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的十年》 第1章 离校返乡 在离校的那天，艾琳仔细打量着宿舍楼，她知道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到这个城市，不会再回到这里。她贪婪地望着，希望把这一幕永远印在脑海里。 两分钟后，她转身利索地拉着行李箱走在金色的夕阳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人生中最后逆天改命的机会。 艾琳打小儿学习成绩就好，顺利考上重点大学。但因为从小被约束得太厉害，上大学后感受到自由的她便放飞了自我，课不去上，图书馆也不泡，成天不是谈恋爱就是上网。毕业那一年，别人考研考公学到飞起，她却跟张瑞窝在出租屋里过起了小日子，不是打游戏就是腻腻歪歪，最终国考和省考都没成功。 眼看着离校日期越来越近，她有些着急了，于是便广投简历，奔波于面试的路上。但这孩子从小被真空式地教养，根本不懂人情世故，面试官问她：你对加班怎么看？她直接来了句：我不赞成加班，加班是低效率的表现。 两位面试官相视一笑，其中一位不死心地追问：我看你简历上写的是党员，那么作为一名党员，如果单位让你加班，你能不能接受？艾琳认真想了想说：我想我不愿意。 就这样，面了七家公司，艾琳被拒了六次。 第七次的时候，公司没有面试，而是通知直接去试岗。当然试岗期间没有工资。 公司算盘打得精，以试岗的借口免费使唤劳动力。不过公司本身是相当不错的，能来试岗就是烧高香了，谁还在乎那仨瓜俩枣呢？ 这天，艾琳接到直属领导的通知：下午一把手见客户，让她进去倒水。 倒水是个学问，学校里没教过。艾琳虚心请教另一个办公室的姐姐，姐姐告诉她每半个小时进去一次就行。于是艾琳卡着点进了会议室。 刚一推门，几个参会人便齐刷刷把目光投向她，吓得她不知道该迈哪只脚。 强装镇定，艾琳趔趄着走过去把一把手和两位客人的水杯拿到了墙角处的茶几上，依次倒满水又送了回去。 给一把手送水时，一把手斜着眼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回到办公室，她不由得慌了：一把手的眼神什么意思呢？我做错什么了？ 会议结束后，艾琳去收拾残局。一把手突然出现在她面前：“你把杯子都收走了，还回来的时候知道哪个是哪个的吗？” 艾琳恍然大悟。 “知道，我记得很清楚。” “你能分清楚，但客户心里肯定有疑影儿。另外你进来的频率太高了，三个小时的会，我都不记得你进来多少次了。” 艾琳脸一红：“好的，我记住了。” “晚上要陪客户吃饭，你也一起过来吧。” 到了饭店，艾琳发现跟她一起试岗的黎薇也来了。看着满屋子人，俩人手足无措地站着，不知道坐哪儿，好在一把手亲自给她俩指定了座位。 没一会儿又来了一位青春靓丽的女孩儿。进来后先大方地跟一把手和几位领导打了招呼，接着又跟客户们寒暄了几句，简单介绍了下自己。原来是在艾琳之前参加试岗的女孩儿，名叫李妍。 艾琳心生羡慕：怎么人家能这么落落大方，自己却拘束得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只能一个劲儿喝水掩饰尴尬。这怎么跟人家竞争？ 不一会儿，一把手和几位领导便将客户敬了个遍，艾琳知道该她们三个上场了。 她给自己鼓劲儿：赶紧啊，抢到第一名，给领导留个好印象。她的脚在地上一次又一次发力，但就是站不起来。 “*总，我敬您一杯。第一次见您，觉得特别亲切……”艾琳一看，是李妍，她已经端着酒杯站在了主宾身边。 可恶，被她抢了先，那我也豁出去了。 艾琳蹭地站了起来，端着酒杯走到了一把手面前：“领导，我也敬您一杯，感谢您对我工作上的指导。” 