件令人万人瞩目的衣裙,还不是信手捏来? “反正五妹妹也还在苦恼,没有一件可以在宫宴上惊艳四座的衣裙,你给我一件你的白色长裙,我帮你改造一下。” “若是改造好了,你觉得好看,你就穿,觉得不好看就不穿,反正对五妹妹来说也没什么损失,对吗?” 沈安然顿下脚步,挑眉冷笑,“大嫂嫂可能不知,我的衣服可都是母亲让府中绣娘,或者找锦绣坊的师傅精心裁制的,怎能让大嫂嫂随意拿去练手?” “如果我将五妹妹的衣服做坏了,或者不能让你满意,那我照价赔偿怎么样?” 见谢晚吟如此信心满满,沈安然微微凝眉,“好,这可是大嫂嫂自己说的!” “珍珠,你将祖母送的那件月白色蜀锦长裙,拿来给大嫂嫂。” 珍珠愣了下,福身应道:“是,小姐!” 回到松雾院,云樱看着珍珠送来的,样式老气横秋,但是面料却格外金贵的长裙,忍不住嘟囔道:“夫人,您是好意想帮五小姐,结果她不领情也就算了,竟然还出言嘲讽您!” “现在更是拿这样一件衣裙来,您要是做不出合她心意的,是不是还要赔她好大一笔银子?” 第26章 夫人怎的还没来? 谢晚吟抖开沈安然的那件蜀锦长裙,轻轻笑了起来,“怪不得她穿不合适,扔又舍不得呢!” “的确是好料子,难得的蜀锦,可惜样式做得太中规中矩,对于五妹妹这样花骨朵一般的年纪,的确是显得老气了。” 云樱实在忍不住问了出来,“夫人,奴婢实在不明白,您为什么要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啊?” 谢晚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开口说道:“你去将红玉与绿瑶叫进来。” “是!” 等到红玉和绿瑶进来,谢晚吟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你们是侯府的家生子,对京都熟悉,我问你们几个问题。” 红玉和绿瑶立刻福身,“夫人尽管问,奴婢们定知无不言!” “这个锦绣坊,是京都城里最大的成衣店?” “是的,夫人!” “听闻锦绣坊里用的布料华光异彩,做出来的成衣款式新颖,做工精细,每一件还都是独一无二,仅此一件,所以即使需要提前许久预定,价格不菲,也一直深受京都贵女们的青睐。” “因为凡是锦绣坊出来的新衣裙,谁先第一个穿上,谁就会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 云樱立刻明白过来,“明日还是皇后娘娘的寿诞,宫中设宴,怪不得五小姐会因为,抢不过四小姐,气得脸红脖子粗呢。” 这些古代的贵女们,每日只能待在府里,除非有宴客或者大的节日才能出门,所以一旦出门,必会精心装扮,相互攀比。 而她们最不缺的就是银钱,所以说,不管古代还是现代,女人的钱都是最好赚的。 谢晚吟对着云樱吩咐道:“云樱,你将我嫁妆里,铺子的地契都拿来。” “好的,夫人!” 云樱立刻照办,将一个精致的黄花梨木做的小匣子拿了过来,将里面的三张地契拿出来,交给谢晚吟。 谢晚吟看着其中一个两层布庄的地契,问道:“上次回丞相府的时候,途经这个布庄,我留意了一下,位置并不差,可是店铺送来的去年的账本上,盈余却很少。” “你们觉得是什么原因?” 红玉皱了皱眉,“夫人,不瞒您说,京都的布庄太多了,再算上掌柜的和伙计们的工钱开销,所以一般盈余都不太多。” 谢晚吟点了点头,片刻后,神秘一笑,“既然光卖布没多少盈余,那我们就另辟蹊径。” 云樱顺着谢晚吟的目光,看向沈安然的那件衣衫,瞬间恍然大悟,“哦,奴婢知道了,怪不得,夫人您要帮五小姐做衣服呢!” “可是夫人,即使您手再巧,五小姐明晚就要穿了,恐怕有些来不及了!” “所以!”谢晚吟眼眸闪烁,“我才找她要了不穿的衣衫,改动一下就可以了,” “这下你知道,我要给五妹妹做衣服的目的了吧?” “以后我们玲珑阁不止要卖布,还要将布做成衣,更好地出售,而且还会比锦绣坊做得还要好看,还要新颖独特!” “玲珑阁?”云樱呢喃着这个名字,“夫人,这是我们布庄的新名字吗?” “真好听!” 绿瑶有些迟疑道:“可是夫人,您是宁远侯府的世子夫人,怎么可以抛头露面去做生意呢?” 谢晚吟眼神黯了一瞬,其实她也是临时起意,自从穿越来以后,她已经将自己,完全代入到谢晚吟这个身份里了。 只是今日沈墨渊的话却警醒了她,谁也不能保证,她的身份就永远不会被第二个人发现,所以她要未雨绸缪。 不管是继续做宁远侯府的世子夫人,还是万一以后身份暴露,都需要银钱。 谢晚吟轻声说道:“我和世子刚新婚,他身体还未休养好,再说我没学过管理中馈,侯府又家大业大,所以祖母应该不会让二婶,这么快就将中馈交给我。” “我自己的嫁妆铺子,正好趁此时机利用起来,不过我也只能提供样式,做的话,还是要请专业的绣娘去做。” “不过现在,得先打出知名度。”谢晚吟拿出沈安然的那件衣服,“云樱,你们都会针线活,一起过来,这样我们还能快点完成。” “是,夫人!” 夕阳西下,天边的金黄余晖渐渐退去。 松雾院的书房内,自从沈墨渊醒了后,虽没去大理寺衙门,但是每日都有之前堆积的公务,陆陆续续地送来侯府。 眼看天色不早,他放下手中处理的公务,站起身来,踱步到窗边。 只见外面清幽雅致的院子里,空无一人,他微微皱起眉来,每日这个时辰,谢晚吟早就带着丫鬟来送药、送饭菜了,只是今日却迟迟不见身影。 他忍不住打开房门,门外的风勉和风武立刻拱手行礼,“世子!” 沈墨渊目光落在院门口,似不经意地问道:“夫人,今日怎的还没过来?” 风勉立刻回道:“回世子,属下们也觉得奇怪,夫人每日这个时辰,已经早就送吃食和熬好的药过来了!” 沈墨渊见也问不出什么,正要关上房门,突然一阵脚步声传来,他立刻抬起头来,眼底浮漫的喜色,在看到院门口那道匆忙赶来的高大身影时,瞬间淡了下来。 但还是拱手行礼,“父亲!” “淮之,你真的醒了!”沈湛激动的声音隐含一丝轻颤。 沈墨渊这才正眼看向他,眼前之人还是那个平日里,不苟言笑,严谨肃穆的宁远侯? 身上的藏蓝色锦袍多处褶皱,一丝不苟的鬓角落下了几缕碎发下来,更别说原来儒雅的面容上还布满一丝憔悴。 似乎察觉到沈墨渊探究的目光,沈湛拉了拉自己的衣衫,负手而立,轻咳一声,“礼部这几日忙着筹备,明晚皇后娘娘的寿宴,所以一直歇在衙门里。” “听到同僚说你醒来的消息,我马不停蹄就赶了回来。” 沈墨渊眸子眯着,冷笑道:“父亲若是忙,不用专程赶回府来,做样子给我看!” “毕竟我醒了的消息,在新婚第二日去丞相府回门时,就应该在京都城内传遍了吧!” 沈湛眼里闪烁着复杂的神色,嘴唇紧抿,苍白无力地辩白道:“为父是真的才刚刚知晓,你醒了的消息。” “不需要你假惺惺的来关心我!” 沈墨渊浑身散发出,生人勿近的冷漠气息。 第27章 欺负夫君就是欺负她 沈墨渊接着毫不留情地嘲讽他,“所以父亲在衙门忙着公务,每日往返府里的贴身小厮和侍卫,也都是聋子瞎子?” 沈湛脸色骤然变沉,背在身后的手猛地攥紧,青筋暴起。 淮之说得没错,他从昏迷中苏醒这么大的事,都没有人通知他一声,可见他身边的人,时候该换一换了。 沈墨渊无视沈湛冷沉如水的表情,继续说道:“还是说,我醒了,没能为你最疼爱的庶子腾出世子之位,打得父亲措手不及,让您失望了?” 沈湛表情愈发惊怒交加,双眉紧锁道:“淮之,你是我的嫡子,我怎么可能不希望你醒过来呢?” 沈墨渊眸光犀利如刀地回望着他,“我若是出事了,不是正好如你多年心愿,可以扶妾为妻了吗?” “你……”沈湛猛地一噎,被刺激得直接呛咳了起来。 “侯爷,您没事吧?”薛元娘神色慌张地快步跑过来,帮沈湛不停拍着后背,略带责备地看向沈墨渊,“世子,侯爷在衙门忙碌了这么多日,这刚一回来,就来看望您,您怎么能……出言不逊呢?” 薛元娘说着期期艾艾道:“妾身知道您对我们一直不满,但是您有气就冲妾身来,不要责怪侯爷!” 沈墨渊冷眼旁观着,薛姨娘这副惺惺作态的模样,仿佛早已习惯了般,整个人都筑起孤傲和疏离的高墙。 这一切,落在不远处的谢晚吟眼底,让她莫名的又气又心疼。 老绿茶,三番两次地欺负沈墨渊,不就是仗着沈墨渊男子汉大丈夫,不屑与她一个耍阴谋诡计的妾室计较吗? 但是她就不一样了,欺负她夫君不就是欺负她吗? 是可忍孰不可忍! “啪啪啪!”清脆的巴掌声在身后响起,在众人看向过来时,谢晚吟凉凉勾唇,“薛姨娘可真是厉害啊!” “我们夫君昏迷了整整三个月,这刚醒来不久,身体还极为虚弱。” “结果父亲刚来看望他第一面,你就眼巴巴地跑来松雾院,给他安上这么大个莫须有的罪名?” “你这是恨不得夫君,再气得一病不起是吧?” “你……”薛姨娘胡乱抹了把眼泪,拉着身旁沈湛的手,哽声道:“侯爷,妾身说的都是肺腑之言,妾身只希望,世子他有什么气都冲妾身来,不要生您的气!” 谢晚吟只觉得她实在聒噪,走到她的面前,抬手狠狠甩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 这一巴掌,直接把所有人都震得愣住了。 沈湛:“晚吟你……这毕竟是你姨娘,你怎么能……” 谢晚吟晃了晃被打疼的手,迎上沈湛指责的目光,理所当然道:“父亲,是姨娘自己说的,夫君有气就冲她去!” “但是夫君堂堂男子,怎么能对女子动手呢?” “但是太医说了,夫君本就因为重伤未愈,万不可动怒动气,所以为了让他能早点恢复,我作为他的夫人只好代劳了!” “父亲和姨娘,应该能理解的吧?” 这还是除了祖母外,第一次有人站在他的面前,这样维护他。 沈墨渊目光灼灼地望着,身前的纤细,却挺得笔直的背影,整颗坚硬无比的心,都被一股暖流击中,悄悄抓住她垂在身侧的柔软小手,与她紧紧的十指紧扣。 薛姨娘捂着又红又肿的脸颊,咬着牙根才忍住,冲上去打死谢晚吟这个贱人的冲动。 自从她想法设法进了宁远侯府,接连生下一儿一女后,虽还是妾室的身份,但是在侯府大房后院却是一人独大。 今日还是她时隔这么多年,第一次被人打脸,而且还是一个刚进门的小庶女! 她越想越怨恨,眼里迅速蓄满泪水,委屈地哭喊道:“侯爷!” “您让妾身以后,在侯府还怎么活啊?” 谢晚吟走到沈墨渊的身边,面向沈湛,“父亲,夫君好不容易才苏醒过来,您来关心夫君这个嫡子,无可厚非。” “但是薛姨娘跟来,还说些颠倒黑白,明着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实则挑拨你们父子关系的话,儿媳实在忍无可忍,才会气极替夫君教训了她!” 薛元娘的脸色瞬间变得更为难看,厉声问道:“世子夫人,妾身与你无冤无仇,你刚刚才打了妾身,结果现在又来污蔑妾身,挑拨侯爷和世子的关系,你到底居心何在?”说完红着眼,看向沈湛,满脸的委屈。 谢晚吟冷笑一声,绿茶婊,还装? 她可不惯着! 下一瞬,她毫不客气地拆穿道:“姨娘何必惺惺作态,你就是怕父亲与夫君关系太好吧?” “不然,你知道父亲来了松雾院,明知夫君不待见你的情况下,还厚颜无耻地跟过来,搬弄是非,刺激夫君,想让他生气,然后让他与父亲的关系,再次水火不容!” 沈湛望着薛姨娘的眼神,突然变得凛然森寒起来,这么多年,他与淮之每每相处,都是在薛姨娘出现后,他才会愈发生气,更是不待见自己这个父亲。 他从未想过,她是不是故意为之? 薛姨娘神色慌乱了一瞬,连连否认,“侯爷,妾身没有啊!” 谢晚吟的手偷偷伸到沈墨渊的腰后,重重拧了下,沈墨渊立刻“嘶~”的一声喊了出来。 她立刻扶着他,神情担忧地问道:“夫君,你没事吧?”话音刚落她抬起头来,眸子里凝上一层水光,嗓音中还带着一抹哭腔,“父亲,夫君的身体不能再受刺激了!” “您也不想夫君,再一病不起吧!” 沈湛连忙说道:“那你快扶淮之进去休息吧!” “侯爷!”薛姨娘不死心地抓住沈湛的胳膊,语气格外急切,“您别听世子夫人胡说,她就是故意污蔑诋毁妾身的。” 沈湛猛地甩开她的手,眼底满是戾气地质问道:“那本侯问你,本侯刚回府不久,你是怎么知道本侯在松雾院的?” “不要跟本侯说,你是碰巧来了这里?” 松雾院在德安长公主的松涛院旁边,也是整个侯府的最东边,芙蕖院离这还有一段距离。 更何况沈墨渊不待见她,长公主下了命令,除非必要,不然根本不允许她随意过来这边。 第28章 晚晚以后可都要保护我啊 薛姨娘努力稳住心神,支支吾吾道:“侯爷在衙门忙碌多日,妾身已是多日未见侯爷。” “知道您来了松雾院,所以就马不停蹄赶了过来。” “看到侯爷您这么憔悴,妾身很是心疼!” 薛姨娘瞳孔微缩,先前她让小厮和侍卫,不要将沈墨渊已经苏醒的消息透露给沈湛,免得沈湛再有所察觉,自己对沈墨渊下手了。 想着沈墨渊一死,即使沈湛有所察觉,也只能接受只剩子恒一个儿子的事实,那以后整个宁远侯,还不都是子恒的吗? 她捂住脸,眼泪从指缝流出来,这么多年,她在沈湛面前努力维持的善解人意,今日却被谢晚吟那个贱人,三言两语就戳破了。 不但挨了她一个巴掌,而且还引起了侯爷的疑心。 她恨不得,现在立刻就杀了谢晚吟那个贱人! 薛姨娘眼睛泛红,哭哭啼啼地抹着眼泪,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妾身与侯爷这么多年的情谊,难道还抵不过别人,三言两语的污蔑吗?” 沈湛看着薛姨娘这副矫揉做作,还有欲盖弥彰的模样,愈发感到厌恶,仿佛今日才认识她般。 这么多年,他一直以为她温柔小意,无怨无悔的跟着自己,所以即便母亲不喜她,他也愿意处处维护她。 他一直未续弦,所以她也不用受主母苛责,一个妾室,掌管着整个侯府大房后院,这是多大的体面,更何况,他让她亲自教导自己生的一双儿女。 只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也变得如此工于心计? 将手伸得那样长,连自己身边的人都敢收买? 薛姨娘见沈湛不似往常般立刻来哄自己,诧异地抬头,正好对上他凌厉如刀刃的审视目光,吓得身子猛地一僵。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去,“侯爷……” 沈湛猛甩了下衣袖,转身大步走了。 季嬷嬷上前一步,小声说道:“姨娘,侯爷好像对您起疑了。” 薛姨娘阴狠的目光瞥了眼身后的松雾院,咬着牙关,怒道:“都怪谢晚吟那个贱人!” “还有那个沈墨渊,明明已经昏迷不醒了,为什么还要醒过来,做一个活死人或者睡死过去不好吗?” 季嬷嬷赶紧拉了下薛姨娘,紧张说道:“姨娘慎言,小心隔墙有耳。” 谢晚吟搀扶着沈墨渊进了房间,松开他,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眼角眉梢都染上一抹欢乐的笑意,嘴角弯弯地拍着沈墨渊的胳膊,“夫君你看到没?” “薛姨娘刚才敢怒不敢言的样子,若是她下次再敢欺负你,我还对她不客气。”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谢晚吟的整个人都被一双铁臂,揽进了泛着雪松香的怀抱里,眼前一暗,唇上覆上一抹柔软的触感。 谢晚吟的心颤了一下,本能地闭上眼睛,任由温柔的轻吻逐渐转为炽热,抵死交缠间,只有彼此近在咫尺的滚烫气息,沈墨渊的眼里浓墨翻腾,蕴满了让人难以解读的情意。 谢晚吟的整个身体都是酥麻的,只能软软地靠在沈墨渊的怀里,头顶上方,传来他气息凌乱的微喘声,“晚晚以后可都要保护我啊!” 谢晚吟身子一颤,心里微微泛疼,却又有些愧疚…… 薛姨娘神色凝重地,走到芙蕖院门口,就听到隔壁正院里,传来此起彼伏的棍棒击打声和哀嚎声,丫鬟婆子们也都被吓得四处逃窜出来。 她一脸疑惑地正要往那边去,却被突然出现的沈思语拉了回来。 “姨娘!” “难道你想被父亲,彻底厌弃吗?” 薛姨娘掩下眼底的一丝慌乱,尬笑道:“语儿,我与你父亲这么多年的感情,你父亲怎么可能说厌弃就厌弃我呢?” 沈思语摇头,冷哼道:“姨娘,你怎么不懂呢?” “世间男子多是唯我独尊,父亲也不例外!” “姨娘一直伏小做低,温柔小意,所以在父亲眼里,你若是安分守己,他可以施舍给你一些荣华富贵,还有你想要的宠爱和体面。” “至于你那些无伤大雅的争宠小伎俩,他就权当做是取悦他的一种手段,所以才会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一旦你僭越,贪心不足,主动去算计他,他会立刻收回他的所以宠爱,撕碎一切给予你的东西,到时,姨娘你将什么都不是!” “不会的!” “你父亲不会这么狠心对我的。” 薛姨娘强扯出一抹笑,语儿肯定不知道,侯爷与她感情多么深厚,定是吓唬她的。 想当年,侯爷念着她救了他的情谊,哪怕面对那么多的指责与怨怼,都对她不离不弃,现在就更不可能了。 沈思语嗤笑一声,下一句话,直接让薛姨娘整个人,如坠冰窟般遍体生寒,“刚才父亲已经命侍卫,将自己身边的贴身小厮,侍卫,马夫全部捉拿回了正院,严刑拷打,让他们招出到底是被何人收买。” “就连大哥醒了,这么大的事情,都敢对他欺瞒不报!” “由此可见,父亲今日是真的动怒了。” 薛姨娘这才觉察到事情的严重性,她脸色煞白,双手紧紧攥着,掩饰内心的惊恐,颤抖着声音求助沈思语,“语儿,这该如何是好?” “万一……万一他们将我招供出来,你父亲会不会真的厌弃我啊?” “他会不会连带着,对你和你哥哥也有意见吧?” 沈思语没有正面回答,而是伸手扶住薛姨娘的胳膊,加重语气说道:“我和哥哥都已经长大成人了,所以姨娘以后,莫要再做那些惹怒父亲的事情。” “这样就是对我和哥哥,最大的帮助了!” 季嬷嬷找准时机,说道:“四小姐,姨娘真是一片苦心啊。” “刚才世子夫人仗着有世子撑腰,当着侯爷的面,打了姨娘一个巴掌,让姨娘颜面扫地。” “姨娘为了三少爷和四小姐,硬生生忍了下来。” “什么?” “谢晚吟那个贱人,竟敢打姨娘?” 天色渐暗,沈思语这才发觉薛姨娘有一边脸颊,又红又肿,她颤抖着手指想摸又不敢,眼底狠毒的光芒,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谢晚吟真是欺人太甚,她一定要替姨娘讨回公道! 第29章 是何人指使你暗害世子? 薛姨娘咬着唇,撇过脸挡住红肿的脸颊,故作坚强道:“语儿,姨娘没事,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平息你父亲的怒火。” 沈思语沉思片刻,才说道:“父亲今日这般大张旗鼓地处理那些人,应该是还念着你当年救过他,还有这么多年情谊的份上,有意敲打你。” “不然他有的是办法,秘密处置那些人和姨娘你。” 薛姨娘听沈思语这样说,这才放下心来,连连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突然一阵焦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传来,齐嬷嬷带着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快步走过来。 看到沈思语也在,神色微怔,随即面色森寒的说道:“四小姐,薛姨娘,老奴奉殿下之命,将季嬷嬷带回松涛院问话。” 薛姨娘保养得宜的脸上,瞬间变得苍白如纸,眼中满是恐慌,“齐嬷嬷,殿下怎么……怎么会突然要季嬷嬷过去问话呢?” 齐嬷嬷回道:“请恕老奴无可奉告!” “那不行!” 薛姨娘张开双臂,顶着齐嬷嬷冷厉的目光,大着胆子拦在季嬷嬷身前,“季嬷嬷服侍我多年,就像我的长辈一样,你们怎么能说带她走就带她走呢?” 齐嬷嬷看着薛姨娘的眼中,透着一抹森寒,惊得薛姨娘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 齐嬷嬷和金嬷嬷可不是普通的奴婢,她们是从年轻时,就跟在德安长公主身边伺候的掌事嬷嬷,手段狠辣,雷厉风行。 “老奴是奉殿下之命,薛姨娘这是要以下犯上吗?” 薛姨娘吓得愣住了,沈思语赶紧上前拉开她,“姨娘,你糊涂了?” “带走!” 齐嬷嬷见薛姨娘不再阻拦,一声令下,身后的几个婆子一拥而上,将季嬷嬷钳制住。 季嬷嬷惊恐万分地呼喊道:“姨娘……呜呜呜!” 见季嬷嬷被几个婆子捂住嘴,强硬地拖走,薛姨娘整个人瘫软在地,颤抖着声音唤了一句,“季嬷嬷……”眼眶立即就红了。 “姨娘,没事吧?”沈思语赶紧上前搀扶起薛姨娘,见她神色悲痛,欲言又止,赶紧制止住她未说完的话,“先进房间再说。” 等回到房间,薛姨娘惊魂未定地靠在交背椅上,哽着声音说道:“语儿,你说会不会是你祖母查到了什么?” “季嬷嬷跟着我这么多年,现在你父亲又在气头上,我该找何人救她出来啊?” 沈思语眉头深锁,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走到薛姨娘身前,捂住她的手,声音轻不可闻道:“姨娘应当知道,祖母既然派人来捉拿季嬷嬷了,必定会得出个结果。” “不会的,季嬷嬷不会供出我来的,她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我们主仆情深……” 沈思语厉声打断薛姨娘的话,“姨娘,祖母可是大乾王朝的长公主,她那些宫里的手段,你确定季嬷嬷能受得住?” “或者说,季嬷嬷作为你十几年的心腹,知道的仅仅是你给大哥下合欢散之事吗?” “所以姨娘,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 沈思语的话立马点醒了薛姨娘,她沉痛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猩红,还泛着冷冽的寒意,“好,看来只能如此了!” 松涛院内,季嬷嬷被几个婆子押着,猛地按跪在地,痛得她发出一声闷哼。 正座上,刚才还闭目养神的德安长公主,睁开双眼,眼底的冷意平添了几分威严,冷冷开口,“季嬷嬷,知道本宫叫你来所为何事吗?” 季嬷嬷低着头,不敢看德安长公主的眼睛,颤声回道:“殿下,老奴不知!” “不知?”德安长公主冷哼,“世子夫人罚应姨娘身边的丫鬟翠莲,跪在外面两个时辰,有人看到你与她,秘密交谈,这事可否属实?” 季嬷嬷的眼中忽而涌上一抹恐惧,但还是强撑着回道:“回殿下,老奴只是好奇询问几句,翠莲为何被世子夫人罚跪而已。” “你与翠莲就只是说话,其他什么都没做?” “是的,殿下!” 德安长公主见她嘴硬,冷着脸怒道:“既然你如此冥顽不灵,那就别怪本宫不客气了。” “来人,给本宫打!” “是,殿下!”金嬷嬷拿着一个长方形的木板上前,对着季嬷嬷的脸左右开弓,直到将她嘴角打出血来,才住了手。 德安长公主直言道:“季嬷嬷只要从实招来,何苦受这些罪呢?” 季嬷嬷抬起鼻青脸肿的脸,声音微弱道:“老奴跟翠莲……真的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老奴不知道要招什么。” 德安长公主放下手中的茶盏,语气里是明晃晃的不善,“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狡辩?” “那日翠莲罚跪起来,你就给了她一个包袱,她将包袱里的东西呈给了应姨娘,结果差点害死了世子。” 季嬷嬷听后一惊,冒出一头冷汗,继续在为自己辩驳,“老奴是给了翠莲一个小包袱,但是真不知道那件衣服上有药,会害世子啊,殿下明鉴!” “啪!” 德安长公主猛地拍了下桌子,“大胆奴才,还敢嘴硬?” “就连翠莲自己都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那衣服上有药,而且还能暗害世子的?” 季嬷嬷这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吓得瞪圆了双眼。 德安长公主走下来,伸手捏住她的下颚,死死地盯着她,一字一句质问道:“说,是何人指使你谋害世子?” “还有世子新婚夜,在香炉里放合欢散的,是不是你和你幕后之人?” 季嬷嬷钗发凌乱,满脸伤痕,顶着德安长公主阴狠的目光,她深知自己今日是走不出松涛院了,认命道:“殿下,这一切都是老奴一人所为,老奴鬼迷心窍了,想要谋害世子。” “殿下您要打要杀,老奴甘愿受罚!” 德安长公主狠狠甩开手,齐嬷嬷立刻递上手帕,她接过来擦了擦手,眼底迸射出一股杀意来,“你以为你拼命不供出她,她就会感念你的忠心吗?” “她是什么样的人,想必你比本宫清楚!” 第30章 不行,你的身体…… 果然,殿下早就知晓她幕后之人是薛姨娘了。 季嬷嬷抬起头来,眸中深处黯然一闪而过,心中更是泛起阵阵悲凉,殿下说得对,薛姨娘从来就不是简单的女子,不然当年,她也不会狠心舍弃一切,也要搭上沈湛,进宁远侯府了。 就算薛姨娘不择手段,心狠手辣,但是在季嬷嬷心里,她始终是自己服侍了这么多年的主子。 她怎么能因为自己这条贱命,就出卖自己的主子呢? 德安长公主见她如此冥顽不灵,轻蔑一笑,挥了挥手,“带下去,严加看管。” “是,殿下!” 金嬷嬷带着人将季嬷嬷拉了起来,季嬷嬷诧异抬头,随即想到了什么,不停挣扎起来。 所以,殿下压根不需要她招供,因为只要抓了她,薛姨娘定会忍不住对她先一步下手,杀她灭口,而殿下只需静等她自投罗网。 消息传到松雾院的时候,谢晚吟正在沈墨渊的书房内看书,而沈墨渊坐在桌案后处理着公事,见他一脸平静,谢晚吟歪着头,好奇道:“你早就猜到,是薛姨娘下的手吧?” 沈墨渊放下手上的册子,走到歪躺在榻上的谢晚吟身边,拿下她手上的书,将她搂进怀里,头抵在她的发顶上,轻轻“嗯”了一声。 “在这个府里,想趁我昏迷不醒要我命的,除了她还能有谁?” “只是她千算万算,没想到你替嫁进来,还阴差阳错的救醒了我。” “季嬷嬷应该是看到你责罚了翠莲,和应姝反目,所以一计不成再生一计,想到借翠莲的手,利用她身后的应姝,给我再下一次药。” “怕事情败露,又立刻残忍的杀害翠莲灭口,再嫁祸给应姝。” 谢晚吟眸底划过一丝冷意,“她居心叵测,三番四次地想要害你,希望祖母快点找到罪证,指证她,将她绳之以法!” 沈墨渊微微一笑,亲了亲她的额头,深邃凤眸里萦绕出一抹缱绻的情意,“幸亏夫人嫁进来,救醒了我,不然为夫真会被她,神不知鬼不觉地害死呢。” 谢晚吟微微仰起小脸,挑眉揶揄道:“也不知道是谁,第二日将我狠狠摔下床的?” 沈墨渊轻笑道:“是为夫不好,那为夫给夫人赔罪了。” 在谢晚吟疑惑的目光中,整个人突然被沈墨渊打横抱了起来,她吓得捶了下沈墨渊的胸口,“你干嘛啊?” 沈墨渊低沉暗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当然是给夫人赔罪了!” 谢晚吟瞬间羞红了脸,立刻拒绝道:“不行,你的身体……” “早就好了,夫人正好来查验一下?” 如墨的凤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谢晚吟还没反应过来,瞬间就被滚烫的热吻淹没了。 月光透过精致的紫檀木窗棂,落下一地银晖,却照不尽一室春意。 翌日一早,流茵阁内,木禾匆忙走进来,对着正在写字的林尽染,小声说道:“姨娘,殿下昨夜抓了薛姨娘身边的季嬷嬷。” 林尽染正在临摹的手一抖,雪白的纸上落下一滴深深的墨渍,一幅刚要临摹成功的佳作,瞬间就被毁了。 她皱紧眉头,略带嘲讽道:“这么快就被抓到了?” 看来她真是高看那个薛姨娘了,以为她独占宁远侯宠爱这么多年,能有多厉害呢? 木禾回道:“是啊,姨娘!” 林尽染放下笔,拿出那支梅花簪,眼底一片冰寒,“走,我们应该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给应姐姐才对。” “毕竟她的贴身丫鬟翠莲,可是被季嬷嬷所杀!” 应姝从应府回来后,就一直茶饭不思,整个人都魂不守舍般。 连枝看她一直歪躺在榻上,不言不语的,心疼道:“姨娘,外面天色正好,要不要去花园里走走?” 应姝轻掀眼皮,眼神空洞中隐含浓烈的悲痛,“连枝,你说当初若不是我一意孤行,非要进宁远侯府,给世子表哥冲喜,翠莲是不是就不会被害死了。” “连枝,你说我是不是错了?” 连枝叹了口气,安慰道:“姨娘您别这样想,我们做奴婢的都希望主子开心,顺遂,相信翠莲也不希望您,一直这样郁郁寡欢。” “姨娘您别忘了,老爷和夫人是怎么交代您的?” 应姝闻言,眼底闪烁出一丝不满,烦躁不安地坐起身,闷声道:“之前不让我进宁远侯府,要跟我断绝关系的是他们。” “现在知道世子表哥醒了,不顾翠莲死了,我被人栽赃陷害,竟然让我快点争宠,早点怀上世子表哥的孩子。 “我看他们眼里根本就没有我这个女儿,只有家族利益。” “姨娘,您别这么说。”连枝赶紧劝道:“老爷夫人也是为您好。” “好什么好?” “世子表哥那夜差点掐死我!” 想到那夜,沈墨渊阴鸷的目光,铁钳般的手臂,还有瞬间就被夺走的呼吸。 应姝就郁闷无助到,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应姐姐,你在吗?” 林尽染轻柔的声音在房门外响起,应姝目光微微一凝,随后点了点头。 连枝立刻去开门,“林姨娘!” 林尽染微微侧身看向里面的应姝,“应姐姐,你还不知道吧,长公主殿下已经抓到谋害翠莲,意图陷害你之人了。” 应姝刚才还颓然的目光,陡然变亮,“你说的可是真的?” “到底是何人害我们?” 漆黑的夜晚,宫灯摇曳,犹如点点繁星,缀满整个深邃的夜空。 宁远侯府门前,停着三辆精贵华美的马车。 谢晚吟搀扶着德安长公主,坐上马车,云樱走到她身后小声说道:“夫人,衣服已经送给五小姐了,而且也跟她说了,请她下车前换上。” 谢晚吟轻轻点头,“好!” 沈墨渊过来,扶着她上马车,“在说什么?” 谢晚吟神秘一笑,“秘密!” 后面的一辆马车上,沈安然将云樱送过来的衣服,嫌弃地扔在一边,眼底满是不满地嘟囔道:“她一个身份低微的庶女,能做出什么像样的衣服?” “还叮嘱本小姐下车的时候,一定要穿,神神秘秘的,又不是什么稀世珍宝!” 第31章 她做的衣服,有惊喜呢? 坐在一旁的傅柔看她这样,忍不住疑惑道:“然儿,在嘀嘀咕咕什么呢?” “还在因为没订到锦绣坊,最时新的衣服,生气呢?” 沈安然一张明媚娇俏的小脸,顿时皱在了一起,声音闷闷道:“母亲,都怪您!” “整日就知道忙府里的庶务,和那些贵夫人们聚会饮宴,就连薛姨娘一个妾室,都知道提前给四姐姐张罗,参加皇后娘娘寿诞的衣服,您却不将我放在心上。” 傅柔先是一愣,随即笑她,“好了,你与思语关系不是挺好的吗?” “天天四姐姐,四姐姐的……怎么忽然攀比起来了?” 沈安然面色难看,还包含一丝怒意,“好什么好?” “您都不知道,薛姨娘帮她订了两套锦绣坊,最时新的衣裙,我找四姐姐,想让她让给我一套,结果她却说,她要留一套备用,没有多出来的。” “我直到今日,才算是看明白,她自小才学出众,但是因着庶女的身份,不管是出去宴饮,还是踏青参加诗会也好,都不受其他人待见,所以才会想着拉我一起。” “其实一切,都只是我自以为的姐妹情深罢了!” 傅柔将沈安然搂进怀里,心疼道:“我的然儿受委屈了,都是母亲不好,应该早点提醒你,堤防她。” “沈思语果然同她那姨娘一样,口腹蜜剑,心机深沉。” 见沈安然眼眶微微湿润,傅柔宽慰她,“薛姨娘之所以这样兴师动众的,给沈思语张罗,是想让她这个庶女嫁入高门。” “然儿你可是我们宁远侯府的嫡女,你祖母又十分喜爱你,你无需与她一个庶女,攀比这些身外之物,你可比她矜贵多了!” 沈安然依旧不满,满脸的失落,“可是四姐姐虽是庶女,但却颇负才女盛名,还极受伯父这个宁远侯的宠爱。” “听说这次,秦王殿下和晋王殿下也从军中赶回来了。” “三哥哥现在可是秦王殿下的左膀右臂,四姐姐说不定就要嫁入秦王府,做秦王妃了呢。” 沈安然越说越激动,一想到沈思语以后,若是嫁入秦王府,自己见到她都要向她行礼,她就愈发的心中不甘。 凭什么她一个妾室的女儿,吃穿用度还有月例银子,都与她这个嫡女一般无二? 不就是因为她姨娘是伯父的宠妾,而她的父亲只是一个五品的御史中丞吗? 她不服气! 傅柔诧异地看向沈安然,仿佛今日才刚察觉到,曾几何时,她的然儿竟也长大了,知道为自己的以后考虑了。 傅柔揽住她的肩膀,拍了拍她的后背,指尖不自觉地攥紧,“是母亲疏忽了,以为你还小,还想多留你在身边一段时间。” “你既是有意,母亲定会为你好好筹谋。” “再说,你还有你祖母这个身份尊贵的长公主疼你,还怕找不到一个如意郎君吗?” “对了,你大嫂嫂刚才不是差人送你一件新衣服吗?” “你若是觉得自己衣服太过普通,那一会就穿她那件吧!” 说到这,沈安然刚压下去的怒火,顿时又燃烧了起来,她扒拉了一下那个包袱,娇嗔道:“大嫂嫂她都没见过什么世面,能做出什么好看的衣服来啊?” “还说什么我不满意,她赔偿我。” 傅柔蓦地睁大双眼,抓着沈安然的胳膊,语气急切地问道:“你大嫂嫂真这样说?” 沈安然点了点头,“是啊,也不知道她哪来的自信,觉得自己做出来的衣服,比锦绣坊的还要好看?” “那可不见得!” 傅柔激动道:“你大嫂嫂以一个不受宠的庶女身份,顶替嫡姐嫁入宁远侯府后,不但救醒了你大哥哥,而且还能让你祖母极为宠爱她,由此可见,她不是一般的女子。” “说不定她做的这衣服,有惊喜呢?” 沈安然看了看自己身上,虽是新做的但是样式却随处可见的粉色百褶裙,只能认命的点了点头。 等到宁远侯府马车到的时候,整个巍峨雄壮的承天门门口,已经陆陆续续停满了各式华贵的马车,犹如长龙般一字排开。 德安长公主身着一袭茜红绣四喜福纹锦裙,在谢晚吟的搀扶下,雍容华贵的走下马车。 身旁的谢晚吟则是身着月牙白刻丝长裙,发髻被云樱梳成了朝阳髻,分别插着两支赤金嵌南珠步摇,既显得清雅又不失世子夫人的尊贵。 那张不施粉黛的小脸上,一双潋滟生辉的桃花眼,如娇似媚,媚骨天成。 突然一阵马儿“嘶鸣”声,在寂静的夜空中,突兀地响起,一匹汗血宝马英姿勃勃地从远处疾驰而来。 马上的男子面容俊逸,眉峰如剑,微挑的眉眼闪烁着不羁与倨傲的暗芒,他胯下的马儿直奔宁远侯府众人前来。 沈思语看到他却很是高兴,挥手喊道:“三哥哥!” 马上的男子正是跟随秦王去往西北军营的沈景逸,字子恒,也就是沈湛和薛姨娘的儿子。 德安长公主冷声道:“这可是承天门!” “来往朝臣和官眷众多,这才刚去了军营一年,刚回来就敢这般胆大妄为的,在承天门前纵马疾驰?” “若是伤到他人,定会被人非议,我们宁远侯府仗着陛下的宠信,目中无人。” “母亲说的是!” “一会儿子定会提醒子恒,谨言慎行。”沈湛立刻躬身回道。 他本就蹙起来的眉头,也愈发紧蹙了起来,威严的冷眸,更是直射向马背上的沈景逸。 一年未见,这才刚随秦王回京都,怎么就变得这般狂妄张扬了? 沈思语听着德安长公主训斥的话,慢慢放下手,眼神瞬间变冷,带着彻骨的寒意。 她哥哥现在可是秦王殿下的左膀右臂,在西北军中也崭露头角了,只待她嫁入秦王府,到时看宁远侯府,谁还敢轻视姨娘和他们兄妹? 马儿,以极快的速度冲向沈墨渊和谢晚吟,但是马背上的沈景逸,却一点都没有要降速的打算。 说他不是故意的,谢晚吟都不相信! 第32章 还提得动剑,杀得了马 “那个竖子,到底想干什么?”德安长公主厉声质问。 沈湛看了看四周议论纷纷,不停偷看他们的朝臣与家眷,幽寒的眸子分外森寒,大声呵斥道:“子恒,还不快下马来,见过你祖母?” 谁知沈景逸仿佛没听见般,置若罔闻,双腿竟还愈发挑衅地夹紧了马腹。 疾驰中的马儿,越发快速了起来,路边众朝臣和家眷,纷纷躲闪避让。 沈湛担忧的转头看向沈墨渊,想拉他让来,却见他气势端凝,浑身更是散发出一种矜贵不可侵犯的气场,满意的点点头,心头微阔。 沈墨渊将谢晚吟拉到自己身后,眸光晦暗不明的凝视着沈景逸,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地讥笑。 看着挡在身前的宽阔脊背,谢晚吟心底涌上满满的安全感。 眼看马儿快到近前,沈墨渊依旧巍峨不动,这下倒是让马背上的沈景逸,一时莫不着头脑,焦急了起来。 他只是想试探一下沈墨渊,是否真的传闻那般,重伤昏迷不醒三个月,才刚刚冲喜苏醒过来。 就在沈景逸竭尽全力,想要拉住缰绳,迫使马儿停下来时,沈墨渊慢慢抬手,露出手腕上精致小巧的袖箭,目光深不可测的凝视着沈景逸。 虽是站在下面,但是气势不但丝毫不弱,反而还有种无形的压迫力,让人不由地心生敬畏。 “咻”的一声,泛着寒光的锋利的箭矢,猛地扎进狂奔的马脖子里。 “砰”,马儿重重栽倒在地,连带着马背上的沈景逸,也猛地摔倒下来。 “哥哥,你没事吧!” 沈思语赶紧上前将他搀扶起来,沈景逸藏蓝色的束身锦袍上,沾染了些许灰尘,本就因为日夜兼程赶路,而面容憔悴的他,此时更显狼狈。 沈景逸拍了拍身上衣摆上的尘土,直起身,满脸意味深长的笑意,“祖母,父亲,大哥。” 沈湛怒目而视,咬着牙根质问道:“谁准许你在承天门前,不管不顾地骑马疾驰的?” 沈景逸挑眉,面上端的是一派桀骜不驯的神色,“父亲,儿子只是太久没见到你们,太过激动,才会让马儿失控的。” 沈湛指着已经再也站不起来的马,气愤不已,“你出去这一年,就学会怎么目中无人,吓家里人了,是吗?” “父亲,都是子恒鲁莽,还请父亲息怒!” 沈景逸说完,目光若有似无的瞥向,一脸严肃的沈墨渊,“我听说,大哥昏迷了三个月后,才终于醒来,大哥还好吧?” 沈墨渊一边整理袖摆,一边慢条斯理道:“三弟这下看见了,大哥我还提得动剑,杀得了马。” 沈景逸目光一转,落在沈墨渊护着的谢晚吟身上,“想必这位就是大哥刚娶进门,冲喜的大嫂嫂吧?” 他的声音很大,语气里明晃晃的敌意,毫不掩饰的宣之于口,差点将谢晚吟给气笑了。 一个庶子,就因为这一年,背靠上秦王,就敢这般肆无忌惮的奚落嫡子与嫂嫂? 真是愚蠢! 不过由此可见,他身后的那位秦王,也是个混不吝的跋扈鲁莽之人。 而在皇子中,这样的性子竟还能安然无恙地活着,而且还能领西北兵权,与太子分庭抗争,可见他母妃丽贵妃的确是深受陛下喜爱,可谓是宠冠六宫了。 谢晚吟敛下心神,点了点头,“三弟,听闻你今日一早刚从西北军营赶回京都,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 沈景逸的眼底,露出一抹自认风流不羁的笑容,“没想到,大嫂嫂这么善解人意。” “怪不得大哥,能这么快就从昏迷中苏醒过来了!” 谢晚吟话锋一转,“只是三弟一年未归家,姨娘一直在府里翘首以盼,三弟寿宴结束后,可要快点回去看望她呀!” 沈景逸刚才还倨傲得意的神色,瞬间黯然了下来,这才正视眼前笑意盈盈的妩媚女子。 他竟一时分不清,她到底是为他好,还是在冷嘲热讽他,离家一年,回了京都竟不回宁远侯府拜见长辈,和生养自己的姨娘,还敢纵马吓人。 直到看到沈湛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才确信这位丞相府乡下庄子长大的,不受宠的庶女是在讥讽他不恪守孝义。 这时刚才还在围观看戏的众人,突然发出一阵惊呼声。 “哇,好漂亮的衣服啊!” 几个年轻的世家小姐聚在一起,叽叽咋咋的议论起来,“那是锦绣坊,刚出的最新款吗?” “我还从未见过呢!” 另一人哀声叹气道:“唉,别看了,肯定又是仅此一件,不过真的好闪啊!” 沈思语以为其他人是在说她身上这件,锦绣坊刚出的,独一无二的缠枝暗云缎面百褶裙,她眼神闪烁了下,芷音和芷画赶紧过来,帮她整理衣衫。 惊叹声此起彼伏,沈思语这才发觉不对劲,猛地回头,只见沈安然身着一袭流光溢彩的衣服,从马车上刚刚走下来。 衣服虽也是用了金贵的蜀锦面料,但是却不足为奇。 最为让人惊叹的是,衣服剪裁得体,裙摆直到束起的腰身处,都点缀着蝶恋花。 而最为巧妙的是,衣服上的蝴蝶不是整个绣上去的,每一只蝴蝶中间,还都绣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玉珠,行走间,那裙摆就像活起来似的,像一个个欲振翅高飞的蝴蝶,还依依不舍地贪念中间那朵娇颜的花朵。 沈思语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僵着一张脸,但是藏在广袖下的双手,修剪精致的指甲狠狠嵌进了肉里。 沈安然从未像今日这般高兴,一扫这几日的阴霾,明媚的小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容,仿佛整个天地都变得色彩斑斓了起来。 她兴高采烈低蹦到德安长公主面前,撒娇道:“祖母,您看我的衣服好看吗?” 德安长公主也是第一次见这样款式的衣服,新奇道:“好看,然儿这是在哪定做的,祖母还从未见过呢。” 沈安然亲昵地挽着谢晚吟,娇俏道:“是大嫂嫂帮我做的,谢谢大嫂嫂,我好喜欢啊!” “哦?”德安长公主微微诧异,“晚吟竟还会做衣服?” 谢晚吟趁机说道:“祖母说笑了,我只是会画些样式,做的话,还是我嫁妆铺子玲珑阁里的绣娘做出来的。” 第33章 夫君也想要一件新衣服 傅柔走过来,含笑道:“我就说你大嫂嫂厉害吧!” 然后转头看向谢晚吟,笑意格外真切道:“晚吟啊,多亏了你,不然然儿这丫头,还在因为没订到,锦绣坊最新款式的衣服,而郁郁寡欢呢!” “这衣服上的玉珠一看就价值不菲,真是让你破费了,正好二婶那有一盒南珠,到时让嬷嬷给你送过去。” 谢晚吟知道傅柔这是真心感谢自己,想要与自己亲近,她笑着应道:“好的二婶婶,那后面我们玲珑坊,只要有新出的衣服,都让五妹妹先去挑。” 沈安然捂着嘴,一脸震惊,“大嫂嫂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得到谢晚吟肯定的答复,沈安然高兴地抱着她的胳膊,不停摇晃,“大嫂嫂,然儿最喜欢你了!” 傅柔瞥了眼脸色难看,呆愣在原地的沈思语,冷哼道:“这下该知道了吧。” “你大嫂嫂可是紧赶慢赶,帮你做出一件这么漂亮的衣服。” “可不像某些口腹蜜剑之人,嘴上说跟你要好的姐妹,关键时候,竟是连一件衣服都寸步不让。” “这样自私不友爱手足之人,以后可要少来往,不然什么时候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傅柔执掌宁远侯府中馈多年,经常与下面的铺子掌柜地打交道,所以行事八面玲珑,最为圆滑。 但是沈思语胆敢耍心机,欺她家然儿心思单纯,伤了她的心,她可不会饶过她! 当众被长辈说自己自私,不关爱家中姐妹,沈思语心中又气又恨,双手不自觉地攥成拳头,眼尾微微泛红。 但还是紧咬着唇瓣,走到沈安然身边,垂眸看向她身上,仿佛会闪光似的衣服,神色有些羞愧,“五妹妹什么时候竟与大嫂嫂,这般要好了?” 沈安然冷哼一声,别过身去,“母亲说得对!” “我现在总算是看明白了,与人相处,不要看她平日里说了什么,而是要看她做了什么。” 沈思语极为难堪,但还是想着跟沈安然好好解释一番,毕竟在她还未嫁入秦王府之前,她不想自己成为众矢之的。 “五妹妹……” “好了,时辰不早了,进宫吧!” 沈湛冷声打断沈思语的话,眉眼微皱,显然很是失望。 明明是他一直疼爱有加,精心培养的庶子庶女,为什么现在竟变成了这般狂妄,自私的模样? 因为沈安然的衣服实在太过华美,好多女眷还在驻足观望。 而这一切,全都落在了一双满含怨恨的双眸里,身旁的翡翠小声说道:“小姐,是二小姐帮宁远侯府的五小姐,做出来的衣服。” “而且还说什么是她嫁妆里的铺子,玲珑坊做的。” 谢婉茹紧蹙起眉头,疑惑不解道:“玲珑坊?” “我怎么记得,因为是她替嫁过去,母亲那时不好明面上,将其他嫁妆物件调换回来,只能将几个铺子的地契,都换成了不怎么挣钱的铺子了。” “这哪来的什么玲珑坊,这种成衣铺子?” 翡翠摇了摇头,“小姐,奴婢不知!” 沈墨渊不动声色地隔开谢晚吟身边的沈安然,走到她身边,压低声音问道:“我怎么不知道夫人,竟还这般心灵手巧?” 谢晚吟抿唇笑道:“夫君过奖了,我也只会画些时新的样式,做还是绣娘做的。” 沈墨渊没说话,垂眸直勾勾地看着她,那眼神无比摄入,深幽眸子里的渴望一览无余。 谢晚吟神色微怔,试探着问道:“夫君也想要一件新衣服?” 她记得沈墨渊的衣服都是由府中绣娘,专门缝制,款式相同,只有花纹略显不同,而且衣柜里,还放着好几套新衣服没上身呢。 谁知沈墨渊听后,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笑意,声音愉悦道:“那就辛苦晚晚了!” 谢晚吟只能应了下来。 长乐宫,整个大殿此时歌舞升平,朝臣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推杯换盏,相谈甚欢。 谢晚吟随着德安长公主身后落坐,这时对面一道幽深的眸光,直直地看向自己。 她礼貌地抬眸看了过去,男子温润如玉的脸庞上,闪过一抹欣喜,只是在看到她一身妇人装扮时,眸光中藏着别人看不懂的情绪。 让她很是诧异,看对面男子的样子,应该是哪家的公子,难道他认识自己……不,是谢晚吟? 可是没听云樱说,谢晚吟有认识京都的哪位公子啊。 身旁的顾远舟抵了抵他的胳膊,诧异道:“璟安,你怎么了?” 陆知衍垂眸,神色黯然道:“没什么。” 说完他又抬起头来,好奇问道:“我记得,你家与宁远侯府是姻亲吧?” 顾远舟轻抿一口茶水,点了点头,“嗯,当年我姑姑嫁入宁远侯府,但是因为宁远侯背着姑姑在外面养了外室,结果那外室怀上孩子后,还不安分,结果害得姑姑流产,还郁郁而终。 “直到现在我父亲提起宁远侯,还是气愤不已。” “但是淮之与我家关系颇近,毕竟他是我姑姑留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了。” “前段时间他不是重伤昏迷了吗?” “我父亲天天念叨,茶饭不思,就害怕他真的昏睡不醒,愧对姑姑的嘱托,不过好在吉人天相,他终于醒了。” “刚才我还跟他打了个照面,对了,他的新婚夫人今日也一起来了。” 陆知衍听着身旁顾远舟,絮絮叨叨的话语,抬眸看向前方不远处,身姿卓越,着一身玄色金银绣莲纹锦衣,面容冷峻精致的男子。 沈墨渊察觉到他的打量,立刻冲着他这里瞥了过来,抬了抬手中的酒杯,漆黑凤眸里,是一片深不可测的暗芒。 让陆知衍竟慌乱了一瞬,他没想到沈墨渊如此警觉,赶紧抬起酒杯,回应他,饮下了杯中酒。 沈墨渊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捏着杯沿,仿佛早已看穿了陆知衍的心思般,遮掩住眼底轻泛的幽暗,瞬间恢复到一贯矜贵淡雪的模样。 陆知衍深呼吸几口气,才鼓起勇气问道:“那你对他那位新婚妻子,知道多少?” 第34章 只要她过得好就好 顾远舟疑惑的看向陆知衍,眉心微微动了动,“你今日怎地对宁远侯府,如此感兴趣?” 陆知衍抬手掩唇,轻咳一声,“不是对宁远侯府。” 顾远舟募地蹙紧眉头,语气里满是震惊,“难道你四处寻找的那位女子,就是丞相府的二小姐,淮之现在的夫人谢晚吟?” 在顾远舟不可思议的目光下,陆知衍点头应道:“是!” 顾远舟是陆知衍多年的至交好友,所以他也不打算瞒他,“小时候在灯会上,我被人贩子掳走,流落金陵地界。” “等我好不容易逃出来时,已经伤痕累累,奄奄一息,是一好心的姑娘救了我,帮我联系了官府,得以安全回京都。” “只知道她叫晚吟。” “也是直到近日,我才肯定,她就是丞相府自小扔在金陵别庄上的二小姐,谢晚吟。” 顾远舟知道陆知衍自从上次茶楼,匆匆一瞥后,就一直在找寻那位姑娘。 他知道璟安挺紧张那位姑娘的,只是不管他对她是什么样的心思,终归是慢了一步,因为那位姑娘,已经是他表弟的新婚夫人了。 他思虑再三,还是开口劝道:“璟安,她现在既然已经成婚了,我看你还是别去找她,徒增烦恼了吧。” “那段备受折磨的时光,一直是我所不愿意提及的沉痛回忆,我的内心一直是逃避抗拒的,以至于,没早点调查出她的真实身份了。” 陆知衍眼神晦暗不明,紧抿着唇,声音低沉暗哑,“只是……听说她是顶替嫡姐,才嫁入宁远侯府冲喜的。” “我只想知道她在宁远侯府,过得好不好?” 当年陆知衍被救回来时,作为自小一起长大的好友,顾远舟也曾去探望过,当时的他,情况很是糟糕。 将自己关在房间内,不见任何人,也不让一丝光亮透进去,谁靠近都能引起他的大喊大叫,整天整夜地缩在床角,裹紧被子,小小的一团很是可怜。 那时他们才知晓,他被可恶的人贩子折磨得差点失常! 所以那段经历,一直是定国公府三缄其口的秘密,也只有亲近之人才知晓此事。 顾远舟眼神讳莫如深地看了他一眼,“虽说他们是阴差阳错,替嫁冲喜才成婚的,淮之性子看着又有些淡漠,但是看他刚刚对他夫人的态度,应该挺满意的。” “既然他们夫妻琴瑟和鸣,那你也就别杞人忧天了。” 陆知衍再次抬眸看向对面浅笑盈盈的女子,用力攥紧了双手,压下心底的起伏,带着几分苦涩与悲凉地开口说:“我知道,只要她过得好就好!” 谢晚吟已经没有心思去关心,原来的谢晚吟与对面的男子,到底是不是旧相识了。 因为女宾这边,已经隐隐有种硝烟四起的感觉了。 谢婉茹听着身旁几位世家小姐,都在讨论沈安然身上的衣服,不由轻蔑一笑,“哗众取宠罢了!” “什么玲珑坊?” “只不过一个不起眼的布庄而已,就这也值得你们这般,兴致勃勃地讨论?” 其他小姐听谢婉茹这样说,不免歇了些心思。 沈安然不免义愤填膺地说道:“那是因为当时大嫂嫂还没接手,现在丞相府既然将铺子作为嫁妆,给了大嫂嫂,以她的才能,定能赶超锦绣坊的。” “而且这还是我大嫂嫂,仅用了两个晚上就做出来的衣服哦。” 沈安然怕其他人不信,还站起身转了个圈,璀璨的灯火,照耀在她的裙摆上,流光溢彩,美不胜收,收获周围一片惊叹声。 谢晚吟看着沈安然,这引以为傲的小模样,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 有跟谢婉茹相熟的小姐们,忍不住出声维护她,“婉茹,我们怎么不知道,你庶妹,谢二小姐是位绣娘呢?” “还真有可能,毕竟谢二小姐自小被送往乡下别庄,那里孤苦无依,若没有一技之长,应该很难长得大吧!” “是啊,那穷乡僻壤之地,能见过什么世面,做出一件两件好看的衣裳,不过也是凑巧罢了!” 一人一句冷嘲热讽完,几人捂着唇轻笑出声来。 谢婉茹勾了勾唇,只是笑意不达眼底,“好了,好歹是我庶妹,你们也少说两句。” “二妹妹现在可是宁远侯府的世子夫人了,不可同日而语了。” “小心到时候,世子知晓了,再怪罪下来,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此话一出,不但没让几位小姐收敛,反而激起她们心中压抑许久的嫉恨。 “要我说啊,谢二小姐就该对婉茹你感恩戴德才是,如果不是你将这桩婚事让给她,凭她一个不受宠的庶女,能坐上世子夫人的位置吗?” 谁能想到,那光风霁月的宁远侯世子,最后竟真的娶了一个乡下长大的庶女,而且这个庶女还救醒了他。 最重要的是,所有人都在等着宁远侯世子休了这位不受宠的庶女,结果两人相处的反而愈发琴瑟和鸣起来。 所以她们不甘,个个气得浑身颤抖,恨得差点咬碎了牙。 傅柔刚想开口,谁知却被德安长公主一个眼神制止了,身为宁远侯府的世子夫人,她相信晚吟自己能处理好,这些流言蜚语与恶意。 谢晚吟目光微微一凝,红唇轻启,“说的对!” 几人没想到谢晚吟竟然还赞成她们的话,眼底纷纷流露出一抹讥讽。 “谢二小姐还挺有自知之明的,如果真这样明事理,那你就应该退位让贤,将世子夫人之位还给婉茹才是!” “是啊!” “对,没错!” “可是当初夫君昏迷不醒。”谢晚吟目光直视向几人,最后落在谢婉茹脸上,“你们包括大姐姐不都是避之不及,害怕他再也醒不过来吗?” 几位小姐没想到谢晚吟,不但能言善辩,还这样不留情面地说出来。 各个脸上都涌现出尴尬的神色,看着很是滑稽。 沈思语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暗芒,略带责备道:“大嫂嫂,几位小姐也都是实话实说而已,你又何必这样咄咄逼人呢?” 第35章 当初无一世家小姐愿意嫁 谢晚吟略显凌厉的目光,从沈思语身上一扫而过,她也是很真诚发问的,好吗? 璀璨灯火下,她神色淡然,一双潋滟的双眸似乎有火光在燃烧,“她们几位小姐,你一言我一语的就是在实话实说,我摆事实在你眼里就是咄咄逼人了?” “四妹妹不是饱读诗书的才女吗?” “怎么,在你眼里,是非对错就是看说的人多人少吗?” 谢晚吟犀利的话语,让沈思语顿时好像受了极大的委屈般,眸光晦暗地低下头去,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大嫂嫂,我没有这个意思。” 谁知谢晚吟根本不吃她这一套,如墨的双眸凝视着她,迸射出一股强烈的压迫感,“四妹妹没有就最好,以后可不要再像刚刚这般口无遮拦了。” 瞥见沈思语微微泛红的眼尾,好心提醒道:“今夜是皇后娘娘的寿诞,应该开开心心的才是,四妹妹可别一副像是受了天大委屈,快要哭出来的模样,若是惹得皇后娘娘不快,四妹妹可就是给父亲招惹麻烦了。” 沈思语的小脸刹那间苍白如纸,想到姨娘屡屡在她手上吃亏,她的神色登时就变得阴狠了起来。 “就是!”沈安然抬起头,赞成道:“四姐姐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呢?” “你忘了当初,祖母找人给大哥哥冲喜,京都没有一家世家小姐愿意嫁给大哥哥,当时愁的祖母都多了好几根华发。” “若不是祖父年轻时对丞相府老太爷有恩,这才让谢丞相松口同意将女儿嫁过来。” “只是最后……”沈安然停顿了一下,众人心照不宣,谢婉茹病重让庶妹顶替嫁过来,这才错失了与沈墨渊的姻缘。 至于是不是真的病重,还是不想嫁入宁远侯府冲喜,连三岁小儿都心知肚明。 谢晚吟的嗓音卷起几分轻蔑的笑意,“可是大姐姐却突然重病,所以嫁给夫君冲喜的任务就落到了我的头上。” “只是现在,夫君醒过来了,大姐姐病也立刻好了,她亦或者你们……”谢晚吟的目光一一扫过那几位世家小姐,“就觉得我不配当这个世子夫人,想让我主动让位了?” “只是你们可能忘了,我与夫君八字最为相配,他能醒过来,全是因为我嫁给他,为他冲喜,所以我们是天定的姻缘。” 谢晚吟说完看向那几个神色各异的世家小姐,轻哼一声,再接再厉地问道:“我还想请教你们一件事,绣娘是怎么得罪你们了,靠自己双手吃饭,竟被你们这样贬低?” 几人没想到谢晚吟竟如此能言善辩,这一句句,让她们实在招架不住,全都你看我,我看你,默不作声了起来。 谢晚吟心中忍不住发出阵阵冷笑,就这样还跟她打嘴仗,想当年,她在某博上可是大战黑粉一天一夜都不带怕的。 她们以为讥讽她几句,她就会委屈自己忍下来吗? 若是以前胆小怯弱的谢晚吟也许会,可惜,她是慕晚棠,她凭什么要忍耐这些只会捏酸吃醋,嘲讽别人,还自以为是的千金大小姐? 谢婉茹恨铁不成钢地瞥了眼几人,然后冷睨着谢晚吟,“二妹妹,士农工商,商人卑贱,难登大雅之堂。” “我们这等锦绣簇簇的世家,怎么可以主动去做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呢?” “更何况还是比商人还低一等的绣娘?” 说完其他几位小姐连连应和道:“就是,就是!” 谢晚吟轻笑一声,眼波流转间,眼底浮漫出一丝讥笑,“商人是低等,但是你们的金银首饰需要金铺的金银匠去雕刻,山珍海味需要酒楼的或者府里的厨师去烹饪,锦衣华服需要绣坊的绣娘一针一线去缝制……” “你们只是身份比他们高贵,但是你们的生活却一步也离不开他们。” “所以又凭什么瞧不起商人和那些手艺人呢?” 谢婉茹皱起眉头,语气中带上一点愤愤,目光更是难以置信的看向谢晚吟,“二妹妹你都哪里得来的,这些悖理?” 谢晚吟不甘示弱的回望着她,“大姐姐,靠自己的双手吃饭,挣钱,怎么就是悖理了?” 谢婉茹恼羞成怒道:“商人最是重利,满是算计,浑身铜臭,何等奸诈狡猾,根本就上不得台面!” “你不要跟我说,你真打算去做绣娘,开门做生意?” 谢晚吟眼中的嘲讽一闪而过,她们离不开商人创造出的成果,离不开这些金银财宝,却又张口闭口鄙视践踏他们,所以这才是最鼠目寸光,最为可悲的。 她潋滟的双眸里漾起星点的波澜,“有何不可?” 说完神色复杂地呢喃道:“难道把自己的人生寄托在男人身上,为了博得男人那一点点的疼爱与怜惜,整天想着与其他女子钩心斗角,这样活着就有意义了吗?” 总有一天,她会证明给她们看,女子照样可以做出一番,造福百姓的丰功伟绩来! 谢晚吟的这几句话,无疑像是重磅般投掷进平静无波的水面,激起阵阵波涛汹涌。 众人全都一脸震惊的看向她,仿佛她说了什么惊世骇俗,大逆不道的话一般。 而只有德安长公主,并不觉得谢晚吟的话有什么错,反而极为赞赏的点了点头。 因为她的母后,当年就是一名可以媲美任何枭雄的巾帼女子,她曾说过,这世道对女子多是苛待与偏见。 