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裁,夫人又在做法》 第1章 你别嫁,我吃屎三斤 六月底,天热得一丝风气也没有,我和程桑桑撅着屁股蹲在树干下找血蜈蚣,她百无聊赖地抬起头,看见盘山公路上开进来一辆黑色的加长劳斯莱斯。 狭窄的转角处,长长的车身拐弯特别费劲,让人看得直捏一把冷汗。 程桑桑扔掉花锄,瞪大眼睛。 “嗳,这种车怎么会到我们寨子里来啊?” 说着一手托腮,陷入幻想中。 “洛溪,你说这车不会是来找我的吧?就像电视里演的那样,我是什么被拐卖的富二代?” “想屁吃呢,你跟你阿婆长得一模一样。” 我拍拍身上的泥土,站起身,神色复杂地看着汽车顺利扭过盘山公路,艰难地开进寨子里。 “那是江家派来接我的,程桑桑,你洛姐要嫁人去啦!” 我要嫁的对象,是全国首富江云山的次子,江辰泽。 十八岁那年,江辰泽从楼梯上摔下来,当场昏迷,在医院躺了整整七年。所有医生都说,他这辈子是没有康复的希望了。 江家的家业,以后大部分都会由长子江明舟继承,嫁给江辰泽,只有表面风光,实际上也拿不到多少钱,还得赔上终身伺候一个植物人,实在不是一笔划算买卖。 我爸舍不得我继妹跳火坑,更舍不下江家这泼天的富贵,只能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他收下江家的聘礼,迫不及待地通知他们过来接人。 继妹洛青璃打电话给我,语气阴阳怪气。 “洛溪姐姐,像你这种乡巴佬,又没本事又没相貌,按理来说,以后肯定是要嫁给同村老光棍的。” “现在爸妈对你多好,给你安排了这么好的婚事,我可真羡慕你啊。” “羡慕你就当陪嫁丫鬟吧,我不嫌弃。” 我翻个白眼,干脆利落地挂掉电话,再说下去,我怕自己笑出声来。 江家,江云山! 这可真是,瞌睡了有人递枕头啊,我正愁找不到机会接触他呢。 当初,我爸娶了后妈之后,后妈说我八字硬,克死亲妈又要克她,找人把我送到远在贵州的亲戚家抚养。 亲戚收了钱,变着法的虐待我,一天一顿打,饭也不给我吃,寨子里有个隐居的老道士看不下去,把我接到身边养着,还收我为徒。 没人知道,他就是玄门三大派唯一的掌门人,长春子天师。 而我师父长春子临终前唯一的遗愿,就是让我去江家,帮他拿回一件属于他的东西。 寨子里隐隐传来村民们热闹的喧哗声,我扔掉装蜈蚣的瓮子,一脸兴奋地跑回家收拾行李,程桑桑不甘心地追在我屁股后面。 “什么意思啊,嫁到江家?你爸妈不是做小生意的吗,怎么攀得上这种豪门的?” “你要嫁的是江家老太爷吧?江云山他爸,得有八十了吧?” 我推开“吱吱”作响的老旧木门,走到墙角拿了一只黄色的尿素袋,开始往里面塞衣服。 “不是他爸,是他儿子江辰泽,25岁。” “这么年轻?” 程桑桑面容扭曲,好看的柳叶眉拧在一起。 “这种富二代,肯定脾气很差吧,外面18个小三小四,每天对你发火,就像霸总小说里那样,让你跪在地上给他的白月光情人擦鞋子。” 说完夸张地摇头,叹气。 “小溪啊,听我的,人活一口气,咱没必要去受那种委屈啊!” 天气炎热,夏天的衣服也就几件短袖短裤,随意一卷就收拾好了,我把衣服垫在尿素袋的最底下,这才走到靠窗的法坛前面,把摆在上面的桃木剑、七星剑、五彩阵旗、三清铃,一样一样小心翼翼地塞进袋子里。 “师父,我要回去嫁人了,你放心吧,你要的东西,我一定会拿到手的。” 收拾好行礼,我跪在蒲团上,恭恭敬敬地对着一张黑白照磕了三个头。照片里的老头胡子花白,慈眉善目,眼神里仿佛流露出笑意。 程桑桑也跟着跪下来。 “长春子天师,如果答应小溪去嫁人的,你就说句话。” 空气里一片静默。 程桑桑扭头看着我,两手一摊。 “你看看,你看看,连你师父都不答应,小溪,你堂堂紫袍天师,真要去受一个臭男人的闲气吗?” “不是,他没脾气。” “他是个植物人。” 我猫着腰钻进法坛的黄布下面,拎出一只黑色的塑料袋。 “你提醒我了,我得把这件紫袍也带上。” 道袍以颜色划分等级,紫袍也叫“天仙洞衣”,紫色缎面上用金银丝线绣着日月星辰,是最高级别的法袍。 一紫三红四十九黄,大家电视里经常看见的道士通常都穿着黄袍,已经是高阶的法师,全天下也只有四十九个。 而紫袍天师,这世上只有一个。 以前是师父,现在是我。 我把紫袍塞进尿素袋子,大手一挥。 “桑桑,我走了啊。” 程桑桑僵在原地,脸色惨白,牙齿咬得咔咔作响。 “植物人?就是说,你嫁过去,只要花钱,还不用应付男人?” “这不行,这怎么能行呢!洛溪,你还这么年轻,你不要爱情了吗?” “我堂堂道门中人,要什么爱情啊,有钱花就行!” 我把尿素袋子甩在肩上,拍了拍程桑桑的肩。 “每个月的初一十五,你记得给我师父上柱香。用最好的檀香,姐现在不差这点钱。” 寨子里的小孩一窝蜂似地挤到我家门口,争先恐后地喊:“洛溪姐,那个车子来接你啦!” “有个老阿姨在找村长,说给五百万,让把寨子外面的路修好,不然你以后回来不方便。” “什么?” 程桑桑直接破防。 “不都说有钱人全是铁公鸡吗,江家怎么这么大方?人都没过去就给五百万了?” “不是,洛溪,你干什么,大家都在寨子里穷的好好的,你怎么能嫁豪门,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姐妹?” 程桑桑悲痛欲绝,崩溃地扑过来抢我的尿素袋子。 “洛溪,你不能嫁,你别嫁啊!” “滚!” 我无情地推开她。 “走了——” “洛溪,我跟打你个商量。” 程桑桑忽然脸色一变,满脸严肃地握紧拳头,一副壮士断腕的坚定神情。 “只要你不嫁,我愿意吃屎三斤。” 第2章 鬼松 所有人都惊呆了,小孩们张着嘴巴,呆呆地看一会程桑桑,又看一会我。 我也很震惊,没想到程桑桑能为我做到这个地步。真的很想看她吃屎,但是没办法,师父的遗愿更重要。 我叹口气,拍拍她的肩膀。 “下次吧,只要你想吃,以后还有机会的。” 程桑桑扑过来抱住我的大腿。 “不行啊,你别走,看见你有钱比杀了我还难受——” 我和程桑桑拉拉扯扯走到村口的时候,看见村长正在陪一位穿着米白色套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妇女说话。 “周管家,对,娶我们洛溪就对了,她身体好,一顿能吃四碗饭。” “人长的标致,心地善良,力气也大,还会给母猪接生,上次我家的母猪难产,就是她帮忙的。” 看见我们过来,周管家推了下鼻梁上的黑框眼镜,略嫌弃地后退两步,伸手捂住鼻子。 “你就是洛溪?” “给母猪接生?你是兽医吗?” “洛文斌说,你大学读的可是国际护理专业。” 洛文斌是我爸。 他攀附关系,用尽手段把我推销给江家,收下江家六千万彩礼。而我答应我爸会配合他,好好照顾江辰泽,只是有一个要求,要把寨子外面的路修好。 “没错,我学的是——” 我犹豫片刻,正想着怎么编得好听点,周管家一抬手,打断了我的话。 “算了,这不重要,不管你学得怎么样,到了江家,还是要从头培训过,才能伺候好我们少爷的。” 周管家弹了弹袖口不存在的灰尘,从包里掏出一张支票递给村长。 “这里是五百万,修路够了吧?” 村长满脸带笑,“周管家,我——” “感谢的话不用说,我们时间不多了。” 周管家又一抬手,强势打断村长的话,然后扭头看向我,眉眼冷冰冰的。 “洛溪小姐,请吧。” “周管家,你——” “洛溪小姐,请你立刻上车。” “不是,周管家,你——” “请!你!立!刻!上!车!” 周管家不爱听别人说话,我几次试图张嘴,她都冷着脸打断。她手里抱着个公文包,腰杆挺得笔直,米白色的高跟鞋踩在黄泥路上,每一步的距离大小都一模一样,准确得像用尺子量出来似的。 穿着黑西装的司机打开车门,周管家弯腰钻了进去,见我还没有上车,周管家深吸一口气,面带微笑。 “洛溪小姐,我们江家是最讲规矩的,我不想在村里人面前给你难堪,所以也请你配合我,请你——马上——上车。” 司机不耐烦地按着喇叭,村子里的狗都叫了起来,我伸手捂住耳朵。 “行行行,别催了。” 我抱着尿素袋子上了汽车,车门关上,程桑桑扑过来,绝望地拍打窗户。 “洛溪,你别走,我不能没有你,啊——这车里怎么还有星空顶啊,你是要我的命啊——” 周管家皱眉:“开车!” 司机一脚油门,汽车飞快地驶出苗岭寨,周管家松口气,向后靠在真皮座椅上,靠了几秒,又挺直身体坐得板正,满脸严肃地瞪着我。 “洛溪小姐,江家给钱修路,可不代表赞同你跟村里人来往。你以后别跟这些乱七八糟的人联系了,丢我们江家的脸。” “还有,我们花那么多钱买你回来伺候少爷,你伺候人,也得有个伺候人的样子吧?你看看穿得这么埋汰,这包里装的什么东西啊,臭死了!” 周管家捂着鼻子,挪动屁股坐得离我远了点。 “把你那只破麻袋扔掉,太臭了!” “你们这种山沟沟里出来的,身上穿的带的都是什么恶心的脏东西!” 周管家厉声斥责我,我抱紧手里的尿素袋子,无奈地看向她的脚。 “周管家,知道为什么那么臭吗?” “刚路上一直想跟你说,你踩到屎了,两只鞋子都有。” 周管家低头一看,只见自己米色的真皮鞋底,沾满了黄绿色的浓稠粪便,地毯上到处都是黄色的脚印。 空气静默一秒,车厢里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尖叫声。 周管家鬼上身一样,踢掉脚上的鞋子,挥舞双手,在座位上乱叫乱跳,蹦跶好一会,她才冷静下来。一只手捏着鼻子,一只手把鞋子和地毯一起卷好,让司机停车,从车窗上把东西扔了出去。 不穿高跟鞋的周管家仿佛没有了铠甲,整个人都很脆弱,她抱着双膝坐在椅子上,扭头看向窗外,一言不发。 沉默了好一会,周管家企图找回一点尊严。 “你们农村地方就是脏!路上怎么会有那种恶心的东西?” 我没搭话,脑子里还在想着地毯上那几坨青绿色的痕迹。 “也不知道这种款式的屎,合不合程桑桑的胃口。” “她没机会吃到,太可惜了。” 周管家:? “你们寨子里的人,还吃这个?” “你别跟我说话,离我远点!” 周管家更脆弱了,缩在角落里两眼呆滞盯着车顶的星空顶,怀疑人生。 接下来的路上,周管家都没再搭理我,顺利到沪城之后,她脸上才恢复一点生气。 “看到前面的别墅区了吗?里面最便宜的一栋也要几个亿起步,我们江家那栋,占地12亩,呵呵,花园里随便一棵树都要大几百万,你以后小心点,碰坏了赔不起的。” 车子缓缓驶入别墅区,周管家脸色更加得意了,伸手遥指向一扇黑色的格栅大门。 “前面就到了,看着中庭里那颗金叶五针松没有?那是我家老爷特意派人从日本运过来的,光是运费就花了二十万。” 高高耸立的欧式宫廷别墅前面,造了一座喷泉花坛,在花坛的最中心,一圈白色的大理石围边,围住一棵造型古怪的参天古树。 松树大约有十几米高,枝干苍劲粗壮,向上分出九团茂密的树冠,层层交叠,犹如一个倒扣的“卍”字型。 看着树干上隐隐透出的黑气,我倒吸一口冷气,震惊得瞪大眼睛。 这是鬼松?江家大门口,怎么会种了一株鬼松啊? 第3章 七灵成煞 周管家不屑地嗤笑一声。 “怎么,这就看傻了?房里还有更贵的东西呢,什么名画,古董,摆得到处都是,你可别乱碰。” “嗳,你干什么去!说了让你别乱碰啊!” 车子一停稳,我就迫不及待地冲到那棵松树前面,跳上花坛。 现在六月底,天气炎热,这树干却触手冰凉,用指甲刮开深褐色的树皮,原本米色的木质层,上面居然有一道一道血红色的纹路。 果然是鬼松! 松木原本属阳,五行当中,酉金克阳木,酉对应十二生肖便是鸡,用十年以上的老母鸡血,浇灌松树七七四十九天,就能完全冲克掉松木原本蕴含的阳气。 这时候,再用一些阴物埋在树干下,日积月累,这松树便成了鬼松。 鬼松最大的作用,在风水上就是一个“破”字。 现在这个位置——我从花坛上下来,往后退了几步,看清江家的全局。 江家别墅是一个“L”型,主体建筑坐北朝南,大门方向却是在东面,这棵松树,就种在正东方。 东方是震宫,震宫破宫,长门绝嗣,这是要江家长子断子绝孙啊! 听说江家大哥现在掌管了江氏集团,在公司里的分量不比江云山轻。想害他的,是江家的女儿,还是其他旁支?这豪门的内斗,看起来比我想的严重。 我正盯着那株鬼松感叹,周管家追上来,气得直跺脚。 “没教养的东西!你当这是你们村里呢,到处乱看乱摸!” “碰坏一点树皮,卖了你都赔不起!” 说完谨慎地朝四周看了一圈,压低嗓音,恶狠狠地警告我。 “等会见了老爷夫人,你再敢这样没规矩,看我怎么找洛文斌算账!” “让开,别挡在门口,都让开!”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飞奔过来一道白色的人影,从周管家旁边冲过去,周管家“哎哟”一声,被撞得在原地转了个圈。 她站稳身形,正要骂人,后面又追过来几个穿着白色护士服的年轻女人,一个个背着急救箱,神情紧张。 周管家看清跑过去的人,顿时也紧张起来。 “这怎么了,张医生为什么跑那么急?” “少夫人大出血了,这一胎,可能又要保不住。” 其中一个护士一边跑,一边扭头快速说了几句,周管家一听,面色大变,也顾不上教训我了,立刻拔腿追上去。 屋子里乱哄哄的,也没人顾得上管我,我跟着大家跑到二楼,就吓了一跳。 走廊对面,居然有一间私人手术室! 你们有钱人不要太离谱啊! 手术室的灯亮着,门口的真皮沙发上,坐着一个相貌英俊,戴着金边眼镜的年轻男人。 他两眼通红,弓着背,痛苦地把手指插在头发里。 “算了,我认命了,没有孩子就没有孩子吧,可能是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我不想再生了,我真的不想再看见灵倩受这种苦。” “明舟,不许胡说八道!” 江云山拄着拐杖站在旁边,颤抖着把手放在江明舟的肩膀上。 “张医生是全国最顶尖的妇产科医生,一定能保住你们的孩子。” 对面的沙发上,江夫人两手合十举在胸前,不停地喃喃自语。 “对,肯定能保住的,怎么会有问题呢?这次所有的产检都很正常,家里每天的饭菜全是营养师精心搭配的,灵倩又那么小心地保胎,没事的,肯定没事的。” “哪次产检不正常?” 江明舟猛得站起身,咬紧牙关,捏着拳头,额角的青筋一鼓一鼓的。 “十年了,整整十年了,灵倩怀孕七次,每次都说正常,正常,可结果呢?” “孩子就是保不住啊!” “我和灵倩甚至在美国找过代孕,胚胎放进去,却怎么都着床不了。爸,妈,你们还不明白吗,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小孩了!” “这是报应,这一定是我上辈子作孽的报应!” 看着江明舟情绪激动的样子,江夫人也跟着激动起来。 “不会的,明舟,我们家每年都做那么多慈善,再多的孽也该还了啊。妈妈再去捐几座寺庙,我现在就给慧能方丈打电话——” “闭嘴!别给我搞这些封建迷信的东西,求神拜佛要是有用,世界上就不会有穷人。” 江云山背着手,拄着拐杖,不安地在手术室门口走来走去。 “要相信医学手段,一切等张医生出来再说。” 江云山一发火,江夫人也不敢再说什么。 很快,手术室的大门打开,张医生穿着白袍,一边摘手套,一边摇头叹气地走了出来。 “还是跟前几次一样,找不到出血点。” “前三个月本来就危险,这种血量要是止不住,到明天,孩子肯定是保不住的。” “我尽力了,对不起啊,江总。” 江云山浑身一颤,脸色瞬间灰败下来。 “找不到出血点?不是有最先进的仪器吗,怎么会找不到呢,你再仔细看看啊!” “对不起,我真的无能为力。” 张医生摆摆手,满脸惭愧地走了。 所有人都涌进手术室里,陈灵倩睁着眼睛躺在病床上,眼神空洞,嘴唇一丝血色都没有。几个护士忙忙碌碌,给她擦脸擦手,盖好被子。 江明舟走过去,单膝跪在病床前,亲吻陈灵倩的脸颊。 “小倩,咱不生了,以后去领养一个,好不好?” 陈灵倩仿佛没听见他的话,手紧紧捂在肚子上,两眼发直盯着天花板。 “我昨晚做梦,听到她喊妈妈了。” “是个很可爱的小姑娘,双眼皮,高鼻梁,长得像你。” “她说她等了我好久好久的,她说她一直舍不得我,每次都想要找我当妈妈,可是我一直不要她。” “我怎么会不要她呢?” 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面颊滚落,陈灵倩喃喃自语。 “我怎么会不要她呢?我给她买了那么多玩具,那么多漂亮的裙子,我怎么会不要她呢?” “宝宝,你听见了吗,求你了,不要离开妈妈好不好?” 听着陈灵倩卑微的乞求,江明舟再也忍耐不住,捂着脸,坐在地上崩溃大哭。 江夫人也跟着哭,只有江云山,咬着牙,转过头不看他们,可握着拐棍的手一直抖个不停。 屋内一片愁云惨淡,我抱紧手里的尿素袋,忍不住插嘴。 “你流产七次啊?” “怪不得门口的鬼松长那么好,都快成气候了。” “七灵成煞,过了今晚,别说孩子,你自己的命都难保。” 第4章 你是道士吗 我一说话,屋子里所有人都转头看过来。 江云山皱紧眉头。 “你哪位?” “老爷,这是洛溪,咳咳咳,是那个,二少夫人——” 周管家拼命朝我使眼色,示意我闭嘴。 江云山朝我上下打量一阵,视线停在我手里的尿素袋上,眉头顿时皱得更紧。 “你刚才说什么?什么鬼松,什么煞?” “别把农村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带到我家来,我最讨厌这一套。” “周管家,把不相干的人请出去,再好好教教规矩,什么地方都能乱闯吗?” “是,老爷。” 周管家立刻走过来拉我的胳膊,把我往外拖。 “谁让你乱跑的,先去楼下等着。” “等等——” 陈灵倩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脸色更白了,眼睛里却有了亮光。 “你刚才说什么鬼松?是松树吗?是不是门口那棵松树?” 我点头。 “对,就门口最中间那棵大松树,那是一颗鬼松。” 陈灵倩激动起来,死死握住江明舟的手。 “明舟,你还记得吗,我第一次流产,就是七年前花园里种那株松树的时候,我在树下摔了一跤。” “那棵树有问题吗?” “你是不是真有办法保住我的孩子?” “你有办法吗?” 在陈灵倩希冀的眼神下,我走到病床前,把手放在她肚子上。 鬼松阴气极重,又能通过风水布局,像一个漏斗一样,直接把树上凝结的阴气导入陈灵倩体内。要不是这几年不停的怀孕,大部分阴气都聚集在胎儿身上,陈灵倩怕是早就不行了。 这次的胎儿,也吸收了大量阴气,陈灵倩的肚子冰凉刺骨,我掀开她的衣服一看,只见肚脐眼周围大半圈都是黑色的,如果黑色绕满一圈,死气生成,那胎儿肯定是没法救了。 现在吗,尚有一线生机。 我重新给她盖好被子,点点头。 “除掉鬼松,我再给你布个阳护阵,应该没问题。” 陈灵倩一呆,先是怀疑,不敢置信,继而又转变成希望,狂喜。 “真的吗,你能保住我的孩子?” “呜呜呜——不要骗我,求你不要骗我,只要你能保住我的孩子,让我做什么都行。” 陈灵倩抓着我的手大哭起来。 江明舟大怒。 “你干什么!” “灵倩现在的状态你看不到吗?给人希望,又残忍得让人绝望,你想要她的命吗?” 江夫人也气得嘴唇发抖。 “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们这种农村出来的,心眼多,心机重。你刚进门,想耍些手段博取大家的好感。” “可你不该拿这种事开玩笑!杀人诛心,你太残忍了!” “周管家,把她带下去!好好给她教教规矩。” 这次,门外直接进来两个保镖,不由分说架着我往外走,陈灵倩在床上发疯似的挣扎。 “你们干什么,放开她,她有办法救我的孩子,她有办法!” 江明舟哭着抱紧她。 “灵倩,你冷静一点,孩子以后会再有的。” 江夫人也满脸痛苦地抚摸陈灵倩的头。 “灵倩,妈妈知道你心里的苦。” “但凡有一点希望,妈妈也不想放弃的。” “可是我请了那么多高僧,他们都没有办法啊,洛溪一个山沟沟里出来的农村女孩,她怎么会懂这些,她就是个骗子,你不要信她!” 我被两个保镖拉到门外,听到这句话,也忍不住了。 “那个,江夫人,术业有专攻,和尚是管念经的,要驱邪你得找道士啊。” “驱什么邪?我看你才是心思最邪!” 江云山面无表情地瞪着我。 “找道士,你是道士吗?” “小赵,把她带到房里去关三天,让她好好反省!” 江家大得跟迷宫似的,我被两个保镖拉着,走得晕头转向,好不容易来到一间房间门口,保镖把门一锁,恶狠狠道: “本来给你准备的是二少爷隔壁的套房。” “现在你不配住!” “先在佣人房里好好反省反省吧。” 眼前是二十平米左右的房间,地上铺着白色的羊毛地毯,床尾摆着真皮沙发,墙上还有一个六十寸大的液晶电视,我看得一阵沉默,果断掏出手机,给程桑桑拍了几张照片。 程桑桑:“什么,这么好的房间!下次我来就住这!” 我:“这里不算好,我给你安排更好的房间。” 程桑桑:“呵呵,这还不好,想骗谁?我就要住这。” 我躺在沙发上,和程桑桑闲聊一会,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再醒过来时,外面天已经黑了,门外忽然传来三声敲门声。 “咚咚咚!” 很有规律的三下,紧接着,江明舟刻意压低的嗓音透过门缝传来。 “洛溪,你出来,我有事要跟你说。” 我走过去打开房门。 “进来说吧。” 江明舟忙转过头,一只手挡在眼睛旁边,视线不敢朝屋内看。 “不进来了,这房间太小,我有幽闭恐惧症。” 我:…… 我跟着江明舟来到书房里,他坐在真皮转椅上,两手抱胸,没说话,视线迫人,一直盯着我看。 江明舟个子长得高,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头发也重新打理过了,不得不说,乍一看还是很有气场的。 我朝他鼻子指了下。 “你这有块鼻屎。” 江明舟愣住。 下一秒,他脸色微红,尴尬地转过头,拿餐巾纸擦鼻子。 “骗你的。” 江明舟气得浓眉一扬:“你敢耍我?” “可能是坨鼻毛。” 江明舟又低下头,纸巾在鼻子上用力揉搓,搓得鼻子发红,他挫败地把纸巾扔掉,也不摆架子了。 “洛溪,我刚才必须那样做。” “我爸小时候遭人骗过,当时我奶奶病得很严重,家里好不容易攒下一笔钱,准备送她去医院的。结果我奶奶的婆婆,也就是我曾祖母,从隔壁村找来一个神婆,把钱都给人家了。一顿做法画符,听说那符水一喝下去,我奶当晚就死了。” “我爸最恨这些东西,如果刚才我也站在灵倩那边,估计他会把我们俩都关起来,我就没机会出来了。” 我有些惊讶。 不愧是江家继承人,心思果然缜密。 “所以,你相信我?” 第5章 给我孩子陪葬 江明舟摇头,双眼直视我的眼睛。 “说实话,你刚才那些话,半个字我都不信。” “那你还来找我干吗?” 江明舟苦笑。 “可灵倩相信。” “只要她信,但凡有百万分之一的希望,我都要去试试,不然她以后要怪我。” 沉默一会,江明舟向后靠在椅背上,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又恢复成那副盛气凌人的姿态。 “说吧,要怎么做,我都会配合你,我会把视频录下来给灵倩看。” “等到明天,如果事实证明你在撒谎。” 江明舟勾着唇角歪笑一声,身体前倾,薄唇微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我会让你给我死去的孩子——陪——葬。” “神经!” 我伸个懒腰,从椅子上站起来。 “没事我回去睡觉了,个人有个人的因果,之前只是好意提醒,你们的事,我不方便参与的。” 江明舟傻眼。 “什么意思,你不救了?” “不是,你不就是想讨好我,好在江家站稳脚跟吗?” “我明白了——” 江明舟冷笑一声,手指敲打桌面。 “跟我玩欲擒故纵?你还嫩得很——嗳——你别走啊——” 眼看我要离开书房,江明舟一溜小跑,伸出手臂挡在我面前。 “行,算你赢。” 说着,两根手指伸进衣服口袋,夹出一张黑色的卡片。 “你嫁到我们江家,不就是图钱吗?” “这卡里有一百多万零花钱,都归你了,给灵倩买个安心。” 我挪不动脚步了。 “你说夺少?” “嫌少是吗?” 江明舟冷冷地盯着我。 “你也就演一个晚上,不少了。” “如果真能保住孩子的,我另外再给你一个亿也行啊。” 夺少,一个亿? 程桑桑经常看的霸总小说里,居然都是真的,豪门有他们自己的币种! 我面无表情地抽过那张银行卡,揣进兜里。 “密码多少?” “钱不钱的无所谓,主要想让你看看我的本事。” 江明舟嗤笑一声,说出一个数字。 “890328,密码是灵倩的生日。” “89年3月28日?” 我掐指一算,惊道:“己巳年,丁卯月,丁亥日,有意思,这个八字,前面年月日三柱,天干地支都是纯阴的?” “她几点生的,该不会时辰也纯阴吧?” “早上十点多,你还懂八字?这个八字怎么了?” “时柱乙巳,完蛋了,她八字纯阴,你不早点说!今天己亥日,天克地冲,你老婆要出事!快跟我走!” 我一把扯住江明舟的胳膊,冲回佣人房拿我的尿素袋,一边跑,一边跟江明舟解释。 “八字纯阴的人,为人善良温柔,但是想法固执,多愁善感,这种冲克之下,很容易走极端的。” “什么意思?你是说灵倩的八字不好?真是笑话,她从小家境富裕,一路上顺风顺水,除了生孩子这一点,其他哪样都不是正常人能比的,你胡说八道什么东西?” 江明舟显然不信,但是本能地担心自己妻子,嘴里不服,却还是带着我去找陈灵倩。 我拿上装备,来到二楼的病房,房里灯亮着,一个女佣跪着擦地板,另一个在茶几上翻来翻去,不知道找什么东西,陈灵倩正坐在床上喝粥。 江明舟松口气。 “嗤,好笑~” “你继续说啊,她能出什么事?” “明舟,你来了,我去上个厕所。” 陈灵倩仿佛没看见我似的,神情略紧张地跟江明舟打了个招呼,她慢吞吞从床上下来,女佣忙上去扶她。 另一个女佣还在翻东西,嘴里小声喃喃自语。 “奇怪,我的水果刀怎么不见了?” 眼看着陈灵倩走到厕所门口,我一个箭步冲上去,反手拧住她的胳膊。 “哐啷”一声,从她的袖子里,掉出一把精致的不锈钢水果刀。刀尖锋利,掉落在地板上,还隐隐闪着寒光。 陈灵倩尖叫起来。 “你干什么!你放开我!” 江明舟大惊失色,冲过来死死抱住陈灵倩,眼眶通红,嗓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你要干吗?你为什么要藏着刀?” “你到底想干什么,陈灵倩,你回答我啊!” 陈灵倩崩溃痛哭。 “骗子,你们都是骗子!我知道你们全都在骗我,我的血流得越来越多了,我不能再看着我的宝宝一个人孤零零地走,我要去陪她。” “放手!放手啊!” 陈灵倩发疯一样挣扎,江明舟用力把她圈在怀里,忽然反应过来。 “不是骗子,她不是骗子,洛溪,你快过来!” “灵倩,你听我说,我们要相信洛溪,她真的有本事能保住我们的孩子,我刚才已经见证过了,她不是骗子。” 江明舟把刚才发生的事一说,陈灵倩停止了挣扎,她浑身发抖,满怀希冀地看向我。 “真的吗,你不是骗子?你真的能保住我的孩子?” 江明舟拼命朝我使眼色,我拍着胸脯打包票。 “放心吧,要是保不住,你明天再自杀也来得及。” 一个亿,客户服务我给你做到满分。 江明舟:…… “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 安顿好陈灵倩,从房里出来,江明舟半信半疑地问我: “我刚才想明白了,什么八字,都是假的,你是不是心理学很厉害?” “今天下午你看见灵倩,就猜到她有这种念头了吧?” “我调查过你,苗岭寨长大的,在乡里的公办学校读书,上完高中就辍学了,没上过大学,你是怎么学的心理——” “停停停,会不会聊天啊你,我没上大学关你屁事?” 我不耐烦地瞪一眼江明舟。 “把嘴给我闭上!” 两人来到外面的花园里,江明舟打发走门口巡逻的保镖,我从尿素袋里掏出一把工兵铲递给他。 “你先把松树下面的东西挖出来。” “五行之中,一三五单数为阳,二四为阴,两个阴数之和,六为极阴之数,这下面最少有六件东西,都挖出来。” 江明舟撸起袖子,怀疑地看我一眼。 “你最好说的是真的。” “要是敢耍我,我让你全家陪葬。” 江明舟高高抬起胳膊,几铲子下去,“铿!”的一声,铲头碰到了一样极为坚硬的东西。 扒拉开周围的泥土,江明舟弯着腰蹲在树前,大惊失色。 “这东西怎么会在这里!” 第6章 人是你杀的? 江明舟从土里挖出一根金属杆子,银色的细长杆身,顶部像个小蝌蚪似的,是一个立体的圆弧。 我也没见过这玩意,一时间很是好奇。 “这是什么?” 江明舟奇怪地看我一眼。 “这是高尔夫球杆啊,你不认识?” 气死人。 我板着脸,冷哼一声。 “还说是总裁,你听人说话只听表面意思吗,看东西也只看表面?” “我当然知道这是高尔夫球杆,可这树下只埋至阴之物,我的意思是,这东西表面是球杆,实际呢?” “这是什么?是凶器!” “是不是有人用它打死过人?” 江明舟的脸色一下就变得很难看,他震惊地抬头看一眼我,又看一眼手里的球杆。 “不可能——你怎么能知道——” “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这解释不通啊?” 我沉下脸。 “人是你杀的?” 江明舟猛摇头,支支吾吾解释道: “不是不是,是我有一个朋友,十年前喝醉酒,在高尔夫球场跟人打架,用我的球杆失手把人打死了。” “我朋友赔偿一大笔钱,坐几年牢后出国了。这根球杆,我早就扔掉了,怎么会在这里?” 我摸着下巴沉思,“布下这个阵法的人,看来对你了解很深啊,继续挖。” 江明舟一言不发,出神地盯着那根球杆看了会,继续低头挥着铲子。 挖了几下,挖出一件蛇形木雕,一串珍珠手链,还有一个打火机,看起来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我给江明舟解释。 “金木水火土,这件木雕,是用百年阴槐木雕的,这个珍珠,必然取自深海,而且用血泡过,你看珠子表面,都渗出红点了。 还有这个打火机,十有八九也是点火烧死人的凶器。现在金木水火都齐了,还有两样属土的,土要供给鬼松营养,阴气必然更重。” “你小心一点,铲子挥慢点!” 江明舟心头一凛,谨慎地抬起头看我。 “后面这两样东西挖去,会有危险吗?” “不是,你那个泥巴溅到我身上了!” 我嫌弃地拍了拍衣袖,走到花坛边坐下。 江明舟:…… 月亮升高,淡淡的月光透过树影,斑驳地投射在地上,平地忽然卷起一阵阴风。 江明舟原本卷着胳膊,大汗淋漓地挥舞着兵工铲,这时候浑身打个哆嗦,额头上的汗一下子全都收了进去。 “啊——” 江明舟尖叫出声,慌乱地丢下手里的兵工铲。 我从花坛边跳起来,一把捂住他的嘴巴,狠狠瞪他。 “喊什么喊!把你爹招来怎么办?” “一个小孩——这下面有个小孩的尸体!” 江明舟都快哭了,浑身发抖,脸色白得不像样子。 我探头往坑里一看,只见一个皮肤白嫩的小婴儿,正闭着眼睛躺在坑底。他穿着一件红肚兜,头顶扎了两个辫子,两手交叉抱在胸前,五官精致可爱,却没有下巴。 我伸手往他下巴的部位一摸,摸到了坑坑洼洼的粗陶表面。 “这是陶瓷做的。” “啊?” 江明舟大着胆子往坑里看了一眼,像是要找回面子似的,两手哆嗦着把这具人偶捧在手中。 “做得这么逼真,怎么脸上缺了一块?” “泰国有一种邪术,烘烤婴孩尸体的下巴,可以得到尸油,那种被邪术炼制而死的婴孩,怨气冲天。这具人偶,就是仿的那些受害者,说不定上面还涂了受害者的尸油。” “什么!” 江明舟吓得把手里的人偶扔回坑里。 我不满地瞪着他。 “你不是霸道总裁吗,老这么一惊一乍干什么?” “我——我手酸了,洛溪啊,大家都是一家人,最后面的东西,你来挖行不行?” “那当然不——” 江明舟:“再加一百万。” 我眉开眼笑。 “大哥,你在说什么,都是一家人,这点活我来干就行了。” 我抢过一旁的兵工铲,整个上半身趴进坑里,吭哧吭哧铲上来几勺土,捧在手里给江明舟看。 “看见没,这个土不一般。” “这是古墓里的青膏泥,湿润的时候是青色,晒干了就变成白色,这种泥土质地细腻,粘性大,防腐效果极强。 那些盗墓贼,一挖到这个泥,就知道底下必然有秦汉大墓了。” “没有什么土能比古墓的土更加阴寒,这棵鬼松下面全是青膏泥,等会得把它挖干净。” 江明舟:“最后的阴物就这?” “我的意思是说,这几样东西拿出来,灵倩就能好了吗?” “没那么简单,这些东西拿掉,阵法能破大半,只是这棵鬼松聚集了七个婴灵,不会眼睁睁看着我们破坏掉它的根基,必然要反抗。” 江明舟脸上有些迷茫。 “一棵松树,它还能咋反抗?” “把我吊起来?” “呵呵呵——洛溪,我承认,我已经几乎要相信你了,但是松树——咳咳——咳咳咳——” 江明舟捂着脖子,痛苦得说不出话来。 他的双脚离地,整个身体越升越高,他在空中惊恐地挥舞四肢,眼睁睁看着一条枝干像蛇一样扭曲,缠住他的脖子。 粗糙冰冷的树皮表面摩擦着他的皮肤,一股刺鼻的冷松香味直往鼻孔里钻,月光很亮,迎面吹来的风冷得刺骨。 所有的身体感官都在告诉他一件事,这是真实发生的,不是幻觉。 江明舟惊恐得瞪大眼睛。 我侧身对江明舟站着,假装没发现他的异常。 “继续说啊,这棵松树咋了?” “救——救我——” 江明舟用尽全力嘶吼,可是喉咙被紧紧卡住,只能发出微弱的气音。 江明舟绝望地在空中手脚乱蹬。 我也不能真看这棵树把我的金主大哥弄死了,等他被吊一会,故意一回头,装出一副惊怒交加的样子。 “啊,大哥别怕,我来了!” 我从蛇皮袋里掏出一张黄色的灵符,夹在指尖一抖,符纸无风自燃,我把燃烧着的符纸弹向松树。 “天地自然,秽炁分散,灵宝符命,妖邪退散!” 符纸像长了眼睛一样,精准地对准江明舟脖子上的枝条飘过去,还没碰到松树,那根枝条就猛地一缩,甩开江明舟。 江明舟摔在地上,发出一声惨叫。 “啊——” 与此同时,三楼窗户打开,江云山探出一个头来。 “半夜三更,谁在那鬼吼鬼叫的?” 第7章 童子身 我立刻缩着脖子躲到树下。 “把你爸招来,后面没法弄了!” 关键时刻,霸总的脑子果然好使。 江明舟躺在地上,继续仰着头,痛苦地喊了几嗓子。 “啊——啊——我心里真的好难受——啊——” “爸爸,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哎,明舟啊,哎,你冷静一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江云山安慰几句,立马把头缩了回去,还吩咐其他人。 “不要靠近那棵松树,给大少爷一点独处的空间。” 我朝江明舟比个大拇指,蹑手蹑脚走过去,把他扶起来。 “大哥,你还好吧?” 江明舟看我的眼神和之前已经截然不同了,一开始,是鄙视、嫌弃,后来,是怀疑、不确定,到现在,是完全的信服,还带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崇拜。 江明舟一咕噜翻身坐起来,激动地握住我的手。 “天呐,你说的全是真的,真的有什么鬼松,那我的灵倩,也真的有救了。” “洛溪,我求求你,救救灵倩,救救我们的孩子。” “包在我身上了。” 我把那几样挖出来的东西装进尿素袋里,扶着江明舟,一直退到大门口。 “等会我挖青膏泥的时候,必然要引起这棵鬼松剧烈的反扑,其他都没问题,就是我这次出来的急,装备不够齐全,还缺一样东西。” 江明舟神情急切。 “什么东西,洛溪,你只管吩咐,不管花多少钱我都给你弄来。” “不是钱的问题,这种阴邪之物,我要用阳气很盛的东西来破,童子血,你家谁有?” 江明舟苦笑。 “童子?小孩子吗,我家兄弟姐妹四个,都没有孩子啊。我们家规矩严,那些女佣保镖,也不可能带着孩子住在江家的。” “不是这个意思,童子,就是指元阳未破的,chu男啦。” 江明舟思索片刻,眼前一亮。 “有的,我弟啊!” 我诧异地瞪大眼睛。 “江辰泽?不可能吧。” 我那素未谋面的老公江辰泽,他这种级别的富二代,二十五岁了,还能是处? 江明舟自信地一拍胸部。 “怎么不可能,我能打包票,他摔成植物人的时候才十七岁!” “走走走,我现在就带你去。” 为了方便照顾,江辰泽的卧室在一楼,一面通向客厅,另一面靠窗的方向,独自圈了一个院子保证隐私。 那院子就比我们寨子的晒谷场还大,里面有游泳池,还有秋千和一大片花园。现在虽然快十二点了,院子里到处都装点着氛围灯,美如仙境。 我当时的心情就是很嫉妒。 植物人,还能有架秋千,他是能躺在上面荡还是咋的?但转念一想,以后,这院子不都归我住了吗,心情瞬间又变得很好。 我们从草坪中间穿过去,江明舟打开房门,两米八的大床上,躺着一个面容瘦削的年轻人。 几个女佣跪坐在旁边,给他揉捏腿脚,周管家坐在一边的沙发上指挥她们。 “都没吃饱饭呢?” “揉重一点,上次陈医生看完,说少爷的肌肉都有点萎缩了,你们再这样懒散,不好好干活,我明天就把你们全开了!” 江明舟挥挥手。 “我想跟辰泽说会话,你们出去吧。” “好的,大少爷!” 周管家忙从沙发上弹起来,对江明舟点头哈腰。 她弓着腰要退出房间,扭头看见我跟在江明舟身后,立马两眼一瞪。 “谁允许你来的?” “你以为嫁给二少爷,就真能当少奶奶了?半夜三更乱闯男人房间,要不要脸啊!” “我路上都是怎么教你规矩的,你们这种乡巴佬真是掂不清,还不给我过来!” 周管家一发话,旁边几个女佣都开始窃窃私语。 “这就是新来的二少奶奶?” “听说从小在贵州农村长大的,果然一副穷酸样啊。” “你们看她,拎的那是什么,尿素袋?哈哈哈——” “好像今天一来就把老爷得罪了,让她好好反省,怎么现在就迫不及待跑到二少爷房里来了?吃相真的难看。” 江明舟冷下脸。 “滚!” 周管家冷笑,走过来拉我的胳膊。 “听见没有,大少爷让你滚,你还杵在这里干吗?” “你再这样不懂规矩,明天就收拾东西回你的苗寨去!” “我是让你滚!” 江明舟冷冷地拍开周管家的手。 “洛溪是我弟妹,承泽的房间,她比谁都有资格来,你再敢胡说八道,对她没规矩试试?” 周管家瞠目结舌地捂着自己的手,看一眼江明舟,又看一眼我,半天回不过神来。愣了好一会,她才勉强挤出一个笑脸。 “大少爷,是不是哪里弄错了,这个洛溪——” “没弄错,洛溪是这个家的二少夫人,以后你们谁敢不尊重她,自己收拾东西滚出江家。” 江明舟发脾气,所有的女佣都噤若寒蝉,缩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出,只有周管家,还是一脸不服气的样子。 “可是老爷他——” “滚出去!” 江明舟伸手指着门外。 “周管家,不要再让我说第二遍。” 周管家忍着怒气,难堪地垂下头。 “好的,少爷,我这就走。” 临走前,还咬牙切齿,狠狠瞪我一眼。 “你个小贱人,你给我等着!” 江明舟走过去关好房门,不好意思地给我道歉。 “洛溪啊,真的对不起,家里的佣人都对你有偏见,你放心,我下次肯定会好好教训她们。” “没啥大不了的啦。” 我不以为意地挥挥手,跑过去蹲到床边,仔细看江辰泽的脸。 还别说,即便闭着眼睛,也能看出来江辰泽是个大帅哥,他鼻梁高挺,睫毛浓密,脸型刀削斧刻一般立体——嘶不对啊,我歪着头,从左到右,又把江辰泽的脸看了一遍。 这天庭饱满,龙眉凤目,这是典型的豪富之相,福泽深厚,怎么看都不像会遭受横祸,变成植物人啊。 “怎么了?” 见我盯着江辰泽的眼神不对,江明舟瞬间没了自信,神情惊恐。 “妈呀,难道辰泽他不是处了?” “你这都能看出来?” “该死的,到底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女佣!” 第8章 大战鬼松 “不是这个意思,不过大哥,你的猜测很有可能啊。” 我脑子里一瞬间就闪过各种豪门女佣生子争宠的狗血剧情,为了保险起见,我从尿素袋里掏出一串五帝铜钱。 五帝钱,圆形方孔,取自“外圆内方,天人合一”的意象,其中秦朝的半两钱、汉朝的五铢钱、唐代的开元通宝、宋代的宋元通宝和明朝的永乐通宝合称为大五帝钱,汇集五方之正气,最是驱邪挡煞。 而我手里这串,是小五帝钱,用的都是清代的铜钱:顺治通宝、康熙通宝、雍正通宝、乾隆通宝和嘉庆通宝,价值才大五帝钱的零头,当然功效也弱了很多,不过对付那棵鬼松,却是绰绰有余。 这串五帝铜钱,串在一条红线上,最顶端是一个乾坤结,底下一串流苏。我从旁边拿起水果刀,划破江辰泽的指尖,把血抹在串着五帝钱的红线上。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 我低声念咒,然后一扬手,把手里的铜钱甩在桌上。 红线本身是软的,可是这串铜钱扔出去,却像把剑一样立了起来,不止立起来,铜钱上还隐隐闪出一团红光。 江明舟看得目瞪口呆。 “洛溪,这铜钱怎么还能发光,好厉害啊,这是什么法术?” 我也很震惊。 “这元阳之气也太纯粹了吧!” 这种精纯的能量,江辰泽八字肯定是四柱纯阳的。 江明舟告诉我江辰泽的生日,我掐指一算,好家伙,不止四柱纯阳,还是个阳刃格,而且刃格成局,有七杀相制,这种八字,正气凛然,性格也十分霸道,平常的妖祟邪魅,根本近不了身的。 我顿时喜笑颜开,拿着匕首,在江辰泽其他几个手指上又划了几刀,然后从包里掏出一把桃木剑,一把七星剑,全都抹了一遍血。 发财了发财了,捡到一个大便宜。 江明舟看得龇牙咧嘴。 “洛溪,差不多了吧,再划下去辰泽要贫血了!” “贫血不要紧,给他弄点人参鹿茸什么补一补吗。” 我从尿素袋里掏出一根白色的腰带,腰带最中间画着太极阴阳鱼,左边是黑色的三横,在八卦里指乾卦,纯阳刚健,象征天,右边是三横两列,坤卦,象征地。 我把七星剑和桃木剑从后背插在腰带上,美滋滋的大手一挥。 “走,出发,干鬼松!” 江明舟一脸钦佩地看着我。 “洛溪,你这个造型好像古代的侠客,一看就好厉害。” “就是你这个尿素袋——明天我带你去买个包吧。” 我们回到别墅大门口,这时候已经接近半夜一点,少了那几样阴物,鬼松的样子看着都变了。 所有的枝条都无精打采地耷拉着,周围阴风阵阵,一团又一团黑雾从树干中涌出来。 江明舟惊恐地停下脚步。 “洛溪,这树是不是要变成鬼了?” “鬼松鬼松,就是这个意思吧。” 我眼一横。 “怎么,你怕了?” 江明舟:“亿点点。” “没事,怕你就在这边等我,小问题。” 我气定神闲地走到鬼松下面,跳上花坛,捡起那把兵工铲继续埋头掏青膏泥,头顶忽然一阵阴风扫过,一根尖利的枝条对准我的脑门,速度极快地往下刺过来。 江明舟抱着门柱,发出一声尖叫。 我继续低头挖泥,左手从背后抽出桃木剑,看也不看,扬手一剑。 “噗通!” 一大串枯萎的枝干落在地上。 紧接着,又有两条枝干分左右,从两边包抄过来。 我一手撑住兵工铲,整个身体凌空倒立,又是抬手一剑,砍断了两团树枝。 江明舟:“哇!” 我一边绕着树干挖泥,一边抽空对付鬼松,江明舟也没闲着,站在不远处,两手紧紧抱着门柱,嘴里不停发出各种语气助词。 “咦——” “嘶——” “啊——” “呀——” 眼看着要把青膏泥挖空了,鬼松也快被我砍成了光秃秃的树干,江明舟在旁边啧啧惊叹。 “就这?” “这鬼松也没我想的那么厉害啊。” 我忽然感觉这样不对。 我表现得太轻松,这个人情卖起来,就没那么值钱了。 就好比你去街头买一份炒饭,老板平静地给你做好,问你要五十块,你肯定觉得抢钱啊。 如果老板疯狂颠锅,底下火窜的三丈高,然后他一抬手,在空中挥舞菜刀,所有的食材掉在砧板上的时候都切成了均匀的大小。最好再翻几个跟斗,在餐车后面跳来跳去,食材乱飞,火苗乱窜,忙成一团。 最后猛一颠锅,一只手抄着盘子在空中“刷刷刷”那么一接,一份炒饭稳稳当当送到你眼前。 “五十块!” 你只能心甘情愿地掏钱,不止心甘情愿,还觉得物有所值。 “老板好手艺啊,绝!” 现在商业社会,人性就是这样,结果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过程里,你的会整花活。 想到这,我立刻改变了主意。 再一根树枝刺向我的时候,我假装没反应过来,手腕就着枝条一压,任由它把我团团缠住,甩到半空。 江明舟:“啊!” 我在空中一顿,猛得拧身扑过去,抱住树干。 这棵鬼松足足有五米高,我爬在最顶端,又几根枝条斜刺里射向我,我手忙脚乱,松开树干,身体直直往下坠。 江明舟:“呀——” 关键时刻,我从身后抽出七星剑,猛地刺进树干。 坠势止住,我握着剑柄,身体悬在半空。 江明舟倒吸一口冷气:“嗬——” 然后我从口袋里掏出那串五帝铜钱,砸向树干,树干上“噼里啪啦”,冒出一团火光。 这棵鬼松也知道自己要完,拼命用出最后一点力量,整棵树剧烈抖动,所有的枝干都疯狂朝我涌来。 我俩在空中打得眼花缭乱,惊心动魄,一路火花带闪电。 终于,随着我把一张符纸打到鬼松树干上。 “五雷迅霆,急急如律令!” 一道雷光闪过,“轰”的一声,整棵鬼松熊熊燃烧,轰然倒地,我在空中一个后空翻,稳稳落到地上。 江明舟: “天呐,我的妈!” 第9章 赚了一个亿 短短一个小时,江明舟的世界天翻地覆了。 他瞪着眼睛,两手捂着脑袋,嘴里喃喃自语。 “这他妈不是特效吧,什么特效能做出这种画面?” “世界上有鬼松,有风水,是不是也真的有鬼?” “那怎么办,还会不会有其他的鬼来害我,没事没事,世上有鬼,而我有洛溪。” 我抹一把额头的汗朝他走过去。 “没事,都解决了,放心吧大哥,孩子肯定能保住的。” 江明舟感动得眼眶都红了。 “洛溪,没想到我们刚认识第一天,你就愿意为我这么拼命!” “你这个妹妹,我认下了!以后只要有我在一天,绝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我心头一凛,谨慎地盯着江明舟。 大哥,你还记得之前说,要给我一个亿吗,不会光打人情牌,不给钱了吧? 想了想,我委婉地提醒江明舟。 “还没完全解决呢,嫂子那里我还得做个阵法。大哥,你之前说——” “哦,对,对,走,我们快去看看灵倩怎么样了。” 江明舟激动地拉着我,跑到二楼病房。 陈灵倩穿着睡衣,正好扶着女佣的手从厕所出来。 看见江明舟,她眼睛一眨,眼泪滚滚而下。 “呜呜,明舟——” 江明舟停下脚步,脸色一瞬间又变得惨白。 “怎么了,灵倩,出什么事了?” “我不流血了——血止住了,我们的孩子保住了!” 陈灵倩扑过来,紧紧抱住江明舟,江明舟把身体往后缩,怕撞着她的肚子,两只手小心翼翼地搂住陈灵倩的肩膀。 “太好了。” 夫妻两个又是哭又是笑,江明舟向陈灵倩说了刚才发生的事,陈灵倩听得半信半疑,向我点了点头。 “洛溪,真是多谢你啊。” 不用谢,给钱就行啊,但是我不能说得这么明显,我要在江家站稳脚跟,人情比钱重要。 “大致是没什么问题了,不过我还需要给嫂子布一个阵法,把之前残留在体内的阴气去掉。” “要买一大堆东西,等我明天去外面——” “哦,对,洛溪,之前那个卡你没搞丢吧?我再给你转一个亿,要买什么尽管买。” 江明舟掏出手机,麻利地在转账页面输入一大串“0”。 “还有你那个尿素袋,真的不像样,去买几个好点的包吧,衣服也买几套,下个月是你嫂子生日,你穿成这样可不行。” “没搞丢!” 我赶紧拿出那张黑卡,在江明舟眼前晃了晃,陈灵倩的视线盯在黑卡上,明显一愣,脸上的笑容也变得很勉强。 “洛溪,你真厉害啊。” “这才进门第一天,我都不知道,明舟对弟媳妇能有这么大方。” 不愧是江家继承人,真是说话算话,居然真的给我一个亿,我喜滋滋地把卡片重新塞进口袋。 “谢谢大哥,我明天就去买材料准备阵法。” 陈灵倩笑不出来了,她搂住江明舟的胳膊,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明舟,我还有事要跟你说。” “那我先走了,大哥大嫂,你们好好休息。” 我拿着卡回到房里,做了一晚上的美梦,第二天一早,我是被窗外佣人们激烈的讨论声吵醒的。 “听说了吗,昨天晚上大门口那棵松树遭雷劈了!” “什么,真的假的,我什么都没听到,昨天没下雨啊,哪来的雷?” “是没下雨,平地旱雷,就单单把那棵老爷最喜欢的松树给劈死了,说整根树都烧光了。” “老爷今天一早就板着脸,心情很差,今天大家都注意点啊!” “那树好几百万吧?嘶,想想都心疼。” “对,你们说奇怪不奇怪,昨天二少奶奶刚进门,半夜老爷的树就被雷劈了,大家都说这二少奶奶没福气,不是啥好东西,上天是给他们江家预警呢!” 我睁开眼睛。 楼下佣人们七嘴八舌,从我的发型,衣服,谈论到我的鞋子,尿素袋,嘴里没一句好话,几乎把所有贬义词都用我身上了。 这间佣人房在二楼,楼下是半露天的洗衣房,大家都知道我住这,现在故意说那么响,是生怕我听不到啊。 看来想在江家站稳脚跟,任重而道远啊。 我摇摇头,起床洗脸刷牙,周管家在门外用力敲门。 “洛溪,出来!” “进门第一天,你这个当儿媳妇的不去做早饭,难道还等着老爷太太伺候你吗?” 我一脸茫然地打开房门。 “做早饭?江家这么多佣人保姆,还用得着我做?” “好笑,佣人保姆是伺候你的吗,你花钱了?我们的工资你发的?” “你真把自己当少奶奶啊,不过是江家花几千万买来伺候少爷的,你以为到这享福来了?” 周管家翻着白眼,嘴里“噼里啪啦”一大串,一口一个规矩。 “动作快点,还真让老爷等你吗!” 我跟着周管家来到餐厅,发现江家人都到齐了。 一张比我命还长的西餐桌,江云山坐在首位,左手边是江夫人和江明舟夫妇,右手边第一个位置坐着个穿黑袍的女人。 她身形臃肿,全身都裹在密不透风的黑袍里,头上还戴着一顶黑色的渔夫帽,帽檐很宽,几乎遮住了整张脸。 另外两个位置空着,看情况,应该就是江辰泽和我的位置了。 我走过去,拉开椅子要坐下,隔壁那个穿黑纱裙的女人眼疾手快,把一个空盘子放在椅子上。 “滚!” 语气很凶,嗓音却意外地清灵好听。 江明舟不满地瞪她一眼,给我打圆场。 “江月,别这样。” “洛溪嫁给辰泽,以后也是我们家的一份子,大家要好好相处。” “闭嘴!” 江月头都没有抬,发泄一样用西餐刀把盘子里的面包切成一小块一小块。 “管好你自己。” “爸爸没说话,家里还轮不到你做主。” “都少说两句。” 江云山不满地皱眉,抬头看见我,眉头皱得更紧。 “洛溪,辰泽呢?” “辰泽还没吃过早饭,你急什么?” “啊?” 我大吃一惊。 “他不是植物人吗,植物人也能吃早饭?” 第10章 顶流女明星 江云山更不满了,江夫人也黑着脸,把手里的刀叉重重放在桌子上。 “开口闭口植物人,你嫌弃辰泽?” “你不是学过护理专业吗,把食物放在搅拌机里,打成流质也不会?什么都要我教,我们江家娶你是干吗的?” “周管家!你怎么选的人!” 江夫人一发怒,周管家立刻弓着腰往前走了两步,讨好地笑。 “夫人,本来想说让洛溪来给你们做顿早饭,再去伺候少爷的——” “行了!” 江夫人摆摆手。 “我们不用她伺候,娶她就是为了照顾好辰泽,你带她去辰泽房里,别杵在这碍手碍脚的。”江明舟想阻止,被陈灵倩紧紧压住手背。 “爸爸今天心情不好,别说了。” 穿着黑袍的江月也不知道发什么疯,把那些面包碎切好以后,全倒在旁边的椅子上,然后又继续拿一块面包,拿刀狠狠地剁碎。 不知道为什么,她身上有一种让我很熟悉的气味。 我情不自禁盯着她看,注意到我的视线,江月忽然发狂,把眼前所有的餐具扫到地上。 碗碟刀叉落了一地,江月举着手里的西餐刀尖叫。 “看什么!你看什么!” “你凭什么盯着我看!” “你算什么东西,连你也有资格嘲笑我吗!” 江月举着西餐刀朝我扑过来,我吓一跳,轻巧地一个转身,江月撞在周管家身上,两人一同摔倒在地。 江月头顶的帽子掉在地上,露出一张被口罩和墨镜遮得严严实实的脸。 可她却疯了一样,惊恐地用手捂着脸,凄惨地尖叫。 “别看我,都滚,都滚开啊!” “小月,你冷静一点。” 江夫人慌里慌张站起身,跑过来扶江月,江月尖叫着蹲在地上,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 “滚!别碰我,走开,走开!” “都是你这个搅事精,你还不走!” 江夫人泪流满面,转头狠狠瞪着我,江家其他人也手忙脚乱地围过去安慰江月。 我搞不清情况,只能先离开。 周管家一路上都在埋怨我。 “你个丧门星,我真不该听洛文斌的鬼话,向老爷太太推荐你。” “你一来,老爷的树死了,大小姐发狂了,你能干点好事吗?” 我好奇地问周管家。 “江月咋了,她是有精神病吗?” “你才有精神病!我们家大小姐,以前可是大明星!” 周管家炫耀般地告诉我,江月,曾经是红极一时的顶流女星。 她十六岁那年在朋友的电影里客串了一个配角,因为美貌惊人,演技出众,当年就拿到了好几项最佳配角奖项。 江月就此出道,江家专门为她成立了娱乐公司,江家资源好,江月又肯努力,短短两年时间就红透半边天,电影电视奖项拿到手软。又因为她江家大小姐的身份,各种奢侈品代言都找上她,说一声国民女明星也不为过。 现在最火的影帝顾北辰,曾经也是江月狂热的追求者之一。只不过就在江月要答应他的前一晚,忽然出现了意外。 江月好像是食物过敏,全身忽然冒出无数脓肿的红色颗粒,去了几个最顶尖的皮肤科医院,却查不出所以然。 江月虽然着急,但也没有太过焦虑,她推掉所有工作在家养病,想着过段时间,这些疹子应该也能慢慢消退。 却没想到,疹子不仅没退,她自己反而像吹大的气球一样,整个人都胖了一大圈。 当了这么多年女明星,江月在饮食上是非常自律的,一天三顿沙拉,每天健身两个小时,不会多吃一口肉。 可这次,不管她怎么努力节食,拼命运动,一天不吃任何东西,只喝几口水,就是控制不住,身体像发面团一样越来越胖。 短短几个月时间,江月就从颜值出众的顶流女明星,变成了一个浑身长满红疹,皮肤粗糙,体型肥大的丑八怪。 江月经受不住这个打击,情绪濒临崩溃,性格大变,甚至有自残自杀倾向。 她每天戴上帽子穿着黑袍,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几乎不跟任何人说话,连吃饭都是佣人端到房间去的。 “你别看大小姐现在这种性格,他们姐弟几个感情其实很好,今天要不是为了欢迎你,大小姐根本不会露面的。” 周管家说着说着,不屑地看我一眼。 “你个乡巴佬冒牌货,还让大小姐亲自迎接你,你也配!” 周管家把我领到江辰泽的卧室,他卧室里有单独的厨房和客厅,大理石岛台上,已经摆满了清洗干净的蔬菜水果。 周管家摆了摆手,让我把这些蔬菜水果搅碎。 “嚼碎?” 我拿起一个苹果咬了一口,嚼巴嚼巴吐在碗里。 “这样?” “那照顾你们这个植物人是挺费劲的,难怪江家肯出那么多钱。” 周管家:…… 周管家跳起来,“神经病啊你,搅拌机,用搅拌机!” 我五岁就被送到苗寨,寨里当时都还没通电,别说搅拌机了,电视机我都没看到过。 后来被师父接过去跟他一起住,每天不是逼我练功就是让我看书,背经文,画符纸。 师父坚信,“见素抱朴,少私寡欲,精神内驰,守静虚笃”,最好的生活方式就是要淡泊无为,淳朴自然。 他基本过着古代隐士的生活,村里都通上电了,他还是坚持用煤油灯,做饭也得先让我去山上砍柴。 一直到他死了之后,洛文斌让人给我送个手机过来,我才发现自己以前活在原始社会。 搅拌机,啥玩意儿,根本不会用。 我站在岛台前面,一边啃着苹果,一边跟周管家大眼瞪小眼。 周管家挫败地叹口气。 “废物!” “不会就好好学!” 周管家忙忙碌碌,指挥着其他女佣处理好食物,我站在旁边好奇地盯着江辰泽的脸看,忽然想到昨晚被我忽视的事。 这个面相,他不应该是植物人啊。 我凑到江辰泽的旁边,伸手去摸他头顶,还没碰到头发,周管家就尖叫起来。 “你干什么!” “你现在还没资格碰少爷,老实在旁边看着!” 第11章 胎心停了 我悻悻地缩回手。 江辰泽安静地躺在床上,两个女佣扶着江辰泽坐起来,一个女佣拿过一根透明的塑料管子,从江辰泽的鼻孔里塞进去。 管子很长,江辰泽紧紧闭着眼睛,仿佛感受不到痛苦,可光是看那个过程,我的肠胃就情不自禁开始泛酸水。 我两手托腮坐在旁边,看食物残渣顺着那根透明管子从鼻孔流进江辰泽的身体。 这种日子过了七年,没法吃饭,没法喝水,连大小便都要靠别人解决,也得亏是个植物人,要是他有感觉,不知道得多难受啊。 我有些不忍的移开视线,旁边的床头柜上,放着一张江辰泽以前的照片。 十六七岁的少年,穿着一条黑色的运动短裤站在冲浪板上,背后惊涛骇浪,他却气定神闲地张开双手,对镜头肆意地笑,露出一口雪白整齐的牙齿。 碧波大海,蓝天白云,少年人全身上下,连头发丝都透出满满的青春和阳光,帅得不像话,一双漂亮的凤眼,更是璨若星辰。 只可惜,这么漂亮的眼睛,是再也看不到了。 我叹口气,在心里计算,江家四个孩子,江辰泽是彻底没指望了,江家大姐又是这种性格,想讨好她也没那么容易。 现在最靠谱的,就是从江明舟那头入手,才能拿到我想要的东西。 我盯着照片发呆,思绪却飘回了一年之前。 “洛溪,师父死后,只有一个要求。” 昏暗的屋子里点着一炉檀香,我师父长春子盘腿坐在蒲团上,两只手紧紧抓着我,脸色苍白,眼睛却亮得吓人。 我摇头。 “师父,人都死了,就别提要求了吧?” “你就不能像其他家长那样,保佑我平平安安,卡里几十个亿,活到九十九什么的?” 师父伸手抚摸长长的胡须,满脸失望。 “洛溪啊,钱财乃身外之物。” “你跟在为师身边修行十几年,还是看不透红尘,以后要在这上面吃大亏。” “我今年十八,在山沟沟里连红尘都没见过,你让我怎么看透。你呢,一百三十多岁,牙都老得咬不动东西,我到你这个年纪我也看透了。” 我忍不住反驳几句,师父眼睛一瞪,一个板栗敲在我头顶。 “我说一句你顶十句,皮又痒了?” “当初我好心收留你,你回报我一下很难吗?” 我缩着脖子,冷哼一声。 “我也没那么想被你收留。” 六岁生日那天,也是我从亲戚家被师父抱回去的第一个晚上,我就偷摸溜走了。 因为这老头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给我头上手上“咔咔”一顿摸,两眼放光盯着我。 “你骨骼惊奇,神魂凝练,是我玄门中万里挑一的修炼奇才啊!” “你愿不愿意跟着我,以后夏练三伏,冬练三九,每天练武三个小时,念经三个小时,剩下的时间就把这些书全背掉。” 老头伸手指着墙角的一大摞书。 我扭头一看,什么《易经》、《青囊经》、《葬法倒杖》、《撼龙经》,乱七八糟一大堆,看名字就晦涩难懂得不行。 我摇头拒绝。 “我看你像神经!” “我才不要。” 说完扭头就跑,被老头抓回来,按着一顿打。 从那以后我的噩梦就开始了,我在亲戚家只是吃生活上的苦,跟了老头,不仅要吃生活的苦,还要吃学习的苦,肉体和精神双重摧残,简直太难熬了。 好不容易熬出头,师父要死了,还给我布置任务。 “你去江家,帮我拿回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你看见就知道了。” 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 在我的强烈抗议下,师父告诉我,江家祖上,和我们玄门一派,有很深的渊源。当初江云山的祖父对他有救命之恩,为了回报恩情,师父送了他一样法器。 说到这,师父老脸一红。 “当时我还没当掌门,不知道那东西对我们山门的重要性,后面我厚着脸皮去讨要几次,江敬那老狗却不肯了。” “这是师父跟他的因果,我们道门中人,一口唾沫一口钉,送出去的东西确实不能往回要。” “不过现在不是去要啊,而是让江家人再把东西送给你,完全合情合理。” 师父告诉我,江敬很宝贝那件法器,一直随身带着,直到他临死前,才把江云山一家叫过去,把东西给了自己最喜欢的曾孙。 “江家四个孩子,老大江明舟,老二江月,老三江辰泽,还有老四江晚意,也不知道江敬口里最宝贝的曾孙是哪一个,你都去套套近乎,想办法把东西要回来。” 现在最容易搞定的,是江家大哥,只要成功保下他的孩子,借机向他要个礼物,应该不是很难。 从江辰泽房里出来后,我先去菜市场,买了一只十年的老公鸡,一条十年的黑狗,把公鸡杀了,取它的鸡冠血,涂抹在符纸上。然后划破黑狗的左腿,接了一小碗血。 万事俱备,我带着东西来到江明舟房里。 陈灵倩侧躺在床上,江明舟手里正拿着一个胎心仪,在陈灵倩肚子上划来划去,陈灵倩忍不住开口。 “明舟,昨天的事,我越想越觉得奇怪。” “如果孩子真是洛溪保住的,别说一个亿,两个亿我也给得心甘情愿,可你不觉得这是一个巧合吗?” “张医生今天又给我检查了一遍,他说血本来就有很大希望能止住的——” “放屁,他刚出手术室的时候怎么不说?什么巧合,鬼松下面埋的六样东西是巧合?我被鬼松差点吊死也是巧合?” 江明舟不满地打断陈灵倩。 “洛溪是有真本事的人,你没亲眼见过,根本不懂她有多厉害。” 陈灵倩笑着摇头,一边满脸慈爱地抚摸自己的肚子。 “就是没亲眼见过才怀疑啊,真的很难相信,一棵树还会主动攻击人?我都在想,你是不是产生幻觉啦,洛溪她会催眠术吗?” 陈灵倩还没说完,江明舟忽然紧张地抬起手。 他盯着胎心仪上的数字,呼吸急促,脸色阴沉。 “26,灵倩,胎心只有26。” 江明舟咽了下口水,嗓音颤抖,“张医生是不是说,110-160才是正常范围?” 陈灵倩猛地坐直身体,从江明舟手里抢过胎心仪,在肚子上划动。 胎心仪上的数字迅速变了。 “26,25,24,18——10——” 陈灵倩失声尖叫。 “张医生——” 第12章 阳护阵 张医生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现场时,我正端着一碗黑狗血站在门口。 张医生朝我上下打量几眼,嫌弃道:“又是你,昨天的事我都听少夫人说了,什么鬼松?风水阵法?真是天大的笑话!” “这里不是你们农村,江家人也不是你们村里的老头老太太,随便说什么东西都信,你骗不了他们的。” 说完用力挤开我。 “让一让,别耽误我救治病人。” 张医生提着急救箱冲到床前,一通操作猛如虎,然后取下听诊器,摇头,叹气。 “胎心掉到5了,夫人,这个孩子保不住的。” 陈灵倩脸上的血色“刷”一下退得一干二净,她两手颤抖着搭在肚子上,绝望地摇头。 “不可能,血已经止住了啊,你早上还说,孩子一切正常。” “怎么会保不住,张医生,你再努力一下啊!” “少夫人,这种胎心,几乎就是没有心跳了,三个月的孩子也没法抢救啊,几分钟以后孩子就会缺氧死亡,真的没有办法。” 张医生遗憾地站起身。 “少夫人保重身体,以后孩子还是会有的。” 陈灵倩完全没办法接受。 短暂的失而复得,让她一夜之间从痛苦回到幸福的顶端,现在又被重重抛入深渊,她几乎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了。只是坐在那里,浑身发抖,本能地握紧江明舟的手。 江明舟脸色也很难看,但是一扭头看见我,他迅速冷静下来。 “洛溪,快!” 我端着瓷碗,一屁股挤开张医生。 “让一让,别耽误我救治病人。” “你——” 张医生气得脸色铁青。 “行行行,你来,我倒要看看,你这碗里装的是什么灵丹妙药,能让三个月的胎儿起死回生。” 在张医生嘲讽的目光中,我把手伸进碗里,在指尖沾满黑狗血,然后绕着陈灵倩的床画了一个圈。 我扭头跟江明舟解释。 “我要布个阳护阵,把大嫂体内的阴气拔掉。” 阳护阵是一种利用阳血结成的护法阵,能在短时间能激发出极盛的阳气,保护阵法中的人免受阴煞侵蚀。 陈灵倩被鬼松影响这么久,体质寒凉,阴气游走全身,这个孩子就像呆在冰窟里一样,时间一久,呼吸心跳都会慢慢减弱,根本活不下来。 画完圈,我从包里掏出36枚铜钱,按着三十六天罡排布的方位,绕着陈灵倩一一摆好。 陈灵倩傻了一样,呆坐在床上,看着我摆阵,一动也不动。 张医生嗤之以鼻。 “什么东西,你画个圈,摆点铜钱,孩子能活过来?” “这东西要是有用,我还用辛辛苦苦读医科大学,一路念到博士?你这是把我们的智商按在地上摩擦!” “这个世界不是只有科学的,你可以把鬼怪理解成更高维度的东西,三维的医学手段解决不了四维空间的事。” 我走到床前,面对陈灵倩伸出左手,把中指及无名指向内扣,大拇指压住中指指尖,结了个金刚指印,然后猛地点在陈灵倩的印堂上。 陈灵倩立刻发出一声惨叫。 印堂又叫命宫,是一个特殊的穴位,蕴含了人体的精气神,人将有横祸的时候,经常会印堂发黑,就是里面蕴含的阳气衰弱,阴气升腾。 现在我用金刚指打在陈灵倩的印堂上,激发她本身的阳气,她浑身一怔,脑子立刻清醒过来。 张医生:“你在干什么!怎么乱弹人脑门,大少爷,你就看着她这么胡闹?” 江明舟:“你别管了,我相信洛溪。” 张医生气得不断拍自己胸口。 “大少爷,你们两个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什么三维四维,简直是胡说八道,这样弹脑门就能救人?怎么可能啊——” 话还没说完,陈灵倩已经惊叫起来。 “我觉得身上好烫——” “天呐!” 陈灵倩双手捂住脸颊,青白色的脸慢慢爬满红晕。 “好热,我感觉像泡在温泉里一样,洛溪,你,你做了什么?” “激发你体内的阳气,等会阳护阵布好,你会更热,忍耐一下。” 我一边解释,手上动作不停,摆好铜钱之后,让陈灵倩平躺在床上,然后掀开她的睡衣,把符纸贴在她肚子上。 “天地自然,秽炁分散,斩妖缚邪,度人万千。” 张医生气鼓鼓地站在旁边。 “人在剧痛之下身体就是会发热的,少夫人,你别让她乱来,这种符纸上面沾的血,谁知道是什么东西,有细菌病毒怎么办。” 话音刚落,整个屋子忽然亮了起来,周围的三十六枚铜钱,发出妖异的红光,那些红光射线一样向空中聚集交汇,拧成一团,然后尽数汇集到陈灵倩肚子上。 张医生瞪大眼睛,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 “噶?” “这啥?” 陈灵倩躺在床上,面红耳赤,额头冒出一阵又一阵的冷汗,过一会,就把身下的床单浸湿了。 张医生不敢置信地四处张望,趴在地上观察铜钱发出的红光。 “你们是不是在拍电视,这是什么道具?” 张医生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摸那枚铜钱。 江明舟急得一个箭步冲过去,一脚踩在张医生手上。 “啊——疼疼疼——大少爷——快松开我的手!” 张医生整个脸都扭曲在一起,龇牙咧嘴拼命挣扎,江明舟连连道歉,脚却依旧踩得很稳。 “对不起啊张医生。” “我不能看你破坏洛溪的阵法。” 陈灵倩躺在床上,听见了动静,也着急起来。 “明舟,你快——” 张医生扭头冲陈灵倩喊:“还是大少夫人明白,少夫人,你快让大少爷放开我。” 陈灵倩:“明舟,你踩稳一点!别让他跑了!” 张医生:“啊?” 陈灵倩也跟着道歉。 “对不起啊张医生,但是我不想停下来。” 说完惬意地眯起眼睛,放松身体。 “我这辈子都没有这么舒服过,全身上下暖洋洋的,每一个毛细孔都仿佛被温水浇灌。” “洛溪,你是怎么做到的,我感觉浑身都充满了力量,好像回到了十八岁啊!” 第13章 颜值提升 “差不多了。” 我伸手撕下陈灵倩肚子上的符纸,弯腰把周围散在地上的铜钱一一捡起来。 “嫂子,你再测下胎心试试。” “啊,这就结束了?” 陈灵倩依依不舍地坐起身,刚坐直,张医生已经甩着手冲过来,把胎心监护仪直接按到她肚子上。 “我就不相信了!这么弄几下,胎儿的心脏能重新恢复跳动?” “如果这都能行,我张成功在此发誓,我要——” “嗯?” 张医生瞳孔放大,看着胎心仪上那块小小的电子屏幕。 “135,136,136,——” 江明舟眉头舒展,忍不住笑着把手搭在张医生的肩膀上。 “你就怎么的?张医生,说话啊。” “我就是不相信,这不科学,这太不科学了!” 张医生失魂落魄,把胎心仪拿在手里晃动几下,又测两遍,看着数字不变,还不死心地拿听诊器怼在陈灵倩肚子上,自己默数心跳。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 “这绝对不可能啊!” 张医生跟祥林嫂似的,一直摇头,嘴里翻来覆去就这几句话。 “不科学,不可能!” “好了张医生,我要洗个澡,你先出去吧。” 陈灵倩把张医生赶出房门,满怀愧疚地握住我的手。 “洛溪,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我这样怀疑你,你还这么尽心尽力给我治疗,我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明舟,你昨天说给洛溪买东西,买了吗?我们晚上带洛溪出去吃饭吧?” 陈灵倩扭头喊江明舟,江明舟却没说话,微张着嘴,两眼呆滞地盯着她看。 “灵倩,你好漂亮——” 陈灵倩脸色一红,娇嗔道:“当着弟妹的面,你乱说什么?” “不是,你长得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年轻了好多,你自己去照照镜子。” “是吗?你别骗我。” 陈灵倩情不自禁抚摸着自己的脸颊,她掀开被子,起身下床,有些紧张地走到厕所。 镜子里清晰地照出她的脸。 皮肤白皙,眉目如画,脸颊饱满,嘴唇的颜色像玫瑰花瓣一样红润,陈灵倩尖叫一声,把脸凑到镜子前面。 “天呐!这真的是我?” 我笑道: “嫂子长得本来就漂亮,只不过这么多年被阴气侵蚀,肤色蜡黄,脸颊有点凹陷,人看着也会老态许多。” “现在阴气消散,阳气充盈,整个人精气神都不一样啦。过几天效果会更好,头发会更加浓密柔顺,皮肤也会比以前光滑。” “呜呜——” 陈灵倩两只手捂着嘴巴,激动地又开始掉眼泪。 “洛溪,天呐,真的太谢谢你了。” 陈灵倩走过来想抱我,一张开手,就闻到了自己身上的酸臭味,她不好意思地往后退了两步。 “洛溪,我先去洗个澡。” “明舟,你快给洛溪泡茶,把最好的茶叶拿出来!” “知道了。” 江明舟笑着摇头,等厕所门一关,他低咳两声,故作不经意地凑到我耳边。 “洛溪,这个什么阳护阵,能不能给我来一下?” 我上下打量他一圈,不解地问道: “大哥,你身体很好啊,阳气充盈,没有这个必要吧。” 江明舟:“呵呵,我感觉——我腰好像有点酸,你看我还有点黑眼圈,我的阳气也没那么充盈吧?” 江明舟两根手指扒着下眼皮给我看。 我坚定地拒绝。 “大哥,你的帅气已经到极限了,阳护阵也没有办法再提高你的颜值。” “啊?我就知道,那算了。” 江明舟遗憾地叹口气。 陈灵倩洗完澡,容光焕发地从浴室出来,死活要带我去逛街,给我买东西。 这一天对她来说,简直就像做梦一样。 之前被阴气侵蚀,她整个世界仿佛笼罩在一团灰蒙蒙的雾气中,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劲。心情阴郁,动不动就想哭,夜深人静的时候,脑子里甚至偶尔会闪过轻生的念头。 可现在,云消雨散,温暖的阳光照射大地,整个世界是多么的明亮和美好。 江明舟也暂时推掉今天的工作,让司机带我们来到城里最大的奢侈品商场。 陈灵倩大手一挥。 “洛溪,看见喜欢的就买,今天嫂子请客,别跟我客气。” 有钱人的感谢方式就是这么朴实无华,只要我的眼神在哪样东西上多停留两秒,她就一个箭步冲过去。 “包起来!” 司机跟在身后,手里提着大包小包,陈灵倩亲热地挽着我的手,一路上叽叽喳喳的,嘴巴就没闲下来过。 这跟她平常稳重端庄的形象多少有点不符合了。 江明舟失笑。 “我从来没看见你这么活泼过,你是要把憋了几年的话都一次性说完啊。” 司机满脸感动。 “十年了,少奶奶终于又笑了!” 我向江明舟解释。 “大哥,这是阳护阵的后遗症,嫂子现在体内阳气太多,说话逛街都能耗泄一点,不然憋坏了容易长痘痘。” “什么,洛溪?那你可更要多买一点,不能害嫂子长痘痘啊!” 我没办法,大包小包随便选了一堆衣服,捧着坐到沙发上休息。 有两个女人正好坐在我对面,抬头看见我手里的东西,诧异地朝我脸上看了几眼。 “暴发户,买这么多。” “等等,你是洛溪?” 对方喊出我的名字,我愣了一秒,也反应过来。 “洛青璃?” 这不是我继妹洛青璃,和后妈张慧娟吗? 我上一次见到两人,还是在一年前,那时候洛青璃刚从国外回来,正在四处相亲,洛文斌打听到了江家的情况,想让洛青璃嫁去江家。 洛青璃肯定不答应,和洛文斌大吵一架。 “谁要嫁植物人啊!你自己怎么不嫁!” “青璃,爸爸也舍不得你嫁,可有什么办法,家里快破产了,要是有江家的六千万,公司就能盘活。你不嫁,难道看着我们全家去讨饭吗?” “谁说你只有一个女儿的,洛溪呢?凭什么让我嫁,她也是你养大的啊!” 被洛青璃这么一提醒,洛文斌总算想起来,远在贵州,还有一个亲闺女。 “不好,她今年都二十岁了,农村人嫁得早,别是连孩子都有了吧?” 一家三口迫不及待买好机票跑来苗寨,想看看我还有没有利用价值。 第14章 偶遇继妹 他们到苗寨的时候,我师父刚死一个月。 我发现大事不妙,老头没给我留钱。 这几年,我勉强读完高中,又被师父抓回家修炼,他自知大限已到,恨不得把所有本事一股脑都教给我。 我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每天魂不守舍,看书看得脑子发昏。 等给师父办完丧事,我一口气睡了三天,然后起床打开厨房的米缸,发现家里没米下锅了。 我捧着一个空碗到程桑桑家蹭饭,开玩笑地坐在她家门口,把碗放在空地上。 “这位姐姐,行行好,小人已经三天没吃饭了。” “只要你赏口吃的,我愿意——” 我说不下去了,旁边三张陌生的脸盯着我看,一个震惊,一个嫌弃,一个幸灾乐祸。 “你是洛溪,你怎么在讨饭了?” 我盯着那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努力从他白胖的脸上,依稀辨认出一点熟悉的痕迹。 “爸?” “洛溪!” 洛文斌眼眶红了,他颤抖着朝我伸出手。 “爸爸来晚了。” 我有一瞬间的恍惚。 好像很多年前,我也这么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眼巴巴地朝远处看着,等他下班回来。 我一直看啊看,看到家家户户屋顶上冒起炊烟,地平线上的霞光消失,四周陷入浓重的黑暗。 我有些害怕地抱紧双腿。 肚子饿得咕咕叫,时间一直过去很久很久,我趴在自己膝盖上,睡了又醒,醒了又睡。 一辆汽车的闪光灯把我照醒。 我看到洛文斌搂着一个女人从车上下来,两人抱在一起,脸贴着脸,看起来很亲密的样子。 “爸——” 洛文斌吓一跳。 “洛溪,你怎么一个睡人在门口,你妈呢?她不管你?” “妈妈在睡觉,我喊不醒她,爸爸,我好饿。” “什么?她真是越来越不像话,连孩子都不管了,像什么样子!” 洛文斌怒气冲冲,歉疚地拉住我的手。 “对不起,爸爸来晚了,走,我们先回家。” 回到家里,他把我妈从床上摇醒,两个人激烈地吵架。 其实那时候,我妈已经病得下不来床了,洛文斌却坚信,她是假装的,她不干家务不管孩子,全是为了跟他怄气。 一直到我妈去世,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原来妈妈没有骗人。 他跪在病床前,朝自己脸上猛扇了几个嘴巴子。 “对不起,我真是个畜生,我对不起你和孩子啊!” 我以为他在忏悔,没想到,他是在立FLAG,要把自己是个畜生这件事贯彻到底。 我妈死了还不到一个礼拜,他就把张慧娟接回家了。 他一手牵着张慧娟,一手牵着洛青璃,向我宣布,洛青璃是我妹。 “青璃比你小四个月,洛溪,你是当姐姐的,以后要照顾青璃,有好吃的好玩的,都要让给她,知道吗?” 洛青璃穿着公主裙,闪闪发光的小皮鞋,手里抱着一个跟她一样精致的布娃娃。 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打着补丁的裤子,十一月的深秋还赤脚穿着凉鞋,我不知道,我还能让什么出来。 后来我明白了,原来是要把我爸让出来。 被张慧娟送到贵州的路上,我一滴眼泪都没掉。这种爸爸,我才不想要呢,你们要就给你们吧。 可很快,我就后悔了。 因为我爸好歹不会打我。 张慧娟托的这户人家,是她的一个远房表哥,他们满脸不高兴地收下我,嘟囔着。 “养女儿很麻烦的,哪有那么多功夫。” “随便给口饭吃,不听话就好好管教,别搞死就行。” 张慧娟暗示得很明显,她走的第一天晚上,我因为夹一筷子菜,挨了人生中第一顿打。 我嗷嗷叫着跑出去,隔壁草垛里忽然钻出个六七岁的小姑娘,扎着满头鞭子,朝我招手。 “快跑!快到我这里来!” “我叫程桑桑,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你们再敢欺负她,我就让我的蜈蚣咬你!” 程桑桑的阿婆是寨子里唯一的蛊女,在苗寨里,蛊女的地位是非常高的。 程桑桑也养着几只毒虫,那几个人不敢追,装模作样地狡辩。 “别人的家务事,你小孩子家家管什么?” 程桑桑伸出手牢牢地把我护在身后,朝他们瞪眼睛。 “我要告诉我阿婆!” “你阿婆也没资格管我们家的事!” 两人吵了几句,程桑桑作势把手里的蜈蚣扔出来。 表婶吓得尖叫一声,扭头就跑。 从那以后,他们很少当着村里人的面打我,都是锁好门窗,确保我没法跑了才下手。我在屋子里灵活地绕着家具转圈圈,身手敏捷,就是这样才被我师父看上的。 “洛溪,洛溪啊——你受苦了——” 洛文斌激动地握住我的肩膀。 “让爸爸看看,长这么大了,洛溪,你这几年过得好吗,结婚了吗,生小孩没有?” 洛青璃捏着鼻子站在旁边。 “爸爸,洛溪身上好臭,这么臭,谁会娶她啊,肯定没有嫁人啦!” 张慧娟用手在鼻子旁扇风,满脸嫌弃地退到三步开外,一双吊梢眼上上下下打量我。 “这么瘦,看起来不像生过孩子的。” “其实生了也没事,江辰泽一个植物人,还能跟她同房,检查她的身材吗?” “江辰泽是谁?” 我一问,三个人都瞬间沉默,洛文斌左顾右盼,转移话题。 我虽然不知道他们是来干啥的,也知道这几人没安什么好心,跟他们对着干就对了。 我告诉洛文斌,我已经订婚了,收了男方十万彩礼。 “胡闹!我洛文斌的女儿,怎么能嫁给农村人呢!” “你带爸爸去,把这个钱退掉,以后爸爸会给你介绍一个最好的男人!” 我把洛文斌带到村长家,朝村长使眼色,两个人一通配合,成功让洛文斌拿了十万块钱出来。 给完钱,洛文斌一分钟都不想在寨子里呆了。 程桑桑发动蛊术,几乎把附近几个山头的蚊子都往他们身上招,几个人每天被咬得跟猪头一样,张慧娟更是把自己的脸挠得血呼滋啦的。 三个人落荒而逃,直到大半年后,洛文斌才终于搞定江家,成功把我推销出去。 第15章 你偷了江明舟的卡 张慧娟穿着一件掐腰的青花瓷旗袍,头发高高盘起,耳坠上还戴着两个青绿色的翡翠吊坠。 听到洛青璃喊我,她本能地伸手捂住鼻子,仿佛我的名字都带着臭味。 “洛溪?” 张慧娟上下打量我几眼,我今天被大嫂像洋娃娃似的折腾了一天,画了淡妆,穿着昂贵的手工连衣裙,乍一看很有几分豪门千金的感觉,和她印象中那个头发凌乱,浑身灰扑扑的小姑娘完全对不上号。 “青璃,是不是弄错了,洛溪怎么可能在这里啊?” “周管家说,她住在佣人房里,每天去厨房跟保姆学做饭呢,还有这个功夫来逛街?” “何况,买这么多东西,她哪来的钱?” 洛青璃也愣住。 “没认错,她刚才还喊我名字了呢!” 说着又试探性地叫我。 “你是洛溪吧?” 刚说完,嫂子远远地喊道:“洛溪,你先逛,我去隔壁珠宝店看看。” “真的是你!” 洛青璃瞪大眼睛,眼神瞬间兴奋起来。 “洛溪,你好大的胆子啊,刚嫁进江家几天,就敢偷跑出来!” “什么跑不跑的,我是嫁人,又不是坐牢,还没点人身自由了?” “出来买东西也犯法啊?” “你买东西,你有钱吗?” 张慧娟嗤笑一声,不屑地打量我几眼,忽然眼尖地发现了我裙子侧面口袋里的黑色卡片。 张慧娟猛地伸过手,从我口袋里把卡片抽出来,对准头顶的水晶灯一看,倒吸一口冷气。 “这是城际银行的黑卡!” “黑卡只对资产百亿以上的高净值客户开设,起存资金一个亿,这是江少爷的卡吧,怎么会在你这里?” 张慧娟嗓音尖厉,嚷嚷得整个店的人都朝这边看过来。 “你偷了江明舟的卡?” 江明舟这个名字,在整个京市,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从美国名校毕业之后,回到江家继承家业,短短三年时间,就让江家的财富又上升一个台阶。 江明舟颜值又高,无数媒体杂志都刊登他的照片,宣称他是本世纪最优质的钻石王老五。 只可惜,江大哥英年早婚,二十四岁那年就娶了青梅竹马的富家千金陈灵倩,让无数女人扼腕叹息。 陈灵倩嫁进江家,多年不孕,大家眼巴巴地等着,等江明舟踹掉她,重新变成黄金单身汉,没想到等了一年又一年,两人感情还是很好。 媒体蹲守很久,连他的一点花边新闻都拍不到。 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尤其是像江大哥这样的顶级高富帅,居然还这么专一,女人们更疯狂了。 几乎是张慧娟一喊出他的名字,店铺里所有女人全都围了过来。 “谁,这人是谁啊?” “她手里的是江大少的黑卡吗?” “对,你看卡上,JMZ,还有名字缩写呢,天呐,她胆子太大了吧,还敢跑到江家偷东西?” “开玩笑吧,江家那种安保,谁能偷得了啊?这张卡说不定是江大少自己送给她的。” “什么!这不可能,你别侮辱我男神,江大少对老婆专情得很,怎么会是这种人啦!” 几个女人吵了起来,有好事者敏锐地嗅到八卦氛围,已经举起手机,对准我们三个拍摄。 张慧娟更是得意扬扬。 “洛溪,你疯了,这么高数额的盗窃罪,你等着牢底坐穿吧!” “把卡还我!” 我不耐烦地去抢张慧娟手里的卡片。 “那是江大哥送我的!” 洛青璃:“呸!你编谎话之前,也要动动脑子!” “像你这种乡巴佬,他嫌弃你还来不及,怎么还会把自己的黑卡给你!” 张慧娟捂着嘴,把卡藏在背后,笑得花枝乱颤。 “洛溪,你这话说得更加不对了,你进门才几天啊,当大伯得给弟妹送黑卡,这是要干啥?要乱伦吗?” “江明舟勾勾手指,多少女人等着往上扑,他能看得上你?” 张慧娟说完,洛青璃气的脸色都扭曲了。 “你这个贱人,偷东西就算了,还敢在外面败坏江大少的名声!” “我现在就报警!看你怎么跟警察解释!”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吃瓜群众听明白事情的经过,更加兴奋了。 “这女的是江二少的老婆?” “对,我前几天看新闻了,江家低调得很,说是连婚事都没操办。” “长得还不赖啊,就是品性太差,怎么一进门就偷东西呢。” “嗤——八成是冲着钱去的呗,结果发现江辰泽没钱,转头就勾搭上江大少了,真够贱的。” 听见周围人都在给自己帮腔,洛青璃得意扬扬地挥了挥手机。 “我马上打电话——洛溪,你现在跪下来求我,我考虑一下再给你一个机会,怎么样?” “神经,两个颠婆!” 张慧娟母女俩简直不可理喻,明明当初是她小三上位,气死了我妈,还把我丢到贵州的山沟沟里,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每次见到我,都是咬牙切齿,一副仇深似海的样子,好像我让她遭了多大的罪似的。 这次也是一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千方百计羞辱我,想把我踩在脚底。 “你还敢骂我?” 张慧娟用大拇指和食指捏着那张卡,展示给众人看。 “大家都看到了吧,这是她盗窃的罪证!” “我这就代表江家,好好教训教训你!” 张慧娟狠狠一巴掌甩过来。 我身体往旁边一避,动作飞快地把洛青璃拉到我身前。 “啪!”的一声,响亮的巴掌声响起,洛青璃脸上迅速肿了一大片。 “妈!你怎么打我,你看清楚啊!” 洛青璃气得尖叫,张慧娟一愣,手忙脚乱地扑过去摸她的脸。 “哎呀青璃,怎么会打到你身上的!” “都是你这个小贱人,我教训你,你还敢躲!” 张慧娟转过身,又想打我,这时候,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天呐,江大少来了!” 所有人齐刷刷地转过头去。 只见透明的橱窗玻璃外面,江明舟一只手提着几大袋东西,另一只手宠溺地搂着陈灵倩的肩膀。 陈灵倩歪着头,不知道说了什么,两人一同笑起来。 众人哗然。 “真的是江大少!” 洛青璃幸灾乐祸。 “洛溪,你完了!” 第16章 一个巴掌 “怎么这么多人围在这,出什么事了?” 江明舟走进店里,看见沙发旁边乌泱泱的人群,顿时面露不悦。 他以前来这种奢侈品店,向来只在vip室,让店长一对一的服务,这次还是陈灵倩阻止,说想让我自在点,他才没说什么。 可店长但凡有点眼色,也不该放这么多人进店,乱糟糟的像什么样子。 洛青璃一脸花痴地盯着江明舟看。 江明舟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戴着金边眼镜,个高腿长,面容英俊,身上更是散发出一股久居人上,不怒自威的矜贵之气,让人情不自禁地心跳加速。 洛青璃含羞带怯,抢在众人前面开口。 “明舟哥哥——” “我是洛溪的妹妹,今天这个事说来实在不好意思,洛溪她——” 洛青璃咬着下唇,看一眼江明舟,脸色涨得通红。 “她偷了你的黑卡。” “对不起!” 洛青璃像日本人一样,猛一个鞠躬,吓我一大跳。 再抬起头时,她一双杏眼噙着眼泪,楚楚可怜地看向江明舟。 “我替她向你道歉。” “你别怪她。” “洛溪从小在贵州农村长大,没上过大学,也没见过什么好东西,一时间受不了诱惑,这并不代表她就是个坏人,她只是虚荣了一点,明舟哥哥,你再给她一个机会,她会改的。” 江明舟瞠目结舌,扭头看我。 “洛溪,她——” 我耸耸肩。 “恶毒继妹,小说里那种。” 江明舟这种商场里摸滚打爬多年的人精,立马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绷紧下颌线,金丝眼镜寒光一闪,流露出几分生人勿近的气场。 “我跟你不熟,瞎喊什么哥哥,叫我江总。” 洛青璃尴尬地挤弄着手里的黑卡。 “明舟哥——” 在江明舟迫人的视线下,洛青璃额头冒出冷汗,不敢再继续这么叫了,她改口道:“江总。” 洛青璃讨好似的双手捧着黑卡,递到江明舟眼前。 “这是你的黑卡。” 江明舟没接,冷着脸,气势更强。 “既然是我的黑卡,为什么在你手上?” “怎么,你上过大学,看过好东西,见了我的卡,就忍不住动手抢了?” “啊?” 洛青璃震惊地微张着嘴,看一眼江明舟,又看一眼我,再看一眼陈灵倩,在江明舟冷厉的气场下,脑子发蒙,不知道该说什么。 张慧娟忙打圆场。 “江总,这怎么是我们青璃抢的呢?这是洛溪那个小贱人从你身上偷的!” “这是我送给洛溪的。” 江明舟不耐烦地打断张慧娟的话,浓眉一拧,眼神中带了几分狠戾。 “我送出去的东西,为什么在你手上?” 张慧娟吓坏了。 “江总开什么玩笑,洛溪进门才几天,你就能送她一个亿?” “当大伯的送弟媳妇这么多钱,这说不过去吧。” 言语间,还在暗示我和江明舟关系不正常,陈灵倩听得气死,直接丢掉手里的袋子,上去就狠狠给了张慧娟一个巴掌。 “洛溪是我妹妹,别说一个亿了,五个亿十个亿我也乐意给。” “你算什么东西,当着我的面就敢造我老公黄谣,你等着接法院传票吧。” 围观群众惊呆了,不敢置信地捂着嘴巴,眼睛一个比一个瞪得大。 “天哪,不是说豪门内斗很严重吗?江总夫妻为什么对她这么好啊?” “这个新来的二少夫人身份估计不一般吧,难道是陈家人?” “陈家人,那旁边这两个颠婆是干嘛的,说的好像跟二少夫人很熟一样。” “我——” 张慧娟捂着脸,支支吾吾,想反驳,又碍于对方的身份,不敢顶嘴,还是洛青璃先反应过来,扯了一把张慧娟的手。 “对不起啊江总,这是个误会,大家都是一家人,没有必要上法院吧。” “爸爸在等我们了,妈,我们先走吧。” 说完把那张黑卡朝我身上一丢,拉着张慧娟的手,在众人的讥笑声中,两人落荒而逃,连刚才买好的衣服都不要了。 被她们一闹,陈灵倩也没了逛街的心情,匆匆地付完账带我回家,一路上都在跟我念叨,这个绿茶继妹真不是啥好东西。 “哎,洛溪,你这么好的人,怎么就摊上这种家庭呢。” “你放心,你现在嫁到江家了,以后我们才是一家人,我和大哥都会好好疼你的。” “快看看,我给你买的这几套珠宝,你喜欢吗?” 陈灵倩母爱泛滥,温柔地抚摸我的头,把好几个宝石戒指往我手上套。 我们三个坐在加长劳斯莱斯的车厢里,我和陈灵倩坐一边,江大哥坐对面,满脸宠溺地看着陈灵倩笑。 窗外霓虹闪烁,两旁的景物飞速倒退。 陈灵倩给我套满五个戒指,把我的手举到江明舟眼前。 “看,洛溪的手指真好看。” 气氛很是温馨,我感觉机不可失,趁机试探。 “其实我没什么很强的物欲,对那些衣服包包都不咋感兴趣。” 说完看着窗外,叹口气。 “哎,我们道门中人,有几件厉害的法器比什么都重要。” “只可惜我家底穷,买不起啥好东西。” “法器?洛溪,你这些铜钱已经够厉害了吧,还有之前那把什么剑来着?我看你砍鬼松跟切菜似的。” 江明舟两只手学着切菜的动作,把陈灵倩逗笑了。 我摇头。 “鬼松算不入流的邪物,我带的东西勉强够用,要是再厉害的,就没那么好对付了。” 停顿片刻,我扭头看着江明舟。 “大哥,你查到是谁要害你们了吗?” “鬼松被我除掉,他不会就这么算的,后面肯定有更阴险的招数等着我们。” 江明舟的笑意瞬间收敛。 陈灵倩也沉默下来,拧着秀气的眉毛,咬牙切齿骂道:“要是让我知道是谁,我非扒了他的皮!” 两人沉默一会,江明舟伸手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苦笑道: “洛溪,不瞒你说,我一时间,还真找不到什么怀疑对象。” “我没跟什么人结过仇,如果是为钱来的——我爷爷只有我爸一个独生子,就算我跟灵倩没有孩子,财产也只会到大姐和小妹手上,外人是休想占便宜的。” 我试探着问道: “那大姐和小妹,她们有没有可能——” 江明舟和陈灵倩异口同声: “绝对不可能!” “洛溪,你刚来,还不了解我们家,我们兄弟姐妹几个感情很好,绝不是外界猜测的那样。” 江明舟告诉我,他们四个小时候,日子并不好过。 江云山做生意忙,没时间管孩子,那时候治安又没那么好,经常有黑社会混混什么的想要绑架他们,勒索江云山。 江云山没办法,就请了保镖,整天把四个孩子锁在家里。他们没有其他朋友和玩伴,只能自己玩,从小相依为命,感情很好。 “可能是生意场上的对手,我会派人去查的。” 江明舟闭上眼睛思索,车内安静下来,汽车开进江家别墅,我们几人大包小包地下了车。 新的花木还没运来,原本种鬼松的地方,只留一下一个光秃秃的土坑。盯着那个土坑,我忽然福至心灵。 “大哥,我有思路了。” 第17章 讲点科学道理 我回房里拿了尿素袋,把之前鬼松下埋的那几样东西一件一件拿出来摆在桌上。 陶瓷婴儿、打火机、血珍珠,还有那根高尔夫球棍,木雕。 摆好之后,我看着江明舟,自信一笑。 “大哥,有它们在,我有八成的把握可以找到凶手。” 江明舟眼睛一亮。 “洛溪,我知道了,你可以通过它们做法?” 陈灵倩配合地捂着嘴惊叫一声,满脸期待。 “怎么做法,是不是像电视里演的那样,弄个什么纸人飞起来,纸人会带我们去?” “天呐,我当初看林正英那些僵尸片的时候,还以为都是假的。” 江明舟扬了下眉,神情有点紧张: “嘶——僵尸——洛溪,难道世界上真的有僵尸吗?” 陈灵倩: “僵尸也吸血吗?穿着清朝的衣服,指甲很长?” 正说着,江明舟的助理举着个电话,在我房间门口探头探脑。 “江总,公司那边——” 江明舟冷下脸,又恢复成那副高高在上的霸总姿态。 “一会再说,我和少夫人有大事要谈。” 看这表情,起码得十个亿以上的大事,王助理点头,乖觉地退出房间,把门关好。 江明舟身体微微前倾,修长白皙的手指用力扒紧桌面,继续刚才的话题。 “那它怕糯米吗?” 走廊另一头又有人急匆匆地跑过来,王助理伸手一挡,满脸严肃,压着嗓音告诉来人。 “里面在谈糯米,公司今年的重点方向很可能是农业方面的。” “江总英明啊!” 两人走到外面小声交谈,屋子里,陈灵倩压住江明舟的手,把话题换了个方向。 “僵尸吸血的话,会有什么血型偏好吗,跟蚊子那样,喜欢B型?” 说着不满地叹口气。 “我们B型招谁惹谁了?” 两个人越说越离谱,我不耐烦地打断他们。 “神经,能不能讲点科学道理啊你们?” “做什么法?我是说这上面,说不定有凶手的指纹!” 江明舟恍然大悟,和陈灵倩面面相觑,尴尬一笑。 “哈哈,我怎么没想到呢!” “我这就去问一下公安的朋友。” 江明舟把我的尿素袋倒空,然后把那几样东西装进袋子里,提着袋子走了。 王助理两人紧跟在江明舟身后,视线盯在尿素袋上,王助理用嘴型示意。 “研究上尿素了,果然是农业方面吧!” 另一个人冲他比了下大拇指,掏出手机,发了一连串消息,第二天江明舟看着公司递交上来的对农企的收购计划,陷入沉思。 公安的指纹检测结果至少要等一个礼拜,江明舟走后,陈灵倩坐立难安,越想越觉得,对方一计不成,肯定要出更厉害的手段对付她,自己的处境还是很危险。 她背着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忽然猛地一击掌。 “洛溪,说到法器,我记得小月房里好像有一件。” 我精神一震。 江月有法器?是不是曾祖父给的那件,没想到啊,事情的进展居然这么顺利,我才来江家几天,就能顺利完成任务了吗? “走,我们去找小月。” 陈灵倩在今天买的一大堆东西里东翻西找,找出两只包包,一盒珠宝,提在手里,带我去找江月。 江家的别墅是“L”型的,靠东这排建筑是主楼,江家人基本都住这,自从半年前出事后,江月一个人搬到了最西面住。 西面装修得也很豪华,但是江月怕光,落地窗上都拉着厚厚的遮光帘,怕发出声响,原本摆在角落装饰的绿植、古董、花瓶全都被移得一干二净。 走廊上空荡荡的,灯光又被调得很暗,好好的豪宅,无端生出几分阴森感。 陈灵倩挽着我的胳膊,越走越贴近我。 “小月现在性格越来越怪了,说实话,我平常真不大敢来这边。” 刚说完,走廊尽头传来一道冷冰冰的嗓音。 “那你还来干吗,我这不欢迎你。” 陈灵倩吓一跳,抬头一看,江月一身黑袍,黑帽,怀里还抱着一只黑猫,庞大的身躯隐在走廊尽头,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 那猫一双绿色眼珠,闪着幽幽的光。 “喵——” 陈灵倩渗得慌,把身体稍微躲到我后面,提起手里的袋子,冲江月挤出一个笑脸。 “小月,我今天去逛街了,给你带的东西。” 江月没接东西,也不说话,脸朝着我,大黑夜里还戴个墨镜,我看不清她的眼神,但明显能感觉到她内心的抗拒和厌恶。 “你们什么时候这么要好了?” “你之前不是说,阿泽这个花六千万彩礼娶回来的洛家女儿,不是什么好人,还劝爸妈不要答应这门婚事吗?” 江月说话的时候,陈灵倩一只手在旁边拼命扇,眼睛眨得飞起,但是没用,江月根本不搭理她。 一连两次说正主坏话被当面揭穿,陈灵倩尴尬的脚趾抠地。 “我以前对洛溪有点误会,呵呵——” 江月冷笑。 “现在对她没意见了?” “你怎么确定,现在的不是误会呢!” 江月的脾气确实难相处,一句话一个钉子似的,根本不给人留半点情面,陈灵倩已经习惯了,完全不接她的话茬,自顾自地提着袋子,走进房门。 “啊我逛了一天,腰好酸啊。” 房里所有的顶灯都被拆了,只在沙发边留了一盏黑色落地灯,陈灵倩坐到沙发上,伸手把落地灯的亮度调亮。 江月一阵风似的冲过去,把灯又拧到最暗,然后盘膝坐在地毯上,去翻陈灵倩带来的东西。 翻了几下,江月开始发脾气。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这什么破烂东西,包包?项链?” 江月把手里的珠宝盒用力砸出去,客厅里的电视机“哐啷”一声,从墙上掉下来,摔得稀碎。 江月踹着粗气,嗓音沙哑,用力撕扯手中的包。 “我用得着这些吗?” “我有机会用它吗,啊?” “连你也想嘲笑我,你带这个乡巴佬来看戏的,是不是!” “不是,不是,小月,你冷静一点啊。” 陈灵倩惊慌地捂着肚子,坐直身体。 江月开始发疯一样踢打那几只袋子,歇斯底里尖叫。 “小月?我哪里小!你看看我的身材,你看看我现在的鬼样子!” 第18章 中蛊 陈灵倩都快吓哭了,我也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只能试探着安慰江月。 “大小只是比较词,你跟我们比虽然个子大,但是跟黑熊比,其实也还好啦。” 江月一愣,不可置信地扭头看我。 “你说什么?” 陈灵倩像煽动翅膀那样挥舞着双手,示意江月冷静。 “洛溪不是这个意思,小月,其实你底子在那里,没有那么——啊——” 江月忽然发疯一样,用力扯下自己头上的帽子扔在地上,然后甩掉墨镜,猛地拧亮落地灯,把脸凑到陈灵倩面前。 “没有那么什么?” 江月语调哽咽,泪流满面地尖叫。 “你看着我的脸,你继续说啊!” 陈灵倩被吓得失声尖叫起来,江月依旧戴着口罩,光是露出的上半张脸,已经足够可怕。 灯光打在头顶,江月的眉毛稀疏,原本浓密的头发也几乎快谢顶了,脸上到处都是灰褐色鼓起的脓包,挤得密密麻麻,连眼皮上都是,把眼睛压成了一条缝隙。 陈灵倩的尖叫声明显激怒了江月,江月双眼通红,喘着粗气,看起来像随时要变异。 “二姐,你冷静点!” 想到等会还有求于人,我绞尽脑汁说好话。 “你脸虽然很大,但是你头发少啊,这样就显得头小,很好地弥补了脸大的缺点。” 陈灵倩尴尬地龇牙,扯我衣袖:“洛溪,要不你还是别说了吧。” “滚!你们都给我滚啊!” 江月把我们两个推出门外,用力关上门。 陈灵倩捂着嘴,对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哭起来。 我劝她别气馁,今天不行就明天再来,总会碰到江月心情好的时候。 陈灵倩哭得更厉害了,一边摇头,一边捂着肚子。 “我没想到小月病得这么厉害了,我最后一次看见她,她脸上只是有些红色的痘痘而已。” “到后面,她就不肯去看医生,也不愿意让我们看见她的脸。” “她的脸怎么会变成这样,你都不知道,小月以前有多好看。” 我看到过江月的照片,那天周管家说完,我就去网上搜了江月,这才发现,原来以前程桑桑最喜欢看的几部电视剧都是江月演的,她就是桑桑口中的仙女姐姐。 曾经倾国倾城的容颜变成这样,真是令人唏嘘。 晚上回到佣人房,程桑桑正好给我打来视频,我点击接通,镜头里出现一张令人不适的怪脸。 一只癞蛤蟆正瞪着眼睛,它的嘴巴又扁又宽,两只眼睛向上鼓起,脸上全是一个一个灰褐色,凹凸不平的圆疙瘩。 乍一看,和刚才见到的江月还有几分相似。 程桑桑捏着嗓子。 “决决(姐姐),我长得可爱木~” 我皱紧眉头,把手机拿得离脸远了一点。 “恶心死了,把这个脏东西拿开!” “干嘛这样说人家,它长得多漂亮啊!我跟你说,这不是普通的癞蛤蟆,这是月蟾,毒性很强,要是养成蛊,比我的阿朱还厉害。” 程桑桑是个苗疆蛊女。 “蛊”术是一种非常古老的邪术,传说是女娲创造的,《通志》记载:“造蛊之法,以百虫置皿中,俾相啖食,其存者为蛊,故从虫皿也。” 把有毒的虫子放在器皿中,互相残杀吞噬,最后活下来的就是蛊。 蛊术最重要的是要有蛊虫,苗族人居住的贵州、湖南、云南一带,天气湿热,虫蚁种类繁多,是天生的炼蛊之地。 所以苗疆的蛊术也是最厉害的,只不过蛊术修炼艰难,而且都是口口相传,只传女不传男,时间一久,大部分都失传了,只有极少数人掌握。 这些会蛊术的人,性格怪癖,也不爱跟人来往,通常独居于深山老林里,十分难找。 程桑桑的阿婆是个例外。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她还坚持住在松溪苗寨里,不肯搬走。 也正是因为这样,我师父在身受重伤之后,才能顺利找到她,依靠她的本命蛊,又多活了十几年。 程桑桑学了阿婆六七成的本事,只要再炼制几个厉害的蛊,就能出师了。 她对着镜头滔滔不绝,跟我讲述这只月蟾的稀罕之处。 月蟾在每个月的月圆之夜才会出现,而且不同于寻常的蟾蜍,喜欢潜伏在草丛和潮湿的水沟边,月蟾只在树顶出没。 它听力和视力都很出众,而且性格谨慎胆小,有点风吹草动,就张开四肢,从树顶高高往下一跃。 它的指尖长了蹼,像树蛙一样,能借着风势在空中滑翔一段路。 总而言之,非常罕见,且十分难抓。 程桑桑守了十年,才抓到这么一只,爱不释手,给它取名二哥,在镜头里跟我炫耀个没完。 “只要练成月蟾蛊,杀人放火、下毒行凶、毁人容貌,消融尸体,实在是居家旅行,必备良药啊,桀桀桀——” 程桑桑对着镜头张狂地大笑。 我原本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听她讲废话,这时候一咕噜坐起来,猛得瞪大眼睛。 “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程桑桑:“桀桀桀?” “不是!” “必备良药?” “消融尸体?难道,你有尸体要处理吗?江家人这么难相处?” 程桑桑眼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我猛得一拍手。 “毁人容貌!这个什么月蟾蛊,是不是可以让一个女生长得也像癞蛤蟆一样?” 程桑桑面色瞬间很复杂,她一脸纠结,欲言又止。 “洛溪啊——” “虽然我对你的底线是不要叛国就好,但是毁掉一个女生的容貌,还要让人家长得像癞蛤蟆一样,是不是有点太残忍了?” “咱不至于吧?而且你已经长成这样了,比你美的也就只有我,你要毒谁?难道毒我?” 程桑桑对着镜头罗里吧嗦,我没搭理她,兴奋地从沙发上弹起来,挥了下手机。 我就知道,难怪江月身上的味道那么熟悉,那是一种大自然的气味,就好像行走在年代久远的原始丛林中,周围全是花草树木和蛇虫鼠蚁散发出的最本源的味道。 那是程桑桑的味道,是蛊虫的味道! “桑桑,你快告诉我,中了这个月蟾蛊,具体的表现是怎么样的?是不是头发脱落,全身毛发稀疏,而且人也会变胖,皮肤长满疙瘩,就像只癞蛤蟆?” 程桑桑:“啊?” “你咋知道?” 第19章 你敢动我试试 程桑桑告诉我,中了月蟾蛊,外貌问题是最其次的。 三年之后,身上那些疙瘩就会一个一个破掉,开始流脓,脓液流过的地方,全身奇痒无比。 这个过程大概又能持续三年,到第七年,蛊毒从表皮入侵内脏,全身的五脏六腑都会开始溃烂。 “烂上差不多三年时间,到最后,整个身体化成一滩浓水,连骨头都找不到,很惨的。” “而且那浓水还有毒,周边的亲朋好友碰到的话,也要倒霉。” “不过这个方法,需要整只月蟾入药,一般人都不会这么做的。月蟾每个月会分泌一次毒素,用那点毒素就能做很多事了,月蟾这么难抓,谁舍得把它杀死啊?” 程桑桑随口一说,我却听得头皮发麻。 来之前,我以为江家是个单纯的富贵窝,没想到却是龙潭虎穴。 前有针对江明舟的鬼松,后有毁掉江月的月蟾蛊,江家到底得罪了多少人啊?还是说,这两件事,是同一个人干的? 程桑桑还在好奇地问我。 “你怎么突然打听月蟾蛊了,你怎么知道那些症状的?” 我本来想告诉她,江月中了月蟾蛊,让她来江家帮忙。转念一想,程桑桑跟江月非亲非故,她又好不容易才得到月蟾,宝贝一样,肯定舍不得贡献给江月。 不管了,先把人骗过来再说。 我给程桑桑转了五十万,热情地邀请她来江家玩。 程桑桑眼睛瞪得像铜铃,盯着屏幕上那一串银行数字流口水。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会有那么一天的!” “我的闺蜜终于发财了!哈哈哈哈,我也要变成富婆了!” 程桑桑一跃而起,转着圈在屋子里收拾东西,从各种角落里掏出虫子,分装到一个一个小瓦罐里面。看样子,是打算带一大堆蛊虫来。 这是她的习惯,不管炼了啥新蛊,抓了什么厉害的毒虫,都要带到我面前显摆,逼我发表五百字的彩虹屁。 我正在给程桑桑查询最近的机票,周管家忽然打开房门,一脸不情愿的样子。 “洛溪,马上收拾东西,去二少爷房里。” 我低头看了一眼时间,晚上九点半。 “咋了,现在还要给他喂饭吗?” “喂什么喂,你会吗?” 周管家没好气地瞪着我。 “是夫人刚刚吩咐的,说你既然嫁给二少爷,以后就要贴身伺候她。” 原来刚才从江月房里出来,陈灵倩见我跟她往两个方向走,感到很意外。她找周管家打听了一下,知道我住在佣人房,立刻板下脸。 “胡闹!” “洛溪嫁给辰泽,当然是跟辰泽住一个房间,哪有住佣人房的道理!” 周管家不服气,说这都是江夫人安排的,我粗手粗脚的,根本照顾不好江辰泽,起码得先跟着佣人学两个月。 陈灵倩转头就去找了江夫人。 她大着肚子,这一胎好不容易才保住,只要不是很过分的要求,江夫人基本都会顺着她,但这次,江夫人却犹豫了。 “小倩,洛溪心思不正,我还得留着观察一段时间。” “妈,洛溪人很好,我的孩子也是她保的——” “呵呵,你跟明舟都被她灌什么迷魂汤了?她一个农村丫头,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孩子明明是张医生保住的。” 当时江云山就坐在旁边喝茶,陈灵倩不敢提鬼松的事,只能软磨硬泡。 “好了,多大点事。” 江云山放下茶杯。 “娶儿媳妇不就是为了照顾辰泽吗,灵倩说的也有道理,不住一起,很多东西洛溪永远也学不会。” “今晚就让洛溪搬过去吧。” 周管家黑着脸指挥女佣给我拿行李,好像我欠她钱似的。 “晚上你一个人睡沙发,不可以睡少爷的床!” 神经,江辰泽是你男人啊? 我觉得周管家这个人很矛盾,来的路上,嘴里一口一个让我好好照顾江辰泽,可真等我到了江家,我碰一下江辰泽她都要不高兴。 就好像那种看不得儿子儿媳亲热的恶毒婆婆,但她又不是婆婆,只是个女佣。 我左耳进右耳出,懒得跟她争论,也不把她的话当回事。等人走光后,直接踢掉拖鞋,钻进江辰泽的被窝。 放着几百万的豪华大床不睡,睡沙发,我又没有自虐症? 躺在床上,身体仿佛陷在柔软的云朵中,我惬意地闭上眼睛。 按以前的习惯,我是一秒入睡的体质。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却怎么也睡不着。 耳朵旁边,有一道轻轻浅浅的呼吸,声音不重,可存在感极强。就好像你吃饭时候有人凑到面前盯着你,总感觉怪不自在的。 我翻了个身,侧身躺着,睁开眼睛看江辰泽。 卧室角落里还留着一盏小夜灯,江辰泽的脸大半都隐在阴影中,但是被照亮的那一半,眉骨硬朗,线条干净利落,实在帅得过分。 我伸手按在他鼻骨上轻轻捏了一下。 “不许呼吸。” 呼吸声陡然加重,灼热的气息喷在我的掌心。 我愣住。 “嗳,你能听见我说话?” 听说大部分植物人一直处在昏迷当中,但也有极小部分,对外界的刺激是有反应的。他们灵魂清醒,却被困在身体的躯壳中,知道周围发生的所有事,但没有办法与人交流,堪称世界上最孤独的囚犯。 江辰泽,不会就是这种现象吧?那也太惨了。 我试探着用手在江辰泽眼前挥了挥,测试他对我的反应。 江辰泽双眼紧闭,呼吸悠长平稳,刚才那一下,仿佛是我的错觉。我不甘心,两手捏住他的脸颊,往两边拉开。 啧,皮肤真有弹性。 扯了几下脸,我又去掀他眼皮,江辰泽的瞳孔是漂亮的琥珀色,在灯光下,瞳眸微微扩散,没有任何光彩。 “难道是我感觉错了?” 我不甘心地收回手,躺平一分钟,脑子里想到程桑桑发给我看的那些狗血短剧。我又坐起来,一只手用力捏住江辰泽的下巴,学着霸总偶像剧那样,勾起嘴角邪魅一笑。 “再不睁开眼睛,我亲你了。” 说完嘟起嘴巴凑过去。 就在这时,我耳边忽然响起一道饱含怒意的嗓音。 “你敢动我试试?” 第20章 快脱裤子 我茫然地转过头。 “谁在说话?” 视线在屋内环视一圈,只见门窗紧闭,房里静悄悄的,除了我和江辰泽,并没有其他人。 那道声音平静几秒,不可思议地急声追问。 “你能听见我说话?” “你真的能听见我吗?” 什么鬼,我吓一跳,转头看向闭眼躺在床上的江辰泽。 “不会是你在说话吧?” “江辰泽?” 我拍了两下江辰泽的脸,江辰泽躺着没动,脑子里那道嗓音却喊个不停。 “是我!” “你能看见我?” 声音好像就在我耳后,几乎是贴着耳朵钻进脑子里,我迅速转头看了两圈,这仔细一看,还真的发现某个地方有点异常。 窗边的沙发上,有一道朦朦胧胧的白色影子。那影子极淡,像晨间最轻的薄雾,仿佛一挥手,就会散掉。 我盯着他看了片刻,一手掐诀,试探着念了一段“凝魂咒”。 “弟子魂魄,五脏玄冥,灵宝天尊,安慰身形。” 凝魂咒是玄门内凝练魂魄用的,咒语刚念完,那道淡薄的影子就逐渐凝实,显出人形。 俊眉修眼,五官出众,正是照片里的江辰泽。 我惊讶得瞪大眼睛。 “卧槽,你命魂怎么在这,你是死了吗?” 江辰泽比我更震惊。 他呆呆地看着自己凝实的手,在空中挥了几下,茫然道:“命魂是什么?” 我给他解释,人有三魂七魄,魂包括天魂、地魂、命魂,七魄分为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 这其中,七魄归肉身,三魂在于精神,七魄不能离开身体,三魂却可以游离在外,除了命魂。 小时候村里经常有傻子,或者有人受到惊吓之后疯疯癫癫,老人家都说这个人丢了魂,古代医书里也记载了“离魂症”。就是指有一魂离体,需要招魂或者喊魂,魂魄齐全了,人才能恢复正常。 但那种情况,通常是天地两魂离魂,命魂是人的主魂,也承载了所有的情感和记忆,是不能离开身体的,除非人死。 现在江辰泽人明明还活着,他的命魂怎么单独跑出来了? 江辰泽听得一愣一愣的。 “所以,现在我已经死了,变成鬼了,你能看见鬼?” 说完自嘲一笑,走到床边,神色淡漠地从头到脚把自己的身体看了一遍。 “江辰泽,你终于解脱了。” “恭喜你啊。” 江辰泽伸手去摸自己的脸,一阵白雾从他的身体上穿过,摸了个空。他失落地看着自己的手,装作不在意地挥了两下。 “我家人也能看见我吗,还是只有你?” 我被他这波节奏带的,脑子还有点转不过圈。 好好的人怎么突然死了呢,不大可能吧。 我把手放在江辰泽的鼻尖,他的呼吸平稳悠长,我又去摸他的脖子,脉搏也很正常。 江辰泽是活的啊。 活人的命魂怎么可能跑出来呢,除非—— 我想到一种情况,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我跪坐在江辰泽身边,伸手用力捏他的手腕。 江辰泽表情复杂。 “嗳你干什么!” “你怎么连死人的便宜都要占,你别太过分啊!” “你个傻子,你没死!你自己看看,脉搏都还在跳。” “没死?” 江辰泽琥珀色的瞳眸里闪过一丝失望的神情。 “你刚才不是说命魂不能离体,你在骗我?” 我摇头,继续在他身上一阵乱摸。 “有一种特殊的情况,叫三阴封魂,在人体内打入三枚封魂钉,就可以把魂魄赶出去,天地两魂脱离人体,会四处飘荡。但是命魂没法远离,只能一直守在旁边,就是你这种现象!” “江辰泽,你不是植物人,你是被人害成这样的!” 江辰泽惊呆了。 “三阴封魂?” “邪术?这不科学吧?” 我翻个白眼,没好气道:“你看看自己的魂体,这科学吗?” 他傻乎乎地低下头,看自己的手,又转头看向躺在床上的身体,慢慢地,他的嘴唇开始发抖,眼中也有了亮光。 “我没死?” “我也不是植物人?” 江辰泽的语调哽咽,他张了张嘴,喉咙艰难地滚动。 “所以,我能变成正常人吗?” “是不是只要拔出封魂钉,我就能好了?” “我能坐起来,能自己上厕所,能走到外面,呼吸新鲜空气,能看见每天的太阳升起,月亮落下,是不是?” 江辰泽激动得想抓住我的手,结果他手一伸,一缕白雾从我手上穿过。 我安慰他。 “你不要急,我得先检查一下,找到封魂钉的位置。” 我解开江辰泽的睡衣纽扣,露出修长漂亮的锁骨。 再解两颗,是微微隆起的胸肌,江辰泽的底子实在是好,哪怕躺在病床上这么多年,肌肉萎缩了一点,也还是秀色可餐。 我忽然有点难为情。 虽然我平常性格大大咧咧的,但再怎么说,这也是第一次脱男人衣服,总归有点不自在。 江辰泽盯着我,催促。 “你愣着干嘛,快脱啊!” “急什么?有本事你自己来?” “我自己能脱还用得着你?” 江辰泽的手在睡衣上挥了几下,从空中穿过去。 “你刚才说要亲我的样子不是挺能的吗,现在怂什么?” “吵死了,别催我。” 我慢吞吞的,一颗一颗解开江辰泽的睡衣扣子,然后仔细检查他的手臂,脖子。 封魂钉听着像是枚钉子,其实是非常细小的银针,比头发丝粗不了多少,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手指摸到他喉结上方的时候,我感觉到一个很小的硬点。 “找到了!” 封魂钉是极阴之物,所谓同性相斥,异性相吸,用阳性很强的东西,就能把它吸出来。 我跳下床,随手从包里掏出一枚秦朝的二两钱,放在掌心搓了搓,然后把它贴到江辰泽的喉结上。 “叮!” 一声脆响,我拿起铜钱,上面已经沾了一根寒光闪闪的银针。 江辰泽看得目瞪口呆。 “真的有封魂钉!” 江辰泽瞬间更激动了,一叠声催促我。 “赶紧把其他两根也找出来!” 我把他前胸后背摸了个遍,摇头。 “上身没有了。” “那快脱裤子啊!” 第21章 有女鬼 “你别急,一魂一钉,魂归钉散。” “这枚封魂钉,封的是你的天魂,我要先把天魂招回来,补上这个窟窿,才能继续拔下一枚。” “你还会招魂?你到底是谁啊?” 江辰泽看我的眼神带了几分警惕。 “你不会跟害我的人是一伙的吧?” “神经,那我别管你就好了,还费这个力气干嘛?” 我生气地往床上一躺。 “不招了,睡觉。” “你继续当植物人吧。” 说完伸个懒腰,盖好被子,淡定地闭上眼睛。 江辰泽静静地在旁边看了会,小声道歉。 “对不起。” “我错了,你能不能继续?” “洛溪——” 语调软软的,和他俊美到锋利的气质不是很符合。 我来了兴趣,翻身侧躺,睁开眼睛看着江辰泽。 他蹲在床边,身体是半透明的状态,因为全身都笼在一层隐隐的薄雾之中,看起来没照片上那么有攻击性,反而有几分温柔的感觉。 我脑子里突然跑出一个词——“小奶狗”,我“嘿嘿”一笑。 “叫姐姐。” “你——” 江辰泽惊讶地挑了下眉。 “休想!你果然是个女流氓。” “哦,走开,女流氓要睡觉了。” 我又闭上眼睛。 等了大概三分钟,耳边响起一道不情不愿,蚊子哼哼似的声音。 “姐姐!” 叫得短促又急躁,听起来像在骂人。 我冷哼一声,继续闭着眼睛。 “叫姐姐也没用,叫奶奶。” 我说话不算话,本来预料着江辰泽会生气的,没想到,一声姐姐之后,他好像抛弃了羞耻心。 “奶奶——” “祖宗——” “祖宗哥——” 胡说八道乱七八糟的称呼喊了一大堆,我无奈地坐起身。 “行啦行啦,别喊了。” “这就给你招。” 三阴封魂这种邪术,为正道所不容,哪怕他是个陌生人,我们玄门中人碰到,也有出手的义务,更何况江家祖上还对我师父有恩。 于情于理,我都不能看江辰泽被人害成这样。 我从包里翻出一柱返魂香,返魂香用檀香、沉香等几十种名贵的香料制作,香味能通三界,能引导魂魄聚还法台,让亡魂随香返回与亲人团聚。 只可惜没带香炉,我在房间里看一圈,找到一个莲花座的香插。我走到江辰泽旁边,在他的指尖扎破一滴血,涂在返魂香上,然后把香点燃。 “一炷返魂香,径通三界路,惟愿大慈悲,宣扬秘密语。拔度亡灵,出离地狱三途苦。人生百岁,如在梦中游,一旦无常归何处,归何处……” “魂归来兮……” 返魂咒刚念完,门外,忽然一阵阴风扫过,院子里的秋千“嘎吱”、“嘎吱”晃动,伴随着一道断断续续的哭声。 “呜呜呜——呜呜——” 哭声凄惨,嗓音尖厉,只是怎么听,都觉得是个女人的声音。 江辰泽脸色一白。 “我靠,你不是把其他女鬼招来了吧?” “不可能啊,这香上面滴了你的血,其他孤魂野鬼不会来的。” 话虽然那么说,但也不确定,确实有些缺乏供奉,饿久了的野鬼,哪怕是有主之物也会想抢。 我从包里掏出一把桃木剑,一脸警惕地盯着房门。 过一会,我看见门把手转动了。 江辰泽吓得躲到我身后。 “这鬼还能开门!” “这是不是传说中的厉鬼啊?” 江辰泽猜对了,普通的魂体就像他一样,跟真实世界是两个维度的,不管他怎么努力,都没法触碰到现实世界的东西。 但厉鬼就不一样了,它们能通过身上的煞气,影响到人的感知,就像现在,不一定是门把手在动,也可能是我们的大脑出现幻觉了。 还有那种最强悍,类似鬼将、鬼王级别的,能真实修炼出形体,碰上这种,也不用太害怕,因为反正都要死,考虑怎么死的姿势漂亮点就可以了。 我一时间也猜不透对方的来路,握紧手中的桃木剑,在沙发后面蹲下来。 江辰泽蹲在我旁边。 门把手缓缓转动,房门打开了一条缝隙。 缝隙逐渐扩大,一道庞大的黑影出现在我们视线中,她披头散发,背对着月光,影子在屋内拉得很长。 我瞳孔一缩,握着桃木剑的手开始发抖。 居然有影子! 不会真的是鬼王吧?我这是衰到啥份上了,随便念个返魂香,就能把鬼王给招来? 那到黑影挤进门缝,然后转过身,重新把门关上。 她走到床边,盯着江辰泽看了会,忽然弯下腰,把头凑到他的脸上。 这是要吸江辰泽的阳气? 我不能坐视不管,我拎着剑,正要站起身,旁边的江辰泽却长长地松了口气。 “是我二姐。” 江月? 刚才逆着光线,我没看清楚,听江辰泽说完,我从沙发后面探出头,仔细一看,那身熟悉的宽大黑袍,还真是江月。 只是她没戴帽子,还披头散发,这大半夜的,要是其他人看见,十有八九要吓一大跳。 江月弯腰,在江辰泽脸上亲了一下,然后抱着双膝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地盯着江辰泽的脸看。 我不敢说话,怕被江月听见,用眼神示意江辰泽。 她来干吗? 江辰泽叹口气,转头盯着江月,满脸的同情和心疼。 “我姐经常在半夜来看我。” “这家里,她唯一能说话的也只有我了。” 江月现在这幅样子,不愿意跟任何人接触,只有江辰泽,躺在床上,不会说话不会动,是她最合适的倾诉对象。 “小泽,我今天看到顾北辰的新闻了。” “你知道吗,他交女朋友了。” “他昨天发了最后一条短信给我,他说,他不等我了。” “我其实不怪他,我整整三年不跟他联系,他再找一个也很正常。” “可是三年,三年很长吗?” 江月哽咽着,抱住膝盖哭起来。 “他明明说会喜欢我一辈子的,为什么三年就坚持不了了,他就不能再等等吗?” 哭了一会,江月自言自语。 “等多久呢,再等三年,九年?” “我永远好不了吧。” “哪怕到死,也是这幅鬼样子!” 第22章 江月的往事 江月并不知道,真实的情况和她看见的,截然相反。 顾北辰一脚踹开房门,怒气冲冲地把手机摔在办公桌上,指着屏幕,一个字一个字地念: “华娱公司表示,希望记者朋友给两人足够的空间。” 顾北辰冷笑。 “你这跟正式承认有什么区别?足够的空间,我跟季锦言不熟,需要什么空间?” 经纪人赵磊接过手机看了两眼,抬起头,讨好地笑。 “辰哥,你冷静一点啦,你们正好有新剧要上,借这个绯闻炒作一波,博点热度,有什么不好?” 见顾北辰脸色漆黑,赵磊又哄道: “等新剧播完,你就自己发声明辟谣,公司绝对不阻拦。也就几个月时间,这绯闻能给公司省一大笔宣发费。” “不行!” 顾北辰神色冷峻,视线在季锦言的名字上扫过,厌恶地移开。 “我不同意,你现在就发声明。” 赵磊急了。 “我的大少爷,你要替公司考虑一下啊,季小姐有什么不好?” “她家是京圈豪门,她本人又国外留学回来的,还乐衷于做慈善。这种高知形象,娱乐圈有几个?公司也是精挑细选才选中她的,你跟她在一起,很多粉丝都乐见其成。” 见顾北辰还是一脸不满,赵磊扯了扯领带,半个屁股坐到办公桌上,苦口婆心地劝。 “我的哥,我的爷哎,季小姐现在是国民女星,人设又立得好,你们俩在一起的效果1+1绝对大于2,你就别犟了,行不?” “国民女星?” 顾北辰冷哼一声,勾了下嘴角。 “她连江月的一根头发都比不上。” “你马上发公告,说我跟她没关系,我不想让江月误会。” 见顾北辰油盐不进,赵磊烦躁地摘掉眼镜,抹一把脸。 “对,她确实比不上江月!” “娱乐圈里哪个女明星能跟江月比,但是人江月理你吗?” “消失这么久,她有没有给你打过一个电话,回过你一条信息?所有人都在说,她隐退嫁人了!” “人家这种千金大小姐,全国首富,她来娱乐圈就是玩票的,玩腻就拍拍屁股走人。你还怕人家误会?说不定人家孩子都抱上了,根本想不起你这号人!” 话还没说完,一个拳头已经飞到眼前。 赵磊吓得闭上眼睛。 拳头在他鼻梁前一公分停住了,顾北辰咬着牙,额角青筋爆起。 “江月不会嫁人。” “我也不是她随便玩弄的对象。” 顾北辰的拳头没砸下来,赵磊心里又冒出勇气,不怕死地说道:“那你去问她啊!” “你发短信,你打电话,你去江家,问问她这三年到底在干吗?” “只要她回你一个字,公司马上登官博发声明,澄清你跟季锦言的绯闻,你去啊!” 赵磊说一句,顾北辰眉头紧一分,两人不甘示弱地互相瞪着眼睛对峙,赵磊又步步紧逼。 “三个月前你生日,她理你了吗?” “季锦言送了一车的花篮到公司,还亲手给你做了蛋糕,你是一点也看不见啊?” “顾北辰,你是顶流啊,大明星,你不要自尊的吗?你能不能别再自欺欺人了,江家这种门第,她能出什么事?” “江月就是不想搭理你!” “闭嘴!” “我让你闭嘴!” 顾北辰捂着耳朵,狼狈地退了两步。 “我就不闭嘴!” 赵磊气势汹汹,整个人都跳起来。 “这一年你为了江月都变成啥样了?你还要多久才能清醒过来啊,走,你现在跟我去江家,去找江月要个交代。” 赵磊扯住顾北辰的手,从桌上拿起车钥匙。 “只要江月出来,哪怕她说一个字,我现在就上公司号澄清绯闻,你想咋写就咋写,公司以后也不逼你跟其他女明星炒作,你想咋样都行!” 顾北辰没有拒绝。 江家他已经来过无数次了,可每一次,都被保安拒之门外。 “大小姐不在家。” “大小姐不方便见客。” 不管他怎么威胁,求情,甚至不要风度的大吵大闹,江月都没有出来看过他一眼。实在吵得狠了,江云山就让保安把他丢出去。 “江月不想见你。” 倒是江夫人心软,有一次偷偷摸摸告诉他,江月生病了,在家养病,不宜见人。 生病了,那总要去医院吧,顾北辰脾气执拗,推掉公司所有的业务,雇了几个人,连同自己,一起在江家门口蹲守。 守了整整一个月,没看见江月出来。 只有那天下着大雨,两个女佣撑着雨伞,脚步匆匆地从顾北辰旁边走过。 “大小姐说今天想吃螃蟹,王妈怎么买的是帝王蟹?蠢死了,她不知道大小姐喜欢吃的是大闸蟹吗?” 另一个女佣忙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 “嘘!你要死了!在外面不要提大小姐!” 两人离开后,顾北辰失魂落魄地从转角处走出来。 生病? 什么样的重病啊,没法打电话,没法发短信,没法出来见人,却能吃螃蟹。 顾北辰捂着脸,蹲在地上大哭,直到赵磊赶来,把他带回公司。 顾北辰发了三天高烧,大病一场,病好之后,重新开始接工作,绝口不提江月,但过了那阵子气,又开始每天执着地给江月发信息。 “我到底什么地方做错了,你能不能告诉我?” “你理我一下好不好?” “江月,我求你了。” 堂堂影帝,简直卑微到尘埃里,只可惜再卑微,江月也没有给过他一个字的回应。 江月没法给回应。 她了解顾北辰的性格,但凡有一点希望,顾北辰都要打破砂锅问到底问到底,不撞南墙不回头,肯定要千方百计逼她见面。 她这种样子让顾北辰看到,还不如死了。 江月抱着膝盖小声啜泣。 “小泽——你知道吗,大嫂的孩子保住了。” “她气色好了很多,性格也活泼了,我好像又看见了十年前的她。” “真不容易啊,苦尽甘来。” 江月握住江辰泽的手,把身体更加靠近他。 “我们能等到苦尽甘来的那一天吗?” 第23章 招魂 “二姐——” “一定能的,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 江辰泽的眼睛也红了。 只可惜,他说的话,江月一个字都听不见。 江辰泽现在只是一介魂体,本质上跟孤魂野鬼也没什么区别,只有传说中的“阴阳眼”,或者道术高深,像我这样的玄门中人才能沟通。 江月又絮絮叨叨说了一会话,然后起身在江辰泽脸上摸了摸,给他贴心地盖好被子,关上房门离开。 江月走后,江辰泽失魂落魄地蹲在地上,盯着大门发呆。 “洛溪,上天果然是公平的,给了你那么多,也会拿走一些东西。” “所有人都羡慕我们,可你看看,大哥大嫂备孕十年一直流产,我是个植物人,二姐又变成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 “为什么所有倒霉事都轮到我家里人呢?” “那当然是因为有人要害你们啊。” 我掰着手指。 “你大哥大嫂流产,是有人布下风水局,在院子里种了一颗鬼松,你变成植物人,是有人给你用了封魂钉,还有你姐,她是被人下蛊了!” “下蛊?” 江辰泽猛然回头,双目灼灼盯着我看。 “你是说,二姐也能恢复正常吗?” “洛溪,你有办法救我姐是不是?” “洛溪姐,奶奶,祖宗哥,你快说啊,你是不是有办法救我二姐?” 我摇头。 “我不行,不过——” 江辰泽眼中的光亮暗下去,又重新亮起来。 “你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只要能帮我二姐恢复正常,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江辰泽神情真挚,目光坚定,我当时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念头。 这把稳了。 治好江月,不管那件法器在他们四兄妹谁的手里,都会乖乖送给我。 “都是一家人,什么条件不条件的。” “我虽然不会解蛊,但我有个朋友是苗疆蛊师,我已经给她买好机票了,三天后就到。” 江辰泽原本一脸惊喜,可看了眼门口的方向,忽然又迟疑起来。 “洛溪,不是我不信你啊。” “就是你刚才说的招魂——不是骗人的吧?” 被他这么一提醒,我才发现都过去一个小时了,江辰泽的天魂还没招回来。 这不合理啊,返魂香的香味可达数千里,更别提其中还加了江辰泽的血,他八字纯阳,魂魄的凝聚力量本身就比其他人更强一些。 换句话说,只要江辰泽的天魂还在地球,都得乖乖跑回来。 怎么会不行呢? 我咬了咬牙,下血本从包里又掏出两根返魂香,三只香一起点燃,这下别说地球了,太阳系里你都得给我回来。 我念完返魂咒,眼睁睁看着三柱香都烧完了,房里还是没动静。 我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只有一种可能,有人拘禁了你的魂魄,它没法自己回来。” 拘魂是一种很高深的邪术,一般人施展不出来。 这个人,需要拿到江辰泽的毛发、血液和贴身衣物,用他们布置一个封魂阵,阵法一成,魂魄游离其中,永世难出。 江辰泽躺在床上七年,刚开始昏迷的时候,又辗转无数医院,经手的医生护士不知道有多少,连照顾他的女佣都换了好几波,根本没法找嫌疑人。 “没事——” 江辰泽的心理素质比我想的强多了,当了七年植物人,眼看着以为自己能马上恢复健康,却又横生波折,一般人早都崩溃了,他的表情却没有太大的波动,反倒安慰我。 “也不差这一天两天的。” “要布置封魂阵,需要一种特定的道具——封魂石。” 封魂石就是人们常说的琥珀,琥珀是一种生物化石,由数万年前的松树、杉树,树脂滴落所形成,里面通常包裹着古老的昆虫、小动物,或者植物的碎片。 其中包裹了九叶草的,就是封魂石。 这个概率比买彩票小多了,所以每一块封魂石都价值不菲,在地下拍卖场流通。以江家的经济实力,应该能查到七年前购买封魂石的人。 我躺在床上,跟江辰泽絮絮叨叨地聊天,很快就困意上涌,上下眼皮打架。 江辰泽不肯让我睡,一直唠叨个没完,像只苍蝇似的在我耳边嗡嗡叫。 他一个人孤独的过了七年,乍然遇见能聊天的人,前面几分钟装逼时间一过,恨不得把七年的话一股脑都说完。 “我和二姐小时候有一次偷跑出去玩,差点被绑架了你知道吗?” “幸好二姐机灵,带着我躲到旁边的臭水沟里,哎你都不知道那水有多臭,回来洗了三次澡还有味道。” “等我好了,我带你去冲浪,我冲浪很厉害,我有二星L4的证书哦。” …… 江辰泽的嗓音很好听,音色清朗像流水,现在他刻意压低嗓音说话,我感觉自己好像躺在潺潺溪流旁边,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第二天起来时,江辰泽不见了。 我一拍脑袋,才想起来,他只剩一个命魂,魂体不稳,晚上才能出现。 好啊,大白天总算没有烦人的苍蝇了。 我吃完早饭来到客厅,发现今天罕见的,一家人都在。 江云山不动如山地坐在沙发上,手里翻着一卷杂志。 江夫人不安地在客厅里走来走去转圈圈,时不时还抬头看一眼窗外。 江月蹲在茶几旁的地毯上,像一座巨大的黑色煤山。 江明舟和大嫂一左一右陪在她身旁。 “这是咋了?” 我刚开口,就看见大嫂朝我猛眨眼睛,江云山冷哼一声,把杂志丢到茶几上。 “你不留在辰泽旁边照顾他,一天天乱跑什么?” 江夫人也好像突然被定身法定住了,不再绕着客厅转圈,而是站在原地,紧皱眉头看我。 “辰泽早上心率多少,血压多高,早饭吃的什么?” 我老老实实摇头。 “不知道。” “一问三不知,真不知道娶你回来干什么!周管家,她到底是不是读得护理专业,会照顾人吗?” “这——” 周管家眼珠子一转,模棱两可的回答。 “她爸爸洛文斌给我保证过,他家女儿确实在英国学的护理专业。” “还给我看过毕业证书呢。” 刚说完,江月忽然抬起头,冷声道: “让他滚!” 第24章 被拍到了 周管家窃喜,走过来拉我的手臂。 “二少奶奶,请吧,大小姐不想看见你。” 我站着没动,江月忽然又发癫,一脚踹翻了身前的大理石茶几。 “让他滚啊,滚开!” “爸爸,你让保安把顾北辰赶走!” 陈灵倩走过来挽住我的胳膊,瞪一眼周管家。 “小月说的是顾北辰,你拉洛溪干什么?” 周管家讪讪地松开手,我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小声问陈灵倩。 “顾北辰是谁啊?” 陈灵倩简略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告诉我,顾北辰已经在门外站了整整一夜了。 “哎,不是都说他新交女朋友了吗,大半夜的又跑来我们家,算个什么事儿。” 江云山头痛地揉一下额头。 “那孩子是个好的,你们这么多年我都看在眼里。江月,你不能只顾自己,要么你就让他进来,见你一面,看见你这幅样子,他也就死心了!” “江云山!” 不等江月有反应,江夫人已经激动地打断他的话。 “你非要往女儿心口戳刀子吗?” “小月不能见顾北辰!” “你就不能像之前那样,随便找个借口打发他走?” 江云山板着脸。 “那你去打发!” “这家里哪个人没去劝过他,劝得动吗?” 就在这时,忽然有个保安跌跌撞撞从门口跑进来,大喊道: “不好了,顾北辰——” 保安冲进客厅,一只手捂着心脏,一只手撑着膝盖,大喘气。 “顾北辰他——” “他说要自杀!” “什么!” 这下,江家人是真的慌了,大家一窝蜂挤到窗户旁边。 昨天晚上,江明舟嫌顾北辰一个人站在大门外太难看,就让他到院子里等。 原本种鬼松的地方,还是一个大土坑,顾北辰就站在那个土坑旁边。 他手里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正把刀尖对准自己的心脏。 一夜没睡,顾北辰神情憔悴,脸色惨白,雕塑一样完美的脸庞在阳光照射下几近透明,像琉璃般易碎。 “江月——” 顾北辰满脸哀伤,两眼死死盯着窗户。 “你非要看我死在你面前是不是?” 说完刀尖用力往下一刺,白衬衫上霎时涌出几粒鲜红的血珠。 “不要——” 江月失声尖叫。 听见她的声音,顾北辰整个人都僵住了。他呆呆地看着江家大门,脸色比刚才又白了几分,漆黑的眼眸中风暴肆虐,全是不可置信和绝望。 “你——你在?” 顾北辰的声音颤抖得不像话,仿佛每说一个字,都要耗尽很大的力气。 “所以,这三年,你一直都在家?” “是,我在家。” 江月迅速平静下来,两手紧紧握拳,指甲刺入掌心。 “我一直在家,就是不想见你。” “你能不能滚啊,不要再纠缠我了!” 顾北辰眼神空洞,好像连灵魂都被抽空了。 “为什么?” “为什么这样对我?”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喜欢上别人了,又不知道怎么拒绝你,就想着用冷暴力,让你知难而退。” “谁知道你这么没眼力见。” “我拒绝得不够明显吗?多少次了,顾北辰,你别烦我了,行吗?” 顾北辰好像听到了江月的话,又好像没听到,他全身剧烈颤抖,再也握不住手里的匕首。 匕首“哐啷”一声掉在地上,旁边的保安见了,立刻飞扑上去,一个把匕首抢在手里,另外两个一左一右架起顾北辰,把他往门外拖。 顾北辰没反抗。 赵磊拍着大门哭。 “你死心了?我早告诉你了,你还不听,非要来挨刀子,贱不贱啊你!” 赵磊扶着顾北辰上了车,直到汽车驶出别墅区,江家人都沉默着,没说一句话。 气氛实在太沉重,我试探着开口。 “其实——” 话音刚落,江月忽然浑身一抖,从灵魂出窍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她提着长袍冲过去,三年以来第一次,用力拉开大门。 江月慢慢地走过去,站在顾北辰刚才呆的地方,失神地看着敞开的铁门发愣。 就在这时,门外有一道白光闪过。 江月本能的抬手挡了一下脸。 仿佛想到了什么,江月全身寒意上涌,如坠冰窟,脸上的血色也瞬间退得一干二净。 她浑身剧烈地发抖,绝望地尖叫道:“有人在外面拍照,大哥——” 江月一边叫,一边转身往家里跑,极度的恐惧之下,她两腿发软,跑了几步就摔在地上。 “咔嚓!” “咔嚓!” 这下,连我都听到闪光灯的声音了。 江明舟大怒。 “谁在外面?” 江明舟带着保安追出门外,可已经来不及了,一辆黑色的跑车风驰电掣一般冲出小区。 江月已经恐惧到快要崩溃。 “他拍到我了,他们拍到我了!爸——他们拍到我了!” 江云山气得用力砸掉手里的茶杯。 “我看谁敢!” “小月,你放心,没人敢发你的照片,你信爸爸,谁敢发,我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他的命!” “对,小月,没事的,这些狗仔最后也是为了赚钱,大不了跟他们谈判,要多少钱咱都给。没事的,别怕啊,妈妈在这里,你别怕。” 可江云山夫妇显然错估了形势,那人根本不是为钱来的。 现在互联网的速度也快得超出他们的想象,不到十分钟,陈灵倩就接到好几个电话,是她的娘家人和朋友打来的,隐晦地问她,江月是不是状态不好。 陈灵倩脸色惨白,颤抖着打开某博。 不出意外,前十的头条都已经被江月一个人屠榜。 爆!昔日国民女神发福成中年大妈! 惊!江月近照曝光,发福秃顶,丑陋不堪! 爆!影帝新女友回应,尊重祝福江月的选择! 随意打开一条视频,画面上,季锦言一袭高定紫色礼服,黑发红唇,明艳动人,她手里握着话筒,大大方方告诉记者。 “哦,只是好朋友之间的告别啦。” “她的告别,相信大家都看到了,我接受她的祝福,也尊重她以前的选择。” 有记者提问,说顾北辰以前追江月整整两年,闹得轰轰烈烈,现在他跟季锦言在一起,居然还去找前女友告别,她就不介意吗? 季锦言耸耸肩。 “她现在这个样子,我需要介意吗?” 第25章 这病我能治 热搜炸了,江月的心态也快爆炸了。 她精心隐藏了三年的秘密一朝曝光,不亚于在娱乐圈投下一枚核弹。 当初她忽然宣布退圈,而且也没有在出现在镜头前面,给大众一个交代,本来就留下了无数风言风语。 有说她嫁人隐退的,有说她怀孕生子的,也有说她得了癌症出国治疗,甚至更离谱的,很多人都坚信她已经死了。 死掉的白月光好歹也是白月光,可是发福秃顶的白月光,那真是掉进烂泥坑,让无数粉丝心碎。 大家一帧一帧地放大照片,热烈探讨她肥胖的身躯,脑袋上寥寥几根的头发,口罩外面暴露出来的,癞蛤蟆似的黑色疙瘩。 众人分成两派,激烈的争吵。 一部分人坚信,这绝对不可能是江月。 江月的颜值有目共睹,只要有她在,基本就是制霸红地毯,被粉丝戏称为颜霸。而且她发量很多,发质也是惊人的好,各种洗发水代言接到手软,怎么可能会秃顶啊! 也有很多人觉得这就是江月,虽然她戴着口罩,面目全非,但是耳朵上那颗痣还在,痣总骗不了人吧? 而且这么一来,逻辑全都解释得通了,她为什么会在事业巅峰时期选择退圈,为什么消失三年没有流出任何一张照片,这就是答案。 这其中,季锦言的粉丝最兴奋。 当初季锦言出道,被大家戏称为“小江月”,季锦言也是走的豪门千金路线,可人家江月是全国首富。季锦言也是高学历,虽然学校不怎么出名,但江月可是正经毕业于全球前三的名校,还作为优秀毕业生在毕业典礼发言。 简而言之,季锦言想立的人设就是江月那样的,但却方方面面都被江月碾压。直到江月隐退,她才算熬出头。 但也没完全出头,因为头顶还有个白月光,她始终活在江月的阴影下。 季锦言和顾北辰传绯闻,江月的粉丝就说,她配不上顾北辰。 “顾北辰以前喜欢的可是江月啊,眼光能突然差这么多?” 季锦言接了江月以前的代言,粉丝唉声叹气。 “瞬间感觉这个奢侈品格调没那么高了,不想买。” 季锦言每次刷到这些评论,都气得想砸手机,偏偏拿大家一点办法都没有。 直到今天,终于扬眉吐气。 季锦言的粉丝也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活跃在各个社交平台。 “其实这种事想辟谣,很简单啊,江月自己出面就好了吗!” “对啊,让江月出来!” “她不出现,那照片里这个秃头肥婆就是江月!” 季锦言也趁机宣布,三天以后是她和顾北辰新剧上映的庆功宴,会举办盛大的宴会,希望江月能参加。 “大家都是朋友,江月更是我很尊敬的前辈,如果能得到她的祝福,我会很开心。” 评论区已经有季锦言的粉丝发了江月穿着黑袍摔在地上的照片,并配文。 “记得给我准备十人份的饭菜。” 众人哈哈大笑,极尽奚落之能,和江月的粉丝吵成一锅粥。 江月一目十行地刷了下手机,头晕目眩,仰面躺在地上,喃喃自语。 “顾北辰看见我了,他看见我的照片了——” 江云山气得脸色铁青,正疯狂打电话,宣布要把这个偷拍照片的小贼抓出来,让他生不如死。 江夫人唉声叹气,抓着江月的手掉眼泪。 “拍到就拍到吧,总有那么一天的。” “小月,你总要出门的呀,我们不能一辈子活在别人的目光里,就过自己的日子,好不好?” “不要。” “让顾北辰看见我这幅样子,我情愿去死!” 江月说这话的时候,不像之前那么歇斯底里,反而神色很平静,平静得让人害怕。 江夫人被吓到,紧紧抱住江月。 “不行!小月,你死了,妈妈怎么办?” “你就当为爸爸妈妈活着行不行?” 陈灵倩也跟着掉眼泪,客厅里的氛围沉重到让人窒息。 我深吸一口气,再度打断他们。 “其实没那么严重。” “二姐,他们非要你去参加宴会,你就去呗。” “三天时间足够让你完全恢复了。” 我说完,客厅里一阵安静,周管家气得直翻白眼。 “你又来?” “你不吹牛会死吗?大小姐都已经这样了,你还要说风凉话,你心思也太恶毒了吧!” “闭嘴!” 江明舟快步走向我,激动地握住我的肩膀。 “洛溪,你是不是能救小月,你有办法吗?” 我点头,安慰地拍了拍江明舟的手。 “能救!” “二姐不是生病,她是被人下蛊了。” “我朋友是苗疆蛊师,她明天上午十点的飞机到沪市,大哥,你派个人跟我一起去接她吧。” “下蛊?” “太好了!” 陈灵倩跳起来抱住江月。 “我就知道,小月,有洛溪在,你肯定会没事的,太好了,太好了,洛溪,你真是我们家的福星!” 江明舟夫妻两口子一顿激动,激动完,问我什么是下蛊。 我给大家解释了一遍,江云山完全听不下去,直接不耐烦地摆手打断我的话。 “行行行,别说了!” “现在这么发达的医学手段都解决不了,你抓几只虫子蛤蟆就能治病?简直是无稽之谈!” “再说这些混账话,你就给我滚回洛家去!” “爸,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固执!” 江明舟不服气地顶嘴。 “我和小倩的孩子就是洛溪保住的,她真的很厉害,你能不能信她一回啊?” “不能!我凭什么信这种江湖骗子!” 江云山气得一拐杖打在江明舟的手臂上。 “你信她,你都不信科学,你这么多年的书白读了?” “江伯伯说得对,大哥,几年没见,你的思想退步了哦——” 就在这时,大门打开,“咔踏”“咔踏”,一个女人踩着高跟鞋,逆光走进客厅。 她穿着一套紧身的黑色连衣裙,一头大波浪随意地散在肩上,五官明艳,举手投足都散发着端庄的贵气。 “二姐才不是什么中蛊,她得了一种罕见的皮肤病。” “这病,我能治。” 第26章 白月光回国 “何小姐!是何小姐回来了!” 周管家满脸堆笑迎过去,殷勤地拉过何夏的行李箱。 江家所有人都热情地围过去,连之前躺在地上的江月也坐起来了,用一种我从来没有听到过的轻松音调,抱怨似地说道:“小夏!你回来怎么不先给我打电话!” 陈灵倩有几分尴尬地给我介绍,何夏是江辰泽的初恋。 何夏的爸爸是有名的造船业大亨,她家的别墅跟江家就在同一个小区里,两家是世交,孩子们从小就认识,特别何夏跟江辰泽,初中高中都是一个班的同学。 两人在高三毕业那个月确定关系,所有人都乐见其成,何夏也是江云山夫妻心里最满意的儿媳妇人选。 只是天不遂人愿,何夏生日那天,江辰泽忽然想到自己忘记给她买礼物了。他急匆匆从二楼跑下来,失足从楼梯上滚落。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江辰泽再也没醒过来,何夏悲痛欲绝,不听长辈的劝阻,重新申请大学,还为了江辰泽,改读医科。 原本,国外的大学是“4+4”模式,四年本科之后,再读四年医学院就能获得博士学位。 何夏跳级一年,提前结束了学业。 江云山严肃的脸上也难得露出一丝笑颜。 “前几天你爸爸就打电话给我,说你拿到了博士学位,小夏,你以后有什么打算,还回美国吗?” “江伯伯,我学医就是为了江辰泽,我会留在这里,直到把他的病治好。” “还有二姐——” 何夏给了江月一个大大的拥抱,一只手摸上江月的脸颊。 “我看到新闻了,二姐,别怕,我师兄是全球最顶尖的皮肤科医生,他说你的症状,是非常罕见的波拉病症,来自一种古老的非洲病毒的感染。” “他已经去找抗病毒的药物了,这几天就会有消息的。” “波拉病毒,非洲?” 江月喃喃自语,眼神大亮,激动得几乎要喜极而泣。 “没错,三年前我刚从非洲旅游回来,没错,肯定就是这个病毒!” “这个病毒发病很快,但是根除的过程却比较慢,注射完药物,你差不多要在家调养半年才能完全恢复。” “三天后的宴会,是不可能去参加的。” “宴会有什么要紧的。” 江夫人笑着,不停地拿手摁眼角,抹去激动的泪水。 “网上的舆论根本不用管,治好了病,以后有的是机会参加各种宴会。小夏,你能回来,阿姨真是太开心了!” 江夫人指挥周管家,商量晚上准备什么菜,给何夏接风。江云山满面笑容,跟何夏聊这几年在国外的求学生活。 两个人谈得兴起,基本全程用英文交流,我是一个字也听不懂。 见我一个人站在客厅里,何夏这才把视线转到我身上。 “这位是——” 这下轮到江家人尴尬了。 何夏刚才都说了,她学医就是为了给江辰泽治病,现在回来,也是为了江辰泽,结果江家已经娶了我,好像所有人都对不起她似的。 关键时刻,还是周管家挺身而出。 “这是我们二少爷的护——” “这是辰泽的新婚妻子!” 江明舟说完,气氛一阵尴尬。 江云山支支吾吾,江夫人顾左右而言他。 “小夏,走,我们去酒窖看看,阿姨记得你喜欢喝红酒吧?” 何夏站着没动,她脸上的笑意收敛,眉头皱起,两眼紧盯着我,嘴里却在跟陈灵倩说话。 “嫂子,辰泽是个植物人,他们怎么领的结婚证啊?” “《婚姻登记条例》规定,婚姻登记机关不能为无民事行为人办理婚姻登记,这是我之前在我哥律所的书架上随意翻到的,我应该没记错吧?” “小夏记性真好,洛溪确实没有跟我们辰泽登记过。” 江夫人长叹一口气,解释道:“江家也没有正式给他们办过婚礼,这都是口头的婚约。” “不过,我们江家向来说话算话,既然已经答应洛家人,那洛溪,就是我们江家的儿媳妇。” “你也知道,辰泽身体情况特殊,这种外在形式,没那么重要的。” 我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江夫人。 我到江家这几天,她没给过我一次好脸色,现在何夏回来,在何夏嘴里,江辰泽又有康复的希望,那她不是应该巴不得把我扫地出门啊? 怎么还认下这门婚事了呢。 看来,江家人的品性,都比我想的要正直一点。 江夫人说完,江云山也松了一大口气。 “小夏,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你跟辰泽没缘分,当不成我的儿媳妇,我也把你当半个女儿看待。” 江云山拄着拐杖从椅子上站起来。 “来,陪江伯伯去书房下棋?” 何夏歉意地摇头。 “江伯伯,我想先去看一眼辰泽。” 这是最合理不过的要求,江家人自然不会拒绝,周管家殷勤地要带路,何夏却伸手指向我。 “洛溪,你带我去看看吧。” “哦,跟我来吧。” 我心里一阵惋惜。 哎,青梅竹马,多好的一对啊,这不就是霸总小说里,男主念念不忘的初恋白月光吗。 我横插一脚,算个啥事儿。 不过我反正也不是真的想嫁人,我是冲江家的法器来的,等我拿到东西,把江辰泽治好,这对苦命鸳鸯就能大团圆了。 听说何夏家也是豪门,这一高兴,不也得送我一个亿两个亿的,到时候这么多钱,我还花得完吗? 我脑子里胡思乱想,带着何夏来到江辰泽房里,何夏失神地看着躺在床上,双眼紧闭的江辰泽,眼眶一红。 “辰泽——我来晚了。” “洛溪小姐,我有话想单独跟辰泽说,请你先出去。” “哦,好的。” 我从善如流,还体贴地给他们关上房门。 来到门外,看见江明舟和陈灵倩一左一右站在门口,两人神情沮丧,如丧考妣。 陈灵倩叹气。 “哎,洛溪——这下麻烦了!” “我本来想着,高中时候学生谈恋爱,感情能有多深,这几年何夏一个人在国外,大家都觉得她以后会留在美国结婚生子。” “没想到,她居然还惦记着辰泽!” “如果他们何家出面,我怕爸妈不一定站在你这边。” 江明舟:“是啊,特别是如果她治好小月,那江家要欠她一个大人情——” 我斩钉截铁地打断他。 “她治不好!” 第27章 程桑桑驾到 我不知道那个波拉病毒是什么毒,但是江月身上的味道,绝对是中蛊,做不了假。 偏偏江家人对何夏的话信得要命,晚上给她举办了盛大的欢迎晚宴,那张比我命还长的西餐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 饭吃到一半,何夏接了个电话,微笑着告诉大家,她的师兄从沪市一个实验室那弄到了抗病毒的药物,明天就会派人送过来,还不忘顺便讥讽我。 “听说洛溪小姐请来的蛊师,明天也会到了” “洛溪小姐的朋友应该很年轻吧,是哪个学校毕业的?” 我用筷子夹起盘子里的牛排。 “黔南民族高级中学。” “噗——高中啊?你朋友没念过大学,那她哪里学的蛊术,她师父是谁呀?” “她外婆。” “噢——” 何夏意味深长地笑了,侧过身去跟江月说话。 “二姐,你要让这种人给你治病吗?” 江月没回答,呆呆地看着手机屏幕发傻,她还在关注着今天的热搜,评论数越来越多,对她容貌的调侃也越来越刻薄。 过一会,桌面震动,一条短信发了进来。 顾北辰:“江月,那张照片,真的是你吗?” 江月吓一跳,白着脸把手机翻过来,盖在桌面上。 江云山冷哼一声,不满地看向我手中的筷子。 “什么蛊虫,药是能随便乱吃的吗?” “洛溪,我丑话说在前头,你朋友来玩可以,治病就算了,不要拿小月的身体开玩笑。” 江夫人也直摇头。 “你才来几天,安安分分在家呆着不行吗,偏要整这么多幺蛾子!” “吃虫子能治病,你怎么不说能抗癌?” 人年纪越大越顽固,特别是江云山这样的,事业有成,周围全是吹捧讨好的声音,更容易形成思维固化,不接受自己认知以外的事物。 我也懒得跟他们解释,行不行的,等明天程桑桑到,他们就知道了。 第二天,江明舟派车去机场接程桑桑,回来的时候,何夏的药也刚好送到了。 一时间,没人顾得上程桑桑,全都跟何夏去了江月的房间。 程桑桑大包小包,脚下好几只编织袋,一见到我,就迫不及待扑过来抱住我,用拳头拧我的肚子。 “可恶,住得这么好!” “你上次那个豪华的房间呢,快带我去!” 周管家捂着鼻子走过来。 “程小姐是吧,我带你去你的房间吧。” 原本按规矩,江家有客人来,都是住客房的,何夏就住在最豪华的一间,就在客厅二楼。 但是周管家明显瞧不上程桑桑,故意引她去了佣人房。 “就是这间了,程小姐,你今晚就住这吧。” 周管家恶意满满,程桑桑却尖叫一声,扑到沙发上。 “哇,好大的房间,真豪华!” 周管家:“?” 周管家嗤笑一声,阴阳怪气: “程小姐没住过这么好的房间吧?” 程桑桑点头。 “对!谢谢你!” 仿佛一拳头打在棉花上,周管家张口结舌,不知道该说什么,愣了一会,气哼哼地走了。 “乡巴佬!” 程桑桑把行李都放到地上,开始往外掏,一连掏出四个瓦罐,然后把密封的罐子口打开,喜滋滋地叫我过去看。 “这是黑毛,人脸斑纹蜘蛛,很毒的。” “这是小青,青叶蛇,毒性一般,但是夏天了放在身上很凉快,我特意带来的。” “还有这个,就是是我的宝贝月蟾!你看看,它长得多漂亮啊,这大黑疙瘩,大扁嘴巴,看见没有?” 我揉了下脸,挤出一个最讨好的笑容,对着程桑桑就是一顿疯狂彩虹屁。 听着听着,程桑桑感觉到不对劲了。 “你想干嘛?” “你又打什么歪主意?” “我就知道你叫我过来没这么简单!” “江月中了月蟾蛊,我想让你帮她解蛊。” “什么!” 程桑桑一蹦三尺高。 “你在做梦啊!” “不可能,不管你提任何条件,都绝对不可能!” “你这个阴险卑鄙无耻狡猾的小人,你——” “啪!”的一声,我把一张银行卡拍到程桑桑嘴上。 “这里面啥也没有,但是我感觉这样做很爽。” “来,现在低头看一下短信,我给你转了一笔钱,买你的月蟾。” “叮!” 程桑桑的短信铃声适时响起,她冷哼一声,慢吞吞地从屁股口袋里掏出手机。 “买我的月蟾?” “笑死,你知道它值多少钱吗?我抓了五年,这五年的时间,精力,你按一天三百块算,这至少也得五十万!” 程桑桑低头撇一眼短信余额,愣了一下。 “还真给五十万啊?前几天刚给我五十,今天又五十,你发了什么横财啊卧槽!” “呵呵——” 我不屑地撩一下头发,用手撑开程桑桑的眼皮。 “瞪大你的狗眼,数清楚有几个零!” “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爹——” 程桑桑蹲下来抱住我的大腿。 “我马上再去抓十只月蟾,炖给我洛溪姐吃!” 程桑桑被金钱击倒,迅速准备好东西,大手一挥。 “带路,我马上去解蛊。” 我们来到江月房里的时候,江家人都到齐了。 江月坐在沙发上,旁边的落地灯罕见地调到了最亮,她的袖子高高挽起,长满灰色疙瘩的手臂头一次从黑袍里伸出,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中。 