一把手淡淡地笑了笑，努了努嘴：“先敬客人。” 艾琳瞬间臊了个大红脸，怎么忘了要先敬客人呢！她赶紧红着脸跑过去敬了*总。 接下来，艾琳不敢轻举妄动，只等其他两个人敬完了之后才照葫芦画瓢去敬一下。 煎熬的饭局终于结束了，艾琳长舒一口气，准备回宿舍泡袋面然后松弛下僵硬的四肢，结果一把手一声令下，要去唱K。 艾琳正想着要不要找借口先回去，只听李妍说今晚家里有事儿去不了，只好把话咽了回去。 到了KTV，几位老男人明显比饭桌上放松了很多，他们先是演唱了几首老掉牙的民族歌曲，唱着唱着激情上来了，跳起了交谊舞，看得艾琳和黎薇目瞪口呆。 年轻女孩儿接触的中年男人只有爸爸、舅舅、伯伯和老师，印象中的叔叔们都是成熟稳重的，哪见过这样油腻的场面呢。 老男人们跳着跳着，其中一位地中海突然拉起黎薇，把手搭在她肩膀上左右扭动了起来。 艾琳吓得赶紧去看一把手，结果一把手就那样笑盈盈地看着他俩，其他几个领导也都美滋滋地欣赏。她赶紧盯着地面，暗自祈祷不要有人来找她。 一双胖脚出现在视线里，抬头一看，是*总。*总优雅地伸出手，做出一个请的动作。艾琳咽了咽口水，压了压胃里的恶心，僵硬地搭上那只手。 *总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另一只手搂上了她的腰。好在腰上那只手比较老实，没有随便乱动。 艾琳没学过交谊舞，俩人就这样僵硬地跳着。她不敢抬头，紧盯着对方的胸口。 不知道过了多久，仿佛是一个世纪，歌终于停了。，老男人松开了手。艾琳赶紧抬头：“*总，您跳得真好。我什么都不会，拖您后腿了。” *总淡淡地笑着，不置可否。艾琳赶紧逃回座位。她暗下决心，如果再跳自己就立即跑路。好在之后领导们没有再跳舞，而是喝酒吹起了牛*。 *总被人众星捧月般地围坐在中间，笑盈盈地接受着众人的马屁，地中海头顶和大脸盘子闪闪发亮。 他不知道这是逢场作戏？艾琳不理解。她感觉这职场上的阿谀奉承就跟渣男的甜言蜜语一样，一听就很假，但偏偏当事人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这天快下班时，艾琳又被安排去收拾会议室。就快忙完时，一把手出现在门口：“今晚再去陪几个客户。” “好的，领导。” “时间有点晚。下班后你稍等会儿。” “好的。” 下班后，待周边人走得差不多了，一把手喊艾琳出发。 两人走在路上，艾琳在心里嘀咕：怎么就我俩呢？ “今天客户来得比较晚，咱们去饭店等他们。”说着，一把手带艾琳走进一家饭店。 坐下后，艾琳打量了一下，这是家西餐厅，俩人坐的还不是包厢。 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了心头：该不会只有我们两个人吧？要不要趁现在赶紧溜，晚了再溜怕是更尴尬？可是万一真的有客户呢？一些不重要的客户接待规格是比较低的。怎么办？走还是不走？如果走了，恐怕留在公司的机会就没有了……天哪，怎么办？ 正胡思乱想着，一把手发了话：“客户说不来吃饭了，咱俩随便吃点吧。” 艾琳苦笑了一下。果然如此！怎么办？吃顿饭应该不会怎么样吧。 艾琳点了一份套餐，机械地应付着一把手的尬聊，只想快点结束。 “走吧，客户已经到KTV了，咱们也过去吧。” 天啊，怎么还没完？艾琳感觉像有人强行喂她吃翔。她在心里迅速盘算：如果拒绝他，留下的机会肯定就泡汤了。KTV怎么说也是公共场合，自己随机应变灵活应对，他应该占不了便宜。 下定了决心，艾琳两眼一闭回答道：“好的。” 到了KTV，她赫然发现前台放了一盒安全套。我去，完了完了，危险了，看样子这不是什么正经KTV。艾琳想跑又不敢。 进了包厢，一把手先激情高歌了一曲。