女子当自强,一样可以上阵杀敌,保家卫国;一样可以才华横溢,做出流芳百世的文章;一样可以做出,造福万千百姓的好事来…… 谢晚吟的尾音微微上挑,“大姐姐,等我的玲珑坊开张,你可一定要来捧场啊!” 谢婉茹心口不停起伏,似乎被气得不清,“你可真是冥顽不灵,以后出去,可别说是我们丞相府教出来的逆女。” 她眼角的余光瞥到对面男宾席上,矜贵端方的沈墨渊,咬着牙根,质问道:“世子知道你有这样逾矩出格的想法吗?” 第36章 顿时喜欢不起来了 一抹戏谑的笑意浮上谢晚吟的嘴角,她的脸上一派凛然,“知道啊,夫君还说,让我给他也做一件新衣服呢!” “对了,大姐姐是不是忘了,我已经嫁入宁远侯府了,别人怎么看我,好像与丞相府已经没有关系了吧?” 谢婉茹脸色铁青,呼吸一滞,心中满是酸涩,红唇更是几度张合,才压下心头那抹蚀骨的不甘与幽怨。 沈墨渊不是最克己复礼,端正方凝的吗? 凭什么谢晚吟想要抛头露面,做生意,这样他都能允许? 原本这一切都应该是她的,是她的啊! 突然殿外响起小太监高昂的唱声:“陛下,皇后娘娘,丽贵妃到!” 李皇身穿明黄色龙袍,头戴金冠,神情威严而庄重,虽已过而立之年,但面容依旧俊美不凡,举手投足间更是流露出浑然天成的帝王霸气。 身旁身着一袭大红色华美宫装,面容端庄秀美的则是王皇后,生有太子李翰。 另一侧身着水红色织锦宫装,貌美如花的女子,则是宠冠六宫的丽贵妃,生有三皇子秦王李琛,还有七公主李沐颜。 众人纷纷叩首跪拜,“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李皇端坐在高高的龙椅上,大手一挥,“众爱卿平身!” “谢陛下隆恩!”众人起身落座。 李皇今日的心情甚是愉悦,端着酒杯,站起身来,“今日是皇后的寿宴,朕与众卿相聚一堂,一同为皇后共度生辰。” “望皇后岁岁安康,年年顺遂!” 下面众人也立刻站起身,端着酒杯齐声说道:“祝皇后娘娘岁岁安康,年年顺遂!” 王皇后高兴不已,“臣妾谢陛下隆恩。” “谢众爱卿!” 等饮尽杯中酒,众人才再次依次落座。 小太监的声音再次响起,“歌舞起!” 李皇看向许久未见的沈墨渊,开口关心道:“淮之,身体怎么样了?” 沈墨渊起身拱手回道:“谢陛下关心,微臣已无大碍!” 李皇点头,“没有大碍就好,你可是姑母的宝贝孙儿,若是出了差错,姑母可得怨朕了。” 德安长公主笑道:“陛下说笑了!” “淮之一心为朝廷,为陛下效力,几度置生死于度外,即使最后……”德安长公主想到那三个月,不眠不休的担忧与害怕,声音里还略带颤音“即使最后醒不过来,也是为朝廷和陛下效忠了,姑母也认了。” “姑母说的是!” 李皇大手一挥,又赐下许多珍稀药材来,这样的荣宠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沈墨渊拱手谢恩,“微臣谢主隆恩!” 王皇后和丽贵妃的目光,下一刻不约而同的,被沈安然身上的衣服吸引过去。 王皇后好奇问道:“这是姑母家的哪位小姐,身上的衣服竟这样的别出心裁?” 丽贵妃也忍不住开口问:“是啊,一般的衣衫都是在上面缝制,今日还是第一次看到像这种将振翅欲飞,像是活了一般的蝴蝶,缝在衣服上呢!” “所以这是单独绣了蝴蝶,缝上去?”王皇后诧异了一瞬,随后肯定道:“还怪好看的!” 沈安然起身,恭敬行礼,“回皇后娘娘,臣女是御史中丞沈冀之女沈安然。” “臣女身上的衣服是大嫂嫂帮我做的。” 王皇后转头看向谢晚吟,一张娇艳妩媚的芙蓉面,身姿如蒲柳般袅袅婷婷,尤其是那双如宝石般璀璨的桃花眼,眼尾上挑,光华闪烁,仿佛能吸引人的心神般,格外勾人。 她本能厌恶和丽贵妃同样妖艳长相的女子,但是看到她能近身坐在德安长公主身旁,足以见得她极受长公主宠爱。 她掩下心底的一丝异样,满口夸赞,“没想到姑母如此慧眼识金,挑了个这般心灵手巧的孙媳妇。” 丽贵妃则是神色异样地并未说什么,尴尬一笑。 德安长公主满脸笑意,“皇后娘娘过奖了。”说完加了一句,“不过,晚吟的确是聪慧手巧,深得本宫的心啊!” 然后转头对着谢晚吟说道:“晚吟,快给皇后娘娘谢恩啊!” 谢晚吟起身,恭敬地福身谢道:“多谢皇后娘娘夸奖。” 李皇也笑着赞赏道:“好,看来淮之真是找了个好夫人啊!” 刚才奚落谢晚吟的几人,全都面色铁青着低下头去,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这时殿外,突然再次响起小太监高昂的唱声:“七公主到!” 刚才还热闹非凡的大殿,忽然静了一瞬,谢晚吟察觉到各个世家贵女,都不约而同的看向她,而且还各个神色各异。 谢婉茹沉下脸来,她没想到,李沐颜竟然回来了。 刚才那几个贵女竟都捂着唇,声音不大不小地议论着,“七公主竟然回来了?” “是啊,七公主自小打从娘胎里带来的弱症,所以大多数时候都在溪山别院调养身体,只有春暖花开时,才会回京都,这次突然回来,难道是……” “肯定是,他们两人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京都谁人不知七公主的心思啊!” “七公主知道世子娶了这样一位夫人,所以这才马不停蹄赶回京都来的吧,那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嘘!”另一个人立马拉了拉她的胳膊,笑着揶揄道:“没看到人家夫人在呢?” “在就在,其他世家小姐也就算了,那样上不得台面,还心思千奇百怪的女子,怎么跟七公主比,恐怕什么时候被休弃了,再次滚回乡下都不知道。” 几人越说越肆无忌惮。 谢晚吟目光冷凝,望向几人的眸中一片冰寒,没有丝毫温度,几人立刻噤声,也不敢再明目张胆的议论了。 虽是制止了几人,但是谢晚吟的心中却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她可以肯定,这位七公主与沈墨渊关系似乎不一般。 她下意识抬眸看向对面的沈墨渊,沈墨渊似有所觉般朝她看了过来,结果谢晚吟先一步垂下了眼眸,神色晦暗不明。 沈墨渊的眸光骤然缩了一下。 殿门外,李沐颜身着一袭白色绣凤纹暗缎锦裙,因为身体羸弱,所以皮肤显得白皙,仿佛高山之巅的雪莲般,清冷而高贵,精致的小脸上,流露出淡淡的疏离与清雅。 谢晚吟脑海里突然冒出在现代世界,她最大的竞争对手白雪,就是这样清纯挂的顶级小白花,顿时有些喜欢不起来了。 第37章 淮之哥哥怎么能娶一个庶女 大殿中央的舞姬已经全部退下,李沐颜走到中间,目光若有似无地看向沈墨渊的方向,随后福身行礼,“儿臣给父皇,母后,母妃请安!” “祝母后福乐绵长,春秋不老!” “这是儿臣专门为母后撰写的心经,希望母后喜欢。” 身后的小宫女玉兰和梅香,捧着一个一人高的画轴上前展开,只见一篇笔锋婉转,行云流水,工整秀美的字帖,展现在众人眼前。 所有人皆发出一阵惊叹声。 不知道谁突然冒出一句,这才是真正的女子典范! 谢晚吟不置可否地将杯中酒饮尽,每一片雪花都有不同的形状和大小,各花入各眼,观念有差异也是无法避免的。 王皇后笑着收下,“沐颜真是有心了,在溪山休养,还不忘本宫的生辰,本宫很是喜欢,一路上舟车劳顿辛苦了。” 李皇子嗣不丰,仅有三位皇子和这唯一的小公主,所以平日里极为宠爱,看李沐颜这么晚赶回京都,不免心疼道:“是啊,颜儿,怎么这么晚赶回京都?” “外面风寒露重的,可别再伤到,好不容易养好的身体啊。” 李沐颜眼底的光微微黯淡了一些,咬着声音,意有所指道:“多谢父皇关心,颜儿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早就该回京都了!” 秦王李琛看到这从小到大嫡亲的妹妹,难道轻声细语道:“颜儿,快落座吧!” “好的,三哥哥!” 李沐颜走到德安长公主面前,眼角余光瞥到坐在一旁的谢晚吟,藏在广袖下的双手,蓦地攥紧了,直到指尖泛白。 她亲昵地唤道:“皇长祖母,多日不见,您是越发红光满面,容光焕发了。” 德安长公主对她招手,让她坐在身边,两人格外亲近,“颜儿脸色也比之前好多了,看来溪山是真的养人,这下是真的休养好了!” “是啊,皇长祖母!”李沐颜抱着她的胳膊,娇嗔道:“颜儿在溪山百无聊赖,最想念皇长祖母了。” 德安长公主笑着打趣道:“你哪是想念皇长祖母啊?” 李沐颜小脸一红,更显清纯唯美,偷偷看向对面的沈墨渊,眸底划过惊讶和羞郝,“皇长祖母您说什么呢?” “皇长祖母说错了吗?”德安长公主含笑道:“本宫记得你小时候可是最喜欢吃齐嬷嬷做的梨花酥了,每次从溪山回来,都要来吃个满足。” “明日本宫让齐嬷嬷多做点,送到你公主府上去。” 李沐颜小脸一僵,眸中深处有丝黯然闪过,随即笑道:“送到公主府就冷了,我还是如之前一样,去宁远侯府吃吧。” “也好!” 李沐颜微微抬眼,语调不高,却似刚刚才注意般,“皇长祖母,你身边的是哪家的姐姐啊,我怎么看着有些面生呢?” 没等德安长公主说话,李沐颜眼睛一亮,促狭道:“哦,我知道了,我才走了半年,皇长祖母就疼爱别的,好看的姑娘了,是吧?” “颜儿,这是你淮之哥哥的新婚夫人,晚吟!” 虽然李沐颜在接到沈墨渊成婚的消息时,痛彻心扉了许久,但是现在听到一向疼爱自己的皇长祖母,亲口说出这是淮之哥哥的夫人时,她的心还是立刻就刺痛了起来。 为什么? 她才走了半年,再回来,他却已经成婚了,这到底是为什么? 谢晚吟大方行礼,“七公主!” 李沐颜咬着下唇,顿了好久才调整好自己的呼吸,目光中似乎有星点水意,半是惆怅,半是震惊道:“我这才去溪山不久,淮之哥哥竟然已经成亲了?” “也不知道姐姐是哪家的小姐,有这样的好福气,能嫁入宁远侯府?” “我是丞相府庶出的二女儿,谢晚吟!” 李沐颜微微挑起眉头,让人清晰感受到居高临下的姿态,“淮之哥哥可是宁远侯府世子,大理寺卿,怎么能……” 李沐颜立刻捂着唇,佯装无辜道:“谢二小姐,本公主不是有意的,你不会生气吧?” 谢晚吟掩过眼中一丝无奈与嘲讽,夫君太优秀也很烦恼,惦记的人也太多了。 而且这个七公主,果真跟那个死对头一样令人讨厌,她什么都没说,就被她自说自话地安上了,心胸狭隘的罪名,真是心机深沉啊。 “怎么会呢?” “七公主刚回京都,肯定有许多体己话要跟祖母说。” 谢晚吟对着德安长公主说道:“祖母,我出去一下,吹吹风,醒醒酒。” “好,去吧,别走太远了!” 谢晚吟走出长乐宫,一阵微风袭来,吹散了她心头的一阵烦闷。 云樱赶紧跟上她的脚步,压低声音,担忧的问道:“夫人,您没事吧?” 谢晚吟先是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笑着宽慰云樱,“我没事啊!” “不管有多少女子惦记世子,总归我才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不是吗?”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我若不死,尔等皆是妾!” 云樱看她这样想打开,忍不住笑了起来,其中还夹杂着另一道清朗的笑声。 谢晚吟好奇地往身后看去,只见花团锦簇的长廊尽头,一道挺拔端正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是宴席上,一直偷看她的那名男子! 月光下,他身着青色绣竹纹锦绣长袍,身材修长,腰间佩戴一块古玉,一身清正凛然的气度,站在长廊的另一头,遥遥地望着她。 谢晚吟本能的心头一紧,他该不会真是,原来谢晚吟的旧相识吧? 她求救似的看向云樱,见她也是一脸陌生的模样,不禁愈发紧张起来,云樱都不认识,按理说应该不是旧识才对啊。 那他为什么会用那样复杂的眼神看她? 陆知衍一个箭步走到谢晚吟的面前,嘴角含笑,“我以为你会跟从前一样,受了委屈就躲起来哭鼻子,看来是我多虑了。” 眼前的男子逆着头顶的宫灯,阴影将他侧脸的轮廓勾勒得极为立体,温润如玉的俊逸脸庞上,盛满真挚的笑容。 近在尺咫的距离,谢晚吟低眉垂首,轻轻摆弄衣角,其实内心却晃得不得了,潋滟妩媚的桃花眼里,涌上丝丝缕缕的慌乱。 陆知衍神色略显紧张和羞赧,“抱歉,是我唐突了。” “这么多年未见,说不定你早已不记得我了,我是陆知衍!” 第38章 谁说我要休了晚晚? 听到他的名字,身旁的云樱立马惊诧道:“你……你就是小时候小姐救的那位,定国公府的小少爷?” 陆知衍的眸光暗了暗,“是我!” “当年还要多谢你家小姐的救命之恩,不然我早已身死异乡了。” 谢晚吟从他们的对话里,终于理清了,原来的谢晚吟,与这位公子的关系,原来是小时候救过他。 吓死她了,幸亏不是什么……超出寻常的关系,不然就说不清了。 谢晚吟故作豁达道:“举手之劳,陆公子不用放在心上。” “不!”陆知衍目光真挚道:“也许当年你只是好心,给了我一口热汤,让庄子里的人将我送到官府。” “却不知道,这对当时的我来说,就是救命之恩,谢二小姐,如果有需要,璟安必会义不容辞!” “不用!” 谢晚吟直接拒绝了他的好意,因为她根本就不是小时候,救过他的那个谢晚吟,实在受之有愧啊! 陆知衍只觉得喉间一涩,眼神晦沉如海的看着她,“你是在怪我吗?” “怪我这么多年都没去金陵找你?” “现在却突然出现,言之凿凿地说要报答你?” “谢二小姐,我是有苦衷的……” 谢晚吟凝视着他清亮受伤的双眸,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觉得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你真不用放在心上。” “而且我现在过得很好,你若是真心想要报答,那以后遇到真正需要你帮助的人,你再用这份感激之情,去帮助他们好了。” “这样就可以将善意,传给更需要的人了!” 陆知衍神色微怔,静静望着她,眸色迷茫又温软,神色更是五味杂陈。 他从未听过这样的话,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投之以桃,报之以李;知恩图报……这才是他们一直以来信奉的理念。 而她明知他是定国公府小公爷,还说要报答她的情况下,不但不携恩图报,竟然说将他的感激之情,传递给更需要帮助的人? 银白月光下,影影绰绰的树影处,一双深邃的凤眸冷睨着前方的两人,修长指尖拨动着另一只大拇指上的墨玉扳指,见两人越靠越近,原本冷俊的面容隐现一抹愠怒。 “淮之哥哥!” 李沐颜清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沈墨渊垂下眼眸,转过身去,沉声问道:“七公主有事?” 淡漠疏离的话语,让李沐颜心口绞痛,压抑的情绪更是瞬间崩溃。 她摇摇晃晃,声泪俱下地哽咽道:“对不起,我不知道淮之哥哥你重伤昏迷不醒。” “父皇母妃,就连皇长祖母都瞒着我,如果我知道的话,哪怕性命攸关,我也会赶回京都为你冲喜的。” 李沐颜话音刚落,整个人仿佛下一刻就要碎掉般,凄美而又破碎。 只是沈墨渊嘴角淡扬,“冲喜一事,都是祖母病急乱投医,我从未想要任何人来为我冲喜。” 李沐颜心头一喜,眼角还挂着泪珠,却已经掩盖不住喜悦的心情,笑颜如花道:“我就知道淮之哥哥不是迂腐之人,既然如此,那帮你冲喜的这位谢二小姐,你打算什么时候休了她?” 沈墨渊冷漠地凝视着她,语调不高,却隐含不容人质疑威严,“谁说我要休了晚晚?” “不是淮之哥哥你说……都是皇长祖母自作主张,帮你娶妻冲喜的吗?” “既然这样,那你也没必要,娶这样一位身份卑微,还不受宠的庶女为妻了!” 李沐颜的话,让沈墨渊蹙起了眉头,低沉阴冷的声线从薄唇中吐出,“我是说,不需要任何人帮我冲喜,但是在我心中,晚晚不只是来帮我冲喜的,她更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 在李沐颜怔愣的目光中,沈墨渊漆黑深邃的眼底,平淡得没有丝毫情绪,“所以七公主,明白了吗?” “不是说谁来帮我冲喜,就能成为我沈墨渊的夫人,只因为……她是晚晚!” 李沐颜的嘴唇没有一丝血色,眼中的泪水更是如断线的珠子般滚落,流露一丝深深的悲凉,“为什么?” “明明是我先喜欢你的,明明我们才应该是青梅竹马,天造地设的一对?” 沈墨渊眸色微沉,“七公主,我一直将你当成妹妹看待,对你从未有过任何男女之情。” 李沐颜轻轻一笑,凄惨而又绝望,“不可能,怎么可能?” “你怎么可能喜欢上那样身份卑微,一无是处的女子?” “不可能!” 沈墨渊的眼眸剧烈一颤,原来认定一个人,想要与她相知相守一生,这就是喜欢吗? 那刚才看到她与陆小公爷,走得近,他会这般生气,其实就是在吃醋! 想明白后,沈墨渊刚才烦闷的心情,瞬间变得豁然明朗了起来,他厉声警告道:“晚晚是我的妻子,也就是你的表嫂,还请七公主以后对她放尊重点。”说完,大步走向长廊的方向。 李沐颜的眼里溢满酸涩的刺痛,心底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剜了一块,疼痛急速蔓延至全身,她捂住心口,“噗”的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 玉兰和梅香立刻上前扶着她,“公主,您没事吧?” 李沐颜双眼猩红地望着,沈墨渊消失的方向,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长廊内,已经没有了谢晚吟的身影,突然青羽悄无声息的出现,“主子,夫人被谢大小姐骗到偏殿那边去了。” “但是秦王殿下,正在偏殿里休息。” “什么?”沈墨渊面色阴沉得可怕,“她还真是冥顽不灵!” “胆敢伤害晚晚,上次我就应该直接掐死她。” 谢晚吟跟在翡翠身后,见她越走越偏,不免开口问道:“翡翠,大姐姐怎么会来这么偏僻的地方休息?” 翡翠身形猛地一僵,随即转身面上焦急道:“回二小姐,大小姐今夜高兴,多饮了几杯酒,所以想着出来醒醒酒,谁知走着走着就走到这边来了。” “那你怎么不叫母亲,来接大姐姐回去?” 翡翠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随后赶紧稳住心神,“夫人先前一直在同其他夫人说话,奴婢正巧看到了二小姐,就想着麻烦二小姐帮忙,将我们小姐扶回去。” “二小姐,我们快些走吧,免得大小姐一个人醉倒在这,再等着急了。” 第39章 她吐血昏迷,我又不是太医 谢晚吟目光微微一凝,只能跟上她的脚步。 幽静典雅的大殿内,李琛满脸通红,烂醉如泥的他,脚步踉跄着倒在榻上。 整个大殿内都是酒液的气息,还有桌上铜制香炉里,在空气中飘散而出,形成一片若隐若现的纱幕,片刻后,李琛就燥热难耐地,扯开了衣领。 谢晚吟跟随着翡翠,一直走到一处偏僻的宫殿前,才顿下脚步,望了望安静的四周,蹙眉问道:“大姐姐在这偏殿里休息?” “是啊,二小姐,我们快进去吧!”翡翠不停催促。 云樱看了看只有几盏宫灯,还没有守卫的宫殿,害怕的拉住谢晚吟的衣袖,“夫人,要不我们还是找其他人来,帮忙扶大小姐回去吧。” 不等谢晚吟说话,翡翠先一步怒目而视,“云樱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大小姐与二小姐好歹是亲姐妹,难道请二小姐来帮一下忙,都不行吗?” 云樱皱眉,“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谢晚吟看了眼云樱,眸光闪了闪,云樱立刻止住了下面未说完的话。 “不是最好!”翡翠说完看向谢晚吟,“二小姐,我们快进去吧。” “好,那你带路吧!” 翡翠走在前面带路,谢晚吟和云樱跟在后面,殿门打开的一刹那,一股浓郁的酒气,混合着甜腻的味道扑鼻而来。 突然一道人影从后面蹿出来,刚伸手劈向云樱的脖颈,结果却被她侧身躲了过去。 “砰”的一声,翡翠晕倒在地,谢晚吟收回手。 “二妹妹,你知道……”谢婉茹诧异地瞪大双眼,只是下一刻,就“砰!”的一声倒了下去。 沈墨渊收回手掌,看到眼前完好无损的谢晚吟,上前紧紧抱住她,“晚晚,还好你没事!” 谢晚吟惊喜道:“夫君,你怎么来了?” 沈墨渊瞥了眼地上不省人事的谢婉茹,仿佛在看着一个死人般,眸光阴戾,“谢婉茹骗你来偏殿,居心不良。” “我接到暗卫消息,立马赶了过来,还好你没上当,一会估计就有人来了,我们先走吧。” 谢晚吟微微勾头,瞥向殿内,沈墨渊立刻将她的脸掰过来,语气格外霸道,“一个醉鬼有什么好看的?” 谢晚吟抿着唇,眼底露出一抹狡黠,“大姐姐不是想毁我清誉,让我被人围观吗?” 沈墨渊骨节分明的手指轻刮了下她的鼻尖,宠溺一笑,“自会有人处理,走吧。” 谢晚吟笑靥如花,看来明天就能听到谢婉茹的好消息了。 沈墨渊带着谢晚吟直接出了宫,刚出承天门,就看到傅柔搀扶着德安长公主,正往马车边上走去。 “祖母!” 听到声音,德安长公主回头看去,含笑道:“本宫还想着,晚吟出去醒酒怎么这么久,还没回来,原来是跟淮之在一起啊。” 谢晚吟满脸笑意的上前,搀扶着德安长公主的另一边,“祖母,您和二婶婶怎么先出来了。” “里面太闹腾了,祖母岁数大了,若不是因为今日是皇后寿诞,还真不想进宫。” “祖母,那我们陪您早点回府休息吧。” 突然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从承天门内传来,紧接着是玉兰焦急的身影,“世子,您别走!” 德安长公主顿下脚步,回身看去,“这不是颜儿的贴身宫女吗?” “会不会是她出了什么事?” 玉兰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对着德安长公主行礼,“殿下!” 然后才对着沈墨渊说道:“世子,我们公主刚才吐血昏迷了,一直叫着您的名字,还请世子,跟奴婢去看看我们公主吧。” 沈墨渊眸光骤然一沉,“我又不是太医,本世子去有什么用?” 玉兰没想到沈墨渊竟会直接拒绝,“扑通”一声跪下身来,不停磕头,苦苦哀求道:“世子,您是知道的,我们公主自幼身体羸弱,这好不容易养好了身体,谁知今夜情绪激动,竟会再次吐血还陷入了昏迷。” “还请世子您看在,与我们公主这么多年的情份上,去看看她吧。” 德安长公主开口说道:“淮之,你和颜儿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她身体不好,你还是看看去吧。” 沈墨渊沉默不语,脸上的寒意更重,德安长公主再次开口,“这样,你带晚吟一起去。” “殿下,不行啊!”玉兰立刻出声反对,只是话一出口,察觉到沈墨渊森寒的眸光,吓得赶紧低下头。 谢晚吟的眼眸接连闪烁了几下,拉了拉沈墨渊的胳膊,小声道:“夫君,她毕竟是公主,而且现在还昏迷不醒,吐血了,情况似乎有些危急。” “她这是老毛病了,有整个太医院在,不会有事的!” “世子,请留步!” 李皇身边的太监总管尹公公,快步跑过来,“世子,陛下召您去七公主的昭华宫。” 沈墨渊眸色微冷,但也只能领旨。 只是走之前,抓住谢晚吟的小手揉了揉,殷勤地叮嘱道:“晚晚,你先陪祖母和二婶回府。” “我去去就回!” “好!” 谢晚吟看着他走远的挺拔背影,眼眸接连闪烁,掩下心底的一丝酸涩。 等回到宁远侯府已至深夜,谢晚吟送德安长公主刚回到松涛院,突然一道高昂的尖叫声响起,瞬间划破整个静谧的夜空。 “怎么回事?” 齐嬷嬷立刻躬身回道:“殿下,是关押季嬷嬷的屋子里传来的声音。” “快,去看看!” 紧闭的房门“砰”的一声被推开,银色的月光随着投射进屋内,照映出里面的一片狼藉。 最先出现在众人眼帘的是林尽染,她脸色煞白的瘫软在地,捂着嘴巴,眼底的惊恐像是立刻就快要浮漫出来似的,而刚才的那声尖叫,也是出自她的口中。 再往里看去,是同样惊吓过度,瘫软在地的应姝,只是应姝的情况似乎更加糟糕,整个人失魂落魄,眼底满是恐惧与震惊,伸着的双手上竟布满了血淋淋的红,看着令人不寒而栗。 而应姝不远处,是已经死掉的季嬷嬷,她脖颈上插着的金簪,正是应姝进门那日,德安长公主赏赐给她的。 第40章 应姐姐杀人了! “应姨娘,林姨娘,你们这么晚为什么在松涛院内?” 听到谢晚吟的声音,林尽染慢慢转过头来,瞬间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哇!”的一声哭出声来,“杀人了,呜呜呜,应姐姐杀人了!” 应姝不知所措地,浑身颤了颤,紧跟着痛哭流涕地说道:“我不知道……我我我……她自己发了疯似的撞上来的。” “跟妾身没有关系啊!” 德安长公主面色冷沉地凝视着两人,厉声道:“还不快出来!” 松涛院正堂内,本就被宫宴吵得头疼的德安长公主,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两人,蹙眉问道:“说说吧,你们趁着我们进宫,都干了什么?” 应姝呆呆地抬起头,下意识地不停搓着双手,声音止不住地颤抖,“妾身听到林妹妹说殿下您找到,杀害翠莲的凶手,就想趁着您不在府里,找她为翠莲报仇。” “谁知我刚进去,跟季嬷嬷没说两句话,她突然就疯了一般,抽出我头上的金簪,抓住妾身的双手,直直地撞上来。” “然后……然后她就死了!” 想到季嬷嬷倒地时,那死不瞑目紧紧盯着她们的眼神,应姝就全身发抖,脸上血色尽褪。 “林姨娘,应姨娘所说,是否属实?” 林尽染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先是点头,又摇了摇头。 谢晚吟冷声问道:“到底是,还是不是?” 林尽染突然痛哭起来,显然被吓得不轻,她啜泣道:“妾身听闻了季嬷嬷杀害翠莲之事,就想着告诉应姐姐一声。” “结果应姐姐越想越生气,一心就想找季嬷嬷报仇,所以晚上趁着殿下和世子,夫人去了宫里,她就拉着我一起来了松涛院。” “后面的事情……”林尽染抬头看了眼应姝,支支吾吾道:“妾身站在门边,把门,就看到应姐姐和季嬷嬷两个人拉拉扯扯。” “最后就看到应姐姐满手鲜血,而季嬷嬷……死了!” “林妹妹,你怎么可能没看到呢?”应姝双眼猩红地扑上前去,拼命拉扯林尽染,“明明就是季嬷嬷自己撞上来的!” “我没杀她,我真的没有杀她!” 林尽染双眼惊恐地望着应姝,不停挣扎,“应姐姐,我真没有看到,我一直听你的话,帮你守着门。” “我真没有杀她,你们相信我!” “好了!” 德安长公主一声令下,两人立刻恭敬地跪好,不敢再造次。 “晚吟,这是你院子里的事,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理?” 谢晚吟的目光,在林尽染头上一支有些熟悉的梅花簪上扫过,随后开口说道:“祖母,虽然还未查出,给世子下药的幕后黑手。” “但是现在季嬷嬷已经死了,也算是罪有应得了。” “至于应姨娘,虽是无心之失,但毕竟杀了人。” “祖母,自从应姨娘进宁远侯府后,发生了太多事情,但是应家与宁远侯府毕竟是姻亲,要不还是放应姨娘归家吧!” 谢晚吟话音刚落,应姝满是愕然地瞪视着她。 想起之前德安长公主,就说过同样的话,瞬间被滔天的愤怒淹没,大声质问道:“谢晚吟你什么意思?” “我知道之前刚进宁远侯府,嘲讽你,对你不敬,是我的错。” “但是你怎么能将我送回应府呢?” 谢晚吟一双冷如墨玉的桃花眼,居高临下的凝视着她,“应姨娘,不想回应府,难道是想进,世子的大理寺监牢吗?” 应姝的情绪瞬间崩溃,撕心裂肺地吼道:“我都说了,不是我杀的她,你们为什么就不相信我?” “将季嬷嬷杀死的金簪,是你的,不是我们不相信你,是事实就摆在眼前,你再狡辩也没有用!” “所以还是乖乖回应府吧!” 谢晚吟冷酷的话语回荡在耳边,应姝嗫嚅着猩红的双眼,咬牙怒视着谢晚吟,“谢晚吟,你就是个妒妇!” “我看你就是故意的,故意借着今夜的由头,除掉我这个妾室。” “好独占世子表哥!” 德安长公主站起身来,脸色冷厉地看向她,“晚吟将你送回应府,已是仁至义尽,应姝你不要再胡搅蛮缠了。” “来人,明日一早,带着本宫的亲笔书信,送应大小姐回应府。” “是,殿下!” 金嬷嬷和齐嬷嬷立刻领命。 应姝瘫软在地,委屈的掩面痛哭起来。 当初世子表哥昏迷不醒,她宁愿与父母决裂,也要进宁远侯府为妾,帮他冲喜。 结果他不但不待见她,还险些掐死她! 结果最后,翠莲被连累死了,她还是被送回应府。 难道她之前的选择,错了吗? 