何夏蹲在旁边,从药箱里拿出一只针剂,拧开盖子,用酒精棉在江月手臂上消毒,准备扎下去。 “等等——” “如果她本身没病,打这个针会有副作用吗?” 何夏不满地瞪我一眼。 “是个药就有副作用,但这些副作用跟她的病比起来,哪个更严重,你分不清吗?” “啥副作用?” “你问那么多干什么?” 何夏不耐烦地呼出一口气。 “你们两个不相干的人,能不能出去啊!” 之前的情况我还没来得及告诉程桑桑,她完全搞不清情况,一脸茫然地问道:“这是咋了,她除了月蟾蛊,还有其他病?” “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月蟾蛊毒性这么强,其他细菌病毒什么的想在她身上生存,基本不可能。” “这打的什么针啊?” 第28章 请你帮我 何夏放下针剂,重重盖上药箱盖子,冷着脸,伸手朝外一指。 “出去!” 江明舟给我们解围。 “洛溪也是关心小月,何夏,这个解毒药的副作用是什么?” 江明舟问了,何夏才不情不愿打开药箱,从里面拿出一张说明书,对着灯光念给众人听。 “心慌、心悸、恶心、呕吐、失眠,都是一些常见的副作用,虽然对身体也不好,但你看看二姐都这样了,还用在意这些副作用吗?” 听起来没什么大毛病,江云山夫妇在这,我也不可能阻止何夏,我只能点点头。 “那你打吧。” 何夏翻个白眼。 “好笑,我还得听你的吗?” “那你别打。” “你——江伯父,能不能把她们两个请出去,她在这闹,我静不下心打针。” 江云山气的用力挥着手上的拐杖。 “你们给我出去!” 我跟程桑桑只能先退到门外,程桑桑很生气。 “不是叫我来解蛊的吗,那个河虾又是干啥的?” “她叫何夏,是个医生。” 我给程桑桑把情况解释一遍,她听完皱着眉头,神情复杂地看着我。 “不是吧,洛溪,你可是堂堂紫袍天师,多少人请都请不到的。人家都不信咱,咱还需要上赶着吗?” “我也没办法,我们老头让我来江家拿一件法器,好像就在江月手里。等会你给她解完蛊,就提这个要求。” 我们两个讨论完,江夫人抹着眼泪出来了。 “小月,你在房里睡一觉,好好休息。” 江云山拄着拐杖,一手搭在江夫人的肩膀上,很是感慨。 “只要灵倩能顺利生下孩子,小月的病能好,我这辈子就没什么遗憾了。” 江夫人苦笑。 “还有辰泽呢?” “我们家,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孽,孩子们一个一个接一个出事,哎——我情愿所有不好的事都发生在我身上。” “辰泽——” 江云山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重重叹口气。 “辰泽是好不了的,这都是命。” 他的手还搭在江夫人肩上,江夫人往前走得快了一步,江云山一个趔趄,江夫人又赶紧回头扶稳他。 “现在天气都热起来了,你这老寒腿怎么还不好啊?” “一年比一年严重,你自己也要注意身体。” 何夏快步走过去,扶住江云山的另一只胳膊。 “江伯父,放心吧,过段时间我会再约国内的顶尖神经科专家会诊一次,辰泽一定会没事的。” 这次,江云山扯了扯嘴角,却没接她的话头。 全国的专家算什么,江辰泽躺在床上的第一年,他可是把全世界最出名的专家都请了一个遍。 特别是美国有一个业内顶尖的权威医生,早就已经退休,跑到亚马逊一带隐居,研究原始丛林里的动植物去了。 江云山花了巨大的代价才找到他,请他出山,更是出了天价,那老医生在沪市呆了半个月。 他很直白地说,连上帝都救不了江辰泽。江辰泽的神经元对外界的刺激,没有任何反应,毫无康复的可能。 也就是这个顶尖专家宣判死刑以后,江家才彻底死了这条心,不再到处发疯一样找医生。 江云山几人离开后,我扯了下程桑桑的手臂,两人溜回江月房里。 江月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身体僵硬地半躺在沙发上。 陈灵倩坐在她身旁,在她额头上探了下,又去摸她的脸。 “小月,你感觉怎么样?” 江月:“我感觉有人在摸我的脸。” “噗——” 我笑着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这针该不会把你打傻了吧?” 江月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傻话,她恼羞成怒坐起身,下逐客令。 “你来干什么,这里不欢迎你们。” 可接下来程桑桑只说了一句话,就像利箭一样把她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三年时间一过,你的蛊毒已经从表皮进入心脏,你那些脓包开始溃烂了吧?第一处溃烂的地方是左胸,心脏外面的位置。” “你——” 江月浑身一颤,瞪大眼睛。 “你怎么知道的?” 程桑桑: “是不是又痒又痛,脓液流过的地方还有新的红色疹子长出来?” “我——我——” 江月呼吸急促,紧张得语无伦次,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在这时候,程桑桑又一个箭步,跨到她面前,把手一伸,就去扯她脸上的口罩。 “蛊毒入心,舌头的颜色会变得鲜红无比,就像月蟾一样。” 口罩被扯掉,江月尖叫一声,本能地想捂脸,程桑桑已经一只手用力捏住她的两颊,另一只手直接伸到她嘴里,大拇指和食指一齐用力,把她的舌头扯出来一点。 落地灯的光度调到了最亮,我们三个围在旁边,清楚地看见,江月的舌头不止颜色鲜红,顶端中间还凹下去一块,看起来就像要分叉了一样。 “妈呀!” 陈灵倩尖叫一声,猛地掐住江明舟的手背。 “老公,你看见了吗,小月的舌头跟蛇一样——” 江明舟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程桑桑一松手,江月就站起身,扑到梳妆台前面,从抽屉里翻出一面镜子。 因为容貌关系,她厕所和衣帽间所有的镜子都被拆掉了,只剩下这面巴掌大的化妆镜,也被压在抽屉最深处,从来没翻出来过。 江月颤抖着拿出镜子,用纸巾擦拭干净,然后走到落地灯前,深吸两口气,对着镜子伸出舌头。 “这是月蟾蛊的第二个阶段,再过几个月,你的舌头就会完全分叉,跟我的月蟾一模一样。” 程桑桑把手伸进口袋,掏出月蟾,捧在手心。 “张嘴!” 月蟾吐了下舌头,又飞快地缩回去。 江明舟和陈灵倩很是嫌弃地缩在后面,陈灵倩情不自禁感叹。 “小月和这只癞蛤蟆长得真像。” “小月,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陈灵倩反应过来,懊恼地想打自己的嘴,江月却浑然不在意,她震惊地看着那只月蟾,又看一眼镜子中的自己。 很快,她的眼眶涨得通红。 “程桑桑,请你帮我——” 第29章 散虫草 程桑桑正要点头,我用力踩了下她的脚,用眼神朝她示意。 “先帮我要法器?” 程桑桑怒道:“洛溪,你为什么要踩我?” 这个大蠢驴,我压下怒火,又朝她猛眨几下眼睛。 “我们刚才在门外说好的啊,先帮我要法器。” 程桑桑: “你眼睛咋了,抽筋了?” 很好,当了十五年闺蜜,默契程度为零,我只能放弃。 我直白地告诉江月。 “二姐,程桑桑虽然是我朋友,但她们蛊师一行,做事是有规矩的。每次出手解蛊,都需要收一件法器。” 程桑桑:“我没——啊,对对对!” “法器?” 江月满脸茫然。 “什么法器?我给钱行吗?” 程桑桑:“多少钱?” 我又踩她一脚,她一个激灵,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多少钱都不行,这是我的规矩!” “可我没有这种东西,我也不知道你需要什么法器啊,这样吧,你说一件,我现在就让人去买行不行?” 江月一脸苦恼,还是陈灵倩及时提醒。 “小月,你有的啊,之前顾北辰不是送了你一件泰国带回来的佛牌吗?” “哦,对。” 江月几步跑到保险箱前面,输入密码打开柜门,从里面拿出一个奢侈品盒子,把里面金色的佛牌捧到程桑桑眼前,忐忑不安地问道: “程大师,这个佛牌可以吗?” 我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上次陈灵倩提起,我还以为江月的法器是她曾祖父给的,却没想到居然是顾北辰送的。 堂堂大明星,咋那么小气,送个义乌产的佛牌,这玩意有啥用啊。 我脸色灰败,朝程桑桑摇摇头。 程桑桑给我一个眼神,表示听明白了,斩钉截铁拒绝江月。 “那不治了!” 江月:“啊?” 江明舟和陈灵倩更是一起求情。 “程大师,看在洛溪的面子上,请你一定要救救江月啊。钱不是问题,法器也不是问题,你不喜欢这个,我们可以去买其他的,拜托了——” 我咬牙切齿。 “程大师,你得治啊!” 程桑桑:“啊?哦哦,那治吧。” “不过你这地方不行,想解月蟾蛊,要在月亮升起的时候,在空气流通的场所,你们安排好地方,晚上再来找我。” 最合适的地方就是花园了,但是江云山在,我们可不敢当他的面解蛊,思来想去,只能去江辰泽的私人庭院。 天黑之后,江辰泽的命魂就会出现,程桑桑天生蛊体,能感知各种阴物,自然也能看见江辰泽。 怕她受到惊吓,我提前把江辰泽的情况告诉她了。 程桑桑失望地瞪我一眼。 “洛溪,就凭咱们两的默契,还需要这么谨慎吗?” “你一个眼神我就懂了!” “呵呵,咱俩有那玩意儿吗?” 我们兵分两路,我和程桑桑来到江辰泽的院子,提前准备好解蛊要用的东西。 江明舟随便找了个借口,让人带着何夏出门了,生怕等会程桑桑做法时,何夏过来阻止。 万事俱备,只待天黑。 西边的彩霞慢慢把太阳余光散尽,彩色的天空颜色逐渐变淡,一点浅灰色逐渐蔓延,灰色越来越深,和地上连成一片。 陡然间,一轮圆月跃上天际,天色彻底黑了下来。 江月一身黑袍,站在庭院的秋千前面,紧张得浑身发抖。 “程——程大师,可以开始了吗?” 程桑桑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那只月蟾。她正要开口,忽然瞪大眼睛,“咯咯咯”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抖动肩膀,捂着嘴巴。 众人神色一凛,江明舟满脸严肃,拉着陈凌倩往后退了几步。 “小心,程大师开始做法了。” 程桑桑没做法,她捂着嘴巴,挤着眼睛,对空气里忽然冒出来的白色影子抛媚眼。 “哦哟,你就是洛溪的老公吧?” "长得真帅,难怪洛溪不肯离开江家。" 江辰泽人都傻了,他瞠目解释,看着满院子的人,磕磕巴巴问我。 “洛溪,她是谁,你们这是在干啥?” “这是我朋友程桑桑,来给二姐解蛊的。” “解蛊?” 江辰泽瞬间激动起来,他绕着江月转了一圈,又用那一缕白雾似的手在江明舟肩头拍了几下,笑道: “洛溪,我们四兄妹,这几年来还是第一次聚得这么齐。” 从三年前开始,江月每次来看江辰泽,都是半夜三更,一个人悄悄来的,从不跟其他人同时出现。 现在她终于肯跟大哥一起过来,江辰泽眼眶泛红,嘴角的笑意就没停过。 他笑得开心,程桑桑更开心。 “笑起来更帅了,洛溪——” “闭嘴吧你,程大师,还不赶快做法!” “好的,遵命!” 程桑桑装模作样抹一下脸,从口袋里掏出那只月蟾,然后满脸严肃地指挥江月。 “把你的黑袍脱掉!” 现在天气炎热,黑袍里面,江月只穿了短袖短裤,大部分皮肤都暴露在外面,她一脸纠结,捏着衣袖,犹豫半天才鼓足勇气。 黑袍扔在地上,院子里所有人都瞪大眼睛。 原本以为江月脸上的皮肤已经够糟糕了,没想到身上更惨。 她的手臂和大腿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灰褐色疙瘩,这些疙瘩大概有指甲盖那么大,顶上好像还结着黑色的痂,粗糙不堪,许多痂连成一片,看着就像黑色的皮肤在身上皲裂,让人头皮发麻。 陈灵倩一下就哭了出来。 “小月——你怎么受了这么多苦啊。” 江明舟眼尾泛红,强忍着眼泪。 “小月,没事的,很快就会好了。” 江月脱下帽子,摘掉口罩,第一次毫无防备地出现在众人眼前,她有些难堪地垂下头,双手握拳。 “可以开始了吗?” “过程会有些痛,你忍耐一下。” 程桑桑把走过去,把那只月蟾放到江月的肩膀上,然后拿了一把小刀划破指尖,把血抹在月蟾的额头上。 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棵苹果苗似的绿色植物,塞进江月嘴里,让她嚼碎吞下去。 “这是散虫草。” “蛊虫在你体内产了许多卵,要先把这些卵给引出来。” 那草的味道苦涩中带着一丝腥辣,江月拧着眉头,强忍着几口嚼碎了,吞咽下去。 很快,她发出一声惨叫。 第30章 兄妹相见 院子里到处都点着灯,秋千旁还有还有一圈灯带,把江月站的地方照得亮如白昼。 看清江月身上的变化,所有人都惊恐得瞪大眼睛。 她的左边大腿皮肤忽然裂了一块,一个白白胖胖的脑袋一拱一拱,从她身体里钻了出来。 那白胖的虫子很像蚕宝宝,只是尺寸要大上不少,身体几乎有水管一样粗细,头上还长着蜗牛似的两根触须。 几乎是虫子刚钻出来,江月肩上的月蟾就高高跃起,往下一跳,在半空中,它吐出舌头,灵活地一卷,把那条虫子吞吃入腹。 虫卵钻出来的地方,空了一个洞,却诡异的没有流血,而是不断喷出一股黑色的气体。 “都散开一点,这气体是极阴之物,闻多了对身体不好。” 江明舟和陈灵倩原本目瞪口呆地张着嘴巴,听程桑桑这么说,立刻把嘴闭上了,然后绕了个圈,走到江月的上风口,继续盯着她看。 陈灵倩忽然尖叫起来。 “小月,你的腿变细了!” 江月正疼得全身发抖,听到陈灵倩这么说,强忍着疼痛,立刻低头看向自己的腿。 她原本的左腿,胖得比陈灵倩的腰还粗,可现在,那腿竟然凭空细了一大圈,几乎恢复到她之前的样子了。 江月喜极而泣。 “我瘦了,大哥,嫂子,我真的瘦了,啊——” 还没说完,右腿又是一阵剧痛,腿上又有一只虫卵钻了出来,地上的月蟾高高一跃,像刚才那样,把那只虫卵吞掉。 紧接着,两只手臂,脖子,肚子,陆陆续续都有虫卵钻出来,大概十分钟后,江月满脸苍白地站在原地,她身上的衣服已经被疼痛的汗水打湿,松松垮垮地坠在身上。 江月“呜呜”大哭,两只手扯着裤腰带。 “这衣服怎么这么大,要掉下来了。” 陈灵倩也哭。 “小月,你瘦得跟之前一样了!” 那只月蟾吞了一堆虫卵,肚子鼓得老大,正“呱呱”叫着,不停地在草地上翻滚,看起来极为痛苦的样子。 程桑桑心疼得直叹气。 “哎——” “我苦命的,短命的阿蟾,你安心去吧,记得带兄弟姐妹回来找我。” 说着伸手抓住月蟾,用刀划破它的肚子,我忙把手里的白色瓷碗凑过去接。 说来也怪,月蟾吃掉那些虫子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居然已经全都消化了,肚皮被划开,黑绿色的粘液淅淅沥沥,滴落到碗中,很快就装了满满一碗。 程桑桑皱着脸把碗递给江月。 “喝下去。” 那碗粘液,看着恶心,但居然散发出一股奇异的香味,有点像雨后的森林,带着一股旷野的芳香。 江月深吸一口气,一只手扯着裤腰带,一只手接过碗,很豪气地几口喝干了。 喝完粘液,江月忽然扔掉碗,用力伸手抠头皮。 “我脑袋好痒。” 她连裤子都顾不上提了,两只手一齐上阵,疯狂抓挠头皮。 抓着抓着,头顶的皮肤忽然像玻璃碎片一样裂开,一头乌黑油亮的秀发瀑布似的,从肩头倾泻而下。 江月抓完头皮,又去抓脸。 脸上身上,大片大片焦黑色的皮肤脱落,程桑桑忙冲过去帮忙提住她的裤子。 “别抓了,别抓了,你先去房里洗个澡吧,这玩意儿水一冲就掉了。” 江月提着裤子,跑到江辰泽房间洗澡,其他人跟到房里,坐立不安地站在浴室门口等。 十分钟后,江月眼眶通红,穿着白色的浴袍打开厕所房门。 程桑桑倒吸一口冷气。 “啊,仙女姐姐?” “怎么是你,你长得也太好看了吧!” 黑色的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肩上,眼前的年轻女人,唇红齿白,眉目如画,皮肤更是像剥了壳的鸡蛋一样,晶莹剔透,吹弹可破。 江月大哭着扑过来,紧紧抱住程桑桑。 “程大师,谢谢你,谢谢你,呜呜呜——” 江月哭,陈灵倩也哭,连江明舟也跟着一起哭。 江月抱完程桑桑又抱我,然后他们姐妹三个搂在一起抱头痛哭。 哭了一会,江月先反应过来。 “程大师,是谁给我下的蛊,你能查出来吗?” 程桑桑点头。 “蛊术是一种特殊的巫术,我给你解了蛊,下蛊的人就会遭到反噬,只不过程度没有你重。” “但他身上会出现跟你相似的症状,皮肤长满黑色疙瘩,身体变胖,头发开始脱落,这个过程会持续一年,而且是不可逆的。” 江月愣住。 “不可逆是什么意思?” 程桑桑: “就是说,哪怕一年之后,他也不会像你这样,完全恢复之前的样子。秃顶变胖,皮肤变粗糙这种东西,要靠他自己去慢慢调养了。” 我一句话总结。 “就是会变胖变丑变秃啦。” “除非她弄到金蝉蛊的血液,才能完全根除这种反噬的影响。” 江明舟冷哼一声。 “那还算便宜他了!” “我们江家,也不知道得罪了谁,先是有人在院子里种下鬼松,又给小月下蛊。他难道要把我们江家几个人都害一遍?” “我一定要把这个幕后凶手揪出来!” 江明舟说完,江辰泽心有戚戚,跟着点头。 “对,还有那个给我用三阴封魂的,被我逮到,我非弄死他不可!” 江辰泽话音刚落,江家几个人忽然齐齐愣住。 先是江明舟浑身僵硬地转过身,盯着江辰泽站的方向,使劲用手揉了下眼睛。 江月原本还抽抽噎噎地吸着鼻涕,忽然抬起手,在自己脸上猛拍两下。 陈灵倩直接尖叫。 “小泽!” 江明舟猛地站起身,起身太快,还原地踉跄了几下,他跌跌撞撞,朝江辰泽扑过来。 “辰泽,你醒了?” 江明舟的手从江辰泽身上穿了过去。 三个人一齐瞪大眼睛,不知所措。 江明舟颤声问道: “辰泽,你的身体怎么了?” 陈灵倩朝床上看了一眼,惊恐地捂住嘴巴。 “怎么有两个小泽!” 江辰泽人都,不是,魂都傻了。 “你们能看见我?” “洛溪,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能看见?” 第31章 半枚指纹 我和程桑桑对视一眼,恍然大悟。 我伸手指向落地窗外。 “刚才二姐身上那股黑气,是极阴之物,对正常人不利,但是对魂魄却是大补之物。” “你站得离二姐那么近,那黑气都被你吸收了,所以现在魂魄凝视,能短暂地现出身形。” 我说完,江家几人又愣住了,一个个两眼发直陷入沉思,显然在消化刚才这段话的信息。 还得是江明舟脑子最好,第一个反应过来。 “所以,这是辰泽的魂魄?植物人,魂魄可以离开身体吗?” 江辰泽苦笑。 “大哥,我不是植物人。” “我是被人用三阴封——” 还没说完,他的身体晃了晃,颜色又开始变淡,在江明舟几人眼里,江辰泽像阵雾气似的,直接消失了。 “辰泽!” “小泽!” 江家几人焦急的团团转。 “洛溪,辰泽呢,怎么又不见了?” “我还没来得及好好跟他说话。” 江辰泽失落地站在原地,看着江明舟几人来回穿过他的身体,他抬起手,想去拥抱江明舟,可手抬到一半,又颓然地放下去。 我把三阴封魂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大哥,我正要问你呢,你们认识嘉辰拍卖行的人吗?” 嘉辰是国内最大的艺术品拍卖行,在全球一百多个城市都设有办事处,也会定点定期举行拍卖会。 只不过,它采取的是会员邀请制度,想进拍卖行的,必须要有熟人引荐。 而且,嘉辰的拍卖行是分两级的,大家都戏称这两级是“一阴一阳”。 第一级,拍的是“阳间”的东西,手续正规的艺术品、古董字画。 第二级,就是“阴间”的东西了,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法器、盗墓流落出来的明器,还有许多玄门中人才用得着的东西。 想成为第二级别的特殊会员,需要先在第一级消费满三个亿,而且经过三个二级会员的联名推荐,才能入会。 我为啥知道得这么清楚,因为我师父就是嘉辰的特殊会员。 当然,那还是他当掌门的时候,自从隐姓埋名来到松鹤苗寨,别说嘉辰了,他连腾讯会员都不是。 “嘉辰?” 江明舟和陈灵倩同时转头,看向江月。 “咋了,二姐是特殊会员吗?” 江月摇头,脸上却露出了极为复杂的表情。 “嘉辰拍卖行,是顾北辰家的产业。” “就前两天跑来自杀那个?对了,明天是不是有个什么宴会啊,那二姐,你得去啊!” 江月愣了一会,伸手抚摸自己的脸颊,目光逐渐坚定。 “嗯,我必须去。” 江辰泽的事,让江家人陡然醒悟过来。 七年前,有人在院子里种下鬼松,导致陈灵倩一次又一次流产。 同样是七年前,江辰泽被人三阴封魂,成为植物人。 三年前,江月又被下蛊。 江家四个孩子,只有还在上大学的江晚意躲过一劫,不知道是因为年纪小,还是那人暂时不想动手,但这样下去,她被害,也是迟早的事。 江明舟把这几件事串在一起想了一遍,惊得一身冷汗。 “那人不是简单冲着钱来的。” “我和灵倩最喜欢小孩,他就要摧毁我们的希望,让我们没法生育。” “辰泽最喜欢运动,他就让辰泽躺在床上,一动不能动。” “小月最看重娱乐圈的事业,他就毁掉小月的容貌,让她生不如死。” “这个人一定恨死我们了,他跟我们江家,绝对有深仇大恨!” 陈灵倩听得脸色发白。 “这种人就像藏在暗处的毒蛇,还懂这些邪门歪道的手段,不把他揪出来,我真是想想都睡不着。” “老公,公安局那边,指纹检测有结果了吗?” 江明舟给朋友打了个电话,一脸惊喜地告诉我们,警察在那具木雕上发现了半枚指纹,已经找到人了。 “江总,我正要联系您呢,对嫌疑人的盘问已经都结束了,按规矩,我们留他不能超过十二个小时,你要么现在过来一趟?” “好,我马上就到!” 我看了一眼手机,现在是晚上九点钟,时间倒不算很晚。 公安局离江家不远,开车只要十五分钟左右,我们一行坐着加长劳斯莱斯赶到的时候,在门口就听见里面有警察在大声骂人。 “年纪轻轻,资格怎么这么老?” “你一个月才接一个客人,怎么会完全想不起来对方的样子?” “不配合我们调查,还想着回学校,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拘留了你!” 对面响起一道懒洋洋的声音。 “警察叔叔,你这么凶,我好害怕啊——” “我是来配合调查的良好市民,可不是什么犯罪嫌疑人,你工号多少啊,警察就可以无缘无故拘留别人吗?” “你!你个臭小子!” 一个长相威严的中年男人急匆匆跑出来,江明舟往前两步,握住他的手。 “赵警官,怎么样了?” 赵警官摇头,苦笑。 “是个大学生,本来还以为是个软柿子,吓唬几下就能全交代,没想到审了两个小时,这孩子是油盐不进啊。” 赵警官告诉我们,送检的五样东西里,只有那件木雕留下了半枚指纹,这件蛇形木雕,雕刻的是一条蛇缠在树枝上吐信子,那树枝的造型又特别复杂,看着只有手指头粗细,里面却是中空的。 警察就是在树干里面找到的指纹。 嫌疑人名叫杨青晖,是沪城大学的大三学生。 他家里是做木雕生意的,而且接的都是私人订制的手工活,几年前杨青晖的爸爸眼睛老花之后,家里的生意就由他接手。 因为还得兼顾上学,杨青晖一个月只接一件活,而且干活的时候,他还会开现场直播,宣扬传统木雕文化。 杨青晖长得清秀,又有沪城大学这个闪亮的标签,一直播就火了,现在是个小有名气的网红。 警察找到他之后,审问了半天,他提供了一份客户名单,但是警察按上面的电话打过去,却显示是空号。 再问他定制蛇形木雕的客人长什么样,他却推脱,说记不清样子,连是男是女都忘了。 “沪城大学?” 江明舟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那是晚意的学校。” 第32章 沪城大学 我们跟在赵警官后面,走进审讯室,里头坐了个戴着耳钉的年轻人,皮肤很白,五官清秀,穿着一件灰色的连帽运动衫,肩膀垮着靠在椅背上。 见我们进来,杨青晖耸耸肩。 “这么多人审我啊?” 江明舟朝赵警官点头示意,赵警官带着同事出去了,还体贴地关上房门。 江明舟两手撑在桌面上,俯身盯着杨青晖,剑眉一拧,气势逼人。 “我是江明舟。” 杨青晖点头。 “我知道,新闻上看见过你,江总有什么吩咐?” “交个朋友,江家不会亏待你的。” “哈哈,我一个穷学生怎么高攀得起啊!交朋友就免了,江总,能说的我都告诉警察了,你再逼问我都没有用。” 江明舟笑了笑,慢条斯理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本支票本,撕下一张支票,“刷刷刷”写了一串数字,从桌面上推过去。 “沪城大学的学生,记性应该很好吧,怎么会记不清自己的交易对象呢?” 杨青晖视线扫了下支票,嘴角还是挂着那抹讥讽的微笑。 “拜托,那根雕是我七年前雕的,七年前,我才只是个初一学生,记不清很正常!” “江总,钱不是万能的——” 江明舟把手从支票上拿开。 “这里有两百万。” “什么?” 杨青晖猛然坐直身体。 我和程桑桑猛地瞪大眼睛。 程桑桑痛心疾首。 “江总,那是两百万,不是两百块啊,你把钱给我,让我来问他,我有的是方法和手段!” “我不要两百万,也不要一百万,九十九万就行!” 说着,从左边口袋里掏出一只巴掌大的人脸斑纹毒蜘蛛,从右边口袋里掏出一条马克笔大小的黑色蜈蚣,蜈蚣的背上,还长满了一层灰褐色的绒毛。 程桑桑狞笑。 “听说人在恐惧之下脑子会格外清醒,杨同学,让我的黑毛和灰毛,来帮你回忆回忆吧。” 蜘蛛和蜈蚣从程桑桑手上爬到桌上,缓缓朝杨青晖爬过去。 杨青晖身体极力后仰,脸色扭曲,惊恐地大声喊叫。 “你干什么,这里是公安局,你想搞刑讯逼供吗,救命啊!” 吴警官立刻推门进来,看见桌上的虫子,瞳孔猛地一缩,江明舟解释:“这是我妹妹养的宠物,想跟杨同学打个招呼。” 吴警官:“没毒吧?” “没有,养着玩的。” “哦那没事,江总,你慢慢来。” 吴警官又关门出去了。 杨青晖狼狈地从椅子上跳下来,扭头就向后跑,蜈蚣和蜘蛛一左一右,追在他身后,一直把他逼到墙角。 “我真没骗人,江总,我是真的不知道那人长什么样!” “他穿得跟她差不多!” 杨青晖伸手指着江月。 江月不想自己的形象提早曝光,来的时候依然穿着那身宽大的黑袍,带着眼镜和口罩。 “骗人!” “你们怎么交易的?他怎么给钱的?转账记录呢?你就一点都不知道对方的信息?” 杨青晖神色略一犹豫,程桑桑猛地一抬手。 那只人脸蜘蛛跳起来,直接飞到杨青晖脸上。 “啊——” 杨青晖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手舞足蹈,拼命想把蜘蛛从脸上扒拉下来。 “我说,我说,我最怕蜘蛛了草,你快让它下来!” “快说!” 不得不说,程桑桑吓唬人是真的有一套,蛊师在苗寨里,虽然受人尊敬,但更多的是惧怕,村民们几乎不敢跟她来往。 程桑桑小时候,也想跟其他小孩玩,但是所有人看见她都惊恐地躲开,程桑桑没办法,只能用虫子吓唬人,逼别人跟她玩,直到我来苗寨,她才交到第一个朋友。 可我每天被师父按着学这个学那个,能陪她的时间也不多,她就一直保持着用威胁手段交朋友的习惯。 “脑子僵了?灰毛,从他耳朵里钻进去,让他清醒一下。” 程桑桑凶巴巴的,快把杨青晖吓哭了。 “大姐,我都说,我什么都告诉你——” 杨青晖告诉我们,他对定制根雕的客人,印象非常深刻,因为那是他接的第一个客人。 当时他才十三岁,刚读初一,暑假就在店铺里给他爸打下手。 那是一个电闪雷鸣的下雨天,窗外阴沉沉的。 程桑桑:“别给我渲染气氛,说重点!” 杨青晖立刻加快语速。 “我在旁边刻珠子,一个穿着雨衣的男人走进店里,盯着我看了一会,忽然问我爸,说我是不是也会做雕刻。” “我爸一点头,他就立刻拿出一叠现金,指明让我帮忙雕一件树根,那个树根也是他自己带来的,是一段槐木。” “然后呢?” “没了啊,我记得的就这么多。” 程桑桑大怒。 “你敢消遣爷爷!” “黑毛灰毛,从他嘴里爬进去,让他把舌头捋直了在说话。” “等一下,等一下!” 杨青晖惊恐地捂住嘴巴。 “我又想起来一件事。” “那人来拿根雕的时候,夸我手工好,听我爸提了我的学习成绩,他说成绩那么好,以后可以来我们沪城大学。” “对!” 杨青晖猛点头。 “怪不得我一直想考沪城大学,连清华都不去,原来是他提醒我的。” 我怀疑地眯起眼睛。 “你就这么听个陌生人的,你为什么不去清华?” 杨青晖:“没考上,差了三十多分。” 程桑桑沉默了一下。 “哦,我也差一点,黑毛灰毛,回来吧。” 我朝她看了一眼,没戳破,程桑桑确实差一点,差了个小数点。 从公安局回家的路上,车里的气氛一直很沉默。 七年前,那个人是沪城大学的什么,学生还是工作人员? 如果是学生的话,早就已经毕业了,每年毕业那么多人数,根本没法查,如果是工作人员,这七年也有离职的,线索到这,好像又断了。 我眉头紧皱。 “总感觉这狗崽子没完全说实话。” 江明舟绷着脸,眼神不安地看向窗外。 “小意就在沪城大学,今年也是大二。” “我总感觉,他很快就要对小意下手了。” 幕后凶手就像一团笼罩在江家人头顶的乌云,冲散了大家对江月身体恢复的喜悦之情。 除了程桑桑。 她在车上就一直强行压着嘴角,好像随时会笑出来。 回到江家,我把房门一关,朝程桑桑伸出手。 “交出来吧。” 第33章 江月现身 程桑桑装傻:“什么东西啊,你在说啥?” 我扑过去掏她口袋。 “那张两百万的支票,狗贼,分一半给我!” 江明舟问完话,他自己开出来的支票肯定不会再拿回去,杨青晖都吓傻了,缩在墙角根本没动。 只有程桑桑,临走前在桌子上捞了一把,顺手把支票踹进怀里。 “干什么,那是我辛辛苦苦的劳动成果啊!” “你劳动成果值个鸡毛钱,在苗寨帮人家摘水果,一天工资一百五,快把支票交出来!” “烦死了!明天去银行,我六你四,行了吧!” 程桑桑捂紧口袋。 “洛溪啊,你别老盯着这点小钱。” “呵呵,两百万是小钱吗?” “跟我们比确实是大钱,但是对江家人就是小钱。我已经看明白了,江家人脑子都有病,他们对人民币的概念好像跟我们不一样。” “你给你师父烧纸钱都舍不得烧这么多吧?” 程桑桑用力拍我的肩膀。 “洛溪,你想想,如果我们把江辰泽弄醒,再把他们家的仇人找出来,那江家,得给我们多少钱啊?” “要你说!” 程桑桑的想法跟我一模一样。 但是这笔钱没那么好赚啊,先不提找仇人,光是要找到江辰泽的天魂,就没那么简单。 封魂阵的布置很耗费精力,但是需要的场地却不大。 布阵的人,要提前准备好一个坛子。这坛子很有讲究,必须得要深埋地下三百年以上,不见天日,没有半点阳气,才不会对生魂造成伤害。 说得直白点,这的是古墓里的东西,而且不能经过男人的手,要一个未成年的小女孩,在晚上十一点到一点之间,把坛子从墓里拿出来,移到布阵的地方。 然后在坛子里放入江辰泽的毛发、血液和贴身衣物,这些东西有江辰泽的气息,魂魄才能呆得住。 再然后,用祭拜专用的黄裱纸层层叠叠把坛子包裹好,挖一个坑,把坛子埋进土里,只露出坛口。 坛口用封魂石连带着十九枚铜钱做的盖子封好,上头撑一把黑伞,每天天黑之后把伞移开,用老鼠血浇灌。 浇灌七七四十九天不间断,这个封魂阵就算成了。 这时候再把坛子从土里拿出来,随便带到哪里都可以,只要不晒太阳就行。 换句话说,哪怕这坛子现在就在江家,藏在任何一个佣人的床底下,衣柜里,我都发现不了。 所以,必须要找到布阵的人,逼问出坛子的下落才行。可按照那人跟江家的深仇大恨,他会老老实实告诉我们吗? 程桑桑听得直摇头。 “这么麻烦,就没有一点其他办法了?” 办法倒还真有一个。 人的三魂之间,互相会有感应的,江辰泽的命魂如果距离天魂很近,在十米之内,就能感受到精确的位置。 但是他的命魂不能离开身体啊,我难道扛着个植物人到处跑,探雷达似的一寸一寸找,这得找到啥时候去啊。 两人讨论一番,暂时没什么结果,只能先作罢。 不管咋样,还是先把购买封魂石的人找到再说吧。 第二天,我带程桑桑去餐厅吃早餐,程桑桑屁股还没坐到位置上,何夏阴阳怪气的嘲讽已经来了。 “程小姐,早饭你可得多吃点。” 周管家积极捧哏。 “可不是吗,乡下来的,没吃过这么多好东西吧?” 何夏“噗呲”一笑。 “没吃过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主要是怕程小姐以后没这个机会了。” 说完掀起眼皮看我一眼,淡定地喝了一口果汁。 “昨天你们偷偷去给江月治病了吧,你带她去辰泽院子里,我都看见了。” “什么?” 江夫人大怒。 “真有这么回事吗?小月糊涂,怎么能随便让这种人看病,简直在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江云山气的额角跳动,重重放下手里的筷子。 “洛溪,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再三警告过你,不要把你那神神鬼鬼的一套用在我家,你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啊!” “还有江月,江月她人呢!几岁的人了没一点自己的判断能力,听别人随便撺掇几句,就去吃虫子,让你吃屎你去不去!” 何夏急忙替江月开解。 “江伯伯,别生气,其实我能理解二姐的心情的。” “病急乱投医吗,她这个样子,但凡有一点希望都想去试试,要怪,就怪那些故意误导她的人吧!” “程小姐,我记得你说过,解蛊毒只需要一天吧?这么说,江月应该已经恢复正常了,为什么不敢出来见我们呢?” 江明舟跟陈灵倩罕见的,闷头吃早饭,一句话都没有劝。 因为不管说什么,江云山夫妻两个都不会信,现在徒费口舌,还不如等着看现场打脸呢。 何夏拿了一盘火腿,亲自端到程桑桑面前。 “等一下谎言被揭穿,程小姐怕是没脸再呆下去了吧,趁这个机会多吃点。” “这是西班牙的伊比利亚火腿,每公斤三万元,这么薄薄的一片,就要好几百块钱哦,程小姐以后是没机会吃到了。” “什么,这么贵?” 程桑桑夹起一大筷火腿,迫不及待塞嘴里嚼了两下,又苦着脸吐出来。 “咋是生的?” “还没蝎子肉好吃。” 何夏讥讽地笑了笑,重新坐回位置上。 “程小姐还吃过蝎子肉?” “那有些话我就不得不说了,程小姐,我说话直,你不会介意吧?” 程桑桑翻个白眼,捏了下拳头。 “不会,不过我打人疼,希望待会你也别介意。” “噗——” 陈灵倩笑了下,见江夫人瞪过来,又忙低下头,继续切面包。 江夫人气得用力拍了两下胸口顺气,强压着怒火。 “当着我们的面,你就敢威胁要打人?” “洛溪,这就是你交的朋友?请你这位朋友今天马上离开,我们江家不欢迎她。” “妈,程桑桑也是我的朋友,你们这么急着赶她走,那等会我收拾行李,跟她一起走吧!” 一道清亮的嗓音从楼梯上传来。 江家所有人都抬起头。 白色大理石铺成的旋转楼梯上,缓缓走下来一个年轻女人。 银色的系带高跟鞋,镶嵌着碎钻的带子缠绕在白皙的脚踝上,散射着耀眼的碎光,可小腿上的皮肤,却白皙光润,几乎比碎钻更闪耀。 再往上,一袭款式简单的露肩黑色短裙,长发烫成大波浪,随意放在一侧,露出光洁修长的脖颈线条。 江夫人惊骇欲绝。 “你?你是小月?” 第34章 参加晚宴 偌大的餐厅里,仿佛有人按下时间的暂停键,所有忙碌的人都停止了动作。 拖地的女佣直起腰,往餐桌上端菜的女佣停下脚步,倒茶的女佣任由茶水溢出杯口,浸湿桌布。 江云山嘴里塞了一块面包,此刻也震惊地张着嘴,忘记了咀嚼。 我和程桑桑也瞪大眼睛,一脸呆样。 江家人本来就长得好看,尤其是江月,昨晚刚恢复时满身狼狈,大家也没注意,今天她特意精心打扮过,视觉冲击力简直惊人。 江夫人最先反应过来,踉跄着迎上去,两手紧紧抓住江月的胳膊,还没说话,大滴大滴的眼泪往下掉。 “真的是小月!” “小月,你全都好了?快让妈妈仔细看看,我好几年没见过你了——你更漂亮了,我女儿长得真漂亮啊。” 江夫人激动得泣不成声,语无伦次。 江云山浑身一震,慌忙从餐桌旁拿起拐杖,一瘸一拐大步走向江月,走到江月面前时,他又踟蹰着停下脚步。也不敢再往前,好像生怕这是自己做的一场梦,再靠近,梦就醒了。 还是江月主动走过来,挽住他一边胳膊。 “爸,我好饿,今天早饭吃什么?” 江云山眼眶通红,在江月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王妈做的牛肉包子,你最喜欢吃的。” 江云山夫妇,一左一右拉着江月的手,回到餐桌旁,何夏已经站起身,不停地用餐巾纸摁眼角。 “二姐,没想到这个抗病毒药物,效果这么好!” “我还以为,最起码要一个月才能见效呢,看来你身体对药物吸收能力很强。” 江云山也猛点头,感激地看向何夏。 “对,多亏了小夏的药!” 江月:? 江明舟干咳一声,手肘撑在桌面上,大拇指指向程桑桑。 “有没有可能,这跟何夏的药没关系,是桑桑的蛊术起作用了?” 何夏:“呵呵,大哥,咱们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你真的相信,靠几只蛤蟆虫子,能治好波拉病毒吗?” “科学家花了几十年时间,耗资数亿美元,在实验室攻克的难题,几只虫子就解决了,你觉得这合理吗?” 陈灵倩不服气地插嘴。 “有没有可能,这根本不是你说的波拉病毒啊,小月她就是中蛊了!” 江云山:“好了别吵了,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啊。” “小夏的抗病毒药剂先注射的,这当然是小夏治好的。” 江月猛摇头:“当然不是啊,是程桑桑帮我解的蛊,我自己的身体自己还能不知道吗。” 何夏愣了几秒,陡然红了眼眶。 “二姐,用药物解毒,只要打一针就行,过程必然没有程小姐的那么花里胡哨,你产生错觉也是正常的。” “如果你相信她,算了,我走就是了。” 说完就要离开座位,江夫人忙拉住她的手臂,打圆场。 “不管是谁,都是我们江家的大恩人!” “你们都是为了帮小月,阿姨感谢你们,小夏,快坐吧,你走了,辰泽怎么办?你不是说要给辰泽治病吗?” “实话说,阿姨原本没报什么期望的,但是现在小月好了,我总感觉,我们辰泽也很快就能好起来!” 江夫人心情愉悦,连带着对我和程桑桑都比之前客气了几分。 一顿饭吃完,江月让我和程桑桑去她房间,挑选参加晚宴的礼服,还指挥化妆师给我们化妆做造型。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何夏脸皮可真厚啊,明明她自己说的,针剂最起码几个月才能见效,怎么马上就能改口呢?” “我爸也是,蠢得要命,信何夏,都不信我这个当事人,简直离谱!” 社会上像江云山这样的人,大有其在,他们只相信自己亲眼看见的东西,对其他事物都表示怀疑。 你有图片,他说你P的,你有视频,他说你造假。别说玄学了,阿波罗登月、达尔文进化论,都还有大把人在质疑呢。 我来江家,不是为了讨好所有人,法器又不在江云山手上,他信不信的,对我没啥影响。 目前四兄妹里面,江大哥和江月已经排除,剩下的只有江辰泽和江晚意了。 江辰泽天地两魂游离,命魂的记忆会不太完整,如果是很小时候发生的事情,他不一定能想起来,还是得先招魂。 至于江晚意,有江明舟和江月在,她应该也会帮我吧。 心里盘算着,我借机向江月打听江晚意的事。 谁知道她一听江晚意的名字,表情就非常复杂。 “小妹她的性格——嗯——有点一言难尽。” “她今年才十九岁,比我小了整整十岁,我们两没太多共同语言,她跟辰泽倒是挺亲近。” “不过那也是好久之前了,辰泽出事后,她性格简直像变了个人似的,高中就非要上寄宿学校,后来上了沪城大学,学校离家明明不远,除了寒暑假死活不愿意回来。” “她也不爱让同学知道家里的情况,到现在,她的大学室友都不知道她是江家人。” “现在马上七月一号,她要放暑假了吧?” “对,洛溪,你们两个年纪相近,她肯定会喜欢你的。” 另一边,程桑桑在跟化妆师大眼瞪小眼。 “你这是在干啥?” “上粉底啊,你脸太红了,给你涂白一点。” 过一会,程桑桑又问。 “现在又干啥?” 化妆师:“涂腮红啊!” 程桑桑:“为什么要涂腮红?” 化妆师:“你脸太白了,给你涂红一点,有气色。” 我听得直摇头。 “你自己听听这合理吗,简直在浪费我们的时间。” 程桑桑:“就是,别涂了!” 江月失笑:“要参加晚宴的啊,两位姐姐,求求你们了!” 美人撒娇,没人能抵抗,我和程桑桑只能乖乖坐椅子上,任由化妆师摆弄。 时间眨眼间就到了晚上,豪华的五星级酒店门口,铺着一溜长长的红地毯,地毯两旁,摄影师长枪短炮,几乎围满了整个酒店入口。 每开过来一辆车,大家就伸长脖子眺望,见车上下来的不是江月,齐声叹气。 “哎,江月真的会来吗?” “她敢不来?不来不就等于承认照片里那个秃胖子是她吗,这种谣言,是个女明星都不能忍的。” “也许真是她呢?” “放你的狗屁!” “嗳怎么骂人呢你,要不是她,她咋现在都不来?她就是暴饮暴食吃胖了,说不定是抑郁了,很多抑郁症的人会掉发秃顶,那照片肯定就是她!” “大家快看,顾北辰和季锦言来了!” 第35章 江月的误会 季锦言一袭紫色拖地晚礼服,戴着同色系的珠宝,跟大家热情地招呼。 几乎是她刚走上红毯,两旁的记者就迫不及待把话筒递上去,问得问题却跟她毫无关系。 “季老师,你觉得今天江月会来吗?” “如果她来了,你觉得顾北辰会有什么反应?” “你跟顾北辰的事是真的吗,他再看见江月,会不会反悔?” “顾北辰是不是还喜欢江月?” “照片里的人真是江月吗?” 江月江月江月,句句不离江月,季锦言眉角跳动,脸上得体的笑几乎要挂不住,她强行压着怒火,接过最后那个记者的话筒。 “我也不知道,照片里那个人是不是江月,不过照片确实是在江家拍的吧。” “不管江月现在变成什么样子,她都是我心里最尊敬的前辈。” 一番话说了等于没说,记者们不甘心,有不怕死的,挤开众人,把话筒递到顾北辰前面。 “顾老师,你和季锦言确认关系,为什么还要跑去江家告诉江月呢。” “你心里是不是还不甘心?那如果江月长的就是照片里的样子,她回头找你,你会接受吗?” 顾北辰沉默片刻,竟然不知道怎么接话。 坦白说,看见照片的第一时间,他本能的反应是不相信,可随着评论区放大的各种细节,他盯着耳垂上那颗痣看了半天,心里居然破天荒地相信了。 对,江家人说,江月生病了,也只有这个理由,才能解释她为什么消失了三年。 顾北辰的心里是很矛盾的,一方面,他希望这是假的,江月不应该受这种苦,可这就代表,他在江月心里毫无地位,无缘无故三年时间不跟他联系。 另一方面,他又希望这是真的,如果是真的,那是不是说明,他在江月心里还是有分量的?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顾北辰就这么握着话筒发呆,还是季锦言凑到他旁边,笑道:“我和顾北辰的关系,不会因为任何人出现而改变。” “何况那人敢不敢出现,还不一定呢!” 季锦言拉着顾北辰的手,穿过红毯走进酒店。 记者们交头接耳,小声议论。 “对,那照片肯定就是江月了啊,她不敢来的!” “长成这个样子,也没有合适的礼服吧。” 更有新来的记者,是季锦言的粉丝,公然宣称。 “来了也没啥,也就你们吹嘘的那么厉害,我感觉季锦言比江月漂亮多了!” 时间越来越晚,嘉宾们陆陆续续都进了酒店,门口的记者大部分都觉得江月不会来了,正准备扛着机器撤走。就在这时,一辆加长劳斯莱斯轿车停在红毯前面,有人惊叫。 “是江家的车!” 车门打开,江月弯腰下车。 刹那间,所有的摄像机都对准了她,镁光灯疯狂闪烁,记者们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江月一步一步走进酒店,所有人只顾张着嘴巴看她,居然忘记拦下她提问了。 好一会,才有个女记者浑身一震,猛然反应过来。 “卧槽,江月,刚刚那是江月啊!” 旁边另一个年轻记者苦笑。 “又是被她硬控一分钟,江月的美貌真可怕啊,她甚至比之前更漂亮了。” “天呐,怎么会有人说照片上的人是她啊?编这种谣言,疯了吗?” 酒店外面已经乱成一锅粥,但酒店里的人却全然不知。 季锦言正跟几个相熟的女明星聊天。 “别猜了,那张照片确实是江月,我认识那个狗仔。” “真的假的?江月那么胖啊?” 季锦言冷笑。 “她以前一直立自己吃不胖的人设,谁知道几年时间,都快成一个球了,真够无语的。” 她的助理猛点头。 “对啊,其实江月一直一般,大家太夸张了啦。” 刚说完,她忽然倒吸一口冷气,手中的酒杯掉落在地,摔得粉碎。 “江——江——江月?” 江月出现在酒店大堂时,所有人都安静了。 片刻之后,众人哗然,有以前跟她相熟的,争先恐后上来打招呼。 “天呐,江月,这几年你都去哪里了?” “对啊,我给你打了好几通电话,你怎么一点音讯都没有?” 江月没说话,她的目光穿过半个大厅,隔着人群和顾北辰相望。 顾北辰全身僵硬,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陡然升腾起一阵滔天怒火,他快步朝江月走过来,用力握住她的手腕。 “江月!” 顾北辰喉头艰难滚动,还没说话,眼眶已经红了。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江月掀起眼皮,淡淡地朝季锦言看了一眼,甩掉顾北辰的手。 “松手。” “你为什么不联系我?” 江月冷哼一声,眼中也有怒火闪过。 “没这个必要。” 江月的神情明显不对劲,我就知道坏了。 明明之前在车上,我们还说好了,到时候她跟顾北辰稍微叙叙旧情,然后趁机提出嘉辰拍卖会的事。 可没想到,刚才一进酒店,季锦言的话,一字不落得被她听个正着。 那个狗仔,江家人费了老大时间都没查出来,季锦言怎么知道的?除非狗仔就是她派来的,先是顾北辰来家里假装自杀,等江月追出来时再趁机拍下照片。 这是季锦言和顾北辰合谋布下的局,想方设法要把她从家里引出来,半点不考虑她的感受。 江月气的用力捏着拳头,身体微微发颤。 我和程桑桑对视一眼,不管这事情是不是误会,按江月的性格,她是绝对不会再开口求顾北辰了,那我们还怎么查封魂石的事情啊。 我一个眼神,程桑桑去安抚江月,我走过去拦在顾北辰前面。 “顾北辰,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 顾北辰的情绪被打断,脸上出现片刻的茫然。 “你谁啊?” “我——” “洛溪,犯不着去求他。” 江月冷着脸插嘴。 “嘉辰不止顾家一个股东,凭江家的人脉,多费一天时间而已。” 顾北辰一愣。 “嘉辰拍卖行,你要打听什么事?” 江月:“与你无关。” 我正要再劝,江月忽然朝我眨了下眼睛。 第36章 找到凶手 程桑桑:“姐,你眼睛咋了,抽筋了?” 我一把拉过程桑桑,“你别管了,二姐有她自己的节奏,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江月实在比我想的段位高,即把气出了,又用激将法让顾北辰乖乖地把事办了,最后还是没给他好脸色。 两人站在角落里,好像吵了几句,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五分钟后,江月拿着一张卡走到我们面前。 “三天后沪市刚好有一场二级拍卖会,到时候直接拿卡进去,找管理人员查资料。” 程桑桑嘴里塞着一大块烤羊排,满脸震惊。 “二姐,你不是说不求他吗,这么快原谅他了?” 江月:“狗才求他!” 江月端着酒杯,跟几个熟人谈笑风生,风姿摇曳,顾北辰黑着脸站在角落里看,快把手里的酒杯拧碎了。 我和程桑桑站在长餐桌旁边慢慢往前蹭,一边吃一边感叹。 “二姐对付顾北辰真有一套啊。” “不懂她怎么做到的,比我的蛊虫还听话。” “刚才那个羊排好吃,我再去拿一块。” 程桑桑一个转身,正好撞上身后的女人,那女人手里端着杯红酒,被程桑桑一撞,酒全泼在紫色的裙子上,正是顾北辰的绯闻女友季锦言。 季锦言气得连忙拿纸巾擦拭脖子和胸口的酒渍,怒骂:“你眼瞎的吗?” 程桑桑没像以前那样顶嘴,反而呆呆地看着季锦言的脖子。 白皙精致的锁骨处,在纸巾的用力擦拭下,蹭掉了一块遮瑕,露出原本的皮肤——那是一块拇指大小的褐色凸起物。 我顺着程桑桑的视线看过去,瞳孔骤然一缩。 这是月蟾蛊的反噬! 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啊,眼前这个女明星,居然就是给江月下蛊的人! 按江大哥的分析,给江月下蛊,在院子里种鬼松,还有害江辰泽的,应该是同一个人。 就是季锦言! 好,破案,成功,大结局! 我精神大震,和程桑桑两人站着,任由季锦言骂,毫不还嘴。季锦言见我们没反应,啐了一口。 “这两个傻子怎么混进来的!” 她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擦拭着裙子,去找房间换衣服,我和程桑桑立刻鬼鬼祟祟跟了上去。 一直坐电梯来到顶楼的总统套房,季锦言打开房门,眼看就要走进去,我把程桑桑猛地朝她身上推了过去。 程桑桑张开双手,夸张的“哎哟——”一声,搂着季锦言结结实实扑倒在地。 趁这个机会,我快速从门缝里溜进房间。 房里关着灯,但窗帘拉开了一半,外面正好对着浦阳江,霓虹闪烁,夜景很漂亮。 我在房间里快速观察一圈,飞奔过去,躲到窗帘后面。 几乎是刚躲好,房门打开,房间里所有的灯都亮了起来。 季锦言站在门口,破口大骂。 “你是变态跟踪狂吗,在楼下撞我还不够,又跟到楼上来!” “保安,保安呢!” 程桑桑叉着腰。 “哼,自作多情,我要跟踪也跟江月,才不跟你。” “你——瞎了眼的臭傻逼!” 季锦言被激怒,抬起手臂,想冲过去打程桑桑巴掌,程桑桑已经一溜烟跑了。 季锦言喘着粗气站在房门口,好一会,才平复心情,走进房间,用力甩上房门。 她踢掉高跟鞋,往床上一躺,就开始给人打电话。 “你个黑心烂肺的死骗子!老娘花了五千万,整整五千万啊?江月就这么好了?你不是说她会全身溃烂化成一滩水吗,人现在好好出现在我面前了,皮肤比以前还白,比以前还漂亮!” “什么不可能,你自己去看新闻,今天所有的头条全是江月。” “每次都是这样,只要有她在,我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顾北辰晚上根本没有看我一眼,没有人会在意我们的绯闻了,我简直是今晚最大的笑话!” 季锦言尖叫着哭了出来,用力把手机扔在床上。 扬声器自动打开,电话那头,传来一道沙哑浑浊的嗓音,听起来喉咙里像含着一口痰似的。 “咳咳——有人给她解蛊了。” “到底是我小看江家。” “解蛊?你不是说,江云山不信这些东西吗,而且月蟾蛊很难解吧,说什么十年八年都抓不到一只,全中国懂蛊的人一只手都数不出来,你全他妈在吹牛逼!” “行了,我会去查的,到底是谁解了江月的蛊。” 季锦言气哼哼地抹着眼泪。 “那现在怎么办?” “解了就再下一次蛊呗,咳咳,我还不信了,她还能养个蛊师在家里?” 季锦言: “万一她就是养了呢,蛊师很贵吗,凭江家的财力有什么不可能的!” “我再多下几次都是白费劲,你就没有其他办法了?” 电话那头蓦然传来一阵低哑的笑声。 “呵呵呵——呵呵呵呵——不可能!” “苗疆蛊师性格诡谲怪诞,独居在深山里,从不跟陌生人来往,能请到一次已经算江家走了狗屎运。” “明天下午三点,我会安排人再送其他蛊毒过来,老地方见。” 对方说完,果断地挂了电话,季锦言在床上躺了会,打电话联系自己的经纪人,说有急事,让她把下午所有的工作都推了。 我本来以为,季锦言打完电话,换好衣服,应该就会下楼了,没想到她刚把衣服脱掉,门铃就响了。 “又是谁啊!” 季锦言不耐烦地走过去,从猫眼里往外看了一眼,强压着怒气,打开房门。 “宝贝,想我没有?” 一个满脸油光,挺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搓着手走进来,一把搂住季锦言的腰。 “嚯,衣服都脱了,小妖精就搁这等我呢?” “讨厌!陈总,人家都快被人欺负死了!” “嘿嘿,不就是江月吗,咱犯不着去招惹她,我再投资两个亿,给你拍一部新剧?” 很快,有暧昧的呻吟声响起,我躲在窗帘后面,八卦地竖起耳朵。 女明星和金主,啧啧,娱乐杂志上说的果然是真的。 两人动静越来越大,很快,陈总就气喘吁吁。 “这房里好闷,走,我们去窗户旁边做。” “你好坏,人家不要。” “听话,楼层这么高,对面哪有人能看见?” 陈总一边说,一边抱着季锦言走到窗户边,然后“唰”一下,伸手拉开窗帘。 第37章 最善良的女孩 时间倒退回一分钟之前,从我听到陈总说要到窗户旁边开始,我脑子里第一个反应就是乘人不备,把他们两个打昏。 但转念一想不对,如果季锦言知道房里有人,自己的对话都被听见,她明天的交易十有八九要取消的,那我就找不到凶手了。 这种情况,只能三十六计,先溜为上。 我打开窗户,翻身出去,窗沿外面正好有一条二十公分左右凸起的窗台。 我张开双手紧紧扒着玻璃,沿着窗台,小心翼翼往前挪动身体。 房间在二十八楼,外面风很大,吹得我身体不停地摇晃,幸好小时候师父每天叫我扎一个小时马步,下盘练得很稳,不然这一下肯定要晃下去。 一直艰难地往前挪动了十几米,看见一扇打开的窗户,我攀着窗户,身体灵巧地一跃,翻进房里。 双脚一落地,我就傻了。 五六个男人坐在沙发上,一个个穿着西装打着领带,一副谈判的架势。 看见我从窗外进来,几个男人都愣住。 “你是谁!” 我在心里默默计算了一下,一对五,一分钟之内没办法保证干倒他们,万一动静闹得太大,引起隔壁房间注意可不行。 想到这,我惭愧地低下头。 “顾北辰没有住这里吗,我是他的疯狂女粉丝。” 其中一个梳着大背头,浓眉大眼的年轻男人睁大眼睛。 “你从隔壁翻过来的?你们这些粉丝真是太疯了吧!” 有人插嘴。 “打电话叫保安来把她带走。” “你叫什么名字?” 我继续低着头。 “程桑桑。” “对不起,我以后不敢了,不要告诉我爸妈。” 这几个男人倒没有为难我,很快就联系酒店安保,让他们上来领人,我跟着两个保安走进电梯,忐忑不安地问。 “你们认识我吗?” 保安摇头。 太好了,等电梯门一开,我提着裙摆,拔腿狂奔。 “哎,你别跑,站住!” 保安追在身后,我在酒店里七弯八拐,绕了两个圈,很快就把人甩掉了。 此时宴会也已经接近尾声,我打电话给江月,让她安排车子,马上离开,江月却嘱咐我,让我小心一点。 “好像有一个变态粉丝,乱闯别人房间偷窥,你和桑桑自己要当心。” 回家的路上,我把刚才的事告诉江月,江月听得气血上涌,在车里看了一圈,没东西发泄,狠狠踢了真皮座椅两脚。 “季锦言,这个贱人!” 然后是长达五分钟的问候对方祖宗十八代及所有家属,我和程桑桑听得目瞪口呆,没想到啊,二姐骂人的词汇量居然这么丰富。 骂完,江月脑子恢复了几分清醒。 “不对啊,季锦言六年前才出道。” “她家是做服装生意的,企业不算大,一年利润也就千把万,当时为了给她包装富家女的人设,她家里可没少花钱,到处租别墅租游艇的。” “季锦言出道之后她们家才上了一个台阶,大嫂和辰泽出事,却是在七年前,七年前,就凭季家,手能伸到我们江家来?” 我回忆了下在房间里听到的对话,也反应过来,季锦言应该不是幕后真凶。 因为她在电话里说,自己为这件事,花了五千万。 幕后的凶手,只是借刀杀人而已,这样既能避免被蛊虫反噬,还能赚一大笔钱,江家到时候查,也查不到他身上。 这算盘打得可真好,通过这件事也能看出,这个人做事谨慎,那我们明天跟踪季锦言,就更加要小心了,绝不能打草惊蛇。 程桑桑自告奋勇,回家之后,她从瓦罐里翻出来一个手掌大小的玻璃罐。罐子里有几只绿色的蚊子,煽动着翅膀飞来飞去。 “这是黑毛最喜欢的食物,绿香蛾。” “这种蛾身上有一种特殊的香味,黑毛隔着几十里都能闻到,而且它们很爱在人类的头发里扎窝。” “把它下在季锦言身上,明天黑毛就能带我们找到季锦言,绝不会让人发现我们在跟踪她。” 江明舟立刻派人送程桑桑回酒店,确定了季锦言还没离开房间,程桑桑来到房门口,指挥绿香蛾顺着房间门缝爬进去。 凌晨一点,程桑桑发来短信,说事情已经办成了,我把事情都告诉江辰泽,他兴奋得不得了,正围着我问东问西。 没想到,这时候房门忽然被打开,何夏披头散发,穿着一件黑色的真丝睡袍走了进来。 我目瞪口呆。 “这都几点了,你来干啥?” 前几天何夏都是白天过来的,今晚,也是江辰泽第一次看到何夏,他满脸震惊,盯着何夏的脸,喃喃道:“小——小夏?” 江辰泽呆呆地站在何夏面前,目光复杂,仿佛透过她,在看那段很久远的时光。 何夏没说话,手里拎着个酒瓶,直接走到沙发上,盘腿坐下,仰头喝了一大口酒,然后看着床上的江辰泽发呆。 江辰泽苦笑。 “洛溪,小夏是为了我回来的吗?” “我之前听二姐提起过几次,她说小夏为了我,放弃了自己最喜欢的设计专业,改读医科大学。” “这个傻丫头,她学习成绩又不是特别好,医科大学多难啊,她怎么念得下去。” “她总是这样,做事情只考虑别人,永远把自己的喜好放在最后。” “洛溪,你知道吗,她是我见过这个世界上最温柔,最善良的女孩子。” 刚说完,何夏把酒瓶放到茶几上,指着我破口大骂。 “你个不要脸的贱人!让人恶心的下贱东西!” 江辰泽惊出猫和老鼠惊讶三连表情包。 “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让江月这么相信你,明明是我治好的她,这次宴会,她居然不带我,带了你跟程桑桑这两个乡巴佬。” 何夏生气地用力拍打沙发,口沫横飞。 “江月也是个蠢货,没长脑子的东西,她的肥肉都从身上转到脑子里去了吧!” “就凭那几个虫子,也能治她的病?” “你们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还有江明舟和陈灵倩,我跟他们认识十几年,你才来几天,他们凭什么处处维护你,凭什么!” 何夏歇斯底里把我一顿骂,骂完,又探身拿酒瓶,仰头猛喝一大口。 江辰泽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画面,脸色惨白看了半天,强行给何夏挽尊。 “她以前不是这样的,肯定是喝醉了。” 何夏抹一下嘴巴。 “红酒真是没啥味,还是喝伏特加给劲。” 江辰泽又是一个惊讶三连。 第38章 我把江辰泽叫出来 何夏忽然笑起来。 “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说喜欢喝红酒吗?因为江伯父喜欢。我也喜欢下国际象棋,因为江大哥喜欢。我喜欢插花,弹钢琴,因为江伯母喜欢。我喜欢看文艺电影,因为江月喜欢。” “从我有记忆开始,我的目标就是长大以后能嫁给江辰泽。” “我那么努力讨好所有人,可你呢,你什么都没做,你凭什么嫁给他啊!” 我思考片刻,认真回答。 “凭他倒霉。” 要不是江辰泽被三阴封魂成了植物人,就江家的门第,这婚事确实咋样都轮不到我啊。 何夏一愣,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回答。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是啊,江辰泽,你怎么那么倒霉,别人摔一跤都没事,你为什么要变成植物人!” “不对,不是你倒霉。” 何夏越说越激动,忽然走到床边,盯着江辰泽的脸,抬手甩了他两个巴掌。 “是我倒霉,是我倒霉才对,你知道我付出了多少努力吗?我为你学了那么多东西,你凭什么给我躺在这里,你给我起来啊,起来娶我!” 说完又发疯一样抓着江辰泽的肩膀摇晃,摇了几下,江辰泽的脑袋正好撞在床头柜上,“咚”的一下,脑门上立刻起了一大块淤青。 我看得龇牙咧嘴。 “你把他弄伤了,明天周管家问起来咋办?” 何夏嗤笑一声。 “怎么会是我弄伤的,是你啊,洛溪。” 我茫然:“什么?” “蠢货!” “周管家信你还是信我,江伯父信你还是信我?就凭你这种脑子,还想当江家二少夫人,你趁早收拾东西滚回你的农村去吧。” 何夏发泄了一通,又坐回沙发上喝酒。 她好像确实是醉了,指着江辰泽的身体一顿大骂,说要给他最后五年时间,如果在她三十岁之前,江辰泽还不能恢复健康,她就要另嫁他人,让他后悔一辈子。 骂着骂着,何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我和江辰泽面面相觑。 江辰泽摸着脸,神情呆滞,仿佛刚才那几巴掌透过他的身体,甩到他灵魂上了。 我安慰他。 “何夏喝醉了。” “她可能是有什么苦衷。” “毕竟像她这么温柔、善良的女孩子——” 江辰泽:“闭嘴!” 江辰泽捂着耳朵,蹲到墙角,一个晚上没再跟我说话,我也乐得清静,明天还要跟程桑桑去跟踪季锦言呢,养精蓄锐最重要。 第二天早上,何夏趁我醒之前就悄悄溜走了,我在厕所洗漱换衣服,几个女佣拉开窗帘,夸张地捂着鼻子尖叫。 “天呐,洛溪,你怎么能在房里喝酒!” 周管家一个箭步冲进来。 “谁,谁喝酒?” 阳光透过落地窗撒进房间,周管家转头看了一圈,视线扫到江辰泽脑袋上的淤青,顿时瞳孔一缩。 “二少爷,洛溪,你对二少爷做了什么?” 我一边刷牙,一边从厕所探出头来。 “哦,昨天何夏打他了。” 周管家气急败坏。 “你疯了吗?你自己撒酒疯,弄伤二少爷,还敢冤枉何小姐!” 我还没来得及解释,周管家已经迫不及待冲到江云山和江夫人面前告状了。两人跑到江辰泽房里一看,顿时气得面色铁青。 江夫人更是恨恨地捶着床铺。 “娶你回江家,就是为了照顾辰泽,结果呢,整天疯跑不见人影就算了,还把辰泽弄成这样,我这是娶了个祖宗回来!” 周管家同仇敌忾地瞪着我。 “不止这样,洛溪刚才还嫁祸给何小姐,非说二少爷是何小姐打的!” “什么,洛溪,你怎么能这样冤枉我呢?” 何夏跟江明舟几人正从门口进来,听见周管家这句话,顿时委屈得红了眼眶。 “昨天晚上我是来看过辰泽,可我很早就走了呀,你为什么要这样说?” 江云山气的八字胡都在颤抖。 “粗鲁不堪,鬼话连篇,这种儿媳妇,我们江家要不起!” “周管家,你这就联系洛家人,让他们把洛溪领回去,这门婚事,就此作罢!” “什么,爸,为这么点事情,至于吗!” 陈灵倩急得满头汗,他们刚才只听说江辰泽被我弄伤了,还没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听江云山这么一说,江月忙劝道:“人家夫妻两个,就算洛溪真的打了辰泽几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啊。” 江明舟:“就是,洛溪会打辰泽,退一万步讲,难道辰泽就没有错?” 众人:…… 江云山咬牙切齿,举起手里的拐棍狠狠往江明舟身上砸。 “你疯了!她给你们灌什么迷幻汤了,一个两个都向着她说话!” 江明舟抱着脑袋狼狈地往旁边躲。 “你才疯了,洛溪这么好的人,你为什么总是看她不顺眼?” 何夏恨得牙痒痒,紧紧咬着下唇,委屈地走过去,抱住江月的胳膊,嗓音带了哭腔。 “她哪里好,她昨天自己打了辰泽,还嫁祸到我身上。大哥,二姐,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难道你们都信洛溪,不信我吗?” 江明舟三人愣了一秒,一起点头。 “我们信洛溪。” 江明舟还补充一句。 “就算辰泽在这里,他也会信洛溪。” 何夏的脸色猛地涨得通红,她颤抖着伸出手,指向躺在床上的江辰泽。 “好啊,你们去问他啊,问问他,到底是洛溪打的,还是我打的!” “我放弃自己最喜欢的设计专业,为他读了七年医科大学,为他提前毕业回到国内,就是来打他的?” 何夏崩溃地捂脸痛哭,江夫人见了,赶紧上前两步,把她搂在怀里,对众人怒目而视。 “你们三个都疯了!” “帮着个外人一起欺负小夏!” “江明舟,这几年每年你过生日,小夏都从国外给你寄礼物,你都忘了!” “还有你,小月,你还是小夏治好的,你怎么能这么忘恩负义,过河拆桥,我以前就是这样教育你的?” “我对你们太失望了!” 眼看江夫人也要哭了,我无奈地摆手。 “哎多大点事,要不我把江辰泽叫出来,你们自己问问他?” 第39章 壮魂香 江云山不解。 “辰泽就在这里啊,什么叫你把他叫出来?你能让他醒过来?” “不是,我要把他的命魂叫出来,不过他的魂魄有点脆弱,我得晚上才能用壮魂香,让他现身,白天不行。” 江月山重重吐出一口气。 “胡说八道,鬼话连篇!我真是信了你的邪!” “我懒得再跟你浪费时间,周管家,剩下的事你来处理吧,今天就让洛家过来接人。” 江云山气哼哼地拄着拐杖走了,何夏嗤笑道:“洛溪,你骗人真是越来越离谱,我也懒得跟你这种人吵,真掉价。” 何夏紧追几步,去扶江云山,只有江夫人,还不甘心地留在房里。 “你刚才说什么,你能把辰泽的魂喊出来?” “他的魂魄能说话吗?” 江明舟:“能,妈,我们几个已经都见过辰泽了。” 江月:“对,辰泽他不是植物人,他是被人用邪术封了魂魄,你晚上看见他你就知道了。洛溪没有骗人,她真的很厉害。” 江明舟他们说的话,其实江夫人还是不信。但是身为一个母亲,想看见江辰泽,想跟他说话的念头,在她心里暂时压倒了一切。 江夫人别别扭扭站起身。 “哼,如果你敢拿这种事骗我,我——” 江明舟: “好了,妈,到晚上你就知道了,到时候你要向洛溪道歉。人家费心费力,救了我们全家,你看看你跟爸,对她都是什么态度!” “我什么态度?我对她够客气了!” 江夫人离开后,我让江明舟派司机送我去石灵路的古玩市场,我要去那里买“壮魂香”。 在道教中,“香”是一种非常特别的物质,以前的香都是用木料所制,类似沉香、檀香等,植物长年累月,吸收天地灵气,经过适当的温度,又把那点灵气释放出来,这就是“香”。 “香”原本是蕴藏在植物里,植物根茎通土,所以道教认为香可通地,点燃之后幻化成烟雾,袅袅飘升,可达天际。所以,香通三界,既能用于供奉神佛,又可以祭祀阴间亡魂。 这其中,“壮魂香”就是比较特别的一种,它用了很多名贵的香料,又在其中混杂糯米碎,天魂冬之类的几味中药,对鬼魂是大补之物。 只不过这种香有个缺点,不能认主,点燃之后,周围方圆十几里的鬼魂都要来抢,到时候还得给江辰泽守着,麻烦的很。 但也没办法,我在江家还有那么多事要做,总不能真看着江夫人把我赶走啊。 石灵路的古玩市场很大,东南西北四条街,中间还围着一个广场,广场上密密麻麻摆满了卖古董的摊位,大部分是假货,价格不贵,偶尔也有一些真物件夹杂其中,很多爱好古玩的都喜欢来这里捡漏。 至于东南西北几条街上,都是有名气的店铺,这里头可不敢卖假货,价格也比摊位上的高几十几百倍不止。 程桑桑一来到这,就在各种古玩店里流连忘返,爱不释手。 “这个罐子好适合灰毛住啊,感觉跟我有一种特殊的缘分!” 店员热情的微笑。 “小姑娘有眼光,这是咸丰年间的梅瓶,看姑娘有眼缘,给你打个折,一口价,六十八万。” 程桑桑松开手。 “我上辈子可能就是被这个瓶子砸死的,孽缘!” “难怪我看到它就全身不舒服。” “怎么说话的你?买不起一边儿去!” 一连逛了几家,都是很离谱的价格,程桑桑唉声叹气,也没了再逛街的兴致,老老实实跟我去北街。 北街比较特殊,它不卖古玩,而是专营死人物件的“白事一条街”。这其中有几家门头牌匾上右下角印了个阴阳鱼的图案,那就是我们玄门的合作单位,里面卖的东西,都不是普通人家能用的。 我随便走进一家“鸿云白事铺”,这家铺子只卖各种各样的香,我指着玻璃展柜里的壮魂香,问老板。 “一支多少钱?” 老板是个戴眼镜,穿着中山装,头发三七开的中年男人,听见我的话,抬起头瞥了我一眼,然后继续低头刷抖音。 “这不是你们小姑娘玩的地方,出去吧。” 我用手指敲了敲玻璃。 “壮魂香怎么卖?” “哟,是我走眼了,居然知道壮魂香这个名字。” 老板这才丢开手机,认真地抬起头,冲我张开一个手掌。 “童叟无欺,这个数。” 程桑桑瞪大眼睛。 “什么,一只香卖五百,抢钱啊你!” “呵呵,五百?五万!” 老板嫌弃地翻个白眼。 “感情你们不懂行啊,去去,一边去,别打扰我做生意。” “五万!” 程桑桑倒吸一口冷气,劝我。 “洛溪,我觉得误会就误会吧,其实我们也没那么需要江夫人的认可吧?” 我摇头,掏出手机准备刷钱。 “这价格挺实惠,不算贵的。” 市面上的壮魂香,价格3-6万不等,其中最高档的香隐隐透出一股紫色,是因为里面加了一道中药紫月草,紫月草能凝实魂魄,但是工序复杂,很多商家都舍不得用。 而且,我也不完全是为了江夫人,上次江辰泽吸收了月蟾蛊的黑雾,魂魄凝实到能短暂出现在大家眼前,但蛊虫毕竟是有毒的,药效一过,他的魂魄比之前还孱弱几分。 再不弄点壮魂香补一补,我怕他撑不到我召回天地两魂的那一天了。 “哼,算你识货!扫这边二维码。” 老板指了下贴在柜面上的微信二维码,转身到里面给我拿新的壮魂香,还没拿出来,门口就急匆匆跑进来一个老道士。 这道士穿着藏青色的道袍,留着山羊胡,手里还提着一只——黑色棋盘格的名牌包包? “老葛!你们店还有多少壮魂香,快,下午三点之前,全给我送到青云观去!” 老道士把包甩在柜台上,老葛立刻转过身,笑得眼角堆满褶子。 “我今天出门左眼皮一直跳,门口的树上还有喜雀吱吱叫,我就说吗,钱道长,那阵风把你吹来了!” “快坐,喝啥茶,西湖龙井?” 钱道长:“别整那套,给我来罐红牛。” “跑半天了,渴死我,你们店还有多少壮魂香啊,这北街所有店加起来才八百不到,你们有两百不?我得凑个999!” 第40章 钱道长 葛老板的细长眯缝眼瞬间瞪得跟铜铃一样大。 “嚯,这么多,那弄不出来啊!” 说完在手机里查了下库存,摇头叹气。 “哎你不早说,我拢共九十三支,多一支都没有。” “93,再加上其他店里的,795,行,凑个888也可以,挺吉利的,你把东西都准备好,一会就给我送观里去。” “好的好的,我这马上准备好,叫我儿子一会就送过来!” 做了四百多万的生意,葛老板笑得牙不见眼,一边给钱道长递红牛,一边殷勤地把电风扇转到他那边。 “888支壮魂香,光是香就要四千多万,这是要做啥惊天大法事啊?” 我举起手机在葛老板眼前晃了晃。 “不是888,是887,葛老板,你忘了,刚才我已经买下一支了。” “这——” 葛老板脸色一变,又堆起笑容。 “小姑娘真不好意思,我马上把钱退你,这个香我不卖了。” “不行,凡事得有个先来后到吧,我先付的钱,把香给我。” 葛老板变脸似的,笑意瞬间收敛,眉头也紧紧拧在一起。 “行行行,我多退你两千,行了吧,你也看到了,你的事重要,还是人家四千多万的法事重要?” 我嗤笑一声。 “葛老板,你开阴阳铺子,也是懂行的,什么法事需要八百多支壮魂香,这得把整个沪市的孤魂野鬼都招来吧?” “这里面游魂也就算了,但凡多来几个厉鬼,他们一个青云观的人能对付?” 青云观在沪市的道观里有点名气,观主云虚法师懂人情世故,会经营,每天来道观里上香拜神的人不少,比大部分寺庙香火都旺。 但说破天,他也只是一个法师而已,而且青云观除了他,其他最高级别也就是道长。 玄门从高到低,分为天师、法师和道长,其中穿红、紫两袍的才能称为天师,穿黄袍的就是法师。 凭他云虚一个法师,还想召来整个沪市的恶鬼,那真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 “嗤,你这小姑娘家家的,仗着懂点皮毛,就在这里大放厥词,厉鬼怎么了,你也不看看现在是啥年代?” “就凭现在这么点灵气,能修出多少厉鬼啊,再说了,沪市治安这么好,枉死的厉鬼一年有几个,一只手都数不出来的!” “我们观主早就在其他地方用壮魂香测过了,能来几个游魂都算不错,有个屁的厉鬼!” 钱道长不以为意,板着脸训斥了我一顿,一口气喝干手里那罐红牛,让葛老板抓紧送货,顺便早点把发票给开了。 “等等——” 钱道长要出门的时候,我扯住他的衣袖。 “八百多支壮魂香,这种法事,你们上报给龙虎山了吗?” 天下所有的道观统归玄门,但玄门里面,也分内门和外门,内门就只有龙虎山、武当山、齐云山和青城山这四大宗派,其中,龙虎山是所有道派之首,统管玄门。 “一紫三红四十九黄”,这里面唯一的紫袍天师,就出自龙虎山,其他三大宗门,领头的各是一位红袍天师。 像这种级别的法事,道观必须要上报给龙虎山,由他们派法师过来督阵,只不过,龙虎山的人一来,那这场法事的收入,必须分给他们五成。 所以业内潜规则,很多小道观都联合起来,互相请人助阵,偷摸着做大型法事,根本不敢上报。 钱道长一只脚已经跨出门槛,听见我这句话,堪堪停下脚步,神色惊疑不定。 “小姑娘,你哪个山门的?” “大家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没必要砸别人饭碗吧。” 我面带微笑,盯着他。 “你说呢?” 钱道长倒吸一口冷气。 “嘶——第一眼,我以为你只是个相貌绝色,但身份平凡的小姑娘。” “没想到,竟然是龙虎山的仙姑!” 说着两手猛地一拍大腿。 “难怪,我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左眼一直跳,门口的树上还有喜鹊吱吱叫,仙姑,哪阵风把你吹来了?” “快坐快坐,葛老板,给仙姑倒茶,倒西湖龙井。” “别给我来这一套,把壮魂香给我,我懒得管你们的闲事。” 我低头看了一眼手机,跟程桑桑在古玩市场墨迹到现在,眼看着就要下午两点了,季锦言跟那人约的可是三点,沪市交通这么堵,我和程桑桑要提前准备好。 “好的好的,葛老板,把钱退给仙姑,这炷香的钱我们青云观出。” “嘿嘿,不知道仙姑道号是啥?这趟来沪市,是有什么公干啊?有地方落脚吗,留个电话,要不晚上就住我们青云观?” 我冷着脸,接过葛老板手里的香。 “我们龙虎山的事,你少打听。” 师父跟我说过,以后出去行走江湖,派头越大态度越差,下边那些小宗门就越尊重你。 我把这一套贯彻到底,连带着程桑桑都拽起来了,颐气指使地问钱道长。 “外面那辆奔驰是你的?” “我们两正好有事要办,你开车送我们去。” “好的好的,那是贫道的荣幸。” 程桑桑的提议,正中钱道长下怀,在车上,他态度殷勤,各种套话,想知道我到底是来干啥的。 龙虎山的弟子,讲究清静无为,少私寡欲,就是老头那一套,没什么要事不能出山,不然就是你修炼不到家。 我故意说得不清不楚,也趁机问了几句青云观的事。 没想到,钱道长居然半点没隐瞒,一股脑地就交代了。 说是有个排行榜上都有名的超级大富豪,一周前,他父亲突发脑溢血去世了。家属等律师团宣布遗嘱的时候才发现,老爷子自己手里居然还有价值二十多个亿的比特币,家里人都不知道。 众所周知,比特币是虚拟货币,没有实物,想要拿到只能靠那串数字密钥。 但老爷子死得突然,还没来得及交代,家里把他房间上上下下全翻了个遍,也找不到写着私钥的笔记本。 万般无奈之下,富豪找到云虚法师,说要给老爷子招魂。 按理说头七都没过,他的魂魄应该离躯壳不远的,但没想到,一连招了三天都招不到。 今天正好是老爷子的头七,云虚法师借此提出,888支壮魂香的方案,富豪咬咬牙同意了。 毕竟,跟二十多个亿比起来,四千多万也不算啥了。 说着说着,车子开进一条山道,程桑桑摸了摸腿上的人脸蜘蛛,点头道:“前面一直开,一公里就到了”。 钱道长满脸苦笑,额头冒汗。 “仙姑,前面就是我们青云观,你这是要——干啥来的?” 第41章 青云观 车子开到青云观的停车场,我从车上下来,有一瞬间的愣神。 万万没想到啊,季锦言跟那人约的地方居然就在青云观。 按刚才钱道长说的,孙家今天把整个青云观都包下来了,并不接待外客,那季锦言,只能是跟孙家人一起来的。 难道害江辰泽的,就是这个孙家? 或者还有另一个可能,凶手是道观里的人,季锦言跟孙家在一起,只是个巧合? 见我沉着脸思考,钱道长更忐忑了。 “仙姑,你不会是来查我们青云观的吧,今天这场法事——其实我们没赚钱的,我们观主跟孙总关系很好,也就意思意思收了八万块的法事费用。” “其他四千多万,那是买香的钱,不关我们事啊。这八万块,不值得龙虎山的仙长跑一趟吧?” 我盯着钱道长,正想说话,没想到这时候一个虫子从眼前飞过,我猛地眨了几下眼睛,一挥手,把虫子捏死。 我用大拇指和食指搓了搓,把虫子的尸体弹开。 钱道长眼前一亮。 “我懂了!” 钱道长神神秘秘,从前座拿了一包东西,塞到我的登山包里。 “仙姑放心,规矩我们青云山都明白的!” 我低头一看,一只黑色的塑料袋,扒拉开袋口,里面是厚厚一叠现金,粗略看一眼,大概在二十万左右。 我立刻明白过来,钱道长这是在给我行贿啊。 我私人收下这笔钱,不把情况上报给龙虎山,青云观啥事也没有,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其实,我对二十万没兴趣的,主要是钱一收,青云观就不会严防死守盯着我,也方便我办事啊。 想到这,我眉开眼笑,拉好登山包的拉链。 “钱道长方向,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等会做法事,我给你们云虚法师助助阵,其他不该我管的,我一句话不多说。” “好,洛溪道长,真是个痛快人。” 钱道长见我收下现金,顿时一扫之前的紧张之色,眉开眼笑,带我们两人去见观主云虚法师。 青云观面积不大,沿着楼梯进入大门,对面便是一座气势宏伟的三清殿。左右两边各有一排长廊,左廊连着太乙殿,右廊连着紫薇殿。 三座大殿呈品字形,围住一小片广场,广场中间摆着一座巨大的方形香炉。再往后,一长排两层高的小楼,是道士们住宿的地方。 云虚法师就在三清殿的侧殿。 侧殿内摆了一张三米多长的檀木茶桌,几个人坐在桌边喝茶,听见我们进来,云虚法师抬起头,诧异地朝钱道长瞪了一眼。 “今天道观不接待外客,你带她们来干什么?” 钱道长朝云虚法师使了个眼神,示意他到旁边说话。 “这两位是龙虎山的仙姑。” “龙虎山?” 背对我坐着的中年男人猛然转过身,一双滚圆的虎目中满是惊喜。 “太好了,云虚法师,这是你请来助阵的吗?有两位龙虎山的仙姑在,今天我爸的事,肯定万无一失。” 这人穿着一件新中式的立领短袖,身材倒匀称,但脖子粗胖,整个人像被领子卡住似的,脸庞涨得微微泛红。。 “来,两位仙姑快坐,我叫孙成刚,不知道仙姑怎么称呼?” 孙成刚给我们介绍,最右边那个戴着眼镜身形消瘦的中年男人是他弟弟孙志坚,再旁边微胖的妇女是他姐姐,坐在左边的是他老婆和儿子、女儿。 一家人倒是整整齐齐,季锦言却并不在其中。 云虚法师和钱道长聊完,神色复杂,走回茶桌旁,亲自给我倒了一杯茶。 “仙姑的道号是——” “哦,叫我洛溪就行。” “我去买壮魂香的时候偶遇钱道长,听他说青云观要做一场大法事,顺便过来看看。” 说着朝云虚点头示意。 “道友放心,我还另有要务在身,看完就走。” 我暗示的明显,云虚的神情瞬间就松懈下来。 “哈哈哈,那可真是赶巧了,像今天这种大法事,我们青云观几年也做不上一次。我本来还感觉有点吃力,有龙虎山的仙姑在,孙总,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孙总还没说话,他弟弟孙志坚忽然翻个白眼,嗤笑一声。 “说得跟真的一样。” 孙总忙喝止他。 “你乱说什么!对几位道长放尊重一点。” “尊重什么尊重啊,被人家骗了还给人数钱,四千多万啊!你这脑子,我真不懂你那些钱是怎么赚来的。” 孙总: “四千多万怎么了?爸遗嘱里,那笔钱六成是留给你的,我难道不是为了你好?” 孙志坚:“为我好,那这笔钱你一个人掏?这魂要是招不来,四千万他们肯退给你吗?本来就够糟心了,平白无故还要多损失四千万,你什么脑子!” 孙志坚越说越气。 “一天天在公司里讲玄学,到处摆风水阵法,有用吗,你看看江家,人江云山啥也不信,干哪一行不比你好,钱赚得不比你多?” “明明都是骗人的东西,你非要乱花冤枉钱!” 孙总猛地站起身,把手里的茶杯朝孙志坚身上砸去。 “我乱花钱,我有你乱花?公司里什么正经业务都不管,一天天只知道玩女人。一把年纪四十多岁的人了,婚也不结,还找人家二十出头的小明星,你要不要脸啊!” “做事情半点分寸没有,今天是给爸做法事,早跟你说了只有我们家里人出席,你还把那女的带来干啥?” 孙志坚原地往后一跳,骂道:“我带季锦言怎么了,你能带老婆,我不能带女朋友?这道观你开的?” 听到季锦言的名字,我眉头一跳,和程桑桑对视一眼。 程桑桑这次倒很激灵,立刻找个借口出去。 “我去上个洗手间。” 兄弟两个当着众人的面吵架,孙志坚还一口一个骗子的,云虚法师的神色明显很尴尬。 “孙总,你们家人意见不统一,这法事要不算了?” 孙志坚:“对,就不做,谁爱当傻子谁当,我不花这冤枉钱!” 说完站起身就要走,孙总在背后冷笑。 “行,那这四千多万我一个人掏,但是等会找到那笔钱,你一毛也别想分。” “你——凭啥!爸说了给我六成,我就要分!” 孙志坚还在嘴硬,身体却很诚实,又老老实实回到位置上坐下。 就在这时,大殿外面,忽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尖叫声。 “啊——你干什么——” 第42章 黄蚁蛊 我赶紧冲出殿外,发现左边长廊里,程桑桑和季锦言正面对面站着,大眼瞪小眼。 季锦言穿着条露背长裙,两只手紧紧按着裙摆,冲程桑桑骂。 “你这人是不是有毛病啊,怎么上来就掀人裙子?” “嘶——你怎么有点面熟?” 昨天晚宴上,我们刚见过,但那时候我们俩都化了大浓妆,还穿着晚礼服,今天短袖运动裤,还都戴着口罩,她不可能认出来啊。 以防万一,程桑桑赶紧眯起眼睛。 “女施主,我不是故意的,你裙摆勾我包上了。” “屁,刚才我都看见了,明明是你伸手来拉的!” 这一幕被孙总看见,气得用脚踹了下孙志坚。 “管好你的女人!” “人家龙虎山的仙姑,掀她裙子干啥?” 孙志坚撇撇嘴,走到季锦言旁边,伸手搭住她的肩膀。 “锦言,你干什么啦!你们都是女的,你有的她也有,她还能对你耍流氓啊?” 季锦言气得跺脚。 “孙哥,她就是故意拉我裙子——” “行了别说了,你没看我大哥眼神吗,今天带你来他本来就不高兴,等会他翻脸赶你走,我可没办法。” 提到大孙总,季锦言瞬间老实下来。 大孙总对季锦言本来就不满意,闹了这么一出,更是黑着脸,让孙志坚送她下山,免得等会做法事的时候被她打扰。 “这么一惊一乍的,等会把爸吓跑了怎么办?” 孙志坚听闻,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神经,他们还真能把爸给招来?” 见孙总瞪着眼睛又要打人,孙志坚无奈屈服。 “行行行,等会吃完晚饭,我让她先回去。” 另一边,程桑桑拉着我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迫不及待告诉我。 “季锦言已经拿到蛊虫了。” “是黄蚁蛊,那只黄蚁就趴她腿上吸血,我看见了。这东西虽然没有月蟾那么稀少,但在蛊虫里也算罕见,很难炼的。” 中了黄蚁蛊的人,每天晚上,会觉得全身疼痛,仿佛被万蚁啃咬,活活疼上一个月,最后脑子被黄蚁咬穿,活活痛死,是一种非常阴毒的蛊。 季锦言是真狠啊,看江月恢复容貌,居然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要置她与死地。 程桑桑说,这只蛊虫已经养成,季锦言用血喂它七天,让它重新认主,七天后,就可以下在江月身上了。 “这女人真够狠的,你出来的时候她身上已经有蛊虫了?你有没有看见她跟别人接触?” 程桑桑直摇头。 “我从殿里出来,就看见她一个人坐在长廊那儿跟人打电话,旁边一个人都没有。” “现在下午三点还不到,那人提前把东西给她了,好奸诈啊!现在我们咋办?” 我朝周围环视一圈,这青云观里也没装个监控,完全没法判断,把东西给季锦言的是谁。 想来想去,今天在道观里的所有人,都有嫌疑。 我感到很头痛,别说道观里的上百号道士了,光是孙家,今天就来了六个人,这要咋查啊? “别想了,我脑子要长出来了,好痛!” 程桑桑用力敲一下头。 “走一步算一步吧,说不定过几天去嘉诚拍卖行,有其他线索呢?” 接下去的时间,我们俩一直盯着季锦言,她老老实实呆在孙志坚旁边,对旁人高冷得很,并没有跟其他人接触。 在道观里吃过晚饭,眼看天色擦黑,孙志坚让司机送季锦言回去,季锦言乖巧地点头。 “接下去一周我要去外地录个综艺,我们下周末一起吃饭。” 孙志坚邪笑,在她屁股上重重拍了一巴掌。 “我还由你安排了?等我通知!” 大孙总全程黑着脸站在旁边,等季锦言一走,怒斥道:“在道观里也不放尊重点,两个人搂搂抱抱像什么样子啊!” 孙志坚:“你少管我的事,做你的法事去吧!” “要是招不来咱爸,我看看你以后还信这些鬼东西不!” 季锦言走后,我跟程桑桑嫌口罩戴得憋闷,把口罩取了下来,孙志坚看清我们的脸,更加阴阳怪气。 “你看看,你看看,那些老道士也就算了,这两小丫头片子才几岁啊?她们能有啥道行?还龙虎山,这道观就是骗人的!” “闭嘴!” 孙总又骂了一句,这次,他儿子也站在孙志坚那边,目露不屑地打量我们。 “爸,你老骂小叔干嘛,我觉得叔叔没说错,道士这东西就跟中医似的,年纪越大越厉害,你看她们才几岁,就算从生出来就开始念经,也没多大本事吧?” 孙总女儿也在旁边帮腔。 “对啊,这次的事我们都不同意,你非要乱花钱。” 孙总火力全开。 “这里没你们两个说话的份!” “你们年轻人懂个屁!” 骂完,感觉不对劲,好像把我跟程桑桑也骂了,孙总尴尬地挠了下头。 “两位仙姑,等会做法事,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我想了想,问道:“你们家里人心脏都好吗?” 孙总点头。 “啊,都好,每年都做体检的,这是有啥说法吗?” “哦,那没事。” “等会壮魂香会招来很多孤魂野鬼,大部分都保留着死时候的样子,不怎么好看。心脏好就行。” “噗——” 孙志坚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还挺会吓唬人的,孤魂野鬼,哪种鬼,恐怖片里那种,七孔流血,缺胳膊少腿的?” 孙总儿子也笑。 “那正好啊,我老爱玩密室逃脱了,我倒要看看,这真鬼有没有NPC恐怖。” 钱道长在旁边跟着打趣。 “洛溪道友,你就别吓唬他们啦,没什么鬼的,了不起来几个散魂而已。” 我感觉青云观的道士一点常识都没有,他们根本都不知道,八百多柱壮魂香有多可怕。 真点起来,到时候别说沪市,周围几个省份的鬼怕不是都要往这跑,根本没法收场啊。 等会,我得找机会劝一劝云虚法师,绝不能让他点那么多香。 没想到,等青云观的道士们准备好法事,我才发现,没常识的人是我。 此刻,广场中间的香炉上,已经密密麻麻插满了还没有点燃的香。 看清楚那些香,我顿时眼前一黑。 第43章 鬼魂出现 我是个天生的阴阳眼,五感敏锐,能看见鬼魂,也能看见壮魂香这种阴物上面,萦绕着淡淡的一层黑气。 但现在,香炉上,八百多支香,只有最中间那一根,冒着极淡的黑雾。 这些香的外观都一模一样,正常人凭肉眼根本没法分辨,可我却清楚地知道,这八百多支壮魂香,只有一根是真的,其他全是假的。 好一个青云观,最抠门的资本家都没你们黑啊! 四万多成本怒赚四千万,完事后,再悄悄把这批壮魂香退回店里。 你们,莫非是——天才? 我目瞪口呆地愣在当场,云虚法师奇怪地看我一眼,命令手下的道士们把壮魂香点燃。 香火点燃之后,袅袅白烟散开,接下来,更让我震撼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云虚法师像唱京剧甩水袖那样,用力甩出左边袖子,袖子里忽然冒出一大团火光。 所有人跟着转过头,视线完全被那团火光吸引,趁这个时候,他右边袖子抖啊抖,从里面掉下来一团灰影。 那团灰影一开始只有小奶猫般大小,落在地上,身体迎风而长,很快就变成了一个蹲在地上的老头。 老头先是很茫然地睁开眼睛,看了一圈四周,然后站起身,踉踉跄跄地朝壮魂香扑过去,凑在旁边,猛地吸了几口。 很快,老头的身影慢慢变得凝实,在空中显露出身形。 孙总激动地大喊一声。 “爸——真的是我爸,爸——” 孙家众人激动万分,连孙志坚都一改之前嚣张的嘴脸,他傻乎乎地张着嘴巴,拼命地用手揉搓眼睛。 “卧槽!真的假的!” “这是不是投影啊,爸,老头儿!你能不能听见我们说话?” 到这时候,我才明白过来,我还是小看青云观了。 原来他们早就找到了孙老头的生魂,只是故意把他藏起来,引孙家人答应这四千多万的法事。 这智商,简直碾压程桑桑几百倍啊。 孙家几人一口一个“爸爸,爷爷”地喊,但是孙老头只顾闭着眼睛,站在旁边猛吸壮魂香,完全不搭理他们。 其实这是正常现象,壮魂香对鬼魂来说都有致命的诱惑,不把它吸光,他们是不会有心思停下来,去注意周围环境的。 没想到,云虚法师却掐指一算,直摇头。 “不好,是贫道失策了,刚死了七天的生魂浑浑噩噩,还没有恢复之前的记忆,需要用还魂水激发他的灵智。” 孙总吼道:“那你还等着干什么啊,快用啊!” 云虚法师一脸为难。 “可是孙总,贫道答应这场法事只收你八万人工费。” “这还魂水,是齐云山特有的,价格不菲,我们观里上次花六百万才买到一瓶。” 这次不等孙总说话,孙志坚抢先喊道:“六百万算个鸟,就是六千万,你也得用啊!” “对,云虚法师,这种关键时刻,就不要犹犹豫豫了,这点钱我们孙家还是出得起的。” “好,钱道长,还愣着干啥,快去拿还魂水,再晚就来不及了!” 可不是来不及了吗,还魂香都吸了大半,眼看着孙老头就要注意到这边了。 云虚法师不满地瞪了钱道长一眼,钱道长反应过来,忙疾步冲进三清殿,拿起一瓶供奉在法坛上的娃哈哈矿泉水,又赶紧冲回来,拧开瓶盖,对着孙老头身上就是一顿泼。 那瓶水甚至是全新的,钱道长拧了两下才拧开盖子。 一块五的矿泉水卖六百万,绝了! 水从孙老头身上穿过去,直接泼在地上,孙家人见了,更是惊讶得瞪大眼睛。 “他的身体是半透明的,不是特效!” “爸,你能不能听见我说话啊,爸!” “各位放心,等吸完这些香,孙老爷子会听见的。” 听云虚法师解释完,孙家众人安心不少,孙志坚更是有闲情逸致,视线在整个广场上逡巡一圈,好奇地问我。 “这位,洛道长是吧!” “你刚才说,壮魂香会招来很多孤魂野鬼啊,其他鬼呢,为什么就我爸一个?” 云虚法师笑着摇头。 “这种情况,要因地制宜,洛道长以前呆的龙虎山周围,深山老林,孤魂野鬼也多,我们这大城市,没什么鬼的。” 孙志坚冷哼一声。 “云虚法师,你别给她遮掩了,我看出来了,她就是爱吹牛。” “年轻人说话就是夸张,你们青云观是有真本事的,要我看,这个龙虎山也只是徒有虚名。” 听见他贬低龙虎山,抬高自己,云虚法师表面上说不敢不敢,嘴角却比AK47还难压,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钱道长也是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 “可不敢当,我们青云观跟龙虎山完全没法相提并论,龙虎山上随便来一个年纪最轻的小道士,都比我们观主厉害呢!” “洛道长,你说是不是?” 程桑桑:“那可不么,算你们有眼光。” 钱道长脸上笑意瞬间收敛,他眼珠一转,又阴阳道:“那是自然,不说其他的,龙虎山的道长,眼界见识也比我们青云观的强一百倍。” 孙志坚哈哈大笑。 “她眼界强,她刚才还说这里会有很多孤魂野鬼呢,鬼呢?” 话音刚落,平地忽然卷起一阵阴风。 周围的树叶被风吹得“哗哗”作响,道士们的道袍翻飞,袍角几乎掀到胸口。 香炉周围,忽然冒出六七个人影,其中一个五大三粗,半拉脑袋歪在脖子上的中年大汉,一巴掌把孙老头扇飞。 “吃够了没有,滚一边去!” 孙老头正好摔在大孙总面前,他“哎哟哎哟”叫唤着,捂着脸,缩着脖子站起来,看清前面几个人,眼睛刹那间瞪得老大。 “成刚,志坚?闺女,你们怎么都来了?” 孙家人却没回答他。 所有人脸色惨白,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满脸惊恐地看着围在香炉旁的那几个人。 “鬼啊!鬼啊!” 孙家人尖叫连连,引起了那几个鬼魂的注意。 歪脖子大汉朝这边看了一眼,怒气冲冲走过来,张开蒲扇般的大手,又扇了孙老头一巴掌。 “死老头这么能吃,一炷香都快给你吸没了!” “这是你家里人?看着挺有钱的,咋那么小气,让他们多烧点!” 第44章 红煞鬼 “呔,你这个孽障!” 云虚法师吓一跳,忙挥舞着桃木剑,朝歪脖子大汉一剑劈过去。 那大汉也只是一个散魂,被云虚法师的桃木剑一砍,立刻惨叫一声,身形都淡了几分。 云虚法师绝不给他再开口的机会,一路追着砍,怒骂道:“这么多壮魂香不够你们吃,你非去抢孙老爷子的。” “你这种人,死了还欺负人,活着时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本尊今日就替天行道!” 人死一年内为魂,魂不散则成鬼,这里几个都是新死的散魂,等着排队投胎的,危险性并不强。 被云虚法师的桃木剑奋力砍了几剑,歪脖子大汉连连惨叫,整个身体化成一缕烟雾,就这么消失了。 看着云虚法师收拾掉一个鬼,孙家人胆气又壮了起来。 孙志坚更是直接朝另外那几个散魂冲过去。 “就是,这什么人啊,敢打我爸,喂,你们都不许吸壮魂香,那是烧给我爸的,听见没有?” 就在这时候,里面忽然有个穿红裙子的女鬼,猛地抬手,狠狠一巴掌打在孙志坚脸上。 “闭嘴,吵死了!” “啪!”的一声脆响,所有人都惊呆了。 众所周知,鬼魂是没有本体的,现在这女鬼的手,却能碰到孙志坚,云虚法师眯着眼睛看了会,惊叫道:“不好,她身上有煞气,这是个厉鬼!” 那个厉鬼猛吸几口,一柱壮魂香瞬间就见底了,她还嫌不够,忽然抓过旁边一个年轻男人,张嘴就朝他脖子咬去。 “啊——” 年轻人,不是,年轻鬼惨叫一声,整个身体化作一缕白烟,被那个女鬼吸进嘴巴里。 女鬼三两下,把其他散魂都吃光,整个身体都产生了变化。 她长长的头发盖在脸上,脸颊惨白,一只眼珠子脱出眼眶,只剩下一条红色的筋肉连着眼球。 鼻子少了半边肉,鼻尖裸露出白色软骨,嘴巴两边像小丑一样,有巨大的裂缝,一直裂到耳朵根,还被人用订书机把缝给钉住了,一看就死得非常凄惨。 所有人都大声尖叫。 女鬼瞪着漆黑的眼珠,在四周缓缓环视一圈,又朝孙老头飘过去。 孙总大喊。 “快,保护我爸——” 嘴里喊着,他自己却缩在云虚法师身后,浑身哆嗦,下巴上的肥肉不停地抖动。 反倒是孙志坚,正好站在女鬼旁边,一咬牙,猛地朝女鬼扑过去。理所当然地,他从女鬼身上穿过去,整个人摔到了地上。 孙志坚惊呆了。 “她能碰我,我不能碰她?这还打个屁!” 女鬼大怒,长长的指甲狠狠一挠,孙志坚脸上立刻浮现出三道灰色的指甲痕,同时,脸上有黑气冒出,皮肉甚至传来一股焦味。 孙志坚惨叫一声,捂着脸在地上打滚。 女鬼伸出腥红的舌头,舔着指甲,脸上露出沉醉的表情。 孙家其他人看见,更害怕了,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往后退,躲到云虚法师身后。 云虚法师握着桃木剑,色厉内荏喊道: “区区厉鬼,不足挂齿!” “洛溪道友,让她看看你们龙虎山的厉害!” 我抱着手臂站在旁边,饶有兴致地盯着这个女鬼。 没想到啊,这居然是厉鬼里十分罕见的,红煞鬼。 红煞鬼,大多是因为感情问题而死的女人,而且死前被挚爱的人凌虐,怨气冲天,基本上一死,就会变成厉鬼,根本不用经过散魂的阶段。 但到这一步,也只是普通的厉鬼,变成厉鬼后,她们完全丧失神志,不记得自己是谁,不记得自己因为什么而死,只凭着身上的煞气本能行事。 直到害死九个男人之后,她们才会进化,生出一点灵智,变成红煞鬼。 但这个阶段的红煞鬼,是非常脆弱的,因为她忽然回忆起所有的事情,想到被最爱的男人杀死,情绪崩溃,极端愤怒之下,会到处乱杀人,很容易引起玄门中人注意。 大部分红煞鬼都撑不过这个阶段,就被道士给超度了。 这只红煞鬼,却明显是受了伤,魂魄虚弱,导致没时间出去害人,今天又正好被壮魂香吸引过来,吃掉壮魂香和几个生魂之后,煞气大增,远不是一般的道士能对付的。 不过云虚可不是一般的道士,他好歹是正经的黄袍法师,对付一个红煞鬼,应该没什么问题。 红煞鬼的目标全在孙老头身上,她也懒得管云虚几人,直接绕过云虚法师,朝孙老头飘过去。 孙老头连声惨叫。 “儿子,保护我!” 一边叫,一边躲在队伍最后。 孙家人老鹰捉小鸡似的,在云虚法师身后排了一长串,孙老头坠在最后面。 云虚法师张开双手,女鬼往左边追,孙老头往右边绕圈。 但是女鬼不按牌理出牌,下一秒,她一个闪现,直接出现在孙老头身前,抓住他的手臂用力一扯。 “啊——” 孙老头惨叫一声,整只手臂被拉断了,断口处没有流血,只有淡淡的白色雾气。 女鬼把那只断手塞进嘴里,三两口吃完了。 关键时刻,云虚法师一个纵跃,挡在女鬼面前。 “不好,你们先带老爷子进三清殿,我来对付她!” 说着,劈手朝女鬼砍出一剑。 女鬼随手一挡,握住桃木剑,她的手里散发出阵阵黑气,可是女鬼浑然不惧,尖叫着,把桃木剑用力甩飞出去。 跟着一起飞出去的还有云虚法师。 “碰!” 云虚法师消瘦的身体重重砸在青石板上,整个院子的人都安静了。 下一秒。 “鬼啊!” 小道士们尖叫着,争先恐后地往三清殿里跑,孙家人也惊慌失措,跑在最前面,大家一齐冲进殿里,合伙把门关上。 孙老头反应过来,喊道:“等等我——” 说着,透过木门,直接飘进去了。 钱道长这才反应过来,一溜烟跑过去,扶起云虚法师,架着他的胳膊,就要往后院溜。 “搞不过,快跑啊!” “不行,我不能走,我——” “哎呀,你的法师证还是我花三十块给你买的,你是不是真把自己当法师了?快走啊!” “真的不行!” 云虚法师奋力挣扎,两只手死死张开,指着三清殿。 “他们还没给钱,四千多万那!” “女鬼,我跟你拼了!” 第45章 五五分成 云虚法师刚喊完,女鬼猛地转过身盯着他。 云虚和钱道长吓得齐齐一个哆嗦,云虚一咬牙,又朝女鬼扑过去。 “急急如律令,看贫道超度你!” 身体跳到一半,发现钱道长没反应,云虚抬着一只腿,一条腿落在地上,扭头给钱道长使眼色。 “你怎么不拦我?” 钱道长立刻反应过来,冲过去死死搂住云虚,喊道: “观主不要啊,你三天前刚大战上百个厉鬼,元气大伤,现在可不是她的对手,我们先撤吧。” “不行!我跟孙总是好朋友,今天必须要誓死保护他!” 云虚法师用力挣扎,悲愤地大喊,一边喊着,一边被钱道长拖着跑了。 女鬼冷笑。 “你们这些装模作样的狗男人!” “坑蒙拐骗!虚情假意!你们去死,所有男人都给我死!” 女鬼仰头嘶吼一声,手指甲迎风而长,几乎有三尺长,她头发一甩,猛地朝三清殿飘过去。 躲在殿里的孙家人都看傻了。 没想到云虚道长居然受过重伤,根本不是女鬼的对手。而且听女鬼的意思,她不止要干掉孙老头,还要杀死所有的男人。 那怎么办,等她闯进来,大家还有活路吗,难道今天要死在这里? 在这种恐怖绝望的氛围下,有个年轻的小道士受不了了,他冲过去,一把拉开大门,一边喊着不关我事,一边朝外跑。 刚跑出两级台阶,女鬼飘过去,长长的指甲穿入他的左肩,女鬼把他甩飞出去,大蓬大蓬黑色的鲜血从小道士肩头喷出。 小道士当即滚下台阶,吐出一大口血,身体抽搐几下,就躺在那不动了。 孙家人瞳孔放大。 “死——死了?” “死人了?” 亲眼看见有人死在自己面前,还是被一个这么可怕的女鬼杀死的,视觉冲击力是十分惊人的。 孙成刚的女儿孙颖,惨白着脸,弯腰扶住孙志坚的胳膊,“呕”的一声,吐了满满一地。 孙志坚也顾不上嫌弃她脏,他浑身哆嗦,两条腿软得几乎站不住。 “怎么办?” “大哥?怎么办啊!” 孙家人又惊恐又绝望,跟着一起绝望的还有云虚和钱道长。 云虚:“四千多万啊,孙家人要是死在这,我去哪里要钱,干!” 钱道长:“别考虑钱了,还是想想怎么跟警察交代吧,弄不好,我们两个都要坐牢。” 两人蹲在长廊的柱子后面,后悔地捶胸顿足。 “早知道不贪这笔钱了!” “谁知道这附近还真的有厉鬼啊,怎么办,谁来帮帮我们!” 我偷偷凑过去,压低嗓音。 “五五开,这事我来解决。” 两个人吓得齐声尖叫,等看清是我,云虚精神一震。 “洛道友,五五开,没问题,你真的能解决这个女鬼?” 我点头。 “你们百分之五,程桑桑百分之五,剩下的百分之九十归我,没意见吧?” 云虚:…… “洛道友,不是我舍不得钱,按你的意思,你旁边这个程姑娘她不是龙虎山的吧?那她为啥能分百分之五,她起到什么作用了?” 我给他解释,“你们差不多,你们负责尖叫呐喊,起到气氛上的作用,她长得好看,起到造型上的作用。” 云虚还要再说话,钱道长狠狠拽一下他的手臂。 “别讨价还价了,再说下去孙家人都要死光啦!” 云虚一咬牙。 “行,就按你说的来!” 这时候,女鬼已经飘进了三清殿。 孙成刚和他老婆躲在摆着贡品的桌案下,孙家大姐和孙志坚,两个小辈都缩在大殿的最角落,恨不得把身体挤进墙里。 其他小道士也零零散散,各自找地方躲着。 只有孙老头最鸡贼,已经从大殿后面飘出去,远远地溜了。 女鬼冷笑一声,故意放慢身形,一步一步朝孙成刚走去。 “你们是夫妻吗?” 孙成刚猛摇头。 “你别看我是男的,其实我是女的。” 女鬼:…… 女鬼嗤笑一声,手里忽然出现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女鬼把匕首扔在孙成刚脚边。 “如果你肯自杀,我就放过你老婆,怎么样?” 孙成刚全身剧烈地发抖,涕泪横流。 “这位鬼——鬼大人——你放过我们吧,你要多少钱都行!” “钱,对啊,都是为了钱,在你们眼里,钱比什么都重要!” 孙成刚的话,仿佛触怒了女鬼的伤心事,她双眼忽然一翻,原本黑色的眼瞳变得猩红。 “听见没有,你也是蠢,男人都是贱货,你是蠢货!” “我先杀了你这个蠢女人!” 眼看着长长的指甲要刺穿孙夫人的天灵盖,孙成刚身体想往后躲,没想到脚踝一扭,他忽然身体一歪,死死挡在孙夫人前面。 孙夫人大为感动。 “老公!” “啊——” 黑色的指甲刺破孙成刚的头皮,可下一秒,却怎么都没法再前进半分,因为有一只修长白皙的手,紧紧握住了女鬼的手腕。 我拉住女鬼。 “有话好好说,整那么凶残干啥?” 女鬼大怒,右手被我握着,她抬起左手,猛地攻向我的眼睛。 “敢管我的闲事,找死!” 指甲又暴涨数寸,仿佛下一秒,那只手就能刺穿我的头颅,所有人紧张得倒吸一口冷气。 可是想象中血腥残忍的画面没有出现,因为我一巴掌拍开了女鬼的手。 “让你好好说话,没听见吗?” 我两指夹住一枚秦二两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女鬼的嘴巴里,然后一只手死死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撑在她后脑勺上,把她像只破麻袋似的摔来摔去。 “让你杀那么多人,让你不听话!” 刚才声势浩大的女鬼,被我单方面殴打,简直就像一米九的壮汉殴打三岁小孩,所有人都震惊得瞪大眼睛。 很快,女鬼身上的煞气散尽,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 “你作孽太多,我不能留你在这个世上,祸害人间。” 我把女鬼拖出殿外,扔到香炉前面,从包里掏出一张符纸,就打算超度了她。 这是一张灵宝青玄救苦十王济度亡魂真符,对这种冤屈而死的女鬼,我心里到底还是存了一点善念,不忍心真的叫她灰飞烟灭。 用这张灵符,能保留她一点散魂,以后时间久了,说不定又能凝聚新的魂体,争取一个投胎的机会。 我把黄符夹在手里,指尖一抖,正要扔出去。 没想到,关键时刻,女鬼忽然抬起头。 “我知道你们要找的人是谁!” 第46章 帮我报仇 我立刻收回符纸。 “什么意思?” 女鬼告诉我,青云观经常会做法事,她没地方可去,经常来这里吃他们的香火。今天她也一大早来的,看见了跟季锦言交易的人,也听到了我跟程桑桑的对话。 “我看见有人把虫子放到她裙摆上的,是你们要找的人吧?” “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告诉你他是谁?” “死到临头,还敢跟我讨价还价!” 我冷哼一声,夹着符纸,直接扬到她脸上。谁知道女鬼居然仰面抬起头,闭上了眼睛。 眼看符纸要砸到她脸上,我慌得赶紧缩回手,这大姐是真不怕死啊! 女鬼惨笑。 “你以为我很乐意这样活着吗,当孤魂野鬼,行尸走肉,随便一阵罡风就能要了我的命。” “如果不能报仇,我情愿现在就死在你手上。” “行行行,那你跟我走吧。” 我无奈地从包里掏出一个玻璃罐,在罐底用香灰倒着画了一个阴阳鱼,然后把玻璃罐对准女鬼,女鬼一阵烟似的,被吸了进去。 我把罐子塞进包里,拍拍衣服,站起身。 “大家都没事吧?” 云虚和钱道长大张着嘴巴,满脸呆滞地看着我。 “这么厉害的女鬼,就,就这么被你收了?” 钱道长不停地摸着下巴上的山羊胡,朝我猛眨眼睛。 “嘶——莫非道友是同道中人!” “这鬼该不是你养的吧?” “你说呢,要不我再把她放出来?” 云虚一屁股挤开钱道长。 “不用了不用了,哎呀,洛大师!今天一早上,我就感觉不对啊,山上的喜鹊吱吱叫,我左眼皮一直跳。天呐,没想到居然是龙虎山的仙姑大驾光临!我们青云观,简直蓬荜生辉!” 说着紧走几步,过来跟我握手。 “敢问洛大师,你是啥级别的,得是法师吧?啧啧,全天下一共就四十九个,你这么年轻,居然就真成法师了?” “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云虚还没感慨完,江家人一个个互相搀扶着,从三清殿里慢慢走出来。 “洛大师!” 云虚轻咳一声,立刻恢复成之前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满脸惭愧地叹气。 “孙总,是贫道托大了,我前几天刚刚经历一场恶战,把我们青云观附近的恶鬼都清干净了,没想到,还是有漏网之鱼啊。” 孙成刚:“哎,这都是意外,这怎么怪你呢!” “惭愧啊,云虚法师,为了我家的事,还让你的徒弟白送性命,你放心,我不会让他白死的,他还有家人吗?我等会就把抚恤金打到你们道观!” 听他这么一说,大家都扭头去看殿门口那具尸体,钱道长更是悲怆地大喊一声,跌跌撞撞扑过去。 “清诚,我的爱徒——” 躺在地上的小道士一咕噜坐起来,抹了把肩头的血,感叹道:“草!幸好我脑子转得快。” “师父,别嚎了,快搞点糯米,给我治伤啊!” 众人面面相觑,都有几分尴尬,孙成刚打圆场。 “哈哈,年轻人脑子就是转得快啊!” “同样是年轻人,你看我们洛大师,洛大师!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啊!” 孙家人团团把我围住,七嘴八舌,说了一大堆好话,连之前最嚣张的孙志坚,都满脸感激。 等我把孙老头喊回来,给他治好手臂的伤,这份感激之情简直达到了巅峰。 “洛大师,我们之前这样怀疑你,你还肯出手相救,这份胸襟,这份气度,实在叫人折服啊!” “这不算什么,倒是有一件事。” “你们刚才也看到了,孙老爷子死了,还没到阴间呢,就要被其他生魂欺负,他活着的时候,有挨过别人巴掌吗?” 孙家人齐齐愣住,过一会,孙成刚满脸气愤地点头。 “可不是吗,我爸向来说一不二的人,谁敢打他,公司上下几万人,从来都没人敢跟他顶一句嘴。” “洛大师,你有办法吗?那些穷酸屌丝鬼,他们凭什么欺负我爸?” “办法倒是有,就是不知道你们舍不舍得。” “现在的生育率你们也知道,死的人比出生的人还多,人口都进入负增长了,想排队投胎,那没有十年八年不大可能。” “他不是还留下二十多个亿吗,你们把这笔钱,以他的名义捐掉。因为是他死后告诉你们的密码,所以这钱的功德全算在他生魂上,有这笔功德在,孙老爷子一个月不到,马上就能投个好胎!” 孙家人面色犹豫。 “这——二十多个亿啊,全捐掉?” “你们舍不得个屁啊,那都是老子赚的钱,捐,马上给我捐!” 孙老爷子大手一挥,气势汹汹把几个子女都痛骂一顿。 当鬼的滋味,其实没那么好受,鬼没有味觉,也没有嗅觉,对整个世界的感官都是朦胧而模糊的。 因为没有躯体保护,其他野鬼欺负你时,那种疼痛感,仿佛在撕扯灵魂一样,比正常人的生理疼痛强几百倍。更别提,时不时还有厉鬼对你虎视眈眈,妄图把你吃掉。 “其实捐了这么大一笔功德,对祖坟的风水是非常有助益的,一命二运三风水吗,这对你们孙家子孙的事业也很有帮助。” “好,捐,这就捐!” 孙成刚点头答应了,办完事情,还热情地问我住在哪里,要送我回家。 这时候已经快到半夜十二点,青云观地方偏僻,也打不到车,我没多想就同意了。 车子开进别墅区,孙成刚眼睛越瞪越大。 “洛大师,你也住在这里吗?” “嗯,对,我就住在江家。” “什么,江云山家?” 孙成刚猛踩一脚刹车,倒吸一口冷气。 怪不得,怪不得江云山这几年的事业做得顺风顺水,上次两人一同看中一个大工程,招标的时候,江云山的价格愣是给的比他高百分之零点一,简直是踩着他的脸拿到这个项目。 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对外宣称自己不相信玄学,没想到啊,居然早就把洛大师这样的玄门高手请到家里来了。 孙成刚恨得牙痒痒,在心底把江云山痛骂了几百遍,并且默默发誓,一定要挥舞锄头,争取早日把我挖到他们孙家去。 我从孙成刚车上下来,刚走进别墅大门,江夫人就迫不及待地迎了上来,满脸怀疑地抱怨。 “怎么这个点才回来。” “你是不是故意拖延时间啊?” 第47章 母子团聚 江明舟搂住她的肩膀。 “妈,洛溪肯定是有事在忙,你急什么?” “有事有事,一天天的,我看她比你这个江总还要忙,每天在干什么都不知道!” 江月和陈灵倩也在门口等我,两个人七嘴八舌,都替我说好话。 江夫人伸手捂住耳朵。 “好了好了,不要说了,真的不晓得她给你们灌什么迷魂汤,我说的话你们都不信,洛溪说的你们当圣旨!” 来到江辰泽房里,我把今天在青云观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听到我还带回一个女鬼,江月吓得往后连退两步。 “洛溪,你的意思,那个女鬼,现在就在房间里?” 江夫人捂着嘴,“噗嗤”一笑。 “女鬼?” “哎,洛溪——” 见江明舟瞪着她,江夫人投降似的,举起手。 “行行行,我不说,你继续——” 我把那个玻璃罐子从背包里掏出来,又把壮魂香点上,然后跟大家介绍。 “这是红煞鬼,很厉害的厉鬼,等会有其他生魂来,就让她把那些魂魄都赶走。” 红煞鬼从玻璃罐子里飘出来,立刻本能地朝壮魂香扑过去,蹲在那柱香的旁边,猛吸几口气。 房间里响起一道惊叫声。 “卧槽,真的有女鬼!” 我扭头一看,是江辰泽,惨白着脸站在床边,恨不得把身体缩到墙里去。 我朝他招手。 “江辰泽,过来!” “你也来吸几口。” 壮魂香对散魂,有致命的吸引力,可现在,对女鬼的恐惧愣是抗住了这份吸引力,江辰泽站在原地,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我不要!” 又吸两口,女鬼的身形先浮现出来,屋子里顿时响起一连串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啊——鬼——” “鬼啊——鬼啊——” 江夫人瞠目结舌,一边惨叫连连,一边发了疯一样跳到床上,扯过被子蒙住头顶,身体抖得跟筛糠一样。 我喝止女鬼。 “行了,别吸了,去门口守着吧。” 女鬼装没听见,又猛猛吸两口,我直接给她一巴掌,把她扇飞两米远。 “没听见吗,去外面守着!” “你好凶。” 女鬼委屈地瞪我一眼,脱在眼眶外的眼球又往外坠了几厘米,惹得江月和陈灵倩抱在一起大声鬼叫。 “把你的眼球安回去,别在这吓唬人。” 女鬼点点头,听话地把眼球往回塞,没想到用力太大,眼球直接被戳破,“噗”的一声,一股黑色的浓水溅了出来。 “啊——”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从被子里探出头的江夫人看到这幅场景,眼睛一翻,往后直挺挺地倒在床上,居然被吓晕了。 女鬼缩一下肩膀,一阵风似的飘到门外。 “我不是故意的。” 女鬼走后,江辰泽才敢慢慢靠近那柱壮魂香。 我在江夫人头顶用力一点百会穴,江夫人呻吟一声,慢悠悠地醒了过来,她惊恐地抱着被子坐起身,把江辰泽的手臂挡在自己身前。 “那个鬼呢?走了?” “那里有个灰影,还有一个鬼!” 江夫人指着墙角尖叫一声,眼睛一翻,又要晕,我忙一只手托住她后脑勺,一只手张开大拇指和食指,掰住她的眼皮。 “你先别晕,看清楚了,那是谁?” “我不想看!” 江夫人想闭上眼睛,但被我手指卡着,眨了几次眼都没闭上。 随着壮魂香越吸越多,江辰泽的身形从一层淡淡的灰色变成白色,再变成肉色,最后完全显现在众人眼前。 最后一口香吸完,江辰泽餍足地打了个饱嗝,站起身。 看清他的脸,江夫人浑身一颤,如遭雷击。 她低头看一眼床上的江辰泽,又看一眼壮魂香旁边的江辰泽,嘴唇发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儿子!” “小泽——” 江夫人掀开被子,连滚带爬地从床上下来,大哭着扑向江辰泽。 理所当然的,她的手从江辰泽身上穿过去了。 江夫人泪眼朦胧,茫然若失地转过身。 “小泽,妈妈怎么碰不到你?” 江辰泽苦笑。 “妈,我是个魂魄啊,你碰不到我是正常的。” 今天晚上对江夫人,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一家人团聚,江明舟慢慢地把所有的事都告诉她,从那株鬼松,到江月的月蟾蛊,还有江辰泽被人三阴封魂。 “妈,如果没有洛溪,我真不知道,我们家人最后会落得个什么下场。” “她今天去外面,也是为了追查给江月下蛊的凶手。” “你跟爸每天还那样对她,我都替你没脸。” 江夫人呆呆地坐在地上,任由江明舟训斥,训着训着,她又捂着脸嚎啕大哭。 “天呐,我的孩子们受了这么多的苦,我却什么都不知道。” “我这个当妈的真是太失职了!” “洛溪,呜呜呜——我对不呜呜——*&^%$#@嗷呜——” 江夫人情绪激动,又哭得厉害,乱七八糟说了一堆,我也没听清。 这都不是重点,我告诉江明舟,季锦言已经又准备好了一种黄蚁蛊,能短时间内要人性命。 “差不多养个一周,她就会对二姐下手了,二姐,你自己要小心。” “这世上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季锦言下蛊,有桑桑在,我们还能及时反应。如果那个凶手是在公司,在学校,对大哥和小妹下手,我们要怎么办呢?” 一番话说完,江家人简直胆战心惊。 明枪暗箭还能提防一下,这种风水、玄学手段,要怎么防啊,更别提,江云山根本不信这些东西,凶手对他们下手,也就更简单。 趁这个机会,我又提出了法器的事。 江夫人“咦”了一声。 “我好像记得,云山他爷爷,以前有一件宝贝,说是一个非常厉害的玄门大佬给他的。” “曾祖父临死前,不是把你们四个都叫过去了吗,他给谁了?” 江家姐弟一起摇头。 江明舟:“没给我,曾祖父以前就说我性格古板,不喜欢我。” 江月:“我也没有,是不是给辰泽了?我记得那年辰泽才八岁吧?” 第48章 叫我妈 江辰泽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好像是有那么回事,我好像埋在哪了——” 我瞬间激动起来。 “什么,你埋了,你怎么不把自己埋了?” “埋哪啦!” 江辰泽却又迷茫地摇头。 “完全想不起来了。” 得,绕一圈,还是回到原点,江辰泽只剩下一个命魂,小时候的事都忘了七七八八,必须要帮他召全魂魄,才能恢复记忆。 这件事急也急不来,一方面,要找女鬼问出青云观里,跟季锦言接头的是谁。另一方面,还是要从嘉辰拍卖行下手。 江夫人舍不得回去,一直眼巴巴地盯着江辰泽问东问西,一边聊天一边哭,眼睛肿得像兔子一样。 我到花园里,找看门的女鬼了解情况。 女鬼正好吃掉了几个飘过来的散魂,打个饱嗝,刚塞进去的眼珠子又弹了出来,见我出来,手忙脚乱地把眼球往回塞。 “不用在意那个,说说你的情况吧。” 女鬼告诉我,她叫叶青青,她男朋友叫郭元康,两人是大学同学。 郭元康比她高一届,也早毕业一年,叶青青还没有开始实习的时候,郭元康已经上了一年班。 他所在的公司是沪城有名的企业,福利好,待遇高,郭元康说,让叶青青以后也进这个公司工作,介绍领导给她认识。 “他叫我喝酒,我就去了,没想到晚上,他把我带到酒店,酒店里等着我的——” 叶青青双眼又变得猩红。 “等着我的,是另外三个中年男人。” 那几个中年男人玩弄她之后,还拍下照片、视频,叶青青彻底崩溃,哭着说要去报警。 郭元康及时阻止了她,各种劝说,给她洗脑。 叶青青是农村里的孩子,家里就一个老父亲,养了一园子的果树供她上的大学。郭元康说,如果她报警,那些人会把照片传到网上,到时候她爸爸还怎么做人? 而且那几个人有钱有势,到时候去打官司,他们收买了法官,还不一定谁赢呢。 郭元康就这么半哄半强迫,威逼利诱,逼着叶青青又陪了那几个老男人几次。他们尺度越来越大,玩得越来越过分,最后一次,居然活活把她折腾死了。 叶青青在沪城无依无靠,她性格偏内向,和同学往来的也不多,所以她失踪了半年,居然一直都没人发现。 郭元康拿走她的手机,一直在跟她父亲联系。 叶青青悲伤地蹲在地上。 “他发信息给我爸爸,说嫌他丢脸,让他以后别来了。” “你不知道,我爸爸他,他是我养父,我是隔壁村不要的弃婴,是我爸在坟地里捡到我,把我养大的。” “我小时候不懂事,每次我爸逼我读书,我就说你又不是我亲爸,不用你管我的事。” “郭元康这么一说,我爸就信了——他到现在,还定期给我手机里转钱,给郭元康寄水果。” “贱人!畜生!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叶青青忽然又开始发狂,煞气大增,周身弥漫出一层血雾。 我忙打出一道黄符,口念净身神咒。 “灵宝天尊,安慰身形,弟子魂魄,五脏玄冥。” 血雾消失,叶青青浑身一个哆嗦,一脸迷茫地看着我。 我骂她:“你真没用,你都成红煞鬼了,还收拾不掉那几个畜生吗?” “那三个老男人,我已经杀掉了两个,还有一个,他家别墅里有门神,我进不去。” “那郭元康呢?” “他平常就住在公司,那个公司有阵法,我也进不去。” “啥,现在阵法是路边大白菜吗,他在哪个公司啊?” 叶青青咬牙切齿。 “嘉辰拍卖行!” “那里门口有两头貔貅,我根本都靠近不了。” “什么?” 这可真是,芝麻掉在针眼里,赶巧了,我们明天正好要去嘉辰的,顺手就能把这事给办了。 这天晚上,江夫人跟江辰泽聊了一整夜,直到第一缕晨光出现,江辰泽的身形消失,她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回自己房间补觉。 今天要去嘉辰拍卖行,因为要把叶青青也给带进去,我要提前准备好东西。 我在客厅里忙忙碌碌,何夏跟屁虫似的跟在我身后,大开嘲讽技能。 “哟——昨天招魂招的怎么样了?” “江辰泽给你作证了吗?” “江阿姨看见她儿子了?” “洛溪,我都不知道,你怎么还有脸呆在这啊!” 周管家冷哼一声。 “何小姐,你不懂的,这种农村出来的女人,脸皮就是厚。” “她什么事干不出来啊!” “你们能不能别烦我?” 我走进厨房,想从锅底刮一点灰,没想到,江家的锅这么干净,反过来都能照清人脸的程度。 我在垃圾桶翻半天,也找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想了想,只能去厕所,用矿泉水瓶装了半瓶尿液,然后又在花园的背阴面,铲了一点泥土装进瓶子里。 拍卖行门口的貔貅,又叫“天禄、辟邪”,传说是龙的九子之一。 它有嘴无肛,能吞万物而不泄,吃东西只进不出,最是聚财,所以很多银行、赌场门口都会摆放貔貅。 而且因为是上古神兽,又有天然辟邪作用,如果结合风水阵法摆设,有貔貅镇守门口,大部分妖邪鬼怪都不能进去。 等会我要带叶青青进去,就得短暂地破掉阵法,让门口的貔貅失去辟邪作用。 破阵其实不难,搞点沾染烟火气的腌臜之物就行,类似锅灰、粪尿、千人脚踩的烂泥都可以。 我把东西都准备好之后,江夫人正好红光满面,从旋转大理石楼梯上走下来。 “洛溪,你过来——” 江夫人站在楼梯上,朝我招手。 我把矿泉水瓶装进登山包里。 “江夫人,有事吗,我要跟程桑桑去一趟嘉辰。” 江夫人把脸一板。 “看你说的!” “怎么还叫我江夫人!” 何夏捂着嘴,“噗嗤”一笑。 “就是啊,昨天刚大放厥词,今天又当没事人一样,你哪来的脸啊?” “我都替你害臊!” 江夫人不耐烦地扫她一眼,视线转到我脸上,立刻挤出一个热情的笑容。 “傻孩子,叫什么江夫人,叫我妈!” 第49章 破阵 “嘎?” 何夏惊出鸭叫声。 “妈?” 江夫人更不满了。 “你乱叫什么,我是让洛溪叫。” 说着拉过我的手,满眼慈爱地在我手背上拍了两下。 “洛溪啊,你是我儿媳妇,就跟我半个女儿一样的,乖,叫妈。” 我摇头,略尴尬地把手往回抽。 “江夫人,我叫不出口啊。” 我六亲淡薄,从小在苗寨长大,记忆最深的就是师父和程桑桑两个人,也没有什么俗世上的亲戚。 叫声哥哥姐姐的倒没所谓,但是爸妈这种称呼,总感觉怪别扭的,何况我也不是真想嫁给江辰泽,主要是冲着法器来的。等把他治好,我留不留在江家还不一定呢。 想到这,我坚定地拒绝江夫人。 “一个称呼而已,江夫人不用在意。” “啊!” 江夫人轻拍了一下脑袋。 “是妈不好,忘记给你改口费了。” 说着从口袋里抽出一个薄薄的红包。 “洛溪啊,这里面有两个亿的支票,你下午不是要去拍卖会吗,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 她怎么还没有搞明白,这根本就不是钱的事儿! 我扭过头,两只手一齐往外推。 “哎呀,妈妈,你这么客气干什么!” “诶——” 江夫人重重地应了一声,笑得合不拢嘴,把红包对折一下,抢着塞进我口袋里。 旁边的程桑桑立刻上前一步,仰起脸,试探地看着江夫人。 “妈?” 江夫人:…… 何夏脸都扭曲了,她用力捏紧手掌心,脸上勉强挤出一点笑意。 “伯母,这样不合适吧,他们两个又没有正经的结婚手续——” “合不合适是你说的吗?” 江夫人冷哼一声,掀起眼皮,从上到下把何夏打量了两圈。 “你是我们江家什么人啊?我跟辰泽他爸做主娶的儿媳妇,要你来多嘴?” “来做客就要有做客的样子,不要什么事都管,有空管好你自己的手吧!辰泽好好躺床上哪里招惹你了?” 江夫人越说越气,加重语气瞪着何夏。 “还是个医生呢,医生能打病人吗?我们家这么热情招待你,你怎么有脸做这种事!” “我——我没有啊——辰泽是洛溪打的,真的不是我打的,江伯母,你怎么能这么误会我啊!” 何夏伸手捂着脸哭,用力跺脚。 “你这样误会我,我也没脸呆在江家了,我这就走。” “何小姐,哎呀,夫人,你怎么能冤枉何小姐呢,她怎么可能会打二少爷啊!” 何夏扭头就跑,周管家张着手追了两步,停在原地,转头劝江夫人。 “夫人,这事肯定不是何小姐干的!” 江夫人冷下脸。 “周管家,你要是不想干了,就把辞职报告给灵倩。” “还有你们所有人,我把话都放在这,洛溪是辰泽的妻子,是我们江家二少夫人,谁敢不尊重她的,自己去领钱、走人。” 江夫人趁这个机会,把江家的所有佣人都敲打了一遍,周管家百思不得其解,搞不明白,为什么一夜之间,江夫人对我的看法就变了。 她跟到何夏房里,何夏正哭哭啼啼地收拾行李,周管家急了。 “何小姐,你不能走啊。” “我不走,留在这里干什么,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吗,我还没那么贱!” 何夏红着眼睛,把衣服一件一件扔进行李箱里,周管家唉声叹气。 “这到底是咋回事啊,怎么连夫人都向着那个乡巴佬。” “先是大少爷,少奶奶,然后是二小姐,这一个个的都怎么了,洛溪到底给她们下什么药了?” 何夏正在叠衣服的手一顿。 “周管家,你别小看农村里的手段。” “虽然我读到博士,但我也知道,农村里一些所谓的邪术、跳大神,并不完全是假的,很多都是结合了催眠术跟心理暗示的。” 周管家捂着胸口。 “哎哟,何小姐,你说得我心头发毛。” “你的意思是,洛溪她会邪术啊?” 何夏把最后一件衣服塞进去,关上行李箱。 “我不确定,但这事肯定不正常,你自己小心一点吧。” 周管家慌得拉住行李箱的杆子。 “何小姐,那你更不能走了啊!你走了,我怎么办啊,这个家里还清醒的,就剩下我跟老爷啦!” “我不走,还留在这里干什么呢?” 何夏苦笑,挣开周管家的手。 “我回去把这边的情况告诉我爸妈,看他们认不认识这方面的高人。” “你保护好江伯父,别让洛溪有机会靠近他。” 何夏很快就离开江家了,她来的时候,江家所有人热情欢迎,走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去送她。 因为大家都跟着我去参加嘉辰的拍卖会了。 原本,二级拍卖会的时间是下午,但江夫人听说上午还有一场特别的珠宝拍卖,立刻来了兴致,非拉着我们去看。 嘉辰拍卖行位于最繁华的京南路上,隔壁就是沪城最大的百货公司,嘉辰自己有一整栋三十多层高的楼,全亮的玻璃界面,装修风格十分现代化。 但门口,却格格不入地摆了两头石狮子。 我们从车上下来,我包里的玻璃罐子就开始不安地滚来滚去,跟里面的矿泉水瓶撞在一起,发出“丁零当啷”的响声。 我安慰叶青青。 “不用怕,马上给你解决。” 嘉辰大厦门口,站着四个身材高大的保安,原本,我想安排程桑桑去引开他们的注意,没想到,江月一下车,那几个保安瞬间就跟丢了魂一样。 四双眼睛齐齐盯着江月,恨不得在她身上盯出两个窟窿。 过路群众也兴奋地尖叫。 “天呐,是江月,江月!” “妈呀,她真的好漂亮,跟仙女一样美!江月,我好喜欢你啊——” 有粉丝朝江月冲过来,那几个保安立刻迎上去,张开双手把江月护在身后。 “江小姐,这边请。” 原本,江月应该低着头立刻走进大门的,但江月却站在门口,风情万种地一撩头发,朝粉丝们挥手。 “大家好——” “啊啊啊!” 人群里立刻发出一阵尖叫声,大家蜂拥着围过来,趁这个机会,我赶紧打开矿泉水瓶,把那瓶尿液倒在貔貅后面。 只听见“噗”的一声,貔貅后面,忽然冒起一股白雾。 第50章 偶遇 我没想到动静会闹这么大。 按理来说,这种风水阵法,破阵的时候也都是悄无声息的,只有玄门的人才能感觉到阵法里气场的变化,凭肉眼是看不见的。 可显然,有人在这两个貔貅上,设置了小机关,阵法一破,会自动喷出白雾警告。 大厦门口的四个保安还围在江月身边,隔着玻璃门,里面另外有两个保安,手里拿着警棍,朝我冲过来。 “你干什么的!站住!” 关键时刻,我把剩下的一点尿液全都往程桑桑裤子上一泼。 保安打开大门,我摇头叹气,盯着程桑桑。 “你怎么回事啊!几岁的人了又尿裤子!” “再这样,我以后不带你出来了!” 程桑桑:…… 这两个保安级别明显比外面的高,态度也更加谨慎,其中一个手里握着警棍瞪着我,另一个盘问程桑桑。 “怎么回事儿?” “我——” 在保安咄咄逼人的视线下,程桑桑惭愧地低下头。 “对不起,我看见帅哥就会尿失禁。” “嘶——又要尿了,憋不住了。” 保安嫌弃地龇着牙,捂住鼻子往后退了一步,另外有一个经理模样,梳着大背头,浓眉大眼的年轻男人匆匆跑过来,热情地握住江夫人的手。 “不好意思,江夫人,快请进。” “别挡在门口了,先让大家进来。” 我趁机把矿泉水瓶塞回包里,挤开众人。 “对,大家都让让,桑桑快憋不住了。” 我跟程桑桑要往里走,没想到,那个经理居然一脸警惕地看着我。 “是你,程桑桑!” 看着他的脸,我一下就想起来,他是我那天晚上在酒店遇见的男人。当时我从季锦言房里爬窗出来,进了隔壁房间,这男的就是其中一个。 我扫一眼他胸前的工作牌。 嘉辰拍卖行副总经理,秦建斌。 秦建斌在我们几人身上看了一圈,一时间拿不准我和江夫人她们的关系,但还是把那天的事跟江月说了一遍。 “这个程桑桑是顾北辰的狂热粉丝,夸张到爬窗偷看男人的地步,江小姐,江夫人,你们要当心啊!” “没事,我们是朋友。” 江月随意敷衍几句,领着我们要往前走,没想到,秦建斌又跟了上来。 “程桑桑小姐,你刚才说,桑桑快憋不住了,你为什么要喊自己的名字?” “我——我喜欢这样说话,因为这样比较可爱。” “桑桑渴了,桑桑饿了,桑桑很累。” 我顺嘴胡说八道,秦建斌又转头去看程桑桑。 “那这位女士呢,怎么称呼?” “呵呵呵呵——” 程桑桑盯着我的脸,忽然阴险地冷笑连连。 “我叫洛溪。” “你别靠我太近,洛溪看见帅哥就会尿失禁的。” 程桑桑故意提高嗓音,她的牛仔裤上还有一大滩可疑的痕迹,散发出一股可疑的味道,旁边路过的人一下就惊讶地停下脚步。 能参加嘉辰拍卖会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富豪,还是第一次看见程桑桑这样的,她好像完全不知道丢脸两个字怎么写,扯着大嗓门,跟秦建斌介绍自己。 “洛溪我啊,从小就喜欢随处撒尿,哎,在农村里倒是很方便,城里就不大行。” “你别靠我太近啊,洛溪看见帅哥,很容易憋不住的。” “桑桑!” 我气得用力掐一把她的手臂,刚掐完,就看见秦建斌一脸怀疑地盯着我看。 我忙改口。 “桑桑——想去看漂亮的珠宝,洛溪,我们进去吧?” “洛溪不要。” 程桑桑扭了下肩膀。 “墙角这个大花瓶真好看,洛溪想在这里尿尿,桑桑,要不要一起来,你不是也喜欢到处尿吗?” 我咬牙切齿地瞪着她。 “桑桑不喜欢到处尿,桑桑喜欢乱拉屎!” 程桑桑也龇牙咧嘴地瞪我。 “洛溪我啊,小时候还喜欢随处弹鼻屎,没素质。” “桑桑人品更差,借钱不还,欠了人家三百九十六块,十年都没有还!” “洛溪还偷看男人洗澡。” “桑桑偷吃别人田里的西瓜。” …… 我和程桑桑你一言我一语,互相抖落对方的丑事,旁边的江夫人,已经用两手捂住脸,退到人群里。 江月也把手包挡在脸颊上,低着头跟陈灵倩说话。 “这两个人谁啊?” 陈灵倩:“不认识,看起来脑子有点问题。” 秦建斌实在看不下去了。 “两位,还是回家再反省自己吧,你们吓到其他客人了。” 我和程桑桑各自冷哼一声,转过头。 江月多带了一套衣服,程桑桑跟江月去厕所换衣服,我包里揣着女鬼叶青青,在嘉辰的大楼里到处乱逛。 逛着逛着,没想到意外遇见了两个熟人。 墙角的转弯处,洛青璃正挽着张慧娟的胳膊,两个人抬头欣赏着墙上一幅国画。 在她们身旁不远处,还站着一个打扮的艳光四射的女明星,赫然便是前几天刚在青云观碰见过的季锦言。 洛青璃跟季锦言抱怨。 “锦言姐,我真的想不通啊,洛溪那个贱人,从小在农村长大,书都没好好读过。” “江家为什么对她这么客气啊!” “一个亿哎,江明舟出手就给她一个亿,更气人的是,连陈灵倩都向着洛溪说话,她完全不吃醋的吗?” 季锦言轻蔑地撇了下嘴,嗤笑道:“你们根本都不懂豪门。” “不管洛溪是什么样的人,只要她嫁进江家,那出现在外人面前,代表的就是江家的脸面。” “江家人看不上她,那是关起门来,自己的事。” “在外面,装总要装一下的,江明舟当了这么多年江氏的总裁,不会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洛青璃惊喜的眼睛都发亮了。 “你是说,这一切都是装出来的?” “江明舟没有给洛溪一个亿?只是骗我们的?” “我就说吗,江家怎么可能真的接纳洛溪!” “嗯,这种事情当然是分场合的了,商场那么多路人,大家都拿着手机,照片视频动不动发到网上,江明舟对洛溪再不满意,也不会表现出来,让大家去评论他们江家的。” “不过像拍卖会,就不一样了。” 季锦言耸耸肩,伸出手指在周围画了个圈。 “来这里的,入会门槛都要一个亿,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谁不知道他江家娶了个儿媳妇,是没文化的农村人啊。” “而且这里也没办法拍照片拍视频,所有事情只在豪门里小范围流传。这种时候如果江家太抬举洛溪,反倒让大家看不起,明白吗?” “如果你们在这里遇见江家人,就能知道,洛溪在他们家的真实地位了。” 第51章 你敢打我 季锦言什么时候跟这两人扯在一起的? 我站在旁边,聚精会神听了一会,才搞清楚,好像是洛青璃的表姐刚出道,是季锦言公司才签的新人。 洛青璃就借着我跟江家的婚事,攀上了季锦言。 这几天每天围在季锦言屁股后面转,一口一个锦言姐姐的。 “走吧,今天有一批比较特别的珠宝要拍卖,带你们去见识见识。” 嘉辰的拍卖,基本都以艺术品、字画、古董为主,难得今天的主题是关于珠宝的,吸引了一大票豪门太太小姐。 我在嘉辰里溜达一圈,还是没找到叶青青的前男友,只能先跟着众人来到拍卖场。 场地中间,是一个圆形的舞台,舞台上铺着红丝绒地毯,中间有一个大理石打造的一人高的展柜,用来陈设拍卖品。 围绕着舞台,摆了一大圈小圆桌,每个圆桌旁都配有三四张椅子,桌子上还摆着点心茶水。江夫人坐在第一排的最中间,看见我进来,松口气,朝我招手。 “洛溪,快过来,拍卖马上要开始了。” 隔壁桌的洛青璃立刻瞪大眼睛。 “洛溪?” “凭你也配来这种地方?” 张慧娟用胳膊肘顶了下洛青璃,示意她站起身。 “江夫人,真巧啊。” 张慧娟款步走到江夫人旁边,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 “我是洛溪的母亲,说起来,我们两家结亲这么久,我还没来府上拜访过,真是失礼了。” “洛溪的母亲?” 江夫人愣了一秒,站起身,开心地握住张慧娟的手。 “哎呀,亲家,真巧啊,这位是——” “这是洛溪的妹妹,洛青璃,青璃,跟江伯母问好。” 江夫人并不了解我家的情况,热情地跟张慧娟母女寒暄。 “青璃?长得真漂亮,大学毕业了吗,要是有空,可以来江家找你姐姐玩啊。” 洛青璃不屑地撇嘴。 “只怕洛溪不会欢迎吧!” 张慧娟满含歉意地笑了笑,故意张着手捂在嘴旁,凑到江夫人的耳边,声音却没有压低。 “我们家洛溪没给你添麻烦吧,她从小农村长大的,没人教,性格野得很,要是在江家犯了什么错,你不用看我的面子,尽管教训她!” 拍卖马上要开始,会场里原本就很安静,张慧娟一说完,所有人都朝这边看过来,窃窃私语。 “嗳,那个就是江家二媳妇。” “嗯,听说了,洛家的闺女,从小在贵州农村长大的。” “看着样貌气质都还行啊,不是说江家看不上她吗,怎么江夫人还带她出来参加拍卖会啊。” “气质哪里行了,看着粗鲁得很,江夫人估计是要带她见见世面。” “那确实,听说这是洛文斌前头的女儿,气质跟洛青璃没法比啊,江家怎么不娶洛青璃?” 大家都没收着声音,江夫人听了一耳朵,面色已经变了,她不动声色地把手从张慧娟手里抽出来。 “你是洛溪的后妈啊?” “是啊,要不怎么说后妈难当呢。” 张慧娟重重地叹口气,开始跟江夫人诉苦,说我小时候怎么怎么顽皮,从不肯叫她一声妈,又说我不爱读书,家里费尽心机送我上好的学校,结果我跑到贵州农村住着,不肯回来了。 “我打又不能打,骂又不能骂,洛溪她自己不争气,偏偏所有的骂名都由我担着,我还能怎么办呢?” “放你妈的屁!” 张慧娟没说完,程桑桑已经梗着脖子跳起来了。 “你脑子失忆还是有病啊,洛溪是你赶到农村去的,寄养在你表哥家里,一天挨三顿打,饭也不给吃,我们村谁不知道啊?” “搁这装你妈呢?” 程桑桑骂得粗俗,张慧娟立刻涨红了脸,像只斗鸡似的昂起头冲过来。 “哪里来的小婊子,胡说八道什么啊你!” “是洛溪不肯走,我才拜托我表哥照顾她的,一年不知道要花多少钱,把她供着都来不及,谁不给她饭吃了?” 洛青璃也不甘示弱,瞪着眼睛叉着腰。 “打她怎么了,洛溪从小偷鸡摸狗,不然我表伯伯怎么不打别人,就打她呢?” 程桑桑直接上去给她一巴掌。 “我怎么光打你,不打别人呢?” “你敢打我?” 洛青璃捂着脸,气得嗷嗷直叫,跳起来想挠程桑桑,程桑桑从小跟着我学古武术的,平常三四个男人都不是对手,怎么可能会让洛青璃碰到。 她一只手拧住洛青璃的胳膊,反手又甩了她两个巴掌。 “我有啥不敢的?” 张慧娟傻愣愣地在旁边看了一会,“嗷”的一嗓子叫唤,丢下手包就冲过来,想打程桑桑。 我直接伸脚一绊。 张慧娟飞扑出去,一头撞翻了前面的圆桌。 其他人纷纷惊叫起来,保安立刻上前来维护秩序。 “几位女士,拍卖要开始了,再有扰乱规则的,请你们立刻出去!” 季锦言抱着胳膊,满脸嫌弃地站在旁边看。 “别打了,女人打架像什么样子啊。” 张慧娟忍气吞声,扶着洛青璃站起身,回到位置上坐下,众人的议论声更大了。 “哇,这个人是谁啊,听起来像是洛溪的朋友。” “真的好粗鲁,好没素质,看样子,那个洛溪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对啊,太丢脸了,你们看江夫人的脸色。” “噗——我要是有这种儿媳妇,以后可死活不敢带出来。” 张慧娟捋了捋头发,看一眼江夫人的脸,心里也跟着舒坦不少。 “江夫人,让你看笑话了,你看看,当着你的面,她们就敢直接动手,哎,我这几年的苦啊——” 江夫人没接话,眉头一跳,脸皮崩得更紧。 张慧娟还要再说话,就在这时候,展台上,拍卖师用拍卖槌敲了下底座。 “尊敬的女士们先生们,下面给大家展示的,是这次嘉辰珠宝拍卖会的第一件展品——” “来自印度喀什米尔地区的矢车菊蓝宝石,这颗宝石色泽蓝中带紫,颜色纯度达到了惊人的A级,起拍价一千万——” 随着拍卖师的宣布,一个英俊帅气的男人手里端着银制的托盘,从旁边的台阶缓缓迈步,走上圆形展示台。 与此同时,叶青青在我耳边发出一声尖叫。 “郭元康!” 第52章 报仇雪恨 叶青青尖叫着,在玻璃罐子里“砰砰”乱撞,拍卖大厅里,瞬间起了一阵阴风。 桌布被掀起,头顶的水晶吊灯剧烈摇晃,“哗哗”作响,所有人都惊恐地站起身。 “怎么了,地震了吗?” 我用手敲了敲玻璃罐子。 “别急,等会有的是机会。” 叶青青强忍着,慢慢平静下来。 郭元康把蓝宝石捧上展示台之后,就从后台离开了,我握着玻璃罐子,蹑手蹑脚地从后面跟上去。 嘉辰拍卖行对员工倒是很大方,除了包吃包住,还提供员工宿舍,但宿舍是在离了三条街的另外一栋民房里。 郭元康能一直留在嘉辰,是因为他自告奋勇,兼职了夜间的保安工作。 送完蓝宝石,郭元康回到值班室,一路上,不停地打电话跟人抱怨。 “他妈的,老子都快憋出屁来了!真跟坐牢似的,每天的外卖都把人吃傻了!” 电话里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嗓音。 “活该啊!” “都什么年代了,你怎么还会信一个算命的啊。” “不信不行啊,你不知道,当时一起的梁总跟陆经理,可都出事了。” “一个酒驾出车祸,一个喝醉酒晚上掉下河去了,那陆经理,平常根本不喝酒的好吗。这事邪门得很,由不得我不信。” 郭元康左右看了一圈,握紧手机,压低嗓音。 “大师说我只要在嘉辰呆满一年,到年底,这个劫难就算是过去了。叶青青那个贱人,哪怕变成厉鬼,也拿我没办法。” “离谱,我看你就是做贼心虚,那都是巧合!晚上赵记小龙虾,哥几个聚一下,来不来?” “滚!” 郭元康挂断电话,狠狠地骂了几句。 “不是你自己的命,你当然说得轻松了。” 郭元康躺在转椅上,转了几圈,把几个狐朋狗友骂个遍,说这大半年时间一个都不来看他。 骂完他们,又着重骂叶青青。 死就死了,居然还敢变成鬼,要不是那天他运气好,在大街上碰到个算命大师,说他面有凶兆,必定被阴魂缠身,不然他也早被叶青青弄死了。 “哼!贱婊子,当初还说多爱我,为了我的前途,陪几个男人睡觉怎么了,至于恨成这样,做鬼也不放过我?” 郭元康坐直身体,想了想,又拨通一个电话。 “喂,叶叔叔——” “小郭,是小郭吗,我们家青青怎么样了?” “青青被公司辞退了,哎,在家里呆着,也不愿意去上班,这一个月的生活开支都是我出的。叶叔叔,你也知道,我家条件一般,这样搞得我压力也很大。” “小郭,你不要急,青青不愿意上班,你就让她好好在家休息几个月,好不好啊?” “钱我给你,我上一季的桃子刚卖掉,今年是个大年,价格低了,我这里一共有三万左右。” “我都转给你,小郭啊,你劝劝青青,让我见一见她——” 男人语调哽咽,沙哑粗粝的声音带着一丝乞求和讨好。 “上次突然来找她,让她在同事面前丢脸,是我不好,你跟她说说好话吗。我保证,以后没有她的允许,我再也不会来了。” “小郭,青青最听你的话,你劝劝她,好不好啊,叔叔求你了。” “再说吧,你先把钱打给我。” 郭元康不耐烦地挂断电话。 这次别说叶青青,连我都听不下去了。 世界上怎么有这么恶毒的男人,害死自己女朋友,还要榨干人家父亲最后一分钱,这种人,也配在这个世上活着吗? 我屈起食指,在门上弹了弹。 郭元康走过来打开房门。 “谁啊?” 我握着玻璃罐子,摊开手心,举到郭元康面前。 “给你变个魔术?” 郭元康愣了几秒,忽然勾唇一笑,他一只手撑着门框,身体斜斜歪着,另一只手撩了下刘海,朝我眨一下眼睛。 “小妹妹,你哪个部门的?” 我没理他,直接拧开玻璃罐,把叶青青团在手里,朝值班室一丢。 “你的宝来了,去里面找找。” 郭元康哈哈大笑。 “有意思,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行,我这就去找,找到了,我也奖励你一个宝贝。” 郭元康暧昧地朝我挑了下眉毛,然后转身走进值班室,几乎是他刚转过身,值班室的门就重重关上了。 很快,里面传来一阵鬼哭狼嚎。 我叮嘱叶青青。 “我给你压阵,你慢慢来,虐他几个小时都不要紧。” 我慢悠悠地在门口溜达,防止有人进去,打扰了叶青青的好事,走了几步,发现我遗漏掉一个细节。 这走廊上,到处都装了监控,不止走廊,连值班室都有。 值班室里的无所谓,叶青青是个鬼魂,拍不到,但是如果郭元康死在房里,我就是最大的犯罪嫌疑人了。 想到这,我叮嘱叶青青,等会把郭元康弄死之后,记得上他的身,操纵他的尸体出来,在大厦里到处溜达一会。 大概半小时之后,保安室的门又打开了。 郭元康垂着头站在门口,衣服完整,一只手紧紧抓着门框,身上一股黑气缠绕。 我知道,这时候的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我假装跟他打了声招呼,然后转身离开,郭元康步伐僵硬,一只手撑在墙壁上,慢吞吞跟在我后面。 到前面休息大厅,他刻意转了个弯,跟我走了两个方向。 可我们刚分开,我就听到走廊另一头,传来一声厉喝。 “何方妖孽,胆敢在此作祟!” “砰”的一声巨响,郭元康被踹飞几米远,紧接着,传来叶青青凄厉的惨叫声。 “不好!” 我立刻拔腿追上去。 走廊尽头,站着一个面容威严,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人,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左手一把桃木剑,右手一张黄符。 此时,他把黄符用力抹过剑身,然后将符挑在剑端,挽了个剑花。 “急急如律令!” 黄符朝着叶青青飞过来,叶青青惊慌失措,拼命地想钻墙逃跑,但是那张符纸带来的罡气,封住四面八方,根本跑不了。 第53章 翡翠手镯 关键时刻,我从走廊旁边跳出来,直接伸手把符纸抓在手里,用力搓了两下,符纸在我手中碾成灰烬。 我拍拍手,对着掌心吹气。 “谁呀,乱扔纸,这么没公德心。” 叶青青抓紧时间,立刻从窗户飘出去了。 “你是何人——” 对面的西装男一脸警惕地盯着我,手心一转桃木剑,把剑尖对准我。 “这是你养的恶鬼?” “堂堂玄门中人,居然为虎作伥,你是哪个门派的?” 这时候,西装男旁边又冲出来两个年轻男人,其中一个就是刚才在楼下遇见的副总经理秦建斌,他一手撑着腰,跑得气喘吁吁的。 “冲虚法师!” “出什么事了?” 另外一个头上扎着道髻,身上穿了套灰色的运动服,不伦不类的,五官长得也是一言难尽。 他眉毛特别浓,眉梢还带着一个凌厉的转弯,眼睛不大,鼻子倒是挺拔,看着很像周星驰电影里的王小虎。 王小虎兴奋地盯着我。 “师父!她是个邪修吗?” “太好了,我下山这么久,终于遇到邪修了!” “要不要把她抓回龙虎山?” 冲虚法师,龙虎山? 我盯着两人打量一会,看清西装男手里的桃木剑,剑柄上果然打了龙虎山的标志。 坏了,师父跟我说过,龙虎山的道士,性格都很执拗,非常难沟通,如果以后下山遇到了,没事还是尽量避着走。 师父这个掌门,当初就是被徒弟们气得赌气离山出走的,结果在半道上碰见自己命中一遇的大劫,受了重伤。 他没脸回山门医治,想尽办法打听到程桑桑阿婆的下落,来了苗寨,靠金蝉蛊吊着命,一直没有再离开过。 如果让他们知道我的真实身份,肯定要回苗寨一趟,又得去龙虎山,纠缠个没完没了。 我今天来拍卖会还有任务,跟他们耗不起。 想到这,我伸手揉了揉眼睛,装作一脸迷茫的样子。 “大叔,你在说什么,我一个字都听不懂。” 刚才抓那一下符文,只是顺手,我也没展示出什么灵力,一切看起来都像巧合。 冲虚法师也犹豫起来。 “你不是故意放跑那个女鬼的?” “什么,哪里有女鬼,你别吓唬我!” 我的尖叫声引起了秦建斌的注意,他抬头一看,立刻摇头失笑。 “她?邪修?不可能,这其中肯定有误会。” “冲虚大师,她是跟江夫人一起来的,是我们嘉辰的特别会员。” “嗯,知道了。” 邪修这行当,也是讲究资历的。 通常情况下,在山门里修炼一段时间,走正规渠道拿不到什么资源,没有办法再进步的道士,才会破罐子破摔,走上歪门邪道。 所以,一般当邪修的,年纪都挺大了。 冲虚法师反应过来,也知道是误会我了,他朝我冷淡地点点头,走到一边,去检查郭元康的尸体。 秦建斌在前头引路,带我回拍卖场。 “程桑桑小姐,刚才的事不好意思。” “冲虚法师是我们嘉辰拍卖行请的供奉,每年都会来嘉辰完善阵法,今天刚好有一场二级拍卖会,里面有冲虚法师需要的法器。” “什么意思,他也是你们的特殊会员啊?” 秦建斌摇头。 “他不是,不过他兼着供奉,我们嘉辰总得给人一点优惠,类似于员工福利吧。每次二级拍卖会,冲虚法师都会参加的。” 今天也是赶巧了,冲虚带着徒弟到楼下,正好见到了貔貅身上的尿液。秦建斌说那是个巧合,他却敏锐地感觉到不对劲。 冲虚做事还是很负责的,带着徒弟,在大厦里一层一层地转,到我们这一层,正好碰见郭元康。 我心里暗自捏一把冷汗。 这么说来,我运气还挺好,但凡他早来半小时,叶青青想报仇,都没那么简单了。 我回到珠宝拍卖场的时候,拍卖已经接近尾声,放在展台上的,是今天最后一件拍品,也是所有人这次的目标。 拍卖师正在台上慷慨激昂地介绍。 “这件压轴的珠宝,相信不用我多说,大家都知道它的来路。” “缅甸老帕敢翡翠原石场口,开采时间最早,品质最好,里头产出的翡翠一年比一年稀少啊。” “特别是正宗的帝王绿,大家有多少年没看到了?” “这个翡翠贵妃镯,满绿玻璃种,更难得的是它的中间位置,已经起胶,晶莹剔透,看着像有个深绿色的气泡一样。” “这一抹绿,竟然比周围一圈帝王绿更让人心醉。” 拍卖师满脸陶醉,对着那一抹绿发表了几百字的感言,把这个镯子说得天上有地上无的,还说,特意请了龙虎山的大师为这只翡翠手镯开光。 谁买谁发财,谁买谁平安。 “美人如玉,好玉养人,各位都是有眼光的,可不能错过这件稀世珍宝啊。” “起拍价,两个亿!” 拍卖师重重敲了下锤子,偌大的会场里,瞬间落针可闻,只有此起彼伏,紧张的呼吸声。 洛青璃双手捂住脸颊,一脸陶醉,“它真的好美,它在发光哎。” “锦言姐姐,我感觉这镯子上面写了你的名字,只有你的气质才能撑得起来。” “真的太好看,太适合你了!” 季锦言没接她的话,眼神火热,神情却一脸尴尬。 两个亿,那可是整整两个亿啊,谁能拿出这么多现金?孙志坚虽然有钱,但也只是给她买买包包衣服,连送的豪车和豪宅,都很鸡贼地记在孙氏集团公司的名下,所有权根本不是她的。 陈总也是,上次夸下海口,说投资两个亿给她拍剧,其实他自己名下就有影视公司,所谓的投资,不过是左手倒右手而已。 有钱人都精明得很,没有谁会真的傻大方,为了她一掷千金。 这次来拍卖,还是她自己花钱,想买点珠宝撑场合,预算不超过一千万。 两个亿,真的太多了。 季锦言捏着手掌,在拍卖场里看了一圈,最后视线嫉妒地停留在江月脸上。 如果真的有人能买这件珠宝,那只有江月了。 凭什么又是她啊! 就在这时候,一个人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 “三个亿,我要了!” 拍卖场安静片刻,洛青璃先爆发出一阵哄笑。 “哈哈哈,洛溪,你是不是有毛病啊,你到这玩过家家来了?” 第54章 养魂玉 其他人反应过来,也跟着哄堂大笑。 “这个江家二媳妇,她直接喊价三个亿?” “不是,她凭什么以为江家会给她出这个钱啊,她好癫啊!” “农村来的,电视看多了呗,以为我们豪门的钱,是天上掉下来的,动不动几个亿,她怎么好意思开口的。” “就是啊,刚才江夫人脸色已经够难看了,她怎么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啊?” “别说是她了,哪怕江月,也舍不得花三个亿买这只手镯。毕竟又不是古董,这几年翡翠行情说实话,也就那样,没多少升值空间的。” 张慧娟更是紧跟着站起身,嘴角情不自禁咧着,却故意装得一脸严肃的样子,厉声呵斥我。 “洛溪,坐下!” “你从小就这么没脸没皮,青璃的玩具,你都要抢,别人有的,你都眼红。现在嫁人了,怎么更加离谱了,这可是三个亿的东西,你喊那么响,你有钱吗?” “我没钱,但是大嫂和妈妈都会给我买的。” 我俯下身,压低嗓音。 “妈,这个镯子我必须拿到。” “它能养魂!以后江辰泽就可以住里面,我能带他出去找地魂!” 上次介绍过,所谓的封魂石,就是人们常说的琥珀,琥珀是一种生物化石,由数万年前的松树、杉树,树脂滴落所形成,里面会有一个真空的气泡,通常包裹了细小的植物和昆虫。 这个镯子里面也有个气泡,它的作用不是封魂,而是养魂。 自古以来,就有玉石养人的说法,古人下葬的时候,更是会以玉石封住七窍。这是因为,玉是大自然中一种特殊的矿物,它性质温润,对魂魄没有半点伤害。 如果玉石里有中空的气泡,还能让魂魄暂居在里面。但养魂玉,大部分都以白玉为主,白玉质软,密度也低,如果把魂魄放里面,顶多能呆一个小时。 翡翠就不一样了,翡翠的硬度极高,也正因为硬度高,非常难形成气泡。可一旦形成,那就是极品养魂玉。 我用它揣着江辰泽的魂魄,离开身体十天半个月,根本不在话下。 