唱的啥艾琳根本没听进去，她脑子高速运转想找个不得罪人的借口赶紧溜走。 这时一把手请她跳舞。 前两天刚陪完，今天又要陪，老色批！艾琳在心里骂道。恍惚间腰上的手滑倒了她的屁股。 艾琳立刻弹开：“领导，我去下洗手间。” “好的好的。”可能是看艾琳反应这么大，一把手有点尴尬。 不一会儿，艾琳慌慌张张地跑了回来：“领导，刚才我对象给我打电话，听出来我在KTV，很生气。他现在要过来，要不我赶紧回去吧。” 一把手眼里闪过一丝慌张：“好的好的，你走吧。我再等一会。” “好的，那我先走了。” 拎上包，艾琳飞奔出KTV。她一直跑一直跑，直到跑不动。 风很冷，艾琳狠狠地吸了两口。刚才的一幕幕重现在脑海里，委屈和恶心涌上心头，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从这天起，艾琳对中年男人有了戒备心理。之后她见到一些油腻的中年男领导，脑海里就会不自觉地浮现出*总和一把手跳舞的场景。 试岗的最后一天，艾琳和黎薇去一把手那儿道别。 一把手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话，便让黎薇先回去。黎薇走的时候向艾琳投去惊讶的眼神。 艾琳心想：你不用惊讶，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艾琳，你知道的，想得到就要付出，你懂吗？” 艾琳陪着笑脸：“我懂的，懂的。” “你懂就好。这世界就是这样。得到就要付出。” “我懂的，领导。那我走了。” 没有一丝犹豫，艾琳退出了办公室。她知道，她没有机会了。 这家公司没戏了，艾琳想着继续找找看。可是老妈坚决反对：家里已经把房子准备好了，赶紧回来结婚生孩子，这样自己的任务就完成了。 艾琳拗不老妈，于是同意回老家。多年后艾琳对这个决定后悔不已：老妈完全从自己的角度出发，没有为她考虑半分；而自己对人生也没有一丁点儿规划，直接把决定权放在了文盲老妈手上。 第2章 初入职场 艾琳卷铺盖走人之后，娜娜感觉到了孤独。她面试已经通过，就等着报到上班。本想着多玩几天再回家，但艾琳走之后，没有伴儿的她干啥都提不起兴趣。 “嘟嘟……”娜娜懒洋洋地拿过手机，是吕君发消息让她早点回来。她没有回复，放下手机接着睡。 娜娜大一时在网络上认识了吕君。吕君在娜娜老家上大学，娜娜则在外地。大二国庆时两人奔现确定了关系。 吕君比娜娜大一岁，去年毕业在娜娜老家找了份工作。 异地三年期间，娜娜有很多追求者，但她都一一拒绝了。 一次聊到异地恋，艾琳感慨他俩情比金坚，堪称灵魂伴侣。娜娜笑道：“什么灵魂伴侣，我是颜控！我现在伙食这么好，怎么可能接受那些歪瓜裂枣。” “你个大色迷。” “色迷怎么啦！各有所好嘛！你可以喜欢对方的才华、金钱、身材、工作、性格，为啥我就不能喜欢对方的颜值？这个社会为什么歌颂内在美而贬低外在美？明明大家追求的都是美！事实上外在美比内在美还要难得，因为内在美大家都可以去修炼，而外在美只能靠基因。” “你说的太有道理了，大色迷。哈哈。”两人闹作一团。 艾琳离开一周后，娜娜也卷铺盖回了家。 “可算回来了，以后再也不用回去了。” 娜娜笑了笑，把行李递给吕君。 “就这么点儿行李？” “其他的都已经快递回家了。” “走，上车。” “工作怎么样了？上次你说遇到瓶颈，好点了没？”娜娜问道。 “辞了，不干了。”吕君边开车边漫不经心地说。 “不干了？怎么不跟我商量一下。”娜娜有点生气，“本来我妈就嫌弃你的工作，你现在又不干了？” “这不正好嘛，可以找好工作了。”吕君笑道。 “那也得骑驴找马，找到马再卸驴啊。” 一阵沉默之后，吕君开了口：“娜娜，我本想过几天再跟你说。