谢晚吟走到低着头的林尽染面前,看着她一副无辜的清纯面容,突然觉得脊背发凉。 她知道,应姝之所以趁着他们今夜都不在府里,去找季嬷嬷报仇,肯定都是林尽染撺掇的。 她居心不良,而且很会伪装,人前一套背后一套,极为虚伪。 应姝与她一同住在流茵阁内,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成为她的下一个目标。 所以她提议将应姝送回应府,是对她最好的安排。 “林姨娘深夜跟随应姨娘一起闯进祖母院内,以下犯上,从即日起,闭门思过一个月。” 林尽染眼神一暗,恭敬地领命,“是,夫人,妾身遵命!” 谢晚吟话音刚落,应姝又哭又笑的指着林尽染,“你看看,我没说错吧,她就是嫉妒成性,想要除掉我们!” “林妹妹,你可要小心啊!” 谢晚吟对于应姝的误解,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眸光冷厉地捏着她的下巴,小声吓唬她,“你再待在宁远侯府,就不怕晚上季嬷嬷的鬼魂,来找你算账吗?” 应姝双手紧紧抱着头,身体微微颤栗,透过手臂的缝隙望向四周,心惊胆战道:“不是我,不要找我,不是我,不要找我……” 等到谢晚吟回到清澜院的时候,整个院子万籁俱寂,只有一盏微弱的灯光慢慢的由远及近,待看清提着宫灯的高大身影时,她立刻提起裙摆跑了过去。 “夫君,你回来啦?” 第41章 晚晚 我心悦你 沈墨渊一手提着宫灯一手将她揽进怀里,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嗯,听下人说你在祖母院子里,刚想去接你。” “这么晚,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谢晚吟默然点了点头,“嗯,季嬷嬷死了。” 沈墨渊见她眼底已经布上一层乌青,知道她今夜肯定累极了,将宫灯交给云樱,打横抱起了她,“回去再说!” 谢晚吟洗漱好,被沈墨渊抱出来时,整个人已经陷入了昏昏欲睡的状态。 她打了个哈欠,眼神迷离地将松涛院里的事情,说给沈墨渊听。 沈墨渊将她搂在怀里,眼眸低垂,细密的睫羽覆盖其上,听着她断断续续的,又轻又软的声音,心底格外熨帖。 两人的距离很近,那逐渐剧烈的跳动,仿佛再稍微靠近些,就能感受到彼此温热的气息。 沈墨渊漆黑的凤眸,见不着底,却带着极端的吸引力,谢晚吟赶紧挪开眼,往他怀里拱了拱,哑声问道:“夫君,你会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将应姝送回应府啊?” “你处理得很好,我本就不愿纳妾!” “只是祖母当初以冲喜的名义,将她们一同纳进府里来,我若刚苏醒就将她们送回府,怕会被人诟病,我们宁远侯府薄情寡义。” “现在她既然出了错,那将她送回应府也更顺理成章了。” 沈墨渊说得言之凿凿,却让谢晚吟心头的阴霾很快消失不见,“那就好,我怕你觉得我善妒,借题发挥呢。” “怎么会?”沈墨渊立刻反驳,接着意有所指道:“晚晚可是我见过最为豁达的夫人了。” “就像今夜七公主宁愿惊动陛下,也要让我去她的昭华殿,直到我回来了这么久,而夫人却迟迟一句都不问,哪里像善妒的人啊?” 谢晚吟迷迷瞪瞪的双眼,立刻睁大了,这是又要生气的前兆? 果然性子阴晴不定的男人,得时刻保持警惕…… 她赶紧想抬起头,以一种仰视的目光,灼灼地望着他,“那夫君和陛下,还有七公主说了什么?” 沈墨渊深邃的凤眸染上一层温柔,中和了些许平日的锋利与淡漠,嗓音卷了几分轻微笑意,“现在才问,会不会太迟了?” 谢晚吟立刻直起身,本就松松垮垮的寝衣,露出大片雪白细腻的肌肤,沈墨渊呼吸一滞,搂着纤腰的手指紧了紧。 谢晚吟语气娇嗔道:“人家一回来就发生了季嬷嬷的事,再加上今夜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我这脑袋都快糊涂了。”说着还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所以这才忘记,第一时间问夫君了嘛。” 沈墨渊目光闪烁,仿佛即将看穿她的小心思般,嗓音沙哑道:“好,那我就信你一次。” 谢晚吟笑靥如花地凑上前,亲了下他的下巴,“谢谢夫君!” 这下子谢晚吟的瞌睡瞬间就没了,好奇地再次问道:“夫君还没说呢,陛下或者七公主跟您说什么了?” 沈墨渊一贯冷峻的脸庞上浮现一抹宠溺的笑意,“七公主吐血昏迷,陛下丽贵妃担心不已,他们将我召去,我还是那句话。” “我一直以来只将她当做妹妹,从未有过任何男女之情。” 谢晚吟瞪大双眼,潋滟的双眸里满是紧张和担忧,“你这样直接说,陛下和丽贵妃那么宠爱七公主,肯定动怒了吧!” 沈墨渊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捏住她小巧的下巴,深邃凤眸里,蕴藏着丝丝缕缕的情愫,“我有夫人就够了,至于其他人怎样,与我何干?” 这突如其来的表白,让谢晚吟的心里某处被触动了下,娇艳的小脸上染上一层绯红,眼眶微微湿润。 谢晚晚万万没想到的,沈墨渊似乎真的对她动心了? 沈墨渊见她默不作声,手指微微用力,抬起她的下巴,疑惑问道:“晚晚就没有什么……想同为夫说的吗?” 她眼神接连闪烁不定,羞怯地投进沈墨渊的怀里,声音哽咽道:“我何德何能,能得夫君这般爱重,那以后即使是死,也无憾了!” 沈墨渊用下巴蹭了蹭她柔软的发顶,亲吻她白皙的额头,眼底爱意尽显,低声一字一句道:“结发为夫妻,永世不相离!” “所以晚晚要永远陪着我,永远不准离开我!” 谢晚吟竟从他的话里,听出一丝阴恻恻的警告来,她心头一紧,万一沈墨渊知道她不是真的谢晚吟,会不会觉得自己是故意欺骗他,践踏他的真心? 到时候,以他阴晴不定的冷厉性子,肯定不会放过她的。 耳畔恍惚中传来男人低而沉的呼吸声,“晚晚,我心悦你!” 还没等谢晚吟再说些什么,沈墨渊看着她红红的,满是柔情与依赖的双眸,迫不及待覆上她的红唇,体内的炽热与滚烫再也压抑不住,汹涌澎湃起来。 翌日,谢晚吟刚起身,红玉正在帮她梳妆,就看到云樱快步走进来,圆圆的小脸上满是幸灾乐祸的笑意。 谢晚吟透过眼前的铜镜,看到她高兴成这样,忍不住也跟着笑道:“什么事情,让我们云樱高兴成这样?” 云樱笑出声来,“夫人,丞相府刚才来人,请您回府一趟。” “说……说相爷和大小姐闹得不可开交。” 红玉正好插好最后一支玉簪,谢晚吟转过头去,挑了挑眉笑道:“我还想着一会回去看戏呢,结果他们这么早就闹了起来!” “那我们得赶紧回去看看。” 云樱点了点头,谁让大小姐居心叵测想要毁夫人名节,这也算是她罪有应得了,连忙应道:“是,夫人!” 此时丞相府正堂,谢轩怒视着跪在地上,被王氏搂在怀里的谢婉茹,厉声呵斥道:“你做出此等丑事,还有脸在这哭?” 谢婉茹的小脸苍白如纸,衣襟外的脖颈上还带着清晰的,青紫交错的指痕,看着格外可怖,她委屈地哭诉道:“反正,我不要嫁给秦王。” 仿佛抓住救命稻草般,紧紧抓着王氏的手,苦苦哀求道:“母亲,我不要嫁给他,不然我会死的。” 王氏看她脸色苍白如纸,想到沐浴时她身上伤痕累累的痕迹,忍不住心疼地哭了起来,“母亲知道,母亲知道……” 第42章 李琛就是个变态 “不,您不知道,李琛……他就是个变态!” 谢婉茹想到昨夜在秦王身边醒来,当时的秦王刚幽幽转醒,他脸色阴沉如墨,猩红的双眼里闪着光,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就像那夜间游走的孤狼般恐怖。 当时她就吓得惊声尖叫起来,谁知她越是叫,秦王就越是面色扭曲狰狞,活像一头恶鬼。 一手掐着她的脖颈,一手撕碎了她所有的衣衫,在她撕心裂肺的哭喊中,不断折磨摧残着她。 等到她事先安排的世家小姐们来到偏殿时,就听到她锥心刺骨的哭喊声,还有秦王酷似野兽般的狞笑声。 谢婉茹浑身颤抖着缩进王氏的怀里,神色惊恐地哭喊道:“母亲,救我!” “母亲,您快来救我啊……” 王氏心疼地紧紧搂着谢婉茹,“不怕,茹儿不怕,母亲在呢!” 谢轩被她们哭得心烦意乱,揉了揉胀痛的眉心,谁能想到平日身份矜贵,俊逸非凡的秦王,在床榻间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他何尝不想拒了这门婚事,只是昨夜那么多世家贵女,全部目睹了这件事,茹儿已经失身,这下不嫁也不行了。 谢轩重重叹了口气,声音梗塞道:“好在陛下知晓此事,已经赐婚与你和秦王,以后你就是秦王妃了。” “我不要!” 谢婉茹尖声吼道:“父亲,您要眼睁睁看着女儿,死在秦王府吗?” “闭嘴!”谢轩重重拍了下桌子,怒声训斥道:“从小到大,我们什么事情都由着你的性子来。” “当初你不想嫁进宁远侯府,就百般哭闹,现在你还想故技重施?” “我告诉你,秦王你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陛下赐婚,你难道想让我们整个丞相府,都给你陪葬吗?” “父亲!” 谢晚吟走进来时,就看到谢轩歇斯底里的怒斥声,她赶紧上前,扶着谢轩坐下,“父亲,身体要紧!” 谢轩摇了摇头,神色复杂道:“晚吟啊,你可能也听到风声了,昨夜你姐姐与秦王……所以为父才将你叫回来。” “陛下已经给他们赐了婚,结果你姐姐现在死活不肯嫁入秦王府,你快帮为父劝劝她。” 谢晚吟心下冷笑,父亲不知道的是,若是她来劝,估计谢婉茹反对得更激烈吧! 谢婉茹听到谢晚吟的声音,脸色铁青,眼中闪烁着不可遏止的愤怒,“谢晚吟是你,对不对?” 谢晚吟凝眉看向她,红唇微勾,“大姐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毕竟我才刚刚回府。” “是你害你,就是你害得我,不然昨夜跟秦王睡在一起的,应该是你才对!” “你说什么?” 谢轩沉下脸,怒目而视,“昨夜不是因为你和秦王醉酒,才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谢婉茹神色慌张地低下头来,支支吾吾道:“父亲,我……我是气极胡说的。” 谢晚吟低声说道:“父亲,大姐姐情绪激动,您与她这样针锋相对,她肯定什么都听不进去,所以父亲您坐下歇一歇,我来劝劝她。” 谢轩点头,欣慰道:“还是晚吟懂事啊,你帮为父劝劝她,陛下已经下旨,下个月就完婚了,她与秦王木已成舟,她再这样闹,整个丞相府都要被她给拖累了。” “我明白,父亲放心,我来劝劝大姐姐!” 谢晚吟走到谢婉茹身边,蹲下身来,目露鄙夷地瞥向她脖颈上触目惊心的指痕,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嘲讽。 谢婉茹双眸划过一丝恨意,神情幽怨道:“谢婉茹,都是你,都是你毁了我!” 谢晚吟双眸微微一眯,怒道:“大姐姐,到底是谁想要毁了谁?” “如若不是你心存不轨,想要觊觎已经不属于你的东西,怎么会发生昨夜那样的事?” “什么叫不属于我?”谢婉茹冷声说道:“本来就应该是我嫁进宁远侯府才对,你只是替我嫁进去,我现在收回来,有什么错?” 谢晚吟轻笑一声,满眼的轻蔑之色,“大姐姐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即使昨夜你毁了我名节,不管夫君他休不休了我,他都不可能娶你的。” “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谢婉茹脸色煞白,紧紧攥着掌心,双眼猩红一片,虽是极力掩饰内心的恐惧,可是怎么都控制不住颤抖的身体。 “大姐姐,昨夜你也见识过秦王的暴戾程度了,若是让他知晓昨夜你与他不是偶然,而是你故意下药算计他。” “你觉得他和丽贵妃会善罢甘休吗?” 一句话,让谢婉茹和身旁的王氏都猛地一颤,王氏难以置信地望着谢婉茹,压抑着怒火,“下药?” “茹儿,那可是王爷,你怎么能做出如此糊涂的事情来呢?” “即使你再嫉妒晚吟,她也是你的妹妹啊!” “看来平日里,我和你父亲太骄纵你了,竟让你不顾后果,在宫宴上,胆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这件事一旦东窗事发,以秦王的暴虐程度,他必定不会放过你!” 谢晚吟冷眼睨着她,“大姐姐,既然事已至此,你就认清现实,嫁入秦王府吧!” “秦王常年驻守在西北边关,到时候整个秦王府还不是大姐姐说了算吗?” “再说,鹤钦弟弟明年就要参加春闱了,大姐姐最是疼他,必定不会让他前途尽毁吧。” 王氏闻言,立刻抱着谢婉茹说道:“是啊,茹儿,你最疼鹤钦了,他勤学苦读,最是用功,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高中状元,光耀门楣,你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的前途毁于一旦啊!” 谢婉茹伸手紧紧攥住王氏的胳膊,泣声质问道:“母亲,所以您要为了弟弟的前途,就任由我被李琛去磋磨吗?” 王氏见她依旧不答应,狠狠甩开她的手,满脸怒意横生,“平日里你骄纵跋扈也就算了,先前不愿嫁入宁远侯府,我和你父亲也由着你了。” “结果这次你竟闯出更大的祸事,那也只能自己自食恶果了。” 谢晚吟目光沉沉地凝视着谢婉茹,在王氏心里谢鹤钦这个唯一,而且还上进的儿子,肯定比骄纵的谢婉茹重要了,只要王氏不再偏袒她,谢婉茹必定会妥协。 片刻后,谢婉茹用手死死捂着嘴巴,无力地蜷缩在地,神情崩溃地哭喊道:“好,我嫁,我嫁还不行吗?” 第43章 我倒要看看你得意到几时 谢晚吟站起身,见到谢婉茹此时狼狈的模样,心底突然有了一丝报复的快感,所以这就叫恶有恶报! 因为丞相府乱作一团,所以谢晚吟并未久留就回府了,刚回到清澜院,红玉见她回来,福身说道:“夫人,您回来了!” “嗯,世子还没回来吗?” “是的,刚才风勉侍卫回来说,衙门事务繁忙,世子还有好一会才能回府,让夫人您中午不用等他用膳。” 谢晚吟点了点头,“那一会,我们去布庄看一下,云樱,你多带些银钱。” “到时让掌柜得将店铺好好装一下,再多招些绣娘,这样以后改成成衣店,布匹也能更快出售。” 云樱立刻福身应道:“是,夫人!” 半晌后,绿瑶走进来,躬身回禀道:“夫人,殿下身边的齐嬷嬷,要送应大小姐回应府了。” “嗯,那我们也去送送她吧!” 宁远侯府门外,应姝望着宁远侯府巍峨的门楣,一步三回头,可是始终都没等到最想看的那个身影,看来世子表哥,真的不会来送她了! 今日一早,他就派侍卫传来口信,说会请姑母帮她相看个好人家,想到这,她的眼眶瞬间红的彻底。 齐嬷嬷出声说道:“应大小姐,时辰不早了,该回了。” 她神色颓然的低垂着脑袋,坐上了马车。 “等等!” 谢晚吟快步走出来,应姝听到声音,气愤不已地掀开车帘,瞪着她,“谢晚吟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我被送回府,你是不是很高兴?” 谢晚吟神色坦然道:“应妹妹想多了,好歹我们也做了快一个月的姐妹,你今日归家,我理应来送送你。” 应姝冷笑,“不需要!”说完就像将车帘放下来,似乎再也不想看到谢晚吟那张娇艳的小脸。 “即使以后我们做不了姐妹,应府与宁远侯府也是沾亲带故的姻亲,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应妹妹,一路走好!” 这下气得应姝更加脸红脖子粗,她再次掀开车帘,怒道:“谢晚吟,我倒要看看你能得意到几时!”说完咬着牙喊了句,“回府!” 看着马车“辘辘”的驶远,谢晚吟蹙紧眉头,无奈地说:“我这么真诚的来送她,她怎么还生气了呢?” “脾气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大!” 云樱和绿瑶,红玉三人,抿唇笑道:“夫人,应大小姐可能想看到的人,不是您吧,结果世子没出现,您来了,所以才会曲解了您的好意。” 谢晚吟幽幽的叹了口气,感情的事,谁都左右不了,希望她能早点看开,找到适合她的如意郎君! “那我们去布庄看看。” 绿瑶递上一张纸,“夫人,之前您让风勉侍卫调查店铺伙计,各人的详细资料都在这上面了。” 谢晚吟接过纸张,细细看了看,目光猛地一凝,“好,那我们赶紧过去吧!” 兴隆布庄,位于京都中心的玄武街旁,两层古色古香的店铺,远看很是气派,此时店里却几乎没有顾客光顾,显得很是凄凉,偶尔有一两位顾客进来,也只是看一看就走了。 已经过了而立之年的刘掌柜,一手轻抚山羊胡,一手拨弄着算盘,看着眼前满是赤字的账本,唉声叹气道:“这每个月,就靠些老主顾关照生意了。” “若是这生意还是这样一落千丈,难保主家不会解雇我们。” 毕竟这么大店铺却一直入不敷出,主家肯定会觉得是不是他们的问题,想要换新的伙计,他眼底满是不舍的看了看店铺,重重叹了口气。 店里还有两个年轻的伙计,一个叫章祈,方正的脸庞,身上的衣服已经洗得发白,但是看着很是干净,正忙着打扫卫生。 而另一个叫李文,依靠在门框上,无所事事般,瘦削的脸庞上一双三角眼,额骨又很高,脸上也是一副心神不宁的神情,看着就很浮躁。 章祈听到刘掌柜的话,立刻放下手里掸灰的活,凑了过来,紧张问道:“掌柜的,不会吧?” “我家娘子这刚怀有身孕,我还想着多赚点钱,毕竟以后孩子出生,花钱的地方多呢。” 刘掌柜叹息一声,“唉,谁知道呢,可惜了,我们布庄临街这么好的位置了。” “掌柜的!”刚才倚在门框上看热闹的李文,也凑过来,一脸神神秘秘地问道:“听说我们这家布庄,已经被主家给了刚出嫁的庶女,也就是宁远侯府现在的世子夫人了。” 说完轻哼一声,“要我说啊,这侯府的世子夫人,那么多的产业,肯定看不上我们店这点蝇头小利了!” “所以掌柜的,看在共事这么久的份上,我奉劝你们一句,早做打算!” 刘掌柜直起身,瞪大双眼望着李文,“李文,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李文压低声音道:“老话说得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这家店的生意一直萧条,我们又拿不到多少分红,难保主家不会立刻开了我们,到时可就措手不及了,趁着这个时候,我们还不如捞一把。” 章祁皱紧眉头,“李文,我和掌柜的知道你心思活泛,但是这可是雇佣我们的主家,你可不能乱来!” 李文知道章祁执拗,于是转头看向刘掌柜,激动道:“掌柜的,我这有个好门路,别说我没想着你和章祁啊!” 刘掌柜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压抑着怒气,质问道:“李文,你是不是……又去赌了?” “所以才这样缺钱?” 李文面色涨得通红,眼神不定,嘴角不自觉紧抿,“我……我才没有!” 接着昂起头,理直气壮道:“掌柜的,我这也是好心,免得什么时候,我们被主家一脚踢走了,都不知道。” “你和章祁先听我说,这事绝对安全,主家可是家大业大的侯府夫人,这么点小钱,对她绝对没什么影响。” 章祁一脸不赞同,语气中隐含一丝怒意,“你别胡乱出馊主意,万一主家知道了,到时候不想让我们走人,都得走了。” “这怎么是馊主意了?”李文不服气地嚷嚷道:“只不过是隔壁街光锦阁的老板,想让我们将老主顾的信息透露点给他,他会按人头给我们抽薪。” 第44章 良心值几个钱? “不是我说,这店生意萧条,迟早是要黄,我们还不如趁现在还有价值,多换点银钱傍身呢。” 眼看两人又要反对,李文循循善诱道:“刘掌柜你的儿子还没娶媳妇呢吧?” “章祁你娘子有了身孕,后面又要生孩子,处处要花销。” “若是现在不筹谋一番,大捞一笔,等到东家真的关门了,我们都得一穷二白的被一脚踢开,立刻滚蛋!” “你们考虑一下,可以的话,我现在就去找光锦的东家,然后一手交名单,一手交银子。” 李文说完意味不明地看着他们,等着他们做决定,毕竟老主顾的名册,可是锁在了柜子里,而钥匙在刘掌柜手里。 他主要负责牵线搭桥,至于为什么要带上章祁,当然是因为章祁耿直,害怕他若是知晓了此事,再去告诉东家,到时可就功亏一篑了! 布庄对面的沁雅茶楼,二楼靠窗的位置上,谢晚吟白皙圆润的手指端着一杯茶盏,透过萦绕着的茶气,凝视着下面兴隆布庄内的三人。 红玉躬身说道:“夫人,奴婢都打听过了,果然如风勉侍卫上所说,这个叫李文的伙计一直嗜赌如命。” “最近更是因为输钱借了赌坊的高利贷,眼看快要到还款期限了,就在此时被隔壁街,光锦阁的老板给盯上了。” 谢晚吟轻抿一口茶水,嘴角微微上扬,轻哼道:“我们已经坐在这,观察了大半个时辰了。” “这大半个时辰里,这个李文什么事情都没做,一直心不在焉,抓耳挠腮的样子,看来高利贷那边催得很急啊!” “走,我们下去会会他!” “是,夫人!” 兴隆布庄内,刘掌柜与章祁相视一眼,不免质疑道:“李文,你这……这不是让我们背叛东家吗?” “若是东窗事发,以后谁还敢请我们啊?” 李文瘦削的脸庞上,闪过一丝急不可耐,他撇了撇嘴,“掌柜的,你不说,我不说,章祁不说,谁会知道?” “再说东家现在是侯府的世子夫人,自己府里的产业还打理不过来呢,怎么可能关注我们这一个小小的布庄呢?” 刘掌柜沉默半晌,还有些胆怯与迟疑,“可是,这都是我们自开店开始就积累的老主顾啊!” “掌柜的,你也别可是的了,那也是我们辛辛苦苦积累下来的顾客啊!”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人家光锦阁的老板可说了,只给我们今日一天时间考虑,不然等人家慢慢积累了客源,才不会多花银子,找我们来买客源呢。” “不行!” 章祁方正的脸庞上,涌现出一抹刚正不阿的决绝,“掌柜的,你别听他瞎撺掇,这事若是传了出去,以后我们在京都城里还怎么待啊?” 李文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双手紧攥成拳,捏得“咯吱”作响,他满脸愤怒地仇视着章祁,气急败坏道:“章祁,你什么意思?” “你自己不愿意,也别斩断别人的财路啊!” “你若是不想挣钱,大可以置之不理,就当不知道这回事,继续拿你每个月那少得可怜的工钱去。” 他吼完,继续怂恿刘掌柜,“掌柜的,你家迅哥都弱冠了,还没娶亲吧,听说喜欢的那家姑娘,是在官老爷府里,给小姐做贴身大丫鬟的,可得脸了。” “你说你若是不准备百两银子做聘礼,人家姑娘能看上你家迅哥吗?” 刘掌柜的脸上写满了纠结,握着账本的手,指节发白,他不停深呼吸,心中犹如乱麻一般。 章祁沉声说道:“掌柜的,你别犯糊涂,为了眼前的蝇头小利,就出卖自己的良心!” 刘掌柜脸色涨得通红,结果不等他开口,李文先一步气势汹汹地,一拳就砸了过来,狠狠打在章祁的脸上,“章祁,你是存心想坏我好事是吧?” “等你娘子生孩子时,你连请稳婆的钱都没有,你就知道良心值几个钱了!” 章祁身材高大,店里的重活累活,也一直都是他在打理,他见李文如此执迷不悟,直接还了一拳,怒喝道:“你若是再这般心术不正,我立刻去宁远侯府,告诉东家去!” 李文暴跳而起,“章祁,坏人财路就等同于杀人父母,我知道你家娘子,正在家里养胎呢,你最好给我小心点!” “李文,都说祸不及妻儿,你怎么能这么无耻?”章祁气得再也忍不住,与他扭打在一起,两人你来我往地,店里顿时乱作一团。 刘掌柜庆幸店里本来就没什么生意,但是看两人不依不饶地缠斗在一起,不停劝道:“哎呀,别打了,你们别打了!” “若是被顾客看到像什么样子?” “掌柜的,说得对,在店铺内打架,成何体统?” “还不快给我分开!”一道清脆悦耳的女声带着雷霆之势,在三人耳边乍然响起。 刚才还打得不可开交的,章祁和李文两人,赶紧松开手站起身来。 刘掌柜抬起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看着门口突然出现容貌绝美的贵夫人,脸色窘迫地问道:“让夫人见笑了!” “不知夫人想要什么布料,老朽来给您介绍介绍,我们这里有雪锻,软烟纱,浮光锦……” 谢晚吟直接婉拒了,“掌柜的,你不用忙活,我不是来买布料的。” 正在擦着自己脸颊伤口的李文,一听这话,吐出一口血水,不满地嘟囔道:“不买布料,跑进来瞎凑什么热闹?” “老子正打得尽兴呢!” 章祁瞪了李文一眼,见他眼神躲闪了下,这才扯了扯被打破的嘴角,笑着说道:“让夫人见笑了,刚才我们这发生了点小摩擦,您不是来买东西的也没关系。” “我们兴隆布庄是老店了,若是想要了解什么布料,什么材质,我来帮您解惑。” “若是有什么其他的需要,也可以跟我们说。” “呸!”李文再次吐出一口血水,暗暗嘲讽道:“就会拍这些贵人的马屁,也不看看人家,看不看得上你这穷酸样!” 谢晚吟抬了抬下巴,云樱将布庄的地契拿出来,“看,我们夫人就是宁远侯府的世子夫人,也就是兴隆布庄现在的东家!” 第45章 世子夫人要逼死人啦 刘掌柜和李文闻言,面面相觑,眼底满是难以置信,赶紧躬身上前说道:“原来是东家,刚才是我等有眼不识泰山,还请东家见谅!” 章祁也赶紧上前,拱手行礼,“小的见过东家!” 谢晚吟点了点头,目光扫过刘掌柜,最后落在李文身上时,神色淡漠,眸底似有火光在燃烧,“李文,你就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李文的脸色苍白了一瞬,惊慌失措地望向谢晚吟,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角,谄媚笑道:“东家,刚才是小的口无遮拦,东家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小的一个平头百姓计较啊!” 说着还抬手拍了下自己的嘴巴,佯装后悔道:“都怪这张臭嘴,都怪这张臭嘴!” 他以为他已经做足了道歉的姿态,谢晚吟娇滴滴一个世家夫人,必定不会跟他一介伙计计较,谁知谢晚吟却漫不经心地说道:“如果今日,我偏要与你计较呢?” 如果说李文刚才还有些心虚与慌张,但是现在已经彻底回过神来了,他虽然刚才怂恿刘掌柜和章祁,一起出卖东家的主顾名单,但毕竟还未实施成功,所以他为什么要心虚? 他又没有大的过错! 越想他越大胆起来,挺直腰板,理直气壮道:“东家,开玩笑了,今日是您第一次来店铺,怎么会与我这等老伙计为难呢!” 语气里满是傲气,给谢晚吟直接气笑了,她以为事情败露,李文必会从实招来,可是她却低估了一个赌徒的无耻程度。 于是也懒得与他虚以委蛇,直截了当地说道:“听闻你最近在富顺赌坊借了不少高利贷,不知可有此事?” 李文眼神闪了闪,梗着脖子,态度强硬道:“这是我的私事,难道东家连这也要管吗?” 刘掌柜猛地抬起头来,眼底满是震惊与愤怒,指着李文气急败坏地怒骂道:“好你个李文,竟然又去堵,怪不得你刚才不遗余力的……” 对于新东家他可能还忌惮些,但是对于刘掌柜,李文可不愿再惯着,毕竟他若是因为刚才之事,被东家厌弃,那刘永也脱不了干系! “刘永,请你说话注意点,我赌博怎么了?” “又没耽误做事,你凭什么指着我骂?” “私事?” 谢晚吟似笑非笑地看向他,嘴角弯成一抹尖锐的冷笑,绿瑶立刻拿出一本册子,报出他与光锦阁的老板,在何时何地进行了几次会面,又说了哪些话。 李文傻眼了,挺直的腰板蓦地一软,跪倒在地,神情颓然地颤声道:“东家,我只是跟张老板闲聊几句,真的没做什么啊。” “不信,您可以问刘掌柜和……章祁,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呢。” 刘掌柜生怕会殃及池鱼,赶紧出声帮腔道:“是啊东家,李文虽然嗜赌,但是近日做事还算上心,也没做出什么损害店铺的事情来。” 谢晚吟从胸腔里滚出一声冷笑,挑眉看着刘掌柜,直到他面红耳赤地低下头来,“刘掌柜此言差矣,应该是他还没来得及吧?” “不然刚才他与章祁,又怎么会在当场打起来?” “章祁,你说对吧?” 章祁神情讳莫如深地看了眼谢晚吟,随即低下头来,旁边的李文不停给他使眼色,想让他帮自己说些好话。 但是奈何章祁性子正直,不顾李文的眼神暗示,咬了咬牙,拱手回道:“回东家,李文的确是心怀不轨。” “怂恿掌柜得拿老主顾名单,同光锦阁的东家交换银钱。” “但是他刚刚也只是说了这件事,还未来得及实施。” “那也就是说有这心思,若不是你拦着,就实施了是吧?” 