这么好的东西,哪怕是在二级拍卖会,都能掀起一场腥风血雨,没想到啊,嘉辰掌眼的鉴宝师水平不行,居然把它当做一件普通的珠宝拍卖。 我说完,还不等江夫人有反应,洛青璃又大声讥笑。 “洛溪,你是不是疯啦?江夫人肯给你买这个镯子?” “三个亿?你看看自己全身上下,哪里值三个亿,别说三个亿了,三千万,三百万,你配吗?” 张慧娟也跟着摇头,一副很无奈的样子。 “洛溪,你快坐下吧,再这样扰乱拍卖秩序,我只能让人请你出去了。” 被大家七嘴八舌一说,连拍卖师都犹豫起来。他举着手里的锤子,看一眼我,又看一眼江夫人。 “这位女士,如果没有这个经济实力,拍卖会上,是不能随便喊价的!” “真丢脸,以为逛集市呢!” “就是啊,喊了还能不要吗,到时候江家不付这笔钱,她要怎么办啊,留在嘉辰打工?” “嗤,打三辈子都还不出来!” 洛青璃听得更兴奋了。 “洛溪,你真的太乱来了,快点跟江夫人道歉吧,再给嘉辰拍卖行的人道歉,趁现在没有落锤,你还有机会的。” 没人发现,在大家都没注意到的角落,江夫人朝拍卖师,坚定地点了点头。 “三个亿一次,三个亿两次,三个亿三次,成交!” 拍卖师重重地敲下拍卖槌。 张慧娟激动得满脸通红,她猛地站起身,几步冲到拍卖台前。 “按照嘉辰的规矩,定价之后,拍主却反悔了,是要打官司赔偿的吧?” “赔多少来着,我记得,好像要拍品的百分之五十,那可是1.5个亿,洛溪,你快赔钱吧!” 洛青璃两眼放光。 “天呐,1.5个亿,把你全身拆开卖器官都还不起这笔钱的,洛溪,你完蛋了,刚进江家就闯下这么大的祸,你真的太丢脸了!” “江夫人,你看,洛溪就是这种人,现在要怎么办啊?” 江夫人捋了下头发,冷笑一声。 “你们两个是不是有点毛病?” “我家洛溪买点东西,花的又不是你们的钱,要你们在这边罗里巴嗦,吵什么?” “从进了拍卖会开始,你们一件东西都没有拍过,来这讲单口相声来了,那上台去讲啊!” 江夫人很想翻白眼,但个人素养在那里,还是极力控制住了,她从包里掏出一本支票簿,刷刷刷,飞快地写下几行数字,然后走过去,把它递给拍卖师。 “别说三个亿了,就是十个亿,只要我们家洛溪喜欢,我就给她买。” 说着接过那只碧绿的翡翠手镯,把它套在我的手腕上,还举起我的手,对着灯光欣赏。 “洛溪戴这个真好看。” “以后有什么想买的,都告诉妈,昂。” “好的,谢谢妈,这边结束了,我们去二级拍卖场吧,我去瞅瞅那有什么新鲜法器。” 我举着手镯晃了晃,头顶的水晶灯照在翠绿翠绿的手镯上,折射出耀眼的绿光。 洛青璃尖叫一声,捂住眼睛。 “不可能,这不可能,我是不是在做梦?” “疯了吗,那可是三个亿的手镯,三个亿啊,真的就这样送给洛溪了?” 张慧娟也张大了嘴巴,一副见鬼的表情。 反倒是其他人,若有所思,小声议论。 “看起来这个儿媳妇在江家很受宠,跟外面传的一点都不一样。” “对啊,都怪这对颠婆,误导我们!” “江家很护短的啦,对自己家里人向来都很大方。” “大方归大方,还是得有底气啊,三个亿的现金说拿就拿,还是给刚进门的小儿媳送礼物,江家底蕴比我想的还要深。” 拍卖结束,大家拿起自己的东西,纷纷离开会场,只有张慧娟和洛青璃还愣在原地,好一会之后,洛青璃忽然又发出一声尖叫,整个脸庞因为兴奋而扭曲。 “妈,我们都猜错了!我们猜错了!” 第55章 封魂石的买主 洛青璃激动地握紧张慧娟的肩膀。 “季锦言是对的,江家就算再看不起洛溪,在外人面前,还是会给她脸面,三个亿对她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以前大家都觉得,江明舟才是继承人,嫁给江辰泽,没有什么实际的好处,我们全都错啦!” “江家人脑子有病,这么护短,只要成为他们家人,就有用不完的钱。” “妈,本来要嫁给江辰泽的,是我啊!洛溪是冒名顶替的,她是替嫁的!” 洛青璃用手跟扇风一样拍着自己胸口,张慧娟也反应过来,只是面色犹豫,脸上还露出几分不忍心的神色。 “青璃啊,再有钱,那毕竟也是植物人——” “植物人怎么了,植物人还省点事呢。何况,几个亿几个亿的给钱,我难道不能自己去外面找乐子?” “妈,以前是我们太狭隘了,江夫人对洛溪都这么大方,要是他们知道,我才是江家的儿媳妇,凭我的能力,还不把他们全家哄得团团转?” 两人一合计,越想越美,恨不得现在就拉住江夫人,告诉她事情的真相。 张慧娟还特意追到会场外面,眼睁睁看着我们一行人坐电梯,上到二十八楼,张慧娟想跟上去的时候,被保安拦住了。 “不好意思,楼上是特殊会员才可以进去的,你有会员卡吗?” “什么特殊会员啊,我办一个!” 两个保安对视一眼,“噗嗤”一笑。 “这位太太,别开玩笑了,特殊会员要消费满三个亿,而且需要老会员的推荐。” “还办一个,你以为办超市卡啊。” 张慧娟被奚落一顿,闹了个大红脸,只能满眼不甘心地带着洛青璃离开,去准备她们的大计划。 我跟着江夫人来到28楼,28楼的装修跟楼下又截然不同,整个楼层全部打通,铺着华丽的真丝地毯,周围一圈,是透明的落地窗,视野开阔,风景极佳。 在会场的东南西北四个角落,摆着几套黄花梨木的中式沙发,沙发巧妙地用屏风挡住,能看见中间的圆形展台,却看不到其他买家。 我们上楼没多久,拍卖就开始了,那些东西,简直让我大失所望。 什么七十年的雷击木,两百年的桃木,清朝的八卦镜,这么平平无奇,居然还动不动卖几百上千万。 倒是拍卖的方式,还挺别具一格的。 这些法器,不讲价格,讲缘分。 拍卖师会提前写好一个价格,买主各自写上报价,让人送到展台上,拍卖师会把四个人的报价都看一遍,谁最接近自己的价格,谁就能拍到这件东西。 江夫人看得兴致勃勃,一直催促我。 “洛溪,有没有看上眼的?” 我摸了下自己包里,老头留给我的千年雷击木令牌、千年桃木剑,瞬间挺直腰杆,嫌弃地直摇头。 “算了,我有更好的。” 我没兴趣,江夫人也不勉强,等拍卖结束之后,江月找到拍卖师,递上那张卡片,要求查询七年前的交易记录。 拍卖师接过卡片,诧异地看了我们一眼。 “女士,是这样的,特殊物品的拍卖,有匿名和公开两种方式。如果买主当时选择了匿名,那按照规矩,我们是不能展示对方信息的。” 这个规则,当初顾北辰并没有提起过啊。 江月给顾北辰打了个电话,没想到,顾北辰说自己忘了。江月阴阳怪气,又嘲讽了几句。 顾北辰直叹气。 “江月,这些信息,我也看不到的。如果对方选了匿名,他拍卖时候的钱款,会打入嘉辰的海外账户,再由海外账户转到国内的拍卖行。” “中间至少要转三个银行,根本无从查起。” “你现在在嘉辰吗,我过来找你。” “行啊,你来,你女朋友季锦言就在楼下等你。” 江月黑着脸挂掉电话,把顾北辰又骂一顿。 “现在怎么办?那个人既然要害我们,肯定不会留下信息的。” “算了,来都来了,先查查看吧,这头要是不行,我们重点就放青云观那边,总能找到线索的。” 拍卖师拿着卡片,去档案室查资料。 “各位,请在这稍等片刻。” 我们心里其实都没抱什么期望,却没想到,十分钟后,拍卖师拿着一页打印好的A4纸出来了。 “七年前的封魂石拍卖,嘉辰在全球的一百多个拍卖场,一共就成交三单,其中两单是匿名的,剩下一个因为是事业单位法人,所以是开了单位发票,公开拍卖的。” “事业单位法人,啥意思?” 我听得一头雾水,从拍卖师手里接过那张纸,只看一眼,就诧异地瞪大眼睛。 “沪城大学?” “他们买封魂石干啥?” 我一目十行地扫了下资料,上面介绍,沪城大学有一个校属博物馆,会陈设一些特殊的化石、古董、文物之类的展品,供学生观察。 这块封魂石,本质上来说,只是一块包裹了九叶草的琥珀,因为九叶草太过罕见,学校把它买走,用于陈列。 “这是巧合吧?另外那两个匿名的,真的没办法查了吗?” 江夫人满脸失望,不知道为什么,我脑子里却忽然浮现出杨青晖的脸。 当时江明舟接到警察的电话,说在木雕上找到了半枚指纹,我们赶到现场,问不出什么东西,只能放杨青晖走。 杨青晖,就是沪城大学的。 而且,他那天被程桑桑用虫子逼供,说买他木雕的人,也是沪城大学的。 这三件事,总不至于都是巧合吧,这个沪城大学,绝对有问题! 从嘉辰离开之后,我们回到江家,跟江明舟商量了一下,决定去沪城大学调查情况。 江夫人开心地搂着我的肩膀。 “小意正好快放暑假了,你们去学校里找她玩,顺便把她接回家。” “我这就给她打个电话。” 江夫人兴冲冲地给江晚意打电话,没想到一连打了几个,都被挂断,江夫人又改发短信,发出去,半天也得不到回应。 江夫人脸上的笑意逐渐收敛,坐在沙发上,重重地叹口气。 “这孩子还在为上次的事跟我怄气呢。” “算了,我把她的班级和宿舍号告诉你,你先带她回来再说。” 我存了江晚意的电话,准备明天就去沪城大学找她。 半夜躺在床上,照例跟江辰泽卧谈会,聊得昏昏欲睡,江辰泽惊讶三连。 “那个道士这么厉害,他也是龙虎山的?” “那叶青青安全跑掉了吗,她人呢?” “卧槽!” 我猛地坐起身,瞌睡虫瞬间跑个精光。 “我怎么把叶青青给忘了!” 第56章 江晚意 看一眼时间,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叶青青认得江家别墅的位置,如果没出事的话,她自己肯定早就回来了。 该不会是,半路又碰到那个龙虎山道士,被人家收了吧? 没有叶青青,青云观这边的线索就断了,这可不行啊。 我心下焦急,一咕噜翻身起床,三两下穿好衣服,背上登山包就往外冲。 江辰泽屁颠颠跟在我身后。 “带我去,洛溪,带我去啊!” “你不是说买了个什么养魂镯吗?” “快带我去外面逛逛,我坐牢一样在家里呆了七年,憋都憋死了!” 像只苍蝇一样嗡嗡嗡,人长得这么帅,嘴巴怎么那么啰嗦,我烦得要死,只能把江辰泽装进手镯里。 一进手镯,江辰泽就发出一声惬意的呻吟,音调沙哑暗沉,特别有磁性,听得我老脸一红。 “你干什么,再发出这种奇怪的声音小心我揍你!” 我背着包,走出江家大门。 仲夏的夜晚,明月高悬,小区里的树木被温热的夜风吹得“哗哗”作响,带起一股草木特有的芳香味。 两旁的灌木丛中,时不时传来蟋蟀、蝈蝈此起彼伏的叫声。 时隔七年,江辰泽第一次重新看见外面的世界,哪怕只是在小区的绿化带,他也心情大好,半个身体从手镯里飘出来,凑到我眼前。 “我的声音哪里奇怪?” “洛溪,你脸怎么红了?” 我眼睛一瞪。 “神经病啊你!这是我气血好的表现,你以为都跟你似的,白得跟鬼一样。” “哦,你本来就是鬼,哈哈哈——” 旁边正好有个年轻女人牵着一只大金毛经过,听见我自言自语,好奇地停下脚步问我。 “你在跟谁说话?” 我晃了下手镯。 “我也遛狗。” 江辰泽气呼呼的。 “你才是狗!” 女人手里的狗看见江辰泽,瞪大眼睛,龇牙咧嘴,猛地朝他扑过来。 “汪!汪!汪!汪!” 在动物里面,狗和猫、牛都是最有灵性的,能看见亡魂,有时候在农村里,院子里的狗会忽然对着某一处空地狂吠,那就是那个地方有你看不见的阴魂。 这狗见了江辰泽,发疯一样往前扑,女人死命扯住狗绳都没用。 “杰克,你干什么!” “这么不乖,以后不带你出来了,安静点!” 女人用力搂紧狗脖子,满脸歉意地朝我喊:“对不起,我们家杰克以前从来不这样的。” “不知道发什么疯,你快走,我要控制不住它了!” 刚说完,她手里的狗绳就被挣脱了,江辰泽吓得立刻钻回镯子,那条狗冲到我身前,两只爪子搭在我手臂上,两眼迷茫,朝左右看了一圈。 “汪!汪!” 大金毛绕着我转了两个圈,似乎在问我,江辰泽去哪了。 我好笑地拍了下它的头。 “改天再找你玩。” 小区里半夜遛狗的人还挺多,江辰泽瞬间老实下来,安安分分躲在手镯里,没敢再冒头。 我在外面打了辆车,直奔嘉辰拍卖大厦。 市中心依旧很热闹,霓虹璀璨,到处都是喧哗的车流和行人,嘉辰大厦虽然已经关门,但整栋楼的灯牌都还亮着,还有人站在门口的貔貅旁边拍照。 我眯着眼睛,站在嘉辰门口看了一会,十分笃定,叶青青不在这里。 门口的阵法已经恢复了,整栋楼散发出一种淡淡的正气,十分接近公检法单位的感觉,寻常邪祟根本不敢靠近。 如果叶青青还在楼里,煞气和正气相冲,气流涌动,肯定没有这么平静。 那她会去哪呢,沪城这么大,我也没法找啊。 站在嘉辰门口思考片刻,我从包里掏出一个罗盘。 罗盘,又叫罗经仪,是风水探测的专用工具,罗盘上,刻有天干地支,八卦五行,日月星宿。 从科学角度来说,鬼魂是一种特殊的磁场,能影响人的脑电波,也能影响罗盘上的磁针。 我一手端着罗盘,走动四方步,走了差不多一分钟,罗盘上的指针就微微转动起来。 旁边几个人对着我猛拍照片。 “传说嘉辰会请风水大师来摆阵法,居然是真的!” “女的也可以当风水师吗?而且这个人年纪太轻了吧,是不是摆拍的,网红?” “哦,也有可能,这个颜值不像是风水大师。” 真烦,眼光还挺好。 我心头暗爽,低头看着罗盘,跟着上面的指针,走进旁边一条小巷子里。 七弯八拐走了好久,晕头转向的,也不知道这是哪,只见巷子尽头有一个装修很朋克风的酒吧,门口摆着两只巨大的铁桶,桶上刷了五颜六色的油漆,还有许多年轻人在排队。 队伍最尾端,一男一女紧紧搂在一起,靠在墙上。 男人长得非常普通,又矮又胖,满脸痤疮,紧身的皮裤把他的臀部勒出一个四方形。 他似乎很不耐烦,眉头紧皱,大声训斥着旁边的年轻女孩。 “烦不烦啊你,我说了我在写作业,非叫我来。” 年轻女孩的相貌,实在叫人眼前一亮。 她比男人高出半个头,扎着高马尾,五官精致明艳,皮肤白皙,手里还拎着一只小香家的名牌包。 她歪着脑袋,紧紧搂住男人的胳膊,撒娇道:“好啦,磊哥哥你最好了,陪我玩一下吗。” 前面的路人时不时转过头,好奇地上下打量他们两个。 “卧槽,这妞正点!就是好好的眼睛怎么瞎了,搂了个河童。” “还能为啥,图人家有钱呗。” “这女的自己看着就挺有钱啊,应该不至于。” “她有个屁的钱,那些衣服包包肯定是男人给她买的啊,你看她那舔狗似的态度。” 面对众人的议论,年轻女孩完全不以为意,反而更加朝男人贴过去。 “磊哥哥,今天晚上不要回学校了,好不好?” 前排的路人忍不住,吹了几声口哨。 “小妹妹思想挺开放啊,还是学生?” “关你屁事啊!滚远点!” 女孩瞪大眼睛,凶巴巴地喊了一句,喊完,又扭着肩,去摇晃身边男人的手臂。 “磊哥哥,人家不想回去,好不好吗?” “不行!” 矮胖男人冷着脸拒绝。 “说好的,到里面喝一杯酒,我送你回学校。” 我在旁边看得啧啧称奇,喊江辰泽出来一起看热闹。 “嗳,这两人真奇怪,难道这就是钞能力?” 江辰泽刚才在手镯里,也听了个大概,他飘出半截身体,朝那对情侣鄙视地扫了一眼。 “这有什么,现在很多女孩都这样——” “草!江晚意!” 第57章 亲一下 我懵了。 “谁,你妹?她不是在学校吗?” 江辰泽从手镯里飘出来,跑到江晚意面前,恶狠狠地在她脑门上敲下一个板栗。 “你疯了,半夜三更不在宿舍里呆着,跑外面瞎混什么!” 理所当然的,他的手从江晚意头顶穿下去,只带起一阵微风。 江晚意朝四周看一眼,忽然打了个哆嗦,她搓搓手臂,搂住男人的脖子,整个身体都钻到他怀里。 “磊哥哥,人家有点冷。” “你抱他干什么,你给我过来!” 江辰泽用力去拉江晚意的胳膊。 “你们给我分开!” 又没碰到,江辰泽无能狂怒,对着江晚意一顿乱挥王八拳,咬牙切齿,脸上的神情都快崩溃了。 “臭丫头!你马上给我回学校!” “你在干什么!” “不许抱他,你给我松手!” 他在这边一顿瞎忙活,人家小情侣完全不受他影响。 江晚意甚至还仰起脸,在男孩下巴上蹭了蹭。 男孩面上明明露出一副很沉醉的表情,手上却用力,把江晚意朝外推,嫌弃道:“说了多少次,别碰我,男女授受不亲!” 江晚意被推个趔趄,也不生气,反而捂着嘴“咯咯”笑。 “林磊哥哥,你怎么像个老古董一样,我们是男女朋友,我碰你一下怎么了?” 林磊两手插在屁股兜里,仰头看天,满脸严肃。 “我说了,我是个很保守的人,没结婚之前都不会有什么过分的举止。” “江晚意同学,还请你自重。” “好吗好吗,下个月就是我二十岁生日,到时候,我就到法定结婚年龄啦。我回家偷户口本,我们一起去领证好不好?” 江晚意涨红了脸,眼中全是浓情蜜意,和对林磊的崇拜,完全看不到周围的人。 林磊不开心地踢了下脚边的碎石头。 “为什么要偷偷领证,我有那么见不得人吗?” “林磊哥哥当然是最好的,就是我家里,我爸妈可能不会同意我那么早结婚,他们还计划送我去国外读研究生的。” 林磊皱眉。 “结婚也不影响学业吧,怎么,你爸妈看不上我?” “不是不是,我爸妈,我爸妈就是,要求比较高——” 江晚意支支吾吾,小心翼翼地看着林磊,生怕自己说错一个字,但林磊还是生气了。 “要求高,意思还是我不符合要求呗!我那么差,那你去找别人啊,整天缠着我干什么!” 林磊一甩手臂,怒气冲冲地扭头就走,江晚意着急忙慌地追上去。 “林磊哥哥,你等等我——” 江辰泽气的跳脚。 “洛溪,快阻止她啊,你还愣着干什么!” 我低头看一眼手里的罗盘,指针疯狂颤动,显示叶青青,就在这个酒吧里面,我把罗盘收回包里,转身走向酒吧。 “那个林磊说要回学校,你妹跟他回去,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江辰泽急了。 “怎么不会出事啊,半夜三更得两个人单独在外面,这男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怀疑地扫了一眼江辰泽。 “你确定吗?” “我感觉林磊好像对她没兴趣。” 江辰泽:“就是这样才有问题,我妹是个颜控,她怎么可能会喜欢这小子,洛溪,你说我妹是不是中邪了,中蛊了?” 我想了片刻,摇摇头。 “她身上没有煞气,也没有蛊虫的味道。” 虽然这么说让江辰泽很难接受,但是刚才看两个人的相处模式,明显江晚意才是更上心的那一方。 这男生对她冷眉冷眼,看着兴趣不大的样子,可是听他说,他们又是男女朋友,这么小的年纪,还提到了结婚,也不像不喜欢啊。 算了,等明天去学校见着江晚意,再问问她具体情况吧。 我没把刚才的插曲当回事,江辰泽却依依不饶,在我耳边喋喋不休,说江晚意绝对出问题了。 江辰泽告诉我,江晚意从小就是个恋爱脑。 小时候看了太多动画片,她最渴望的就是王子公主的爱情故事。其他小朋友玩过家家,滑滑梯,江晚意的玩具是一柜子的婚纱。 她热衷于把自己的房间布置成婚礼现场,摆放各种鲜花、气球,她甚至还有一个单独的本子,专门用来记录婚礼的筹备细节。连婚宴的菜单,她每个月都要修改一遍。 江辰泽神色复杂,脸上带着一丝嫌弃的表情。 “那孩子从小脑子有泡似的,说最大的梦想就是和她的白马王子,举行一场最盛大的婚礼。” “她对白马王子的要求也非常苛刻,身高、体重、皮肤的颜色、具体到眉毛有多长,什么发型,全都画在她那个小本子上。” “那个林磊完全不符合!” “还有,她刚刚说什么,要偷户口本结婚?那婚礼呢,她连婚礼都不要了,江晚意绝不可能这样,她真的不是鬼上身吗?” 江晚意身上没有鬼魂,也没有煞气,应该不大可能是被这种东西影响的。但听江辰泽这么一说,事情好像也挺奇怪。 有没有可能有更加隐蔽的蛊虫,我没有发现? “我明天带桑桑去看看。” 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酒吧里涌出一大批人,前面排着的队伍瞬间加快了速度,很快就轮到我们了。 没想到,保安却拦着不让我进去。 “美女,一个人?” 我摇头。 “不是,还有一个魂。” 保安哈哈大笑。 “美女还挺幽默。” “我们今天晚上是情侣之夜,单身的不可以进去哦。” “你胡扯吧——” 我伸手朝旁边一指。 “那两男的,他们怎么能进?” 我话还没说完,两个男人就搂在一起亲了起来。 我震惊地龇着牙花子,保安耸耸肩。 “他们也是情侣。” 我转头朝周围看了一圈,确实,刚才没注意,这么仔细一看,大家都是成双成对的,就算不是情侣,要么也是两个男人或者女人。 “你等一下。” 我从包里掏出一张符纸,趁保安转头的时候,贴在他背后。 这是“见阴符”,符纸用六种纯阴之血画制,贴上之后,能遮盖人的阳气,在短时间内看见鬼魂。 我指了指旁边的江辰泽。 “这是我男朋友。” 保安揉了下眼睛。 “咦,这帅哥哪冒出来的?” 说着怀疑地在周围打量一圈。 “美女,你不是随便拉个人来充数的吧?” “不是啊,真的是我男朋友。” “行吧。” 保安点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 “按规矩,你两亲一下,我就放你们进去。” 第58章 初吻 “亲,亲一下?” 江辰泽傻眼,白皙的俊脸一点一点染上红晕,不是,你一个魂魄,怎么做到脸红的? 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反应过来,江辰泽是一个魂体,我俩根本接触不到。所谓的亲一下,也就是跟演员卡位似的,根本没啥影响。 那有啥,我们江湖儿女,不拘小节。 江辰泽188的身高,几乎比我高一个头,我又不能把他往下拉,只能自己用力踮起脚尖,凑上去,抿着嘴巴,发出响亮的一声:“啵——” 嘴唇上拂过一缕清风,轻轻浅浅,仿佛仲夏的凉夜。 江辰泽浑身一震,微张着嘴巴,愣在原地。 “走,进去吧。” 保安“嘿嘿”一笑,侧身让开。 “你男朋友还挺害羞。” 直到我走进酒吧,江辰泽才反应过来,他低着头,别别扭扭地迈开长腿,几步跟了上来。 一进酒吧,我就是眼前一黑。 这不是一个形容词,而是客观事实,漆黑的过道里,一盏灯都没有,简直伸手不见五指。 我心头一凛,随手掏出一张火符。 “这里果然有诈!” 火符是最低阶最便宜的符纸,里面用了大量白磷,催动火神咒,就能燃烧起来,而且燃点很低,还不伤皮肤,是居家旅行,装逼利器。 我把火符夹在中指和食指中间,两手一抖,火符无风自燃,照亮了漆黑的过道。 旁边的墙壁发出一声尖叫。 “啊——” 我转头一看,一男一女正激情地搂抱在一起,男人的手还伸在女人连衣裙里,再右边,同样有两对情侣,互相抱着对方啃。 大家一齐对我怒目而视。 “你神经病啊,在这种地方点什么火!” “哪里来的土鳖,看什么看啊!” “对不起对不起!” 我捏着火符朝前走,这才发现,前面还有一道黑色的铁门挡着,打开铁门,入眼的是昏暗的霓虹灯,老长一条吧台,灯带酷炫得跟星球大战似的。 原来这里面才是酒吧,门口这一条漆黑的过道,是给情侣们特别设计的,酒吧名叫“暗夜”,就是靠前门和后门这两条过道出名的。 酒吧中间一个舞池,有许多情侣搂抱在一起,随着音乐轻轻摇摆身体,绕着舞池一圈,有许多圆形的卡座。 我绕着卡座走,一边伸着头眺望,四处找叶青青的身影,没想到,竟然遇见一个熟人。 “嗳,那个人是不是上次在公安局碰见的,叫什么来着,杨——杨青晖!” 江辰泽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了一会,迷茫地摇头。 “我不认识,上次我没去啊。” “他就是那个卖木雕的人,你过去听听看,他在跟人聊什么。” “哦,好!” 江辰泽果断弯下腰,蹑手蹑脚往前走。 “咳咳,别人都看不见你啊老铁,大可不必吧?” 江辰泽身形一僵,装作没听见,继续弯着腰,弓着背,慢吞吞走到杨青晖的卡座上。 我从包里掏出罗盘,在原地转了个圈,根据指针的方向,朝最角落的一间包厢走去。 包厢门开了一条缝隙,我趴在门缝上往里面看。 “小孙总,你随意,这杯我干了!” 一个挺着啤酒肚,油头满面的中年男人一口喝干手里的红酒,惬意地咂砸嘴,坐回位置上,搂住旁边一个穿着紧身连衣裙的年轻女人。 他在年轻女人腿上重重掐了一把。 “愣着干什么,给我们孙总敬杯酒啊!” 孙志坚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抽一口手里的雪茄,转过身吐出一口唾沫。 “呸!” “别敬了,老子不想喝。” “哈哈,孙总真养生,最近连酒都戒了?” 中年男人巴结地笑,弯腰从地上拿起一个纸袋子,推到孙志坚面前。 “那正好,我准备了一点土特产,对身体有好处。” 孙志坚: “我还缺你那么点吃的,说吧,叫我过来,到底有啥事啊。” “孙总,你看紫金花园那个楼盘——” 孙志坚不耐烦地皱眉,抖着二郎腿。 “别跟我谈生意上的事,我不都说了,这些去问我哥,我不管的。” 男人更巴结了,挨到孙志坚旁边坐下,满脸堆笑。 “瞧您说的,这种小事,哪里还需要大孙总出面啊!” “管工程的朱经理,那还不就是你一句话的事吗。” “少他妈拿这种鸟事烦我!” 孙志坚忽然翻脸,站起身,一脚踢翻了旁边的纸袋子,袋子里的东西倾倒在地,几根金条滚了出来。 孙志坚看见,更加不屑地翻个白眼。 “杨铁成,老子差钱吗,二十个亿说捐就捐,老子差你这点钱?” “他妈看你开几个酒吧、咖啡馆、滑雪场,还以为你多有品位,才赏脸跟你吃几顿饭,没想到你也这么俗。” “少拿这种俗事来烦我,滚!” 孙志坚狠狠啐了一口,抬脚就走,房门一开,我正好站在门外。 “虚!” 我朝孙志坚比画一下,然后果断把手往前一伸,捂住他的嘴巴,拉着他一起蹲下身。 房门关上,杨铁成气急败坏,在包厢里转了几个圈,一脚把桌上的红酒踢翻。 “他妈的!” 杨铁成走到那个年轻女人面前,揪住她的头发,狠狠扇了她两巴掌。 “废物,连个男人都留不住!” “老子养你们干什么的!” “没用的婊子!没用!没用!没用!” 杨铁成说一句没用,狠狠抽女人一巴掌,过一会,女人的脸就肿得跟馒头一样,嘴角也有鲜血流下。 女人却没反抗,安静柔顺地坐在沙发上挨打,连哼都不哼一声。 杨铁成见她这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心里忽然窜出一股邪火。 “过来——” 杨铁成伸手扯破女人的衣裳,就在这时,女人忽然抬起头,眼露凶光,猛地朝前扑过去。 “住手!” 我厉喝一声,冲进包厢,一把搂住女人的腰往后拖。 我压低嗓音,凑近女人耳边说话。 “叶青青,你找死啊!” “他身上的护身符你没看见,不要命了你!” 叶青青奋力挣扎。 “就是这个畜生,就是他害死我的,我要跟他拼了!” 第59章 纹身 原来,酒吧老板杨铁成,就是当初害杀叶青青的最大元凶。 叶青青从嘉辰出来之后没走远,就躲在不远处的暗巷里,等天彻底黑下来后,她原本准备回江家的,没想到却意外撞见了杨铁成。 叶青青立刻跟了上去。 杨铁成这人,也知道自己坏事做尽,特别贪生怕死,别墅区门口贴了两张门神,挂了八卦镜,自己身上还揣着龙虎山求来的护身符。 叶青青跟了他一路,都没有办法靠近,眼看着杨铁成进了酒吧,叶青青急了。她围着酒吧绕了一圈,在后巷看见两个年轻女孩。 其中一个捂着脸瘫坐在地上,靠着墙壁,全身发抖。 “娟姐,我不想活了。” “上次那个客人留下的伤都还没好,杨老板又让我陪客。” “那些老男人一个比一个变态,我宁愿去讨饭,去捡垃圾,都不想再留在暗夜了。” 娟姐指尖夹着一支烟,听见女孩这么说,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不想活就去死。” “死是最简单的,不然毒瘾发作,不比死难受一万倍吗?” 娟姐把烟摁在墙壁上,弹了弹手背的烟灰,踩着高跟鞋进门了。 女孩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求死念头一起,她身上的阳气慢慢变弱,这种时候,最容易被鬼魂上身。 叶青青就趁这个机会,上了女孩的身,用她的身体进了酒吧大门。 原本,按她的计划,只要靠近杨铁成,拿掉他身上的护身符,自己就能对付他。 但没想到,杨铁成把护身符藏得很隐秘,叶青青只感觉杨铁成浑身冒着金光,根本看不到护身符在哪里。 我死死拉住叶青青的手。 “冷静点,有我呢。” 好事被打断,杨铁成脸色铁青,随手抄起茶几上的烟灰缸,就想砸我。 我一抬头,杨铁成愣了一下。 “哟,新来的?” “长得还不错啊。” 说着,伸手过来,想摸我的脸,孙志坚正好站在门边,吓得跳进来,一个巴掌扇在杨铁成脸上。 “你他妈乱伸什么爪子!” “给老子放尊重点!” 杨铁成呆呆地捂着脸,眼神在我和孙志坚身上来回瞟,忽然反应过来,给自己右脸又是一巴掌。 “哎哟,瞧我这眼神!” “原来这是孙哥喜欢的,孙哥,快坐,快坐。” 孙志坚没动,用眼神示意我。 “洛大师,这是要干啥?” 我凑到他耳边,压低嗓音。 “把他扒光。” “啊?” 孙志坚不明所以,但格外听话。 他猛一点头,转身关上房门,然后大喇喇走到沙发上坐下,点起雪茄,用手指着杨铁成。 “谁说我喜欢她?” “老子喜欢你这样的,把衣服脱了。” 杨铁成大惊。 “啊?” “孙哥,孙总,不能够啊,你之前玩挺花,没听过你喜欢男人啊。” “你管那么多,今天就是对你有兴致,你脱不脱?” 杨铁成傻愣愣地站着,两眼发直,脸上一会青,一会白,一会红,就这么沉默一分钟,他忽然一咬牙,握紧拳头。 “行,我脱!” “孙哥,那你得答应我,我陪你一个晚上,紫金的工程都给我做。” 孙志坚:…… 孙志坚气得把手里的雪茄扔到杨铁成头上。 “呸,就你这个长相,我他妈用你陪?” “叫你脱衣服就脱衣服,你瞎意淫什么?” 雪茄灰掉在头发上,杨铁成烫得一哆嗦,他胡乱拍了几下头发,见孙志坚好像真的没有更过分的要求,悬着的心落回地上。 现在已经六月底,天气炎热,杨铁成就穿了件白色的POLO衫,他把短袖脱掉,露出一个白花花的大肚子。 肚子上,有一大片红色的纹身。 最顶端三个字:“太岁符”,下面竖着写,唵道敕令,太岁星君到此镇罡,一生平安。 我人都麻了。 牛啊,杨铁成居然把护身符纹在肚子上了,那鲜红色,一看就是朱砂刻进去的,而且还不是一般成色的朱砂,看那色泽,起码是紫金砂级别的。 这种砂,别说画符了,光是放在那,寻常的游魂都不敢接近。 孙志坚皱眉。 “你这啥玩意儿?” 杨铁成摸着肚子,得意地一笑。 “孙总,你不知道,这是护身符,我特意去龙虎山求得,花了上百万做的法事。” 我感觉事情有点棘手了。 叶青青要报仇,这是她自己的因果,我身为玄门中人,按道理是不应该插手的。 带她进嘉辰,找郭元康,这些对我的气运也会有点影响,但因为我没有直接对郭元康动手,所以影响也不是特别大。 但现在,杨铁成这里,靠叶青青一个人显然是报不了仇的。 我把叶青青拉到门口,跟她商量。 “事到如今,只剩下一个办法了,就是这办法不能马上要杨铁成的命,他估计还能多活好几年。” 叶青青双眼通红。 “我不甘心,这种恶人,凭什么得到庇佑?” “玄门不是要惩恶扬善吗,难道谁有钱,就保护谁,那我们算什么?我们老百姓的命就这么贱,活着是有钱人的玩物,死了变成鬼,都斗不过有钱人。” “这世界还有什么公道!” 我叹气。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道本来就不讲究公平。” 叶青青沉默一会,仿佛认命一般,自嘲地笑了笑。 “你还有什么办法?” “我知道你们玄门的人讲究因果,你总不能亲自对他动手吧?” 我掏出手机。 “报警!” “你还记得自己的尸体被丢哪了吗?” 叶青青呆愣片刻,嗤笑一声。 “别开玩笑了,像这种权贵,花点钱就能把警察摆平。况且现在郭元康死了,没有其他人证,他有的是办法脱罪。” “放心吧,他权贵,里面那个比他更贵。” 我把孙志坚喊出来,跟他说了一遍事情的前因后果,让他出面搜集证据,务必要让杨志坚坐牢。 “如果事情都办成,我欠你一个人情。” 孙志坚两眼放光,哈哈大笑。 “那老小子做的污糟事,光我知道的就不少。” “洛大师放心,这事我来弄,死缓起步!” 第60章 宿管阿姨 我带着叶青青离开包厢,江辰泽也正好偷听完了,站在酒吧门口的过道旁等我。看见我,他两眼放光地飘了过来。 “怎么样,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了吗?” “有,昨天的比赛,森林狼赢了,105-100,险胜!” 我:…… “你花十分钟,就听了这个?” “你神经病啊!” 江辰泽满脸委屈。 “那个杨青晖已经走了,他们也没聊别的啊!” 江辰泽认为,杨青晖出现在这,只是一个偶然,可我心里总隐隐感觉,他和杨铁成之间有什么联系。 咦,都姓杨,会不会是亲戚啊。 我让孙志坚顺便把杨青晖也查一下,没想到,他工作效率比我想的高多了。 这间暗夜酒吧,第二天就被查封了,店里一堆工作人员都去告发杨铁成,偷税漏税、贩卖毒品、强奸妇女,组织卖淫。 很快,叶青青的尸体也被找到了,也不知道孙志坚怎么运作的,人证物证俱全,杨铁成成了杀害她的最大主谋。 不止她这一个案件,酒吧里,之前还有好几个女的因为不肯配合,被他下令打死抛尸。 杨铁成很快就被收押,虽然案件还没有宣判,但孙志坚的律师告诉我们,数罪并罚,杨青晖基本死刑没跑了。 警察确认死者身份的时候,叶青青的父亲连夜坐火车从豫省赶了过来。 老实巴交的中年男人,粗糙黝黑的手指紧紧揪住衣服下摆,无措地站在蒙着白布的尸体面前。 “弄错了,这不是我们家青青。” “青青前几天还发短信跟我怄气嘞,她不肯见我,这不是青青。” “警察同志,青青看见我要不高兴的,我回去了吧——” 叶父嘴里说着要走,可身体却没动,两只眼睛死死盯着叶青青的尸体,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警察都忍不住红了眼眶,把一份通话和短信记录摆在叶父面前。 “那些都是郭元康伪造的,你的钱也都进了他的账户,一共八万七千,你签个字,银行会把钱退你。” “两天前,郭元康突发心梗,还没等到救护车就不行了。” 叶父直摇头,摆手推开警察递过去的笔。 “我要钱做啥吗,我不要钱,那是给我们家青青花的!” “我不签这个字,我们青青就没事。” “这不是我家青青!” 叶父绷着身体,紧紧咬着下唇,不停地伸手抹眼泪,不管警察怎么劝,死活不肯签字,也不肯去认尸。 我叹口气。 “陈警官,让我跟他说吧。” 我把叶父带到警察局后面的停车场,叶父拘谨不安,握着双手。 “你是我们青青的朋友?” “她到底去哪了?” 我从包里掏出一个玻璃罐子,打开瓶塞,把罐子递到叶父手里,大步走出停车场。 一分钟后,身后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嚎声。 江辰泽看得唉声叹气,两眼通红。 “杨铁成真是个畜生,就这么便宜他了?” “总感觉直接弄死他,比死刑更解恨啊。” “这是最好的办法了,受害者可不止叶青青一个,让他接受法律的制裁,才能给其他人也有一个申冤的机会啊。孙志坚的律师还说了,现在杨铁成在里面,还想着争取受害者家属谅解,会给人家赔偿一大笔钱呢。” “总比让他不明不白地死掉好,不然说不定他们公司还给他开追悼会呢,什么悼念企业家,慈善家,恶不恶心?” 江辰泽: “恶心!” “呸,这些恶心的资本家!” “有钱人没一个好东西!” 我不满地瞪他。 “你干什么骂我?” 我也是卡里有几个亿的有钱人好不好。 半个小时后,叶父失魂落魄地从停车场出来了,他像具提线木偶一样,两眼呆滞,魂不守舍,任由警察领着,顺从地签字,办手续。 叶青青平静地跟在旁边看着他,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 “洛溪,谢谢你。” “有那笔赔偿款,我爸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的,你知道吗,隔壁的王阿姨一直很喜欢我爸。” “我爸说不想给我找后妈,才拒绝她的。” “现在没有我这个拖油瓶,他也能过几年舒心日子了。” 叶青青身上的煞气消失,整个身形逐渐变淡,我知道,她快不行了。厉鬼只靠一口气撑着,那口气散掉,她的魂魄承受不了之前杀人的血气,很快就会消散在这个世界上。 叶青青最后朝我挥了挥手。 “洛溪,和季锦言交易的人,是云虚法师旁边那个钱道长——” “什么?” 我震惊得瞪大眼睛。 “这不可能啊,我们和钱道长一起回到青云观的时候,季锦言都已经交易完了,钱道长他没有作案时间,你是不是看错了?” 可还没等我问完,叶青青就像一缕雾似的消失了。 我用手一抓,那团雾气散得更快,瞬间就无影无踪。 我懊恼地松开手。 “你等等啊,你是不是说错啦!” 这是一个完全在我意料之外的答案,我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青云观难道有好几个姓钱的道长? 可也不对啊,按叶青青说的,云虚法师旁边的钱道长,那指向很明确,就是钱来这个死老头。 难道他还会分身术? 这不科学,又不是写小说,哪来的分身术啊,我苦思冥想半天,也想不出什么所以然,只感觉一个头两个大。 回到家里跟江明舟几人一讨论,我决定兵分两路,先派程桑桑去青云观盯梢一段时间,搞清楚钱道长的底细。 另一边,我带着江辰泽,混到沪城大学里,一面找机会接近杨青晖,一面调查博物馆那颗封魂石,有没有被人换过。 程桑桑提出强烈的抗议和反对。 “凭啥你去大学里,每天看男大学生,我只能跟一堆臭老头混啊。” “不行,咱们两得换换!” “行,那你去沪城大学,你去上课?” 我和程桑桑虽然都是高中毕业,但高中毕业也是有差距的,程桑桑是个天生的学渣,小时候掰着手指怎么都点不清数的那种。 我学习成绩比她好很多,高考落榜,是因为我压根没参加高考。那几天我师父快死了,我得守着,给他送终。 提到上课,程桑桑瞬间焉了。 “我凭啥去上课,我就不能去工作?” 我嗤笑。 “你倒是说说,大学里你能胜任啥工作。” 程桑桑眼睛一亮。 “男寝室的宿管阿姨!” 第61章 是假的 我震惊地看着程桑桑。 “莫非你是个天才!” 去杨青晖楼下当宿管阿姨,既不用上课,又能看男大学生,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每天都能监视他,知道他跟什么人来往,这不比上学好多了吗? “大哥,就这么决定了,我要去沪城大学当宿管阿姨!” 我让江明舟帮我安排工作,程桑桑不服气,撒泼耍赖,说我抢她的活,好说歹说,最后我咬牙给了她五万,她才算答应下来。 沪城大学是双一流大学,在国内排名也算前列,它有三个校区,占地面积八千多亩,我们去的,就是面积最大的主校区。 走进学校大门,迎面是一大片草坪,草坪左右两边各有一栋高楼,左边的是图书馆,右边就是沪城大学的博物馆了。 这间博物馆,还是江云山捐钱盖的,所以学校工作人员对江明舟特别客气,热情地带着我们参观藏品。 “这里就是化石馆了,大部分展品都比较普通,最特别的就是七年前在嘉辰拍下来的这块琥珀。” 工作人员指着最中间的一个玻璃展柜。 “这里面有九叶草,这种植物现在已经灭绝了,除了琥珀里,其他地方根本看不到。” “前几年国外有试着从琥珀里提取出九叶草的基因,进行克隆培育,但不知道为什么,基本都存活不过三年就会枯死。” 当然养不活了,九叶草在玄门里是一种特殊的天材地宝,需要在灵力非常旺盛的地方才能培养。 建国以后灵气稀薄,动物都成不了精,更别提九叶草了。 我弯下腰,把整张脸都贴在玻璃上,盯着里面的封魂石看。 琥珀呈一种透明的黄褐色,里面的九叶草被封住,九片枝叶微微蜷曲着,也看不出真假。 我让江辰泽试着钻到琥珀里。 封魂石和养魂玉一样,里面都有空间可以容纳魂魄,江辰泽从手镯里飘出来,把头往玻璃柜子里一扎,整个身体都穿过去了。 江辰泽扑了个空,又转过身,把头探进去,然后身体直接从柜子的对面穿出来了。 江辰泽满脸迷茫。 “这要咋进去啊?” “进不去,这是假的。” 客观来说,这其实是个好消息,一共三块封魂石,其他两块被匿名购买,唯一的线索就在沪城大学这块。 现在这块封魂石被人偷偷换走了,起码说明,我们调查的方向是对的。七年前,经手过这块封魂石的学校工作人员,应该不会太多。 江明舟找到校博物馆的馆长,让他调出七年前所有博物馆工作人员的资料,馆长一脸为难。 “江总,我没有这个权限,这得去人事部门问一下。” 人事科管理档案的工作人员正好有事出去了,科长告诉江辰泽,下午会把资料打印好,亲自给他送过来。 几个学校工作人员鞍前马后地陪着江明舟,江明舟摆摆手,说自己想一个人在学校逛逛。 “洛溪,小意也在这里上学。” “你们还没见过面呢,她肯定会喜欢你的。” “我们现在要去找她吗?” 江明舟愣了片刻,苦笑一下。 “算了,她跟我们强调过,不能让其他同学知道她的身份。” “那孩子性格很犟,大家都得顺着她。” 江晚意作为家里年纪最小的孩子,跟江明舟相差整整十六岁,说是妹妹,其实跟半个女儿都差不多。 江明舟基本都是千依百顺地惯着她,言谈间说起她,也是满脸自豪。说她从小就不爱搞特殊化,不肯读私立贵族学校,非读公立的,沪城大学也是她自己考上去的。 “你别看我和小月都是美国的名校,其实这种学校,我家里捐了一大笔钱,再弄点什么高尔夫球、滑雪之类的体育项目,文化分要求并不高的。” “小意才是我们家真正的学霸呢!” 江明舟一边说着,一边转头四处张望,显然内心也很期待,能在学校里偶遇江晚意。 这个人设咋跟江辰泽告诉我的这么矛盾。 按江明舟说的,江晚意是有主见,有想法,有野心的大女主啊,怎么会是江辰泽口里的恋爱脑? 江辰泽耸耸肩。 “不矛盾啊,这就是江晚意。” 江晚意从小就幻想能找到白马王子,但自己身在顶级富人阶层,接触到的男性很大一部分是纨绔子弟,让她心生厌恶。 也不知道谁告诉她的,能赤手空拳,从底层一步一步爬上来的,才是真正的白马王子,江晚意才去读了公立学校。而且她自己考的大学越好,能接触到的男性也越优质,所以才拼了命的学习。 我还是觉得他们两人口中的江晚意,透露着一种莫名的怪异感,但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正皱着眉思考,旁边林荫道上,忽然传来一个男生夸张的叫喊声。 “真的假的?” “我靠!” “林磊啊!就经管2班那个,满脸痘的矮胖子?” “他跟江晚意在一起了,你他妈逗我呢!” “江晚意是我们系的系花啊,能看上他?今天不是愚人节,你们别开这种玩笑!” 听见江晚意的名字,江大哥瞬间停下脚步,竖起耳朵。 一个剃着寸头的男生抱着篮球,满头大汗地蹲在树荫下。 “谁骗你了,你自个去看,两人就在学涯湖旁边坐着,江晚意给林磊喂吃的,林磊还不乐意呢。” 对面高个子的帅气男生有点不高兴了。 “你别胡说八道,开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尊重女生。” “尊重个屁啊,她自己舔狗一样,缠着林磊,我还尊重她?要我说啊,什么系花不系花,还不是个拜金女。” 旁边有另一个男生插嘴。 “可林磊家没钱啊,我跟他一个班的,他还申请了去年的贫困助学金呢!” “那就更恶心了,你们不知道吧,有种女生,就恋丑,跟什么恋老一样,是一种特殊的性癖,张扬,你们家女神,口味可真重啊!” “草!你再胡说一句试试!” 张扬一脚踢掉男生手里的篮球,弯腰揪住他的衣领。 寸头男也不甘示弱,仰着头瞪他。 “怎么,想打我?” “你打一个试试?” 旁边的男生立刻冲过来拉住张扬。 “别打了,他有没有胡说,咱们去湖边看看不就知道了?” 第62章 从我妹身上下来 他们没说完,江明舟已经拔腿跑了。 我追在后面。 “大哥,你停下——” 江明舟咬牙切齿。 “不可能,他们说的肯定不是我家小意,我得去看看。” “大哥,你跑反了!” 江明舟一个急刹车,又往回跑,他穿着一身昂贵的黑色手工西装,梳着大背头,露出硬朗的眉骨和高挺的鼻梁,戴着金边眼镜,又在林荫道上狂奔,瞬间引起旁边女生尖叫。 “哇,有明星在我们学校拍戏吗?” “好帅啊,这什么情节,霸总追妻?” “好像是妻追霸总?你看他后面那女生,跑得也好快,哇,太快了,都追上他了——” “他们在跑步比赛吗?” 学涯湖是沪城大学里一道亮丽的风景线,湖水如同一缸绿酒,微风吹过,泛起微微的涟漪。岸际围绕着青色的芦苇,几只白鹭单腿立在水面中,时不时低头,啄食湖里的鱼虾。 湖边坐着三三两两的学生,特别是其中一对年轻的情侣,格外引人注意。 “林磊哥哥,这个薯片好好吃,你张嘴,我喂你,啊——” 江晚意整个人歪在林磊的身上,手里捏着一片金灿灿的薯片,正往林磊的嘴里塞。 林磊皱着眉往旁边偏过身体,闷声闷气道:“我不想吃,你能不能坐远点,热死了!” “这个是进口的薯片,真的很好吃的,你尝尝吗——” 江晚意捏着嗓子,继续把薯片往前送,几乎要怼到林磊脸上。 林磊转过头,用力拍掉薯片。 “烦不烦啊,能不能别在这影响我看书?” 薯片掉在草地上,江晚意眼眶通红,委屈巴巴地扁着嘴,可她也不生气,下一秒,继续从包里拿出一片,小声央求。 “你吃一片,我就不吵你了,好不好?” 围观的同学们发出一阵唏嘘。 “咦,江晚意到底在干嘛?” “她好恋爱脑啊,我的妈,当舔狗就算了,还当林磊的舔狗,她什么癖好啊?” “对啊,真的受不了,林磊家很有钱吗?” “听说他家是云省农村里的,贫困生啦,江晚意图啥?” “不可能吧,可能林磊之前骗人的,很多富二代都喜欢装穷人,江晚意估计查过他的背景。” “不是还有传说江晚意家也是什么神秘富豪吗,笑死,可真能给自己脸上贴金。” 议论声中,林磊的脸色涨得通红,他用力推了一把江晚意,捡起草坪上的书。 “没空陪你玩,我要去食堂工作了。” 学生们没猜错,林磊是货真价实的贫困生,拿奖学金和助学金当生活费的那种,学校为了照顾他,还特意让他在食堂兼职。 每天晚上在后厨洗碗两个小时,能拿一千一个月的生活补助,这笔钱,会直接打在林磊的饭卡里,足够他一个月的伙食费了。 江晚意紧跟着站起身,又去抱林磊的手臂。 “林磊哥哥,你别那么辛苦好不好,我把我的卡给你,我有钱的,你以后都不要打工了,留点时间陪我出去玩吗。” “走开,别烦我!” 林磊甩开手,大步朝前走,江晚意小跑着要追上去,就在这时,耳边忽然响起一阵暴喝。 “江晚意!!!” 江明舟简直要疯了,他气喘吁吁从学校另一头跑过来,一路上听见同学们议论纷纷,心里还抱了一丝期望,觉得大家夸张了。 小意可能是对这个男生有兴趣,但家里从小管得严,她自尊心又特别强,不可能这么上赶着的。 没想到,跑到湖边一看,同学们的话还说轻了,这岂止是热脸贴冷屁股,简直就是不知羞耻。 更重要的是,江晚意犯贱的对象,还是这么一个男生。 个子一米七出头,和江晚意没差多少,人又胖,脸上都是坑坑洼洼的痘印,五官普通,扔进人群里,简直挑不出一个亮点。 江明舟快崩溃了。 他一把拉住江晚意的手臂,黑着脸,怒声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江晚意吓一跳。 “大——大哥——” 转头朝周围看了一圈,围过来的同学更多了,江晚意干咳几声,板起脸。 “咳咳,松手!” “你谁啊你,我认识你吗?” “林磊哥哥,你等等我啊——” 江晚意用力挣着手臂,江明舟大怒,直接抡起巴掌,在江晚意脑袋上拍了一下。 看着打得重,但是挨到她头上时,刻意收了九分力气,只留一分,带着怒意拍在她的马尾辫上。 江晚意一手抱头。 “哎哟,你干什么打我啊,神经病啊你!” “你跟我过来!” 江明舟扯着江晚意,怒气冲冲地从离开,周围的同学瞬间哗然。 “哇,我的天爷,这是什么鬼热闹?” “这男的又是谁啊,跟江晚意什么关系?” “不会是她在外面跟的金主吧,听说她在学校谈恋爱,找上门了?” “这个男人好极品,江晚意的审美咋回事啊,一下天一下地的,太癫狂了。” 大家跟在后面,窃窃私语,江明舟黑着脸,把江晚意扯得一路踉跄,江晚意拼命挣扎。 “你疯了,我不是告诉过你别来找我吗,你看看现在弄成什么样子!” “别来找你,让你一个人在学校胡来吗?” 江明舟绷紧下颌线,一只手紧紧握在江晚意的手臂上,因为过度用力,指关节微微泛白。 “江晚意,你再闹一个试试?” 江明舟朝周围看了一圈,加大音量。 “我不介意让所有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后排几个女生发出一声尖叫。 “霸总追妻,逃跑的金丝雀,我就知道!” “死丫头吃的真好啊,能不能让我演两集。” “你去演,你跟林磊演。” 江晚意瞬间紧张地绷紧身体,老老实实跟在江明舟后面。 “行行行,你松手,我跟你走就是了。” 进了校董办公室,江明舟把房门一关,又警惕地跑到旁边窗户,朝外面看了一圈。 我很无奈。 “大哥,你干啥,这是在八楼啊!” 江明舟一个箭步躲到我身后,然后双手一撸袖子,恶狠狠地瞪着江晚意。 “不管你是谁,从我妹身上下来!” 第63章 二嫂 空气一片沉默。 江晚意满脸懵逼地看着我。 “你又是谁啊?” 江明舟从我身后探出半个头。 “她是你二嫂,洛溪,出手吧!” “二嫂?” 江晚意眼神呆滞地盯着我看了一会,忽然反应过来,羞恼地尖叫。 “江明舟,你还有资格管我,你个老男人,你要不要脸啊!” 她左右看了一圈,扑到桌上拿起一个一次性水杯,往江明舟身上砸。 “你这样怎么对得起大嫂,你疯了吗,大嫂现在还怀着孕啊!” 江辰泽像只和平鸽似的,拦在两人中间摆着手。 “别打了,你们别打啦。” “小意,你误会大哥了,洛溪跟他没关系,是我的——咳咳——是——” 可没人看得见他,水杯从江辰泽身体里穿过去,我随手一挡,把杯子捏在手中。 “别闹了,我是江辰泽的老婆。” 这两个字说出来怪别扭的,江辰泽也猛然涨红了脸,浑身不自在地低下头,一会挠头发,一会飘到窗边,假装看风景。 江晚意呆住。 “江辰泽,二嫂?” “哦——我想起来了,你是收了六千万彩礼的那个,洛文斌的女儿吧?” 江晚意嫌弃地后退一步,抿着嘴角。 “大哥,你带她来干什么?” 江明舟不理她,把手搭在我肩膀上。 “洛溪,还等什么,盘她呀!” “我盘什么啊?大哥,江晚意没中蛊,没中邪,也没有鬼上身,她身上的气息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她是个正常人。” “不可能!” 江明舟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正常人能做这种事?洛溪,你再仔细看看,你看清楚啊,小意她不是这种性格的人,肯定有地方出问题了。” 江明舟这么一说,我也不好再推辞,我走过去两手夹住江晚意的脸颊,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会,眼神清明,瞳孔大小正常,又用力一捏她的脸,舌头红润健康。 再凑过去,在她身上使劲一闻。 一股淡淡的少女体香,混着高档护肤品的香味,没有半点蛊虫的味道。 江晚意一把推开我。 “干什么啊你,变态啊!” “大哥,真的没有邪祟,她很正常,就是脑子有点问题。这种不是玄学范畴,要不去看看心理医生?” 江晚意听明白我们在说什么,羞恼得直跺脚。 “江明舟,你什么意思,我谈个恋爱而已,你就以为我中邪了是吧?” 说着扭头瞪我。 “是不是你这个坏女人唆使的,我大哥以前从来不信这种东西,你在搞什么啊!我这就打电话给妈妈,让她把你赶出去。” 江晚意和之前的江家人一样,在江云山的洗脑下,本能地对所有玄学类的东西表示反感。 这段时间都呆在学校里,她也不知道家里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只通过新闻,看见江月身体恢复了,但她以为,那是何夏治好的。 何夏和江辰泽跟她年龄最接近,小时候也经常一起玩,这次何夏回国,还提前给她打了电话,说找到了江月身上的病毒,会想办法给她解毒。 想到何夏,江晚意更气愤了。 “我还没问你呢,你们对夏姐做了什么?我本来说好暑假回家跟她一起住的,是不是这个姓洛的把她赶走了?” “你们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啊,拆散夏姐跟二哥不够,还想拆散我和林磊吗?” 听到林磊的名字,江明舟又要暴走。 “闭嘴,你跟那个小胖子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江明舟,我不许你这样说林磊!” 江晚意气地几乎跳起来,她用一种非常激动跟夸张的情绪,把林磊夸得天上有,地上无。 坦白地说,江晚意嘴里的林磊,确实很优秀。 他家远在云城最山里的农村,和缅甸交界,村子就坐落在国境线附近。因为靠近金山角,那边治安很乱,毒品流通,林磊的爸爸就被村里人撺掇着吸毒,把家里所有东西都卖光了,最后毒瘾发作,死在村后的小河里。 林磊的妈妈对他爸绝望透顶,三岁那年,就丢下林磊,自己一个人跑了。 林磊是奶奶抚养长大的,但是在他七岁那年,奶奶也因病去世,只留下他一个人。 亲戚们也没人管他,幸好学校有补助政策,免掉了他的学杂费,每天还能提供两顿饭。 周末的时候,林磊只能饿肚子,或者去后山的河里捞鱼虾,就这么艰难地长大。 可以说,几乎是天崩开局,可林磊也没有放弃自己,在学校拼命努力学习,从最艰苦的小山村里,一路走到沪城大学。 “你们知道他有多努力吗?” “他每天在食堂洗好碗,就去图书馆看书,一直看到熄灯才回宿舍。他每天只睡五个小时,天刚亮就起床学习,没有任何业余生活。” “他是我见过最坚韧,最厉害的人,比其他男生都强多了!如果你在他那个处境,你根本做不到他这样,你们凭什么看不起他啊!” 江晚意声嘶力竭地喊完,江明舟愣住,脸上难得闪过几分羞愧的神情。 我也很震惊。 没想到啊,江晚意根本不是外貌协会,她更看重的是林磊的内在。这么坚强勇敢的男孩,在现代社会确实十分少见。 他的经历和特质,跟江晚意几乎截然相反,江晚意这种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天之骄女,会爱上他,好像也没那么奇怪了。 “你管好你自己的事吧,别来学校烦我!” 江晚意凶巴巴地威胁江明舟几句,甩门跑了。 江明舟没追上去,而是失魂落魄地坐在沙发上,懊恼地把手插在头发里。 “洛溪,我——我还是觉得那小子配不上小意。” “家世、相貌,都差太多了,我不能接受。” “他们两个真的没问题吗?洛溪,你再想想办法,小意不可能会喜欢他的。” 江辰泽也黑着脸站在一边。 “我也接受不了。” 我理解兄弟两个的心情。 对林磊人品的赞赏是一回事,可江晚意在他们心里,几乎跟小公主一样,从小到大都这么漂亮、高贵,他们实在不能接受,江晚意居然去倒追林磊。 我只能安慰他们。 “先别急,我留在学校里,再观察一阵子吧。” 第64章 我是警察 半小时后,学校人事科科长亲自抱着一大叠资料送到校董办公室。 “江总,博物馆七年的人事变动都在这里了。” 沪城大学是公立大学,学校博物馆的工作人员也是要通过统一招考,有正式编制的,所以流动的比较少。 我翻了下,这七年里,主动离职的一共就只有五个人,三男两女,年纪都在三四十岁的样子,其他都还在学校工作。 江明舟安排人去查这五个人的去向,顺便又让人事科给我安排工作。 “额,这位——洛溪小姐是吧,不知道想要什么样的岗位,现在学校有空缺的,校医务室,图书管理员,还有行政那边都可以安排人手。” “不用了,我要当宿舍管理员。” 人事科科长笑起来。 “女宿舍的宿管阿姨吗,洛溪小姐会不会太年轻了?这个职位很无聊的,也学不到什么东西啊。” “不是,男寝室。” 科长笑不出来了。 “这——江总,这不行啊,她太年轻了,男生那边要乱起来的。” 江明舟:“拜托陈科长了,这件事我会亲自跟校长沟通的。” 江明舟把校长都搬出来了,人事科科长也没办法,只能乖乖听命,硬着头皮让人带我去办入职手续。 我拖着行李来到男寝室楼下的时候,整栋宿舍楼都轰动了。 “卧槽,新来个宿管阿姨,好年轻啊!” “真的,看起来跟我们差不多大,长得好漂亮。” 宿舍楼一楼,除了电梯楼梯,开水房,剩下就是宿管阿姨的房间。 房间坐北朝南,靠墙角放着一张床,床铺对面有电视机,衣柜、洗手间应有尽有,房门口,有一张大理石长吧台,跟酒店前台的风格差不多,就算我办公的地方了。 我放好行李,在桌子后面坐下,几个男生争先恐后地把头挤过来,冲我嬉皮笑脸。 “阿姨——你几岁啊?” “阿姨,你怎么保养的,你好年轻啊,用的啥护肤品呀。” “叫啥阿姨,你们见过这么年轻的阿姨吗,都叫姐姐!洛溪姐姐,这个冰棍给你吃。” 我板着脸挥手。 “吵死了,都给我散开!” “我要先去巡视一遍寝室,查一查你们有没有在寝室里藏违禁品。” 我从抽屉里掏出一大串钥匙,男孩们立刻作鸟兽散。 有人喊着:“快跑,把电磁炉藏起来!” 也有人笑着冲我挥手:“先查我们,洛溪姐姐,先查我们!” 我没搭理他们,故作严肃,从一旁的楼梯走上去,开始一层一层检查。 江辰泽在旁边用一种十分幽怨的眼神看着我。 “洛溪,你很喜欢这份工作啊?” 我摇头。 “没有啊,工作吗,有什么喜不喜欢的啦。” 江辰泽冷哼。 “可是你嘴角的笑就没停下来过。” “是吗?” 我摸了下脸。 “难怪脸这么僵!” “喂,207的那几个男生,把衣服穿好啊,光着膀子像什么样,嘿嘿嘿——” 江辰泽气得翻个白眼。 “别笑了,好猥琐。” “我没笑啊,烦人。” 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年轻男人。 在苗寨里,基本有点能力的年轻人都出去了,留在寨里的都是老人和留守儿童。我和程桑桑去念书的民族学校,小学一个年级就一个班,一个班十来个人。高中人数多了点,但也没超过二十个人,一大半还是女生。 哪像这里,全是十八九岁的小男生。 虽然我自己也才二十岁,但跟老头在一起久了,总是会有种老阿姨心态,觉得自己跟他们不是一个年龄段的人。 走廊里有男生嬉戏打闹,唱歌聊天,还有只穿一条内裤跑来跑去的。 我看得合不拢嘴,江辰泽一直气呼呼地在我耳边抱怨,也不知道在说什么东西,没听清。啊,这个男生腹肌好明显。 我抬头一看,居然是个老熟人。 “杨青晖?” 杨青晖单手捧着个篮球,没穿上衣,一件白色背心搭在肩膀上,正拿着手机,不知道在跟谁发语音。 听见我的声音,杨青晖扭头一看,吓一大跳。 “卧槽!” “你怎么跑这来了?”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该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们了啊!你还找到学校来,什么意思。” 我举起手里的钥匙串,狞笑一声。 “没什么意思,查寝!” 我把杨青晖推进寝室,他慌里慌张地把背心套上,抹了把额头的汗。 “你就是他们说的宿管阿姨?” “真的假的,你是为我来的吧?疯了啊,你们至于吗。” 寝室是四人间,进门左手边洗手间,右手边一排柜子,我挨个打开柜子看了一遍,里面装着鞋子、球拍,一些乱七八糟的杂物。 再往里,左右各有两张上下铺,上铺睡人,下铺是书桌加衣柜。 寝室里另外两个男生都在,有些紧张地整理桌面,把东西收到抽屉里,只有最靠窗的那张书桌空着。 书桌上只摆了一个笔筒,里面的笔整齐地插在一个方向,其他书都整整齐齐地塞在旁边柜子上,看着特别整洁干净。 “这是谁的桌子啊?” “林磊的。” 我意外地挑了下眉,没想到啊,林磊居然和杨青晖是一个宿舍的,那正好。 他桌子收拾得干干净净,实在没啥好看的,我把手伸到抽屉上,用力一拉,没拉动。 我低头看了眼,发现抽屉居然上了锁。 杨青晖抱着胳膊靠在床铺栏杆上,拖长了嗓子喊。 “洛溪——阿姨——” “这么小的抽屉,藏不了电磁炉啊,没必要看吧?” “就是,侵犯我们隐私了都。” 这么多男生都在,确实不方便偷看林磊的抽屉,只能趁他们不在的时候看了。 想到这,我直接吩咐杨青晖。 “你们三个都出去!” 杨青晖:…… “不是,你什么意思啊,翻人家抽屉不好吧?” 我一把拉过杨青晖的领口,压低嗓音。 “蠢货,我那天为什么出现在公安局,你心里没点逼数吗?” “我是警察!” 杨青晖猛然瞪大眼睛。 “你——你骗人的吧——” “不然呢,我这么年轻,凭什么能在沪城大学当宿管阿姨?你动动脑子想一想,我不是来查你的,这关系到另一个惊天大案!” 第65章 撞客 杨青晖明显被我震住了,我们第一次见面就在公安局,当时我跟江明舟一起来的,但并没有具体介绍过自己的身份,他还不知道我跟江家的关系。 我是警察,听起来虽然离谱,但细想之下,又非常合理。 “行——行吧,张翌,陈向南,你们先跟我出去。” 房门关上,我在几人的桌子上翻找了一下,找到一枚回形针,把它掰直,插到抽屉钥匙孔里,三两下就拧开了。 打开抽屉,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女生明眸皓齿,扎着高马尾,穿着白色的连衣裙,正扭头跟旁边的女生说笑。夕阳照在少女的脸上,给发丝镀了一层淡淡的金边,特别有氛围感。 这是江晚意,拍得还挺好看的,照片旁边还放着一本笔记本,淡蓝色的硬卡封面,小卖部里随处可见那种。 我拿起笔记本随意翻了几页,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笔记本里,画满了江晚意的照片,从第一页开始,到最后一页,技术明显越来越好,画的人像也越来越清晰。 最后的扉页上,用非常潦草的字迹,写满了江晚意的名字。 “江晚意,江晚意,江晚意,江晚意……” 笔力狂乱,似乎不知道如何抒发胸间那满腔情谊。 这么看来,林磊明显很喜欢江晚意,可他面对自己心爱的女孩,为什么又表现出这么嫌弃冷淡的样子? 看来他们两人之间,确实有古怪。 我在他桌上又到处翻找了一遍,除了这本笔记,找不到其他有用的线索,我掏出手机,对着这张相片和笔记本匆匆拍了几张照片,然后重新把抽屉锁好,又去翻杨青晖的柜子。 杨青晖明显比林磊邋遢许多,桌面上到处乱糟糟的,衣柜门一打开,甚至掉下一大堆没喝完的饮料瓶。 我嫌弃地捂着鼻子,把瓶子踢开,关好柜门。旁边的书架上,摆着几本课本,和一些木雕工艺类的书。 我随意扫了几眼,其中一本书的封面,吸引了我的注意——《民间禁忌邪术破解》。 翻开书本目录,里面第一章内容,用鲜红色的圆珠笔,画了一个大大的圈。 “撞客化解法?” 我有些惊讶,杨青晖研究这个东西干吗。 所谓的撞客,就是指撞见鬼了,轻的会让人突发昏迷,连日高烧,神志不清。有时候农村里,小孩子受到惊吓,突然大哭不止,高烧好几天,去医院怎么都治不好。 村里的神婆在水里竖根筷子,或者在碗里放一把生米,就能驱除邪祟,让人恢复健康。 严重的撞客,又叫鬼上身,身体被邪灵占据,会胡言乱语,坚持说自己是另外一个人。但这种概率非常低,人三魂七魄俱全,根本没有空间可以容纳其他生魂。 除非是像上次叶青青碰见的那个女人一样,自己动了自杀的念头,天地两魂离散,才会给厉鬼可乘之机。 以前农村里,经常会把这种人错当成精神病来医治,当然是治不好的了。 “洛警——姐姐——” 杨青晖推门进来,叫了一半又及时改口。 “靠,你怎么乱翻我东西啊!” 杨青晖大步走过来,气呼呼地抽回我手里的书。 “这里还能藏电磁炉?” “检查一下卫生,紧张个啥?” 我在其他两人的桌子上也随意翻了几下,故作不经意地问杨青晖。 “啥撞客邪术的,你一个大学生,还信这种东西啊?” 杨青晖瞳孔猛然一缩,把手里的书塞回书架上。 “随便看看,宿管阿姨还管这个吗?” 另一个留着碎盖刘海,细眉长眼的矮个男生陈向南,从自己书架上也抽了一本书递给我看。 “不止阿晖,连我们都被他带得感兴趣,你看我这本,茅山十大灵符,我还照着上面的符画过。” 不知道杨青晖在外面跟他们说了什么,陈向南一改之前冷漠的态度,十分热情地跟我介绍。 说杨青晖从大一进来开始,就对玄学类的东西很感兴趣,把图书馆里这方面的书都借了一个遍,又自己在网上买相关的书籍。寝室里的人受他影响,也会跟着讨论。大家有段时间,甚至一度认为这些东西是真的。 只可惜,后面接触了几个所谓的算命大师、玄门法师,结果都是骗子,众人才渐渐歇了这个心思。 我听得好笑,黄袍法师,全天下一共就四十九个,玄门四大宗派占了四十个,这些宗派基本在山里隐修,与世隔绝,剩下九个在全国各地的道观,也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像青云观这样,沪市有名的大道观,他们的观主云虚法师,也只是掌握了一点玄学皮毛而已,连他打交道的都是孙成刚这样的富豪,根本不是这些大学生能接触到的。 “洛溪姐,你也信这个吗?” “你觉得,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撞客这种事情?” 陈向南一脸好奇地盯着我,我朝众人脸上看了一圈,坚定地点头。 “当然信啊,不止有撞客,还有鬼压床、僵尸、苗疆蛊术、出马仙、赶尸匠,你们电视里看到的东西,全都是真的。” 另一个肌肉发达,高高壮壮的国字脸男生张翌,听见之后,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粗声粗气说道: “洛溪阿姨,我本来以为你应该挺年轻的,现在我知道了,你只是长得年轻。” “你说这些话,真跟我妈一模一样。” 被他这么一打岔,陈向南立刻转移了注意力。 “洛溪阿姨,你到底几岁了?” 我开始胡说八道。 “四十三,老公瘫痪二十年了,全靠我出来赚钱养家。” 江辰泽:…… 江辰泽好像更生气了,一路闷声不响,也不跟我说话,回到房间之后,更是直接躲进手镯里,这导致我直接忘了他的存在。 洗完澡,随便套件短袖,只穿条内裤就出来了,我大喇喇地单腿踩在椅子上,准备吹头发。 江辰泽就站在厕所门口,看见我这副样子,惊恐得瞪大眼睛。 “你干什么!” 第66章 老夫老妻 输人不能输阵,我心底一阵发窘,但脸上还是强装镇定。 “老夫老妻了,不用在意这些东西。” 说完默默走到旁边,套上长裤,江辰泽听到我的话,神色从惊恐转成羞恼,一溜烟钻进手镯里躲起来了,一个晚上再也没有出现过。 这两天,我每天跟做贼一样,等男生们出去上课之后,溜到307寝室,把杨青晖和林磊的东西,仔仔细细一寸一寸检查过去。 杨青晖不可能无缘无故对玄学类的东西感兴趣,凭我的经验,他肯定听见过,或者看见过这类事情,而这一切,都跟当初委托他做木雕的人脱不开关系。 还有林磊,整个寝室都是这样的氛围,他心底又对江晚意有这样隐秘而炽热的感情,会不会剑走偏锋,真的接触到什么邪术,让江晚意发疯般爱上自己? 也不对,那他对江晚意,为什么又要摆出一副这么嫌弃的姿态呢,趁这种机会,占她便宜才更合理吧。 可是在寝室里,除了那几张照片,实在搜不到其他东西了,而且通过我这几天的观察,心里不由得更加敬佩林磊。 这孩子是真卷啊,卷心菜都没他卷。 寝室晚上十一点是准时熄灯的,厕所的光线又特别昏暗,只有一楼的开水房,白炽灯亮得刺眼。 每天晚上熄灯之后,林磊都会提着条小板凳,穿着睡衣,到开水房看书。 天气炎热,开水房里没有电风扇,控水机发出“嗡嗡嗡”的噪音,蚊虫在头顶飞来飞去,可是林磊全然不顾。 他就像老僧入定一样,坐在那看书,一看就看到凌晨两点钟,直到闹钟响起,林磊才会惊醒过来,他站起身,伸个懒腰,提着那条小塑料凳回到三楼。 第二天早上,林磊永远是最早离开宿舍楼的那一个,听他室友们说,他一大早要去湖边跑步一圈,跑完之后在旁边亭子里朗读英语。 保持这种高强度的学习状态两年整,唯一能让他分心的,就只有江晚意了。 江晚意每天孜孜不倦,晚上六点钟左右等在男寝室门口,约林磊跟她一起散步。 林磊拒绝,她也不气馁,温言软语撒着娇,把旁边的男生看得两眼发直。 “卧槽,林磊是不是戒过毒啊,这都受得了?” “我感觉他给江晚意下毒了,这也太离谱了吧,堂堂系花,怎么能舔成这样?” “女神在我心里,真的地震似的塌房,哎。” 江晚意完全不在意别人的看法,死死抱住林磊的手臂。 “下周就放暑假了,林磊,我记得你家里没有亲人了吧,前两年暑假都留在沪市打工,你要不要去我家住?” “不要,别烦我。” 林磊甩开江晚意的手,江晚意急了。 “不行!那我不是要两个月不能见你,你想逼疯我吗?” “我要去打工,没空陪你这种大小姐玩。” “我不许你去!” 江晚意眼眶泛红,泪意上涌。 “每天打工打工,你只要收下我给的卡,钱这辈子都花不完的,你就不能抽点时间陪我吗?” 江晚意说完,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夸张的笑声。 “哈哈哈,笑死了,江晚意,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立富家女人设呢?” “恶不恶心啊,正常家境好的女生,有哪个像你这样跪舔男人的?” 一个烫着亚麻色卷发,画着浓妆的高个子女生走进来,旁边的男生瞬间轰动了。 “卧槽,是周梦洁!” “噢——就是当初跟江晚意在表白墙上争系花的那个啊,妆挺浓的,没江晚意好看。” “是吗,我感觉还是她气质好啊,当初大家都说江晚意家是什么隐形豪门,现在穿帮了吧,明显周梦洁看着漂亮多了。” 周梦洁视线在江晚意和林磊身上来回扫,嗤笑一声,倨傲地抬起下巴。 “都说,一个人品味的终极体现就是伴侣,江晚意,富家女,就是你这种品味吗?别笑死人了!” “你什么意思啊!” 江晚意不服气地站在林磊身前,鼓着眼睛瞪周梦洁。 “林磊哪不好了,他每年功课都全系第一,不比你强多了?” “有用吗?” 周梦洁甩了一下手里的包包手柄。 “他再努力学习,毕业以后,连给我打工的资格都没有。看见没,光是我手上这只包,他两年的工资都买不起。” “这包,我记得你也有一个同款吧,当初她们非说你手里的包是真的,现在呢?” “江晚意,你跟着这种男人,真的名牌也会变成假的,更何况,你本来就是个假货,哈哈哈——” 周梦洁的话深深刺痛了林磊,他抱紧怀里的书,低着头从人群中挤出去。 “我要去图书馆看书,江晚意,以后别来烦我了。” 周梦洁:“天呐,连这种男人都看不上你!” “江晚意,我要是你就转学算了,实在丢不起这个脸。” 江晚意没搭理周梦洁,匆匆追着林磊去了,没想到,这次林磊态度特别强硬,非常冷淡地拒绝了江晚意,说跟她就是同学关系,让她以后都不要打扰自己。 江晚意大哭一场,被几个舍友劝着回宿舍。 江辰泽快气死了,背着手在房间里转来转去,时不时伸手在胸口上顺一下气。 “服了,他还看不上小意,他凭什么看不上小意?” “这样不挺好的,你们本来也不赞成江晚意跟他在一起啊。” 江辰泽:“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只能你们嫌弃人家,不能人家嫌弃你?你有钱,你漂亮,别人就非得上赶着巴结你,不然就是不识抬举?” “你们有钱人会不会太骄傲了?” 江辰泽被我怼得哑口无言,好一会,才闷闷地说了一句。 “我不是这个意思。”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我掀开窗帘一看,林磊又穿着睡衣下来了,只不过,这次手里没提那条小板凳,也没拿着书。 他走到开水房里,片刻后,房间里传来窗户被拉开的响声。 我跟江辰泽对视一眼,江辰泽先从墙里钻了过去。 “洛溪,他翻窗出去了!” 第67章 你到底是谁 凌晨十二点半的校园,宿舍楼的灯全都黑了,只有远处的路灯还亮着,灯罩旁边飞舞着一大群飞蛾和蚊子,密密麻麻的,将光线遮盖住大半。 这种昏暗的视线下,人走路基本都小心翼翼,生怕没看清,一不小心撞到哪里。林磊却甩着手臂,一路狂奔。 他跑得非常快,两只手在身旁大幅度摆动,仰着头,破旧的白色短袖被风吹得拉向身后,在后背处鼓起一个大包。 一直跑到宿舍区围墙旁边,林磊才停下脚步。 他一只手撑着墙壁,弓起腰,大口大口喘气,一边喘气,一边哭。 “呜呜——呜呜呜——” 哭声被风声扯得细碎,像野鬼似的呜咽。 我跟江辰泽蹲在灌木丛后,好奇地盯着他看。 “你躲这干嘛,过去点。” 江辰泽:“再过去就被他发现啦!” 我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他。 “发现个鬼,他又看不到你!” “你凑近一点,听听看他在说什么。” “哦,对哦。” 江辰泽尴尬地挠了下头发,从灌木丛后直起身体,大摇大摆走到林磊前面,然后在他身前蹲下来。 林磊忽然猛得抬起头。 “谁?” 我跟江浩言都吓一跳。 怎么回事,这小子也能看见鬼魂? 林磊仰着脑袋,警惕地在周围看了一圈,还挥手在身旁胡乱打了几下,差点打到江辰泽。 江辰泽一动不敢动。 林磊收回手,擦掉眼泪,沉默了几秒,忽然又扭头看向我这边。 “出来吧,别躲了。” 我心里一阵吃惊,这小子五感也太强了吧,我藏得这么好,几乎都屏住呼吸了,他怎么发现的? 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去,林磊忽然叹口气,后背靠着墙壁,慢慢滑坐在地上。 “我知道你一直跟着我。” “你到底是谁?” “江晚意变成这样,是不是你搞的鬼?” 没人回答,连夜风好像也停息了,空气中静悄悄的,只有地面上,散发出一股被太阳烘烤一整日后的燥热。 林磊用力捶了下草坪。 “你是在同情我吗?” “我不需要这些东西,不管你用了什么方法,请你立刻让江晚意恢复正常。” “听见没有?” “我不需要女人,不需要什么情情爱爱,你别自作主张了,行不行?” 林磊喘着粗气,压低嗓音恶狠狠喊了几句,喊完,他不知道想到什么,又低下头哭了起来。 这次不同于之前的呜咽,他抽泣着号啕,两只手紧紧捏住拳头,脖子上青筋暴起,很痛苦的样子。 “别耍我了。” “我这种人,有什么好玩的啊。” “我求你了,你放过江晚意,也放过我,我真的好累。” “我光是活着,就已经竭尽全力了,别再折腾我。” 哭了一会,林磊站起身,擦干净眼泪,又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冷静地回到宿舍。 我和江辰泽面面相觑,彼此都感到很不解。 听林磊的意思,他好像能感知到周围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而且那东西是他的老熟人,知道他喜欢江晚意,就用点手段,让江晚意爱上他了? 江辰泽:“洛溪,旁边是不是还有你看不见的鬼啊?” “不可能,我是天生的阴阳眼,你不了解阴阳眼,我不是通过看的,是感知。” 这世间,有阴有阳,阴阳相生相克,是两种全然不同的能量。鬼怪、蛊术、巫术,这些东西本质上全都是阴物,而人活在世上,血肉之躯,是属阳的。 人如果被邪祟手段控制,体内的阴气超过了阳气,我立刻就能感知到。 除非,对方用特殊的手段,抑制了这种邪术的阴气,人体看着还是阴阳平衡的,让我造成了错误的判断。 林磊不可能无缘无故说这种话,连他都觉得江晚意不正常,那江晚意身体里,说不定真被人种下什么邪术,我得找个机会好好给她检查一下。 回去的路上,江辰泽忽然罕见地夸奖了林磊几句。 “他长得虽然一般,人品还挺好的。” 我深表赞同。 岂止是人品好,简直柳下惠。 换做其他男生,看见江晚意这么个大美女,上赶着贴上来,那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啊,谁能忍得住不对她下手。 林磊呢,明明自己心里也喜欢江晚意,却还能对她这么绝情,这份毅力,就像他同学说的,这得戒过毒吧。 第二天是周六,我去女生宿舍找江晚意,没想到,她的舍友告诉我,江晚意一大早就回家了。 几个小女生叽叽喳喳的议论。 “她居然是沪市的,我现在才知道。” “对啊,那她之前周末怎么从来不回家,我还以为跟我们一样,都是外地的。” “沪市本地女生,条件都不会太差吧,嗳,那最近她们都说江晚意家很穷,所以才疯狂倒追林磊,你们觉得真的假的?” “我感觉假的,真要这样,她怎么不去追富二代,别的不说,咱们系的张扬,对她也挺感兴趣吧。张扬家在沪市,可是有别墅的!” 卫生间探出一个头来。 “这都想不明白吗,她脑子可比你们清爽多了。” 一个短头发的矮个女生,手里捧着个脸盆从洗手间出来。 “你们以为有钱人那么好嫁啊?人家都是要讲究门当户对的,像江晚意这样的,如果真跟张扬在一起,也只是被白玩几年,到时候结婚肯定不会选她。” “江晚意之前说不定就被人白玩过,现在想明白了,富二代,还没有林磊这种潜力股靠谱!” “你们不知道吧,林磊在今年的大学生创业大赛里又得了一等奖,像他这种脑子,以后毕业了,赚个几十万一年还是轻松的。” “有道理哎!” “江晚意觉得自己能拿捏林磊吧,没想到人家还看不上她,笑死了。” 几个小女生七嘴八舌,一人一句,把江辰泽气得要吐血,恨不得现在就把江晚意的户口本甩她们脸上。 “有个鸡毛道理!” 我也听不下去,正要跟她们吵几句,这时候,电话忽然响了。 江月在那头激动地尖叫。 “洛溪,你快回来,小妹她疯了!” “爸爸都快气得脑溢血了,你赶紧回家!” 第68章 怀孕了 江家别墅,豪华的客厅里,江云山一边悠哉地喝茶,一边低头翻着手里的报纸。 江夫人也坐在旁边,跟娘家姐妹煲电话粥。 “嗯,那个戏小月接了。” “嗨呀,刚开始拍呢,什么得不得奖的,孩子现在身体好,我比什么都开心。” “对呀,灵倩,灵倩也好啊,昨天刚做的四维,我把宝宝的照片发你看看。” “今年运气好?哈哈哈哈,谁说不是呢,我跟你说,自从洛溪嫁到我们家,那真是顺风顺水,我这个儿媳妇啊——” “咳咳咳!” 江云山故意咳嗽几声,打断江夫人的话。 “打一早上电话了,把你给闲的,没事不能去公司看看?” 江夫人挂掉电话,不满地瞪着江云山。 “我就知道,我一说洛溪好,你就不乐意,你真没良心,几个孩子都是洛溪治好的。你一天天还冷着个脸,到时候把我这么好的儿媳妇作跑了,我跟你拼命!” 江云山两手张着报纸,把身体侧到另一边。 “跑了就跑了,何夏不比她强一百倍?你真是年纪越大越糊涂,我懒得跟你说。” 两人吵了几句嘴,周管家兴冲冲地从大门外跑进来。 “四小姐回来了!” 江晚意自从上了大学以后,除了寒暑假,基本都不回家,这还是第一次在周末回来。 江云山立刻放下手里的报纸,拄着拐杖,朝外面迎了几步。 这四个孩子,他最宠的就是江晚意。 前面几年他坚定地恪守传统,孩子不打不成材,必须当严父。结果快到四十岁才有了江晚意,看着怀里软乎乎的小婴儿,他的想法忽然就变了。 也许是年纪大了,也许是事业太过顺利,让他的心也开始变得柔软,他对江晚意几乎没有骂过一句,从小就千依百顺的,干什么都由着她。 “小意,吃过早饭没有?” 江云山笑眯眯握住江晚意的手,可紧接着江晚意说的话,让他仿佛当头挨了一闷棍。 “爸,户口本给我,我要结婚。” “结婚?” 江夫人吓得尖叫出声。 “今天不是愚人节,小意,你开什么玩笑?” 江云山脸色铁青。 “结什么婚,跟谁结婚,你才十九岁啊!你到法定结婚年纪了吗?” 江晚意:“下个礼拜过完生日就到了,你先把户口本给我,这周我打算先把婚礼办掉。” “不办在沪市,我要去林磊村里办。” 江夫人脸色惨白,身体摇摇欲坠,扶着旁边的周管家,才勉强站稳。 “小意,你别吓唬我,林磊是谁,他家哪的,你为什么这么着急要领证?” “你该不会——” 江夫人视线往下移,停在江晚意的肚子上。 江晚意今天穿着件紧身的黑色短袖,小腹平坦,腰肢纤细,她顺着江夫人的视线一看,忽然福至心灵,双手捂住肚子。 “对,妈,我怀孕了,所以你们要抓紧,在我肚子大起来之前把婚礼办掉。” 江云山眼前一黑,几乎要昏过去,他高高举起拐杖,手背上青筋暴起,用力朝江晚意砸过去,却又轻飘飘地落在江晚意肩头。 江云山声嘶力竭,梗着脖子怒吼。 “你胡说八道什么!你把话说清楚!” “爸,妈,你们冷静一点,林磊是一个特别特别好的人。” 江晚意神色自若,走到沙发旁坐下,还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开始娓娓讲述她跟林磊的爱情故事。 吸毒的爸,逃走的妈,生病早死的爷爷奶奶。 偏远的农村,破碎的男生,每个月还靠学校补助过日子。 江夫人听得四肢发软,靠在沙发上,不停地用手指掐自己人中。 江云山心脏一阵接一阵绞痛,头脑发昏,几乎要喘不上气。 “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好最优秀的男生,除了他,我不会再喜欢任何人。如果你们不肯给我办婚礼,我就跟他私奔。” “我相信,凭他的能力,就算一个人,也能养活我跟宝宝,用不着靠你们。” 江晚意还没说完,江夫人忽然从沙发上弹起来,把手里的抱枕狠狠砸在江晚意脸上。 “你疯了,什么宝宝不宝宝,你才大二啊!” “你书不念了?研究生呢,留学呢?这么早哄骗你生小孩,这个男人能是什么好东西,你鬼迷心窍了,你——对——你肯定是让鬼上身了。” 江夫人六神无主,在身上到处摸手机。 “洛溪呢,快叫洛溪回来!” 江月原本要进组去拍戏,也被江夫人打电话叫回来,还在公司开会的江明舟和陈灵倩就更加了,听见江夫人在电话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家人火急火燎地往家里赶。 等我和江辰泽赶到的时候,战场已经从客厅转移到了江晚意的书房。 江云山发疯似的,把书架上的书一本一本拿下来,念一本书名,用力砸到江晚意身上。 “《公司财报分析》,你分析个屁,分析到男人身上去了!” “《人生的智慧》,你有什么智慧,你的智慧就是年纪轻轻,给人生孩子做饭,这么好的大学不念,要跟这种垃圾男人跑到农村去!” “你读这么多书有个屁用,你是要气死我!” 江云山目眦欲裂,几乎要爆血管,偏偏江晚意还梗着脖子,满脸不服气的样子。 “你凭什么这样说林磊,你能成功,都是凭运气,要是你在他那个环境,根本做不到他这样。” “好好好,你男朋友这么优秀,你叫他过来,现在就让他来!” 江夫人哭着靠在江月身上。 “你个蠢货!你被男人骗成什么样子了,还向着他,你喊他来,看我不打死他!” 江云山冷哼。 “我不打他,你让他来,他要是够优秀,我给你办婚礼!” 江云山明显是在说气话,江晚意却当真了,她两眼放光,动作飞快地掏出手机。 “爸,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江晚意给林磊发了一大串短信,按理说,林磊对她向来是很冷漠的,也不知道江晚意说了什么,他居然真的打车来了。 周管家带着林磊走到书房门口,江晚意立刻扑了上去。 “林磊哥哥——” 看着眼前个头不高,相貌普通的矮胖男生,江云山再也忍不住,身体踉跄几下,直挺挺往后栽去。 第69章 找大师 江云山昏倒了,江家又是一阵乱,幸好家庭医生及时赶到,一顿按胸喂药,江云山慢悠悠睁开眼睛。 “江总,你本身血压就偏高,情绪不能太激动啊,像这样突然昏厥,是中风前兆,一定要注意身体。” 江家还顾忌面子,家庭医生在的时候,没人说话,等人一走,江云山立刻坐直身体,顺手抄起茶几上的茶杯,砸向江晚意。 “你这个畜生!” 江晚意站着没动,林磊原本站在江晚意旁边,忽然往前一步,转过身,紧紧抱住江晚意。 茶杯砸在林磊背上,林磊闷哼一声,挺直身体。 江晚意急了,两只手搂住林磊,在他背上一顿乱摸。 “林磊哥哥,你怎么样,痛不痛啊?” 江云山气得眼前一阵一阵发黑,颤抖着伸出手。 “分开,你们两给我分开,明舟,把他们拉开!” 不等旁边的江明舟有动作,林磊忽然开口了。 “江明舟,我认识你。” 林磊一手搂着江晚意的肩膀,视线在书房里扫了一圈,从江家人脸上一个一个看过去。 “大明星江月。” “首富江云山,江氏总裁江明舟。” “小意,你从来没告诉过我,你家里人这么厉害啊。” 江晚意不安地低下头,一只手去抱林磊的胳膊。 “对不起,是我不好。” “没关系,这对我来说是个惊喜,你家这么有钱,我以后是不是可以不用工作了?” “对!林磊哥哥,你肯花我的钱了?” 江晚意满脸惊喜,林磊却冷漠地转过头,松开搭在江晚意肩头的手。 “我开玩笑的,江晚意,你也知道,我是个很传统的男人,我喜欢男主外女主内的家庭生活。” “以后,我去你们江氏上班,工资随便给我开个几百上千万,你就在家呆着,好吗?” 江晚意仿佛陷在美梦中一样,脸上全是不真实的喜悦和激动。 “你肯跟我结婚吗?只要你跟我结婚,你提的任何要求我都会答应。” 林磊点头。 “行,那我们下个月就结婚,你大学就别念了吧,女生要那么高学历也没用。” 江晚意:“好!办完婚礼,我就去退学。” 林磊:“你们家这小区不错,婚后让你爸妈在这给我买套别墅,住得离娘家近,方便你走动。但是我不喜欢住在属于别人的地方,所以房子要写上我的名字。” “当然可以,别说房子了,以后我所有的钱都给你保管。” 林磊轻笑一声。 “还有,我不喜欢吃外面的饭菜,以后一日三餐你都做好了,给我送公司里来。” “家里也最好不要请佣人,所有的家务都由你来做。” 江晚意美滋滋地把头靠在林磊肩上。 “好,能给你做饭,想想都好幸福啊——”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规划着婚后生活,江家人全都听傻了。 江云山目瞪口呆,从一开始的愤怒,转变成震惊,迷茫,他傻乎乎地看着其貌不扬的林磊,再转头看一眼满脸花痴的闺女,只感觉心里涌上一股巨大的荒诞感。 这不可能,这世上哪个女人,能恋爱脑到这份上? 就林磊提的那些要求,随便拿出一条,都能让一对热恋中的情侣瞬间翻脸,这软饭硬吃,还要求女方家务全包,只要女的是个正常人,就不可能接受啊。 更何况,两人不说其他,光是外貌条件,江晚意就要高出一大截,她到底为什么这么舔林磊? 到底为什么啊? 林磊再接再厉。 “前几天舍友看日剧,我也跟着看了几眼,日本的全职太太,丈夫下班后会跪着给他们换鞋子。” “小意,你能做到吗?” “当然可以啊。” “可以你#$@%!江晚意,你脑子进屎了吗?” “你就这么缺男人!” 江云山再也听不下去,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嘴里冒出一连串脏话,他也顾不得去拿拐杖,一只脚踮地,僵尸似的往前蹦了几步,伸出手去掐江晚意的脖子。 结果人还没碰到江晚意身上,腿就先撞到茶几,身体失去平衡,扑在地上打了个滚。 江明舟几个吓了一大跳,手忙脚乱把他扶回沙发上,江云山身体靠着沙发垫,猛喘气,两只眼睛瞪得几乎要鼓出来。 他伸出一只手,指着江晚意的鼻子,喉咙里“嚯嚯”几下,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时候,林磊忽然走上去,他半跪在江云山面前,倒了一杯茶,塞到他手里。 “是不是觉得很离谱?” 林磊转头,环视书房,朝每个人脸上都看了一圈。 “大家都觉得这不符合常理,对吧?” “无条件的退让包容,毫无原则和底线,这不是爱,也不是我认识的江晚意。” “她一定出问题了。” “凭你们江家的地位,应该可以找到真正的玄门大师吧,去找个人来给江晚意看看。” 林磊这一番话,直接打得江家人措手不及,江夫人脑子转不过圈,瞠目结舌一会,结结巴巴问道:“什么,什么意思?” “你也觉得我们小意中邪了,对吧?” “那你还碰她?你还让她怀孕,你落井下石,你是不是人啊!” 林磊本能得皱紧眉头。 “什么怀孕?” “江晚意,我没碰过你,你是跟其他人——” “不是不是!” 生怕林磊误会,江晚意赶紧解释,说编造怀孕的借口,就是想逼家里人同意他们的婚事。 听江晚意说完,江夫人立刻松了口气。她两腿一软,跌坐在沙发上。 “没怀孕,那就好,那就好,那什么都来得及——” “洛溪,你快看看,小意到底出什么问题了!” 江云山冷哼一声,惨白的脸上慢慢有了几分血色。 “她能看什么,这种情况,我觉得小意是被催眠了,明舟,你立刻去联系最好的心理医生。” 我摇头。 “我上次就看过了,小意身上阴阳平衡,我看不到什么邪祟的气息。” 江云山嗤笑。 “看吧,我就知道。” 他一边说,一边拉高裤腿,去揉刚才磕到的乌青。 我随意朝他腿上扫了一眼,忽然面色大变。 第70章 阴线虫 我冲到江云山身旁,蹲下身,张开拇指和食指,把虎口卡在江云山膝盖下面。 江云山吓一大跳。 “你干什么!” 我用力捏了一把他的小腿,只感觉骨质松软,似乎一用力,整只手都能陷进去,而且这一块的皮肤微微发烫,比正常人体温高上不少。 “你这腿,是不是一到阴雨天就疼痛难忍,不能走路?” “而且晚上,膝盖下面就像有虫子啃咬,又痒又麻,要用滚烫的毛巾敷着,才能减缓?” “呵呵,我这老寒腿都十几年了,要你说?” “你是看治不了小意,故意想找事,拿我这点旧伤装神弄鬼呢?” 江云山不满地拍开我的手,把腿搁到沙发上。 “你们看看,这就是你们嘴里的大师,一个个把她吹得跟神仙一样,真出了事,能指望上吗?” “明舟,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联系心理医生。” 我在江云山腿上又摁了几下。 “你这病,最早是在什么地方得的,云南?泰国?还是什么热带海岛上?” “咦!” 江夫人忽然轻叫一声。 “我想起来了,是在缅甸啊!” “那时候仰光正好开了一个工厂,我还大着肚子呢,跟你爸两个在仰光住了大半年,忙前忙后的,连小意都是在仰光的医院里生的。” “什么!江晚意也在?” 脑中仿佛有一道亮光闪过,在漆黑的夜里撕扯出一条白色的裂缝,裂缝越来越大,我双手握拳,激动得在江云山腿上猛地捶了一下。 “我知道了!是降头术!” “啊!” 江云山发出一声惨叫,疼得缩回腿,在我肩头狠狠拍了一巴掌。 “我看你像降头术!你又在胡编乱造什么,嘶——疼死我了——” 降头术是一种东南亚邪术,最早起源于苗疆的巫蛊,后来跟东南亚本土国家的民俗特色相结合,逐渐演变成降头术。 降头术,分为“药降”、“鬼降”和“飞降”三种类型,“药降”更接近巫蛊,是用蜈蚣、蝎子、蜘蛛等毒虫下在被害人身上,让他精神错乱,全身剧痛而死。 “飞降”比“药降”高一个等级,只要取对方身上的东西,拿到对方的生辰八字,在特定时间进行施法,就能破坏被施法者的气运。 这其中,“情降”,就是“飞降”的一种。 最厉害最隐秘的情降,可以把降头术下在孕妇身上,连续七七四十九天,用尸油涂抹孕妇的肚子,等胎儿出生之后,剪下她的胎发,缠绕在一个木制人偶身上。 再把人偶泡在血水中,等时机成熟之后,在人偶上写下男人的生辰八字,女婴就会发了疯一样爱上这个男的。 因为前面的尸油,是涂抹在孕妇身上,隔了一层,所以胎儿体内的阴气并不重,靠肉眼看不出什么异常。 等她逐渐长大,脑子里会有一个朦朦胧胧的概念,总感觉自己这一生,就在等待一个命定之人。 所以,江晚意从小到大,才会这么热衷于幻想白马王子。 “这种情降,手段高明,一旦下成功,几乎无迹可查。唯一的缺陷,就是那七七四十九天的尸油,因为太过阴邪,需要由一个男人给孕妇涂抹。” “连续接触四十九天尸油,血管里会长出一种寄生虫,叫阴线虫,阴线虫喜阳,一到阴雨天就会吸食血液,在血管里作乱,引发疼痛。” 说着说着,我疑惑地看向江云山的腿。 “那油是你给妈抹的吧,按理说,你出问题的应该是手,咋跑腿上了?” 江云山有几分心虚地瞪着我。 “什么阴线虫,你——乱说什么!” “啊呀!” 江夫人猛地一拍双手。 “那时候有人送了我一瓶护肤精油,说是每天抹在肚子上,能防止长妊娠纹的。” “但是那个油很厚重,难搓开,男人体温高,每天都是云山给我抹的。你们不知道,他以前抠得很,抹完怕浪费,自己都拿来擦腿了。” “江云山,你自己说,你是不是就那年,回来之后开始腿疼的?” 江云山气鼓鼓地摆着手。 “我没有,你胡说!” “是不是阴线虫,让我试一下就知道了。” “呸!” 我朝掌心吐了口唾沫,唾沫又叫玉液,玉液炼己,金液还丹,在道教中,唾液是“阳里阴精,己之真精”,对人体是大补之物,对付阴线虫这种邪物造成的伤痛,有立竿见影的效果。 我两只手掌并拢,将唾液在手心搓热,直接往江云山腿上贴。 江云山一脸嫌弃。 “恶心死了,别碰我,不要——” 手掌贴在膝盖上,一股暖流从皮肤上钻进去,膝盖的酸疼顿时就好了大半,江云山倒吸一口冷气。 “不要,不要停——” 我把手对着膝盖用力搓了几下。 “阴线虫很好解决的,自己每天用唾液早晚搓三次可以缓解疼痛,我再写张药方,把朱砂、人参、黑狗血按比例配好,煮开之后每天泡脚,泡一个月就好了。” 江云山低着头,表情讪讪的。 “嗯,明舟,听见了吗,按洛溪说的,去给我准备药。” 江明舟憋着笑,把头一扭。 “我没听见。” 江月“噗嗤”一声,捂着嘴巴。 “爸,什么朱砂、黑狗血,这种东西能治病吗,你别听洛溪的,还是去找个医生看看吧。” “你——你们——” 江云山本来就拉不下脸,又被江月一顿阴阳怪气,脸色顿时涨得通红。 “行了,他那腿都疼这么多年,有什么要紧的。” 江夫人急切地走过来,挨着我坐下。 “洛溪,你快说说,这个什么情降,要怎么解?” 江晚意听到现在,才终于反应过来。 “什么情降,你们是说,我喜欢林磊,全是因为这个情降?你们太离谱了!这绝不可能!” “我还能不了解自己吗?我就是喜欢他,无可救药地爱他。谁都没办法阻止我们相爱!” 我转头看向林磊。 “要解这种等级的情降,只有一个办法。” “杀了那个降头师。” 第71章 降头师 江家七年前被种下鬼松,我以为对方的阴谋,是从七年前才开始的。没想到,早在二十年前江夫人还怀着江晚意的时候,就被人下蛊了。 因为年代太久远,她甚至想不起来给她送尸油的是谁。 还是江云山提醒,当初在仰光工厂,有一个缅甸本地的工作人员,大家都喊她玫姐。 玫姐对江夫人十分热情,经常带她去逛街,送她自己做的本地小吃。那瓶精油,也是她送给江夫人的,说是本地特色的护肤蛇油,对皮肤非常好。 久远的记忆被唤起,江夫人呆坐着沉思片刻,恍然惊醒。 “啊,可是玫姐已经不在了。” “云山,你还记得吗,我们回国两年后,我还托人给玫姐送东西。仰光那边的厂长说,玫姐出车祸死了。” 四十多岁的单身女人,无儿无女,这么多年过去,父母也不知道还在不在。 如果对方是有意杀人灭口的,其他痕迹必然也掩盖得很好,要从缅甸那头去查,简直无异于大海捞针。 那边查不到,剩下的希望,就只有林磊这边。 要知道,降头术和普通的道术不同,基本都是降头师用自己的心头血做法,而且他们为人极端,一旦施法之后,完全不留退路。 只有杀掉降头师,取他的心头血给被害者服下,才能破解法术。 我问林磊,有哪些人知道他的生辰八字。 “你在学校里填过资料吧,辅导员,班长,是不是都知道?” 林磊摇头。 “我们村子穷,为了能让小孩早一年读书,去公办学校免费吃饭,都会把年纪往大了写。” “身份证上写着我今年19岁,可我才18,我真正的八字,应该就村里人知道。” “你是说,降头师是你们村的?” 这倒是跟我猜的差不多,林磊家的村子,就在缅甸边境,比其他地方的人更有机会接触降头术。 只是有一个情况,让我感到很困惑。 “可江晚意喜欢你,是最近几天才发生的事吧?在人偶上写下名字的时候,降头师离你的距离不能太远,前几天他肯定还在沪市。” “你有没有认识的同乡在沪市工作的?” 林磊坐着没动,甚至连面部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化,可我却清楚地看见,他的瞳孔骤然一缩,放在腿边的手指,不易察觉地微微颤动。 “没有,我们村在沪市的,就我一个人!” 他在撒谎! 他想维护那个降头师,甚至有可能,他们就是一伙的?也不对,如果是一伙的,林磊顺水推舟,毁掉江晚意不是更容易,完全没必要把事情做到这个地步。 江云山和江明舟都是人精,立刻发现了林磊的不对劲。 两人对视一眼,江明舟伸手推了下镜片,站起身,走到林磊旁边。 “好,谢谢你,林磊同学。” “我会让人去调查你们村里人的去向,从云省到沪市,出行坐火车是免不了的,公安系统那边一查身份证就知道了,我相信我们很快就能找到凶手。” 江明舟在林磊肩膀上重重捏了一下。 “如果被下情降的不是你,我都不敢想象,小意会遭受什么。” “你很了不起,江家欠你人情,毕业之后,我们江氏的大门随时对你敞开。” 被江明舟一提醒,江夫人越想越害怕。 是啊,如果不是林磊,换成任何一个普通男人,这个时候,只怕江晚意已经真的怀孕了。 不止怀孕,凭她这种予取予求的姿态,天知道对方会提出什么更过分的要求。 林磊看着相貌普通,可他的精神和品德,实在叫人赞叹。 江夫人握住林磊的手,眼泛泪花,千恩万谢一通,又开了支票给他,支票上那一连串数字,仿佛针扎一样,刺痛林磊的眼睛。 他本能地避开视线,往后退了一步。 “不用,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学校了。” 林磊态度冷淡,江家人也有点尴尬。 刚才第一眼看见林磊时,江家人的嫌弃和愤怒简直都写在脸上了。虽然出于教养,大家没说什么很过分的话,但所有人言谈举止间都是一个意思。 你根本配不上我们江晚意。 她跟你在一起,就是脑子进水,中邪了才会做的事。 没想到,却是这个其貌不扬的男生,保护了江晚意。 从江家出来,原本艳阳高照的天气,转瞬间乌云密布,很快,狂风大作,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江晚意哭着喊着要跟林磊一起离开,被江云山派人关在房里了。 我远远地跟在林磊身后,看他冒雨走进地铁站,那一趟地铁,根本不是去学校方向的。 我混在人群里,戴上口罩和黑色的鸭舌帽,从隔壁车厢上了车。 刚上车,就看见一个高个男人,跟我差不多的装束,鬼鬼祟祟站在我身后。 “大哥,你跟来干啥?” “咳咳,洛溪,他是不是去见那个降头师了?” 江明舟一只手捂着嘴,压低嗓音凑到我耳边,用极小的气音说话。 “我跟你一起去。” “你放心,我是跆拳道黑带,一般三四个人不是我的对手。” “不行!” 江明舟瞪我一眼。 “你不用担心我的安全,我身手很好的啊。” “我是怕你拖我后腿啊,你上次看见鬼松,跟个尖叫鸡一样,被人发现怎么办?” 江明舟白皙的俊脸爬上一丝红晕。 “上次是个意外。” “不行,降头师远比你想的危险,你回去!” 江明舟真的不听话。 不管我怎么威胁,他都装没听到一样,还嫌我啰嗦,故意站得离我远远的。 江辰泽半个身子从手镯里钻出来,劝我。 “算了,就让大哥跟着吧。” “你不知道,大哥对我们几个,都有变态的保护欲,现在小妹出事,他肯定恨死自己了。” “不亲手去解决那个降头师,他出不了心头这口气。” 别说江明舟了,连江辰泽自己,都恨得牙痒痒的。 对方对付江晚意的手段,实在是太恶劣,这种方法,不止完全摧毁江晚意的人生,而且让她背负骂名,不被任何人同情和理解。 大众看见她为了男人放弃学业和这么好的家庭,都会恨铁不成钢地骂一句恋爱脑。 可以说,如果不是林磊,江晚意已经身陷地狱了。 第72章 瘦猴 从地铁站出来后,又倒了两班公交车,我们远远地坠在林磊身后,看见他在路边的地摊上买了一袋水果,走进一个破旧的居民区。 我都不知道沪市还有这么脏,这么破的地方。 刚下过雨,路面上到处都是烂泥坑,还有横七竖八的车辙印。这个小区好像快要拆了,外面的围墙倒了一大半,剩下半面垃圾堆的跟小山一样,有几只野狗在埋头刨塑料袋。 小区里连个路灯都没有,前面那栋楼,一楼门口的电线杆上,缠着一个晃晃悠悠的白色灯泡,灯泡尾端的电线从二楼一扇窗户伸进去,在空中坠出一道弧线。 灯光把江明舟的脸照得惨白。 他一只手捏着鼻子,一只手把裤腿往上提。 “林磊上楼了,我们跟上去吗?” 我摇头,伸手指着二楼墙外的空调外机位。 “跟得太近会被发现,我们从窗户爬上去。” 这栋楼,只有二楼的灯还亮着,林磊找的人,应该就住在二楼。 楼房是一个横过来的凸字形,两边墙角夹着一个长方形,一人宽的小阳台,就在窗户旁边,一般是用来放空调外机的。 这户人家显然没钱安装空调,这块位置就这么空着,我跟江明舟两人站上去刚刚好。 我让江明舟趴在墙上,踩着他的背攀上阳台,然后再把他拉上去。 江明舟果然没吹牛,身手敏捷,跟我配合得非常好,我们两人动作轻巧,不到一分钟,就灵活地爬上阳台,没发出一点响声。 我探出半个身子,两手扒着窗台往里看,江明舟也紧紧贴着我,脑袋叠在我脑袋上面。 江辰泽从旁边挤出来,轻蔑地“哈”了一声,淡定地飘进屋里。 房间很小,靠墙角摆了张狭窄的钢丝床,床上,脏得看不出颜色的被铺凌乱地堆在一起。 房子中间,摆了张四方桌,两个年轻人坐在桌边聊天。 “磊子,你咋现在有空过来呢,周末不用去打工吗?” 一个头发乱糟糟,眼底下很大两个黑眼圈的年轻人一边伸手挠头发,一边从塑料袋里掏出一个苹果,也不洗,用手掌抹了下,张嘴就咬。 林磊神情复杂地盯着他看。 “瘦猴,我妈生我是早产。” “我爸觉得丢人,按日子算,说我不是他的种,在村子外面呆了两个月,才把我抱回去。” “他一直跟村里人说我是五月八号生的,其实我是四月二号,这件事,只有你知道吧。” 瘦猴啃着苹果,继续挠那团乱麻似的头发。 “说这个干啥类。” “你下次来别买水果了,又不好吃,又不顶饿,还这么贵。” 瘦猴三两口啃完苹果,把苹果核随手一扔,然后在口袋里一阵掏,摸出一个塑料袋。 他打开黑色的塑料袋,从里面小心翼翼数出五张红色的钞票。 “磊子,拿着。” “大学生,读书要紧,要我说,周末你就别去打工了,那不是浪费你时间吗?” “你把书念好了比啥都强,等毕业了,你们名牌大学生,听说一开始工资就能过万!” 瘦猴两只眼睛放光,把五百块钱塞到林磊手里。 “到时候再还我钱,不止还钱,你还得请我吃顿好的,我长这么大,都没吃过肯德基,是不是老贵了,你就请我吃那个。” 林磊眼眶陡然红了,他深吸一口气,握住瘦猴的手。 “你老实告诉我吧。” “你是不是会降头术?” “你给我下降头了对不对?你给我解开!” 瘦猴大吃一惊,用力挣脱林磊的手,转过身背对他:“什么,什么降头,我不知道。” “你撒谎,你每次撒谎,都不敢正眼看我。” 林磊哭出声来。 “你把那个降头术解了,不然江家不会放过我们的。” “瘦猴,你怎么那么糊涂啊,江晚意不是我们能招惹的!” 瘦猴没说话,沉默好一会,他忽然梗着脖子,转头怒瞪着林磊。 “凭啥?” “凭啥不能招惹?你是我们村最有出息的,我从小到大,就没见过谁脑子比你好。” “你又聪明,又努力,有啥配不上她的?” “听说她们沪城本地人,考沪城大学,比外面的学生低一百多分呢,要我说,你配她绰绰有余!” “那也得人家愿意!” 林磊放软了语气,小声哀求。 “喜不喜欢我是她的自由,我们不能用这种手段逼她啊,瘦猴,你把那个降头术解了,我求你了,好不好?” 瘦猴板着脸,又背过身。 “我没听过什么降头术,你走吧。” “没事别来我这,下次被我爷看见,我又得挨骂。” 林磊急切地去掰他的肩膀。 “我走什么啊!你还不明白吗,江家请了很厉害的大师来对付你,你要是不把这个降头术解开,你会没命的!” 瘦猴冷笑,把那袋水果扔回林磊怀里。 “咋了,他们还敢杀人啊?” “再有钱,杀人也犯法吧!” “我怎么这么跟你说不通呢,他们杀人,根本都不用自己出手的。瘦猴,江晚意是无辜的,你不能这么对她,你听我的好不好,你把这个降头术解开。” “真不是我下的!” “我解不了!” 瘦猴生气地喊了两句,用力去推林磊。 “你快回去吧。” 两人推搡几下,林磊看着胖,力气却没有这个瘦猴大,被他用力推出门外,反锁上了房门。 林磊不甘心,用力敲门,苦口婆心地劝瘦猴。瘦猴装没听到,直接把房里的灯都关了。 门外的路灯也跟着一起黑下来,整栋楼陷在一团浓重的黑暗中。 林磊失魂落魄地走下楼梯,慢慢靠着墙壁蹲下来,把头埋进膝盖里。 大概十分钟后,屋子里的灯又重新亮了起来,林磊依旧呆呆地在楼下坐着,我跟江明舟不敢动,保持半蹲的姿势,腿都快麻了。 江明舟小声问我。 “这瘦猴是降头师?” 我伸手捂住江明舟的嘴巴。 一顶靛蓝色的伞从远处飘过来,伞很旧了,两根铁刺从伞面下斜斜伸出。 一个瘦小的老头握着伞,绕过水坑,脚步慢悠悠地走到楼下。 “咳咳——咳咳咳——谁在那边?” 第73章 老鼠 老头问了两遍,我跟江明舟一动不敢动,两人屏住呼吸,身体紧紧贴着墙壁。 雨越下越大,绵延成线,在水坑里激射出无数箭头。老头左右四顾,也正因为雨势太大,他一直紧握着伞,没有抬头往上看。 就在这时,我眼前忽然落下一道青色的阴影。 我定睛一看,原来是房子年久失修,被大雨冲刷,上面的外墙皮剥落,掉了下来。几块巨大的墙皮接二连三砸在地上,老头的伞面缓缓往后倾斜,他要抬头看过来了。 “二太公,是我——” 林磊两只手挡在额头上,从墙角拐出来,眯着眼睛走到老头面前。 伞面又往下,恢复成水平线。 “咳咳,是磊子啊,怎么不上去坐?” “不用了,我要回学校了,下次再来看你们。” “嗯。” 老头淡淡地应了一声,绕过林磊,握着伞爬上楼梯。 他看起来年纪非常大了,动作迟缓,可不知道为什么,全身散发出一股阴暗的气息,让人一看就毛骨悚然。 我在江明舟手臂上捏了一下,用眼神朝他示意。 “这个才是降头师!” “降头师对外界的感受非常敏锐,等会不能动,也别说话。” 如果没有这场大雨,遮盖了外面的响声,也掩盖掉我们身上的一部分气味,我跟江明舟估计早就被发现了。 老头回到屋里,瘦猴立刻紧张起来。 他先是走到墙角把被褥拉整齐,又把几张凳子摆好,还用手在桌子上擦了几下,看着忙忙碌碌,表情非常凝重。 老头走到瘦猴床边坐下来,弯下腰,一只手往床底下探,因为弓着背,又开始剧烈的咳嗽。 “咳咳咳——咳咳——” 瘦猴脸色大变。 “爷爷,你要拿啥——” “你别拿,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瘦猴“噗通”一声跪在老头面前,用手拼命扇自己的脸。 “我错了,爷爷,我下次再也不敢了,你别拿,我求求你——” 因为恐惧,瘦猴剧烈地喘息着,全身发抖,涕泪横流,他试图伸手去抓老头的手臂,阻止他从床底下拿东西,可又不敢,两只手就这么直直地停在半空,抖动不停。 “咳咳咳——” 老头把背弓得更厉害,手终于够到床底下的东西。 那是一个装饼干的铁皮盒子,四四方方,也就一本笔记本的大小,瘦猴却仿佛看见了什么最恐怖的东西,惊惧得瞪大眼睛,瘫软在地。 盒子里有什么东西在动,“叮咚叮咚”,撞击着铁皮,老头脸上勾起一抹笑意。 “别急,有你吃的。” 老头打开盒子,一只青灰色的老鼠窜了出来。 这老鼠长得很奇怪,全身的皮毛像烂掉一样,到处都是一块一块长着脓包的斑秃,两只耳朵也只剩半截,眼珠子却特别大,像猫一样,是漂亮的蓝绿色。 老鼠一看见瘦猴,就兴奋地“吱吱”乱叫,一边叫,一边窜到瘦猴身上,三两下攀上他的胸口,从瘦猴嘴里钻进去了。 那条光滑的尾巴还留在瘦猴嘴巴外面,江明舟吓得脸色惨白,一只手紧紧握住我的肩膀。 我也感觉一阵恶心。 降头术真的,比巫蛊恶心多了,我是真怕跟降头师打交道。 降头师修炼到最高等级,能用“飞头降”,所谓的“飞头降”,就是头颅飞出去,身体留在原地,据说那颗头能日行几百里,千里之外取人性命。 我在苗寨的时候,就看见过来找师父的降头师。 个死老头不肯装自来水,我们每天喝得用的水都要去后山的河边挑,家里摆了一只很大的水缸。 那天晚上,我口渴,拿着瓷碗去缸里舀水喝。 晚上灯也没有,幸好水缸就摆在厨房的窗户旁边,那晚月亮特别圆,月色皎洁,从窗户外投进一片白晃晃的光。 我喝了几口,余光看见水缸里有什么东西在动,黑色的一团,像是水草。 我以为是有老鼠掉进缸里了,直接一伸手,把它抓了起来。 没想到,抓起来的是一个人头。 一个长相丑陋的中年男人,头发被我揪在手里,正瞪大眼睛,冲我吐舌头做鬼脸。 他脖子下面,还连着一长串肠子。 粉红色的肠子,外面挂着淅淅沥沥的粘液,在不停地蠕动,再配上这么一张丑脸,毫不夸张,我当时心脏骤停三秒。 跟着师父学了这么久的玄学,偶尔也在后山里碰到过几次孤魂野鬼,我胆子其实挺大的。 但这个降头师,真的把我吓出心理阴影。 我一把扔掉人头,连滚带爬跑出厨房。 “师父,呕——救命啊,呕——” 师父跟这个降头师打到半夜,把他解决掉了。但是我后来一听到降头师三个字,就本能地有点反胃。 也正因为这种抵触心理,看见江晚意出事,我压根没往降头术方面想。 屋子里的瘦猴忽然发出一声惨叫,抱着肚子,在地上疯狂打滚。 他弓着身体,蜷缩成一团,眼泪鼻涕口水一齐往外冒,他不停地用脑袋撞击地面,借此缓解肚子里的疼痛。 老头冷哼一声,盘着腿坐到床上。 “老四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废物东西。” “从小到大就狗腿子似的,跟在林磊后面,你跟人讲兄弟情,人家把你当什么?” “别人是大学生,毕业以后在大城市安家落户,还能记得你?” “你为了一个外人,糟践我这么多心血!” 老头心里愤恨,骂骂咧咧半天,我越听,越感觉全身发冷。 老头在二十年前接受委托,要对一个女婴下降头。 委托方给了他一笔巨款,却一直没有说,要把情降种在哪个男人身上。 直到一个月前,对方才给了他一个八字,说好的,等完成情降之后,会再把两百万的尾款转给他。 那个八字,是一个五十多岁的流浪汉。 年轻时候家暴老婆,把妻子打到喝农药自尽,只留下一个女儿。女儿长到十四岁这年,他又对女儿下手了。 幸好隔壁的邻居及时发现,救下那个女孩后报警。 第74章 交换 男人做了几年牢出来,找不到工作,就在街上到处流浪乞讨,攒上几天钱,就去找小发廊。 老头找到这个男人的时候,他正被发廊的混混暴揍。 “他妈的,得了这种脏病,还敢来我们这!” “下次再碰到,看我不打死你!” 老头带着瘦猴站在旁边看,瘦猴过去,给了他一百块钱,从男人头上剪下一缕头发。 把这缕头发跟江晚意的胎发绑在一起,缠在人偶上,在血水里浸泡七天,情降就种成了。 原本事情很顺利,没想到,瘦猴在收拾祭台的时候,发现了江晚意的照片。照片是几天前偷拍的,年轻的女孩戴着耳塞坐在图书馆看书,在不远处的书架旁,一个其貌不扬的男生手里拿着一本书,视线却直勾勾地盯着女孩。 他的眼神太过火热,瘦猴“噗嗤”一声笑出来。 “磊子?” “哈哈哈,在哥面前装的人五人六,还说对女生没兴趣呢。” “没出息,搁这暗恋。” “不过说实话,这女生确实挺好看。” 瘦猴把照片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渐渐地,他嘴角的笑意收敛。 “这是磊子喜欢的女生啊。” “他会很伤心很伤心吧。” 瘦猴犹豫着,把照片放了回去,擦干净祭台。 第二天,林磊像往常一样来找他,一来就兴冲冲地把一个纸盒子放在桌面上。 “瘦猴,快看,这是什么?” “我们寝室的杨青晖,他点外卖,点错了,他说不爱吃这种海鲜味的披萨,就给我了。” “一整个披萨!你快吃啊,你不是喜欢这些东西吗。” 从学校到他们小区,要转两趟公交车,走不少路,林磊一路上肯定跑得很快,气喘吁吁的,披萨打开的时候,还冒着热气。 瘦猴暗自在心里下了个决定。 “我不太喜欢海鲜,咱俩一起吃。” 瘦猴说着,假装在林磊头上拍了下,顺手揪下他三根头发。 “嘶——你这手怎么这么刺挠。” 林磊笑着躲了下,那个下午,两人缩在房里,分享完一整个披萨。 一周后,江晚意直接在教室拦住林磊。 “林磊,我喜欢你,你能不能做我男朋友?” 雨越下越大,江明舟还是紧紧握着我的肩膀,另一只手撑在墙壁上,骨节用力到发青。 我也听得一阵后怕。 如果照片里没有拍到林磊。 如果林磊第二天没有送来那块披萨。 如果瘦猴不敢换掉头发。 只要有一步,一步差错,等待江晚意的,就是万劫不复,我完全不敢想象她的下场。 屋子里的惨叫声渐渐平息下来。 那只老鼠“吱吱”叫着,又从瘦猴的嘴里爬了出来,嘴角鲜红,胡须上还挂着一小块碎肉。 它的身上粘着胃液,皮毛被胃液腐蚀得更加坑坑洼洼。 瘦猴就像死了一样,闭着眼睛瘫在地上。 老头打开铁皮盒子,老鼠窜进盒子里,两只爪子捧着肚子,四仰八叉地呼呼大睡。 “哼!” “躺一会,自己起来把药喝了。” “不给你点教训,你胳膊肘还是朝外拐!” 老头捧着那个铁皮盒子,慢慢从床上下来,双脚刚落到地上,他身形忽然一变。 他动作灵活地扑到窗边,猛地拉开窗户。 “轰隆——” 一道惊雷闪过,老头狰狞的脸出现在我们眼前。 那只老鼠“腾”一下从铁盒子里窜起来,往江明舟身上扑。 “啊——” 江明舟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手忙脚乱地拍打身上,想甩掉那只老鼠。 我们站的地方实在太过狭窄,江明舟这一乱动,身体往后倒,竟然直接从栏杆外翻了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我往外一扑,拉住江明舟的手腕。 他整个人悬在半空,身体摇摇欲坠。 我侧过头一看,这房子层高不高,二楼总共才两米三左右,江明舟身高一米八五,两只脚已经快落到地面了。 “大哥,我松手了,你闭紧嘴巴,这老鼠一时半会弄不死你的。” 说完我就把手一放。 身体陡然悬空,江明舟又要尖叫,想到我的话,嘴巴张了一半赶紧闭上。 “噗通”一声,江明舟双脚稳稳落在地上,那只老鼠在他衣服里窜来窜去,江明舟疯狂扭动身体,用力拍打自己。 我顾不上管他了。 老头已经奔回床边,从床下又翻出一个铁皮盒子。 这时候,我心里有点后悔,没带上程桑桑,反而带了江明舟这么个废物。程桑桑的蛊术,比这老头的降头术不知道高了几个层级,对付他绰绰有余。 老头抱着盒子冲到窗边。 我直接跳起来,两只手向上,抓住窗沿,然后两脚往前一蹬,踢在老头胸口。 老头被我踹翻在地,那个铁皮盒子也“咕噜噜”滚在地上,我腰肢一拧,借力跳进屋内,动作轻巧地落在地上。 铁皮盒子在地上滚了几圈,反着扣在地面上。 很快,那盒子整个被顶起来,从里面爬出一只巴掌大的蜥蜴。 这蜥蜴通体翠绿色,脊背上有一条褐色的线高高隆起,上面还长着一些肉刺。 “嘶——” 蜥蜴竖起背上的肉刺,冲我吐信子。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雷符,夹在指尖,随手一抖。 “万神朝礼,役使雷霆。鬼妖丧胆,精怪亡形。” 想象中的雷光却没有出现。 我扭头一看,雷符已经被雨水淋湿,软趴趴地贴在我手指上。 妈呀,失策,雷符最怕碰水,这符纸已经没用了。 这蜥蜴也不知道是不是装了弹簧,忽然猛得从地上跳起来,直奔我的门面。 我忙甩掉符纸,手指飞快地扭动,盘了一个金刚手印。 我把头向旁边一偏,一手印狠狠砸在蜥蜴肚子上,蜥蜴尖叫一声,身体往后飞出,跌在老头怀里。 老头抱着蜥蜴,警惕地向后退了两步。 “你是玄门的人,你到底是谁?” 我从背包里抽出桃木剑,左手掌心扣住一枚铜钱,反问道: “当初让你给江晚意下降头的是谁?” “呵呵,原来是江家派你来的,你们这些名门正派,还不是有钱人的走狗。” 老头猛一抬手,把蜥蜴又朝我扔了过来。 第75章 谁是主谋 “你不也是为了钱吗?” “他能给你的,江家最少给双倍,而且我保证不追究你,让他们送你出国,咋样?” 我举起桃木剑,挥向那只蜥蜴,一边打,一边试图说服老头,让他供出背后主谋。 老头又奔向床底下掏铁皮盒子。 “呵呵,你真是无知。” “江家再有钱,也是俗世的普通人而已。” 降头师分修体和修术的。 修体的降头师,就像我之前碰到的飞头降,身体也很强悍,甚至四肢都可以分化出来做武器。 修术的更接近蛊师,打架就靠养的那些毒虫,被人近身就完蛋了。 这老头明显是修术的,年纪一大把,自己走路都走不稳,蹲下来就开始大喘气。我不再留手,直接一抬手,掌心的铜钱飞出,把那只蜥蜴牢牢钉在墙壁上。 “桀——” 蜥蜴惨叫一声,嘴巴里吐出墨绿色的血液。 老头忽然弓起腰,嘴里也吐了一大口血。 “咳咳——长寿,你要看着别人把我打死吗?” 老头大声喊着瘦猴的名字,让他起来帮忙,瘦猴却依旧躺着一动不动,看样子,是之前疼得昏过去了。 我这书包是之前江明舟给我买的大牌登山包,表面的涂层防水防火,我直接从包里翻出一叠符纸,把其中一张火符丢到床上。 “轰——” 一阵明黄色的火焰高高燃起,撩到了老头的胡子,老头顾不上再去拿那些盒子,吓得赶紧从床底滚出来。 我一只脚踩住他的胸口,把桃木剑对准他的咽喉。 “你说不说,不说,我就把你这些宝贝全烧光。” 说着又往床上丢了一张雷符。 床上顿时“噼里啪啦”,冒出一连串蓝色的雷光,像放烟花似的。 老头“嘿嘿”一笑,露出几颗稀稀落落的黄牙,其中一颗牙齿忽然从他嘴里弹出来,弹到空中的时候,在背后伸出两只翅膀。 我定睛一看,这是一只像蝙蝠似的飞虫,两只眼睛很大,头脸却是尖尖的。 那虫子煽动翅膀,发出一种古怪的“嗡嗡”声,听见那个声音,我立刻一阵头昏眼花,身体踉跄,感觉整个世界天旋地转,完全没办法站稳。 我一咬舌尖,心里默念净心神咒。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 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心里散出一股凉意,我脑子瞬间清明,但还是装作站不稳,摇摇晃晃摆着手,眼看那虫子朝我飞过来,我两只手结了个金刚掌,然后对准虫子,打蚊子似的,两手用力一拍。 “啪叽!” 掌心传来一阵粘糊糊的温热触感,老头登时就瞪大眼睛,吐出一大口黑血。 降头师用心血喂养毒虫,每死一只虫子,他的身体都会遭受反噬,床底下那些东西被我的雷给劈死了,再加上这只飞虫一死,老头脸色苍白地瘫坐在地,气若游丝,眼看只剩下半条命。 这时候,窗外传来“吱吱”的叫声,那只秃毛老鼠眼见不对,回来护主。我这边早就等着它,一枚铜钱笔直射出,老鼠还没爬进窗户,就惨叫着摔了下去。 老头又吐了一大口血,眼皮开始往上翻。 我把掌心那团恶心的东西擦到被单上,在老头旁边蹲下来。 “喂,你供出主谋,我能救你。” “咳咳——嗬——嗬——” 老头两手紧紧捏着拳头,喉咙作响,发出一些无意识的呻吟声。 “那人是谁,至于让你拿命护着?你供出主谋,我给你一千万,两千万?多少钱都不是问题,你看你们住的这破地方,日子过得苦哈哈的,犯不着吧?” 我苦口婆心地劝着老头,并没有注意到,原来躺在地上的瘦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起来了。 瘦猴举起旁边的凳子,狠狠砸向我。 我感到背后一股风声,立刻往前扑,原地一个翻滚,滚到门边。 原本我站在老头旁边,这么一让,瘦猴收不住去势,凳子狠狠砸在老头脸上。 “嗬——嗬——” 老头本来就是强弩之末,被他一砸,顿时弓紧身体,嘴里“唏哩呼噜”喷出一堆血沫,大睁着眼睛,没了气息。 “爷爷——” 瘦猴跌坐在地,用力摇晃老头的身体。 “爷爷——你怎么了,爷爷——”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害我爷爷!” 瘦猴两眼猩红,捏着拳头扑向我,我略一侧身,狠狠一拳捣在他的肚子上。 瘦猴痛得单膝跪地,我甩了甩手。 “我们是林磊的朋友。” 瘦猴僵住,不可置信地抬头看我。 这时候,江明舟也从楼下上来了,他打开房门,灰色的卫衣被老鼠咬得乱七八糟,破布似的挂在身上。 “我是江晚意的哥哥。” “你们下降头害她的时候,就没想过今天吗?” “我——我爷爷,我——” 瘦猴颓然地坐在地上,脸色惨白,狼狈地爬过去,把他爷爷抱在怀里,放声痛哭。 他哭得伤心,我却同情不起来。 坦白说,瘦猴这人不坏,他重视跟林磊的友情,哪怕拼着自己受尽非人的惩罚,也不想让林磊伤心。 但江晚意就不无辜吗? 如果江晚意不是林磊喜欢的女生,他是不是就会无动于衷,眼睁睁看着这个女孩被他爷爷毁掉一生。 瘦猴哭了几声,忽然惊叫着松开手。 他爷爷的身体,一点一点在融化。先是皮肤,肌肉,连骨头都化成了一滩黑水,整个房间笼罩在一团恶臭中。 我捏紧鼻子。 “祭坛在哪里?” 瘦猴失魂落魄地盯着那滩黑水,抬起手指,指向右边。 我扭头一看,那边还有一扇半透明的玻璃门,这种房门,我潜意识的以为是洗手间,没想往里面找。 打开房门一看,还真是个洗手间。 只不过原本是洗手台的位置,改成了一张供桌。 桌子上供奉了一尊青苗獠牙的邪神,青铜神像前,还摆着一个青色的深底瓷碗。碗里浸满黑褐色的血液,血液中间,还泡着一个巴掌大小的人偶。 第76章 江明舟中毒 人偶上缠着头发,写着林磊和江晚意的生辰八字。 我两手捧起瓷碗,看见碗底还压着张照片,照片里的女孩明眸皓齿,坐在图书馆里看书,夕阳斜照在她脸上,白嫩的皮肤亮得几乎发光。 不知道为什么,我脑海里瞬间就想起了林磊拍的那张照片。 相似的角度,相同的女孩。 拍照的人,一个怀揣着最大的恶意,想要毁掉她。 另一个,却用自己最笨拙的方式,坚定地守护了她。 我在房里找了只塑料袋,把那个人偶装进袋中。 江明舟正在客厅里盘问瘦猴,让他说出跟他爷爷交易的到底是谁。 瘦猴木着脸,呆呆地坐在地上,一句话也不回答。 “你爷爷是你杀的。” “过失致人死亡,也要坐牢的,你想进去吃牢饭吗?” 瘦猴两眼无神,撇了江明舟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 “可以。” 江明舟深深吐出一口气,视线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扫到那一袋苹果。 江明舟走到瘦猴前面,在椅子上坐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知道我的身份吧?” “你跟林磊对我妹妹做的一切,是在挑战江家的底线。” 瘦猴急切地抬起头。 “这不关磊子的事!” 我在旁边插嘴。 “怎么不关他的事,谁知道是不是你们说好的,把情降下在林磊身上,让他当江家的女婿。” “你等着坐牢吧,林磊就更加,他这种身份,居然也妄想当江晚意的男朋友,江家有的是手段对付他。” “不要!” 瘦猴双手合十,哀求江明舟。 “磊子是个好人,你们不知道他走到这一步有多不容易,我求你们了,真的不关他的事。” 江明舟俯身盯着瘦猴,一字一句问道: “跟你爷爷交易的,是谁?” 瘦猴哭起来。 “我真的不知道,爷爷从来不让我管他的事。” 江明舟又盘问了一遍,瘦猴一五一十,交代得很清楚。他在建辉集团旗下的一个建筑工地上当小工,每天凌晨五点半就开始干活,一直到晚上八点。 下工以后,他回家给爷爷做饭,两人很少聊天,就在一个月前,爷爷忽然带他到观山路,让他带着剪刀,去剪下流浪汉的一绺头发。 那天爷爷心情很好,跟他说了这个流浪汉的来龙去脉,还说,只要这次降头术成功,他就能收到一大笔钱。到时候瘦猴可以在家休息一段时间,不用这么辛苦去工作。 “爷爷没有手机,我不知道他都跟谁联系的,他脾气不好,他不提的事情,我也从来不敢问。” 瘦猴一边哭,一边吸鼻涕。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真不关磊子的事,求你们,我可以去坐牢,你们别弄磊子,他是我们村里唯一的大学生,他太难了。” 看着老实巴交的样子,我和江明舟对视一样,心头涌上一股无力感。 从之前的观察来看,瘦猴说的应该都是实话,没想到追查到这一步,线索又断了。这附近一带破旧不堪,门口的路上也没装监控,根本查不到那老头都跟谁接触。 江明舟叹口气,拿过瘦猴的手机,在里面输入自己的手机号码。 “那个人一定会再联系你爷爷,你这几天先别出去,在家里呆着。” “银行卡号告诉我。” “如果有人找上门,立刻告诉我,我可以不追究林磊。” 江明舟给瘦猴转了五十万,一顿威逼利诱,瘦猴呆呆地点头,从厕所拿了脸盆和抹布出来,哭着收拾他爷爷的尸水。 我们两人冒雨回到江家,在路上,江明舟就开始一阵接一阵哆嗦,脸色涨得通红。 我拉过他的手臂一看,他被老鼠咬的地方,已经肿了一大片,鼓包下面还有褐色的脓汁。 “好恶心!” 我嫌弃的松开江明舟的手。 “大哥,你中毒了,最起码发烧一个礼拜。” “你先坚持一下,到家之后,我叫程桑桑来给你解毒。” 江明舟点点头,身体慢慢往我这边倒。 “洛溪,我头好昏。” 我皱起脸,一只手把他推开。 “别靠近我!” “谁让你跟来的,跟江辰泽一样,半点用没有。” “咦,江辰泽呢?” 手镯里传出一道弱弱的嗓音。 “我在这里。” “洛溪,我头也好昏,要不是我跑得快,刚才差点被那个黑乎乎的东西吃掉。” 黑乎乎的东西? 哦,厕所里那个邪神。 我一阵心虚,差点忘了,降头师供奉的邪神,只要有生魂靠近,就会自动吞噬它们。 幸好这老头法力弱,要是碰到强大的邪神,只怕江辰泽一冒头,就要被人家吞掉。 “不用担心,晚上回家给你吃一柱壮魂香就好了。” 江家别墅里,江晚意还在发疯。 她四肢都绑着绳子,躺在床上,蹦得跟蚂蚱一样,江月一只手牢牢按住她,泪流满面。 “小意,你再忍忍,很快就好了。” 江晚意疯狂摇头。 “我不要,我要见林磊,你们为什么听那个大骗子,林磊不是坏人,我也没有中邪术,我要林磊!” “爸,妈,你们相信我啊,林磊真的是很好很好的人,我不能离开他,你们不能这样拆散我们!” “林磊确实是很好的人,我相信,你们以后可以做好朋友。” 江明舟半个身体靠在我身上,脸色惨白,嘴唇却是紫色的。 江家人看了,大吃一惊,立刻围过来。 江云山:“儿子,你掉沟里了?这衣服怎么回事?” 陈灵倩:“天呐,老公,你身上好烫,你怎么了?” 几个人七手八脚,把江明舟扶着躺到沙发上,听完事情的经过,所有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江夫人两只手惊恐地搭在胸前。 “我这身体一阵接一阵发凉。” “这世上怎么有这么恶毒的人,我们小意,如果不是林磊,我都不知道我们小意会落到什么地步。” 江夫人一边说着,一边把手按在江明舟额头。 “给妈暖和一下,真的太吓人了。” 江明舟虚弱地翻了个白眼。 “妈,我现在也很脆弱啊。” 江云山: “你一个大男人,被老鼠咬几口,有什么要紧的,现在要紧的是小意!” “洛溪,你快看看,那个降头师死了,小意为什么还是这副样子?” 第77章 程桑桑失踪 “降头术还没完全解开。” 我把那只塑料袋拿出来,在桌上铺了几张餐巾纸,然后取出里面的人偶放在纸上。 这个人偶做得十分逼真,巴掌大小,米白色的瓷体,在血水里泡了这么久依旧没变色,五官眉眼和江晚意一模一样。 “让小意过来,用手把这个人偶拍碎。” 江晚意还在床上挣扎,听见这句话,歇斯底里地尖叫。 “我不要!” “你拍碎它,我就带你去见林磊。” “真的?” 江晚意转过头,一脸怀疑地盯着我。 “你骗我的吧?” 江云山走过去,亲自给她解绳子。 “洛溪不会骗你,爸给你做主,拍碎这个人偶,我让司机送你回学校。” 绳子一解开,江晚意就迫不及待地扑到桌子前面。江家所有人都围在桌子旁,江晚意朝众人脸上看了一圈,不屑的冷笑。 “你们真是疯了!” “你们真的信那个乡巴佬吗?” “这个人偶一碎?我就不喜欢林磊了?” “你们太小看我跟林磊哥哥的感情了,不管发生什么,我对他的爱都不会变。” “看好了——” 江晚意高高抬起手。 所有人都瞪大眼睛,满脸期待地盯着江晚意。 江晚意:“我拍!” 她的手高高举起,落到一半又忽然停下了。 江夫人急道:“小意,你快拍啊!” 江晚意耸着肩,发出一阵得意的笑声。 “呵呵呵呵,你们让我拍我就拍,当我是傻子吗?” “我早就猜到了,拍这个人偶,才是真正的邪术,你们要用邪术控制我的感情,让我变得跟这个人偶一样冷血!我是绝不可能上当的,啊——” 江晚意还没有说完,我已经按住她的手背,重重往下一压。 “废话咋那么多呢你!” “咔嚓”一声,人偶裂成碎片,露出里面一条红褐色的虫子。 这虫子就像放大版的蛆虫,通体胖嘟嘟的,背上还长着一排眼珠。 我按着江晚意的手压下去,人偶碎裂,这虫子也被压扁了,溅射出许多粘稠的褐色液体,糊满江晚意的手心。 江家人:“咦——好恶心!” 众人不由地后退一步,只剩下江晚意,呆呆地站在桌边,张大嘴巴,两只眼睛瞪得滚圆,整个人就像被点了穴似的,一动不动。 过一会,江云山试探着喊了一声。 “小意?小意?” 江夫人伸手在江晚意眼前挥了挥。 “小意,你说句话啊!” “你感觉怎么样,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吗?你别吓妈妈。” 江晚意依旧张着嘴巴,呆若木鸡。 我凑近她耳边,“要不要送你去找林磊?” 听见林磊的名字,江晚意立刻弹起来,尖叫着用双手捂住脸颊。 “天呐!我真的太丢脸了!” “呜呜呜,我怎么会说那些话!” “我再也不想去学校了,我活不下去了,啊——” 解开情结之后,江晚意这几天的记忆并没有消失。 她在同学们面前舔狗一样,对林磊言听计从,两人私下相处时,她又橡皮糖一样粘在人家身上不放,冷不丁还抽机会偷亲林磊。 要不是林磊非常坚定地拒绝她,还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 江晚意越想越丢脸,摇头跺脚,连声哀嚎,气恼羞窘得快要哭出来。 “马上给我转学!我不能再回学校了。” “小意,你——” “二嫂,你别劝我了,我现在真的没法面对那些同学。” 江玩意把手从脸上放下,扑过来抱住我的手臂。 “你有没有什么法术,可以让他们所有人都失忆?” “你这么厉害,肯定可以办到吧?” 我忙抽开她的手臂。 “你手上都是那个虫子的浆液,很恶心,现在脸上也全是。” “你离我远点!” “啊!” 江晚意尖叫一声,立刻冲到洗手间去洗脸,江家人看着她冒冒失失的样子,不由得笑出声来。 “我就知道,我江云山精心教养这么多年的孩子,她咋可能是这样的恋爱脑。” “是啊,刚才真的吓死我,她那些话说来,哎哟我全身拔凉拔凉的啦!明舟呢,明舟,再给妈妈暖一下手。” 江明舟躺在沙发上,脸色红到发紫,迷迷糊糊都快失去意识了。 “这毒还不轻,得马上让程桑桑回来。” 我给程桑桑打电话,一连打了三四个,对方却一直显示无法接通,给她发微信语音也没有半点反应。 “奇怪,这人跑哪去了?” 我又打给钱道长,没想到他接下来的话,让我大吃一惊。 “什么?她跟人走了,这是什么意思?” 钱道长说,程桑桑是一周前到青云观的。 “那天早上,我刚起床,左眼皮就一直跳,门口的喜鹊吱吱叫,哎呀!原来是程大师来了!” “闭嘴!说重点!” “哦,好的,洛大师!” “程大师一来,我和观主,立刻扫榻以待,把最好的房间都给她收拾出来啦!她拖着一个很大的行李箱,说要在我们青云观修行一段时间。” “程大师能来指点我们的工作,那真是我们青云观的荣幸啊!当时我就很激动,我握住程大师的手——” “说重点!水成这样有点过分了你!” “程大师只住一天就走了!” 钱道长告诉我,第二天一早,孙志坚带着几个朋友来道观上香,碰见程桑桑,几个人聊了几句,程桑桑满脸笑意地坐孙志坚的车走了。 “她的行李还在我们道观放着,这程大师做事,我们也不敢问啊。” 孙志坚? 怎么又跟他扯上了。 说起来,之前叶青青的事,我还欠他人情,他如果遇到什么麻烦事,应该找我才对啊,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 我从手机里翻出孙志坚的号码,打过去,巧了,一样是无法接通。 我这才意识到,事情不对劲,程桑桑他们可能出事了。 “桑桑的金蟾蛊,解这些毒虫的血轻而易举。现在她不在,大哥的伤有点麻烦了。” 我让江夫人准备好一缸煮熟的糯米,把江明舟整个人浸在糯米中,每天泡满两个小时,糯米能镇邪,煮熟之后还有粘性,能吸附不良的磁场。 “这样能延缓他毒发的时间,我会在一个礼拜内把程桑桑带回来。” 第78章 江云山的宿敌 印象中,孙成刚上次送我回家,说自己也住在这个小区,我当时只留了孙志坚的号码,没有留他的,只能问江家人,知不知道孙成刚住在哪栋。 江云山眼睛一亮。 “酸菜缸?” “我知道他家,咋的,他家出事了?” 听我说到孙志坚和桑桑一起失踪,江云山哈哈大笑。 “啊?那孙猴一天到晚不干人事!该!” 江月偷偷瞪他一眼。 “爸,你说什么呢,桑桑也失踪了啊!要是不把桑桑找回来,明舟得毒怎么办!” “咳咳,桑桑吉人天相,那肯定不会出事。洛溪,走,爸带你去找酸菜缸。” “明天吧,现在太晚了,我先给大哥用糯米拔毒,你们把过程记下来。” 最好的糯米,来自安徽省的梧桐县,传说,凤栖梧桐,凤凰涅盘时,在当地落下大量的凤凰血,浇灌了梧桐县的土地。 这片地里长出的糯米,味道虽然一般,但阳气特别足,深受玄门人士的欢迎。 古玩市场的“白事一条街”,就有几家店铺出售梧桐县的糯米。 江家派人买来糯米,我让人把江云山需要的药品也顺便买齐,在厨房后的院子里搭起炉灶,架上铁锅。 “煮糯米的火,要天然之火,燃气灶不行,得用木材。” 煮熟之后,把糯米盛出放凉,铺在浴缸里,在浴缸四个角落各摆一枚铜钱,然后再铺一层糯米,盖住铜钱。 再让江明舟躺进去,用糯米把他的整个身体盖住,只露出一个头。 “让他在浴缸里睡一晚吧,接下来一周,每天都要用这个方法,晚上就睡在糯米里面。” 旁边的女佣认真地记录下步骤,我又让人把江云山的药给准备好,让他晚上坚持泡脚。 “江总,第一天的效果是最好的,能把你的腿治好大半,后面一个月,主要是稳固效果。” “咳咳——” 江云山欣慰地看了我几眼,欲言又止。 “辛苦你了,洛溪。” 今晚对江云山来说,注定是个不眠之夜,一辈子坚守的科学世界观碎裂了。 老寒腿,原来是尸线虫。 儿子变成植物人,是被人三阴封魂。 儿媳妇流产,是因为别人在风水上做了手脚。 还有江月,中了蛊,自己最宝贝的闺女江晚意又被人下情降。 每一件事听起来都这么离奇,可亲眼所见,又不能不信。 泡完脚,感受到膝盖上那股温热和腿部久违的力量感,江云山很是感慨。 “哎,我们江家还有点福气,能娶到洛溪这么好的儿媳妇。” “不然你看看小意那个癫狂的样子,我真是越想越后怕。” 江夫人冷笑。 “你现在才知道啊!也幸亏洛溪脾气好,不跟你计较。” “但人家心里到底呕着气呢,你看她喊我们都正常喊,就叫你江总。” “要我看,你还是得给人道个歉。” 江云山脖子一梗。 “胡说八道!哪有做长辈,给晚辈道歉的!” “我这张嘴,铁都吞得下去,就是不能道歉!” “呵呵,我看你嘴硬到什么时候!” 第二天一早,我背好登山包来到客厅,意外地看见江云山在楼下跑步。 “洛溪,你看!” 江云山一个冲刺,从电视机那头冲到餐厅另一边。 “怎么样?” 江云山眼睛亮晶晶地,满脸期待地看着我。 我挠头。 “江总,你跑得有点慢。” “咳咳,这不是重点,洛溪,我能跑步了啊!” “我不需要拐杖了!” 江云山夸张地摆动手臂,江夫人在旁边摇头失笑。 “在这显摆一个早上了,洛溪,你那药效果真是立竿见影啊!” “哦,江总身体还挺好,比我预想的康复快一点。” “江总,可以出发了吧?” 我一口一个江总,江云山眉头紧皱,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摆摆手。 “走吧,我让物业派车过来。” 别墅区占地好几千亩,面积特别大,里面有高尔夫球场、足球场、篮球场,还有儿童游乐场,因为面积大,哪怕是邻居,隔的距离也很远,物业在小区里专门设置了代步的游览车。 孙成刚家的别墅,和江家正好是一东一西,也是华丽的法式风格,但门口的花园里却连一株鲜花都没有,而是各种各样茂密的绿植,看着跟原始森林似的。 我们到孙家的时候,别墅铁门大开,孙成刚正在院子里给绿植浇水。 他儿子穿着白色的棒球服站在旁边,垂头丧气地,用脚蹭地板。 “没用的东西,你们都是差不多年纪的,我让你去约洛大师出来玩,你怎么不去!” “一天天跟那些网红嫩模,有个屁好聊,你要是学你小叔,整天搞那些不三不四的东西,我打断你的腿!” 孙沐阳不耐烦地拉一下鸭舌帽,挡住半边脸。 “我不是告诉你了,我当时没存她电话,怎么约?何况人家出家人,乐意跟我们来往吗?” “没点眼力见,你凭啥不留人电话?” “你自己也没留啊。” 孙沐阳小声嘟囔一句,掏出手机。 “小叔倒是留了,可最近几天我打他电话,一直没有人接。” 孙成刚冷哼。 “肯定不知道去哪里疯玩了!一个两个都是没用的东西,这个家要不是我撑着,你爷爷的钱早就被你们败光了!” 话还没说完,江云山已经远远地喊了起来。 “酸菜缸!” “你要找我们家洛溪?哎呀,你直说吗。大家一个小区里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你来我家喊一下洛溪,多大点事啊!” 孙成刚满脸嫌弃地掀起眼皮,等看清旁边的我,立刻把手里的水管一扔,挤出一个笑脸。 “哎呀,洛大师,你怎么有空来!” “我正跟我儿子念叨,让他有空约你出来玩,你们年轻人,能聊到一块,哈哈哈哈——” 江云山呵呵一笑。 “这好像不太方便吧。” “我们家洛溪,不太喜欢跟其他年轻男孩打交道。” 孙志刚狠狠啐了一口。 “呸!江瘸子,你要不要脸,洛大师在你家住几天而已,你一口一个我们家我们家的,还管起人家的社交来了,你以为你是谁啊!” 江云山等的就是这个机会,立刻把胸部一挺,扬眉吐气。 “我是她爸!” 第79章 云隐酒店 孙成刚瞳孔放大,愣了三秒,紧接着两手叉腰,哈哈大笑。 “你蒙谁呢?外头生的,你有这个狗胆还接回家来?你老婆不砍死你啊!” “你这爱吹牛的毛病啥时候能改改?” 江云山也跟着笑,嘴角咧到耳朵根,神情得意非常。 “她是我儿媳妇!” “洛溪!你喊我什么?” 我:“江总?” 江云山:…… “哈哈哈哈哈哈——” 孙成刚笑得更欢了,两只手猛地一拍大腿。 “还儿媳妇,笑死了,洛大师这种世外高人,能看得上你们家?她嫁给你哪个儿子啊,江明舟年纪一大把,江辰泽是个植物人,也配娶她? 你可别吹了!牛皮当场扯破的感觉怎么样?” 江云山脸上有点挂不住,不满地瞪我一眼。 “洛溪,你快给他解释!” “江总,别闹了,先谈正事。” “大孙总,你最后一次见到小孙总是什么时候?他跟我朋友一起失踪,我怀疑他们出事了。” 提到孙志坚,孙成刚立刻严肃起来。 “什么意思?那猴子失踪啦?” 孙沐阳恍然大悟。 “难怪,我这几天打叔叔电话一直打不通啊!他以前虽然爱玩,也没有这么不靠谱过。” “他在哪失踪的?” 我跟他们说了青云观的事,孙成刚开始不停地打电话,一边打,一边在院子里来回踱步,眉头紧皱。 江云山跟在他屁股后面,还时不时故意伸长腿,拉起裤管,差点绊倒孙成刚。 “你个死瘸子!你有病啊!” 孙成刚捂起话筒,怒视江云山。 江云山把那条伸出去的腿收回来,灵活地在地上一跳。 “咦,我怎么不瘸了?” “几十年的老寒腿,为什么突然好了?” “啊,原来是我宝贝儿媳妇洛溪治好的!” 江云山猛得一拍脑袋。 “爸差点忘了,洛溪啊,最近忙不忙?有空多带辰泽去外面逛逛,钱不够尽管问爸爸要。” 说着递给我一张卡。 “这是爸爸的附属金卡,没有限额,随便花!” 我坚定地摆手拒绝,把手掌贴在银行卡上。 “爸,我那么忙,哪有空逛街!” 江云山:“哈哈哈哈哈,啊酸菜缸,听见没有?” 孙成刚挂断电话,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是,洛大师,你——你怎么能认贼作父!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啊?” 我摆摆手,动作丝滑地把那张金卡塞进口袋。 “没苦衷,我嫁给江辰泽了。” “不说这个,孙总,你打听得怎么样了,小孙总失踪前,有没有给家里留什么交代?” 孙总仿佛没有听见我后半句话,一把扯过站在旁边的孙沐阳。 “洛大师,你糊涂啊!植物人你也嫁?你看看我们家沐阳,四肢健全,身体健康,五官端正,品学兼优,他哪点比不上江辰泽?” 孙沐阳翻白眼。 “爸,你别乱扯了!能不能先关心下叔叔,他人到底去哪了?” 孙成刚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表情,挠了下头,支支吾吾说道:“他们去避世·云隐度假屋了。” 云隐是孙家旗下的连锁豪华度假酒店,其中避世酒店坐落在距离沪城一百公里外的南山上,临湖而建,风景绝佳。 而这个酒店最大的特色,就是“避世”,南山当地好像有特殊的磁场,很容易没有信号。酒店干脆也不在房间里装网络,主打一个“与世隔绝”的噱头。 整个度假村,只有酒店前台才可以跟外界联系。 孙志坚每次约了女人,不想被孙成刚打电话骚扰,都会选择这间避世酒店。 听他的助理说,孙成刚一周前去青城山,亲自开车载着程桑桑去了云隐,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过。 助理言谈间,还满是暧昧。 “没想到那小姑娘看起来挺土的,也不打扮,对付男人还真有一套。” “这是小孙总在云隐呆最久的一次。” 孙成刚不了解程桑桑的具体来路,还以为她贪图富贵,跟孙志坚搞到一起去了。 “没信号?不可能,程桑桑每天都要看狗血短剧,她忍不了那么久的。” 我越想越不对劲。 程桑桑这个人,虽然又懒,又贪钱,还喜欢耍赖占我便宜,但她有一个非常好的优点,就是有责任心。 只要我拜托她办的事,哪怕拼了半条命,她也会给我办好,不可能像这次一样,在青云观卧底到一半,跑去住什么度假酒店。 “孙总,你能不能让人送我去这个云隐度假村,我得把桑桑接回来。” 孙成刚踢一脚孙沐阳。 “还愣着干什么!快开车送洛大师一起去啊!” “趁这个机会,路上多跟洛大师亲近亲近,把你撩妹那套本事拿出来,给人家留一个好印象。” “江辰泽那个植物人,算她哪门子老公,都没法领证的,完全不算数!” “江家有的,我们都有,江辰泽没有的,你也有!你有啥比不过他的?只要锄头挥得好,没有墙角挖不到。” 孙成刚苦口婆心。 “你那副表情干啥!听爸的不会错。” “我跟你说,我们这种人家,在经济上已经走到这种地步,没有什么上升空间了。门当户对重要吗?完全不重要! 什么最重要!安全!你看看江家,瘸得瘸,瘫得瘫,丑的丑,我早就说了他们家风水有问题,那死瘸子还不信。” “现在好了,人家反应过来,先下手为强,把洛大师都娶进家里镇宅了,我们不能输啊!” 孙成刚越说越来劲,唾沫星子飞溅,江云山脸色黑如锅底,再也听不下去,捏着拳头就朝孙成刚脸上砸去。 “我打死你这个臭不要脸的!” “当着我的面就敢让你儿子勾引我儿媳妇,呸!下贱!” 孙成刚灵活地往后一跳。 “略略略,打不着,死瘸子,我就挖你墙角怎么了,啊——” 他完全忘记江云山腿脚已经恢复这件事了,江云山高高跃起,张开双臂,朝他当胸踢出一脚,还发出李小龙的叫声。 “噢喔~” 孙成刚仰面摔在地上,龇牙咧嘴地捂住屁股站起身。 “死瘸子,我他妈跟你拼了!” 第80章 养尸地 两人你一拳,我一脚,互相扭打着滚成一团,我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 啊,福布斯排行榜上的富豪,打起架来怎么是这样的?这跟我们寨子里老头老太太掐架也差不多啊。 孙沐阳一脸惭愧地用手挡在眼睛上。 “别管他们了,我们走吧。” “这两个人斗了一辈子,江叔打不过我爸,挨几下就会跑的。” 两人同样是从部队退伍,退伍后同时创业。 江云山卖电子产品,孙成刚看他赚钱,立刻在旁边也开了一个店,卖一模一样的东西,价格还比他低。 孙成刚后来把公司做大,改投房地产,江云山也跟着做房地产,两个人抢着拍地,互相较劲。 两人你来我往,做了一辈子的竞品,到现在都互不服输。 最开始,一直是江云山压孙成刚一头,钱赚得更多,孩子也比孙家生的多。 直到后来,孙家人接连出事,孙成刚才觉得自己扬眉吐气,每天在家幸灾乐祸,说江云山那个傻子是被人搞了,他还不信,我看他要蠢到什么时候。 孙沐阳很感慨。 “还是江叔做事情果断啊,一察觉不对劲,立刻把你娶进江家,做事情真有魄力。” “不过你们道士,能结婚吗?” “玄门讲究道法自然,随缘自在,想咋样都行。” 车子行驶在盘山公路上,两边是漫山遍野的翠竹,风一吹,竹林麦浪似的抖动,在山上掀起一层一层绿色的波浪,让人心旷神怡。 车子转了一个弯,孙沐阳伸手指向左前方。 “那个山坳开进去就到了。” 我原本漫不经心地躺在座椅上发呆,听他这么一说,视线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立刻震惊得坐直身体。 “妈呀,横龙入首,鬼山望月,你们这酒店,怎么建在一片养尸地上?” 所谓横龙入首,是指横向而来的山脉,跟穴场相合,后面还有一处比前山矮小的阴山(也叫鬼山),作为依托。 “横龙穴后必要鬼”,原本,横龙入首是一种极好的风水穴,这条入首的父母山生气冲隆,绵延不绝,能保发富发贵。 但糟就糟在,这处矮小的鬼山,顶上居然有一块巨大的飞来石。 那处石峰远远地看着,底部宽大,上面纤细,最顶端又呈一个半圆形,就像一个人坐在山顶仰头望月,而且望的方向,是正向西方,也就是白虎方位。 白虎是凶星,阴气极重,这一望,截断了父母山冲面而来的灵气,气息周旋不散,凝结在鬼山上,把好好的一片风水宝地,弄成了阴气逼人的养尸地。 孙沐阳脸色惨白,两手紧紧握着方向盘,手臂上青筋凸起。 “洛大师,你别吓我啊,啥,啥叫养尸地,你说的该不会是僵尸吧?” “你猜对了,这地方阴气凝结不散,埋在下面的尸体不会自然腐坏,时间一久,很容易变成僵尸。” “你看,酒店的位置被前面这条横穿而过的山脉挡住,高山出凹风,落在酒店所在的低矮阴山上,形成荡风。” “荡风过穴,逢凹必阴,阴吞生气,而尸凝。” “这里的土地必然潮湿冰冷,尸体就像藏在冻库里,永远不会腐烂。” 我说一句,孙沐阳的脸白一分,听到后面,他两手发抖,嘴唇上的血色退得一干二净。 “你说的东西,连起来我一个字都听不懂,但是我搞明白了,这里真的有僵尸?” 车子拐进山坳,一座牌坊出现在眼前,木制的匾额,两根石柱一左一右立在公路两侧。 匾额上用非常狂放的草书写着四个字:“云隐·避世”。 一大片宋式建筑群坐落在山坡上,正对着对面横穿而过的山脉。 这里的路比前面的狭窄,我怕孙沐阳翻车,忙安慰他。 “应该没事的,你们这度假村面积这么大,几乎占了整座山头。” “当初打地基的时候,应该把下面都挖了一遍吧?” “不会有墓穴的,沪市这边几十年前就开始火葬,都烧成骨灰了,也没法变僵尸啊。” 孙沐阳却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车子也跟着左摇右晃,吓得我紧紧抓住头顶的把手。 孙沐阳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这旁边本来有个村子,叫杨家村,当初谈拆迁,费了老大劲。村民们都拆完了,但是他们的祖坟就在酒店后面,死活不让人动。” “动一下村里人就要拼命,十几个老头老太太,玩命似地往挖掘机下面冲,谁都搞不定。” “最后我爸没办法,把酒店位置往前移了一百多米,在那处坟地旁边围了一圈中式院墙,才算完事。” “村里人要祭祀,都得从酒店后厨那边绕过去。” “洛大师,我叔他们,该不会出事吧?” 说话间,车子已经开进了酒店停车场。 云隐酒店定位高端,以体贴周到,细致入微的服务而出名,可一直到车子停稳熄火,也没有看到一个工作人员出来迎接。 孙沐阳当场就摊在座位上了。 “完了,全完了!” “肯定出事了,酒店里是不是已经被僵尸占领了,像生化危机那样的,洛大师,我们能不能不要下车?” “直接报警!让武警带着热武器过来!对,我这就报警!” 孙沐阳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江辰泽从我手镯里飘出来,一只手握着拳头,在孙沐阳头顶一砸,从他身体里穿了过去。 “哈!瞧这怂样!” “就这点胆,还想挖我墙角?” “洛溪,你看看,他都快吓尿了,我跟你说,这人胆子比我大哥还小,小时候被我打完,还要一个人跟我屁股后面走老长一段路。” “我问他干什么,他说不敢一个人走夜路回家,怕碰到鬼。” “我真服了,你带上这种人,只会拖你后腿。” 我没搭理江辰泽,伸手抢过孙沐阳的电话。 “别报警,万一是个乌龙呢?” “先下去看看。” 我打开车门,孙沐阳坐在驾驶座上,疯狂摇头。 “那你去吧,我就在车里呆着。” “哦,那你先把安全带松开,等会僵尸从你那边攻击,你就从右边下车,跑快点!” 孙沐阳脸色一白。 “我跑快一点,僵尸是不是就追不上了?” “不是,这样你的血不会溅在车里,这么好的真皮座椅,可不能浪费。” 第81章 走僵 “洛溪,你别吓我了,我真的很害怕。” 孙沐阳连滚带爬下了车,一只手紧紧抱住我的手臂。 “保护我啊!” 江辰泽不满。 “你干什么,松手!” “喂,我叫你松开,你听见没有?” 江辰泽在孙沐阳旁边飘来飘去,对他拳打脚踢。 他一个魂体,根本碰不到对方,一会拳头从孙沐阳胸前钻出,一会一条腿从孙沐阳屁股上踹了出来,看得我眼花缭乱的。 我一阵烦躁,用力拍掉孙沐阳的手。 “行了,别拉着我,僵尸这东西出现要天时地利人和,没那么简单的。” 百年前的棺材,埋得位置通常都不会太浅,僵尸光是要从土里出来,就得费老大劲。 而且,按照以前的传统,下葬之前,会用墨斗线在棺材周围弹一圈。 墨斗是木匠用来测量直线的工具,因为它丈量正直,蕴含正气,所以能驱邪处祟。 那个年代的木匠,又叫鲁班师,手里很有几把刷子,职业道德也高,办白事基本都会妥帖地帮雇主排除所有后患。 不止是墨斗线,如果死者并非寿终正寝,而是枉死的,那棺材入土前,会多加几颗钉子。 寻常的封棺钉一般是三颗,多的也有七颗,如果死者含冤而死,那就会加到十一颗,而且棺钉还用黑狗血泡过,防止它尸变破棺。 一般这几个步骤下去,哪怕棺材里的尸体真的变成僵尸,现在应该也还好好在土里埋着,根本出不来的。 我说完,孙沐阳又贴上要来抓我的胳膊。 “洛溪,你不知道。半个月前一场大暴雨,这边山体滑坡,冲了一具棺材出来。” “杨家村的人对祖坟看得特别重,他们还有几个村民留在我们度假村当清洁工,就为了看顾祖坟。” “那个棺材,酒店也不敢随便处理,就原样放着,让村民自己解决。” “村里人说要选黄道吉日,请风水先生过来做个法事,才能重新把棺材入土。酒店不同意,说棺材放外面,隔着院墙的孔洞就能看见,会影响入住的宾客。” “现在我家酒店业务这一块都是我在管,云隐的经理为这事还特意找到我,让我出面找个风水大师,赶紧把事情解决掉。” 孙沐阳一边说一边手往前伸,我走得快,他抓了个空,赶紧跟着走了几步,恨不得贴到我后背。 “这么点芝麻绿豆的事,我实在懒得搭理他们,难道就是这个棺材出问题了?” “你猜那么多有啥用啊!先进去看看。” 我走到酒店门口,玻璃门自动向两边打开,酒店大厅里,高高悬着一盏巨大的水晶灯,地面上原本光洁锃亮的大理石瓷砖,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灰,还有几个很明显的泥巴脚印。 这情况明显不对劲。 我警惕地停下脚步,一只手伸到背后,抽出桃木剑,抽到一半,却被另一只手按住了。 “洛溪,虚惊一场,哈哈,虚惊一场啦!你看前台,服务员都还在!” 白色的大理石迎宾台后,背对我们站着一个女人。 她穿着藏青色的收腰西装、紧身的包臀裙,长发盘成一个发髻,看着就干净利落。 女人低着头,伸手在柜子里翻着什么东西。 “今天前台怎么就你一个人,你们张经理呢?” “外面也没个门童迎接,乱七八糟的,像个啥样,马上把你们张经理叫过来。” 