既然话赶话到这儿了，那我就直说了，我要回老家。” “回去多长时间？” “回老家发展。” 娜娜感觉自己的心被一只大手狠狠地揉搓了一下。 “回老家发展？你的意思是不再回来了？” “我妈给我在老家买了房子，工作也帮我找好了。其实我家那边也不错，娜娜，要不你跟我回去吧。” 最后这句话带着一丝疑虑，还带着一丝犹豫。 娜娜沉默了一会儿，冷笑道：“你这是通知我分手吗？” “娜娜，你爸妈一直不同意咱俩的事儿，这里房子又那么贵，我家里根本负担不起。你跟我回去，房子车子都准备好了。” “你逗我玩呢。你家离这十万八千里，你让我放弃刚考上的编制跟你走？你应该很了解我，我不是那样的恋爱脑。你不就是想分手吗？” 吕君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不会跟我回去。” “如释重负了是吗？这下可以名正言顺地分手了。” 吕君沉默了几秒：“我下个月就走。” “其实你早就想跟我分手，今天实在憋不住了是吗？所以连先送我回家都等不及，直接在车上说。” “娜娜，你别这么尖酸刻薄。我不想跟你分手，但是我也没办法，家里逼着我回去……” “停车。” “啥？” “前面路边停车。停车。” 车子猛地停了下来。艾琳迅速下车从后备箱取出了行李。吕君跟在她身后。 拉起拉杆，娜娜转头看着吕君的眼睛：“得啦。咱们好聚好散。” 吕君明显松了一口气：“娜娜，我真的没办法。在这个城市我无依无靠，你父母也不待见我……” “我都懂，感谢你在我考完试后才跟我说。未来我们各自安好。再也不见，拜拜。” 娜娜拖着皮箱头也不回地走了，一如艾琳告别自己的母校。 回到家，娜娜若无其事地应付着父母。晚上跟艾琳视频的时候，她再也忍不住哭成了大花脸。 “他这是甩了我，呜……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说不爱就不爱了，呜……之前说好的在我家这边生活，呜……骗子，叛徒，汉奸……” “如果你没考上编制，还可以跟他回去。但是你已经考上了……换做任何人也舍不得放弃。” “我没考上也不会跟他回去。我之前跟他说的很清楚，我不会离开老家。呜……” “要不你再跟他谈一谈。” “谈什么谈！”娜娜猛地擦了一把眼泪，“既然他都下了决心，我还有什么好说的。让我去求他，不可能！老娘有的是人追，才不会吃回头草！” “这才是你啊，娜娜。我就喜欢你这股老娘天下第一的劲儿！” 娜娜噗嗤一笑：“对，老娘天下第一。男人是我的调味品，离了男人我这道菜更纯粹。” “哈哈，对，让男人都滚远点。” 艾琳在老家入职一家企业做管培生，与她同时报到的还有十一位大学生。入职培训为期三个月，全部军事化管理。每天早上六点起来跑操，白天上课，晚上写总结，中间穿插着军训和拓展训练。课程以企业文化、商品知识和心态调整为主。培训老师每天依据内务、作业、课堂表现、阶段小测给大家打分排名，并进行公示。 从第一天开始，艾琳便吊车尾。她赶紧复盘自己差哪儿了。 难道是企业文化课上睡觉被扣分了？那位五十多岁的刘老师讲课实在有够催眠，每堂课都要从自己当年入职的时候讲起，絮絮叨叨，没有逻辑和重点，结尾则必定歌颂老板，仿佛老板吃饭上厕所都是公司价值的体现。短短十年的公司发展史居然讲了十二天，严重怀疑他是为了水课时费。但是艾琳已经学会坐着睁眼睡觉了，应该没有那么容易被发现。 那就是心态调整课上发言不积极。这课是分管培训的副总亲自上的，将近两百页的PPT，每页都有深刻的主题和丰富的案例，例如干事业能力重要还是激情重要？年轻人为什么一定要先吃苦？为什么要有老板心态？大学生如何面对职场落差？遇到问题为什么要先反省自己……每个主题副总先让学生们回答，总结提炼学生们的答案后引入名人案例，什么洛克菲*如成为石油大王，马*创业如何辛苦，雷*如何不忘初心，接着就是他自己和公司老总在创业中如何排除万难坚持到最后。