刘掌柜眼看瞒不住,神色惊慌地跪下身来,不停磕头,“东家,老朽坚决没有听从李文的怂恿,还请东家明察啊!” 谢晚吟俯下身,红唇微勾,“如若不是章祁正气凛然,阻拦了你,掌柜的,你真能抵抗的住他的诱惑吗?” “毕竟你家儿子还未娶亲,估计还需准备一大笔银钱吧?” 刘掌柜圆润的脸庞上瞬间血色消失殆尽,像是被一道惊雷击中,双眼圆瞪地呆愣在原地。 “掌柜的,我知道这家店生意有些惨淡,所以你们一年到头也拿不到什么多余的分红。” 谢晚吟声音森寒道:“但是这也不是你们,想要出卖我这个东家的理由!” 刘掌柜脸色羞愧地不停点头,“是是是,东家说的是!” 可是李文却不赞成了,嚷嚷道:“是啊东家,您也知道店里生意不好,所以我也是逼不得已的啊!” “我们这些穷苦百姓,靠着双手挣点钱容易吗?” 谢晚吟忽然轻嗤一声,眸中涌现一抹暗色,声音里更是蕴含着说不出来的冷意,“我敢说我兴隆布庄即使平日里生意不红火,但是给你们的工钱也在这京都城里也不算少,不然你们怎么可能干这么久呢?” “而且同样的工钱,章祁都能养活怀孕的娘子,你李文一个孤家寡人却捉襟见肘,想着歪门邪道,出卖东家,还不是因为你嗜赌如命?” 李文被谢晚吟说得脸红脖子粗,支支吾吾道:“反正我没做过的事情,我不会认的!” “是吗?”谢晚吟冷哼,“你被解雇了!” 李文瞪大双眼,一脸震惊,“你要解雇我?” “凭什么?” “就凭你心术不正,心怀鬼胎!”谢晚吟厉声说道。 “好啊,你空口白牙地污蔑我,就是为了不费吹灰之力地解雇我,是吧?” “我好话说尽,你却仍要赶尽杀绝,正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不是世子夫人吗,那我就豁出去了!”说完李文一屁股坐倒在了店门口的地上。 刘掌柜和章祁都知道他,没脸没皮的性子,眼看他要耍无赖,吓得赶紧跑过去制止,“李文,你干什么?” “你赶快起来!” “干什么?”李文怒气冲冲喊道:“明明是她这个贵夫人仗势欺人,无缘无故想要解雇我。” “我还不起赌债,迟早要被赌坊老板弄死。” “既然她不想让我活,那大家就都别想好过!” 李文吼完后,转头痛哭流涕起来,“快来人啊!” “世子夫人要逼死人啦!” 第46章 刁民,还敢恶人先告状 李文嗓门洪亮的声音传出老远,一下子就吸引了来来往往的行人。 毕竟有关世家夫人,路过的行人纷纷聚集在店门口议论纷纷。 “她们这些有钱有权的贵人,将我们这等贱命,不当回事,哪管你是生是死!” “可不是嘛,说解雇就解雇,若是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这不得逼死一家人吗?” “哎呦,天道不公啊……” 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过分,谢晚吟却是不急不躁地喝起了茶来。 李文眼底闪过一抹得逞的快意,更加做作地哭喊起来,“来人啊,宁远侯府的世子夫人仗势欺人了!” “大家快来给我这个小老百姓,评评理啊!” “我要被她们这些权贵逼死了!” 此话一出,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到门口,刘掌柜和章祁面色尴尬地走到李文面前,对着嘈杂的人群,不停解释道:“大家不要听他胡说,东家解雇他,他不服气,所以坐在这闹事呢!” “章祁,你想害死你娘子和未出生的孩子吗?”李文咬着牙根威胁道。 这次没等章祁发怒,谢晚吟先抬起一脚,狠狠踹倒李文,她娇艳绝美的小脸上,是浓得化不开的怒意,“你要嚎尽管嚎,我巴不得你将所有人都引来,给我店铺做宣传呢!” “但是你竟敢拿一起共事伙计的怀孕妻儿,威胁他,你可真够卑劣的!” “就你这样的人,活该要被赌坊砍掉一只手!” 李文愤怒地蹦起来,从腰后面掏出一把裁布的剪刀,目光像是淬上毒药般,狠毒地瞪着谢晚吟,癫狂咆哮着,“我就是死,也要拉你做垫背!”说完就死死攥着剪刀,狠狠地戳向谢晚吟。 “夫人!” “小心啊!” “夫人,快躲开!” 谢晚吟小脸一白,措手不及地往后退去,云樱离她最近,转身扑到她的身上,结果却被谢晚吟一把推开了,“云樱,危险,别过来!” 谢晚吟的后背狠狠撞上后面的门框,眼看锋利的剪刀已经近在眼前,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色的身影,矫健的一脚踹飞了李文,然后顺势搂住,差点摔倒的谢晚吟。 李文倒在地上,捂着胸口不停哀嚎,“杀人了,权贵杀人了!” “救命啊!” 沈墨渊眸光犀利地呵斥道:“闭嘴!” 李文被这声厉呵吓得立刻闭上了嘴,但是看着谢晚吟的目光,还带着怨毒的光。 “再看,眼睛不想要了?” 身后廷尉府的官兵在红玉的带领下,立刻推开喧闹的人群,大声喊道:“让开,让开,廷尉府办案,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李文看到廷尉府的人,顿时嚣张的气焰削弱了几分,但还是不依不饶道:“官爷,你们来得正好!” “宁远侯府的世子夫人,以权压人,无缘无故解聘我,还不给任何说法和补偿,官爷您要给我做主啊!” 谁知廷尉府领头的陈都尉,双手抱拳躬身请示道:“世子,下官接到一名小丫鬟举报,说店里有伙计欠赌债,心怀不轨。” “下官没想到竟是夫人的铺子!” 李文惊恐地往后退,“你们要官官相护……” “聒噪!” 沈墨渊眉头一皱,风武立刻上前,用雷霆手段直接封住了他的嘴,让他再不能颠倒黑白,胡乱攀扯! “不用在意本世子!” “你们廷尉府为民办事,最是讲究证据了,我相信夫人不是无缘无故解雇他,针对他的。”沈墨渊慢慢转动左手的墨玉扳指,沉声说道:“再说刚才他意图行凶,百姓们也全都有目共睹。” 陈廷尉闻言,立刻躬身应道:“是,世子!” 谢晚吟将李文欠下赌坊银两的欠条,拿了出来,还将他意图出卖店里顾客资料,跟隔壁街布坊老板换取银钱的事情,全部说与陈廷尉听。 陈廷尉闻言,怒视着李文,“好啊,你这个刁民,还敢恶人先告状?” “来人,还不快将人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是,大人!” 衙役们一脸肃穆地上前,将李文押着回衙门,陈廷尉对着沈墨渊拱手后,也跟着走了。 刚才围观的百姓这才知道错怪了,宁远侯府的世子夫人,不停痛骂李文那个浑蛋,竟敢混淆视听,满口胡言乱语。 谢晚吟却走上前去,潋滟的双眸里盛满了笑意,亮晶晶的,她展开双手,大声宣布道:“刚才就是一个意外的小插曲,让各位街坊邻居见笑了。” “正好今日大家都在,我要宣布一件事!” “我们兴隆布坊,从今日开始,正式改名为玲珑坊,以后除了售卖布匹,还制作各式精致女装。” “三日后重新开业,到时有专门的女装展示,还望各位街坊邻居前来捧场!” 刚才聚集的人群,顿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而此时一道纤细的身影,正从人群后走过,微风吹起她半遮的凌乱秀发,赫然露出一张与正在讲话的谢晚吟,十分想象的娇艳小脸。 只是她脸色苍白如纸,眼神中更是没有一丝光亮,犹如一潭死水般失魂落魄。 身上洗得发白的单薄衣衫,发出阵阵异味,路过的人,纷纷挥手驱赶,“哪来的臭乞丐,去去去!” “你可别给世子夫人的新店铺沾染上了晦气,不然以世子对夫人的重视,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女子裹紧身上的单薄衣衫,吸了吸鼻子,声音沙哑地问道:“小哥,我想请问下,你知道那个丞相府在哪里啊?” 刚才那人捂着鼻子,嘲讽道:“怎么,还想去丞相府打秋风,你可死了这条心吧!” “不过告诉你也无妨,丞相府就在权贵云集的朱雀大街上,第三家,你若是摸错地方了,被人给打死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啊!” 女子咬着下唇,不服气道:“我不是去打秋风的,那是我家!” 那人愈发嗤笑道:“你莫不是得了失心疯吧?” “我竟然还跟你这样的疯子,说了这么多话,还真是晦气!” “赶紧给我滚!” 第47章 我家夫人一向心善 女子身子一颤,目光中满是愤愤不平,伸手死死抓住小哥的胳膊怒声道:“那真是我的家,我是谢丞相的二女儿!” 那个小哥看向她抓着自己衣服,黝黑的手掌,还有指尖好几个皴裂的口子,顿时感觉这女子满嘴谎话,怒从心头起。 他嫌恶地用力推开她,冷嘲热讽道:“哪来的女疯子,满嘴胡言乱语!” “你怎么不说你是公主的呢?” “赶紧给我滚,不然打死你!” 女子一听打这个字,脸色愈发惨白,整个身子哆嗦着紧紧抱着头,嘴里不停嘶声喊道:“啊,不要打我!” “我会听话的,求求你,不要打!” 她本就单薄的身子,这下更是避无可避的狠狠磕在地上,痛得她直接起不来了。 她的眼角涌上滴滴泪光,紧咬着唇瓣,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痛苦,脆弱的模样很是可怜与无助。 谢晚吟注意到前方的混乱,对着身旁的红玉吩咐了几句,“那位姑娘好像摔得不轻,给她拿些碎银子,让她去医馆医治一下吧。” 红玉立刻领命走过去,将人群后面的女子扶了起来,“姑娘,你没事吧?” 女子低垂着脸,虚弱的身体颤颤巍巍的站起身,神色恍惚的透过,披散的秀发缝隙,看向外面的阳光,“我……我没事!” 红玉拿出一个小荷包,放到她的手上,叮嘱道:“我家夫人心善,见你摔倒了,让我给你点银子,你拿着去医馆看一下吧。” 女子惊慌失措的捏着手中的荷包,眼眶湿润地问道:“请问你家夫人是何人,待我找到家人定上门拜谢。” 红玉摇了摇头,“我家夫人一向心善,姑娘不用客气,赶紧医治去吧!” 女子看着被人群围起来的店铺,眼眶微微泛红,捏紧手中的荷包,脚步踉跄着走了。 沈墨渊看着如此意气风发的谢晚吟,一脸宠溺地笑道:“原来晚晚这么有做东家的潜质,看着还挺有模有样的。” 谢晚吟扬起下巴,自信满满道:“我可不是花架子,三日后夫君就会见分晓了。” “好!”沈墨渊含笑道:“正好我也有多处房产店铺和庄子,那以后也全部交由晚晚来打理!” 谢晚吟的眼底闪过一丝好奇,“很多吗?” 沈墨渊神秘一笑:“很多,以后也都是你的了!” “只是晚晚答应送我的衣服,什么时候给我?” 谢晚吟惭愧地低下头,伸出四根手指,信誓旦旦地保证道:“等我玲珑坊开业大典后,我一定马不停蹄就给夫君准备新衣服,不然的话,就让我食言而肥!” 沈墨渊将她的四根手指,缓缓圈进修长宽厚的大手里,笑道:“好,这可是夫人自己说的啊!” “看你的样子,似乎还有事交代掌柜的,今日我们不回府,就在外面用餐吧,我先去醉仙阁点菜。” 谢晚吟笑着应道:“好!” 沈墨渊走后,谢晚吟赶紧招呼掌柜的和章祁进来,见两人一脸紧张忐忑的神色,笑道:“你们不用紧张,我今日前来,就是为了宣布店铺改革这个消息。” “毕竟放着这么好的地理位置,还有这么大的店面,如果一直这样利润微薄,那就纯属浪费了。” 刘掌柜难堪的点了点头,“是是是,东家说得对,其实我们心里也一直干着急,只是却什么都做不了。” 章祁也哀叹一声,“这么好的店铺,是我们没本事,没能帮东家守好店,挣到钱。” 谢晚吟潋滟的桃花眼里,满是认真的神色,“所以你们现在更要将功补过,多挣工钱啊!” 刘掌柜和章祁的眼底闪过一抹震惊与喜色,激动道:“东家您还愿意继续用我们?” 谢晚吟点点头,一双桃花眼亮得惊人,“那当然,布庄生意不好,我知道你们也尽力了。” “只是现在改成玲珑坊,接触年轻小姐更多,所以你们分工得调换一下,掌柜的职务以后就给章祁,刘永你协助他,可以吗?” 刘掌柜其实已经做好了,被解雇的准备,毕竟刚才若不是章祁拦着,他肯定会被李文的蒙蔽,给蛊惑住,出卖东家,到时可就真的是晚节不保,万劫不复了。 所以东家说得对,他真的老了,还是年轻人能坚守本心啊! 不过东家,至少还愿意留下他,给他一份工做,那就可以了。 “好的,老朽感谢东家,还愿意留下老朽,给老朽一口饭吃,以后老朽绝对尽心尽力帮助章掌柜!” 章祁也拱手回敬道:“这么多年,我也多亏了刘叔提携,以后我们一起努力,帮东家将新店铺的生意做大做火。” 谢晚吟微微笑道:“好,你们有信心,我也有,以后多加了一项成衣,你们可能要更辛苦一点,所以工钱给你们多加一倍。” “等生意好了,我会给你们再加提成的。” 两人一听,激动得连连拱手道谢,“多谢东家!” 绿瑶将一整本册子放到章祁的面前,章祁疑惑打开,看到里面竟是各种样式的图样,问道:“东家,这都是成衣的样板吗?” “是!”谢晚吟沉思道:“这是我这几日抽时间画的样板。” “刚才在来的路上,我也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两三条街道上,人流并不少,只是布庄太多,而且各家进货渠道都大差不离,这就导致了压价厉害,只能薄利多销。” “可是薄利多销一段时日可以,但是长此以往,必会造成店铺亏损,入不敷出。” “这也是我们布庄,岌岌可危的根本原因。” 章祁和刘叔面色窘迫,连连点头赞成道:“是,东家说得是!” 谢晚吟起身看向外面,络绎不绝的来往行人,目光幽暗道:“成衣铺子现在整个京都城内,只有锦绣坊一家独大,所以我才想着试一下,来分一杯羹。” “昨夜进宫赴宴,我已经帮五妹妹做了一件衣服,在世家贵女间反响甚好,还得了皇后娘娘的夸奖,以后我们布庄以售卖布匹为辅,销售成衣为主。” 章祁合上图册,信心满满道:“东家这本册子上的衣服样式,我们还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格外别出心裁,相信只要做出来,我们玲珑坊必定能在京都成衣铺子里,占据一席之地!” “好!”谢晚吟转身看向章祁,云樱拿出两百两银票,放到他手上。 “开业在即,要劳烦章掌柜辛苦,帮我尽快多招些绣娘,尽快做出几套样衣出来。” “开业当天也好宣传,到时候再承接定制。” 第48章 就是老天爷来收,她也寸步不让 章祈双眸晶亮,“好的东家,我一定尽快帮东家办好此事!” “不耽误我们玲珑坊的开业大典!” 谢晚吟环顾了下店铺的楼上楼下,立马出声,“麻烦给我准备些笔墨纸砚。” “东家稍等片刻,老朽马上就去拿。”刘叔赶紧将笔墨纸砚拿来。 章祁将笔墨纸砚一一摆放好,恭敬道:“东家请!” 谢晚吟满意地点点头,拿过笔沾上墨水,就在纸上开始画了起来。 谢晚吟画好后,吹了吹上面未干的墨渍,“章祁,刘叔,这段时间你们将店铺重新装一下,就按照我画的这样装。” “是,东家!” 安排好玲珑坊的事情后,谢晚吟带着几人去往醉仙阁。 醉仙阁的梦竹厅内,太子李翰面色阴寒森冷,青筋突起的额头上,一块醒目的红肿,格外醒目。 他手指紧紧捏着一个青釉茶盏,狠狠摔在幕僚张良的脚下,怒目圆睁地吼道:“可恶,明明平日软弱可欺的李煜,不但回京都前,赢了好几场仗,牢牢掌握住了北疆兵马。” “而且今日竟跟李琛那个疯狗,一唱一和,追着孤咬,害得父皇第一次对孤发了那样大的火。” 他满脸怒容地摸了摸红肿的额头,“嘶”了一声,呼吸更加急促,双手紧握成拳,似乎在竭力克制自己愤怒的情绪。 张良掩唇轻咳一声,不敢对上李翰快要冒出火花,带着无比愤怒和不满的双眸,沉声劝道:“殿下稍安勿躁!” “先生,这都火烧眉毛了,你老人家,还是这样不急不燥,难道非要父皇夺了孤的太子之位,你才知道急吗?” 张良摸了摸山羊胡子,眉头紧蹙,精明锐利的双眼里闪过一丝暗芒,“殿下,您还记得前几个月,碧落山内有行径可疑之人闯入,那人武功高强,几十名侍卫团团围攻,好不容易才将他击落下悬崖。” “您说这个人,会不会就是昏迷三个月之久的沈世子?” “你是说夜探碧落山的人,可能是沈墨渊?” “正是!” 李翰的脸色顿时阴沉得如同乌云压顶,难看到了极点,向来沉稳内敛的脸庞上,满是惊恐地问道:“那夜没有被他发现什么吧?” 张良沉思片刻,摇了摇头,“他自从醒来后,一直在府里休养身体,若他真是发现了什么,不可能这么多天没有动作的。” 李翰的眼中闪过一抹凶狠厉色,“宁远侯府深受父皇器重,尤其是沈墨渊,他自小由皇长祖母,和老宁远侯教导长大,他年纪轻轻就胜任大理寺卿,心机、手段可是比老宁远侯更要深沉,狠厉。” “而且父皇年少时,最为钦佩之人,就是战功赫赫的老宁远侯了,若真是他掺和进来了,恐怕很棘手!” 张良那双犹如一潭清水,毫无波澜的双眸微微眯了起来,“殿下,若那夜的人真是沈世子,那就说明,一直不参与夺储之事的他,很有可能已经跟三皇子,或者五皇子其中一方,私下结交了。” “而且看情形,交情还不浅,不然他也不会不顾自身安危,也要去夜探碧落山了。” 被张良越说越怀疑沈墨渊的李翰,眼眸深处逐渐蕴藏起怒意,嘴角阴沉地勾起,“该死的沈墨渊!” “孤一直以为他性子孤僻,阴晴不定,而且待人又很淡漠,这样的人,没有必要,也不会去站队任何皇子,所以才一直对他礼遇有加,放松警惕。” “结果,他竟敢帮着老三或者老五夜探碧落山!” 李翰本就阴柔的脸上布满狰狞,咬着牙根,眼底闪过阴鸷的狠绝,“既然他非要多管闲事,与孤为敌,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要不是丞相府那个突然冒出来的乡下的小庶女,沈墨渊就应该直接昏死过去才对。” “听闻他很是看重那个冲喜的夫人,既然如此,那就给他个教训,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多管闲事!” 身后的侍卫闻言,立刻领命,“是,殿下!” 刚才的女子拿着红玉给的荷包,去吃了这几日以来唯一的一次饱饭,又去成衣店买了一身干净的衣裙,收拾好了自己,这才赶往刚才路人所说的朱雀大街上。 她那双波光粼粼的桃花眼,在看到丞相府黑底金漆的巍峨牌匾时,蓦地泛红了起来。 过往的思绪涌上心头,这一个多月所发生的事情,她感觉就像是做了一场噩梦一般。 而现在站在丞相府门前,痛哭流涕,追忆往昔,脸色还苍白如纸的瘦弱女子,正是当初落水逃婚,与霍书晏私奔的真正的谢晚吟! 但是此时的她,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娇艳,如同开败枯萎的花骨朵般破碎、凋落成泥。 滴滴泪水顺着瘦削的小脸,滑落下来,瞬间浸湿了衣襟,她的身影纤弱而又无助,最后她咬着毫无血色的唇瓣,虽然泪水依旧挂在脸颊,却是露出一抹真心的笑意。 这么多年,她终于再次回到京都,回到姨娘临死前都在,心心念念的丞相府了。 不等她走近门房,刚才一直在偷偷观察,见她哭哭笑笑的两个门卫,见她真往丞相府来,立刻伸手阻拦道:“哪来的疯子,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就敢来打秋风?” “还不快滚?” “不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两人左一句右一句的讥讽,让谢晚吟的脸霎那间阴沉了下来,回想这一路,她身无分文逃出来,受尽白眼,被人欺骗,被人推搡,被人嫌弃,骂是臭乞丐,睡过客栈的马厩,藏过满是腥臭鱼鲜的船舱最底层…… 一路颠沛流离,好不容易才走到丞相府门前,结果眼看要回到家,有了庇护,结果竟被自家的门卫给拦住了。 没有人知道,现在的她,再不是从前软弱可欺的谢晚吟,而是从地狱爬回来的恶鬼! 那些痛苦不堪的经历没有一日,不在烧灼、浇灌着她千疮百孔的内心,让她逐渐变得阴暗扭曲了起来。 正所谓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 以前的她就是太软弱,太卑微,所以才会被霍书晏那一家豺狼,剥皮抽筋,敲骨吸髓,丢掉了整整半条命。 而她现在仅剩的这半条命,就是老天爷要来收,她也寸步不让。 所以从今往后,谢晚吟只为自己活,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第49章 得了臆症的女疯子 她现在虽是一身素衣素钗,身子单薄,但是却高高的昂起脑袋,倨傲的眼神从两名侍卫脸上一一扫过,面上带着滔天的怒意。 “谁敢你们的胆子,敢拦本小姐?” 两名侍卫看了看彼此,瞬间再也忍不住爆笑出声,“哈哈哈哈……” “小姐?” “也不知道你这疯疯癫癫的女子,哪来的脸,竟敢自称小姐?”说着鄙夷的目光,上下扫视着谢晚吟,嘲讽道:“就你这样的也配?” 另一人也斜睨着谢晚吟,连连嗤笑,“是啊,她以为是个人就能做世家小姐呢?”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说着还撇了撇嘴,“不是我说,你要是哪家的小姐,那我们哥俩就是公子少爷了。” 说完两人又再次大笑起来。 谢晚吟被他们连番羞辱,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一字一句厉声质问道:“瞎了你们的狗眼了,好好看清楚,我是丞相府的二小姐,谢晚吟!” 两名侍卫的笑声立刻噤了声,谢晚吟以为他们知道了她的身份,吓住了,抬起下巴,眼神泛起狠毒的光芒,“现在知道怕了吧?” “还不快放本小姐进去,不然待会父亲若是责问起来,到时候就是本小姐,让你们俩吃不了兜着走了!” 谢晚吟一句句仿佛恩赐般的话语,不但惊得两人像是看白痴似的看她,更是肆无忌惮的,直接伸手就要来推她。 “还真是个得了臆症的女疯子!” 眼角余光瞥到男子高高抬起的手,谢晚吟吓得脸色惨白,惊声尖叫着蹲下身,紧紧闭上双眼,死死抱住自己的身体,哭喊道:“不要打我!” 她咬着牙根,浑身更是止不住的颤抖,只是等了许久,却迟迟没有等到意料之中的疼痛。 谢晚吟的神思瞬间回过来,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回到了京都,回到了丞相府,远离了那吃人不吐骨头的霍家。 她抬起还挂着泪珠的双眼,看到两名侍卫讥讽的目光,像是被人当众将面皮扒了下来,踩在脚底狠狠碾压成泥。 这一刻,她面容阴沉,眼底迸射出恶狠狠的光芒,“你们两个卑鄙无耻的刁奴,竟敢戏弄本小姐?” “谁戏弄你?” “是你这女子竟敢在我们丞相府门前,胡搅蛮缠,无理取闹,我们也只是在执行自己的职责,你现在赶紧滚,不然小心我们押你去官府!” 谢晚晚气得脸色铁青,双眼圆睁,嘴唇紧抿,怒火在她心口熊熊燃烧。 “你们这两个狗眼看人低的……啊!” 两个侍卫懒得跟她再废话,其中一人更是毫不客气地伸手,将她推得远远的。 “赶紧滚滚滚……” 谢晚吟低垂的眼眸深处,杀气一闪而过,她多年未回来丞相府,这两个冥顽不灵的侍卫,不知道她就是二小姐也正常,看来现在只能等父亲或者嫡母出门来,才好相认了。 她慢慢站起身来,在两个侍卫一脸防备的目光下,一步步往外走去。 小巷内,谢晚吟蹲下身,抱住自己单薄的身体,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不远处丞相府的大门。 醉仙阁的碧水间内,谢晚吟刚推开门走进去,只见一桌子美味佳肴,却不见沈墨渊的身影。 突然一双铁臂从后,圈住她纤细的腰身,低沉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夫人姗姗来迟,我可要罚你!” 谢晚吟回身,修长藕臂搂上沈墨渊的脖颈,姿态慵懒,云鬓上珠钗华美,雪肤红唇,桃花眼微微上挑,美眸流转间媚态横生。 “夫君想怎么罚?” 沈墨渊眸光炽热,居高临下地看着怀中有意无意勾引自己的女子,身体僵硬着将人往自己怀里按,“招我?” “不怕我将你就地正法?” 声音暗哑而又性感,像是从耳廓里滚过,让谢晚吟的身子蓦地一软,娇娇柔柔地倚在他的怀里,盈盈水眸望着他。 这到底是谁招谁啊? 沈墨渊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极力压抑着体内窜动的火苗,在她殷红的唇角落下一吻,气息不稳的哑声道,“再不用餐,就真的用不了了……” 旁边梦竹厅内,李翰脸色涨得通红,眼神迷离,浓郁的酒气从四肢百骸散发出来,带着碧玉扳指的手掌里,再次掉落一只白瓷酒杯。 张良也是同样醉意朦胧,他最喜欢的就是醉仙阁的梨花白了,每次来都是不醉不归。 他端起酒杯,放在鼻间轻轻嗅了嗅,脸上露出极为沉醉的表情,深吸一口气,才餍足地饮尽杯中酒。 这时一个侍卫推门进来,快步走到李翰面前,躬身回禀道:“殿下,按您的吩咐,人已经抓来了!” 李翰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他知道张良孑然一身,唯一的爱好就是这酒。 于是醉醺醺地看向张良,说道:“先生,你继续喝,孤先走一步!” 张良已经醉得不轻,但听闻李翰腰子,还是摇晃着起身,双手抱拳,含糊不清地说道:“老朽恭送殿下!” 李翰摆了摆手,“先生放心喝,一会……让侍卫送先生回府。” “那老朽就……多谢殿下了!” 李翰走出梦竹厅,正好与刚出碧水间的沈墨渊相遇,见沈墨渊依旧冷肃漠然的神色,他突然露出一抹诡异地笑。 “是淮之啊?”说着拍上沈墨渊的肩膀,呲牙笑道:“赶紧好好享受,现在的这份闲情逸致吧!” “不然孤怕你后面……没心思再喝酒了。” 沈墨渊不知道李翰此话什么意思,但是今早在御书房,他被陛下苛责,也有他的一份功劳,所以他敢肯定他不是什么好意。 微微转头,他目光肃然地看向肩膀上李翰还沾着酒液的手掌,本就蹙起的眉头更加紧蹙了起来,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拱手喊道:“太子殿下!” 李翰身体摇晃,然后留下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就在随从的搀扶下,快速离去。 沈墨渊望向梦竹厅的方向,转身对着风勉交代了几句,然后再次回到了碧水间。 谢晚吟看他折返,放下茶盏,奇怪道:“夫君不是说去衙门吗?” 沈墨渊含笑着拥她入怀,“我陪夫人再坐回,不急在这一时。” 第50章 你不是丞相府二小姐谢晚吟? 谢晚吟从头痛欲裂中悠悠转醒,头上套着的黑布阻挡了她的视线,她双手双脚被绑住,微微挣扎了一下,结果绳索却越来越紧。 她的紧握双手,指甲更是深深掐入掌心,心头被一团如同黑云的恐惧笼罩着,明明前一刻,她还在丞相府门前等着父亲出门,或者归家。 结果下一刻,她就突然被人敲晕了过去,再醒来就是现在被绑的境地。 她不停回想种种,实在不明白自己才刚回京都不久,到底是何人绑架了她? 为了谋财? 可是她身上只有那个夫人给的荷包,用了饭买了衣衫后,也只剩下一些碎银子,走在京都街头再低入尘埃不过了。 还是劫色? 可是她就算之前姿容绝美,由于被霍家磋磨得骨瘦如柴,看着也是平平无奇。 难道是丞相府,父亲的什么仇家? 还没等谢晚吟想出个所以然来,紧闭的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股浓烈的酒气汹涌进来,呛得谢晚吟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头上的黑布被扯了开来,突然的光亮照射进来,双眼像是被无数根针刺一般疼痛难忍,谢晚吟赶紧闭上眼睛。 “哈哈哈……”李翰脸颊通红,癫狂大笑着走进来。 脚步踉跄着走到床榻边,沾着酒液的大手轻抚谢晚吟苍白颤栗的脸庞,凝视着她眼底的惊惧,心头暴涨了许久的戾气瞬间烟消云散了。 他的面上得意又疯狂,“谁让沈墨渊跟孤作对,害得孤被父皇责罚,要怪你就怪你家夫君不识抬举!” “安分守己地做他的大理寺卿不好吗?” “非要跟老三那个暴虐狂,和老五那个怂货搅合在一起,坏孤的好事?” 伴随着讥讽声,谢晚吟感觉一双大手猛地向自己袭来,紧接着布匹撕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雪白的肌肤立刻暴露在空气中,她惊恐地睁大双眼,由于嘴被封住了,只能在男人阴鸷的目光下,发出凄厉的哀鸣声,“呜呜呜呜……” 不知过了多久,谢晚吟的眼神绝望而又惶恐,回忆与现实交相出现,她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身在何处了。 