孙沐阳一边说,一边朝迎宾台走,他为自己刚才的胆小行为深深感到丢脸,就有意教训前台,想找回一点面子. “我跟你说话呢,你听不见吗?” “酒店管成这样,张益他是不是不想干了?” 孙沐阳一巴掌,重重拍在大理石台面上。 那个年轻女人,也终于慢慢地转过身体。 她原本的五官长啥样,我不清楚,因为脸上的肉都消失不见了,白色的骨头裸露在外面,眼窝处有些遗留下来的猩红的肌肉条,还在微微跳动。 “嗯——” 这么近距离的冲击,孙沐阳连叫都没叫出来,从鼻腔里发出一声闷哼,身体一软,摔在地上。 女人张开嘴巴,从迎宾台后跳出来,跳的姿势也很诡异,两手向前伸着,两条腿崩得笔直。 女人落在孙沐阳身前时,孙沐阳才终于反应过来,开始歇斯底里地尖叫。 “鬼啊,有鬼,洛大师——” 孙沐阳腿软得没法站起来,只能两只手撑在地上,挪着屁股慢慢往后蹭,蹭半天,女人又往前一跳,踩在孙沐阳小腿上。 “啊——” “行了别喊了,吵死人了。” 我提着桃木剑冲上来,一剑砍在女人脖子上。 我也没使多大力,整个头颅却掉了下来,正好落在孙沐阳怀里,被他接个正着。 “不用怕,这是一具走僵而已。” 所谓的走僵,也就是被僵尸咬死的人,因为体内中了尸毒,毒气乱窜,他们依旧还能活动。 这种时候的走僵,很好对付,力气大点的成年人都能砍掉它的头,但如果这走僵吃过人肉,沾过血腥气,就不一样了。 它有很大的概率,也能成功变成僵尸。 前台这个女人,动作僵硬,行动迟缓,一看就是没吃上肉的,就这,孙沐阳还能吓成这幅样子? 我一脸鄙视,踢了下孙沐阳的脚。 “快起来,我们去其他房间看看。” “呜呜——” 孙沐阳看着手里的头颅,两眼一翻,就要晕倒。 “你敢晕我就把你扔这不管了。” 听到这句话,孙沐阳强撑起眼皮,丢开手里的头颅,哭着从地上爬起来,鼻涕眼泪一齐往外冒。 “洛溪,酒店发生的事,能不能帮我保密,别告诉我家里人。” 我向他投去一抹奇异的目光。 “你咋回事,上次在青云观,你胆子虽然小,也没怕成这样啊?” “那不是我家里人都在吗,我不想让他们看不起我,强撑的。” 孙沐阳不停地在衣服上擦手。 “其实我都快吓死了,回去做了好几晚的噩梦。” “现在我们也算朋友了吧?你别告诉其他人行不行?” “我嘴巴没那么碎。” 江辰泽在我旁边上蹿下跳。 “就这胆?洛溪,你看他那鼻涕泡,你快给他拍个照片啊,我要发我哥看看。” “吵死啦!” 我对着空气大喊,孙沐阳吓一跳,立刻停止哭泣,两只手紧紧捂着嘴巴,一动不敢动。 这么一安静,我就听到楼梯的方向,有细微的声音传来。 第82章 孙沐阳的勇气 云隐的生意一直很好,节假日基本都一房难求,哪怕是在平时,也有五成左右的入住率。 一百多间客房,最少五十多个人,再加上几百个工作人员,就算你多来几个僵尸,也不可能消失的这么干净。 我一手握着桃木剑,放轻脚步,慢慢朝楼梯间走去。 “嘎吱”一声,房门打开,楼梯间“窸窸窣窣”的响声立刻停了下来。 酒店是一房一墅的设计,一共百多间中式小别墅,白墙黑瓦,掩映在郁郁葱葱的翠竹林中,我们所处的这栋七层高楼,是酒店的迎宾台和活动中心,并没有设客房。 因为地势高,门口楼梯进来,酒店大堂就在二楼的位置,往上还有五层,往下有一楼加两层地下室。 灰色的大理石楼梯映入眼帘,刚才的响声突然停了,我也不知道,发出动静的,到底是在几楼。 我用手势指挥江辰泽。 “我上楼,你去下面看看。” 孙沐阳看不见江辰泽,以为我是在对他做手势,立刻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不行,我要跟着你。” 这傻逼,竟直接喊出来了,我眼睛一瞪,正想骂他,那原本停下的声音,忽然又响了起来。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就像有人在很用力的揉塑料袋,这下我听清楚了,声音是从楼下传来的。 我拔腿就往楼下冲,连续跳下几级台阶,速度极快地下到负一楼,这才看清,楼梯的转弯处,扔着一只黑色的塑料袋。 袋子是普通的垃圾袋,袋口紧紧捆着皮筋,袋子下面,还剪破了几个洞,四条毛茸茸的短腿从洞里探出来,在楼梯上横冲直撞。 “这是什么?” 我好奇地解开皮筋一看,袋子里居然装了只小白兔。 也不知道哪个人恶作剧,把兔子装进塑料袋,剪破袋子让它的腿露出来,不影响它行动,可因为头脸都蒙在袋子里,兔子就紧张地到处蹦跶,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 江辰泽:“可能是有人故意放出来,吸引僵尸用的吧?” 我点头。 “有道理,估计是被困住了,用只兔子声东击西,给自己创造逃跑的机会?” “那他们应该就在地下室。” “孙沐阳,这地下两层都是什么,停车场吗?” “对,两层都是停车场。” “我们下去看看。” 地下室的灯全都亮着,我们先来到负一楼,刚从楼梯间走出来,迎面就看见几辆很扁的车,有金灿灿的,也有银光闪闪的,一眼扫过去,地下室大部分车子的车身都比外面看见的要扁。 我很嫌弃。 “你们老大个酒店,地下室不能造高一点,要这么扁的车子才能进得来?” 孙沐阳:“啊,这些都是最顶级的跑车啊!” “外面的山道特批过的,不限速,最适合开赛车,这也是我们酒店的招牌之一。” 江辰泽干咳两声:“洛溪,这里随便一辆车,最便宜的都要几百万。” 我开始仇富。 “车子这么扁,人弯着腰坐在里面,气息不畅,容易倒霉,这不就碰到僵尸了?” 孙沐阳恍然大悟。 “我回去就把那些跑车都卖了,以后只坐SUV!” 刚说完,眼角余光忽然扫到一道黑影,我跟孙沐阳一齐转头,只见前面一辆蓝色的跑车后面,有一个年轻男人背对我们站着。 他穿着黑色的连帽运动衫,黑色的工装裤,黑色球鞋,头发茂密,凌乱地竖着,整个人从头黑到脚,除了裸露在外的惨白色皮肤,没有一点鲜活的色彩。 听见我和孙沐阳说话,那人也不转身,就这么呆滞地站着,往左走了几步,停下身,又站那不动了。 这种表现,身上的煞气虽然极淡极淡,也必然是个走僵无疑。 我朝左右看了一圈,拿起桃木剑塞到孙沐阳手里,鼓励他。 “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走僵其实一点也不可怕,你上去把桃木剑插进他的胸口。” 孙沐阳拼命摆手摇头。 “我不行,我不行的!” “难道你要被恐惧支配一辈子,永远当个胆小鬼吗?直面恐惧,克服它,战胜它,你就发现,它也不过如此。” 听我说得慷慨激昂,孙沐阳脑子里忽然有股热意上涌,胆子也不由得大了几分,他接过桃木剑,一脸佩服地看着我。 “所以洛溪你,小时候也很害怕吧?” “你是不是也要很努力克服自己,吃很多苦头,现在面对这些妖魔鬼怪,才能这么从容?” 我奇怪地扫他一眼。 “当然不是啊,我师父说我天生是个傻大胆,脑子缺根筋。” “别废话了,快去!” 我在孙沐阳屁股上踹了一脚,孙沐阳从车子旁边踉跄着摔出来,正好停在走僵身后。 走僵动作缓慢地转过身。 他的刘海很长,凌乱地遮住了眼睛,露出的下半部分脸,除了太过瘦削导致两颊微微凹陷,唇色泛白,其他倒是没什么可怕的。 不像之前那个女前台,脸上的肉都被啃干净了。 孙沐阳胆气又壮了一点,不停地给自己鼓劲。 “孙沐阳,加油,你行的,你一定可以做到!” 一边说,一边举着桃木剑,慢慢靠近那具走僵。 “去死吧!” 孙沐阳大喊一声,高举手里的桃木剑,狠狠刺向走僵的胸口。 “噗——” 桃木剑停在男人的黑色连帽衫外,发出一声碰到皮肉的闷响声。 “咦。” 我有些惊讶,没想到搞了个乌龙,这男人居然不是走僵,是个大活人啊,那他刚才听见我和孙沐阳说话,咋也不给个反应。 “受死吧!” 见胸口刺不进去,孙沐阳换个方式,学我刚才那样,又把桃木剑斜斜举起,去砍人脖子。 男人还是站着不动。 桃木剑的侧锋其实很钝,只因为里头蕴含的罡气,才对邪祟起作用,对上常人,那就跟小孩的玩具刀一样,半点杀伤力没有。 孙沐阳这一劈,男人浑身震了一下,孙沐阳吓得往后退了两步,结果男人还是站着不动。 孙沐阳哈哈大笑。 “洛溪,你没说错,走僵太好对付了吧,我现在一点都不害怕了!” 你别打了,对面这个这幅神情,明显准备好要碰瓷的。 现在是我有点害怕啊。 第83章 师父,我等你等得好苦 我还没来得及阻止孙沐阳,他忽然又怪叫一声,整个人高高弹起,狠狠一剑砸在对面男人的脑门上。 手中的桃木剑携着风声,掀开男人的刘海,露出一双深邃狭长的眼睛。 我跟着轻“咦”一声。 江辰泽:“怎么了,这男人有问题?” 我摇头。 “不是,有点帅啊长得。” 这一剑没砍中,因为男人单手向上举,紧紧握住了头顶的桃木剑。 “草!” 男人低声骂了一句,劈手夺过桃木剑,疯狂用剑柄抽打孙沐阳。 “你有本事拿个真的砍死我,用一把玩具木头剑,你砍着我玩啊?” “你他妈有病啊?” 男人怒气冲冲,把孙沐阳抽得哭爹喊娘。 “洛溪,快救我,这个走僵还会说话,他是不是变成僵尸了?” “什么僵尸?” 男人停下手中的动作,困惑地转头看了一圈。 “你们是在这拍电影吗?” “兄弟,你冷静一点,这都是误会。” 我从他手里抢过桃木剑,把酒店里发生的事情快速向他解释一遍,又好奇地问他。 “酒店里所有人都不见了,你之前躲在哪,就没察觉到半点不对劲?” “不见了?有僵尸?” 男人又被点了穴一样,刘海落下来遮住眼睛,站在那不动,也不说话了。 我用桃木剑朝他身上戳了一下,男人猛地回过神,嗤笑一声。 “整蛊节目?” “把刚才的删了,侵犯肖像权,当心我告到你们破产。” 孙沐阳:“不是兄弟,都这时候了,你还瞎几把怀疑什么呢?就我们酒店这种定位,客人的隐私是最重要的,什么节目能来这拍?” “酒店那些人都躲哪去了,这几天到底发生啥了,你什么都不知道?” “你可别骗人啊,所有服务员都失踪了,你这几天都在哪吃饭的?” 孙沐阳抛出一连串问题,男人听着听着,漆黑的眼珠慢慢有了一丝神采,又忽地暗了下去。 “我知道了。” “我妈派你们来的?” 男人耸了耸肩,把帽子拉过头顶,低下头去。 “滚吧!” 说完,开始僵硬地摆动双手,慢吞吞地朝前走去。 这动作,这神态,走僵都比他像个人。 孙沐阳捂着嘴巴凑近我:“有没有可能,他真的是僵尸伪装的?” “没这种可能,僵尸不会说话。” 跟这男人一顿鸡同鸭讲,也搞不清他的来路,他不耐烦跟我们沟通,我和孙沐阳没办法,只能先跟在他后面。 走着走着,男人忽然停下脚步,在地上躺了下来。他两眼失神地看着天花板,身体摆成一个大字型。 “回去告诉我妈,别白费劲了。” “我答应过她不会自杀。” “这个世界,简直无趣至极,无聊透顶,如果刚才那把木头剑真的砍死我就好了。” 男人说完,闭上眼睛一动不动,就在这时,远处忽然有个清洁工,动作极快地朝他飞奔过来。 他左脸颊少了一大块肉,藏青色的员工服上全是斑斑血迹,眼珠子猩红,嘴角旁边还冒出两颗尖牙。 我瞳孔一缩。 “不好,这是第二等级的走僵,吃过人肉的!” 孙沐阳着急地朝男人大喊。 “快跑啊,有僵尸来了!” 男人张开眼睛,冷笑一声。 “呵呵,僵尸。” “让他咬死我好了。” 说完翻了个身,正好对着清洁工跑来的方向。 清洁工的脸部暴露在惨白的灯光下,男人看清他诡异的面容,居然还笑出声来。 “妆造不错,你们还挺专业。” 说着抬起下巴,伸长脖子。 “来,咬我。” 这时候,清洁工已经冲到他面前了,看着男人凸起的喉结,他的嘴角流下一串腥臭的涎水。 “嘶——” 清洁工猛一低头,狠狠咬向男人的脖子。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往前一扑,伸直了手里的桃木剑,把它牢牢卡进清洁工的嘴缝里。 “桀——” 清洁工发出一声惨叫,嘴巴仿佛融化一样,冒出一大团黑烟,大滩大滩的皮肉混合着黑色的血液,滴落在男人胸口。 “卧槽!” 躺在地上的男人原地一个翻滚,撑着手肘,猛地坐起身。 “这什么东西?” “你们的妆造效果这么强?” 孙沐阳没好气地翻个白眼。 “强你妈!” “洛溪,这人脑子有病,别管他了,就让他被走僵咬死。” “你别站在那里了,快过来保护我啊。” “我有亿点点害怕。” 孙沐阳缩在我身后,清洁工走僵根本没理他,反而是有些警惕地盯着我,目露凶光。 他试探着伸出手,又去抓那个黑衣男。 尖厉的褐色指甲,几乎有七八公分,只是还没碰到男人,就被我狠狠砍了一剑。 桃木剑切下他一整个手掌,喷出一大股浓稠的褐色血液。 “桀——” 清洁工发出一声惨叫,缩回手,往后一跳就是四五米远,完全不是人类该有的弹跳力。 清洁工趴在一辆汽车顶,抬着断手,冲我怪叫,眼神疯狂,看着像在犹豫该进攻还是逃跑。 男人猛得瞪大眼睛,伸手朝前面的空气一抓。 “卧槽,没有吊钢丝?” “他真的飞了这么远?” “早跟你说几百遍了,那就是一个僵尸,走僵,听说过吗?” 孙沐阳快速介绍了一下酒店的情况,从那个山体滑坡冲出的棺材开始,他一边说,一边盯着男人的脸色,刻意营造恐怖的氛围感。 “整个酒店的人,很可能都死了——” “这种低级走僵和二级走僵,外面还不知道有多少,你怕不怕啊?” 就在这时,清洁工尖啸一声,高高跃起,从空中猛地扑向我,我单手结印,打出一个掌心雷。 “风伯雨师,雷哮公??吼。伐驱庙??神,神鬼急走。” “急急如律令!” “啪!” 一道拇指粗细的雷光闪过,走僵惊恐地瞪大眼睛,身体还在半空,就拼命地往回转,想逃跑,可已经来不及了。 紫色的雷光正中这具走僵的额头,他的皮肤寸寸皲裂,全身立刻冒出大团大团紫色的火焰。 很快,走僵摔落在地,烧成了一团灰烬。 黑衣男瞪大眼睛。 孙沐阳轻蔑地笑。 “吓死了吧,傻逼!” 黑衣男猛的抬起头,两只眼睛几乎要放出实际性的光线。 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膝行了两步,一把抱住我的大腿。 “师父,我等你等得好苦啊——” 第84章 人生的意义 孙沐阳吓得往后一跳。 “你干什么,想碰瓷——啥,师父?” 孙沐阳看一眼我,又看一眼黑衣男,视线在我们两人之间来回跳跃。 “你们认识?” 黑衣男激动得语无伦次。 “我叫韩俊,师父,我可算把你给盼来了,我就知道,这世界不会那么简单的!” 韩俊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富二代。 三十岁之前,他跟周围的朋友一样,喝酒泡妞、飙车打架,大学期间就满世界旅游,滑雪冲浪,潜水跳伞,玩遍所有最刺激的项目。 按理说,他的人生应该多姿多彩,精彩纷呈。 可等他过完三十岁生日,世界忽然按下了暂停键。 他对这些东西完全不感兴趣了。 登过珠穆朗玛,再去爬其他雪山,还有什么意思呢,只是无意义的重复而已。 韩俊开始感觉到迷茫,他失去了往日的活力和热情,对生活也没了兴趣和期待。 朋友们来叫他,他不愿意出去,偶尔出门跟大家聚会,看他们喝酒吹牛,他也感觉没劲。 就这样,他一天比一天消沉,经常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发呆,一整天都不吃东西,家里人看不下去,把他送到医院,结果确诊了抑郁症。 生病之后,家里人对他的态度更加小心翼翼,连大声说话都不敢,家庭气氛沉闷,韩俊只觉得压抑得让人窒息。 有一天晚上,他站在阳台上吹风,看着窗外闪烁的霓虹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想就这么跳下去。 韩俊把半个身体探出栏杆外面,清风来回从他指尖扫过,他心头微动,想跳楼的欲念越来越强烈。 “跳吧,这个世界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呢?” “所有东西都是假的,没有意义的,你看你生病这么久,你的朋友、亲人,还是在过自己的生活。” “你在世界上留不下任何印记。” “跳吧,就这样从这个世界消失吧——” 耳边忽然响起一道声音,这声音里,充满了蛊惑,还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魔力,让人无法抗拒。 韩俊几乎要跳下去了。 就在这时,他头一转,看见旁边的栏杆扶手上,居然坐着一个年轻女人。 女人的身体好像掩盖在一层雾气中,全身灰蒙蒙的,看不清五官,韩俊大吃一惊。 “你谁啊?” 这么一问,年轻女人立刻消失了。 韩俊向后跌坐在地,失神地盯着阳台发呆。 “我没想自杀的,可那次的感觉非常奇特,那种嗓音,就像钻进灵魂里一样,让人身体发颤。” “我后来尝试了很多次,想再遇见那个女人,但是都没办法,直到有一次,我躺在浴缸里泡澡,用水果刀划破了手腕。” “那次她又出现了,可是我还没跟她说上话,我爸就冲进浴室,把我拖了出来。” 韩家彻底闹翻了天。 韩俊父母甚至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韩俊,求他不要再自杀。 韩俊妈妈身体不好,当初夫妻两人备孕十年,才有了这么一个宝贝独子。完全没法承受失去他的痛苦。 从那天之后,家里人盯他盯得更紧,只要他一个人单独在房间里超过十分钟,他妈就会推门进来察看。 韩俊感到很窒息,跟家里人大吵大闹,最后达成协议,他保证不再自杀,但家里人每个月要给他一周自由的时间。 “不管我去哪,我妈五分钟一个短信,烦的要死,所以我才会定期来云隐住。” “这次和以前一样,我一个人在房间里呆了两天,订了酒店的送餐服务,到前天开始,好像是没人给我送东西了。” “不过这不重要,我常常感觉不到饥饿,大概是我的身体,也对这个世界上的食物感到厌倦吧。” “可现在不一样啦!” 韩俊仰起头,眼中有激动的泪光闪烁。 “刚才看见你用雷电把那个走僵打成灰,你知道吗,我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我整个人又重新活过来了!” “世界上真的有僵尸,那是不是真的有鬼,盗墓小说里写的也都是真的了?那也太刺激了吧!” “师父,求求你,你一定要收我为徒啊,带我走遍大江南北,降妖除魔,我都不敢想这种生活有精彩多美好!” “求求你了!” 听完韩俊的话,我和孙沐阳都是一副便秘的表情。 有钱人的想法,真是不可思议,居然会因为感觉生活不够刺激,而想要自杀? 那你把钱捐了,去大街上讨饭啊,今天吃霸王餐明天被人追着打,保证很刺激,何必非想着要见鬼玩啊。 还说要拜我当师父,我堂堂紫袍天师,能这么轻易收徒吗? “神经病!” 我板着脸,一脚踢开韩俊。 “想当我徒弟的人从这里排队排到法国,你算个球。” 没想到,韩俊被我踢翻在地,反而笑起来,一副爽到了的表情。 “啊,就是这种感觉。” “就是要这样充满挑战,才刺激!” “师父,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不管付出任何代价,我一定要拜你为师!” 连孙沐阳都听不下去了,在身后扯我的衣服下摆。 “洛溪,我们快走吧,这人好变态啊。” 我跟孙沐阳对视一眼,两人忽然一齐转头狂奔,韩俊立刻一咕噜从地上弹起来,追在我们身后。 “师父,等等我——” 三个人“哒哒哒”奔跑的脚步声,在空阔的地下室,格外明显。 我一阵心烦意乱。 我没想到,这里这么快能出现二级走僵,这说明,那具僵尸比我想的还要厉害,尸毒才会发作的那么快。 酒店这么多人,也不知道现在已经有多少走僵,剩下的人都躲哪了。 带着孙沐阳这一个拖油瓶就已经够烦,现在又加一个韩俊,一个胆小鬼,一个死变态,等会我还怎么放开手脚做事,烦死。 跑了一阵,前面忽然出现一排棕色的房门。 这是地下室的储藏室,用来摆放杂物的。 其中一间房门剧烈地晃动,然后猛得朝外推开。 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我面前。 “快,快点进来!” 第85章 一口棺材 我惊愕地瞪大眼睛。 “杨青晖,你怎么在这?” 杨青晖先是一惊,继而满脸惊喜,惊喜很快又变成惊恐。 “洛溪姐!警察终于知道酒店出事了?” “你们警察也出事了?怎么有个僵尸在追你们,快点进来啊,快点!” 说着不由分说,把房门开到最大,一把将我和孙沐阳扯进去,然后立刻要关门。 后面的韩俊见状,拼命挥动双手,鼓着劲往前冲。 杨青晖一咬牙,从旁边抄起一根拖把,用力往前一伸,正好抵在韩俊胸口。 “洛溪姐,快关门啊!” 杨青晖用的劲不小,韩俊疼得整张脸都皱了起来,情不自禁张大嘴巴,嘴里发出“嘶——嘶——”的响声。 见我和孙沐阳还是愣着不动,杨青晖加大手上的力量,猛地把拖把用力顶出去,身体往后一跳,拉起门把手,就要关上房门。 我忙抬脚把门卡住。 “误会了,他不是僵尸。” 杨青晖摇头,手上加大力道。 “洛溪姐,我来不及跟你解释了,这真的是僵尸,他是个走僵!” 我心头微动,继续盯着房门。 “你怎么知道他是走僵,程桑桑告诉你的?她人呢?” 像走僵这种专业名词,除了我们玄门中人,外面的人根本都不懂,也不可能从杨青晖嘴里说出来。 听到我提程桑桑的名字,杨青晖点点头,加快语速,满脸着急。 “对,桑桑姐告诉我的,这事说来话长,我晚点跟你说,我们先把这个走僵解决掉啊!” 杨青晖又要用力关门,而这时候,躺在地上的韩俊也终于反应过来,捂着胸口,艰难地骂了一句。 “草,你才是走僵!” “你全家都是走僵!” 杨青晖傻眼。 “你会说话?这是什么级别的僵尸?” “跟你说了他不是僵尸,他是活人,活的!” 一场乌龙解释清楚,杨青晖大大松了一口气,他把韩俊也拉进储藏室,关上房门,才跟我们说起这几天酒店里发生的事。 杨青晖说,他是跟客户约好,来酒店进行交易的。 原本送完那件招财葫芦的紫檀木雕,他就要回去,没想到这个客户非常挑剔,对着木雕看了半天,说有几个地方雕刻得不够细节,让杨青晖再加工一下。 这个客户钱给得大方,杨青晖自然满足他的要求,他摆好随身携带的工具包,正埋头雕刻,客户的老婆撑着一把伞从外面回来了。 “老胡,我刚才在酒店后面转了一圈,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胡老板蹲在杨青晖旁边,监工似的盯着他手上的动作。 “那片叶子的纹路不够清晰,再刻深一点,你发现啥了?” “你猜?” “对,旁边这个须子的角度我感觉弯一点更灵动,我猜不着。” 胡老板明显没功夫搭理他老婆,胡夫人也识相,很快就自己说出了答案。 “酒店后面有一个棺材,我一眼就看出来了,那是个老物件,棺材板上还雕着花样,起码是清朝的!” “什么?” 胡老板震惊地站起身。 “棺材在哪?” 胡老板是东阳人,夫妻两个都是木头迷,老家的中式别墅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木头摆件。就这还不过瘾,胡老板在网上看见了好的木雕,还会专门拿着图片,找手艺人一比一复刻。 听见酒店后面有清代的棺材,胡老板哪里还按捺得住,立刻就要出门去看。 但他又不放心杨青晖,没自己盯着,等下活干得又不够细致咋办? “小杨,你停一停,跟我一起去。” “咱们看看以前手艺人的活是咋样的,你也学习一下。” 胡老板热情邀请,杨青晖没法拒绝,只能停下手中的动作,两人打着伞,从小别墅里出来,胡夫人兴致勃勃在前面带路。 天空飘着蒙蒙细雨,鹅卵石铺就的小径旁,是一面白色的中式院墙,墙上开着扇形的漏窗。 胡夫人伸手指着窗外。 “看那里,咦,这棺材盖怎么打开了?” 杨青晖凑到漏窗前看。 院墙外种了一排竹子遮挡视线,透过稀疏的枝叶,能看见对面是个小土坡,土坡上放着一口黑色的棺材。 此时,棺材盖一头靠在棺材上,一头斜向下插入泥地里,正好完整地露出了上面的浮雕。 胡老板“啊”了一声。 “你看这上面的仙鹤雕的,真是栩栩如生,这旁边有门吗?我们过去看看。” “哎这种古董,酒店怎么也不派个人保护起来,就这样放着淋雨,这木头多容易腐烂啊!” 胡老板着急地沿着墙根走了一圈,没发现有门可以出去。 “怎么回事,这后面过不去吗?” 胡夫人摇头。 “我刚才就看了,这围墙把后面全都封死了,过不去的,一直要到厨房那边,那边有一扇铁门,但是上了锁,打不开。” 胡老板:“那我们从窗户里翻出去。” 这面墙其实不高,也就两米左右,墙上开的漏窗更是只到人肩膀宽,酒店当初造这个墙,只是为了防止客人无意间闯进坟地,更多考虑了装饰性效果。 胡夫人撑着伞,胡老板两只手攀上窗沿,身体正要跳起来,杨青晖忽然用力按住他。 “等会,我看见棺材里有一只手!” 三个人停下动作,一齐盯着窗外。 土坡的位置比他们站的地方高,棺材基本跟几个人的视线齐平,他们看不见棺材里面。 但是确实有一只惨白的手,笔直地从棺材里伸出来。手上的指甲几乎有一根手指头那么长,漆黑漆黑的,手背上青筋鼓起,瘦削得可怕。 胡老板很生气。 “这种古董,怎么还有人躺进去玩呢?真是胡闹,这个酒店在干什么啊?” “喂,你谁啊,快从棺材里出来!” 胡老板气势汹汹,两手用力一撑,半个身体就钻出了窗外。 杨青晖盯着那只手,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有几分胆寒。 “胡老板,我感觉这不对劲!” “这好像电视里演的僵尸啊,你别去了。” 杨青晖一边说,一边抱住胡老板的腿,把他往回拉。 “这好端端的哪里来的棺材,先别过去,我们找个酒店的工作人员问问吧。” 第86章 飞僵 胡老板听得哈哈大笑。 “你们年轻人就是爱看这些乱七八糟的电影,什么僵尸啊,现在大白天的,哪里来的僵尸!” “小杨,你快放手,我肚子卡的难受。” 胡老板一只手往后推杨青晖,胡夫人也跟着劝他松手。 “老胡老胳膊老腿的,你这头硬拉着,可别把他给扭了。” 夫妻俩都这么说了,杨青晖也怕给胡老板拉出个好歹,只能松开手,他这一松,胡老板立刻顺利地缩回腿,翻到了院墙的另一侧。 就在这时,棺材里的人忽然坐了起来。 杨青晖看一眼,立刻心跳如鼓,几乎无法呼吸。 那人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长衫,头戴瓜皮帽,后脑勺还有一条长长的辫子。 他的脸颊瘦得完全凹陷进去,青灰色的皮肤紧紧贴在骨头上,两个眼珠向外凸着,嘴唇是暗紫色,嘴巴外,还鼓着几颗獠牙。 像狗的牙齿一样,尖尖的,有四五公分长,上下左右一共四颗,把嘴巴撑成一个很奇怪的形状。 杨青晖惨叫一声,情急地趴到窗上,拼命去拉胡老板的手。 “僵尸,僵——僵尸——胡老板,快跑,快回来!” 胡老板先是一愣,紧接着,摇头失笑。 “我知道这个,叫内什么,COSPLAY,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无法无天。喂,你快从棺材里下来!” 刚喊完,那个僵尸就扭头朝他们这边看了过来。 “或——” 僵尸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一种古怪的声音,下一秒,他从棺材里直挺挺地跳了出来。 那具棺材离他们起码有七八米远,僵尸这一跳,居然直接跳到了胡老板身前。 凑得近了,一股非常浓烈的腥臭味扑面而来,杨青晖眼前一黑,差点被熏晕过去,他本能地伸手捂住鼻子。 胡老板也被这股臭味呛得剧烈咳嗽,到这个时候,胡夫人已经感觉到不对劲了。 僵尸就在眼前,他身上那种陈旧腐朽的气息,还有那种青灰色的皮肤纹理,看着完全不像是假的。 胡夫人嘴唇颤抖,一只手撑住墙壁,小声喊道:“老胡,跑,跑!” 还没喊完,僵尸已经动了。 他没有像电视里演的那样,凑过去咬老胡的脖子,而是直接伸手往前一掏,尖厉的指甲穿透老胡的前胸,整只手从后背冒了出来。 鲜血四溅,胡夫人倒吸一口冷气,哼都没哼一声,眼睛一翻,直接昏倒在地。 杨青晖吓得魂飞魄散,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却有自己的反应,拔腿就朝酒店狂奔。 也是他运气好,僵尸正在吃胡老板,一时间没顾得上他,让他顺利跑回了酒店大堂。 “僵尸,棺材跳出来,僵尸吃人,掏心脏!” 杨青晖紧紧抓着酒店保安的手,一阵语无伦次。 “锁门!” “报警!快点报警啊!” 保安:“这位先生,请你冷静一下。” “发生什么事了,有什么我能帮到你的吗?” 杨青晖: “外面有僵尸吃人!” “快把大门锁起来啊!” 保安用一种很古怪的表情看着他。 “先生,是哪种僵尸呢?请问你在哪里看到的?” 杨青晖明白,保安是把他当神经病了。 这种事,没有自己亲身体会过,大部分的人都是不会相信的,酒店大厅里还有其他客人,都围在旁边,窃窃私语,小声议论。 “这年轻人怎么了?” “什么僵尸杀人的,玩剧本杀?” “也不懂,可能是要拍短视频吧,喂,我警告你,别乱拍啊,侵犯我隐私权了,你们酒店工作人员也不阻止一下?” 杨青晖急得满头大汗,但也知道,时间紧张,他根本解释不清楚。 他用力一挥手,大声喊道: “外面有僵尸在吃人,很快就会找到这的,你们快找地方躲起来!” 喊完这句话,他感觉自己也尽到了责任,接下去这些人的死活都是他们自己的命,跟他无关了。 他飞快地冲向电梯,准备到地下停车场,马上开车离开酒店。 却没想到,一个人在身后喊出了他的名字。 “杨青晖?” “你怎么在这里?” 杨青晖转头一看,立刻认出来了,对方就是上次在派出所拿蜘蛛吓唬他的女生,程桑桑。 坦白说,他对程桑桑没有半点好感,但再怎么样,也不能眼看着人家死啊。 “这里有僵尸,赶快离开这!” 杨青晖一边说,一边跑向电梯,程桑桑立刻追了上去。 “真的假的,哪来的僵尸,什么品种的?” 杨青晖懵了。 “僵尸还有品种?” 程桑桑理所当然地点头。 “对啊,僵尸有八个等级,从低到高分别是:紫僵、白僵、绿僵、毛僵、飞僵、游尸、伏尸、不化骨。” 紫僵一般是指尸变之后第一阶段的僵尸,它的身体会呈现出淡淡的紫色,还没法自由行动,甚至不能独立从棺材里出来。 第二阶段的白僵,身体呈现白色,这种僵尸比较好对付,它动作迟缓,怕光,也怕火,还怕水。 到绿僵之后,僵尸能跳跃,不怕人,也不怕家畜,但是畏惧阳光,不能白天活动。 而第四等级的毛僵,尸体上会长出一层白毛,偶尔也有紫毛、黑毛,这种僵尸是出了名的铜皮铁骨,一般的热武器都很难解决,而且它行动敏捷,纵跳如飞,轻轻一弹就能飞七八米远。它也不再畏惧阳光,能在大白天外出行动。 飞僵就更加了,能飞檐走壁,极其厉害,不仅不怕阳光,而且也不怕低级的道术,黄袍法师以下,根本没法把它降服。 “不是我吹,飞僵以下的我轻轻松松,手拿把掐。” 这个时候的杨青晖还不了解程桑桑,不知道她有吹牛的习惯,特别是她经常会把我的光荣事迹搬到自己身上,对外一顿猛吹。 杨青晖真的信了。 程桑桑能指挥那么大的毒蜘蛛和毒蜈蚣,一看就不是正常人,会对付僵尸简直太合理了。 “那个僵尸没长毛,皮肤是青灰色的,但是它随便一跳,就能飞七八米远,它是飞僵吗?” 刚说完,就有人指着落地窗大声惊叹。 “快看,前面有个人飞过来了!” 第87章 我唯一的姐 杨青晖两手按住胸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洛溪姐,你不知道,当时的情况简直太可怕了。那个僵尸飞过来,这么厚的玻璃窗,一下就给撞了个粉碎。酒店里所有人都开始尖叫,乱跑。” “有那倒霉的,被他当场就掏心脏吃了,这时候我桑姐出手了。” 杨青晖满含歉意地看我一眼。 “洛溪姐,虽然你是警察,但你不知道我桑姐有多牛逼,她才是我唯一的姐。” 在杨青晖充满崇拜和敬仰的描述中,一个正气凛然,身手不凡,侠肝义胆,舍身忘死的女英雄形象出现在我们眼前。 当时的情况非常紧急,僵尸抓住了一个年轻女人,这次不掏心脏了,张嘴就要咬她的脖子。 程桑桑逆着逃跑的人流,飞奔到僵尸面前,然后手一抬,甩出一只毒蜘蛛。 那蜘蛛趴到僵尸脸上,对着他的眼珠子就是一顿抓挠。 僵尸嘶吼一声,丢下手边的女人,去拍脸上的蜘蛛,趁这个机会,程桑桑立刻掏出一张黄色的灵符,用力往僵尸额头上一拍。 杨青晖:“你们根本猜不到,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孙沐阳:“怎么了,僵尸被烧了?” 韩俊:“天,这个桑姐是何方人物,请你一定要引荐我认识一下。” 我两手握拳,牙齿咬的“咔咔”作响。 “僵尸被定住了吧!” 杨青晖震惊。 “你怎么知道?” 呵呵,因为那是我送给程桑桑的护身灵符——钟馗镇邪符。 钟馗是道教俗神,专司打鬼驱邪,以钟馗入符,需要画符者有很强的灵力,所用的黄纸、朱砂也都不是凡品。 这道符等级很高,又叫天师符,需要天师级别的才能画,上书“天师亲品,万邪潜藏。” 程桑桑手里的这张钟馗符,是我接任紫袍天师以后,画的第一张符,画了整整七天,差点没把我累死。画完之后,我把它送给程桑桑,千叮咛万嘱咐。 “这符很厉害的,一般的邪祟都不是对手。” “你要用的时候,把指尖血抹在上面,你的本命蛊血能激发出符文的阳气,再配合特殊的手印,对付鬼将级别以下的,简直手拿把掐!” 程桑桑:“骗人的吧,你就送我这个当生日礼物?有没有那么厉害啊?” “我啥时候骗过你?” 程桑桑冷笑。 “呵呵,一个小时前你骗我说肚子痛要拉屎,没时间做饭,结果一个人躲在后面玩手机。” “咳咳,这不是重点,你听我说,这张符,哪怕碰到个飞僵,你随手一拍,都能定它半天!” 没想到,我前面说的那么多程桑桑都没有听,这句话她倒听进去了。 这张符,本来能直接把这个飞僵打死,结果她只定了人家半天,暴殄天物,牛嚼牡丹啊! 我痛心不已,杨青晖还一副神往的表情。 “那个僵尸不动之后,大家一窝蜂挤到门口,开车想离开酒店。” “你们猜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孙沐阳伸长脖子。 “门口路坏了?也不对,我们来的时候是好的。” 韩俊沉思片刻,猛得一拍手,神色激动。 “啊,我知道了,鬼打墙,你们出不去对不对?” 杨青晖也激动起来。 “行啊兄弟,你懂得还挺多,有点东西啊,你怎么知道鬼打墙的?” 韩俊有些害羞地低下头。 “没有没有,也就是鬼片看得多了点。” 所谓鬼打墙,是指在林间,或者农村的小路上,人们不小心迷路,怎么走都走不出去,仿佛被困在无形的围墙里。 这种情况,是因为被邪祟的气场所影响,两个磁场交叠,你不小心进入另外一个维度的空间,所以才出不去。 这头飞僵已经修炼几百年,脑子也有了点灵智,不会放任这些到嘴的肥肉逃跑,所以在接近酒店之前,就已经释放煞气,把所有人都困住了。 按理说,解除鬼打墙的方法,程桑桑应该是会的,可这个猪脑子,以前我教她的东西,表面听得认真,其实十句话八句不过脑。 她自己倒是有能力单独离开,但她一走,酒店里这些人就要完了,她肯定不会那么做。 “这个鬼打墙可不简单,不止人出不去,连酒店前台都没有信号,完全没法联系到外界!” 杨青晖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 “这时候,还得靠我桑姐啊!” 程桑桑选了一个最大的别墅,让所有人都躲进去,然后围着院墙,布置了一个阵法。 我心里已经在默默叹气。 程桑桑唯一会布置的就是阳护阵,这种阵法怎么能对付得了飞僵? 其实坦白说,如果单打独斗,程桑桑必然是能从飞僵手下逃脱的。 身在山林里,一个蛊女,能使用的手段太多了,但术业有专攻,那些手段大多只能供她自保,她想从飞僵手下保住那么多人,实在太难了。 果然,讲着讲着,杨青晖的语气也低沉下来。 僵尸到晚上,力量又会增强很多,程桑桑为了保护他们,召唤了很多飞虫鼠蚁跟那个僵尸斗。 最惊险的时候,僵尸甚至都要破门而入了。 程桑桑一个人死守门口,最后关头,吐了一大口血在一面护心镜上,镜子爆发出一道金光,总算把那个僵尸逼退了。 我松口气。 那是我师父留给我的玄门至宝——乾坤镜。 桑桑战斗经验还是太少,关键时刻才想起用这个,不过有她的本命蛊血加上乾坤镜,飞僵肯定是攻不进来的。 杨青晖说得眼眶都红了。 “只可惜我桑姐也中了尸毒,昏迷不醒。我这趟冒死出来,就是想到酒店大堂这边,找一找有没有能用的上的药物。” “她不醒过来,我们都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办。” “这么久了,外面也没个人反应过来酒店出事了,都不派人来看看的!” 我心头一震,黑着脸站起身,怒斥杨青晖。 “你胡说八道!” “桑桑绝对不可能中尸毒!” 她的本命蛊,可是金蝉蛊啊,那是蛊中之王,克制天下一切邪毒,别说尸毒了,再厉害的鬼毒,都拿她没有办法! 甚至,她的血还能用来解毒,我这次来找她,就是想借她的血解江明舟身上的鼠毒。 说她中毒,那不是开玩笑吗! 第88章 你是唯一的神话 “谁胡说八道了,你自己啥也不懂。” 杨青晖也有点生气。 “你根本不知道尸毒有多可怕,如果是普通人被僵尸咬伤,只怕马上就变成走僵了,也就是我桑姐,还能靠她的法力支撑。” 说着站起身,苦恼地在狭窄的储藏室里走来走去,翻找有没有东西能当武器。 “地下室里最少有三四个走僵,其中有一个等级很高,一跳能弹好几米远,如果不小心碰到它,我们就全完蛋。要不是我机灵,用一只兔子引开了他,你们根本没法这么顺利找到我。” “另外的倒是好对付。” 杨青晖找了一个长扫把拿在手里,又在角落找到几根棍子丢给我们。 “楼上大堂,迎宾台里有个急救箱,我们要想办法去那里!” “洛溪,还有其他人吗,警察就来了你们几个?” 我摇头。 “就我们三。” 杨青晖叹口气。 “我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那这一趟,肯定会很危险,同志们,我们——” 杨青晖还没说完,我已经把房门打开了。 “那还等啥,拿上急救箱,你马上带我们去找程桑桑。” 杨青晖面色大变,拼命摆手,压低嗓音。 “你轻一点啊,想把僵尸都招来吗?” “来,都跟着我,首先,我们要屏住呼吸,然后蹑手蹑脚——” 杨青晖一只手拿着扫把,一只手捏住鼻子,踮起脚尖弓着背,像儿童绘本里偷鸡的黄鼠狼。 孙沐阳和韩俊都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其实那个僵尸——” 杨青晖眼睛一瞪。 “别说话,小心跟我走,走慢一点。” 我用力拍了几下手。 “大家动作都快点,抓紧时间,跑起来!” 说完就往楼梯方向冲,孙沐阳和韩俊紧跟着我,杨青晖先是一愣,等反应过来,立刻拔腿追上来,吊在队伍最后,对我破口大骂。 “你有没有搞错啊!” “你做事情也太莽撞了吧,你这样会把我们害死的。” 四个人的脚步声,说话声,立刻吸引了其他走僵的注意,很快,四面八方都有走僵朝我们围过来。 我粗略扫了一眼,大概有七八个走僵,基本都是酒店的工作人员,估计出事的时候,他们没在大堂,所以没能及时跟程桑桑离开。 其中有两个走僵,不像其他僵尸那样用跑的,而是跳上汽车车顶,一跃四五米远,几下就跳到我们眼前了。 杨青晖握紧手里的扫把,满脸绝望。 “快跑,洛溪,跑回储藏室,快点!” 他脚下一个急刹车,停下脚步,然后转身想跑,却惊骇地发现,后面也有几个走僵,堵住了回去的路。 我们被包围了。 这正是我要的结果,一开始,不知道酒店里到底是什么情况,还得小心试探,怕惊动太多走僵,影响活着的人。 现在知道了,那就不用束手束脚,把这些走僵一锅端干净,免得到时候跑走几个,那就麻烦了。 我叮嘱孙沐阳几人。 “你们三个背靠背站着别乱动。” “有走僵靠近就用手里的棍子打他们。” “其他的交给我。” 杨青晖面若死灰,凄惨地笑出声来。 “洛溪,我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鲁莽,自大,做事情不顾后果,把我们三个全都连累了!” “不止我们三,我拿不到药,桑姐醒不过来,整个酒店所有人全都要死。” 在他说话的时候,车顶上那两个走僵忽然同时笔直地弹起,嘶吼着扑向我们。 “爸爸妈妈,我还不想死——” 杨青晖握紧手里的扫把,泪流满面。 “姐,我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下辈子换我当你哥,我来照顾你。” 我往前跑了两步,脚下一蹬,高高跃起,一只手从背后抽出桃木剑,一手掐金刚掌印。 “碰!” 我和那两具走僵在空中相撞。 我一掌拍到其中一具走僵身上,两具走僵撞在一起,我挽了个剑花,狠狠一剑刺入走僵的胸口。 两个走僵像糖葫芦一样被我的桃木剑串在一起。 我落回地面。 两具走僵重重摔在地上,被桃木剑牢牢钉住,七窍流血,发出阵阵惊恐的嘶吼声。 我随手抛出一张火符。 “轰——” 熊熊烈火,很快就把那两具走僵化成灰烬。 其他走僵灵智不高,见这样不跑,反而朝着火光冲过来,我又取出一把铜钱,往空中一抛。 “天帝敕命,总召雷神。上通无极,下摄幽冥。 吾召将帅,火急降临。来坛听令,诛斩邪精。” “急急如律令!” 铜钱打在那些走僵身上,发出“噼里啪啦”的雷光,所有的走僵都抽搐着倒下,身上的皮肤慢慢皲裂,起火。 我走过去,把桃木剑和那些铜钱都捡起来,塞回包里。 “还愣着干啥,走啊?” 杨青晖整个人都傻了。 他脸上还挂着眼泪,眼睛瞪得老大,嘴巴张得能吞一个鸡蛋。 韩俊在旁边鼓掌。 “还得是我师父。” “我师父是我唯一的师父。” “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我只爱你——” “闭嘴!” “好的师父,师父你累吗?以后这种捡铜钱的粗活,让我来干就行了,你吩咐一声啊。” “烦死了,快走吧。” 我收拾好东西,继续朝楼梯的方向走,孙沐阳和韩俊都屁颠颠跟在我身后,走了一段,我一扭头,杨青晖还愣在原地。 眼泪流到嘴巴里,样子看起来傻透了。 “杨青晖,你走不走啊?” “啊?哦,哦。” 杨青晖的嘴巴终于闭上了,他神情惊慌地朝地上那几滩灰烬看了一眼,浑身一抖,然后惊恐地看着我,又是一抖。 “快跟上。” 我没耐心等他,到楼上大堂,顺利找到了那只急救箱。 程桑桑不可能中毒,如果能昏迷这么久,八成是其他医疗药剂,类似麻醉之类的。 这种普通的急救箱,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把箱子送到别墅的路上,又遇见了几个走僵,我都顺手给收拾掉了,杨青晖看着我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 “洛溪姐,就是前面,我来给你开门。” 韩俊一屁股把他挤开。 “有你什么事啊?” “师父,来,咦,你谁啊?” 别墅围墙的拐角处,缓缓走出来一道身影。 他戴着一顶瓜皮帽,留着清朝的长辫子,身上的长衫破破烂烂,旧到看不出颜色。 “桀——” 第89章 乾坤镜 这是我第二次碰到飞僵了。 第一次见到,还是在六年前,那时候我才十四岁,我师父兴致勃勃地告诉我,这个周末带我去山里露营。 这么抠门的老头,突然洋气起来,弄了几把不知道哪里来的折叠躺椅,还有一只什么食物箱,装了一箱子吃的,也不给我看。 我高兴死了,这种好事,肯定要叫上程桑桑。 我和程桑桑一路上都在猜,箱子里有啥。 程桑桑一边说话一边吞口水。 “是牛排,我在网上刷到过的,露营就烤牛排,还有羊排,呲溜——” “真的假的,电视上那种国外的牛排?我们山沟沟里还能买到那个呢,哧溜——” 最后爬了一天的山路,来到一个小坟包前面,坟包被旁边的枯树压塌了,露出半个棺材。 我师父打开那个食物箱,里面一只活鸡,一只活鸭,嘴巴上缠着胶条,连毛都没扯。 我很失望。 “吃烤鸡,还得我们自己现杀,拔毛就费老大劲了,真没意思。” 程桑桑:“哎,鸭子要炖汤才好吃,长春子师父,你怎么也不早点说,我好带口锅啊。” 我师父“嘿嘿”一笑,提着鸡鸭走到棺材前面,直接移开棺材盖,把鸡鸭塞了进去。 一分钟后,那个棺材就炸开了。 程桑桑脑子都是懵的。 “这里面藏了手摇爆米花机?” “高压锅?” 直到那个僵尸飞出来,一巴掌把程桑桑扇飞,我师父早就趁机跑了。 “徒儿,桑桑的命靠你了。” 老不死的心是真黑,什么道具都没给我留,我赤手空拳,和程桑桑在林子里绕了两天,才总算把那个飞僵给耗死。 程桑桑大哭。 “洛溪,我以后再也不要跟你们去露营了。” 两个月后,我师父又准备好一个食物箱。 “桑桑,走啊,去露营。” 程桑桑屁颠颠的。 “好的,你等我一下,我先回家一趟。” “回去干啥?” “我拿一口锅。” 程桑桑这个记吃不记打的,被我师父骗了几百次,愣是只长个子,不长本事。 眼前这个飞僵,皮肉没有完全贴合骨头,牙齿也比上次看见的短,完全没六年前那个厉害,怎么就把她逼到这个地步了? 我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具僵尸,僵尸也盯着我,眼眸中露出一分警惕的神色。 杨青晖已经完全绝望了。 他看一眼近在咫尺的房门,又看一眼比房门距离更近的僵尸,嘴唇哆嗦着,抱紧手中的急救箱。 “就差一点点了,就一点点啊。”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忽然一咬牙,把急救箱塞到我手里。 “洛溪,我知道你很厉害,但这个飞僵,可是连桑姐都打不过的,那些走僵跟他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等会我扑上去,拖延他几秒钟的时间,你趁这个机会,带着急救箱冲进别墅,我桑姐全靠你了!” 杨青晖说话的嗓门不小,别墅二楼的阳台上,立刻有几个人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他们半个身体趴在栏杆外面,朝杨青晖热情地招手。 “快看,是小杨回来了,桑姐有救了,小杨——” “太好了,我看见他手里拿着的急救箱了,他旁边那几个人是谁,他还搬救兵回来啦?” “你看那人辫子好长,他——他——僵尸——他是僵尸!” 激动的喧哗声变成了一连串的尖叫。 “怎么办,杨青晖带着急救箱回来,在门口遇见那个僵尸了。” “完蛋了,他要完蛋了,我们全都完蛋了!” “呜呜呜,小杨,你快跑啊,快跑!” “跑有什么用,僵尸会飞啊,小杨要死了,我不敢看,呜呜——” 有个年纪大的阿姨捂着嘴哭出声,大家都挤在一起,又是紧张又是痛惜地看着杨青晖。 在众人的注视下,杨青晖心里的英雄主义冒头,忽然没那么害怕了。 “洛溪,你一定要带他们活着离开这里!” 说着用力握了一下我的肩膀,然后转过头,悲愤地大喊。 “来呀,老子跟你拼啦!” 杨青晖抬起胳膊,就要朝僵尸冲过去,关键时刻,我一把扯住他的后衣领。 “我知道你很急,可你先别急。” “呆一边去,三个人背靠背。” 我把杨青晖扯回来,推到孙沐阳身上。 然后抬脚朝别墅大门走去。 僵尸一直警惕地盯着我,没有其他动作,走到别墅门口,我伸手摘下悬挂在门前的乾坤镜。 阳台上的人都惊呆了。 “她在干什么,她怎么把镜子拿下来了!” “我知道了,她想让僵尸进来攻击我们,好趁机逃跑。” 刚才还在为杨青晖哭泣的阿姨瞬间瞪大眼睛,两只手捂着脖子,愤怒得像要随时背过气去。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女人,天呐,她要害死我们了!” 几个人喊得大声,又把更多的人引到阳台上看热闹。 孙志坚就在其中。 “咋了,发生啥事了都挤在这?” 孙志坚踮起脚尖,越过乌泱泱的人头,看见站在僵尸前面的我,立刻兴奋地一蹦三尺高。 “洛大师!我们有救了,洛大师来了!” 孙志坚是酒店老板,又跟程桑桑一起来的,原本在人群中的威望最高,可这次,没等他喊完,就被七嘴八舌的争吵声打断了。 “什么狗屁大师,就是个自私鬼,她拿走了铜镜!” “她想拿镜子自保,趁机逃走。” “她这是要我们的命啊!” 人们大喊大叫,绝望地哭泣,崩溃的争吵,根本没有人听孙志坚的,场面一时间乱成一团。 看见我拿掉乾坤镜,杨青晖脸上所有的血色都在瞬间被抽离,他身体踉跄几下,表情因为过度惊恐而扭曲。 “洛溪,你干什么!” “你背后可是上百条人命啊!” 杨青晖往前扑了一下,想来抢我手里的镜子,韩俊和孙沐阳立刻紧紧扯住他,不让他乱动。 韩俊:“你吵什么,我师父有她自己的节奏。” 我两手拿着镜子,夹在掌心翻了几个圈。 “看好了,这才是乾坤镜真正的用法。” 第90章 睡着 我两手掐了个手印,把镜子往上一弹,乾坤镜被高高抛起。 阳台上的人尖叫起来。 “这个女人发什么癫,她要把镜子摔碎!” “我真的想打死她!” 我伸手摸了枚铜钱,又是往上一抛,铜钱去势极快,在空中追上镜子,紧紧贴在镜面最下方。 “天地玄宗,万炁(qì)本根。广修万劫,证吾神通。 万神朝礼,役使雷霆。鬼妖丧胆,精怪亡形。 内有霹雳,雷神隐名。金光速现,覆护吾身。” 镜子以一种非常不科学的姿态,就这么停在半空,一道金光从镜子里射出来,把我笼罩在光柱里。 我抽出桃木剑,高高跃起,劈向僵尸。 那道金光就像聚光灯一样,一直跟着我,我走到哪照到哪。 飞僵显然知道这金光的厉害,根本不敢正面硬抗我,尖啸一声,原地弹起,就要往后跑。 我直接抛出一把铜钱,看似仙女散花似的毫无规律,实则暗含八卦方位,封住了他身后所有的退路。 僵尸飞起的瞬间,两枚泛着金光的铜钱犹如两道闪电般疾射而出,精准地击中了它的胸口。 “桀——” 伴随着一声凄厉而刺耳的惨叫,僵尸犹如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从半空中狠狠地坠落在地,掀起一阵尘埃。 周围的气氛瞬间凝固,所有人都呆立当场,震惊地看着眼前的景象,仿佛时间在这一刻都停止了流转。 当初程桑桑大战僵尸,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拦在门外。 可是我跟这僵尸,刚一个照面,就把他打成这样了? 杨青晖眨一下眼睛,又眨一下眼睛,发出一声无意义的惊叹。 “啊?” 飞僵被那两枚铜钱打出火气,尖啸一声,身体直愣愣地,从地上又站了起来,举着两只手扑向我。 我抽出桃木剑一挡,没想到这僵尸会这么奸诈,他十根手指的指甲竟然全部在瞬间脱落,暗器似的,飞向我的胸口。 阳台上的众人发出一阵整齐的抽气声。 “嗬——” “早知道你有这招了!” 我根本不抵挡那些指甲,反而把桃木剑往前一伸,用力斩断僵尸的双手。 那些黑色的指甲,停在衣服前面,根本没有办法再前进分毫。在金光的照耀之下,反而开始像蜡烛一样,慢慢融化。 “桀——” 僵尸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再也不敢恋战,两脚一蹬地面,就朝远处飞去。 我趁机抛出两张符纸。 “吾召将帅,火急降临。来坛听令,诛斩邪精。” “急急如律令!” 两张符纸在空中追至僵尸后背,一黏上他的辫子,那条辫子上就起了一团紫色的火焰。 僵尸坠落在地,全身被火焰包围,痛苦地在地上翻滚,体内冒出一团又一团的黑烟。 我叮嘱韩俊。 “等会把地上的铜钱都收起来。” 然后越过呆若木鸡的几人,伸手打开别墅大门。 孙志坚已经一阵风似的从楼上冲下来了。 “亲人,我的亲人啊,洛大师,有你在,我真的太有安全感了,呜呜呜——” “别废话了,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桑桑怎么莫名其妙跟你跑到这来了,她人呢?” 孙志坚告诉我,云隐的经理以前是他的老部下,为着这口棺材的事情,张经理一直找孙沐阳,孙沐阳都推脱,他没办法,就找到孙志坚这了。 孙志坚正好闲着,就答应他,去青云观请个大师来处理一下。 谁料,他来到青云观,却偶遇了程桑桑,孙志坚很惊喜,想拜托程桑桑来处理这件事,程桑桑却摇头拒绝,说自己不擅长做法事。 “洛大师的朋友,肯定也都是大师,程大师,你就不要谦虚了哇。” 程桑桑摆摆手。 “术业有专攻啦,我擅长对付等级高一点的妖魔鬼怪,这种什么做法事,水陆道场的,你得找洛溪。” 孙志坚叹气。 “这样啊,那真是遗憾,那个酒店坐落在一片竹林里,很漂亮的,风景特别好。” “季锦言也最喜欢那里,她很挑得了,你就知道那有多棒了。” “对哦,她昨天又约我去酒店,我差点给忘了。钱道长,那你跟我去?” “等会!” 程桑桑忙打断孙志坚。 “季锦言,她约你去酒店了?” “对,本来说要进组的,不知道为啥也不去,谁懂这些女人在想什么。可能从媒体上看见我和陈思思走得近,吃醋了吧,哈哈哈——” 孙志坚干笑几声,程桑桑立刻改了主意。 “那我跟你们去!” 按照时间来算,季锦言身上那只黄蚁蛊已经养得差不多了,她要找蛊师,给黄蚁喂食最后一次,就能拿去下到江月身上。 而她在这个时候提出去云隐酒店,说不定就是跟背后的蛊师约好了。 这事情的重要程度,还排在钱道长前面。 程桑桑立刻毫不犹豫,连行李都没带,就跟着孙志坚来到了酒店。 孙志坚连声叹气。 “也是我命里有福啊,先是程大师,又是洛大师你,连这种几百年道行的僵尸都能对付。” “不然我们叔侄两全都要完啦!” “洛大师,你真是我们孙家的恩人,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不如我以身——” “咦,洛大师,你别跑那么快,我还没说完啊。” 别墅上下两层各有两间客房,一共四间房间,挤了快上百号人,乱得不成样子。 程桑桑就躺在一楼的沙发上,有几个年轻女人守在她旁边,看见我进来,满脸欣喜地站起身。 “太好了,桑姐终于有救了。” 程桑桑紧闭着双眼躺在沙发上,脸颊饱满,嘴唇红润,我凑到旁边掀她眼皮,又把了下脉,甚至听见了她轻微的打呼声。 我惊呆了。 这个废物居然不是昏迷,而是因为催动本命蛊,力竭过度,陷入深度昏睡中。 区区一个飞僵,何至于此啊! 我伸手在程桑桑肚子上摸了下,手结金刚指,猛地怼在她肚脐眼上。 “啊!” 程桑桑惨呼一声,睁开眼睛,从沙发上弹起身。 “谁,是谁要害我!” “洛溪?他妈的,你可算来了,我告诉你,这里——咳咳——” 程桑桑朝四周看了一圈,压低嗓音。 “洛溪,你跟我来,我有非常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第91章 太赚钱了 我和程桑桑来到别墅外面,她朝左右看了一圈,压低嗓音告诉我。 “跟季锦言接头的人就在这些人里面,千万别让他跑了!” 程桑桑说,虽然她陷入半昏迷状态,可她的蛊虫没有,好几次,她感觉到黑毛和灰毛,紧张得毛都竖起来了。 “我能感觉到,那人肯定是想趁机对付我的,但守着我的人太多,他没机会下手。” “知道了,你咋回事,钱道长那边发现什么了吗?” 听到我提钱道长的名字,程桑桑激动得用力抓住我的手腕,表情狰狞。 “我正要跟你说,你不知道,他妈的,他们——” 看她情绪不正常,我忙竖起耳朵。 “他们真的太赚钱了!每天来上香做法事的,你知道有多少人吗?那个香,一柱888,我的天,每天还限号你知道吗,一天限一百个,那光是香一天就得赚九万,然后那个法事,一场六万起步,你算算,他们一年能赚多少钱!” “洛溪,我们也去开一个道观啊,你这个紫袍天师的身份在这里,我们不得赚好几千万一年?” “什么!” 我也很震惊,道观这么赚钱?那为啥我师父的日子过得这么清贫,而且他还经常说,龙虎山入不敷出,所以每一个法师级别以上的,都得在外面找人供奉自己,才能有钱去买法器和画符需要的材料。 像上次我在嘉辰拍卖行遇见的那个冲虚法师,就是接受了嘉辰的供奉,每年给他们布置风水。 “肯定有人中饱私囊了,等我把江家这边的事情理顺,我非把那个蛀虫揪出来不可。” “等等,我是让你盯着钱道长有没有什么异样,你管人家赚不赚钱干啥?” 程桑桑茫然地摇头。 “那我可啥都没发现。” 我们商议完事情回到别墅,发现所有人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刚才在阳台上的那些人挥舞着双手,表情夸张,大声说着我是怎么轻松制服那个僵尸的。 “真的跟修仙小说里的一样,洛大师,你是不是什么传说中的金丹期?” “什么,真的有金丹期吗,那些渡劫飞升也是真的啊?” “你们说的也太夸张了吧,真的假的。” “我们这么多双眼睛看见的,还能有假,你要是不相信,自己到外面去看看,那个僵尸还在冒着火呢!” “我可不敢!” 僵尸给大家造成的心理阴影太大了,哪怕这么多人说它已经死了,可刚才没亲眼看见战斗场景的人,依然将信将疑,却不敢走到外面去看。 直到有人提议,先上二楼阳台看看,外面僵尸正在燃烧的尸体。大家这才一窝蜂地涌上去,又一窝蜂地涌下来。 先是沉默,沉默之后山震海啸一样欢呼。 “太好了,我们得救了,我们真的得救了!” 大家互相笑着叫着,紧紧拥抱在一起。 “僵尸真的死了,我们可以回家了!” “等一下!” 我和程桑桑一左一右拦在别墅门口。 “僵尸的煞气太重,你们在这里面住的一段时间,体质弱的也会被影响,身体里可能会有潜伏的尸毒。” “到时候尸毒发作,那就会变成走僵,你们一个个排队,让我检查一下。” 我随便找了个借口,让程桑桑查看,谁是那个想害她的人。 同样是蛊师,程桑桑身上的蛊虫,对对方是有反应的。可没想到,队伍慢慢地往前挪动,一直到最后剩下的两个人,程桑桑都没说话。 我暗示她。 “就剩两人了。” 最后两个人,一个季锦言,一个是个短头发,体型微胖的中年妇女,看着起码有五六十岁了,两边鬓发都是花白的。 季锦言鼻孔朝天,把手伸到程桑桑面前。 “快点查吧,我还有事呢!” 程桑桑随便在她手上拍了一下。 “滚吧,你已经够毒了,尸毒都没你毒。” “你怎么说话的?” 季锦言两手叉腰,就想骂人,孙志坚还在门口呢,看见这个情况,立刻把眼睛一瞪。 “你他妈对两个大师客气一点!” 季锦言嚣张的气焰瞬间消失,委委屈屈地扁起嘴巴。 “坚哥,她们对人家好凶。” “那是你的福气,等会你自己先回去,我跟洛大师还有事情商量。” 孙志坚不耐烦地把季锦言打发走,对我们两人点头哈腰。 “洛大师,你看,那处坟地里,有没有可能还有其他僵尸啊?” “等会再说。” 程桑桑眼睛死死盯着留在最后面,磨磨蹭蹭的那个中年妇女。 “阿姨,你过来,我帮你看看,体内还有没有尸毒。” 中年妇女一手捂着肚子,脸上不自然的笑着。 “好嘞,多谢,这几天真是麻烦你们了。” “哎哟,我肚子好痛,我先上个厕所。” 中年妇女弓着腰,一只手按在肚子上,转身朝房间里走。 程桑桑冷笑。 “这几天百来号人住在这,压根没东西吃,大家都饿了两天了。” “阿姨你吃什么了,怎么还能肚子痛呢?” 女人脚步一顿,忽然加快身形往前跑。 我立刻追了上去,背后凌空一脚,狠狠把她踹翻在地,女人趴在地上,脑袋正好磕到台阶,竟然就这么晕了过去。 我走上前,想把她的身体翻过来。 手刚碰到她的胳膊,她衣袖里,忽然钻出一道黑影,速度极快地缠住我的手腕,狠狠咬了一口。 我定睛一看,这是一条拇指粗细的小黑蛇,与此同时,女人转过身体,忽然朝我张开嘴巴。 她嘴里一颗牙齿松动,变成一个白色的小飞虫,利箭一样射向我的眼睛。 我侧身想避,却发现全身僵硬,根本动不了,情急之下,我只能本能地闭紧眼皮。 是我大意了,有程桑桑在,竟然忘了对付蛊师的第一原则,就是不能近身。 他们身上到处藏满毒虫,就像这条小黑蛇,毒素发作极快,能让人在最短时间内失去反抗能力。 我命悬一线,程桑桑还在后面哈哈大笑。 “洛溪,你也有今天。” “我对付僵尸丢的脸,咱们算是扯平啦!” 第92章 七星婆婆 程桑桑一边笑着,一边把黑毛朝我扔过来。 黑毛蜘蛛身体还在半空,已经从嘴里弹出一根蛛丝,把那个白色的飞虫给裹住了。 那条黑色的小蛇见状,也立刻收回尾巴,飞一般躲回女人的衣袖。 女人见状,忽然一咬牙,嘴角流出一道绿色的鲜血。 程桑桑神色大变。 “不好!” 我也反应过来,立刻伸手去捏女人的下巴,可已经来不及了,女人眼珠子向外凸起,“呵呵”狞笑几声,身体抽搐,逐渐瘫软下去。 程桑桑面色发狠。 “搞这一套,你死了,难道我就不能问话了吗?” 程桑桑在女人面前蹲下身,去脱她的衣服,我让孙志坚关好大门守在门口,程桑桑几下就把女人脱了个精光。 她衣服里藏的那些蛇虫鼠蚁也全都抖落在地上,那条小黑蛇,一改之前嚣张的样子,老老实实蜷着身体,脑袋钻在最里面,假装冬眠。 程桑桑在女人身上一阵摩挲,在她大腿根找到了一小个鼓包,这是女人本命蛊所在的位置。 成为蛊师至关重要的一步,就是要在身体里,养一只本命蛊,本命蛊,顾名思义,就是跟它性命相连的意思,两人相依相存,任何一方死,对方都不能独活。 而本命蛊的挑选过程,也极度严苛。 首先在家中正厅挖一个坑,然后选一个口小腹大的大缸,埋进坑里,缸的口必须要跟土一样平。 等到农历五月初五端午节那天,亲手抓几种毒虫放进缸里。 放进去的毒虫越多,炼成的本命蛊威力越大,基本的蛊师都会放十二种虫子,有厉害的,会放二三十种,而程桑桑的金蝉蛊,足足放了一百一十八种。 把虫子放进去后,盖上盖子,每天起床和睡前念咒一次,以指尖血喂养,连续一年,不可有一日间断。 这一年里,那些爬虫在缸里互相吞噬,大的吃小的,毒性强的吃弱的,最后只剩下一个。 因为吞吃了其他的毒虫,最后剩下的这一个,自己也会改变形态和颜色,成为一种全新的生物,并且诞生特殊的技能。 蛊师之所以有驱使万虫的能力,就是依靠体内的本命蛊。 每个人本命蛊在的位置都不一样,有些警惕的蛊师,还会让本命蛊定期游走全身,谁都找不到它藏在哪。 程桑桑掏出一把小刀,在女人大腿上一滑,然后两只手挤猪腰子似的,稍微用力一捏,就挤出来一团黑乎乎的肉球。 那个肉球落在地上,蜷缩的身体慢慢展开,竟然是一只形状古怪的褐色青蛙,只不过,头顶长了两根触须,屁股后面还有条像蜥蜴一样的尾巴。 程桑桑用刀切菜似地把那只青蛙剁碎,然后我就看见了很恶心的一幕,从她头发上,衣服里,嘴巴里爬出来各种长相古怪的小虫子,一窝蜂似地扑到那只青蛙面前,将它分食。 哪怕看了这么多年,还是一样恶心,我一脸地铁老爷爷的表情。 “你们蛊师,就非得把虫子藏嘴巴里吗,啊?” 程桑桑闭上眼睛,没搭理我。 过一会,她开始摇头晃脑,神神叨叨的。 “金丝李,白头叶,嗯——” “七星天坑?”” 程桑桑睁开眼睛。 “她是七星婆婆的徒弟。” 每一种毒虫,都有自己的分布区域,程桑桑通过那些虫子,辨认出了这个蛊师最早炼制本命蛊时,所处的位置。 广西十万大山,西段南屏乡范围有一座七星岭,程桑桑说,那是七星婆婆的势力范围。 程桑桑面色很难看。 “七星婆婆是我阿婆那一辈的人,今年最少八十岁了,她脾气古怪,本事也很厉害,这样的人,还能被人收买?” “你阿婆认识她吗?” “认识。” “那太好了,我们——” 程桑桑打断我的话。 “年轻的时候,阿婆杀了七星婆婆的男人。” “啊?” “阿婆说看到他用毒虫迷惑了几个来山里采风的女大学生,那几个晚上哭着喊着想跟他一起睡觉。” “阿婆看不下去,跟他斗法,把他弄死了,死之前,七星婆婆正好赶到现场。” 我瞪大眼睛。 “等等,蛊女的性格都很刚愎自强,七星婆婆能忍受她男人出轨?” “不能忍受,七星婆婆原本也是来杀他的,但是因为我阿婆先杀掉了,七星婆婆说她自己的男人要自己动手,所以两个人结下死仇,大战了三天,我阿婆把她打伤了。” “这——性格果然很古怪,哎,那我们是没法从她嘴里问出什么东西了吗?” 程桑桑思索片刻,犹豫着摇头。 “那倒也不一定,七星婆婆有一个女儿,算起来应该已经五十岁左右了,她很疼这个女儿的。” “听说她女儿只有四个脚趾,受到同学嘲笑,七星婆婆一夜之间,就给她同学全家都种下蛊,后来蛊毒发作,那一家人病的病残地残,早就搬到其他地方去了,可怜他们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死于蛊毒。” 程桑桑说一句,我眼睛瞪大一点,到后面,我两只眼睛鼓得像地上的青蛙一样,嘴巴也微微张大。 程桑桑:“咋了,你让那蛇咬一口,蛊毒犯了?” “忍着吧,到家不是还得给江明舟解毒吗,省得我放两次血。” 我摇头,颤抖着伸手指向地上那具女尸的脚。 “你看她的脚趾。” “老女人的脚有什么好看的。” 程桑桑转头飞快地撇了一眼,然后跟我一样,瞪大眼睛,张大嘴巴。 我结结巴巴问: “有没有可能,她就是七星婆婆的女儿?” 程桑桑拼命摇头。 “没有没有,快点,把这个尸体处理掉,我们用最快的速度离开酒店,假装无事发生。” 想也知道,这都是心里安慰,酒店百来号人,这么多人亲眼看见我们三个留在别墅里。 如果前面人里有七星婆婆的同党,肯定已经把这个消息送出去了。 程桑桑叹气,把地上那堆毒虫收拾起来。 “算了算了,是祸躲不过,等那老太婆来了再说,她年纪这么大了,我们二打一,还弄不过她吗?” 第93章 两百万 孙志坚软磨硬泡,让我们把坟地周围前前后后又看了几遍,生怕哪天暴雨,再冲出一具僵尸。 我告诉他,这地方是一片养尸地,哪怕现在发现不了什么问题,时间一久,坟地里可能又会形成僵尸。 “这地方虽然阴气重,土寒蕴水,适合养尸,但换一个角度,水为财,你没发现酒店生意一直很好吗?” 孙志坚面如土色,吓得连连摇头。 “洛大师,到我们家这个地步,钱不钱的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安全!” 孙沐阳也跟着猛点头。 “对啊,这次酒店死了这么多人,先不说员工抚恤金、客人的赔偿金就是一大笔数字,警察那边还不知道要怎么交代呢。洛溪,你得帮我们想想办法啊!我这心脏,这种事遭不住第二遍了!” “方法倒是有,只是——” 我正要说话,程桑桑忽然干咳一声,把手伸到孙志坚面前,大拇指和食指使劲揉搓。 “只是我们这种风水大师,每次给人调整风水布局都要稿费大力气,我们后面还有事讷,洛溪,你留着点精力吧。” “别呀,洛大师,我懂!我不会白让你费功夫的。” 孙志坚毕竟是久在商海浮沉的老狐狸,一下就懂了程桑桑的暗示,立刻从口袋里掏出一本支票,试探着问我。 “一百万?” 程桑桑继续搓手指。 “嗨呀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们都那么熟了,提钱干什么! 我这手指上的鼻屎好黏,咋都弹不掉。” 孙志坚干脆利落地在支票本上写下一串数字。 “两百万!洛大师,辛苦你了。” 程桑桑动作麻利地接过支票,压低嗓音凑到我耳边。 “五五开!” 这狗东西,在钱道长那就呆了一天,敲竹杠的本事居然学得这么快。 其实想解决云隐的风水问题很简单,找人把那块飞来石移掉就行。但就说一句话,净赚两百万,我有点拉不下脸。 只能假惺惺地拿着罗盘,在酒店装模作样绕了几圈,口里念念有词,然后把一张灵符贴在那块飞来石上。 “小孙总,一周内务必找人把这块石头弄走,破掉白虎望月之势。” “好的,好的,我马上叫人去办。” 两个孙千恩万谢,孙沐阳更是殷勤地提出,先送我回江家,没想到被韩俊给拦下了。 韩俊死皮赖脸,张开双手挡在我面前,央求道: “师父,我送你回去吧。” “求求你了,给我一个机会!” 我满脸不耐烦。 “哎呀,别喊我师父,你还没资格当我徒弟。” 韩俊失落地收回手,不甘心地在身前握紧成拳。 “我会让你看见我的诚意的!” “这种事情看天赋,讲诚意没用的。” 我刚说一句,忽然看见不远处,一对中年夫妻,跌跌撞撞扑向韩俊。 “小俊!我的儿子,呜呜呜——小俊,你没事怎么也不给家里打个电话,你这是要妈妈的命啊!” 韩俊妈一把抱住他,激动得嚎啕大哭。 原来,每次韩俊来这个酒店,她都派人悄悄跟着,每天早中晚三次跟她汇报韩俊的消息。 这次,韩俊来了两天,那个保镖忽然也失踪了。 韩俊妈妈慌得不行,立刻打电话联系酒店前台,没想到前台也联系不上,她当晚就想开车来酒店看看。 还是韩俊爸爸及时阻止了她,韩爸说,韩俊一定是发现她找人跟踪的事了。 如果再这样贸然跑到酒店去,韩俊一气之下,不知道会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 韩俊妈妈一边担心儿子的安全,一边又怕自己激起儿子逆反心理,反而刺激他去寻死,这几天一颗心,简直像放在油锅上煎。 夫妻两几天没睡一个好觉,人也瘦了一大圈,好不容易熬到保镖联系他们,却听说酒店出事,两人立刻马不停蹄地赶来了。 韩俊妈妈搂着韩俊嗷嗷哭,旁边的韩俊爸爸,面色却很古怪。 韩爸跟韩俊长得有六分相似,他个子高,面容瘦削,气质儒雅,穿着一身新中式的盘扣丝绸短袖,看着是个很有品味的帅大叔。 只是儿子出了这么大的事,从他脸上,却好像看不到什么悲伤的表情。 他抱着双臂,神情冷漠地站在不远处打量韩俊,把他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边看边叹气。 韩俊松开他妈的怀抱,转头扫了眼他爸,嗤笑一声。 “怎么,看见我还活着,很失望?” “你这死孩子,胡说八道什么呢!联系不上你,最担心的就是爸爸,你知不知道,他这几天血压都高了?” 韩俊妈嗔怒地拍了一下他的手臂,又柔声哀求。 “爸爸妈妈就你一个孩子,小俊,你以后千万不要再做傻事了,好不好,妈妈真的扛不住了。” “我没胡说,他就是想要我的命,韩建华,可惜要让你失望了,我以后都不会再自杀!” “妈,我找到人生的意义了!” 韩俊伸手指向我,表情凝重,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烁。 “就是她——洛溪,从她出现的那一刻起,我的生命又有了光彩和希望,我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江辰泽听见了,忙从手镯里钻出来,不满地插嘴。 “不是,兄弟,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你这样很容易让人误会的,你能不能把话说清楚一点。” 可惜没人能听见他说话,反倒是韩俊爸爸,一直淡漠的表情终于变了。 他有些惊讶地看我两眼,问道: “小姑娘,你几岁了?是沪市本地人吗,哪个学校毕业的,你爸妈是做什么的?” 韩俊妈妈尖叫一声,热情地抱住我的肩膀。 “你叫洛溪是吗?你长得真漂亮,我们小俊眼光真是太好了!” “是哪里人,父母做什么的都不要紧,只要你们两个开心,阿姨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说着从手腕上褪下一个淡紫色的翡翠手镯,就要往我手上套。 “第一次见面,阿姨也没有带什么东西,这是我送给你的见面——嘶!” 看见我手腕上戴着的帝王绿满绿贵妃镯,韩俊妈彻底傻眼。 “这——这是真的翡翠吗?” 第94章 护身符 韩爸盯着我的手镯仔细看了几眼,摇头失笑。 “一般稍微有分寸点的假货,都不敢做这么绿,小姑娘,你真是啥也不懂啊。” “你不知道吧,像这种成色的翡翠,起码要好几个亿。” 说完有些鄙薄地撇了下嘴角。 “这种东西你自己带着玩玩也就算了,我们韩家来往的可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如果你以后戴着这玩意跟韩俊出去,要被人笑掉大牙。” “韩俊,你——” “你是不是有神经病?” 韩俊气的跳脚,咬牙切齿瞪着他爸,还卷起袖子,一副想揍人的表情。 “洛溪是我的救命恩人,你就这么跟人说话?人家戴什么手镯关你鸟事,要你在这里多嘴?” 韩俊妈抱紧韩俊的胳膊,拦在父子两人之前,冲我歉意地点头。 “不好意思啊洛溪,小俊每次见了他爸都这样。” “小俊,不要跟爸爸吵架——” 韩俊伸手推他妈。 “妈,明明是他嘲笑洛溪,他算什么东西啊。” “对不起,韩俊,爸爸只是想提点一下年轻人,没有其他意思。” 眼看一家人为了我闹起来,我和程桑桑对视一眼,偷偷找机会溜走了。 这个七星婆婆给的压力就像一座大山,平常天不怕地不怕的程桑桑,居然罕见得一路上都在走神,连刚才赚的两百万都不能让她开心起来。 “洛溪,你不知道,蛊师这一行,年纪越大越可怕,活到八十多岁,谁也不知道她手里到底养了多少蛊虫啊。” “当然,我的意思不是说我怕她,我本命蛊在那,谁来也不怕。我就是觉得麻烦,蛊师性格都很颠的,睚眦必报,何况咱这次还不是小仇。” “哎不划算不划算,江家也没给我多少钱,我为他们惹上七星婆婆干什么,哎不划算不划算。” 絮絮叨叨念经似的,念得我头疼,我心里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其实最开始看见那棵鬼松,我就知道江家的敌人不好对付,能神不知鬼不觉把这松树种到江家,不止是有钱那么简单。 有钱,有势力,还认识七星婆婆这种级别的蛊师,而且敌在暗我在明,稍不留神,可能就要着了对方的道。 回到江家之后,给江明舟解完毒,我怕情况一说,所有人都如临大敌。 我在客厅里绕着圈转来转去,江云山寸步不离地跟在我身后,江晚意跟在第二个。 江云山:“洛溪,我现在感觉自己很危险,你要保护好爸爸啊!” 江晚意:“二嫂,我根本不敢出门去上学,该不会又有其他人对我下降头吧?我下次要是爱上一只青蛙该怎么办,还不被人笑死啊!” “倒也没那么夸张,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们大家把生辰八字都报一遍,我给你们画个平安符。” “符箓”是玄门里非常重要的工具,是一种写在黄纸上的神秘符号和文字。 其中,“符”偏重于“符号”,“箓”偏重于文辞,一张完整的符文,两者缺一不可。 我咬咬牙,从包里拿出一叠黄纸,两只毛笔,松墨、砚台和一盒朱砂,用非常痛惜的神情给大家介绍。 “现在市面上大部分黄纸,是现代造纸术加染色的结果,而我们传统的符纸,需要用鸡蛋壳、稻草杆子,加上糯米碾碎,用最传统的造纸技术手工制作。” “这鸡蛋壳也不是普通的鸡蛋壳,而是十年以上老母鸡下的蛋,且要农历单日的蛋,双日不行,单为阳,双为阴。” “稻草杆子,用的是梧桐县的稻草,和他们的糯米同源,阳气充足,光是黄纸的成本,每一张都要这个数字。” 我五指张开,伸出一只手。 江家人齐齐倒吸一口冷气。 “五万?啊,那成本真的很高,一张符纸就值这么多钱,其他画符的材料更加贵了吧。” 江云山:“洛溪,总不能叫你贴钱给我们,爸爸马上给你转两百万。” 我和程桑桑面面相觑,我情不自禁弯起嘴角,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五十块的纸,他们为什么认为是五万啊,啊?他们的脑子是不是有问题,鸡蛋壳和糯米做的纸,能值五万? 照江家人这种傻大方的性格,等把江辰泽治好,拿到法器,我这身价,不得上个什么福布斯排行榜。 “嘿嘿嘿嘿——” 我傻笑一阵,又恢复满脸严肃,开始磨墨。 画符可不止用朱砂,有些特殊的文辞,必须用松墨写就。特别是我今天画的这道五雷消灾护身符,符咒为“斗口三五火车纠罚灵官王天君”,王天君是道教的第一护法神,俗称王灵官。 王灵官手持金鞭,脚踏风火,三目怒视,形象威严。掌管世间一切祸福、防护阴邪鬼怪,小人横祸。而且王灵官在请神的时候,会特别灵验。俗话说,人只要有三分修持,灵官爷自有七分感应;有十分修持,灵官爷随时照临。 在画符的过程中,使符文灵验的根本就是召神请将。 我手提朱笔,凝神屏息,结了一个手印之后,飞快地提笔在符纸上龙走蛇游。 一连画了六张符纸,画到后面,我脑门上全都是汗,握着毛笔的手重若千钧,手背上青筋爆起,整条胳膊都抖得不成样子。 “符文画完,最重要的一步是结煞。” “请神入符,在关窍处结煞,法天象地,才能与上天神将沟通。” 我咬破指尖血,飞快地涂抹在黄纸上。 “明天开始,再经过三天的水法、雷坛祭炼,这护身符才算成了。” 我松口气,搁下毛笔,用力甩了甩胳膊。 “这几张符就铺在桌子上,谁也不要动。” 话音刚落,背后忽然传来一个小男孩的嗓音。 “哇,这个姐姐在画画吗?” 我转头一看,一个十岁左右,虎头虎脑,眼睛滚圆的小男孩正站在我身后,眼巴巴地盯着书桌看。 小男孩一咕噜爬到旁边的椅子上,站在椅子上撑起上半身,盯着那些符文看。 “咦,这都是什么玩意儿啊,我画的可比这些好看多了!” 说着,就伸手抢过旁边墨迹未干的毛笔,在其中一张符文上用力一戳,留下一大滩黑色的印记。 第95章 青璃才是你们的儿媳妇 我气得用力拧住小男孩的手腕。 “你干什么啊!” 小男孩丢下毛笔,立刻扁着嘴,嚎啕大哭起来。 “呜呜呜,哇——好疼,坏女人打人了!” 一边哭,一边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朝我脸上打,我顺手把他另一只胳膊也拧住,提溜小鸡仔似的,把他从椅子上拎下来。 “天呐,洛溪,他可是你亲弟弟啊,小孩子顽皮,你怎么能打人呢,你心肠也太歹毒了吧!” 张慧娟尖叫着冲过来,从我手里一把将小男孩抢过去,紧张地在他周身上下看了一圈,最后颤抖着捧起他的手腕。 “老公,你看看,天赐的胳膊都被拧红了,这得使多大劲啊!” 原来,这个小男孩就是洛文斌和张慧娟的宝贝儿子,洛天赐。 张慧娟生下洛青璃之后,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再怀孕,她到处求神拜佛,找老中医开了各种药方,才终于在十年后又怀了一个男孩,取名洛天赐。 从名字就能看出,夫妻俩对这个儿子宝贝得不行。看见他手腕上那一抹红痕,洛文斌立刻板起脸,沉声冷喝。 “洛溪,你怎么当姐姐的,还不快给天赐道歉!” 江云山被他们几个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是周管家急匆匆跑过来介绍。 “老爷,这是洛文斌,洛先生是洛溪小姐的父亲。” “哦,亲家,亲家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周管家,快去让人准备午宴,把我最好的茶叶拿出来。” 江云山热情地迎过去,跟洛文斌握手,洛文斌没想到堂堂首富,为人会这么亲和,受宠若惊地回握住江云山的手,用力晃了几下。 “早该来看看你的,一直没时间,这位是我夫人张慧娟,犬子洛天赐,还有青璃,青璃,过来,见见你江伯父。” 洛文斌向江家介绍自己家人,不知道为什么,除了江云山和江晚意,其他人面上都淡淡的。 江月和陈灵倩更是冷哼一声,扭过头去,她们俩早都跟张慧娟打过几次交道了,知道我这后妈不是什么好东西。 洛青璃的视线在客厅里转了一圈,从头顶闪闪发亮的水晶灯,到脚下华贵的真丝地毯,再到墙上挂着的名画,墙角随处可见的古董花瓶,眼睛越来越亮。 “洛溪姐姐,你对小孩子也太没耐心了。” 洛青璃温柔地抱住洛天赐,嗔怪地瞪我一眼。 “天赐还小,不过弄坏你一幅画,你重新画就是了,怎么能对他这么凶啊?” 说着抬起下巴朝桌子上撇了一眼,嗤笑道:“你这画的什么呀?鬼画符似的,确实还没天赐画的好。” “天赐,来,姐姐给你画一个好不好,姐姐会画很漂亮的牡丹花哦。” 桌子上没有其他纸,洛青璃顺手将一张符纸反过来,用毛笔蘸了下墨汁,就要往上画。 洛天赐一把抢过她手里的毛笔。 “我不要画这一面!我就要画原来的,坏女人画得丑死了,我要把她的画都涂掉!” 洛天赐刚把符纸反过来,我就薅住他的后衣领,把他往下一扯。 “你再动一个试试呢?” 我手上没留力道,洛天赐屁股摔在地上,脸都疼得一阵青,嘴巴干张着,哭不出声音。 “天赐!” 张慧娟吓得脸色惨白,扑过去紧紧抱住洛天赐。 “洛文斌,洛溪是你女儿,天赐不是你儿子,你就由她这么欺负人吗?” 这句台词好熟悉啊,我看着张慧娟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记忆忽然有些恍惚。 我第一次挨打,好像就是因为这一句话。 我和洛青璃是同一年生的,只不过我生日比她早了两个月,我过生日那天,全家没有一个人记得。可洛青璃生日的时候,我爸一大早就定好蛋糕,还给洛青璃买了漂亮的公主裙。 一家人从饭店庆祝完回来,洛青璃提着裙摆,炫耀似的在我面前转圈圈。 “我的裙子好看吧?” “丑八怪,我那还有吃剩下的生日蛋糕,要不要给你吃一口啊?” 洛青璃歪着脑袋。 “你学小狗汪汪叫,我就给你切一块蛋糕,怎么样?” “不用了。” 我两只手紧紧抱住我妈的照片,蜷缩在房间角落里。 “我不喜欢吃蛋糕。” “你不喜欢吃,说不定你妈妈喜欢吃呢?” 洛青璃一把从我手里抢过照片,我尖叫着追在她身后。 “把照片还我!” “啪!” 一坨奶油糊在照片上面,洛青璃把照片扯得粉碎,狞笑着看我。 “老女人,请你吃我的生日蛋糕啰。” “我要杀了你!” 我双眼通红,愤怒得完全失去理智,扑过去死死扯住洛青璃的辫子,朝她脸上扇巴掌。 张慧娟和洛文斌说笑着从外面进来,正好看见这一幕,张慧娟立刻冲上前,分开我们俩,把洛青璃紧紧搂在怀里,哭着冲洛文斌喊。 “青璃在挨打,你怎么还干站着看啊!” “洛溪是你女儿,青璃不是吗,你就由着她这么欺负我们,早知道这样,我嫁过来干什么?” 洛文斌黑着脸走过来,狠狠一脚踢在我肚子上。 我瘦弱的身体被他踢飞三米远,后背撞在椅子腿上,痛得蜷缩在一起。 “你个没教养的狗东西!谁教你欺负妹妹的!” 洛文斌抽下皮带,痛揍了我一顿,从那件事以后,他对我态度越来越差,很快,就任由张慧娟把我送到贵州去了。 “洛文斌!你就眼看着她欺负我们母子吗?” 张慧娟又在尖叫,她做人向来这样,在洛文斌面前死装委屈,不会轻易展现自己恶毒的那一面。 可这次,她显然是失算了。 洛文斌脑子门清,我嫁进江家,已经算江家人了,当着江云山的面打他儿媳妇,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 洛文斌摇头,叹气。 “哎,亲家,都怪我没有把女儿教好,让你看笑话了。” “洛溪,你也太蛮横了,小时候不讲道理就算了,怎么嫁人后,还是这副样子呢。弟弟还那么小,你就敢动手打人! 农村里长大的,学得一身坏毛病,果然上不了台面。” “不像青璃——” 洛文斌拉过洛青璃,推到江云山面前。 “亲家,今天没有外人,有些话我就直说了,其实青璃她,才是你们江家的儿媳妇!” 第96章 她有男朋友 洛文斌说完,满脸期待地等着江家众人的反应。 江家所有人都面无表情,只有江云山,微微诧异地抬了下眉毛。 “什么意思?” 洛文斌心里不由得暗赞一声,不愧是首富之家啊,几个孩子都喜怒不形于色,这份养气功夫绝了。 “哎,说来也惭愧,主要还是我没把女儿教好。” “当初周管家来跟我们洛家定亲,原本看中的是青璃,青璃开心地打电话,把这件事告诉洛溪,却没想到,洛溪居然动了歪心眼。” “她私自联系周管家,让她去贵州接人,可怜周管家,也被蒙在鼓里,以为我们洛家就一个女儿。” “这才闹出后面的乌龙,她们两个的教养,亲家你也看到了,洛溪和青璃,那可真是一个天一个的。” “青璃是我们精心教养长大的,心地善良,温柔大方,大学是在英国读的护理专业,我相信她肯定能照顾好令公子。” “至于洛溪——她的表现,就不用我说什么了,对亲弟弟都能下这种毒手,留在江家,也只会害人。” 洛文斌夸完洛青璃,还不忘狠狠瞪我一眼,威胁道:“还不过来!明天就收拾行李,滚回你贵州农村去!” 洛文斌这长篇大论,把江云山都干沉默了,他有些茫然地看了一眼羞答答站在前面的洛青璃,又扭头看我。 江夫人翻个白眼,用手肘顶他。 “瞧你蠢的,后妈!” 洛文斌:“对,就因为我后面娶了慧娟,洛溪这孩子对我们意见都很大,也不肯在家里呆,一个人跑去农村里,书也不念,每天跟村里的光棍小子们混一起。” “哎,亲家,我们一家人被她耍得团团转啊,我最开始,还出于当父亲的私心,想帮着洛溪一起隐瞒,真是惭愧。” “爸爸,你不要这样说,洛溪在农村长大,又没读过书,还好吃懒做,什么本事都没有,她这样的人去社会上,怎么活呢,你都是为她好,相信江伯父能体谅的。” 洛青璃神经病似的,朝江云山猛地一鞠躬。 “江伯父,求求你们,都不要怪洛溪,她本性不坏,只是想走捷径,给自己谋条生路。” “虽然我们所有人都被她骗了,但幸好,到现在还没有造成很严重的后果对不对,我请求你们,原谅她吧。” “哎,看这孩子,就是心软。” 张慧娟一只手抱着洛天赐,另一只手假惺惺地抹眼泪。 “青璃啊,洛溪从小到大害你这么多次,连你的婚事都抢走,你真的不怪她吗?” 洛青璃摇头,漂亮的大眼睛水汪汪的,满是天真和懵懂。 “我怎么会怪她呢,她从小就失去母亲,没有妈妈教养,一时间想偏了,也是正常的。” “洛溪姐姐,我真的不怪你。其实你不用这么担心的,就算不嫁给江家,我跟爸妈,也不会看你受苦啊。” “我给你一笔钱,送你回贵州,好不好?程远还在村里等你啊。” 程远是村长的儿子,比我大一岁,小时候看我是外村来的,总带着其他孩子欺负我。 那时候村子里的男孩子,七八岁了都还习惯穿开裆裤,程桑桑为了保护我跟他打架,经常用竹条打得他屁股开花。 我就给他取了个外号,花屁股。 程桑桑茫然。 “花屁股,他等洛溪干啥?不是,我就欠了他二十八块钱,他难道要问洛溪要?” 洛青璃懊恼地打了下自己的嘴巴,飞快地扫我一眼,像是怕我生气一样。 “对不起,我不该说出来的。” 张慧娟在旁边插嘴。 “程远是洛溪的男朋友,洛溪骗他说自己要去城里读书,还问程远要走了全部的存款。” “洛溪,程远他对你够好了,你怎么能做这种事呢?” 生怕江家人不信,张慧娟还打开手机,播放了一段视频。 视频的背景是一大片连绵的高山,山上飘着白雾,竹子搭建的苗寨门口,一个皮肤黝黑,长眉细眼的年轻男人笑嘻嘻地对着镜头挥手。 “桑姐,洛溪,你们都好啊?” “洛溪,你去了这么久,我还怪想你的。” 男人说完把头转到旁边。 “这样说,OK不?” 张慧娟关掉视频,又装模作样地叹口气。 “算了,这些事都不要再追究了。这样吧,洛溪,我给你卡里转十万,你下午就回贵州,农村里,这十万够你们花好几年了。” 张慧娟还没说完,却被洛天赐打断了。 洛天赐被张慧娟抱在怀里,身体扭得跟麻花一样。 “凭什么给她钱!揍她!爸爸,揍死这个坏姐姐!” 洛文斌: “咳咳,天赐,闭嘴!” “我就不,妈妈说了,她就该回农村嫁老光棍,每天被男人打。” “到时候会有很多很多男人打她,我也要打她!” 洛天赐一边说,一边挺着身体,两只手伸长了,想挠我,人还没碰到我呢,旁边的江晚意忽然一个箭步冲出来,在洛天赐手背上狠狠拍了下去。 “烦死了,你能不能给我安静一点!” “啪”的一下,洛天赐两只手背通红,他一愣,扁着嘴,又开始嚎啕大哭,张慧娟忙退后两步,小心翼翼打量江晚意的脸色。 “江四小姐,这是——” 江月面不改色地瞎编。 “我妹妹有焦虑症,不能听见太嘈杂的声音,她的病情好不容易稳定一点,你儿子一直在这边鬼叫鬼叫,吵死人了。” 张慧娟吓得捂住洛天赐的嘴巴。 “对不起,真是不好意思,天赐,快别哭了!” 这时候,江明舟走到桌前,拿起那几张符纸看了一眼,忽然重重一拍桌子。 “可恶啊!” 洛文斌被他这一嗓子吓得一个激灵。 “江大少他,他怎么了?” 江明舟拎着那张被洛天赐沾了一大团的符纸,面无表情说道: “这是我昨天在嘉辰拍卖会买的,两百年前的古董护身符。” “这六张是一套,现在毁了一张,整套符纸的价格最起码打了五折,我买的时候花了两千万,洛总,你说要怎么办吧?” 第97章 没一个好东西 洛文斌大吃一惊。 “可是符纸上的墨迹,都还没干啊,这不是洛溪刚画的吗?” 江明舟:“回南天有点反潮而已,这是我买的,怎么,难道我堂堂江氏集团总裁,还会敲诈你吗?” 洛文斌赶紧挤出一点笑脸。 “我不是这个意思,江总,只是我们都是一家人,提赔钱,就太生分了吧。” 江明舟:“什么一家人,不是说洛溪的婚事不算数吗,那我跟你们洛家毫无瓜葛,算哪门子的一家人。” 洛文斌:“没有洛溪,还有青璃啊,青璃,快,跟你大哥说句好话。” 洛青璃扭扭捏捏,偷偷撇一眼江明舟,脸颊上飞起两朵红云。 “明舟哥哥,我弟弟不是故意弄坏你的画的,你别跟他计较了,好不好?” 江明舟恶寒。 “你谁啊,我跟你很熟吗就叫我哥?” “孩子不懂事,难道你们大人也不懂事,弄坏东西说几句好话就算了?这种家教,还妄想跟我们江家谈亲事?” “你们把我江家当成什么了?” 江明舟疾言厉色,毫不客气,洛文斌被江家人这翻脸不认人的态度惊呆了,转头求救般地看向江云山。 没想到江云山也不搭理他,反而冷着一张脸,下颌骨咬得紧紧的,仿佛在忍受什么极大的怒气。 洛文斌脑子一转,立刻反应过来,江家人这是在生他们的气。 自己家以次充好,把农村里的女儿强塞进来,江明舟明显是趁机发作,用画的事情拿他出气。 现在的情况,显然不是说几句好话就能解决的。 这种时候,应该先把画的钱给赔了,让江家人看见自己的诚意,才好说青璃的婚事。 洛文斌腆着脸,赔笑道:“江总说得对,一码归一码,我们天赐弄坏的东西,我肯定是要赔的。” “两千万的东西,打五折对吧,行,我赔,我赔一千万。” “钱我过几天就打你卡上,那我们青璃——” 洛文斌一边说,一边朝洛青璃使眼色,洛青璃眼眶泛红,委委屈屈地去扯江明舟的衣袖。 “明舟哥哥,钱我爸爸会赔的,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我们真的不知道,那是古董,当时洛溪故意拿着毛笔站在旁边,我还以为是她画的呢。” 江明舟一甩袖子,满脸不耐烦。 “区区一千万,还要过几天?” “洛总,我记得你们收了我江家六千万彩礼啊,怎么,钱这么快就花完了?” “不是说你家也做生意的吗,这点实力都没有,难道是靠卖女儿发财。” “哈哈哈,江总真会开玩笑,哈哈哈,一千万而已,怎么可能拿不出来呢!” 洛文斌干笑着,拼命朝张慧娟使眼色。 张慧娟又气又心疼,恨得牙痒痒,在心里用所有的脏话把江明舟痛骂一遍。 还说是首富呢,这么小气,区区一千万,也叫人赔,说出去还不笑掉人大牙。 可形势比人强,她也知道,这个钱不赔,江家是不会接受洛青璃的,只能颤抖着掏出手机,给江明舟转账。 江明舟还提醒。 “记得备注赔款。” 很快,“叮”的一声短信提示音,江明舟看了眼手机,笑嘻嘻地走到我旁边,亲昵地搂住我的肩膀。 “洛溪,我把这一千万给你转过去。” “这笔钱,就当是洛家赔给你的,别跟那些人一般见识,不难过,昂?” 江明舟揉乱我的头发,陈灵倩也挤到我旁边,抱住我另一只手臂。 “洛溪,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以后有大哥大嫂疼你,谁都不能欺负你。” 洛文斌一家彻底傻眼。 “什么,什么意思?” “江总,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洛溪她是骗婚的啊!这种人,你们还能接受她?” 江云山也终于忍不住,直接爆了声粗口。 “去你妈的!” “洛溪这么好的孩子,不接受她,难道接受你这个假惺惺不要脸的小绿茶?” 江云山捏着嗓子,学洛青璃说话。 “明舟哥哥——” “我们这么多人都在,她红着脸扭着腰,这是要干嘛?我瞎了眼才会娶这种儿媳妇。” “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们一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把好好的孩子弄到贵州去,还说人家自己不肯读书。” “不肯上进,她能学得一身本事?” 江云山气呼呼的,用力挥一下手。 “周管家,谁让你放他们进来的,把这一家不要脸的东西给我赶出去。” 周管家老老实实低着头,缩着脖子不敢吱声,听见江云山发话,立刻过来拉张慧娟的手臂。 “快走吧你们!我早说了这样不行的。” 张慧娟两腿钉子似的犟在原地,不肯走。 “什么,怎么会这样,不是你说的江老爷不喜欢洛溪吗,还说巴不得把她赶回农村,怎么会这样啊!” 周管家气得去捂她的嘴巴。 “那都好几个礼拜的事了,你乱讲什么,走吧你们!” “不可能,他们凭什么喜欢洛溪?我们青璃又漂亮又懂事,你们是不是瞎了,青璃才配做江家的儿媳妇啊!” 张慧娟用力挣扎,大喊大叫,洛文斌也感到不可思议。 “不是,洛溪是农村长大的啊,连大学都没读过,你们是不是被她骗了?” 洛青璃浑身颤抖,眼泪一颗接一颗往下掉。 “我叫声哥哥怎么了,我才是跟江家定下婚约的人,我叫一声明舟哥哥怎么了,你们说我不怀好意。” “那洛溪呢!” 洛青璃满脸倔强,不服气地伸手指着我。 “你看江明舟一直搂着她,两个人有多亲密啊,你们想想,江明舟为什么这么护着洛溪,分明是他们两个才有——啊——” 话还没说完,脸上就重重挨了一巴掌。 陈灵倩气势汹汹,挺着个肚子,卷胳膊撸袖子的。 “你再说一遍试试?” “上次的打没挨够吗,又当我面污蔑我老公!” “之前的事桑桑早告诉我了,你们一家人是怎么欺负洛溪的,我不找你们就算了,居然还敢自己送上门,今天我就要给洛溪出气。” 说完朝洛青璃脸上又猛扇几巴掌,张慧娟激动地扑过来,被旁边的江月和江晚意挡住了。 两人假装拉架,手上也没闲着,把张慧娟的脸抓得红一道青一道的。 江家几个人齐上阵,痛揍洛文斌一家。 我跟程桑桑都看呆了。 第98章 先走左脚还是右脚 洛文斌一家还死赖着不肯走,程桑桑趁机把蜘蛛丢到洛天赐头顶。 “喂,熊孩子,你头发上有个蜘蛛。” “你骗人,我头上才没有!” “啊,蜘蛛!天赐小心!” 洛青璃好不容易才挣脱陈灵倩,见状立刻去拍洛天赐的头发,没想到一不小心拍在他脑门上,这一下可捅马蜂窝了。 洛天赐发疯一样跳起来,对洛青璃拳打脚踢。 “你敢打我!” “我要让爸爸妈妈打死你!” 他用力挥拳,在洛青璃肚子上狠狠捣了几下,别看洛天赐年纪小,可他长得胖,力气也大,用尽全力几拳,洛青璃捂着腰,痛得“哎哟哎哟”直叫唤。 张慧娟去阻止姐弟两人,不妨黑毛忽然跳到她手背上,然后沿着她胳膊,一路爬到她脸上。 张慧娟吓得快昏过去了,尖叫着拼命拍打自己的脸颊。 江家所有的佣人都在旁边围观,洛文斌实在丢不起这个脸,一手拖着张慧娟,一手抱住洛天赐,恨声道:“别在这丢人了,快走!” 一家人狼狈地从江家退出去,程桑桑哈哈大笑,乐得直拍手。 “黑毛,干得好!” “我真是不懂这几个神经,在你身上讨不了半点好,还一次次凑上来让打脸,他们图啥?” “管他们呢,可惜了我这张平安符。” 我从包里掏出一张全新的黄纸,把符文再画了一遍,吹干墨迹后放在桌上,叮嘱江云山。 “爸,让人盯着点,可别再碰坏了。” 江云山已经从江月口里听到了我的过往,看着我这副云淡风轻的表情,更是感慨连连。 “哎,洛溪,爸爸不知道你以前受了这么多苦。” “你现在还能这么坚强乐观,这份心性实在难得,难怪你师父一眼就相中你了!” 接下来的几天,也不知道是出于内疚,还是因为单纯害怕自己的安全得不到保障,江家几人也不咋外出了,基本全程粘着我和程桑桑,走哪跟哪。 这天下午,我忽然接到了瘦猴的电话。 “喂,有人一直跟着我。” “我在翠湖路37号,你们赶紧过来。” 挂断电话,我背后几个人一齐伸长脖子。 “怎么了,洛溪,你要出去?” “对,瘦猴那边有消息了,我跟桑桑要马上去一趟。还有,护身符已经能带了,你们找到写着自己生辰八字的符箓,贴身藏好,可别弄错了。” 江家人听见,一窝蜂地跑到桌子前面去找符纸,我大大地松口气,朝程桑桑使个眼色,两人抓紧时间出门。 江云山把护身符拿在手里,恋恋不舍地跟在我身后。 “洛溪,爸爸能跟你去吗?” 我无情拒绝。 “不行,很危险的。” 我打开院子的铁门。 “爸你就在家好好呆着吧。” 孙成刚正好遛着一只萨摩耶从别墅门口的林荫小道上跑过去,听见我们的对话,兴冲冲跟我挥手。 “洛溪,你要出门啊,我让沐阳送你去?” 江云山:“笑死,我们自己家没司机,要你们送?” 说着用手上的符纸不停地朝脸上扇风。 “啊今天天气怎么这么热,哎呀这个符纸,这不愧是我们洛溪给我画的平安符,这用来扇风就是凉快啊!” 江云山不停地抖动手上的符纸,各个角度显摆给孙成刚看。 孙成刚咬着牙,面色扭曲。 “这符纸洛溪画的?呵呵,画得真棒,江瘸子,你可得把符纸抓紧了,免得等下被风吹跑,你那条瘸腿,追也追不上!” 又来了,这两人一见面就得掐上。 我跟程桑桑加快脚步,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江云山忽然在我背后大喊一声。 “洛溪,等等!” 我转过头去,江云山抬起自己的左脚,冲我讨好一笑。 “洛溪,爸爸问你,从风水角度来说,你看我走路,该先迈左脚,还是右脚呢?” 我掐指一算,敷衍地回答几句。 “左青龙右白虎,青龙为东,爸你八字属木,东方合木气,应该先走左脚。” 江云山: “啊是吗?还有这个讲究呢!” “多亏了洛溪,不然爸爸都不知道啊!” 江云山抬起左脚,往前走了一大步,就在这时,周管家忽然一脸兴奋地从家里冲出来,高高举着手里的电话。 “老爷,朱秘书打电话过来,说城南那块地王,拍到手了!” “什么!” 孙成刚大惊失色。 “走个路而已,居然还有这种讲究,终究是我小看玄学了。” “洛溪,洛溪你快给孙伯伯看看啊,你看我先走右脚合适,还是左脚合适?” “改天吧,我先走了,桑桑,快跑。” 司机正好开着车从地下室出来,我拉着程桑桑上车,车门一关,留下孙成刚在后面,嫉妒懊恼的捶胸顿足,江云山得意地哈哈大笑。 程桑桑摇头:“这智商也能当富豪,哎,都是命。” 我给司机报了地址,司机点开导航看了几遍,诧异地告诉我,那地方车子进不去。 “翠湖路是在城中村里,到处都在修路,附近还有很多工地,乱七八糟的。等会我开到旁边的亚平大道,你们从这条巷子里穿过去,是最近的。” 这一片区域,上次我跟着瘦猴来的时候就很意外,没想到沪市还有这样破旧的城中村。翠湖路这边,比我之前看的那一半更加破烂不堪。 街道两旁,参差不齐的楼房矗立着,墙壁上爬满了绿色的苔藓,斑驳的灰白色像皮癣似的,一片片脱落。 狭窄的巷子里,光线昏暗,连阳光都很难挤进来,现在还是下午两点钟左右,可巷子里已经到处都亮着五颜六色的广告灯牌。 头顶是错乱交杂的电线和横七竖八的铁管,脚下的水泥路坑坑洼洼,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潮湿而略带霉味的气息。 我跟程桑桑背着包,低头在人群中穿梭,很快就找到了瘦猴说的37号。这是一间烟酒店,门头很小,只有两米左右,挤在一间发廊和药店中间。 瘦猴一只脚跨在门槛里,一只脚在门外,正靠着墙壁仰头抽烟。店里站了个穿着白色背心的瘦老头,在柜台上挑挑拣拣,状似不经意地跟瘦猴聊天。 “好几天没看见你爷爷了。” 第99章 你老板是谁 店铺老板问瘦猴。 “他最近怎么不出来买啤酒?” 瘦猴吸了口烟,抽一下鼻子,眼神胡乱地朝巷子两头撇,等看见我和程桑桑,紧绷的肩膀陡然松懈下来。 “老头腿脚不好,犯懒在家躺着呢。” 店老板“嘿嘿”一笑,从柜台里拿出两瓶青岛,哦,不是青岛,仔细一看,居然是青鸟。 店老板把两瓶青鸟啤酒、一袋花生米和几包薯片装进塑料袋里,在玻璃柜台上往左一推,移到瘦猴面前。 “我看你才犯懒!” “今天周四,你怎么不去工地,跑这逛来了。” “还有钱买薯片,怎么,你发财了?” 瘦猴愣了一下,猛吸一口烟,接过老板手里的塑料袋。 “买包薯片就发财,我以前活得可真够贱的。” “多少钱?” 老板诧异地看着瘦猴。 “搁这住的谁不贱啊,十九块,抵两顿饭呢,你以前舍得买这些?” 瘦猴掏出手机扫码,接过塑料袋,闷头就走。 我跟程桑桑站着没动,很快,我看见从旁边巷子里走出一个戴着口罩的矮个男人,跟上瘦猴的脚步。 两人在昏暗的巷子里七弯八拐,走到一个没人的地方,瘦猴停下脚步。 “你是谁,你跟我半天了!” 矮个男人也不装了,直接摊牌。 “你爷爷去哪了?” 瘦猴:“你是谁?” “我是你爷爷的朋友,他还欠我一笔账没有还。” 瘦猴:“那不关我事,我爷爷回老家了。” “这不可能!” 矮个男人提高嗓音。 “他到底去哪了?我们的约定还没有完成,他不可能离开沪市!” “这我咋知道,我每天要打工,还能管得着他去哪?他是我爷爷,又不是我孙子,他做事从来不跟我商量。” 瘦猴往后退了几步。 “你别再跟着我了。” 瘦猴转身要走,矮个男人忽然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把枪。 “咔嚓!” 子弹上膛的声音,在幽暗的巷道里格外明显,瘦猴浑身一震,立刻不敢再动弹了。 “告诉我,他到底去哪了?” 矮个男人往前走了几步,冰冷的枪口抵住瘦猴单薄的脊背。 “我们老板的合同,他没有履行完,就想跑吗?” 瘦猴快哭了。 “大哥,我真不知道,我爷爷真的走了,电话都没给我留一个,我估摸着他是前几天生我的气,自己回老家去了。” “撒谎!” “降头师做的天罚之事,绝对不能背弃合约。林老头收了我们老板五百万,活也不干,就这么想跑?” “他妈的,那我只能拆你的零件还债了。” 矮个男人抬起手里的枪,用力砸向瘦猴的头。 就在这时候,旁边的阴沟里忽然窜起几只硕大的老鼠,猛地扑向矮个男人的手。 矮个男人受惊之下,把手一甩,瘦猴趁这个机会往前飞奔。 “碰!” 枪声响起,墙壁上溅射起一连串的火花,瘦猴惨叫一声,两只手慌乱地在身上头上一阵乱摸。 “没打中你,老鼠堵住了枪口。” 我朝瘦猴摆摆手。 “站到我身后去。” “我可什么都没说啊!” 瘦猴脸色发白,两腿哆嗦着,绕到我背后,程桑桑挡在巷子的另外一头,正指挥那些老鼠往矮个男人身上扑。 这种潮湿脏乱的城中村,老鼠皮毛油亮,最大的个头几乎有小猫那么大。 程桑桑低声念着咒语,很快,从阴沟里,下水道格栅井盖里,到处都窜出乌泱泱的老鼠群,一前一后,像两堵墙似的,堵塞了整条巷子。 两边的墙壁上也爬满老鼠,密密麻麻,把惨白的墙壁遮盖成灰黑色。 我看得一阵反胃,心里无比庆幸,程桑桑是我朋友,不是敌人。 当她的敌人,可太难受了。 矮个男人瞪大眼睛,握着枪支的手瑟瑟发抖。 “你——你也是降头师?” “是你把林老头害死的?” 程桑桑:“废话少说,你老板是谁?” “你没资格知道!” 场上形势瞬间反转,面对这么多老鼠,男人显然吓破了胆,发疯似的朝程桑桑连开数枪。 可惜没有一枪打中的,墙壁两旁的老鼠下雨似的,落在男人身上,“吱吱”叫着,有主动用身体去堵枪口的,也有拼命撕咬他手臂的。 很快,男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他的整只右手都被老鼠咬下来了,枪支掉在老鼠堆里,老鼠们像黑色的水流一样涌动,把枪支送到程桑桑脚下,然后把男人的手臂分食干净,连骨头渣都没剩下。 “呕——” 瘦猴再也看不下去,一只手撑着墙壁呕吐,手一撑,忽然感觉掌心软绵绵的,这才发现,墙壁上全是老鼠,自己也撑在老鼠上面。 “呕——呕——” 瘦猴惊慌地缩回手,两只掌心撑住膝盖,吐得更厉害了。 呕吐声和难闻的气味,弄得我也很恶心。 我捏着鼻子,劝男人。 “你既然知道她是降头师,就该明白,死一点也不可怕。” “降头师有一千种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你还不老实交代?” 男人惊恐地捂住流血不止地断臂。 “我交代,我都交代!” 一边说,一边却忽然朝我猛冲过来。他估计是看准了,我这头比较好突破,程桑桑在后面哈哈大笑。 “洛溪,你不行啊,咋又被人当软柿子?” 程桑桑手一挥,老鼠铺天盖地地跳到男人身上,遮住他的眼睛和整个面部。 男人尖叫着,身体失去平衡,一头撞在墙上。 程桑桑冷下脸。 “你再跑一个,我就把你留在这里喂老鼠,每天吃你一点肉,咬上一年都不会死,你要试试吗?” “呜呜呜,大师饶命,我错了,大师饶命。” 男人弓着腰跪在地上,竹筒倒豆子似的,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得一干二净。 男人说,他跟他老板,向来是单线联系,老板每次打给他的电话号码都不一样。 老板吩咐他办事,事情办完之后,会打电话给他,让他到指定地点,旁边的垃圾桶里装着一袋现金,那是给他的酬劳。 这次也是,老板让他物色整个沪市最低贱,最恶心的男人,找到男人之后去联系林老头,让林老头给这个男的下降头。 第100章 熟悉的嗓音 男人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五百万是老板直接给林老头的,没经过我的手。后面我一直盯着张攀,就是我找的那个流浪汉,可没见那个女人来找他,我这才发现不对。” “其他的事,我也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联系老板。” 男人用仅存的左手掏出手机,摁出一个号码。 “这是上次老板跟我联系的电话,好像是个座机号码。” 我接过手机,拨通上面的电话。 “嘟——嘟——嘟——” 几声忙音之后,一道熟悉的嗓音忽然响起。 “喂,谁呀?” 我浑身一震,惊得头皮发麻,差点挂掉电话。 电话那头,男人还在喊。 “喂,你是谁呀,你找谁呀,你怎么不说话啊?” 旁边传来另一道熟悉的声音。 “杨青晖,走没?” 杨青晖:“等一下,电话那边也不知道是谁啊,接通都不说话的。” “你管人家呢,这是学校的免费爱心电话,可能之前有人刚用过吧。你挂掉,人家要真有事,等会儿会打回来的。” “图书馆还去不去啊,不去我先走了。” “哎,林磊,你等等我啊,我去的!” 杨青晖匆匆挂掉电话,我愣怔片刻,忽然想起来,学校里真有一部爱心电话,就摆在食堂门口的位置。 估计是怕学生手机摔坏或者没有话费,这部免费座机,设定的是可以免费通话三分钟。怕学生们薅羊毛煲电话粥,还限制,当日不能拨打同一个号码。 对方用这部电话联系眼前这个男人,难道他也是沪城大学的。 甚至更有可能,他就是杨青晖,不然这一切也太凑巧了吧? 我心里惊疑不定,继续盘问男人,让他透露更多的信息。 男人交代,他没有见过老板的面,但听嗓音,老板年纪应该在五十岁左右,声音很嘶哑,嗓子好像受过伤,而且说话还有点北方口音。 “老板说话特别爱加儿字,今儿个的事儿办得咋样,别给我耍心眼儿,没门儿……” 男人掐着嗓子学得惟妙惟肖,杨青晖是沪市本地人,跟他说得完全不像,但也有可能,男人是故意这么说,把我们往错误的方向引导。 我朝程桑桑使个眼色。 “你记得还挺清楚啊,除了这个,有没有其他了,你还给你们老板办过什么事?” 程桑桑一抬手,几只老鼠猛地蹿到男人头顶,用尖厉的爪子撕挠他的头皮。 还有老鼠从头顶趴下来,在他眉毛上方狠狠咬下一块肉,男人额头上瞬间流下一行鲜血,他惊恐地捂住脸,大哭起来。 “大师饶命,我说的都是实话,我什么都告诉你,我什么都告诉你啊!” 程桑桑冷哼一声,五指张开,往前虚抓一把。 “头骨是人体最坚硬的骨头,你知道需要多少老鼠的啃咬,才能给你头盖骨开瓢吗?” “我不知道,呜呜呜,你别吓唬我了——” 男人哭得打战,两腿发抖,地上淅淅沥沥,弥漫起一层可疑的黄色水渍,几只老鼠欢快地在那滩水渍里打滚。 我捏着鼻子,往后又退两步。 “把你给你们老板办的事,你们两个接触的细节,一五一十都交代清楚!不能有半点遗漏!” 男人显然被程桑桑吓破了胆,恨不得把祖宗八代都给说明白。 男人叫张三,是附近一带的地痞流氓,从小不务正业,吃喝嫖赌五毒俱全。 据他说,他第一次接触到老板,是在七年前,老板让他去上门回收一根高尔夫球棒。 两人是在网上认识的,老板说看他机灵,愿意给个机会,带他发财。 “他说自己认识很多有钱人,就喜欢收藏稀奇古怪的东西,这次,有人看中了一根限量版的高尔夫球棒。” “他让我上门去收,给我转了二十万,说球棒收回来,他转手能卖四十,到时候就分我十万。” “我当时真感觉天上掉馅饼了啊,第一反应是拿着这个二十万跑路,你说我们俩完全不认识,他咋放心给我那么大一笔钱的,这不是脑子有问题吗?” “我本来是要跑的,当时犹豫好久,又想放长线钓大鱼,这种傻子,只骗一次不是太可惜了吗?我得先跟他混熟,以后他给我分一百万了,我再跑啊!” “就这么的,我答应给他去收那个棒球棍,去收的时候才发现事情不简单,那个球棍好像是那户人家儿子的啥纪念品,老两口咬定了不肯卖的。” “这事能难倒我张三吗?我随便找几个小混混上门,把他们家连砸几天,老头很快就同意了,我把棒球棍交给老板,第二天,家门口就多了十万块钱。” 张三尝到甜头,后来又给老板办了几次事,收了一个打火机,一串珍珠手链。 老板给钱特别爽快,短短一年,就让张三轻轻松松赚了大几十万,他再也没有动过卷钱逃跑的念头,老老实实替老板办事。 张三嘴里说的这些东西,我越听越熟悉。 高尔夫球棍,打火机,尸体上挖出来的珍珠手链,那不都是当初埋在鬼松下面的东西吗? 除了这些,他还替老板办了很多见不得光,违法犯罪的事,又把我绕糊涂了。 这人除了对付江家,居然也跟孙成刚不对盘。 孙家拍下一块地盖楼,他就指挥张三害死几个建筑工人,让孙家的地产公司被迫停工。 孙家的酒店,他到处让人塞小卡片,然后举报对方组织色情服务,搞了很多不入流的小动作,都把我听懵了。 搞完江家又搞孙家,难道他只是单纯的仇富,还是说,孙成刚和江云山,有什么共同的敌人? 男人老老实实坦白完,程桑桑听得直摇头。 “杀人强奸,你这些罪加起来,起码得枪毙三次。” 男人脸色惨白,惊叫道: “我什么都告诉你了,你答应会饶过我的!” 程桑桑点头。 “当然啦,我又不是法官,我不会审判你的,你放心。” “但是我答应你了,那些老鼠可没答应你啊。我不会再控制它们,它们自己怎么选,可不关我的事情!” 程桑桑说完,把手一挥,铺天盖地的鼠群从天而降,淹没了男人。 程桑桑捡捡起地上的手机,得意地在我面前晃了下。 “走吧,我们去学校查监控,看看这个老板到底是何方神圣。” 第101章 变帅了 食堂门口就有监控,正好对着那部电话机,我看了下男人手机上的通话记录,显示的日期是十天之前的晚上五点半。 我和程桑桑找到保安科,调出监控。五点半正好是饭点,食堂门口挤满了学生,乌泱泱一大片,还有三三两两站在外面聊天打闹的,正好挡在摄像头和电话亭的中间。 保安按下暂停键,我盯着屏幕,视线穿过人群,只能看到电话机旁站了一个模糊的黑色人影。 上半身完全看不到,下身穿了一件非常普通的黑色休闲裤,一双烂大街的帆布鞋。 视频继续播放,男人挂掉电话,随着人流消失在镜头中,他显然精心设计过角度,身后总是有人挡着。 想通过这段视频发现什么线索,简直是在痴人说梦。 我叹口气,问保安。 “附近就这一个摄像头吗,我刚才看到旁边那栋楼也有个监控对准这边,正好能拍到另一面。” 保安打开监控页面查了下,摇头道:“那个摄像头坏掉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一直没顾得上修。” 没办法,我跟程桑桑只能把那段监控反复看了几遍,眼睛瞪得老大,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线索。 看到第五遍的时候,我有了惊人的发现。 “桑桑快看,这人是不是林磊?” 电话机旁边,有一个男生的侧影,他留着寸头,穿着一件灰色连帽外套,肚子微微凸起,正一边走路,一边低头翻着手里的书。 程桑桑:“好像有点像,又好像不大像,林磊比这个胖一点吧,皮肤也没那么干净。” “走,找他去。” 沪城大学7月10号放暑假,今天正好是十号,走在路上,能看见许多学生拖着行李箱,行色匆匆地往校门口的方向走。 我担心林磊也已经走了,加快速度,跟程桑桑一路小跑,来到男寝室。 寝室楼的男生们看见我,纷纷激动地打招呼。 “洛溪阿姨,你咋当了两天宿管就跑了?” 我老脸一红。 “啊没跑,有事请假了!” “那你下个学期还当吗,现在这个阿姨还是你亲切多了。” “再说吧!” 我敷衍几句,拉着程桑桑冲上楼梯,程桑桑一路上都在左顾右盼,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 “哼!我梦想中的职业被你抢走了,你还不珍惜!” “你每天看男大学生,我只能看老道士,我不管,青云观我不想去了,下次换你去。” 她不提青云观,我还差点忘了,叶青青说,当时跟季锦言交易的是钱道长。 钱道长身上肯定有什么秘密,等着我们去探索,结果桑桑卧底一天人就不见了,这个人做事没长性,下次还是得我自己去啊,这一头的线索可不能断。 来到熟悉的307寝室,我打开房门,发现床铺已经空了两个,但是幸好,林磊和杨青晖都还在。 “桑姐!” 杨青晖激动得直接从上铺跳下来,冲到程桑桑面前。 “你咋来了!你是来看我的?” 视线在我脸上一顿,杨青晖有些恭敬地往后退了一步,挠挠头。 “洛溪姐,我正好也有事想找你帮忙。” “你的事一会再说。” “林磊,你咋这个点还躺床上睡觉呢?快下来!” 我用力拍打林磊床铺的铁栏杆,“哐哐哐”几声,林磊无奈地拉下被子,探出头,嗓音闷闷的。 “来了。” 看清他的脸,我吓一跳。 “咦,你搞医美了,脸上的痘痘咋全都不见啦?” “人也瘦那么多!” “我也不知道,这几天感冒了,人特别累,每天睡不醒。” 林磊套上衣服,慢吞吞从床上爬下来。 程桑桑绕着他转了两个圈,猛得一拍手。 “哈!我知道了,你小子因祸得福啊!” “你以前是不是中过毒?” 林磊一脸懵逼。 “你咋知道?” “我小时候饿得狠了,在山上挖野菜吃,不小心吃到断肠草,口吐白沫昏到在地。村里人把我送去医院,洗胃洗了好几次才救过来。” 程桑桑忽然走过去,捏住林磊的脸颊,搓面团似地揉几下,然后松开手,点头道: “这就对了,那个毒素一直留在你体内,这次你被下降头,短时间内降头术又被破解,一来一往,血气激发,把你体内的残毒都冲出来了。” “最近每天拉肚子吧?” 说到这个,杨青晖整张脸都皱在一起。 “别提了,你们不知道他这几天上厕所有多臭!毒气弹似的!” 林磊脸色立刻涨的通红,伸手去捂杨青晖的嘴。 “晖子,别胡说八道。” 杨青晖嘻嘻笑着往旁边躲。 “我哪胡说了,不然张扬为什么提早回家?被你熏走的!” 还别说,林磊皮肤好了之后,又瘦了一点,五官水落石出,这么一看,还挺眉清目秀的。 “都别闹了,林磊,你过来看看,这照片上的人是不是你?” 我掏出手机,放大屏幕,指着刚才拍下来的视频截图给他看。 林磊点点头。 “是我,那件外套是我的。” 林磊伸手指着旁边的椅子,椅背上,正好挂着那件灰色的连帽外衫。 我眼睛一亮,满含希冀地伸手指着照片上的电话座机。 “你是学霸,记性肯定很好吧。” “十天前,你还记得当时在这打电话的,是谁吗?” 林磊盯着照片沉思,片刻后,不好意思地摇摇头。 “当时只顾着看书了,真没注意。” “对不起啊,洛溪姐。” “没事,不记得就算了。” 我很失望,好不容易有一点线索,到这又断了,这案子也太难查了吧。 找不到凶手,也就找不到江辰泽的魂魄,更找不到法器,明年老头冥寿烧纸,我咋跟他交代啊? 我唉声叹气,在杨青晖的椅子上坐下,杨青晖挤过来盯着我手机上的截图看了半晌,忽然惊叹一声。 “咦,原来我也在这啊!” “洛溪姐,快看这里!” 他语气激动,我还以为他发现什么了,忙紧张地凑过去。 “咋了,你见过打电话的人吗?” 杨青晖摇头。 “不是,我真他妈帅啊!” “滚!” 我愤怒地踢了他一脚,杨青晖往旁边一蹦,忽然收起嬉皮笑脸的表情,认真看着我。 “洛溪姐,我知道这个人是谁!” 第102章 精神病医院 杨青晖说,那人是沪城大学的一个老师。 杨青晖大一时候上过他的课,那天在食堂门口,他想跟老师打招呼的,没想到,老师见了他,神情却很不耐烦,还故意背过身体,完全不搭理他。 他感到很奇怪,所以对那天的事印象很深刻。 “洛溪姐,你帮我一个忙,我就告诉你他是谁。” “什么,你还敢讲条件了?” 程桑桑握着拳头朝杨青晖头上拧,杨青晖疼得“嗷嗷”叫,装作开玩笑的样子,但却怎么都不肯松口。 “拜托了,这件事对你们不难,但对我真的很重要。” 看着他严肃坚定的表情,我只能退让。 “行吧,什么事啊?” 杨青晖没直接说,只让我们跟他去一个地方。 夏日如火,酷热难当,道路两旁的树木似乎被炽热侵袭,枝叶低垂,无精打采地站立着。 从出租车上下来,我和程桑桑满头大汗地站在马路边,盯着眼前的建筑物出神。 “安康精神病医院。” 程桑桑:“杨青晖带我们来这里干啥?” 我甩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想到杨青晖书架上那一堆驱邪散鬼的书籍,心中了然。 “他应该是有什么亲戚朋友得了精神病,杨青晖不愿意承认,总感觉对方是鬼上身,这趟估摸着是让我们来驱邪的?” 事情的真相跟我猜测的,八九不离十。 杨青晖从保安室里出来,神情紧张,涨红了脸,又去追刚才那辆出租车。 “师傅,先别走啊——” 车子刚启动,杨青晖人高腿长,几个箭步冲过去,伸手拉开车门,一叠声催促我们。 “师傅,去江南名苑。” “洛溪姐,快上车,他妈的,我姐被我姐夫接出去了!” 在车上,杨青晖告诉我们,他姐被鬼上身了。 事情是从五年前开始的,当时,姐姐的女儿刚过完三岁生日,姐夫一家就逼她生二胎。 姐姐生第一个孩子时,因为胎盘黏连,吃了很多苦头,杨青晖说,他到现在还记得,姐姐惨叫着说活不下去,想跳楼的画面。 因为对生孩子这件事有心理阴影,姐姐怎么都不同意生二胎。 “我自己在外企上班,一个月收入有两万多,比你姐夫还高一些。” “他们要是再逼我,大不了就离婚,我带小汤圆自己过。” 杨青晖听了,忙举起手里的可乐。 “姐说的对,我就佩服你,新时代女性,姐夫算个der,要我说,他本来就配不上你!” 杨青晖爸爸举起手里的筷子,在他脑门上重重敲了一下。 “小孩子胡说八道什么东西!” “哪有劝姐姐离婚的,那可是你亲姐!” “晓霞,要爸说,你们夫妻两个收入都还可以,再生一个也不是不行啊。男人吗,总想有个儿子的,有儿子,家庭才能稳固,才能——” “爸你闭嘴!” 杨晓霞瞪着眼睛,用力一拍桌子。 “你再多说一句?我以后不回来了,不给晖子去开家长会,也不管他的成绩,你也别想再见到汤圆。” 杨青晖妈妈死得早,从小都是姐姐当家,他爸一心搞木雕,家里的琐事,什么水电物业燃气,修灯泡换门锁通马桶,全是姐姐一个人搞定的。 因此,姐姐一发火,爸爸根本不敢吱声。 “我姐是我从小到大最佩服的人,她做事情特别有主意,从来不会因为旁边人的看法而改变。” “那天在家吃完饭,没想到下一个周末,我看见我姐的时候,她完全像变了个人似的。” 杨爸舍不得姐姐嫁远,买房子的时候,他把所有的积蓄都掏出来给杨晓霞,就一个要求,要买隔壁小区的房子。 姐姐爽快的答应了,杨青晖当时还是个高中生,每周都住校,周末才能回家,他一回家,必然能看见姐姐在厨房做饭,忙忙碌碌,爸爸抱着汤圆玩耍。 可这次,到家之后,杨爸一个人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红着眼眶,唉声叹气的。 杨青晖感到很奇怪。 “爸,姐呢,咋不回来?” 杨爸:“回来什么回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嫁人了还能每周回娘家吗?” 杨青晖:“神经,姐惹你生气了?你还厉害上勒,不让她回家,那晚饭我自己去姐姐家吃。” 杨爸:“不许去,人家要跟我们划清界限呐!” 杨青晖没搭理他爸,把书包一扔,咬着根冰棍就去了隔壁小区。 没想到,到姐姐家,杨晓霞却摆了个冷脸,拦在房门口,也不让他进去。 “杨青晖,你来做什么?” 杨青晖傻乎乎地瞪大眼睛。 “姐,你咋了,你生爸爸的气,别迁怒我啊,我啥都没干!” “汤圆呢,汤圆,舅舅给你带碎碎冰啦,快来!” 杨晓霞生气地推了杨青晖一把。 “你以后不要经常来我家。” “要是让邻居们看见,还以为我同周帆吵架,你来给我撑腰的,这对我名声不好。” 杨青晖傻眼。 “姐,你在说啥?什么名声啊?”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现在是周家的人,你们两个不要总来打搅我们的生活。” “我以后也不会再回娘家,不然,这等刁蛮任性的名声传出去,我们汤圆以后还怎么嫁人?” “汤圆才三岁啊,嫁什么人,姐你到底在说什么东西!” 杨青晖完全摸不着头脑,就在这时候,杨晓霞的婆婆从厨房里出来,手里端着一碗中药。 “青晖来了,家里乱得很,就不请你进去坐了。晓霞,你等会喝完药,把客厅都收拾干净,乱糟糟的像什么样子啊!” 杨晓霞恭敬地接过药碗。 “好的,妈,我马上就收拾。” “不是,姐,你生病了,你咋不跟家里说呢,你得啥病了?” “我没病,这是生儿子的药,你快走吧。” 杨青晖人都傻了。 生儿子的中药?姐姐根本就不想生二胎,怎么忽然喝上中药了,何况,上次她在家里说过,就算真的要二胎,她也是更喜欢女儿,可以给小汤圆做个伴,根本不想要儿子的啊。 “姐,你到底咋回事啊!” 杨青晖想问个清楚,他姐却毫不客气,用力甩上房门。 第103章 你是谁 杨青晖转头看着窗外,两旁的景色在车窗里飞快倒退,仿佛那些他想摒弃的痛苦回忆。 他用力砸了下车窗。 “从那天之后,我姐就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司机:“喂,小伙子,砸坏赔钱啊!” 杨青晖两手揪住头发,眼眶泛红,“师傅,眼看自己最亲的人变成了另一个人,你能理解这种痛苦吗?” 司机用力踩一脚油门,猛转一把方向盘,“我不理解,但是你敢继续砸窗,我他妈就让你知道啥才是真正的痛苦!” 杨青晖嘟囔一句:“你这人真是一点同理心没有!” 然后又继续跟我们抱怨,说那天之后,姐姐也不回娘家了,也不允许他们父子两上门。 不管他跟爸爸在门口怎么哀求,姐姐都隔着铁门,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哪有出嫁女成天跑娘家的,你们别再害我了。” “如果真心为我好,就请你们保持一点边界感。” 她婆婆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把瓜子皮吐得满地都是。 “晓霞,过来把地扫干净,汤圆,你别玩那个,哎呀你再淘气,看我不揍你!” 姐姐扭头大喊。 “汤圆,过来跟妈妈一起扫地,几岁的人了,还在那疯玩,没有半点女孩子的样子。” “这些家务,你从小就要学着,不然以后怎么找好婆家?过来,帮妈妈拿着扫帚。” 杨青晖气得用力踢了一跤铁门。 “姐,你神经病啊!汤圆才三岁,干什么跟她说这些!” 可杨晓霞完全不搭理他,一家人的关系越来越疏远。 后来,杨晓霞怀孕了,只是到五个月的时候,因为弯腰拖地板摔了一跤,孩子流产了,是个成型的男孩。 从那之后,杨晓霞就开始有点疯疯癫癫,一直抱着汤圆的玩具娃娃,说那是她的儿子。 杨青晖和杨爸想带她去看心理医生,姐夫家不让,两家人起了很大的冲突,姐夫一咬牙,竟然把姐送进了精神病医院。 这种地方,进去容易,出来可就难了。要有医生带诊断证明,还得配偶签字,才能把杨晓霞接触来。 杨青晖恨得咬牙。 “好好的人,就这么瞒着我们送进去了,我跟我爸几个月才能进去探望一次,我姐在里面状态越来越差,瘦得不成样子。” “现在周帆忽然又把她接出去,那孙子肯定没安好心!” “师傅,你开快点啊!” 江南名苑虽然是个老小区,但地理位置好,旁边就是附近一带有名的小学,医院和商场也离得近,房价一直居高不下。 杨青晖爸爸能把家里所有的积蓄都拿出来买房子,可见并不重男轻女,心里定然是十分疼爱这个女儿的,按理说,杨晓霞实在没有必要跟这样的娘家人断绝关系啊。 连我都明显感觉到事情不对劲,难怪杨青晖一直怀疑自己姐姐鬼上身。 但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人三魂七魄俱全,孤魂野鬼是很难上身的,除非是像叶青青上次那样,碰见了自己想自杀的,魂魄游离,才能给她可趁之机。 按杨青晖描述的,杨晓霞这种大大咧咧,坚定乐观的性格,怎么可能会想自杀呢? 像她这种情况,只可能是碰见了十分厉害的恶鬼,被对方强行冲散魂魄,占领躯体。 可这也不对啊,人的身体,对外来的魂魄会有排异反应,哪怕再厉害的恶鬼,这样抢占人家躯体,也只能撑上三天,那具躯体就要承受不住,阳气尽断,虚竭而亡。 像杨晓霞这样能撑上五年的,简直闻所未闻。这样子,怎么看,都不大可能是撞客。 车子开到小区门口,还没停好,杨青晖就迫不及待打开车门,急躁地催促我们下车。 “洛溪姐,快,快点。” “我担心我姐出事!” 这个小区特别大,杨晓霞家又在最里面一栋,我们从小区门口跑到3栋楼下的时候,气喘吁吁,额头的汗水把碎发全打湿了,粘滋滋贴在脑门上。 坐着电梯到十六楼,人还没出去,已经有响亮的骂声顺着电梯缝隙钻了进来。 “跟你说话呢,你聋了?” “明天去民政局,就按照我教你的那么说,听见没有!” “嘿,你这傻子,还敢偷吃东西,你也配吃那么好的荔枝吗,给我放下,看我不打死你!” 一个小女孩尖利地哭叫起来。 “不要打我妈妈,你放手!不许打我妈妈!” 出了电梯,左手边第一户人家的防盗门敞开着。 透过玄关,能看见一个枯瘦的女人双膝跪地,趴在地上,嘴里塞了一大把带壳的荔枝。 另外一个颧骨高耸,面容刻薄的老女人,手里正举着一个衣架,狠狠抽在年轻女人的背上。 年轻女人挨了打,也不叫喊,只顾着紧紧搂住怀里的水果盘,把荔枝大口大口往嘴巴里塞。 “你这臭傻子!” “我们周家倒八辈子霉娶了你这种女人!连个蛋都不会下,还在这边给我装疯卖傻!” 老女人一把薅住年轻女人的头发,年轻女人被迫仰起头,露出一张跟杨青晖有六分相似的脸。正是他亲姐,杨晓霞。 杨青晖眼泪登时就涌出来了。 “我操你妈!” 他一个箭步冲进房里,整个人凌空跳起来,狠狠一脚踢在老女人的脸上。 “啊!” 老女人惨叫一声,仰面跌倒在地。 杨青晖一膝盖顶住她的胸口,朝她脸上狠狠抽了几巴掌,边抽边骂: “王桂花,你个臭不要脸的死老太婆!” “你敢这样作践我姐,我他妈拿刀砍死你!” 王桂花挣扎着哭嚎:“杀人啦!杀人啦!有人强奸杀人啊!” 她的嗓门特别大,喉咙里像装了个扩音喇叭似的,我吓一跳,忙转身关紧房门。 程桑桑冲过去,随手在桌上拎起一团抹布,塞进王桂花的嘴里。 “你别喊啦,吵死人!” 王桂花:“呜呜——谁——唔——你们是谁!” 杨青晖又朝她脸上猛扇嘴巴子。 “我特码是你爷爷!” “你敢这样对我姐,我今天不弄死你,我跟你姓!” 王桂花手脚乱蹬,拼命挣扎,就在这时,一扇卧室门忽然打开了。 穿着睡衣的一男一女勾肩搭背走出来。 男的迷迷糊糊,揉着眼睛。 “妈,咋了?” 第104章 奇怪的香味 杨青晖气得说话都结巴了。 “周帆!你——你们——狗男女!奸夫淫妇!” 说着从地上弹起来,冲到他姐夫面前,照着他脸上又是一顿王八拳。 周帆挨了几拳,立刻鼻血如注,他妈看见了,也顾不得躺在地上装死,一骨碌爬起来,冲过去厮打杨青晖。 “神经病啊你,你放开我儿子,你放手!” 周帆的情人也上来帮忙,三打一,杨青晖却完全不落下风。 他身手灵活,一会给这个一拳,一会给那个一脚,在拥挤的卧室门口猴子似地上蹿下跳,把拳头挥得虎虎生风。 我跟程桑桑都看傻眼了。 “杨青晖!左边!” “弯腰!” 程桑桑“呸”的一声,吐出一口瓜子皮,梗着脖子喊。 “哎呀,早让你弯腰了!” 我震惊。 “你咋还磕上瓜子了,哪来的?” 程桑桑随手一指茶几。 “刚从那边拿的,你要么?” “服了,你看着点他们,我去看看杨姐姐是怎么回事。” 杨晓霞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了餐桌底下,蹲在地上,嘴里还大口大口嚼着荔枝壳。 她女儿小汤圆就静静地抱着膝盖,坐在她旁边。 “妈妈,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我好想你啊——” “你能不能抱抱汤圆?” 说着朝杨晓霞伸出双臂,大夏天,孩子穿着短袖短裤,露在外面的皮肤,到处都是红一块,青一块的。 我捏住她的手腕。 “这伤是怎么弄的,你爸打你了?” 小汤圆瑟缩地朝她爸爸的方向看了一眼,摇摇头。 “没有,是,是我不小心摔的。” 嘴上虽然这么说,可看着自己亲爸挨打,她却完全不上去阻止,眼神里、反而有隐秘的欢欣和快感。 我立刻就明白过来,这孩子没少遭罪。 我安慰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汤圆,你先站到桑桑姐姐旁边去,我给你妈妈看病。” “你会治病,你是医生?” 汤圆眼神中闪过一丝警惕,可转头看见正在奋力打架的杨青晖,她又果断地点了点头。 “你是舅舅带来的,我相信你。” 汤圆让出位置,我蹲到杨晓霞的身边,去抓她的手腕。 刚靠近她身旁,就闻到一股特殊的香味,似有若无,轻轻淡淡的萦绕在鼻尖。 努力去嗅,那个味道却又消失不见了。 我没太在意,以为是她在医院呆久,消毒水的味道渗进衣服里了。 我抓住杨晓霞的手腕,又掀起她的眼皮看了几眼,瞳孔大小正常,眼珠清明,神魂齐全。 杨晓霞长了一双很漂亮的杏眼,大大的双眼皮,眼神很清亮,眼白上半点杂质都没有,盯着看的时候,甚至好像有雾气在眼中流动,非常特别。 “这不像是撞客。” 我检查完,从桌子底下钻出来,遗憾地告诉杨青晖。 “你姐可能真的是精神分裂症。” 杨青晖这边已经打完了,几个人都躺在地上,哭的哭,喊的喊,喘气的喘气。 只有他,大剌剌地站在中间,一手叉腰,威震八方。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就是你个死老太婆给我姐搞了什么邪术,把她害成这幅样子!” 刚说完,正好听见我的话,杨青晖一愣,本能地不相信。 “这不可能啊,洛溪姐,你是不是看错了?” 周帆他妈立刻癫起来,拍着大腿哭。 “你看看,你看看!还说什么撞邪,明明就是你们杨家的种有问题! 你们隐瞒精神病史,把个精神分裂的女儿嫁给我家周帆,这是骗婚,是诈骗! 我要去法院告你们!” 周帆捂着脸,躺在地上“哎哟哎哟”直叫唤。 “对!我要去起诉离婚,我好好一个家,被你们折腾成这样,马上离婚,孩子归你们,房子归我。” 杨青晖原地跳起来,又踢了周帆一脚。 “你放屁!” “那是我姐的婚前财产,你分个鸡毛啊分!” 周帆冷哼一声。 “什么婚前财产,那房子写的我们两个人的名字。” “这不可能,我亲眼看见我爸签的合同,写的就是她一个人名字,你——” 杨青晖伸出手,颤抖地指着周帆。 “是你!你趁那段时间,哄我姐把名字加进去了?” 周帆妈拍着腿大骂。 “她流掉一个儿子,这么没用,是她自己心甘情愿把房子给我们做补偿的,这是我们家的事,跟你们没关系!” “你个小逼崽子,你以为你年轻,力气大,打了人就没事了?” “报警!我这就报警,让警察抓你拘留,让你们学校给你处分,把你开除了!” “你报啊,你也得有那个命报!” 杨青晖平常看着挺机灵的,一牵扯到家人,性格就跟二愣子似的,特别冲动,只知道靠拳脚解决问题。 几个人又开始吵吵嚷嚷,互不相让。 可吵来吵去,其实周家也就是两点诉求,第一,想要房子,第二,要跟杨晓霞离婚。 从法律角度来讲,杨晓霞这样的精神病患者,是没有民事责任能力的,不能通过协议离婚,只能走起诉。 周家显然没有这个耐心打官司,所以才偷偷把杨晓霞从精神病医院接出来,哄着她离婚,然后去办房产过户手续。 我朝杨青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先答应下来。 “先稳住他们,把你姐接回家,我再想办法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青晖点点头,脑子瞬间清醒。 “你们要离婚,也不是不可以谈,这房子是我爸买的,总得两家人坐下来,好好商量吧。” “如果你们去报警,那这事没得谈,我会请最好的律师,我大学里好几个法律系老师,都肯免费帮学生打官司,连法条编写他们都参与,你们打的赢吗?” 杨青晖一番威逼利诱,提出要先把杨晓霞和小糯米接回家,一家人坐下来商量以后,再谈分房子的事。 周帆还在犹豫不绝,他妈抢先拍板答应了。 “我还不乐意看见这个神经病呢!巴不得早点滚蛋!” “我可告诉你们,她这几年住院,花了我们家不少钱,又耽误我儿子这么多年大好青春,这房子的事没得商量,必须要给我们!” 第105章 清醒的杨晓霞 杨青晖把两人接回家,这个时候正好是饭点,杨爸不擅长做菜,只随便煮了点面条,一边吃,一边盯着墙壁上挂的全家福发呆。 “外公!” 小糯米大喊一声,挣扎着从杨青晖手上下来,炮弹一样扑向杨爸的怀抱。 杨爸惊得丢下手里的碗筷。 “糯米,你怎么来了,周帆肯放你出来?” 自从杨晓霞进了精神病院以后,周家人基本就跟他们家断了往来。小糯米在幼儿园上学,周帆妈每次提早半小时就蹲在学校门口了,严防死守,不让杨家人有机会接触糯米。 周末孩子在家,杨青晖父子上门拜访,周帆更是连门都不肯开。还是杨青晖上门大闹几次,周帆才同意,一个月让他们见一次面。 但是见面的过程,周帆也全程陪在旁边,虎视眈眈盯着两人,糯米缩着脖子,什么话都不敢说。 “晓霞?” “你怎么把晓霞给接出来的!周家肯签字了?” 杨爸抱着糯米,看见旁边傻乎乎站着的闺女,眼眶一下就红了。 “周家良心发现,总算肯把我闺女从医院接回来了。” “看这瘦的,晓霞,你还记得爸爸吗?” 杨青晖冷哼。 “呵呵,他们良心发现?他们是要把姐接出来,急着要去办离婚手续呢!” 杨爸擦着眼泪,紧紧抱住怀里的小糯米。 “离婚好,那就是个狼窝,离婚好啊。” “离婚了,我们自己照顾晓霞,糯米,你以后跟着外公和舅舅好不好啊?” 小糯米浑身一怔,不可置信地揪住衣服下摆。 “我,我不用回家了吗?” “我可以每天跟外公和舅舅住在一起?” “对,糯米愿意吗?” 小糯米仰着头,“哇”的一声哭出来。 “那我不用挨打了!呜呜呜,我要跟舅舅住。” “什么!”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身上的伤是他们打的,还敢骗我说是你自己弄的,他妈的,我要杀了他们!” 杨青晖气得狠狠一拳砸在墙壁上,喘着粗气直奔厨房,拿了一把菜刀出来。 “没这么欺负人的,气死我了,我要跟他们同归于尽!” 杨爸也气得老泪纵横。 “造孽啊!糯米,你以前怎么不跟外公说,谁打你的,你爸,还是你奶奶?” 小糯米大哭。 “还有那个坏女人,他们都打我。” “爸爸不让我说,爸爸说,只要我告诉你们,我以后就再也看不到妈妈了。” “我可怜的孩子,这都吃了多少苦啊!” 杨爸和小糯米抱头痛哭,杨晓霞好奇地站在旁边看,眼珠子四处乱转,瞥到茶几上的水果,立刻扑过去,拿起一根香蕉,连皮也不剥,就往嘴里塞。 她似乎特别喜欢吃水果,其他零食饼干放在前面,碰都不碰。 我正认真盯着杨晓霞观察,旁边的杨青晖,已经提着刀冲到了房门口。 “桑姐,你松手!” 程桑桑:“你冷静一点,杀人犯法的。” 杨青晖:“那是我姐,是我外甥女,我怎么冷静?” 刚说完,刀背上爬上来一只毛茸茸的黑蜘蛛。 杨青晖忙把手里的菜刀一扔,远远地走到客厅另一头。 “桑姐,你说得对,我都听你的。” 杨晓霞狼吞虎咽吃完香蕉,还嫌不够,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烦躁地抓着头发。 杨爸安抚好小糯米,又来哄闺女。 “晓霞,你想吃什么,爸爸给你做?” 杨晓霞: “苹果,香蕉,橘子。” “苹果,香蕉,橘子。” 一连说了好几遍,复读机似的,杨爸点点头,让杨青晖照顾小糯米,自己转身就要出门去买水果。 杨青晖一边陪小糯米玩,一边不安地盯着杨晓霞看。 “洛溪姐,你们真的没发现什么异常吗?” “除了鬼上身,有没有其他可能了,什么动物上身之类的?” “不太像,她身上没有邪祟之气。” “也可能是隐蔽得太好了,等到晚上再看看。” 如果是动物精怪,有擅长隐匿气息的,白天发现不了,到晚上子时,必然也是藏不住的。 我和程桑桑在杨家留下来,一直等到半夜十二点,杨晓霞早就已经睡着了。 我们两跟杨青晖一起,躺在沙发上看电视,这时候,卧室的房门忽然打开了。 杨晓霞开门走出来,杨青晖立刻坐直身体。 “姐,你还没睡啊?” 杨晓霞脸上露出非常意外的表情,犹豫片刻,点了下头。 “我上个厕所。” 说着去了一趟洗手间,又回房里睡觉。 可我总感觉不对。 她刚才的举动太正常了,跟白天那副疯疯癫癫的样子,完全是两个人啊。 杨青晖:“怎么样,看出什么了吗?” 我正想说话,江辰泽忽然开口了。 “杨晓霞躲在房门后面偷听。” 我吓一跳。 “你咋出来了?” 江辰泽一脸幽怨。 “你每天忙忙碌碌,都没空管我,我还不能自己到处逛逛。” 江辰泽说,他早就出来了,在屋子里到处乱窜,看了一会电视,又听杨爸跟小糯米聊天。 刚才杨晓霞上完厕所回房间以后,他就好奇地跟了上去。 杨晓霞关上房门,并没有回到床上,而是不安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小声骂道: “怎么这么多人啊!” “那我还怎么出去?” 说着把脸贴在门边,听外面的动静。 “到底要看到几点,还不去睡觉!” 听江辰泽说完,我感到很意外。 杨晓霞明显是清醒的啊,而且还在期待着,房里没人,她到底想去哪? 我给了程桑桑一个眼神,大声喊道:“杨青晖,你早点睡觉吧,我们先走啦!” 杨青晖:“啊,洛溪姐,别啊,你再等等,你——” “咳咳!” 我伸手在杨青晖手臂上掐了一下,朝杨晓霞卧室门的方向点了下头,然后压低嗓音。 “短信联系。” 程桑桑还赖在沙发上。 “再等十分钟,我把这一集看完啊,那个渣男要跟他死掉的前妻见面了!” 我:“好饿,我要去吃烤鱼。” “你慢慢看。” 程桑桑忙从沙发上弹起来。 “我也要吃烤鱼。” “你还愣着干啥,走啊!” 第106章 贞女庙 我跟程桑桑来到小区楼下,我拉着她钻进旁边的灌木丛里。 程桑桑:“要上厕所你刚才楼上不说?真恶心!” “嘘,别说话!” 我一把捂住程桑桑的嘴巴,往下压低她的脑袋。 等了差不多五分钟,杨晓霞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她穿着一件黑色的短袖,头发用橡皮筋扎成高高的马尾辫,看着精神又干练。 杨晓霞很警惕地朝周围看了一圈,忽然扭头朝我们两个躲的方向喊道:“看见你了,出来吧。” 程桑桑浑身一僵,正要起身,我死死压住她的手腕,示意她别动。 果然,杨晓霞等了一分钟,见四周都没动静,长长地松了口气。 半夜一点的小区,家家户户的灯都熄灭了,只有路灯还亮着,外面围绕了一圈飞舞的蚊虫。 杨晓霞扭动一下手腕,拔腿朝小区门口狂奔。 她前后摆动着双臂,奔跑的速度非常快,可奇异地,竟然没有发出丁点脚步声。 我和程桑桑都看傻了,程桑桑立刻放出一只追踪的绿香蛾,等绿香蛾顺利钻进杨晓霞的头发,我们才蹑手蹑脚地从灌木丛里钻出来。 程桑桑:“大半夜的,这姐干啥,犯病了?” “我们是不是得去把她抓回来?” 我摇头。 “先跟上去。” 我和程桑桑加快脚步,一路小跑来到小区大门,正好看见杨晓霞上了一辆出租车。 我马上掏出手机,点开打车软件一看,最近的车子也要十分钟才能到。 还不知道杨晓霞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多一分钟,就多一成变数,我急得额头冒汗,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汽车喇叭声。 “洛溪姐,快上车!” 杨青晖移下车窗,朝我们挥手。 程桑桑大喜。 “你小子,还挺机灵啊!” 杨青晖苦笑。 “我姐刚出门我就发现了,她这么急,也不知道要去哪。” 车子远远地缀在那辆出租车后面,驶出市区,来到一条狭窄的山路上。 外面没有路灯,黑漆漆的一片,可车灯扫过两旁的景色,还是让我感到一阵熟悉。 程桑桑大惊。 “咦!这不是去青云观的路吗?” 杨青晖:“青云观,那是什么,寺庙?” “我姐大半夜去寺庙干啥?” 程桑桑:“没文化,那是一个道观。” 车子开到青云观门口,正好遇见了那辆出租车,杨晓霞应该已经不在车上了,出租车调转车头,朝山下开去。 司机开着车窗,小声咒骂。 “妈的大半夜不停在后座傻笑,有病似的,老子还以为见鬼了!” 司机仿佛生怕有什么东西跟上来,一脚油门,速度极快地跟我们擦肩而过。 程青晖停好车,我刚走到青云观门口的台阶上,程桑桑忽然喊道: “她没进道观,从这旁边上去了。” 程桑桑伸手指着旁边另一条岔道。 那条岔道,连水泥路都没有铺,还是坑坑洼洼的土路,两旁也没有路灯,幽深的路口掩在两排笔直高耸的松树下。 树上,还挂着一些祈福用的红色绸带,被风一吹,缠着树枝,发出“刷刷”的响声。 怕惊动杨晓霞,我们不敢打手电,只能摸黑走进那条小路。 路口还有一点青云观传来的灯光,越往里面,视线越黑,几乎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闷热的暑夜,林子里一丝风气也没有,到处都是黑沉沉的一片,杨青晖走了一段路就开始害怕,颤声道:“洛溪姐~” “别说话!前面有亮光!” 我停下脚步,满脸警惕地盯着前方。 道路的尽头,居然出现了一座庙宇。 说是寺庙,也不太像,周围没有院墙,屋顶廊檐飞翘,但上头没有五脊六兽,光秃秃一片,看着不伦不类的。 程桑桑恍然大悟。 “我知道了,这里是贞女庙。” 程桑桑说,在青云观的时候,她好几次听钱道长提起过,这旁边有一座贞女庙,是他们道观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贞女庙供奉的是一个叫“贞女”的神仙,据说,她是宋朝的一个名门千金,因为家道中落,不得不抛头露面,出去当厨娘,养活一家老小。 那个年代成婚都早,但贞女为了照顾几个弟弟,一直拖到二十七岁才出嫁。 嫁人后第一件事,就是用自己的嫁妆给丈夫纳妾。 说是自己抛头露面这么久,整日同男人打交道,清白有失,配不上丈夫。 婚后,贞女勤勤恳恳,照顾一家老小,对小妾的孩子也视如己出,因为劳累过度,很快就病死了。 当地人盛赞贞女的美德,给她立碑纪念她,传来传去,到后来就有了这座贞女庙。 “有很多中年妇女,家里儿媳妇不听话,就来拜这座贞女庙。” “说是灵验的很,拜了几次,儿媳就改了脾气。” 杨青晖咬牙切齿地咒骂。 “周帆他妈肯定来过这里,妈的,这破庙里肯定有古怪。” 这庙就一间大殿,大概有六七十平大小,我们几个蹑手蹑脚走到大殿外面,扒在窗户上,屏住呼吸朝里面看。 大殿最中间,有一座两米高的塑像,塑像是个面容清瘦的女人,眉眼端庄,嘴角微微下垂,看着有几分凄苦。 塑像前面,摆着一张长长的供桌,桌上有三个圆盘,分别累着高高的苹果、香蕉和橘子。 供桌上,居然还仰面躺着一个女人。 她痛苦地抬着下巴,整个腰背向上弓成一个夸张的弧度,就好像上面有一条线,吊住了她的肚子。 女人痛苦地呻吟,破口大骂。 “我操你妈!” “你个什么裹小脑的鬼玩意儿,傻逼东西,还敢自称神仙!” “等我恢复了,我非一把火烧掉你这破庙不可!” “你有本事放我出去啊!你放我出去,我先砍死周帆这个贱男,再砸掉你这破庙!你放我出去!” 杨晓霞躺在供桌上,表情痛苦地挣扎。 她四肢好像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固定住了,不管怎么使劲,只有手指能微微颤动。 就在这时,雕像上,忽然飘出一团白雾,雾气缓缓下沉,云朵似地盖在杨晓霞身上。 杨晓霞猛然瞪大眼睛。 第107章 念力 白雾中分离出一条触手状的雾气,缠住杨晓霞的脖子,杨晓霞被勒得快要窒息,眼白上全是血丝,两只眼珠向外瞪着,几乎要脱出眼眶。 她大张着嘴巴,喉咙里发出一阵粗呀的喘息声,表情狰狞,额头上青筋爆起。 那团白雾继续下沉,就要完全笼罩住她的身体。 就在这时,我一脚踢开大门,把手里的铜钱朝杨晓霞身上扔去。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这是道教的净心神咒,能保魂护魄,驱散杂灵。 万万没想到,控制杨晓霞的,不是邪祟,居然是一丝念力。 所谓的念力,从科学角度解释,是指通过人大脑的某种特殊意识,去影响客观事物的运行规律。 通俗来说,类似气功,特异功能,隔空移物等。 但是在玄门里,有一种特殊的念力,就是信仰之力。 人们塑造神像,无数人对神像崇拜,祈祷,他们坚定的信念传导到神像上面,久而久之,会诞生出一种全新的神灵。 东南亚那边,许多邪神都是这样来的,国内,各个地方因为风俗差异,会有不同的神灵,这些神灵不是正式的神,而是一团信念的化身,没有正义和邪恶之分,只单纯承载了人们的欲望。 就像这个“贞女”,她是无数人心目中理想的传统奉献型的完美媳妇人选,那她操控自己的念力,也会把自己的信徒变成这样的人。 杨晓霞的婆婆肯定带她来过这个庙宇,导致杨晓霞被念力操控。 但杨晓霞体内的反抗意识太激烈,跟这团念力产生了剧烈的冲突,两者在她体内横冲直撞,才让她疯疯癫癫,表现得就像一个精神病人。 这团念力,长期下去肯定要被杨晓霞自己的意志给消磨掉,所以,它才会趁子时,杨晓霞魂魄力量最弱的时候,操控杨晓霞来到贞女庙,定期补充自己的能量。 一枚铜钱砸出去,那团白雾猛得一晃,然后又朝四周散开,全数缩回贞女雕像的体内。 我走过去把杨晓霞从供桌上抱下来,朝她额头贴了一张“聚魂符”。 这道符文,能短时间内急剧凝练她的魂魄,把体内所有杂乱的散念都打出去。 “神魂凝致,众魄归一,无惧无常,急急如律令!” 符文刚一碰到杨晓霞的额头,就迅速燃烧起来,蓝色的火光在杨晓霞头顶跳跃,迅速笼罩她的全身。 她小腹位置,有一条细长的白雾逃命似的钻出来,窜进贞女像里。 杨晓霞浑身一怔,清醒过来。 “你们是谁?晖子,你咋在这啊?” “呜呜呜,姐,呜呜,姐,你终于醒了!我的亲姐——” 杨青晖哭着冲过去,紧紧抱住杨晓霞。 于此同时,大殿中间,高坐在神坛上的那具贞女像,也眨了下眼睛。 “大胆!何方宵小,胆敢在此作乱!” “是你?” “草泥马的,这几年就是你害的我,我跟你拼了!” 杨晓霞一巴掌拍开杨青晖,左右看了一圈,扑过去抱起供桌上的果盘,用力砸向雕塑。 “你个裹小脑的死封建,把我害成这样!我打死你!” 杨青晖吓得在旁边拼命摆手。 “姐,你也太生猛了,快回来!” “那是一个土地神,你怎么打得过人家?” 程桑桑翻白眼。 “神经病,什么土地神,你有没有文化啊?” 贞女像眉毛一挑,原本就单薄的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 “半夜三更,你们年轻男女在此相会,简直不成体统!” “还有你!” 贞女像抬起手,指向程桑桑。 “袒胸露乳,伤风败俗!” “你们这群淫男乱女,放荡不堪,还敢冒犯神明,本座今日,要替天行道!” 我们三个一起转头看向程桑桑。 程桑桑穿着一件款式很简单的黑色无袖背心,搭配一条牛仔短裤。 她胸前只有微微隆起的弧度,因为平胸,她穿背心从来不会让人觉得色情,只感觉精神利落,干净清爽。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骂她。 程桑桑面上一喜。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性感?” 说完自豪地挺起胸部。 “嫉妒吗?” “放肆!竟如此厚颜无耻!” 贞女大怒,一抬手,打出一大团白色的神念,朝程桑桑卷去。 程桑桑根本不怕,冷哼一声,两手插腰站在前面,吩咐杨青晖。 “关门!放洛溪!” “嗷呜!” 我张着双手往旁边一跳。 哦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配合程桑桑,上演星爷九品芝麻官的画面,好烦。 我从包里抽出一张符纸,弹向程桑桑。 符纸速度极快,子弹一样射向那团白雾,然后“噼里啪啦”冒出一大团蓝色的烟雾,把那团神念燃烧干净。 “哼,雕虫小技,也敢在本座面前卖弄!” 贞女眼皮一掀,又弹出另一团神念。 那团白色的神念落在地上,幻化成一只老虎,两爪一抬,猛得扑向我。 我身形一闪,灵活地避过了这头猛虎的前扑。然而,这尊贞女神像所化出的神念,似乎有着超乎寻常的智慧和力量。 只见那老虎在半空中调整姿势,尾巴瞬间如钢鞭般甩出来,发出尖锐的破风声。 我背后一凉,意识到躲避已经来不及。 “啪!” 尾巴重重抽在我的后背上,强大的力量几乎让我站立不稳,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扑去。 不止疼痛,接触时,那团念力也有一部分,趁机钻进我的后背,我脑子好像也跟着麻了,昏昏沉沉,像喝醉酒似的,趴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程桑桑大惊。 “妈呀,洛溪,你也太废了!” “别废话,拿这个砍它!” 我从背后抽出七星剑,丢给程桑桑,自己拿着桃木剑,用力晃了晃脑袋,撑着剑站起身,两人一前一后,围攻那只老虎。 刚才是我轻敌了,现在我全力以赴,和程桑桑配合得又天衣无缝,一个诱敌一个猛攻,几个回合之下,就把这只老虎解决了。 眼看那团白色的念力消散在空气里,贞女像忽然嗤笑一声,两只手同时向前一推。 又是两团比之前更大的念力,一个幻化成老虎,一个幻化成鳄鱼,刚落地,就猛得扑向我跟程桑桑。 第108章 贞女殿塌了 我越打越感觉不对劲,这座贞女庙,说是从宋朝开始就有了,鬼知道她体内有多少念力啊,这怎么打得完? 想到这,我一个驴打滚避开鳄鱼的攻击,丢给杨青晖一张符纸。 “擒贼先擒王!” “你把这个符纸贴到雕塑后背上,我们把它给炸了!” 杨青晖还没说话呢,贞女像手一指,又一大团白色的念力落地,变成一只老鹰,翅膀一扇,就飞过去叼杨青晖手里的符纸。 “我靠!” 杨青晖手忙脚乱,刚把符纸塞进自己口袋里,就被那老鹰飞扑着,狠狠一爪子挠在头顶。 我只能赶快解决掉那头老虎,上去帮忙,贞女见状,又幻化出另一只老虎。 观察了一阵,我发现,似乎控制三团念力,已经是贞女的极限了。 我们三个一人对付一团,杨晓霞那边就空出来了。 她一脸震惊地看着我们同那些白色雾气的动物打斗,眼睛瞪得老大,好像完全没反应过来。 我被鳄鱼猛抽一尾巴,滚到杨晓霞的腿边。 我趁机把一张符纸塞她手里。 “姐,等会趁她不注意,从后背绕过去,炸了她!” 杨晓霞先是茫然地看着我,紧接着,她的眼神亮了起来,越来越亮,漆黑的眼珠里似乎有火焰在燃烧。 “好,看我的!” 杨晓霞坚定地点头,沿着墙壁,慢慢往大殿后方蹭。 “嘿!看招!什么狗屁神仙,没编制的三无人员,临时工就是临时工,装什么逼呢?” “你好歹累计上千年,就攒了这么点念力?你这香火不太行啊,没人拜你吧?” 我故意把打斗的动静闹得很大,不停地出言讥讽贞女,吸引她的注意力。 程桑桑虽然看不明白我的意图,但是跟我凑在一起说别人坏话这件事她干无数遍了,立刻跟着点头,接着我的话茬辱骂贞女。 “谁要拜这种傻逼啊,年轻时候被娘家榨干,嫁人了被夫家榨,花生油都没你能榨,一辈子没有一天为自己活过。 可怜倒是挺可怜的,但是人不能凭可怜成神仙啊?