听得艾琳热血沸腾，恨不能当面撕开胸膛给老板看看自己的一颗红心。但艾琳胆子小，别的同学都抢着发言表忠心，艾琳却只敢在心里嘀咕。 那能不能在学习总结上找补几分呢？每天的学习总结艾琳都非常认真地写学到了什么，一二三四列的非常清楚。但不知为啥就是评不上优秀。 这天艾琳去办公室找班主任，正好班主任不在。她趁机翻看了一下其他同学的总结，发现大多数人写的不是学到了什么，而是在向公司表忠心，向老板表爱意，言辞之恳切，态度之真诚，情感之真挚，让人感觉短短三周的培训，同学们仿佛找到了失散多年的老父亲。 艾琳差点落下泪来：妈的，这么假都能评上优秀，老师被猪油蒙了心吗？ 之后的总结艾琳也照葫芦画瓢，每天歌颂公司和老板，但因为口不应心，情感表达总是差点意思，始终挤不进优秀。 最后艾琳以第八名的成绩结业，被分配到了培训部负责企业文化授课，对桌就是刘老师。 得知这个消息后，艾琳惊呆了。自己培训期间的表现平平无奇，班主任和各位领导是怎么慧眼识珠，觉得自己能做培训工作呢？ 刘老师每天都要跟艾琳絮叨年轻人在职场上应该怎么表现，什么见到领导要有礼貌啊，做事要认真仔细啊，要多跟老员工学习啦。艾琳耳朵都要磨出茧子了。 有次副总来找经理，艾琳没有及时站起来迎接，被刘老师絮叨了一上午，她忍不住回了一句：“他又不是来找我的，我站起来也没用啊。” 刘老师听了边叹气边摇头：“哎，还是年轻啊。”艾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倚老卖老！但是第二天发生了一件事改变了她的看法。 那天早上，艾琳一到办公室，经理就跟她说财务没有收到发票。 艾琳吓了一跳：“我昨天中午遇到了办公室的墙墙，正好她也要去财务部，我就让她顺便捎过去了。” 经理立刻打电话给墙墙。 “没有啊，我没拿发票。”听着墙墙的声音，艾琳惊呆了。 “我真的给她让她帮我捎过去的，真的！” 经理皱了皱眉：“你先回去工作吧。” 艾琳回到工位，委屈地啜泣起来。 “不是跟你说了，不管给谁送重要的东西，一定要签字，一定要签字。哎，你这孩子还是年轻。别哭了。以后记得，不管干啥，能留痕一定留痕。”刘老师给艾琳递上了纸巾。 艾琳感激地接过纸巾，懊悔之前没听刘老师的。原来职场上真的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下午财务部打电话说发票找到了。艾琳松了一口气，自那以后，她养成了工作留痕的习惯。 第3章 被开除了 一转眼，艾琳快转正了。这天人资部经理把她叫到了办公室。有工作经验的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艾琳初入职场，没有任何心理准备。 “艾琳，你试用期马上就要结束了。对这段时间的工作，你感觉怎么样。” “嗯……我学到了很多东西，领导和同事们都很照顾我，我觉得挺好。” “其实对于你这段时间的表现，说实话，领导们不是很满意。” 艾琳臊了个大红脸，只感觉口发干心乱跳，手脚微微颤抖。 “其实你很有潜力，但可能并不适合这个岗位。所以我很遗憾地通知你，试用期你没有通过。” 艾琳只想赶快结束这让她窘迫的对话，所以她急忙接过话茬：“我懂的。” “好。那你先回去，之后的流程会有人通知你。” 艾琳仿佛一个木偶般僵硬地走回到办公室，怔怔地坐在工位上，还没回过神，经理便招呼她过去。 “艾琳，其实我们都很喜欢你。但转正评估是咱部门和财务部、市场部一起做的——你培训的最后一个月不是到这两个部门轮过岗吗，所以这两个部门也参与了打分……人资部通知我，我也很吃惊。但公司有公司的规章制度，我也很难办。” “领导，谢谢您，我懂的。” “好，那今明两天把工作交接给刘老师，后天办手续吧。