疼痛更是如潮水般涌来,瞬间将她淹没,这熟悉的暴虐,让她感觉自己似乎还身处在地狱般的广陵城里,被霍书晏一家敲骨吸髓,尚未逃出生天。 可是她明明已经逃了好久好久,已经看到了心心念念的丞相府,只差一步,她就能与父亲,还有云樱团聚了。 可是老天爷似乎跟她开了了玩笑,也许是觉得她所受的磋磨还未抵消掉,当初设计逃婚与人私奔的罪过,于是再次将她推进地狱。 可是她有什么错,她也是被霍书晏给蒙骗了啊! 她姨娘去世得早,她又自小在金陵别庄长大,所以她格外渴望能有家人,于是抱着一颗赤诚之心,毅然决然地跟随他,去往他的老家广陵。 交出自己全部积蓄,让他买宅子,安顿家人,以为以后一家人可以和和美美地生活在一起,结果一切,都是她美好的想象。 到了广陵,她才知道,他早已成了亲,而且还有了一双儿女,她虽是庶女,却也是丞相府的女儿,怎能与他做妾? 霍书晏却信誓旦旦地说,以后一定会休了那个毫无情趣的女子,让她先委屈一段时间。 就这样,她被他三言两语,哄骗着给一介白丁的他做了妾室。 他的妻子本就性情粗鄙又强势,见他出门游历,竟带了一位姿容昳丽的女子回去,怎能甘心。 竟怂恿霍书晏的母亲还有妹妹,将她当成佣人般使唤,住的是柴房,每日天不亮就要做一家子的饭菜。 而他们吃饭,她一个妾室只能站着伺候,等他们用完,她才能吃些残羹剩饭,然后就要马不停蹄洗衣打扫卫生,被他的一双儿女颐指气使,骂她是狐狸精。 而霍书晏对此却无动于衷,就知道劝她一味容忍,不要与孩子计较。 人生地不熟,她只能奴颜婢膝地一忍再忍,想着只要等到霍书晏发愤图强,在明年的春闱中一举夺魁,她也能苦尽甘来了。 结果霍书晏并不像他,所表现出来的那样勤奋好学,拿了她的全部积蓄,根本没有置宅子,而是广交狐朋狗友,每日在花楼吟诗作对,附庸风流。 而她在破败不堪的破房子里,每日被他的正妻苛待磋磨。 很快她的积蓄,还有所有首饰,都被他典当,一起挥霍一空。 后面他每日酗酒,直接暴露了真实面目,在漫无止境的羞辱与打骂中,她还被他下药,当做巴结那些自称文人墨客的工具,送上不同男人的床榻。 以至于最后小产,身体亏空,形如枯槁。 也就是在那一刻,她才死心,拼了命逃了出来。 谢晚吟波光粼粼的桃花眼里溢满了泪珠,仿佛在无声诉说着过往的悲痛,直到一切归于平静,她才得以从回忆里抽离开来。 李翰将衣衫归拢好,看见谢晚吟脸上簌簌而落的泪珠,语气低沉幽暗,还夹杂着一丝隐隐的兴奋,“宁远侯府世子夫人的滋味,的确不错,怪不得沈墨渊会这么宠你!” 谢晚吟的身子猛地一颤,表情逐渐僵硬,什么宁远侯府的世子夫人? 什么沈墨渊的宠爱? 她不是落水逃婚了吗? 还有沈墨渊不是昏迷不醒吗? 李翰满意的看着她身上的青紫痕迹,晾她也不敢反抗,拿下她嘴里塞着的东西,轻蔑一笑,“怎么,世子夫人是在比较吗?” 接着裹挟着酒气的呼吸,恶劣地喷洒在谢晚吟的脸上,“那孤与沈墨渊……谁更得夫人欢心?” 谢晚吟哪怕极力控制,但是局促不安的睫羽与颤抖的身体,还是出卖了她的惊恐。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不是……不是宁远侯府的世子夫人!” 李翰刚才的醉意,早随着一场酣畅淋漓的情事消散了,他闻言猛地坐起身,犀利如冰刃的目光直直地看向她,“你不是丞相府二小姐谢晚吟?” 第51章 我根本就没跟沈墨渊成亲 谢晚吟顶着这样锋利的眸光一动不敢动,害怕地咽了咽口水,“我是谢晚吟!” “你再说一遍,你是谁?” 谢晚吟吓得吞咽了下口水,支支吾吾道:“我是谢晚吟,但是我不是宁远侯府的世子夫人啊!” “啪!”的一声,李翰狠狠甩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眉头紧紧蹙起,狠狠咬牙,“贱人,敢戏耍孤?” 男人的手劲出奇的大,谢晚吟被打得直接偏过脸去,耳朵里嗡嗡作响,大脑一片空白。 熟悉的痛意,让她一直压抑紧绷的神经,再也压抑不住,瞬间爆发出来,她捂着脸连声质问道:“您既是当朝太子,位高权重,为何要当街强抢臣女?” “您就不怕我父亲谢丞相,到时在陛下面前参您一本吗?” 李翰见她如此牙尖嘴利,大手死死捏住她尖细的下巴,表情里是浓得化不开的厌恶与轻蔑,“今日若不是你那好夫君沈墨渊,还有老三和老五那两个浑蛋,孤能被父皇责骂吗?” “你竟然还想让你的丞相父亲,参孤一本?” 李翰的眼神薄如冰刃般,看向她,“那也要看,你今日有没有本事,走出孤的别院了!” “若是今日之事,被你那好夫君沈墨渊知晓了,你觉得他还会像从前那般,对你如珠如宝吗?” 谢晚吟忍着痛意,眼神幽怨又隐含一丝怒意,“当朝太子殿下,就可以不分是非对错,污蔑臣女吗?” 凌乱的床榻上,谢晚吟的脸色因为愤怒而变得铁青,她双拳紧握,身体微微颤抖,仿佛能将一切不满和不公都化成了怒火。 “我都说了,我是丞相府二小姐没错,但是我根本就没跟沈墨渊成亲,您若是想要报复沈墨渊,找错人了!” “那日婚船快要驶到京都码头时,我不慎落水,之后就被一处小山村的村民所救,结果醒来就失了亿,直到近日我才想起自己的真实身份,赶回了京都!” 谢晚吟有意隐瞒了在广陵的事情,毕竟当初她不愿嫁入宁远侯府,为沈墨渊冲喜,所以设计落水一事,逃婚后更是与霍书晏私奔去了广陵。 而广陵发生的那些肮脏不堪的往事,若是被父亲知晓了,父亲为了家族荣誉,一定饶不了她。 所以这辈子她都要将那里发生的事,烂在肚子里,不能让京都的任何人知道,这样她就还是那个清纯善良的丞相府二小姐。 李翰仿佛看白痴似的,狠狠甩开她的下巴,讥讽道:“你昨夜还在宫宴上与沈墨渊出双入对,现在却说没跟他成亲?” “你觉得孤会信吗?”咬牙说完,他恼羞成怒地伸手,狠狠掐住谢晚吟纤细的脖颈,“贱人,就凭你也配,将孤当成傻子耍?” 谢晚吟的呼吸,瞬间被掠夺,苍白的小脸逐渐变得通红,窒息的感觉接踵而来,顷刻间,脖颈间还隐隐传来撕裂的感觉。 她双手胡乱抓向李翰的手腕,却始终无法撼动那双铁钳分毫。 “放……放手!” “我冤枉,真不是我!” “我才刚到丞相府门口……还……没见到父亲就被你的人,掳来了这里。” 这个太子殿下想要报复沈墨渊,为什么要找她? 还口口声声说她,就是沈墨渊的世子夫人? 难道父亲见她落水不见踪影,所以找人冒名顶替她嫁入了宁远侯府吗? 谢晚吟胸口胀痛,心中更是泛起一阵阵绝望,若是当初她没有逃婚,没有跟霍书晏私奔,安分守己地嫁入宁远侯府。 那她是不是就不会落到这般田地? 可是她好不容易才逃出,生不如死的霍家,还未与父亲和云樱团聚,就要命丧这个阴郁太子之手吗? 不! 她不甘心! 明明不是她,他为什么要来杀她? 若是让她知道是谁顶替了她,让她遭受这般凌辱,她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她! 她的脸色逐渐转为青紫,口里发出微弱的呻吟声,“不是……我!” “饶命!” 李翰阴郁的眸光,一直凝视着谢晚吟,嘴角挂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关键时刻竟然大发慈悲地松了手,“你觉得孤会信吗?” “来人!” 门外传来侍卫了肃穆的声音,“殿下,属下在!” 李翰的眼神阴森邪恶,仿佛蕴藏着无尽的黑暗和邪恶,让人不寒而栗。 “咳咳咳……” 不停抚着脖颈咳嗽的谢晚吟,顾不上羞耻,捂着心口的锦被连滚带爬的扑到李翰脚边,指着自己,不停痛哭流涕,“殿下,您相信我!”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李翰薄唇微抿,周身气场阴沉而又骇人,伸出一脚,狠狠踹倒谢晚吟,讥讽道:“贱人,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们夫妻都该死!” “既然如此……”他微微转头,目光邪嗜地扫向两名侍卫,“今日你们就好好教教世子夫人,怎么学乖。” 两名侍卫闻言,眼底闪过一抹喜色,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们竟能尝尝世子夫人的滋味,两人喜不自胜地拱手回道:“是,殿下!” 谢晚吟瞥见两人淫邪的眼神,按下心头的惊恐,苦苦哀求道:“殿……殿下,臣女真的没有骗您啊!” “不……不要,你们不要过来。” 谢晚吟连连后退,却被两人掀开锦被,粗鲁地拖上了还凌乱的床榻。 “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响彻在整个幽静的别院内,李翰在这一声声泣血的哭喊声中,满意地坐上回东宫的马车。 心中默默盘算着,等到沈墨渊发现自己的世子夫人,不见了,他再将千人骑万人枕的夫人,还给他。 到时,沈墨渊那张常年冷肃孤傲的脸,一定很精彩! 哈哈哈…… 醉仙阁内,张良摇摇晃晃地走出梦竹厅,下了二楼,侍卫赶紧上前,恭敬问道:“先生,可是要回府?” 他打了个大大的饱嗝,含糊不清道:“好,等我先去……如厕。” “那属下们在门外等您!” 张良挥了挥手,脚步踉跄着往后院,茅房的方向走去。 突然一道暗影闪过,张良也在原地失了踪影。 第52章 到最后不还是卑贱的妾室吗? 芙蕖院内,响起“噼里啪啦”瓷器碎裂的声音,沈思语素来云淡风轻的小脸上,双眼迸射出凶狠阴鸷的光,连带着杀意都浮漫了出来。 “可恶!”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谢婉茹那个贱人,肯定是故意的,那夜我就不应该信她,还帮她召集世家贵女去捉奸,结果与秦王殿下颠鸾倒凤的竟是她自己。” “说明她算计谢晚吟是假,想要嫁进秦王府做秦王妃才是真!” “她竟然还得了陛下的赐婚,这些本来都应该是我的才对。” “啊……” 沈思语惊声尖叫,夺过薛姨娘一直护着的一套茶具,再次狠狠砸在地上。 薛姨娘从未见过这样,歇斯底里的沈思语,双手颤抖着上前,劝也不是,任由她继续发泄也不是。 毕竟若是动静太大,很容易就会引起松涛院的注意。 “语儿!”薛姨娘眼中闪烁着泪光,心痛道:“都是姨娘不好,竟不知你一直以来心悦秦王殿下。” “你知道什么?”沈思语神情疯癫,厉声质问道:“你就只知道天天围着父亲转。” “费尽心机,到最后不还是个卑贱的妾室吗?” “啪!”的一声脆响,在整个房间内响起,沈思语捂着红肿的脸颊,一脸阴戾的望着薛姨娘,“你凭什么打我?” 薛姨娘紧紧握住自己通红的手掌,直到指尖泛白,眼眸深处满是失落与悲痛,声音哽咽道:“我知道我没用!” “可我是生你,养你的亲生母亲啊!” “我含辛茹苦地将你和你哥哥带大,尽全力给你们最好的,任何人都可以贬低、轻视我,唯独你们不可以!” 泪水在眼眶里不停打转,沈思语掩唇而笑,随即轻哼出一抹冷笑,似自嘲,又似讥讽,“就是因为有你这样一个妾室做母亲,我才会失去秦王妃的位置!” 铺天盖地的无力感席卷而来,“我恨你!” “语儿!” “语儿……”薛姨娘看着沈思语跑远的背影,心痛到无以复加的瘫软在地,难道当初她的选择错了吗? “姨娘,可要保重好身子啊!” “谁?” 薛姨娘听到陌生的声音,抬起衣袖擦了擦眼角泪水,顷刻间恢复如常。 “是谁在外面?” 林尽染带着木禾从门外,慢慢走进来,背对外面的阳光,虚幻的阴影里,她慢慢露出自己柔美的面容。 谁知待薛姨娘看清她的脸,还有云鬓上插着的那支梅花簪,竟仿佛受到了强烈的惊吓,眼里满是惊恐,整个人瑟瑟发抖,惊恐万分地嗫嚅道:“翩翩?” 林尽染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森寒幽暗起来,父亲曾说过,“翩翩”是她亲生父母给她取的乳名。 记得她利用应姝杀死季嬷嬷那夜,季嬷嬷也是这样惊恐不已地看着她,嘴里一直喊着什么“小小姐……报应啊……” 结果今日,她第一次与薛姨娘见面,她竟脱口而出她的乳名,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秘密? 难道薛姨娘,这个宁远侯的宠妾,与她的亲生父母是旧相识? 那她与她前世之死,父母之死,又有没有关系呢? 她心乱如麻,思绪仿佛被困在无尽的迷雾中,始终无法理清。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她是从地狱爬回来的恶鬼,此生定要为父亲母亲,还有自己报仇雪恨。 不管薛姨娘与父亲母亲什么关系,宁远侯府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薛姨娘眼神闪烁,明显地掩饰着自己的紧张与心虚,“你是?” 林尽染福身回道:“姨娘,妾身是世子的另一个妾室林尽染。” 听到她姓林,薛姨娘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只是眼底闪过一丝疑惑,沈墨渊的妾室怎么会找她? 她一边整理裙摆,一边眼神冷漠问道:“林姨娘,你不在自己院子里,怎么来我这了?” “我可不觉得,你有什么需要和我聊的。” 屋内的碎瓷,好在沈思语走后,就被丫鬟们收拾了,林尽染给了木禾一个眼神,见她守在门口,这才自顾自地坐在了桌边。 修长白皙额的手指,拿下云鬓上的梅花簪,在手心翻来覆去地把玩着,直到眼角余光,瞥见薛姨娘血色殆尽的脸庞,才轻轻勾唇,“这簪子上还雕刻着一个字……” “姨娘现在,有话与妾身说了吗?” 这支梅花簪上雕刻了一个元字,是侯爷当年送薛姨娘的定情信物。 这几日因为季嬷嬷的事,她心力交瘁,这支簪子不见了,她只当是季嬷嬷生前帮她收起来了,只是不知何时,竟被林尽染捡了去。 她的双手不要自觉地攥紧,掩唇轻咳道:“我说我这支梅花簪去哪了?” “没想到竟是被林姨娘你捡去了。” “都是老物件了,主要是有感情,不然就送与林姨娘当见面礼了。” 林尽染眼神讳莫如深地望着,故作平静的薛姨娘,站起身,慢慢走向她,意味深长道:“原来是姨娘的,那妾身自是不敢贪墨。” 薛姨娘以为她要将簪子还给自己,就伸手去接,结果林尽染的下一句话,竟吓得她立刻缩回了手。 “但是可惜了,这支梅花簪是妾身,在翠莲死的废井边捡到的。” 林尽染挑眉说道:“姨娘,你说巧不巧?” 薛姨娘心中的慌乱与不安,再也压抑不住,瞬间站起身就要来抢,结果却被林尽染侧身躲了过去。 “姨娘别急啊!” 林尽染从胸腔里滚出一声嘲讽,“那夜妾身就是戴着这支梅花簪,看着季嬷嬷上路的呢。” 薛姨娘眼底闪现一层惊慌失措,当初听到季嬷嬷被应姝所杀时,她的确内心窃喜过。 毕竟季嬷嬷知道她太多的秘密,结果却在翠莲这件事上露出了马脚,还被德安长公主捉了去。 为了不被牵连,她已经决定除掉季嬷嬷了,结果还没等她动手,她就死了。 听林尽染的语气,好像是她故意为之,所以她根本就不似她所表现出来的那样,温婉纯善。 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她与她素未谋面,她又是沈墨渊的侍妾,按理说,应该与她不对付才对。 但是今日她找来,说出来的话,之前做的事,却处处都透着一丝古怪。 她到底想做什么? 第53章 你敢威胁我? 薛姨娘虽心中满是疑惑,但还是不动声色地问道:“我不知道林姨娘你在说什么。” 说着抽出袖子里的锦帕,擦了擦眼角的湿意,声音隐含哽咽与悲痛,“季嬷嬷伺候我这么多年,她死了,我比谁都心痛!” “哈哈哈……” 林尽染突然大笑起来,声音刺耳而又讥讽,笑到最后,她摇了摇头,眸光意有所指道:“明人不说暗话!” “姨娘若真为季嬷嬷的死,耿耿于怀的话,又怎么会放任夫人将应姝,全须全尾地送回应家呢?” 薛姨娘先是一愣,随即拧紧眉心,目光陡然锐利地直视着林尽染。 她说得没错,谢晚吟有沈墨渊的宠爱,她拿她可能没办法,但是应姝嘛,后院里有的是腌臢手段,让她不死也能脱层皮。 只是她却按兵不动,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她比任何人都希望季嬷嬷消失! “林姨娘今日来我芙蕖院,就是为了专程告诉我,你帮我除掉了季嬷嬷?”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知道了,林姨娘若没别的事的话,我还要去四小姐的思月阁,就先不奉陪了。” 薛姨娘赶人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结果林尽染却不以为意地拿起,仅剩的一个茶盏,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嘴角挂上一抹冷笑,“姨娘真是绝情啊!” “我还以为姨娘会感念我的,一番好意呢?” “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她纤细修长的指尖上,把玩着梅花簪,意味深长道:“只是不知长公主殿下和世子,知不知道薛姨娘做的这些事情呢?” “你敢威胁我?”薛姨娘双眸微眯,眼底迸射出凌厉的暗芒,夹杂着一丝狠戾。 谢晚吟她或许还能忌惮些,毕竟她是世子夫人,还很得世子宠爱。 她的目光微微一凝,心中泛起阵阵冷笑,但是这个林姨娘,一个还未曾侍寝,不得宠的妾室,竟敢威胁她? 在这偌大的侯府后院,她有的是办法,让她还未将梅花簪送到松涛院,就悄无声息地没了。 林尽染放下茶盏,看到薛姨娘眼底一闪而过的杀意,不置可否道:“这么多年,姨娘在宁远侯后院只手遮天,虽是妾室,却是与侯夫人相差无几。” “我怎么敢威胁您呢?” 薛姨娘以为她忌惮了,风韵犹存的脸上满是骄傲,“知道就好!” “毕竟你也算是帮了我一个大忙,只要你的嘴巴够严,我会让你得到你想要的。” “姨娘怎么知道我想要什么?”林尽染挑眉看着她,语气不急不缓地问道。 薛姨娘勾了勾唇,轻蔑一笑,“女子这一生所求,为不过就是夫君的宠爱,在夫家无上尊荣,还有最后能得善终,儿孙绕膝承欢。” “林姨娘既是进了这宁远侯府的后院为妾,难道还想奢求其他的不成?” 林尽染原本带着几分温婉的面容上,看着薛姨娘的双眸透出一丝怜悯,转瞬变得明亮而又锋利,“如果我说,我所求的真是其他的呢?” 薛姨娘闻言,立刻挺直了脊背,目光若有所思地望着她,“那你想求什么?” 林尽染站起身来,垂下的睫羽在眼底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姨娘有没有想过,今日四小姐之所以会发这样大的火。” “不就是因为姨娘你吗?” 薛姨娘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为什么一个两个地都在怪她? 这么多年,一路走来,她经历了多少磨难与苦楚,也唯有季嬷嬷一人知晓,结果现在,就连这唯一知晓的人,也不在了,所以,现在就活该她来独自承受,所有人的指责与误解吗? 她心中酸涩地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姨娘这么多年,一直安于现状,一颗心全都扑在了侯爷身上,对,你是得到了侯爷的宠爱没错,可是却也忘了自己的身份,你再怎么受宠,也只不过是个低微的妾室。” “连带着三少爷和四小姐,都低世子与二少爷,五小姐一等。” “若是今日的你,已经成为了这宁远侯府的侯夫人,那四小姐还会错过秦王殿下,错失秦王妃之位吗?” “三少爷也不会这样郁郁不得志,只能靠着远赴沙场,在刀尖上舔血,才能证明自己了。” “难道你想让三少爷以后,也只能娶一个小门小户的女子为妻,在世子的下面,碌碌而为一辈子吗?” 林尽染的话字字珠玑,像是一道惊雷,劈在薛姨娘的头顶,将她的理智炸得四分五裂,她目光幽怨地质问道:“如果有别的选择,谁愿意做妾,低人一等?” “可是我有什么办法?” “上面有德安长公主压着,即使侯爷再疼爱我,也不可能枉顾德安长公主这个亲生母亲的意愿,扶我为正妻啊!” 林尽染突然转身,走到薛姨娘面前,往日温婉柔和的双眸里,目光幽暗而又阴鸷,扶着桌子的手,指节用力到发白,“那如果德安长公主……不在了呢?” “殿下怎么可能不在了……”薛姨娘先是有些怔愣,后来意识到林尽染话里的意思,吓得连忙捂住自己的嘴,猛地站起身来,错愕地咬牙问道:“你疯了?” 林尽染眼底的瞳色瞬间就冷了下去,红唇微勾,“这样就叫疯了吗?” 薛姨娘看了看门外,将林尽染摁着坐下,压低声音颤声道:“林姨娘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你也敢说出口,不要命了?” 林尽染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莫测高深起来,一字一句道:“我没疯,我也很惜命!” “但是若是让我往后余生,都像姨娘你这样卑躬屈膝的活着,那我宁愿拿着自己的这条贱命,放手一搏。” “为我以后的孩子们,拼一个好前程!” “姨娘你说呢?” 薛姨娘眼神困惑,神色戒备地看向林尽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明明是世子的妾室,为什么要站在我这一边?” 整个宁远侯府,或者说京都城内,谁人不知,沈墨渊可是恨她入骨,一直将她视为杀母仇人! 第54章 有人想要栽赃陷害 这么多年,若不是因为有侯爷在,恐怕她和语儿,还有子恒,早就是沈墨渊刀下亡魂,成了一抷黄土了。 她实在猜不透林尽染的心思,明明她只要帮沈墨渊扳倒了她,沈墨渊定会对她另眼相看。 可是她不但没去揭发她,派季嬷嬷杀害翠莲的罪行,竟还帮着她隐瞒,她做这一切倒像是在拉拢她似的! 但是毕竟身份有别,她还是不能全然相信她的话。 林尽染知道她心中的怀疑,也不作声,只是展唇笑了笑,将那支梅花簪,轻轻插进薛姨娘的云鬓间,眼底忽然闪射出高昂的深意。 “姨娘,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我可不甘居人后,所以就注定了我与谢晚吟,要不死不休,而德安长公主那么疼爱她,她若是在,我如何得到世子夫人的位置?” “您说对吗?” 薛姨娘低垂着的眉眼晦涩难辨,表情也空茫茫的,直到林尽染走后许久,有小丫鬟进来,她才回过神来。 “姨娘,您还要去思月阁,看望四小姐吗?” “毕竟四小姐刚才,可是发了好大的火啊!” 她神色复杂地轻轻摇了摇头,这才惊觉自己刚刚仿佛置身在无边的冰冷深渊里,浑身血液都是凝固的。 “不用了!” 去了又能怎么样呢? 想到沈思语临走时说的那句……恨她,她的眼底情绪剧烈地颤动,紧咬着下唇,像是下定了某个决心。 走出芙蕖院,木禾走近一步,凑到林尽染的耳边,小声问道:“姨娘,您真相信薛姨娘?” “她可是安分守己,做了这么多年的妾室,怎么会因为您的怂恿,就对德安长公主下手呢?” 林尽染走上花团锦簇的青石板路上,伸手拨开头顶的枝丫,神秘莫测道:“薛姨娘一定会!” 木禾震惊的愣在了原地,迟疑道:“真的吗?” “你该不会真以为,她是因为我的三言两语,就被说动了吧?” 林尽染在木禾呆愣的目光中,轻笑道:“薛元娘从来就不是没有野心之人,不然当年她也不会急功近利,间接害死了顾清欢。” “只不过前方有攀越不过去的高山,所以她才会压抑住自己,做一个温柔小意,表面满足的人。” “但是现在,她被所有人推着向前,尤其是她的一双儿女,所以只能主动去搬开那座大山,放出自己的野心。” “我们只管静静等待,好消息就好!” 木禾这才点点头,“是,姨娘!” 走到青石板的尽头,由于被茂盛的枝丫挡住了视线,林尽染刚转过身来,就与一道高大的身影撞在了一起。 沈斯年俊逸的脸庞上闪过一抹惊慌,伸手揽住眼前女子的纤腰,柔软的触感从指尖传递至全身,让他浑身僵硬了一瞬。 鼻尖萦绕着一股清雅的墨香,似乎夹杂着一丝梨花香,很是令人惊艳,让他的耳根顷刻间就红了。 “你……你没事吧?” 林尽染白皙的小脸上闪过一抹红霞,赶紧挣脱开男子的铁臂,低垂着眉眼,赶紧伸手抚了抚鬓边的碎发,这还是林尽染活了两世,第一次被男子拥抱呢! 那滚烫的温度,透过藏蓝的锦衣立刻传到林尽染的掌心,烫得她立刻缩回了手。 她面上带着一丝羞涩,福身回道:“妾身……妾身没事!” “刚才是妾身的错,妾身急着回院子,这才鲁莽地撞到二少爷,还请二少爷见谅。” 话音刚落,沈斯年挺直的宽阔脊背蓦地一僵,清隽身影如松如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神色一僵,“无妨!” 接着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你是大哥的另一名妾室,林姨娘?” 不知怎么的,看着眼前双眸澄澈又儒雅的谦谦少年郎,林尽染的心底竟微微泛起些许酸涩,她觉得自己一定是这几日劳心劳力,所以才会莫名的有些意料之外的慌张,与不真实吧。 她藏在广袖下的双手,攥了攥,点头回道:“正是!” 沈斯年挑眉,眸光亮了又暗,嘴角虽是挂着笑,却笑意不达眼底。 他双手作揖,“刚才也是重光的错,还请姨娘莫怪。” 林尽染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心跳声,佯装淡定地掀起眼帘,抿唇笑道:“那妾身就告辞,不打扰二少爷了。” 沈斯年目光灼灼地盯着前方,缓缓离去的,娉婷婷的清雅身影,俊逸的脸庞上露出一抹复杂的惋惜与无奈。 身旁的侍从阿随,勾着头说道:“少爷,这林姨娘一看就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小姐,气质高雅又淡然,怪不得您会盯着看许久,都回不了神呢!” 沈斯年屈起食指,在阿随的头上敲了一下,佯装怒意道,“休要胡说!” “这可是大哥的妾室。” 阿随龇牙咧嘴地摸着被打疼的脑袋,嘿嘿笑道:“少爷别生气,奴才说笑呢。” “少爷您仪表堂堂,又是宁远侯府才华横溢的二少爷,怎么可能对世子的妾室,格外关注呢。” 沈斯年幽深的目光落在阿随身上,“走吧,去祖母的松涛院。” 阿随立刻应道:“是,少爷!” 张良悠悠醒来的时候,正身处在一间浮香暗涌的房间内。 他揉了揉胀痛的额头,心中忍不住疑惑起来,这里难道是太子东宫,其中的一间客房吗? 身下湿湿的感觉,让他有种还在做梦的不真实感,伸手摸了摸身下,突然一阵浓郁的血腥气扑来,他顿时酒醒了一半。 锦被下面是一具身体裸露的女子,他小心翼翼地伸手,慢慢靠近那女子,竟一丝气息也没有,说明她早就已经死了。 他混沌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难道是有人想要栽赃陷害他? 也就是在这一刻,紧闭的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踹开,张良惊慌失措的,正好对上沈墨渊沉静的目光,吓得身子猛地僵硬了一瞬。 沈墨渊身后跑出好几个衙役,他大手一挥看见张良,面色肃穆地说道:“张良谋害良家女子,罪无可恕,将他带回大理寺衙门,等候处理。” “是,世子!” 第55章 都是山里的精怪所为 大理寺监狱厚厚铁门内,显得阴森又可怖,粗糙石壁上的缝隙里,还残留着新旧交替的斑驳血迹。 空气中,到处弥漫着浓郁的锈味和潮湿的气息。 震耳欲聋的皮鞭抽打声,和撕心裂肺的痛呼声,铁链拖动在冰冷的地板上发出的金属声,混合在一起,让整个监牢,充满了沉闷、冷酷的血腥感。 狭窄的囚室内,蓬头垢面的犯人,看到从前面走过的矜贵非凡,而又一脸冷肃的男人,全都吓得往牢房深处躲了躲。 黑色的丝履鞋踏过冲洗干净的地面,走到最里面放满各式刑具的地方。 粗壮的十字木架上,张良已经被打得皮开肉绽,平日莫测高深的脸庞上布满血污。 看到沈墨渊,他掩下眼底的一丝惊惧,吐出嘴里的一口血水,厉声质问道:“沈世子,我没杀人,你们无凭无据,将我捉进大理寺监牢,还对我严刑逼供,太子殿下若是知晓,定不会饶了你的!” 沈墨渊深邃的凤眸里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鄙夷的暗芒,薄唇微勾,“你奸杀良家女子,证据确凿,别说太子殿下来了,就是陛下也无法说什么。” 张良见他说得这般言之凿凿,佯装的镇静瞬间分崩瓦解了,他的腮帮隐隐鼓动,浑身也仿佛被拆解重新组装般疼痛不已。 他深思片刻,直截了当地问道:“沈世子,你这样徇私枉法,铲除异己,根本就不配做这个大理寺卿!” 