要不满天神佛都得是乞丐了!” 贞女气得发抖。 “胡言乱语!世人敬我重我,怎么会是可怜我?” “娘家兄弟视我如母,我夫君爱我如命!我的付出都是有价值的! 女人活着,三从四德,相夫教子,别人才会敬你爱你!你们这群娼妇,你们懂什么!” “呸!我问你,你娘家兄弟如果心里真的有你,为什么让你干苦力到二十八岁,他们自己不会去赚钱吗?你出嫁时候,最小的弟弟也已经二十了吧?为啥还靠你养着!” “我十岁的时候,就知道去街上捡矿泉水瓶,攒了一个暑假,换二十块钱给我姐买了条手链!你几个弟弟有给你送过东西吗?” 杨青晖一边狼狈地应付头顶的老鹰,一边抽空质问贞女。 贞女好像被他问住了,张了张嘴,磕磕绊绊地回答:“弟弟为何要送我礼物,女子嫁人之后,自有夫君送,弟弟的钱要留着娶妻生子,他们的日子也过的不容易。” 杨青晖:“那你夫君有送你东西吗?他们都不容易,就你过得容易?” 程桑桑:“就是,倒霉男人心疼一辈子!” 杨青晖:“你夫君没给你送东西,给他那小妾倒是送了不少吧?” “你辛辛苦苦攒的银子,最后还不是便宜人家?” 程桑桑:“就是!我要是那个小妾笑都笑死啦,花你的银子,睡你的男人,还要让你养小孩,背后关起门来三个人一起骂你傻逼!” “你就是他们家免费的佣人保姆,伺候他们一家三口。” 杨青晖:“乱讲啊!保姆还能领薪水,她是自己赚钱倒贴,我看你不是嫁老公,你养儿子吧!你这婆婆当的还挺不错,比那姓周的老颠婆强多了。”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把贞女说得浑身颤抖,身上的灰“扑簌簌”地往下掉落,整个大殿里瞬间尘土飞扬。 程桑桑:“你看看,你看看,这么多人供奉你,也只是在利用你,都不给你打扫干净的?你这背上的泥积多久了,真埋汰啊!” “你活着被人利用,死了还是被人利用,妈呀你真老惨了,应该封你当全世界最可怜的神!” 杨青晖:“就是就是,好窝囊好废啊,宇宙掌管窝囊的神!” “啊!闭嘴!我杀了你们!” 贞女气得要发疯,两只手紧握拳头,用力往前一砸。 “哐”的一声巨响,整个大殿都震动起来,灰尘弥漫中,一个巨大的白色怪物出现在我们面前。 它大概有两米五左右高,模样像一只棕熊,但周身长满了白色的巨大触手,那些触手在身后蠕动,随便一抓,就把供桌上的一个金色果盘抓在手里,捏成一团。 我们三个同时瞪大眼睛。 这果盘是那种精致的水晶盘,底座纯铜做的,盘面是两指厚的透明玻璃,看着非常坚固,现在却被那只触手像捏橡皮泥似的,随意揉搓。 我和程桑桑对视一眼,脚步慢慢往后退。 杨青晖还不知死活地站在原地,继续辱骂贞女。 “蠢货!大笨驴!窝囊废!最没用的女人!幸亏你没生小孩,不然你孩子早被小妾弄死了,然后你还啥也不知道在那边感谢人家!” 贞女恶狠狠盯向我们。 我一边后退,一边摇头。 “其实我觉得吧,你也没有那么笨,你就是太善良了,太单纯,容易被坏人利用!” 程桑桑:“对对对!错的都是那些利用你的人,你是个遵守三从四德的好女人,你只是想让他们开心啊,你有什么错?” 杨青晖:? “嗯?姐,不对啊,你们两个,啊——” 有四只触手,同时往前飞快地伸出,缠住杨青晖的四肢,卷起他,缓缓提向空中。 触手卷着杨青晖往贞女雕像前面送。 贞女怒目圆瞪,高高举起蒲扇版的大手。 “死吧!” 巨大的手掌朝杨青晖头顶拍落,就在这时,我高高跃起,往前一冲,几只白色的触手同时攻向我,我趁机一弯腰,后背的桃木剑猛得往前飞出。 剑尖还顶着一枚旋转的铜钱,在空中绕出一道弧线,转向贞女雕塑的后背,猛得撞在那张刚刚贴上去的符纸上。 “轰——” 巨大的火光喷发,整个雕塑剧烈颤动起来,所有白色的念力都消失了,争先恐后涌回雕塑体内。 “快走!” 我一把拉住程桑桑的手腕,拖着她往外跑。 杨青晖也立刻冲到雕塑后面,拽住他姐的手臂。 几乎是我们四人刚冲出殿外的一瞬间。 “轰隆”一声,整座殿宇倒塌了。 地面上弥漫起大片灰色的烟雾。 第109章 江辰泽现身 杨青晖紧张地拉住杨晓霞的手臂,检查她有没有受伤,揉头发,掐脸颊的。 杨晓霞瞪着眼睛,狠狠一巴掌拍开杨青晖的手。 “倒反天罡啊你!没大没小的,再捏我一下试试?” “你半夜三更一个人跑这里来干嘛,不用上学?” 杨青晖嘴唇颤了颤,抱住杨晓霞,“哇”的一声哭出来。 “姐!太好了!是你,真的是你!” “你回来了,糯米以后再也不用受苦了。” 姐弟两个抱头痛哭,主要是杨青晖在哭,杨晓霞不耐烦地安慰他。 “别哭丧了,先带我回家,我去看看糯米。” 程桑桑用打车软件叫了一辆车,我们正要离开,我忽然听见倒塌的庙宇里,传来一声微弱的呼救声。 “洛溪——救命——” 清哑有磁性的嗓音,听着,怎么像是江辰泽? 我大吃一惊,扭头冲回贞女殿。 雕像已经裂成碎片,房梁也塌了,屋子里横七竖八,断壁残垣,到处烟尘弥漫,根本看不清东西。 我一只手用力扇着灰,大喊江辰泽的名字。 “江辰泽,你人呢?” “我在这,我动不了——” 江辰泽好像屏着呼吸,听起来很痛苦,我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看,发现江辰泽被一片废墟压在身下。 废墟上,是一大团白色的念力,那些念力像蜘蛛网一样,缠住了江辰泽,把他层层包裹,只露出一个脑袋。 我愣了片刻,惊呼道:“我去,你小子可真有福气啊!” 这些念力,没有神像之后,成了无主之物,就像壮魂香一样,是最纯粹的本源力量,对神魂是大补之物。 看他这情况,不把这些念力吸收完,是没法离开这里的。 我只能让杨青晖他们先回去,一个人留在贞女庙等。 程桑桑:“洛溪,我不陪你了,我要去隔壁青云观睡觉,我东西反正在那。” 我也想跟程桑桑走,但没办法,现在的江辰泽在鬼物眼里,就像手无缚鸡之力,无法动弹的角色美人。 一口吃下去,简直要原地升天,最起码连升好几个级别。 我只能留在这里保护他的安全。 幸好,这地方就在青云观附近,一般的鬼物都不太愿意靠近道观和寺庙,我守了大半夜都很顺利。 到天际蒙蒙亮的时候,江辰泽推开身上的废墟,打着饱嗝爬了出来。 “我好了,洛溪,走吧。” 一夜没睡,江辰泽看起来状态特别好,皮肤光泽透亮,眼睛熠熠发光,帅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啧!” 我感叹一声,脑子因为缺乏睡眠而反应迟钝,并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我走到外面停车场上,用打车软件叫了出租车,好巧不巧,来的还是之前送杨晓霞过来的那个司机。 这司机开得是夜班,原本哈欠连天,看清坐在后排的江辰泽,眼睛顿时一亮。 “哇,哥们,你长得也太帅了吧。” “不是,你明星吗?我开了这么多年出租车,没见过长这么帅的。小姑娘,这是你男朋友,你真有福气啊!” 江辰泽虎躯一震,惊讶地看着司机。 “你能看见我?” 司机:“哈哈哈,兄弟你真幽默,我为啥不能看见你,难道你是鬼啊?” 说着说着,司机笑不出来了,开始猛咽口水。 汽车的前灯照在幽暗的小路上,天空还是灰蒙蒙的一片,只隐隐露出一丝鱼肚白。 司机的手一直抖啊抖,几乎握不稳方向盘。 为了生命安全,我赶紧安慰他。 “司机师傅,我男朋友跟你开玩笑的,你见过这么帅的鬼吗?” 江辰泽闷闷不乐地扫我一眼,纠正道: “不是男朋友。” “洛溪,我们已经结婚了。” 那不都是形式主义吗,也不知道江辰泽在意这个做什么。 司机放松下来,汽车也平稳地行驶在路上。 “呵呵,年轻人,半夜这种玩笑不能开啊!” 车子开进市区,天光大亮,司机也彻底放下心来,汽车停在江家别墅区门口,司机脸上露出一副羡慕的表情。 “老公这么帅,还这么有钱,美女你福气真好啊。” “谢谢夸奖,师傅你技术也很好。” 我脑子还是懵的,像平常一样,权当江辰泽的魂体不存在,直接跨过他的身体,就朝外走。 司机从后视镜里,清晰地看见我的腿从江辰泽的腿上穿过去了。 “鬼啊!” 司机尖叫一声,猛得一踩油门,汽车震动,像离弦的箭一样往外冲出去。 江辰泽从车上飘下来,很无奈地看着我。 “洛溪,你注意点啊。” 我一脸懵逼。 “注意什么?” “我发现,现在别人能看见我了,你要小心一点,不能让人发现我的身体是可以穿透的。” 江辰泽凑近我的耳边说悄悄话,温热的气流吹在我耳垂上,我一个激灵,脑子彻底清醒过来。 好家伙,连体温都有了,这是吃了多少念力啊,居然直接幻化出形体了? 怪不得啊,从下车开始,周围所有人都盯着我看,我还以为他们是惊叹于我的美色,没想到,看的居然是江辰泽。 “这是好事啊!” 我激动得去拉江辰泽的手,一拉,指尖从他手掌穿了过去,我怕别人发现,只能虚虚地张开手指,做出一副跟他牵手的样子。 “你现在命魂这么强大,对天地两魂的感应范围大了很多,起码有方圆好几里。我们应该抓紧机会,去找天魂的下落。” 手心忽然发痒,有温热的触感在掌心碰了一下。 江辰泽得意地朝我挑眉。 “哇,我现在集中注意力,能碰到你了!” “牛逼,牛逼,厉害厉害!” 我敷衍地吹捧他几句,拉着他,迫不及待地想回到家里,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所有人。 江家别墅大门敞开,门口还停着一辆陌生的商务车。 客厅里,一个白头发的老头正襟危坐,坐在沙发上,江云山和江夫人低垂着头,老老实实挨训。 “胡说八道!云山,你是我一手带大的,你怎么也会信那些鬼东西,什么下蛊,什么邪术,你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第110章 江老太爷 江云山抬起头,无奈地叹气。 “爸,我本来也不愿意信的,但这个事情吧,由不得你不信啊!” 他还要再说话,江老太爷已经一摆手,瘦削的脸庞崩得紧紧的。 “我不想听你在这边胡说八道,你老实告诉我吧,你是不是跟何泰安闹什么矛盾了?” “咱们两家,从你爷爷那一辈开始,就是打小的交情了,何泰安跟你更是穿开裆裤就认识。何夏那孩子,也是我心里最中意的孙媳妇儿。” “辰泽成了这个样子,我不敢耽误人家,婚事也就没敢提。但何夏那孩子是个死心眼啊,她既然放不下辰泽,你拦着干什么?” “居然还联合全家,把她给赶走了?” “你到底是对她有意见,还是对何泰安有意见,抑或者是对我这个糟老头,有意见?” 江老太爷吹胡子瞪眼,把手里的龙头拐杖顿在地上,敲得“啪啪”作响。 江云山苦笑。 “爸,这跟何泰安有什么关系,我们两都多久没联系了。” 江明舟弱弱地插嘴。 “爷爷,是辰泽自己不喜欢何夏,我们才让他走的,辰泽喜欢洛溪。” 江老太爷听了,气得直接撸下手里的佛珠手串,用力朝江明舟身上砸去。 “我听你在这里胡乱放屁!” “辰泽自己喜欢的?他一个植物人,他怎么表达喜不喜欢,啊?” “我看你们就是反了天了!趁我不在,一个个联合欺负小夏,她在我那哭了半个月,人都瘦得不成样子。你们就是打量着我现在年纪大,不管事了,我喜欢谁,你们就看不上,是不是?” 江云山忙站起来。 “爸,你说什么啊,不是这个意思。” 江老太爷的事,我也略听过一点。 当初江云山妈妈死得早,又是因为耽误病情,被神婆害死的,江云山心底记恨他奶奶,连他爸也恨上了。 江老太爷自知理亏,一直没脸面对儿子,父子两的关系相处得不怎么样。 但他心里还是疼小孩的,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再娶妻,而是自己把江云山一个人带大。 江云山后来有了几个小孩,也才了解到父亲的难处,两人总算是放下心结。可因为前面几年的隔阂,两个人相处起来很生疏,江老太爷不喜欢跟他们一起住,就一个人留在山城老家。 何夏的爸爸何泰安也是山城人,这么多年,何家跟江老太爷走动很频繁,估计在江老太爷心里,何泰安比自己的儿子,还要亲近几分,连带着,他对何夏也特别疼爱。 这次何夏从江家离开之后,就回山城,大病一场。江老太爷从她嘴里听到事情的经过,气得连夜坐飞机赶到沪城,为她出气。 “不是这个意思,那是哪个意思?像小夏这么好的女孩子,你们还能看不上?她相貌,家境,学历,人品,性格,有哪一样不出挑?” “难道还配不上一个植物人?” “你们嘴里那个洛溪,听说连书都没读几年,她能比得上何夏?” 江明舟捡起地上的佛珠,递给江老太爷,江老太爷气鼓鼓地,手一扬,又把佛珠扔了出去。 “你们说辰泽喜欢洛溪,那让他说啊,让他亲自跟我说!” “要不然,就立刻取消婚约,让那个洛溪从哪里来的,滚回哪里去!” “啪!” 佛珠手串飞过来,正好落到江辰泽的脚下。 江辰泽拉起我的手,走到江老太爷面前。 “爷爷,我不喜欢何夏。” “洛溪很好,我们的婚约不会取消。” 江家所有人都震惊得瞪大眼睛。 江云山倒吸一口冷气,往后连退了两步,瞠目结舌,结结巴巴:“辰泽,你,你好了?” “我早上刚去房里看过你,你怎么那么快——你怎么从门口进来的?” 江夫人尖叫一声,冲过来一把抱住江辰泽。 “儿子!儿子你能站起来了!” 只是手一伸,就从江辰泽胸口穿过去了。 这熟悉的感觉,熟悉的场景,江家所有人都冷静下来。 “哦,洛溪又给你吃壮魂香了?” 江明舟:“那东西有副作用吗,不能吃这么频繁吧?年轻人还是要注意身体啊。” 这语调怎么感觉怪怪的,江辰泽俊脸发红。 “大哥,你胡说八道什么东西啊。” 江老太爷人都傻了,他丢下拐杖,往前走了几步,想去握江辰泽的肩膀,可手从他的左肩,穿透右肩,握了一个空。 他不甘心,揉了一下眼睛,又伸手,从右肩穿到左肩。 再揉一下眼睛,这次,手从胸口穿过去了。 江辰泽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无奈道: “爷爷,别玩了。” “鹅——” 江老太爷到底是年纪大了,没经历过这么刺激的画面,白眼一翻,居然昏了过去。 我忙一个箭步跨过去,从身后接住他。 “还愣着干啥,快扶到沙发上去啊!” 几个人七手八脚,把江老太爷抬到沙发上,请了家庭医生给他诊治。 江明舟兴致勃勃地围着江辰泽转圈。 “你这次的香这么给力啊,白天都能现行?” 江辰泽神秘地摇头。 “不止!” 说着屏住呼吸,朝前伸出食指,戳了下江明舟的脸颊。 “啊!” 江明舟像个小姑娘一样,捂着脸尖叫起来。 “我靠,可以啊老弟!” “你跟洛溪——怪不得你们昨天一晚上没回来。” 暧昧的视线从我身上扫过。 我熬了个大夜,两眼发青,头发乱糟糟,身上的衣服也皱巴巴的。 江明舟贱兮兮地笑了一下。 “爷爷这里有我们呢,你们回房间去休息一下?” “哦,对,我要先去睡一觉,江辰泽,走吗?” 我本意是自己去睡觉,但脑子此刻还是有点懵,顺着江明舟的话,多嘴问了一句,江辰泽立刻就误会了,脸蛋涨得通红,眼神乱飘,不敢直视我的眼睛。 “嗯,走吧。” 两人并肩走回卧室,我没话找话。 “你爷爷还挺心疼何夏的啊,哎,要不是你出事了,你们两青梅竹马,真的可惜!” 江辰泽急了。 “洛溪,我们两之间,不是你想的那样。” 第111章 三个考验 “我跟何夏没谈过恋爱,我们两就是关系比较好的朋友。那时候我满脑子都是出去玩儿,没这方面的心思。” 江辰泽追在我身后,滔滔不绝地解释。 “是长辈非要撮合我们的,当时才十七岁,说实话,谈这个太早了。何夏也不是我的初恋,洛溪,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明天再说吧,我一晚上没有睡,真的好困。” 我滚到床上,眼一闭,立刻进入梦乡,这一觉直接睡到日上三竿,醒来时,肚子饿得“咕咕”直叫,江老太爷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正跟江辰泽聊天。 “辰泽,你身体康复,这么好的消息,怎么不告诉小夏?” 江辰泽:“我没康复啊!” “我现在只是一个魂体,要找到另外的天地两魂才能完全恢复,还不知道要多久呢。” 江老爷子一愣,试探着把手伸到江辰泽身体里,晃动两下,苦笑。 “我活到八十岁,到今天,才算是什么都见过了。” 江辰泽:“爷爷,那你还早的很呢,僵尸你见过吗?邪神见过吗,会动的雕像,能召唤老虎和鳄鱼,念力做的!” 江老爷子神色复杂,朝床上瞥了一眼。 “你喜欢洛溪,就是因为她能带给你这些东西?” “还是因为,她能帮你找回魂魄?” “你还年轻,很容易把好奇和感激,跟喜欢混为一谈。爷爷都看在眼里,小夏才是最适合你的人。” “爷爷,我很清楚自己的心意。” “我对洛溪——” 江辰泽正要继续说,我肚子忽然发出一阵打雷似的轰鸣。 “咕——咕——” 我不好再继续装睡,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起来。 江辰泽失笑。 “洛溪,刚才那是什么,你肚子在叫?” 我挠挠头,“对,饿了,我先去吃饭,你们继续聊。” 江老爷子忽然叫住我。 “你想当我们江家的儿媳妇,可没那么容易。” “你要接受我的三个考验,考验通过了,我就同意你们的婚事,再送你一件新婚礼物。” 我停下脚步,诧异地看着江老太爷,这老头脸咋那么大啊,还考验我,难道我很想嫁给江辰泽吗? “呵呵,什么礼物,值得我——” 江老太爷:“那是我父亲留下的一件法器,是个玄门中人送给他的。” “原本我以为,这些东西只是个摆设而已,没想到你真的会这些道术。那样东西的价值,也只有你才能发挥出来。” 什么!难道是我师父要的东西?情报有误,那东西不在江辰泽手里,居然在江老太爷手中? 想想也对,江劲都百来岁的人了,对江辰泽这个曾孙能有多少感情,肯定是跟自己儿子更亲近一点啊。 我两眼放光,立刻改口。 “爷爷,什么礼物不礼物的,凭我对江辰泽的感情还需要这些东西吗?” “啥考验,你尽管说!” 江老爷子眼中闪过一抹赞许之色。 “没想到,你对我们小泽倒有几分真心,这第一个考验,就算你通过了。” “第二个考验,你要跟我去一趟山城,到那里,自然会知道。” 我这时候一颗心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刻飞到山城去,可眼下的事情还没解决呢。 杨青晖那边的线索,也不能断啊。 我只能跟江老爷子约定,先给我一点时间,这边事情解决以后,就跟他回山城。 过了几天,杨青晖主动打电话给我,告诉我杨晓霞的情况。 他说,杨晓霞恢复神智后,周帆一家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她先是故意装傻,到周家呆了几天,偷偷拍下一大堆视频。 视频里,周帆肆无忌惮地带着情人住在家里,还指挥杨晓霞给两人端茶倒水,周帆得意忘形之下,被杨晓霞引导着,把以前的事都说了一遍。 虐待女儿,花光老婆的积蓄,把人送进精神病院,还图谋房产,所有的证据都被拍下来,移交到法院。 庭审的时候,连法官都生气地骂周帆是个畜生。 理所当然的,两人离婚,周帆净身出户,还要赔偿杨晓霞一大笔钱。庭审记录公开,周围的亲朋好友知道,无不哗然。 周帆被公司开除,他的情人知道后,立刻卷钱跑路,周帆去拦,结果被那女人的朋友拦在巷子里,痛揍一顿。 周帆妈妈送他去医院,但没钱出医药费,就在医院大吵大闹,殴打医护人员,又被抓去拘留,再没人管周帆了。 杨青晖感激涕零,一口一个洛溪姐,恨不得给我跪下来磕一个。 “姐,你以后就是我亲姐,有什么事情吩咐一声,我上刀山下火海,我眨下眼睛,我不姓杨。” “别扯那些没用的,你先告诉我,那天你在电话亭里看见的人,到底是谁?” “哦,对,他是历史学教授,叫郭子章,我大一那年,选修过他的课程。” 我让江明舟去查郭子章的资料。 学校很快就把他的照片发过来了。 他是个戴着眼镜,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皮肤苍白,头发是典型的地中海,中间秃了一大圈,周围的刘海欲盖弥彰,地方支援中央,是非常典型的那种工科类老师长相。 江明舟:“我让校董会那边查了一下,郭子章是山城人,现在定居在沪市。但是他父母还留在山城老家,他每年暑假会带老婆孩子回山城住一个月。” “三天前,他刚买了去山城的机票,现在人已经不在沪市了。” 没想到事情这么巧,我让江明舟买好第二天的机票,准备跟江老爷一起回山城,江晚意死活要跟着。 “洛溪姐,我不想在家呆着,求你了,带我去玩吧!” 放暑假那天,江晚意都没敢回学校,而是让周管家去她宿舍收拾的东西,她就是怕见到林磊。 这几天,有好几个朋友约她出去玩,江晚意根本不敢出门。 “出去他们肯定要问我跟林磊的事,哎我真的好丢脸,我才不去。” 一个人在家又无聊,江晚意橡皮糖一样粘着我,非要我带她去。 我本来不想答应的,郭子章如果真是那个幕后主使,我这一趟去,必然有危险,带着她实在不方便。 可江晚意可怜兮兮,求了我,又去求江老太爷,江老太爷愿意带着她,我也不好再说啥。 飞机要出发前一个小时,程桑桑忽然神秘兮兮给我打了个电话。 “洛溪,我有重大发现!” 第112章 破案 “啥发现?钱道长是不是露出马脚了?” 我连声追问,程桑桑却神神秘秘,不肯告诉我。 “你肯定猜不到!” “等你回来我再说,哈哈,你都不知道你桑姐我有多厉害!” 说完就毫不留情地挂断电话。 程桑桑老是爱这样故弄玄虚,吊人胃口,小时候在学校经常神秘兮兮地告诉我自己有一个惊天大发现,急得我抓耳挠腮,坐立不安,课也没心思听。 等回到家之后,她把我带去她房间,兴奋地掀开一个瓦罐,指着里面的老鼠告诉我。 “看,今天长尾拉了一颗绿色的屎!” 反复几次,我对她所谓的重大发现早就免疫了,完全没把她的话当回事。 飞机到达山城,机场外早就有车来接。 出人意料的,那是一辆警车。 一个皮肤黝黑,五官硬朗的年轻男人大步迎上来,扶住江老太爷的手臂。 “老爷子,身体还行?” 江老太爷点头。 “何旻,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洛溪,这是——” “小意!” 男人朝江晚意挑了下眉。 “嚯,长这么高啦,咋,不认识你旻哥了?” 江晚意疑惑地盯着男人看了几秒,恍然大悟。 “哦,何旻哥,是你啊,你怎么晒那么黑了?” 说着捅了一下我的手肘,小声说道:“这是何夏的哥哥,他是个警察!” 我们几个坐上车,何旻还停在原地,视线朝四周扫射,好像在找什么人。 江老太爷倾身:“阿旻,上车啊。” 何旻不甘心地朝周围又看一圈,挠头道:“老爷子,你不是说给我找了个厉害的帮手?” “我那悬案还指着你呢,那个帮手人呢,上厕所去了?” 江老爷哈哈大笑。 “上来吧,帮手就在你眼前!” 何旻坐上驾驶座,从后视镜里看一眼我,又把视线转到江晚意身上,摇头苦笑。 “你说的该不会是小意吧,我记得小意大学念的是经济类专业啊,我这是刑事案件,她可帮不上忙。” 江晚意两眼瞪大。 “什么刑事案件,爷爷,你难道要叫我破——啊,我知道了,你是不是碰到什么特殊事件了,是叫洛溪帮忙破案对吧?” 江老爷子笑着颔首。 “这件案子破了,第二个考验就算完成。” 我不由得在心里感叹,老头子还挺会做生意,这头说考验我,那头又用我做人情,帮人破案,啥好处都让他给占了,不愧是精明的江家人。 何旻闻言,诧异地看我一眼,我跟江晚意并排坐在后桌,扎了个高马尾,素面朝天,两人年纪看着也差不多。 可出于对江老爷子的敬重,他并没有像调侃江晚意那样调侃我,态度反而还有几分严肃。 “那等会就拜托这位洛溪小姐了。” 何旻是山城市北岸区刑侦大队的支队长,他家境富裕,但却不爱玩乐,而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 因为一颗心都扑在工作上,一直到三十三岁,别说结婚,连女朋友的影子都没有。 家里催得急,给何旻安排各种相亲局,何旻都借口工作繁忙拒绝了。 直到上个月,何旻母亲一哭二闹三上吊,跟何旻说,只要见完这个相亲对象,以后就再也不管他了。 何旻正烦不过,立刻答应下来。 何旻妈很得意,因为这次的相亲对象,不管从各方面条件来说,都非常完美。 许云容,二十八岁的漂亮女博士,在山城大学当老师,性格温柔大方,家境也好,父母一个经商一个是市医院的科室主任,跟他们何家也算门当户对。 何旻妈千叮咛万嘱咐,让何旻务必要好好跟人女博士交流,何旻也配合得约她吃晚饭。 没想到,临吃饭前,支队里有紧急事件,何旻只能爽约,让许云容自己回家。 何旻单手握着方向盘打了个圈,另一只手去摸口袋里的烟,视线扫过后排坐着的两个年轻女孩,又把烟放回去,重重叹口气。 “我们约会的地点,就在运河旁边的一家西餐厅,那一块地方环境清幽,平常去的人并不是很多。” “那天下雨,许云容在餐厅等我,一直到晚上九点半,餐厅打烊,她才离开。” “可没想道——” 何旻握着方向盘的手猛然收紧,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踩下刹车,把车子停在公安局门口,身体向后靠在座椅上,颤抖着从口袋里抽出一支烟。 江老爷子安慰他:“阿旻,都是意外,不用太责怪自己。” 何旻把烟夹在手里,苦笑。 “怎么能不怪?如果我不约她,如果那天我没有放她鸽子,她根本就不可能出事!” “甚至连那家餐厅,都是我选的,我没有理由不怪自己!” 我们下车后,何旻把身体靠在车门上,点燃手中的香烟,然后朝江老爷子谦意地摆了下手。 “老爷子,你们先进去,我抽完这根烟就来。” 江老爷子:“你这烟瘾也该戒了!年纪轻轻半点不注意身体!” 公安局的人好像跟江老爷子很熟,纷纷热情地跟他打招呼,有一个圆脸的女警察过来给我们带路。 “也就你还能劝我们队长几句。” “他烟抽得本来就凶,这次许云容出事后,我就没看见他手上离开过烟,一身臭味,以后也不知道哪个女的肯嫁给他!” 江老爷子叹气。 “你把案情跟她们说一下。” 女警察给我们播放了一段监控视频。 视频中,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年轻女人打着伞,沿河岸边走。 女警察伸手点着屏幕。 “这下边是停车场,从餐厅沿着河岸下来,只有五分钟的路,许小姐就是在这段路上出事的。” 她话还没说完,斜刺里忽然冲出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猛地扑向许云容。 许云容尖叫出声,反应过来,立刻用伞去抽打男人,两人扭打在一起,许云容裙子都快被扯烂了,她拼命挣扎,用力朝男人胸口踢了一脚,然后转身逃跑。 可奇怪的地方出现了,按道理,她应该沿着西餐厅的方向跑,餐厅的灯还亮着,她大声尖叫,里面肯定还有工作人员在的。 许云容却慌不择路,直接纵身跳进了汹涌的河水中。 第113章 熟悉的杀人犯 坦白说,看完这一段监控,我心里是迷茫的。 这看起来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刑事案件,独身的年轻女子,被男人企图侵犯,慌不择路下跳河逃生。 现在监控到处都是,这个案子应该很好破吧。 找我有啥用呢? 女警察叹口气,继续陈述案情。 “许云容从失踪到现在,已经整整十天了。” “运河下游全都布控打捞,没有找到尸体,那几天雨水大,人可能被冲的很远,根据我们推断,生还概率不大。” 江晚意好奇地问。 “那凶手呢?抓到了吗?” 女警察点头,脸上露出一种非常奇怪的表情。 “抓是抓到了,只是——这个人和我们想象中的犯罪凶手很不一样,他是一个大学生。” 江晚意很嫌恶地撇了下嘴。 “大学生?见色起意,更加不应该了,对这种人就不能留情!这起码得判个十年二十年的吧?” 女警点头,又摇头。 “具体要看许云容的情况,如果尸体没捞到,就不太好定罪。强奸未遂和过失杀人的量型不一样。” “而且,这事情更离奇的地方,是那个凶手他——” 女警挠了挠头,苦笑道:“我们局里一半人相信他没有犯罪。” “什么!” “监控都拍到了,这么完整的证据,怎么可能没有犯罪啊?” 这一下,我真的感觉到案子可能没有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了。 这是刑侦大队,能被抽调进来的刑警,办案经验丰富,什么样的犯罪分子没有见过。 可这个大学生,在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之下,却还能让人这么多人相信,自己没有犯罪。 他到底都说了些什么? 我其实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可此刻心里,也被勾起强烈的好奇心,很想要见这个大学生一面,听听看他都狡辩了什么。 江老爷子仿佛看穿了我们的想法,挥一挥手,让女警察递过来一叠资料。 “这个孩子的履历非常干净,贫困家庭出来的,靠自己捡破烂挣学费,考上沪城大学。” “他本人也没有任何不良嗜好,学校里的老师和同学对他评价都挺高。说是他有一个长得很漂亮的校花女朋友,只不过两人很快就分手了。” “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对漂亮女生才会有歹意。” 江老爷子说到沪城大学的时候,我已经感觉不对劲了。 等听到校花女朋友,心里更是冒出一个极度离谱到不敢置信的念头。 我抢过女警察手里的资料,飞快地打开,资料最上面,一个人名赫然映入眼帘。 我和江晚意同时惊叫出声。 “林磊!” 江晚意脸色煞白,猛的摇头,“这绝对不可能!他不会是强奸犯的!” 林磊怎么可能会是这种急色鬼啊! 要知道,江晚意那段时间狂热地倒追他,这么主动和热情,他心里也明明喜欢对方,可愣是忍着,没有碰江晚意一根手指头。 这得是什么样高尚的品格和坚韧的意志力,柳下惠在他面前都是弟弟。 这样的人会去强奸一个陌生女人?我宁可相信监控里的人是程桑桑,都不相信林磊会做这种事。 江老爷子诧异地看着我们。 “你们认识他?” 江晚意点头。 “爷爷,他是我——是我大学同学,他是一个非常非常好的人,我以我的人格担保,他绝对不可能做这种事情的!” “爷爷,我们能见他一面吗?” “可以,我让看守所把他带过来。” 何旻大步从外面走进来,刚抽完一根烟,他精神明显振奋不少,听到江晚意这么说,更是赞许地点了下头。 “小意,你能说得更详细一点吗,为什么你这么确定,他不会做这种事?” 女警察在旁边插嘴。 “我们何队是第一个相信林磊的人,但是他说的话太古怪了,跟视频上完全不符合,所以也没办法。” 江晚意的脸“腾”一下红了起来,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 “这他——他是个木头疙瘩,他脑子里只有学习,一点都不想谈恋爱的。” 何旻皱眉。 “可不是说,他有一个校花女朋友?” 江晚意心虚地吞了下口水,猛摇头。 “那是谣言!没有的事,他们两个根本没有在一起过。” 这件事情对江晚意来说太过丢脸,她明显说不出口,我插嘴道: “这不是重点,何队,林磊的供词里到底说了什么,才会让你不信视频,也要相信他?” 何旻叹口气,又伸手往胸口摸,摸了一下,想到自己才抽完一只烟,停在胸口的手僵住,顺势往上,挠了一下脸。 女警察调出视频给我们看,电脑上的画面闪了闪,出现林磊的脸。 林磊面色严肃,用一种非常冷静的姿态,讲述那一晚上发生的事情。 他说,他和朋友约好吃夜宵,但是朋友发的定位位置不准确,他下车之后发现,还要走一段路,正好从这里穿过。 女警暂停画面。 “跟他约的那人是他发小,绰号叫瘦猴,马路对面也确实有一家大排档,林磊被抓的时候,瘦猴已经点好了一桌子菜。 我们跟网约车司机核实过,林磊说的都是真实的。两个人越好了夜宵时间,而且天气在下雨,对方又一直催促,从这一点来说,林磊的作案动机其实是非常微弱的。” 女警点击鼠标,监控画面继续。 “我走到运河边的时候,看见一个女人打着伞从我旁边经过。” “我戴着帽子,一开始完全没注意她,可她却忽然大喊了一声,救命!帮帮我!” “嗓音非常凄惨,我抬头一看,震惊的发现,那个女人身上的裙子在着火!” “雨下得很大,她身上的白裙子却窜起一股绿色的火焰,我顾不得多想,立刻扑上去帮忙。” “女人因为痛苦,撑不住手里的伞,胡乱地挣扎起来——” 林磊的表情有了变化,他困惑地揉了一下脸,沉痛地说道: “雨落在她身上,就像汽油一样,助涨火势,那裙子上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女人痛得一直惨叫。 我当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帮她把这条裙子脱下来。” “可是还没有脱完,她已经忍不住痛,挣扎着跳进河里去了。” 第114章 炎魃 放完这一段视频,女警又把画面调到运河边那一段事发监控。 “这一批监控设备比较陈旧,没有配备录音功能,不过你们看,两个人对视一眼后,林磊就脱掉自己的外套扑过去了。” 何旻点击暂停键,骨节匀称的手指点在电脑屏幕上。 “我跟不少强奸犯都打过交道,如果林磊真的有歹意,这种情况下,他脱掉外套,通常是顺势往地上一甩,可现在,他却做了一个把衣服往许云容身上披的动作。 这跟他的证词都是吻合的。” 接下来,何旻又从专业的角度指出几个细节,林磊的行动,跟他的说法完全一致。 他不相信,有人能在极短的时间里,给自己编造出这么天衣无缝的借口。 虽然这个借口离谱的要死,但何旻早就翻来覆去把这段监控看了几百遍了,从他专业的刑侦角度来说,在心底,他倾向于相信林磊说的才是真相。 “最重要的是,事情发生后,林磊没有逃跑,他留在原地报警了,正是因为这个举动,警察才能在第一时间赶到案发现场。” “洛溪,你知道有什么东西,能让人身上起绿色的火,监控却完全拍不到吗?” 何旻问完,我还没回答,身后忽然响起一阵响亮的嗤笑声。 “监控拍不到的东西,什么东西?幽灵啊?鬼火?何队,你自己听听,这像话吗!” 两个狱警押着林磊走进办公大厅,在他们身后,还跟着另外一个四十岁出头的中年男人。 他长了一张标准的国字脸,手里抱着一个鼓囊囊的文件袋,头发乱七八糟,像顶着一头鸡窝。 狱警朝何旻挤眉弄眼。 “刚押出来就碰见吴副所长了,他非要跟来。” “咳咳,何队,我直接把人带审讯室去?” 何旻头疼得揉了下脑袋。 “吴副,这案子归我们刑侦管了,你就不用发表意见了吧?” 女警察在旁边悄悄告诉我们,原来这个案子,最早是由北岸区派出所管的,派出所主要负责辖区内的治安管理和基础工作,还有一些非常简单明了的刑事案件。 像林磊这个案件,清晰明了,证据确凿,吴副本来都在填写卷宗了,没想到何旻正好去了一趟派出所,听完林磊的审讯,感觉这里面有猫腻,就把案子要到刑侦大队来了。 吴副觉得何旻在抢功劳,所以这几天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横竖看他不顺眼,一有功夫就挤兑他。 “哼!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许云容父母每天在你们何家闹,你是想审出个花来,给他们一个交代吧?” “要我说,小何,你搞错重点了,有那审讯的功夫,你还不如花心思去找许云容。毕竟,她活着的概率,可比林磊嘴巴里那种什么鬼绿火存在的概率高多了!” 说着,吴副还用手里的资料袋,用力砸在林磊脑袋上。 “绿火!你怎么不说冥火!” “你他妈给我编!你再编!” 林磊垂着头,没有反抗,几天不见,他比之前更瘦了,脸颊的肥肉消失,露出清晰的下颌线,看着阳刚不少。 江晚意一时间都没认出来,小声扯我的衣袖。 “不会是同名吧,这是林磊?” 林磊浑身一震,猛得抬头看来。 吴副吓一跳,举起手里的资料袋,又朝他左脸抽了一下。 “干什么你,不服啊你!” 万万没有想到,再次重逢,会是这种画面。 江晚意依然是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 林磊却沦为阶下囚,穿着难看的条纹牢服,手上还带着镣铐,被人欺辱也不敢反抗,满身狼狈。 林磊表情难堪,侧过头不敢再朝这边看。 “你干什么啊你!他又还没有定罪,你怎么能随便打人?” 我气得一把抽过吴副手里的资料袋。 “想搞刑讯逼供啊!你工号多少,我要投诉你。” 吴副不屑地撇了下嘴角。 “行啊!你去投诉,你——” “咳咳,小吴,一段时间不见,你这脾气越发冲了。” 江老爷子拄着拐杖,从格子间后面走出来,吴副一看,立刻挤出一个笑脸。 “哈,江老爷子也在!” “哎呀,搞审讯的,脾气好能审出什么来,我这职业病,没办法。老爷子这是来找何队的?” “嗯,林磊的案子,我也关心的很,找了人一起来看看。” 几人先后进入审讯室,狱警给林磊解开手铐,压着他的肩膀坐在椅子上。 何旻坐在林磊对面,把那天的情况又问了一遍,林磊的供词依然跟上次一样。 何旻朝我点头示意,我拉开椅子,坐到他旁边。 “林磊,你确定火焰是绿色的?是哪种绿,深绿,浅绿,蓝绿? 这些火焰,在她全身均匀分布,还是有哪几个地方会特别明显?” 说实话,像许云容身上这种现象,最大的可能是她身上有一个“炎魃”。 所谓“炎魃”,是一种能控制火焰的厉鬼,死者五行火重,八字里最少有五个字是属火的。又因为极大的冤屈,被火焰焚烧而死,魂魄不散,化为厉鬼。 但水能克火,一般的“炎魃”,在下雨天根本不可能出现的,而且雨滴落在身上,虽然不至于扑灭火焰,但也绝不可能像林磊说的,起到火上加油的效果。 林磊闭上眼睛,认真回忆。 “是蓝绿色,非常漂亮的一层火焰,就在她皮肤上燃烧。” “浓烈的地方——裙子上颜色最浓,几乎成了墨绿色,不对,甚至接近黑色。 所以我才会以为,是她的裙子烧起来了。” “黑色?” 我眉头紧皱,思考了片刻,试探着问道: “你有没有闻到特殊的味道?” “味道?” “运河对面就有一家大排档,烟火味,烧烤味,谁家的油用得那么猛——” “对了!” 林磊一拍脑袋。 “是汽油味!对,我当时闻到汽油味了,但是那附近就有一个停车场,有汽油味,也很正常吧?” 吴副所长抱着双臂站在墙角,翻了个重重的白眼。 “说那么多有什么用,什么蓝色绿色黑色,味道不味道的,监控里根本就没有火!你还编得起劲!” 第115章 捞尸人 “汽油味?” 我思考片刻,恍然大悟,这个炎魃,生前是被汽油烧死的。 炎魃的火焰,会带有死亡时候的特性,汽油就很难用水扑灭。 这是因为汽油的密度比水要小,水泼到汽油上时,汽油可以浮在水面上继续燃烧,反而扩大了燃烧面积,增长火势。 “如果我没猜错,许云容应该已经从河里上岸了。” “炎魃怨气极重,害死人之后,会上死者的身,回到自己身前被烧死的地方。” “河岸附近的监控你们都查了吗?” “活着查一查,最近有没有发生火灾命案?” 还没有等我说完,吴副已经气得拍桌子。 “无稽之谈!离谱!瞎编!胡说八道!你的意思是,许云容死后又从河里爬上来了? 哈!何旻,你这小姑娘从哪里找来的,你们刑侦队就这点实力,查案不行,搞玄学是吧!” 吴副摆着手,瞪着何旻,一副不想听我胡说八道的烦躁表情。 “我劝你早点结案,这么明显的案情,何必浪费大家的时间?” 何旻眉头紧皱。 “吴国梁!这里是我们刑侦大队,你要么闭上嘴,要么出去!” 吴国梁悻悻地闭嘴,两首插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一副欲言又止,又很不甘心的表情。 林磊忽然抬起头。 “洛溪姐,运河的河段很长,几乎贯穿整个山城,你有没有办法估算,许云容到底是从哪里上岸的?” 吴国梁:“她能估算个der!” “行,行,我闭嘴!” 我问何旻,“你们警察是怎么打捞尸体的,有捞尸人吗?” 何旻摇头。 “我们山城,有公安第六支队,这个队伍又叫潜水大队,是专门在水下捞尸体的特警。” “许云容出事后,潜水大队已经出动特警,大概查了七八公里左右的河段,这是非常大的工作量了。” “那不行,你们要找专业的捞尸人。” 江湖中,有一类人专门跟死人打交道,做死人生意,这类人统称为“捞阴门”的,又叫阴门七匠。 他们分别是缝尸匠,赶尸匠,扎纸匠,做棺材的木匠,刽子手,仵作和捞尸人。 所谓的缝尸匠,又叫二皮匠,干的主要是针线活。民间相信,死无全尸的人往往无法投胎,所以需要有人将他们残缺的尸体缝合在一起。 这个职业,现在被法医和殡仪馆的美容师逐渐取代,慢慢已经没有什么人做了。 赶尸匠,也是一样的道理,古代战乱频繁,把尸体运回故乡的成本太高,才诞生出湘西的赶尸匠,指挥尸体自己走回去。 刽子手和仵作,就更加是时代淘汰的产物,古代阴门七匠,还有传承的,也只剩下纸扎匠、木匠和捞尸匠了。 我师父年轻时,就跟一个捞尸匠打过交道,这个行业并不是看起来这么简单,厉害的捞尸匠,甚至能从尸体所在的位置,推测出他的受害地点,很有些特殊法门在里头。 我掏出手机,翻了下通讯录,找到当初师傅留给我的座机号码,只是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换号。 幸好,电话拨通之后,对面很快就接了。 “喂,你好,山城龙王沉船打捞有限公司,你的船沉哪啦?” 我一愣。 “额,我找朱善水。” 电话那头的人愣怔片刻,怒道:“他妈的,哪来的傻逼,敢消遣你爷爷?” “滚!” 说完毫不留情地挂断电话。 吴副所长在旁边哈哈大笑。 “这就是你说的,神秘古老的捞尸人啊?哈哈哈,还挺与时俱进,沉船打捞有限公司,他们也知道尸体不好捞,改捞船啦!你还在这瞎胡扯。” 我又拨了几遍电话,对方一听是我的声音,话都不说一句,直接挂断。 江晚意:“会不会已经换号啦?他不认识朱善水吧?” 何旻摇头,又从口袋里习惯性摸出一支烟。 “不会,他肯定认识朱善水,不然听见这个名字,他不会这么生气。” “走吧,我们去沉船公司找他,我让小李查一个位置。” 山城境内包括多个水系,大的有长江、乌江,嘉陵江,几条河流都在城内交汇,货运船只特别多。 船一多,就跟汽车一样,出事故的概率也大,所以山城境内,大大小小的沉船打捞公司也有不少。 龙王沉船打捞公司,别看名号起得特别大,店面却跟名称完全不符。小小两间门头,夹杂在一个面馆和当铺中间。 我们进门的时候,店铺里乌烟瘴气,最中间摆了一张麻将桌,几个年轻人正围在一起吆五喝六的。 何旻和吴副都穿着警察制服,警车就停在门口,正对着门口坐着的,染着黄毛的年轻小伙子立刻就慌了。 他手臂一抬,迅速推倒面前的麻将,苦着脸站起身。 “警官!我们随便玩玩,不是赌博啊,绝对不是赌博!” 坐他对面的矮胖男人,背对着我们,把手里的麻将一扔,拍着桌子骂。 “猪头三!你他妈又给老子搞这一套,输六十块钱,你就玩赖,我他妈再理你,再跟你打麻将,我不姓赵!” 黄毛拼命朝他使眼色,旁边另外两人看见我们,也紧张地站起身。 “警,警官,我们玩很小,就几毛钱一张牌啊!” 何旻摆摆手。 “不用紧张,哪位是朱善水?” “我们有事找他。” 黄毛一脸懵逼,伸手挠头。 “啊?朱善水是我爷爷,警官,该不会是我爷爷出事了吧?” 对面的矮胖子“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猪头三,你爷爷都死好几年了,还能出啥事,坟给人刨了?” “什么,死了?” 我一脸震惊。 “你是他孙子?你有接他衣钵,继续当水鬼吗?” 水鬼,是古代对捞尸人的专业称呼,黄毛一听就明白过来,恍然大悟。 “刚才打电话找我爷爷的是你!” “你,你是警察?” “警官,你们是有啥案子要我们配合吗?捞沉船?哪里的船,多少吨位的,警察同志你们放心,警民一家亲,我给你们打八折!” 黄毛豪爽地拍着胸部。 “不是捞船,是捞鱼,往生鱼。” 听见我的话,黄毛眼神惊恐,脸色“刷”一下就白了。 第116章 往生鱼 为了表示对死者的敬重,捞尸人都不说自己捞尸,而是说捞鱼。 意外游泳溺亡的,叫“咸鱼”,这是引用的盗墓圈的说法,古代墓葬处理尸体的时候,会沥干水分,用防腐香料腌制,这个过程跟制作咸鱼一样,所以盗墓贼的黑话,管尸体叫咸鱼。 另一种死者,是被旁人所害,怨气极大,又因为水性属阴,被溺毙的人通常没有办法往生,而是被迫留在水里,有很大的可能成为水鬼。 捞尸人把这种死者,叫“往生鱼”,打捞往生鱼,十分凶险,没有一定道行的捞尸人,根本不敢接这种活。 黄毛面色煞白,紧张地吞了下口水,然后开始挥手赶人,把那几个打麻将的雀友赶走之后,黄毛奔到门口,左右看了一圈,伸手拉下卷帘门。 房间里的灯光惨白惨白的,黄毛的脸色也惨白惨白。 “你到底是谁?” “不是,姐们,现在还有人搞这个啊!人死了你报警啊,你年纪轻轻,怎么还信这种东西,找什么捞尸人,这一行都快完啦!” “我实话告诉你吧,我爷爷那些本事,我也就学了不到一半,往生鱼我搞不定的,你别害我。” 黄毛两手抱拳,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小声哀求我。 “姐们,求你了,你走吧,我还想多活几年,这个事真的别找我。” 我转头在屋子里看了一圈,伸手指着办公桌后面的神龛。 “这供奉的是水神共工吧,你们水鬼的规矩,接不接活,自己说了不算,得问水神,对不对?” 见我连这个都懂,黄毛知道自己躲避不了了。 这些传统行业最重规矩,每个捞尸人在入门前,都是在神龛前面发过重誓的。 黄毛哪怕不做捞尸,干的沉船打捞也是跟水有关的行业,他没这个胆违誓。 黄毛满脸愤恨,骂骂咧咧走到厕所洗手,然后点燃一柱香,恭恭敬敬地插在香炉上,跪下来磕了三个头。 磕完头,黄毛从旁边拿过茭杯,往地上一丢。 道教的打卦,也叫掷杯筊,投圣杯,是一种占卜仪式。 筊杯材质多用竹子,木头制成,呈立体的新月形状,两个为一对。其中,凸起的那面叫阴面,平面部分为阳面。 把筊杯掷在地上,一阴一阳,称为圣杯,表明神明认同,事情顺利。如果事情慎重,一般要连续三次圣杯才能做数。 两个凸面,又叫阴杯,表示神明不认同,事情不顺利。 两个平面,称之为笑杯,表示情况不明,可以再掷一次。 何旻几人都是第一次看人打卦,大家伸长脖子,满脸好奇地盯着黄毛。 只见他满脸虔诚,口中念念有词,然后松开手,筊杯掉在地上,一阴一阳,黄毛脸色一白。捡起筊杯,又掷一次,一连三次,都成功掷出圣杯。 吴副“啧”了一下。 “有点东西哈,这概率也不大吧?” “这是啥意思,你同意跟我们去捞尸体了?” 黄毛“哇”的一声哭出来,一边哭一边又往地上磕头。 “水神在上,我虽然平时香烧的少,但也罪不至死啊! 我连咸鱼都捞不动,还捞往生鱼,我的命怕是要在今天交代了!” 他哭得凄惨,我实在听不下去,一把揪起他的后衣领。 “行了!情况没有你想的那么可怕,按我的推算,那尸体已经上岸了!没有机会留在水里害你。” “就算她真的变成水鬼,有我在,你怕什么?” 黄毛泪眼迷蒙地盯着我。 “年纪不大,口气倒不小,你谁啊?” 我无奈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牌子递给他看。 “龙虎山的,你好好办事,我用龙虎山的声誉担保你不会出事,行了吧?” 黄毛眼睛一亮,盯着那块木牌翻来覆去看了几次,破涕为笑。 “他妈的!” “可吓死老子了,你早说啊!有龙虎山的人在,别说捞往生鱼,捞水猴子我都行,走走走!” 黄毛拍拍屁股站起身,走到屋后的,背了一个大包出来,满脸亲热地凑到我面前。 “介绍下,我叫朱浚,姐姐,尸体在哪,我要带自己的船吗?” 变脸之快,让人叹为观止。 吴副满脸怀疑。 “他是托吧,你们商量好的?” 我把案情经过和我的推测跟朱浚说了一遍,等听说是在运河里寻找尸体的去向,朱浚脸色更加轻松。 “啊那就不用船了,那河不宽,我小时候经常在那游泳,心里门儿清。” “洛溪姐,就是我有一个要求,你说的那个什么炎魃,万一它也在水里咋办?你得下水保护我吧?” 吴副嗤笑。 “你们可别想装神弄鬼骗我,我告诉你们,我水性好的很,到时候也要一起下水的!” “哇,那更好了,人多就是力量,最好再多几个,保护我的安全。” 朱浚庆幸地拍手。 我对他这副胆小惜命的样子,感到特别意外。 因为捞尸人,并不好当。要入门,首先,八字必须过硬,五行还得属水,这是硬性条件。 第二,水性要好,捞尸人有许多专门训练水性的法子,其中一条合格线,就是能在水下单独闭气十分钟以上。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为了锻炼捞尸人的胆量,入门的时候,会让他跟死尸一起泡在水里七个晚上,克服他对尸体的恐惧。 朱浚既然能接衣钵,那证明他是通过考验的,按理说不该胆小成这样。 我狐疑地盯着朱浚看,他不以为意地摆摆手。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做这一行实在被逼无奈,你别问了,也别管。反正能保住我的命我才答应你的,不然多少钱我都不干!” 捞尸人的规矩,下水前,要牵一条黑狗到岸边,还要在胸前系上一块红色缎带,红色是驱邪的,黑狗通灵,能看见脏东西,如果发现情况不对,会大声地叫,提醒岸上的人。 我们几人来到出事地点,看着朱浚准备好这一切,然后伸展四肢,活动手脚。 几个警察围在旁边,好奇地看。 “何队,他这是在干啥,胸前为什么要戴红花?” 吴副不怀好意地笑。 “说是辟邪呢!等会你们何大队长也要戴一个!” 第117章 三不捞 “要我看,这不像辟邪,倒像要去当新郎,何队,你——” 其中一个年轻的刑警还没有说完,另外几个就拼命朝他使眼色。 他也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许云容原本是跟何队相亲的,现在人还在河里,尸体都没找到,开这种玩笑确实不合适。 “咳咳,我不是这个意思,何队。” 年轻人憨憨地挠头,何旻也没当回事,换好潜水服,有些着急地问朱浚。 “什么时候下水?” 朱浚掐着表。 “等天黑!” “到时候我先下去,你们等我指挥。” 随着太阳最后一缕余晖消失,远近的路灯都亮起来。夜色如墨,晕染了整个天际。 河面上忽然起了一阵风,带起层层细碎的波纹。朱浚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随后,他纵身一跃,跳进河中,溅起一圈圈涟漪,向四周缓缓散开,融入了这无边的夜色之中。 朱浚的身影迅速消失在水面上。 我感觉这个年轻人身上处处透露着古怪。 他在店里,明明表现的很胆小,还要求我们必须跟他一起下水,怎么出来以后,完全变个人似的。 夜晚的运河,水面漆黑,手电筒打在河面上,仿佛连光线都被吞噬。 朱浚也不怕,说跳就跳,半句废话没有。 反而何旻跟吴副几人,不放心地蹲在河边,两眼紧盯河面。 吴副时不时低头看一眼手机。 “下去八分钟了,他也没上来换口气。” “这孩子不会出事吧?” 说着张嘴就要喊,“朱——” 我立刻从身后捂住他的嘴巴。 “别喊,捞尸人干活时候,最忌讳有人打扰,耐心等他就是。” 到十二分钟的时候,连何旻都紧张地站起身。 “十二分钟!他们捞尸人,不是只能闭气十分钟吗?这肯定出事了!” 吴副:“就是啊,这小伙子在我们这么多警察眼皮底下被淹死,妈呀!这个脸可丢大发了!” “我不管,我得下去看看!” 说着屁股坐在河沿上,把一只脚往下探,准备跳下去。 就在这时,水面“哗啦”一声,掀起一阵浪花,朱浚的脑袋从河面上探出来。 几个人齐齐松一口气,年轻警察在身后嘀咕:“闭气十二分钟,这黄毛够厉害的啊!” 吴副:“轮到我们下去了?” 朱浚摇头:“拉我上来。” 朱浚坐在地上喘息一阵,等呼吸平复下来,他抹一把脸上的水,忽然抬头看我。 “我不能再下去了,后面半程你们自己去吧。” 吴副:“埃,你小子,说话不算话啊!你怎么答应那个妈祖的!” 朱浚翻个白眼。 “不是妈祖,是水神共工,妈祖是海神好伐?没文化真可怕。” “洛溪,你知道我们捞尸人,有三不捞的规则吧?” 所谓的三不捞,直立于水中的尸体不捞,雷雨天气不捞尸,还有同一具尸体,三次打捞不成功的,也不能再继续捞。 可现在下面压根没尸体啊,扯什么三不捞。 我满脸不快。 “你小子别是在偷懒吧,我又不是真让你来捞尸的,是让你找方向的。你后面不下去,我们怎么找?” 朱浚摇头。 “我劝你们也不用再找了,那尸体,是一具悬尸!” 所谓的悬尸,就是直立在水中的尸体。 何旻跟吴副异口同声:“你找到许云容的尸体了?” “没有,但我已经看过了,周围水草齐根而断,那是因为缠在悬尸脚踝上,被她走动间挣断的。 悬尸可太危险,我不能再跟你们去找了。” 死者如果被残忍杀害,怨气很重,煞气坠在体内,她在水底就能直立行走,还会在淤泥上留下脚印。 朱浚告诉我们,把糯米撒在淤泥上,糯米是阳性的,阴阳相合,会吸附在淤泥上,我们就能根据这些脚印,找到那具尸体。 “我带你们找到前面两个脚印,你们自己顺着往下找就行。” “后面的事,可不归我管了。” 吴副嗤笑。 “还说我没文化,你小子才没常识,一把米扔水里,那还不马上被河水冲走,咋可能立刻沉下去。” 朱浚:“不信你就自己下去看看,我懒得跟你说。” “你们有糯米吗?” 吃饭的家伙,我向来是随身带的,我从包里掏出一个矿泉水瓶,里面装了满满一瓶子糯米。 “这瓶够了没有?” 朱浚打开瓶盖,倒了一小捧在手心,凑近鼻尖仔细闻了闻。 “嘿,不愧是龙虎山的,这是梧桐镇的糯米吧?出手真大方!” 我朝他竖个大拇指。 “算你识货!” “何大队长,我这个糯米很贵的,到时候你们刑侦大队要给我报销啊!” 何旻点头。 “只要能找到许云容,你想报什么都行!” 我们几人穿好潜水衣,背上氧气筒,头顶戴好探照灯,跟在朱浚后面下水。 河水晒了一整个白天,现在还有点余温,暖洋洋的泡着很舒服。 吴副在水面上惬意地游了几圈,忽然用力拍打水面。 “趁大家伙都在,我要跟何旻打个赌!” “如果那个糯米真的能被吸在河底,我——” 吴副一咬牙。 “我请你们刑侦的人吃一个月饭!” “哇后!吴副大气,去哪里吃,可不能用快餐打发我们啊!” 吴副大手一挥。 “我是那样小气的人吗!去嘉何饭店!” “如果这个黄毛小子在撒谎,那何旻,你也要请我们派出所的所有人吃饭,你得请两个月!” 何旻:“凭啥我两个月?” 吴副理直气壮,“你是富二代啊,狗大户,能跟我们一样吗?” 岸上的几个警察都笑起来,何旻也无奈地摇头。 “行行,两个月就两个月,快点吧,黄毛小子钻下去了,一会咱要跟不上的!” 我们几个先后潜入水底,水下黑漆漆的一片,头顶的探照灯照在水下,只能看清身前一小片位置,能见度这么差,也不知道朱浚是怎么发现那些断掉的水草的。 这一段运河的深度,也就十几米,往下潜一阵,很快就到了。 朱浚朝我们比划手势,示意停在这儿。 这一片河泥上,长满了杂乱的水草。我游到他身边,把手里装满糯米的矿泉水瓶递给他。 第118章 水底的手 朱浚拧开瓶盖,瓶口朝下,把里面的糯米往外倒。 前几天刚下过暴雨,河流湍急,按着正常情况,糯米刚从瓶口钻出来,就要被水流冲走。 吴副朝我们比划手势,虽然没有看见他的表情,但也能想象得出,氧气面罩下的脸,必然写满了不屑和嘲讽。 朱浚没理他,继续倒糯米,出人意料的,水底就像装了吸尘器一样,糯米从瓶口涌出,争先恐后地落到地上,排列成一个清晰的脚印。 朱浚继续倒了几次,水底陆陆续续,出现三四个脚印,只是根据印迹来看,这尸体行进的方向,竟然是逆流而上的。难怪何旻他们,在下游布控了这么多人力,都捞不到许云容的尸体。 吴副猛然瞪大眼睛,嘴巴像金鱼一样,惊出一连串泡泡,头顶的探照灯乱晃。 朱浚把手压在我肩上,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捏紧拳头,大拇指往上,示意自己要浮上去。 我点头同意,从他手里接过糯米,按着脚印排布,继续往河底淤泥上撒。 吴副在旁边手舞足蹈,还伸手来抠那些糯米脚印。 我重重抄他手背拍了一下,伸手比划。 “再敢乱动,掐死你!” 何旻也不满地在他后背拍了一巴掌,吴副瞬间老实下来,只是在我撒糯米的时候,把整张脸都凑上来,恨不得钻进瓶子里,看看里面是不是另藏玄机。 我们几人跟着脚印往河流上游走,眼看着一整瓶糯米快要撒完,脚印也拐了个弯,朝河岸靠近。 最后一个脚印,就踩在河流沿岸的墙壁上,墙上滑腻腻的,都是苔藓,墙缝里还长着水草,糯米落在水草下,像被人嵌进去似的。 吴副很不甘心。 如果说糯米落在淤泥里,他还能固执地给自己找点牵强的解释,类似这米是特制的,重量特别大,所以才会沉在水底。 可现在不是水底,而是吸附在墙上,这都违反地心引力了。 吴副凑近我身边,不甘心地用手扒拉开那团水草,想看得更清楚。 可就在这时,水草里忽然伸出一只苍白的手,猛然握住吴副的手腕。 寂静的夜晚,漆黑的河底,水草下突然伸出的手,别说吴副,哪怕是我,心脏都骤然停了一拍。 吴副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口中的氧气咬嘴脱落,整个人发了疯似的,拼命甩手挣扎。 在水底,这种行为是极度危险的。 大家都知道,潜水时候,有一种死亡率很高的意外事故,叫“炸肺”。 太快速度的憋气上升,和极度惊恐,会导致肺部空气体积膨胀,不及时呼出,就会发生肺部栓塞,也就是俗称的“炸肺”。 现在吴副惊骇之下,咬嘴脱落,整个人都在憋气,如果等会突然挣脱,他肯定死命往上游,这个过程,就非常容易炸肺,是会有生命危险的。 我一只手用力按住他的肩膀,伸手扯开那团阻挡视线的水草。 水草都扯断之后,那只手完整地暴露在我视线中。 这是一只成年男性的手,骨节粗大,不知道在水里泡了多久,皮肤苍白浮肿,看着像白萝卜似的。 整只手的尾端,嵌入墙体之中,看着像有人躲在墙里。 可运河的河堤,至少是十几年前修建的,到底是什么人把一只断手砌在墙里,亦或是,这后面,有一具完整的尸体? 我一只手按住吴副,不让他乱动,一面凑近墙体,把那只手用力掰开。 我使劲之下,那只手松开吴副,竟用力反扣住我的手腕。 何旻比吴副冷静很多,一惊之后,立刻游过来,从吴副身旁捡起氧气咬嘴,试图重新塞回吴副口中。 毕竟有三个人在,吴副见我掰开那只断手,也没有那么害怕了,默默地抹了一把脸,接过何旻手中的咬嘴,重新塞回嘴里。 但是他刚才气息一乱,调整了几次,没调回来,一只手紧紧捂着心脏,面色惨白,不停地摇头摆手,示意自己要上去。 我只能让何旻先陪他上岸。 何旻拍拍我的肩膀,把手架在吴副腋下,拖着他往河面游去,水流涌动,很快,漆黑的河底,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我身体紧贴着长满青苔,滑腻冰冷的河堤,手还被人紧紧握住,心底却并不慌乱,反而还有几分好笑。 我用另一只手敲了敲墙面。 “哥们,这半夜三更在这跟我手拉手,你还整挺浪漫。” 在水底,很多法器都不能用,我只带了几枚五帝钱,我掏出一枚,在那只断手的手背上用力一划,这手立刻就松开了。 我这才有功夫,认真打量这一面河堤。 我从河底的淤泥里捡起一块石头,把墙上的苔藓和水草都刮干净,就着头顶的探照灯,从左到右,从右到左,仔细看了一圈,发现这一处河堤被猛烈撞击过。 这一面河堤是一个弧形,河面应该在这里拐弯了,河水常年冲刷,这一处的墙体本就比其他地方脆弱,再加上被重物冲击,一小片墙堤碎裂,碎石散落在河里,小块的被冲走,只留下几块大的,沉积在原地。 我用石头在断手旁边用力敲砸,墙面粉碎,露出一小截手臂。 我心中唏嘘,有点不忍心看。 这人可真惨啊,被人砌进墙里,镇在河底。 这么惨的死法,怨气冲天,本来肯定是会变成水鬼的。 可巧就巧在,这一端河堤,正好是在拐弯的凸起处,这在风水上,叫“反弓煞”,水主流动,这地方的煞气,根本存不住,时间一长,都会被水流给带走。 这只手能动,还是因为,前几天有悬尸从这里经过。 悬尸的煞气强,短时间内没有那么容易被冲散,所以墙里的死者体内也受煞气影响,想害死身旁的活物。 在这股煞气的影响下,岸上如果有想跳河自尽的,很容易走到这个位置来,然后被这只手引诱抓住,又平白多添几条人命。 今天来的,得亏是我们,早发现,早处理。 我在周围又看了一圈,确定没有其他异常,这才划着水,朝岸上游去。 “哗啦”一声,我的脑袋钻出水面,岸上两个人,明显同时抖了一下。 第119章 奇怪的女人 几个手电筒射出的圆形灯光都汇聚到我脸上,看清是我,岸上几人同时松一口气。 朱浚已经换好衣服,正坐在花坛边喝冰汽水,他伸着脖子,打了个响亮的饱嗝,惬意道:“我就说吧,你们瞎担心。” “人家可是龙虎山的仙姑,龙虎山啊,别说悬尸了,就算有僵尸,那也是手拿把掐的事,洛溪姐,我说的对吧?” 吴副所长和何旻都蹲在岸边,同时伸手把我拉上来。 吴副拧着眉。 “水底下那个手是咋回事?” 何旻:“洛溪,你看清楚了吗,那是一只断手,还是——” 我点头,接过朱浚递来的毛巾擦头发。 “是一具尸体。” “我看见完整的手臂了,身体应该都被封在河堤里面,看手指关节,十有八九是个中年男性,得想办法把他弄上来。” 我说完,几人都沉默了。 河堤是十年前改道的,现在许云容的尸身还没找到,这又多出来一具陈年旧案,还是恶劣的凶杀案。 何旻烦躁地叹口气,又去伸手摸烟。 “小孙,这边交给你了,你联系消防和市政,明天先把尸体给弄上来,再叫法医验尸。” “其他人,跟我走。” 之前排查的方向,都是河岸下游,现在从水底的脚印判断,许云容是在出事点上游约两百米的方向上岸的。 那地方正好是个转弯处,T字路口,沿江摆着一个卖冰粉的小摊。 一辆搭着棚顶的小推车,周围摆了几张塑料圆桌,一对年轻的小情侣依偎在一起,你一勺我一勺,共享一份冰粉。 看见我们过来,年轻男人停下喂女朋友的动作,吃惊地瞪着眼睛。 女生也有些害怕地缩到男人怀里。 “好多警察啊,出什么事啦?” “没事,吃你们的。” 何旻挤出一点笑容,走到摊主前面,本能地掏出一只烟递过去,等递到身前,那摊主抬起头,何旻尴尬地发现,对方是个中年妇女。 只不过这女人穿着宽大的T恤,头上还不伦不类戴了顶鸭舌帽,打扮的跟年轻小伙子似的。 “不好意思,大姐。” 何旻收回手,顺势把烟放回口袋里。 “你这摊子,在这摆多久了?” 摊主大姐惊恐地丢下手里的不锈钢汤勺,往后连退两步。 “你们是城管?” “没摆多久啊,一分钟不到,别罚我,我马上走了。” “马上就走!” 一边说,一边手脚麻利,冲到旁边收拾座椅,把塑料凳子扣到一起,丢到小推车上。 “快,别吃了,快站起来。” 小情侣不满。 “什么啊,还有一份冰汤圆没上呢!” “我们钱都付了。” 吴副所长瞪一眼何旻。 “看你这五大三粗的样,把人给吓的。” 说着走过去拉摊主的手臂。 “大姐,你等等,我们是警察,不是城管啊,不用紧张。” 摊主更慌了。 “警察?” “这事归警察管了?摆个摊,不用坐牢吧!” “你们是要把我们老百姓逼死啊!” 小情侣也跟着抱怨。 “就是啊,摆摊而已,那么多小偷你们不抓,来这抓摆摊的,我那电瓶车被偷两个月,报警了屁用没有。” 何旻摇头。 “吴国梁,听见了吗,赶紧给人把电瓶车找回来,你们派出所干什么吃的。” 吴副无奈。 “行了。” “大姐,我们警察只管查案,不管摆摊的事,我有事要问你,你好好配合。” “要不然——” 吴副按住桌面,作势掏手机。 “我这就打电话联系城管了。” 摊主吓得松开手,手里的一堆塑料凳“哐啷”一声掉地上。 “别打,别打。” “警察同志,你问就是了,有话好好说吗。” 吴副问了几句,摊主老实巴交,有问必答。 她不是山城本地人,是隔壁贵省的,她老公和儿子都在山城打工,她就跟着过来,摆个摊子,夏天卖冰粉,冬天卖羊肉粉,赚点生活费。 每天晚上六点,这旁边的广告打印店关门之后,她就占用这一块门口的位置,雷打不动,在这摆五年摊了。 “夏天生意好的时候能干到凌晨一两点,有时候天气不好,九点十点也就收摊了。” 吴副点点头,跟何旻对视一眼。 “这里十天,你有没有看见过一个奇怪的女人。” “穿白色裙子,长头发,嗯,个子大概——” 吴副把我推到摊主面前。 “跟这小姑娘差不多高。” 摊主莫名不解。 “这样的小姑娘多的是啊,哪里奇怪?” 我跟摊主解释。 “她刚从水里上来,浑身滴水,头发也是湿漉漉的。而且她低着头,不会跟别人有视线接触。” 旁边那对小情侣忽然插嘴。 “那个女人,是不是还光着脚啊,鞋子都没穿?” “对!” 我遽然转头。 “你们见过她?” 女生点点头,犹豫着用手肘捅男朋友的胳膊。 “应该就是咱们上周看见的那个吧?” “那女人看着就不正常,她是不是有自闭症啊,从家里走丢了吧?” 小情侣告诉我们,上周末的深夜十一点半左右,他们两人在这吃冰粉,看见一个女的从旁边走过来。 那女的低着头走路,摊主正好端着一碗冰粉出来,被她撞了个正着。 手里的冰粉洒了一地,这女人却跟没事人一样,看也不看摊主一眼,低着头继续走。 小情侣看不下去了。 “喂,你撞到人,怎么也不道歉?” 女人充耳不闻,摊主连连摆手。 “没事的,没事的,我再做一份就是,你们慢慢吃啊。” “你这人素质也太低了吧!” 男生不服气地站起来,女朋友却扯他的胳膊,示意他看女人的脚。 男生顺着她的视线往下一看,女人光着脚,小腿上还缠着漆黑的水草,脏兮兮的。 “大半夜的,还光着脚到处走,这女的一看就精神不正常。” “警察叔叔,她是不是精神病院逃出来的?” 摊主也连连点头。 “对,我想起来了,确实有那么回事。” “她往那边,明前街道的方向走了。” “我还喊她小心看车,她也没理我。” 何旻一个眼神,有两个小警察匆匆朝明前街的方向跑过去,过一会,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 “何队,前面路段正好有监控。” 第120章 回到公司 我们赶回刑侦大队,让女警察陈丽调出上周日的监控。 陈丽还在开玩笑。 “不愧是江老爷子请来的高手,来了这才一天,这么快就有线索了?” “吴副所长,我可是听说啦,有人要请我们吃一个月的嘉禾呢。” 正在办公的警察,闻言都抬起头来,三三两两的冲吴国梁抱拳。 “吴副所长大气!” “吴副所长豪气!” “吴副所长,菜随便点没事吧,鲍鱼龙虾能点吗?” 吴国梁苦笑。 “你们是打算把我吃破产啊,我可先说好,一天的预算不能超过八百。” 陈丽窃笑。 “八百可不够点龙虾,我们支队十九个人——查到了,这是——许云容!” 陈丽发出一声尖叫,猛地把脸贴近屏幕,移动鼠标放大截图。 画面上,清晰的露出许云容的侧脸。 黑色的长发海藻一样,黏糊糊地贴在头皮上,那条白色的裙子,也跟事发时候穿的一模一样。 陈丽盯着监控看了一会,又去翻许云容的照片,斩钉截铁的点头。 “没错,就是她!” “她还活着?她怎么不回家啊,也不跟家里人联系。” 何旻和吴副盯着电脑屏幕。 沉默片刻,异口同声,骂了句脏话。 “艹!” 吴副抱着手臂,烦躁地在办公室来回走动。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 “死人还能走路吗?” 说着几步走到我面前,眯起眼睛。 “洛溪,你骗人的吧,你老实说,许云容是不是还活着?” 我翻个白眼。 “死人可不止会走路,还会从墙壁里伸出手,抓你的手臂!” 一边说,一边猛得握住吴国梁的手腕。 吴国梁吓得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 “啊!” 叫完,恼羞成怒瞪着我。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那个手臂,我,当时就是水流冲的它,它才动的。” “对,没错,就是这样。” 何旻摇头。 “行了,别嘴硬了,小丽,查一下许云容到底去哪了。” 明前街已经不算偏僻,再往后的路段,基本都有密集的监控。陈丽要跟着一段一段路排查,工作量不算小,起码得五六个小时才能出结果。 何旻安排我们先回去休息,明天再回刑侦大队。 江家在山城也有别墅,中式的白墙黑瓦,坐落在半山腰,旁边还有几亩菜地。 江老爷子身体硬朗,坚持自己种菜施肥。 第二天的早饭,吃的就是他亲自种的小青菜。 “洛溪,怎么样?” 江老爷子一脸期待的看着我。 我咀嚼两口,咽下嘴里的菜,摇头。 “就是青菜的味道啊。” “还是肉好吃。” “噢哟,你这小姑娘不懂啦,这都是有机的,我们老爷子自己种的,一点农药不打,味道特别好,这种菜,大城市里吃都吃不到。” “江小姐,你说呢?” 家里做饭的周阿姨殷勤地把青菜推到江晚意面前。 江晚意魂不守舍地抬头。 “啊?” “洛溪,你吃完了吗,我们早点去刑侦大队吧,监控结果肯定已经出来了。” “林磊会没事的吧?” 我也惦记着许云容的去向。 炎魃上身操控许云容的尸体,并不能坚持太久。 一个属火,一个是在水里被淹死的,两者气息水火不容,最多撑两天,炎魃就得受不了。 许云容上岸已经七天,又进了城区,按照常理,她的尸体应该在五六天前就被发现,为什么一直没人来报案呢? 我跟江晚意来到刑警队,陈丽估计一夜没睡,眼睛下方顶着老大两个黑眼圈,桌子上摆着几袋小笼包和豆浆,她一口咬下包子,愤愤不平骂道:“他们也太过分了!” “一个还大老板,一个医院主任,怎么这样做事情。” “我们何队都被折磨成什么样子了,他们怎么忍心的啊!” “就是!” “要我说,何队,你也甭客气,他们这是报假警,等会找上门,你直接把他给拘留了!” 其他警察也都愤愤不平的样子,何旻苦笑,喝一口豆浆,烫得直吐舌头。 “一会再说,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江晚意好奇地问: “旻哥,这是怎么了?” “许云容到底去哪了?” 何旻扭头,看见我们两,立刻扔下手里的豆浆。 “洛溪,你过来看。” 监控画面中,出现许云容最后的身影。 那是一栋灰扑扑的大楼,铁门外面的广告牌上,写着公司名字。 “云容建筑工程有限公司。” 画面左上角,显示着当时的时间,7月26日,凌晨一点。 许云容在公司外面徘徊了差不多十几分钟,大门忽然打开,一辆汽车开了出来。 趁这个功夫,许云容动作极快地冲进门里,白色的裙摆飞扬,消失在黑暗中。 “云容建筑工程有限公司,这个名字——” 何旻点头。 “嗯,这是许云容她爸的公司。” 吴国梁顶着一头鸡窝般乱糟糟的头发,大步走进来。 “什么?是许福生自己把女儿给藏起来了?” “那他们夫妻两个咋回事,一天天跑局里所里闹个不停。” “他老婆昨天刚来过我那啊,说你们刑侦大队没用,抓到凶手也不审,让我把嫌疑犯要回来。” 吴国梁挤开何丽,按着鼠标一通点,把那段监控翻来覆去看了两遍,感叹:“何旻,你是真遭人恨啊!” “他们凭什么恨何队啊,何队加班,那不也都是为了山城的治安做贡献吗?就因为爽约,他们就这样合伙骗人,折磨我们何队,真是有毛病!” 陈丽越说越气。 “不止是折磨何队,这几天打捞尸体,那第六大队一天天忙的,还有我们在下游走访,查监控,我们警察出动了多少警力啊,敢情耍着我们玩呢!” “我真咽不下这口气,何队,把他们带回来拘留!” “行了,昨天加班一个晚上,你先回去睡觉吧,今天不用来上班了。” 何旻摆摆手,示意我们跟着他出去。 “洛溪,许云容的尸体在她爸的公司,还会伤人吗?” 吴国梁:“你确定许云容真的死了?” “我还是不愿意相信啊。” 我点头,又摇头。 炎魃是厉鬼的一种,自然是要伤人的。 但它操控许云容的尸体走了那么多路,煞气被消耗,四五天的应该没啥事。 过几天,可就不一定了。 “走吧,先去他们公司。” 第121章 她还活着 董事长办公室,房门紧闭,里面传来一阵阵压抑的哭声。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工作!” “这都几天了,女儿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你平常不是很能耐吗,跟这个领导关系好,跟那个是兄弟,怎么到这种时候,完全派不上用场!” “你让他们去找啊,去找容容!” 周春芳歇斯底里,把桌面上的文件全都扫到地上,发疯一样乱踩。 “许福生,女儿出事,你还想着赚钱,孩子都没了,你带着你的钱进棺材吧!” 踩了一阵,她忽然扭头,恶狠狠瞪着许福生。 “你是不是外面还有私生子?” “你巴不得容容出事吧?” 许福生坐在沙发上,两只手按住太阳穴,一副精疲力尽的表情。 “春芳,别闹了。” “何旻也尽力了,这几天他每天都在刑警大队,连家都没回过,派出去的警察是一波又一波,就差把运河抽干了!” “该找到自然会找到的,你冷静一点吧。” 周春芳尖叫。 “我凭什么冷静?如果不是他姓何的约我们容容去这种鬼地方,她能出事吗?” “约得这么晚,他还放鸽子,他存心害死人,我恨不得拿刀跟他拼命!” 说着两眼猩红,扑到桌子前,在抽屉里一阵乱翻,摸出一把剪刀,拧着脖子喊道: “容容被他害死,我也不想活了,我要跟他同归于尽!” 许福生吓一跳,立刻起身上前阻止。 “周春芳,你别发神经了,你松手!” 许福生去抢妻子手里的剪刀,周春芳拼命挣扎反抗,两人扭打在一起,完全没注意到,办公室房门大开,我们几个站在门口,后头还有一堆人踮着脚尖,探头朝里面看热闹。 许福生的助理尴尬道:“许总,何队来了。” 周春芳转头看见,胳膊肘用力一挣,两眼猩红,举着剪刀就朝前扑。 “何旻,你还我的女儿!” 许福生从身后死死抱住她的腰。 “你疯了,袭警是要坐牢的,你给我松手。” 一边说,一边腾出另一只手,从身后去夺周春芳手里的剪刀。 周春芳的气势,大概率也只是吓唬何旻的,并不是真的想伤他,便就坡下驴,由着许福生把剪刀夺走。 她嘴唇哆嗦,大哭起来。 “十天了,整整十天了,我们家容容到底在哪里,你们给句话啊!” 周春芳嚎啕大哭,我们几个面面相觑,满脸不解。 吴国梁挠挠头,困惑道:“这演的什么?” “许云容不是你们自己藏起来的吗?” 夫妻两人浑身一颤,许福生抬起头,一脸的不可思议。 “吴副所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吴国梁心底,还是不太愿意一个死人能自己从河里爬出来,在热闹的市区,穿过人群,走这么多的路。 他觉得许云容可能还活着。 他把事情的经过大致解释了一遍,没提炎魃的事,只说警察通过监控,查到许云容上岸了,并在七天前的深夜进到公司里,再也没出来过。 周春芳全身都哆嗦起来,脸上的毛细血管扩张,整张脸泛出一层不自然的红光,一双眼睛亮得吓人。 “你是说——” 周春芳深呼吸几次,才勉强把话说完整。 “我们家容容没死,她回来了,对吧,她没死?” “她死了!” 我毫不留情地戳破她的幻想。 “许云容落水的时候就死了,绝不可能还活着。” 这十来天,许云容父母其实已经慢慢接受了女儿去世的现实。 这种时候再给他们希望,希望之后,却是更大的绝望,心理素质再强的人,也要被打击的遭不住。 所以我绝不会给他们丝毫盼头。 “炎魃是极凶悍的厉鬼,许云容当时被炎魃上身,全身火焰燃烧,撑不住半分钟就会被烧死。” “就算当时没死,掉进河里也淹死了。” “如果她还活着,三魂七魄都在,炎魃是没法用她的身体自由活动的。” 我把炎魃的来龙去脉说清楚,夫妻两人都听呆了。 许云容的母亲是个医生,本能的反应就是不相信。 “这不可能!” “你是谁,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东西!何旻,你来,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何旻沉着脸,走到办公桌前打开电脑,把那段监控视频传上去。 夫妻两个立刻扑到电脑前面。 “这是我们家容容,没错,就是她!” 许福生更是惊愕地张着嘴巴,一副傻乎乎的样子。 “她七天前就回来了?这孩子,她怎么不来找我。” “她怎么不来找我啊?” “她是不是怨我们?她躲起来了,容容,你在哪,告诉爸爸,你在哪啊。” 许福生两手死死抓着电脑屏幕,眼眶通红。 周春芳忽然劈手给了他一个巴掌。 “你是死人啊!女儿回来一个星期,就躲在厂里,你这当爸的什么都不知道!” “还愣在这里干什么,快去找啊,去保安室!” “哦,对,对,去保安室查监控。” 许福生这才反应过来,夫妻两个连滚带爬冲出办公室,完全顾不上管我们。 门口看热闹的员工听说落水失踪的老板女儿就躲在公司里,顿时哗然。 “真的假的,她躲起来干啥?” “嗨,估计很爸妈找不到她,闹脾气呢。” “七天啊,我们厂里什么地方能躲七天,这来来往往就没个人发现吗?” “别管了,帮忙找人要紧。” 众人一哄而散,整个公司的员工都停下手里的工作,自觉加入到找人的队伍中。 这间建筑公司规模不算小,平常上班的员工有四五十人,公司一栋主楼,楼高八层,一楼是待客室,其他都是办公室。 在旁边,还有一个大的停车场,停着几辆挖掘机,铲车,后面几间钢结构的大仓库,用来存放各种建筑工具。 通过保安室的视频,能清晰地看到,一周前的深夜,许云容冲进公司,左右看了一圈,跑进大仓库里,就消失了。 保安挠挠头。 “老板,仓库里视频坏了,上次报修,还没修好呢。” 第122章 哭泣的男孩 许福生急得额头冒汗。 建筑公司的性质比较特殊,他们做工程的,手底下有很多农民工。 工程队平常虽然不在公司,但有什么项目开始,领材料,领工具,他手底下起码十几个工程队,每天都有人来仓库领东西。 人员杂糅,素质不详。 如果半夜三更撞见许云柔一个年轻女人,孤身躲在仓库里,保不住有人生出什么坏心思啊。 “所有人,都给我去仓库找人!” 许福生脚底生风,拉着妻子匆匆往大仓库那头跑,夫妻两个神情又是紧张激动,又是惶恐惊惧,完全不像演出来的。 我们跟在后面跑。 仓库大约四米高,三百平左右的面积,里面错落摆放着一排排的货架,架子上贴着小卡片,按拼音顺序摆放工具。 整个情况一目了然,实在看不到什么能藏人的地方。 许福生夫妻两个,没头苍蝇一样在里面乱转。 “容容,你在里面吗,容容,你应一声妈妈,容容——” 周春芳边找边哭,情绪又开始失控。 我在仓库里转了一圈,发现仓库四个角落都装着摄像头,我正要回保安室再问,何旻已经叼着一支烟走过来了。 他浓眉紧皱,把烟夹在指尖。 “我问了,仓库里的监控也坏了。” “什么时候坏的?” 何旻掀起眼皮。 “一周前。” “这也太巧了吧?” 我心头一跳,这明显是有人发现许云容,把她给带走了。 何旻的想法显然跟我一样,吴国梁已经带着几个警察在审讯保安和公司的其他员工,一时半会还没什么结果。 我跟何旻在仓库附近转了一圈,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仓库后面是一小片空地,地上铺着碎石子,有一个男的背朝我们,两手插兜站在那发呆。 江辰泽忽然从手镯里飘了出来,大模大样走到那个男人旁边,蹲下来盯着他的脚看。 我被他这一举动搞得摸不着头脑。 “你在干嘛?” 男人以为我在跟他说话,浑身一颤,立刻用手背去擦眼睛。 “我,我没干嘛。” 我问江辰泽。 “你发现什么了,这地方有啥特殊的吗?” 男人猛摇头,惊慌失措地转过身。 “没有,这里什么都没有啊,我,我就随便逛逛。” 他转过头来,我才发现这是个年纪很轻的男孩,看着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身体很瘦,脸颊却肉鼓鼓的,一双眼睛又圆又大。 只不过,此时这双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眼角也是红的。 何旻挑了下眉,手掌撑在嘴唇边,压着嗓音。 “不错,洛溪,你怎么发现的。” “这男孩有问题。” 说着加大音量。 “你过来,我有话要问你。” 何旻一手勾着男孩的肩膀,把他拉到旁边去盘问。 我自豪地挺直腰杆。 “那可不吗,我向来慧眼如炬。” 江辰泽蹲在地上朝我招手:“行了,快用你的慧眼来看看,这是啥?” 灰白色的杂乱碎石铺在地上,都是建筑工地上最常见的。可夹杂在其中,有几块拇指大小的石头,颜色却是深黑色,而且通体裂纹,似乎一碰就碎。 我捡起拇指大小的一块,稍微用力,果然整块石头都在掌心碾成粉末,我把手掌凑近鼻尖,问道一股刺鼻的焦臭味。 我皱起眉头。 “汽油?” 江辰泽点头。 “这一块地方,好像用汽油烧过。” “有人把之前的碎石运走,遗留下来这几块零散的。” 我转头看了一圈。 这空地上,也没植物没其他东西,没道理还用汽油烧啊。 见我困惑的样子,江辰泽好笑地抿着薄唇,伸手弹我脑门。 “洛溪,你脑子呢?” 额头一凉,我猛地清醒过来。 对啊,炎魃死后,会来到自己生前出事的地方。许云容回到她爸的公司,我被他们这层关系影响,竟完全没有考虑到,这应该就是炎魃被火烧死的地方! 我原地弹起来,迫不及待要告诉何旻这个消息。 何旻还在问话。 “失恋了才哭的?刚分手,在哪分的,女朋友叫什么名字,微信给我看看。” 男孩满脸通红,支支吾吾。 “拉黑了,警官,我哭不犯法吧?” 何旻:“你们老板对你好吗?” 男孩摇头,摇了一半,又僵住,苦笑道:“我就普通打工的,有什么好不好啊。” “你们老板女儿失踪,你不帮忙去找人,反而一个人躲在这里哭自己失败的恋情。” “看来你对你前女友感情很深啊。” “她叫什么名字?” “陈——周——” 男孩嘴唇颤抖,脸色涨红得发紫,愣是憋不出一个名字。 我从身后拍他的肩膀。 “她死在这里,你不想为她报仇吗?” 男孩浑身一震,双腿发软跪坐在地上,何旻趁机吓唬他,对警察撒谎,耽误查案,等同于做伪证,是要坐牢的。 男孩再也扛不住,仰着头“哇”的一声哭出来。 “我说,我都说,别抓我啊!” 男孩叫吴彬彬,贵省人,是云容建筑公司的一名普通建筑工人。 他家境贫寒,初中没读完就辍学了,到处混街子,直到村里的吴富强过年时回家,把他带来山城打工。 吴彬彬抹一把眼泪。 “富强叔对我一直很关照,他媳妇儿开了个凉粉摊,下工之后,他经常带我们去吃凉粉,从来不收钱的。” 吴彬彬跟着吴富强,在山城打了一年工,平常每个月,包工头只给他们支取一点生活费,等到年底要发工钱的时候,包工头却不给了。 他两手一摊,耍无赖道:“我也没得办法么,公司不给我结款啊,我去哪里给你们弄钱发工资吗。” 这支工程队是外包的,按包工头的意思,要等云容建筑公司给他打款,他才有钱给工人们发工钱。想要工资,不能问他要,得找云容要。 这群人里,吴富强年纪大,资格老,大家就都跟着他,跑来云容讨薪。 来了几次,连老板的面都没见到,财务一个凶巴巴的小姑娘,就把他们打发了。 “结账都是要走流程的啦!” “你看这个工程验收不合格,早就跟你们老赵说了,要返工要返工,返工完才能给钱啊!” “白纸黑字的合同签在这里,不服气你们就去法院起诉,去申请劳动仲裁好伐,再不走我报警了!” 第123章 打工人之死 打工人都没什么文化,看见那张合同,又听到财务提什么仲裁什么法院的,瞬间就怂了。 大家改变态度,低三下四跟财务说好话。 财务却冷着个脸,把他们当空气,完全不带搭理的。 一连坐了半个月的冷板凳,钱没要到一分,给财务买水果买奶茶还搭进去不少。 眼看着进入七月,施工队里好几个人还等着拿钱给娃交下学期的学费,吴富强坐不住了。 大家去包工头家里一顿大闹,包工头给他们出主意。 “你们逼死我也没有钱啊,之前给你们支的生活费还是我自己垫的。” “要不这样,老吴,你去云容自杀,那些老板最怕这些事,我新闻上看的多了,什么跳楼讨薪,警察和消防一来,他们就得掏钱!” 众人都怒了。 “你什么馊主意,难道为这几块钱,就让富强大哥去死吗?” 包工头连连摆手。 “哎呀,谁说真自杀了,就是摆个姿态,吓唬吓唬他们!” “我这兜里比脸都干净,你们看看,你们看看,我卡里真的一毛钱都没有了,我都吃三天泡面了,兄弟们,真的别来逼我,冤有头债有主,你们去找许福生啊!” 施工队没办法,只能按包工头的主意来。 结果大家到了云容,才发现跳楼的方法行不通,云容的董事长办公室就在八楼,电梯得刷卡才能上去,楼梯到那层也被锁了,根本进不去。 队里又有人瞎出主意,说跳楼不行,就自焚。 弄点汽油倒身上,再搞一个坏的打火机拿在手里,吓唬吓唬老板,效果是一样的。 吴彬彬说到这里,开始哽咽,抽抽噎噎地抹眼泪。 “那天场面乱得很,我们本来在公司门口那空地上,旁边保安室就有个消防栓,几个保安拿着水枪对准富强叔,富强叔扭头就跑。” “跑到仓库后面,他不小心摔倒了,打火机掉在地上,也不知怎的就烧起来了。” 吴彬彬痛苦地捂着脸。 “我亲眼看到他烧成一个火球,救都没法救。” 出了这么大的事,许福生吓坏了,他第一反应不是报警,而是下封口令掩盖消息。 建筑行业类比较特殊,出了人命,他手下几十个施工团队都得停工,延误工期,光违约金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许福生赔偿了吴富强一大笔钱,又把他们队拖欠的薪资都发掉,还每人补了七万。 吴彬彬满脸惭愧。 “七万块,我一年都挣不了这么多,我拿了钱,我——” 吴彬彬抹一把眼泪,擤完鼻涕,顺势把手指揩在鞋面上,这才重新抬起头。 “工程队解散,其他人都回老家了,富强叔是为我们才出事的,他老婆儿子还在这,我不能抛下他们不管,我得看顾着点我婶子。” 何旻神色一凛。 “儿子,他儿子几岁了?” “比我小一岁,今年十九了。” “立刻带我们去见他。” 吴彬彬傻乎乎地点头,等我们坐在警车上,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不是,警官,为什么要去见他啊?” “你们不是怀疑,许总的女儿是吴恒绑架的吧?” “他很老实,他不会干这种事的,真的,我发誓,他肯定不会的!” 吴彬彬苦口婆心地解释了一大堆,还拿自己祖宗八代发誓,何旻认真开车,我坐在副驾驶上闭目养神,谁也没搭理他。 不管许云容是不是吴恒带走的,现在没有其他线索,我们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我现在其实在担心另一个问题。 这只炎魃,很有可能是人为饲养的。 炎魃这种厉鬼,死者生前,必然要遭受到极大的怨屈和痛苦,怨气冲天,才会诞生出炎魃。 可按吴彬彬的说法,吴富强出事,只是一个意外,不应该有这么大的怨念才对。 而且,普通的炎魃,浑浑噩噩,基本都会呆在出事地点,就算离开,也不会距离太远。 云容建筑公司却在开发区,离许云容出事的运河,足足有十几公里。 操纵尸体走这么远的路,它得有多强的实力支撑。 最关键的是,为什么恰好是许云容呢? 吴富强的死跟许福生脱不开关系,他是想害死许福生的女儿,给自己报仇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炎魃的煞气也太强了点,不止强,它还开了灵智,做事很有针对性。 这种级别的厉鬼,如果碰上恶时辰,那是要大开杀戒的。 我掏出手机,翻了下万年历,六月未日,大凶,诸事不宜。 遭了,今天居然是三丧日。 三丧,又叫月忌日,是阴气极重的日子。 古代还有歌谣流传:“初五十四二十三,年年月日在人间。从古至今有文字,口口相传不等闭。 无事游宕之社稷,李颜入宅丧三郎。初五犯着家长死,十四逢之身自当。行船落水遭官事,皆因遇着二十三。” 农历每个月的初五、十四、二十三,阴升阳退,不宜出门、入宅、行船,容易发生意外。 眼看着夕阳跟融金一般,缓缓沉入天际,最后一抹暗色的余晖挣扎在地平线上,路灯还没点亮,但有些汽车已经着急地开了车灯。 我也跟着焦急地催促何旻。 “开快一点。” 何旻摇头。 “晚高峰,最堵的时候,没法快啊。” “七点前能赶到吗?等到戌时,就麻烦了!” 吴彬彬告诉我们的地点,跟云容建筑公司,正好在城市的一南一北,距离极远。 他说,吴富强出事之后,他媳妇拿到了八十万的赔偿金。吴恒想拿这笔钱去做生意,他妈不肯。 按她的意思,用这笔钱在偏一点的地方买个三居室,给吴恒结婚用,她再每天去摆摊卖凉粉,没有房租,钱都能攒下来,吴恒勤快点打工,一家人过日子足够了。 吴恒很不屑。 “房子两三万一平,你那八十万够买什么?你把钱给我,我有路子,去做生意,保证能大赚一笔。” “不行,我们山里出来的,你没学识,没资源,能做啥子生意,别给人骗了。” 第124章 你们是警察 母子两个大吵一架,吴恒气得从家里搬出去,一个人去了城北投靠朋友。 他朋友是许福生手下的另一个包工头,年纪才三十出头,属狗,大家都喊他狗哥。 跟其他民工不同,狗哥是山城本地人,跟老板许福生,还是拐着弯的远亲。 所以,他这个包工头,当地也比其他人滋润。基本有好的项目工程,都先轮到他,他挑剩下的才给别人。资金上也不用担心,许福生会提前给他打款,不用他自己垫资。 “警官,恒仔就住在狗哥家,狗哥就更加不可能绑架许小姐了啊,要我说你们真的不用去找他们,那是浪费时间。” 车子离开市区,两旁的高楼大厦从车窗外飞闪而过,前面开始出现一些破旧的矮楼。 柏油路取代了水泥路,路上的车子也慢慢变得稀少。 何旻握着方向盘,把油门踩到底。 狗哥住的地方,已经在山城最边缘,是一个破旧的城中村,这种地方也轮不上拆迁,村里的房子都还维持着二三十年前的样子。 路上坑坑洼洼,我们几个坐得摇摇晃晃,吴斌斌面色煞白,车子在一座三层高的红砖小楼前刚停稳,他就迫不及待打开车门,几步冲到路边,蹲在地上开始呕吐。 我也有点反胃,这一脚刹车一脚油门,坐过山车似的,何旻开车技术是真烂。 我想说两句,转头看见何旻自己也捂着嘴巴,干呕两声。 得,算了。 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村里没装路灯,屋子里的灯光被糊着报纸的玻璃窗一挡,只堪堪能照亮窗外的一小段墙壁。 再往外,全都笼罩在浓黑的夜色中。 铁门紧闭,院子里有只黑狗在不停地叫。 “汪,汪,汪,汪!” 一边叫,一边用爪子疯狂刨地面。 隔着房门,传来一个男人粗声粗气的骂声:“他妈的,黑豹,你再叫个没完,老子拿刀剁了你,今晚就吃狗肉!” “嗷呜,汪,汪!” 黑狗委屈地呜咽几声,叫得更响了。 院子里是普通的泥地,在黑狗的挖掘下,尘土飞扬,很快就出现一个浅坑。 “艹,你这死狗!” 男人一脚踹开房门,见黑豹在那挖坑,吓得脸色一白,慌乱地从门边拿起一根木棍,狠狠扔到黑豹身上。 “你他妈瞎挖啥呢,快滚!” 黑豹呜咽两声,夹着尾巴跑了,跑到门口,看见我们几个陌生人,又窜过来,把爪子按在铁栏杆上,冲我们一顿狂吠。 男人大声质问:“谁在外面?” “狗哥,是我,我来找恒子,他在你家吗?” 吴斌斌缩着脖子,伸手指向何旻。 “这位是何——” “我叫何旻,是吴恒的朋友。” 何旻把手搭在吴斌斌的肩膀上,截下他的下半段话。 “麻烦能叫一下吴恒吗?” 大夏天的晚上,狗哥没穿上衣,打着赤膊,穿了条花里胡哨的沙滩裤和人字拖,手臂上还有一个十分夸张的纹身。 他嘴里叼着根牙签,上上下下打量我们几眼,视线扫到我身上,眼前一亮。 “哟,吴恒那小屌丝,还有这么漂亮的朋友呢?” “小妹妹,你叫啥名字,跟吴恒啥关系啊?” 我还没说话,黑豹又冲到土坑旁边,一边叫,一边用前爪刨地面。 狗哥转过身,狠狠地砸了一只拖鞋过去。 “你这小畜生!” 他也没心情跟我们搭话了,踮着一只脚走过去,用铁链把黑豹栓在门口。 黑豹不甘心地跳起来,朝着那个土坑的方向咆哮不停,铁链在它身后崩得笔直。 何旻眯起眼睛。 “你这地里埋着什么东西?” “关你屁事啊!” 狗哥冷哼一声,忽然变了个态度,他捡起那只拖鞋穿上。 “吴恒不在我家,你们走吧。” 吴斌斌:“不可能啊,来之前我跟吴恒发过微信,他说就在你这,这么短的时间,他能去哪?” 狗哥嗤笑。 “我是他爹还是他妈啊,他去哪关我啥事。” 说着抬起双手,作势哄我们。 “去去去,大晚上的别在我家门口瞎转,小心我报警,告你们扰民!” 眼看着狗哥要转身回房,我张开双手放到嘴边呈喇叭状,大喊一声。 “吴恒!” “嗳!谁啊?” 房门打开,一个皮肤黝黑的年轻男人走了出来,一脸茫然。 “谁叫我?” 狗哥咬牙切齿,狠狠在吴恒头上拍了一巴掌。 “他妈的,你乱应什么!” 吴斌斌惊喜地握住铁栏杆,努力把那张脸挤在中间。 “恒子,是我。” 吴恒怂怂地挠头,跟狗哥说好话。 “狗哥,是斌斌啊,你让他们进来吧。” 见狗哥黑着脸,他干笑几声,一副讨好的样子。 “斌斌是我最好的兄弟,狗哥,你放心吧,他不会乱说话的。” 狗哥下意识朝那个土坑看了一眼,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用舌头抵着后槽牙,不耐烦地挥一下手。 “五分钟,有事说事,说完就让他们滚。” 吴恒一脸开心,大步走过来开铁门。 “斌斌,你咋来了,这两位是——” 何旻点头。 “我们是斌斌的朋友,先进去再说吧。” 几人朝房里走,我趁机走到黑豹刨的那个土坑旁边,低头一看,立刻察觉到不对劲。 我们来的路上,刚下了一场小雨,村子里的路面大部分都是湿的,可这个院子里,泥地却格外干燥。 特别是这个土坑,旁边的地都龟裂了,横七竖八的裂纹,蜘蛛网似的。 炎魃,十有八九就被埋在这下面。 “妹子,你瞎看什么呢?” 狗哥双手抱肩,靠在门框上,虎视眈眈盯着我。 我用力踩了下地面,冲何旻点头。 “旻哥,许云容就在这!” 话音一落,所有人都瞬间紧张起来。 吴恒震惊地转过身盯着我,双手握拳,一张黑脸铁青。 狗哥咬着牙,紧绷的下颌线透露出牙齿骨骼的纹路。 他用力踢了一脚房门,屋子里立刻冲出几个年轻男人,手里拿着菜刀和铁棍,满脸警惕地盯着我们看。 吴恒咽了下口水。 “你们是警察?” 第125章 阴沟里翻船 到这个时候,何旻也不装了,他伸手从兜里掏出警官证,举到狗哥眼前。 “刑侦大队查案,村子已经被包围了,你们都给我老实点!” 这一群人,显然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听见何旻说是刑警,后面一个染着黄毛的年轻人吓得一松手,手里的铁棍“哐啷”一声,掉在地上。 还有一个矮胖子怪叫一声,转身就跑,结果没看路,一头撞在门柱上,他松开手里的菜刀,捂着鼻子蹲下身,干嚎两声。 “草,疼死了!” 吴恒哆哆嗦嗦,嗓音都带着哭腔。 “警官,我们没杀人!” “那个女的刚被带回来,她自己就死了,我们啥也没干啊!” 狗哥也是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噗通”一声贵在何旻身前,大声喊冤。 “警官,人真的不是我们杀的,刚从车上抬下来,她就没气了,她肯定是有心脏病,什么病的,你们不能冤枉好人啊!” 何旻被他们的怂样吓一跳,本能地伸手去扶狗哥。 “你先起来再说——” 没想到,狗哥一抬眼,眼中戾气横生,他猛得一个跨步,死死抱住何旻的腰。 与此同时,那个黄毛已经不知不觉绕到何旻身后,恶狠狠一棍砸在他后脑勺。 可怜何旻,十几年的老刑警,居然阴沟里翻船,被这几个怂包干翻了。 看着他身体瘫软,昏倒在地,大家都松一口气。 狗哥指挥手下。 “把他绑起来,抬屋里去。” 吴斌斌都吓傻了,瞠目结舌半天,拉住吴恒的衣袖,急得跺脚。 “恒子,你疯了!你怎么打警察,那是要坐牢的啊!” 吴恒神情沮丧,很颓然地摆了下手。 “杀人反正也要坐牢,再加个袭警,他还能枪毙我两次吗?” 吴斌斌一惊,说话都咬到舌头。 “杀——杀人?” 他左右看了一圈,看见我脚边的土坑,恍然大悟,惊叫着往后连退几步。 “许总的女儿是你杀的?” “恒子!你糊涂啊!你拿了这么大一笔赔偿金,足够好好过下半辈子了,你为什么这么想不开!” “你让婶子怎么办啊!” 几个年轻人都沉默了,狗哥一言不发,从裤兜里摸出一支烟,颤抖着点上,猛吸一大口,狠狠吐出一口唾沫。 “草尼玛的,人倒霉,真是喝水都塞牙缝!” “好端端的人,说死就死了,这他妈说出去谁信啊!” 吴恒也叹气,一屁股坐在门槛上,烦躁地用手扯了下头发。 “其实我们没杀人。” “但是没人会相信的。” “许福生那么有钱,他就一个宝贝女儿,肯定不会放过我们。” 吴恒向来很佩服狗哥,觉得他人聪明,路头广,在社会上很有一套,拿到赔偿金的事,也没瞒着狗哥。 听说吴恒手里有大几十万,狗哥眼珠一转,说要带他一起做生意。 “实话告诉你吧,许福生是我堂伯,他女儿得喊我一声哥,每次看见我,态度老亲热了。” “而且上次听我伯娘提了一嘴,她男朋友,可是何家的。” “何家知道吧?我们山城前十的富豪啊,那手指缝里随便漏一点,就够我们吃的。” 狗哥得意洋洋,一顿吹嘘,几个狐朋狗友都捧臭脚,说他有本事。 大家在夜宵摊上喝得醉醺醺的,狗哥忽然接到副工头的电话,说是明天上工还少几样材料,凌晨五点就要开始干活,让狗哥现在提前去公司里领出来。 副工头是狗哥的舅舅,狗哥平常游手好闲,工地上的事都是这个舅舅在管,舅舅勤勤恳恳,工资领的不高,基本都是在给狗哥赚钱。 狗哥不敢不听他的,从夜宵摊上出来,醉醺醺开着车去了云容建筑公司。 结果一进仓库,迎面就撞上了许云容。 狗哥诧异。 “许云容,你半夜三更,一个人在这仓库里干啥?” 喊了几声,许云容都低着头,不搭理他。 一群小弟盯着两人看,狗哥丢了面子,恼羞成怒。 他妈的,这个小婊子,仗着自己家世好学历高,平常看人都是眼高于顶,对自己这个远房堂哥,更是一点好脸色没有。 前几天听说她失踪,狗哥还停下工程,让手下人帮着找了好两天。 没想到啊,人不好好的在公司里吗。 这父女两不知道玩的什么把戏,狗哥感觉自己被许福生耍了。 有钱人,就能这么把人的自尊踩在脚底下吗? 他酒劲上来,打算把许云容绑回村里,吓唬吓唬她,给她一个教训。 吴恒也气不过自己父亲死在厂里,就赞同了狗哥的主意。 于是等许云容再从仓库里出来时,狗哥从旁边冲出来,往她头上套了只麻袋,扛着人就跑。 没想到意外发生了。 吴恒开着车子回到村里,几个人把许云容抱下来,解开麻袋一看,人面色惨白,两眼大睁,早就没气了。 这一下所有人都慌了,酒也立刻散了大半,本来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到弄出人命。 小团队产生分歧,吴恒提出要报警,把事情的经过告诉警察。 狗哥极力反对。 “你们不懂许福生,他就这么一个女儿,宝贝的很,他会要我们命的!” 狗哥说,能做工程做到这么大的,没什么善茬,许福生为人,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他这么有钱,到时候找个好的律师编一点东西,我们全都要判死刑!” 狗哥说的所有人都绝望了。 到现在这种情况,一不做二不休,只能跑路。 还是狗哥路头广,很快就联系到了一个大老板,那老板提出,只要帮他办一件事,就送他们去泰国,这辈子都不用回来了。 他又找人回到公司,把监控都破坏掉,几个人回到村里,焦急地等着那大老板的消息。 大家本来就做贼心虚,下午收到吴斌斌的信息,吴恒立刻意识到不对劲,于是几个人演了一场,顺利干趴何旻。 人已经走上犯罪道路,就容易破罐子破摔,以前隐藏在心底的邪恶念头,根本控制不住,本能地往外冒。 狗哥盯着我,不自觉地舔了下嘴唇。 “送上门的小妞,不上白不上,大家伙轮着来?” 第126章 噎住了 仲夏夜的农村小院里,月亮透过斑驳的树影,细碎地撒在地面。我站在土坑旁,感觉脚底下,有什么东西涌动着,想要探出来。 我用力往下一踩,看着这几个年轻人,忍不住叹气。 “你们也是够衰的。” 本来好端端的,非扛个死人回来,自己吓自己,还袭警,弄得在山城都混不下去,要偷渡到国外。 “趁现在还来得及,你们把何旻喊醒,我让他别抓你们。” 我还没说完,狗哥就发出一声嗤笑。 “你什么身份啊,年纪轻轻,口气倒不小。” 说着伸手往屋里一指。 “你自己进去,把衣服脱了,老实点。” 吴恒面露不忍,替我求情。 “狗哥,现在谁还有这个兴致啊,要不算了吧?” “怂包,不敢上就滚一边去!” 狗哥抡起胳膊,准备狠狠抽吴恒一巴掌,没料到,手还没落下去,平地忽然起了一阵阴风。 树叶打着旋,带起一阵干涸腐朽的气息,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众人被这阵风吹得东倒西歪,吴彬彬趁机把我推进房里,用眼神示意我,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然后跟吴恒两个,手拉手挡在门口。 “狗哥,要不我们先来?” 狗哥一愣,眯起眼睛,上下打量吴彬彬。 “怎么,你也想跟我们一起跑,你有这胆子?” 吴斌斌苦笑。 “那警察是我带来的,他出事,我怎么脱得了干系。” “留在国内反正也是给人打工,一辈子看到头,我还不如跟你们去泰国闯一闯。” 说着咽了下口水,猥琐地搓搓手。 “这小姑娘,就当我的投名状了!” 狗哥哈哈大笑,用力拍吴斌斌的肩膀。 “看不出来啊你,长得瘦瘦小小的,还是你胆子大!恒子,瞧见没有,学着点!” “行,你们先就你们先,哥向来大方,以后跟着我,花不完的钱,睡不完的妞。” 狗哥大手一挥,任由吴恒两人拥着我进屋。 房门一关,吴恒就几个箭步冲到后窗,打开窗户。 “你先找个地方躲起来,等会我就说你跑了。” “我们天亮前就要走的,狗哥不会在你身上耽误太多时间。” “来不及了,快点啊。” 我赞许地看着他。 “你的善良救了你的狗命。” 吴恒皱眉:“你在说什么?” 我走到角落,把绑在何旻身上的绳子给解开,一边压低嗓音,吩咐两人。 “你们带着何旻,等会先找地方躲起来。” “炎魃很厉害,狗哥他们撑不了多久的。” “一会别碍手碍脚啊。” 两人一脸的莫名其妙。 “啥意思啊?” 吴恒站在我对面,视线正对着窗外,能清晰的看见院子里的方向。他一边问我,一边随意朝窗外扫了一眼,立刻倒吸一口冷气,我赶忙用手捂住他的嘴巴,把他的尖叫声闷回去。 “嘘——” “许云容早就死了,你们带回来的是一具炎魃,简单来说,就是能控火的厉鬼。” “别喊。” 院子里,狗哥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抽烟,另外两个手下一脸猥琐,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屋里的动静。 “嘶——怎么没声啊,啊——” 黄毛忽然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像被掐着脖子的公鸡。 狗哥被噎了一下,转过头,笑骂道:“他妈的,人家在屋里爽,你倒在这配上音了,你听见啥了?” 黄毛颤抖着伸出一根手指,指向狗哥身后的土坑,嗓子眼里像塞了冰块,只会朝外哈凉气。 “嗬——嗬——” 旁边的矮胖子笑成一团。 “看把你激动的,等会你先进去?” 黄毛拼命摇头,一只手掐着脖子,另一只手用力挥舞,指着土坑,在极度恐惧之下,嗓子眼收紧,肌肉僵硬,说不出一个字。 狗哥盯着他看了一会,悚然道:“不对劲!” 黄毛猛点头,手挥得更用力。 狗哥一个箭步窜上台阶。 “这丫被卡住了,刚才偷吃啥了?” “快,快用那个史莱克急救法!” 说着从身后抱住黄毛,一只手握拳,拇指抵在他肚脐上方,另一只手抓住拳头,用力往里一收。 “咳咳咳——” 黄毛整张脸都皱在一起。 狗哥问胖子。 “吐出来了吗?” 胖子换了个位置,站在黄毛身侧,所以也能清楚的看到,一只苍白的手猛然从土坑里伸出来。 惨白的月光,照在惨白的手上,手背上的青筋纹路,清晰可见,似乎还冒着绿幽幽的鬼火。 胖子倒吸一口冷气:“翼——” 狗哥个子没黄毛高,抱着他的肚子,两人前胸贴后背挨在一起,前方的视线被黄毛挡了个严严实实。 他侧着脑袋,看见胖子这幅死样子,震惊道:“你也噎住了?” “草,你们两头猪啊,到底背着我吃啥了?” 胖子拼命摆手,跺脚,指着土坑的方向。 狗哥没理他,用力收紧手肘,挤压黄毛的胃部,一下接一下,把黄毛癫得要吐出来。 我扒在窗边看好戏。 另一只手,也从土坑里探了出来,然后两只手斜向里收,像切豆腐似地,僵硬地挥开身上的泥土。 大门旁边,黑豹声嘶力竭地狂吠,两只爪子朝外扑腾,似乎想扑上去。 下一秒,“碰”的一声,许云容整个人从地上笔直地弹了出来,身上的泥土飞射,溅了几人一身。 三个人同时停下动作。 狗哥慢慢松开手,大喘气。 “你吐的啥啊,都溅我头发上了?” 黄毛两只手惊恐地捂住脸颊,瑟缩着身体,慢慢退到旁边。 胖子用力一跺脚,终于喊出声来:“老大,有鬼!诈尸啦!” 院子里,许云容一身白裙,长发遮盖着脸颊,只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睛,跟几人对视。 她盯着狗哥看了一会,忽然咧嘴一笑。 嘴巴的幅度大得不像正常人,嘴角顺着肌肉纹理,朝两边裂开,有绿色的火光像涎水一样,从她的嘴里流下来。 狗哥彻底傻眼。 “鬼——鬼——鬼啊!” "还愣着干什么,快跑啊!” 三个人尖叫完,动作整齐地扑到门上,一个拼命晃动门把手,一个拼命敲门,一个拼命往里推。 “恒子,快开门,有女鬼,快开门啊!” 第127章 开枪 三人的尖叫声几乎撕破屋顶,自然也把昏迷的何旻给吵醒了。 何旻两眼发直躺在地上,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猛然一个鹞子翻身,从地上弹起来。 “狗东西,竟敢袭警!” 说着一手去摸兜里的枪,这一摸才发现,枪支还在,这一点,也能体现出这群乌合之众有多么不专业了,绑了警察,居然不缴械。 何旻松口气,转头看向我们。 我们三人都挤在门边,吴斌斌脸色惨白,大张着嘴巴,一手撑在门背后,一手抵在墙壁上,身体紧紧贴在墙角,恨不得缩进墙壁里面去。 吴恒牙齿打颤,结结巴巴:“怎,怎么办,开门让他们进来吧。” 我摇头,断然拒绝。 “那可不行。” 吴恒嘴唇抖成波浪线,带着哭腔。 “会死人的啊,快点开门吧!” 说着要来掰我的手。 就在这时,我听见吴恒背后,传来手枪上膛的响声。 “都别动!” 何旻一手揉了揉后脑勺,歪着脑袋朝我使个眼色。 “洛溪,过来。” “你们两个站着别动。” 吴恒转头,看见何旻的手枪,不惊反喜,急切地往前走了一步,伸手指向窗外。 “警官,快帮忙,快救人啊,狗哥要没命了!” “别过来!再靠近,小心我开枪!” 何旻冷着脸,疾言厉色。 “你小子又想玩什么阴招?” 隔着房门,传来狗哥几人凄厉的惨叫,和撞在房门上发出的“咚咚咚”的响声,何旻嗤笑。 “又演上了,你们配合还挺好啊。” “何警官,我们真没演,洛溪姐,你快开门啊,狗哥要被那个女鬼打死啦!” 吴斌斌也着急起来,两手合十,跟何旻求情。 “何警官,狗哥其实人没那么坏的,你救救他吧。” 何旻茫然。 “女鬼,什么女鬼?” 正说着,玻璃窗被人撞碎,一个黄毛脑袋探了进来,正好卡在木头格子里,他抬起头,一看见何旻手中的枪就哭了起来。 “警察叔叔,救命啊,女鬼杀人了,快救救我们——” 我朝何旻努嘴。 “喏,你自己去看吧,许云容醒了。” 何旻:“什么意思,醒了?” 他两手握着枪,十分警惕地走到窗户旁边,身形一闪,快速朝外看了一眼,又快速收回来。 狗哥正急得想扒窗进来,眼角余光,只感觉屋子里有个黑影一闪,狗哥浑身一震,头探了一半,又往外缩回去,哭着大喊。 “房里也有鬼!” “快跑啊,胖子!” 何旻:…… 院子里响起一阵鬼哭狼嚎,何旻躲在黄毛的脑袋后面,总算把情况看清楚了,饶是他早就有心理准备,也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院子里,许云容单手掐着胖子的脖子,把他举到半空,另一只手,指甲迎风飞长,几乎有半寸长,长长的指甲在胖子胸口刮来刮去,似乎在考虑从哪里下手好。 胖子翻着白眼,已经吓尿了。 “救——狗哥——救我——” 狗哥一咬牙,从角落里捡起菜刀,直接一刀飞过去。 菜刀劈中许云容,正好卡在她的后脖颈。 可出乎意料的,没有流血,伤口处,反而冒出蓝绿色的火光,许云容没有回头,反倒是被这一刀给激怒,尖啸一声,手指猛得一划。 胖子被开膛破肚,幸好他人胖,一小滩黄色的脂肪顺着小腹的伤口处漏下来,鲜血喷涌,胖子惨叫一声,翻着白眼昏了过去。 场上所有人都被这一幕给吓呆了,狗哥跌坐在地,尖叫着,手脚并用往后退。 趁此机会,吴恒飞快地打开房门。 “哥!快进来!” 狗哥想跑,但腿软的连台阶都迈不上去,吴恒急得跺脚,飞速冲过去,两手夹着狗哥的腋下,把他往回拉。 许云容把胖子随手一甩。 “碰!” 胖子摔落在地,撞翻一个木头架子,干燥的尘土弥漫,遮盖了他大半身形。 许云容扭头看过来,发出一声诡异的笑声。 “嘻嘻——” 月光下,她仰着头,赤脚站在院子里,一只手高高举着,两一只手五指张开,还维持着撕扯胖子的姿势,指甲上,有红色肉条挂在指尖,被阴风吹得微微晃动,也不知道是胖子的皮肉,还是内脏。 我听见何旻重重咽了下口水。 “他妈的,这世上居然真的有鬼!” 狗哥大哭。 “谁说不是呢!我的唯物主义信仰碎了,警察同志,你要保护我们啊!” 吴恒和吴斌斌手忙脚乱把狗哥拖进房里,许云容扭头盯着我们,两手一收,瞬移似的,飞到门槛上,正好抵住快要关上的房门。 吴斌斌吓得立刻松手,几个大男人飞速躲到何旻背后,排成老鹰捉小鸡的队形。 看着何旻手里的枪,狗哥壮了几分胆气。 “你来啊!真理的子弹会击穿你!” 许云容往前走了一步,何旻果断开枪。 “碰”一声巨响,子弹射出,穿进许云容的胸膛。 许云容又往前走了一步,龇着牙齿,手心冒出一团绿色的火焰。 几人沉默。 狗哥快哭了,躲到最后面,鼓励何旻。 “警察同志,快打败她啊!” “你救我们一条命,我保证以后都奉公守法,扶老奶奶过马路,我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呜呜呜,求求你了。” 何旻崩紧脊背,继续举枪对着许云容,口气却很无奈。 “她连枪都不怕,我用什么打败她?” 狗哥:“用你的一身正气啊!不是说邪不压正,你快点啊!” 何旻咬紧牙关,又要朝前开枪,没想到,许云容忽然伸出手,握紧枪口。 她的掌心绿焰燃烧,很快,手枪就在高温下融化变形,冒出一股黑烟,伴随着浓烈的刺鼻塑胶味。 何旻吓得立刻松手,但已经来不及了,许云容趁势握住他的手臂,绿色的火焰沿着他指尖往胳膊上爬,何旻面色扭曲,痛得惨叫出声。 “妈呀!” 狗哥吓得已经快崩溃了,涕泪横流,跪在地上,两手合十朝上下左右四面八方求神拜佛。 “玉皇大帝王母娘娘观音菩萨太上老君,救命啊,哈利路亚,谁来救救我——” 吴恒精神状态是最稳定的,见状,情急地脱下自己衣服,扑过去压在何旻手臂上,想帮着熄灭他身上的火。 但完全没作用,火焰沿着他的外套跳跃,把他整个人都吞噬进去,很快,他跟何旻两人,就成了在地上打滚的两个绿色火球。 第128章 救火 “恒子!” 吴斌斌都快急疯了,手足无措,在旁边上蹿下跳,想拿东西去灭火,但又怕火势烧到自己身上。 狗哥也六神无主,瘫软在地,用屁股蹭着往后退,哭得直冒鼻涕泡。 “救命,我真的不想死啊。” 我站在旁边拿手机拍视频,在心里默数,“10,9,8——” 炎魃的火焰,看着虽然可怕,但最开始燃烧,烧的是人的魂魄。 没有躯体的保护,三魂七魄被烈焰灼烧,带来的痛苦是极其强烈的,只不过魂魄的伤,也比肉体的好治。 到时候弄一柱返魂香,给他们补一补就行,死不了。 重点是,我得把这个视频拍下来,让林磊脱罪。何旻虽然相信我说的话,但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他才会完全打消怀疑。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我把手机递给吴斌斌。 “继续拍。” 吴斌斌瞠目结舌,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 “都什么时候了,洛溪姐,你拍这个干什么啊!” 狗哥坐在地上,满脸绝望。 “她是想拍下我们的遗容,呜呜呜,我们一个都跑不了了。” 我没搭理他们,卷起袖子,走到何旻他们面前,双手结了个火铃手印。 手印又称“诀”,能召神御鬼,载道通幽。火铃印请的是火神,象征流火金铃,炎魃的火,不用白不用啊。 我两手摁在何旻的百会穴上,从头顶一路往下,滑动到他手指尖,我的双手,就像安了个吸尘器,所过之处,何旻身上绿色的火焰全被吸了进来。 我把两人的绿焰团在掌心,再反手结个太极印,阴火转阳火,手掌一挥,猛地拍在许云容头顶。 “金生火旺,交链元神。内保形体,外伏魔灵。急急如律令!” “轰——” 一大团赤红色的火焰,从我掌心喷涌而出,浇在许云容的身上,阴阳相冲,她身上的绿色火焰,瞬间就收缩回体内,整个人也倒飞出去,“碰”的一声,后背狠狠撞上墙壁。 我趁机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镇邪符,贴在她印堂上。 僵尸电影里,经常会看见道士用符文贴在僵尸脑门上,僵尸就动弹不了,其实贴的不是脑门,是印堂。 印堂又叫命宫,是一个特殊的穴位,蕴藏人体精气,人活着时,藏的是阳气,人死后成鬼,鬼的阴魄也藏在这里面。 所以这个穴位一旦被镇,里面的阴力释放不出来,鬼物就无法动弹。 许云容摊在地上不动了,我用脚踢了两下,这才站起身。 房间里四个男人,像在比赛谁的嘴巴张得大,谁的眼睛瞪得圆,一个个都目瞪口呆,两眼发直。 好一会,何旻才反应过来,敬佩地点点头,感叹道:“不愧是江老爷子请来的大师,果然厉害。” 狗哥:“大,大,大大,大师——” 说着回过神,猛地抽自己两个巴掌。 “哎哟,大师,我有眼无珠,我有眼不识泰山,我多有不敬,我真该死,真的对不起啊。” “别废话了,赶快叫救护车,外头的胖子应该还有一口气。” 何旻打了个电话,救护车跟吴副所长基本是同时到的。 一群荷枪实弹的警察把这给包围了,等见到躺在地上僵直不动的许云容,吴副几步走过去,蹲下来要探许云容的呼吸。 “人还活着吗?” 那张灵符挡在脸上,碍手碍脚,吴副一边说,一边就去扯符纸。 “乱七八糟,这谁弄的。” “嗳,别——” 我本来想让他别撕,转念一想,又改变了主意。 有些人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啊,撕吧,撕了,到时候林磊无罪释放,才会更顺利。 符纸一撕下,许云容猛地睁开眼睛。 吴副大喜。 “还活着,真的还活着,许云容,你没事吧,你——啊——” 一只手掌猛地拍在吴副胸口,吴副所长惨叫一声,被许云容一掌拍飞。许云容直直地从地上弹起来,左右看了一圈,就朝厨房的后窗冲过去。 看情况,竟然是想跑。 旁边有一个刑警见状,立刻追上去,猛地一个飞扑,抱住许云容的双腿。 吴副也一只手撑着胸口,艰难地站起身追上去。 “许云容,你跑什么啊?” “别害怕,我们是警察,你现在安全了,你爸妈找你都快找疯了。” 吴副苦口婆心,还没劝完,许云容回身,砸出一团绿色的火焰。 两个人立刻鬼哭狼嚎,跟之前的何旻一样,痛苦地在地上打滚。 眼看着许云容要跳出窗外,我两指夹住一枚铜钱,朝她后背猛地打出去。 “急急如律令!” 许云容踉跄着扑倒在地,我走过去,把那张镇邪符重新贴在她的额头上。 吴副还在打滚,惨叫连连。 “好痛,救命,救火,救火啊——” 何旻幸灾乐祸,拿着一个手机对准吴副拍摄,绕着他走来走去。 “什么火,这视频里看着,啥也没有啊,老吴,你胡说八道的吧。” 吴国梁两手抱住脑袋,痛苦地哐哐撞地板。 “好痛,我要被烧死了,何旻,快拿灭火器啊!” 何旻咧着嘴。 “嘿嘿嘿,洛溪大师,你看——” 我走过去,依法炮制,把两人的火焰收在手里,左右看了一圈,又砸到僵直躺着的许云容身上。 许云容整个身体都弹了起来,狗哥几人看得一哆嗦。 狗哥吞一口口水,跟吴恒窃窃私语。 “洛溪大师好凶残,这女鬼刚才也没惹她啊。” 我耳朵竖起来。 “你说什么?” 狗哥拼命摇头。 “我,我什么都没有说啊!” 我冷笑一声。 “哼,之前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狗哥吓得脸色一白,立刻把两手靠拢,自觉走到一个刑警前面。 “警察同志,快带我走吧,我有很多事情要交代。” 胖子被拉去医院,其他人跟着回刑警大队。 到队里,何旻本来准备审讯的,只是稍微一动,就感觉头痛欲裂,其他被烧的几个人也差不多,一个个捂着太阳穴,眉头紧皱,时不时发出几声痛呼。 我弄了支返魂香,在刑警队的停车场点燃。 幸好公检法单位阳气重,山城的治安应该也还行,几个人吸香的过程很顺利,没再招来什么孤魂野鬼。 吴国梁更是感叹连连,一边吸,一边摇头晃脑。 “嘶——好爽——” “脑袋一点都不痛了,也不麻了,感觉能做三套数学题。” 说着眼睛一亮。 “我侄女正在读高三,洛溪大师,你看这香——” 我眉开眼笑。 “十万一支。” 吴国梁:“哦,那没事了。” “年轻人还是要刻苦学习,不能总想着走捷径。” 第129章 盗墓贼 吸完香,几个人回去审讯狗哥。 本来许云容的案子到这里,应该已经了结了。 录像监控都在,还有这么多人证,林磊确实是无辜的,应该无罪释放。 可没想到,狗哥被许云容吓破了胆,说交代,就真的事无巨细,交代了一大堆的事情出来。 其中有一件大事,完全出乎我们的意料。 审讯桌前,何旻两手交叉,抱在胸前,嘴角似笑非笑。 “你路头还挺广啊,认识蛇头,能偷渡出去?” “哪个大老板啊。” 狗哥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两只手放在大腿上,腰杆笔直,乖巧地像个小学生。 “这事说来话长。” 狗哥说,别看他长得嫩,但其实他已经三十七岁,从十七岁开始跟在许福生屁股后面干工程,已经整整二十年了。 许福生不是山城市区的,他老家在丰都县,那边,九十年代,考古发现了汇南墓群。 从汉代到六朝的古墓一千余座,出土了大量的金银玉器,陶瓷等名贵陪葬品。 那时候村里乱得很,也没什么人管,他们干工程的挖到这些宝贝,都私下找人给卖了。 许福生就卖了不少,巧的是,帮许福生干这件事的,就是狗哥的父亲,许平山。 吴国梁听到这里,已经不耐烦地开始翻白眼。 “你怎么不从秦始皇统一六国开始说?让你交代偷渡的蛇头,你扯那么多有的没的!” 狗哥撇嘴。 “你别急啊,我说这个,自然有它的道理。” 许平山最开始也不懂行,他拿着东西,直接去古玩市场摆摊。 也该是他命中有贵人,摆摊第一天,他就遇见了一个专业知识很丰富的历史系大学生。 那个年代,大学生可是很宝贵的,许平山跟这个大学生谈了整整一个下午,两人一见如故,大学生帮着他联系在北京的同学朋友,替他把东西卖了个好价格。 再到后来,政府开始严打这些倒卖文物的,许福生收手不干,许平山跟大学生也慢慢少了联系。 只不过,两个人依然有联系方式,每年过年都会互相寄礼物问候拜访。 前几年,许平山生病去世,临死前还特意交代狗哥,说是这个大学生现在在沪市,混的也是有头有脸,他欠了自己一个很大的人情,按照狗哥这种混账性格,迟早有闯大祸的一天。 到时候就可以去找他,让他还这个人情。 狗哥叹气:“知子莫若父啊,我爹还挺了解我。” “那天看见许云容的尸体,我就知道不对,我立刻打电话给郭叔,他给了我一个联系方式,说是个香港的大老板,对方有本事送我出国。” 说到这里,狗哥忽然气愤地一拍大腿。 “他妈的,郭子章真不是什么好东西,还大学教授呢!我前年还给他寄了那么大一块腊肉,还有一包党参,那可花不少钱,我出事,他难道不应该给我安排出去?” “给我介绍什么狗屁大老板,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那老板还给我提了一大堆离谱的要求,简直是让我去卖命送死!” 郭子章这个名字,怎么那么耳熟啊。 我愣了片刻,陡然想起来,这个人,不就是杨青晖告诉我的吗,那个历史系教授,指挥瘦猴他爷爷给江晚意下降头的幕后黑手! 我立刻掏出手机,翻了下照片。 “你说的郭子章,是不是这个人?沪城大学的历史系教授?” 狗哥一愣,猛点头。 “对对对,洛溪大师,你也认识他?” 说着表情一僵,尴尬地挠了挠头,小心翼翼打量我的脸色。 “其实吧,郭教授人还是很好的,那些腊肉也不值多少钱,他给我寄的茶叶贵多了。” “这么多年,我联系他,他还肯帮忙,他这个人还是比较讲义气,洛溪大师——他是你亲戚?” 我板着脸。 “是敌人!” 狗哥立刻两手一拍,唾沫星子飞溅。 “哈!我就说,那老贼,寄来的茶叶还是发霉的,我呸!什么狗屁大学教授。那狗东西,别让我见到他!” 何旻听得直摇头。 “行行行,你别又扯远了,收回来,继续说这个香港老板。” “他给你提出什么要求了?” 香港老板姓梁,操着一口很标准的普通话,先是在电话里,回忆自己跟郭子章的友情,说既然是郭的晚辈,那这个忙他必然是要帮的。 说了几句,又紧跟着“可是——” 他手下负责这块业务的人,前几天在山城出了点小意外。 “说是什么驴友探险,掉进一个什么洞里了,叫了搜救队,救三天没救上来,错过黄金时间,搜救队放弃了。” “但梁老板不肯罢休,说那人是他老员工,跟在他后面几十年,他答应过对方的家里人,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如果我们肯配合下到洞里,把那个尸体打捞上来,他就立刻安排人送我们出去泰国,还给一大笔钱。” 狗哥两手一摊。 “我本来以为这梁老板对手下还不错,结果你猜怎么着?” 狗哥盯着吴副队长,吴副眉头一拧。 “我猜你妈个屁!你小子有话快说!” 狗哥撇一下嘴,又去看何旻。 “你猜怎么着?” 何旻单手搭在桌上,修长的食指弯曲,敲击桌面。 “他不是真让你们去打捞尸体的,只怕有其他目的吧?” 狗哥左手猛一拍大腿,朝何旻竖起大拇指。 “嗳,对啰!” 说着嫌弃地看一眼吴副。 “要不你是大队长!他是副所长呢!” 吴副心塞。 “你他妈的!你小子再不老实招供,信不信我收拾你?” “警官,我们警民一家亲,我还不够老实吗?你不能这样威胁我,伤害我的感情。” 狗哥怂怂地缩了下肩膀,又把话题扯回来。 “梁老板报出一个地名,我就知道他在扯谎了!” “丰都县羊角村的老鼠山!嗳,你说巧不巧,他妈的,我当初跟着我爸,打小就在那附近山上跑。” “那边鸟不拉屎,有个屁的驴友会去,周围全是古墓,这老狗,八成是让我们去盗墓的!” 第130章 发现阴甲 狗哥说,那地方是典型的喀斯特地貌,有很多地下溶洞,天坑,地缝等。 之所以叫老鼠山,是因为山上古墓太多,被暴雨一冲,经常发生塌方,东一个坑西一个洞,像老鼠窝似的。 前些年政府抢救性开发,一连挖掘了六座大型古墓,把文物都抢救出来之后,那地方也就渐渐废弃了。 但经常有人不死心,跑那边去捡漏。 “这梁老板,八成也是奔着那些古墓来的,结果那边地势太复杂,他们估计没得手。” “郭叔知道我是丰都人,所以才推荐我去找他,我说呢!靠,他就是在利用我啊!” 狗哥说着说着,自己开始生闷气,拍着大腿,又把郭子章大骂一遍。 何旻跟吴国梁对视一眼。 “行了,还有其他要交代的吗?” 狗哥老老实实摇头。 “真没有了,警官,我这个坦白从宽,算立功吧?那是不是能把我放了,我其实也没干啥,我是偷运了个死人回村,运死人不犯法吧?” 何旻冷笑。 “打我的事忘了?” “这——我就是抱着你,那打,那是黄毛打的,也不干我的事啊。” “别给我废话,先老实在拘留所里呆着,我把案情整理清楚上报,具体怎么量刑,得看检察院那边。” 我们离开审讯室,刑侦大队的办公楼是一个回字形,正大门进来,中间就是一个四方小广场。 此时那空地上,摆着具担架,还盖了白布。 何旻一愣,快步走过去。 “又出命案了?” 旁边一个年轻的刑警摇头。 “老大,这是河堤里面那个尸体,挖上来了,刚清理干净。” 何旻:“联系法医了吗?让老陈过来验尸。” 说着,伸手掀开白布,随意朝尸体脸上扫了一眼。 我也好奇地抬着下巴看。 这尸体,是个二三十岁的年轻男人,因为长期被封在水泥里,样貌倒保存得还算完好。五官平平,只不过左边脸颊,有一大片黑色的胎记,覆盖了整个左眼。 旁边的狗哥惊叫起来。 “咦——” 何旻回头。 “你咦什么,你认识?” 狗哥眼珠一转,嬉皮笑脸。 “何队长,我要是认识的话,我算立功吗,能不能再给我减减刑,我觉得我拘留个几天也够了吧。” 何旻:“你少给我讨价还价,认识就快说!” 狗哥:“哼,那我不认识。” 吴国梁直接在他脑门上扇了一巴掌。 “你还傲娇起来了,光是袭警,就够你喝一壶的,还不老实点,想多捧几年铁饭碗是吧?” 人也是真的贱,好好的不说,被打一巴掌反而老实了。 狗哥交代,说这人叫乌记,不是本名叫乌记,而是因为他脸上那个黑色胎记,大家都那么喊他。 “他以前也跟着许福生干工程的,做了得有好几年吧,力气大,人也老实,后面不知道为啥,不来了。” “对了,好像造那个河堤的时候,他也在工程队里。” 何旻很意外。 “河堤是许福生造的?” 狗哥理所当然地点头。 “那当然啊,云容可是我们山城数得上的建筑公司。” 何旻:“先把他带下去,让许福生过来认尸。” 许福生夫妻两个显然会错了意,以为何旻让他们认得,是许云容的尸体。 两人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走进刑侦大队的大门,一看见地上盖着白布的担架,周春芳立刻两腿一软。 “容容,我的容容——” 周春芳嚎啕大哭,扑上去紧紧抱住那具尸体。 许福生也悲痛欲绝,哭着掀开白布,下一秒,他瞳孔骤然一缩,整个人仿佛受到极大的惊吓。 “啊——” 许福生连滚带爬往后退。 “赵亮!” 何旻:“你认识他?” 许福生本能地摇头,愣了一会,又点头。 “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家容容呢,这不是容容的尸体啊!” 周春芳眼泪还挂在脸颊上,气得面目狰狞,五官扭曲。 “何旻!” “你到底什么意思,你害死我们家容容,还要这样来消遣我们,说让认尸,拿一个陌生人的尸体,你这是要干什么,你到底要做什么啊!” 周春芳哭得实在凄惨,有来刑警队办事的群众,听了事情经过,围在旁边窃窃私语。 何旻也有些尴尬。 事情一件连着一件,从昨晚到现在,几乎没闭过眼睛。他一心查案,倒没想这么多。 当即就挥手,让人把许福生夫妻扶到办公室去,再派人把尸体抬去验尸。 我对这具尸体很好奇。 在水下被镇这么多年,又恰好通过“反弓煞”,产生的煞气被水流源源不断地带走。 这种尸体,很容易诞生“阴甲”。 所谓“阴甲”,就是有纯阴之力的指甲。 通常的尸体,如果产生阴力,还会伴随着煞气,这种指甲是没法用的。只有煞气被冲走,留下最纯正的阴力,才能称为“阴甲”。 “阴甲”可是个宝贝啊。 薄薄一小片指甲,佩戴在身上,能遮盖阳气,混进鬼物当中不被发现。 “阴甲”泡在井水里三天,再用水洗眼睛,能短暂地获得“阴阳眼”。 甚至把“阴甲”磨成粉末,喝水吞服,还能治阳气太旺产生的疾病,类似痤疮,便秘,体热,上火等。 这种好东西,放在拍卖会上,起码也得值个几十万的。 我跟着来到停尸房。 等人一走,我就走过去掀开白布,把尸体的手脚都看了一遍。 手上没有,脚上还穿着鞋袜,鞋袜被水泥风干,跟皮肤混在一块,很难剥离下来。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脱掉鞋子。 这一看,立刻惊喜得瞪大眼睛。 好家伙,左脚上,果然长了两枚阴甲。 这指甲,跟其他的都不一样,通体黝黑,质感莹润,就跟包浆了一样,凑近闻,还有一股淡淡的麝香味。 我沉醉地闭上眼睛,又深吸一口气。 啊,没错,就是这个味。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惊恐的喊声: “洛溪,你在干什么!” 我扭头一看,吴国梁一手捂胸,龇牙拧眉,用一种看变态的眼神看着我。 第131章 千金沉海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这种时候,我说什么话都显得很多余。 我表情严肃地盯着尸体的左脚,大脑飞速运转,在想到底该用什么合理的借口,才能让吴国梁觉得我不是变态。 这么一看,竟真让我找到了异样。 刚才我只顾着看脚指甲,竟没发现,死者的脚指上,居然还戴着一枚黑色的戒指。只不过尸体略微浮肿,那戒指嵌入皮肉里,不仔细看注意不到。 我招呼吴国梁。 “你过来看,我发现个东西。” “把这戒指弄下来。” 吴国梁也感到惊奇。 “咦,谁会在脚指头上戴戒指,这肯定有猫腻。” 说着,一边拿工具把戒指弄下来,一边敬佩地看着我。 “洛溪大师,你怎么发现的?” 我淡淡一笑,伸出手指,还没说话呢,吴国梁已经震惊得瞪大眼睛。 “掐指一算,算出来的?” “洛大师,牛逼啊!” 戒指被镊子夹出来,扔在旁边的不锈钢托盘上,“叮铃铃”响着转了几个圈,才平稳地落地。 吴国梁眼睛尖。 “这上面还有字呢。” “海千金沉?” “这是啥意思?” 我愣了一秒,心头猛然涌上一股气血。 “千金沉海?” “都什么年代了,竟然还有人搞这种邪术!” 心里很生气,但不能耽误手上的动作,我拿了把剪刀把那两枚阴甲剪下来,踹进兜里。 吴国梁吓得退后几步,离那个托盘远远的。 “邪术,什么邪术?” “你们两个干什么的?怎么乱动尸体啊。” 一个穿着白袍,带着口罩帽子的人进来,挥着手把我们两赶到门外。 “吴副,这刑事案件,你跟这凑什么热闹,去去去,一会法医来了,我得把东西都准备好。” 法医验尸是常规流程,吴国梁也不好说什么,我们两人退到门外,他还在追问我,到底是什么邪术。 何旻也正好从办公室出来,见我们两个站在解剖室门口,脚步匆忙地走过来,给吴国梁递了支烟,骂道:“闲起来闲的要命,忙起来事情又一大堆,怎么什么都赶一起了。” 何旻说,死者叫赵亮,贵省人,以前是许福生手下工程队里的,出事那年,他才二十一岁。 建筑工人,流动性特别大,赵亮当时结完工资就走了,许福生也没太在意。 这么多年过去,许福生连当时管他的工头是谁,都记不清楚了,这件案子查起来很有难度。 “许福生说,以前做河道护坡,技术不是很成熟,管理也不严格,这小子说不定是在工地上乱走,自己掉下去的。” 那时候河道护坡,会先打好地基,然后用木板隔出一个一个一平米左右的柱状空间,再往里面浇灌水泥,最后再连起来。 如果谁意外掉进去,昏迷在底下,第二天没人发现,水泥车正常往下浇,就会把人封在河道底部。 “他撒谎!” “人肯定是许福生杀的。” 我这话一出,何旻和吴国梁都吓一跳。 “洛溪,你有什么证据吗?” 我拿出那枚黑色的戒指,指着上面的字迹给何旻看。 “千金沉海——” “你们听过打生桩吗?” “打生桩”这种习俗,最早出现在《鲁班书》中,鲁班是一代建造大师,他认为,人们动土施工,会破坏风水,触怒当地的山神。 特别是建造桥梁,经常会碰到有些地方,用尽手段,桥墩却怎么都落不下去,无法竣工。 这种时候,就需要用活人献祭。 在人的脚趾套上千金环,然后再活活浇灌水泥封印。 这千金环,是用特殊的阴铁所制,上面刻四个大字,“千金沉海”,能勾住人的魂魄,永镇河底。 “这种手段建国以前很常见,没想到这都二十一世纪了,还有人搞这种东西。” 听我说完,吴国梁气得拔掉嘴里的烟,扔在地上猛踩一脚。 “这黑心商人,何旻,还等什么,快去审他啊!” 这种案子,时间过去这么久,没有什么物证人证,只能靠审讯,拿到主犯的口供。 何旻虽然经验丰富,但架不住,姜还是老的辣,不管他怎么问,许福生都绝不承认,反而大骂何旻是个畜生,害死自己女儿,不去抓凶手,反而在这里纠结十几年前的事。 周春芳也在办公室大闹,夫妻两个是来认尸的,何旻不说许云容案件的最终结果,反而把她老公给收押了,天下哪有这种事。 许家在山城很有几分社会地位,没多久,何旻就接到了上头打来的电话,问他案情进展到底怎么样,何旻一个头两个大,吴国梁在旁边幸灾乐祸。 “头痛,幸好这案子没落我手里。” “我都不敢想,你那结案报告要咋写,许云容被炎魃上身,又从水底上岸,跑到自个公司里,结果被狗哥偷走,然后尸体又诈尸复活,还掏了胖子的肠子?” “啧啧,你要敢这么写,你这刑侦队长也做到头了。” 这也是何旻苦恼的另一个地方。 林磊确实是无罪的,但从世俗角度来看,他是唯一的犯罪嫌疑人。 到底要怎么写案情总结,才能顺利帮他脱罪? 夕阳西下,烘烤了一整日的水泥地面仿佛冒着热气,院子里一丝风气都没有,沉闷的让人烦躁。 何旻叹口气,推开面前的盒饭。 “别说了,愁的我饭都吃下去。” 我举起筷子。 “你真的吃不下吗?” 何旻点头,又到口袋里摸烟。 “是啊,洛溪,你也没胃口吗,不好意思啊,来山城这几天,也没好好招待你吃顿火锅,每天让你跟着在队里吃食堂。” 我从何旻没动的餐盘上,夹走两个鸡腿。 “那这个椒盐鸡腿给我,你别说,你们食堂阿姨做饭,味道真不错。” 说着转头看吴国梁。 “你也吃不下?” 吴国梁赶紧护住自己的餐盘,笑嘻嘻道: “吃得下,又不是我的案子,我有什么吃不下的?” “你不是答应刑侦大队,要请他们去什么嘉禾吃饭,什么时候去,嘉禾很出名吗?” 吴国梁脸上的笑意消失了。 他重重叹口气,放下筷子。 “哎,等结案了去吧,洛溪,你提这个干啥啊,破坏我吃饭的心情。” 我趁势又一筷子。 “那把你的鸡腿也给我。” 吃完晚饭,心情愉悦,我让何旻把所有人都集中到后面的停车场上,顺便把他的几个领导都喊来。 这件案子进行到现在,是时候做一个了结了。 第132章 当卧底 天空繁星密布,半圆的月亮压得很低,一轮弯钩似的斜挂在天上。 霓虹初上,山城在夜色中,总算冷寂下来。 徐徐凉风,吹散了人们身上的热意,何旻却依旧满头大汗。 他正在做入职以来,最特殊的一场案情报告。 不大的停车场上,坐满了人。 以江老爷子为首,左右各坐了市公安局的领导,再后面,是许福生夫妻和刑警大队的所有警员。 狗哥和林磊没坐凳子,戴着手铐站在最后一排。 何旻站在最前面,顶着几个领导吃人的眼光,硬着头皮讲解案情。讲完以后,现场一片沉默。 周副局长是个面容白皙,戴着金边眼镜的中年男人。他显然对何旻的话很困惑,情不自禁推一下眼镜,问道:“等一下,让我捋捋,你的意思是,许云容死后,又从河底爬上来了?” “是的,周局。” 许云容他妈崩溃地哭了起来。 “你听听,这叫个什么事,你们也太明目张胆了吧,我真没见过用这种手段包庇罪犯的。” “视频监控都在,这也能编?” “我自己就是医生,哪个死人能重新从河里爬出来,走那么远去杀人,啊?周局长,你信这个?” 周副局长拧着眉头。 “何旻,这太胡闹了!” 何旻求助地看着我。 “洛溪,你快跟他们解释一下。” 我让吴国梁抬了两具尸体上来,掀开其中一具的白布,周春芳一见,立刻崩溃地扑上去。 “容容,我的容容啊——” “周阿姨,你自己也是医生,你看看,许云容还活着吗?” 周春芳强忍悲痛,在许云容脉搏和鼻子上都探了一下,哭道:“就是林磊,就是他害死了我女儿!” 旁边的法医也很肯定地点头。 “死者口鼻皆有泥沙,确实是死于溺水窒息。” 他刚说完,我立刻把许云容额头的镇邪符揭开。 周春芳还抱着女儿哭呢,就看见许云容忽然睁开眼睛坐起身,猛地一掌拍在她胸口,把她直接拍飞了。 全场哗然,法医爆发出一阵尖叫:“诈尸了!” 周副局长正好站在停车场出口的位置,许云容左右看了一圈,把他当突破口,立刻朝那边冲过去。 我本来想挡的,犹豫几秒,还是停下脚步。 果然,下一秒,周副局长也被许云容踹翻,身上升腾起绿色的火焰。 我这才捏着铜钱追上去,制服许云容,把那张符重新贴在她额头上。 周副局长痛苦地在地上打滚,我蹲到旁边,问他:“局长,你现在相信林磊说的话了吗?” 周副局长:“啊,好疼,救命啊,好疼——” “咳咳,局长,林磊有罪吗?” 周副局长:“没有,哎哟,救命,我要被烧死了,快——” 我把火焰收回来,接下去的事情,就顺利了很多。 大家目光呆滞地听何旻讲解案情经过,说到河底那具沉尸,我又让吴国梁把尸体带上来。 然后问许福生。 “要我把赵亮的魂魄招来,跟你打个招呼吗?” “先说好,他受了十几年冤屈,那煞气冲天,我可不一定制得住。” 许福生心理防线全面崩溃,痛哭流涕,承认是他害死了赵亮。 他说,那个工程工期紧,任务重,到运河那一段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失误连连,工程总是没法顺利进行。 队里就有年纪大的老人,闲谈间聊起来“打生桩”的事。 赵亮无父无母,是个孤儿,死了也没什么人在意,所以许福生就选定他作为目标,让人把他直接丢进地基里了。 连杀人都交代完,也不差前段时间吴恒他爸点火自焚的事了。 只不过,没想到的是,当初吴恒他妈也来讨过薪,是许福生亲自接待的。 他妈小有姿色,许福生半哄半强硬,在办公室欺负了她。 许福生把所有事情都说完,瘫坐在地上,一下子像老了十岁。 我摇头叹息。 “我说呢,难怪他怨气冲天,变成炎魃。” “那几天你应该不在公司吧,炎魃在周围乱逛,你女儿身上有你的气息,他就盯上许云容了。” 许云容掉进河里,才碰巧让我们发现赵亮的尸体。 “这一切,冥冥中自有天意啊。” “许福生,真正害死你女儿的凶手,是你自己!” 周春芳愣了一会,崩溃地扑过去,用力厮打许福生。 “老天不长眼啊,怎么不报应到你身上,你还我女儿,你还我女儿的命!” 警察们一拥而上,把两人带下去。 一场闹剧到现在,总算彻底终结。 周副局长当即拍板,林磊无罪释放,我还没来得及高兴,周副局长忽然又走过来,拉着我说悄悄话。 “洛溪大师,有个事要拜托你。” “那个香港的梁老板,是跨国文物贩子,盗墓偷窃,走私杀人,无恶不作,我这边刚联系到国际刑警,对方要我们协作,捉拿这个梁老板。” “你看,趁他们还没发现,按我的意思,让几个警察跟着你,你们伪装成狗哥的同伙,先去丰都县跟他们会合,怎么样?” “当卧底?” 我果断摇头拒绝。 废话,我这趟来,是来找郭子章的,捞林磊是顺手的事,哪那么多功夫给警察办事啊。 没想到,江辰泽忽然从手镯里飘了出来。 “洛溪,先答应他。” “为啥?” “你忘了?梁老板是郭子章介绍给狗哥的,他们两人之间肯定有非常密切的关系。我们现在对郭子章的了解为零,敌在暗,我在明,应该趁这个机会打入他们内部。” 好吧,说得也有道理。 我只顾着跟江辰泽说话,周副局长见我不搭理他,冲一旁的何旻使了个眼色。 何旻又去求江老爷子。 过一会,江老爷子拄着拐棍走到我面前。 “洛溪啊,还记得我提的三个考验吗?” “你帮何旻侦破这桩杀人案,第二个考验算你通过了。” “这第三个吗——你就答应他们,跟何旻一起去当卧底吧。” 我很意外,三个考验,居然两个都用来帮何旻。 连江辰泽都有点吃醋。 “这老头,怎么对何旻的事那么上心,到底谁才是他孙子啊?” 江辰泽说,他当植物人这些年,爷爷一共没来看过他几次。这趟回来,也是为了何夏出气的,他跟何家的关系,倒比对他们姐弟几个亲近多了。 他这么一说,我也开始怀疑。 “嗳,你说有没有可能,何旻他爸,也是你爷爷亲生的?” 第133章 瘦猴失踪 江辰泽失笑:“你在胡说什么,何旻爷爷还活着呢,他跟他爷爷长得很像,你看见就知道了。” 何旻要去文物贩子手下当卧底,临走前,特意邀请我去他家里吃饭。 何家的别墅坐落在半山腰上,建筑风格融合了中式的雅致和现代简约,黛瓦白墙,玻璃立面,别有一番韵味。 山背处有一座凉亭,几个老头在亭子里下围棋。 其中一个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老头,笑着朝何旻招手。 “小旻,人来了?” 说着放下手中的白棋,起身迎接。 他身高大约有一米八左右,这把年纪了,不见佝偻,腰板依然挺直,宽阔的肩膀和硬朗的五官,何旻跟他就像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这是辰泽的媳妇吧,叫洛溪?果然相貌不俗,老听我们家何夏夸你。” 另外两个老头也跟着起身,寒暄着奉承我几句。 江老爷子淡淡一笑,招呼大家到一旁的静室里喝茶。 何夏正在点茶,见我进来,一反常态,十分客气地跟我打招呼。 “洛溪,好久不见。” 江辰泽对此感到很欣慰。 “我就说吧,何夏人其实不坏,上次的事情,应该是个误会。” 上好的紫砂茶碗推到我面前,何夏笑得温柔。 “洛溪,你尝尝,这红茶味道怎么样?” 我正好口渴,拿起茶杯,仰头喝了一大口。 咂摸几下,吃不出什么味,但看见何夏一脸期待地看着我,我只能点头。 “不错,味挺醇的。” 何夏得意地拿起那罐茶叶。 “肯定醇呀,这是江爷爷特意从武夷山带回来的,正山小种,这——哎呀!” 何夏惊呼一声,把那罐茶叶转了个圈,带着标签的那一面朝向我们。 “糟糕,我拿错茶叶了,这是西湖龙井。” 说着吃惊地用手捂着嘴巴。 “洛溪,你连红茶跟绿茶,都喝不出来吗?” 旁边有个秃顶的老头给她捧哏。 “不会吧,洛溪小姐可是江家的二少奶奶,连这点品味都没有?” 众人沉默。 江老爷子淡淡的瞥了何夏一眼,不责怪她,反而宠溺地接过她的话茬。 “不瞒大家,洛溪从小在农村长大,分不出也正常。” 秃顶老头轻蔑地嗤笑一声。 “哦——那难怪。” 我耸耸肩。 “我喝不出绿茶,总好过某些人,分不出绿茶。” 江辰泽:…… 又生气又丢脸,一溜烟钻回手镯里,自闭了。 几个人还在谈茶,何夏茶言茶语,卖弄茶艺,何旻听不下去,凑过来打圆场,问我最喜欢喝什么茶,可以带份茶叶回去。 “珍珠奶茶,加芋圆波波。” 何旻沉默。 “那我,给你点个外卖?” 他走到一旁去点外卖,何夏更加得意,自以为让我丢了个大脸,又从茶艺谈到茶具,说到最近国外忽然盛行青瓷茶具。 那个秃顶老头如数家珍。 “海外的佳兴拍卖行,一连拍了好几件北魏的青瓷,其中竟有一套保存完好的茶具,被收藏家福克公爵拍下。” “福克公爵爱不释手,还用它招待英国女王,登上报纸,北魏瓷器顿时水涨船高。” “这古董也跟娱乐圈一样,讲究个热点,最近北魏的青瓷,就是大爆点啊。听说最近有古董商到处在收北魏的明器,开出的价格,那是水涨船高,一天一个价。” 何旻爷爷点头,深表赞同。 “谁说不是呢,别说老古董了,现在新的茶器行,也都推青瓷卖,看我这一套,前儿刚收的,圣蓝轩新出的款。” 何旻爷爷从墙边的博古架上取下一个长形锦盒,炫耀似地打开给众人看。 大家都围过去欣赏,我跟何旻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低头喝茶。 丰都县那边的古墓群,基本是从西汉到南北朝,最近忽然出现在山城的梁老板,只怕也是奔着北魏瓷器来的。 从何家回来,我直奔山城的鬼市,买了一大堆东西。 正忙忙碌碌,忽然接到林磊的电话。 他昨天刚从拘留室被放出来,我觉得这孩子还挺懂事,很豪气地一挥手。 “大家朋友一场,感谢的话不用多说了。” 没想到,林磊的嗓音带着哭腔,听起来很是慌乱。 “洛溪姐,瘦猴不见了。” 林磊说,他这趟来山城,是跟着瘦猴来的。 瘦猴以前有个关系特别铁的工友,说找到一条发财的路子,做兄弟的不能吃独食,第一时间就联系了瘦猴。 瘦猴问他具体是做什么的,他神神秘秘,也不肯说。 瘦猴性子本来就野,爷爷死后更加没人管,挂完电话就买机票,要来山城,怎么劝都劝不住。 林磊怕他被人骗,只能匆匆辞掉暑期工,跟着来了山城。 到了山城才知道,果然,最赚钱的门路都写在刑法里了。 那个工友说的路子,居然是盗墓。 林磊大好青年,遵纪守法大学生,肯定不能答应。瘦猴在这方面,倒是听林磊的话,见他实在不同意,也就没提。 两人本来约好,就当在山城旅游几天,早点买机票回沪市。 没想到,林磊发生意外,被刑侦大队给抓了,手机被没收,两人完全断了联系。 等他昨天出来,第一时间打电话给瘦猴,瘦猴手机关机,怎么都联系不上。 只给他留下一段话。 “磊子,无论如何,我都会救你出来的,等我。” 林磊又去找瘦猴那个朋友,那个朋友也一同消失了。 林磊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瘦猴肯定是去找那个盗墓的了!” 瘦猴年纪又轻,也不认识其他人,看见林磊被抓,到处求爷爷告奶奶,一顿瞎忙活。 他朋友趁机煽动,说雇他们干活的老板,手眼通天,只要帮他把事干成,就能帮忙捞人。 瘦猴一听,就什么都顾不得了。 林磊语带哽咽。 “瘦猴自尊心强,他爷爷死在你们手里,他必然不会找你们帮忙的。” “我——我原本也不应该打这个电话。” “可瘦猴,是我活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了,洛溪姐,我求你,你帮我找到他,我这条命都给你。” 第134章 进山 怎么又是盗墓,最近到底有多少盗墓贼盯着丰都县这一批古墓啊。 难道说,瘦猴进的,也是梁老板的队伍? 我不敢肯定,只能告诉林磊,我要去梁老板手底下当卧底,到时候可以帮他看看瘦猴在不在里面。 林磊一听,立刻表示要跟我一起去。 我本来不想答应,但架不住他苦苦哀求,转念一想,这小子年轻力壮,跑得还特别快,应该不至于太拖后腿。 很快,狗哥那边接到电话,通知今天晚上就让进山。 何旻当了十几年刑警,经手的案子多,梁老板手下都是一群偷鸡摸狗的乌合之众,保不齐就有人见过他。所以他特别谨慎,把头发推成寸头,眉毛刮细,脖子上还贴了假纹身,也不知道具体怎么改装的,整个人的气质大变样。 以前看着正气凛然,现在就像混街头的二流子。 狗哥开着一辆破皮卡,他车技倒是比何旻好,一圈一圈的盘山公路也开的四平八稳。 开了大约三四个小时,两边视野可见的高楼大厦越来越少,路越来越偏。 外面天色黑沉沉的,狗哥的脸色也很沉重。 “哎!” “那地方我实在不愿意去,我以前跟我爸下过溶洞,不知道哪里吹来的风,撞在石壁上,鬼叫一样,瘆人的很。” “洛大师,那下面不是真的有鬼吧?” 我反问他,“你说呢?” “市区里都能遇见炎魃,更何况古墓附近!” 三个人肉眼可见的,都紧张起来。狗哥更是脸色惨白,连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开始不自觉地发抖。 我安慰他,刚才是开玩笑的。 古墓附近,反而不容易出现鬼。 人死为魂,魂不散为鬼,一般能出现鬼的地方,阴气极重,而且凝而不散。 而古墓,都是古代地师精心挑选的风水宝地。 郭璞在《葬书》中记载:“气乘风则散,界水则止,古人聚之使不散,行之使有止,故谓之风水。风水之法,得水为上,藏风次之”。 一个合格的风水宝地,必须环山抱水,气息流通。 其中“生气”二字,是风水的中心。 生气,是指流走在山脉土地中,能蕴养人体,生旺人气的一种能量。 一片土地有生气,气通人和,才能滋养墓地的主人,阴蔽后代子孙。 这种风水宝穴,气息流通,生机盎然,怎么可能有鬼呢? 像上次在云隐酒店,一块飞来石破坏整个风水流向,这种纯属偶然现象。 老鼠山上面,总不可能也有这样的飞来石吧。 听我说完,狗哥宽心不少。 “难怪盗墓贼那么多,我还以为他们要钱不要命呢,哈哈,看来这一行,也没有我想的那么危险吗。” 说着一拍胸部。 “早知道我应该干这一行,我这个人天不怕地不怕,就有点怕鬼。不然凭我的身手,我过人的机智,我柔韧性还特别好,什么洞都能钻过去,再加我5.2的视力,我天选盗墓贼啊。” 狗哥遗憾地咂摸了一下嘴,开始怀念当初他爸偷卖文物的时候,认识好几个道上有名的盗墓贼,那些人想收他当徒弟,他不干。 一边说,一边在后视镜里扫了一眼,疑惑地问何旻。 怎么拿个手机一直在打字,给女朋友发信息呢吧? 何旻:“你刚才的话我都记录下来了,等回局里继续交代清楚,特别是那些盗墓贼的联系方式。” 狗哥后悔地扇了自己一嘴巴。 “别呀,何局,我开玩笑的,我瞎吹牛的,你别记啊!” 他一路插科打诨,何旻都被他逗笑好几次,只有林磊,一言不发看着窗外,眉头紧锁,显然在担心瘦猴的安全。 大约半小时后,狗哥把车停在山脚下,说前面没路,开不上去了,接下来要靠走的。 我们一人背着一个登山包下了车,我朝周围看了一圈,发现这是在一个山坳里。 两旁都是高山密林,参天大树枝繁叶茂,挡住了头顶的星空。 周围全是黑压压的树影,看不出山脉走向形式,也没法判断,这是个什么穴。 我掏出手机一看,这才到山脚,居然已经没信号了,不由得好奇。 “那你怎么跟梁老板联系会和?” 狗哥嘿嘿笑着,一副得意的表情。 “洛溪大师,你不懂了吧,现在都是高科技。” 说着拿出一个八十年代手机模样的东西,说这是户外gps经纬度定位仪。 对方早就把经纬度发给他了,跟着这上面的地图走,就能顺利找到梁老板他们。 深夜的老鼠山,黑的吓人,伸手不见五指,我们头顶戴着矿灯,笔直的灯光打出去,只能照亮身前一小片地,再远处,逸散出去的光线,仿佛都被树木给吞噬了。 狗哥从包里掏出一卷登山绳,示意每个人都扣在包上,四个人连成一串。 “这个老鼠山,山缝很多,晚上乌漆嘛黑,保不齐谁踩空就摔下去了,绑一起,互相有个照应。” 我冲他竖起大拇指。 “行啊狗哥,考虑的还挺周到。我之前咋没发现,你心思这么细呢?” 狗哥:“那当然,我天选盗墓贼,我当年——” 何旻竖起耳朵,抬出手机,食指点在屏幕上方,作出一副认真记笔记的准备。 狗哥:“我当年一颗红心向着党,从小就决定以后要遵纪守法,当一个对国家有贡献的良好公民。” 何旻发出一声嗤笑。 笑声怪异,掐着嗓子,嗓音尖利,听起来像女人的声音。 狗哥整张脸都皱起来,直搓手臂。 “何局,你咋笑得跟女鬼似的,怪瘆人的。” 何旻忽然停下脚步,神情变得非常严肃。 “我没有笑。” 当时我们的队形,狗哥最前面,第二个林磊,第三个我,最后一个是何旻。 从我们三的位置,都能清晰的听见,那笑声就是何旻方向发出来的。 可是,何旻却说,他没有笑。 我们三个都停下了脚步,狗哥第一时间向我靠拢,嗓音颤抖。 “何——何队,你别开这种玩笑啊。” 回应我们的,是一道格外尖利刺耳的笑声。 “杰杰杰——” 第135章 鬼打墙 这一声笑实在尖利刺耳,几乎不像人类能发出的声线,反而像什么动物的嚎叫。 何旻也被吓一跳,警惕地转过身看了一圈,头顶的探照灯打出的光线,在周围的密林中乱晃。 到处都是枝木黑压压的长影,凌乱地交错在一起,晃得人眼晕。 我用力眨了一下眼睛。 我有阴阳眼,这山上,虽然凉风阵阵,但气息是清明的,并没有什么邪祟,这笑声到底是咋回事。 怕只怕,别是什么毒虫野物,桑桑不在这,这些东西不太好对付。 先不管那么多,继续往前走,离开这里再说。 我让狗哥加快速度,他心里也吓得要死,两只手臂在身旁摆动疾走,恨不得跑起来。 大家闷头走了二十几分钟,那声音没再发出,我心里隐隐松口气。 狗哥低头看一眼手中的定位仪,惊道:“咦,反了,这边走。” 说着伸手指向一棵干枯的松树,那松树造型奇异,大半的枝干和旁边的树纠缠在一起,拧成麻花似的,不像树,倒像藤蔓。 狗哥指的路,就是从两棵树中间穿过去的岔道。 一直没说话的林磊忽然抬起头,满脸严肃。 “你确定吗?” “我们刚从那个方向来的。” 狗哥盯着定位仪的坐标盘,朝左转半圈,朝右转半圈,挠头。 “是那边没错,可能那边还有啥岔道没注意?” “先走着再说。” 于是一行人又返身往回走,吭哧吭哧走了快半小时,狗哥停下来摆弄定位仪。 “咋地图又不动了,奇怪,是这边的方向没错啊,按理说都快到了。” 狗哥举着定位仪,一会对天,一会朝地,时不时还在树干上敲两下。