另外，我有个朋友在W公司做培训，如果你愿意，可以去那儿试一下。” “好的，谢谢您。”年轻的艾琳就这样信了经理的鬼话。 回到家艾琳便倒在床上，任凭泪水肆意汹涌。她的自信在这一刻被彻底摧毁。 休息了几天，艾琳振作精神开始找工作。 面试的第一家公司是一家文化传媒公司。艾琳和HR相谈甚欢，心中暗自窃喜——看样子第一家公司就成了。 “我说一下这个岗位的薪资待遇吧。”终于到了聊薪资的环节，艾琳赶紧竖起耳朵。 “这个岗位税前2500。”HR继续说道。 艾琳以为自己听错了：“税前多少？” “2500。” “2500？2500还用交税？” “嗯……这边工作时间是早上八点至晚上七点，一个月休息2天。试用期3个月，转正一年后交社保。” 艾琳忍不住笑了：“不好意思，我觉得不太适合这个岗位。” “我觉得你挺合适的。这样，你回去再考虑一下。如果觉得可以，早点跟我联系。因为我们也有好几个人选，当然我最看好的还是你。” “好的，我考虑一下早点给你答复。” 出了办公室，艾琳不禁感慨：这工资真是资本家听了都流泪啊。 面试的第二家公司是一家机械制造工厂，HR是一位五十左右的阿姨。 让艾琳简单做了自我介绍后，阿姨拿出两张白纸和一只中性笔：“你写一下如何打造完善的人力资源管理体系。” 艾琳惊呆了。这么宏大的课题啊！还得手写！是你给老板交作业没有思路了，还是你家闺女写论文缺素材了？ “张经理，这个主题太大了，恐怕一上午也写不完，要不我选一个模块，就培训开发这个模块吧，选这个模块写一下。” “哦，也行。” 艾琳伏在桌子上写了半个小时。写完后，阿姨把艾琳的作业往旁边一放：“好，你先回去吧，后续我们会通知你的。” “这什么破公司！”出了门，艾琳狠狠地骂了一句。 面试的第三家公司在一栋写字楼里，没有门头，只有几张办公桌。老板猥琐地上下打量着艾琳，那眼神让她想起*总。 “美女是重点大学毕业的，很厉害啊。” 艾琳客气地笑了笑。 “我这个公司刚起步，未来肯定会做大做强，等那个时候你就是元老级人物了，到时候给你股份和分红。” “咱公司做什么业务？” “创业公司，一切都在筹备中。放心，肯定不会亏待你的。你是大学生，有理想、有抱负，非常适合我的公司。” “那我负责哪方面的工作？” “刚起步就不分那么清楚了。艾琳，你是大学生，肯定有远见，公司刚起步，需要你这样的人才，现在的付出未来肯定不止百倍千倍的回报。” “明白。那薪资方面……” “我不是说了，未来会有百倍千倍的回报，你不用着急。我对你非常满意。” 艾琳哭笑不得。 “艾琳，公司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一切从零开始，我觉得以你的格局，应该愿意跟公司一同成长。目前，我可能没法给你经济方面的东西，但是通过创业，你会获得宝贵的工作经验，对你将来的发展大有益处。” “您的意思是没有工资？” “对，公司目前的情况没法给你发工资。你应该有这个高度，能够理解公司的处境。” 艾琳被气笑了：“但是我需要生活。” “这只是暂时的，等公司起来了，会给你丰厚的回报。难道你不愿意跟公司一起成长？” “不好意思，我不愿意。” “唉，你们现在的大学生根本没有梦想……” “马总，我还有事情，今天到这里吧，再见。”艾琳说完便收拾走了，留下还在憧憬未来的马总。 …… 一连面试了五家公司都不合适，之后的两周一个面试通知也没收到，老妈沉不住气了。 从一开始的“俺家姑娘差哪儿了，这么大的公司就不能给俺家姑娘留个活儿。看看俺家姑娘，从头到脚，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怎么就不要了”。 到后来的“你想想你到底哪儿做的不好。