这样大费周章地污蔑他,必有所图,毕竟他可是太子殿下最信任的谋士。 沈墨渊骨节分明的指尖拿起一旁炭盆里,烧得通红的烙铁,冒着滚烫的热气,慢慢靠近张良。 他吓得不停往后退,奈何双手双脚被严严实实地绑在木架上,根本动弹不得。 “你……你干什么?” “你你你……你别过来,啊……” 烧焦的味道伴随着一股浓郁的体味飘散出来,张良强装的镇定与坚强,瞬间崩塌了,毕竟刚刚那个烧得火红的烙铁,离他已经近在咫尺。 这次烧焦的是他的胡须,可是只要沈墨渊的手,稍微偏一点点,那烧掉的就可能是他的整张脸了。 “沈世子,你到底想做什么?”张良惊恐地问道。 “先生果然聪明,那本世子也就明人不说暗话了。” 沈墨渊放下烙铁,眸光莫测高深地问道:“碧落山里到底是什么?” 张良早已料到那夜闯进碧落山的就是沈墨渊,只是现在听他的意思,好像并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 张良眼神眯了眯,呼吸沉沉道:“我不知道世子你在说什么,碧落山不是京郊的一处山脉吗?” “山里能有什么?” “精怪吗?” 老狐狸,还敢跟他装傻充愣,沈墨渊双眸冷冷一瞥,身后的风武立刻送上一条又长又粗,还泛着冷光的黑色皮鞭。 沈墨渊修长的手指,挥舞了一下,鞭子立刻发出剧烈的劲风,张良吓得身子猛地一个哆嗦,但是依旧死死咬着牙根,不愿意透露一个字。 沈墨渊凉凉勾唇,“本世子倒要看看,到底是先生的嘴硬还是本世子的鞭子硬!” 话音刚落,皮鞭划破空气的嘶嘶声响,还有凄厉的惨叫声交织着传出老远老远。 直到张良痛得差点再次昏死过去,身上的亵衣也被汗水和血水紧紧贴在一起,看着很是触目惊心,沈墨渊才停了下来。 “先生还觉得碧落山里那么多人偷偷进出,后山还有无数无名尸骸,附近村庄青壮年失踪大半,都是精怪所为吗?” 张良没想到沈墨渊已经知晓了这么多,那刚才他问他,就是故意诈他的。 沈墨渊此人果真如传闻那般,心机深沉,阴险狡诈! 这时突然一道急切的脚步声传来,风勉大步走进来,看了眼张良,拱手说道:“世子,有最新消息。” “嗯!” 沈墨渊微微侧身,风勉立刻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耳语了几句。 风勉说完后,沈墨渊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放下皮鞭,转身就要离去。 张良身上伤痕累累,而且好几处伤口还在血流不止,他眼看沈墨渊要走,心头愈发慌张。 什么最新消息? 难道是关于碧落山的? 若真是如此,那是不是意味着他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身上的痛楚再次侵袭着他仅剩的理智,看着沈墨渊头也不回地走远,终于忍不住,声音嘶哑地喊道:“沈世子,别走!” “我说,我说,你想知道的我全部都交代给你!” 沈墨渊缓缓转身,冷肃的俊容上眼神却格外凌厉,仿佛能看穿人心般,让人难以捉摸。 经过三天的忙碌,终于等到了玲珑坊开业的日子。 这日早晨,阳光透过云层洒下一地金辉,云樱,红玉和绿瑶三个丫鬟也格外高兴,帮着谢晚吟整理身上精致束身的华服。 云樱喜笑颜开道:“夫人,您做的这些……晚礼服,精致唯美,有一件像是星星般,还闪着璀璨的流光。” “今日玲珑坊开业,定会生意火爆,一抢而空的。” 红玉和绿瑶也跟着附和道:“奴婢们,祝夫人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谢晚吟笑逐颜开,“说得好!” “赏,都赏!” 三人站成一排,福身谢道:“多谢夫人!” 沈墨渊走进来时,就看到谢晚吟穿着从未见过,却格外窈窕华美的锦服,笑颜如花的模样,顿时嘴角不自觉地跟着扬起,“晚晚!” 谢晚吟看到沈墨渊竟然出府,欣喜不已地奔过来,搂着他的腰,娇嗔道:“夫君,你没去衙门吗?” 沈墨渊顺势将她搂进怀里,宠溺道:“今日可是夫人新店开业的日子,为夫肯定要去给夫人捧场啊!” 其他人见状,全都默契的低下头,赶紧关上门,退了出去。 谢晚吟对上他温柔又满含缱绻的目光,她听见自己胸腔内,逐渐剧烈的心跳声,她抬手按住心脏的位置,一下又一下,所以,那是怦然心动的声音吗? 第56章 让你以后再也找不到我 谢晚吟心中百转千回,她知道有些东西变了。 对于眼前这个矜贵冷肃的男子,她不再抱着为了在这陌生地方活命,权衡利弊下的伪装与虚以委蛇,而是逐渐沉溺在他编织的情网里,慢慢喜欢上了他。 原来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滋味啊! 会在乎,会害怕,会喜悦,会患得患失…… 想到自己隐瞒的真实身份,谢晚吟的心里总是有些忐忑不安。 “夫君!” “嗯?”轻轻应了一声,嗓音低沉悦耳,犹如古琴般动人心弦。 谢晚吟依偎在他宽阔温暖的怀里,纤长的睫羽轻颤,深呼吸一口气才忐忑地问道:“若是我有什么事情瞒着你,你知道了会不会生我的气啊?” 沈墨渊轻抚她的后背,将头放在她的头顶,蹭了蹭,柔声问道:“那要看晚晚是不是故意,瞒着我的了。” 谢晚吟心头猛地一紧,鼓起勇气说道:“如果我说……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呢!” “夫君会怪罪我吗?” 沈墨渊低下头,含情脉脉地看着她,“晚晚既是有不得已的苦衷,那我若是还不依不饶,岂不是显得我很小心眼?” 谢晚吟仰起头,笑盈盈道:“这可是夫君自己说的,到时候你若是对我发火,我就……我就……”想了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就什么?”沈墨渊笑着挑眉,揶揄地捏了捏她小巧的下巴,“难不成还敢跑不成?” “对!”谢晚吟仰起头,鼓着嘴,“我就离开你,走得远远的,让你以后再也找不到我。” 沈墨渊佯装恼怒,“好啊,你若敢跑,我就用银链子,将你拴在松雾院内,日日看着你,看你还跑不跑。” 谢晚吟无端地红了脸,暗嗔一句,“霸道!” 下一瞬,滚烫的热吻带着一腔爱意,落在她柔软的红唇上,辗转汲取。 玲珑坊外红绸飞舞,整个店铺都被焕然一新,鞭炮锣鼓声震耳欲聋。 宽敞明亮的店铺门前,搭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台子,上面摆满了这三日绣娘赶工做出的各式锦衣。 鲜艳华美,还独一无二,而舞台另一角落,有几个琴师,正在弹奏着优美的琴音,舞台最前方摆放着一排座椅,像茶楼那般,方便贵客入座,精心挑选衣衫。 如此大的阵仗,顿时吸引了周围,来来往往的行人驻足和讨论。 谢婉茹和几位世家小姐,都是锦绣坊的老主顾,听闻谢晚吟真的开店铺,而且还搞出这么大声势来,几人抱着看好戏的心态,今日也一起过来了。 只是她们所有人都没想到,只是一个店铺开张而已,竟会看到沈墨渊也跟着谢晚吟,一起过来,各自眼底的嫉恨仿佛生根了般,差点浮漫出来。 “婉茹,你以后可就是身份尊贵的秦王妃了,但是你这庶妹,却实在有些离经叛道,堂堂世子夫人竟沾满铜臭味,搞这么大阵仗,还真是有够哗众取宠的!” “可不是吗?” “一个成衣店有必要这么兴师动众的吗?” 不知是谁,突然幽幽地冒出一句,“可是那夜宫宴,可见世子夫人是个有才的,还得了皇后娘娘的夸奖呢。” “你是指沈五小姐身上穿的那件?” “她一个乡下别庄长大的小庶女,说不定就是运气好了一次罢了。” “是啊!”另一女子撇了撇嘴,嘲笑道:“我倒要看看,她还能做出什么像样的衣服来。” “就是,就是!”几人议论纷纷,语气里满是迫不及待,想要立刻看到谢晚吟出丑了。 谢婉茹轻轻摸上自己,已经恢复如初的白皙脖颈,但是她心底的创伤与疼痛,却仿佛刻印在心上了般,一时一刻也不曾忘却。 她的目光像是淬了毒般,望着前方情意绵绵的两人。 凭什么她只能嫁给李琛那样的暴徒,而谢晚吟这个卑贱的庶女,却能嫁给光风霁月的沈墨渊? 凭什么? 这边谢晚吟端坐在舞台正中央的下手位置,身侧几人的声音又毫不避讳,她想忽略都忽略不了。 沈墨渊深邃的眉眼,猛地闪过一抹幽深寒意,刚想发作就被谢晚吟伸手拦下了。 “夫君不要生气,生气就得不偿失了,待会看着她们互相哄抢,清空她们的钱包,才是真的用事实打她们的脸呢。” 沈墨渊阴戾的眸光,立刻荡然无存,转瞬换成了一副宠溺的表情。 晚晚这三日为了店铺开业,忙前忙后,呕心沥血。 她设计的那些衣服,他也看过样品,的确是精美绝伦,独一无二,所以他绝不允许任何人,随意践踏她的心血! 但是晚晚既然想要靠实力,获得所有人的认可,他也就只能宠着,纵着了,谁让她是他的夫人呢! 谢晚吟看向红玉招了招手,红玉立刻过来,“夫人,您有何吩咐?” 谢晚吟靠近红玉耳边,小声耳语了几句,红玉先是一脸震惊,随后立刻点了点头应道:“是,夫人!” 谢婉茹和身边的几位贵女还在义愤填膺地小声议论着,红玉大大方方地走到几人面前,躬身回道:“大小姐,夫人请您和几位小姐去那边的,宾客区就座。” 几人面面相觑,然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无不疑惑,谢晚吟这是想让她们看她出丑,看得更清楚一点吗? 既然如此,那她们就成全她! 几个身娇肉贵的千金大小姐,全都默契地一致走向有热茶和糕点供应的宾客区域。 而此时一处僻静的别庄内,谢晚吟身子娇软的依偎在一名侍卫张继的怀里,声音娇媚地说道:“爷,太子殿下已经任由您处置我了。” “要不,您带我去街上走一走?” “人家闷在这里已经三日了,好无聊啊!” 张继长得五大三粗,粗鲁地捏着她的脖颈,臭烘烘的嘴巴凑了过来。 谢晚吟忍着恶心,一脸陶醉地亲上去,与他勾缠在一起。 半晌后,张继才大发慈悲地答应道:“可以是可以,但是你可不能乱跑,不然太子殿下问起来,我可没法交代啊!” 谢晚吟欣喜道:“爷放心,那是自然!” 第57章 你这个毒妇! 谢晚吟乖顺地跟在张继身后,她望着近在咫尺的别院门,回想起这三天没日没夜生不如死的折磨,她垂下的面容就陡然变得阴狠起来,垂在身侧的手指更是紧攥成拳,任由指甲嵌进掌心。 她一步步向着院门口走远,努力稳住心神,仿佛自己过快的心跳声暴露了自己的真实目的,眼看她就要逃出生天,突然身后传来一道呵斥声,“张继,你带这个贱蹄子去哪?” 这里是李翰的私人别院,所以并未派很多人驻守在这里,或者说他对于谢晚吟这样的弱女子,根本就是不屑一顾,所以就派了两个侍卫,和几个丫鬟婆子守在这里。 此时出声的是另一个侍卫方奎,谢晚吟观察了两日,知道张继和他不对付,所以这才挑选了头脑简单,身材更为魁梧的张继为目标。 她吓得伸手抱住张继的胳膊,依偎在他身侧,楚楚可怜道:“爷,是方侍卫,怎么办?” “若是他将你,带我出门游玩的事情告诉给了太子殿下,那殿下肯定会责罚你的。” 张继目光陡然变得凶狠起来,毫不客气道:“这是我的事,还轮不到你过问吧?” 方奎左手拿着一把剑,指向谢晚吟,“贱人,你在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是不是想挑拨我们兄弟的关系,好伺机逃走啊?” 张继迟疑的目光从谢晚吟身上,若有似无地扫过。 离逃出生天只剩一步之遥了,她不能放弃。 谢晚吟吓得紧紧抓住张继的胳膊,脸色苍白,眼角几滴泪珠顺着脸颊,悄无声息地滑落下来,显得更为娇弱。 她声音轻颤地看向方奎,“方侍卫,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我既然已经是你们的人了,怎么可能想着,破坏你和张爷的关系呢?” “再说,张爷只是想带我出去看一看,随意逛逛,就这样你也要阻拦吗?” “张爷武功高强,我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逃得掉呢?” 接着用衣袖擦着眼角的泪珠,哽咽着说道:“爷您可能有所不知,方侍卫他昨夜睡着后,都在梦里骂您,还说下次等你出错,一定要将您踩在脚下,狠狠碾压。” 张继闻言,刚才眼底的迟疑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狠厉与怨恨,他抬手指向方奎,怒斥道:“好你个方奎,上次你办事不力,惹恼了殿下,是谁为你求情来着的?” 方奎离他们有段距离,只看到在谢晚吟的三言两语后,张继就对他更是怒不可遏起来了,他压着怒火说道:“张继,你别听这贱人的花言巧语,她想让我们自相残杀,好逃出去。” 谢晚吟不停摇头,“爷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是方侍卫的龌蹉心思被我揭穿了,所以这是恼羞成怒了。” “爷你要先下手为强啊,不然死的就是你了。” 张继目光直直地看向方奎,见他果然神色异常,更像是心虚,顿时怒火中烧地抽出手中的剑,“方奎你忘恩负义,找死!” 方奎还不知所以,但是看到张继竟然对他刀剑相向,顿时怒气冲冲地抽出剑冲了上去。 两把剑交相碰击在一起,发出清脆的金属声,闪着寒芒的剑刃顷刻间光芒闪烁,仿佛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道裂痕。 谢晚吟双手抱臂,依在身后的柱子上,看着两人相互残杀,娇艳的脸庞上显出一丝古怪邪恶的笑意。 玲珑坊门前已经聚集了好多看热闹的人,伴随着一声锣响,刚才还婉转的琴声,也突然变得激昂起来。 章祁大步走上台来,大声说道:“今日是我们玲珑坊开业的日子,欢迎各位能来参加我们的开业典礼。” “今日舞台上所有展示的成衣,全部都是独一无二的,采取拍卖的方式,一旦被拍下,这款样式的衣衫,我们玲珑坊将再不会出售,所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看好的夫人小姐们千万不能错过啊!” 章祁说完后,就立刻将舞台空了出来。 沈墨渊笑问道:“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谢晚吟神神秘秘道:“夫君有所不知,这就是所谓的饥饿营销。” “饥饿营销?” “是啊,锦绣坊也是这样的经营方式,不过我这比他还要直观明了,所以销售的只会更快。” 沈墨渊含笑握住她的小手,“嗯,晚晚可真聪明!” 这时舞台中央,一名年轻女子走了出来,她身穿月白色轻盈丝绸与华丽刺绣的锦裙,但是又有别与现在宽大的服饰,宽大的束腰,将女子的身形完美地勾勒出来,彰显出曼妙的身姿。 谢婉茹听到身旁一名世家贵女的惊呼,“这衣服线条优美,衬得身材很是窈窕,但是又不显得轻浮。” “是啊,你看随着那女子脚步轻轻摆动,衣摆处恰似盛开的花朵般!” “是啊是啊!” 兴高采烈讨论的两人,在谢婉茹恼怒的目光下立刻噤了声。 谢婉茹瞥见两人不甘、留恋的眼神,轻咳一声,“我不是不让你们去买,这才第一件,不妨再看看。” 两人赶紧赔笑道:“那是,那是,也就看着好看,谁知道谢晚吟做的衣服,怎么样啊!” 只是话音刚落,那件衣服已经被户部尚书的夫人拍了下来,打算送给她女儿,当做及笄礼的礼物,两人不禁扼腕。 随着展示的衣服越来越快,卖出的也越来越多,谢婉茹身旁的贵女们,眼睁睁看着那一件件,精美华丽的衣衫从自己面前,都别人被买走,心中不免愈发焦急了起来。 此时城南偏僻的别院内,谢晚吟看着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方奎,还有身受重伤的张继,快步走了过去。 “张爷,你没事吧?” 她的眼底泛着泪光,嘴唇更是止不住地颤抖,就在扑到张继身上时,方才还柔弱无骨的模样,却陡然变得狠毒起来。 她嘴角悄然勾起露出一抹讥笑,捡起地上的剑,转身的刹那间,狠狠刺进张继的胸膛,鲜血喷涌而出,张继一脸难以置信地看向她,嘶哑喊道:“你这个毒妇!” 第58章 你是谁,为什么要冒充我? 谢晚吟眼中尽是不加掩饰的不屑与嘲讽,“就你这贱胚子,也配肖想与本小姐双宿双飞?”说完她抽出利剑,看着张继倒下去。 她捂着滴血的长剑,犹如从地狱归来的恶女般,一步步走向方奎,在他震惊的目光中,迅速了结了他。 随后的一刻钟内,整个别院里都是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等到谢晚吟面色狰狞地走出别院后,浓郁的血腥气息都被熊熊烈火阻隔在了身后,瞬间燃烧殆尽。 这时玲珑坊门前的舞台上,谢晚吟亲自展示这次的压轴衣服,礼服紧贴着身体展示出她曼妙的曲线,在腰间勾勒出云朵般锦簇的花朵,下面是突然释放的宽大裙摆,星光般的透明明珠点缀其间,熠熠生辉。 她走上舞台的一刹那,就光是站在那,透过阳光洒在身上,就像是披上了流淌的星河般,璀璨生辉。 所有人全都发出一阵惊叹声,“好美啊!”目光全都不由自主地看着她身上,仿佛从天上而降的梦幻衣裙。 谢婉茹先前还嗤之以鼻地看着身边的小姐妹们,为了争抢一件衣服你争我抢,大打出手,还加价掏空了荷包。 直到她看到谢晚吟身上的这件衣服时,瞬间眼前一亮,久久不能回神。 这样精美绝伦的流仙裙,谢晚吟这身份卑微的贱人不配穿! 她一个眼神示意,身旁的翡翠先是震惊,随后立刻走过去,“一百两!” 谢晚吟看向谢婉茹,谢婉茹以为会受到她的嘲笑,谁知谢晚吟只是挑了挑眉。 开玩笑,这件星光礼服价位高,不是一般人能买下的,谢婉茹出价想要买下,她还求之不得呢,反正最后钱都进了她的口袋! 所以现在谢婉茹就是她的金主,所以看到她,她怎么可能摆脸色呢。 “二百两!” 晴朗悦耳的男声募地响起,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露出身后的陆知衍和顾远舟。 顾远舟的脸上露出一抹尴尬,他凑近陆知衍,压低声音说道:“璟安,你买女子的衣衫干什么?” 陆知衍直言不讳道:“送人!” 顾远舟睁大双眼,眼底满是戏谑地转头看向他,“我怎么不知道你与哪家千金小姐这般相熟,已经到了送衣服的地步了?” 陆知衍抬眸看向舞台上千娇百媚的女子,“是个很特别的姑娘!” “可惜……” “可惜什么?”顾远舟一听有情况,满脸八卦地凑近他,“哪家的千金小姐眼光这般高,竟连玉树临风,温文尔雅的小公爷,都看不上?” 陆知衍眉心微微动了动,漆黑深邃的双眸里的惋惜,一闪而过,“她成亲了!” “什么?” 顾远舟震惊得无以复加,吓得立刻闭上嘴巴。 “璟安,真看不出来你竟如此大胆。”感慨完,顾远舟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好奇追问道:“哪家的姑娘啊,我认识吗?” 双眸直直地望向他,直到一向温润好脾气的陆知衍都受不了,伸手推开他凑到眼前的脑袋。 “你挡住我了!” 这边沈墨渊微微转头,看到是陆知衍,深邃平静的凤眸里,瞬间卷起遮天蔽日的寒芒。 这个陆知衍到底想做什么,还真是阴魂不散! 他投给风勉一个眼神,风勉心领神会,立刻上前喊道:“一千两!” 这下轮到谢晚吟瞪大了双眼,她蹙眉看他,以眼神示意,你拍干什么? 沈墨渊漆黑的凤眸里,溢满暗涌,见不着底的情意,就这样毫不避讳地回望着她,让谢晚吟羞红了脸。 眼前的女子身着熠熠生辉的锦裙,又眼含春波,面若桃瓣,真真是艳绝无双。 而这一切,都被墙角一双,满含恨意的桃花眸尽收眼底,谢晚吟望着眼前,与自己长得有六七分相像的女子,如同众星捧月般,矜贵地站在舞台上。 这就是太子殿下口中,顶替她身份,嫁进宁远侯府的那位女子吧! 而台下满眼宠溺望着她的男子,应该就是她当初逃婚的那位,宁远侯府世子沈墨渊。 她狼狈地跌跪在地上,双手疯狂撕扯着自己的心口,这么久以来,积攒的不堪与耻辱,终于在这一刻尽数爆发了出来,不可自抑地大哭起来。 为什么顶替她身份的女子,却可以活得这般光鲜亮丽,得到所有人的瞩目,而她却只能如同臭水沟里的老鼠般,被人欺骗,被人摧残祸害? 是她夺走了本该是她的人生,所以她恨她,恨他们所有人…… “一千五百两!” 陆知衍声音一出,所有人都发出一声惊呼,刚才是一群千金小姐抢一件衣服,现在可好了,一位世子爷,一位小公爷,两位位高权重的男子,竟出手抢这一件流仙裙。 顾远舟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神色复杂地拉了拉他的衣袖,“璟安,你没看出来淮之想将这衣服,送给他夫人吗?” “你抢什么?” 陆知衍面色坦然,“我知道,但是这件衣服,她穿着特别好看,我更想是自己送给她的!” 顾远舟被陆知衍的话震惊得呆愣在原地,一时之间,无法立刻消化他话里的意思。 “两千两!” 沈墨渊低沉磁性的嗓音响起,所有人全都在屏息看着这一场好戏,都在期待着这件流仙裙,到底会花落谁手? 谢婉茹脸上的神色蓦然颓下,望着谢晚吟的目光一片冷漠。 谢晚吟怕他们越闹越大,赶紧让章祁出声。 “这件流仙裙两千两成交,恭喜沈世子!” 沈墨渊起身上台,谢晚吟疑惑不解,“夫君为什么花这么多银子,买这件流仙裙啊?” “夫人穿这件衣服很美,所以我希望,以后夫人都只穿给我一个人看!” 下面百姓们,无不感慨,宁远侯世子与夫人还真是伉俪情深,不但出席夫人的新店开业,更是花重金买下最贵的流仙裙送与夫人。 这时一道纤细的身影拨开熙熙攘攘的人群,从陆知衍身边擦身而过,大步走上舞台,指着依偎在沈墨渊身边的慕晚棠,厉声质问道:“你是谁?” “为什么要冒充我的身份?” 第59章 沈墨渊对不起 慕晚棠的身子蓦地一僵,刚才还布满绯红的小脸,刹那间变得煞白起来。 沈墨渊察觉到她神色的变化,转头看向跳上舞台,叫嚣的女子,在看到她与晚晚六七分相像的容貌时,眸色渐深,语气冷漠如寒铁,“你是谁?” 谢晚吟双拳紧握,身体微微颤抖,仿佛气得不轻,脸色也因为愤怒而变得铁青。 目光犀利地凝视着慕晚棠,仿佛将一切不满和不公都化成了滔天的怒意。 “我是谁?” “哈哈哈哈……”谢晚吟大笑着,只是笑着笑着情绪再次崩溃,眼角不停有泪水滑落下来,一字一句道:“我是丞相府二小姐谢晚吟!” “不可能!”沈墨渊语气森然,震惊道:“你若是谢晚吟,那我夫人是谁?” 谢晚吟用锐利的眼神瞪着慕晚棠,气愤的眼神像刀子一样,胸膛更是一起一伏,强烈表达着她的愤怒与不满,“那就要问问她自己了。” “为什么要鸠占鹊巢,冒充我的身份!” “淮之,这么久,你怎么连自己的枕边人,都不知道是谁呢?”李翰嘲讽的声音蓦地响起。 想到谢晚吟之前说的话,他还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但是只要想到沈墨渊真正的夫人,就是个被人千人骑万人压的贱人,他眼底就溢满幸灾乐祸的嘲讽,这就是他跟他作对的下场! 李翰的身侧还跟着一脸看好戏的李琛,和一副若有所思神情的李煜。 听到李翰的声音,谢晚吟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但是想到别院的一切都已经被她摧毁了,李翰也不会愿意让人知晓他当街强抢臣女的事,神色瞬间又如常了起来。 今日,她一定要夺回自己的身份,不然很有可能被他再次捉去灭口! 沈墨渊眼眸深暗,愕然地看向身侧,脸色变得极为忐忑的慕晚棠,薄唇绷紧,哑声问道:“晚晚,你没有骗我,对吗?” 盯着沈墨渊仿若受伤的眸光,慕晚棠的眼角流下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嘴唇被她咬得发白,脸上无助的神情,似乎在默默承受着极大的委屈。 沈墨渊对不起…… 还未等她开口解释,谢晚吟已经攥紧拳头,循循道来,“那日婚船行驶到京都码头,我不慎落水,结果被水流冲走,后来被一对老夫妻救起,结果失了忆,就在那小山村养伤。” “直到近日我才恢复了记忆,立刻赶回了京都,结果就看到这个女人在冒充我的身份,做了你的世子夫人,还有丞相府的二小姐!” “世子,我才是你的夫人啊!”说完神情激动的,将他们身后不知所措的云樱拉了出来,“云樱,我才是你家小姐啊!” 云樱看了眼谢晚吟,又看向慕晚棠,神色慌张,支支吾吾道:“奴婢……奴婢……” 云樱的迟疑,彻底惹恼了谢晚吟,她狠狠推倒她,眼底满是愤怒和震惊,她们相依为命在金陵别庄这么多年,她怎么也没想到,云樱竟然没有第一时间认出她,还认贼人为主! 她声嘶力竭地,大声咆哮道:“贱婢,你忘了当年你犯了错,差点被大姐姐打死,是我在寒冬腊月,苦苦哀求父亲,才留下你一命的吗?” “这才过了多久,你就叛主了?” 云樱认出眼前出现的女子,才是她家真的小姐,脸色煞白的哑声喊道:“小姐……” “云樱!” 慕晚棠赶紧将云樱扶起来,眸光冷冽地看向谢晚吟,“是,我不是谢晚吟!” “云樱也是被我骗了,你有什么气冲我来,不要伤害她。” 所有人哗然,下面更是吵吵嚷嚷的议论起来,没想到现在的宁远侯世子夫人,竟是被人冒充的,刚才世子与她情意浓浓的那一幕,仿佛一个笑话般。 谢晚吟刚才还歇斯底里的神情微顿,嘴角很快地扬了扬。 哼,终于承认了,她誓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沈墨渊心底最后的一丝希翼也被她抹灭了,素来波澜不惊的神情,一点点裂开,整个人都像被抛进了无边的深渊般寒凉,望向慕晚棠的眼神变得愈发森寒幽深起来,声音沙哑的问道:“你说什么?” “你不是谢晚吟?” “那你是谁?” 慕晚棠不敢看他受伤的双眸,扯出一个惨淡的笑意,“对不起沈墨渊,是我骗了你,我的确不是谢晚吟!” “但是我不是故意欺骗你的,那日我落水……被救起,再醒来就是与你的洞房花烛之后了。” “我在这里无依无靠,落水被救起后,所有人都说我是谢晚吟,我想着真的谢晚吟可能已经溺水而亡,就想着留下来。” “但是,我真的不是有意欺瞒你的!” 沈墨渊心脏刺痛,指尖发颤,脑海里闪过当年,父亲欺骗母亲包养外室,结果害得母亲动气小产,郁郁而终的画面。 所以,他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欺骗。 结果现在,骗他至深的人,就是与自己每日耳际厮磨,深爱的她。 他的双手紧攥成拳,青筋尽显,矜贵淡漠的脸庞上几近崩溃,“欺骗就是欺骗,你明明有那么多次……跟我说清楚的机会,结果你却选择了一再隐瞒,看着我沦陷,玩弄我的感情!” “你现在说再多,都只在狡辩而已!” 慕晚棠听着他一句句控诉般的话语,眼神酸涩而又委屈,她穿越而来,在这里如同浮萍般无依无靠,是他给了她依靠,还有一个家。 在明知道他最讨厌别人欺骗时,却因为害怕失去,一次次将真相咽下,所以现在他的愤怒,都是她应该承受的…… 李翰走上舞台,看向慕晚棠的目光里满是不怀好意,“好啊,你这奸诈狡猾的女子,竟敢冒充她人身份,到底居心何在?” 慕晚棠挺直脊背,正色道:“太子殿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我在宁远侯府这么多日,自认从未做过任何危害宁远侯府和他人的事情,我能有何其他居心?” 李翰冷笑,“孤没看出来,你还如此牙尖嘴利!” “但是你冒领她人身份,欺瞒所有人,其心可疑!” “来人,将此女押至廷尉府,等孤亲自审理!” 第60章 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李翰此人性情阴郁,而且睚眦必报,若是一旦落在他的手中,必定不死也脱层皮。 慕晚棠看着气势汹汹走上来的两名侍卫,下意识地往后退,小脸惊恐地喊道:“你们干什么?” 红玉和绿瑶立刻拦在慕晚棠的身前,“不要带走我们夫人!” 云樱刚踏出一步,就被谢晚吟锋利的眼神震慑在了原地,“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别忘了谁才是你的主子!” 章祁和刘叔也上前来阻拦,却被侍卫一拳打倒。 慕晚棠紧张地看着凶神恶煞的两人,嘶声喊道:“沈墨渊,我都说了,我是落水被救上来,昏迷不醒中,被她们安上谢晚吟的身份,嫁进宁远侯府冲喜的,并不是有心想要欺瞒你。” “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啊……” “慢着!” 一直冷沉着脸的沈墨渊,立刻转身看向李翰,“太子殿下,这是微臣的家事!” “此女欺瞒本世子这么久,将本世子玩弄在股掌之间,本世子绝不能就这么轻易地放过她。” 