大家都在等他,何旻不耐烦地走到旁边,伸手到胸口摸烟,不知踩到什么东西,脸色忽然僵住。 “洛溪,你来看。” 探照灯射向地面,照出一个光圈。 何旻移开脚。 被踩扁的杂草上,躺着一支扁扁的香烟。 何旻蹲下身,把那支烟捡起来。 “之前我想抽烟,但是想到在林子里,怕引起山火,就把烟扔了。” “洛溪,我们回到原地了。” 狗哥不明所以。 “啥原地?” “桀桀桀桀桀——” 背后忽然又是一声凄厉的惨笑,我猛地转过身,林磊正好站在我身后,他也一脸惊恐,像何旻之前那样,慌乱地四处朝周围乱看。 “不是我笑的!” “我没发出声音啊!” “你们先呆着别动。” 我从包里掏出两枚五帝钱,反扣在掌心,警惕地朝前走了几步,在周围探索半圈,没发现半点异样。 狗哥犹豫着问我,我们为啥会迷路,这是不是传说中的鬼打墙。 所谓“鬼打墙”,就是指深夜在外面行走时,辨不清方向,按照自己记忆中的路,走了很久,却发现老在原地转圈。 从科学的角度解释,生物运动的行为规律都是圆周运动,特别是视线不清晰,没有目标的时候,大雁蒙上眼睛,飞出的痕迹也是一个圆。 但有时候,青天白日,周围都有明显的建筑物和指标,也会发生鬼打墙。 这从我们玄学角度,就叫鬼遮眼。 鬼是一种特殊的磁场,它会干扰你的视线和大脑判断,让你在一个圈子里出不去。 我小时候走山路,经常碰到,周围黑黢黢的都是浓雾,怎么走都出不去,但跟现在的情况显然不一样。 “周围没有煞气,哪来的鬼啊,可能就是巧合。” 我从包里掏出一截红色绸缎,绑在树上,做个记号,然后让狗哥按着记录仪的位置,继续前进。 之前看我轻松对付炎魃,几人都对我有盲目的自信,听我说没有鬼,大家也都松一口气。 狗哥老老实实盯着记录仪,在前面带路。 这次,换我垫后,让他们三个都走在前面,又走了半小时,时间已经到了凌晨一点,走着走着,前面三人忽然不动了。 我催促狗哥。 “停下来干啥,就半小时,不用休息吧?” 狗哥都快哭了,颤抖着伸手,指向前方。 “洛溪大师,你看那——” 我抬头一看,一截鲜红的绸缎,绑在小腿粗细的树干上,还打了个漂亮精致的蝴蝶结,尾巴上那点须须正迎风飞舞。 何旻又伸手去摸烟,摸到一半,塞回去,苦笑道:“他娘的,这还真是鬼打墙啊。” 林磊搓了搓手,小心翼翼扫了我一眼。 “洛溪姐,有没有可能,有什么鬼是你也看不见的,可能煞气很小,你没注意到?” 他这个分析倒也有道理。 鬼是一种阴物,阴阳眼能看见,就是因为对阴气的感知特别敏锐。但有一些特殊的鬼物,阴气极低,所以不太容易被发现。 可按道理来说,阴力在这种级别的鬼,也施展不出来鬼打墙啊。 我挠了挠脸,一时间倒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算了,死马当活马医,不管是个啥,先按鬼打墙对付。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驱邪符捏在指尖,两手一弹,符纸无风自燃。 “玄武大帝在眼前,神归庙,鬼归坟,妖魔鬼怪归山林,玄武真君急急如律令!” 很简单的驱邪咒,用在山林里却有奇效,不止神鬼,一些山魈精怪,也都受此咒语驱使,短时间内不会出来捣乱。 我把符纸烧完,把符灰抹在几棵树干上。 “行了,继续走吧。” 狗哥低头看定位仪,走了一段路,也许是感到气氛沉闷,他随意挑个话题,好奇宝宝似地问,刚才把灰抹枝干上,是有什么讲究吗? 林磊:“我知道,符灰也是有灵力的,肯定是驱邪用。” 何旻:“我觉得不是,那个咒语和符文是驱邪的,符灰应该是定位的。” 林磊:“我觉得你猜错了。” 两人争辩几句,一起来问我。 “啊?” 我甩了甩手。 “不是,我手脏,用树干蹭一下。” 众人:“……” “哈哈哈,哎哟,你俩都猜错了,想不到吧,哈哈哈——” 狗哥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哈哈哈——” “桀桀桀桀桀——” 熟悉的尖厉笑声响起,狗哥惊恐地捂住嘴巴。 众人脸上的笑意消失,我抬头看了一圈,那截鲜红色的绸缎蝴蝶结,再次映入眼帘。 第136章 奇门遁甲 大半夜的,在这破林子里绕了一圈又一圈,大家都走得精疲力尽,又困又饿,我心里早就憋了一肚子火。 现在看着自己又回到原地,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从包里抽出桃木剑,无能狂怒,对着旁边的树枝一顿劈砍。 “什么装神弄鬼的狗东西,敢消遣你奶奶。” 江辰泽没见过我这副样子,从手镯里飘出来,一脸好奇。 “啧,洛溪,你也有不行的时候。” 我大怒:“你行你上啊!” 江辰泽正好站在狗哥面前,狗哥以为我在骂他,惊慌地摆手。 “我没说话啊,我不行,我不行的!” 江辰泽劝我冷静一点,让我仔细想想,这世上能让人迷惑方向走不出去的,除了鬼打墙,还有啥。 譬如人是路痴?但这里四个人,这概率也很小。 或者中了毒,辨不清方向? 抑或者,是什么武侠小说里的,奇门遁甲之类的。 江辰泽说完,我脸立刻白了,两腿瘫软坐在地上,失神地喃喃。 “居然是这样,我早该想到的,我怎么没想到呢?” 林磊担心地上来扶我:“洛溪姐,你咋了?” 我痛苦地双手抱头,唉声叹气。 “这小小一片林子里,居然有这种程度的奇门遁甲。” “完了,我们过不去了。” 奇门遁甲,严格说起来,算是最古老的术数,它以易经八卦为基础,结合了阴阳五行,上到天文,下到地理,还掺杂星相历法、八门九星、三奇六仪。是我国易经里,最高难度的学问。 简单来说,比高数还难,比微积分还叫人生不如死。 我当初学它的时候,一天挨三顿打都是轻的。 师父拿藤条抽完我的掌心,用一种十分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瞪着我。 “没想到我一世英名,竟然收了一个这么蠢笨的徒弟!” “你是光长胆子,不长脑袋啊,这么简单的东西,我教你这么多遍,咋就听不会?” “连村口的猪都会,连程桑桑都会了!” “桑桑,你过来,你说,这个答案是啥?” 程桑桑壮起胆子,看一眼桌面上的纸张。 “是门?” 师父耐着脾气。 “什么门?” 奇门的八门,开、休、生、伤、杜、景、死、惊,每一门变化万千,陷在阵法里面,必须先辨认出所处的门位,再找到生门。 光是辨认门位,我就感觉脑子不太够用了。 程桑桑挠头。 “木门?” 师父眉头狠狠一跳,咬牙切齿。 “木门?” 我朝程桑桑猛眨眼睛,示意她朝后门的方向逃跑。 程桑桑恍然大悟。 “长春子师父,我知道了。” 说着一拍胸脯,骄傲地抬起下巴。 “是后门!” “我看你像个后门,你滚出去,就是有你这种蠢朋友,才把我们洛溪带得这么笨!白痴是会传染的,你出去,以后不要来我家!” 师父提着程桑桑的衣领把她丢出门外。 桑桑爬起来,拍拍屁股,一溜烟就跑,不像我,还要留在屋里受罪,我很是羡慕。 那段日子是我人生中最灰暗的岁月,简直不堪回首,所以我大脑本能地把它屏蔽,完全没往这方面想过。 《奇门遁甲》最早创造的时候,有四千零九十六局,后改良成一千零八十局,到周朝时,又被压缩成七十二局。 到汉代,经过张良的手,再次改成现在使用的阴遁九局、阳遁九局,共十八局。 我学的,是周朝那个七十二局的版本。 全是文言文,字难认,还要参合数术,实在是一个头两个大,苦不堪言。 好不容易硬着头皮学完,这几年过去,脑子里就像有个橡皮擦,这一块的知识已经全然忘的差不多,都还给我师父了,没想到居然会载在这上面。 我从包里掏出一个罗盘。 今日这局,是阴遁九局里最难解的一局,名曰“鬼遁。” 顾名思义,鬼遁布好,会形成一个特殊的磁场,通讯设备全都失灵,人就像被鬼打墙一样,在原地转圈圈,想尽办法都走不出去。 特别是依据地里山势,有穿堂风而过,人在大声说话或者发笑的时候,引起回音,周围的树木枝叶共震,会发出鬼叫似的笑声,能把人吓破胆。 想从鬼遁里走出去,要先通过三元来定局,再分辨八门,找到景门的位置。 我两眼死死盯着罗盘,拿了一根木叉子在旁边的泥地上乱画,嘴里念念有词。 “六甲元号六仪名,三奇即是乙丙丁。阳遁顺仪奇逆布。阴遁逆仪奇顺行。” 念了一会,还是没分辨出来,林磊蹲在我旁边看,反倒眼睛越来越亮。 “洛溪姐,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我嗤笑。 “你明白个der啊!” 这么复杂的东西,我当初学了整整两年才有点小成,你现在看一眼,你跟我说你明白了。 年轻人,仗着自己是学霸,就可以胡乱吹牛吗? 我嘲笑林磊,不要仗着自己是大学生,就在我面前口出狂言,这个东西很讲究天赋,首先脑子要转得快,方向感极强,其次,数学心算能力也要好。 江辰泽也附和我。 “本来以为他还是挺不错的,没想到,果然很贪慕虚荣,配不上我们家小意啊。” 林磊却跟着点头。 “洛溪姐,我是全国奥林匹克数学竞赛的冠军啊。” “我们山村中学,英文水平落后太多,我是靠数学竞赛才被沪城大学录取的。” 他一边说,一边从旁边拿了个尖锐的小石头,在我画出来的图上添了几条线,然后指着其中一条给我看。 “你刚才说,阴遁采用逆布六仪,顺布三奇的方式。按你图上画的,顺序是癸、壬、辛、庚、己、戊、乙、丙、丁。你看这边,坎一宫布癸,那么离九宫布戊,艮八宫布己。” 我震惊了。 手里的木棒掉在地上,瞪大眼睛,满脸羡慕嫉妒恨地盯着林磊。 世界上真的有天才。 那个天才不是我,气死人了! 狗哥跟何旻也目瞪口呆地站在旁边看,过一会,狗哥伸手挠头。 “听不懂,他们说的是英文吗?” “又好像是日语,韩语?啥工不贵,工不急的。” 何旻:“蠢货,他们说的是文言文。” 我重新捡起木棒,把鬼遁的布局和原理都详细教给林磊,林磊在地上涂涂画画一阵,忽然抬起头,伸手往前一指。 “我知道了,景门的方向在那里!” 第137章 风水宝地 看清林磊指的方向,狗哥跟何旻先是一愣,紧接着,狗哥双手捧腹,哈哈大笑。 “这是我们刚上山的方向啊,看见没有,汽车都能看到。” “妈的,差点让你小子给装到!” 笑声产生回声,林子里又发出“桀桀桀桀”的怪音。 狗哥没说错,这个位置,离我们停车的位置实在很近,手电筒光线远远的打过去,还能看见汽车红色的车身。 江辰泽也松口气,摇头嗤笑。 “啧,林磊真是能逞强啊。” “不懂装懂,害我刚才自卑了一下。” 实不相瞒,我刚才也很自卑,但跟他们不同,看清山下的路,我更自卑了。 因为我知道,林磊大概率猜对方向了。 景门,居南方离宫,属火,小吉,也是鬼遁的唯一出路。 红色的汽车,这相给对上了,我个猪脑子,我怎么没想到呢。 我叹口气,扔掉手里的木棍站起身。 “走吧。” 狗哥不解。 “嗳,这是下山去了。” “洛溪大师,不找梁老板他们了?他们说好就今晚等我的,过这个村没这个店了啊。” 狗哥追在我屁股后面,一步踏出,眼前的场景千变万化。 层层密林掩盖视线,又瞬间退远,汽车在眼前消失,蜿蜒的山路,成了一条流淌着月光的小河。 原来不知不觉间,我们早就已经到了山顶。 只不过,到了顶峰才发现,一山还有一山高,我们所处的这座山顶,是隔壁山头的山腰。 两山之间相连,凹下去的山坳汇聚成一条长长的溪流,银色腰带一样缠在隔壁山头上。 因为地势站得高,一轮圆月挂在当空,我也就清晰的看清楚了这周边的山势。 不由得惊叹,天门宽阔受外气,地户关锁藏内气。 这一条环抱的溪流,水到明堂,又结抱龙虎砂而去,堂气不泄,好一个风水宝地啊。 我啧啧称奇,问狗哥,这一处风水宝穴,前后肯定都设有奇门遁甲,他们当初是怎么发现的? 狗哥一脸迷茫。 “后头没有啊!那边地势虽然高,但是正好要修高架桥,几门山炮下来,挖掘机推土机一起上,奇门遁甲也起不了作用吧。” 山背处的奇门遁甲被破坏掉,村民无意间就发现了这边的古墓,经常有人跑来偷盗。 狗哥说,他以前一直也是从山背那边上来的,但导航显示这一边更近,所以才带我们走这个方向,没想到这头有奇门遁甲,差点上不来。 说着冲林磊比起一个大拇指。 “多亏你,脑子好使,你是沪城大学的?啧,名牌大学生啊,像你们这样的,以后出来工资不少吧,一个月得有一万。” 林磊没说话,自嘲地勾了下嘴角,一手撑着树干,看向远处发呆。 狗哥不屑。 “哼,夸你两句,又装起来了。” 我们坐在河边修整,喝水吃东西,何旻趁机坐在溪流旁边,点了一只烟,很是陶醉地深吸一口。 我也一脸陶醉地掏出一个汉堡,猛咬一大口。 看一眼表,时间已经到了凌晨三点,距离天亮不到两个小时。 距离梁老板他们很近,狗哥明显坐立不安,一会躲到树后撒尿,一会跑到河边洗脸,喝几口水,又去洗脸。 他让我们把台词都先窜好,最后再演练一遍。 林磊跟何旻是他工程队里的,这次一起绑架了人,走投无路,被他带着来投奔梁老板。 我是他女朋友。 两人感情深厚,他舍不得把我抛下,打算干完这一票,把我也带去泰国,两人远走高飞。 为了符合这个人设,我还特意在脖子上也贴了个文身,头发也一次性烫成爆炸头,再高高扎成马尾,弄成精神小妹的样子。 江辰泽是很反对的。 “凭啥演他女朋友啊?他年纪那么大了,演个表妹,侄女什么的不行吗。” “你带你表妹去盗墓?” “起开起开,一天天干啥啥不行,竟给我添乱。” 我嫌弃的挥挥手,江辰泽抿着嘴,一副委屈的表情。 “我也想帮你忙啊,但我只是一个魂体,什么都做不了。” “你还可以做一件事,来,首先,把你的左手放到嘴巴上。” “啥事?” 江辰泽眼睛一亮,很乖巧地听从我的指令。 “然后,把你的右手放到左手上。” 江辰泽左右手交叠捂在嘴巴上,只露出一双修长的凤眼,小狗似的迷茫。 我嘎嘎大笑。 “对,就这样,闭上嘴巴。” “洛溪!” 江辰泽显然生气了,冷哼一声,一溜烟钻回镯子里。 小傲娇的模样,我笑得更开心。 其他三人停下手里的动作,一脸复杂看着我。 狗哥:“嘶——这——洛溪大师,哦,不对,洛溪啊,我早就想问了,这一路上,你为什么总是自言自语啊?” 我耸耸肩,提着背包站起身。 “没事,养了个小鬼,逗他玩呢。” 江辰泽更气:“我不小!” “有很大吗?” “我17——不是,我24!” “我是说,我24岁,不是那个意思!” 羞愤欲死的嗓音,我茫然。 “还有啥其他意思吗?” 江辰泽:“没有,再见!” 不知道说的什么,富二代的心思真难懂。 听见我说养小鬼,狗哥离我退远几步,脸上更是出现一种恐惧又敬畏的表情。 离开奇门遁甲,他的定位仪又恢复正常,这次,很顺利的,不到一个小时,我们就找到了梁老板的坐标。 山顶不远处,扎着三座军用帐篷。 帐篷呈一个品字型围在一起,中间燃着篝火,火堆上挂了铜壶,煮着什么东西,冒出一阵阵袅袅的香气。 有两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坐在篝火旁。 其中一个剃着光头,一身肌肉把贴身的T恤紧绷在身上,体型看着非常夸张。 另外一个完全相反,头发茂密,身材却又瘦又矮,脸颊两侧瘦得凹陷进去,眼睛底下更是一大团青色的灰影。 光头男拨弄火堆,抱怨。 那个姓狗的咋还没有来,老板还说他今天会带三四个人过来,说他以前也下过墓,有点本事,我们人手都折的差不多了,他们不来,没法再干活啊。 矮瘦男冷笑。 “本事?连我哥都死下头了,谁还有这个本事。” “梁老板就是想要我们死,我们命这么贱啊,要我说,哥几个把钱分一分,走了算了。” 第138章 古怪的箱子 光头男沉默,用手在光头上摸来摸去好一会,很沉重地叹气。 “走,按梁老板的手段,咱能走哪去?” “更何况——” 他朝身后的帐篷看了一眼,后背不自觉地绷紧。 “强哥还在呢,我们想走,第一个死在他手里。” 说着咽了下口水,紧张地问道:“害死你哥的那东西,你看清了吗?” “这墓里真的有僵尸?” 僵尸两个字一出口,狗哥立刻一顿,情不自禁往后退了一步,正好踩在林磊脚背上。 林磊惊呼一声。 光头男两人立刻弹起来,一个拿刀一个把手伸进衣服口袋,一脸警惕地盯着我们。 “你们是谁?” 狗哥结结巴巴:“僵——僵尸?” “你们是说,墓里头有僵尸,会吃人?” 矮瘦男眯着眼睛打量我们一阵,把手收了回来。 “你就是狗哥吧,我叫项武,他是光头。” “你们是梁老板叫来的,哥几个怎么称呼?” 狗哥把我们几人的情况介绍一遍,那两人视线扫到我身上,很是不满地皱起眉头。 “怎么还弄个女的来啊。” “你这不是让她来送死吗,一会就在让她在山上呆着,别跟我们下去了。” 狗哥眼珠一转。 “她不一样,她是那个——哦,她是护士,咱们在下头万一出点事,她能帮着治伤啊。” “护士——” 项武疑惑地盯着我看了一会,视线从我的小卷毛爆炸头上扫过,又停在我脖子的纹身贴上,将信将疑。 “真是护士?” 我举起手。 “不相信吗,要不,我给你打一针?” “那倒不用。” 项武收回眼神,钻进一旁的帐篷里。 过一会,帐篷里出来一个大高个,身高大约一米九多,比何旻还高了半个头。左眼上老长一道疤,眼神凶狠,一看就不好惹。 项武介绍,他就是强哥,以前在国外干过几年特种兵,目前是他们这个小团伙的头目。 三顶帐篷,原本住了十二个人。 这其中,包括了项武他们这个专业的盗墓贼团伙,和以强哥为首的职业打手团伙。 专业的盗墓贼,分工非常明确,团队内部,分成支锅、掌眼、腿子和下苦。 项武他哥哥就是支锅,是团队的核心人物,主要负责组织盗墓活动,招募每次的人员,协调团队的人际关系。 这次的墓,就是梁老板找上他哥,承诺他,只要挖出东西,利益跟他们团队五五分。 如果没挖出来,肯走这一单,也给他们一大笔报酬。 团队里另外一个灵魂人物,就是掌眼,能掌握墓葬信息,还懂些鉴宝知识,能大概判断文物价值,担任这个岗位的,通常是个风水先生。 项武看着其貌不扬,居然是他们队里的掌眼,在他手下,点出过好几口大墓,在这一行里也算有响当当的名号。 腿子是盗墓行动中的工程师,那个光头就是腿子,负责爆破,挖掘,用各种现代技术装备打开墓穴。 前面三类都算是技术人员,各有分工,在队里的地位都不低,最没用的就是下苦。 下苦这两个字,顾名思义,就是干苦力的,做些纯劳力活,随便哪里找几个胆子大的农民工都能做。 这一趟项武他们团队来,他们自己固定团伙八个人,剩下四个包含强哥,都是梁老板派来监督他们的。 那几个人,都跟强哥差不多,在梁老板手下混,刀尖上舔过血,各个身手不错,人也胆大凶狠。 但甭管有多狠,现在已经全死了。 整整十二个人的团队,带着最高科技的装备进到墓里,只剩下他们三个活着回来。 项武接过何旻的烟,深吸一口,整张枯瘦的脸皱在一起。 “也不能说死了。” “死了还能见个尸体,掉进那个箱子里,连个响都听不到。” 他的话,让我实在很困惑。 “掉进箱子?那不能再捞出来吗?” 项武沉默着没说话,旁边的光头却像看见了什么很恐怖的场景,夹着烟的手一直哆嗦。 “你们不懂,那个箱子——” 说着狠狠咽一口口水,被烟雾呛得连连咳嗽。 “那个箱子,来再多人也白搭啊!” “强哥,我们不用回去送死吧,你能不能跟梁老板说说,不是哥几个不尽力,我们死这么多人,这单子也算没白干啊!” “就按之前说好的,两百万,我们给你打个八折,一百六十万,不,一百五十万,钱给我,这墓,我们不探了!” 光头话还没说完,坐在旁边抽烟的强哥忽然猛地站起身,一只手死死掐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把正在燃烧的香烟屁股按在光头脑门上。 一股皮肉的焦臭味传来,光头剧烈挣扎,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强哥眼神狠厉,死掐着他不放。 “老子他妈说了,墓必须下,明器必须拿,你他妈听不懂人话吗?” 说着扔掉香烟,朝他脸上狠揍两拳,然后转过身,恶狠狠瞪着我们。 “有我在,要么下墓拿到东西,不然能离开这里的,只有死人!” 阴沉沉的视线在我们几个身上转了一圈,明显是拿光头杀鸡儆猴,在警告我们。 项武黑着脸,走到光头旁边,把他扶起来。 “说话就说话,动什么手啊。” “我跟梁老板合作也有十五年了,他对我一直客客气气,大家都是做生意,我们欠你的?” “没必要搞成这样吧。” 项武的地位显然比光头高多了,他一说完,强哥冷哼几声,收起刚才那副要杀人的气势,反而指挥我。 “喂,你不是护士吗,去给那秃头看看。” 我虽然不会治病,但小时候经常看程桑桑给虫子治伤,村里动物那么多,我自己也还能给母猪接个断腿啥的,这点烫伤,小问题。 于是走过去,让光头坐在地上,拿矿泉水浇他的脑袋。 胡乱浇了几下,把上面的烟灰冲干净,这一看惊讶地发现,他头顶居然有六个均匀的圆点,再算上这次烟灰烫地,得有七个了。 我不由得惊叹。 “咦,你原来是和尚啊?” 第139章 下墓 光头茫然。 “说的什么玩意儿,谁是和尚?” 我指着他头顶的戒疤,好奇地问,如果不是和尚,怎么会有六个香火疤。 转念一想又不太对,烧戒疤虽然是佛教的传统,但1983年开始,佛教协会已经把这个传统废除了,后面的和尚都不需要遵守这个戒律。 1983年,这光头看着也才四十岁不到,总不能一出生就做了和尚吧。 光头紧张得一直摸脑袋,一不小心碰到伤口,痛得龇牙咧嘴。 “神经,谁他妈是和尚了,我哪来的戒疤啊?” 项武原本在旁边看热闹,听我说的认真,也走过来解释,说他跟光头很早就认识,光头以前在炸药厂打工的,从来没当过和尚。 一边说,一边去扒拉光头的脑袋。 “你看错了吧,可能是什么灰落下的痕迹。” 还把手指伸进嘴里,沾了点口水,用力去蹭那个戒疤,蹭了几下,没蹭掉。 项武这才感到奇怪,惊讶地“咦”了一声,把手电筒的光照到光头脑门上,盯着他仔细看。 光头虽然是光头,但其实也有头发,很短簇的一层,像胡茬似的,只有那六个圆点,寸草不生,而且皮肉微微凸起,手感偏硬,确实就是烫伤疤痕。 项武奇道:“光头,这什么,你自己拿烟烫的?” 光头:“武哥,你别吓唬我,我又不傻,自己烫自己干什么?” 光头也顾不上那一点烫伤了,从包里掏出个小镜子,对着头顶一顿照,又拿手机自拍,拍完脸都白了。 他说自己进山之前,刚去剃过头发,能确定,之前从来没有看见过这六个圆疤。 这到底是哪里弄的? 强哥不耐烦,什么疤不疤的,在意这点小事干什么,现在天都快亮了,还是赶紧准备一下,什么时候下墓。 当下商量好,我们几个先小睡半天,等吃完午饭,一天中阳气最盛的时候,再下墓探险。 爬了半夜的山,一钻进帐篷,何旻跟狗哥倒头就睡,林磊却睡不着,坐在垫子上,把头埋在膝盖里,过一会,我看见他肩膀一抽一抽的,明显是压着声音在哭。 我知道他在担心瘦猴。 按项武介绍的,这一波十二个人,八人是他自己的盗墓团伙,四人是梁老板派来的。 瘦猴不在里面。 明明应该松一口气的,但这个团队,实力已经很强悍了,连他们都死了那么多人。瘦猴是跟着工友去的,生还的概率岂不是更加小? 林磊这小子平常看着挺坚强的,也就面对瘦猴的事情,才会暴露出这么脆弱的情绪。 我张了张嘴,还是没开口,这种时候,安慰的话都没太大作用,得他自己想通。 帐篷三面是绿色的篷布,有一面装了透明的塑料布,充当窗户,我钻进睡袋的时候,外面还很明亮,等我睡到一半,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却发现外面天色昏暗,阴沉沉一片。 我吓一跳,这一觉睡到傍晚了,咋没人叫我们? 低头去摸手机,扫一眼时间,才上午十点半。 我转头看了一圈,林磊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躺在地上,整个身体蜷缩成虾米。狗哥就躺在他身旁,四仰八叉地,打着轻微的呼噜。 我钻出帐篷,看见何旻跟项武坐在篝火堆旁边抽烟,两人不知道聊了什么,项武笑得很开心。 看见我出来,何旻伸手指向头顶。 “一会马上要下雨了。” 项武也是大松一口气的表情,让我继续回去睡觉,说今天不下墓了。 “为啥?” “做我们这行的,有个规矩,雨天不盗墓。” 下雨天,墓底很容易雨水倒灌,造成土质疏松,要是雨势大,挖出来的盗洞很可能塌方,把盗墓者活埋。 能再休息一天,我也没啥意见,没想到,强哥忽然从隔壁帐篷冲出来,左手还拿着部手机,脸色比头顶的天色还难看。 “梁老板来电话了,有警察盯上我们,今天必须再下一趟,把东西带出来。明天下午三点,他会派车在山脚下等我们。” 项武脸色大变。 “别开玩笑了,下雨天不进墓,我们这行多少年的规矩!” “要下,你让他自己下,他娘的,这生意我们不做了!” 说着扔掉手里的烟,气冲冲站起身,转头冲帐篷里喊,让强哥收拾东西出来,这就下山。 强哥站着没动,甚至连表情都没变,只是很淡定地问了一个问题。 “你女儿四点半,幼儿园该放学了吧。” 刹那间,项武就像被钉子钉在地上,再也走不动半步。他浑身颤抖,捏着拳头,咬牙切齿的样子,恨不能用眼神杀死强哥。 “你们敢动我家里人!” 强哥耸肩。 “梁老板做事的手段,你是知道的。” 项武死死盯着他,过一会,很颓然地一摆手。 “光头,准备好东西,下墓。” 营地离盗洞不远,走路大概十五分钟左右,一个斜坡上,长着大片茂密的灌木,只不过其中一处,被人明显破坏过,枝丫杂乱,碎叶掉了一地。 光头把那一片砍断的灌木拎开,一个直径六十公分左右的洞口出现在眼前。 这时候已经开始下雨,光头拿着一块篷布,在洞口周围布了一个斜面,让雨水顺着篷布流走,以防到时候灌进洞里。 做好这一切,他又用工兵铲把盗洞周边的泥土拍实,强压着怒气:“要是雨大起来,上面的水往底下渗,这蓬布压根没什么作用。” “洞口一塌,我们都会死在下面的!” 强哥冷着脸。 “那你就只能祈祷,雨不会下大了。” 说着眼睛在我们几人身上转了一圈,示意狗哥。 “你先下去。” 说实话,我从没进过古墓,对地底的世界没有恐惧,反而很好奇。 小时候好几次听师父讲,他有一个朋友,是盗墓高手,在墓里倒腾一辈子,什么唐汉大墓都掏过,最后陷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清朝墓里。 拼尽九死一生逃出来,但眼睛瞎了,手也断了一只,而且肺部吸入毒气,很痛苦的活几个月就去世了。 师父说,盗墓有损阴德,必然短寿多病,不利子孙。 果然,那个朋友死后,他儿子在美国花天酒地,还染上毒瘾,很快就把家产败完,成了流浪汉。 后来听说入室抢劫,被屋主枪杀了。 师父说这件事的时候语重心长,他说我八字好,福缘深厚,所以这种损阴德,沾死人因果的事绝对不能做。 但我这一趟不能算吧。 我是当卧底来的,为民除害,也算立功,老头儿,你可得保佑我啊。 第140章 石棺 跟我预想的不同,绳子缓慢往下降,我并没有进入到墓室里,反而来到了一个巨大空阔的山洞中。 周围到处都是巨大的石笋,从头顶倒挂下来,跟地面上长出的钟乳石连在一起。 不断有水滴从上方滴落,落在下方的石笋上,发出淅淅沥沥,下雨似的水声。 侧耳倾听,水声渐渐变大,轰隆隆的,不远处,应该还有条地下河。 整个山洞潮湿,阴暗,弥漫着一股腐朽的气息。 项武跟我们介绍,那一座古墓,就在后头的一大片石笋当中,从墓门上的字迹,能分辨出是一座北魏时期的墓,但更多的,他还没搞明白。 “总之,你们要小心一点,我没见过这么古怪的墓。” 等所有人都平安降到地面,我们跟着项武找到那片石笋,我才知道,他说的一点都没夸张。 这墓确实很古怪。 项武说,北魏墓葬,基本都以斜坡墓道弧边方形单室墓为主,砖室墓是它的主要形式。 底层用花岗石砌成,再用砖块盖方顶或者圆顶,墓室也只有主墓室一个,不分耳房。 但是山洞里的这个墓,嵌在一片石林里面,只露出一扇石门,石门的最外沿跟钟乳石连成一片,天衣无缝,好像从里面长出来似的。 看起来,就好像有人特意掏空了石林的内部,把自己的墓室设在里面。 石门底部,已经被炸药炸开一个洞,大概到膝盖那么高,人趴在地上,可以从下面钻进去。 但此时,几个人都盯着那个黑黢黢的洞口,没说话。 好一会,强哥忽然在狗哥屁股上踹了一下。 “你先进去。” 狗哥脸色惨白,猛摇头。 “凭啥,我不去。” 强哥:“你不是专业的吗?给我们瞧瞧你的本事。” 狗哥眼珠子一转,在我们几个人身上看一圈,忽然福至心灵,伸手指着何旻。 “你不知道,其实他才是我们团队里最厉害的。” “每次都是他打先锋,何旻,你先去。” 何旻也没推辞,当即就一弯膝盖,趴在地上。两条手臂在前弯曲,用特种兵匍匐训练,钻铁丝网的标准姿势,很快就钻进了洞里。 强哥瞳孔猛然一缩。 “这兄弟当过兵?姿势够专业的啊!” 何旻的声音从洞后传来。 “当过两年,怎么了,你不也当过吗?” 强哥摆动一下脑袋,又去踢狗哥的屁股。 “没怎么,你进去。” 狗哥很生气,但又不敢反抗,只能骂骂咧咧,说什么当我好欺负,一会别求我之类的话,挽回一点颜面。 我跟在狗哥后面钻进洞口。 刚爬进去,就感觉脖子一凉,有水滴从天花板上滴落。 但这是在溶洞里,我也没多想,只感觉到奇怪,古墓存放棺椁,除了风水好,环境必须得干燥,便于保存尸体。 这种阴暗潮湿的溶洞,木头棺材放进来,几年就得给你烂完了。那些陪葬品就更加,铜铁之类保管生锈,瓷器倒能多存几年,但也会发霉长毛。 这还能挖出什么青瓷白瓷的,有个屁的盗墓价值啊? 我从地上爬起来,头上戴着探照灯,好奇地四处在洞里看。 这一看才发现,是我天真了。 整个墓室不大,大概二十几平米,墓室最中间,是一个圆形的水潭。 水潭中间,拔地而起一条石柱,上面摆放了一具石棺。天花板上,又正好有一条石笋倒吊着生长,日积月累,跟底下的石柱连在一块,把整具石棺都包裹进去了。 我不由得惊叹故人的智慧。 这棺材里不用打开看,我也知道,里面装的是一具水尸。 水尸又叫湿尸,是浸泡在特殊的棺液中保存的,鼎鼎大名的马王堆辛追夫人,就是一具湿尸。 用石灰水,中草药,根据特殊配方配比而成的棺液,把尸体泡在里面,密封好,防腐效果极佳,保存时间比干尸更久。 这里面的钟乳石,成分就是石灰岩,是天然的石灰水,能除臭防腐,现在这石棺里面装满棺液,本身又在溶洞里,头顶还有源源不断的石灰水渗下。 这样的尸体,存上几千年都不会腐烂。 古代人为了达到另一种意义上的长生,真是煞费苦心啊。 我正看的兴致勃勃,林磊在洞里转了一圈,忽然问道:“你们不是说有十二个人吗,其他九个人呢?” “就算出事,尸体也不见了吗?” 他问完,强哥几人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强哥伸手朝角落里的石柱一指。 “那柱子后面还有一间耳室,里面单独放了一口箱子。” 强哥告诉我们,他们一行顺利打开墓门,进入到这间墓室,大家都很兴奋。只是在墓室里找了一圈,除了中间那口石棺,居然找不到其他的陪葬品。 石棺又连在钟乳石里面,想要打开很有难度,万一炸药的量没控制好,棺材倒像一边,会直接掉进水潭,那就白费了。 几个人商量着怎么开棺,讨论半天都没有很好的解决方案,就在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忽然有人发现这墓室里还有一间耳室。 耳室的入口就在墙角的石柱后,那柱子特别宽,耳室的门又很狭窄,被柱子挡住大半。 几个人兴奋地进入耳室,强哥他们留在主墓室里,继续研究怎么开棺。 过一会,里面忽然没声了,强哥喊了几声,派另外两个人去看,那两人进去以后,喊了声,好大的箱子,里面肯定有很多陪葬品。 强哥笑起来。 “之前那几个咋不出声,看呆眼了?这得有多少好东西啊。” 问完,里面却又没回应了。 项武低声骂了几句,连唐朝的墓都掏过,怎么眼皮子这么浅,这北魏墓能有多少好东西,让你们变成这幅呆样。 几句话说完,里面依旧一片安静。 这时候,大家开始感觉到不对劲了。 在强哥的指示下,又有几个人全副武装,带着枪支进了耳室,这次,里面很快就传出几声凄厉的惨叫。 有人大声喊着:“箱子!” “别开箱子!” 这时候,留在主墓室的,只剩下强哥跟项武两人。 他们两个惊疑不定,手里都握着枪,一时间不知道该进去,还是要马上逃跑。 正犹豫不决的时候,光头忽然满身是血的从耳室里冲了出来,大喊一声:“跑啊!” 第141章 消失的尸体 项武的哥哥还在里面,他肯定不能不管,当下也顾不得其他,抓着光头的手臂一阵摇晃。 “我哥呢,出什么事了?” 光头已经被吓得语无伦次,只知道惊恐地大喊,箱子,有一口箱子。 见问不出什么,项武把光头一推,就往耳室方向冲,还没到门口,只听见他哥凄厉地哀嚎声传来。 “小武,别进来,快走,快走啊!” 项武僵在门口,听见哥哥的惨叫,更加激动地往里冲。 没想到,后脑勺挨了一棍,就这么昏过去了。 强哥叹气。 “是我把他带出来的,当时的场面太诡异了,进去那么多人,连个声都没有,全死光了。” 何旻好奇地问,里面到底出啥事了。 大家一起盯着光头看,谁知道,光头却很困惑地挠了下后脑勺,说自己出来以后,洞里的事都忘光了。 他就记得里面有一口大箱子,其他什么都没印象。 “这么诡异?那我们——我们也别进去了吧?” 狗哥听他们说完,立刻打起退堂鼓,不停地看向墓室大门的方向。 “好东西都在棺材里,要不,你们想个办法把棺开了,那个箱子就别管了。” “我给你们把风。” “不行!” 我跟强哥异口同声。 保存这么完好的石棺,千百年的时间,跟钟乳石连成一块,这本身就是大自然的杰作,是艺术品,怎么能为了一己私欲,就破坏掉呢。 强哥的想法跟我相反,棺要开,但那口箱子,也不能放过。 能单独辟一间耳房存放箱子,里面肯定有贵重东西,现在青瓷价格高成这样,就算死几个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狗哥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钱再多,那也得有命花啊,你不是要我进这个房里吧,我可告诉你,我不去!” “放心,上次是没准备好,不会白白让你们送命的。” 强哥从包里掏出一个无人机,调整好画面,然后操作无人机,飞进耳房。 我们几个都凑过去看,无人机配备了远红外摄像头,哪怕是在漆黑的溶洞里,画面依旧很清晰。 这个耳房,是很原始的溶洞造型,并没有人工开凿的痕迹,应该是原本就有的。 在溶洞最中间,吊着一口木箱子。 箱子四个角,都用很粗的铁链贯穿,连接在溶洞墙壁上,把整口箱子吊在最中间,离地面大约一人高。 无人机绕着箱子拍了一圈,从表面看,这是一口非常普通的木箱,大约半米高,一米长,也没有雕刻花纹,箱子还上了锁,是一把造型非常古朴的铜锁,已经布满铁锈,看着很有年代感。 除此之外,耳室里别无他物。 等等—— 画面又往回拉,镜头对准了耳房的西北角。 这个地方,居然摆着一口巨大的石缸,石缸的外沿跟周围的钟乳石连成一片,所以刚才没发现。 无人机飞到石缸上方,往下拍摄,强哥立刻发出一声兴奋的吼叫。 “青瓷!” 这缸里装满了水,画质不是很清晰,但也能明显的看到,水底摆放了许多横七竖八的青瓷花瓶。 强哥两眼通红,呼吸声都粗重了,两只手颤抖着继续调整无人机,又在另外三个角落都发现了一样的石缸。 这一下,不止强哥,连光头和项武,都跟着咽口水。 “好多青瓷!这不得值好几亿。” “是啊,存放在石灰水里,看样子保存的肯定很完好。” 几人对视一眼,对金钱的欲望战胜了一切。 强哥单手操纵无人机,另一只手忽然从兜里掏出一把枪,黑黢黢的枪口指向狗哥。 “你进去,把东西拿出来。” 狗哥脸都吓白了。 “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 强哥骂道:“怂包,你怕什么?那箱子不都还上着锁吗?” “要我看,这洞里安全的很,八成是有什么细菌,病毒之类的,能致幻,上次那些人肯定是产生幻觉,自相残杀而死的。” 强哥的猜测不无道理。 这种时间久远的古墓,里面可能会有微生物,不知名的毒虫,或者菌子蕨类之类的植物,容易麻痹神经,让人产生幻觉。 他从包里掏出一个防毒面具,丢到狗哥的脚下。 “大家都是为了发财来的,不会真叫你们送死。” “这最高级别的防毒面具,你放心进去,肯定没事。” 狗哥还是害怕,摇着头缩到一边,不肯戴,这时候,一旁的何旻挺身而出。 “我来!” 何旻三两下戴好防毒面具,握紧手里的匕首,深吸一口气,就要往洞里走。 “等一下!” 关键时刻,林磊忽然拉住何旻的手臂。 他转头盯着强哥,眼神凝重无比。 “那些人的尸体呢?” 这个问题一出,墓室里的气氛顿时沉寂下来。 是啊,整整九个人,他们的尸体去哪了? 按照强哥他们的说法,光头从耳房里出来的时候,浑身是血,可我们进到墓室里,地面虽然潮湿,却也干干净净,并没有看见血迹。 耳房里就更加了,这一处的钟乳石,颜色比外面的白,呈现出一种淡淡的灰白色,墙角四个石缸,悬挂在中间的箱子,整个耳房一目了然,有什么地方能存放尸体? 强哥愣怔片刻,勉强勾了勾嘴角。 “这谁知道,也许他们没死呢?也许只是中了毒,醒来后就自己逃出来了。” 项武:“不可能,那我哥怎么不来找我。” 强哥狠狠瞪他一眼。 “这地下溶洞那么大,谁知道他们是不是迷路死在哪了!” “你他妈到底是哪一边的,再叽叽歪歪,你进去?” 枪口顶住项武的脑袋。 项武敢怒不敢言,抿着嘴角,视线转到一侧。 “行了,都他妈别给我废话,把青瓷拿出来,看在这么多货的面子上,我跟你们说,你们都发达了!” “梁老板是最大方的人,你们好好做事,他绝对不会亏待你们。” “你们几个要去泰国是吧,那有好多个庄园都是梁老板的,到时候要房子给房子,要女人给女人,只要干完这一票,我保证你们下半辈子不用愁。” 强哥威胁完,又开始画大饼,把梁老板好一顿吹嘘,然后用力在何旻屁股上踢一脚,让他进耳房。 何旻摸了下屁股,看着强哥手里的枪,一咬牙,转身走进狭窄的门内。 “那可说好了,哥,到时候,你得给我记个首功。” 第142章 何旻发狂 这一趟,何旻接到的任务是抓捕梁老板。 强哥这几个小马仔,抓了也没什么大用,反而会打草惊蛇,吓得对面断开联系,以后想再找人就难了。 所以来之前我们就商量过,要想办法成功帮强哥完成任务,取得他的信任,由他带我们去见梁老板。 强哥的命令,何旻不能反抗,但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他去送死。 我提出要跟何旻一起进去。 “我是护士,好歹懂些医学上的专业知识,要是真有什么毒虫微生物,我比何旻知道怎么处理。” 强哥对我大加赞赏。 “看看,还是这妹子胆子大!” 说着很不屑地撇嘴,一脸嫌弃问我,怎么看上狗哥这种怂包的。 “到时候你们去了泰国,不是我吹,爷们儿多的是!洛溪,要不你跟了我怎么样?” 狗哥冷哼。 “你不怂?你不怂自己搁外面呆着,让人家女的进去送死?” “装什么逼呢!” 三言两语激怒强哥,挨了两个大嘴巴子,只能悻悻地捂着脸,蹲在墙角跟我告状。 “洛溪,你看他!” “怎么乱打人,不讲道理啊!” “行了都别吵了!” 我站在洞口,感受了一下耳房里面的气息。 阴森,寒冷,人还没走进去,一股凉意扑面而来,裸露在外的手臂立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搓搓胳膊,示意何旻跟在我身后。 门洞狭窄,只能容一人侧身通过,我侧着身体,一边往里走,一边小心翼翼打量四周。 地下溶洞很黑,除了我头顶的探照灯,没有任何光线。 为了聚光,探照灯射出的光是一个很完整的圆扇型,周围照不到的地方,依旧笼罩在浓重的黑暗中。 随着脑袋转动,看见的部分才是明亮的,其它地方黑黢黢一片,总感觉潜伏着什么东西,让人心底发毛。 饶是我胆子大,在这种环境里,心里也涌现出几分不安。 朝里走了几步,我看见了那口箱子。 跟无人机画面里的一样,一口陈旧古朴的木箱子,凌空垂吊,静静的悬在半空。 何旻原本跟在我身后,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激动得往前走了几大步,站到那口箱子前面。 何旻个子很高,那箱子最底端的部分,刚好跟他眼睛齐平。 “何旻,小心一点。” 我厉声喊了一句,他却像没听见似的,浑身一颤,着魔一般,两手伸出去,托住箱子的底部。 “哗啦啦!” 半空中的铁链抖动,发出巨大的响声。 紧接着,原来紧绷的铁链好像变长了,箱子跟着何旻的掌心往下落,何旻原本站立的姿势,变成跪姿,眼看着箱子要压住他的手掌,他却仍然没放手。 “何旻,你干什么!” 关键时刻,我用力拉住他的手臂,往后一扯。 何旻松开箱子,箱子重重的落在地上,发出“碰”的一声闷响,上面的铜锁也跟着震动。 何旻跌坐在地,脸上露出如梦初醒一般的神情。 “我——我刚才怎么了?” “不知道啊,你咋了,叫你好几声也没反应。” 我想把何旻拉起来,没想到手刚伸到他面前,他原本迷茫的神色忽然一变,咬牙切齿,恶狠狠骂道:“凶手!你这个杀人凶手!” 他一边骂,一边动作迅捷地握住我的手腕,反手一拧,另一只手托住我的腋下。 我只感觉整个身体凌空飞了起来。 何旻警校出身,又当了十几年的老邢警,训练也从不懈怠。我没防备他会忽然出手,被他一个过肩摔狠狠摔在地上,感觉屁股都裂成了两半,疼的我龇牙咧嘴。 紧接着,不等我反应过来,何旻忽然又飞身上前,直接跨坐在我身上,朝我脸上猛砸一拳。 “你害死我师兄,你害得我们警——” 我大吃一惊。 强哥他们还在外面,就扒拉在洞口,好奇地朝里面看。 何旻喊的这么响,要是被他听见,身份暴露,那我们就全完了。 情急之下也顾不得其他,我腰间还挂着下盗洞时候的登山绳,当下把绳子一团,直接塞到何旻嘴巴里。 何旻被噎了一下,动作有瞬间的迟缓,趁这个机会,我反手给他一肘,然后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窜到他身后,把绳子绕过他嘴巴,在他后脑勺打了一个结。 “呜呜——警度诶兄弟——” 何旻唔哩哇啦叫了一大串,拼命反抗,又转身揍我。 我转头就跑,两个人绕着箱子,你追我赶。 外面的人大惊。 林磊脑袋凑进来,大喊:“洛溪,你怎么了?” “没事,何旻忽然发狂了。” “你们别过来!” 绕着箱子追了两圈,我寻个空隙,直接跳到箱子上,然后飞起一脚,重重踢在何旻太阳穴上,一击把他踢昏。 “碰!” 何旻的身体重重落地,外面强哥他们又紧张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我小护士人设不能崩,只能编个借口,说何旻乱跑乱撞,自己在墙壁上撞昏了。 说着,蹲下身,检查何旻的情况。 掀眼皮,撬开嘴巴看牙齿和舌苔,等检查到手指的时候,我发现何旻的五个指尖和掌心,全都是绿油油的一片。 是一种很浓稠的墨绿色,仔细看,皮肤上好像起了水泡,里面有透明的液体在流动。 我正盯着何旻的手看,没想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变掌为拳,又是一拳重重砸在我脑门上。 这一拳力道实在是大,我被砸的七荤八素,眼冒金星,好一会都回不过神。 连江辰泽都情急地从手镯里钻了出来。 “洛溪,你没事吧!” “妈的何夏跟他哥哥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下手太狠了吧!” “我看看,脸都肿了!” “气死了,我非教训他不可。” 说着就气势汹汹,朝何旻冲过去。 我捂着脸颊,朝他喊,别那么冲动,你一个魂体,能干啥啊。 何旻正好站在那口箱子左边,江辰泽冲到他面前的时候,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他是透明的魂体,可此刻,他的整个身体像波浪似的扭曲起来。 “啊——” 江辰泽双手抱头,发出一声极为痛苦的凄惨叫声。 下一秒,他被吸入箱子里,刷的一下,完全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第143章 食尸鱼 那么大个江辰泽,就这么水灵灵在我眼前消失了。 我大惊失色,根本顾不上管何旻,直接冲到那口箱子面前,猛砸一拳。 “江辰泽,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喊了几声,江辰泽毫无反应,两端的铁链反而“哗”的一颤,笔直收紧,那口箱子又被拉回半空。 在这个空隙,何旻又鬼吼鬼叫,朝我扑过来。 他个子大,一身蛮力,这时候又进入一种狂暴状态,根本不怕痛,扛打的很很。 我不敢下重手,怕把他打残,束手束脚的,两人一时僵持住,谁也奈何不了谁。 林磊还扒拉在洞口,大声问我怎么样了。 我灵机一动,朝外喊道:“没事,何旻非要开这口箱子,我拦着不让他开。” 强哥两只耳朵都竖了起来。 “什么?” “大妹子,你拦他干什么啊?” 强哥探进来一个脑袋,见我和何旻绕着箱子转圈,进来这半天了,我们两也确实没发生啥意外。 对青瓷的欲望战胜了心中的胆怯。 他拧了下拳头,直接把狗哥跟光头几人推进来,然后自己落在最后面,不动声色的挡住门口。 “你们去把箱子打开。” 那几个人一进来,没事人一样在耳房里转了一会,紧接着,就跟何旻之前的状态一模一样。 大家一齐走到箱子底下,两只手托住箱子底部。 狗哥和光头几人已经两眼发直,只有林磊,看着还有几分清醒。 强哥警惕地在门口问道:“能把这口箱子弄下来吗?” 林磊点头,让他进来一起帮忙。 “很沉,我们的力气不够。” 强哥见他们也没出事,彻底打消了心里最后一丝摇摆的念头。 他连防毒面具都没戴,大摇大摆走了进来,直奔那口箱子。 很快,铁链哗啦啦一声,又开始延长,几乎是箱子刚落地的一瞬间,几个人就嚎叫着,面目狰狞,互相朝对方扑过去,扭打成一团。 狗哥骑在光头身上,猛挥拳朝他脸上砸,项武冲过去,勒住狗哥的脖子,强哥又飞扑过去,把他们三个都压在身下。 何旻也放弃追逐我,冲过去加入混战。 我抹一把额头的冷汗,退到墙角,看见正贴墙站立,满脸凝重的林磊。 我奇道:“咦,你咋也没事?” 林磊冲我点点头,说这里的情况,果然跟他猜测的差不多。 那口箱子上,应该是有什么病毒,触碰之后,能让人陷入幻境里,疯狂攻击身边的人。 之前那九个人都携带了热武器,没一会功夫就互相死在对方手下。 这次,他们几个进来之前,他特意把强哥的匕首偷偷取下来了。几人赤手空拳,随便他们怎么打,应该不至于这么快闹出人命。 我冲林磊比了个大拇指。 “还是你观察的仔细啊,但奇怪,我没中毒就算了,以前程桑桑给我吃过不少抗毒的蛊虫,你怎么也没事?” 林磊挠挠头。 “我也不知道,可能我上次中过降头的原因?这种毒物不是互相排斥的吗?” “洛溪姐,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我头疼地扫了一眼围在箱子旁边,打成一团的五个人,伸手指向木箱。 “我要开箱,先想办法找到钥匙。” 我跟林磊分头行动,在耳房里到处寻找钥匙的踪迹。 我首先想到的,就是墙角那几口大缸。 半人高的石缸,水面上飘着一层白色的浑浊絮状物,透过水面,朦朦胧胧能看见水底沉着一些形状像花瓶的物件。 我不敢直接把手伸进去,想了一下,从包里掏出桃木剑,试探着伸进水面。 “哗啦——” 桃木剑在水面上划出波痕,紧接着,剑身一颤,底下忽然有一股大力传来。 好像有人在水底,用力握住桃木剑,使劲往下拉。 我大惊失色,一只脚踩住缸沿,像拔萝卜那样,整个身体都往后仰,对抗水里的力量。 可没用,眼看着自己要被拉下去,我急了,咬破指尖,把血抹在剑柄上。 “念起都天大雷公。霹雳震虚空。念起铜兵千千万万走无踪。强神恶鬼不伏者。五雷破火走无踪。吾奉太上老君。神兵火急如律令。” 管它三七二十一,直接攻击力最强横的一记五雷咒下去。 “轰——”的一声,水面上爆发出一团紫色的雷光,整个水面像被烧开一样,开始冒泡,泡泡碎裂,一股股黑色的浓烟冒出,发出一阵皮肉烧焦的恶臭味。 紧接着,一条条模样古怪的鱼浮出水面。 说是鱼,又有点像蛤蟆,四肢都在,但身体是扁鱼形,有腮有尾,一口尖利的牙齿翻在外面,肚子鼓的跟青蛙一样。 我松口气。 “居然是这玩意儿。” 这东西,叫食尸鱼,寿命极长,养在水里,如果不喂食,会进入一种龟息假死状态,有食物时,又能迅速复活。 有一类在水底的古墓,为防止盗墓贼,专门会在墓室里,养食尸鱼。这种鱼,如果吃的人多,能长的很大,听说专业“开金汤”(指专门下水盗墓)的盗墓贼,曾经见过最大的食尸鱼,有扬子鳄那么大。 这些在水面上看着像花瓶的,不用说,肯定都是食尸鱼伪装的。 看这鱼腹高高鼓起,显然刚饱餐不久,强哥他们带来的那批人,十有八九都丧身在鱼腹中了,难怪找不到尸体。 我用桃木剑继续在水底搅拌,果然翻出来一只没吃完的断手。找了一会,感觉这下头不像有钥匙的样子。 林磊忽然喊道:“洛溪姐,你看这——” 他把那箱子翻了个面,露出底部一个凹槽。 箱子是木头做的,那一个圆形的凹槽,是用一种皮质物缝合进去的,他用脚踢了踢,里面发出叮叮咚咚的响声。 “这些人一进来,箱子就会自动落到地面上,正好能把底部遮住。” “你说钥匙有没有可能就在里面?” “可以啊,大学生!” 我冲林磊比了个大拇指,内心由衷地赞叹,这孩子脑子是真好使啊,一个顶一百个程桑桑。 我蹲到林磊旁边,伸手去摸那一块凹槽。 一触手,心头就涌上一股怪异的感觉。 因为这凹槽,居然是温热的,又热又软,好像人体皮肤的触感。 正愣神间,凹槽里,忽然猛得伸出一只苍白的手,紧紧抓住我的手腕。 第144章 断手 这显然是一只孩子的手,瘦瘦小小,皮肤惨白,皮肉全都紧紧贴在骨骼上,青筋高高隆起,还留着老长的墨绿色指甲。 它紧紧握住我的手腕,用力把我朝箱子里拉。 我心头一惊,反握住他的手,朝反方向一拔。 我预料之中,这只手的力道是非常大的,所以我也竭尽全力,没想到那只手却很轻松地被我整个拔了出来。 我因为惯性,身体向后滚了两圈,正好摔在强哥他们身旁。 强哥已经打红了眼,见我滚过来,杀气腾腾扑向我,不分青红皂白一抓,正好抓在那只手上。 他把手凑到嘴边,张嘴就咬。 那只手也剧烈反抗,一根手指猛然下腰似的向后一弯,折出人类不该有的弧度,紧接着,狠狠刺进强哥的左眼。 下一秒,手指上就挑出一颗鲜红的眼球。血肉模糊,还有大半神经连接在强哥的眼眶上。 这一切实在发生得太快,几乎是电光火石间,我根本来不及阻止。 强哥捂住眼睛,爆发出歇斯底里的惨叫声。 剧烈的疼痛让他意识短暂地恢复了清醒,他看清自己身前拼命扑腾的断手,更是吓得魂飞魄散,一屁股跌坐在地,惨叫着连连往后退。 “鬼,有鬼啊——” 强哥的叫声实在刺耳,那只手把指尖上的眼球一弹,又猛得飞过去,长长的指甲直刺他的喉间。 这一下要是刺实了,强哥的命得交代在这。 我费了老大劲当这个卧底,当然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于是立刻弹出几枚铜钱,在半空中追上那只手。 一枚铜钱钉入手背,还有一枚被它的指甲扫飞。 手背上冒出一团焦臭味,动作一顿,趁这个机会,我直接打开背包,一个飞扑,倒着把那只手扣进包里,然后飞快地拉好拉链。 强哥回过神,瞪大紧剩的一只眼睛。 “洛溪,你还会暗器?” “不是,练扎针扎出来的。” 我紧紧抱着那只包,用绳子捆紧了,把刚才发生的事大致说了一遍,然后问强哥,接下来该怎么办。 强哥看着疯狂的何旻几人,眼神又陷入呆滞。 “为什么你们没产生幻觉?” 我随便找个借口。 “可能因为我是女的,你们身上阳气重,所以才容易中招?” 强哥指着林磊。 “那他呢?” 林磊愣了一会,幽怨地抬起头。 “我是姐妹,gay。” 强哥:…… “草他妈的,没想到盗个墓还有这种讲究,早知道去成都找人手过来了。” 说着痛苦地捂着空洞的眼眶,让我帮他包扎伤口,顺便把那几个受伤严重的人都弄到主墓室去。 “绷带都在我包里,一打开就把那只手放出来了,你忍忍吧,用其他方法缓解一下。” 强哥:“疼死老子了,还有什么方法?” 我想了一会。 “多喝热水。” 强哥:“行了行了,先把他们都弄出去,这里面交给你们两个,务必把那些花瓶捞出来!” “没有花瓶,强哥,那些花瓶都是怪鱼。” “什么?” 没有青瓷的打击,对强哥来说,比失去一只眼睛还要大。 他脸色惨白,踉踉跄跄扑到那几个石缸面前探头一看,还不死心地伸手进去捞,刚一探进去,就被一条游动的食尸鱼咬下半截手指。 当即又惨叫着往后退。 手上鲜血淋漓,脸上也血呼啦滋,看着实在有点太凄惨了。 他像丢了魂一样,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嘴里喃喃:“没有青瓷,没有青瓷,没有青瓷。” “这么多兄弟的命,啥也没得到。” “箱子里只有一只鬼手。” “梁老板不会放过我的,他不会放过我的,我完蛋了,我死定了——” 念着念着,眼神又开始迷茫起来。 我看情况不对,立刻让林磊架着他,把他托到门外。 何旻几人也打得差不多了,全身上下没一块好肉,一个个有气无力,瘫软在地上,还在那挥拳头。 我跟林磊把他们几人都拖到主墓室里,掏出包里的矿泉水,泼到他们脸上,然后让林磊看着他们,自己又返回耳房。 那口箱子侧翻在地上,断手从圆形皮革里挣脱出来,露出一块褐色的铁质凹槽。 凹槽最中间,正好镶嵌着一把钥匙。 我拿出钥匙,握在手里,忽然有几分犹豫。 坦白说,我不知道这断手是个什么东西。 以我博览群书,博古通今的见识,这样单独一只手封在箱子底部,还有自主意识,能主动攻击人的玩意儿,我还真没见过。 难道这是一个降头师? 最高等级的飞头降倒是可以把脑袋飞出去攻击人,但也没见过用手的啊。 在我印象里,四肢都能单独分开作战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山海经》中记载的,上古神话人物——刑天。 传说,刑天和黄帝大战,被斩去头颅,掉了脑袋后,以自己的双乳当做眼睛,肚脐作为嘴巴,左右两手各持一柄利斧和一面盾牌作战。 在他死后,黄帝为了防止他作乱,砍掉他的四肢,挖去他的内脏,分开埋葬在不同地方。 这种开天辟地的远古大妖,每一个部位都能单独作战,牛逼的很。 如果箱子里封印的是这种级别的妖怪,那我一打开,明天程桑桑直接喊全村吃席。 可是不打开吧,江辰泽还在里面。 他要是唯一的命魂被吞,我就完不成师父的遗愿,以后死了没脸见那个老头啊。 心里正天人交战,那口箱子仿佛感应到我的纠结,忽然“砰砰”动了起来。 一个极度压抑痛苦的嗓音透过严密的箱口缝隙传来。 “洛溪,救我——我要被吃掉了,救我——” 是江辰泽的声音,我神情一凛,不管了,妈的,不管是什么东西,我总得救江辰泽啊。 我立刻伸出手,握住那把铜锁,右手举起钥匙,对准锁孔,正要插进去。 又一道沙哑的嗓音传来,有气无力,听着随时快要挂了。 “洛溪,别开箱子,快跑——” "这里面有——” 有什么? 我凝神听了一会,这道脆弱的声线戛然而止,紧接着,又是刚才那道痛苦的呻吟。 “洛溪,救命——” “我快死了,救救我啊——” 第145章 小鬼 不管那么多了,总归是江辰泽的命要紧。 我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把钥匙插进锁孔,转动两圈,“咔踏”一声,箱子的锁打开了。 原本还在剧烈抖动的箱子瞬间平稳下来。 我伸手想打开箱子,手指摸到箱子侧面,发现这一处凹凸不平,还刻了几个字。 我低下头,凑过去瞪大眼睛仔细看。 木纹上,用魏碑体清晰地刻着四个小字。 “开棺者死。” 不是开箱者死,而是开棺,这说明,眼前的不是一口箱子,而是一个棺材。 这么小的棺材,只能装进一个小孩。 开小孩的棺,在盗墓一行里,是大忌。 因为古代夭折的孩童,不进祖坟,不设陵寝。 古人认为,早夭的孩子,肯定背负着前世的债孽,如果葬进祖坟,会破坏家族的风水气运。 所以穷人家,一般随便裹条席子扔山沟里,富人权贵,会情和尚道士做法事之后,焚烧掉孩童的尸体。 如果在古墓里发现孩童的棺材,那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孩子,不是用来陪葬的,就是墓主搞的什么邪巫之术,总之,邪门的很,最好不要碰。 道理我都懂,但眼前这种情况,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我一咬牙,用力掀开棺盖。 跟我意料中的相同,棺材里静静躺着一具小孩的尸体。 看模样,是个八九岁的小男孩,穿着及膝长袍,小靴子,头上戴着一个褐色的垂裙帽。 他安详地闭着眼睛,皮肤纹理清晰可见,栩栩如生。 两手交叉叠放在胸前,只不过原本左手的位置,是空的。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细长的青瓷花瓶,尾端套在左边袖口里,瓶口上圈着右手,手指翘成兰花指的形状,看着奇奇怪怪的。 我朝箱子里仔细看了两遍,除了这具尸体,并没有其他陪葬品。 那江辰泽的命魂去哪了,难道在这个花瓶里? 我正要伸手去拿花瓶,外面,忽然传来林磊惊讶的喊声。 “洛溪姐,你快看这个!” “这里有一幅壁画!” 我扭过头。 “等会再看吧,我先——” 眼前的一幕,让我瞬间愣在原地,头皮发麻,全身冰冷。 棺材里的小孩不见了! 只有一个青瓷瓶,放在中间,还在滴溜溜打着转。 就在我转头这一秒钟的功夫,他居然从我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我当时的姿势,一边腿撑着,单膝跪在地上,半个身体前倾,趴在箱子上方。 我感觉到脖子上忽然一冷,好像有人对着我吹了口气。 说时迟,那时快,我身体飞快一避,一个翻身从旁边滚过去。 不是我自夸,在这当口,我的身手,反应程度,已经快到了极致。 可还是晚了。 一个冰凉滑腻的东西卷住了我的手臂。 我低头一看,那是一条猩红的舌头,舌头上长着许多褐色的倒刺,像猫科动物似的,紧紧勾住皮肉,我手臂上立刻冒出一串血珠。 “我靠!” 我吓得一个激灵,右手猛掐雷祖手印,对着那条舌头狠狠砸过去。 对方却好像知道我会出这招似的,舌头飞速一收,从我左边脸颊上舔过。 脸上先是冰冰凉凉,敷面膜一样,紧接着,凉意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火辣辣的痛感。 我一摸,满手的血。 我顿时就火了。 “我堂堂玄门女神,你敢破我的相!” 手指从兜里掏出一把灵符,不要钱似的撒出去。 这些灵符看似扔的没有规律,其实暗含了五行阵法,在空中牢牢封住小鬼的退路。 其中有两张符,一左一右打在它的胸口,小鬼尖啸一声,缩回长长的舌头,喷出一口墨绿色的血。 林磊在外面叫。 “洛溪姐,我知道了,原来这是一个妖僧的墓,耳房那个箱子才是真正的棺材!” “你千万不要打开箱子啊!” 我正跟那个小鬼对峙,听见林磊的喊声,他脸上犹豫一瞬间,忽然猛得朝外窜出去。 我拔腿就追,大喊着让林磊小心。 外面,强哥和光头已经失血过多,陷入昏厥。 何旻跟狗哥、项武还醒着。 狗哥是个嘴巴闲不住的人,躺在地上,全身不能动,还转过头,在那跟项武聊天。 一直追问人家,盗过这么多墓,有没有碰到过像今天这么诡异的情况。 大家为什么会互相残杀,是中毒,还是被鬼迷了? 那口箱子里到底有啥,为啥要用铁链吊起来。 还有,你们盗墓,咋不点蜡烛,老祖宗的仪式都没有,难怪今天那么不顺利。 你带黑驴蹄子没,万一等下石棺里有僵尸,要怎么对付? 项武不胜其烦,怒吼道,你是不是小说看多了,哪有那玩意儿。 我告诉你,石棺里真有僵尸,我看你说话多肺活量大,阳气肯定最足,僵尸肯定先咬你。 狗哥脸色一变。 “哥,你吓唬我的吧?” “哪有僵尸,那玩意儿都是小说里骗人的。”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正好追着小鬼来到了主墓室。 小鬼猛得一跳,正好趴在他跟项武中间。 他两腿蹲在地上,左边袖管空荡荡的,右手挡着胸口。 一张脸跟我之前在棺材里看见的,已经截然不同,整个脸上绿油油的,一双眼睛特别大,没有眼白,眼珠子黑漆漆的,青蛙一样鼓在外面。 左右脸颊,还长了鱼腮,能清晰看见里面腐烂的红肉。 项武:“嘶——” 狗哥:“嗬——” 两人同时倒吸一口冷气,一个向左滚,一个向右滚。 但不巧的是,项武原本正好躺在水潭旁边,这一滚,“扑通”一声,直接摔进了水里。 项武呛了几口水,大喊救命。 “我不会游泳,救命啊!” “草!水下有东西咬我!” 项武拼命拍打水面,在水上浮浮沉沉,关键时刻,何旻跟狗哥扑过去,一左一右拉着他的手臂,把他往岸上拖。 我抽空去对付那个小鬼。 兜里只有灵符,已经被我用了大半,重要的武器都在包里。 我一时情急,就往了包里还装着那只断手的事情。 我冲过去捡起背包,拉开拉链,抽出七星剑,里面的断手“刷”一下飞出来,直奔那个小鬼。 断手钻进小鬼的衣袖,完好无缺地长在他的断臂上,小鬼一脸惊喜,得意地尖啸一声。 紧接着,它忽然在空中高高跃起,一个猛子扎进水潭。 水面剧烈波动,项武发出一声绝望的惨叫,身体猛的绷紧,狗哥和何旻被他拉着,一同拖入水面。 水面晃荡一阵,迅速恢复了平静。 第146章 天魂 江辰泽的命魂还没找到,眼看着又要丢三条人命,我大惊失色,一个助跑冲过去,就要往水潭里跳。 没想到,林磊却忽然从旁边冲出来,死死抱住了我的胳膊。 “洛溪姐,你不能下去!” “这个壁画里有写,那妖怪在水里的力量才是最强大的,你过来看。” 林磊把我拉到石柱后的壁画前面,不到膝盖高的位置,沿着石柱画了一圈,从左到右,依次是四幅图案。 按上面显示的,死者是一个北魏时期的权贵子孙。 这孩子年仅八岁,就得了重病,他是家中的嫡长孙,很受家族器重。家里边花重金,四处求医问药,终于找到一个医术高深的和尚。 和尚把他带走,在深山里治疗了五年,再回来时,这个孩子的病已经痊愈,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相貌身高依旧停留在八岁那年。 这孩子回到家中之后,怪事频发,家里开始不断地死人,几乎每天都死一个,短短一个月,偌大的家族几乎被灭门。 后来族里另外请了高人,才知道那个和尚是一个妖僧。 他养着一种妖物,名叫“水虎”,这个孩子,不知道被他使了什么秘术,早就已经被水虎吞噬了,只残留表面的身躯。 族人打死和尚,把他葬进石棺里封住,又把这孩子锁进木箱,四周悬空,不触土气,用寒铁链条镇压。 画中言明,若后世有盗墓贼,这墓里并没有宝物,还是早点离开吧,绝对不可以开棺。 最后一幅画,是那个孩子在水里,手脚上都长出蹼来,岸上十几个人用绳子套住他的脖子拖他,反而被他拽进河中。 看完壁画,林磊面如土色。 “洛溪姐,这到底是什么妖怪,在棺材里封了这么久都不死?” 说着眼眶一红。 “它在水里力大无穷,那何队他们,是不是死定了?” 我反而大大松了一口气。 “别慌!这是个河童!” 知道是什么东西,那就好对付了。 河童在中国古代,又叫河伯,水虎,水猴子,是一种生活在水底的妖怪,在阴气极重的地方才会产生。 譬如大规模的洪涝灾害,黄河决堤之类,死者成百上千人,阴魂不散,就容易产生河童。 它的生命力顽强,四肢切断还能再生,而且在水里力大无穷,很难对付。 但它也有一个最大的弱点。 河童的头顶是凹陷地,里面装着一捧水,蕴藏了它所有的精气。 一旦失去这头顶的水,它就会四肢无力,连一个三岁小孩都能蹂躏它。 可现在它在水底,我如果下去,肯定不是对手,要怎么把它引出来呢。 林磊听我说完,眼睛在四周扫了一圈,很快就有了主意。 他建议,我们现在去破坏那口石棺。 既然河童是那个妖僧养的,应该会对这妖僧有感情,不会眼睁睁看着他的葬身之地被人毁掉的。 听起来不是特别靠谱,但目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我跟林磊商量了一下,一会等我把河童引出来后,他就趁机下水去救何旻等人。 我从角落里找了把工兵铲,一个助跑,跳到石棺顶部,然后抡起铲子,猛地向下砸去。 一连砸了几铲子,棺材表面有细碎的石块被我敲碎,掉进水潭。 不一会,只听“哗啦”一声,那小鬼就从水里窜了出来,飞速跳到石棺上,冲我龇牙咧嘴。 他头顶的帽子掉了,露出一个凹陷的脑袋,周围一圈稀疏的头发,粘滋滋贴在脸颊上,看着更丑了。 我握紧手里的工兵铲,直接一铲子抡过去,河童动作敏捷往上一跳,避开了我的铲子。 石棺上那么点地方,我俩你来我往,打得热火朝天。 河童属水,本质上也是水鬼的一种,水鬼最怕铁器,我用七星剑对付它,能明显察觉到它应付的很吃力,头顶的水也越来越少。 它的眼中开始流露出退缩之色,几次看向下方的深潭,犹豫着想逃回水里。 见状,我偷偷把一张符纸捏在手里,然后故意卖个破绽,脚下一滑,身体踉跄着要从石棺上摔下去。 河童大喜,头顶忽然冒出一阵烟雾,它动作迅疾地扑上来,一头撞在我胸前。 按照这个力道,我们两肯定都得摔进下面的水潭里。 只可惜,这都是我的假动作,我把符纸猛得拍进它头顶的凹坑里,然后身体往下一沉,直接抱着它的胳膊,把它抡飞。 “五方雷神,我知其名。呼之即至,迅电鞭霆。 铁面使者,赫奕威灵。救民疾苦,剪截魔精。 急急如律令!” 一记雷咒,河童头顶的水开始冒泡,它发出一声尖啸,身体远远地被我抡出去,摔在岸上。 我趁机跳下石棺,几步追上去,一只脚踩住它的胸口,挥舞手里的七星剑,用力朝它脑袋砍下。 “碰!”的一声,河童脑袋被砍出一个缺口,头顶的水顺着那个缺口,尽数流光,它猛得瞪大眼睛,发出一声叹息似的哀嚎,整个身体瘫软下来。 我这才松口气,抹一把额头的冷汗,转头去看林磊几人的情况。 何旻的状况还行,意识还算清醒,狗哥和项武就不大好了,两人肚子胀的老大,青蛙似得,两条小腿上鲜血淋漓,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咬伤了。 两人捏着鼻子,很嫌弃地给这两个昏厥的人做人工呼吸,又是按胸又是吹气,折腾好一会,总算把人给救活了。 狗哥“哇”的一声哭起来。 “水里有怪鱼吃我的腿,还有个猴子死命把我往下扯。” “这是哪,我是不是已经死了?” “林磊?何队,呜呜,你们也都下来陪我了,我总算没有太孤单。” 看见我一脸不耐烦地站在旁边,狗哥冒出一个鼻涕泡。 “洛溪大师,连你都死了?” “闭嘴!” 我直接扇了他两个大嘴巴子,压低嗓音,让他说轻一点,别乱喊,把我们的身份都给暴露了。 幸运的是,项武失魂落魄,还弯着腰在旁边吐水,应该没听见狗哥说了什么。 见几人没事,我又返回去查看河童的尸体。 伸手在它那个凹陷的脑袋上一探,发现还有一颗残存的水珠,指尖刚触碰到水珠,它就碎裂了。 江辰泽面色惨白,鬼一样从那颗水珠里飘出来,身形一阵晃荡,又凝聚成一团白色的魂体。 “洛溪——” 江辰泽喘着粗气,眼神中,透出一种十分悲伤的神情。 “我看见我的天魂在哪里了。” 第147章 下山 这只河童,也不知道修炼了多少年,虽然大部分时间封印在棺材里,但法力不可小觑。 它头顶的那汪水,蕴含了所有的精气神华,对生魂来说,会产生致命的吸引力。 江辰泽被它吞噬,要是时间稍微久一点,就会被融化。 但庆幸的是,我一直在跟它打斗,让它分不出精力去炼化江辰泽,反而让江辰泽有机会,借着那滩水的力量,魂力大涨,短时间内感应到了自己天魂的位置。 我好奇地问他,天魂到底在哪里。 江辰泽张了张嘴巴,正要说话,忽然整个身体又像水波一样颤抖起来。 这幅样子,明显是魂力被严重透支,我只能赶紧把他弄回养魂镯,等离开这个地方,回去再给他烧一柱返魂香,才能恢复过来。 从这个特殊的北魏墓离开,我重新封好石门,临走前,带上了那只青瓷花瓶。 这是要给梁老板的投名状,可不能丢。 林磊问我,那个河童怎么办。 这种东西,天生天养,只要不再出来害人,留它在古墓,也无所谓。 可惜的是,这一趟,我们没遇上猴子。 林磊一直非常失落。 回到山城之后,何旻联系警队的朋友帮他找人,我也托了江老爷子,从各个路径找找关系,看能不能打听到猴子的下落。 我自己,跟着强哥去了医院,小保姆似的,每天跟狗哥几人守在他床前。 狗哥演戏演全套。 强哥还在昏迷当中,他就坐在病床前,一边削苹果,一边嘴里不停地叨叨。 “兄弟,你啥时候醒啊,我们的命可全都靠你了。” “到底什么时候能送我们去泰国?梁老板那边有回应吗?” 说着非常警惕地朝四周看了一圈,凑到强哥耳边说悄悄话。 “你要是再不醒,我被警察带走,那我的青瓷瓶,可就白带出来了!” 话音一落,闭眼沉睡的强哥猛然睁开眼睛。 “青瓷,哪来的青瓷?” “哎哟,大哥,你小点儿声!” 狗哥慌的伸手去捂强哥的嘴巴,又用眼神示意何旻,让他去门口看着。 何旻很无奈地翻了下眼皮。 狗哥:“快去,我还使唤不动你了?” “知道了。” 何旻走出病房外,体贴地把房门带上,我把病床升起来,往强哥身后放了两个靠枕,把他昏迷后,古墓里发生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当然,说得半真半假。 大致就是,里面的箱子忽然打开,我们跟河童大战三百回合,拼死救下了他们几人的性命。 项武被河童拉进水里,对这个过程还记忆犹新,坐在旁边直点头。 “对,是何旻跟狗子,不怕死地拉住我,把我拖上来的。” “你别看狗子身体瘦瘦小小的,胆子确实大,有意气,这个兄弟,我交定了!” 狗哥:“那你能别叫我狗子吗?我在江湖上,大家都喊我狗哥的。” 项武点头:“好的,狗子。” 再后来,我跟河童大战的时候,项武溺水刚被救上来,几乎在半昏厥状态,记忆也都迷迷糊糊的。 我随便编个理由就把他糊弄过去,只说跟那个河童打斗间,不小心碰翻了它头顶的水,它自己就不行了。 强哥一开始眼神是涣散的,越听越有精神,到最后面听说我们带出了箱子里的那只细口花瓶,眼眸中更是神采连连。 他激动地坐直身体。 “好!没想到啊,你们几个这么厉害!” “洛溪妹子,一个人就敢跟这种妖怪搏斗?巾帼不让须眉啊,真牛,真够有种的!” “你们放心,我一定在梁老板面前给你们说好话。” 说着,让项武把他的手机拿过来。 项武苦笑。 “哪还有手机啊。” “在墓里,又是落水又是打架的,早丢哪都不知道了。我们下山的时候,是何旻狗子他们背下来的,没法打车,他们几个背着我们走了大半夜的山路,才拦到好心的路人,送我们来医院。” 强哥神情一凛,伸手捂住自己缠着绷带的左边眼眶。 “那我们这幅样子?没人起疑心吗,没报警?” 狗哥解释,说自己跟医院都交代过了,是工地上出意外,医生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这么糊弄过去了。 狗哥坐在病床边,半个身子倾过去,握住强哥的手。 “兄弟,但后头不好糊弄了啊,你知道的,我身上可还有——” 接着压低嗓子,用气音说话。 “命案!” “你再不把我弄泰国去,我怎么办?” 强哥却没接他的话茬,反而问,青瓷花瓶在哪里。 狗哥警惕地松开他的手,向后退了两步。 “怎么,你要过河拆桥啊?” “用完我们,就把我们扔了?梁老板不让我见,泰国也不送我们去了?” 强哥笑起来,嘴角的死皮爆开,又痛得龇牙。 “兄弟,你想到哪里去了。” “你去打听打听,我跟梁老板混了这么久,道上谁不知道,我强哥最讲义气,你们救了我的命,以后,有我一口饭吃,就不会饿着你。” “我给你们引荐梁老板,你得把东西给我啊,我总不能空手去吧?” 狗哥也一脸假笑,说自己当然相信他的人品,花瓶他让项武看过了,没有问题。 只不过,医院里人来人往的,他也不能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放这里不是。 只要他带我们去见梁老板,那个花瓶,他肯定当面奉上。 两人你来我往扯皮几句,狗哥嘴皮子溜,再加上项武在旁边,给我们做担保,强哥也就打消了疑虑,答应带我们去见梁老板。 按道理,他的身体情况,医院还不允许出院,狗哥在医生办公室,磨了半天嘴皮子都没用。 后来不知道谁打来一个电话,医生神情大变,当天就给几人都办好了手续。 到下午四点,医院门口已经停好了一溜黑车。 有两个一身黑色西装,戴着墨镜的男人走过来,伸手扶住强哥。 一个说,强哥,这趟辛苦了,老板在等你。 还有一个贴到强哥耳朵旁边,说了几句悄悄话。 强哥一边点头,视线不停地盯着我们几个看。 上车前,他忽然问起,林磊呢? 第148章 阴宅 何旻指尖夹着烟,站在医院大门口。 “哦,他去外面吃饭了,很快就回来。” 强哥挑眉:“吃饭?医院没得吃?” 何旻笑:“嗨,年轻人不爱吃这个,再说了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回来,他去吃火锅了。” “要不是得守着你们,我跟狗哥也跟着去了。” 强哥耸了下肩膀,骂道,这孙子,心还挺大啊,都这份上了还有心情吃火锅呢。 调侃几句,何旻又打了个电话,林磊很快就回来了。 一溜烟小跑,跑到我们面前,衣服上满身火锅味,嘴巴还红肿着。 强哥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嗨呀,你以为泰国是什么山沟沟里呢?现在海底捞都开遍全世界啦,你放心,到那边什么吃的都有。” 强哥招呼我们上车。 我跟狗哥坐一辆,刚到车上,前排副驾的黑衣男就从车门旁的储物格里拿出两个眼罩,扔给我们。 “累坏了吧,带上眼罩,好好睡个午觉。” 狗哥不明所以。 “啊?不累啊?四点多睡啥午觉?” 我用胳膊肘捅狗哥。 “让你戴就戴,那么多废话呢!” 他们的意思很明显,不想让我们知道梁老板家在哪里。 狗哥会过意来,老老实实伸手接了,戴好眼罩之后,开启话痨模式,不停地问那两黑衣人,有没有去过泰国。 那边东西好吃吗,风景咋样,人妖多不多,他要是出去泡妞,会不会泡到人妖啊? 副驾驶男笑。 “你女朋友就在旁边,你还想着泡妞?” 狗哥干笑。 “开个玩笑,她不会当真啦!” 就这么聊了一路,啥也没从对方嘴里套出来。 我闭着眼睛,昏昏欲睡,对时间完全失去概念,不知道过了多久,车辆逐渐停稳。 狗哥把我摇醒。 “洛溪,到了。” 下车之后,摘掉眼罩,发现外面天色已经快黑了。 一栋灯火辉煌的欧式别墅,掩映在层峦叠翠之间,我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看了眼,正好是晚上六点半。 这一路,居然开了两个半个小时。 这得快出山城了吧? 正想偷摸打开定位看一下,手里忽然一空。 那个黑衣人,把我跟狗哥的手机全都抽走了,丢进一只透明的密封袋里,神情很冷漠。 “山上的规矩,客人的手机暂时让我们保管,没意见吧?” 我跟狗哥对视一眼,一齐摇头。 狗哥:“呵呵,没意见,谨慎点好啊。梁老板越谨慎,我越放心,到时候我们去泰国,肯定也不会出什么问题,对不对?” 西装男引着我们上台阶,我走到最上面一节的时候,习惯性抬脚,可脚下却忽然一空。 我惊讶得低下头,往身后看了一眼,仔细一数,正好十八级台阶。 居然是双数! 要知道,台阶的数量,是很有讲究的,自古以来,单为阳,双为阴。不论是普通百姓,还是达官权贵,家门口的台阶必然都是单数,如果台阶是双数,那只有一种可能。 这地方是一座阴宅。 哪怕现代人不讲究这个,但干装修的,稍微入行久一点,都知道这里面的门道,不会给人设计双数台阶。 梁老板是香港人,手底下又有人专门干古董文物这一行,这样的人是最迷信的,总不至于连这点浅显的道理都不懂吧。 不过,需要特别说明的是,阴宅,不同于坟墓。 古代很多权贵富豪,都会在人迹罕至,风水绝佳的地方建设阴宅,阴宅后方,是埋有祖先灵柩的。 红楼梦里就有记载:“老太太是在南边的,虽有坟地,却没有阴宅。” 古人坚信,祖先在死后日子过得舒服,才能保佑子孙后代繁荣。 如果没猜错,这地方,应该就是梁老板家的祖坟所在地了。 从台阶上来,打开铁栅栏大门,进到里面,才是别墅真正的门口。 大圆顶,像古堡似的纯欧式别墅,门口却不伦不类地摆放了两个石狮子。 果然像我猜的一样。 这两个石狮子,是麒麟,就是放在阴宅门口驱邪镇宅,兴旺人丁用的。 我朝周围看了一圈。 这一看,又有些迷茫。 选阴宅,最讲究乘龙之气,还必须得有来龙、案砂、明堂、水口,缺一不可。 这其中最重要的一项,就是忌讳周围高,自己所在的地势低,这样对子孙健康极其不利。 所谓群环压顶,三代绝嗣。 意思是,周围如果有一圈山脉把阴宅环住,阴宅的位置最低,周围的山就像压过来那样。 那子孙不超过三代,就会绝嗣。 刚才下车时候我就注意到了,天色并没有完全黑透,而且台阶两旁的路灯异常明亮,能明显看到,我们所在的位置地势虽然高,但东南西北方向,各有几座高绝的孤山,正好把这块位置围住。 形状很像一个元宝。 中间处看着凸起,比周围的地方略高,但远处,有更高的山挡住了视线。 这就是风水上的“假明堂”。 水平粗浅的风水师,只看到周围地势低,就会误以为这地方可以当做阴宅,而完全忽略了远处山脉的合围之势。 但按照梁老板的实力,不应该请到这种水平的啊。 真是越看越想不通。 我站在门口发呆,狗哥拽了我一把。 “洛溪,进去吧。” 我转头一看,何旻跟林磊也到了,四个人都站在门口,门外站了两排穿黑色西装的保镖,正虎视眈眈盯着我们看。 强哥的姿态特别放松,伸一个懒腰,把手勾在狗哥肩头。 “一会见了梁老板,别多说话,把花瓶给他看,他自然会安排手下,把你们照顾得妥妥当当的。” “别乱提要求,知道没?” 我背着包,昂首走进大门。 一进去,就被灯光刺得眯起眼睛。 看清楚眼前的装修布局,我差点以为自己来到了迪拜。 闪,太闪了,头顶是十几米高的环形水晶灯,地砖也不知道啥材质,白色石纹里面嵌着金丝,亮闪闪地能把人影都照出来。 西北角一个环形楼梯,楼梯扶手鎏金的,也是通体金光闪闪,亮瞎人的眼睛。 更别提,墙上到处挂着镶嵌金框的画,别墅角落里巨大的金色麒麟摆件,旁边的餐厅上,铺着雪白的桌布,摆放的餐具也都是金色的。 一个穿着明黄色中式唐装的矮胖中年男人,笑着大步朝我们走过来。 “小强,回来了。” “哟,这眼睛怎么弄的?” 第149章 唾壶 强哥立刻昂首挺胸,很不以为意地拍了下自己包着纱布的眼眶。 “没事,丢了只眼睛,小伤。” 梁老板叹气。 “哎,辛苦了。” “一会去财务那里,领两百万伤情补贴。” 这个话说完,瞬间感觉房间里的西装男们,站得更直了,头也抬得更高了。 强哥却摇头拒绝。 “老板,你给得够多了。” “这趟任务没做好,折了这么多兄弟,我没脸见你,不配拿钱。” 梁老板拧眉。 “给你你就拿着,废这么多话!” 说着视线绕过强哥,扫到我们几个身上。 “这几位朋友,不知道怎么称呼?” 强哥把我们的身份都介绍了一遍,又把古墓里的事情说了,着重提出那个花瓶就在我的双肩包里。 梁老板绕过他走向我们,一一热情地握手。 “你就是郭老师介绍的,许正业?年轻人,果然一表人才啊,这是你女朋友?男才女貌,不错不错。” 狗哥涨红了脸。 “叫我狗——” 他犹豫一会,感觉在梁老板面前自称狗哥好像不太行,到嘴的话强行拐了个弯。 “叫我狗子就好。” 梁老板没在意,反而饶有兴致地盯着我。 “那个花瓶——” “哦,在我包里。” 我打开背包拉链,拿出用塑料袋装着的花瓶,梁老板小心翼翼地接过,双手捧在怀里。 客厅对着落地窗,有一张两米多长的檀木茶桌,茶桌后坐着一个戴黑框眼镜的年轻男人,三十岁左右,皮肤苍白,穿着件中山装,头顶却戴了个棒球帽,看着不伦不类的。 他正低头沏茶,梁老板走过去,把花瓶放在茶桌上。 “王老师,你看看。” 王老师手里还盘着木串,他把木串撸下来,在桌子上抽了两张湿巾,仔细擦干净手,连手指缝都一个一个擦过去,又用纸巾擦干,这才推了下眼镜,把花瓶从塑料袋里拿出来。 他弓着背,眼睛几乎紧紧贴住花瓶,上下左右看了半天,然后直起身体,又把木串盘回手上。 很不屑地撇了下嘴:“假的!” “什么?” 这个判断,我们几人属实没有想到,梁老板呆住,强哥已经勃然大怒,一把提起狗哥的衣领,把他拎在半空。 “妈的,你们敢耍老子!” 狗哥激动的唾沫飞溅。 “你神经病啊!” “我们拼了命带回来的东西,你他妈说假的?我亲眼看见洛溪从那个箱子里掏出来的,不信你问项武,咦,项武跟光头呢?” 强哥冷笑。 “他们还没资格进这里。” 狗哥:“那你自己打电话问项武啊,他不是也懂文物吗,肯定比这个四眼仔强多了。” 狗哥轻蔑地扫了眼王老师,啐一口。 “呸,这算个啥老师,水平稀巴烂,你们哪找来的?” “你胡说八道什么,王老师以前是嘉辰拍卖行最顶级的文物鉴定师,他父亲跟爷爷都是京大的考古系教授,家学渊源,人家穿着开档裤,就会鉴定文物了,你敢说他水平不行?” “如果他水平没问题,那你们就是故意的了?” 我板起脸,走过去作势要把花瓶拿走。 “过河拆桥是吧,不想送我们出国。” “慢着!” 王老师苍白的手摁在我的手背上,镜片后的眼睛寒光一闪,饱含怒气。 “我王某人做这行这么久,从不撒谎,也从来没有看走眼过。今儿个我把话放在这里,死,也让你们死个明白。” 六朝青瓷,主要分布江南地区,以越窑、瓯窑、婺州窑、洪州窑、岳州窑最为着名。 其中,越窑的碗、壶是最顶尖的。它的胎质细腻紧密,胎色青灰,莹润似玉,胎釉结合紧密,不易剥落。 “你看你这瓶底的落款,是越窑的,但它的颜色不对,它不是青灰色,反而更接近瓯窑,是一种青中带黄的颜色。” 王老师指着瓶底附近的位置,让我凑近看。 “不止是黄,甚至偏褐色,偏红,这怎么可能是越窑青瓷呢?” 王老师说得不错,对着台灯上的亮光仔细看,这个青色的花瓶中下部,透出一股黄褐色,而且在底部,还有若隐若现的红色纹路。 我盯着看了几秒,忽然反应过来。 这个花瓶,一直拿在河童的手里,而且是取代了他左手的位置,花瓶底部跟砍断的左手关节相连的。 虽然不知道为啥要这么做,但有没有可能,血液会渗透进花瓶里面? 我把这个猜测告诉王老师,没想到,王老师却哈哈大笑,骂我编谎话,也不编个像样点的。 他说,这个东西,绝不可能被墓主拿在手里。 因为它不是一个花瓶,而是一个唾壶。 所谓唾壶,是一种古时候的卫生用品,主要用来盛放唾弃物,类似吐的痰、唾液,吃饭时候咀嚼出来的鱼骨,鸡骨之类。 差不多有点像现在桌面骨碟,小垃圾桶的意思。 听到他这么说,我顿时感觉有点恶心。 狗哥也“呕”了一声,抱怨道,古代人也太他妈瞎讲究了,拿这么漂亮的瓶子装浓痰,洗的时候不难受吗? 唾壶,毕竟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所以作为陪葬品,只会跟其他寝具器物放在一起,在位置最外沿的耳室,绝不可能被拿在手中,带进棺材里。 王老师斩钉截铁地下了结论。 “色泽不对,地点不对,这唾壶,十有八九就是一件赝品。” “就算是真的,唾壶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在市场上,成交价格也会大打折扣的。” 梁老板大失所望。 这一趟出去,死了这么多人,给手下的抚恤金不知道就要花多少,居然还是个赔钱买卖。 他心头那一口怒气,实在咽不下去,忽然转过身,很冷漠地看了狗哥一眼。 “你是郭老师介绍的,也算他的子侄,就拿这种假货糊弄我?” 狗哥:“我没有啊,不是,我们真没骗人,这个东西确实就是古墓里面的!” 梁老板走到旁边,拨通了一个电话,估计是给郭子章打的,刻意提到狗哥的名字。 聊了几句,梁老板很轻蔑地勾了下嘴角。 “好,下次约个时间,老地方坐一坐。” 挂掉电话,梁老板朝强哥一摆手。 “阿强,你再辛苦点。” “把他们都带下去,处理干净。” 第150章 净瓶 没想到,梁老板这么凶残,一言不合,就要杀人。 狗哥惊叫起来。 “卧槽!强哥,我们救过你的命啊,你还说有你一口饭就饿不着我,你现在怎么能这样?” 强哥朝我看了一眼,面露不忍移开视线,然后坚定地摆了摆手。 “不会饿着你们,等到了下头,我每天给你烧纸。” “来人,把他们都带走。” 一排西装大汉朝我们走过来,个个身高一米八以上,身材精壮,其中两人走到我背后,用力一拧我的胳膊。 我手臂被抬高,衣袖滑落,露出手腕上的养魂镯。 紧接着,王老师忽然单手撑在茶桌上,用力一撑,居然跳了过来,他一个闪现冲到我面前,两眼死死盯着我的手镯。 “帝王绿翡翠?你哪来的?” 我愣住。 哦莫,作为狗哥的护士小女朋友,戴着几亿的镯子未免太说不过去,卧底身份要穿帮。 我直接翻个白眼。 “说你不行,你就真的不行,什么帝王绿,这是我在地摊上买的假货,二十块钱一只。” 王老师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忽然笑起来。 “几个月前,嘉辰拍卖行拍出一只天价翡翠镯子,卖了三个亿。” “那只镯子,我也参与过定价,如果我没看错,就是你眼前这只。” 说着用力拧住我的手腕,厉声问道:“江家的东西为什么在你手上,你到底是谁!” 我哈哈大笑,直接撸下手镯,丢进王老师怀里。 “得得得,别说三个亿,一千万,我卖给你,快点给钱。” 我的态度太过干脆,王老师犹豫起来,我又调转方向,去问梁老板,打个八折,八百万给你要不要。 梁老板摸着下巴,把我从头打量到脚,又从脚打量到头,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你看看她身上穿的用的,没一样值钱。” “气质也不像有钱人的气质。” “她这种人,能跟江家扯上关系?王老师,你是不是看错了?” 被他这么一提醒,强哥也想起来,我在古墓里就戴着这个镯子,上蹿下跳,跟众人你追我撵地打架。 强哥说,如果这镯子真值三亿,那不得供起来,谁舍得戴着它下墓,这么糟践好东西。 王老师困惑:“难道真是我看错了?” 狗哥立刻很嚣张地用力一挣,从两个西装大汉的手里挣脱出来,冲到王老师面前,气势汹汹地瞪着他。 “刚才还吹牛逼说自己从来不走眼,二十块的手镯你他妈能看成三亿?那这个花瓶,你是不是也看错了?” “你上下嘴皮一夹,直接要害死我们四条人命,你这人能靠谱点吗,啊?” 王老师涨红了脸,不说话,狗哥又继续骂他,说如果我是什么首富江家的人,那凭江家的关系,他还用得着舍近求远,来找梁老板吗? 逻辑上根本解释不通的。 被狗哥喷了一脸口水,没想到,王老师不生气,反而很认真地点头,拿湿巾抹了把脸,让人去拿工具过来,说要再看一遍。 过一会,有人捧过来很大一个不锈钢的工具箱,王老师调亮灯光,一手拿着放大镜,另一边摆满了很多我叫不出名堂的东西。 他一会拿个小锤子敲,一会拿个镊子往里戳,还把一个摄像头一样的东西探进瓶身,在里面一寸一寸地检查。 这么折腾了半个多小时,王老师忽然“咦”了一声,眼睛紧紧盯着瓶口,恨不得把脑袋也埋进去。 梁老板忍不住凑到旁边看。 “王老师,发现什么了?” 王老师抬起头,满脸激动,兴奋得面红耳赤。 “是我搞错了!” “这东西不是唾壶,是个净瓶!” 净瓶又叫军持,是宗教器具,古代的比丘(比丘是指年满十八岁,受过具足戒律,在佛门中有一定地位的和尚)十八物之首。 西游记里,观音菩萨手中,就拿着一个净瓶,内装圣水,用柳条一沾,能活死人,化白骨。孙悟空当初推倒人参果树,去找观音寻求帮助,观音就是用净瓶里的水,让果树恢复如初。 所以,净瓶在佛门器具里的地位,是非常崇高的。 再加上南北朝时期,佛教兴盛,有诗云:“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那时候的寺庙多得数不清,特别是北魏时期,连皇帝都信奉佛教,佛教器具,在青瓷里面,又是最值钱的。 也就是说,如果这东西真是净瓶,而不是唾壶,那即使造型差不多,同样是越窑青瓷,可他们的价值,最起码相差十倍。 王老师指着瓶口给梁老板看,说这花瓶里面,刻着四个字“法性本静”,这是北魏大方光华严经的理论中心。 那个时候,唾壶的款式做得细而小,但是净瓶却比现在的瓶口做得大,两者的外观十分接近。 到目前为止,在市面上出现的北魏净瓶十分罕见,几乎不曾听闻,所以他本能地把这个当成了唾壶。 “如果是净瓶,那这小姑娘没说错。” “大乘佛教的人,相信人死之后怀抱净瓶,可以洗清自己这一生的冤孽,为了防止瓶子脱落,有些还会用绳子,把瓶口跟死者的手固定在一起。” “尸体腐烂之后,腐血渗进瓶中,确实容易出现这种红褐色的纹路。” “没错,对,是净瓶,对,就是净瓶!” 王老师越说眼睛越亮,梁老板嘴角的笑意也逐渐加深。 “好!” “阿强,这次任务完成得不错,这几个客人,带去三楼休息吧。” 说着走过来,用力拍了拍狗哥的肩膀。 “许正业对吧,你们是肯办事的,我都记在心里。这样,你们几个先去国外度假,到时候这边风头过了,我让人接你们回来。” 狗哥都听呆了。 “啥,我们杀了人,还能再回来?” 梁老板弯了下唇角,旁边另外一个西装男已经笑起来。 “杀人算什么?” “有梁老板在,你只要不搞恐怖袭击,都能给你保下来。” 梁老板听了,忽然翻脸,踢他一脚。 “让你说话了?” “滚!” 西装男神色惊恐,立刻朝自己猛抽了两个大嘴巴子,然后苦着脸,战战兢兢弯腰鞠躬。 “对不起老板,我说错话了,我去领罚。” 梁老板让厨师准备了丰盛的晚餐,他自己拿着那个花瓶消失了。 吃完饭后,有人领我们去房间。 梁老板明明说的是三楼,可那人带我们走的楼梯却是朝下的,周围环境也完全变了个样,黑漆漆的,就像在地洞里。 走到一个死胡同里,那人忽然停下脚步,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把枪。 “你们的房间到了,在这休息吧。” 第151章 引雷 我站着没动。 这是一条一米五宽左右的走廊,尽头处封着厚重的水泥。 四周墙壁上也没有石砖,灰色的水泥裸露在外,还有很多坑坑洼洼的小洞。何旻说,那是子弹溅射的印记。 西装男笑起来。 “眼光不错。” “快点吧,你们自己排好队,一个一个来。” 他挡在最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拐角处又走出另外一个西装男,两人并肩站在走廊里,一人拿着一把枪。 后路被堵死,前方是两把枪,狗哥立刻惊恐地跳起来。 “什么意思?我明明做到了梁老板的要求,他为什么要杀我们?” “不是说让带我们去三楼住吗?” “你两是不是听错了?我可告诉你们,梁老板以后肯定是要重用我的,你们杀了我,也得给我陪葬!” 那两人对视一眼,轻蔑地笑起来。 “这房子没有三楼。” “三楼的意思,就是让你们上天,知道吗?” 另外一个说,行了别跟他们废那么多话,早点解决掉,还要处理尸体,麻烦得很。 说完就毫不犹豫地抬起手枪,眼看着要扣动扳机,我忙举起双手求饶。 “临死前我有最后一个愿望,能不能满足一下我?” “这——” 其中一人面色犹豫,另外一人吹了下枪口,很遗憾地摇头。 “要没事的话还能跟你玩一下,但现在,可不行啊。” 不等他说完话,我藏在手掌的两枚铜钱笔直飞出去,正好打在两人的手腕上。 当然没有武侠小说里写的那么夸张了,铜钱打过去,并没有砸掉手枪,只是让两人的手本能一抖,枪口偏离方向。 趁这个机会,何旻跟林磊猛得一个飞扑冲上去。 何旻成功扑倒一人,林磊力气不够大,被他撞倒的西装男很快就反应过来,开枪反抗,狗哥已经一屁股朝他脸上坐下去了。 于此同时,子弹也顺利从枪膛里射出,撞在墙壁上,冒出一溜烟火星。 这种狭窄的走廊里,开枪的声音特别响,我感觉脑子都蒙了,耳朵里哄哄作响,好一会才平静下来。 何旻把两人打昏,脱下他们的西装,跟自己身上的衣服调换。林磊在旁边愣了一秒,也跟着照做。 “何队,警察什么时候来?” 在医院的时候,何旻就跟我们商量好了,他已经通知国际刑警队的人,自己身上也装了定位器。 等见到梁老板,他就会发射信号,国际刑警会把这里包围,顺利抓捕梁老板。 但没想到,何旻却苦笑一声,摇摇头,说他根本没有带定位器。 上车前,司机就拿着仪器在林磊身上检查了,他见状,怕被发现,立刻偷偷把定位器扔掉。 狗哥迷茫。 “那咋不查我们两个?” 我忽然想起来,上车的时候,确实有人拿着个东西在我们面前晃了一下。我们都没注意,这个应该就是何旻说的仪器了。 何旻在那两个西装男身上一顿摸,也没找到手机,没法联络外界的人。 通知不到警察,梁老板一走,这个卧底岂不是白当了。 何旻问我,能不能想到其他办法,让外界注意到这个地方。 我凝神想了会,还真想到一个方法。 “引雷!” 我包里还有一张价值不菲的火雷符,这道符,又叫天下第一灵符。 2004年北京故宫大修的时候,在太和殿就发现了这道镇殿秘保灵符。 纯阳仙笔,雷祖法印,上承紫薇,下接三台,可以引雷动,又能驱邪降魔。 只要找到一个地势高一点,空阔没有遮挡的地方,配合雷决,我就能把这道灵符的威力全都发挥出来。 但前提是,那些警察要看得懂。 要不然我这边火花带闪电,他们那头看几眼,说下雨了,回家收衣服啊。 那我真是抛媚眼给瞎子看,全都白瞎。 警队里,有人相信我能引雷吗? 听我说完,众人都沉默了。 这些人里,最相信我的是林磊,她亲眼见过我解蛊,对我的能力深信不疑。 其次是何旻跟狗哥,我抓鬼,毕竟还是寻常手段,引雷这回事,听起来就太玄幻了。 果然,何旻犹豫着问道,能引多大的雷。 就一道闪电的话,别人肯定不会往这方面想的。 “起码十几道吧!” “吴国梁有没有参与这次行动?别看他嘴上说的硬,这种前期越讲究科学的人,打破认知以后思维越发散。 他应该很快能想到这雷是我弄的。” 何旻摇头。 “他一个派出所副所长,这种级别的行动,他有资格参与?” “不过——” “在医院的时候,我们通过电话,我跟他说一会要去见梁老板,他表示很羡慕。” 我们讨论了一会,感觉这个方法还是可行的,因为就算不可行,目前也没其他法子了。 何旻拿着枪,对一个西装男腿上开了一枪,然后把血抹在我跟狗哥身上,让我们俩装死。 他跟林磊一人扛着一个,朝外面走,假装去处理尸体。 幸好地下室灯光昏暗,这两个西装男口袋里又有墨镜,他跟林磊戴上墨镜,还真成功混了出去。 只不过,我们对这下面的路线不熟悉。 两人走来走去,没找到楼梯,前面却忽然出现一扇大落地窗。 这是地下室的采光井,外面是个小花园,花园里摆着一张长桌,几个西装男坐在桌边,喝酒聊天。 一个说,强哥这次发达了,真弄回一个北魏净瓶,梁老板又高看他一眼。 另一个说,确实高看一眼,因为他只有一只眼啦! 大家哈哈大笑,其中一个抬起头,发现了我们,惊奇道: “老五,你们两个不去处理尸体,跑这干啥?” 何旻跟林磊同时沉默。 我趴在林磊肩头,脑袋向下,血往脸上涌,心跳也跟着加快。 咋办,要被发现了吗? 对面七八个人,这要是都有枪,很不好弄啊。 见何旻他们不说话,对面的人叹口气,说本来这趟活是轮不到你们的,但没办法,谁让你们两个兔崽子之前得罪强哥了。 强哥现在可是梁老板面前的大红人。 脏活累活只能你们干了。 “快去弄完,过来喝酒。” 林磊还是僵着没动,何旻忽然压着嗓子“嗯”了一身,推一把林磊。 “走吧。” 他们两个机械的转过身,朝前走了几步,身后忽然有人喊起来。 “等会,站住!” 第152章 蟾甲 我瞬间僵住,心脏跳到了嗓子眼。 这么多人,都带枪,何旻跟林磊又是单手扛人的姿势,万一打起来,肯定反应不及,有人要受伤的。 在梁老板的地盘,那还不完蛋。 对付鬼我有一百个办法,但是对付人,这种关键时刻,我也想不出什么太好的办法。 只在内心感叹,要是程桑桑在就好了。山里的别墅,随便招些蛇虫鼠蚁,就有他们受的。 咦! 想到桑桑,我忽然想起来,之前在江家的时候,我其实从桑桑那里偷拿过一罐蛊虫。 朋友间的事情,也不叫偷,就是先拿来用一下。 那时候天气热,江辰泽房间就在一楼,窗外那么大个花园,免不了有蚊虫。 哪怕是首富家,用最贵的驱蚊液,走到花园里还是要被咬几个包。 桑桑跟我炫耀,她新炼制的蛊虫,叫蟾甲,专门克制蚊虫鼠蚁,放一只在身边,方圆几十米没有虫子敢靠近。 听这个名字就知道,这玩意儿应该是蟾蜍跟什么甲虫炼出来的蛊。 模样也长得奇形怪状,看着像独角仙,但背上有绿色的竖条花纹,皮肤是软的,而且两边各长了十几对足。 我把它装在一个玻璃瓶子里,当装饰物挂在背包上。 现在包还在我身上背着,手一伸就能够着。 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手朝前一探,把那个玻璃瓶握在手里。 背后响起一连串吸气声。 “嗳,那女的好像动了一下!” “老五,人是不是还没死透?” 有几人打开落地窗,朝我们这边走过来。 我动作飞快地拔出瓶塞,把那只蛊虫握在手心,用力一捏。 “噗呲!” 一滩湿热黏腻的液体溅在手心。 好恶心,我忙抬起手,把那滩液体擦在林磊的西装外套上。 蛊虫有一个特点。 它活着时候,实力强横,能克制大部分毒虫。 但等它死了,体内累积的蛊力,对周围的蛇虫鼠蚁,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它的尸体,会沦为其他虫蚁的食物。 果然,那滩尸体一擦到林磊外套上,周围忽然响起一大片“嗡嗡”声。 我趴在林磊背上,没看清,正在感叹,这山里的蚊子就是厉害,翅膀扇动咋也比外面的响。 门外几人已经惊呼起来。 “卧槽!蜜蜂!怎么有那么多的蜜蜂啊!” “不是蜜蜂!马勒戈壁,围墙外面的樟树下有一个巨大的马蜂窝,我一直说让他们收拾掉,他妈的非说阴宅附近不能杀生。” “我就知道早晚会有那么一天的,快跑啊!” 众人再也顾不上管我们,一个个脱下西装盖在脑袋上,抱头鼠窜,场面乱成一团。 我立刻从林磊肩头滑下来,顺势把他外套给剥下来,随手搭在一个从我旁边跑过的男人头上。 那人连头都不抬一下。 “兄弟!谢谢啊!” 马蜂是从花园里进来的,这群人都往室内跑,把那件衣服也带到走廊深处,黑压压的蜂群蜂拥而至。 我们四个趁机捂住头脸,朝花园里冲。 花园里有盘旋的楼梯,能直接上到地面。 幸运的是,一楼院子也没有人。 大家都被疯狂涌入的马蜂吓坏了,全躲在房里。 不止马蜂,院子里的各种小虫子,蟑螂老鼠什么的,连蚯蚓都从泥土里钻出来,争先恐后涌到大门前。 我听见有人在里面喊,这到底咋回事,是不是要地震啊? 那咋办,地震该往哪里躲? 我们从铁门里出来,钻进路边的密林中,别墅里还时不时传来阵阵尖叫声。 何旻赞叹。 “厉害啊,洛溪,这是什么法术?” 狗哥跑得气喘吁吁,想跟着夸我,又被口水呛到,连连咳嗽,朝我竖起两个大拇指。 我淡定地一摆手。 “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走吧,先去找个地势开阔的地方。” 跟何旻一起当卧底,他是为了接近梁老板,我是为了通过梁老板接近郭子章。 但现在我的计划全泡汤了。 梁老板显然没把我们放在眼里,他死了那么多手下,我们几个,冒险进入古墓,拿到青瓷,还把强哥几人都救出来。 从逻辑上来说,我们肯定有过人之处吧,本事肯定比强哥厉害吧? 这么厉害的人,又犯过命案,只能投靠他,他收着我们,专门用来帮盗墓,那不是大有用处吗? 但他完全不这么干,他甚至都不正眼看我们,轻飘飘一句带去三楼,就要我们四个人的命。 我好歹是个年轻漂亮的女人,他刚才在别墅里,也没多扫我一眼,看我的眼神跟看其他男人没有什么区别。 这种人,心性坚定,视人命如草芥,对手下大方,对外来人员却十分警惕,想接近他套他的话几乎不可能了。 还是让警察把他带走吧。 我们一直爬到半山腰,才找到合适的位置。 那是山腰处的一片岩石,没有长树木,视线开阔,地势平坦。 我爬到上面,从包里掏出那张灵符,心疼地抚摸上头的字迹。 哎,这么贵的灵符,警察要是找不到这里,我得让何旻双倍赔我。 何旻很干脆地答应了,他说能当国际刑警的脑子都不会笨,我的特殊情况他跟队里都说过的,让我尽管施法。 要是能抓到梁老板,这个灵符,队里肯定会给我报销。 得到他肯定的答复,我这才深吸一口气,盘腿坐好,左手食指和中指夹着那张符,抬手指天。 右手搭在身前,掐了个引雷诀。 “雷霆号令,敕招众灵,上通无极,下彻幽冥。 先天月字,副帅雷君,承符速临,大轰霹雳。 吾奉帝令,召汝来临,若违帝命,如逆上清,急急如律令!” …… 而我不知道的是,在山城南郊,路边停着十几辆警车,空中有一架直升机盘旋。 警车前支起一张桌子,桌上摊着一张地图,几个人围着地图,争论得面红耳赤。 “你们山城的刑警都是吃干饭的?” “说好的带定位器没带,手机一大早关机,车子跟到半路,还能跟丢?” “你们这是什么办事能力?” “知不知道我们香港刑警,为了抓捕梁,这次花了多大的代价?” 一个五官英气,梳着大背头,身穿特警作战服的年轻男人,气势汹汹,把桌面拍的“啪啪”作响。 吴国梁翻个白眼,阴阳怪气道:“哇,钟sir,你们香港刑警好厉害啊,抓十几年都抓不到。” “你们吃的干饭吧,哦不止干,干透了,煲仔饭吧?” 第153章 争执 钟sir气结。 “你一个派出所的,在这里凑什么热闹,谁叫他过来的?” 吴国梁昂着脖子。 “咋了,我山城人,爱去哪去哪,你们是来找我们协助的,装这个牛逼轰轰的样子给谁看啊?” “有这个能耐,你们自己去抓姓梁的!” 旁边人纷纷劝架。 “好了好了,吴副,少说两句。” 众人围在地图前,继续讨论搜捕的方向。 汽车是在青松路那一段跟丢的,青松路是山城去青阳县的主干道,车流众多,岔路口也多,而且这段路,往西是青阳县,往东是周县,如果不确定好搜查方向,那真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没人敢擅自做决定。 为了配合这一次行动,刑侦大队抽了大半人马,特警队也出动,再加上国际刑警,总共大几十号人,原本摩拳擦掌,势必要抓到梁老板。 没成想,雄赳赳气昂昂,刚出发就失去了敌人的方向,别提有多气馁了。 国际刑警里就有些人,控制不住脾气,在那边阴阳怪气,说何旻办事不力。 刑警队的人自然不服。 何旻的徒弟赵飞宇黑着脸,气冲冲地把吴国梁拉到一边。 “他妈的,这些人狂什么东西啊,那副样子我看着就来气。” “我师傅要不是实在没办法,能把定位器扔了?” “他们这么能,他们自己当时咋不跟着去卧底呢?” 气没处撒,他蹲下身,用力揪马路牙子旁边的杂草。 “哎,我真替我师傅担心啊,他一个人深陷虎穴,又没法告诉我们具体位置,现在肯定很危险。” 吴国梁本来想凑上去安慰他,没想到他忽然“腾”的一下站起身,脑袋正好撞在吴国梁下巴上。 吴国梁“哎哟”一声捂住下巴,赵飞宇也跟着“哎哟”。 “完了,我师傅肯定是被他们找到定位器,发现卧底身份了!” “他该不会已经出事了吧!” 吴国梁没好气道:“瞎想什么,那小子命硬的很,没那么容易出事。” 赵飞宇背着手,神情焦躁地走来走去,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说如果何旻没出事,肯定会想办法给他们信号的。 就算定位器被收走,手机被没收,他肯定也能想其他办法的。 几个香港警察在旁边听见了,笑起来。 “嗤,这还能有啥办法?” “他还能施法?能传音千里吗?这趟任务,我估计就是白跑一趟,早知道不听你们刑警队的了,浪费我们时间。” 听到施法两个字,站在旁边的吴国梁忽然眼睛一亮。 “对啊,他是不能,但洛溪能。” “嘶,说不定能召个鬼魂,派他来把位置告诉我们?” 吴国梁话音一落,旁边的国际刑警都哈哈大笑。 这趟任务,他们早就听说,还有一个女的玄学大师也在里面。香港玄学盛行,他们其实也信,但年纪那么轻的女师傅,他们不信。 几人又是一顿阴阳怪气的嘲讽,把吴国梁气得脸色铁青,撸起袖子,恨不能跟几人干架。 正吵成一团的时候,赵飞宇忽然接到一个电话。 他神情大变,激动得举起手机,喊道:“青阳县内的老坑山上,起火了!” 所有人立刻停下争吵,朝他围拢过去。 钟SIR摊开地图看了一眼,脸色瞬间阴沉无比。 “这个何旻,真是鲁莽!” “他放这把火,虽然能通知到我们,但必定也会引起姓梁的注意。” “老坑山北面就是青阳河,他要是从这走,水路四通八达,我们根本抓不到他!” 说着重重地捶一下桌面。 “这趟任务,注定失败了!” “走吧,去老坑山,看看能不能捞到什么小鱼小虾。” 刑警队的人心里又是开心又是气愤。 何旻能放火,起码说明他没出事,还能成功传递出信号。 可钟SIR说的也对,放火这件事,确实是下策,山上起火,群众看见也会报警,太引人注目,梁老板不可能还留在原地。 这趟任务,确实已经失败了,被他骂几句还不能还嘴,实在让人不爽。 大家动作飞快,收起桌子,回到车上,钟SIR指挥对讲机,直升机也往青阳县的方向调转机身。 没想到,要上车时,吴国梁却一把扯住了钟SIR的车门。 “不是青阳县!” “我了解何旻,他是一个把任务看的比天大的人,不会用这种低级方法的。” 钟SIR嗤笑。 “低级?没错,确实很低级,但不靠这种低级方法,他还能怎么办?” “失败就是失败,没什么好辩解的。” 见吴国梁还是紧拽着车门不放,钟SIR生气地去掰他的手。 “何旻放了火,自己藏身的位置肯定要被发现,你再磨磨唧唧,想害死你的同事吗?” “死衰仔!松手啊!” 就在这时,天际忽然落下一道惊雷。 “轰隆隆——” 吴国梁浑身一颤,本能地抬起头。 “轰隆隆——轰隆隆——” 一道接一道紫色的闪电,足足七八道雷光,狰狞着撕破黑色的夜幕,落在同一个位置,让空气都为之震颤。 “卧槽!” 吴国梁呆愣半晌,颤抖着伸出手,指向雷电落下的方向,结结巴巴道:“是——是——是洛溪干的,妈的真牛逼啊!” “那边,周县,他们在周县,快走!” 钟sir用一种很莫名其妙的神态看着他。 “谁,谁在周县?” 吴国梁一把夺过他的对讲机。 “何旻在周县,洛溪已经引雷给我们发信号了,所有人,立刻调转车头,去周县!” 所有人都沉默了。 汽车的发动机声停下来,众人探出车窗,表情复杂地看着吴国梁。 国际刑警们愣了片刻,爆发出轰然的笑声。 “引雷?他在说什么东西?” “哈哈哈哈,他是说这些雷电是有人施法引下来的吗?丢你老母,玄幻小说看多了吧。” 连赵飞宇都涨红了脸,尴尬地伸手扯吴国梁的衣袖。 “吴副,你别闹了,这也太离谱了。” “走吧,去青阳县。” 吴国梁顽固地握紧对讲机,又复述了一遍,直升机立刻调转方向,所有人都去周县。 “我没闹,今天天气晴朗,哪来的雷?这就是洛溪搞的。” “我以前在某音上经常刷到,有人掐个雷决就能把雷引来,我本来以为是巧合,现在才知道,那些肯定都是真的!” “去周县!” 第154章 抓捕成功 吴国梁固执己见,国际刑警们一开始还在嘲笑他,笑到后面,见他这么认真的样子,心里也冒出火气。 “搞什么啊!” “这么重要的任务,不是让你开玩笑的!” 钟sir冷笑一声,摆了摆手。 “你自己不把同事的命当命,我可干不出这种事。” “你们刑警队的,来一辆车跟他去,剩下的跟我走,去青阳县。” 说着就要甩上车门。 吴国梁急了。 “你们不能走!” “所有人都必须跟我去,何旻他们就在周县!” 钟sir气得用力拍掉吴国梁的手。 “松手!” “我就不松,你们不能走!” 两个人拽着手臂,都来了火气,按理说,钟sir好歹是国际刑警,真要论起来,吴国梁肯定不是他的对手。 但吴国梁这时候已经急红了眼。 他忽然拔枪,恶狠狠抵在钟SIR的脑门上。 “不去周县,我他妈一枪毙了你!” 众人哗然,几个熟悉的刑警都朝吴国梁喊话,质问他是不是疯了,赶紧放下枪。 吴国梁充耳不闻,反而拔掉保险栓,把枪口朝钟sir的太阳穴又下压几分,枪口陷进皮肉里。 他的眼神也带着一种决绝的疯狂。 “所有的后果我一个人承担,但是你必须去周县!” 对上他猩红的眼睛,钟SIR咽了下口水。 “神经病!疯子!死扑街!” “挟持国际刑警,破坏抓捕计划,你等着坐牢吧!” 说着一咬牙,通过对讲机下令。 “所有人,立刻去周县!” …… 我跟何旻坐在崖石上,还不知道吴国梁为了把刑警队带过来,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第一波雷电过后,几个人都很沉默。 狗哥小心翼翼看我一眼,又看一眼。 “干什么,我脸上有东西?” 狗哥摇头,惶恐地问道:“洛溪,我想了下,我这一路,没有得罪你的地方吧?” “我的意思是,咱刚认识的时候,我确实对你不太尊重,这样吧,我给你跪下磕十个头,你就别计较以前的事了,行不?” 说着果然朝我跪下,摆了个端端正正的姿势,就开始哐哐磕头。 我伸手拦他。 “你有毛病啊!” 狗哥:“你别管我,这个头不磕掉,我心里不安生。” 狗哥继续磕头,林磊跟何旻对我的态度,也跟之前不太一样了。 何旻抱着手臂靠在一棵树上,伸手摸烟,刚把烟拿出来,见我看他,立刻愣了一下,拘谨地问我:“我能抽吗?” 我奇怪地看着他,反问道: “这一路上,你抽烟有问过我吗?” "你抽呗!” 何旻忽然立正,“啪”一下朝我敬了个礼。 “对不起,我错了!” 说着毫不犹豫,把烟塞回口袋,还向我保证,这一路上不会再抽烟。 “莫名其妙的。” 我又转头看林磊,林磊还比何旻正常一点,但也坐得稍微离我远了点,很恭敬地问我。 “洛溪姐,你饿吗?” “我这还有一包饼干。” “当然饿了,有吃的你不早点拿出来!” 我从林磊手里接过饼干,一边吃,一边在心里默算,如果吴国梁他们能准确捕捉到雷电的信号,应该已经朝这个方向来了。 大致方向是没问题,毕竟人眼看见的闪电位置,只能凭感觉估个大概,到附近一带,还是没法准确判断的。 吃完饼干,大约等半小时之后,我捏着被烧了一半的雷符,又念了一次引雷咒。 这一次,雷电闪耀后,我好像看见山脚有车灯闪过。 过一会,头顶有一架直升机盘旋,紧接着,就像电视里演的那样,有特警全副武装,一根绳子从直升机上吊下。 山下的别墅里,很快就传来枪响声。 放鞭炮似的,砰砰砰,足足半个多小时,枪声才逐渐平息下来。 我们捏准时间下山,从林子里钻出来,看见别墅门口停了十几辆警车,警察们荷枪实弹,正把那些西装大汉往车里塞。 最后走出来的,是穿着明黄色真丝睡袍的梁老板,怀里还紧紧抱着那个北魏净瓶。 钟SIR朝他挥手,十分畅快地大笑。 “MR.梁,好久不见。” 梁老板脸色惨白,咬牙切齿质问。 “你们怎么发现这个地方的?” 钟SIR得意。 “高人算到的!” 梁老板困惑:“算到的?你们是调查到我老家在周县,通过风水定穴找到这里来的?” “不可能啊,我这处阴宅,群环压顶,绝嗣之地,什么狗屁风水大师,能找到这里来?” 我好奇地朝他走过去。 “你也知道这是一处绝嗣之地?” “那怎么还把祖坟葬在这里?” 看见我出现,钟SIR眉头一皱。 “喂,小姐,这里警察办案,闲杂人等不要乱闯啊。” 吴国梁忽然窜到他身边,朝他头上狠狠扇了一下。 “BIG胆!怎么说话的你!” 钟SIR捂着脑袋,气愤地质问吴国梁,别以为你找到这个地方,有功劳,就能这么欺负人了。 好端端的凭什么打人,再这样,别逼我还手。 吴国梁得意洋洋。 “你知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人?” “刚才的雷,就是她引的!” 说着非常狗腿地过来,给我敲肩膀。 “洛溪大师,饿不饿,渴不渴,累不累?” “这种层面的法术,累坏了吧?” “你看,你后头啥时候有空,去我家里,我叫我媳妇给你做一顿大餐,顺便看看,我家风水上有啥问题,我最近总是腰疼。” 钟SIR走过来,一屁股把他挤开,然后热情地握住我两只手,用力摇动。 “哇,这位就是洛溪大师!久仰久仰,失敬失敬!” “没想到大师小小年纪,居然有如此高深的道术,正所谓自古英雄出少年,不是,出少女,大师,真是太厉害了!” 几个警察一窝蜂地挤上来,这个让我看风水,那个让我算八字,何旻的徒弟赵飞宇也冲在最前面,腼腆地问我,能不能算出来他啥时候能找到女朋友。 何旻在身后拉他,飞宇。 赵飞宇一个胳膊肘朝后顶。 “哎呀谁呀,滚后面排队去!” “嗳,师傅,师傅你还活着,太好了,我是说,师傅你身体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都别吵了!” 我一声大喊,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我继续刚才的问题。 “梁老板,你为什么要把阴宅落在这种绝嗣之地?” 第155章 老同学 梁老板已经从刚才的对话中,判断出来,我通过雷电给警察指引了方向。 他诧异地扫了我几眼,叹气。 “没想到,你这么小的年纪,道法居然高深到这个地步。” “难怪你能带他们从古墓里走出来。” “是我走眼了,败在你手上,我输得不冤。” 我继续问他阴宅的事,梁老板却不肯直接回答我,反而让我猜。 他说,我知道你们玄门一派,既然能引雷,风水也学得这么精妙,那看个面相也不是难事吧。 他让我自己看。 要换在以前,我确实不会轻易给人看面相断八字。 看风水是一回事,死人没什么因果,但是给活人断命,容易参合进他们的因果。 自古算命先生,五弊三缺,哪一个有好下场。 所谓五弊,“鳏、寡、孤、独、残”,老光棍,寡妇,年幼丧夫,老而无子,身有残疾,必占一样。 三缺,缺钱,钱财多了必定出事,要花钱免灾。缺权少福,社会地位低下,缺命,寿元不长,易遭横死。 但梁老板这里,我带人端了他的老巢,把他送进监狱,已经沾了他的因果,再看一眼,也无所谓。 灯光下,我仔细打量他的脸,面宽额方,天庭饱满,地阔方圆,是大富大贵之相,只不过凑近了看,鼻子上,有几条非常明显的竖纹。 我恍然大悟。 “鼻有竖纹,你不是你爸亲生的?” 梁老板哈哈大笑。 “那个老东西,他也配生我!” “他是个老畜生,我就是要在这立阴宅,绝他子孙,断他家族气运,为我所用。” 我明白了,梁老板,抢了他父亲一族的气运,难怪他后来的运道那么好,能暴富到这个程度。 只不过杀人放火多了,造那么多业,必然会遭反噬。 现在,他的反噬来了,遇到我,算他倒霉。 警察们冲进别墅,搜查罪证,清理刚才枪战中的尸体,进行扫尾工作。 梁老板被国际刑警带走,我跟着何旻他们回到了刑警队。 这一次行动,我原本是冲郭子章去的,但连半点消息都没打探到,可以说,失败得很彻底。 但也有成功的地方,成功收获了一大堆小迷弟。 尤其是何旻的徒弟赵飞宇。 每天缠着我问东问西,我正在满山城搜罗返魂香,哪有空搭理他。 他倒好,十分殷勤地给我当司机。 我问他,不用上班,不用抓贼吗,他说,何队说了,后面几天的任务就是跟着我,把我给服侍好。 “洛溪大师,你吃这个芒果,可甜了。” 赵飞宇捧着一盒削好的芒果,用水果茶子叉好递给我一块,我咬了一口,他立刻眉开眼笑,问我:“你看看,我啥时候能找到女朋友?” 我忙把嘴里的芒果吐出来。 “呸!” “我不吃了。” “不要这样啊,我真的很想找个女朋友,我今年都二十九了,母胎单身,整整二十九年啊,苍天啊,谁懂我心里的苦。” 赵飞宇在那边哀嚎,我没理他,继续给人打电话,好不容易打听到有卖返魂香的,我让赵飞宇开车送我过去。 山城的白事街明显没有沪城的生意兴盛,店面位置偏僻,门庭寥落,别说客人了,从街前走过的人都寥寥无几。 我们走进店铺的时候,一个穿着背带裤的年轻女生正背对着我们,坐在塑料凳子上低头吃快餐。 “老板,有返魂香吗?” 女生仓促地放下盒饭,抬起头。 “我不是老板,香有的。” 看清她的脸,赵飞宇十分意外地“咦”了一声。 “陈白露。” 陈白露是个长相清秀,皮肤白皙的漂亮女人,看着比赵飞宇年轻几岁,她的脸“腾”一下涨得通红,慌乱地站起身,走到柜台后面,又走出来,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 “哎呀,看我,老同学这么久没见面,把我给激动的。” 她绕到旁边的货架上找返魂香,一副忙忙碌碌的样子。 赵飞宇十分激动地跟我介绍,陈白露是他的同学,也是他初中时候的班长。 “老班长,学霸,读书可好了,初一初二都是年级第一。” 陈白露低着头,从货架上把返魂香拿出来,递到我面前,勉强扯了扯嘴角。 “什么学霸,别听他瞎说。” “也就那两年还行,后面初三就不太好,我高中只考了个职高,读到一半就辍学了。” “不像他——警察,公务员啊。” 陈白露有些羡慕地看了赵飞宇一眼。 “看在老同学的份上,这个返魂香,两万块钱。” 赵飞宇十分夸张地大叫一声,一炷香两万块,你抢钱啊! 我却知道,这个价格十分实惠,陈白露是真没赚我的钱。这种质量的返魂香,虽然比不上在葛老板那买的,但用数量凑,烧个五柱,应该能把江辰泽给弄醒。 我付完钱,接过香,赵飞宇在旁边啧啧称奇。 说公务员有什么用,你卖几根香,就抵我一年的收入啦,还是你们当老板的好啊,看着这么小的门头,不显山不露水的,没想到也这么赚钱。 陈白露失笑。 “什么老板啊,我就是一个服务员,打工的!” “我学历低,找工作可太难了,幸好这种白事铺,很多人嫌晦气,不肯来,这才轮到我。” 赵飞宇还以为陈白露在跟他开玩笑,说我还不了解你吗,你一个富二代干啥那么谦虚,不会让你请客的。 陈白露哈哈大笑。 “赵飞宇,这么多年没见,你说话还是这样,怎么都往人心窝上戳,什么富二代呀,早就破产啦。喏——你看前面那个纸扎铺,我妈在里面负责扎纸人,我爸现在在开发区那边当保安。” 赵飞宇嘴角的笑意慢慢收敛,尴尬地挠头。 “真的吗?” ”对不起啊,陈白露,我不知道你家的情况现在这么——” 陈白露不以为意地挥挥手。 “对不起啥呀,跟你没关系。” “你们两个是不是没吃午饭?难得老同学见面,又给我做这么大一桩生意,我请客啊,前面有一家快餐店,味道挺好的。” 赵飞宇推辞不肯,我却一口答应下来。 陈白露很开心,说这种香放在店里,十年也卖不出一根,老板早就说了,哪怕是按成本价卖出去,也给她一根一百块的提成。 “这一下赚五百块,那可不发财了吗,走,正好请你们吃顿饭。” 第156章 表姐 这个时间已经过了饭点,快餐店没几个人,老板无聊地在柜台上打苍蝇。 陈白露熟练地拿着托盘,选了几个菜端到桌上,冲赵飞宇吐舌头。 “我记得你以前很爱吃糖醋排骨的。” 赵飞宇惊讶。 “巧了吗不是,你选的都是我爱吃的。” 我跟赵飞宇都饿了,也没跟她客气,边埋头吃饭,一边跟她聊天,基本都是他们俩在说,我在旁边听。 听了一段,我对这个姑娘不由得有几分欣赏。 按赵飞宇说的,陈白露以前,那是典型的白富美,全校男生心中的女神。 在大家都骑自行车上学的年纪,陈白露就坐着奔驰车,司机车接车送。听说她爸开了很大的化工厂,一年赚上千万。 那可是十五年前,山城的房子均价才几千块,在他们这种普通的公办学校里,陈白露家的条件几乎是最顶尖的存在。 她家境好,人漂亮,更难得的是,学习成绩也好,所有老师同学提起她,就没有不夸的。 陈白露听得直摇头。 “实话告诉你吧,那时候我爸请了好几个特级教师给我补习呢。” “后来化工厂出事,我爸坐牢,家里破产,没人管我,我成绩就一落千丈啦。还是你们男生后劲足,你后来学校考得都不错吧。” 赵飞宇又露出一脸尴尬的神色,想打听她家工厂为什么出事,又不敢说,支支吾吾的。 陈白露反倒很大方,说做化工的,确实是走在钢丝上,没弄好化工原料就容易爆炸。 当时厂里出事,伤了很多工人,他爸这个法人不仅赔一大笔钱,还得坐牢。 他们一家的生活,一夜间从云端跌到泥泞。 那时候陈白露才初中,按理说,遭遇这种挫折,一般人都承受不住。可她的心态还是很好,提到往事都大大方方的,也没有因为现在的境遇就感到难堪,丢脸。 反倒是赵飞宇,在不停地感慨,说命运弄人,太不公平之类的。 这时候,我手机屏幕亮了一下,程桑桑发来短信,气势汹汹地质问我,她感应到自己养的蟾甲死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早有准备,从相册里翻了一张之前拍的照片发过去。 “你看,这不好好挂在我书包上吗,没事啊。” 翻相册的时候,陈白露正好坐在我旁边,她随意扫了一眼,惊讶道:“咦,你怎么会有我舅舅的照片啊?” “谁是你舅舅?” 我退回相册,点开郭子章的照片,问她,是不是这个人。 她点头说是,沪城大学的历史系教授,郭子章,是她小舅舅。 没想到啊,柳暗花明又一村,我正愁找不到法子接近郭子章呢,居然这么巧也能碰上机会。 我大喜,故意找话题试探。 “你亲舅舅吗,还是表舅?” 陈白露说,是亲舅舅,她妈就这么一个亲弟弟,两人只相差一岁,感情非常好。舅舅每年寒暑假回山城,都会找他们一起吃饭。 赵飞宇咕哝道:“沪城大学教授?” “真要感情好,随便给你爸妈安排个大学里的轻松工作,你爸还用去当保安吗?” “你也不用在这种店里当服务员吧。” 陈白露脸上的笑僵住,赵飞宇见状,立刻懊悔地轻打自己的嘴巴。 “我不是这个意思,当保安,当服务员都挺好的,靠自己劳动吃饭,白露,我没任何看不起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他应该给你们更好的生活。” 陈白露无奈地勾了勾嘴角。 “没事,我知道你不会看不起我。” “但人都有自己的命,成家之后,再亲的兄弟也只是亲戚了。他帮我们是情分,不帮我们,也是本分。” “我爸妈不愿意离开山城,这事怪不了我舅舅。” “对,亲戚间,能多走动就行。” 一顿饭吃完,我加上陈白露的微信,已经跟她约好,明天请她吃火锅。 等陈白露走后,我命令赵飞宇。 “你,想个办法,让陈白露带我们去她舅舅家玩。” 赵飞宇大惊。 “你没事吧?” “我们这才哪到哪啊,八字没一撇就见家长,你多冒昧啊!” “见家长?你在想什么东西,你喜欢她?” 我狐疑地盯着赵飞宇看,赵飞宇反应过来,脸庞涨得通红,拼命狡辩,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我不是我没有你胡说,你别瞎说八道啊!” “我不管你喜不喜欢她,那个郭子章,对我大有用处,你帮我这个忙,我就给你算一算姻缘。” “成交!” 晚上回到江家在山里的别墅,我在窗案上摆好香炉,把那只镯子拿出来放在香炉前面,然后在红纸上写上江辰泽的生辰八字,再把镯子压下去,点燃返魂香。 第五炷香烧完,江辰泽正好出现。 只不过也没以前那么话痨了,他一出现,就呆呆地站在窗边,失神地朝外看。 我好奇地问他,找到自己天魂了吗。 江辰泽点头,但是脸上,却看不到一点开心的神情。 “找到了,在沪城。” “你这边的事都办完了吗,回去再说吧。” 我跟他把进展一说,江辰泽点点头,很丧气地“哦”了一声。 “洛溪,其实我都找到天魂了,那自然也能大致猜到幕后凶手是谁,你再去接近郭子章,还有意义吗?” “啊?” 道理好像都对,但我昨天刚答应的赵飞宇啊,说话不算话,那是要造口业的。 算了,来都来山城了,就去看看吧。 过了两天,好消息传来,赵飞宇果然顺利的让陈白露答应,带我们去见她舅舅。 赵飞宇谎称,我是他的表妹,明年高考,志愿就是沪城大学的历史系,但按平常成绩,分数还差了点,所以想去问问郭子章,他们学校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招生政策。 这个理由十分完美,陈白露也深信不疑。 去郭家的路上,还一直安慰我,就算考不进沪城大学,其他学校也是很好的,不要紧张,心里负担不要那么重。 郭子章家在山城一个出名的豪宅小区,门口保安查的严格,是陈白露的表姐亲自出来接我们的。 她看见我手里拎的果篮,很夸张的“哟”了一声。 “小露,这是你朋友啊?” “你们啊,下次来我家,提前在外面买好水果,我家楼下这个水果店很贵的啦,这么点东西要七八百块钱,你得打四五天工吧?” 第157章 毛鬼神 表姐明显是在阴阳,陈白露也不生气,反而朝她一笑。 “谢谢表姐提醒。” “表姐,舅舅说你今年要订婚啦?” 表姐十分趾高气扬地抬起下巴。 “对啊,你姐夫是沪城江家的,江家知道吗,他家可是全国首富。” “算了,不是一个阶层的,跟你说这个你也不懂。” “倒是你,你今年也二十九了吧,老大不小的,别那么挑三拣四。我上次给你介绍的那个男人,你为什么不去?” 陈白露摇头。 “表姐,那个男人离过婚,年纪还那么大,我——” “离婚怎么了,离过一次才更知道珍惜婚姻,年纪大不挺好吗,年纪大会疼人。” 一路上,这个表姐都在絮絮叨叨,吐槽陈白露不识好歹,浪费她的人情。我听得实在冒火,很想怼回去,但等会还得见郭子章,这个时候不好得罪她,只能生忍着。 到了郭家,一个保养得体的中年妇女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见我们进来,视线随意朝我手里的果篮一瞥,屁股都不抬一下。 “白露来了。” “换上拖鞋,进门先去洗手。” “你舅舅在书房练字呢,现在不好去打扰他的,你们坐吧。” 这个舅妈的态度跟表姐如出一辙,那副趾高气扬的态度,看了就让人心里不舒服。 她说完这几句话,就自顾自继续看电视,完全不带搭理我们的。 陈白露有些尴尬,自己去一旁的水吧台上给我们倒茶,要放茶叶的时候,舅妈“嗳”了一声。 “这个是祁门红茶,很贵的啦。” 陈白露咬着下唇,把茶叶又放回罐子里,只倒了两杯水,十分歉意地朝我们笑了一下。 “你们坐,我去看看我舅舅快好了没。” “嗳,我都说了舅舅在练字好伐,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都快三十的人,这么点耐心也没有吗。” 舅妈眼睛一直盯着电视机,嘴里低声吐槽。 “果然是物以类聚,带的朋友也弄不灵清,求人办事没有个求人的样子。” 赵飞宇都快气死了,半个屁股坐在椅子上,两手握拳,深吸一口气,朝我不停地使眼色。 我知道他的意思,是要我做点什么法,收拾这对母女。 郭子章就在书房,我可不好打草惊蛇,只能当没看到了。 足足等了快一个小时,郭子章才从书房里出来。 他跟照片里的一模一样,地中海的秃头,脸庞清瘦,戴着副黑框眼镜,气质看着有几分木讷呆板,完全想象不出来,这样的人,居然在背后对付江家。 他图什么呢? 听陈白露的表姐说,她男朋友也姓江。 江家就江辰泽兄弟俩,并没有别人啊。那她嫁的是谁,江家的旁支?好像听说过,江云山有一个堂哥,掌管了公司里一部分业务。 所以,他是在替自己的未来女婿铺路? “白露来了——” 看见郭子章出来,陈白露紧张地站起身,跟他介绍我的情况,郭子章一边听,一边点头,随口问了我几个问题,大致是平常成绩怎么样,在学校排名如何。 问完,他很敷衍地告诉我,说我这个分数,沪城大学没戏,让我选别的学校。 眼看着时间要到饭店,郭子章让他妻子准备午饭。 郭夫人嗤笑一声。 “就拎了一袋子水果,还要留他们在这里吃饭啊?” 郭子章板起脸。 “你说什么呢,都是白露的朋友,吃顿饭怎么了?” “没怎么,想吃你自己做啰,阿姨正好请假,我昨天刚做的美甲,干不了活的。” “你这女人,你——” 两人眼看着要吵起来,我忙上去劝,说我们已经跟朋友约好了,在外面吃的。 但是,走之前,能不能问他借本书。 因为我刚才隔着玻璃门看见书房里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历史书籍,很多都是市面上买不到的。 郭子章面露犹豫。 “大部分都是孤本,这要是弄坏了——” 我提的要求显然很不合理,郭子章想拒绝,但是看在白露的面子上,没直接说出口。 我装作听不懂他的暗示,死缠烂打,软磨硬泡,不借到书就赖着不肯走。 郭子章终于答应下来,让我进书房挑。 这间书房朝北,大约十五平米左右,左右两面墙壁打满书柜,窗下摆了一张长书桌。 我走到书柜前,装模作样挑书,其实眼睛四处乱看,想找找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 这一看,还真发现了奇怪的地方。 书柜靠近地面的最角落,居然供奉了一尊半人高的神像。 猫头人脸,通体漆黑,前面摆了个香炉,炉里并没有插香,而是整整齐齐卧着五个鸡蛋。 见我盯着这尊神像看,郭子章跟我解释,这是他去埃及旅游的时候带回来的,埃及的猫神贝斯特。 在埃及,猫的地位很高,寓意着守护、家庭和好运。 郭子章满脸慈爱的笑。 “我女儿媛媛她很喜欢猫,就供奉了一尊猫神在这。” 陈白露跟着点头,夸赞到,舅舅对表姐最好了,从小到大都千依百顺的,她很羡慕。 但我却知道,郭子章完全在胡说八道。 因为这不是埃及的猫神,而是西北地区的邪神——毛鬼神。 毛鬼神又叫猫鬼神,在当地的民间传说里,猫鬼神是黑狸猫变的。 黑猫会在午夜拜月,吸收月阴精华,如果天气合适,每晚都有月亮,连续拜上100天不间断,就可以修炼成猫鬼神。 而毛鬼神的最大作用,就是偷,偷钱,偷米,偷运。 传说,家里供奉毛鬼神,它就会一点点把别人家的米面粮油,金银铜钱都转到自己家里来。 因为偷东西,多少有点上不得台面,所以供奉毛鬼神,基本都在北面房间,选个犄角旮旯的地方,不能摆在明面上。 祭祀也不能选初一十五,怕被正神发现,只能选初二、十四这两个日子,偷摸着祭拜,而且毛鬼神的祭品,只有鸡蛋。 今天正好是十四。 跟别人家的毛鬼神不同的是,这一具黑猫雕像,四只猫爪上都缠着红绳。 红绳又叫转运绳,郭家这个毛鬼神,是专门偷运的。 第158章 打秋风 大家也许会感到奇怪,运势这种东西,虚无缥缈,每个人出生的时候,八字里就注定了,怎么还能偷呢。 其实纵观周围,你会发现“偷运”的事,到处都有。 最典型的一种,就是挑一个风水宝穴,把自己的先人葬进去。 那一块地方原本是不属于你的,属于山川,树木,属于大自然,但是你把祖坟往那一放,以死气去攻生机之地。 那地方,为了维持原先的气运流转,就得源源不断把能量送进坟墓里,这才能起到荫蔽后代子孙的效果。 这也是一种偷。 不过偷的是大自然,无主之物,也没人跟你计较。 要是有主的,你想偷,那要怎么办呢。 首先,就得供奉毛鬼神这种邪神,把对方的生辰八字用红纸写好,包在生鸡蛋外,摆在香炉上。 生鸡蛋也有讲究,不能用普通的鸡蛋,需要十年以上的老母鸡,这种鸡,又叫丹凤,灵力很充足。 但这个鸡蛋,非常难找,大部分的母鸡,在五年左右就进入产蛋末期,产量会逐渐减少,十年的母鸡基本不会下蛋,得用特殊的药物饲养。 一天一个鸡蛋,整整祭祀九九八十一天不能间断。 然后,把你身份证上的生日去改掉,改成对方的生辰八字。 毛鬼神就能成功偷走对方的气运,但这个气运,也不是说全部能偷过来。 人家毕竟还活着,命主的日元在那,总归还是对自身的气运有一定的吸引力。 这就关系到毛鬼神的神力了,厉害的,能偷个六七成,稍微逊色的,也能偷个四五成。 如果对方命局实在好,少个四五成,可能会从富豪坠落成普通人,但不至于缺胳膊少腿,身体起码还是健全的。 如果对方八字不够硬,气运被偷的多,有很大的可能性,会发生灾祸,比如牢狱之灾,血光之灾等。 就是不知道,郭子章家供的这个毛鬼神,偷的是谁的气运了。 从书房里出来,我随便拿了一本书。 郭子章明显松口气,因为我挑的是一本世面上非常常见的历史书籍,随便哪个书店都能买到的。 他朝我点点头。 “有眼光,这书不错的。” “你是白露的朋友,就送你了吧。” 离开郭家之前,表姐又把陈白露叫到她房间里,关上房门半天,再出来时,陈白露怀里抱着一大只帆布袋。 郭夫人依旧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眼睛横扫一眼,忽然指着电视机骂起来。 “这种穷亲戚,自己上门打秋风也就算啦,怎么还带别人一起呢?” “老古话讲得不错,人真是越穷越不要脸的。” “嗳,白露,你们要走啦?” 陈白露满脸尴尬,抱紧怀里的帆布袋,眼睛盯着脚尖。 “嗯,舅妈,我们还有事。” “噢,那不送啦,下次你一个人来就可以了,你也知道,你舅舅现在是大学教授,书房里还是有些机密性的东西的。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啊,以后别往家里带,明白吗?” 陈白露脸红得要滴血,带着我们几乎是落荒而逃。 走在小区里,赵飞宇再也忍不住,破口大骂,骂那个舅妈狗眼看人低,一副市侩样子,骂表姐矫揉造作,故意恶心人。 最后又骂陈白露,就这种亲戚,你还好意思说两家关系好。 陈白露打开帆布袋给她看。 里面满满当当,装的都是衣服包包和鞋子,还有一些全新的毛巾之类的日用品。 陈白露说,舅妈虽然嘴巴上不饶人,但每次她上门,表姐其实都会送东西给她。 赵飞宇气结:“这些都是他们不要的,是在羞辱你!” “他们确实不需要,但我跟我妈需要,这几年,我们两基本没怎么买过衣服,穿的都是表姐给的。” 陈白露一脸认真。 “君子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我表姐确实不算严格意义上的好人,我知道她给我这些东西,更多的原因是想炫耀,但好处我实实在在也拿到了。” “上次我妈生病住院,交不出医药费,也是她第一时间赶到,一边羞辱我一边把钱付了。” “这些好我都记在心里,让她说几句,从这件事上找到点快感,我也无所谓的。” 一番话,说得赵飞宇哑口无言。 陈白露带我们去她家吃饭,就在她工作的地方不远,一个非常陈旧的居民楼,没有电梯,山城的楼梯走的人冒汗。 她妈今天放假,特意一大早就去菜市场,我们进家门的时候,她已经做了一大桌子菜。 “阿姨好。” “嗳,你们来了,快坐快坐。我都听小露说了,赵飞宇是不是,初中同学?现在还是人民警察呀,这孩子可真有出息。” 陈白露妈妈十分热情,给我们张罗着倒饮料,招呼我们吃饭。 饭桌上,我故意把话题往郭子章身上引,陈妈妈有点尴尬,给我倒了一杯橙汁。 “今天我弟媳妇也在吧,那人说话就是这副怪脾气,你们别往心里去啊。” 赵飞宇忽然一拍大腿。 “我想起来了,她以前不是我们学校的吗,食堂打菜的!” “每次一汤勺肉,提起来的过程抖啊抖的,抖到餐盘上面,只剩下一块肉,我们大家都喊她手抖姐。” “嚯,她现在打扮的那么贵气,我一时间真没认出来。” “原来她就是你舅妈,难怪那个时候你去食堂,她对你那么热情,所有的菜恨不能堆得小山似的高。我们班里同学都在说,白露你人见人爱,连食堂阿姨都对你不一样。” 赵飞宇拿着勺子,绘声绘色模仿舅妈以前打菜的动作,把白露逗得“咯咯”直笑。 陈妈妈也跟着笑。 “人吗,有些捧高踩低的也正常。” “那时候我家境好,她对白露比对自己女儿还亲几分呢。” 说着说着,神情有些低落下来。 “我弟弟大学毕业,因为在学校里背过处分,那个年代不好找工作。是我老公花了大价钱疏通关系,找了个姓江的朋友,让他进的沪城大学。” “那时候我们两家是真的亲啊,不像现在,哎——” 我敏锐地捕捉到重点。 “姓江的朋友?” 第159章 青梅竹马 陈妈妈笑着看了我一眼,转开话题。 我这一趟,就是为套话来的,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我让赵飞宇把啤酒打开,赵飞宇在这方面倒很机灵,不停地夸赞陈妈妈做菜好吃,给她殷勤地倒酒。 几瓶啤酒下肚,陈妈妈打开话匣子,她说,他们家的发家致富,跟江博西分不开。 江博西比陈白露爸爸大十几岁,两个人都是很狂热的钓鱼佬,经常在各种野塘江河相遇,一来二去就熟了。 因为志趣相投,两人成了很好的朋友。 陈家能挣第一桶金,就是江博西给的机会。只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两人闹了矛盾,后面慢慢断了来往。 “首富江家你们知道吧,江博西是江云山的堂哥。” “他们老家是山城本地的,其实一开始,本来就是我们高攀,后面江家事业做的越来越好,哎——” 陈妈妈叹口气,转头又打趣道: “说到这个,那时候关系好,江博西的儿子江盛年,小露,你还记得吧?那时候他经常说以后长大了要娶你做老婆呢。” “妈,你说这个干嘛啦。” 陈白露偷觑一眼赵飞宇,很不满地瞪她妈。 “他现在是表姐的未婚夫,谁要跟他扯上关系!” 陈妈妈露出一副非常吃惊的表情,连连追问女儿,这件事哪里听说的。等知道是郭子章亲口承认的,还说订婚仪式就在下半年,陈妈妈眼眶忽然红了。 “你们先吃。” 陈妈妈借口去厨房再炒个素菜,关上房门,但还是有压抑的哭声传来。 我跟赵飞宇都感到很尴尬。 陈白露解释,说她妈妈对江盛年的印象很好。 虽然早就知道,彼此是两个世界的人,但不接触也就罢了,现在自己看重的女婿,突然要变成外甥女婿,她心里一时半会还是接受不了。 陈白露走到厨房去安慰她妈。 说那都是你自己的幻想,其实我跟江盛年一点关系没有,就算他以前追过我,那也是初中时候的事情,小孩子家家的,你怎么还把这种事放在心上呢。 她妈拿纸巾擤鼻涕。 “道理我都懂,但我就是不甘心。 那孩子以前多喜欢你啊,哪怕初中搬到沪市读,每周末还坐飞机来找你玩呢。 我真是想不通,凭啥什么好事都轮到我弟弟家。 我们家,真的跟被诅咒了一样。” 陈妈妈大声哭起来,陈白露手忙脚乱,又是安慰她,又给她拍背拿纸巾。 “妈,你这啥酒量啊,喝醉就哭,我真服了。” “我为啥不能哭,小露,妈妈心里好委屈啊。” 陈妈妈大声埋怨这几年的遭遇,找什么工作都不顺利,去餐厅当服务员,总是莫名其妙打碎碗筷,去超市收银,经常找错钱,明明她脑子也没那么笨的。 最后人见人嫌,只能去纸扎铺这种白事店打工。 她自己倒霉也就算了,可陈白露还是个没有结婚的单身女性,也没有好好的工作,以后怎么找对象呢。 幸好一家人里,还是陈爸爸运气好点,在开发区一家企业里当保安,那老板还挺看重他,升他当了队长,每个月有七千多的工资,不然日子真是过不下去。 哭到后面,她靠在陈白露肩头睡着了。 陈白露扶着她走出厨房,又是心疼,又是难为情。 “不好意思啊,让你们看笑话了。” “我妈酒量不好,喝醉了就是这个样子。我们家这几年过的不顺,她心里压力大。” 赵飞宇忙说没事,走过去接住陈妈妈,想把她扶到沙发上,没想到,两人一起把陈妈妈放沙发上的时候,陈白露不小心踩到一个啤酒罐,脚下一滑,身体直接往后倒,重重磕在茶几上。 赵飞宇两只手正抱着陈妈妈的肩膀,来不及再去扶陈白露,只能“哎呀”一声,眼睁睁看着她摔倒。 我忙冲过去扶她。 “你怎么样,撞到哪了,没事吧?” 陈白露捂着肩膀,龇牙咧嘴地坐起来。 “没事,应该是撞出乌青了,我去找个膏药贴一下就好。” 看见赵飞宇满脸内疚的神情,她又安慰赵飞宇,说就算你们不来,平常她也经常会莫名其妙受伤。 不是这里磕了就是那里碰了,家里一直备着各种膏药创口贴,她都习惯啦。 这一对倒霉母女。 我都不忍心听下去了。 到这个时候,我哪里还能不明白,陈白露是被借运了。 自身气运被偷走,霉运缠身,诸事不顺,除非是去白事铺子工作,那些店里阴气重,能克制一下毛鬼神的煞气。 所以她跟她妈,才会不停地换工作。 但按照道理来说,被借运是陈白露初三那年的事,她今年都已经二十九岁了,整整十四年时间。 时间距离借运法事越久,其实影响力是在逐渐削弱的。 为什么她们母女两还是这么惨呢? 我在客厅里看了一圈,忽然注意到沙发旁边摆着的那只帆布袋。 我打开帆布袋,拿出其中一件衣服闻了下,果然嗅到一股淡淡的檀香味。 气得我忍不住骂脏话。 “艹,这一家人心也太毒了。” 郭子章一家,明明已经借走陈白露六七成的运势,还嫌不够,定期给人家送自己穿过的衣服,把她们慢慢恢复起来的最后一点好运也要拿走。 真是赶尽杀绝,不给人留半分余地啊。 陈妈妈闭眼躺在沙发上,不一会,发出轻微的鼾声,陈白露拿了毯子给她盖好,她的裤兜却震动起来。 陈白露小心翼翼从她妈的牛仔裤口袋里抽出手机。 “喂,你好。” “陈阿——陈白露?我是江盛年。” 老年机的音量特别大,手机话筒里,传来一道清晰有力的年轻男人声音。 “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陈白露吓得扔掉手机。 “你怎么会有我妈的电话?”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电话那头轻笑。 “大家都是亲戚,为什么没话说,表妹——” 故意捏着嗓子,喊得很油腻,赵飞宇实在听不下去,凑到话筒旁边一声厉喝。 “谁他妈跟你妹啊哥的,人家跟你熟吗?” 第160章 旧情 电话那头的嗓音陡然一变。 “你是谁?你跟陈白露什么关系?” 赵飞宇冷哼。 “我在她家吃饭,你说我们什么关系?” “你未免管得太多了吧,表姐夫——” 他这一句表姐夫,也学江盛年的样子,讲得阴阳怪气,江盛年气坏了,恶狠狠威胁道:“我警告你,离白露远一点。” “她不是你们这种屌丝能碰的!” 还没说完,陈白露就抢过电话挂掉,加入黑名单,再一键删除,动作麻利,一气呵成。 她跟我们解释,江盛年初中时候对她很有好感,但后来她家道中落,两个人渐渐就不怎么联系。 直到五年前,江盛年忽然又给她打电话,说知道她过得不好,想给她介绍工作。 陈白露心里还把江盛年当朋友,就欣然邀约,没想到,江盛年请她吃饭的时候却一直动手动脚,话里话外暗示,他可以包养陈白露。 只要跟了他,吃喝不愁,还找什么工作。 陈白露气极,当天就把江盛年拉黑了。 江盛年曲线救国,又想办法联系上陈妈妈,在陈妈妈面前,他装得一副痴情样子,绝口不提那天的非分要求,反而说陈白露对自己有误会。 陈妈妈知道两家现在差距太大,她心里虽然喜欢江盛年,但也很坚定地告诉对方,白露跟他是不可能的。 “我以为事情早就过去了,没想到他跟我妈一直有联系。” 陈白露说着说着,露出一副很苦恼的表情。 “他现在当了我表姐夫,还要来跟我说这种话,恶心死了。我是不是得去告诉我表姐一声,她人不坏,我不想她嫁给这种男人。” 我忙阻止她。 “你可千万别,他们两个般配的很!” 陈白露不明所以,我也不解释,只说等她爸爸回来后,他们一家三口人齐了,我会再过来一趟。 陈白露的爸爸在当保安,平常都是要值夜班的,每个星期的星期三才能回来一天。 算算时间,正好是后天。 从陈家出来,我让赵飞宇去给我准备一大堆东西,都是破转运法需要的。 十年的活公鸡,家养七年的黑狗,还有老鼠、兔子、蛇,年份都必须在三年以上。 另外,还得找百年以上的老崖柏,必须是还长在崖间的,取最顶上一段枝干,用红布包裹好。 赵飞宇听得一个头两个大。 “这些玩意儿不好弄啊,三天就得搞齐?” 我告诉他,把东西准备好,我就能让陈白露家恢复原样。 赵飞宇愣了一会,猛得跳起来。 “好啊,我就知道,她家变成这样,肯定是有人在搞鬼?” “是不是有人搞了什么邪术?” 说着激动得一拍胸脯。 “你放心,包在我身上,他妈的,我发动整个刑警队,也要把这些东西都找齐!” 赵飞宇兴致勃勃去准备,我回到江家老宅,向江老太爷打听江博西的事。 江老太爷原本正坐在沙发上喝茶,看见我过来,还兴致勃勃地朝我招手。 “洛溪,来,跟我说说你们找到那北魏青瓷的事儿,听说还是个净瓶?” “我问何旻,这孩子一口一个保密,把他能的。” 听到我提江博西的名字,他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嘴角朝下抿起。 “好端端的,提他干什么?” 说着很生气地站起来。 “我去外面走一走,晚饭吃太饱了。” 佣人大惊。 “嗳,老太爷,你还没吃晚饭呢!” 江老太爷怒气冲冲,拄着拐杖就出门了。 我一脸懵逼,还是江辰泽告诉我,他爷爷对江博西,有很深的意见。 江博西是江云山的堂兄,也就是说,他爸爸跟江老太爷,是亲兄弟。 江老太爷的弟弟死得早,他妈一个人拉扯他长大,江老太爷看他们孤儿寡母,自然多有关照。 时不时就送点粮油米面过去,江博西小时候调皮,江老太爷这个当大伯的,自然也会严格管教他。 可不知道为什么,到十五六岁的时候,江博西不愿意听江老太爷的话了。 说什么都顶嘴,干什么都要跟他唱反调,江老太爷去他家,他还会故意使坏,往茶水里加醋,加盐巴。 而且讲话非常阴阳怪气。 “大伯,我妈一个人在家,你们孤男寡女的,你老往我家跑,什么意思?” 江老太爷气得面红耳赤。 “她是我弟媳妇,我是你亲大伯,一家人,你说这种话是什么意思!” 江博西梗着脖子。 “你心里什么意思,我说的就是什么意思!” 江老太爷大怒,从旁边捡起门栓就要揍他,江博西窜出门外,继续喊。 “你又不是我爸,你凭什么管我?” “一天来三趟,你还真想当我爸啊?” 江老太爷哪里受过这种羞辱,当场举着门栓追出去,恨不得把江博西狠揍一顿。 江博西他妈却不干了,反而护着儿子,说他叛逆期了最近,越打越犟,还是得好好跟他说话。 江老太爷很失望。 从那以后,但凡送钱送东西,他都让江云山去,自己再也没登过弟媳妇的门。 后来江云山创业,江博西跟这个堂兄关系反而挺亲近的,一直跟在他身后。江氏集团里,江博西的地位也不低。 “我爷爷一直说那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劝我爸跟他不要太亲近。” “我爸不听他的,所以这么多年,他连我们一家也记恨上了,你看他情愿一个人住在山城,也不愿意来沪市跟我们一起住。” 听江辰泽说完,我点点头,直截了当问他。 “所以,你那天看见的天魂,是不是在江博西家?” 江辰泽却露出一副很震惊的表情。 “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更震惊。 “这不都明牌了吗!” “你这几天心情这么低落,说明设计陷害你的,肯定是自己熟悉亲近的人啊。” “而且,郭子章跟江博西家关系这么密切,上次设局陷害晚意的,就是郭子章,那不很明显了吗?” 江辰泽听了,激动得伸手抓我肩膀,手指从我肩头穿过去,他急得跺脚。 “什么?” “郭子章跟我表叔有关系,你都哪打听来的?” 我很无语。 “大哥,感情这两天我在陈白露家的情况,你是半点没看进去啊?” 第161章 万事俱备 我完全没有想到,江辰泽每天贴身跟着我,我在郭子章和陈露家的事,他却半点不知道。 江辰泽说吸了五支返魂香后,他魂魄其实并没有完全恢复,这几天在养魂镯里,浑浑噩噩,几乎一半时间都在沉睡。 剩下一半,因为心情不好,基本也在发呆,没空管我的事。 我很不服气。 “那怎么能叫我的事?那不是你家的事吗?” “还有你爷爷,说好了答应他三个条件,就送我一件法器,我这都暗示的那么明显了,他每次转移话题,就是不把东西给我。” “你看这次,我还没开口,他就急着往外跑,外面都有谁啊?” 江辰泽安抚我,说自己说错了,又答应晚上会进他爷爷梦里,把这件事提醒一下,让爷爷明天就把东西给我。 我有些吃惊。 “进到他梦里?” 所谓的托梦,一般是人死后,三魂七魄还没有完全消散的情况下,能进入亲人的梦境。 但一来,托梦对死者的魂魄损耗极大,除非有要紧事,不然一般的鬼魂都不会选这一招。 二来,江辰泽是个命魂而已,天地两魂都不在,他有什么能耐托梦啊? 江辰泽说他也说不清楚,他这几天睡得迷迷糊糊,醒过来后就觉得自己会这个本领。 我猜测着,估计还是水猴子头顶那滩水引起的。 那是传说中的古代妖怪,以前记载不详细,估计还有许多我们不知道的本领。 我好奇地问江辰泽,郭子章跟江博西是姻亲,如果害他的不是江博西,那还能是谁,他的天魂到底在哪里? 江辰泽很惆怅地叹口气,转身打开卧室的阳台门,走了出去。 山城的夜很冷,更何况江家老宅在半山腰,气温更加低。 现在明明还不到九月,但已经有几分深秋的萧瑟感。 我抱着胳膊,陪他在阳台上吹冷风。 “到底是谁啊,让你难过成这样?” 江辰泽苦笑。 “我小时候最喜欢去她家里玩,她对我们兄妹几个都很好,比我妈妈更温柔。” “洛溪,我真的想不通,他们家的生意是依附江家存在的,江家倒了,他们伤敌一万,自损八千,她到底有什么理由害我?” 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虽然没有直接说名字,但我也大致听明白了,江辰泽说的,应该是他小姨。 这是个完全出乎我意料的答案。 江妈妈家里,姐弟五个,她跟江小姨年纪最小,所以关系最亲近。 江家小姨,做的是装修材料行业。江家旗下的房地产公司,商场、样板房和精装交付的楼盘,用的所有材料都是他小姨家的。 可以说,江家是江小姨最大的客户,江家倒了,她家十有八九要破产。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利益共同体,怎么想她都不可能害江家啊。 我在江家这两个月,虽然还没有跟她见上面,但话里话外总听江家人提起她,听起来确实关系很好的样子,难怪江辰泽这么伤心。 我安慰他,先别急,先把郭子章这头解决了,拿到实质性的证据,回到沪市,再去找江小姨摊牌。 两天时间一晃而过,这天一大早,我就接到赵飞宇兴奋的电话,说东西都准备好了,他开车来接我。 赵飞宇并不知道我跟江家的关系,只以为是何旻安排的住处,车子开到别墅门口,他摇下车窗,啧啧感叹。 “还是我们何队面子大,江老爷子性格可是很难搞的,居然会同意让你住他家里。” 我打开车门,刚坐上副驾,就听见背后传来一声响亮的啼叫。 “噢噢噢——” 紧接着,有狗叫起来。 “汪汪汪!汪汪汪!” 我一转头,好家伙,后座上鸡飞狗跳,一整个动物世界。 头冠艳丽的五花大公鸡,被蒙着眼睛,扎了翅膀,摆在座椅上,身体正不停地朝旁边咕蛹。 地上躺了一条黑狗,也是蒙着眼睛,四肢牢牢捆在一起,像条鱼一样扑腾,正张大嘴巴,拼命狂吠。 眼看着那只公鸡再往前咕蛹一下,马上就得掉进黑狗的嘴里,赵飞宇吓得身体往前一探,一把抓住鸡翅膀,把大公鸡拎起来,塞到我怀里。 “洛溪大师,你先抱着。” 后座上,还整齐地摆放着三个笼子,皮毛油亮的大老鼠,一身黄毛,缩在笼子角落啃青菜的老兔子,还有一条黑纹黄底的菜花蛇。 老鼠和蛇是天敌。 夏天,蛇吃老鼠,冬天蛇进入冬眠后,山老鼠钻地洞,碰见冬眠的蛇,也会把它吃掉。 所以这两东西,一碰见就掐上了。 虽然中间隔着兔子笼,也不妨碍那条菜花蛇,“嘶嘶”吐着蛇信子,疯狂超笼子上撞。 对面的老鼠,显然明白自己是安全的,所以完全不怵,反而时不时把尾巴伸出去摇晃,挑衅。 只有那只黄毛兔子,老老实实缩着身体,看起来很惊恐。 这条蛇撞的疯了,前面的公鸡又“哦哦哦”叫起来,地上的狗听了,跟着“汪汪汪”乱吠,我听得一个头两个大。 “你就不能弄后备箱里吗,为什么都放后座上?” 赵飞宇认真盯着方向盘。 “还不是怕它们闷死,我跟你说,这些东西老难找了,每一样都费老大劲,特别是那只老鼠。” 我跟赵飞宇提的要求,老鼠不能是家养的,必须是农村野生的,要经常在田地里出没,偷过粮食稻谷,也吃过腐肉,野性不能消失。 赵飞宇发动所有的亲朋好友,到处帮着找,大家都觉得这个要求很离谱。 去田里捉一只老鼠倒是可以,但那东西,谁也不认识谁,哪个知道它活了几年啊? 后来赵飞宇联系上一个生物专家,对方告诉他,老鼠的寿命一般在一到三年,很少有超过三年以上的,要判定也很简单,看它的胡须,如果胡须发白,体型偏瘦,毛发脱落,那基本就是老年鼠。抓了送到实验室去,他可以给出详细的年龄数据。 我好奇地转头看了一眼鼠笼。 “胡须发白?毛发脱落?” “你这只老鼠,水光油亮的,你是不是搞错了?” 第162章 偷狗贼 赵飞宇得意一笑。 “这么重要的事,我怎么会弄错。” “实话告诉你,我这只老鼠,那可不一般。” 赵飞宇说,这只老鼠,是他舅公的平生劲敌。 舅公今年已经七十八岁,住在农村里,自己还能种三亩菜地,身体壮实得很。 生活里唯一的烦恼,就是有一只讨厌的老鼠,总是把家里的东西咬破。 一般的老鼠,通常只往厨房跑,咬破塑料袋,偷吃点粮食,蔬菜水果之类。但这只老鼠不一样,他跟舅公有仇,所以行动都是以大肆破坏东西为主。 要是哪天晚上不小心没关好门窗,家里的沙发、家具保管遭殃。 事情的起因,还是当初舅公在家里放了很多粘鼠板,把这老鼠一家大小给一网打尽,这一只老鼠咬断尾巴逃生了。 第二天,它就溜进舅公房间,咬破了舅公的耳朵。 一人一鼠就此结仇,听赵飞宇说,警察局需要一只三年以上的老鼠,舅公立刻打电话联系他,说那只老鼠断尾的时候正好是三年前,前几天它把家里电风扇的线给咬断了,他扫到过一眼,还活着呢! 于是赵飞宇浩浩荡荡,带了几个消防队员去,在他家守一个晚上,总算抓到这只狡猾的老鼠。 我转头看向后座,只见那老鼠尾巴,果然短了半截,不由得感叹。 “这老鼠行啊,年纪这么大还能把自己养得油光水滑的,看来你舅公家伙食不错。” 老鼠正在调戏菜花蛇,听见我的话,“吱吱”叫着扑过来,前爪牢牢扒住铁笼子,一双漆黑的小眼睛滴溜溜地转,仿佛能听懂我的意思。 只不过它能听懂我,我可不懂它,它前爪探出铁笼朝我伸过来,“吱吱吱”地叫。 “你是什么意思,让我放了你?放心,我就取你一点血,不会要你的命。” 赵飞宇“嘿嘿”一笑。 “放了它,那可不行,来之前我舅公就说了,只有一个要求,务必弄死他!” 听见舅公两个字,这老鼠又着急起来,在笼子里上蹿下跳,叫个不停。 赵飞宇感叹,这东西都成精了,看把它给激动的。 老鼠其实是动物里非常特别的一种,鼠在十二地支里,是子,子为水,水主智,所以老鼠聪明狡黠,智商极高。 有科学家做过实验,老鼠的智商可以达到八岁小孩的程度,能听懂人话。 农村里,如果大人要在家里下老鼠药,小孩叫嚷起来,必然要挨一顿揍。揍完,还得神神秘秘警告你,说老鼠能听见我们说话,不能把这事嚷出来。 这一趟,想破坏毛鬼神的借运之法,老鼠的作用是最大的。 子水主智,水又为财,古时候还有五鼠运财的传说,想要从陈白露表姐身上把气运都收回来,其中财运这一块,全都得靠这只老鼠。 汽车顺利到达陈白露家附近。 她家这个老旧住宅区,门口的路很窄,汽车开不进去,赵飞宇只能把车停在大马路上,我怀里抱着那只公鸡下车,又到后座,提起蛇笼和兔笼、鼠笼。 赵飞宇把黑狗拎出来,用绳子缠了它的嘴巴,扛到肩上。 路口有一家烟酒店,几个大妈坐在门口打扑克,看见我们两这幅造型,都好奇地围过来。 “嗳,你这公鸡看起来不错,怎么卖?” “不卖,自己家养的,拿去送朋友,阿姨,麻烦让一下。” 我提着一大堆笼子,侧身要从巷子口挤进去。 大妈往旁边退,顺利让我过去,可看清赵飞宇背上的黑狗,几个人又迅速往前一站,两手叉腰。 其中一个烫着卷发的大妈气势汹汹。 “嗳你站住!你这黑狗,也是送朋友的?” “我活了五十八岁,还没听过上门做客送这么大条狗的,你们是要吃狗肉?你这狗是不是偷的啊!” 赵飞宇跟他们解释,不是偷的,是自己养在乡下的狗,朋友家想收养,所以特意送过来。 大妈两手一挥。 “搞笑!” “自己的狗,你不好好牵着,要这样五花大绑扛着?你骗鬼啊,要我看,你就是个狗贩子!” 说着一只手抓住赵飞宇的袖子,扯开大嗓门喊。 “大家快来看啊,这有偷狗贼!” 其他几个大妈也义愤填膺,把我们两人团团围在中间,七嘴八舌,这个说要报警,那个让我们交代清楚,到底是来找谁的。 我一只手提着三个笼子,小拇指、食指,大拇指分别勾着一个,手指都快断了,被她们这么一围拢,只能顺势把笼子放在地上。 “大姐,真的是误会,我们不是偷狗贼,我朋友就是警察。” “呵呵,别想骗我!我活到五十八岁,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你们这就是偷狗贼的惯用套路,还敢装警察?我呸!” “有我马大姐在这里,今天,不会有任何一个毛孩子受到伤害。” 卷发阿姨忽然一个箭步冲过来,拎起地上的兔子笼,还抱在怀里晃了两下。 “不要怕,阿姨会给你们找个安全的地方。” 旁边几个大妈也想顺势捡个笼子安慰,但看了一眼,菜花蛇“嘶嘶”吐着蛇信,断尾老鼠在笼子里吱吱叫,上蹿下跳,几人只能作罢,一起站在马大姐旁边声援她。 赵飞宇急得冒汗,拼命解释,但每说一句话,都被周围的人反驳,还有人掏出手机报警。 就在这时,小区门口的方向,忽然又有一个穿着旗袍,体型微胖的大妈身姿矫健,快步朝这边走过来。 远远地就朝我们挥手。 “马大姐,你们几个怎么回事,打你们电话不接!” “快去看啊,白露家闹起来了!” 马大姐回头:“这抓到个偷狗的!” “啥,那一家三口还能闹呢?白露她爸笑面佛似的人,她妈脾气更是好的没话讲,这样的夫妻还能吵架?” 旗袍阿姨猛得一拍巴掌,唾沫横飞。 “不是他们自个闹,是别人跑来他们家闹!快别管什么偷狗贼了!” 说着就去拉马大姐的手臂,马大姐用力一挣,气冲冲道:“谁家丢了宠物不着急,这哪能不管啊!” “哎呀!” 旗袍阿姨急得跺脚。 “你管了这头管不了那头啊!” “白露这丫头,被人巴掌抽得脸都肿啦!” 第163章 马大姐 “什么!” 我们几人异口同声。 马大姐立刻松开赵飞宇的手臂。 “春芳,你说清楚,白露那么好的孩子,谁打她了?” 春芳朝她猛眨眼睛。 “这里人多,不是说话的地,快跟我走吧。” 马大姐又纠结起来。 “可是,这偷狗贼,也不能不管啊!” 赵飞宇已经趁势,拔腿朝前面冲过去了,一边跑,一边扭头喊,说自己就是陈白露的朋友,让几个阿姨顺便把地上的笼子提上。 我也紧追在他身后。 这个小区是原来的纺织厂宿舍楼,三十年前条件算不错,一层两户人家,每户都有个大阳台。 但因为没装电梯,现在已经基本被淘汰了,房租便宜,租的都是些社会底层打工的,和原来的老居民。 陈白露家就在二楼,我们冲到楼下的时候,发现连楼梯口上都站满了人,一个个伸长脖子,仰着头看热闹。 郭媛平常都穿着蕾丝裙子,打扮得跟个窗帘似的,今天却一反常态,头发扎成利落的马尾,穿了身印满名牌LOGO的卫衣套装。 她一只手紧紧扯着陈白露的头发,按着她的脸朝向楼下的看客。 “大家都看清楚了,陈白露,就是个婊子,勾引姐夫的白眼狼!” “平常穿的用的,都是我家给的,上次我姑姑进医院,连医药费都是我交的,这个不要脸的贱人,不知道感恩,背地里还勾引我未婚夫。” 陈白露奋力挣扎,大哭着辩解。 “你胡说!” “我没有勾引江盛年,是他自己给我打电话的。” “呸!你不勾引他,他怎么会有你的电话?” 郭媛手上一用力,陈白露头皮被扯痛,本能地痛呼起来,陈妈妈在旁边见了,焦急地想冲过来帮女儿,却被郭夫人拦得死死的。 陈妈妈急得喊楼下几个邻居的名字,让他们帮忙。 邻居们却犹豫起来,只不痛不痒地劝道: “这——白露她表姐,你先松手吧,姐妹两个打成这样,让人看笑话。” 郭媛冷笑,扯住陈白露的头发,顺势朝她脸上又用力扇了一巴掌。 “呸!” “她惦记我老公的时候,就该想到有今天,做小三的不怕被人笑,我怕什么?” 陈白露捂着脸哭。 “表姐,我真的没有。” 人群中窃窃私语,这个说,经常听陈妈妈提她弟弟一家,说是什么名牌大学的教授,家境很好。 还有人说,每个月都能看到陈白露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来,有时候母女两个身上穿的衣服,那都是名牌,老贵了。 “对对对,我上次看见她妈穿的一件,叫什么牌子来着?嘶——奥迪?就是那个汽车牌子吧,我闺女说老贵了,那毛衣得上万。” “笑死了,周阿姨,那不是奥迪,是迪奥!” “别管什么迪什么奥的,总归白露她舅妈一家,对她们是真挺好,现在却打上门,怕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可不是吗,白露长得漂亮,比她这个表姐好,说不定,觉得表姐可以,自己也行呢,这是看中她姐夫家的钱了吧?” 郭媛气极。 “你怎么说话的,你是不是瞎啊,她能比我好看?” 被她指着的阿姨立刻回怼。 “我瞎,你那男人可不瞎,要不是白露比你好看,他会去勾引自己妻妹啊?” “你——” 眼看着女儿要跟围观人群吵起来,郭夫人见状不对,扯了她一把。 “行了!” “大家都是亲戚,说话就说话,你动什么手啊!” 她假惺惺地命令郭媛松手,然后满脸歉意地看向大家,说女儿被自己惯坏了,从小就是这样的急脾气。 昨天郭媛跟江盛年商量好,要去酒店确认订婚宴的菜品,可郭媛一个人到了酒店,从晚饭一直等到半夜十一点,都没等来江盛年。 第二天,江盛年才醉醺醺地来找她。 再三逼问之下,江盛年承认昨晚是跟一个朋友在一起,具体哪个朋友,他却不肯说。 郭媛偷偷查他手机,发现了他最后一则通话记录,是打给陈白露的。 郭夫人叹气。 “原本家丑不可外扬,这些事是不应该对你们说的。” “但是我们家媛媛太委屈了,昨天晚上风那么大,她一个人等在酒店里,又担心盛年出事,到处打电话查,这颗心悬了一整夜啊。” “结果呢,爱情跟亲情的双重背叛!这孩子情绪过激之下,才会这样。好了媛媛,松开白露,这种事,我们自己关起来门解决。” 她这一番拿腔作势的话,人群里却还有不少人相信。 大家都赞叹,说不愧是教授夫人,这个教养就是好。 也有人共情郭媛,说换做自己,这个事也会失去理智,打几下很正常。 听见这些话,母女两人对视一眼,郭媛顺势松开了手。 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 既教训了陈白露,又毁掉她在邻居面前的名声。 郭媛见好就收,忽然也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帮着白露整理头发。 “对不起,表妹,是我太急了。” “我不应该动手打你的。” “可是,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啊?” “你们家破产以后,是我家给你爸安排的工作,我每个月都送东西给你,每个月都来看你,你怎么能这样伤我的心啊?” 陈白露捂着脸,眼神从愤怒到茫然。 “不是这样的,表姐,你相信我,我昨晚真的没有跟江盛年在一起!” “算了!其他事进去说吧。” 郭夫人拉着陈白露,要往房里走,陈妈妈也两眼通红,低着头跟在身后。 就在这时,我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爆喝。 “慢着!” 马大姐伸出一只手,五指张开,在空中用力一摇。 “不能进屋!” “白露她妈,你脑子可真糊涂!” “这两女的没安好心啊!她说你们家白露勾引姐夫,该说不该说的,全嚷了个遍。” “这关上门,后面的事还能说得清楚吗,白露的名声不就彻底毁了?” “到时候你出来说之前的事情是个误会,大家伙没亲眼瞧见,谁信?八成说你们骗人的,你要是跟她们进去,白露勾引亲姐夫的名声,可就彻底坐实了!” “白露那孩子,打小我就看在眼里,是个好的,你今天就让你这教授夫人,在门口,当着大家伙的面,明明白白地把事情都说清楚了!” 第164章 得罪谁了 我都忍不住要给这位马大姐鼓掌。 她这人虽然爱管闲事,但不得不说,这事管到点子上了。 郭家母女,摆明是故意要搞烂白露的名声,把昨天晚上的事说得含含糊糊。 等回了房,打一棒,又给甜枣。 到时候两人自说自话,给白露她们道歉,说昨晚是个误会,白露母女两个性格好,又觉得自己欠着对方人情,这事十有八九就这么算了。 但泼在白露身上的脏水,却洗不掉了。 郭夫人瞪马大姐。 “谁啊你!” “别人家的事,轮得到你管吗?你当我们是农村里的泼妇呢,什么事都到村口嚷,就算我自己不要面子,我外甥女以后不用做人了?我还得给她留点脸面,白露,我们别理她。” 郭夫人搂着白露的肩,推她进屋。 马大姐用力一拍巴掌,跳脚道:“he tui!你大象鼻子里插葱,装什么蒜呢!” “你给白露留脸面?那你们之前为啥不在家里讲,反而故意引这么多人来看?” “哦,乱扣屎盆子的时候,当着那么多人面,白露她要辩解,就得关门进屋讲?这是给她澄清吗,这分明就是要把屎盆子扣实,大妹子,白露妈,你可不能信她的啊!” 马大姐的战斗力十分强悍,说话嗓门大,语速又快,条理还非常清晰,一看就知道,平常在小区里,也很有话语权。 她一说,她那群姐妹就跟着声援,白露妈果然听进去了。 她点点头,又把白露从门口拉回来,转身关上房门,把昨天的事大致解释了一遍。 她说,郭媛的未婚夫江盛年,以前跟白露是小学同学,关系很好的朋友,但是初三那年自己家出事以后,两个人其实没什么联系了。 反而是她自己跟江盛年,因着往年的情分,还会经常打个电话,问候他爸妈的身体。 昨天晚上,白露下班之后就一直在家,正好隔壁老王家打小孩,白露去看,就顺势给那孩子辅导小学作业,回家的时候都快十点了。 这事,老王一家都可以作证。 不等老王跟他媳妇开口,已经有邻居叫起来,说确实,昨晚他来老王家串门,正好看见白露给皮皮讲解习题呢。 老王夫妻也立刻嚷起来。 “可不是吗!白露根本没出门啊,这孩子热心的很,每次听见我们打皮皮都要来劝几句。” 说着不满地瞪郭媛。 “你自己的男人,自己看不住,一个电话就能怀疑到亲表妹身上?你还说你对她好,都是装的吧!” 郭媛气结。 “谁装了!” “白露十点在家,不代表她整夜都在,你住她床底了?” “这——” 老王梗着脖子。 “反正我看着白露就不是那样的人,你胡说八道,没人信你。” 说着讨好地去看马大姐。 “马大姐,你说是不是?” 马大姐:“我是你妈个头,你现在想起帮白露说好话了,之前人闺女挨打的时候怎么不拦着点?” 老王涨红了脸。 “我这不是——都是女人,我不太好动手啊。” 又转头瞪自己媳妇,甩锅。 “媳妇,你怎么不去拦着点?” 被这么一闹,小区里其他人都反应过来,陆陆续续有人帮白露说好话,不知道啥时候,岗亭处的保安也赶了过来,说他可以作证,昨晚白露没有出门。 郭夫人见情况不对,立刻用胳膊肘捅自己的女儿。 “行了,我就说白露不是那样的人,看你毛毛躁躁的,还动手,快给白露道歉吧。” “现在误会解开,你们两,以后依然是好姐妹。” 郭媛不服气地仰着下巴,蚊子哼哼似地说了一句抱歉,然后又质问白露,昨天晚上到底跟江盛年说什么了,知不知道他一晚上去了哪里。 陈白露捂着脸颊摇头。 “表姐,我真的不知道,我下楼给皮皮补习,压根都没看手机,也没接过电话啊。” 听到她提补习,老王夫妻又出面给白露说好话,不阴不阳地刺激郭媛几句。郭媛呆不下去,扯一下她妈的袖子,暗示两人可以走了。 就在这时,一个男人忽然提着两大袋子菜,从楼梯下的人群中挤出来。 “嗳,弟媳妇,怎么这就走了?” “不是说好要留在我家吃午饭吗?” 他年纪在五十出头,个子很高,体型魁梧,皮肤晒得黝黑,但能依稀看出,国字脸,浓眉毛,年轻时候必然是个帅哥。 身上还穿着保安服,必然是陈白露的爸爸了。 人群立刻朝外退开半圈,有人小声议论,自个闺女都让人打了,还留人吃饭呢。 还有人说,哎呀这种亲戚间的事说不准的,大家都别杵在这里,散了吧。 郭夫人眼珠子一转,忽然改变主意。 “行,那我们就在这吃一顿饭,姐夫,正好我也有工作上的事要跟你说。” 我和赵飞宇跟着上楼,赵飞宇把那些狗啊鸡的都搬到白露家,铁青着脸,恨铁不成钢地骂白露,刚才怎么不还手,就傻站着挨打啊。 白露不自在地低着头。 “她是我表姐,又帮了我家那么多,我总不好打她。” “事情本来就是一场误会,说开就好了。” “你来就来,干嘛还带这么多东西啊!” 白露提起地上的笼子,很是诧异。 “蛇,老鼠,这是要干嘛?” 赵飞宇卖个关子。 “一会你就知道了。” 陈白露爸爸把菜提到厨房,让陈妈妈进去做饭,两人站在厨房里说了好一会话,他再出来时,脸色也不太好看。 “弟妹,刚才的事我都知道了,不是我说,媛媛都要嫁人了,这脾气也太差了点。” 郭夫人没接他的话茬,反而问道:“你在万盛那边上班,没得罪人吧?” 陈爸爸没反应过来。 “得罪谁,出什么事了?” 郭夫人坐在沙发上,用手捋了下刘海,眼含警告地扫了陈爸爸一眼。 “那马总怎么跟我说,要把你换掉呢?” “姐夫,你这个工作,来的不容易啊,我们郭教授也是卖了大人情的,不然按你这个年纪,当个保安而已,能领七千一个月?” “现在经济不景气,就业环境那么差,多少名牌大学生都找不着工作呢!” 第165章 变戏法 听见郭夫人用工作的事做威胁,白露爸爸刚才还气愤的表情,瞬间就变了。他仿佛挨了一巴掌,嘴巴微张,瞳孔不自觉地放大,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握拳,又放松,又握成拳头。 “我——” 白露爸爸艰难地咽了下口水。 “弟妹,大家都是亲戚,两个孩子闹点矛盾,没有必要牵扯到工作上的事吧。” 郭夫人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她坐直身体,伸出手指点着白露爸爸。 “个话是什么意思啊?你觉得我在拿捏你,我是那种下三滥的人吗?” “事情一码归一码的呀,白露跟媛媛,小孩子家家的吵几句,不影响我们亲戚情分的。我跟你说完全是一片好心,想着怎么给你化解一下,你好心当驴肝肺啊!” 陈妈妈端着茶杯上来打圆场。 “弟妹,孩子他爸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你都是一片好心,当初他的工作就是你们安排的,这几年我们家也欠你们人情。” "呵呵,你们还记得自己欠我家人情啊,刚才凶的勒,他们父女俩那个眼神,倒像要把我们媛媛揍一顿才解气似的。” 郭夫人翻个白眼,接过茶杯。 “我还以为,你们不想要这门亲戚了呢!” 陈白露妈妈听完这句话,忽然咬咬牙,瞪一眼白露。 “还愣着干什么,过来给媛媛道个歉。” “以后别跟江盛年联系,知道吗?” 白露眼眶通红,双手绞着裙摆,白皙的手指用力,关节把瘦削的皮肤撑得几乎透明。 这个社会就是这么现实。 明明是郭媛做错事情,气焰嚣张的上门打人,可最后,要道歉的确是陈白露。 穷人的自尊心,在利益面前,真是一文不值。 陈白露是个懂事的女儿,不会眼看着自己爸爸丢掉工作,哪怕比这更大的屈辱,她都会忍。 她深吸一口气,往前走了一步。 “表姐——” “等一会!” 我正好站在白露旁边,直接伸手捂住她嘴巴。 “你道歉的事,一会再说,现在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我让赵飞宇去厨房拿了一个白色的瓷碗,放在开水里泡过,又准备好一把干净的,刀柄上捆着红布的剪刀。 把刀跟瓷碗都摆在茶几上,我喊白露几人都在沙发上排排坐好。 白露一家三口坐左边,郭媛母女坐右边。 几个人都不明所以。 郭媛:“你要干什么?我们凭什么听你的?” 我伸手指向门外。 “那你别坐着,站起来,滚出去!” “呸!” 郭媛啐了一口。 “这是我大姑家,我凭啥出去啊?” 说着把身体往后一靠,陷在沙发里。 “我就不出去,我就坐这了,怎么着?” “真听话。” 我没管她,拿着剪刀,先打开兔子笼,用剪刀在兔腿上划了一刀,然后用力一捏,鲜红的血液顺着毛发,滴落到瓷碗里。 白露一家也都看得莫名其妙,几人面面相觑,白露爸爸站起来,挠了挠后脑勺。 “这咋还要你做菜呢,孩子,你去坐着,都交给我吧。” “我不做菜,我给你们变个戏法。” 我用手指在那个瓷碗里搅拌,指尖沾染了兔血,然后我在黑狗的脑门上画了一个太极图,刚才还在狂吠的黑狗立刻就闭上嘴巴,不动弹了。 我拿着刀,在太极图的地方轻轻划破,立刻又有鲜血涌出,只不过这次的血,是黄褐色的,就像被暴雨冲刷的泥浆。 我把那些浓稠的黄褐色血液用刀刮进瓷碗里。 “卯木克戌土,兔子血,能逼出黑狗体内蕴藏的五行力量。” 大家都被眼前这诡异的一幕惊呆了,一个个瞪着眼睛,忘记说话。 我问郭夫人。 “你只说自己对白露家有多好,那我问你,他们家落难之前,白露父母对你家不好吗?” 郭夫人面色一虚。 “莫名其妙,提这个干吗?” “我们自己亲戚家的事,轮得到你一个外人问三问四的?” 郭媛也附议。 “就是,好神经啊,毛病一样在这变什么戏法,我看都不想看,妈,我们走吧。” “来都来了,看完戏法再走啊,我要送你们一个大礼。” 我示意赵飞宇挡住房门,然后继续手上的动作,打开笼子拿出那只断尾老鼠,把刚才的血液涂抹到老鼠尾巴上,等血液凝固,又直接一剪刀,剪下来一截三厘米左右的老鼠尾巴,丢进碗里。 老鼠就像睡着了一样,躺在笼子里一动不动。 而那截尾巴,一落进黄褐色的血液里,立刻融化,变成透明的液体,原本只到碗底的血液,水位瞬间上涨,几乎漫到碗口。 沙发面对面摆着,中间是长方形的木制茶几,瓷碗就摆在茶几上,这一幕,陈白露几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人本能地,会对认知之外的事情产生好奇。 郭媛嘴巴上喊着要走,但屁股粘在沙发上根本没动弹,反而伸长脖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碗口。 嘴上还是不服气。 “这算什么魔术,又是老鼠又是兔子的,恶不恶心?” “你这老鼠尾巴里加什么东西了,为什么多出来那么多水?” 我继续从笼子里拿出那条菜花蛇。 这次,是直接掐着蛇的脖子,把它怼到碗口,按着它的头,让它喝水。 郭夫人看得龇牙。 “这么恶心的水,它能喝吗?” 刚说完,那条蛇就像久逢干旱,快要渴死似地,把头埋进碗口,大口大口地开始喝水。 水位迅速浅了下去,只剩下一个碗底。 喝到最后一口的时候,蛇的肚子已经高高鼓起,整个身体仿佛也粗了不少。 我一手捏住蛇的尾巴,另一只手,环住蛇尾,沿着蛇尾向上一撸,用力挤压。 这条蛇立刻开始呕吐。 把刚才喝下去的水又全都吐了出来。 陈白露惊叫起来。 “你们快看!” “有火!” 菜花蛇吐出来的褐色液体,又装满了那只瓷碗,但不同的是,水面上,流动着一层蓝色的火焰。 液体的颜色也开始改变,从褐到红,再到黄色,白色,几种颜色交错。像是酒吧里,燃烧着的特调鸡尾酒。 最后,我割下公鸡那鲜红色的鸡冠,直接丢进碗里。 “哄!” 火焰灼烧,鸡冠上冒出一层金光。 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吸引。 郭媛更是大张着嘴巴,两只眼睛瞪得滚圆,全副心神都盯着那只瓷碗。 我趁机走到她旁边,直接拉住她的手腕,猛地往前一伸,把她整只手塞进瓷碗里。 第166章 好命格 郭媛爆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拼命挣扎,想把手抽回来。 我牢牢压着郭媛的手,不让她动弹。 郭夫人尖叫着冲过来。 “你干什么啊!你放开我们家媛媛!” 我没回头,因为一旁的赵飞宇早就反应过来了,一个恶虎扑羊,把她妈给掀在地上,反剪住双手。 白露一家被这一幕给吓坏了,惊慌失措地站起身,想过来劝。 “赵飞宇,洛溪,你们到底在干嘛啊?” 我让白露先坐下,继续压着郭媛的手,往碗里探。 “很疼吧?” “这点痛,跟人家父亲坐牢,家里破产,自己学业失败,前途尽毁的痛比起来,又算什么呢?” “陈白露,实话告诉你,你家里落到这个地步,全都是因为郭媛一家。他们供奉毛鬼神,偷走了你的运道。” 还没等我说完,郭夫人拼命挣扎抬起头,尖叫道:“你胡说八道!” “什么借运,世界上哪有这种东西,你胡说!姐,姐夫,你们别听她的,这是哪里来的神经病!” “你们别信她,快,快拉我起来啊!” 如果说我在最开始就说借运的事,陈白露一家不一定会信,但前面,她们亲眼看着我做的这些步骤,看见老鼠尾巴涌出的大量透明水珠,看见蛇血上流淌的火焰,心里早就已经充满了疑惑。 这时候再听到我提毛鬼神和借运,陈白露妈妈,几乎瞬间就相信了。 她的脸色“唰”一下变得惨白,身体摇摇欲坠,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 “借运?” “你是说,是我弟弟家,对我们白露做了什么邪术吗,是他们一家,把我们害成这样的?” “黄翠芬,你说,是不是你把我们害成这样的!” 白露妈妈发疯似地冲过来,一把扯起郭夫人的头发,死死盯着她的眼睛。 “你说啊,是你们对白露下了邪术,是不是!” 郭夫人头皮被扯住,身体又被赵飞宇压着,疼得五官扭曲,拼命摇头。 “我没有!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种邪术,要是真能借运,我借白露这个小丫头的干什么,我费那么大劲,怎么不去借全国首富,怎么不去借山城市长家?你家这点钱财算什么东西啊!” 郭夫人说得有道理,陈白露妈妈面露犹豫,情不自禁松开手看向我。 “这——洛溪,你不会弄错吧?” “呵呵,你就算想借江家的运,你能弄到人家生辰八字吗?人家会每个月捡你的破烂衣服穿吗,你也得有那个本事啊。” 郭媛的包就挂在门口的玄关上,我让陈白露过去,拿出钱包里的身份证看看,日期是不是改成她的生日了。 这次,不等陈白露动,她爸几个箭步冲到门口,动作粗鲁地直接扯开拉链,颤抖着把钱包拿出来。 他的手抖得太厉害,钱包掉在地上,他弯下腰去捡,捡了两次,才重新捡起来。 郭媛开始尖叫。 “你凭什么动我的包,你放手,你不许看!” 可不管她怎么挣扎辱骂,都无济于事,陈白露爸爸从钱包里抽出身份证,翻到正面看了一眼,瞳孔立刻放大。 “1995年6月28日。” “你比小露大一岁,你是94年的,你怎么会是95年。” “6月28是我们小露的生日,你的生日是在三月份,你是三月份的,是三月份的!” 陈白露爸爸跟祥林嫂似的,几句话翻来覆去说个不停,陈妈妈已经两腿一软,瘫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先是痛骂郭子章一家,怎么有这么狠的心,偷走白露的生日,偷走她的一切。 接着又骂自己,眼睛瞎,人也蠢,当初怎么就对他们一家那么好,什么事都不瞒着人家。 那时候陈白露才上初二,考试又考了全年级第一,郭媛就相反了,初三的年纪,也不认真学习,每天偷偷看言情小说,跟一群小混混半夜翻墙跑出去玩,学习成绩在学校倒数。 郭子章的事业也不顺利,他虽然靠着陈爸的关系,进了沪城大学,但连个讲师都混不上,只是办公室里一个闲杂人员。 那时候沪市房价暴涨,沪城大学取消了职工分房,他家买不起房子,工资只够付房租的。 郭夫人只能来找陈妈妈借钱。 两人聊天提起各自的情况,郭夫人羡慕得眼睛红了,一直说陈妈妈命好。 陈妈妈一边给她数着现金,开心地炫耀。 “哪里是我命好啊,是我们家白露命好。” “前几年去青城山玩,有一个大师给白露算命,说她什么财禄双全,旺父又旺夫,是个一等一的好命格。” 郭夫人猛点头,顺势吹捧。 “你这一说,可不是吗,我记得白露刚生出来那年,她爸就说家里要养闺女,在单位里那三瓜两枣不够,主动辞职下海去做生意了。” 她最开始说这个话的时候,并没有其他心思,但说着说着,感觉真挺巧的。 因为白露去山城上中学,她家从农村搬出来,到山城买了房子。 因为白露跟朋友去玩,说喜欢城北那块地方,希望爸爸的厂也能在那边,陈家就在北郊开发区买了厂房,后来价格一路飞涨。 家里好像每一个重大的决策,都跟白露脱不开关系。 陈白露妈妈气得发疯,扑过去撕打郭夫人。 “从那次聊天开始,你就惦记上了是不是!” “你这个丧尽天良的,我对你们一家这么好,我弟弟以前上高中,上大学,都是我打工供他的啊,是我辍学,换来他的今天!” “你们凭什么这样对我,凭什么!” 陈妈妈歇斯底里,疯狂流着眼泪,陈爸爸在旁边抱住她,劝她冷静下来。目前最重要的事,就是把这个邪术给破掉。 “洛溪大师,后面要怎么办?你说,我们全都配合你。” 我告诉他们,想破掉毛鬼神的转运法,并没有那么简单。 用这五行之血,只是第一步而已。 说话间,那个瓷碗里的血已经全都被郭媛的手吸收掉,她的整只手也开始发生变化,五根手指头,红、黄、绿、金、黑,呈现出完全不同的颜色。 第167章 毛鬼神现身 郭媛的手逐渐肿胀,手臂上的血管也跟着膨胀,里面血液疯狂朝指尖奔涌,五根手指和萝卜一样粗。 她整个人就像被吸干一样,原本柔顺光亮的头发一瞬间失去光泽,稻草似的干枯,白皙红润的皮肤,也粗糙了好几个度。 郭媛翻着白眼,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整个人面条似地瘫软在地,嘴里不停发出惨痛的哀嚎声。 我牢牢握着她的手腕,让陈白露过来,跪坐在郭媛身前,跟她十指紧扣。 两人手指交缠之后,我拿出红绳,从指尖到手腕,把她们的手指牢牢捆在一起,包得跟蝉蛹似的,接着,用刀划破陈白露另一只手的指尖,把血抹在那一团红绳外面。 做好这一切,我让陈妈妈去把窗户打开。 接下来的一幕,才是重头戏。 毛鬼神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辛苦转的运被夺走,所以,它的真身会出现在这里,想办法把运势再拿回去。 它会破坏掉陈白露手上那一团红绳子,陈白露父母,要想尽办法守护那团绳子,一直到明天天亮。 在这期间,我没有太多插手的余地。 毛鬼神再不入流,也是货真价实的邪神,在世界各个角落,有数万人供奉。 陈白露被夺走的气运,跟她父母紧密联系,所以她父母可以出面守护,但我们却没法干涉的。 我把情况讲清楚,陈爸爸脸上露出十分坚毅的表情。 “放心,我跟白露她妈,一定会把气运夺回来的!” 陈妈妈斩钉截铁地点头,拍着胸脯。 “我家白露吃太多苦了,就是拼上我这条命,我也要保护好她。” 两人一前一后站在白露旁边,把她围在中间。 我跟赵飞宇把郭夫人给绑了,丢到隔壁卧室,然后站在门口,紧张地盯着客厅看。 怕郭夫人大喊大叫吵到白露他们,我顺手从抽屉里翻了只袜子出来,塞进她的嘴里。 郭夫人:“呜呜呜——呜呜呜——” 赵飞宇不耐烦地踢她一脚。 “你开水壶啊,怎么还呜个没完了!” “不是她,是窗户那边的风声,你听。” 现在是下午一点左右,九月初的山城,原本烈日当空,陈白露家的客厅又朝西,亮白色的阳光刺得人眼晕,要一直拉着窗帘。 我让陈妈妈打开窗户,她顺手把窗帘也拉开了。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浓云密布,像倾泄的墨汁般,迅速遮蔽了原本刺眼的阳光,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片压抑的灰暗中。 风声穿堂而过,在客厅里肆虐,发出哭泣似的“呜呜”声。 茶几上的纸巾和杂物被无形的手掀起,窗帘也胡乱飞舞着摇摆,被风吹得高高鼓起,遮盖住前面的沙发靠背。 忽然,风声停了下来。 窗帘向后退去,恢复原状。 可是沙发上,却突兀地出现一只黑猫。 不能说是黑猫,它的体型像豹子一般大小,脸上却长了人的五官,特别是那双眼睛,狭长深邃,阴冷怨毒,带着让人心惊的恶意。 毛鬼神朝客厅里扫了一圈,视线盯在白露身上。 “是你们,要偷走我信徒的气运?” 陈白露一家都吓坏了,她爸捏着拳头,鼓起勇气,挡在母女二人面前,跟毛鬼神对峙。 “我们没有偷!” “我们只是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那本来就是我女儿的!” 毛鬼神眼里露出十分不屑的神情,慢悠悠抬起一只爪子,凑到嘴边舔。 “凡人,在我面前,没有东西是属于你的。” 说着忽然往前凌空跃起,狠狠一爪子朝白露的手抓去。 如果这一下抓实,那团红绳子顷刻间就得被抓烂。 陈妈妈还处在震惊中,僵在原地不动,关键时刻,还是白露爸反应过来,身体猛得往回一扑,死死抱住白露那只手臂。 毛鬼神的爪子撕裂陈爸爸后背的皮肤,衣服也瞬间成了碎布条,鲜血飞溅,屋子里霎时弥漫出一股浓重的血腥气。 “老公——” 陈妈妈两眼通红扑过去。 “你没事吧?” 陈爸爸摇头,把白露紧紧护在怀里。 “不用管我,保护好小露!” 毛鬼神见一击未中,又从其他角度攻击,它的动作迅捷,快得几乎只能看见一道残影。 按正常情况来说,白露父母肯定不是对手。 但他们想了个笨办法。 夫妻两人一前一后,把白露那只胳膊夹在胸前,不管毛鬼神怎么进攻,都不松手。 短短几分钟功夫,两人的后背、手臂都快被抓烂了。 赵飞宇实在不忍心,不停地催促我出去帮忙。 “你不去我自己去!” “不行!” 我阻拦他,“你去了也起不了什么作用,陌生人的气息,反而可能被毛鬼神利用。” “别看白露父母伤势严重,但那只是皮外伤,而且你看见了吗,那部分气运,慢慢回到白露身上。” “毛鬼神会逐渐衰弱,她父母的伤势,却在慢慢恢复。” “相信他们,一定能撑下去的。” 我直接锁上房门,不让赵飞宇再看,免得他一时冲动坏了大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看着外面天色黑透,我肚子饿得咕咕叫。 今天一大早就来陈白露家,这都到晚饭的点了,我连午饭都没吃过。在房间里搜了一圈,什么也没找到。 我把视线转向郭夫人。 “你身上有吃的吗?” 郭夫人嘴里塞着那只袜子,躺在地上,两眼无神盯着天花板,一副大势已去,彻底绝望的表情。 听见我说话,她冷哼一声,转过头去,理也不理我。 我只能上去搜她的身,在口袋里摸了一会,没找到吃的,反而找到一枚戒指。 这戒指圆环形,款式很简单,材质像铁,纯黑色,入手冰凉,戒指里外,都用一些藏文,刻着密密麻麻的字。 看见戒指被我拿走,郭夫人立刻激动起来,身体一蹦一蹦,嘴里“呜呜呜”,用舌头想把袜子顶出来。 我把戒指戴在手上,在她面前晃。 “这东西对你很重要吧?” “这样吧,我们做个交易。” “你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毛鬼神的转运之法的,我就把戒指还给你。” “要不然——” 我作势朝窗外一扔,郭夫人拼命摇头,又拼命点头,眼睛冒着泪花。 我伸手比了个噤声的动作,拿下她嘴巴里的袜子。 “别扔,我说,我都告诉你——” 第168章 郭子章的往事 郭夫人说,她并不是存心要害白露的。 那时候,郭子章一个人在沪城工作,她和女儿留在山城,靠陈白露一家的关系,进了他们学校食堂,当个打菜阿姨。 这份工作听着不体面,其实很轻松。 学校不提供早餐,一天只供中午和晚上两顿,打饭阿姨加起来工作四个小时就够,其他时间还能出去闲逛。 女儿也在学校,母女两个吃饭都不要钱,周末的时候,还能提前从厨房顺点点菜回家。 所以哪怕月薪才两千多,她都能攒下钱来,还能支援郭子章一点,郭子章很感激她,夫妻两个感情也不错。 可是在郭媛初三那年的寒假,夫妻两人大吵一架。 导火索就是郭媛的期末成绩。 郭子章气得摔了自己最喜欢的茶杯。 “258分,总分750,你考了258分?这种成绩,连职高都不会要你!” “黄翠芬,你在家到底是怎么教的女儿?” “你到底有没有认真管过她?” 郭子章一肚子火没地方撒,劈头盖脸,把母女两一顿臭骂。黄翠芬当然不服气,平常她一个人带女儿,跟郭子章几个月才见上一面,守活寡似的。 郭子章一个人在沪城逍遥自在,小时候郭媛成绩好,他说是基因好,脑子聪明,像他。 现在大了,成绩差,就说是她教得不好,这时候怎么不说她智商高了? 郭子章说一句,黄翠芬顶一句。 “这关我屁事,我一天天忙着工作,女儿初中的作业我咋辅导?” “你还好意思提陈白露,人家爹妈请的什么名牌教师辅导,你倒是给钱啊!”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寸步不让地吵,吵到后来,黄翠芬说到今天在陈白露家,跟大姑姐聊天的事。 “这都是命!” “我就是命不好,嫁了个大学生老公,还以为多有前途,结果工资领的没比我高多少!” “你女儿命也差,她要是有白露那个运道,自己读书好,还能旺家里,我还用操什么心啊?” 说到这几年委屈的地方,一拍大腿,坐在地上撒泼大哭。 郭子章拧着眉头,很无语地看了她好一会。 “做人要相信科学,不要提这种无稽之谈。” “她说的不是无稽之谈。” 门外忽然走进来一个中年男人,穿着一丝不苟的黑色西装,皮肤白皙,面目清俊,气质跟黄翠芬平常见过的男人截然不同。 郭子章立刻拘谨地迎上前,把黄翠芬挡在身后,满脸尴尬。 “不好意思,江总,让你看笑话了。” 黄翠芬吃惊地从地上爬起来。 她知道这位江总,听说是一个很大很大的老板,以前在陈家见到他的时候,连陈家人都对他毕恭毕敬。 他们之间并没有交集,这位江总怎么跑到她家来了? 一时间,夫妻两人也顾不上吵架了,黄翠芬仓促地整理头发衣服,去倒水泡茶,切水果一顿忙碌。 郭子章不敢坐,很拘谨地站在一旁。 江总问他。 “你不相信命运?” 郭子章苦笑,紧紧抿着唇,依旧摇头。 “江总,我只相信人定胜天,就算有命运,我也会把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他目光坚毅,用力伸出拳头。 江总愣了一会,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小郭,你知道你最吸引我的是什么吗?” “就是这股不服输的劲。” “我知道你,最穷乡僻壤的农村里出来的,那个年代大家饭都吃不起,你却依旧铁了心要读书,你坚信知识可以改变命运。” “你父母恨不得把所有时间都交代在那一亩三分地里,你姐姐早早辍学,全家勒紧裤腰带,供你一个人上学。” “你拼命读书,丝毫不敢有喘息的机会,皇天不负苦心人啊,终于让你考上大学。” “那个年代的大学生,含金量有多高,我是知道的。” “你以为守得云开见月明,你终于能带领一家人过好日子了。” 江总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香烟点燃,他吸一口烟,把烟雾喷在郭子章脸上。 “可是现实怎么样呢?” 云雾缭绕,看不清眼前,也看不清未来,就像一个贫寒农家子的前程。 郭子章的希望毁在大三那一年。 他在京城的某所大学读历史系专业。 暑假回到山城,他发现集市上居然有人卖古董,而且那古董,跟老师上课提的一模一样。 郭子章十分激动,跟人聊了很久,他的大学室友毛国献,家境富裕,在京城开正统的古玩铺子,特别喜欢这些东西。 当晚,郭子章就想办法联系上了毛国献。 毛国献嗓音高亢,在电话那头不停地上蹿下跳。 “真的假的,子章,我明天就买火车票来找你。” “你先帮我把东西收了,千万不要让其他人买走。” 那时候,信息不流通,虽然是大学生,但法律意识也很淡薄。郭子章只感觉自己做了一件好事,帮关系好的舍友买到了他喜欢的东西。 毛国献通过他,在山城收到不少宝贝,也很感激郭子章,经常请他吃饭,每次收到古董,还会特意给他一点好处费。 小到几百,大到几千不等。 九十年代,这些钱在毛国献眼里可能不多,但对农村来的郭子章来说,无异于一笔巨款,他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有着落了。 郭子章觉得自己简直太幸运了。 可他不知道,命运早就在暗中标注了价码,天上掉馅饼,是轮不到他这样的穷学生的。 很快,政府开始严打,查到毛国献家的铺子,毛国献毫不犹豫就把郭子章给供出去了。 他们家是京城本地人,树大根深,家境又好,不知道怎么一运作,毛国献全身而退,郭子章反倒成了最大的罪人。 他差点被判刑。 幸好他平常学习用功,几个教授联名保他,才免去牢狱之灾。 但学校处分是免不了的。 他也没拿到毕业证书,一张肄业证,几乎宣判了他的死刑。 那个年代的大学生是包分配工作的,他们历史系,基本都是去各大高校教历史,或者进文化馆,博物馆。 可是档案里有这么一笔,没有任何单位会聘用他。 郭子章,一个九十年代的名牌大学生,在京城漂泊几个月,竟然找不到一份体面的工作。 他没脸回山城,没脸面对家乡的父母和姐姐。 第169章 是命运啊 后来,郭子章放下脸面和自尊,自己制作了一块牌子,走街串巷,想接点家教工作。 那个年代大学生毕竟还是值钱的,在各个中学门口晃荡了半个月,总算等到人雇佣他。 郭子章就这么在京城安定下来。 白天各处打零工,晚上去给学生上完课,再回地下室住。在山城这边,他还要跟家里人吹牛,说自己在某个学校当有编制的老师,可是说了一个谎,要靠一万个谎言去圆。 父母得意于大儿子的出息,经常在家乡吹牛,只要有亲戚朋友去京城,就让郭子章招待,包吃包住。 郭子章谎称,家教学生的家是他家里,做客可以,但不方便留宿。 几次之后,碰见厚脸皮的亲戚非要留宿,争吵起来,谎言彻底被戳穿,家教的工作也丢了。 郭子章彻底崩溃,干脆破罐子破摔,回到山城老家。 也就是在最落魄的那几年,他接受了村里人的介绍,跟黄翠芬结婚生女。 桌上没有烟灰缸,江总把烟摁灭在茶杯里。 “所以,你觉得这是你的命运吗?十年寒窗,还比不上你最看不起的姐夫,钓鱼认识个贵人。” “从一无所有,大脑空空的化工厂工人,几年时间成为千万富翁,你觉得这是靠努力可以做到的吗?” 不等郭子章说话,黄翠芬已经激动得尖叫起来。 “不能!” “努力有什么屁用,这是命,这都是命!” “江总,你能当我大姑姐家的贵人,就能当我们的贵人,你帮帮我们,我们家郭子章,脑子好,他什么都肯干的。” “你也给他一个厂子做吧?” 黄翠芬“噗通”一声跪在江博西面前,恨不能朝他磕几个头。 江博西伸手扶住她,转头看着郭子章。 “他不用开厂,他想教历史,就可以继续教历史。” 郭子章眼睛一亮。 “你能让我当老师?高中还是初中?得有正式编制。” 江博西哈哈大笑。 “你在沪城大学,就当沪城大学的老师,何必换地方?” 夫妻两人都呆住。 沪城大学的老师!那不就是教授? 就算郭子章没有被处分,这种职位,他也是想都不敢想的啊。 从一个学校办公室的杂工,到教授?有这种升迁路数吗,这得有多大的关系啊。 江博西朝他们两人伸出手。 “现在,还不信命吗?” “我会让你们看看,到底什么才是真正的命运。” 后来发生的事,简直跟做梦一样。 黄翠芬说,江博西要走了陈白露的生辰八字,过几天,让他们把女儿身份证上的日期改掉,又送过来一尊黑猫雕像,让他们按照要求供奉。 再过几天,沪城大学的聘书就下来了。 像奇迹一般,开学之后,郭媛的学习成绩也一天比一天好,短短半个学期,居然从班里倒数,成了年纪前五。 中考时,更是顺利考上了山城的省一级重点中学。 相反,陈白露一家开始迅速倒霉,化工厂出事,陈白露父亲被捕入狱,陈白露学习成绩越来越差,居然只考了个职高。 经过这一年,郭子章夫妻,把江博西看得简直跟神仙一样。 后来,郭子章又给他办了许多事,但黄翠芬说,那些事,都是瞒着她做的。 她知道的就这么多了。 赵飞宇听得直咬牙,狠狠朝她脸上扇了一巴掌。 “恩将仇报,真够恶毒的啊你们夫妻俩!” “白露妈妈辍学供她弟弟,给你安排工作,又给她弟弄去沪城大学上班,他们对你们这么好,你们的良心不会痛吗!” 黄翠芬不服气地摇头。 “这不能怪我啊!” “这是命,这都是命,这是他们自己的命!命运安排的,跟我没关系啊!” “要怪,就怪她生了那么好的八字,还没有半点提防心,到处都说,村里一半人知道她的生日。就算我们不抢,难道其他人知道了,不会生出别的心思吗?” “与其便宜别人,大家都是亲戚,为什么不能帮我们一把?” “你,你还有理了!我以前不打女人的,我今天非揍你不可!” 赵飞宇气得够呛,撸起袖子,对着黄翠芬的脸又是几个巴掌,把她打得嗷嗷直叫。 我听得烦躁,又拿袜子把她嘴堵上,然后把房间门打开一条缝隙,朝客厅里看。 这一看,立刻倒吸一口冷气。 陈白露爸妈,都看不出什么人样了。 两人跪坐在地上,后背朝外,把陈白露紧紧夹在身前。夫妻俩头发凌乱,背上布满血痂,几乎找不到一块好肉。 他们已经完全没力气动弹,两人的脑袋互相依偎在对方肩膀上,乍一看,就像两尊红褐色的雕塑。 我朝客厅里看了一圈,寻找毛鬼神的踪迹。 没找到毛鬼神,又看见一具血肉模糊的身体。 那是郭媛。 郭媛瘫在地上,举起的一只手跟陈白露绑在一起,被陈爸陈妈紧紧护着,其他的,全都暴露在外面。 按理说,她应该是安全的,可怎么看起来,比陈白露爸妈更惨啊。 从头到脚,全都是密密麻麻的血痕,染红了地砖,头发已经被抓掉一大半,身上的衣服破布条似的,烂得没法看,身体几乎是裸着的。 她鼓着眼睛,像条死鱼似地张着嘴巴,喉咙里发出无意识的“嗬——嗬——”的气音。 忽然,一道黑影从角落里窜出来。 这时候的毛鬼神,体型已经只有正常家猫的大小,动作也没有之前那么快。它冲到陈白露爸爸后面,又是疯狂地一顿抓挠,背上的皮肉崩裂,流出更多的血。 但几秒之后,那些血液就止住了,干涸凝固在表皮上。 毛鬼神发出一声挫败愤怒的低吼,然后猛地窜到郭媛身上,朝她又是一顿疯狂输出。 我总算明白了。 它在无能狂怒,把怒气值都发泄到郭媛身上,难怪她看起来比陈爸他们还惨。 该! 我心里一阵暗爽,连忙把黄翠芬拖到门口,示意她朝客厅看。 “快看,不愧是你家供养的邪神,对你女儿还挺关照。” 黄翠芬眼中闪过一丝喜色,瞪大眼睛。 “我家媛媛没有受伤吧?” “啊——不要——媛媛——” 第170章 反噬 郭媛的现状实在太凄惨,黄翠芬受不了这种刺激,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我跟赵飞宇都懒得管她,依旧把她拖回房里,扔在地上。 在我们焦急难熬的等待中,时间缓慢流逝。 我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赵飞宇忽然把我摇醒,激动地指着窗外。 “洛溪,你看,天是不是要亮了?” 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窗外,远处的高楼顶上,黑沉沉的天空透出些红色,划破黑幕,浓重的黑暗褪去,转成深灰色,灰色又逐渐变浅,视线里的一切高楼大厦,都逐渐清晰起来。 我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跃起,冲进客厅。 毛鬼神已经不见了,沙发旁边,是两尊连在一起的红褐色雕塑。 白露被夹在中间,发出极微弱的喊声。 “爸,妈——天亮了,天是不是亮了?” 我走过,蹲在陈爸陈妈身旁,用力去掰他们的手。 “你们赢了,毛鬼神已经走啦。” 一下,两下,没掰动,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手指互相用力,嵌入对方的皮肤。 手背上糊着厚厚的血痂,像蝉蛹一样。 我凑近陈爸的耳边。 “叔叔,天亮了,松手吧,我还得给白露再补一个法事。” 陈爸的眼皮动了动,顶着厚厚的血痂,费力地睁开一条缝隙。 眼神先是空洞的,听我把话重复一遍,他艰难地扯动面部肌肉,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那个鬼,走了?” “对,走了,你们把它打败啦,真厉害!” “那我们小露,是不是把她的气运拿回了?以后不用再受苦了吧?” 陈爸嗓音干涩,吐出的音节像生锈的铁器,听得我心头酸涩。 “对!她会赚很多钱,会嫁一个很好很好的男人,这辈子会过得非常幸福。” “那——太好了——” 嗓音又低下去,陈爸的身体轰然往后倒去,正好落在赵飞宇怀里。 赵飞宇大哭。 “叔叔,你不要死啊!” “叔叔,你还没有看见白露找男朋友,还没有看见她结婚,你怎么能就这么走了啊!” 白露刚睁开眼睛,就听见赵飞宇的哭声,情绪立刻崩溃。 “爸——” 赵飞宇:“叔叔——” 我捂着耳朵:“闭嘴!” 赵飞宇继续哭: “叔叔,你安心的去吧,白露就交给我了,我不会让她再受欺负的。” “别哭丧了,陈叔叔没死!” 我一巴掌推开赵飞宇,把白露从他妈怀里掏出来。 几十年的气运被偷走,乍然回到体内,最开始几天,并不稳固,需要靠五行之血固定。 昨天那几只动物都还在厨房,关在笼子里活蹦乱跳的。我又如法炮制,调制了一份五行血,那只老鼠的尾巴本来就短了半截,被我剪上两次,几乎不剩下什么。 它情绪特别激动,冲我“吱吱”乱叫。 我安抚它:“其实没尾巴也挺好看的了,你都活那么久了,还计较这些东西干什么!” 老鼠黝黑的小眼珠子滴溜溜乱转。 “吱吱吱吱——” 一边叫,一边还伸出爪子指着赵飞宇。 “你是让我放你回去?” 老鼠摇头。 “你想去找他舅公啊?” 老鼠眼睛一亮,十分人性化地点头,又摇头。 这下我真看不懂了。 “啥意思,你想找舅公报仇?” 老鼠点头,又摇头。 “滚一边去,你不倒翁啊。” 我剪掉尾巴,把老鼠又丢回笼子。 如法炮制,做了满满一大碗五行血,喂陈白露喝下半碗,剩下的给她爸妈灌进去。 陈白露还搂着她爸妈哭。 我安慰她:“你别看他们伤得严重,其实——” 陈白露抽抽噎噎,停止哭声,眼含希望地看着我。 “其实没那么严重对不对?” 赵飞宇忙接过话茬。 “我就说吗,那个毛鬼神,别看它厉害,其实它就是个魂体,造成的伤害乍一看很严重,只是视觉效果而已。这碗血喝下去,马上恢复正常。” 陈白露一脸崇拜地看着赵飞宇。 “谢谢你,你懂得真多。” 赵飞宇自豪地挺起胸膛。 “洛溪大师,我说的对吧?” “对你个头!” “我刚才想说的是,其实死不了。” 我让赵飞宇去买三大袋糯米,交代陈白露找一条干净的毛巾,把她父母身上的血迹擦干净,然后赤裸着身体,泡进糯米里。 泡上一整个晚上,表面的伤势能恢复大半。 但毛鬼神毕竟是正儿八经的邪神,造成的伤是深入骨髓的。即使表面好了,也要痛上一年半载,干不了重活。 他们三个里面,伤势最轻的是陈白露,她被父母牢牢护着,只有腿上有些轻微的抓伤。 赵飞宇不放心她,陪着她忙前忙后,照顾陈爸陈妈。 我从黄翠芬兜里翻出手机,打电话给郭子章。 “喂——” 电话那头,郭子章的嗓音意外的平静。 这对母女失踪了整整一晚上,他是半点不着急啊。 我惊讶地问他。 “你都知道了?” 话筒里传来一声轻笑。 “今儿个一早,家里的毛鬼神像碎了。” “你是白露前几天带来我家的那个小丫头吧?真没想到,年纪轻轻,居然有这种道行。” “知道就好,你老板是江博西?你帮他做了不少事情吧,当初在江家种鬼松,联系人给江晚意下降头,是不是都是你干的?” 郭子章没有正面回答我的话。 “你在哪,告诉我一个地址,我派人来接媛媛他们。” 我威胁他。 “你不告诉我真相,我不会把她们交给你的。” 电话那头静默几秒,忽然传来一声狂笑,笑着笑着,嗓音哽咽,语调变得无限悲凉。 “都到这个地步了,交不交给我,又有什么打紧呢。” “我也不是傻子,江博西虽然没说,但我已经了解过,毛鬼神的反噬有多可怕了。” “你何必多此一举。” 我哑然。 郭子章竟连这个都知道,这下威胁不了他了。 他说得没错,从毛鬼神手里借气运,是会反噬的。 现在,气运重新回到陈白露身上,郭媛的命局,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可能只是普通的命格,但遭到反噬之后,气运冲击原本命盘的五行,搅得一团乱,轻则克父克母克夫,重则横死。 他们一家,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郭子章霉运缠身,必然没法再给江博西办事,反而会成为他的弃子,还不知道能不能从他手里挣一条活路。 这是他们自己的因果,我也不方便介入。我没为难他,给了地址,亲自把郭媛母女送上车。 这一家三口,很快消失在山城。 但我跟江博西的正面战争,才刚刚开始。 第171章 露营 江辰泽十分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 他的天魂,被藏在小姨家里。 可收买郭子章要对付江家的人,竟然是他堂叔江博西。 小姨是不是早就被江博西收买了? 还是说,江博西的一切行为,都是小姨指示的? 这两个都是他很看重的亲人,小姨对他就像亲生母亲一样,江博西一直跟着江云山在公司里忙前忙后,对他们几个孩子也十分关照。 为什么他们两个,都想害死自己呢? 我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个结果。 郭子章已经带着家里人跑路了,按江博西以前做事的狠辣程度,郭子章必然不会有活路。 更何况,郭媛现在霉运缠生,他们能从江博西手里逃生的概率非常小。 果然,第二天,我就在社会新闻上看见,郭家人出了意外,连人带车,都从高架桥上冲了下去。 一家人没一个能活下来。 他们死后,留下一大笔遗产,郭子章的父母前几年就去世了,按照法律规定,他的姐姐,也就是陈白露妈妈,成了唯一的继承人。 郭子章这几年辛辛苦苦,用尽各种肮脏手段,帮江博西做事,攒下一大笔钱。没想到,最后却落得这个结局。 从哪里偷来的,就要从哪里还回去。 郭家人出事,这几天最开心的就是赵飞宇了。 陈家要处理一大堆事,他每天忙前忙后,跟在陈白露屁股后面转。 我揶揄他。 “你不是要我算姻缘吗,咋不算了?” 赵飞宇俊脸一红,忙去偷看陈白露的脸色,见陈白露没注意,这才笑嘻嘻的,很傲娇地朝那边一努嘴。 “还算啥呀,我的姻缘,可不就在这里吗!” 陈白露转过头,看见我们,很开心地跑过来。 “洛溪大师!” “我已经按你的吩咐,把江盛年约出来了,就在南山那边的一个露营基地。” 当初江盛年会喜欢上郭媛,全都是因为陈白露的气运被她偷了。 现在毛鬼神一碎,他立刻清醒过来,觉得自己这几年的行为简直是莫名其妙。 郭媛死后,他马不停蹄联系陈白露,说希望白露再给他一个机会。 可以说,江博西才是害陈家落败的最终凶手,陈白露肯定不会搭理他。但我提出,让白露帮我做个二五仔,接近江盛年,打听他跟江家的关系,看能不能套出什么话来。 我的要求陈白露肯定不会拒绝,赵飞宇却不是很高兴。 “露营基地?” “那个地方,离市区有一段距离吧,这晚上还能回得来吗,这小子没安好心啊!” 陈白露瞪他。 “你管呢?有洛溪在,她还能看我受欺负吗?” “洛溪救了我们全家,我难道连这点忙都不帮,在你眼里我成什么人了?” 赵飞宇忙解释。 “白露,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是担心你啊,要是他占你便宜,我,我怎么办?” 陈白露愣了几秒,忽然眯起眼睛。 “他占我便宜,关你什么事啊?” 赵飞宇的脸色“腾”一下涨得通红,他手忙脚乱,顾左右而言他,一会拿起茶杯,一会用纸巾擦桌子,又跑到阳台上。 “这五只动物还在这里养着呢?我去给他们弄点吃的。” 陈白露咬着下唇,露出一个羞涩的笑意。 “这傻子。” 最后约好,我跟赵飞宇,到时候假装情侣,也跟去露营基地。 下午五点钟,陈白露精心打扮一番,坐上出租车,我和赵飞宇开着车跟在后面。 从到山城以来,我感觉自己像个陀螺一样,被线牵着连轴转,几乎没有一天是放松的。 先是找许云容的尸体,好不容易解决,又当二五仔,跟狗哥他们一起下古墓。 墓里出来,混进梁老板的阴宅,又是逃命,又是引雷。 等案子解决掉,又这么恰好遇见陈白露,帮着处理毛鬼神借运的事。 精神上很紧绷,整个人都很疲惫。 这种时候,就特别想放松下来,跟江辰泽好好聊聊。 可这个狗东西,每天丧着一张脸,好像我欠他钱似的。 我很不满意。 我踢江辰泽一脚。 “喂,你以前话不是很多吗,怎么上了车开始,一句话都不说?” 江辰泽跟我并肩坐在后排,原本侧头朝着窗外看风景。 听见我的话,他转过身看我一眼,又去看赵飞宇。 我瞪他。 “我在跟你说话!” 赵飞宇单手打着方向盘:“啊?我一直在说话啊,我刚才还说,你觉得白露能明白我心里的意思吗?” “我其实初中就喜欢她,哎,她那么好看,那么可爱,全班就没有一个男生不喜欢她的。” “但是现在这个时间点很尴尬啊,你知道吗?” “她刚刚继承了那么大一笔遗产,又忙着自考,不是我吹牛,凭她的聪明本事,考个好大学那是分分钟的。可大学还不够,昨天她说,拿到自考学历之后,就要去考研究生。” “她的前途肯定会很好的。” “我现在去追求她,你说,白露会不会觉得,我是冲她的钱,冲她的好命格去的?” “行了行了,你闭嘴吧,我不是在跟你说话,我养了个小鬼,我在跟他说话。” 听见我提小鬼,赵飞宇一个哆嗦。 视线十分紧张,朝后座飞速瞥了一眼,然后立刻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专心致志地盯着挡风玻璃。 “洛溪大师,你就当我不存在。” 江辰泽无声地弯了一下嘴角,然后又叹气。 “洛溪,谢谢你。” “对不起啊,我这几天状态太差,影响到你了吧?” 他很认真地盯着我,眸色乌黑,像外面漫长无垠的夜色。鼻梁高挺,皮肤白皙如玉,嘴角轻抿,看着可怜兮兮的。 完了。 长得实在太好看,顿时气不起来。 这还不止,江辰泽搓了下脸,忽然朝我靠过来,继续用十分失落的语气博同情。 “洛溪,我好难过。” “能抱抱我吗?” 明明是个魂体,我却惊讶地感觉到肩头一凉,江辰泽的脑袋靠在我肩上,两手拢过来,把我抱在怀里。 我很意外。 “咦,你的魂体怎么这么凝实了?” 第172章 江盛年 河童脑袋上那滩水,比我想的作用更大。 江辰泽这个魂魄凝实程度,居然已经达到鬼将级别,不止能让我触碰到,集中精力,还能隔空操纵物体。 我让他试着把后座上的手机拿起来。 江辰泽试验几次,逐渐露出笑容。 “哇,牛啊,好像在玩什么全息游戏。” 驾驶座的赵飞宇,从后视镜里看见座位上悬空漂浮着一只手机,一会飞到副驾驶座,一会又飞到后面,吓得脸色惨白,脚底下油门一路踩到底。 原本要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四十分钟左右就到了。 南山海拔不高,坡度平缓,很适合徒步,露营基地坐落在山顶上,十几个帐篷鳞次栉比,围绕着中间一个巨大的篝火。 篝火旁,横七竖八倒着一些涂鸦成五颜六色的汽油桶,有三三两两的年轻人坐在旁边喝酒。 再不远处,有一副巨大的露天幕布,正放着一部国外的爱情片,金发碧眼的男女主角激情接吻,幕布前的野餐垫上,也有几对小情侣依偎在一起。 伴随着电影的蓝调背景音,整个场景充满了文艺气息。 我们停好车,赵飞宇就四处张望,寻找陈白露的踪影。 我看了一圈,伸手捅他胳膊肘。 “在那!” 就在幕布前面,她跟江盛年席地而坐,两人紧紧挨在一起,从我们的角度看,江盛年好像还把手搭在她肩膀上。 赵飞宇倒吸一口冷气。 “我艹!” 我赶紧拉住他。 “不要轻举妄动,先过去看看。” 我们两坐到陈白露旁边一排的垫子上,竖起耳朵,想听陈白露两人在聊什么。 江辰泽没这个顾忌,直接大摇大摆,走到江盛年旁边,蹲在他面前。 江盛年手指搂着陈白露的肩,大拇指在她肩头不停地摩挲。 “小露,你不会怪我吧?” “我对你的感情,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有变过。我其实真的不喜欢郭媛,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妈跟中邪一样!” “我知道,这个理由听起来很鬼扯,但你相信我,我是真的喜欢你。谢谢你今天还愿意出来见我,小露,你是不是跟我一样,也从来没有忘记过这份感情?” 说着低下头,含情脉脉,把脸凑近陈白露。 陈白露身体往后一仰,挪动屁股朝旁边坐了点,避开江盛年的手。 江盛年脸色一暗。 “你不肯原谅我?” 陈白露侧过头,很是苦恼地叹息。 “江盛年,我听表姐说,你是江家的,是那个首富江家吗?” “就算我还喜欢你又怎么样呢?” “我舅舅是大学教授,我表姐又是国外留学回来的,虽然家境没你们好,但也说的过去。” “可我呢?我高中都没读完就辍学了,我们两家的距离,实在天差地别,江家是不会同意的!” 她垂着眼眸,长发柔顺地垂落,盖住半边脸颊,只露出一角白皙的下巴,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大片青影,眼眸中好像有隐隐的泪花闪烁。 别说江盛年,我看了也心软。 最难消受美人恩,江盛年果然吃不消,有些激动地握住白露的手。 “小露,你相信我。” 他说,江家是江家,他家是他家。 虽然表面上看,两家关系密不可分。 他跟他爸都在江氏集团工作,平常生活里有什么事,江博西也处处要去过问他堂哥江云山的意见。 但其实关起门来,江博西早就告诉过他,要跟那边的江家划清界限。 以后他想娶的女人,自己喜欢就好,不用在意什么门第不门第。 陈白露很吃惊。 “真的吗,你别骗我?” “你们这种豪门,规矩应该很严格吧,都是强强联合,门当户对,我听说江云山的几个儿媳妇,家境都不一般。” “他对你们家,怎么会一点要求都没有啊?” 江博西有些不屑地勾了下唇角。 “他们兄弟关系,没有表面上那么和睦,这些事情你以后就知道了。” 说着,左手径直往陈白露腰上搂。 “你能想到这一步,我太开心了,这是不是说明,你想嫁给我啊?” 陈白露借机站直身体。 “我去那边拿点吃的。” 篝火旁边,有一张长西餐桌,放着些面包烤肉之类的,陈白露走过去,拿了个餐盘,故意磨磨蹭蹭地挑选食物。 江盛年坐在原地,眯着眼睛看她。 后排垫子上,忽然有一个梳着大背头,戴着夸张耳钉的年轻男人一掌拍在江盛年后背,嘎嘎笑道:“年哥,你不行啊!” “不是说这种小白花,十分钟就能得手?” “这都半小时了,还搁这磨叽呢,愿赌服输,钱拿来!” 江盛年低声骂了一句。 “艹!” “我以为什么单纯白莲花,没看出来,滑不留手,城府还挺深。” “给给给,他妈的,我再赌半小时!” 江盛年掏出手机,麻利地打开转账界面,输入一长串数字。 耳钉男大笑。 “年哥大气!” 说着转头扫到我,眼睛忽然一亮。 “嗳,年哥,看这边!” 耳钉男伸手指着我。 “这也有一小白花,长得不错啊,这清纯劲,正好是你喜欢的类型。” 耳钉男朝我眨一下眼睛。 “美女,你一个人来的?” 赵飞宇已经忍了半天,气冲冲地一把将我扯到身后,站起身瞪着耳钉男。 “你瞎吗,我不是人啊?” 没想到,耳钉男却拍手,笑得更加开心了。 “男朋友?” “这样更加有意思,年哥,怎么样?赌这个,我出两百万。” 江盛年坐在垫子上,一只手向后撑着,摆出一个自认为十分潇洒的姿势,斜勾着嘴角,把我从头打量到脚,又从脚打量到头。 “行!还是十分钟!” 江盛年拍拍屁股站起身,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车钥匙,摁了一下,不远处的车子,车灯闪烁,发出“滴”的一声。 江盛年指挥他朋友。 “阿绍,去车里给我拿瓶红酒过来。” 阿绍吹个口哨,从地上弹起,接过江盛年手里的车钥匙,故意在我面前晃了几下。 “美女,喜欢喝红酒吗?” 不远处,已经有几个女生发出夸张的尖叫声。 “帅哥,这辆兰博基尼是你的,好酷啊!” 第173章 真面目 阿绍扬扬得意,把车钥匙在我面前晃了晃。 “美女,喜欢兰博基尼吗?让我们年哥带你去兜兜风啊。” 为了装逼,他说的还是英文,我半个字都听不懂,皱眉道:“拉什么尼?” 阿绍吃惊:“你不认识Lamborghini?” 山顶风大,我掏耳朵。 “什么鸡尼?” 阿绍的笑容收敛。 “草,土老帽啊你!” 江盛年反而哈哈大笑。 “我就喜欢这种啥也不懂的,够纯!去,把我的酒拿来。” 阿绍悻悻地打开车门,去拿红酒,江盛年一屁股坐到我们这边垫子上,从兜里掏出钱包,扔在我面前。 “大家都是成年人,我也不跟你废话。” “我出一百万,你跟他分手。” 赵飞宇把我代入成白露,气得快跳起来。 “你以为有钱了不起啊?” “有钱,就能买到一切吗?我告诉你,白——咳咳,洛溪她,绝不是这种人。” 江盛年耸肩。 “洛溪,好名字,不如我们来听听洛溪的意见。” “一百万,怎么样?” 能怎么样,天上掉馅饼,不要白不要啊。 但是现在,我已经不是刚从村里出来的我了,在大城市呆这几个月,我深谙这些有钱人拿人民币当冥币的德行,学会了讨价还价。 我很轻蔑地撇了下嘴,挽住赵飞宇的手臂。 “不用了,一百万,我男朋友也有。” 江辰泽在旁边补刀: “就是,出来装阔,怎么还这么扣扣搜搜的?” 江辰泽告诉我,江盛年和他们几个兄弟不一样。 江博西养蛊似的,小三小四一大堆,每一房都给他生了三四个小孩,他最少有六七个儿子。 江盛年虽然是正房嫡子,但儿子多了,也就没什么稀奇的。 江博西自己还要维持养女人的花销,所以给几个孩子的生活费,都十分有限。 江盛年在江氏集团,担着一个没什么大用的经理虚职,每年的工资加上分红,大概有一千多万。 换普通人过日子其实很够了。 但他不一样,他这人虚荣心比较重,很喜欢手底下养一群小弟,前呼后拥那种当老大的感觉。 越是这样,心底深处越自卑,怕自己的真实情况被别人发现,所以反而会更加大手大脚,热衷于炫富。 从高中开始,江盛年吃穿用戴,基本就只用奢侈品了。 以前江辰泽跟同学去吃路边摊,还会遭到他的嘲笑。 不愧是堂兄弟,江辰泽这句话十分有杀伤力,我跟着重复一遍,江盛年果然脸色大变。 他眉头紧紧拧在一起,不停地伸舌头在口腔里舔,好一会,才嗤笑道:“我装阔?” “妹子,你知道江字怎么写吗?” 我摇头。 “不知道,但我知道装逼的装字怎么写。” 说着摊开掌心,用手指在手掌上比划。 “要写给你看看吗?” 旁边的赵飞宇,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强行抿着嘴,肩膀不停地抖动。 江盛年破防了。 “他妈的!” “你说我装?” “你去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们江家,蝉联了国内十几年的全国首富,你说我装阔?” 我翻白眼。 “那又怎么样,你还不是只能拿一百万。” “我——” 江盛年伸手指着我。 “你给我等着,小爷今儿还不信了。” 说着又把钱包一甩,恶狠狠道:“三百万,你马上跟这怂炮分手。” “你真的有三百万,别吹牛啊!” 在我不断的激将之下,江盛年把钱直接转到了我银行卡里,看着那一行好几个零的短信提醒,我美滋滋地收好手机。 “好的,我这就分手。” “赵飞宇,再见!” 江盛年得意地哈哈大笑。 “看见没有?这就是女人,傻了吧,你个臭屌丝,睁大眼睛看清楚这个社会的现实,只要有钱,什么女人得不到?” 赵飞宇大为意外。 “洛溪,我们不是——你怎么能这样?” 我勾住他的脖子。 “我分你五十万。” 笑容从江盛年脸上转移到赵飞宇脸上。 赵飞宇嘴角咧到耳朵根,兴奋地直搓手。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 “这不太好吧,那你要跟我师傅汇报一下呀,我可没乱拿钱,是你自己要给的,对吧?” 江盛年脸色阴沉,站起身来。 “妈的贱人,敢耍我?” 就在这时,阿绍手里晃动着红酒,笑嘻嘻地从远处走过来,看见我跟江盛年站得很近,还捧场地吹一声口哨。 “年哥,这么快就得手了?” 江盛年接过他手里的红酒,从旁边雪茄盒子里掏出一只雪茄点燃,深吸一口,朝我脸上吐烟圈。 “阿绍,这几年我是不是太好说话了。” “连这种不知道什么犄角旮旯冒出来的村姑,都想把我当傻子耍?” 说着,忽然把那瓶红酒狠狠往地上一砸。 热闹喧嚣的山顶,瞬间安静下来。 有些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被露营基地的老板赶下山,很快,整个山顶所有闲杂人等都被清空,只剩下我们,和江盛年的十几个小弟。 那些人把我跟陈白露团团围在中间。 阿绍朝我摇头。 “美女,算你倒霉啊。” “我有三年没看见我们老大露出这种表情了。” 陈白露被几人拉过来,神情很是惊恐,缩到赵飞宇后面。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赵飞宇安抚她。 “没事。” 江盛年眯起眼睛,狐疑地打量陈白露,视线又扫回赵飞宇身上,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 “你们认识,一伙的?” “呵呵,呵呵呵呵——可以啊。” 江盛年绕到赵飞宇身后,猛得握住陈白露的手腕,用力把她扯向自己怀里。 “我耐心等你这么多年,你敢跟其他人合起伙来耍我?” “陈白露,你是不是真以为自己长得很美啊?” “你他妈装个什么劲啊!” 说着,用力去拉她的衣服。 陈白露穿着白色的吊带连衣裙,山上风大,外头只披了一件松散的薄绿针织衫,被江盛年用力一扯,针织衫的纽扣崩裂,肩头的吊带也几乎摇摇欲坠,露出大半雪白的肩膀。 周围的年轻人顿时鼓噪起来。 阿绍也跟着鼓掌。 “年哥,这就对了吗,凭你的地位,还舔狗似的捧这些婊子干什么?” 第174章 又破防了 我对江盛年的表现大吃一惊。 刚开始,我以为他是个普普通通的纨绔子弟,炫富,泡妞,靠钱砸女人。 不是什么好人,但也坏不到哪里去。 可现在是怎么回事? 听口气,像什么黑社会帮派似的,追女人不行,难道还想强迫别人,违法犯罪啊? 江盛年大手一挥。 “把这两个贱人绑起来。” 他们人多,我怕暴露,也没怎么反抗,任由那个叫阿绍的找了条绳子,把我手腕捆住。 几人把我跟陈白露、赵飞宇,分头塞进汽车后备箱里。 在一阵跑车的油门轰鸣声中,汽车调转车头,朝山下开去。 我感到很不解。 江盛年在搞什么东西。 按照正常情况,他就算被我戏弄翻脸,这种脑袋长在裤腰带上的二世祖,不是应该当场把便宜占回来。 山顶风景也好,气氛也不错,又安全,为啥不在山顶就把我俩给办了?还大费周章,换一个地方,难道等会还要杀人? 不会这么穷凶极恶吧。 正想的出神,江辰泽忽然飘到我耳边。 “不好!” “洛溪,是我们太大意了。” 江辰泽告诉我,他刚才去前座,偷听江盛年打电话了。 原来早在我破坏掉毛鬼神转运的那一天,江博西就掌握了我的动向,他知道我是江家儿媳妇,也知道我有些道行。 他更是提前猜到,我会来找江盛年,了解他们的底细,所以将计就计,布下今天的局面,就是为了让我上钩,不反抗地跟他们走,等到了他们早就安排好的地方,再处理掉我。 我感到很不可思议。 “江博西动作这么快,他开上帝视角了啊?” 我能出现在江家,其实是个意外。 这两个月,跟我有过接触的,只有江家几个主要人物而已,我连江博西他们的面都没见上。 按理说,在不知道我有这么深道行的前提下,郭子章这头出事,他第一反应,应该是陈白露家请了什么大师,误打误撞,发现自己被借运的事,所以做法把运势给拿回来。 他为什么能这么快反应,是江云山他们查到头上,是我动的手呢? 这才几天时间啊,跟开天眼有什么区别。 我问江辰泽。 “难道他们在山城,还有其他帮手?” “不会是何旻他们吧?何旻跟江盛年认识不?” 江辰泽急道:“现在还管那么多干什么,还是先想想怎么脱困吧!” 怎么脱困,人在后备箱,啥装备没有,就算召几个鬼跟他抢方向盘,出了车祸我不也得受影响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车子不知道开到了哪个犄角旮旯,路上颠簸得我差点吐出来。 硬忍了快一个小时,汽车才慢慢停下。 后车盖打开,有人弯腰把我拎出来,毫不留情地扔到地上。 我转头打量四周。 这地方居然是一处山崖,一轮冷月高悬头顶,崖边斜长着几棵松树,不远处,还有一间小木屋。 江盛年抱着胳膊,屁股靠在汽车后盖上,一只手捂着打火机点烟。 崖顶风大,点了几次都点不着,他低声骂一句,把打火机重新塞回口袋里。 其他几个人,嘻嘻哈哈,围着我们说笑。 “年哥,现在就扔下去吗?” “别吧,这两妞挺好看的,先玩一下?” “这有你说话的份吗,别他妈瞎耽误事,年哥,你看——” 江盛年摆摆手,刚才在外面那副流里流气的气质完全消失不见,就像变了个人似的,神情冷峻,眉眼间都是杀气。 “把她弄回房里,我有事问她。” 小木屋外面朴素,里面装修得倒挺好,地上铺着厚实的羊毛地毯,还特意修了个壁炉,跟电视剧里国外的度假小屋有几分相似。 江盛年坐在壁炉前的摇椅上,翘着二郎腿,晃了几下,又坐直身体盯着我。 “你叫洛溪,龙岭寨死掉的那个老头,是个法师吧?你跟着他,本事学的还不错。” 说着,歪过脑袋,笑了下。 “没想到啊,江家还有这份气运呢,江辰泽那个活死人能娶到你,真是他的福气。” 我冷冷地盯着他。 “查得还挺快,所有的事都是你们干的,对吧?” “种植鬼松,给江月下蛊,给小妹种降头,包括害江辰泽变成植物人,全是你们做的?” 江盛年耸肩。 “你猜?” “呸!真不要脸。” 我把平生从程桑桑那里学到的脏话全都骂了一遍,控诉他们心思歹毒,恩将仇报,江云山对江博西这么好,带他赚钱,还把公司股份也给他,却养出来一个白眼狼。 江盛年原本目光很平静,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可我骂得实在太脏,他嘴角抽动,实在忍不住,从椅子上弹起来。 “谁不要脸?” “你真当江云山的钱,都是他自己赚的?” “他妈每天在公司累死累活,忙得连家都不能回的人是谁?是我爸!” “江云山今天喝茶,明天度假,他为这个公司到底操过什么心啊?江氏分明是在我爸的手里发展起来的,他倒好,坐享其成,霸占了所有的钱,只给我爸半成的股份,打发要饭的呢?” 江盛年越说越来气,一脚踢翻旁边的垃圾桶。 “所有脏活累活,全是我们家干的,抛头露面沾光的事,只轮得到江云山家。他连续上了多少年富豪榜,榜单上有提我爸的名字吗?” “还有江明舟,什么狗屁钻石王老五,所有女人最想嫁的男人。” “连江辰泽这种废物,瘫在床上的活死人,都有大把女人抢着要,那我呢?” 江盛年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子,情绪极为激动。 “别人提起江家少爷,只知道他们两个,我算什么?” “我替我爸干了这么多事,过得连江家的狗都不如。” 我摇头,反驳道:“放屁啊!” “要是你爸真这么忙,还有心思搞那么多女人,生那么多孩子,儿子女儿加一起,不得有十几二十个。” “你过得惨,是你爸孩子多,跟江家有什么关系。” 这好像是江盛年最在意的点,他直接破防,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枪。 “我他妈懒得跟你说那么多,去死吧!” 说着毫不犹豫,扣下扳机。 第175章 抢跑 意料之中的枪声却没有响起。 江盛年拧着眉头,连续扣动扳机。 “草!什么狗屁破枪,还说是美国货,怎么卡壳了!” 我挣断绳子,转了转手腕,站起身,很遗憾地告诉他,不是枪的问题。 “你看看周围呢?没发现什么异常吗?” 江盛年冷笑。 “想诈我啊?” 说着快速转头看了一圈。 “看了,又怎么样?” 我把手伸进衣服内兜,拿出那片阴甲,捏在掌心。 “难道你没发现,外面的天色特别黑,屋子里特别冷吗?” 刚才在崖边,我就知道这地方不同寻常。 从山崖上眺望,远处的城镇,完全笼罩在一团浓重的黑雾中,半点灯光都透不出来。 当时我就感觉很奇怪,这附近渺无人烟,怎么会有这么强烈的阴气。 那团阴气,牢牢遮盖了整座城市上空,阴力非常纯粹,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皮肤上粘腻冰冷,就像被一条巨蟒缠绕。 这种等级的阴气,我愣了片刻,才想起来,这地方,是酆都,传说中的鬼城。 人间有两个鬼界入口,一个在泰山,另一个便在酆都。 泰山以至阳生阴,阴阳交汇,古籍记载,“神游赤山,魂归泰山”。泰山是最正统的鬼门关入口处。 那些寿终正寝,正常死亡的,死后基本会去泰山那个入口。 酆都就不一样了,酆都在地府里,还有一个别称,叫枉死城。 枉死,顾名思义,死者亡于灾害、意外、谋杀等。因为有怨气,所以不能直接去泰山入口,轮回转世,而要先进枉死城,消解怨念。 这附近,鬼差虽然多,但最近几年,各种天灾人祸,心理疾病自杀的人数不知道比以前翻了多少倍。 总有些挤不进枉死城的,留在附近徘徊。 趁刚才跟江盛年说话,拖延时间,我早就已经偷偷用指尖血,在地上画了个招魂诀。 “天法门,地法门,四面八方鬼开门。 荡荡游魂,何处留存,三魂早降,七魄来临,急急如律令!” 之前说过,鬼其实也是一种磁场,我也不知道门外招来了多少厉鬼,但此刻,受磁场影响,所有的电子设备都会失灵,枪支也不能正常使用。 头顶的灯泡开始一闪一闪,忽然“碰”的一声,炸了。 紧接着,屋外响起一连串的惨叫。 “鬼啊!有鬼!” “救命,年哥!快开门啊!” 房门被“碰碰”砸响,外面的人喊得声嘶力竭,仿佛看见了什么极为恐怖的画面。 江盛年紧张地吞一口口水,色厉内荏,握紧手枪。 “外面的鬼是你招来的?” “呵呵,吓唬谁呢,我清楚得很,你们这种级别的法师,对付厉鬼,自己也很费劲,你这是想跟我同归于尽啊!” “实话告诉你,我有护身符,根本不怕鬼!” 江盛年用力拍了拍胸口,转过头去,打开房门。 门一开,一阵阴风涌入,饶是江盛年早有心理准备,也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大跳。 屋外的空地上,密密麻麻沾满了人,哦不是,鬼。 都是枉死的鬼,死相必然不会很好看,肠穿肚烂的,缺胳膊少腿的,乌泱泱一大群站在一起,伴随着阵阵呼号的阴风,视觉效果十分惊人。 江盛年倒吸一口冷气,把胸前的护身符拿出来,举到身前。 “所有人,都躲到我身后来。” 他那些小弟,连滚带爬,拖着几个吓得晕厥的人,一起朝屋里冲。 场面一时间十分混乱。 趁此机会,我摸到门外,找到陈白露和赵飞宇,把手里的阴甲分给他们。 陈白露已经被吓懵了。 “我刚刚眨了下眼睛,这么多人就凭空出现了,洛溪,这到底咋回事?” “没事,孤魂野鬼而已,把这个东西藏在怀里,鬼就不会发现我们。” 我把阴甲分成三份,一人给了他们一片。 果然,阴甲一戴上,那些厉鬼眼神迷茫了片刻,纷纷转过头,盯着江盛年他们。 厉鬼没动,江盛年还以为,自己怀里的护身符有多牛逼,很是骄傲地抬起头。 “大家不要怕!” “我手里这道符,是我爸花大价钱,从龙虎山的黄袍法师手里求的,非常厉害,这些鬼,动不了我们。” 他的手下立刻捧臭脚,一顿彩虹屁输出,江盛年更加得意。 “阿绍,把你的枪给我,我那把卡壳了。” “吗的,这次非把那个贱人解决掉。” 阿绍都快哭了,紧缩在江盛年身后,猛摇头。 “老大,谁还顾得上什么枪不枪的,早不知道丢哪里去了!” 江盛年怒骂:“怎么这么没用!几个鬼吓成这样!” 说着目光四扫,到处找寻我们几个的身影。 虽然没有灯,但今日月色很好,崖顶位置又高,没有树木遮挡,基本能看得清楚。 我们也没躲,就大剌剌地站在木屋不远处,旁边还站了个伸长舌头的红裙子女鬼。 江盛年目光一缩,把视线从女鬼身上收回来,开始哄骗我。 “洛溪,这么多鬼,对付不了吧?” “不想死的,就躲到我身后来,我保你们一条命。” 赵飞宇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他。 “到你身后,然后被你杀掉吗?” “你刚才还到处找枪,真当我们傻逼啊?” 江盛年脸色僵硬,十分挫败地骂了一句。 “算了,这么多厉鬼,就算我不杀你们,你们也活不了。” “老子还懒得管你们!” 说着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汽车钥匙,慢慢朝车边挪动。 “不想死的就跟紧我,护身符就一个,只能保一辆车。” “最多六个人,那些昏倒的别管了!” 江盛年的小弟,一起跟着来的有十几个,昏倒三个,剩下看着也还有八九人。 这时候,就能明显看出他们的地位差别了。 有人想跟上,被阿绍狠狠一脚踹开。 “滚你妈的,轮得到你上车吗?” 那人大哭着抱住阿绍的大腿。 “绍哥,我不想死,救我,带我一起走啊!” 还有两个人抱着扭打在一起,互相辱骂对方,说自己才有资格上车。 山顶阴风阵阵,大夏天的,仿佛置身在冰窖里,全身不自觉的起鸡皮疙瘩,脑门上都好像有冰针在扎,太阳穴一阵阵疼。 思绪变得沉重又缓慢,可我还是能感觉到明显的不对劲。 眼看着江盛年他们都挪到车边了,这些厉鬼,为啥一动不动啊? 第176章 鬼将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安静的厉鬼。 从第一眼看见他们到现在,起码过去了整整十分钟。 这十分钟里,我跑到赵飞宇两人旁边,解开他们手腕上的绳子,带着两人站到木屋侧面的树下。 这群厉鬼就安静地看着我们,没有动一下。 江盛年那边,那些马仔大呼小叫,横冲直撞的,这些厉鬼也只是静静地看着。 有几个厉鬼,脸上露出十分垂涎的表情,却也强忍着没动。 要知道,厉鬼没有什么自主意识,是凭着体内的煞气行动的。半夜三更,山崖边这么多鲜活的躯体,体内流动的热血,热腾腾的阳气,足以叫他们发狂。 可此刻,他们却强行压制住嗜血的念头,静观不动。 他们到底在怕什么? 难道江盛年的护身符真的那么牛逼? 他刚才掏出来的时候,我随意扫过一眼。 是非常普通的镇邪符,出自黄袍法师之手,而且能看出来,这人在黄袍法师里,也不算高阶,实在不用忌惮成这样啊。 我百思不得其解,另一边,江盛年也发现了异常。 这么多鬼围着他们,可大家都走到汽车旁边了,居然没有鬼扑上来? 朝汽车走过去的时候,有人因为太害怕腿软,一跤滚到地上,面前正好站着一个七孔流血的小男孩。 小男孩个子矮,视线跟他平视,那双只有黑色瞳仁,没有眼白的眼睛,闪烁着强烈的渴望。 这小鬼甚至伸出舌头,在那人额头上舔了一下。 被舔的人吓得屁滚尿流,尖叫连连,用手撑着地面往后退。 但这个小鬼朝他龇牙之后,依旧站在原地,并没有多余的动作。 江盛年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忽然停下脚步,两手在空中一伸。 “慢着!” “这些鬼,不敢攻击我们!” 众人茫然。 “真的吗,年哥?” “老大,它们是不是没有反应过来啊?或者是在等啥好时辰?咱们别耽误了,趁这个机会先走啊!” 有人急不可耐地伸手拉开车门,江盛年摇头。 “慌你麻痹!” 说着卷起袖子。 “都给老子看好了!” 江盛年一个跨步朝前,抡圆了胳膊,给他前面的女鬼狠狠一个大嘴巴子。 这女鬼是被人砍死的。 死状凄惨,肩膀上插着一把斧头,脖子歪在旁边,断了大半,剩下的部分靠皮肉勉强连接在一起,伤口处,有无数白色的蛆虫蠕动。 江盛年这用尽全力的一巴掌,直接把她的脖子给扇断了。 整个头颅掉下来,落进女鬼的怀里。 女鬼自己两只手捧着,落在掌心的头颅还好奇地眨着眼睛。 不少人都看吐了,江盛年却得意地哈哈大笑,盯着自己的手掌心。 “看见没有?鬼有什么好怕的?” “活着的时候被人欺负,死了难道还能爬到小爷头上?” 他得意洋洋,朝那个女鬼又猛踢几脚,把她捧着的脑袋当足球似的,一脚踢飞出去老远。 那颗球“咕噜噜”滚到山崖边,撞上粗壮的崖松,才停下来。 女鬼张着手,无头苍蝇似的,脚步踉跄,走过去寻找自己的头颅。 我实在想不通。 众所周知,鬼是一团煞气,并没有实体。 江盛年怎么还能打鬼呢?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啊? 人的心理非常奇怪,恐惧和愤怒经常会结合在一起。 这满山的厉鬼刚出现时,大家都吓的要死,在惊吓之中,难免就暴露本性,丑态百出。 现在发现这些看着可怕的厉鬼,实质上并不能造成什么伤害,心里反而会涌现出一阵怒火。 一方面感觉自己刚才的行为十分丢脸,好像被耍了,这口气得出回来。 江盛年这些手下,原本就不是什么好人,看见江盛年把女鬼的头给打爆,一个个像是要弥补之前的怂炮行为,挽回颜面,纷纷怪叫连连,对着周围那群厉鬼出手。 这个扯断手臂,那个踢断腿,越大越兴奋。 江盛年杀红了眼睛,从女鬼肩膀上拔下斧头,直接朝我冲过来。 “你以为你能招鬼,你很牛逼是吧?” “看看,这就是你招来的鬼群,哈哈哈哈哈,比三岁小孩都不如。” “死去吧!我要把你也变成它们的一份子!” 刚冲到我面前,我只感觉眼角余光一闪,一道白色的身影飞速挡到我身前。 定睛一看,江辰泽伸出左手,牢牢抓住了江盛年的手腕,斧头就这么停顿在半空。 江盛年愣住,眯着眼睛,仔细打量江辰泽,好一会,试探着喊道:“你好面熟,你——你是江辰泽?” 江辰泽点头。 “是我,堂哥,好久不见啊。” 江盛年愣怔片刻,忽然激动得五官都不停地抖动。 “你不是植物人吗,怎么会在这里?” “你的身体跟他们一样,也是半透明的!” “对,你死了,哈哈哈哈,你终于死了!” 江盛年兴奋地舔了下嘴唇。 “堂弟啊堂弟,该怎么说你好。” “你也是倒霉,活着时候,被我害成植物人,废物似的躺了七年,好不容易死了解脱了,怎么又落到我手上呢?” “哎,这个事,你说说,是不是你上辈子欠我的啊,哈哈哈哈——” 江盛年猖狂地大笑。 “你放心吧,这次我不会让你白死,看见旁边这女的没有,她是你老婆,我马上送她下来陪你。” 说着直接举起手里的护身符,怼到江辰泽脸上。 “继续去死吧!” 一声怒吼,江辰泽纹丝不动。 他面无表情,歪了下脑袋,一巴掌拍开江盛年拿着护身符的手,然后侧着眼睛看向我,弱弱地说道:“洛溪,我好像搞明白了。” “那些鬼,不是怕这个护身符,而是在怕我。” “你说什么?” 我脑子里仿佛有一道亮光闪过。 对啊,我怎么蠢成这样! 之前我能触碰到江辰泽的时候,就惊讶的发现,他的魂体特别凝视,几乎到了鬼将级别。 还几乎什么几乎,在这些厉鬼面前,他就是鬼将啊! 千鬼出一将,有鬼将存在,所有的厉鬼都不会擅自行动,而是等着听从鬼将的号令。 难怪这些鬼都不动弹。 我激动得抱住江辰泽的手臂。 “那你还等什么?” “干他们啊!” 第177章 治病符 江盛年压根没注意我们两的对话。 他看见自己的护身符被江辰泽一巴掌拍开,十分震惊。 又把符扣在掌心,贴到江辰泽的胸口,嘴里还喊着:“急急如律令!” 江辰泽满脸无奈。 江盛年把符贴着他胸口,从左边移到右边,又从右边移到左边。 “嘛哩嘛哩哄!” 我直接一巴掌扇到他脸上。 “哄你爹啊哄!” 又踢了江盛年几脚,把他踹翻在地,他的手下们看见江盛年挨打,立刻朝这边聚拢过来。 “咋回事?” “这女的疯了,妈的死到临头还这么嚣张。” 我两手叉腰,骄傲地抬起下巴。 “这算啥,让你们看看更嚣张的。” 说着一挥手。 “江辰泽,让这些厉鬼动手啊。” 江辰泽挠头。 “我不知道怎么指挥他们啊?” 他朝周围看了一圈,试探着轻轻说了一句。 “咳咳,那个,众鬼听我号令,收拾他们。” 所有的鬼都站着没动。 山顶阴风阵阵,一轮冷月孤悬头顶,不远处的小木屋,笼罩在一层薄薄的灰雾当中。 几十个死状各异的厉鬼,面容扭曲矗立,脸上被月光照得惨白。周围的空气又冷又重,像大冬天,穿着湿透的棉袄,沉甸甸带着人往下坠。 原本是很恐怖阴森的氛围,但是江辰泽这句话说完,江盛年他们那群人愣了一下,忽然齐声大笑。 江盛年笑得最夸张,一只手捂着腰,另一只手指着江辰泽。 “哈哈哈,你神经病啊!哎哟,你个窝囊废,活着时候是个废物,死了还把自己当人物了。就你,能指挥得动这些鬼?” “我他妈告诉你,就凭你,我——” 江盛年没说完,因为一只惨白的手很突兀地,从他小腹处伸了出来。 他大张着嘴,惊恐地低下头。 那只手上还抓着一团模糊的碎肉,分不清是哪一块内脏,指甲又黑又长,边缘锋利无比。 是刚才那个女鬼,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飘到他背后,掏了他的小腹。 接下来,一片血雨腥风。 这些厉鬼本来煞气就重,刚才又被这些人压着一顿欺辱,好不容易等到江辰泽松口,哪里会轻易放过他们。 残肢乱飞,鲜血四溅,崖顶响起一片凄厉的惨叫声。 他们的动作实在太快,江辰泽呆愣几秒,才反应过来,情急地大喊。 “住手,别杀人啊!” 可已经来不及了,这么多厉鬼,平均七八个分一个,江盛年那些手下,死了大半,就算侥幸活下来的,也满身是血,身受重伤。 江盛年算运气最好的,就站在江辰泽面前,其他厉鬼没看靠过来,那女鬼也只试探性掏了一手,听见江辰泽喊话,立马飘到旁边去了。 江盛年瘫软在地,惊惧地朝空中伸出手,大睁着眼睛,死死盯着江辰泽。 “救我,小泽——救我啊,我不想死——” 越漠视他人性命的人,死到临头,自己越惜命。 江盛年迸发出强烈的求生意志,一只手紧紧捂住小腹,另一只手往前伸,扯住江辰泽的裤腿。 “我们是兄弟啊,小泽,你救我回去,我不能死,我死了,什么都白费了,什么都白费了。” 他嘴里重复几句,又吐出一大口血。 我从屁股兜里掏出一张符纸,蹲在江盛年面前。 “厉鬼造成的伤势,跟普通的外伤不一样。你别看着血呼滋啦,好像肚子都被掏穿,其实不是的。” “那些是煞气影响我们大脑,造成的幻觉,你肉体并没有受伤。” “用我这张轩辕皇帝治病神符,就可以让你恢复原状。” 我把符纸凑到江盛年伤口上,默念咒语。 “天地既判,五雷初分,三元九烈,八卦成形。 五脏六腑,五感不通,诸症技穷,速消速愈。” 符纸贴在伤口上,绽放出几道红色的光芒,那一处的伤口开始快速愈合,江盛年惨白的脸上也明显有了血色。 不到一分钟,小腹处的皮肉就恢复如初,看不出半点受过伤的痕迹。 江盛年坐起身,大喜。 “我没事了?” “还没完呢。” 我朝那个女鬼招招手。 “再给他来一下。” 女鬼不明所以,看一眼江辰泽,江辰泽点头,女鬼喜滋滋飘过来,九阴白骨爪,又是一掏,这次比之前掏的更猛,伤口扯的也更大。 江盛年惨叫一声,白眼一翻,又瘫软着倒在地上。 我把那张符纸在他眼前晃动。 “这符纸蕴含的灵力,可以治疗你六次伤势,怎么样,我刚才说能救你,没撒谎吧?” 江盛年都快哭了,又点头,又摇头,嘴唇惨白,不停地喘着粗气。 “大姐,你到底想怎么样?” “江辰泽他小姨,是不是也跟你爸有关系?我想知道你跟你爸这几年做的事,全部!” 江盛年眼珠子一转,露出十分犹豫的表情,明显还不想说。 见状,我又让女鬼在他身上掏了两个洞,这次特意选的胸口的檀中穴,不止伤口看起来很可怖,有震慑力,而且檀中穴是几大经络的汇集处,被阴气侵袭,会剧痛无比,堪比酷刑。 江辰泽也在旁边感叹,说你替你爸卖命,死在这他都不知道,他那么多儿子,根本不在意死一个两个。 哦,也不一定不在意,只不过,他最在意的儿子应该不是你吧,不然,为什么派你来山城,跟我们正面对上? 江盛年崩溃大哭。 “好,我说,我都说。” 江盛年说,他爸最开始,其实压根没有这方面的心思。 一切都要从九年前说起,那时候,江家已经是全国顶尖的富豪,通过朋友介绍,江博西认识了一个龙虎山的道长。 道长法号冲虚,是一个有大本事的人。 那时候房地产如日中天,江博西负责处理各个楼盘的建设事宜,有些地方位置偏僻,不知道为什么,开工的时候老是出事。 施工的人都说,这地方邪门,得请大师来看。 但江云山是最讨厌这些东西,江博西不敢让他知道,只能自己私下去联络。 一来二去,就认识了冲虚道长。 冲虚给他解决过不少麻烦事,江博西对这些东西的态度,也从半信半疑,转变为坚定的封建迷信支持者。 于是,在冬至回老家祭祖的时候,江博西谎称冲虚是他的好朋友,让他跟着一起去了趟江家祖坟。 第178章 破军山 江家的祖坟,在山城一个名叫乌溪县的地方。 县城山多,南北都是大面积的丘陵,被自西向东的乌溪贯穿而过,分成两半。 只有乌溪两岸是平原,人口密度最大。江家原本就住在乌溪南岸的烟霞村。 冬至那天,下着蒙蒙细雨,山中云雾缭绕,仿若仙境。 冲虚打着伞,跟江博西沿台阶而上,不停地夸赞,这个地方风水有多好。 江博西笑着摇头。 “大师夸张了,我家以前家境很普通,农村里的小地主而已,祖坟一直在这边没迁过,哪算得上什么风水宝地啊。” 冲虚伸出一个大拇指。 “我出山十几年,给人寻山点穴,没有一百,也有大几十,你家这块祖坟地,绝对算得上这个。” “山管人丁水管财,水是山家血脉精,聚则养气。你看祖坟前面,两水相会交流,而且水势三回五顾,悠悠眷恋穴宅,不忍离去,这是有情之水,大富大贵啊。” 江博西定睛看,果然像冲虚说的那样,祖坟所在的小山包下,左右各有一条溪流交缠着流过。 而且这小溪也不是笔直的一条,七弯八绕,沿着祖坟画波浪线似的。 江博西心里美滋滋的。 这几年江家的事业,一年上一个台阶,难道真是祖坟葬的好。 像冲虚大师说的,就凭这风水,不出十年,全国前十首富,必有江家的一席之地。 可没想到,等站在墓碑前面,冲虚转头四处看了一圈,忽然瞧着远处的山脉轻“咦”了一声。 江博西要问他,他却只摇头,不说话。 当时江云山也在,江博西恍然大悟,自己跟冲虚交代过,在大哥面前不能提风水的事,差点忘记。 等祭拜完先祖,下了山,江博西跟冲虚远远缀在最后。 江博西抱歉地一笑。 “嗨呀,大师,你看我这脑袋,刚才如果不是你警醒,不肯说话,咱们就穿帮啦!” “到时候我肯定被我大哥好一顿骂。” 冲虚却紧拧眉头,几度欲言又止。 江博西感到好奇。 “大师,凭咱们这几年的交情,你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何必这样吞吞吐吐?” 冲虚停下脚步,看着远远消失在山弯拐角处江云山的背影,长长叹了口气。 “你这个大哥,不简单呐!” 冲虚说,江家祖坟,表面上看,是个不可多得,财丁两旺的风水宝地,但其实内藏玄机。 他把江博西重新带回山顶。 “你来看——” 阴宅坟地,按九宫八卦排,左青龙右白虎,左边的方向代表长子,右为老二,中为小子。 “正北有坑,此为绝户坑,而且坑上寸草不生,了无生机,你家老三必然夭折。江总,你父亲兄弟,原本应该有三个人吧?” 冲虚的话,让江博西大吃一惊。 这是他爷爷江敬的坟墓,外人只知道,江敬生有两个儿子,老大江植(江云山之父),老二江宴(江博西之父)。 但他们家很少跟人提起,其实江博西,还有一个早夭的叔叔。 那个时候家里穷,小叔才养到三四岁,就生了重病,不治身亡,他奶奶也因为生这一胎,损了身体,后面再没有其他孩子。 江博西大为佩服。 “不错,我叔叔确实死的早,难道他的死,是这个祖坟造成的?这也不对啊,我爷爷葬到这的时候,他都早死了多少年了。” 冲虚摇头,告诉江博西,只要江家把这块地定为坟地,哪怕他爷爷还没葬进来,这地方的风水,也会对他们家产生力量。 说完老三,冲虚又指着右手边的方向。 “此处山脉高高隆起,地势却孤绝,此山名为破军山。空有人丁,却败坏财气。” “你看,龙脉从那边过来,被这山一顶,生机全都涌到对面去了。” “对面山头,山脉连绵不绝,子孙繁荣,富贵昌盛。” “通俗点来说,你们二房,人丁旺盛,但全都是给大房家打工的。只要祖坟还在这个位置,你家子子孙孙,都必然不如大房,辛苦一辈子,也是为他人作嫁衣裳啊!” 冲虚这些话,简直就像晴天霹雳,在江博西耳边炸响。 他踉跄几步,脸色“刷”一下变得惨白。 他父亲江宴,从小身体很好,虽然是弟弟,但个子高大,人也魁梧。江家老太爷江植,是他大伯,但年轻时候就很文弱,像个白面书生。 因为他爸身体好,农村里有什么活,平常都是江宴在干,江植就动动脑子,算算帐。 村里人都开玩笑,说兄弟两个站在一起,江宴像是江植的长工。 现在,他也在给江云山打工。 怎么会这样? 他生了那么多儿子,明面上一个江盛年,背地里私生子六七个,不一样的姓,不一样的年龄,但是他想办法,一股脑都塞到江氏集团里了。 很多私生子的真实身份,连江云山都不知道。 可要认真说起来,这些孩子,也全都在给江云山打工啊。难道他们家,子子孙孙,一代又一代人,就是给长房打工的命吗? 江博西呆呆地看着左边连绵的群山,又扭头看一眼右边孤零零的山头,左一眼,右一眼,忽然流下一大串眼泪。 他蹲下身,越想越悲伤,忍不住捂着嘴巴抽泣。 冲虚忽然又说了一句话。 “你这祖坟只要调转一个方位,左右手的位置就全然不同了。” “现在坐北朝南,想必是经过高人指点啊。” 江博西浑身一震。 脑中闪过一个不可置信的念头。 他的眼泪被怒火截住,狠狠咽着口水,艰难地想说话,但又说不出来。 是啊,还需要说什么呢? 世界上哪有这种巧合,这肯定是江云山他们一家安排的啊! 怪不得,怪不得江云山说自己最厌恶封建迷信,从来不肯让人请风水大师上山。 这是怕穿帮啊! 原来所有的一切,全都是装的,什么兄弟情谊,都是假的。 江盛年躺在地上,两手紧紧捂住胸口,喘着粗气。 “江云山卑鄙无耻,你们家的人都卑鄙,恶心,想让我们二房当牛做马,给你们使唤一辈子!” “你们做梦去吧!” 第179章 老宅碰面 这是我完全意料之外的结果。 听江盛年描述的,破军山,九宫八位,确实都是真实的风水知识。 难道江云山真的这么阴险,那难怪人家要恨上你们啊。 我转头去看江辰泽。 江辰泽显然也很震惊,神色呆怔片刻,恼怒道:“你胡说八道,我爸才不是这种人!” 没人愿意相信自己的父亲是坏人,江辰泽这样,江盛年也一样。 “呸!不是这种人,装什么啊!他如果真的这么厌恶风水之说,会娶洛溪进你们江家吗?” “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为什么是洛溪,凭你们家的实力,稍微调查一下,都知道她在龙岭寨跟着个老头拜师学艺,不是洛家那个在国外留学的女儿,你不会以为,我们豪门圈,真的有替嫁这种事吧?” “江云山找她,就是来替你家解决问题的。” 不得不说,连我都被江盛年说动,我感觉他的话非常有道理。江云山作为全国首富,真的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单纯吗。 凭这里几天时间,江盛年就能调查出我在龙岭寨的过往。那江云山是不是更进一步,早就知道了我师父长春子天师的真实身份。 虽然师父说,他流落到龙岭寨,完全是个意外,龙虎山那么大个门派,多少徒子徒孙找了他多少年都没找到。 但师父是不是太过自信了,全国首富,比那群穷道士的手段,应该强多了吧? 如果一切都是江云山安排的,那这件法器会不会一直在他手里啊,江大哥说,东西给了他们兄弟四个,诱使我,不停地替他们解决问题? 啊,有钱人,真他妈阴险。 我正想得出神,江辰泽忽然用两只手捧住我的脸颊,气急败坏。 “不许乱想!” “洛溪,你相信我,我哥不是这种人,我爸也不是这种人。江盛年乱说的,他在故意离间我们。” 他凑得太近,我脑子空白一秒。 神颜攻击。 太帅了,暂时相信你吧。 江盛年躺在地上冷哼,说想确认事实还不简单,带我去江家祖坟看一眼,就知道他有没有在撒谎了。 江辰泽也跟着哼了一声:“去就去,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事情进展到这一步,已经不是我能左右的。 江家兄弟的恩怨,要靠他们自己来解决。 江辰泽的天地两魂,还在对方手上。两边既然撕破脸,那他们肯定没那么容易把魂魄还我们。有江盛年这个人质,正好可以交换。 我拨通江明舟的电话,把山城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电话那头,江明舟沉默很久,长长地叹一口气。 “我知道了,洛溪,明天一早,山城老家见。” 山城,乌溪县,烟霞村。 刚进村口,我就被吓了一大跳。 这个村落,位置偏僻,但村里家家户户,都盖着很气派的三层小楼,看着像小别墅似的。 村里的路也修得特别宽敞,清一色的水泥路,打扫得很干净,道路两旁还种满了桂花树。 沿着笔直的大路往里开,视线尽头,出现一栋十分夸张的中式别墅,有七层楼高,雕梁画栋,朱栏玉砌,跟古装剧里恢弘的楼阁似的。 汽车开到白色的院墙外停下,外面已经围满了一大圈村民。 有人探头探脑,朝车子里面看。 “这是谁啊?” “是明舟吧?这个车我认识,兰博基尼,里面肯定是江明舟。” “不是明舟,明舟早上坐直升机来的,这应该是博西他们家的,那个谁,叫盛年吧,是盛年吗?” 开车的是赵飞宇。 江盛年跟我并肩坐在后排,以防万一,我还在他手腕上牢牢捆了绳子。 他脸涨得跟猪屁股一样,低着头,用十分悲愤的语气催促我。 “快松开我!” “我不能在村里人面前丢脸,你把绳子给我解开。” 江辰泽也没想过会是这个画面,忙劝我给江盛年松绑。 “家丑不可外扬,洛溪,先放开他。” 我解开绳子,在村民们虎视眈眈的眼神下,拉着江盛年走进江家大门。 江家人都到齐了。 江老太爷坐在首座,左右两边,是江云山,和另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 他肩膀特别宽,体型魁梧,浓眉,国字脸,眉宇间依稀跟江云山有几分相似。 这应该就是江盛年的父亲,江博西了。 果然,江博西一见到他,十分激动,挣脱我的手冲过去。 “爸——” “你不知道,我昨天差点让他们搞死,我——” “闭嘴!” 江老太爷重重顿一下手里的拐杖,闭着眼睛,老泪纵横。 “丢人哪!” “好不容易一家人到得这么齐整,村里人都以为,是有什么大事,村长一大早就来问了好几趟。” “他们以为有什么投资,却没想到,是我们家的丑事!” “你们兄弟两个——” 江老太爷颤抖着伸出手指,从江云山,指向江博西,手指停住,他喘着粗气,咬牙切齿盯着江博西。 “你做的好事,今天,当着这些侄子侄女的面,你一五一十,都给我交代清楚!” 江博西脚边还放着两个垃圾桶大小的瓦罐,罐口封着黄纸,一走进来,江辰泽的眼睛就死死盯在这两个瓦罐上。 他激动地牵住我的手。 “洛溪,我感受到了,我的天地两魂就在那!” 江博西木着脸,很不屑地踢了下脚边的瓦罐。 “没什么好说的,既然被你们发现了,成王败寇,我愿赌服输。” “一命换一命吧,我把江辰泽的魂魄还给你们,你们把盛年放了,那孩子是无辜的,所有的事他都没经手。” “我会退出江氏,离开国内,一辈子都不回来。” 不等他说完,江明舟愤怒地上前一步,质问道: “就这?” “你害得辰泽当了七年植物人,害小月中蛊三年,躲在家里不见天日。还有灵倩,你害死了我们这么多孩子,你一句离开国内,就能一笔勾销吗?” 江博西站起身,不甘示弱地瞪着江辰泽。 “那又怎么样?” “你们不是没事了?” “可我们呢?我的孩子们呢!就因为江云山在风水上做局,我那么多孩子,花了这么多心思培养,没一个有出息的!” “我这么多年花掉的时间和精力,我耗费的无数心血,你拿什么还,江云山,你拿什么还!” 第180章 风水局的真相 从进门到现在,江云山没有说过一句话。 他一言不发地盯着江博西,脸上是一副五雷轰顶的表情。旁边的江夫人已经快蹦起来了,但是被江云山牢牢拉着手臂。 气得她不停地跺脚,拍大腿,好好一个贵妇人,跟农村泼妇没有什么区别。 “我们弄风水局?” “你自己要害人,还想站在道德制高点,让我们先当坏人?天下有这样的道理吗?云山他妈都是被封建迷信害死的,你们从小一起长大,你难道不知道?” 说到激动处,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控诉这几年,他们对江博西有多关照。他们刚结婚那几年,江云山开始创业,经历了好几次失败,把她的嫁妆都赔光了。 好不容易后面事情做起来,江博西横插一手,说要投股份。 公司已经开始赚钱,前期筹备的时候不投,签了两个大单子才投,这不是摆明了来分钱的吗? 那个时候,江夫人其实是不愿意的,但江云山说,兄弟两个,一家人,他是没妈的孩子,江博西是没爹的孩子,更要彼此依靠彼此帮助,就别计较那么多了。 公司的事情,最开始基本都是江云山在处理,后来业务做得大,去外面开设分公司,江博西也是按照老套路,等江云山把所有事情筹备好,公司开始营业赚钱,他才来追加股份。 这几年,所有风险都是他们担,江博西跟他们共享利益。 江夫人恨得咬牙切齿。 “你还说你给我们打工?我们占你便宜?” “你自己说说,你一天里有多少时间在公司?当初山城分公司,要不是你联合财务,突然把钱抽走,去填你养女人的坑,山城的公司能倒闭吗?” “这么多事情,一桩桩一件件,江博西,你摸着良心说话,到底是你对不起我们,还是我们对不起你?” 江博西以不变应万变。 “哼,要不是他做风水局,我能落到这个地步?” “凭什么他干啥都成功,我一直失败?这也是他害的!” 江夫人气得心口疼,恨不得冲上去咬他。 “你这个不要脸的!” 江云山终于站起身。 “行了,都别吵了。” 他用力抹了一把脸,眼角的皱纹被揉搓,挤压在一起,满目疲惫,看起来仿佛老了十岁。 “博西,我说什么你都不信,走吧,我带你去看看,你所谓的风水局,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家人做事情还真的挺讲场面。 怕村里人看出猫腻,他们早就提早准备好了祭祀的礼品,对外只说,爷爷江敬托梦,想让孩子们都回来看看。 村里人都很自觉地退走,只留下村长,跟着他们一起上山。 江家赚钱之后,把村子大修一遍,家家户户都给盖洋楼,他们家最重要的祖坟,自然也不会轻视。 从山脚往上,台阶都是黑色大理石铺的,一直到山顶,陵墓依山而建,气势恢宏。围绕着墓碑,还种植了一圈柏树。 村长站在陵墓前,背着双手,很是豪迈地往前一指。 “这地方风水好啊!” “云山,你爷爷这个眼光就是好啊,你知道吗,当初这片坟地,不是我们村的,是隔壁塘头村的。你爷爷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用家里三亩两田,非要跟人家换这块荒地。” 江博西愣了下。 “这地方,是我爷爷自己找的,不是他死后,我大伯他们——” 村长笑着拍江博西的肩膀。 “那你可就错了啊,你爷爷那个性格,是最说一不二的人,当初你爸,跟你大伯都不同意呢!” “也不知道他怎么就铁了心,谁劝骂谁,当时村里人都说,他是被塘头村的人给忽悠了。” 江博西脸色僵硬,嘴角抽了抽,看向江云山。 “那又怎么样,这根本代表不了什么。” "这个方位——” 村长插嘴。 “这个方位,是你爸定的,你爸那个性格,跟你爷爷一模一样,打定主意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咱们村的人虽然不懂风水,但你看,北江那边有一条河流,当时村里懂点礼数的老人都说了,这位置,不适合坐北朝南。” “墓后靠水,那不就是背水一战了吗,不吉利的!” 村长絮絮叨叨地唠了好一会,特别是说到江博西的父亲,很是感慨了一阵。 等他走后,江博西猛然抬起头,两眼猩红。 “你们提前收买村长了?” “你以为这套说辞,我会信?” 说着怒视江老太爷。 “我喊你一声大伯,你是我爸的亲哥!家里什么事不是由你做主?爷爷死了,朝哪埋,你会听我爸的?” “村里人都说,你们兄弟两个,你是大少爷,我爸就是你的长工,你凭什么会听他的?” “就是!” 江盛年也跟着打抱不平,跟他爸同仇敌忾,把江老太爷控诉一通。说村长肯定是他们安排好的,简直把他们父子两个当傻子耍。 江老太爷泪眼浑浊,忽然扔掉拐杖,“噗通”一声跪倒在坟墓前。 “爸,儿子不孝!” “年轻时候没照顾好弟弟,让他走在我的前面,老了也看顾不好他的儿子,使他犯下这样的大错!”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啊!” 江老太爷八十岁的人了,头发花白,身形佝偻,两手颤抖着撑在地上,跪在坟墓面前哭着喊爸爸,看着令人动容。 江家人不知不觉,红了眼眶。 江博西却无动于衷,反而冷笑连连。 “别假惺惺的,做了事就要敢承担后果。对,大哥家的三个孩子,都是我让人动的手,我认。” “你他妈用风水阵针对我们家,你凭什么不认?” 江老太爷一只手撑着地面,另一只手抬起来,颤颤巍巍,伸手去抚摸墓碑。 “博西,你爸临死前跟你说的话,你还记着吗?” 江宴死的那年,江博西才八岁。 江宴酗酒,很早就得了肝病,眼珠子和脸都是蜡黄的。 那天喝着喝着,他就从椅子上摔了下去。 等被人发现时,已经身体瘫软,说话都大舌头了。 江家人围着他哭,江宴却伸手拉住江植,很骄傲地笑起来: “哥——” “爸爸来接我了。” “从小到大,他只夸你,从来不说我好。你听见了吗,这次他夸我了!” “爸爸夸我,有孝心,干的好勒!” 说完这句话,他就大睁着眼睛,断了气,但脸上从始至终,都挂着极为满意安详的笑容。 第181章 左青龙右白虎 江宴死的时候,江博西年纪还小,并不懂他这些话的意思,但他大睁着眼睛,把父亲说的每一个字都牢牢记在心里。 他也清楚的记得,说完这些,大伯江植忽然浑身一颤,扑过去紧紧抱住江宴,悲痛得放声大哭。 “弟弟,这么多年,你受委屈了。” “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弟妹,照顾博西,不会让他们受苦。” 江宴下葬后,江博西忍不住问自己妈妈,爸爸临死前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妈却嗤笑一声,表情古怪,眼角流露出一种十分不屑的态度。 “能有什么意思啊,他一辈子跟个奴才似的,只等你爷爷一句夸。” “临死还在那发梦呢!你爷爷说他好,夸他孝顺?笑死人了,你爷爷眼睛里从来就只有你大伯,什么时候拿正眼瞧过他了!” 江博西懵懵懂懂,听得一知半解。 “爷爷都已经死了,还怎么夸爸爸呀?是不是像村里人说的那样,爷爷给他托梦了?” “那爸爸一定是做了什么很棒的事情吧,爷爷死了,才终于肯表扬他。” 说着眼眶迅速涨红,失神地盯着桌子上的遗照发呆。 “爸爸,那你什么时候,可以夸我呢?” 江博西妈妈听得气不打一处来,忽然冲过去,猛地把遗照高高举起,用力砸到地上,抬脚就踩。 “夸什么,他那个死酒鬼,喝了酒就打我,还打你,你就半点不恨他?你还等着他夸你?你是什么天生贱骨头啊!” “跟你爸感情这么好,你怎么不跟他一起去死,还赖在我这里干什么!” 江博西妈妈一把抱起儿子,哭着朝门外冲去。 “你现在就去死,跟你爸葬一块去!” 江博西吓得大叫,一只手紧紧扒住门框,拼命地喊大伯。 那时候,农村里两兄弟的房子,基本都建在隔壁,大伯听见了,立刻跑过来,从江博西妈妈手里抢过江博西,训斥她。 “怎么跟个孩子计较!” 江博西妈妈木着脸回到房里,把门一关,嚷道:“滚,都滚!” 江植把江博西带回家里安慰他,可等不到十分钟,江博西妈妈又来了,抱着儿子道歉,母子两个抱头痛哭。 江植弯着腰,剧烈地咳嗽,把江博西的思绪拉回现实。 江博西冷冷地看着他,嫌恶地往后退了一步。 “你到底想说什么?” “咳咳咳!” 江植艰难地站起身,江明舟几人忙上前去扶。 江植叹气,转头指着坟墓最北段的那个深坑。 “博西,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江博西愣了几秒,烦躁地摇头。 “有话就直说,卖什么关子。” 江植又深深叹一口气。 “你忘记奶奶死在哪了?” “当初她连个尸首都没留下,这么多年我爸不说,我们也早都忘了。可你爸一直记在心里,他确实是个孝顺的孩子,比我做的好。” 江植说完,江博西整个人都像被雷劈中,脸上的血色瞬间退得干干净净。 一旁的江辰泽告诉我,曾祖母比较任性,有次半夜和曾祖父江敬吵完架,一个人离家出走,结果到对面山上,意外遇见了野狼。 第二天家里人去找,只看到零碎的衣服和残肢,按传统习惯,这样的尸体不能入祖坟,只能在当地建个衣冠冢。 后来许多年,江敬提到妻子还是没一句好话,责怪她冲动任性,不识大体。但其实,江宴敏锐地发现,自己的父亲还是深爱着母亲,只是传统理念,让他难以启齿。 所以,江宴才会决定,让父亲的坟墓能朝着母亲身亡的方向,可以时时刻刻看见她。 我听得一头黑线,就这? 不得不说,这么简单一点事儿,咋弄的神神秘秘,搞多复杂似的。 这种事情,之前就不能摊开了说吗? 江博西显然也很难接受。 情感上不接受,但理智上,综合整个过往的回忆和经验,他又相信,江植没有撒谎。 他两眼失神地看着正北方那个深坑,眉毛紧紧皱在一起,眉心挤出一个很明显的川字形,嘴角不停地抽搐,带动面部肌肉,也跟着一跳一跳的。 江盛年大叫。 “放屁!骗人,撒谎,你们都在撒谎!” “我爷爷都死那么多年了,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这是他做的决定啊?” “这就是风水阵,你们就是想害我们家,别演了行吗,爸,你别上他们的当!” 我果断一伸手,打断江盛年的话。 “行啦!” “都别吵吵了。” “这有个狗屁风水阵阴谋,那大师是跟你有仇吧?” “这地方是典型的聚宝盆,风水穴里最有名的富贵穴,你看这地方,位于凹进去的地形中,被群山环抱,象征财富和保护。而且旁边溪流有情,地灵汇聚,孕育人杰,子孙后代都有出息。” “左青龙右白虎是对的,左边青龙山绵延不绝,右边孤峰高耸,犹如白虎起跳,这本身就是整个聚宝盆穴的一部分,它就只能朝这面葬,知道吧?” “还有,并不是说,青龙的位置代表大房,那大房就更有出息,它从左到右的气息是流动,顺应地支十二年一次,循环往复的。” “这里十二年大房的气运在白虎,那他们成就高,但子嗣不多,如果轮到青龙气运,那就子嗣繁茂,成就虽然也富贵,但没有白虎起跳之姿,看着那么厉害。” 说着我掐着手指算了一下,感叹道: “咦,现在青龙运就在你们二房啊!” “难怪你孩子生个不停。” “再过三年,轮到你们走白虎运,你那些孩子里面肯定有一个会有大出息。” “一人轮十二年,公平的很,真不知道你在瞎折腾什么!” “浪费了你们爷爷的一片苦心啊。” 听我说完,江博西整个人都傻了。 “十二年,轮换的?” “不可能,人家是龙虎山的大师,你是谁啊,你算什么东西,轮得到你在这边指手画脚!” 江盛年出乎意料的,没有跟着反驳,反而一脸尴尬,支支吾吾。 “爸,她——她好像也挺厉害的。” 第182章 自尽 见江博西不信,我朝四周看了一圈,从江夫人包上把丝巾解下来,我把丝巾举到江博西眼前,告诉他,用这个蒙住眼睛,我有办法证明自己说的话。 江博西还在嘴硬,骂骂咧咧,说我倒要看看你在耍什么花招,但手上却老老实实接过丝巾,绑在眼睛上。 我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确定他看不见,这才向后退了两步。 江博西一个人背朝墓碑站着,我让他转五圈,自己想停就停,然后再朝前走。 我在旁边用手机录下视频。 走上十步,再把他拉到原地转圈,如此反复三四遍。 “好了,可以把丝带解下来,你自己过来看吧。” 江博西凑到我手机面前看,看了一遍,不明所以。 “我身体平衡能力挺好,这能说明啥?” 我把视频又倒回去。 “难道你没发现吗?你每次转完,都会本能地面朝左手边,因为你们家现在走的是青龙运,所以左面那些山脉的力量会影响你。” 江盛年惊呼:“真的哎!爸,你每次都朝左边走的!” 江博西脸色铁青。 “这——这能代表什么,我走路习惯抬左脚,肯定就朝左边了,有什么稀奇的!” 见他不服,我让江盛年和江明舟都蒙上眼睛转圈,一喊停,两人一个朝左,一个朝右走,泾渭分明。 江博西还在嘴硬。 “这——这根本代表不了什么,不可能的,冲虚大师为什么骗我?他为什么要这样说?” 他两手握拳,脸色惨白,不停地咽着口水,眼神里是巨大的惊恐和无措。 是啊,他不能承认。 如果风水阵是假的,那他这些年的所作所为算什么?被别人利用,自己兄弟相残,当了傻子吗? 秋老虎,天气回热,头顶挂着一轮红日,像一团烈火,烧透了周围密布的云层,红色的朝霞火焰一样向周围铺陈。 山顶上一丝风气也没有,穿着短袖都感觉到一阵热气,可江盛年父子两个,脸色惨白,浑身哆嗦,额头上出浆似的,一层接一层冷汗往外冒。 江云山一家人都木着脸站在旁边,他们控诉的眼神就像刀子一样,盯在人身上,仿佛被凌迟。 江盛年先绷不住了。 他崩溃地跌坐在地,两手抱头。 “我——我——” 呜咽几声,却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 “所谓风水轮流转,风吹水流,它们都不是固定的东西。人的大运,一年六十甲子,总能碰到几年好运。” “阴宅的风水也是,十二地支一个轮回,这些都是最基础的知识,你那位冲虚道长,既然能看出这里是一处宝穴,又怎么会连这点浅显的知识都不知道?” “你要实在不信,随便去龙虎山找个道士,人家都能给你说的一清二楚。” 听我说完,江博西强撑着,掏出手机,拨打了几个电话,应该是让朋友去问风水大师了。 等收到回信,他就像挨了一棍,踉跄几步,跌坐在地。 父子两个对视一眼,抱头痛哭。 江植也在旁边老泪纵横。 “造孽啊!” “自家兄弟这么多年的感情,你听信外人一句谎话,就把几个孩子害到这个地步。他们都是你亲眼看着长大的,从小亲热地喊你叔叔,博西,你对得起他们吗?” 手里的拐杖,一个一个,从江明舟指向江晚意,又指到我身上,停顿片刻。 “辰泽还在家里躺着,他在最好的年纪,瘫在床上七年,博西,你该给他们一个交代。” “我——” 江博西咬咬牙,忽然站起身,抹一把脸,眼中闪过一抹狠色。 “好,我交代!我给他们一个交代!” “大哥——” 江博西跪到江云山面前,给他重重磕了一个头,再抬起头时,脸上已经挂着两行浊泪。 “我还记得小学时候,同学欺负我们,说一个没爹,一个没妈,说我们江家兄弟是丧门星,倒霉鬼,朝我们吐唾沫。” “每次打架,你都是保护我的那一个。我还记得最严重那次,你把我压在地上,自己被打的满头血,两只眼睛肿得看不见,腿也瘸了。我只能背着你回家,那天雨下得好大,你把衣服下摆掀起来,挡在我头上。” “我们两个一直笑,你说你给我当伞,我给你当腿,大哥,你还记得吗?” 江云山紧绷的脸皮开始颤抖。 “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意思?” 江博西惨然一笑。 “对,没意思,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 “但我也想告诉你,很多事,我从来没有忘记过!” “我造的孽,我担着,大哥,你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放过盛年,放过我的孩子们。” “我用这条命赔给你!” 江博西眼中闪过一抹狠色,右手忽然高高举起,用力捅向心口。 他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握了一把匕首。 我只看见银光一闪,紧接着,鲜血飞溅。他的动作太快,又跪在江云山面前,离我们都有一段距离。 大家阻挡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大蓬血花喷射在黑色的大理石墓碑上。 江博西身体瘫软下去,江云山却全身僵硬,无动于衷。 其他人都神色动容,江盛年更是膝行着扑过去,紧紧抱住江博西,发出一声声嘶力竭的哭喊声。 “爸——” 我不忍地侧过头去。 其实事情进展到这一步,江博西选择自尽,是最好的方式。 总要有人为这些年的事付出代价,江博西自己做了选择,承担后果,还能留下一点情分,保住江盛年的命。 不然,江云山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也不是好惹的,他们二房一脉,怕是都要完蛋。 果然,良久的沉默之后,我听见江云山深深叹了一口气。 “博西,我答应你。” 江夫人心里还是愤愤不平。 “他把我们几个孩子害成这样,你就这么算了?” 江云山点头,又摇头。 “不能就这么算,但我也不想把事情做绝。” 他让江盛年退出公司所有股份,主动辞职,包括江云山那些私生子们,全都彻底跟江氏集团交割清楚。 江博西本人的股份和财产,全都归还给江氏,作为赔偿。 江盛年失魂落魄,像个木偶一样,江云山说什么,只会呆呆地点头,不做任何反抗。 他也没法反抗,失去江博西,江云山想捏死他,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我们所有人都下山后,他还抱着江博西的尸体,坐在坟墓前,橙黄色的日光从东面连绵的青龙山势上斜照过来,在他身上打出一层金光。 我不由得感叹,好一块风水宝地。 可再好的风水,跟他们也没关系了。 第183章 二房的结局 所谓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 命运跟风水诚然重要,但并不是百分百就决定了你的人生。像江博西这样,明明祖坟已经选得很好,赢了世面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 可他却不满足,被贪婪和嫉妒冲昏了头脑,亲兄弟这么多年的感情,比不上风水师随口一句话。 如果他自己心里足够光明,听见这种事,为什么不去找江云山对峙,寻找解决方法。而是本能地选择了相信别人,并对此采取一些列报复措施。 心里早就有阴暗潮湿的土壤,邪恶的种子才能生根发芽。 他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但也留下无数疑团。 首先,他直到死,都口口声声说对不起江家的三个孩子。可是江云山有四个小孩啊,他言谈间,好像是把江晚意排除在外。 江盛年也说,江博西是九年前才开始下手的,江家几个姐弟接连出事,确都是从七年前开始。 那十九年前对付江晚意的,难道另有其人吗? 第二,江博西认识的那个冲虚法师,到底是谁?他是出于什么目的,要来离间他们兄弟的感情。 这些事,江明舟会慢慢去调查,眼前最重要的,是已经找到天地两魂,江辰泽马上可以恢复正常了。 回沪城前,我给林磊打了个电话,让他坐我们的私人飞机,一起回去。 林磊婉拒,他说,没找到瘦猴之前,他是不会走的。 我感到很惊讶。 “何旻不是在给你找人吗,怎么还没找到?” “你大学生,现在九月多,早都要开学了吧。” 林磊说,他让同学把课本都寄过来了,一边自学,一边找瘦猴,学校那边已经请好假。 我安慰他,等回沪城办完事,就来帮他一起找瘦猴。 挂掉电话,看见江辰泽冷着个脸,嘴角向下拉着,一脸不快地盯着我。 我安慰他。 “别难过啦,江博西虽然死了,那也是罪有应得。” “等回到沪城,你身体就能恢复,开心不开心,激动不激动?” 江辰泽冷哼一声,傲娇地转过头去。 “你好关心林磊啊。” “对啊,这孩子是真不错,心地善良,正直,努力,有上进心,讲义气,啧,现在这样的人很难得了。” 江辰泽愤愤不平。 “那我呢?” “你?” 我挠挠头,上下打量他一圈。 “你也长得很帅。” 江辰泽气急:“就只有帅吗,你没发现我人格上的闪光点?” 我沉默片刻,猛得打开房门。 “谁在叫我,大哥,吃饭了吗?” 从山上下来,江家人都不愿意呆在农村老宅,留下江云山跟江盛年处理后事,其他人都跟着江老太爷回到市区的别墅。 江老太爷跟何家关系好,两家的别墅都买在同一个小区,晚饭时,江老太爷也没忘记叫上他们。 当着外人的面,一家人不好再垂头丧气,也可能,江夫人心情本来就很好,孩子们的事全都解决了,又从江盛年手里收回这么一大笔钱,以后的日子,想想就舒心。 心情愉悦,看谁都顺眼,连何夏之前在江家作怪的事也不介意。 江夫人跟何夏妈妈愉快地聊天,顺着她的话不停地赞扬何夏,顺嘴问她工作的安排。 何夏妈妈斜扫我一眼,笑道:“何夏早就定好了,去沪城阳光医院。” 江夫人惊叹。 “那可是最好的私立医院,不错不错,小夏,到了沪城,经常来找我们洛溪和辰泽玩啊,让他们夫妻好好招待你。” 何夏妈妈捂着嘴笑。 “看你——” “一杯红酒就喝醉了?” “辰泽那个样子,怎么招待小夏啊?” 江夫人就等在这呢,听到这话,激动得放下酒杯。 “嗳,我刚才没说吗?” “我们辰泽啊,马上就好了,有洛溪在,只要这次回到沪城,洛溪就能把他治好。” 何夏妈妈扯了下嘴角,做出一副佩服的样子。 “看不出来,洛溪小小年纪,还是个神医呢,我怎么听说,她不是念护士的吗?护士看病,比我们在美国读过博士的医生还厉害啊?” 说着耸一下肩膀,阴阳怪气道:“那先提前恭喜你们,找了个好媳妇。” 江夫人恼怒地站起身。 “跟你说了你也不懂,洛溪,我们走。” 何夏妈妈:“哎呀,我开玩笑的,你们难得来山城做客,走什么?” 说着眼珠子一转。 “我是打小看着辰泽长大的,那孩子能恢复健康,我比谁都开心。他吃了这么多年苦,要不这样,到时候我做东,我们两家在沪城,举办一个盛大的宴会,怎么样?” “一来,庆祝辰泽恢复健康,二来,他昏迷这么多年,许多亲戚朋友都不认识了,也让他重新见见。” 何夏妈妈这个意见,简直提到江夫人心坎里去了。 她立刻停下脚步,两人又有说有笑,亲亲热热地聊起来。 江晚意看得直翻白眼,走过来拉住江月的胳膊,小声聊天。 “咱妈是不是傻啊?” “何夏她妈明显没安好心,她怎么还上当?” 江月无奈地耸肩。 “你太小看老妈了,她这是顺水推舟,何家的便宜,不占白不占啊。” “何夏妈妈故意这么搞,无非是赌小泽醒不过来,到时候打洛溪的脸。那如果小泽真的醒了,打的是谁的脸呢,她还能开心的起来吗?” “对哦——” 江晚意笑嘻嘻地,朝我暧昧地眨眼睛。 “等我哥醒了,二嫂,你们俩,是不是得把该补的都补上?” 我正大快朵颐,埋头吃菜,听见江晚意的调笑,也没当回事,反而是站在我身后的江辰泽,一张白皙的俊脸霎时间涨得通红。 “谁——补什么啊!” “小意,你别胡说八道!” 原本,江辰泽的命魂已经很凝实,在深夜阴气重的时候,不靠外界手段也能现身,但他的天地两魂出现之后,对命魂有本能的吸引力,他的魂魄被吸走一部分,又成了之前脆弱不堪的样子。 江晚意她们根本听不到江辰泽的说话。 姐妹两个,看我脸皮厚,调笑的尺度越来越夸张,把江辰泽说的小脸通黄,落荒而逃。 第184章 江老太爷的卧室 何旻一家都在,江老太爷脸上的笑容都比平常多了许多。 他拉着何旻爸爸下棋,十分慈爱地让人把自己珍藏多年的茶叶拿出来喝。 “泰安,这是我前儿偶然得的祁门老陈茶,你喝喝看,要是觉得好,我那还有,带两罐去。” 何泰安手里把玩着金蝉茶宠,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他朝周围看了一圈,压低嗓音问。 “江叔,博西的事——” 江老太爷摆摆手,眼角的笑意敛起。 “那孩子从小心思就歪,没什么好说的,来,喝茶吧,不提他。” 何泰安端起茶杯,凑到唇边,随意咂摸几口,很敷衍地点头。 “唔,是不错。” 江老太爷立刻露出一个极为满意的笑容。 “是吧?” “那我让人包起来,回家的时候你带去。” 我趁势坐到何泰安旁边,两手托腮撑在茶桌上,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江老太爷看。 江老太爷被我盯得发毛。 “洛溪,你干什么?” 我“嘿嘿”一笑。 “老爷子,你可真大方。” “那你之前跟我做的约定,也不能不算数啊,这都几天了,还不兑现承诺?” 我两手一摊,伸到江老太爷面前。 “拿来吧你!” 一旁的何泰安不明所以。 “江叔,怎么了这是,你还欠她东西呢?” “胡闹,我当爷爷的,还能说话不算话吗?你先去旁边玩,我跟你何叔有事情说。” 江老太爷又想敷衍我,我肯定不能如他的意。我算是看明白了,他压根就不太想把东西给我,所以才推三阻四的。 可这人不知道为什么,在何家人面前,特别要脸面,趁着何泰安在,我软磨硬泡,死缠烂打,拿话把他架起来,让他没法拒绝。 江月和江晚意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看见我缠着江老太爷要东西,本能地站在我这一边。 “爷爷,到底是什么东西啊,既然洛溪帮你把事情办成功,你怎么还不给她?” 江晚意更是单刀直入。 “爷爷,你不会想赖账吧?” 江老太爷板起脸,放下手里的茶杯。 “怎么,在你眼里,爷爷就是那种人?” 江晚意点头。 “你要不拿出来,你就是!” “你——” 在众人的围攻下,江老太爷无奈。 “行行行,洛溪,你跟我来。” 江家的别墅很大,是典型的中式庭院,前后两排小楼之间,还有一个宽阔的院子,堆着假山,养了锦鲤鱼池。 平常会客吃饭,都在前面那栋小楼,后面那栋楼,是江老太爷的卧室。 他要带我去卧室拿东西,江家姐妹好奇地想跟上,却被江老太爷厉声阻止,只有江辰泽,仗着江老太爷看不见自己,兴致盎然地跟在我们身后。 “洛溪,爷爷住的地方可神秘了,你看见前面那个拱形门了吗,平常都上着锁,从来不让我们进去玩的。” 江辰泽说,这房子是他们在沪城安家之后,单独给江老太爷建的。因为老爷子喜欢中式别墅,那时候市面上还几乎没有这种楼盘,江家就特意在山城造了一个。 他这一栋,又是特别设计过,跟其他别墅的户型都不一样,前后两栋楼,三个庭院。 当初楼盘建好,因为理念超前,地理位置优越,江家又肯下本钱,这个盘在山城卖得特别好,媒体都报道过万人摇号的盛况。 但江老太爷,已经提前要求,给他留了四套别墅,而且位置都在西北角,通过精心设置的绿化跟其他房子隔开,自成一小方天地。 “四套?不就他跟何旻家吗,还有谁啊?” 江辰泽掰着手指。 “何家一套,何旻一套,何夏一套,他们兄妹两个长大了要结婚,肯定不能跟家里住一起啊。房子就在隔壁,距离近能照顾到,又有私人空间。” 我听得一阵咂舌。 “不是说这边的别墅,要一个亿一栋,他就这么要了三栋,都送给何旻家了?” “我靠,那可是三个亿啊,他对何家也太大方了吧。” “我看何泰安才是他亲儿子。” 江辰泽苦笑。 “洛溪,你又胡说八道了,不是刚见过何旻的爷爷,何叔跟他爸长得可像了。” “那你爷爷指定有点毛病,对外人也太好了。” 我停下脚步。 前面就是江辰泽说的那扇拱形木门,门也是仿古样式,铜环上挂着一把造型十分奇特的锁,跟电视剧里古代的锁有点像,但它不是长方形的,而是正方形,而且通体漆黑,也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的。 江老太爷十分警惕,还左右看一圈,这才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铜锁。 江辰泽说,这把锁,也是他们找顶尖的锁业公司制造的,用的航空材料,看着不起眼,技术含量可高了,没有钥匙根本打不开。 我继续吐槽。 “神经病,我不能翻墙吗?” 江辰泽伸手朝围墙上一指。 “你仔细看看,上面有电线。” “我靠,真的,你爷爷真牛啊,他里面都藏啥好东西了?” 我感到很不可思议。 这个小区是山城最高端的别墅盘,小区的物业安保,本身就十分严格,外人根本进不来。 别墅里平常就江老太爷一个人住,江家还给他配了家庭医生,保姆,厨师,清洁工,保安,杂七杂八十几个人,门口一直都有人守着。 他还把自己单独住的小楼弄成这样,这是要防谁啊? 江辰泽摇摇头,说从他有记忆起,江老太爷就是这样,早上七点离开卧室以后把门一锁,谁也不让进。 有次他调皮,跟江月玩篮球,不小心把球扔进了院墙后面。 那时候墙上还没有装电线,他们姐弟两个,就找了梯子,想从墙上爬进去。 江辰泽刚骑上墙头,就听见一声爆喝。 “你给我下来!” 江老太爷因为跟江云山关系不太好,跟这些孙子孙女也不熟,平常的态度基本都是客气温和,从来没有这样疾言厉色的时候。 江辰泽被吓一跳,僵在墙上不敢动。 江老太爷大步走过来,攀上梯子,一把将他从墙上拉下。 江辰泽摔在地上,脑门肿了好大一个包,吓得“哇哇”大哭。 江老太爷却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恶狠狠地警告他们,要是再敢爬他的墙,就滚出去。 从那天起,他找人特意在墙顶布了安防电线。 “啧,原来是防你的。” 第185章 七品五雷符 说话间,江老太爷已经打开门锁,侧身让我们进去。 出乎意料的,院墙后面,是一片菜地,正有人蹲在地上,给菜地浇水。 江辰泽告诉我,那人叫福伯,是江老太爷的私人管家,已经在江家工作十多年了。 江老太爷每次出门的时候,就会单独留福伯看家。 见我们进来,福伯抬起头瞥了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不紧不慢地把水瓢丢回塑料桶里,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波动。 他长得清瘦,五官平平,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那种长相,我看了一眼,没在脑子里留下什么存在感。 估计下次再碰见,我也认不出来。 江老太爷也当他不存在,带我们进到一楼客厅里,让我坐下喝茶,他上楼去拿东西。 我朝四周打量一圈。 非常平平无奇的中式客厅,几乎所有的家具都是紫檀木,墙上还挂着几幅山水画。 茶桌上,摆了一套紫砂茶碗,旁边放着一罐半开的茶叶,标签上写着祁门红茶几个字。 看这地方,也没啥特别的啊,有啥地方值得重重防卫? 江辰泽也在我旁边好奇的看来看去,我低咳一声,朝他招招手。 “过来。” 江辰泽好奇地弯下腰,把脸凑到我耳边。 “你爷爷又看不见你,你还傻站在这干啥,悄悄跟上去看看啊。” “对哦——” 江辰泽眼睛一亮。 说对江老爷子楼上的卧室不好奇,那是假的。 小时候的一幕还深深烙印在他心头,现在那么多年过去,终于有机会能探查江老爷爷的秘密,他自然不会客气,半句都没推辞,屁颠颠跟上去了。 我目送着江辰泽三步并两步,跨上楼梯。 眼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处,一分钟不到,我忽然听见江辰泽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啊——” 紧接着,他整个人像弹飞的炮弹,整个人直接从楼上横飞下来,幸亏是个魂体,一路上撞到桌椅茶台,都穿透过去,竟然直接飞出了墙外。 我大吃一惊,立刻跟着跑到外面。 江辰泽摔在那片菜地上。 福伯手里还拿着那个水瓢,正跟他大眼瞪小眼。 愣了几秒,福伯手腕一翻,一瓢水浇到江辰泽头上。水流从他的身体穿过,顺着菜叶落进泥土。 我一时间分不清楚,福伯到底看没看到江辰泽。 江辰泽呻吟着,躺在地上起不来,原本乳白色的魂体,渐渐稀薄,淡得像一片雾。 全身上下,还有一层淡紫色的光线游走,发出“噼里啪啦”烟花似的电光。 居然是七品的五雷镇邪转运符。 在道教中,雷法是万法之首,也是道教法术的最高代表。 五雷符凭雷部的周、温、殷、赵、马,五方元帅为原形,通过五行方位变幻,让其互相作用,至阳至纯,能镇压阴邪,斩杀妖祟。 这是通用符,只要是个道士都能绘制。 但五雷符也分等级,法师最高可以绘制五品,七品的五雷符,只能出自红袍天师之手。 而这世上的天师,一紫三红,紫袍天师是我,三个红袍天师,分别是武当上、齐云山和青城山的掌门。 玄门中人,轻易不外出,也不跟世俗的人打交道。 江老爷子是怎么拿到这种品级的五雷符的? 重点是,他不是也跟江云舟一样,口口声声反对封建迷信,那为什么还在二楼卧室,布置下这样一道镇宅的雷符? 我一脑袋问号,一时间也理不清楚。 江辰泽躺在地上呻吟,我走过去,不动声色跟着舀了一瓢水,其实趁机把他的魂魄收回养魂镯里,然后晃了晃手镯。 “福伯,他帅吗?” 福伯的眼珠子非常机械地转了一下。 “谁?” “没事,福伯,这是什么菜啊?” 福伯却木着脸,不理我了。 耳后传来一道声音:“上海青,这种青菜有嚼头,我很喜欢吃。” 我转过头,这才发现江老爷子站在墙角,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他手里捧着一个木匣子,匣子上还缠着红布。 我一下就激动起来。 “啊,爷爷,这是——” 江老爷子点点头,紧紧抱住那个匣子。 “这是我父亲留给我的遗物。” 他带我重新回到茶桌旁坐下,烧水,洗杯,沏茶,一泡,两泡,三泡,整个过程慢悠悠的,折磨的人心烦意乱。 我眼睛死死盯着那个木匣子。 “爷爷,我可以打开吗?” “急什么?” 江老爷子端起茶杯,凑到唇边,先是深吸一口气。 “品茶,首先要观其色、香、叶、形。” “洛溪,你来说说,这个茶叶怎么样,一个点都不能落下。” 我从龙岭寨出来,进到江家,嫁给江辰泽。 短短三个月时间,马不停蹄给他们家处理这么多事情,几乎没有一天是放松的。 所有的一切,不都是为了师父留下的这件法器。 现在我追寻的东西就在眼前,只恨不得立刻把那木箱子抢到手里,打开确认,谁还管什么茶不茶啊。 但江老爷子显然看穿了我的性格,故意要在这种时候磨我的性子。他一只手端着茶杯细品,另一只手牢牢按在木匣子上,大有我不开口,他也不松手的意思。 他一个老头,我总不能上来就掀翻他,只能压住脾气。 “这个茶叶它——又细又长。” “又黄又绿。” “闻起来像是——” 我深吸一口气,再吸一口气。 “闻起来像是茶叶。” “行了吗,爷爷?” 江老爷子深深叹气。 “哎,牛嚼牡丹,对牛弹琴,洛溪,我们家辰泽就像这杯茶。” “遇见懂他,欣赏他的人,才能细细品味,知道他有多好。像你这种,再好再名贵的茶叶,入你之口,还不如白开水。” “你觉得你们真的合适吗?” “他困在那具身体里整整七年,没有人说话,没有人交流,一个人孤单的快要发疯。乍然碰见你,你是他的救世主,他只能跟你建立联系,他真正的心理年龄毕竟才十七岁,在这种情况下对你产生好感,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但那完全不代表喜欢,你懂吗?” “他跟何夏,才是青梅竹马,天生一对。” 第186章 镜子 江老爷子滔滔不绝一大段,追忆往昔,把江辰泽小时候跟何夏过家家的事都说了几遍。 着重强调,他们两个有多相爱多合适,我夹在中间,实在不识抬举。 要是江辰泽听到,不知道是啥感受,可惜他现在躲在养魂镯里,应该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 江老爷子说得口干舌燥,不停地喝茶,一只手还牢牢按在那个木匣子上。 我盯着匣子,忽然福至心灵。 “我明白了!” “如果这是我要的东西,我保证等江辰泽醒过来后,就离开江家。” 江老爷子深深看我一眼。 “你来江家,就是为的这个?” “你是从哪知道这个东西的?” 我没回答,江老爷子也没有继续追问,反而站起身,慢吞吞解开匣子外面包裹的红布。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五十八年前,是历史上最特殊十年的开端。 那时候,江老爷子才二十出头,刚娶了隔壁村的姑娘,生下江云山。 江家是当地有名的富户,江老爷子念过几年书,根本看不上土里土气的媳妇,两人感情不好,江云山他妈性格又泼辣强悍,夫妻经常吵架。 有一天吵架,江老爷子气得晚饭都没吃,一个人拿着书跑到后山。 就是在后山,他遇见了一个老头,满脸是血,冲他招手。 “年轻人,能给口水喝吗?” 江老爷子心软,把他带回家中,给他治伤。 等父亲从田里回来,跟这老头聊天,江老爷子才知道,他是附近山上的长春子天师。 那个年代,刚开始一项轰轰烈烈的大运动,打击玄门,很多人冲到山上烧毁寺庙,道观,殴打出家人。 长春子正在睡午觉,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人揪出来了,徒子徒孙早跑不知道哪去,他年纪大,腿脚慢,挨了好一顿揍。 江老爷子听的害怕。 村长刚说过,玄门的人都焉儿坏,不让村里人跟他们打交道。但父亲江敬却出人意料,非常强势地留下了他。 后来,长春子在他家住了小半个月。临走时,还送给江敬一件法器。 江老爷子感叹。 “我父亲也是从他走后,才坚定地用三亩良田换了那块墓地,还交代我,要把这件法器藏好。” 我听得直搓手。 对对对,跟我师父说的都对上了,就是这个东西,快点把法器给我,我在江家的任务完成,还管你什么江辰泽跟何夏啊。 到时候,我带着我的好几亿,和程桑桑这个山炮,去环球旅行。 桑桑早就说过,想去埃及看木乃伊,想去欧洲的古堡探险,看看是不是真有吸血鬼,到时候抓一个回来,养在家里多威风。 江老爷子端起木匣子。 我紧张地把手在衣服下摆擦了下,伸开双手去接。 靠近了,碰到了,沉甸甸的小木箱,抱在怀里很有份量,楠木材质,雕着富贵的牡丹花,表皮有一层温润的油光,看这箱子应该也值不少钱了。 我嘴角咧到耳朵根。 “谢谢爷爷,那没事我就先走了。” 江老太爷叮嘱我。 “嗯,回房里再看。” 我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抱着匣子健步如飞,从那扇圆形的拱门出来,扭头看江老爷子没跟上来,立刻窜到旁边廊檐下,把木匣子放地上,蹲下身,深吸一口气。 “啪嗒!” 世界上最愉悦的声音响起,木箱子的金属锁扣打开了。 坦白说,开箱之前,我已经在脑子里幻想过无数次,这件对龙虎山至关重要的法器是什么。 法印,七星剑,令牌? 抑或者是令旗,三清铃,法尺? 玄门十大法器,每个宗门都有各自的镇山之宝,师父也详细给我讲过,各个宗门法器的来历和品级。 其中龙虎山,最出名的就是一块传承千年的雷击木令牌,又叫天劫令,据说里面蕴藏无数道惊雷,其中有七道雷,封印的是天劫。 所谓天劫,就是妖怪化形时候,要渡的雷劫,雷电降落在附近的树木上,能把几十米高的树都瞬间劈地粉碎。 偶然在其中存活下来的特殊桃木,用它制作成令牌,就叫天劫令牌。其中蕴含的雷电,至罡至阳,连鬼将级别都不是对手。 这箱子里的,该不会就是雷击木令牌吧? 我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又睁开。 眼前的东西,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箱子里躺着的,竟然是一面镜子。 玄门里的镜子,不出意外,指的就是乾坤八卦镜,我手里就有一面,明朝时候传下来的。 传说,上古时代,伏羲观物取象,始作八卦。 八卦镜也分凸镜和凹镜,凹镜吸财聚福,凸镜镇宅除煞,镜子周围用桃木、玉石或者青铜绘制了八卦,河图洛星,背面一般画着太极阴阳鱼。 可眼前这面镜子,除了一个光秃秃的镜面,啥也没有。 我伸手拿起这面镜子,反过来看了下,同样是光溜的镜面,就很像小女生流行的那种化妆镜。 脑子里第一反应,是感觉自己被耍了。 师父说,我看见那个法器,就会知道那是我找的东西。 可眼前这个镜子是啥呀? 我盯着它,没有任何感觉啊。 这光洁的镜面,圆润的金属滚边,一看就是现代流水线产物,拼夕夕上9.9包邮,这怎么会像五六十年前的东西啊? 死老头,敢耍我。 我拿起镜子,气势汹汹转回身,想去找江老爷子算账。 可没想到,这个镜子的表面实在太光滑了,就像抹了一层油,我没拿住,镜子摔在地上,咕噜噜往前滚动,一直滚到前面的草坪上。 我追过去。 重新把镜子捡起来,却意外地发现,镜子里的自己看起来不一样了。 依然是熟悉的眉眼,挺拔秀气的鼻子,白里透红的肌肤。 玄门刘亦菲,颜值稳定发挥。 但我脑门上,顶着一根草。 是的,就是刚才草坪上随处可见的,南方地区分布最广泛这种黑麦草。 绿油油的,禾苗似的从我头顶冒出来。 我呆住。 这是咋回事啊? 这镜子,好像真的有点东西。 第187章 天魂归体 回到房间,我开始反复研究这面镜子。 把它扔水里,扔床上,泡牛奶里,在它上面抹泥巴,乱七八糟折腾整整两个小时。 可它却没有任何变化。 甚至连我头上顶着的草也消失了,之前那一幕,仿佛是我出现的幻觉。 我一时间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这东西如果真是当初师父给江家的,那我就已经完成任务,可以交差了。可如果不是,我又该去哪里寻找下一个线索呢? 在山城把事情处理完之后,我跟着江家人回到沪城。 跟我忐忑纠结的心情不同,他们全家都很兴奋。 一大家子人围坐在江辰泽的床边,江夫人把手按在胸口。 “哎哟,我这个心跳,我不行了。” “洛溪,小泽真的能醒过来,对吧?” 江云山不屑地嘲笑她。 “瞧你那点出息,一把年纪,什么风浪没经过,能不能淡定点?” 江晚意和江月对视一样,忽然抱在一起“咯咯”笑。 “爸,那你手不要抖啊!” 我顺着她们的视线往下看,江云山坐在床边的沙发上,一只手撑着沙发扶手,手臂不停地哆嗦,带动着黑色西装袖管也抖个不停。 江云山恼羞成怒。 “谁抖了!” “我——我这是手有点儿麻。” 说着换个姿势,身体向后仰,斜靠在沙发上,两手随意地搭在腿上。 只是,这次换成两条腿开始不停地抖。 江晚意跟江月笑成一团,陈灵倩却没笑,反而两眼通红,看一眼江云山,又看一眼我,哽咽着抱住一旁的江明舟。 “呜呜呜——小泽能好,我实在是太开心了。” 嗓音哽咽,带着哭腔,呜哩哇啦说了一大堆,一个字也没听明白。 江明舟宠溺地揉她头发。 “爱哭包,别哭啦。” 陈灵倩的肚子已经很大,六个多月,看着跟别人七个月似的,医生说,是因为营养太好,孩子个头长得快,让她控制饮食。 她自己人没怎么胖,但情绪倒一天一个变化。 最夸张的是,那天看见月亮不圆,也要流眼泪。江明舟每天哄小孩似的哄她,没有半分不耐烦。 大家都很体谅她,江夫人也跟着感慨,悄悄用手指擦眼角。 “辰泽醒过来,灵倩能平安生下这个小孩,你们四姐弟平平安安的,我这辈子再没有其他烦恼了。” “洛溪,什么时候能开始?” 我让大家都退后,把那两个坛子搬到江辰泽床前。 然后脱了鞋子,爬到床上,三七二十一,先把江辰泽的衣服给扒光,连裤衩都没放过。 江家女眷们都立刻背过身,江大哥挑一下眉头,朝我比个大拇指。 “洛溪,你这脱衣服的动作,很是熟练啊。” 江云山用力压着上翘的嘴角。 “熟练好,熟练很快就能再有个孙子了。” “你们胡说什么,我是要找他身上的封魂钉。” 封魂钉是非常细小的银针,跟头发丝差不多粗细,上次,我在江辰泽喉结上找到过一枚。 一魂一钉,魂归钉散。 天魂回归之后,我要依次找到封闭地魂和命魂的封魂钉,然后才能把魂魄完整地放进江辰泽体内。 先大致找到位置,等会引魂入体,才不至于手忙脚乱。 我从包里找出铜钱,在江辰泽身上一顿摸索。 从肩颈到胸口,沿着肋骨往下,再到腹部,仔仔细细探查,一寸都不能放过。 江大哥看的津津有味,还拿出手机拍摄。 “洛溪,看镜头。” “我服了,哥你能不能干点正事?” 我瞥一眼,又飞快地转过身,把铜钱贴到江辰泽肚脐眼的位置。 “叮!” 一声悦耳的脆响,封魂针牢牢被吸在铜钱上。 我把被子扯到江辰泽腰间,姐妹几个立刻扭过头来看热闹。 几人盯着那枚闪闪发亮的银针,“啧啧”称奇。 “嚯,这么长的针,一直插在小泽肚子里,之前去医院检查,那些医生就没发现?” 江月还好奇地伸手要去摸。 “这是什么材质的?” “别乱动,封魂针极阴极寒,千万别让大嫂碰到。” 我从地上捧起其中一个坛子,拍开上面的泥封,然后从桌上拿了一瓶高纯度的白酒,沿着坛口灌进去。 灌的时候很心疼。 “大哥,随便拿瓶二锅头就行了,你咋准备的茅台啊?” “我昨天刷到,茅台都要三四千一瓶了。” 江明舟不以为意地摆手。 “嗨,在乎那个干吗,家里有的是。” 这坛子大概到人膝盖那么高,坛肚宽大,看着起码能装好几盆水,可我刚灌入半瓶白酒,坛口却很快有液体满溢出来了。 乳白色的液体,像牛奶,又带着一层淡淡的珍珠光泽,散发出一种特殊的香味,就好像下过雨后的海面,天高地阔,云淡风轻。 众人的表情都有些陶醉。 我也跟着深吸一口气。 这真是下血本了啊,居然用这么好的月明珠粉养魂。 月明珠,是一种特殊的珍珠,只在深海沉船里出现。 有一种特殊的海蚌,爱食死人精气,会把沉船作为巢穴,等吸收完船上死人的阴气之后,那些阴力在体内流转,被海蚌的皮肉孕育,会变成珍珠,这就是月明珠。 因为实在太难得,指甲盖那么小的一颗,就得拍出几百万的天价。 玄门里更多的用途,是把月明珠磨成粉,论克卖,比什么黄金钻石都贵。 看这些流出的液体,已经浓厚到实质,明显经过七年时间,坛子里的月明珠粉还没消耗完。 我让大家都围上来,一人猛吸几口,这东西壮魂补阳,对身体大有好处。 等吸完月明珠粉化成的白雾之后,江辰泽出现了。 跟命魂不同,天魂是淡淡的蓝色。 江家人一齐惊呼:“辰泽!” 江夫人激动地在江辰泽面前拼命挥手。 “阿泽,你能听见妈妈说话吗?” “他不能。” “天地两魂被封印久了,魂力薄弱,是无法感知到外界的。” 我轻轻拉起江辰泽的手,引他走到床边。 身体对天魂,有最本源的吸引力。 江辰泽的眼珠机械地朝周围看了一圈,等看清躺在床上的自己,立刻眼睛一亮,魂体跟着飘过去。 躺在床上的江辰泽发出一声细微的轻吟。 第188章 三魂归位 我如法炮制,找到的魂钉的位置,把江辰泽的的魂也送回体内,最后,才从手镯里唤出命魂。 命魂,是江辰泽唯一具有自主意识的魂魄。 江家人激动万分,一个个泪眼婆娑地盯着他,给他鼓劲。 江明舟:“辰泽,等你醒了,哥带你去滑雪。” 陈灵倩:“呜呜,小泽,嫂子嗷呜,呜呜,呜哩哇啦——” 这次,江月和江晚意没有嘲笑陈灵倩,反而跟着一起哭。 “二哥(小泽),加油啊!我们等你回来。” 江夫人更是激动得张开怀抱,想去拥抱江辰泽。 可出人意料的,江辰泽站着没动,神色平静,目光呆滞,对大家的话没有半点反应。 众人意外:“他咋了?” 我走到江辰泽面前,绕着他的身体转了两个圈,仔仔细细检查一遍,发现他魂体上,还有极淡的雷电罡气。 我把之前在山城江老爷子房里的事说了一遍,江辰泽中了五雷符,魂体大损,伤得不轻。 江云山眉头紧皱。 “五雷符?我爸房里,怎么会有这个东西,他向来也不太信这些。” 江夫人:“可能是上次来沪城见到过辰泽,他就信了,回去之后让人准备的?” “你还记得吗,何泰安跟好像跟当地的玄门协会有些交情。” 我诧异。 “玄门协会?” 玄门虽然讲究出世,但在各地开设道观,免不了跟地方政府打交道。就会设立玄门协会,委派一些弟子,处理各种事务。 何泰安是山城当地数得上的富户,跟玄门的人结交,听起来也很正常。 江云山忍不住抱怨,老爷子面对他疾言厉色,对何泰安却宽和得很,不管对方交什么朋友,做什么事,从来不表示反对。 江夫人:“那毕竟是外人吗,老爷子的性格,向来对外人客客气气,对家里人严格一点。” “洛溪啊,那个符厉害吗,那辰泽这样,该怎么办?” “看这个魂体受损情况,可能会记忆混乱,脑部疼痛之类的,具体还得等他醒过来再做判断。” “不过没事,魂体归位,人的身体自然有养魂的功效,慢慢都能复原的,你们先往后退一下。” 我从包里掏出一串铜钱,又拿出一把五颜六色的令旗。 五令旗是玄门里极重要的法器,又叫“五方旗”,顾名思义,一共有五种颜色。 青、红、黄、白、黑,每种颜色对应不同的五行和功能。 青为木,位于东方,木性护佑生长;红为火,位于南方,火消阴霾,驱邪除祟;黄为土,位于中央,土德厚物,保家宅安宁;白属金,位于西方,金器伤人,能攻击阴邪;黑属水,位于北方,主流动变幻,平衡其他四行。 我用铜钱布了个封魂阵,把十七枚通魅(沾了童子眉的古代铜钱)在床边摆出一个小七关,让魂魄困于其中,无法离开。 铜钱经过万人之手,阳气十足,再加上童子血,能抑制阴气流动。这样,江辰泽的三魂被牢牢锁在阵内出不去,只能往他身体里走。 再用令旗摆一个阳护阵,引入阳气护体,壮其神魂,让魂体融合,就能让他醒过来。 本来布这两个阵法,其实费不了什么劲。 但我在江家呆这几个月,已经完全吃准他们的心思,这是我卖的最后一个人情,必然得做到极致。 所以我脚踩步罡踏斗,故意弄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时不时还要喊几嗓子,仿佛插令旗也是一个十分费力的事。 