不等李翰回应,沈墨渊走过去,猛地攥住慕晚棠的手臂,目光冰冷如薄刃般看向她,厉声说道:“风勉,将她押回宁远侯府,本世子定要让她知道,欺瞒玩弄本世子的下场!” 慕晚棠的手臂被他抓得很紧,紧得生疼,前所未有的酸楚与愤怒缠绕上心头,她眼眶微微泛红,不停挣扎起来,“沈墨渊,你放开我!” “我再有错,怎么说当初也将你救醒了,这段时日,你又没有什么损失,凭什么要这样对我?” 沈墨渊的声音格外凉薄,隐含浓浓的怒意,“风勉,还不将人带回去,关进松雾院柴房,谁都不准靠近!” “是,世子!”风勉立刻领命。 陆知衍不顾顾远舟的阻拦,大步走过去,拉住慕晚棠的另一只胳膊,言之凿凿说道:“沈世子,这姑娘既然不是你的夫人,那你就无权私下处置她!” “陆知衍!” 慕晚棠望向眼前温润尔雅的男子,她没想到,自己不是他的救命恩人,他竟然还愿意帮她解围。 沈墨渊眼角余光瞥见两人神色,漆黑的凤眸里,顷刻间乍现几道锋利寒芒,声音更是冷如冰霜,“陆小公爷,不管她是谁,与你都更加无关吧!” 顾远舟见两人针锋相对,立刻上前想要缓和关系,寻声劝道:“淮之,璟安,这么多人看着呢,你们有话好好说。” “表兄,不是我不给你面子,实在是陆知衍他欺人太甚,我与她……”沈墨渊眸光若有似无地扫过慕晚棠泛红的眼尾,声音像是喉咙里挤出来似的,“再怎么说,也是同床共枕多日的关系,他凭什么阻拦?” 陆知衍的语气隐隐含着一丝愤怒,看向沈墨渊身后的谢晚吟,意思很明了,“沈世子,你的夫人在你身后,至于这位姑娘,与你只是一段阴差阳错的露水情缘,还请你放过她!” “阴差阳错的……露水情缘?” 沈墨渊嘴角扯开,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嘴角噙着一抹嘲讽,“我堂堂宁远侯世子,被人这样戏耍玩弄,陆小公爷作为旁观者,轻飘飘的一句放过,是凭的什么?” “她既然不是谢晚吟,那救你的女子就不是她,陆小公爷又何必苦苦纠缠一个假冒的恩人呢?” “还是说你对别人的家眷,另有企图?” 这样一顶大帽子盖下来,饶是陆知衍同样身份贵重,也得掂量掂量。 身后的谢晚吟闻言,立刻惊呼出声,“你就是小时候,我偶然救的那位定国公府的小公子吧?” 下一瞬,她的目光,落在陆知衍抓着慕晚棠胳膊的手上,怒气冲冲道:“陆小公爷,我才是你的恩人,你一直都被这谎话连篇的女子给骗了!” 慕晚棠皱着眉头,瞪视着谢晚吟,“你胡说什么?” “我什么时候自喻是他的恩人,携恩图报了?” 陆知衍的脸色变得逐渐复杂起来,目光中带着一丝无奈,似有太多话,却只能硬生生止住,但是手上的力道却也慢慢松了下来。 慕晚棠转头迎上沈墨渊漆黑如墨,还带着凶狠的凤眸,“我跟你走就是,你又何必这样为难别人?” 沈墨渊的面色更加紧绷,幽暗眼底蕴藏着的惊涛骇浪,更加冷酷到了极点。 “风勉,带走!” 眼看红玉和绿瑶跟着一起跑了,谢晚吟双眸微眯,眼底的嫉恨一闪而过。 顾远舟走过去,语气关切道:“璟安,没事吧?” 陆知衍深深凝望着,她被押走的背影,神色恍惚地摇了摇头,“我没事!” 沈墨渊深沉的眸光,淡淡扫过激动到身子都隐隐轻颤的谢晚吟身上,留下风武收拾残局,最后一言不发地向前走去,沉稳的脚步散发着肃杀之气。 顾远舟看着他冷漠的背影,担忧地喊道:“淮之!” 沈墨渊脚步不停,亦没有回头。 顾远舟心中泛起浓烈的忐忑与不安,淮之身上的温度没有了,这是又变回了当初那个杀伐果断,冷漠疏离的他了。 谢晚吟小跑着追上前,“世子!”却在沈墨渊阴鸷的眼神下,吓得顿住了脚步,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高大的身影远去。 “世子……夫人!”李翰讥讽一笑,凑近谢晚吟身边,一语双关道:“这下可要将你的夫君看紧了,免得再沾染上其他人的气息,洗都洗不掉。” 谢晚吟呼吸微微一颤,紧紧掐住双手,稳住心神,“多谢太子殿下关心,我的东西,再不会让别人沾染分毫!” “哈哈哈哈……那就好!”李翰大笑着离开。 李琛眼神冷漠地看了眼谢婉茹,见她低垂着脑袋不愿看他,冷哼一声。 李煜则是若有所思地瞥了眼谢晚吟,随后也跟着走了。 经过这一场闹剧,看着身份矜贵的太子和王爷们相继走了,谢婉茹才带着姐妹们上了舞台,目光轻蔑地看向眼前粗布素钗的谢晚吟。 “你才是谢晚吟?” “我那自小在金陵别庄长大的庶妹?” 第61章 为什么连你也要背叛我 谢晚吟迎上谢婉茹紧盯的目光,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双手紧握,掩饰内心的紧张。 这是从小到大,骨子里被这位骄纵跋扈嫡姐欺压,所残留的一丝胆怯,但是她很快又镇定了下来。 看到她的这一动作,谢婉茹立刻心领神会,这才是她那位自小在她面前,大气都不敢喘的庶妹,这才是真正的谢晚吟。 谢婉茹眼底的轻蔑与鄙夷,也逐渐强盛起来,涂着大红色丹寇的手指,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我知道你是我的庶妹了。” “庶妹既然回来了,我会回府向父亲母亲说明原由的。” “只是你要知道,之前冒充你的女子,可是将父亲母亲,还有整个宁远侯府都哄得团团转,颇得长辈们的欢心。” “不要妹妹你刚回来,就被宁远侯府扫地出门,本来丞相府也没你的位置,若是再回金陵别庄……那可就难看了。” 谢晚吟咬着牙,低垂的眉眼里,迸发出不易察觉的凶狠暗芒,“嫡姐放心,我既然回来了,势必会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包括她作为丞相府二小姐,原本该拥有的一切,她都要一一夺回来,以后再不让人随意轻贱、欺压! 谢婉茹见她如此信誓旦旦,与小时候懦弱胆小的性子,简直判若两人,不免怔愣了下,随即神色很快又恢复如初,带着几位议论纷纷的小姐,幸灾乐祸地走了。 谢晚吟拧紧眉心,看着身旁默不作声的云樱,语含愤恨道:“云樱,从小到大,我有哪点对不起你?” “你竟敢叛主,投靠一个顶替我,享尽原本该属于我的身份和荣华富贵的贼人?” 云樱吓得“扑通”一声跪下身来,不停磕头,“小姐,您别生气!” “那日丞相府从河里将夫人……不,是那位姑娘救起来,为了不误了吉时,直接将她送入了洞房,给世子冲喜。” “等她再醒来,已经是第二日了,所以她也不是故意冒充您的身份的。” “啪!”云樱话音刚落,就被谢晚吟狠狠甩了一个响亮的巴掌,她双手抱胸,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大声呵斥道:“贱婢,她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要这样为她开脱?” “她居心不良冒名顶替我的身份,享受着原本该属于我的一切,而我……”说到这,谢晚吟的脑海里闪过在广陵霍家,那段生不如死的至暗时光,眼底凝着压抑的恨意,“你根本就不知道我经历过什么!” 接着面色阴狠地大笑起来,“是她夺走了我的一切,你竟然还敢出言维护她,云樱,为什么连你也要背叛我?” “我对你不好吗?” 云樱捂着被打肿的脸,看着这样状似疯癫的谢晚吟,仿佛看着一个陌生人般,痛哭道:“小姐,奴婢没有啊!” “您别这样……” 谢晚吟压根不想听她的狡辩,直接上手再次对着她打了起来,章祁和刘叔看不过去,赶紧上前阻拦道:“谢二小姐,您别激动,这里面都是误会!” “云樱自小与您一起长大,怎么可能背叛您呢?” “她只是认错了人而已。” 谢晚吟看他们敢阻拦自己,姣好的面容上闪过一抹讥讽,“刚才你们叫那个女人东家,为什么到我这,就叫谢二小姐了?” “我若没猜错,这间玲珑坊应该是我父亲给我的嫁妆铺子吧?” “难道你们不想要自己的饭碗了?” 章祁与刘叔面面相觑,他们与这间铺子已经有了感情,而且这三日,夫人……也就是那位小姐,与他们一起将濒临负债的铺子,又一步步盘活了,他们打心底里敬佩这样的东家。 但是现在却说东家另有其人,玲珑坊是他们与那位姑娘的呕心之作,所以他们要守住了。 于是两人全都颔首,低声喊道:“东……家!” 谢晚吟这才满意的点点头,环顾了下四周,“今日阵仗这样浩大,而且所有的衣服全都被哄抢一空,肯定盈利不菲。” “明日掌柜的,你就将玲珑坊这段时间的收支情况,还有账本带着去宁远侯府找我。” 章祁抿唇应道:“是,东家!” 慕晚棠被风勉带回宁远侯府,关进松雾院柴房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松涛院。 德安长公主刚从小佛堂出来,疑惑问道:“怎么回事?” “不是说晚吟新店开业,淮之还专门休沐了一日,跟着一起去捧场了吗?” 金嬷嬷神情严肃,躬身回道:“回殿下,刚才老奴看世子夫人好像还哭过。” “什么?” 德安长公主立刻站起身来,“莫不是两人闹矛盾了,快随本宫去看看。” 松雾院柴房内,风勉神色复杂的,拱手说道:“姑娘……是属下冒犯了!” 他以为会看到慕晚棠哭哭啼啼的模样,谁知她却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跟你有什么关系?” 白皙修长的指尖揉了揉酸痛的胳膊,小声嘟囔道:“还不都是沈墨渊那个浑蛋,竟然不相信我。” “晚吟!” 德安长公主威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一路上故作坚强的慕晚棠,眼眶逐渐泛红了起来,起身迎道:“祖母!” 德安长公主看着她泛红的眼尾,心疼道:“这是怎么了?” “是不是跟淮之闹矛盾了?” “祖母帮你训他,夫人是用来疼的,怎么能这样欺负你,还将你堂堂世子夫人,关进柴房呢?” “风勉,你们世子呢?”德安长公主显然也动了气,沉声吩咐道:“平日里看着挺疼夫人的,这时候怎么这么狠心呢?” “赶紧将他给本宫找回来!” 慕晚棠潋滟的双眸中溢满晶莹的泪珠,她苦笑着摇了摇头,“祖母,不是的,是我不好,是我骗了他,他才会生气的!” “夫妻之间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的,有误会说开就是了,祖母相信你不是故意欺骗他的。” 听到德安长公主的话,慕晚棠内心压抑许久的坚强,瞬间分崩瓦解,眼中的泪水,更是如断线的珍珠般簌簌而落。 就连祖母都相信,她不是故意欺骗他的,为什么他就不相信她呢? 第62章 祖母中毒昏迷不醒 慕晚棠的肩膀微微塌下去,白皙小脸上的委屈,看着让人心疼,“祖母,您别对我这么好,我受之有愧,我对不起您!” 德安长公主将她搂进怀里安慰道:“没事的,就是有天大的事,也有祖母在呢,祖母看谁敢欺负你!” 风勉神色凝重的看着两人,最后也只能幽幽地叹息一声。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谢晚吟娇俏的声音,“祖母,我才是您的孙媳妇谢晚吟!” 德安长公主闻言,转过身去,看到门外满脸堆笑,长相相似的另一个谢晚吟,顿时紧蹙起了眉头。 谢晚吟快步走到德安长公主面前,恭敬地福身行礼,“祖母,是您眼前这位女子,居心叵测地冒名顶替了我,我才是谢晚吟!” 慕晚棠抬起衣袖擦了擦眼角,哽咽道:“祖母,我的确不是真正的谢晚吟,但是我真不是故意冒充她的身份,欺骗你们的。” “那日我落水被救起,再醒来就是跟沈墨渊新婚第二日了,我在这里无依无靠,想着真正的谢晚吟已经溺水而亡,就留了下来。” “祖母!”慕晚棠拉住她宽厚的大手,桃花眼里闪烁着泪光,和一丝丝祈求,声音沙哑的说道:“您相信我!” 德安长公主深沉威严的目光笼罩着她,见慕晚棠眼神真挚,丝毫没有躲闪,就知道她所言非虚,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慕晚棠!” “我叫慕晚棠!” “晚棠,祖母相信你!” 德安长公主一句话,让慕晚棠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再次滑落下来,哽声说道:“您信我就好!” 谢晚吟见此情景,眼眸深处闪过一抹怨毒的利芒,气得跺脚,“祖母,这女子身份不明,潜伏在我们宁远侯府这么久,一看就是心怀不轨。” “您怎么能轻易相信她呢?” “放肆!” 不等德安长公主出声,齐嬷嬷先一步呵斥道:“长公主殿下的话,岂容你来质疑?” 谢晚吟面上满是不甘,“我这也是怕祖母,被贼人给蒙蔽了。” 德安长公主冷冷瞥她一眼,“晚棠在宁远侯府这段时日,从未做过危害宁远侯府的事情,至于身份一事,也是阴差阳错才顶替的。” “至于你,为何这么久才出现?” 谢晚吟神色慌乱了一瞬,她眼前的可是陛下都要,礼让三分的长公主,而且她的神色仿佛在说,她反而比慕晚棠更可疑,所以她万不可掉以轻心。 她低垂下眉眼,语气凄楚道:“回祖母,我与那日落水,被水流冲走,幸得一对渔村的老夫妻搭救,这才保住一命,但是却也磕到脑袋失了忆。” “也是近日我才记起自己的身份,所以赶紧寻了过来,谁知却早已被人顶替了身份。” 说完就抽出一块手绢,楚楚可怜地哭了起来。 “好了!”德安长公主听清楚来龙去脉,目光上下打量着她,沉声说道:“你既然已经回来,那就在你院子住下吧!” “至于晚棠冒充你身份一事,本是无心……” 谢晚吟神色激动道:“祖母,慕晚棠欺瞒世子,世子很是气愤,已经下令将她关入柴房。” “祖母,您若是下令放走慕晚棠,世子若是知晓,定会与您生出嫌隙的。” 德安长公主神色晦暗不明地看着她,嘴角微微勾起,这还是当初结亲时,她了解的那个谢晚吟吗? 说出的每一句话,看似都是为她和淮之好,却处处透着算计,看来曾经那个胆小怯弱的丞相府小庶女,失踪几个月后,完全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所以这几个月,真如同她自己所说的那般,被一对渔村的老夫妻所救,失忆了吗? 齐嬷嬷和金嬷嬷心底也是同样的疑问。 慕晚棠不想德安长公主为难,胡乱抹了把眼泪,不由苦涩道:“殿下,您别担心,我没事!” “等沈墨渊气消了,他就会放我出去了。” 德安长公主拍了拍她的小手,连忙低声安慰她,“傻孩子,你叫本宫一日祖母,本宫就永远是你的祖母。” “淮之现在就是在气头上,等他回来,祖母帮你好好说说他。” 慕晚棠点了点头,“好,多谢祖母!” “我没事了,祖母您也快回去吧!” 德安长公主眉头紧蹙,刚走出柴房,突然脸色铁青,捂着心口,弯下腰来,齐嬷嬷和金嬷嬷赶紧上前扶着她,“殿下,您怎么了?” “疼……”德安长公主气喘吁吁地吐出一个字,就昏死了过去。 “殿下!” “殿下,您怎么了?” “祖母!”慕晚棠抱住德安长公主,见她气息微弱,嘴唇发紫,一看就是中毒了,大声喊道:“快传太医!” 谢晚吟看着德安长公主昏迷被带走,立刻扯着慕晚棠叫嚣道:“是你对不对?” “你顶替我的身份眼看被拆穿,又被世子关进柴房,所以你才怀恨在心,对祖母下手的,对不对?” 慕晚棠猛地甩开她的手,当即冷下脸来,“你胡说八道什么?” “先前我不与你计较,是因为我的确是顶替了你的身份,但是现在,我劝你说话动动脑子。” “祖母对我恩重如山,我为什么要害她?” 谢晚吟嘴硬道:“那谁知道啊!” “你连冒名顶替别人,欺骗阖府上下的事情都能做出来,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出来的?” 慕晚棠刚想教训下,嘴贱的谢晚吟,在她的尖叫声中,手腕还未落下,就被一只修长温暖的大手紧紧抓住了。 “你不思悔改,竟还敢打……世子夫人?” 谢晚吟立刻可怜兮兮地躲在沈墨渊身后,抽噎道:“世子,幸亏您来了,不然妾身就要被慕晚棠这毒妇,打死了。” 沈墨渊捏着慕晚棠的手腕,冷声问道:“你干什么?” 慕晚棠感觉自己的手腕,像是被铁钳牢牢钳住了,钻心的疼痛瞬间布满四肢百骸,疼得她白皙的额头上,顿时冒出细密的汗珠。 但还是咬着牙说道:“你不是看到了,当然是教训她啊!” 谁让她口无遮拦,满嘴喷粪? 第63章 我是不相信你身边的人 沈墨渊脸上的神情,瞬间变得冷怒起来,手上更是加大了力道,“顶替身份,欺瞒所有人,你竟还敢动手打人,反了你了!” “你什么都不知道,她污蔑我下毒害祖母,我没做,我为什么要认错?” “你说什么?”沈墨渊眸光冷厉地质问道:“祖母怎么了?” 慕晚棠疼得小脸惨白,咬着牙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谢晚吟立刻添油加醋的说道:“世子,祖母知道您将慕晚棠关进柴房,好心来看她,结果却被怀恨在心的慕晚棠下毒,害得昏迷不醒了。” 沈墨渊猛地甩来慕晚棠的手腕,转身时,回眸看向疼得瘫软在地的她,攥紧掌心,凤眸猛地一凝,但是说出口的话还是依旧毫不客气,“祖母若真的有个什么闪失,我不会放过你的!” 谢晚吟冷嗤一声,赶紧跟上沈墨渊身后走了。 慕晚棠往日娇媚的容颜上,此刻满是泪痕与自嘲,妩媚上挑的桃花眼中蓄满泪水,被咬出血丝的红唇,一上一下地颤动着。 沈墨渊,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 是不是一次的欺骗,就永远失去了你的信任? 如果是这样,那她以后再也不会奢求了! 此时松涛院内乱成一团,沈墨渊大步走进来,风勉立刻将前因后果禀报给他,听完后,他阴戾的眸光,淡淡扫过正走进来的谢晚吟身上,很快就暗了下去。 周太医出来时,沈湛也正急匆匆赶了过来,“周太医,我母亲这是怎么了?” “今早还好端端的呢!” 薛姨娘还未进门就抽出手帕按着眼角,神情哀切地哭诉道:“殿下,您怎么了,殿下?” 沈墨渊眼底是浓烈的化不开的厌恶,面色冷沉,“祖母只是昏迷不醒,薛姨娘这么迫不及待想要鬼哭狼嚎,那就去别的地方嚎去,不要扰了祖母的清净。” 薛姨娘的哭声噎在了嗓子眼里,满脸委屈地看向沈湛,“侯爷,妾身也是好心啊!” “可是世子却误会妾身的一片好意。” 而一旁的沈湛没有分给她一丝眼神,一心担忧德安长公主的安危,只觉得薛元娘格外聒噪,忍不住皱起眉头,声音格外严厉,“母亲昏迷不醒,你能不能不要无理取闹?” “你若是没事,就不要来松涛院添乱。” 薛姨娘被沈湛短短两句话,闹了个没脸,掩下眼底的一抹阴狠,带着丫鬟婆子立刻灰溜溜地退了出去。 沈墨渊瞥了眼沈湛,目光蕴含着嘲讽,原来他也知道他这宠妾哗众取宠,烦躁啊! 谢晚吟看向沈湛福身行礼,“父亲!” 沈湛毕竟是宁远侯,虽然在薛姨娘的事情上总是眼瞎犯糊涂,但是在其他事情上,还是挺清醒的,他一眼看出眼前的女子,虽容貌相似,但是不是之前的那个谢晚吟。 “你不是之前的晚吟!” 谢晚吟微微颔首,“是,父亲,我才是您真正的儿媳谢晚吟!” 沈墨渊眸若寒冰的轻瞥了她一眼,他五官冷峻,平常显露出的模样矜贵又淡漠,与人之间总是隔着一层隔阂,此时生气凄厉,这种感觉更加强烈,眉眼间的锋芒更甚。 这位宁远侯世子,年纪轻轻的大理寺卿的传闻,成亲之前谢晚吟已经有所耳闻,赶紧闭上嘴巴,不敢再多言。 沈湛虽疑惑,但知道沈墨渊有自己的主见,也不再多问,这时周太医正好走了出来。 “周太医,我祖母怎么样了?” “是啊周太医,母亲如何?” 周太医抬起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殿下暂且没有性命之忧,但是由于中毒已深,我也只能尽量帮她解毒,至于什么时候能醒,暂时还不得而知。” 沈湛身子摇晃了一下,满脸震惊,“你是说母亲是中毒?” “到底是何人如此大胆,敢给母亲下毒?” 沈墨渊眼底沉冷狠戾,拳头紧握,红了眼眶,“周太医,祖母所中何毒?” “回侯爷世子,是曼陀罗,无色无味,所幸殿下身体一直很康健,又救治及时,否则即使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醒了。” 齐嬷嬷和金嬷嬷一脸惊恐地跪下身来,“侯爷,是老奴照顾殿下不周,还请侯爷世子责罚!” 沈墨渊将两人扶起来,“两位嬷嬷服侍祖母一辈子,心里的担心不比我们少,再说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找出祖母中毒的原因,找出幕后黑手!” 齐嬷嬷和金嬷嬷哽咽着应道:“是,世子!” 沈墨渊转头对着风武,厉声吩咐道:“风武,你从大理寺立刻调一对人马过来,整个宁远侯府从现在开始,只准进,不准出。” “尤其是祖母的松涛院!” 风武立刻领命,“是,世子!” 还不等沈湛反对,沈墨渊冷漠地宣告,“父亲这几日也待在府里,衙门那里,我会派人替您请假的!” 沈湛目光微凝,心中满是愤懑,“淮之,难道你连为父都不相信了吗?” 沈墨渊侧身看他一眼,声音冷然,“我是不相信您身边的人!” “你……”沈湛看着沈墨渊决绝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眼床榻上脸色依旧苍白,昏迷不醒的母亲,只能接受了。 薛姨娘回到芙蕖院,脸上委屈悲痛的神情瞬间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状似癫狂的笑容,嘴角勾起诡异的弧度,沉迷其中。 “哈哈哈哈……” “这么多年,我屈居在您的威严之下,在侯府只能蜗居在大房这方寸之地。” “您害怕我伤害顾清欢留下的嫡子,将他看得跟个眼珠子似的,不准我接近松涛院和松雾院。” “即使我再得侯爷宠爱,没有您的允许,他也从未想过扶我为正妻,而我一辈子只能是个身份卑微的妾室,连带着我的一双儿女也被人轻视,低看。”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如同一根刺般,一直插在我的心里!” “现在好了,这根刺被我亲手拔了,我终于可以做这宁远侯府的侯夫人了!” 薛姨娘大声宣泄着这么多年以来,心中的苦闷,却没发现房中半明半暗处早已坐着一人,直到“啪啪啪!”的鼓掌声响起,才惊得她立刻噤了声。 “是谁?” 林尽染慢慢走出来,“恭喜姨娘,快要达成所愿了啊!” 第64章 赶紧离开宁远侯府 薛姨娘瞬间恢复神色,皱眉,冷眼盯着她,“你怎么在这?” 林尽染绕过古琴架,娴熟地坐在黄花梨木的桌边,慢条斯理地倒了杯热茶,撩起眼皮闲闲看她一眼,“姨娘,不高兴看到我?” 薛姨娘陡然提高嗓音,“哪里,林姨娘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但是这里毕竟是我的芙蕖院,林姨娘一个世子的妾室,这么频繁地往我院子里跑,很容易被人误会的。” 在林尽染晶亮的双眸里,薛姨娘强装的镇定瞬间无所遁形,一步步分崩离析。 林尽染笑得轻蔑,笑得凛然,“姨娘想要卸磨杀驴,也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听说世子,已经将整个宁远侯府都团团围住了,还下了命令,只准进,不准出。” 果不其然,薛姨娘下一瞬就神色紧张了起来,“你……你说什么?” 林尽染将杯中茶一饮而尽,勾了勾唇,“我来就是好心告诉姨娘,世子可是大理寺卿,断案如神,姨娘可千万要藏好尾巴,不要被抓住啊!” 说完在薛姨娘惶恐的神情中,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芙蕖院。 木禾忍不住问道:“姨娘为何要提醒薛姨娘,她谋害殿下若是被世子抓住,那侯府不是更加乱起来了吗?” “这样对姨娘不是更有利吗?” 林尽染敛了敛眼底的暗芒,望向远处的眼眸带着一丝迷惘,“我只是比较好奇,季嬷嬷临死前,为什么看到我一直叫我小小姐。” “直到咽气的那一刻,还在说着让我原谅的话。” 木禾愕然,“姨娘,按理说,季嬷嬷是薛姨娘的贴身嬷嬷,怎么会认识您呢?” “而且还说出这样模拟两可的话来。” “所以我才想弄清楚里面的前因后果,” 林尽染继续往流茵阁走去,只是下一刻,眼角余光瞥到一道伟岸的身影,从花园另一侧匆匆走过,她的心头毫无预兆地颤了下。 随后她赶紧低垂下眉眼,掩下纷乱的心神,带着木禾从另一边回流茵阁。 “夫人?” “夫人?” 两道轻不可闻的声音在柴房外响起,慕晚棠睁开紧闭的双眼,慢慢站起身来。 柴房“吱呀”一声被推开,外面已是漆黑一片,只有一轮残月和几颗的繁星,悬挂在夜空,照耀着宁静的院落。 “红玉,绿瑶?” “你们怎么来了,祖母怎么样了?” 红玉和绿瑶出现在柴房内,怀里还抱着个包袱,“夫人,周太医已经帮殿下解了毒,但是还未苏醒,可能还要等段时日。” 慕晚棠突然皱紧眉头,惊呼出声,“你们的脸……这是怎么回事?” 红玉和绿瑶不想让慕晚棠,看到她们红肿的脸,转过身去,捂着脸掩饰道:“夫人,奴婢们没事!” “是谢晚吟打你们了?” 红玉和绿瑶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她们被殿下指给夫人,在夫人这里不说身份多高,但是从未受过任何苛待。 但是现在的这位夫人,好像是故意报复她们,竟揪着她们不放,直接让老嬷嬷将她们打得鼻青脸肿,更可惨的是云樱…… 慕晚棠看她们的神色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顿时眼眶噙着莹光,心底更是泛起绵密的刺痛,拉过她们,不敢触碰她们脸上的红肿,哽咽道:“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们。” 红玉和绿瑶摇头,“夫人,您别这样说,不是您的错。” 慕晚棠红着眼,“我已经不是你们的夫人了,你们叫我慕姐姐吧!” “谢晚吟是对我怀恨在心,所以才拿你们撒气的。” “你们是祖母赐下的人,难道世子也不管吗?” 红玉轻声道:“世子从大理寺调了一对人马过来,一直在松涛院内,忙着找出暗害殿下的幕后真凶。” 绿瑶接着说道:“世子不在清澜院内!” 慕晚棠攥紧拳头,满腔怒意,“谢晚吟真是欺人太甚!” 红玉反过来安慰她,“慕姐姐您也别生气了,今日世子生了那样大的气,等他腾出手来,肯定会对您不利的。” 绿瑶将怀中的包袱塞进慕晚棠的怀里,声音姐急切道:“慕姐姐,这里有几件换洗衣物,还有我们三人凑的盘缠,您赶紧逃走吧!” “云樱,被……事情绊住了,不能送您了,但是她说,她会永远记得您的好。” “绊住了?”慕晚棠的心中不禁升起一抹慌乱,直接问道:“你们老实说,她是不是被谢晚吟重罚了?” 红玉和绿瑶顿时抹了抹眼泪,啜泣道:“慕姐姐,您别问了。” “我们生来就是奴婢,被打被罚都是常有的事,是您之前对我们太好,让我们忘了做奴婢的本分,是我们的错。” 慕晚棠气得白皙莹润小脸微微发红,眼中闪烁着怒火,“她分明就是伺机报复,我找她算账去!” “慕姐姐别去!” “是啊,慕姐姐,趁着现在世子还未抽出身来,您赶紧离开宁远侯府吧!” “不然等世子空下来,肯定会对付您的。” 慕晚棠思虑几瞬后,掌心渐渐收紧,像是下了某种决定,“我不走!” “祖母现在生死未卜,而且我若是逃走了,沈墨渊肯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我不能再连累你们了。” “慕姐姐,您根本不知道……”红玉和绿瑶面面相觑,迟疑道:“世子的手段有多厉害,你遭不住的。” “是啊,您还是走吧!” “不行!” 慕晚棠咬着下唇,摇了摇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不能丢下你们!” 她身穿到这个异世,无依无靠如同浮萍般,大不了把这条命赔给他。 突然一声微不可闻的嗤笑声,在门外蓦地响起,红玉和绿瑶吓得心头一紧,赶紧拦在慕晚棠的身前,警惕地看着从门外走进来,长身玉立,面容俊美却冷肃清洌的沈墨渊。 红玉和绿瑶支支吾吾的说道:“世子,是……是奴婢们的错,还请世子不要怪罪慕姐姐。” 身后的风武和风勉点上火把,映照出沈墨渊眼底的一抹阴鸷与狠辣,他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的衣袖,嘴角勾起残忍的笑意,“还算你识时务,没有逃走,不然你的这些好姐妹可就遭殃了。” “包括那个,被打得下不了床的云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