所谓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 江家人啥也不懂,看我把令旗的旗杆凭空插在地上,旗子无风自动,纷纷鼓掌叫好。 只是刚拍几下手,就被江云山按下了。 “胡闹什么!” “不要分散洛溪的注意力,你看她额头那汗冒的。” “对啊,这阵法看着就难,很耗费体力吧,哇,洛溪额头的青筋都鼓起来了。” 江明舟搂着陈灵倩退在后面,啧啧感叹。 “上次对付鬼松,都没看见她那么费劲。” 江夫人大感欣慰。 “能娶到洛溪,真是我们家的福气啊,她对辰泽实在太好了。” 江晚意:“是啊,她对谁都很好,我们在山城的时候,林磊被抓进刑警队,也是她忙前忙后,给人家翻案的。” 江月: “啥,林磊?就是之前跟你谈恋爱那小子,他怎么进去的?” 江晚意羞恼地扑过去拧她胳膊。 “姐,你胡说八道什么,谁跟他谈恋爱了,我那不是被下降头了吗!” 在山城的一系列事件,我都还没来得及跟他们说,众人只知道我揪到江博西这个凶手,并不清楚其中的具体过程。 江晚意就趁此机会,把所有事情都说了一遍。 不得不说,她还挺有几分讲故事的天赋,跟古代说书人似的,平平无奇的一件小事,娓娓道来,也被她讲得千回百转,波折横生。 江家人都被她吸引,一个个全神贯注听故事,也不往我这里看了。 江月甚至不知道从哪里抓来一把瓜子,全家坐在床铺对面的沙发上,一边嗑瓜子一边听江晚意唠嗑。 那我不是抛媚眼给瞎子看吗,这些劲都白费了。 我只能大喊一声。 “荡荡游魂何处留存,虚惊异怪坟墓山林。 今请山神五道路将军,当方土地家宅灶君,查落真魂。 天门开,地门开,千里童子送魂来,魂归来兮——” 江家人全都转头看我。 “哇,你们看,辰泽的魂魄慢慢往回走呢。” “我好像看见他身体里另外有个蓝色的魂魄坐起来了,那是天魂不?” “应该是的,小意,你继续说啊,那女的跳河了,然后呢?” 在我跟江晚意的拉锯战中,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原本十分钟完成的阵法,我愣是鼓捣了两个小时,累得一头汗。 布完阵法,我顺势往床上一瘫,疲惫地摆手。 “不行了,累死,我先睡会。” “阵法没啥问题,江辰泽应该明天早上就能醒。” 说完这句话,我就闭着眼睛睡了过去。 不是装的,实在是午饭吃得太饱,下午两点,正好是我午睡时间,连着布置两个阵法也确实消耗元气。 我昏昏沉沉,一觉睡到晚上,醒过来的时候,暮色四合,房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床头的手机,不断发出震动声。 第189章 假日山庄 我闭着眼睛,接起电话。 “你要死啊!你什么时候回得沪市,也不告诉我,你给我带山城特产了吗,火锅底料有没有?” 我一个激灵,睁开眼睛。 “桑桑?” 我怎么把她给忘了。 去山城前,桑桑还在青城山卧底呢,而且她说,她发现了一个重大消息,等着告诉我。 但现在,江家幕后的敌人已经被找出来,给季锦言蛊虫,必然也是江博西找人干的,所以桑桑的发现,变得完全没有意义了。 被她知道自己白辛苦,我要被骂死,我立刻转移话题。 “带了带了,特别好吃的火锅底料,等明天我们去逛一趟超市,买点帝王蟹,大龙虾,最好的吊龙牛肉,我们两个涮火锅吃啊。” 程桑桑:“哼!你真该死啊!” “凭什么你吃大餐,我只能吃这种平平无奇的火锅,你这狗贼,眼里根本就没有我这个朋友。” 我皱起眉头。 “桑桑,你现在有点太膨胀了啊,帝王蟹大龙虾还叫平平无奇?你以为我平常在吃什么,龙肝凤胆啊?” 程桑桑冷哼:“你还装,明天你们江家办宴会,都上新闻啦,说要邀请多少多少名媛富豪,光是什么米其林厨师就请了六七个,大办特办,这种宴会你不叫我?” “什么?” 我切掉语音,打开八卦新闻的某软件,发现江家果然上了热搜。 “惊!江家次子神秘苏醒,豪门盛宴兄弟夺嫡。” “爆,江辰泽强势归来,江家风云再起!” 这标题起的,怎么都跟港媒似的。 点进去仔细一看,基本都是在说,江家忽然对外宣布,次子江辰泽苏醒。 江云山大喜过望,决定举办一个最隆重的宴会,广邀国内名流,并且会在宴会上宣布,江辰泽空降进入江氏集团,担任集团总裁。 简直莫名其妙,江辰泽昏迷的时候才十七岁,大学都没读,这几年又跟社会严重脱节,感觉跟半个文盲差不多,江云山不想赚钱了,咋可能让他去当什么总裁啊。 我起身下床,到客厅里,发现江家人都在。 只不过跟之前激动开心的情绪不同,一个个都黑着脸,尤其江云山,脸上阴云密布,正咬牙切齿地打电话。 “这都是谁造的谣言?” “查,都给我查!” 江夫人放下手机,一脸头疼。 “别查了,刚才吴南音给我发信息道歉了。” 吴南音就是何泰安的夫人。 她说,她昨天刚到的沪城,跟一群老姐妹喝下午茶,闲聊中说起江辰泽的事。 她一时开心没忍住,就说江辰泽很快要醒过来,到时候她会替江家操办晚宴,邀请那几个姐妹都去。 没想到,当时房门开着,隔壁包间有几个娱乐新闻的主编,把他们的话一字不落都听进耳中。 娱乐新闻吗,总归喜欢夸大其词,真真假假,把她说的话掺杂在其中,其他媒体也纷纷跟着报道,妄自揣测分析,这才变成今天的局面。 江月愤愤不平。 “她这是笃定了洛溪没法把辰泽治好,想看我们笑话呢。” 江夫人莞尔一笑。 “还不知道谁看谁的笑话,人家花这么大一笔钱,搭好戏台,那就陪他们唱一出好戏,洛溪,明天辰泽一定会醒过来,对吧?” 我犹豫地点点头。 就算上午没醒,最晚午时过后,阳气充足,肯定会苏醒,报纸上的宴会是在晚上六点,一般不会有啥意外。 我打电话,让程桑桑也来参加晚宴,顺便把她的新发现告诉我。 晚宴地点在沪城假日山庄。 那是沪城最大的庄园,仿照俄罗斯着名的夏宫庄园建立。 庄园分为前花园和后花园,后花园是占地广阔的高尔夫球场,主体宫殿在前花园。有大量大理石喷泉群,各种欧式雕像,还有金色的庆典礼堂,装饰得极为华丽。 特别是礼堂门口,还有造型古典的阶梯喷泉,是沪城上流社会举办各种宴会的不二选择。 何家这次也不知道啥目的,下这么大的血本。 晚宴开始前一个小时,我已经提前到达假日庄园。 今天一大早,江月就把我带到一个着名的什么私人造型师工作室,给我好一顿折腾。 她说,我得以最完美的面目见江辰泽。 我对此很不以为然,但也没表示反对。 坦白说,我对江辰泽,是有期待的。 他那张脸,魂体的时候已经够帅,不知道真人出现在面前,得长啥样。 虽然我们才相处短短三个多月,但也算建立了比较深厚的革命友情,江辰泽说自己英文很好,还会西班牙语,法语,五六国语言。 等他身体恢复,他就带我去瑞士滑雪,去夏威夷潜水,带我周游全世界,当我的免费导游。 我没答应他。 因为忽然想起江老爷子说的话,他跟何夏才是天生一对,我拿到东西,就该自己走人。 但还是很希望,能跟他作为朋友相处。 “狗贼,看招!” 我正盯着门口的喷泉发呆,腰间忽然挨了一掌,扭头一看,程桑桑一手朝前平推,满脸愤怒地盯着我。 “好啊,你这裙子在哪搞的,也不给我准备一条?” 我忙走过去,挽住她的手臂。 “你需要这些东西吗?” “我相貌平平,才要靠这种裙子首饰来衬托,你看看你的脸,你自己照照镜子,作为我们龙岭寨的村花,你披个麻袋都好看,何必浪费这种时间!” 桑桑得意地抬起下巴。 “哦,也对。” 我问她,她在青云观,到底有什么大发现,她却很不耐烦的摆摆手。 “一会再说那个,我饿死了,午饭都没吃,先进去看看吃的。” 走进礼堂,宽阔的大厅里,摆着两长溜西餐桌,桌上摆满美味佳肴。 整只的烤羊,烤乳猪,色泽金黄,冒着浓郁的香气,还有各种各样的海鲜、烤肉、叫不出名字的刺身,甜品,看得人眼花缭乱。 餐桌前面,站着一个穿粉色礼服的高个女生,一大群人簇拥着她。 “几年不见,何小姐长得越来越漂亮了。” “是啊,辰泽看见你,不知道该多开心。” “恭喜你啊,何小姐,守得云开见月明,你和江二公子的感情,实在让人动容。” 第190章 晚宴 啥玩意儿,他们怎么又让人动容了? 我听得一头雾水,一边往盘子里堆吃的,一边竖起耳朵凑过去。 吴南音挽着女儿的胳膊,一边“咯咯”娇笑,一边说些谦逊的客气话。三言两语间,把何夏跟江辰泽的往事又说了一遍,还着重强调,何夏学医归来后,在江家住过几天。 她没有说得很明确,但言语间处处暗示,江辰泽就是何夏治好的,而江家举办这个宴会,也是为了当众宣布两人的婚事。 何夏无奈地摇头。 “妈,你乱说什么呀。” “可不止我一个人给辰泽看病了,江家不是还给她取了个山里的儿媳妇?说是懂些法术,能招魂什么的。” 吴南音恍然,捂着嘴笑道:“嗳对,是有那么回事。” “看我,竟给忘了,说不定这次江辰泽病好,就是她招魂招回来的!” 有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真的假的,江云山信这套?” “肯定不信啊,何夏可是美国的医学博士,专门攻读大脑神经学这一方面的,江辰泽肯定是她治好的啦,江家那儿媳妇,故意蹭功劳的吧。” “嗯,我也听说了,原本定的不是她,是她继妹,不知道被这女人耍了什么手段,江家竟然也硬着头皮认了,真是有心机。” 我听得神情复杂,往嘴里塞了一块蛋糕。 吴南音怎么敢的啊? 先不说江辰泽自己的想法,何夏之前在江家,跟他们一家人基本都闹崩了,她自己不知道吗? 该不会在山城,江夫人给她们点好脸色,她们就能假装之前的事没发生过吧。 “好神经!” 江晚意气鼓鼓的,从我盘子里抢走一个纸杯蛋糕,拿在手里也不吃,折磨似的,捏那点纸皮。 “要是小泽醒不过来,他们就说是你没治好,你乱吹牛,肯定会拉你出去,故意让你丢脸。” “要是小泽醒了,又说是何夏治好的,反正不管怎么样,正反话都让他们说了,真不要脸。” 江晚意鼓着脸颊,用手里的叉子不断戳蛋糕。 我把蛋糕抢过来。 “管他们说什么呢,你们也长嘴了啊,你别浪费吃的。” “对,等会看我给你报仇,让他们好看!” 在礼堂的客人越来越多,时间临近晚上六点,终于,万众瞩目中,江云山走上舞台。 他今天也打扮得格外精神,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穿着黑色大衣,红光满面。 “各位,感谢大家莅临江家的晚宴,正如媒体报道的,今晚,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宣布。” 何夏忽然小声啜泣起来。 众人都朝她看过去,她抱歉地点头,用手捂住嘴唇。 “不好意思,我一时激动,没忍住。” “我等这一天,等了整整七年,天知道我在美国这些年,是怎么过的。” 大家纷纷安慰她,不断有人提起,说她这些年多么多么努力学习,就为了治好江辰泽。 于情于理,江家都不能辜负她。 也有人恭喜她,说她能治好江辰泽,专业技术已经问鼎全球顶尖水平。这么出色的儿媳妇,要是江家不要,他们可要抢了。 在一片恭维声中,江云山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我宣布——” 他还没说完,江月忽然提着裙摆冲了上去。 “爸——” 她神情惊恐,眼眶通红,拉过江云山的肩膀,凑在他耳旁耳语几句,江云山的面色迅速变了。 “真的,怎么会这样,不是说——” “咳咳,不好意思,礼堂那边,我先去处理一下。” 江云山跟江月急匆匆走下舞台,众人立刻哗然。 我也迷茫地问江晚意,发生什么事了,江晚意朝我挤眉弄眼。 “看着,等会怎么给你出气。” 她悄悄告诉我,原来,何夏提前买通了周管家。 周管家今天中午告诉他们,江辰泽已经醒了,所以何家迫不及待整这一出,想把治好江辰泽的功劳按在何夏身上。 他们觉得,江家都是场面人,两家交情摆在这里,又有江老太爷那一层关系,就算江家不满,也不会在这种场合公然撕破脸。 而且,他们说话含糊,并没有直接承认江辰泽就是何夏治好的,只是大众的臆测而已,真要论起来,到时候也有的是借口。 江家自然不会上他们的当。 于是故意让江辰泽又装昏,周管家肯定迫不及待来报信了。 江晚意朝我眨一下眼睛。 “二嫂,你看着。” 说着举着酒杯走到人群最前面,故意提高音量。 “何夏姐!” “你刚才说,我哥是你治好的吗?” 何夏表情僵硬,愣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何夏妈妈立刻给女儿打圆场。 “我们小夏可没这个意思。” “辰泽毕竟昏迷了这么多年,这种事,尽人事,知天命,谁也不敢打包票的。” “那怎么有人就敢打包票呢!” 江晚意伸手指着我。 “二嫂,我记得昨天你说,我哥最晚今天中午,必然会康复苏醒,对不对?” 所有人的视线纷纷扫向我。 “这人就是江家二少奶奶啊,长得也挺好看。” “是啊,气质也好,不比何夏差,江家还是有眼光的。” “毕竟首富家选媳妇,总不能真挑一个村姑吧。” “嗳你们看她戴的翡翠,那次拍卖会我也去了,说是江夫人两三个亿拍下来送她的。” 听见大家都在夸我,何夏气坏了,何夏妈眼神一扫,人群里立刻有几个人开始唱反调。 “我感觉长得一般啊。” “就是,人一般,品行也一般,这也太会吹牛了吧,江辰泽确定今天中午真的能醒?我记得当初江家可是遍请名医,也治不好他呢。” “奇怪,不是说是何夏治的吗,我都搞不清楚了,到底是谁治的江辰泽啊?” 在议论声中,何夏其实也有点迷茫,她搞不懂江晚意到底向着谁,才说刚才那番话的。 江晚意走到她旁边,忽然不动声色,在没人注意的角落,朝她飞快地眨了下左眼。 然后转过身,朝我举起酒杯。 “昨天二嫂在我哥房间布了个阵法,守了一天一夜,如果我哥今天能醒过来,必然是她的功劳,二嫂,我说的对不对?” 第191章 江辰泽苏醒 这个时候,何夏也从她妈的嘴里知道,江辰泽又陷入昏迷。回忆起刚才江晚意的眼神,她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果然是从小长到大的交情,江晚意果然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何夏心领神会,悄悄朝江晚意赞许地比一个大拇指,顺着她的话问道:“真的假的?” “洛溪,你是说,你治好了江辰泽,而且保证他今天中午就能醒过来?” “江辰泽是典型的慢性意识障碍,当初严重颅内出血引起的大脑缺氧,这种病,连全球顶级的专家都没法治,你一个晚上就能给他治好了?” 何夏神情轻蔑,人群中有人配合地质问我,是不是在吹牛,也有人不解地问,不是说何夏治好了江辰泽吗,听这个意思,到底治没治好啊? 何夏歉意地摇头。 “抱歉,那都是谣言。” “一个多月前我确实在江家住过几天,也给江辰泽做了最细致的检查,他的意识对外界的刺激几乎没有任何反应。以现在的医学手段,我还做不到能把他唤醒。 但我坚信,随着医学技术的发展,他肯定会有醒过来的那一天。只要我还活着,我就绝对不会放弃他!” 何夏慷慨激昂的一番言辞,江晚意感动地握住她的手。 “何夏姐,我就知道,你对我哥真好。” 众人不解,听这个意思,那江辰泽没醒啊,那些新闻是咋回事,江家为什么又要举办这个宴会。 何夏妈冷笑一声。 “还能是怎么回事,估计江董事长有什么生意上的重大事项要宣布吧。” “有些人啊,跟着蹭热度呗,也不知道胆子怎么那么大,什么谎都能撒。” 所有人都朝我看过来,神情或奚落,或讥讽,窃窃私语,交头接耳。 江晚意夸张地倒吸一口冷气,伸手捂住嘴巴。 “二嫂,这是真的吗?” “你没有治好二哥,而是想利用这个机会给自己博热度?” “这不可能吧,二嫂,我相信你,你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的对不对,你说二哥已经好了,他就肯定能醒,你说啊!” 何夏妈低头扫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信息,凑到何夏耳边说了几句,母女两人对视一眼,何夏坚定地点头。 “洛溪,现代医学治不好辰泽的病,你怎么能拿他的事开玩笑呢?” 江晚意把台子都搭好了,我肯定不能让她一个人唱独角戏,立刻配合,做出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医学不行,玄学行啊,江辰泽肯定醒了,要是不信,你们自己去他房里看看。” “洛溪,你明知道小意他们对辰泽的感情有多深,有多期待他能好起来。拿这件事做文章,真的很过分!” 何夏的嗓音已经带了怒气,我却寸步不让,反而更加咄咄逼人,还要跟她打赌,,她自己医术不行,学艺不精,就把别人也想的跟她一样废物,如果江辰泽醒了怎么样? 在江晚意配合的煽动中,何夏被我怼的失去理智,怒道:“他绝不可能醒,他要是现在能醒,我吃——咳咳——”话锋一转,何夏忽然挽住江晚意的胳膊。 “算了,你这种骗子,我没什么好跟你赌的,小意,我被她气得头疼,走吧,我们去找月姐。” 江晚意满脸遗憾。 啊,差一点,差一点就让她说出吃屎的话了,只可惜,何夏到底也算是名媛,理智还是控制住了情绪。 不过,我们想要的目的,基本全都达到了。 何夏斩钉截铁说江辰泽不会醒,在众人面前,把骗子的头衔牢牢按在我身上。 如果江辰泽真的没醒过来,江家势必不会再要我这个儿媳妇。 何夏妈已经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 周围一圈贵妇围着她,说江家娶这种儿媳妇简直开玩笑,凭她们跟江家的交情,无论如何都要去江夫人面前说几句,不能让这种女的败坏江家门风。 何夏妈心花怒放,面上却还维持着淡淡的惆怅。 “哎,辰泽是多好的一个孩子啊。” “要是他醒过来,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娶了个这样的妻子,他——辰——辰泽?” 尾音忽然尖利得像鸡叫,几乎破了音。 周围还有人在附和。 “何夫人不要激动,吉人自有天相,辰泽跟何夏都是好孩子,他们的缘分还在后面呢。” “是啊,我实在忍不了了,你们看见江夫人了吗?我要去跟她好好说道说道,怎么会有人敢用辰泽的身体,开这种玩笑呢。” 妇人转过身,先是愣了几秒,紧跟着,猛然瞪大眼睛,也像被掐住脖子的鸡。 “辰——你,你是江辰泽!” 她的嗓音又细又尖,格外高亢,这一嗓子,喊得半个大厅的人都听见了。 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动作,视线像无数集中的探照灯一般,转向大门口的方向,那里,有个年轻男人,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缓步朝这边走过来。 他好像还不适应自己的身体,一步一步,走得非常慢,但很沉稳,表情也非常淡然,完全让人看不出喜怒。 只是那熟悉的锋利眉眼,异常清俊的五官,让人一眼就能认出,他就是江家二少爷——江辰泽。 所有人都惊呆了,也有不少年轻女人被他的容貌所慑,发出低低的吸气声。 我也跟着吸气。 我跟江辰泽朝夕不离相处这几个月,按理说,我对他的颜值应该已经免疫了。 但魂体的江辰泽,跟有真实身体的,完全是两种感觉。 前者,就好像你在看电视,这个明星确实很帅,但隔着屏幕,远没有真人那种冲击力和震撼。 而且他的气质好像也完全不一样了。 之前的江辰泽像个小奶狗,虽然刚开始臭屁的要死,后面就乖顺的随你捋毛,还动不动脸红。 现在这个,他睥睨众人,随意扫向我的视线,非常陌生,不带一丝感情。但奇怪的是,反而这幅冷冰冰的样子,看着更有种生人勿近的禁欲感。 大厅的音乐也跟着停下来,几百人的礼堂里,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就在这时候,何夏再也忍不住,呜咽一声,小跑着一头扑向江辰泽的怀里。 “阿泽!” 第192章 终相见 江辰泽愣着没动,没推开何夏,也没顺势去搂他。 他两只手自然地垂在身体两侧,脸上先是半迷茫的表情,紧接着,有一丝看见熟人的欣喜。 “何夏?” “对,是我,阿泽,七年了,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何夏百感交集,再也忍不住,抱着江辰泽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痛诉对他的思念之情。 跟他讲述自己当初是怀着多么沉重和悲痛的心情,放弃最喜欢的设计专业,改念神经脑科,又是怎么艰难地完成学业,第一时间回到他身边。 江辰泽眉头一挑。 “我知道我昏迷了很久很久,困在一个黑屋子里面,一直走不出去。到后面,好像有人在跟我说话,我看见了亮光,也看见——” 江辰泽顿住,伸手按住太阳穴。 “所以,那个人是你?” 何夏脸色瞬间一红,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她倒是想承认,但刚才在众人面前刚夸下过海口,背后这么多双眼睛瞪着,她也没那个胆。 江晚意尖叫一声,像个炮制似的冲过去,一屁股挤开何夏,激动得拉住江辰泽的手。 “二哥!” 刚喊一声,大颗大颗的眼泪就顺着脸颊滚落,江辰泽眼眶也跟着发红,双臂一伸,紧紧把江晚意搂在怀里。 “小意!” 兄妹二人紧紧相拥,大厅里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今天一大早,江晚意就奉命陪我去造型工作室化妆,所以家里,就剩我们两人没见过江辰泽。 他中午醒过来,江家其他几个已经抱着他哭过一顿,这时候情绪也稳定了很多。 江云山重新走回舞台,当众宣布了三件事。 第一,为了庆祝江辰泽苏醒,江氏集团会在股票市场进行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分红。 第二,江辰泽空降江氏,担任最新的执行总裁。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江家会在三个月后,为我跟江辰泽举办一场最盛大的婚礼。 宣布完,众人哗然,掌声雷动。 刚才那些围观的吃瓜人群,纷纷感叹,我是真有本事,居然能把七年的植物人都治,到底是江家哪里找来的大师。 也有人趁机嘲讽何夏,说她自己没把人治好,打量着谁都是骗子呢。刚才大放厥词的,现在呢,人跑哪去了? 何夏被她妈扯着,正站在门外的走廊上,一只手还不甘心地扒住金色的大门把手。 “妈,你拉我干什么!” “辰泽醒了,我要去找他,我有好多好多话要跟他说。” 何夏妈死死拖住她,气得在她头上敲一个响栗。 “说什么说,还嫌不够丢脸吗?” “这次我们赌错,彻底输啦!现在进去,不知道多少人要看我们笑话。闺女啊,你听妈的,以后离江辰泽远点吧。” “江云山当众宣布了他们的婚事,可见心里对这个儿媳妇满意得不得了,现在我们插不进手了! 你这个时候再凑上去,那么多人看着,被江辰泽一拒绝,又加前面的事,你还要不要做人,以后怎么在这个圈子里找男人?” “可我不甘心,妈,辰泽醒过来了,他就在我眼前,我等他等了这么多年,我怎么能甘心啊!凭什么好处都让洛溪占了,我接受不了!” 何夏一脸怨恨,却也没有再往里冲。 她心里知道,妈妈说得对,眼前确实不是个好时机。 “先回家吧,今天江家把洛溪捧成这样,必然是要让她出风头的,我们没必要凑上去给她打脸。听妈的,先回家,后面的事,我们再从长计议。” 何家人狼狈地离开。 江辰泽站在台上,握着话筒,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场面话,紧接着,又邀请我上台。 我被江家人簇拥着走上舞台。 江辰泽牵过我的手,朝我微微一笑。 “洛溪,谢谢你。” 一旁早有人放起礼花,台上落下很多五颜六色的亮片,众目睽睽中,江辰泽拥住我。 一道聚光灯打在我们身上,我抬头,江辰泽低头,两人目光交缠,时间仿佛凝固。 程桑桑说,那一秒,我美得就像公主。 “龙岭寨公主的身份让给你了。” “妈的,搞的我好嫉妒,你快去给我找个差不多帅的啊。” 程桑桑很三八地朝我挤眼睛。 “洛溪,咋样,那一瞬间的感觉——” 说着两手向空中一挥,握拳抵在脸颊上,眼冒爱心。 “是不是疯狂心动啦?快点告诉我!” 我默然。 重重叹一口气。 心动吗? 确实是有的,但更多的,是心寒。 因为江辰泽拥住我的同时,凑到我耳边,低声说道:“别装了!” “听着,我不知道你用什么方法,欺骗了我爸妈,但我绝不会上你这个当。” “我限你两个月内,自己老老实实离开江家。” “否则——” 灼热的气息灌入耳内,他的呼吸很烫,我心却瞬间凉了。 “我会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江辰泽威胁完我,又微笑着牵我走下舞台,还细心地给我整理裙摆。 他一直牵着我,跟江家人一起应酬,直到晚宴结束,都没人发现他的异常。 江晚意甚至还暧昧地捅我手肘。 “哎哟,看我哥,多紧张你。” “好恩爱啊你们,狗粮撒一晚上,害我饭都吃不下。” “那你们今天晚上——嗯?” 江晚意把眼睛眨得像蝴蝶翅膀,程桑桑很嫌弃。 “你别扇你的眼帘子,都把我扇感冒了。” 江晚意扭她。 “哼,你在这当什么电灯泡,快跟我走!” “你今晚住我隔壁,不许去当电灯泡,打扰他们两个,听见没有?” 晚宴在一片祥和欢欣的氛围中落下帷幕。 回到家之后,江家人几乎都喝醉了,连平常不会喝酒的程桑桑都被江晚意拉着,硬灌了几瓶起泡酒,两人搂一起睡觉去了。 我跟江辰泽回到房里,面面相觑。 江辰泽转头朝周围看了一圈,很嫌弃地把我的睡衣丢到沙发上。 “喂,你另外去找个客房,别在我这。” 我眯着眼睛打量他,从头到脚,从脚到头。 江辰泽很防备地后退一步,抱住胳膊。 “像你这种女人,我见得多了。” “早上的事我妈已经大致说了一遍,不是,你自己编这种谎言,你听着不可笑吗?” 第193章 打架 江辰泽说这些话的时候,嘴角一边向上勾起,眼神向下,十分不屑又桀骜的样子。 “什么鬼松,三阴封魂?哈哈,笑死人了。” “现在这里也没别人,你实话告诉我吧,是不是何夏把我治好的,你抢了她的功劳,所以她刚刚才那么委屈,哭得那么惨?” “你还真挺有手段。” 听他说完,我终于认识到一个现实。 江辰泽这狗崽子,他失忆了。 他看我的眼神十分防备,就像看一个陌生人,他完全不记得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 但让我想不通的是,怎么人失忆了,性格也会改呢? 我最开始遇见的江辰泽,不是这样的啊,虽然两人刚见面的时候,他还略臭屁,但马上就恢复正常,还肯喊我姐姐。 现在这种不可一世的欠揍样子,真让人拳头发硬。 所以我也没让着他。 “这房间我都住习惯了,我才懒得搬行李,你要是不愿意跟我睡,你滚。” 我踢掉鞋子,直接往床上一瘫。 “这破高跟鞋真是难穿死了。” 江辰泽不可思议,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子。 “这里是我家,你让我滚?” “你在开玩笑吗?” 回应他的是一个翻身,我把被子都卷到身上,从床头拿出手机开始刷某音。 江辰泽气极,过来拎我。 “这是我的房间,你给我起来!” 他真的半点不怜香惜玉,手指紧紧掐住我的手臂,猛得一用力,把我整个身体凌空拎起来。 我没防备他下手那么狠,气得直接在空中,一手攀住他的脖子狠狠一拧,两腿趁势缠住他腰间,用力一个过肩摔。 江辰泽被我摔在床上,我趁势跨坐到他的腰间,猛掐他脖子。 “倒反天罡啊你,敢打我?” 江辰泽用力掰我手腕。 “疯女人,你给我滚下去!” 我们两个互相不甘示弱,正打斗间,房门忽然被猛得向里推开。 程桑桑醉眼惺忪,站在门口。 “洛溪——我要告诉你,青云观的重大发现,你快求我,求我我马上就说了。” 江晚意站在她身后,锁她喉,想把她朝外面拖。 “今天是他们的好日子,不许你打扰我嫂子!” 程桑桑嘎嘎大笑。 “嘎嘎嘎,就洛溪?她还能干啥啊?她屁都不懂的,她——噶——” 两人同时瞪大眼睛,僵在原地。 程桑桑像被雷劈了一样,大张着嘴,神情呆滞。 江晚意脸颊羞红,眉飞色舞。 “抱歉啊二哥,二嫂,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说着用力关上房门,把程桑桑拖走。 趁江辰泽还扭头朝那个方向看,我直接一个巴掌拍到他脑门上。 “你个忘恩负义的狗崽子!” 江辰泽大怒: “你疯了!” “你这泼妇,竟然敢打我!” “你别以为我不打女人!” 江辰泽凶巴巴地来拧我的手臂,我也不可能真跟他打架,顺着他的力道往旁边一让,被他掀下身。 我顺势躺倒。 “江辰泽,别闹了,我要睡觉。” 江辰泽愣了一秒,整张脸都皱在一起。 “我跟你很熟?” “别用这么恶心的口气跟我说话。” 说着非常嫌弃地弹了弹脖子上,手臂上,刚刚被我碰到过的地方,好像染上什么脏东西似的。 他跳下床,去衣帽间收拾被褥。 “行,小爷的房间今天就先让给你,等明天我说服我爸妈,你从哪来的给我滚回哪里去!” 把被子一卷,江辰泽怒气冲冲甩上房门离开。 “碰”的一声巨响,床头柜上的相框被震得翻到在台面上。 我伸手把相框重新扶起来。 照片里,江辰泽眉眼肆意,朝着我笑。 我忽然有点想明白了。 我遇见的江辰泽,和现在这个江辰泽,并不是一回事。 现在的江辰泽,是17岁的江辰泽,真正的天之骄子,性格高傲跋扈,感觉全世界都匍匐在自己脚下,未来有无限可能。 喜欢他的女生应该非常非常多,所以他也一副臭屁的不行的样子,被我看两眼都好像占了他天大的便宜。 而我遇见的江辰泽呢,他是24岁的江辰泽。 虽然他和世界的连接依旧停留在17岁那一年,可这七年孤独的时光,也是真实存在的。 他被困在自己的躯壳旁边,能看见,听见周围的家人,朋友,可却无法跟他们沟通。 他触碰不到任何东西。 大部分时间,他都一个人呆着,等待有人来找他,跟他聊天,所谓的聊天,也是对方单方面输出,他没法给任何回应。 这样的日子格外漫长,漫长到他快要发疯。 他的傲气,他的桀骜,他对未来的憧憬,信心,早就在这种煎熬的等待中,日复一日的消磨掉了。 所以他碰见我的时候,才会那么惊喜,才会话唠似的说个不停。 我是他那时候唯一的朋友,他又怎么敢对我摆姿态? 现在他失去这段记忆,对他来说,时间依旧停留在七年前,他还是那个没有经历过现实毒打,臭屁自大,目中无人的17岁少年。 想明白这些,我心里的气迅速消了。 我二十多岁的人了,能跟这种小屁孩一般见识吗? 算了算了,明天再好好跟他解释一下吧,相信要不了多久,他就能接受现实的。 我洗完澡躺到床上,继续把那面镜子拿出来研究。 江辰泽的事是次要的,这东西,才是我目前最重要的事。 按老头的说法,他给江敬的,是龙虎山一件非常重要的法器。 等我拿到这个法器的第一时间,就得把东西给送回去。 而去很难得的,他只给我限定了一年时间。我师父做事向来很散漫,几乎从来不做任何规划。 小时候偶尔有几次,他周末答应带我们去镇上赶集,每次我都提前一个晚上开始准备水壶,纸巾,背包,乱七八糟一大堆,师父呢,总是非常潇洒,第二天早上吃完早饭,两袖一扫:“走!” 最离谱的是送我上学那天,他也这样,走到学校门口才发现忘记带学费,只能又把我领回家。 就这么一个极度散漫的人,居然还给我限定一年之期,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这件法器,如果今年不换回龙虎山,只怕要有大麻烦。 所以,我必须得确认它的真实性。 第194章 离婚 我不断打着哈欠,把那面镜子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看一阵看不出什么名堂,又拿火烧,扔水里,把铜钱丢上面,还给它点了柱香。 一直折腾了一个多小时,依旧看不出什么名堂。 我从桌上找了纸笔,仔细回忆,那天发生的所有细节。 时间,记不太清了,当时肚子饿得咕咕叫,还没来得及吃午饭,应该是在十二点左右。 地点:江老爷子私宅外面的花园草坪上,好像没啥特别的。 物品:一根草。 盯着纸上这几行字思考片刻,我打算先从时间点下手。 中午十二点,午时阳气最强,说不定就是这个原因,等到中午了,再去外面草坪上试试。 我把镜子贴身藏好,来到客厅找程桑桑,打算仔细问问她,青云观的事。 没想到,一到客厅,发现江家人都在。 大家围着餐桌排排坐,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特别是江晚意,柳眉倒竖,咬牙切齿,又习惯性地用叉子把面前盘子里的吐司戳得稀巴烂。 我从她面前把那盘吐司端走。 “小意,你又浪费食物,不吃给我吃。” “一大早的,谁给你气受了,是不是程桑桑昨天打呼噜,磨牙,说梦话,把你踢下床?” “咦,桑桑人呢?” 江晚意抬起头,委屈得眼眶都红了。 “二嫂,不是她,桑桑有事出去了,是我哥——” 说着扭头瞪江辰泽。 “现在二嫂就在这,刚刚那些话,你有本事当着她的面再说一遍!” 江辰泽坐在椅子上,两手交叉,抵住下巴,姿态很淡然,看向我的眼神却冷漠无比。 “趁今天一家人都在,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 “我跟你之间不会有婚礼,之前的婚约也不算数,你这幅样子——” 他上下打量我几眼,嫌恶地身体微微往后靠。 “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辰泽!” 江云舟厉声喝止他。 “你怎么跟洛溪说话的?” “算了算了,他也不是故意的。” 我忙安抚大家,把自己昨晚分析的推测说了一遍,江辰泽失忆了,他现在还是十七岁那个怼天怼地的小屁孩,大家不用跟他一般见识。 众人听完,脸上怒气稍缓,没想到,江辰泽眉头一挑,嗤笑道:“我猜的果然没错,你还挺会扮好人的。” “不管你给我爸妈灌了什么迷魂汤,我绝不会上你的当。爸,听见了吗,叫她滚,我不会娶她的。” 江夫人气得用力拍他手臂。 “你疯了!” “要滚你滚,洛溪是我江家明媒正娶的儿媳妇,你们已经结婚了,不可能再取消婚约!” 江辰泽冷漠地站起身。 “已经结婚?那就离婚啊。”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们难道还想强迫我娶一个讨厌的人吗,我告诉你们,这绝不可能!” 见我直愣愣地盯着他,江辰泽皱眉。 “怎么,不愿意啊?你不是说自己什么玄门大佬,这就是大佬吗,半点没有自尊心。不管我怎么讨厌你,你都想粘着我不放是吧。” “也对,江家的富贵,你肯定舍不得丢弃。” “像你们这种山沟沟里出来的人,我了解的很,抓住一切机会想出人头地,只不过,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也得照照镜子吧?” “看看自己的学历,高中毕业,呵,再看看你的长相,气质——” “洛溪,你有哪一点配得上我?” 江辰泽说话毫不留情,更伤人的是他的眼神,眼里满是嫌弃,厌恶,恶心,我不由得想,如果当初,他没有被封印魂魄整整七年,如果我们两个是正常的相遇,他也是这么看待我的吧? 他甚至觉得我们没有资格做朋友。 我其实不应该难过的。 我来江家,原本就是冲那件法器来的,所做的一切,也只是为了完成师父的遗愿,这当中还能赚点钱,何乐而不为。 对,我是来拿东西的,不是来交朋友的。 他怎么看我,有什么影响呢? 可心里这种酸涩,针扎似的刺痛感是怎么回事,痛感朝周身蔓延,嘴里也涌出一股苦味。 我强颜欢笑。 “喂,人身攻击就过分了啊。” 江辰泽头微微偏了一下,半歪着脑袋看我,嘴角斜斜勾起,完成一抹锐利的冷笑。 “过分吗,你对我做的更过分啊。” “只要想到你这样的人,这几个月一直住在我房里,甚至跟我躺在一张床上,我就想吐。” “陈姐——” 江辰泽扭头吩咐女佣。 “一会把我房里所有的床铺被褥都扔出去烧了,晦气的很。” “哦,把那张床也烧了,还有沙发,算了,茶几也不想要,把所有家具都换掉吧。” 所有的佣人都朝我看过来,我感觉脸上像挨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痛。 我这人其实迟钝的很,神经大条,从来感觉不到丢脸是何物,程桑桑老说我脑子缺根筋,我跟她混一起,从小到大不知道被多少人奚落。 学校里,大家嘲笑我们两个穿衣服土,喊我们闰土姐妹。 村子里,别人说我是没人要的野孩子,桑桑是没爹妈的野孩子,两个人命都贱,难怪物以类聚,谁沾上谁倒霉。 我当时也很难过。 但只是一瞬间的感觉,因为桑桑马上会趾高气扬的昂起下巴。 “她们那是嫉妒,我们俩这个颜值,穿啥都好看!” “他们那是羡慕,每天回家不写作业还爸妈挨揍呢,看我们,根本没人管,想捉鱼就捉鱼,想钓龙虾就钓龙虾,我们多幸福啊!” 于是我也跟着开心起来。 可现在桑桑不在,我难过的情绪忽然一股脑涌上来,无处消解。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陌生复杂的情绪。 “倒也不用那么麻烦,我一会就走。” “爸——咳咳,江董,江夫人,还有江大哥,大姐,小妹,这段时间多亏你们的照顾。” “大家以后,山水相逢,有缘再见吧!” 我转身要回房间收拾行李,江云州忽然发出一声厉喝。 “等等,洛溪,你要去哪啊!” 江辰泽插嘴:“婚约解除,她跟我们江家毫无瓜葛,她爱去哪就去哪!” 第195章 离开江家 江云山气得随手抄起桌上的盘子,用力朝江辰泽头上砸过去。 “逆子!你给我闭嘴!我不允许你跟洛溪离婚,要滚,你自己滚!” 江辰泽动作敏捷,往旁边一跳,避开那个盘子,毫不示弱地喊道:“你非要强按牛头喝水吗?那行,婚约可以继续,但我绝对不会碰她,你们也没有权利干涉我交女朋友!” 江夫人也气得脸色发白,一只手按着太阳穴,不断地深呼吸。 “造孽啊!” “洛溪这么好的姑娘,是她救了你的命,她对我们全家都有大恩,你竟然敢这样对她,我非要打死你个畜生!” 说着左右看了一圈,也从桌上抓起一个玻璃杯,扔向江辰泽。 夫妻两个一人扔盘子,一人丢杯子,江辰泽左闪右躲,地板上很快就一片狼藉。 江晚意在旁边挥手,喊道:“别打啦,你们都别打啦!” 我看得一个头两个大。 江辰泽灵活地闪避,还不忘骂人,先是说他爸妈人老了脑子不中用,迟早要去买保健品,又骂他大哥大嫂想孩子想疯了,重点还是骂我,把我从头到脚都鄙视一遍,我实在听不下去,自己默默回房把行李都收拾好,顺便把桑桑的行李也带上。 再回到客厅时,大家已经都冷静下来。 江家人坐在沙发上,江辰泽一个人抱着手臂,冷漠地站在他们对面,两边泾渭分明。 看见我提着行李过来,江辰泽先是一愣,接着很讥诮地嗤笑一声。 “你真愿意走?” “还是想用这一招逼我爸妈,我告诉你,像你这种——” “闭嘴!我是哪种人,轮不到你来说。” 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这么明晃晃地嫌弃,我对他已经彻底丧失耐心。 我跟江家人告别,顺便掏出手机叫车,江夫人还要再劝,我也坚定地摇头拒绝了。 江云山眼眶都红了。 “洛溪,你真要跟辰泽离婚?” 江夫人:“洛溪,你别走啊,辰泽不听话,让他滚就是了,一家人有话好好说,你不能离开我们啊。” 江晚意冲过来抱住我的手臂。 “二嫂,你跟二哥离婚,我的抚养权能归你吗?” 江明舟夫妻对视一眼。 “既然这样——洛溪,我们的抚养权也归你。” 陈灵倩更是捧着肚子“嗷嗷”哭:“洛溪,没有你,我不敢生小孩啊,这可怎么办啊!” 我哭笑不得,安慰众人,江博西的事已经解决,应该没人再会下手害他们了。 而且他们身上,都有我留下的护身符,江家大门口,我也布了个简单的阵法,不会再出事的。 实在不行,真有事就打我电话,我暂时还留在沪城,可以立刻赶过来。 一家人哭哭啼啼送我出了大门。 到大门口的时候,正巧遇见遛狗的孙成刚父子。 孙成刚兴奋地跟我打招呼。 “洛溪,大包小包的,这是要去哪啊?” “哟——江瘸子,你们一家咋了,大白天哭成这样。看见辰泽好了,高兴的吧,啧,还说首富呢,一家人情绪都这么不稳定。” 孙沐阳手里牵着狗绳,微笑着朝我点点头。 不知道为啥,他看起来精神气特别差,眼底还有两块黑色的青影,黑眼圈大的吓人,向来朝上梳的头发也无精打采的耷拉着。 “洛溪,去哪啊,要送你吗?” 孙沐阳的嗓音,就像一个饿了三天的人,嗓子又干又涩,有气无力,喉咙仿佛被压扁,声线沉闷,听得让人格外不舒服。 果然,他刚说完话,孙成刚就气得踢他一脚。 “叫你早点睡早点睡,一天天夜游神一样,看看你这幅死样子!” “晚上不睡,早上不起,你这种人活着也是多余粮食,丢人现眼的玩意儿,给我滚回家去!” 孙沐阳被他踢得一个踉跄,那两条狗也吓一条,顺势往前冲,孙沐阳差点摔倒,幸好江辰泽伸手扶了他一把。 孙沐阳感激地朝他一笑。 “谢谢你啊,辰泽。” 江辰泽惊讶地看着他。 “你是——孙沐阳?你跟我记忆中的,不太一样了。” 孙沐阳原本穿的是一件单薄的夹克外套,江辰泽扶他的时候,握在他小臂上,把他的袖子也顺势撸上去一截。 我一眼就看到,孙沐阳手腕上,有一圈淡淡的黑线。 “你等一会!” 我怕自己看错了,走到孙沐阳旁边,握着他的手腕举到眼前。 果然没错,这线,黑红交缠,拧成麻花状,手链一样缠在他腕间,黑线的一头还插入脉搏,跟他手臂上的血管连接在一起。 我大吃一惊。 “阴缘线,你这哪弄的?” 孙沐阳不明所以地挠头。 “姻缘线?洛溪大师,你是说,我最近有桃花运吗?” 孙成刚一巴掌糊在他后脑勺。 “呸!你这幅衰仔样,哪个女的能瞧得上你?洛溪啊,这小子,他是不是出事了,不瞒你说——” 孙成刚一把推开孙沐阳,朝左右看了一圈,警惕地拉着我后退几步,凑到我耳边说悄悄话。 “这孩子最近状态挺不对劲的,该不是被什么脏东西缠上了吧?” 我点点头。 “这东西有点复杂,走吧,先去你家。” “嗳?去我家?” 孙成刚眼睛一亮,在我那两大箱行李上转了两圈,大喜过望。 “好好好,去我家好,孙沐阳,还愣着干什么,快来帮洛溪大师拿行李!” 孙沐阳不情不愿,有气无力道: “爸,我拿不动。” “滚滚滚,我看见你就来气。” 孙成刚殷勤地来接我手中的行李,江辰泽视线在我们两人身上打转,忽然“嗤”的一声笑出来。 “她说的果然没错。” “洛溪,你本事可真大啊,刚被我们江家扫地出门,一个照面就能拿下孙沐阳,还真是——” 脑子里搜寻到合适的词汇,江辰泽直接下了个结论。 “擅长排忧解男。” 江辰泽说得阴阳怪气,孙成刚是人精,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 他先是看看江家人哭红的双眼,再低头看一眼自己手中的行李箱,联想到江辰泽说的我被扫地出门,瞬间明白过来。 “洛溪,你跟辰泽离婚了?” 第196章 去孙家 江辰泽用余光扫我,眼中是晦涩不明的意味。 “你说错了,我们不是离婚。” 孙成刚十分沮丧:“啊?哎一!” 江辰泽话音一转,“我们没有正式办过婚礼,怎么能算离婚呢?解除婚约而已。” 孙成刚立刻兴奋起来:“啊?哎呀!” 一模一样的词,表达的心情却截然不同。 孙成刚开心地原地转一个圈,紧紧拖住我行李箱的杆子,一只手挡在身前用力一挥,生怕别人来抢。 “那还等什么,儿媳妇,不是,洛溪,走走走,现在就去我家。” “爸爸让阿姨把最好的房间给你腾出来,哎呀,我是说,我让阿姨,看我,都高兴得胡八说道了,哈哈哈哈哈——” 孙成刚一手叉腰,仰天大笑,样子不知道有多张狂。他儿子站在旁边,欲言又止,被孙成刚狠狠一瞪,缩着头不敢再说话。 眼看他一手拖行李,一手拉我,江云山再也忍不住了,生气地往前一扑,用力抓住我的手臂,怒道: “竖子尔敢!” “老贼,抢人家儿媳妇,你要不要脸啊!” 孙成刚冷哼一声,松开握着行李箱拉杆的手,十分嚣张地用手指点着江云山胸口。 “什么儿媳妇?谁?你家陈灵倩不是好好站在旁边吗?” 江云山目眦欲裂:“呸,你别给我装疯卖傻,我说的是洛溪!” 孙成刚把手竖成喇叭状,放在耳边,侧着身体对准江云山。 “谁?洛溪?洛溪是你家什么人来着?” “来,辰泽,我的好大侄子,告诉你爸,洛溪跟你是什么关系?” 江辰泽拧着眉头,似乎看不明白孙成刚的意思,不过嘴里说出的话依旧半点不留情。 “毫无关系!” 孙成刚:“哈哈哈哈!” “听见没有?你家辰泽可说了,他跟洛溪没关系。婚约解除,大家都是单身,你算老几啊,你有资格管我们家洛溪的闲事吗?” 孙成刚一边说,一边手指头不断地戳在江云山胸口,把他戳得连连后退。 江辰泽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他好像到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孙成刚这是在跟他爸抢我? 他表示十分不解。 “孙叔——” “你小心点,别被这种村姑给骗了。” “我朋友说,这女的专门研究过一套话术,骗我们这种豪门,其实就是个不学无术的捞女。” 怕孙成刚不信,他又着重强调。 “网上专门有这种团伙的,叫什么名媛培训班,专门研究穿衣打扮,其实脑袋空空,学识内涵更是半点没有,你可别上当。” 江辰泽每说一个字,孙成刚眼睛便瞪大一点。 听到后面,他两只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大,嘴角更是比AK47还难压,几乎咧到耳朵根。 “哎呀,这是——这事弄的!” 孙成刚不戳江云山了,又来拉我手臂,义正言辞道:“洛溪,天下会有这么难没良心的男人啊,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比谁都快,看看,男人长得帅有什么用!” “辰泽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你绝对不会原谅他的吧?” “你看,还是我们沐阳好,他就绝对不敢对你这样。你们上次从云隐酒店回来之后,这小子一口一个洛溪,一天提你十八趟。” “他还说,你几次救了他的命,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孙沐阳弱弱开口:“爸,我没有这样说过啊!” 孙成刚威胁地瞪他一眼,“你闭嘴!” 又转头,满脸笑意地看着我。 “知子莫若父,他虽然没说,但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来,洛溪,别跟这些不相干的外人浪费时间了。赶紧去我家,爸给你准备午饭,你想吃啥?我马上叫厨师给你做,海鲜喜欢吗?家里今天有刚空运到的帝王蟹,忘不了鱼,那个鱼肉鲜美,一吃就让人忘不了。” 江云山气得要命,袖子一卷,怒骂几句“酸菜缸”,又想冲上来打架。但这次,我及时阻止了他,我提出要跟孙成刚走,去他家住几天,有事可以来孙家找我。 江云山仿佛被雷劈中,浑身一怔,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脸色惨白地靠在江明舟肩上。 “洛溪,你真要跟他走,爸爸舍不得你啊!” 怕江辰泽以为我故意拖延,说出更难听的话,我没再跟他们纠缠,十分果断地拉着行李箱,跟孙成刚走了。 走到林荫道的拐角处,扭头一看,江家人一边放声大哭,一边全家齐上阵,围殴江辰泽。 江明舟握紧手心,一拳头砸在江辰泽肩膀。 “我打死你个臭傻逼!” 江夫人红着眼睛喝止他:“明舟,别这样!” 江辰泽恼怒地捂着肩膀:“妈,你看看大哥,疯了吧他!” 江夫人袖子一卷,忽然一个起跳,一巴掌拍在江辰泽头顶。 “打他脑袋!” “这脑袋中看不中用,长了也是白长!” 一连两巴掌,江夫人越打越火大:“我这么好的儿媳妇给你作跑了,我打死你!” 不得不说,看的人神清气爽,心里十分愉快。 “嘿嘿嘿嘿嘿——” 奇怪,我虽然很想笑,但还没笑出声啊,这是谁的声音? 转头一看,孙成刚笑得牙不见眼,肩膀一个劲地抖,就像掉进老鼠的米缸。 孙沐阳无奈。 “爸,你别这样笑,渗人的很。” 孙成刚抿起嘴巴:“霍霍嚯嚯嚯——” 抿不住了:“哈哈哈哈哈——” 就这么一路笑到自家门口,在花园里工作的佣人都好奇地抬头看热闹。 “大孙总这是咋了?” “估计公司有啥好事发生吧?” “大孙总心情这么好,那小孙总有救了啊,应该不会再挨揍吧,我先进去跟他说一下——” 孙成刚笑意一收,转头怒视着那人。 “小李,你刚才说什么?” “孙志坚那猴子,又惹什么祸了!” 孙志坚这次,惹了泼天大祸。 我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但从他的表情上,也能分辨出来,这个祸事,肯定十分严重。 因为他的脑袋,乌龟似的在窗外一探,等看见孙层刚,立刻缩了回去,还喃喃道:“要死,要死,大哥回来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大门开着,他的嗓音十分清晰地传到我耳中。 只见孙成刚面色一变,丢下手里的行李箱,大步冲进房里。 “你个畜生!” 第197章 赣州 孙成刚一边怒吼,一边已经高高举起巴掌。 眼看着巨大的掌影落到眼前,孙志坚一个滑跪,“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孙成刚的巴掌落了空,在空中停顿一下,他狰狞地咬牙切齿,迅速改变方向,用力往孙志坚脑门上拍。 孙志坚俯身趴地,一个磕头,悲怆地喊道: “大哥,救命啊!” 他身体平趴在地上,孙成刚的巴掌又落空。 一连两击被闪避,孙成刚怒火中烧,直接一脚想踢翻弟弟。 他腿刚动了下,孙志坚忽然往旁边一滚,哭喊道:“我真的为这个家操碎了心啊,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我一片好心办坏事,是我蠢,是我不应该,我去死好了。 妈,爸,你们听见了吗,我来九泉之下陪你们了!”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孙成刚三击不中,又听弟弟哭喊死去的爸妈,联想到现在只剩下兄妹三个人相依为命,刚才的怒火立刻消了大半。 他冷哼一声,骂道:“哭什么丧!” “到底出什么事了,还不快说!” 孙志坚这三连招耍的,一看就熟门熟路,听见孙成刚的骂声,他这才抹一把脸,从地上滚起来。 “哥,是赣州那个项目,那——咦,洛溪大师,你咋在这?” 孙志坚刚才全神贯注对付自家哥哥,全然没有注意到周边的情况。现在看我也在,脸上不免闪过几分尴尬。 孙成刚解释,说是邀请我来家里做客的,让佣人去给我收拾好房间。 孙志坚挠挠头。 “哦,欢迎欢迎,那一会我们去书房说吧。” 孙成刚瞪他。 “我就不耐烦你这幅小家子气的样子,洛溪又不是外人,怕什么?有事就直接说!” 要平常的话,孙志坚也没那么听话,但他犯了大错在先,今天就像个鹌鹑一样,不管孙成刚说啥,都老老实实点头。 佣人帮我把行李拿到房间,铺好床被,我跟着孙家几人,一起来到二楼西北角的书房。 有钱人家的书房,都布置得差不多。 两边墙上都是顶天立地,满墙的大书柜,中间一张老板办公桌,靠窗边,还摆着真皮电动躺椅,不远处是一张茶桌。 不过跟江家喝工夫茶的茶桌不同,这张两米多长的檀木桌上,放着的竟然是咖啡机和各种各样的酒杯,看着跟整个中式装修格格不入。 孙成刚歉意地朝我笑了笑。 “我们几个都不爱喝茶,那玩意儿喝了睡不着。” “沐阳喜欢喝咖啡,我们兄弟爱喝酒,洛溪,你想喝啥?” 说着伸手指那一排造型各异,叫不上名字的洋酒。 “RemiMartin,martel?” 什么马丁马特的,听不懂。 我挥挥手,“别麻烦了,给我来一杯珍珠奶茶,加啵啵和芋圆。” 几人一愣,孙志坚“噗”的一声笑出来,孙成刚瞪起眼睛。 “你还有脸笑!还不快让人去准备!” 孙志坚老老实实掏出手机,联系厨房,给我做奶茶,跟厨师沟通完,屏幕上又弹出一条信息,孙志坚扫了一眼,脸色“刷”一下变得惨白,手一抖,手机掉落在桌面上。 屏幕还亮着,上面一连串感叹号,能看出对方此刻强烈的情绪。 “小孙总!又多了八个人!怎么办!!!!” 大家都看见了屏幕上的字,孙成刚连连追问,八个是什么意思,到底发生啥事了。 孙志坚却毫无回应,他面如土色,仿佛被吓傻了一样,嘴里喃喃自语:“又八个,快三十个了,完了,全完了,大哥,我会不会坐牢,你一定要救我啊!” 说着忍不住双手捂住脸颊,眼尾发红,几乎要哭出来。 孙成刚恨恨地在他脑门上拍了一巴掌,骂他没出息。 “天塌下来有我顶着,快说啊!” 孙志坚这才深吸一口气,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沉重表情。 赣州最近旧城改造,孙家在城东拍下了面积最好的一块地。 那地方名叫上德,是赣州最有名的城中村。 里面都是村民的自建房,隔得跟鸟笼似的,一栋面积不大的房子,能租十几户人家。 现在房子要拆迁,因为地价拍得高,政府也大方,给出的拆迁款挺丰厚,村里几乎家家暴富。 原本卖不上什么钱的老房子,人手赔了几百万,各个都喜气洋洋,一有点时间就聚在村口讨论,谁家拆了多少,谁家比我家多几万,村里每天比过年还热闹。 他们嘴里说出的金额,让村里的租户十分眼红。 在上德租房子的,原本就是赣州偏底层的百姓居多,这么说吧,但凡你跑外卖能赚大几千一个月,也不乐意住那地方。 所以留在这里的租户,收入有限,人群也杂乱,素质良莠不齐。 不知道哪个提头的,说他们在这租了十几年,现在房东能拿到几百万,凭什么他们分逼没有? 于是就有租户去跟房东沟通,想分点钱。 那这事,搁谁都不乐意,自然是碰一鼻子灰,房东们都跳着脚骂,说他们失心疯,红眼病,想要钱就去抢银行,别来惦记自己的。 原本这件事,租户不太占理,只有几个蛮横的人还在跟房东吵闹,大部分被房东骂了,都老老实实收拾东西,准备搬家。 偏偏在这节骨眼上,又发生了一件事。 有个租户叫刘大牛,是城中村一家小饭馆的厨师,这小店专门做外卖,门头隐藏在一条漆黑的小巷子里,十分不起眼,租金也很便宜。 跟其他只做外卖的小店不同,刘大牛很有良心,他不去买那些价格低廉的预制菜包,也不用地沟油,每天都去菜市场新鲜采购,价格虽然比其他店略贵,但吃过的客人基本都给打五星好评,所以他的店在外卖平台上销量还不错。 上德本地的租户,也经常来他店里光顾,渐渐的,就跟他混得很熟。 刘大牛性格耿直,人也大方热情,算是本地租户里,人缘口碑最好的一个。租户里夫妻小两口吵架,也爱去他店里,找他评理,可以说,刘大牛几乎等于上德租户里的“村长”。 可这次,偏偏是他出事了。 第198章 刘大牛 都说做人,好心有好报,可现实里,往往是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好人被当成傻子,任人拿捏。 刘大牛是好人,他的房东,却是上德原住民里,数得上的小气鬼。 房东叫赵本柱,今年五十多岁,生得又白又胖,平常没事就爱去刘大牛店里蹭饭,吃完也不给钱,含糊其辞夸几句,说下次我给你减房租。 刘大牛脸皮薄,也只能让他占点便宜。 一个月前,他后厨院子里,地下水管忽然破裂,积了满院子的水,幸好锅碗瓢盆泡不坏,但他提前准备好的那些土豆茄子之类的蔬菜,都被水泡烂了。 刘大牛找上赵本柱,让他出钱维修。 原本抠门的赵本柱,这次异常大方,大手一挥,说让刘大牛尽管去找人修理,顺便把墙面也粉刷一下,地板被泡坏,也撬了重新贴。 包括那些被淹坏的菜蔬,到时候理一个账目,所有的损失都由他来承担。 铁公鸡忽然拔毛,刘大牛大喜过望,立刻停掉店里的生意,叫人过来重新装修。 耽误了半个月,刘大牛找赵本柱报销,所有费用一共合计三万多元。 赵本柱掰着手指跟他算:“你在这的房租,一年一万八,这次的费用三万四,看在咱这么多年的情分上,这样吧,我再贴你两千,我给你免两年的房租!” 说好的现金报销,成了免房租。 刘大牛不太乐意,但他也没办法,城中村有院落的房子不太好找,何况他刚装修完,也不太可能退租,只能硬着头皮认了。 赵本柱还以此为借口,又去他店里多蹭好几顿饭。 又半个月时间一晃而过,村子里都收到拆迁的消息,许多租户已经开始腾房子。 刘大牛带着一兜水果,来到赵本柱家,先是说了一堆恭维话,听说他这房子因为面积大,带了院子,赔的钱也比别人多,说是有六百多万,那还不发财啊,六百万,都不知道怎么花。 听得赵本柱哈哈大笑。 “都跟银行谈好了,我儿子拿着这笔存款,可以直接去信用社上班呢!” “不止发财,这下连我儿子的工作都解决了,我家祖坟真是葬得好啊。” 赵本柱一顿吹嘘,又及时提醒刘大牛,让他一周之内把房子腾出来。 刘大牛递上水果,谈起那三万四的事,说希望赵本柱把钱补给他。 赵本柱笑容一收。 “什么三万四,那不是抵房租了吗?” 刘大牛:“可是,这房子后续不能住了啊。” 赵本柱板起脸:“那我也没收你房租啊!说两年就两年,我一天都不会短你的!” 刘大牛急了。 “赵哥,你这不能耍赖啊,这房子马上要拆掉盖小区的,我这店开去哪啊?” 赵本柱冷哼一声,“那是你跟开发商之间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啊?反正我后面两年都是免费让你用的,他们在这盖房子影响你开店,你应该去找他们啊,关我啥事?” “你可别看我人好,就蹬鼻子上脸,我告诉你,别想讹我钱!” 赵本柱一顿胡搅蛮缠,把刘大牛给赶出去,还没忘记偷摸留下他拿来的橘子。 接下去几天,赵本柱借口躲了出去,刘大牛根本找不到他人。 其他租户已经陆陆续续搬走,刘大牛没收到钱,不肯搬,租户们里面跟他交情好的,也气不过,一个个都聚在他店里,给他出主意。 俗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人一多,大家还真想出个办法。 就是让刘大牛找开发商,把这事情告诉开发商,让他们把这笔三万多的钱给扣下来,再给赵本柱。 这时候房子的腾空手续已经到尾声,孙家的工程队进场,准备开始拆迁工作。 刘大牛跟租户们,一齐来找工程队讨要说法。 那天,正好碰见孙志坚来队里巡查工作。 像他这种级别的大老板,一个小小的楼盘拆迁,原本是请不动这尊大佛的。 但前段时间,孙志坚工作上出纰漏,刚被孙成刚一顿大骂,把他下放到赣州去,言明做出成绩,才能让他回来。 赣州地方小,没有大城市的纸醉金迷,孙志坚哪里受得了。所以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做些面子工程,各种场合乱跑,让周围的人报告给自家大哥看,小孙总每天忙忙碌碌,那叫一个任劳任怨,鞠躬尽瘁。 也是活该他倒霉,刘大牛他们蜂拥着挤进工程队临时的彩钢棚里时,孙志坚正搁那指点江山。 他一身名牌,就他一个人坐着,其他人都恭恭敬敬站旁边,一看就是当老板的。 刘大牛就把事情说了,让孙志坚给他们做主。 孙志坚和颜悦色地告诉刘大牛他们,拆迁款是专款专项,他们地产公司把拍地的钱给政府,政府负责发放,具体怎么操作,是拆迁办那边的事,跟他们无关的。 而且这种钱,也没法扣,财务上走不了这种流程的。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旁边还有人用手机录像。 孙志坚也知道,每次拆迁,都很容易起冲突,所以,他务必要把态度做得十分友善,减少矛盾,让大哥看看他的办事能力。 没想到,他这些话一说,那些租户却忽然激动起来。 有几个叫到,他们都是骗人的,都向着本地的房东,动不动拿政府来压人,就是不想给钱。 还有人骂他为富不仁,说那么大老板,连三万块钱都不给。 刘大牛也神情激动地冲上去,抓住孙志坚的胳膊。 “老板,你们不能这样干啊,三万对你们是小钱,对我们老百姓——” 刘大牛长得黑,常年炒菜颠勺,手臂上腱子肉高高鼓起,看着十分强壮。孙志坚想到许多拆迁时候工程队跟当地居民起冲突的新闻,只以为刘大牛也是冲上来打他的,吓得本能地一甩手臂。 他说自己也没用多大力,刘大牛却往后一个踉跄,脑袋正好磕到旁边的办公桌上,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这一下可捅了马蜂窝。 这一段时间,租户跟房东之间,本来就积累了极大的矛盾,刘大牛的昏厥,就像一滴冷水,落入油锅,所有人都沸腾起来。 第199章 重度昏迷 一群人嚷嚷着喊,说孙志坚打人,把刘大牛给打昏了。 大老板欺负他们老百姓,丧尽天良啊! 临死搭建的彩钢棚本来就不大,里面放了办公桌和铁皮书柜,没什么落脚的地方。 刘大牛他们这伙人,一共只进去了三四个人跟孙志坚谈判,剩下的都乌泱泱地围在门口。 外面的人不知道里面具体情况,听见有人喊刘大牛被打昏,立刻群情激奋,一窝蜂地冲了进去。 工程队的人呢,怕孙志坚出事,只能围在一起,拼命地护住他,人群纷乱间,下手估计也没个轻重。 事情很快演变成一场声势浩大的群架。 直到有人报警,大批警察赶到现场,才及时控制住局面。 这时候,除了刘大牛,那些租户里面,大概有六七个人也昏迷着倒在地上。 孙志坚一脸懵逼。 大家打架,都是赤手空拳,也没人掏兵器啊,他们这边工程队的才几个人,能把对方这么多人都干趴下? 孙成刚气得又用手掌拍他脑袋。 “这还有什么不懂的,他们就是想讹钱!” “这种泼皮无赖,最不好对付,不过都是租房子的穷苦人家,被讹点也没什么,工程进度要紧,犯不着跟他们计较。” “这有啥难处理的?” “送进医院,一人赔个几万,那刘大牛的三万多,你也给他掏了,花钱消灾,还能落个好名气,平常慈善都要做,关键功夫,你怎么就钻钱眼里去了?” 孙志坚苦笑。 “大哥,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我夜店喝顿酒也几十万,跟他们差那么点?” 当时孙志坚第一反应,其实跟孙成刚想的一样。 对方想讹钱,他其他没有,就是钱多,讹就讹点吧,破财消灾。 于是呼啦啦来了几辆救护车,把那些昏迷的人都送进医院。 孙志坚还跟家属们承诺,医药费全包,每人赔偿误工费、营养费之类的。 家属们欣然接受,事情到这里,原本应该顺利收场,可不知道为什么,孙大牛那些人在医院昏迷了三天,都没有醒过来。 医院有人专门负责留守,跟家属沟通,工程队主要人员,还是在现场,准备进行拆迁工作。 因为之前的事,租户们腾房都不是很情愿,大家听说孙大牛被打伤,腾房的时候,就故意找借口,跟工程队的人起摩擦。 工程队里大部分人只是普通的农民工,花钱干苦力,凭啥还要受租户们莫名其妙的气。 他们也不想忍,于是两边摩擦加大,每天都有人干架。 但奇怪的是,租户那边,只要跟工程队的人打架,结局基本都是被揍昏。 截止今天为止,医院已经躺了二十九个人。 第一批进来的孙大牛他们,已经在医院躺了整整十天,一层楼的病房都被他们住满了。 孙成刚大怒:“胡闹么这不是!” “他们想干吗?心也太黑了,看见前面的人装昏能讹钱,就前仆后继的跟上?整个城中村的租户,都跑医院躺着,都让我们养着呗!” 孙成刚教育弟弟,对付这些人,不能一味的施恩,对他们太好,容易让他们觉得好拿捏,爬到你头顶拉屎撒尿。 要恩威并济,给甜枣的同时,还得准备大棒。 这种时候,就得让公司法务去跟他们谈,告他们敲诈勒索,医院那边也配合好,出一些身体无病的诊断说明。 孙志坚重重叹口气。 “医院不给出啊!” 我感到有些意外。 “不会吧,医院肯定是更买你们孙家的面子,还能让他们收买了?” 孙志坚摇头,又点头,又摇头。 “见鬼了不是!” “第一批进来那八个人,不止不给开健康证明,医院反而把他们全都转进了ICU,说是意识深度昏迷,随时有死亡风险。” “什么!” 孙成刚大惊,连坐在一边,两眼发直,一直在神游天外的孙沐阳,都跟着回过神,插嘴问道:“ICU?重症监护室?” “他受了什么伤啊,这么严重?” 谁也不知道刘大牛受的什么伤。 他脑门磕在桌子上,连个伤口都没有,表皮上就一块淡淡的乌青。最开始进来时候,医生说可能是轻微的脑震荡,几个小时就能醒过来。 但在医院躺了那么久,所有该做不该做的检查,全查了个遍,情况却越来越严重。 到几天前,他甚至不能自主呼吸。 要用上重症监护室里的呼吸机,才能维持生命体征。 这群人都没交过医保,重症监护室呼吸机一开,那一天就是一万的医疗费,这么多人加在一起的费用,愣是连孙志坚都感觉到心疼。 可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医生说,生命体征已经越来越弱,要是两天内情况没有好转,就会宣布刘大牛脑死亡。 那可是活生生的二十九条人命啊,起因还是跟他们工程队的打架斗殴。 如果这些人真的死在医院,赔偿事小,项目十有八九也得黄,公司全面停工接受调查,孙志坚八成还要坐牢。 孙志坚慌得六神无主,第一时间封锁消息,坐私人飞机光速赶回沪城,找孙成刚帮忙。 他越说越惊恐,忍不住抓起眼前的杯子,猛灌一大口洋酒。 “哥——” “这事,这该怎么弄?” 孙成刚也不骂他了,紧皱着眉头,推开椅子站起身,从书房这头走到那头,在门口停住,又转回身。 “给他们办转院呢?转到沪城最好的三甲医院,请最好的医生给他们诊治。” 孙志坚摇头。 “没用!” “他进ICU以后,我就花大价钱请了个沪城的医生,特地去赣州医院看了。身体上没毛病,肺部心脏都是好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上了呼吸机,呼吸也非常微弱。” “大脑摄入氧气不够,陷入重度昏迷,时间一久,要么就植物人,要么就死了。” 孙成刚原本眉头紧皱,绷着脸,听见植物人三个字,眼睛忽然一亮。 他满含希冀地看向我。 “洛溪,江辰泽这个七年的植物人,你是怎么治好的?” “有没有可能,他们跟江辰泽都是一样的情况,你能帮忙去看看吗?” 第200章 上德 想都不用想,他们的情况,跟江辰泽肯定不一样。 三阴封魂这种邪术,可不是阿猫阿狗都能做的,不说其他准备的材料,光是那些封魂钉,都价值不菲,而且要花很久的时间准备。 刘大牛他们这事,听起来,完全是个意外,不太可能是几年前就布下的局。 但孙成刚此时,已经孤注一掷,把所有希望都放在我身上。他求爷爷告奶奶,好话说了一箩筐,我只能答应去看看。 孙成刚大喜过望。 “沐阳,还愣着干啥,快给洛溪倒茶,看我,差点忘记,洛溪要喝奶茶是吧,志坚,还不让人送奶茶上来。” 孙志坚屁颠颠下去,亲自给我端奶茶。 可孙沐阳却对他爸的话没有任何反应,他一手托腮看着窗外,眼神空洞,嘴角还挂着迷之微笑。 孙成刚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孙沐阳依旧没动。 孙成刚看得来气,抬手狠狠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孙沐阳脖子一缩,这才回过神,委屈地抱怨:“爸,你怎么又打我?” 孙成刚怒骂:“你还有脸说,这一天天的跟丢了魂一样,公司出那么大事,到底在笑什么东西啊你?” 孙沐阳茫然:“我没笑啊!” 说着抱怨孙成刚,他肯定是随便找个理由,想打自己。孙成刚也骂儿子,指责他每天都看着窗外发傻,做点事情丢三落四,一天找无数遍手机,小小年纪已经老年痴呆。 两人吵了几句,孙成刚又要打人,我忙阻止他。 “孙总,这其实不能怪沐阳。” 我拉住孙沐阳的手腕,翻转到正面,指着上面的黑线给孙成刚看。 “这是阴缘线。” 孙成刚:“姻缘线?我儿子有女朋友了?洛溪大师,你听我解释,他肯定是跟人家玩一玩的,不是认真的,我马上让他分手!” “不是那个姻缘,是阴间的阴,孙沐阳他——” 我转头看了他一眼,孙沐阳坐在椅子上,又发起傻来,嘴角一副春心荡漾的微笑。 我看得摇头。 “他被人配冥婚啦!” 所谓冥婚,是古时候民间的一种风俗传统,从先秦时代就开始流行。 以前的人认为,孤坟不吉利,死后的单身男女,不给他们找个伴,鬼魂就会回来作乱,搞得家宅难安,破坏祖宅的风水。 所以死者的家属,就会张罗着替死者找个对象,通常,对方也是最近几天死亡的。 女方并入男家祖坟,举行合婚祭,将男、女合棺,一同下葬。 可有些偏远的农村或者小镇,一时间找不到同时死的异性男女,又该怎么办呢? 这种时候,家属就会去寻找还存活在世人,挑选一个过硬的八字,然后找到纸扎匠,在纸人上写下此人的生辰八字,用纸人代替他下葬。 配了冥婚的人,能收到对方家里给的一笔钱,这笔钱,买断了她的终身。 她一辈子不能再嫁,只能安安分分过日子,等到死亡那一天,男方家属会来把她接走,再操办丧事。 因为已经举行过冥婚,生者跟死者之间,会有不同寻常的联系。 特别是对方如果很中意这个对象,还会时不时找上门来。 但人鬼殊途,鬼乃至阴至邪之物,人鬼一起厮混的时间长了,人的阳气耗泄,很快就会病入膏肓,追随死者而去。 我掰过孙沐阳的掌心,指着他的手纹给孙成刚看。 “看这条生命线,已经有大半变成灰色,等最后这一段也全成为灰的,那你儿子就没救了。” “什么!” 孙成刚大惊失色。 “居然有这种事!是谁,沐阳,你快说啊,这个什么冥婚,你哪沾上的?谁给你弄的这玩意儿,你是被人下套了吗?” 孙沐阳却矢口否认。 “什么冥婚?哪有这种事!” 我问孙沐阳,前段时间,有没有捡到过特别的东西,像红纸包着的头发,照片之类的。 孙沐阳一直摇头,坚持说他最近没出过门。 这时候,孙志坚正好端着一个银制的托盘上来,盘子上一壶奶茶,旁边还摆了两叠精致的甜品。 听见孙沐阳这句话,孙志坚“啊”了一声。 “小阳,半个月前,你不是跟我一起在赣州吗?” 这对叔侄两个,平常都活在孙成刚的淫威之下,一言不合就打这个骂那个,所以两人同病相怜,惺惺相惜,感情十分要好。 孙志坚被发配去赣州,说这地方啥也没有,鸟不生蛋,真是活受罪。 孙沐阳特意在家里装了几箱洋酒,还让厨子做好几个孙志坚最喜欢吃的菜,开了八个小时的车去找他叔。 叔侄两个在当地最豪华的酒店里,喝得酩酊大醉,半夜,孙志坚醒来,发现孙沐阳不见了。 他以为自己打呼噜太响,孙沐阳跑去隔壁开房,也就没当回事。 直到第二天早上,酒店的工作人员却说,孙沐阳半夜一点出去之后,就没回来过。 孙志坚有点紧张,大侄子虽然不靠谱,经常跟他一起混夜店泡妞,但这小小的赣州,根本没有合格的夜店啊,他半夜三更,一个人能跑去哪? 孙志坚给孙沐阳打了几个电话,都没人接听,他急得想报警,旁边的秘书却说,工程队那边有人说,在上德看见孙沐阳了。 孙志坚顿感欣慰。 不愧是亲叔侄,大侄子对我也太好了,刚来赣州,就抢着帮我分担工作。等这一趟回沪城了,一定要好好带他玩几次。 孙志坚立刻让人开车赶往上德。 到了地方才发现,孙沐阳并没有像他想的那样,在拆迁队办公室,而是在上德后面的一块坡地上遛弯。 那坡地,政府原本稍微修整过,准备拿来拍卖的,但因为地块小,价格又高,一直没有卖出去。 上德的村民租户,就去那里种菜。 现在已经十月深秋,菜地里却依旧绿油油的一片,是他们大城市的人,不曾见过的风景。 孙志坚跟侄子开玩笑,说看上哪些菜了,现场挖出来,中午带回酒店涮火锅,这种新鲜蔬菜,没有打农药的,最好吃。 孙沐阳却没回答他。 反而低着头,不停地抚摸手腕,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第201章 暗夜酒吧 孙成刚拧眉:“怎么又是上德,这么说来,沐阳那个冥婚,也是在上德弄的?” 孙志坚放下托盘,殷勤地给我倒了一杯奶茶。 “啥冥婚?” 我把事情经过快速跟他解释一遍,想要解除冥婚,必须得找到对方的坟墓,备上厚礼去她坟前祭祀,经由对方同意,才能解除这段婚姻。 “先得确定了,孙沐阳捡到那个纸包的地方,到底是不是在上德,现在时间已经很紧张了,不能乱跑,瞎忙活。” 喝一大口奶茶,奶味浓郁,入口十分丝滑醇厚,我用勺子舀起在玻璃杯底部刮啦几下,舀起一大勺珍珠。 这珍珠吃到嘴里,味道也跟我在店里吃的不一样,特别有嚼劲,还有一股焦糖的香味。 我朝孙成刚竖起一个大拇指。 “这奶茶真不错!这种奶茶,厨房里现做的,是不是都没有添加剂?” 孙成刚忐忑不安。 “啊,啥添加剂,你要吃吗,我让人给你加点。” “……那倒也不用。” 孙成刚又开始逼问,孙沐阳到底在哪里捡到的纸包,是在上德,还是回来的路上? 他一个人开八小时的车从上德回沪城,路过无数农村和城镇,他自己要是不说,那去找那地方,无异于大海捞针。 可不管孙成刚怎么问,孙沐阳却一口咬定,他没有捡到过任何东西,也没有结什么冥婚,更没有在半夜三更,看见过什么陌生的女人。 问得急了,他还发脾气,冷着脸,怒气冲冲甩上书房门走了。 孙成刚想追上去,我朝他使眼色。 “还看不出来吗,孙沐阳护着那个女的。” “人家夫妻一场,感情好的很啊,不想让我们阻止。” 孙成刚急得破口大骂:“他好个鬼啊,他跟鬼有什么好的?这王八羔子,真是欠收拾!” 孙志坚也很着急。 大侄子的事要紧,可赣州那边,还有这么多人躺在ICU,情况也一样紧急,要是在家多拖几天,那头死人了怎么办。 最好的情况,就是孙沐阳那个冥婚,也是在赣州结的,那就可以连夜一起赶到赣州去,把两件事一齐解决掉。 我让他们稍安勿躁,等到今晚子时,江沐阳那个死鬼老婆必然会现身的,到时候我抓住她拷问一番,就能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来路。 孙成刚说,孙沐阳最近的作息十分规律,每天吃过晚饭就回到房间,紧锁房门,可今天不知道为啥,还不到晚饭时间,孙沐阳竟然开车出去了。 孙成刚听到管家来报,气得又是一顿骂,怎么不拦着点。 管家弱弱地辩解,说犯错的不是小孙总吗,又不是少爷,没听说要监视少爷啊。 孙成刚无奈挥手,“滚,都滚开!” 他带着我回到书房,打开电脑,鼓捣一会开了一个地图软件,然后指着上面的红点说,孙沐阳去了一间名叫“暗夜”的酒吧。 孙成刚十分得意。 “那小子不知道,我在家里每辆车上都装了定位。” 我看着地图,感觉这地方有点熟悉。 “这个酒吧,我是不是去过啊?” 一旁的孙志坚“啊”了一声。 “这是那谁的,那个叫杨铁成,洛溪大师,你还记得吗,咱俩在酒吧也碰过面。” “后来这孙子犯事,这间酒吧落我手里头,我就把它送给沐阳了。” 孙志坚这么一提醒,我才想起来,确实有那么回事。 当时为了给红煞鬼叶青青报仇,我还拜托孙志坚对付杨铁成,为此还欠下他一个人情。 既然是在自己的地盘,那孙沐阳起码不会有什么危险。 可他为什么会选择在今晚去酒吧呢? 按道理说,冥婚是一把双刃剑,人鬼强行连接,女鬼的阴煞之气会伤害孙沐阳的身体,可孙沐阳身上的阳气,也会损伤女鬼的阴力。 所以,两人通常都会单独相处,就像前几天一样,在房里呆着不出门。 酒吧这种地方,人员纷杂,还大部分都是单身的年轻小伙,阳力壮,哪怕是在半夜,也会对女鬼产生一些损伤。 她本来就处在一个虚弱的状态,为什么还要去这种人多的地方凑热闹? 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我立刻让孙志坚带我去酒吧。 车子停在酒吧后巷,这里的摆设装修没有任何变化,门口依旧摆着那两只刷成五颜六色的铁筒,巷子两旁的墙面上都是涂鸦。 门外也依旧排着一长溜年轻人。 孙志坚带着我,大摇大摆地走过去插队,保安伸手拦住他。 “不好意思,先生,请排队。” 孙志坚眼睛一瞪:“排什么!你睁大眼睛看清楚,老子是谁?” “是谁也不能插队啊!” 不等保安说话,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娇滴滴的嗓音,听起来格外熟悉。 我转头一看,那一对年轻男女也看向我们,视线在空中相撞,彼此都有几分尴尬。 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见江辰泽跟何夏。 江辰泽显然也十分意外,一边眉毛诧异地挑起,神情复杂地看着我。 旁边的何夏“噗嗤”一声笑出来。 “洛溪,你怎么在这呀?” 她松开江辰泽的手臂,扭着腰肢朝我走过来。 “辰泽跟我说,你被江家赶走以后,立刻傍上了孙沐阳。我就说吗,孙沐阳那人,品味也不至于这么——” 何夏故意拉长嗓音,视线在我跟孙志坚身上来回打转。 “原来是找的孙叔,那就难怪了。” 我觉得今晚的何夏特别奇怪。 她这人,之前虽然挺让人讨厌的,但起码说话的语气还挺正常,不像今天这么拿腔作调。 而且她穿的这是什么——JK短裙,头发扎成马尾辫,眼妆也很浓,跟她之前知性成熟的风格完全不一样了。 孙志坚显然也认识何夏。 沪城的富豪圈子就那么大,何家跟江家关系匪浅,来往几十年,沪城本地的富豪,都得卖何家一个面子。 他又自仗着长辈的身份,不能去骂年轻女孩,只能把一腔怒火发泄在保安身上。 “愣着干啥,开门啊!” 这保安也不知道哪根筋打错了,忽然来一句:“你们都认识?他们没意见的话,可以让你们插队。 不过今晚是情侣之夜,进去的人,都要先亲一下。” 第202章 道心坚固 孙志坚一脸尴尬,我也很无语。 “你们怎么也搞这种东西?” 孙志坚解释,说每周一次的情侣之夜,酒吧的生意都特别好,所以他们接手之后,也保留了这个传统。 保安瞪我们:“你们亲不亲,我一眼就看出,你们是对假情侣!” “你们不亲就走,让他们先来,来,小伙子,你们先过来——” 保安指的,就是江辰泽跟何夏。 跟他们一起来的,还有一群年纪相仿的年轻男女,大家都开始起哄,喊着“亲一个,亲一个”。 还有人感慨,说高中那时候就开始磕他们,门当户对,又是青梅竹马,而且一个成了植物人,一个攻读医学博士只为了救醒爱人,这是什么神仙CP啊。 这群人,应该都是江辰泽的高中同学。 想来也很合理,他的记忆停留在高中年代,所以,醒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他记忆中的好朋友们,和曾经喜欢的人。 其实离开江家时,我心里没什么太大的感觉。 可现在听着他们起哄,看见何夏挽着江辰泽的手臂,我嘴里又开始一阵阵发苦,不止苦,还很酸,就像啃了一大口没成熟的青柠檬,连分泌出的唾液都是酸的。 我用力掐自己手臂,却感觉不到疼痛。 这种感受极其复杂,我从来没有体会过。 “为什么不痛呢,是心脏麻木了吗?” 旁边的孙志坚眼眶通红,嘴唇都开始颤抖。 “也许可能,因为你掐的是我的手臂?洛溪大师,呜呜,有什么不满你就说,你别打我啊!” 我低头一看,赶紧撒手。 “哦,对不起对不起,不好意思。” 对面的江辰泽忽然笑了一下。 嘴角一抿,又极快地压回去,就像平静的水面投下一颗碎石,荡起微微的涟漪。 不得不说,这种表情,在江辰泽这张脸上做出来,很是吸引人。 何夏看得眼睛都亮了。 她扭扭捏捏,伸手扯江辰泽的衣袖,半歪着脑袋,眨巴眨巴长长的睫毛。 “辰泽,你笑什么啊。” 同学们又起哄。 “江辰泽嘴角的笑意都按捺不住了,快亲啊你们。” “等会等会,我拿手机拍一个,这么重要的画面,得给你们记录下来。” 在大家善意的哄笑声中,何夏轻咬下唇,颤抖着闭上眼睛,踮起脚尖。 我不敢再看下去,又开始掐自己手臂。 旁边的孙志坚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声:“啊——” 把保安吓得一个哆嗦,孙志坚强忍着痛苦,把一腔怒火再次发泄到保安身上。 “亲尼玛啊亲,这么喜欢看人亲,回家看片去吧你!” “滚,你被开除了!” 孙志坚一巴掌拍开保安,怒吼道:“赵经理呢,人死了吗?哪里雇来的傻逼,听不懂人话啊!” 终于,有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神色匆匆跑出来,对孙志坚一顿点头哈腰,然后教训保安,说怎么连自家老板都不认识,又给孙志坚解释,说这人年纪大不太懂事,让他别计较。 孙志坚趁势宣布,说这个什么情侣之夜,狗屁不通,有伤风化,以后别办了。 排在后面的人立刻发起一阵嘘声。 赵经理连连抹汗,说不管亲不亲都能进,你们主动想亲,咱也不会拦着啊。这样吧,为了表示酒吧的诚意,主动亲嘴的今天送一杯招牌特调鸡尾酒。 一边忙不迭地推着孙志坚,说孙沐阳来好一会了,在一号包厢呢。 我们这趟来,主要就是为了孙沐阳,孙志坚一听,也不再为难经理。 我们穿过那条伸手不见五指的暗道,进入酒吧,不知道为啥,我脑子里都是刚才的画面。 江辰泽会亲何夏吗? 就为了一杯鸡尾酒? 这关我什么事啊,别想了。 我气得两手在空中用力一挥,孙志坚立刻警惕地停下脚步,把身体贴在墙壁上。 “大师,有什么不对劲吗?” “哦,这空气不是很流通。” 我刚说了空气两个字,孙志坚就喊,大师,你要保护我。听我说完整句话,他自己也倍感惭愧,强行挽尊,继续喊:“保护我——大侄子沐阳啊!他是个好孩子,可不能出事。”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包厢门口。 我打开房门,快速探头朝里面看了一眼。 看清里面的人,我大吃一惊。 “程桑桑,不是,你在这里干什么?” 包厢里一共坐了三个人,程桑桑,孙沐阳,和青云观的钱道长。 钱道长跟孙沐阳挨得很紧,两人凑在一起不知道说什么悄悄话,程桑桑半个屁股坐在沙发上,整个身体向前探,正从茶几上拿东西吃。 她抓起一截鸭脖,朝我招手。 “洛溪,你咋来了?” “快来吃这个鸭脖,他们家的卤味都好好吃。” 原来,这趟孙沐阳出门,就是为了找钱道长。 上次孙家在青云观,招魂见孙老太爷,后续发生了一系列事件,钱道长跟观主装神弄鬼,并没有被孙家人识破。 在孙沐阳眼里,他们两人道法高深,不在我之下。 所以他一出事,就想到了钱道长。 不过他找钱道长,并不是想解决掉自己身上的命魂,而是让钱道长帮忙,救他的鬼妻。 果然像我猜的那样,这大半个月的相处,那女鬼受了不小的伤,但她舍不得离开孙沐阳,孙沐阳也舍不得她。 而我是他爸请来对付女鬼的,所以孙沐阳不信我,也不愿意让我知道冥婚的事。 他给钱道长付了一大笔钱,求他帮忙,护住女鬼的魂魄。 程桑桑十分得意。 “我现在是老钱的经纪人,孙沐阳约他在酒吧见面,我就跟来啦。” “你呢,你来干啥,喝酒,看帅哥?” 说着,用一种十分痛惜的眼神看我。 “你未免有点暴殄天物了,外面的男人有你家江辰泽帅?” 程桑桑还不知道江辰泽的事,未免等下出去碰见他跟何夏,闹出什么意外,我立刻把她拖到旁边,快速把这两天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我也是要面子的人,十分轻描淡写,只说自己还要去龙虎山,有要务在身,不能贪恋红尘,所以已经跟江家划清界限了。 程桑桑十分敬佩。 “这种美色在前居然不为所动,道心真他妈坚固!” “长春子天师果然没有选错人啊!” 第203章 女鬼翠翠 见我跟孙志坚找上门,孙沐阳面如死灰,用力握住自己的手腕退到墙角,一副舍生取义的姿态。 “我不会让你们伤害翠翠的!” 说着转头向钱道长求助。 “钱道长,你收了我的钱,你要办事啊!” 钱道长露出一副十分心痛的表情。 “小伙子,我早跟你说过,人鬼殊途,你强行跟她绑在一起,对你们两个都没有好处啊。” 孙沐阳:“你刚才收钱的时候不是这样说的啊!” 钱道长:“呵,金钱对我如浮云,我收你一百万,只是想看看你到底被她迷惑到什么地步。现在我知道了,你已堕入深渊,我需要耗费百万的精力,才能再把你拉回头。” “这样吧,小孙,一事不烦二主,你再转我一百万,我替你了结这桩孽缘,好好超度她。” 我听得想起立鼓掌,钱道长在捞钱方面,实在是才华横溢,让人叹为观止。这种人才,如果能拉到龙虎山去,龙虎山还要为金钱发愁吗? 孙沐阳一脸绝望,怒吼道:“骗子,你们都是骗子,我不会放弃翠翠的,死也不会!” 包厢里灯光昏暗,孙沐阳站在角落,整个身体笼罩在一团阴影中,脸色看起来狰狞阴暗,特别是他眉心印堂处,黑得几乎发亮。 看样子,最多撑不过两天了。 我抬起手,“啪啪啪”鼓掌,赞叹道:“好一个纯爱战神,这么说来,你是愿意为那个翠翠去死了?” 孙沐阳眼神坚定:“没错!我死也要陪着她。” 我一把拉过孙志坚的手臂。 “你想陪她,意味着你要放弃你爸,你叔叔,你所有的家人朋友。认识半个月的女人,比陪了你快三十年的家人都更重要吗?” 孙沐阳愣住,眼神开始闪烁,纠结,趁这个机会,我朝孙志坚使个眼色,他箭步冲过去,猛得抱住孙沐阳,哭喊道:“侄子,叔不能没有你啊!” “没有你,谁陪我泡妞,逛夜店,一起挨你爸的揍,你让我一个人怎么承受啊?” 孙志坚一边哭,一边趁机把孙沐阳撂倒在地,我立刻走过去,拧住孙沐阳的手腕,从茶几上抓起一把水果刀,在他腕间那条黑线上用力一划。 几滴黑色的鲜血涌出,从他手腕上滚落在地,有黑色的烟雾不断从其中冒出,翻滚着膨胀,逐渐幻化成人形。 一道哀婉的叹息声传来。 “你们别这样对他。” 黑雾中,缓缓走出一个面貌妖艳的年轻女人。 她看着还不到二十的模样,一头柔顺的黑发,尖尖的瓜子脸,漂亮的凤眼,看人时候眼波流转,又温婉又害羞,对上别人的视线,一触即收,就像林间受惊的小鹿。 我脑中瞬间浮现出四个字:“我见犹怜。” 孙志坚也惊叹一声,收回压着孙沐阳的手。 “啊,叔瞬间理解你了。” 翠翠红着脸,向孙志坚问好:“叔叔好。” 孙志坚:“诶!” 程桑桑:“嗳!” 钱道长:“嗳!” 我服了,“又没叫你们,你们两个乱嗳什么?” 程桑桑:“啊?可是她好漂亮好可怜,洛溪,不要杀她吧?” “鬼也是顺应天地之气而生,只要不乱作恶,我什么时候说要杀她了?” 我的目的,只是让他们解除冥婚,救回孙沐阳的命而已。至于这个翠翠,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并不关我的事。 我问翠翠,她是不是赣州人,要怎么样才能同意解除婚约。 没想到,翠翠眼睛一红,柔柔弱弱地掉下眼泪:“鬼没有喜欢一个人的自由吗?” 孙沐阳见到她这副样子,立刻激动起来,大喊着冲过来,牢牢把翠翠护在身后,威胁我们,只要敢伤翠翠,自己也不活了。 翠翠感激地喊了一声“沐阳”,两个人紧紧抱在一起。 看他们那副浓情蜜意的样子,我感觉事情更棘手了。 鬼是魂体,跟人是两个维度的东西,并不能直接触碰到。但现在,他们两人却能拥抱,明显是彼此的气息已经融入对方体内,看来孙沐阳的命,比我想的还要短。 别说两三天,明天晚上,估计就是他的大限之日。 而且冥婚这东西,是有正经阴媒介绍,两人的八字合过龙凤贴,祈告上苍,在坟前烧掉。 从那一刻开始,夫妻一体,两人的命运是紧紧链接在一起的。 如果我强行超度翠翠,孙沐阳就算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而且极难恢复。 所以这事不能硬来,只能靠智取。 翠翠显然也知道我们投鼠忌器,绝口不提自己是哪里人,只是不断地跟孙沐阳说些甜言蜜语,海枯石烂之类的情话,把孙沐阳哄得像个二傻子,恨不能当场跟她殉情。 我正苦恼的时候,钱道长把我悄悄拉到门外,告诉我,翠翠是赣州人。 我很吃惊。 “你怎么发现的?” 钱道长指着桌上的那碗酸辣拌粉,说那是赣州的特产,刚才翠翠一出现,短短三分钟内,视线朝那碗酸辣拌粉上瞥了十八眼。 我们沪城这边都爱吃甜的,很多人吃不了辣,她一定是赣州人。 我朝钱道长竖起大拇指。 “厉害啊!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如果翠翠是赣州人,那她的坟墓,一定就在上德旁边那快小坡地上,只要找到她的坟,一切都好办了。 事不宜迟,我回到包厢,从兜里掏出两枚铜钱,直接打在翠翠身上。 “天清地灵。收魂入符瓶。早晚祭练。供吾差谴,助吾办事。 果与汝平分,吾奉茅山张天明敕令,神兵急火如律令。” 翠翠身上冒出一团火光,惨叫一声,被吸入我的养魂镯中。 这镯子,当初买来还是为了存放江辰泽的魂魄,现在他已经不需要了—— 哦,我在伤感什么,这镯子两个亿,白拿了。 我心情瞬间好转,孙沐阳惨叫着扑过来:“你把我的翠翠怎么了!” 我告诉他,这是收魂咒,现在翠翠已经在我手镯里,只要我一个念头,她就灰飞烟灭,孙沐阳要是不想她死,就跟我走。 孙沐阳半信半疑:“不可能,翠翠告诉过我,我们同生共死,你收了我爸的钱,能眼睁睁看着我死?” 第204章 谁的手镯 孙沐阳刚说完,一旁的孙志坚就厉声喝止他。 “小阳!你胡说八道什么!洛溪大师是这种人吗?” “她是把我们孙家当朋友,才会插手这件事,你不要用金钱这种俗物去侮辱她,快跟她道歉!” 说完转过头,搓搓手掌,十分忐忑的看着我。 “洛溪大师,孩子不懂事,你别跟他计较。” 听完他们的对话,我脸上仿佛挨了一巴掌,人都傻了,面皮微微刺痛,那刺痛传到体内,心脏都跟着绞在一起。 我到底在干什么!我脑子里都装了什么东西,怎么会忘记跟孙成刚提钱啊! 可恶,还有这个该死的孙志坚,他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他难道想白嫖我? 我脸色阴晴不定,见我表情像吃了屎一样难看,孙志坚更加不安,一叠声喝令孙沐阳,让他道歉。 孙沐阳今天一直魂不守舍,在孙志坚的提醒下,才想起来我从江家出来之后,就直接去了孙家,期间,孙志坚全程都在旁边,他既然说没有提过钱的事,那肯定是真的。 孙志坚很恨地拍一下侄子的手臂。 “你小子,你忘记洛溪之前在云隐酒店救下我们,解决那个飞天僵尸的事了,那东西多危险啊,是钱的问题吗?” 孙沐阳一愣,有些内疚地跟我道歉。 结了冥婚后,孙沐阳体内会有一部分阳气退散,手上长出阴缘线,那条线的位置,阴长阳消,正适合鬼物寄生。 翠翠寄生在他手上,自然也会对他的大脑和思维产生一些影响。 现在我把她收进养魂镯里,江沐阳逐渐恢复清醒,虽然还是恋爱脑,但也没有那么急着想殉情了。 我随意编了个理由,告诉他我想找翠翠的坟墓,不是想拆散他们,而是因为我要救翠翠,要不然她被江沐阳的阳气灼伤,自己也坚持不了几天,就会魂飞魄散。 江沐阳半信半疑,“真的?” “当然了,你们郎才女貌,天生一对,阴缘也是缘啊,土地公认证过的,我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反对你们?” 一旁的钱道长也开足火力,凭借三寸不烂之舌,终于成功说服江沐阳,跟我们一起去赣州。 事不宜迟,今晚就出发,车子开到赣州,正好天亮。 我们离开酒吧的时候,在外面卡座上碰到了江辰泽他们。 程桑桑十分同情江辰泽,走过去安慰的拍他肩膀。 “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只花,哦不是,一匹马,野马的心里只有草原,看不见这些情情爱爱,希望你能早点走出来。” 江辰泽拧眉,嫌恶地把身体往旁边侧。 “你谁?我认识你吗?” 程桑桑:“你不认识我妈,但我认识你妈,她上次说要认我当干女儿的。” 江辰泽:“够了!又是个想乱攀亲戚的无聊女人。” “离我远一点。” 何夏也阴阳怪气地讥讽我们,说我们脸皮厚,人家都这么不欢迎了,还非要贴上来。 “洛溪,你现在已经跟了孙叔,又盯着辰泽不放,孙叔,你不介意吗?” 孙志坚素来花名在外,特别前段时间跟季锦言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江辰泽这帮同学都知道他,见我们在一起,一个个也带着看好戏的神情起哄。 “对啊,孙叔,这种女人当着你的面就勾搭前任,背后还不一定怎么样呢,你真的不介意?” 孙志坚脸色漆黑。 “我他妈当然介意!” 何夏朝我比了一个夸张的口型:“洛溪,你完了!” “孙叔脾气不好哟,可不是所有富豪都像江家人一样,这么纵容你的。” 边说,边拉着江辰泽的手臂往后退,想腾出一块空间,欣赏我被孙志坚教训。 下一秒,孙志坚狠狠一口啐在她脸上。 “呸!胡说你妈个鬼!谁再敢跟洛溪这样大师这样说话,看我不弄死他!” 说着把手一挥:“来人哪,把这群傻逼赶出去!他们的照片贴墙上,以后别放进来!” 何夏大惊,抱着江辰泽的手臂,虚张声势地喊道: “你敢!” “你们孙家,哪点比得过江家,你竟敢这样不把辰泽放在眼里。” “我有啥不敢的?” 孙志坚撸起袖子。 “我哥还敢揍江瘸子呢,我是当长辈的,别说骂,我看江辰泽不顺眼,揍他一顿怎么了?” “还有你!别以为我不打女人,你嘴巴再乱放屁试试?我连你们家何泰安一起揍!” 孙志坚一声令下,夜店的保安瞬间围拢过来。 一个个长得五大三粗,穿着制服,面目凶狠,好像真的随时准备打人,何夏吓坏了。 她从小到大因为江家的关系,接触到的都是别人的善意,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吓得脸色惨白,直往江辰泽怀里钻。 江辰泽在朋友面前丢了面子,也十分恼火,冷冰冰地看着孙志坚。 “你动手试试?” 孙志坚扭头看我,仿佛在征询我的意见。 我知道,他真敢揍江辰泽。 这对兄弟两个都是混不吝的,孙志坚比他哥更加不讲规则,做事情很有几分痞性。 江辰泽他们一群养尊处优的公子哥,打起来根本不够看的。 只是想到江家几个人,我有点心软。 两家本来就不对付,儿子被揍,江云山肯定要替他出头,但是惦念着我在孙家,估计要强忍这口气。 他们对我都挺好的,钱也给的大方,我实在不想让江云山这个脸。 “算了算了,要打我自己会打,别管他们。” 我没再看江辰泽,拉着孙家叔侄,急匆匆要离开酒吧。 没想到刚往前走一步,背后忽然响起鼓掌声。 “啪!啪!啪!” 一连三下,江辰泽收回手,十分不屑地冷笑。 “果然有几分本事。” “难怪我爸妈都要上你的当。” 江辰泽个子高,眉眼冷峭,站在那自然有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霸总气场,何夏顿时觉得安全感满满,又来劲了。 她眼皮一夹,视线朝我身上一顿扫,估计在思考从哪个点攻击我。 下一秒,她的视线扫过我手腕,忽然顿住。 “洛溪当然有本事了,不仅让江伯伯和伯母向着她,这短短几个月,不知道从江家拿了多少好处呢!” “看见那个翡翠手镯了吗?” “那本来是江伯母拍下来,准备送给——” 此处十分有技巧性的停顿,何夏眼眶泛红。 “这么贵重的礼物,竟然也落到了她的手上。” 第205章 钱道长的秘密 何夏没有明说,手镯是买给谁的,但她那一下哽咽的停顿,让大部分人都本能的以为,这只镯子原本应该属于她。 后排有一个染着金色头发的女生立刻夸张地尖叫道:“啊我知道那个,说是三个亿拍下来的?” “天呐,何夏,江总夫人对你真的好大方啊,那这镯子怎么会落到她手上,该不会——是她偷的吧!” “真的假的,被赶出江家时候顺手偷走的?怎么这么不要脸啊!” “嗨,农村出来的,没见过好东西呗。” 也有人在旁边劝江辰泽,让他不要再跟我废话,立刻报警,这种金额的盗窃罪,足以让我牢底坐穿。 一片议论声中,江辰泽脸色越来越难看。 何夏大度地劝,说我跟江辰泽毕竟当过几个月的名义夫妻,真闹这么僵不好,把东西拿回来就算了。 说着朝我伸出手,手心向上摊开。 “把手镯给我。” 江辰泽微微点头,神情冰冷。 “东西给她。” 我都快被气笑了。 “你信这个手镯是她的?你现在打个电话给你妈,问清楚,这镯子到底是给谁买的。” 江辰泽不耐烦。 “我没耐心跟你墨迹,现在,立刻,把手镯还给何夏。” 他对我的态度实在太差,我再不计较,这时候也被激出几分火气。 你只是失忆,又不是傻逼,这么简单能验证的事,为啥何夏说一句就信。 十七岁的江辰泽,原来这么讨厌。 我是个犟脾气,对你好的时候,看啥都顺眼,你再骂我说我,我都不愿意计较太多。 现在我觉得江辰泽没那么好了,瞬间不想再体谅他。这时候他还敢在我面前嚣张,那简直是太岁头上动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我吩咐孙志坚。 “把他们都揍一顿,到时候江云山要追究的,让他来找我。” 孙志坚愣了一下,江辰泽一群人也跟着僵住,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何夏开始兴奋。 “辰泽,你听见了吗,她说让人揍你嗳!天呐,这是一个女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洛溪,你太离谱了,辰泽都说把东西还我们,就不跟你计较。你居然还想打人?你未免太不讲道理了吧。” 何夏越说越得意,不停地摇晃江辰泽的手臂,见江辰泽脸色漆黑如锅底,她又故意放缓语气,说我只是说说的,肯定不敢真的动手。 我听得烦躁,直接卷起袖子,给保安们示范:“不要打的太厉害,真弄出什么伤来,要那种伤害性不大,但是侮辱性极强的,就像这样——” 我迅速抬起手腕,狠狠一巴掌抽在何夏脸上。 何夏跟江辰泽站的近,巴掌扇完她,顺势又弹到一旁的江辰泽脸上。 “啪!啪!” 两声脆响,double kill! 何夏愣住,不可思议地捂住脸颊尖叫:“你疯了,你敢打我?” 我懒得再理他们,甚至没有抬头再去看江辰泽的脸色。 一直到我们一行人离开酒吧,程桑桑才有些遗憾地叹口气。 “这么帅一张脸,你也真下得去手啊!” 我质问桑桑。 “你看他那副狂拽酷炫的死样子,你下不去手?” 程桑桑嘻嘻笑着来搂我的胳膊。 “换成是我,肯定闭上眼睛再打。” 从酒吧旁的暗巷出来之后,等了差不多十几分钟,孙志坚安排的车就到了。 为了让我们晚上能休息好,孙家特意调了两辆价格昂贵的大牌房车,里面床铺、沙发、厕所一应俱全,甚至还有厨房。 我跟桑桑一辆,他们三个男的坐一辆。 桑桑没见过房车,兴奋得上蹿下跳,从冰箱里拿出香槟,拉着我要喝酒,我也正好想问问她之前在青云观,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车子平稳行驶在高速路上,两旁的高楼霓虹,飞快地从窗外倒退着闪过。慢慢地,窗外的亮光越来越少,除了公路上汽车的亮光,再也看不见一栋高楼。 我放下酒杯,很是无语地看着桑桑。 “就这?” “这就是你的重大发现?” 程桑桑瞪大眼睛,“这还不够重大吗?这谁能想到,钱道长跟他弟弟长多像啊!” 程桑桑在青云观呆的这大半个月里,每天都跟钱道长混在一起。 用她的话来说,这人是个难得一见的人才,得把他收入麾下,当我们两个的助理。 以后,我们降妖除魔,谈价钱的事就让老钱去,给他一点提成,不要太划算。 钱道长性格也坦荡,拍着胸脯承诺桑桑,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们两个的本事比他观主不知道大多少,只要桑桑一声令下,他立马辞职,跟着我们混。 两人正手拉手,憧憬美好未来,钱道长的徒弟忽然急匆匆跑过来,凑在他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 钱道长脸色大变,拔腿就往外跑。 程桑桑立刻跟了出去。 一直追到道观院墙外面的拐角处,才发现钱道长正跟一个中年人谈话。 也不能说谈话,是钱道长单方面辱骂他。 骂他是个废物,没出息,赖皮狗,一把年纪了,还要靠他这个出了家的老道士养,老天怎么不开眼,劈个雷炸死你。 骂归骂,动作却很无奈,掏出手机给他麻利地转账。 “给你五万,滚!以后别再来了,我一个穷道士,你真以为天上会掉钱给我?” 那中年人转过身,程桑桑吓一跳。 他那张脸,长得居然跟钱道长有八分相似,只不过对方看着年轻了七八岁。 程桑桑立即想到,当初红煞鬼叶青青,在临死前说,她看见把蛊虫给季锦言的,就是钱道长。 有没有可能,叶青青认错了,跟季锦言交易的,其实是钱道长的弟弟才对。 于是,程桑桑在钱道长弟弟身上,放了个跟踪的蛊虫。 等钱道长回到道观,程桑桑一打听,钱道长也没瞒着,一五一十告诉她,说自己兄弟两个,弟弟就是个泼皮无赖,好吃懒做,啥工作都只能干几个月,做什么都喊辛苦,每隔一段时间就跑来问他要钱。 他们就兄弟两个,他总不能亲眼看着弟弟饿死。 程桑桑心里更加笃定。 因为缺钱,所以才更容易被季锦言收买,只要找到钱道长弟弟,就能顺藤摸瓜,找到背后真正的凶手。 程桑桑骄傲地抬起下巴:“这线索重要吧,我像那个谁,福尔摩斯!” 我神色复杂,不知道该咋告诉她,江家幕后的真凶,已经被抓出来了。 所以谁跟季锦言交易,都无关紧要,也不关我们的事。 第206章 蛊虫 程桑桑是一个十分特别的人。 她脑子简单,性格懒惰,因为过于懒惰,就导致她把自己的付出看得非常严重。 特别是那些她不太愿意干的事,如果是为我做的,那简直了。小时候她帮我写过一次作业,念叨了整整十几年,一直在说她对我的这份恩情,重于泰山。 之前帮江家找凶手,如果顺她的心意,让她去沪城大学当宿管阿姨。那她完全不会觉得这是在帮我的忙,反而兴高采烈,干劲十足。 可我把她弄去了青云观,那这就是欠她人情了。 在她不情愿的基础上,辛苦劳动得出的结果,居然还没什么用。 我要是老实告诉她,她肯定要跳起来,我今晚是别想睡觉了。 所以,我只是十分敷衍地夸奖她几句,让她继续追踪,保持警惕,有成果及时向组织上汇报。 程桑桑自鸣得意。 “放心吧,有我名侦探桑桑在,肯定能找到幕后的真凶!” 车子到赣州之后,我让孙志坚先去医院。 孙沐阳的事,等晚上再说,想找到翠翠的坟墓,必须等到子时,现在也急不来。 汽车停在赣州医院门口,我和程桑桑精神饱满跳下车。 对面房车上下来的三个人,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孙沐阳惦记翠翠,一晚上没睡觉,再加上他最近阳气本就不足,一张脸看着跟死人没什么区别,脸色惨白惨白。 孙志坚也好不到哪里去,生怕医院躺着的几十个人出事,连累自己坐牢,他也是辗转难眠,翻来覆去熬了一晚上,脸色蜡黄。 钱道长呢,不知道为啥,老脸铁青,两腿哆嗦着跨下车门,“呕”的一声,抱住医院门口的垃圾桶狂吐。 程桑桑走过去扶他。 “你咋了,晕车?上次在沪城,没见你这样啊。” 钱道长从兜里掏出纸巾擦嘴巴。 “不是晕车,我喝醉了。” “昨天车上那个香槟,呕——孙总说,三万八一瓶,我一个人两瓶造完了。” “什么!” 程桑桑大惊,脸色也立刻跟着铁青,懊悔得捶胸顿足。 “我剩下大半,给倒了,哎!我这双死手啊!” 这人心黑的很,酒量明明不大,昨天非把两篇香槟都开了,说要跟我促膝长谈,一人喝一瓶。 我们两都喝不完,她嫌那瓶子酒味太重,全都给倒进马桶里冲掉了。 医院的保安看见我们这边的情况,急得直接抬担架冲过来。 “快,这几个看着也不大好了!” 说着先摁住钱道长,把他压到担架上。 “你也是今天食物中毒那一批的吧,来得咋那么晚,赶紧去洗胃!” 钱道长吓得用力挣扎。 “干什么,放开我!” 护工急得用力掐他胳膊。 “你个老头,好不容易有铺位空出来,你还不去,晚了没人搭理你。” 原本很平常的一句话,孙志坚听了,却吓得一个激灵,连连喊道,为什么会有铺位空出来,是不是死了一批。 说着也不等人回话,跌跌撞撞,冲进医院大门,我们只能跟着他往里跑。 医院的脑科ICU在7楼,隔着厚厚一层玻璃,所有家属都围在外面,不允许探望。 我们刚走到ICU门口,就被群情激奋的家属给包围了。 “快看,那个孙老板,就是他!” 一群人团团把我们围住,有放声大哭的,还有坐在地上拍大腿的,更有卷胳膊撸袖子,想上来打孙志坚的。 “赔钱,你把我哥害成这样,你赔钱!” 有个中年妇女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我老公死了,剩下我跟肚子里的孩子,我娃还没出生就没了爸爸,我要钱有什么用,让这个奸商偿命!” 她激动得伸手指着孙志坚,唾沫星子横飞,两只眼睛瞪得滚圆,恨不得扑上来咬下他几块肉。 孙志坚吓坏了,连连后退,医院的护士们早有准备,手拉手挡在孙志坚面前,叽叽喳喳劝慰,让大家冷静,再闹全都去派出所。 原本安静的医院走廊,乱成一团,堪比菜市场。 在一片纷乱的争吵声中,我也总算听明白了。 原来今天一大早,医院就给刘大牛这一批的家属送了病危通知单。 众人绝望,已经先在门口闹过一场了,好不容易被医生半威胁半劝,勉强冷静下来。 这时候孙志坚一到,大家又失去理智,群情激奋,要他给一个交代。 孙志坚不愧是老江湖,见情况不对,眼珠子一转,把钱道长拎到跟前,谎称他是京城来的脑科专家,他这趟离开赣州,就是亲自去京城请这位钱医生的。 “麻烦大家让一让,让这位专家进去看看。” “你们放心,我就在这,跑不了,要是真出事,我拿命赔你们,行了吧?” 连哄带蒙,总算挤过人群。 护士让我们穿上防护服,又拿酒精喷雾消毒,一番严格的操作,这才放我们进入病房区域。 在外面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 可穿过厚重的帘子隔断,我刚走进ICU病房,立刻感觉精神一震。 鼻尖涌入一股奇异的芳香,就好像置身在最原始的热带雨林中。空气中,混合了湿润泥土和繁茂植被的气息,泥土里有无数蛇虫鼠蚁忙碌,一股蓬勃的生命力涌现,我的心脏也跟着“噗通,噗通”跳动起来。 我扭头看向程桑桑,她早已经面红耳赤,瞳孔因为兴奋而微微放大,头发丝都快竖起来了。 我实在没有想到,这些人,居然是中蛊了,而且看样子,绝对不是一般级别的蛊虫。 “桑桑,这咋回事啊——” 我走向程桑桑,下一秒,脚底踩空,整个身体猛然下坠。 巨大的失重感传来,我心脏骤然一紧,两只手张开,本能地胡乱在空中乱挥,试图抓住点什么东西。 手掌用力往前一伸,抓到了。 可掌心的触感却不对,滑腻腻,黏滋滋,又冰又凉,仿佛还带着什么坚硬的鳞片,微微摩挲我的掌心。 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手里抓着一条通体漆黑的蝮蛇。 “啊——” 我惨叫一声,松开手心,整个身体又往下坠。 第207章 泥鳅蛊 “咚!” 屁股重重磕在地上,疼得我龇牙咧嘴。 我用手撑着地面站起来,脑子有一瞬间的茫然。 周围所有的病床,医院的天花板,地板,那些“滴滴”叫着的医疗设备,全都消失不见了。 我居然身处在一片茂密的丛林中。 映入眼帘的,是遮天蔽日的丰茂树冠,树与树之间,连接着无数密密麻麻的藤蔓,藤蔓上布满绿油油的苔藓,还长着许多奇形怪状的菌子。 我好奇地盯着其中一朵鲜红色的圆伞状蘑菇看了几眼,那蘑菇肥胖的菌杆忽然收缩,紧接着,伞面打开,猛然喷射出一阵黄烟。 一股臭鸡蛋味扑面而来,我立刻感到一阵头昏眼花,几乎站不稳。 “桑桑——咳咳——” 我大声叫着桑桑的名字,却不小心吸入更多气体,只能捂住口鼻,仓皇地转身向后跑。 没跑几步,两腿酸软,膝盖不停地打着颤,心脏也疯狂跳动,每跳一下,就感觉摄入的氧气更少,很快就两眼发黑,太阳穴一阵接一阵刺痛。 我知道情况不妙,这是碰见极高明的蛊术了。 程桑桑告诉过我,厉害的蛊术跟道术一样,也有阵法。 用二十一种特殊的蛊虫,互相呼应,组成的蛊阵,名叫“暗夜虫林”。 你人虽然还在原地,但大脑已经产生幻觉。 整个人身临其境,进入一片神秘的树林,在这片树林里,你眼睛看见的任何东西,树木、花草、藤蔓、苔藓都有可能攻击你。 一旦被它们击中受伤,你的大脑就会陷入昏迷,再也醒不过来。这种症状,跟植物人十分相似。 而如果在这片密林中死亡,那你的大脑也会跟着中毒死去,无药可救。 到这个时候,我哪里还不明白,有人用许大牛他们的命,做了一个局,诱我入局。 可我想不通对方是谁。 江博西不是已经死了吗?他那些儿子,江盛年他们几个,也在江家的监管之下,变卖掉国内的资产,去了美丽国。 江家给他们留下一笔钱,只够他们在美丽国勉强度日,每个人都需要去辛苦地工作才能生存。 他们还能有这个精力,跑回来对付我? 不是,那他们是怎么算准我会被孙家请到赣州来呢,莫非我周围,还有奸细? 也不对啊,我从江家出来之后,第一时间就去了孙家,旁边没有其他人跟着,这一行里,唯一的陌生人就是钱道长。 难道是他? 我跑得头昏眼花,前面大树后,忽然摔出一个人影。 那人“哇哇”乱叫,手舞足蹈,在自己衣服上疯狂拍打。 我定睛一看,花白的山羊胡,一身青色道袍,这不正是钱道长吗。 钱道长回身看见我,仿佛见了救星一样,激动得一连声喊我名字。 “洛溪,洛溪大师,救命,快救我!” “我衣服里钻进去一条蛇,救命啊——” 他触电一样,抱着树干乱抖,道袍宽大,我看见他的胸口有一团鼓起,很快,那团鼓起迅速消失,朝下涌去,紧接着,在他后背上鼓了一大个包。 我心里对他有怀疑,一时间拿不准对方是敌是友,只能先静观其变。 我朝后退了几步,手已经伸进兜里,捏住几枚铜钱。 “你把道袍脱了,小心别被咬到。” 钱道长“哇哇”乱叫,喊着我脱不掉,快来帮我一下。 我说我也很怕蛇啊,死道友不死贫道,那你先撑着,我走了。 见我往后退,钱道长都快哭了,终于鼓足勇气,脱掉道袍,那条蛇被他顺势裹在衣服里,远远地甩了出去。 我看了只感觉更警惕。 这么简单,脱件衣服的事,怎么还要求我帮忙,怕不是想趁机暗算我吧? 钱道长靠在树干上大喘气。 “我了个亲娘嘞!” “洛溪大师,这些都是什么啊,吓死我了真的。我刚走到病床前面,两眼一睁,场景忽然就大变样了。 我寻死着我是不是睡着开始做梦,结果就被一个不认识的虫子咬了一口,那疼的我——这也不是梦啊。” 钱道长边说,边举起左手给我看。 他手背上,有两个清晰的红点,围绕着红点一圈,那一块皮肤都肿了起来,表皮鼓着一个大包,皮肤被撑到几乎透明,能清晰地看见,下面有些浑浊的粘液。 “你拿远点。” 我捂着鼻子,又向后退了两步。 “你被啥虫子咬的,现在什么感觉?” 钱道长喘了几口气,跟我描述那虫子的形状。 他说那东西,长得很像一条黑泥鳅,长长的触须,身体滑不溜秋的,但跟泥鳅不同,这玩意有八条腿,又很像加大版的蜈蚣。 更诡异的是,这虫子的那对眼睛,像蜗牛似的长在头顶,是鲜红色的,就跟两颗红豆差不多。 他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在林子里,正不知所措,忽然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泥土里弹起来,蹦在他鞋面上。 他蹲下身,跟那虫子大眼瞪小眼。 “我这啥梦啊,能梦见这玩意儿?” 说着伸手去碰那条黑泥鳅,没想到那东西忽然张开嘴,猛得在他虎口处咬了一下。 一阵剧痛传来,钱道长瞬间就清醒过来,这不是梦。 这是见鬼了吧! 听他说完,我确切地点头。 “不是啥大问题,你中了泥鳅蛊。” 所谓的泥鳅蛊,自然是以泥鳅为原材料炼制的蛊虫,被这种蛊虫咬了之后,半个小时之内,就会感觉到肚子里有几条泥鳅窜动。 时而冲向喉头,让人呕吐不止,时而又到达肛门,给人一种想要当场窜稀的错觉。 总的来说,症状跟食物中毒十分相似。 “这蛊毒看着受罪,其实——” 钱道长那双小眼睛满怀希冀地亮起,“其实没啥事?” “其实真的很受罪,每隔半小时就会腹中绞痛,按医学上说的,疼痛度起码得有个七八级吧,差不多等于女人生孩子一半的痛。” 听到我前半段话,钱道长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听见后面半句话,他又大大松一口气,很无所谓地摆摆手。 “嗨,那算啥痛。” “我妈说了,她生完我,还下地干活呢,那点痛压根不算什么,现在的女人就是矫情。” 第208章 暗夜虫林 钱道长对生孩子的痛表示很不屑。 还掰着手指给我举例,在他那个年代,根本没有坐月子一说,农村里哪个女人不是生完孩子就下地干活的。 而且,也从来没人去医院检查,生孩子也不用请医生,最多一胎的时候找个接生的稳婆,他妈生他弟弟的时候,自己一个人在家就把娃生下来了。 生完给他们家钱进洗完澡,扔炕上,休息不到半个小时,又去厨房烧水,准备做晚饭。 他滔滔不绝,比手画脚给我说着他妈怎么叉着腰,下地干活的画面。又着重批判了一番,现代女人有多娇气,都被这个社会给惯坏了。 说着说着,眼睛忽然瞪大,嘴里倒吸一口凉气,两只手紧紧捂住小腹,整个身体弓成虾米。 我幸灾乐祸。 “咋了?肚子开始痛了?” 钱道长嘴硬。 “呵呵,小痛,没事,就跟被蚊子咬一样。” 还顽强地直起身体,企图挺直腰杆,但刚挺了一半,他就像重重挨了一拳似的,嘴里发出一声极为凄厉的惨叫,整个身体猛得弯下去,几乎要折成两半。 “我的妈哎,我的娘啊——” 钱道长哭爹喊娘,一直在地上打滚,脸颊上因为疼痛,沁出密密的生理性汗水,原本细小的眼睛也瞪得老大,几乎要脱出眼眶。 这幅样子,咋看都不像是演的。 他为了接近我,总不至于给自己下泥鳅蛊,把自己害成这幅惨样吧。 那可真是还没伤到敌人,就自损一千。 不过我还是谨慎一点好。 我又向后退了几步,一直躲到一棵树后,探头看向钱道长,嘴里不断地讥讽他。 “这么点痛,你喊啥?” “我刚才忘记说了,这个泥鳅蛊,逢三为一劫,前面三波的疼痛感,是逐级递增的。第三级才到生孩子一半的痛呢,这才哪到哪,老钱,你堂堂男子汉,难道比女人还娇贵?” “哎哟,什么玩意儿?这他妈才第一级?” 钱道长也不装了,直骂脏话,又苦苦哀求我,让我想个法子,给他缓解疼痛。 泥鳅蛊是一种很霸道的蛊毒,非此即彼,要么解毒,要么就疼到死,并没有什么缓解的办法。 想要解除钱道长身上的蛊毒,只能先找到程桑桑。 不过,幸运的是,泥鳅蛊刚发作,持续的时间并不长,每一波疼痛也就五分钟而已,间隔半小时发作一次。 等三波疼痛过去,间隔时间会缩短到二十五分钟,每三波缩短五分钟,一直到最后,小腹会持续的痛,没有片刻停歇,让人在剧痛中绝望地死去。 也就是说,必须在十二个小时内解除蛊毒,钱道长才能活命。 好不容易熬完五分钟,钱道长面如土色,身上大汗淋漓,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腹中的疼痛退去,他趴在地上,开始剧烈的呕吐。 昨晚刚喝过香槟,呕吐物里一股发酵的酒味,难闻的要命。 我只能又往后退,紧紧捏住鼻子,让他赶紧起来,离这堆呕吐物远一点。 钱道长用袖子擦擦嘴,艰难地站起身。 我又嫌弃他,又提防他,勒令他走在我前面,两人保持差不多十米的距离,一前一后,慢吞吞在林子里穿梭。 整个树林里,都是灰蒙蒙的一片,辨不清白天还是黑夜,头顶的枝丫密密麻麻,盖住了天空。 远处时不时传来几声虫鸣鸟叫,“咕咕呱——咕咕呱——” 叫声凄厉阴森,回荡在树林里,更让人毛骨悚然。 钱道长显然没经历过这种场面,走了几步,逐渐停下来,死活不敢再往前面走。 他想朝我靠拢,我嫌他臭,不让他过来。 他满脸委屈站在树下,“人家真的很害怕啊,呜呜呜——” 就在这时,前方的灌木丛里,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一道人影猛得窜了出来。 钱道长吓得尖叫,脑子想往回跑,但刚刚才经历过剧烈的腹痛和呕吐,两腿有点不听使唤,只站在原地,一边叫一边哆嗦。 对面的人也被他吓一跳,一脸茫然问他:“你谁啊?” 钱道长面色一喜。 “你是活人?” 对面的人愣了几秒,脸上忽然闪过一抹狂喜之色。 “你也是活人?” “我知道了,你是来救我们的!老天开眼啊,我们终于有救了。” 男人捂着脸,激动得几乎要掩面哭泣,钱道长也兴奋地扑过去,拉住他的手,两人手牵手转了个圈。 一个喊兄弟,一个喊大哥,亲热得恨不得当场结拜。 好不容易等情绪平复下来,男人告诉我们,他叫刘大牛。 “刘大牛?” 这不就是孙志坚说的那个厨子吗。 刘大牛一拍大腿。 “你认识孙总?我就知道,你们果然是他请来的大师。” 刘大牛说,他被困在这个林子里,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 最开始,树林里就他一个人,他怕得要死,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东一头西一头到处乱闯。 走进一些不知名的地方,碰见了巨大的怪物,差点就被吃掉。 幸好他以前当过兵,身手还不错,拼命挣扎,借机逃到树上,才捡回一条命。 后来,他就不敢再乱走,而是留在原地驻扎营地,然后绕着营地,小范围探索。 探索了三天,林子里又进来一个人,是他的工友,名叫吴天。 兄弟两人一见面,就抱头痛哭,刘大牛也到这个时候才明白,这应该不是一个梦境,而是真实的场景。 吴天平常爱看科幻小说,在这一代租户里也算有点学问的年轻人。 他得出一个结论,这应该是一处平行世界。 他们的意识被困在这里,如果不及时醒过来,就会死掉。 刘大牛都吓懵了。 “咋个平行呢?那我们到底要怎么回去?” 吴天摇头,说自己不知道。 但他不是一个人昏倒的,当时外面一群人打架,场面闹哄哄的,他仗着年轻,身体灵活,坚持到了最后。 还有六个人比他先晕,如果他没猜错,那几人肯定也在这。 当务之急,是先找到其他同伴。 人多力量大,大家一齐想办法,肯定能找到出去的路。 第209章 白雾 也是他们运气好,接下去几天,陆陆续续,刘大牛跟其他同伴团聚了。 大家围在一起议论,有人说,这是孙志坚给他们设下的局。 有钱人就爱搞这些歪门邪道,估计要用他们的魂魄去做法,续命什么的。 也有人持反对意见,说孙志坚光明正大把这么多人搞死,他难道就能全身而退,咱们政府也没有这么不讲法律吧。 一群人讨论了一阵,没讨论出什么结果,但刘大牛相信,这一切应该跟孙志坚无关。 因为刚开始打起来的时候,只有他和吴天他们在室内,刘大牛自己摔倒磕桌子上的,他当时还看见孙志坚惊恐地伸手,想来扶他。 失去意识之前,那是他脑海最最后一幅定格的画面。这几天翻来覆去,他把记忆中孙志坚当时的表情研究了个透,他坚信这是一个纯粹的意外事件。 背后确实有人搞鬼,但绝不会是孙志坚,他为了自己的利益,反而要派人来救他们。 “穿过前面那个巨大的芭蕉树,就快到我们营地了。” 刘大牛一脸热情在前带路,特别是听到钱道长说,他是青云观的法师,脸色更加欣喜。 只是欣喜不过一秒,天上忽然打了个响雷,紧接着,浓云密布,黑压压的云层互相挤压,空气中湿润度明显增加,眼看着要下雨。 刘大牛猛然停下脚步,惊恐地用力一挥手。 “快,所有人立刻上树,找到宽大的树叶把自己盖起来,绝对不能淋到雨。” 话还没说完,他已经手脚麻利,摘下一片巨大的芭蕉叶,把叶杆子咬在嘴里,紧接着身体凌空一跃,猴子一样灵活地爬到旁边一棵大树上。 那棵树枝干长得歪歪扭扭,主树干大概一人高,紧接着向两边分叉,中间的位置正好可以坐一个人。 刘大牛盘腿坐好,把那片芭蕉叶像雨伞一样顶在头顶。 做完这一切,他长舒一口气,看见我跟钱道长还呆在原地不动,立刻着急得把身体向前倾,俯看着我们。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啊!” “这里的雨很可怕,绝对不能被淋到,快点!” 我原本没什么感觉,可刘大牛的表情和语气,实在惊恐害怕到了极点,嗓子也几乎喊破音。 我被他的语气惊到,紧张忙乱地朝周围看了一圈,试图寻找能顺利攀爬上去的大树。 这一看,发现刘大牛左前方也有一棵差不多造型的大树,主干分叉点位置很低,也就到肩膀高,钱道长应该能上去。 我摘下两片芭蕉叶,把其中一片递给钱道长,然后朝他推了一把,示意他去那棵树上藏好。 而我自己,跑向刘大牛对面七八米处的一棵大树下。 这树的枝干粗大,分叉点位置长得也极高,足足有三米以上,一般人不太上得去,刘大牛看见,紧张地捏一把汗。 “小丫头,那边你上不去的,你来我这,我们挤一挤。” “轰隆隆——” 伴随着他的话音,天上又落下一道惊雷。 紧接着,整个空气里都弥漫起一股浓烈的水腥味,天际浓云翻卷,“轰——”的一声,紫色的雷光撕裂云层。 “哗啦啦——” 密集的雨柱从天上猛烈地砸下,在泥地上激射起无数箭头。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我一个助跑,两腿瞪上树干,身体趁势一跃,双手攀住树枝,像灵活的猿猴一般,几息间就爬到树上,及时用芭蕉叶盖住头顶。 “咚咚咚咚——” 雨点砸落在头顶的芭蕉叶上,发出闷鼓似的响声,对面的刘大牛伸长脖子,傻愣愣地看了我一会,憨厚地笑起来,朝我伸出一个大拇指。 “倒是我小瞧你了,小姑娘好厉害啊!” 左右看了一圈,钱老道也顺利在树杈上窝着了。 见众人都安全上树,刘大牛紧绷的神情松懈下来,为了缓解情绪,也好像是给自己壮胆,刘大牛扯着嗓子,在一片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大声告诉我们,一会可能要出现的东西,让我们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他说,这里没有白天黑夜的区分,所以他们也不知道自己来了到底几天,时间好像不是很长,但这种雨,已经下过最少几十次了。 每一次下雨,就会有人丧命。 因为雨后,林子里会冒出瘴气,白茫茫的一大团浓雾,基本上有一米左右高。 被浓雾包裹的地面,看不清下面有什么东西,但能听到,各种奇奇怪怪的动物叫声和撕咬声。 他亲眼看到自己的一个同伴,两只手还攀在树上,腿来不及收上去,就被卷进浓雾里。 有一股巨力传来,把那人整个往下拖,当时刘大牛就在他旁边,刚想去拉他。 但下一秒,同伴抓着的树枝整个断裂,同伴摔进浓雾里,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浓雾里,很快传来动物争相抢食,吞咽皮肉,咬断骨骼的咀嚼声,“咔嚓咔嚓”,这种响声极具穿透力,仿佛贴着你的耳膜钻进来。让人毛骨悚然,后背直起鸡皮疙瘩。 刘大牛说,他其实到现在没有看见过怪物的样子,但是他们一群人被困在林子里,到今天为止,起码有六七个人,已经丧命在怪物的嘴下。 他说得绘声绘色,钱道长已经吓得脸都白了。 我们三人在的位置,正好是一个三角形,彼此都能观察到对方。 我看见钱道长手里撑着那片芭蕉叶,因为恐惧,浑身发抖,带动地头上的芭蕉叶也抖动不停,雨水一直往旁边飞溅。 我调侃他。 “老钱,你别怕,你中了泥鳅蛊,怪物肯定不想吃你。” 钱道长眼睛一亮。 “真的吗,他们闻一闻,就不会吃我了吧?” “那不是,那总得尝几口。” 钱道长欲哭无泪。 “那我都死了,那有个屁用啊!” 说话间,地面上果然有一层白雾,慢慢往上涌动。 这雾不像我们平常看见的那样,是一团空气,它的质地,浓稠得有点像水。 乍一眼看去,只以为地面上都被白色的水面淹没。 第210章 白雾里的触手 雨越下越大,雨水汇入白雾中,白雾的表面就像水位线一样,慢慢往上涨。 刘大牛告诉我们,一般到一米左右,就会停下来。 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也可能雨势太大,水位明显超过一米,却完全没有停下来的趋势,白雾慢慢上涌,几乎要淹没钱道长的鞋底。 钱道长原本很悠哉地盘腿坐在树杈上,这时候也惊恐不安地站起身,想往上面爬。 “见鬼了,这雾气怎么涌那么高啊!” 刘大牛也朝他大声喊话,说安全起见,还是尽量往高处爬。 钱道长点点头,抽下腰带,把那片芭蕉叶像帽子一样固定,绑在头顶,然后左右掌心搓了搓衣袖,用力攀住树干。 他的目标,是更高一层的分叉点,那个位置虽然没有下面的分叉点宽阔,不能坐,只能容一人勉强站立,但也比留在原地强。 雨天,树干被水打湿,滑不留手,钱道长努力爬了一阵,很快都顺着树干往下溜,一路溜回原地。 他也不气馁,咬咬牙,撕破衣服的一角,缠在手心增加摩擦力,然后继续往上爬。 这一次总算成功了,钱道长往上攀了半米左右,都没有滑下来。眼看着再一伸手,就能够到那一处分叉的树枝。 就在这时,脚下的浓雾里,忽然传来一阵动物的嘶吼声。 “嗬——” 很怪异的音调,像一个老女人压着嗓子,喉咙里有浓痰,呼吸阻塞的音调,但就像刘大牛说的,穿透力极强。 那声音明明是在钱道长树下发出的,可音调贴着我的耳膜往里钻,我整个人本能地浑身一颤。 钱道长显然也受到惊吓,手一松,身体又顺着树干往下滑,一路落到原来的分叉点上。 这时候,白雾已经涌到他脚踝的位置了。 刘大牛吓得大叫。 “快爬回去!” 钱道长脸色惨白,哆哆嗦嗦,整个人又试图跳起来,两手抓住树干。 我清楚地看见,几乎在他跳起来的同时,一条触手从白雾里飞快地伸出来,没够到他的脚,又飞快地缩了回去。 那是怎样一条触手啊。 我从小跟程桑桑一起长大,看她养蛊,也见识过许多奇形怪状的蛊虫。 坦白说,蛊虫长得都不咋好看,我对要看见的东西,也有一点心里准备。 但这条触手的恶心程度,还是震惊到我了。 这触手上长满了头发,而且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一张嘴巴。 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嘴巴,有长满獠牙,向外凸起的狗嘴,还有伸着猩红色舌头,到处卷的青蛙嘴,甚至有女人涂抹着口红的嘴,露出一口残次不齐的黄牙。 每一张嘴都大张着,往外流涎水,那些涎水也不是透明的,而是浓褐色,淅淅沥沥往下淌,沾湿触手上的头发。 被这只触手吃掉,我真情愿自杀。 刘大牛显然也吓坏了,张着嘴巴想说话,话到嘴边,却“呕——”了一声。 他忙捂住嘴巴,把嘴里泛上来的酸水咽下去,勉强镇定下来,鼓励钱道长。 “别往下看,继续爬啊!” 钱道长并没有见到那条令人胆寒的触手,所以也不至于丧失勇气。他一门心思盯着上方的树干,在寻思哪些地方好落手。 雨越下越大,钱道长脑袋上的芭蕉叶一片“噼里啪啦”声,他用力晃一下脑袋,两手紧紧抱住树干,慢慢往上爬。 近了,近了,分叉点就在眼前了。 一米,半米,四十公分,稍微一伸手就能够到。 钱道长很快就要安全了。 他两腿夹紧树干,深吸一口气,缓缓伸出手,握住分叉点的树枝,然后手臂用力,整个身体往上拎起。 只差一步,钱道长就能顺利到达安全的分叉点。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钱道长忽然浑身一颤,嘴里发出一声极为痛楚的惨叫。 “哎哟——我艹!” 他的整个身体像虾米一样弓起,手上自然也没了力气,两手一松,直直往下坠落。 我跟刘大牛看得同时倒吸一口冷气。 万幸,钱道长运气好,没掉下树,依然落在之前第一个分叉点上。 只不过他此时的姿势是躺在那个分叉点上的,侧面躺着,一条胳膊往外探,垂进浓厚的白雾里。 刘大牛急得直跺脚。 “钱道长!” “你干什么,你快起来啊!” 钱道长没回话,弓着腰侧躺在树杈上,脸颊朝下,两手紧紧捂住肚子,一动不动。 不好,他的泥鳅蛊,怎么在这个时候发作了。 我心里不免有些着急。 “老钱,你克服一下,快站起来!” 钱道长嘴里连声“哎哟,哎哟”的叫唤,一边用手撑住身体,慢慢坐起身,后背靠在树干上,大喘气。 “疼死老子了。” “我真爬不动了,就坐在这吧。” “这雾里还能有啥妖怪啊?我就不信了,大不了跟它拼命。” 说着伸手从兜里掏出一张符纸。 “这可是我们观主画的五雷符,我干死它丫的。” 刚说完,一条触手猛然从白雾里探出来,停在钱道长的眼前。 之前它消失得太快,我没看清,现在才发现,这触手的顶端,居然长着一张人脸。 看样子,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皮肤蜡黄,两边颧骨高高凸起,眼窝下陷,而原本是眼珠子的地方,长出蜗牛似的触角,一对眼球顶在最前面,还在咕噜噜地转动,朝四周看。 看了一会,它好奇地盯着钱道长手里的符纸,眼球上下转了一个圈。 钱道长人都吓傻了,嘴里只会发出一些无意识的,惊吓过度之后的惨叫声。 “厄——厄——嗬——” 老刘也惊呆了。 他满脸不可置信,用手揉一下眼睛,再揉一下。 雨已经停了,所有的植物被雨水浇灌过后,苍翠欲滴,那条触手的头发,也显得油光水滑。 老刘捂着胸口尖叫起来。 “老潘——” 这张人脸,正是前几天,跟他同一批进来,葬身在怪物嘴里的同伴——开卤味店的老潘。 人脸听见老刘的叫声,先是愣了一秒。 眼珠子机械的转动,仿佛若有所思,可很快,它就又转过头去,盯着钱道长手里的符纸看,仿佛那东西更吸引它。 第211章 退走 雨停后,连空气仿佛都跟着凝固起来。 钱道长一动不敢动,全身僵硬,坐在树杈上,瞳孔微微放大,鼻孔也跟着一起变大,胸口剧烈起伏。 我看得屏住呼吸,慢慢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两枚铜钱,捏在掌心。 刘大牛紧张得连吞几口口水,静谧的树林里,只能听见他吞咽口水的响声。 “钱——钱道长——” 他的嗓音抖成了波浪线,几乎他刚开口,那条触手就动了,触手猛地高高扬起头颅,“刷”一下,靠近钱道长,跟他脸贴脸,只差一公分。 刘大牛吓得立刻闭嘴。 钱道长后脑勺贴着树干,极力想离那张脸远一点。 同时,他的双手向后撑住树干,慢慢站起来,触手跟随他的动作,那两颗向外凸起的眼球紧紧盯着钱道长,视线跟他对齐。 站稳身体后,钱道长忽然一咬牙,把那张符纸猛得向前扔出去。 同时,触手也跟着动了,它的头发无风自动,全都向旁边飞起,紧接着,触手上所有的嘴都同时大张,伸出腥红的长舌头,猛然卷向钱道长的脸颊。 “轰——” 符纸打出去,竟然轰出不小的雷光,把触手炸得向后退了一米距离。 我瞪大眼睛。 “嗳,这五雷符看着——” 等等,不对劲,那条触手虽然向后退,但却并没有受伤,旁边的树干上也只被炸出几个很浅的白印,就像用指甲刮了一下。 我简直哭笑不得。 这道符的雷光看着跟正品五雷符接近,可实际力量,也就跟一串鞭炮差不多。 青云观简直了,冒牌的法师,山寨的雷符,这也幸好在沪城,没碰见过什么高品级的妖魔鬼怪,不然这两人真收那么多钱去做法,怕是早就没命了。 钱道长还自以为触手被击退,脸上露出十分小人得志的表情,张狂笑道:“妖孽,哪里走!” “看本尊超度你!” 刘大牛激动得直鼓掌。 “天呐,雷光!闪电!跟拍电视剧一样,道长,你好厉害啊!” 钱道长“嘿嘿”一笑:“哪里哪里,一般一般,我也就使出一成手段。” 我提醒他,有什么真本事,赶紧上吧,趁这触手还没反应过来,别在那耽误时间了。 刘大牛表示不满,“你这小姑娘,跟钱道长说话,咋那么不尊重呢?” “年轻人要谦虚,特别是对这种有本事的高人,你不能这样随随便便大呼小叫的。” “我们的命都还要靠钱道长救,你一会儿——” “啊——” 刘大牛还没说完,钱道长忽然发出一声剧烈的惨叫,他紧紧捂着肚子,身体又弯成了虾米。 这幅样子,把触手也吓一大跳,往后弹了一截。 刘大牛敬佩道:“看见没有,钱道长准备发功了。” 发什么功,这是他的泥鳅蛊又犯了。 那条触手显然也回过味来,尖啸一声,猛然发起攻击,眼看着那张巨大的嘴巴要咬到钱道长脸上,他忽然伸出手挡在身前,喊道:“等一下!” 说着一脸正色抬起头。 “我们来一个君子之战。” “我现在肚子不舒服,你五分钟以后再攻击我,OK?” 触手一愣。 下一秒,整条触手直接撞向钱道长,把他从树杈上扫飞了。 “啊——” 伴随着一声惨叫,钱道长摔进浓厚的白雾里,身形顿时消失在我们视线中。 这一切发生的实在太快,我手里还扣着那两枚铜钱,甚至来不及出手。 刘大牛紧紧捂住嘴巴,眼眶泛红,额角的青筋爆起。 “娘哎!” “怎么办,这该怎么办!” “连钱道长都死在这,我们再也出不去了,我们再也出不去了吗?” 刘大牛急得连连跺脚,用拳头猛砸树干,脸上的表情既惊恐又绝望。 “冷静一点!” 我厉声喝止他,“在树上呆好,我下去看看。” 说着一手撑住树枝,直接凌空一跃,“砰”,两脚落地,我感觉自己就像跳进水里,周围的白雾被我撞开,又飞速挤压过来,粘腻冰冷的水汽透过衣服往身体里钻。 不一会,整个人好像都被灌了水,沉甸甸的,每走一步,都要花费好大的力气。 我一手捏着铜钱,一手拿着灵符,大声喊钱道长的名字。 喊了两声,我就听到一个哽咽的哭声。 “我在这——” “洛溪大师,快来救我啊,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 “回去之后,我以身相许,我给你当牛做马,呜呜——” 身处浓雾里面,视线的可见度反倒比我想的要高,周围的环境大致都能看清楚。 但我抬头向上,却完全看不到外面,雾气的最顶部特别浓,就好像一个白云做的盖子,把地面上这一方小世界,盖得严严实实。 我顺着哭声传来的方向走过去。 钱道长就摔在我不远处,那条巨大的触手像蟒蛇一样,把他团团缠住,上面的各种嘴巴,正在撕咬他的皮肉。 钱道长连连惨叫,痛得想要原地打滚,但身体被触手缠住,只能原地蛄蛹,扭得像条蛆。 我疾奔过去,把手里的铜钱用力朝那条触手甩出去。 另一只手两指一抖,燃动手里的灵符。 “天地自然,秽炁分散,灵宝符命,妖邪退散。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 五雷迅霆,急急如律令!” 钱道长快哭了。 “弄点厉害的吧,洛溪大师,五雷符能有什么用啊!” 可他不知道,这是真正天师级别的五雷符。 “轰——” 一道紫色的雷光从天而降,把白色的浓雾都撕裂大半。 两枚铜钱一前一后,卡进触手的皮肉中。雷电奔着铜钱而去,被引入触手体内,夹住的那一小截触手立刻断裂,浓黑色的血液从伤口里喷涌而出。 老潘的头颅滚落在地,触手仿佛受到极大的惊吓,发出一声尖啸,飞快地收缩退走。 钱道长摔在地上,目瞪口呆。 我走过去,把铜钱捡起来,在他衣服上蹭干净,收回口袋里。 “还愣着干啥?检查一下,有没有哪里受伤了。” 钱道长这才反应过来,一连“哦”了两声,朝自己身上乱摸一通。 第212章 孙总的朋友 钱道长几乎刚落地,就被我发现了,虽然被那条触手咬了几口,但都是皮外伤。 伤口有浅浅的牙印,往外渗着血,最严重的也不过被咬破皮,稍微包扎一下就没事了。 他检查完自己,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喜悦之情,激动得握住我的手,把我大大吹捧了一番。 “我的天,我的姐,我的宝啊我的爷,你就是电,你就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 “同样是五雷符,你的咋那么给劲呢?洛溪大师,你给我透一句实话吧,你才是真正的黄袍法师对不对?” “不对!一般的法师哪有你厉害,要我看,你是红袍天师,我的妈呀!” “我这条命是你救的,老钱以后就跟着你混了,你叫我立正,我不敢稍息,你叫我往东,我绝不超西。” 乱七八糟一顿彩虹屁,把我吹得跟观音菩萨差不多了。 我不耐烦听他这些,没好气地吼道:“闭嘴!” 刚吼完,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扭头一看,刘大牛正匆匆朝这边跑过来。 他正好看见我训钱道长,登时就不乐意了。 “你这小姑娘!” “你咋回事啊,对钱道长那么凶。” “我真的服了,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对这种级别的大佬,能不能有一点尊敬之情?” 说着越过我,激动得握住钱道长的手,用力摇晃两下。 “天呐,娘嗳!” “你这道雷光,把所有的白雾都给劈走了,钱道长,实不相瞒,我一看见你,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你看看,你这通身的气质,这种世外高人的超然感,我们有救了,我们终于有救了——” 被他一说,我才注意到,刚才的浓雾果然不见了,似乎是跟着那条触手一起退走的。 难怪刘大牛敢跳下树。 只可惜他完全搞错了重点,拉着钱道长的手,疯狂一顿彩虹屁,比刚才钱道长夸我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钱道长老脸一红,尴尬地想把手抽出来,但又有些沉迷在他的吹捧中,半推半就的。 “好了好了,不是我,我没那么大本事。” 刘大牛:“你就别谦虚了,走,我这就带你们去找其他人。” 刘大牛嘴里说的营地,是一棵极为粗壮的参天大树。 树干直径足有三四米,枝干蜿蜒曲折,几乎每升高两米左右,就有数个分叉点,可供人停留。 而且枝叶繁茂,每一片树叶都有芭蕉叶那么大,郁郁葱葱遮盖在头顶,乍一眼看去,只能看见一片浓郁的翠绿,能极好地隐藏身形。 走到树前,刘大牛喊了几嗓子,陆陆续续有几个身影从叶间探出头来。 一个国字脸,皮肤白皙,四十多岁左右的中年男人从树上跳下来,急匆匆跑向刘大牛。 还没跑到眼前,就一叠声的问:“刘哥,你没事吧?” “刚才那阵白雾的位置特别高,我们都担心坏了。” “你刚才躲哪了?” “这两个人是谁,哪来的小姑娘?” “那姓孙的难道连女的都揍,也太不是东西了。” 刘大牛安慰地拍他肩膀,把我们的来历跟大家介绍了一遍。听到他说钱道长是孙志坚高价聘请来的大师,刚才一阵雷光,把白雾都给劈散了,所有人都惊喜得瞪大眼睛。 “太好了,我们终于有救了!” “我终于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钱道长,你坐,你渴吗,我给你弄点水喝。” 钱道长被人团团围住,有人殷勤地给他倒水,有人给他搬圆木桩当凳子,还有人拿着一片是树叶当扇子,在旁边不停给他扇风。 钱道长内心十分享受,表面却推辞几下。 “哎呀,不用那么客气,让洛溪坐,洛溪,你来——” 还没说完,就被刘大牛开口拦下了。 “她一个年轻小姑娘,还要我们伺候她?” 这一路上,刘大牛对我很是不满,其实刚见面的时候,他还是比较热情的。 但他看不过眼我对钱道长的态度,认为我是个没礼貌,自大娇气的年轻人,所以逐渐对我不耐烦,连表面客气都懒得装了。 我也没必要跟他计较这些,趁所有人都在,我让大家分头行动,去找程桑桑和孙志坚他们。 众人愣住。 “你是说,那个孙总,他亲自来了?” 也有人表示不信,“他这样的有钱人,肯为我们冒这个险?” 其他人七嘴八舌,围着钱道长追问,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要用什么办法才能出去。 钱道长坐在木桩上,两眼一转,伸手指向我。 “这个——让洛溪告诉你们吧。” “你们别看她年纪轻,其实本事比我强多了。” “嗤,这么年轻一女的,能有什么本事啊,她该不会是孙老板的朋友吧?” 钱道长点头,一脸讨好地看着我。 “对,我们两个都是孙总请过来的,洛溪大师的道法还在我之上。” 其他人却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吴天更是毫不遮掩,撇撇嘴:“我知道,那种朋友吗。 听完他的话,刘大牛眉头紧皱,低声呵斥吴天,不要乱讲,随意揣测人家,对小姑娘的名声不好。 他这人倒确实是个老好人,虽然不满意我对钱道长没礼貌,但听别人这么说我,他也肯站出来说话。 为了替我解围,还顺着钱道长的话风,说既然我能被孙总请过来,应该也是有点本事的,就让我给大家介绍一下,他们为什么被困在这里。 我朝周围看了一圈,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在泥地上画了两个圆圈。 一左一右,圆圈的边缘有一小部分重叠交叉。 我指着交叉的部分看向吴天。 “你之前不是说过,这里可能是一个平行世界吗?” “你说的没错,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另一个世界跟现实世界交叉的这块,这片树林,叫暗夜虫林。” 佛教有一个说法,芥子纳须弥。 芥是一种蔬菜,子就跟饭粒一样,芥子是指极微小的东西,而须弥山,是印度神话中,极为巨大的山脉。 所谓芥子纳须弥,是指很小的东西里,蕴藏着巨大的世界。就像仙侠小说里,小小的储物戒指里,也藏着辽阔的空间。 第213章 鸡爪阵 很多人觉得这是假的,只不过是出于人们的想象。 其实不然,从科学角度来说,世界是由物质组成的,物质是由分子组成,分子由原子组成。 而原子,分为原子核跟电子云,原子核只占了百分之一不到的空间,其余百分之九十九,都是空的。 也就是说你眼睛所能看见的物质,百分之九十九全是空气。 而就在那渺小的百分之一中,还能细分成质子和中子。现在物理学界盛行的弦理论,更是指出,中子的核心,就是一段震颤的弦,而所谓的弦,是不同的六维空间。 也就是说,组成这个世界的本源,是各种各样的空间。 我们人类的大脑只能认知三维世界,看不到其他维度的,但在某些特殊磁场下,就能意外跟其他空间产生连接。 对无法产生连接的人来说,这一套就是骗人的玄学。 鬼界是玄学,蛊术也是玄学。 蛊术修炼到极致,通过不同的蛊虫产生连接,就能组成阵法,构成现在这座暗夜虫林。 想要离开虫林,回到原来的世界,必须解决掉它背后的蛊师,让它跟这个世界的连接脱离。 我说得口干舌燥,众人听得目瞪口呆。 有人窃窃私语:“什么物理啊原子的,这不是高中知识吗?这女的在这胡说八道吧。” “就是,乱扯一气,装神弄鬼。” 刘大牛用胳膊肘捅吴天,“嗳,你听懂了吗?” 吴天呆愣愣的,“啊——”了一声,忽然一改之前的态度,一屁股挤开刘大牛,激动得凑到我面前。 “你说的好有道理,原来平行世界是这么个逻辑,这下全都说的通了!” “你叫——洛溪是吧,咳咳,真对不起,刚才对你有点误会,我向你道歉。” “你刚才说的这些,你是不是平常也喜欢看科幻小说,你看过三体吗?” 刘大牛打断他。 “别这体那体了,快给我们说说,我这听得一知半解的。” “简单来说,你们中了蛊毒的幻术,有一个蛊师躲在背后操纵这一切。把她找出来杀掉,我们就能回到原来的世界。” “我跟钱道长一样,是玄门的,并不懂幻术,跟我一起进来的朋友程桑桑,是个很厉害的蛊师,我们要先找到她,在她的帮助下,才能应对敌人。” 众人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行,那我这就去找人。” 也有更多的人表示不赞同。 “这林子多危险啊,我们那么多人分开,出事了咋办?” “就是,忽然下起雨来,躲都没地方躲啊。” “对啊,何况她说的话,一听就不靠谱,什么蛊师,也是个跟她一样的年轻小姑娘?这话你们信吗,别说啥蛊师了,就是算命的,那不也得七老八十的才算的准?” “要我看,她就是跟朋友走散了,想利用我们帮她找人。” 众人意见不合,分成两派吵了起来。 吴天他们赞同我的意见,另外一边人数更多,坚信我在撒谎,两边吵来吵去,谁也说服不了对方。 吵到后来,大家都看向刘大牛,让他拿个主意。 刘大牛提出一个建议。 他说,自己以前在部队当过兵,虽然是炊事班的灶头兵,但他有一个很好的朋友,绰号叫耗子,那人是个侦查兵,教过他许多东西。 侦查兵里有一种列队战术,叫鸡爪阵。顾名思义,就是队形像鸡爪一样,几队散开,但是最后有人充当阵眼。 这样搜索的范围足够宽泛,而且还能彼此顾及。 现在大家都没有通讯设备,在队形最前方的人如果出事,喊一嗓子,能让后面的人知道,逐渐往后传递,到达阵眼的位置。 这个阵眼的位置,就很关键了。 他要有足够大的本事,速度还得够快,任何一个点的人发生意外,都能以最快的速度过去驰援,然后回到原地。 刘大牛把手搭在钱道长肩膀上,语重心长道: “我们这里能担此重任的,只有你了,钱道长。” “就凭你刚才召唤的那道雷,我相信你肯定能保护我们的安全。” “这——” 钱道长再爱打肿脸冲胖子,这时候也装不下去了,他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 “我不行的!” “这得让洛溪来,刚才那个雷是她放的。她是真正的天师,我就是给她打打辅助的。” “钱道长!” 刘大牛的脸上带了一丝怒意,把钱道长拉到旁边,压低嗓音。 “我知道你肯定收了孙总不少钱,所以这么卖她面子。” “但现在性命相关,不是讲人情的时候啊。” “哎呀!什么人情不人情吗!你们到底要咋样才相信洛溪?” 钱道长急了。 “叫我当啥阵眼,我自己都还中蛊了,半小时发作一次,到时候什么都顾不上的。要我看,你们都出去,我得留在这里休息!” 不管刘大牛咋说,钱道长死活不肯担这个责任,甚至无赖似的,开始往树上爬,找到一个好位置就躺那不动了,说要睡个午觉。 刘大牛没办法,钱道长不肯去,他又信不过我,场面一时间僵持不下。 我好赖话都说尽了,这些人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不肯帮我去找桑桑。 我心头也有几分火大。 “行,那我自己去。” “你们继续躲在这当缩头乌龟吧。” “一会找到桑桑,我会直接跟她离开虫林,你们爱死不死,不关我事。” 说完这些话,我扭头就走。 钱道长原本翘着二郎腿躺在树杈上,立刻睁开眼睛,一咕噜从树上滑下来,屁颠颠跟在我身后。 “洛溪大师,等等我啊,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啊——” 眼看着我跟钱道长都走了,刘大牛那伙人大眼瞪小眼,互相指责一顿,这才不甘不愿地跟上来。 他们不敢赌,在这破林子里困了这么久,好不容易盼来几个人,说是什么玄学大师,能救他们。 管它真假呢,总不能再让人走掉。 于是,一群人按照刘大牛的安排分成五列,朝四周散开,我跟钱道长留在最后,充当阵眼。 第214章 险境 这片林子比我想的要大,我们二三十个人,扇形状分开,一直往西走了大概半小时,都没有遇见程桑桑他们。 天色越来越暗,我不免有几分担心。 孙大牛说过,这里是没有白天黑夜之分的,可为什么我们越往西走,天色越昏暗,视线模糊,几乎看不清十米开外的东西。 一直走了差不多四五十分钟,队形最前面,忽然有人厉声尖叫起来。 不得不说,这群人实在是帮乌合之众。 原本按照刘大牛的指挥,有人发生意外之后,队形要变阵,朝那个方向合围过去,解救同伴。 但五队里起码有三队,反而朝相反的方向跑,一窝蜂冲向我跟钱道长这边,还大喊着,前面的道士快去救人啊。 钱道长哪里敢冲在最前面,“哎哟”一声,假装扭到腿,原地坐了下来。 那群人围着钱道长骂。 我摇摇头,自顾自地沿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赶过去。 出事的是吴天。 他当时走在最前面,忽然注意到前方的灌木丛里有动静。 吴天觉得可能是程桑桑他们在那,一边喊着桑桑和孙志坚的名字,一片朝灌木靠近。 冷不防的,灌木丛里忽然伸出一条巨大的触手,把吴天给卷到半空。 我赶到的时候,其他人都惊恐地缩在后面,眼睁睁看着触手上的那些怪嘴啃咬吴天。 我定睛一看,这条触手顶端长着粉色的肉芽,跟其他暗褐色的皮肉格格不入,看着像是新长出来的。 这应该就是被我打伤的那条。 “你总算来了,你——钱道长呢?” 刘大牛激动得跑向我,看请我身后空无一人,不由得面色大变。 “你来有什么用啊,不是说好了,钱道长要赶过来支援的吗,他人呢!” 我摇摇头,没好意思戳穿老钱。 “他扭到脚了。” “什么?这,这该怎么办啊!” 刘大牛急得用力跺脚,他咬咬牙,从地上捧起一块脸盆大的石头,朝周围人喊道:“兄弟们,我们不能眼看着吴天死在前面啊,大家跟我一起上,我们去救他!” 喊了两遍,没有一个人应和。 众人都摇摇头,脸色惨白,在角落里缩成一团。 大家都是第一次见到触手的真面目,被它可怖的外形说震慑,早就丧失了搏斗的勇气。 有人喃喃着,避开刘大牛的视线:“对不住,可我儿子才两岁,我也不能死在这里啊。” 还有人痛苦地捂住脸颊,不敢再看。 “那个触手好可怕,咋长了那么多嘴,我们冲上去有什么用啊!” 更有人,因为不敢直面自己内心的恐惧和懦弱,转而把怒气撒到我身上。 “都怪你!” “要不是你非要叫我们出来找人,吴天能出事吗?” “你还说你是什么大师呢,你自己咋不上?” “你上啊!” 那人气势汹汹,伸手指着吴天的方向。 我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吴天被触手用力绞紧,全身血肉模糊,表情因为极度的惊恐和绝望,五官狰狞地扭曲在一起。 他眼含希冀地看向我,试图伸出手:“救——救我——” 周围已经有人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在一片沉闷窒息的氛围中,刘大牛大喊一声,举着那块石头,朝触手冲过去。 可没想到,意外发生了。 刘大牛刚冲到眼前,那条触手顶端的红色肉芽上,忽然又快速长出一条粉色的触手。 刚开始就像胳膊那么粗,触手迎风而长,等缠到刘大牛身上时,已经有水桶一样粗细,看着跟吴天身上那条没啥分别了,只不过颜色有些不一样。 众人都被吓呆了。 “这触手——还,还会分裂!” “这还怎么打,快跑啊!” 大家无头苍蝇一般,四散着想朝外逃窜,有人刚一动,那条触手的顶端,居然再次分裂出两条触手,一左一右,像蛟龙一样,快速扫向这边,把所有人都包围在里面。 众人瘫坐在地上,满脸绝望。 “跑不了,我们会死,我们全都会死在这的。” 有人崩溃得嚎啕大哭,刚才就骂我的那个矮个黑脸大叔,更是连连拍打地板,癫狂地大喊: “全都是你的错!” “你们女的就只会动嘴皮子吹牛,你他妈不是很厉害吗,你怎么不上啊!” “救命,有没有人能救救我们——” 我叹气,“你急啥啊,我什么时候说过不上了。” 我从包里掏出一把桃木剑,和那两枚五帝铜钱,雷符太贵,这次是舍不得用了。 迎着众人的目光,一手持剑,走向卷着吴天的那条触手。 黑脸大叔僵住:“嘶——你真敢去送死?” 刘大牛已经被触手缠得奄奄一息,嘴角挂着鲜血,眼睛都向外凸出,却还是强撑着,顽强地朝我摆手。 “小姑娘,不要枉送性命。” “你快走,去请钱道长来,去请——钱道长——” 刘大牛最后一个字的音节卡在喉咙里,眼睛瞪得几乎要脱出眼眶。 在所有人或是怀疑,或是不解,或是鄙视的眼神里,我高高举起了手中的桃木剑。 另一只手掐了个引雷决。 “念起都天大雷公,霹雳震虚空。念起铜兵千千万万走无踪,强神恶鬼不伏者,五雷破火走无踪。 吾奉太上老君,神兵火急如律令。” 不用于之前的五雷符,这次的雷咒,是火雷。 念完咒,我把手里的桃木剑朝天一指,一道雷光忽然降落,劈在剑上,整把木剑都燃烧起来,包裹在熊熊火焰中。 我高高跃起,一剑砍向卷着吴天的触手,另一只手朝刘大牛的方向,弹出两枚铜线。 几乎是同时,两条触手都被我击中,触手上冒出一团浓黑的焦烟,发出一股极为难闻的恶臭味。 触手仓促地丢下两人,动作极快,往后缩回去。 这次,没有像之前那样一战即走,反而犹犹豫豫,停在原地,似乎是在衡量,我的攻击并不严重,要不要再次出手。 刘大牛和吴天摔落在地,两人同时目瞪口呆,张大嘴巴看着我。 刘大牛:“啊,火,火剑——” 吴天:“光剑?奥特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