要不然我去找找你们领导，跟他们说说情，看能不能把你再弄回去？好好好，我不去，你别这么激动”。 到最后的“你说你读大学有什么用？你倒是不着急！要换了我，一个大姑娘不缺胳膊不少腿的，我可呆不住。前面工厂正在招人，不行你先去那里的车间干，总比在家里闲着强。” 艾琳本来就上火，听着老妈的唠叨头都要炸了。早知道就去第一家公司干了，两千五就两千五，反正不是二百五。 这时她想起来经理给过她一张W公司的名片，赶紧翻了出来。 W公司是一家连锁超市公司。艾琳顾急匆匆颤巍巍地拨打了上面的电话，跟HR约定第二天下午面试。 老妈脸上乐开了花：“别管给多少钱，先干着，能挣一分是一分，总不能整天在家无所事事吧。” 这次面试很顺利，当被问到“是否愿意加班”时，艾琳面带微笑地回答：“加班是职场中很常见的事情。完成本职工作是每个职场人的责任和义务。如果公司需要我，我责无旁贷。” 面试结束后，张瑞约她吃饭。张瑞和艾琳大一开始交往，毕业后跟着艾琳回了老家，住在艾琳家。 刚开始艾琳老妈态度还比较好，结果张瑞住了将近一个月没找到工作，老妈便不耐烦了，逼着他到一家工厂去干力工。 张瑞到了工厂，招聘专员先带他参观了下车间，然后问他什么学历。在得知张瑞是大学生后连连摆手：“不行不行，这活儿你干不了，你还是到其他地方看看吧。” 于是张瑞灰溜溜地回来了。老妈看他连力工都干不上，更加不给好脸色。 终于在两个月后，张瑞找了个还可以的工作，人也搬去了宿舍。 老妈乐开了花：“咱不嫌工资少，有个稳定的工作就行。好好干着，将来当个小官。” “哎呀，老婆，别心烦了。我早跟你说过，那个破公司根本不值得去。” “嗯，对。马后炮你放得最响。” “别生气啦，高兴点。大不了我养你。”张瑞搂住艾琳的脖子。 “压我头发啦。就你那点儿工资够养我吗？” “先干着，再慢慢找好的。给，上次你说想吃西梅，我特意买的。” “我现在不想吃，想喝杯奶茶。” “刚刚来的路上好像有一家，我去买。一会儿菜好了，你先吃不用等我。” 大概十分钟后，张瑞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 “给，我怕凉了，特意放在胸口捂着呢。” “慢死了，我都快吃完了。” “好多人排队。” “房子要装修了，我妈说，让你问问家里能出多少钱。” “我家的条件你不是不知道，没有钱。” “房子我家出，难道装修也是我家出吗？” “别生气别生气，等我问下家里。不过肯定没有多少的。” “有多少出多少吧。” 张瑞家里穷得叮当响，木板床上铺稻草。年轻的艾琳是有情饮水饱，丝毫不觉得有问题，反而对他更生怜爱。 老妈对张瑞也很满意，她教育艾琳说：“找对象最重要的是对你好，有没有钱不重要。他家里穷，会更珍惜你。咱宁可找个穷的对你好的，咱不找那有钱的，有钱的他瞧不起咱们。我看张瑞对你千依百顺，挺好”说完得意洋洋，觉得自己是天下三观第一正的丈母娘。 俩人回来的第三个月，老妈就在没有跟张瑞父母见面、甚至没有说过话的情况下，急匆匆安排艾琳跟张瑞领了证。 “早点结婚早点生，趁着我还能动弹，给你俩看着孩子。我这辈子的任务就完成了。”老妈看着他俩的结婚证一脸满足。 艾琳觉得自己好似做梦一般。从毕业到工作，再到结婚，她感觉自己像是一具尸体，被人任意摆弄。人生大事就这么完成了？没有思考一点，没有犹豫一丝，突然之间就已婚了？这些事情真的发生在我身上了吗？ 她想起《围城》里的一段话：“好比头脑里蒙上一层油纸，她的话雨点似的渗不进来，可是油纸震颤着雨打的重量。”她现在就有这样的感觉，这些事情似乎跟她没有关系，没有经过她的大脑和她的心，但她又确实感受到了这些事情的重量。 第4章 再次入职 面试的第二天，艾琳收到了hr的电话，让下周一入职总部培训专员岗位。 老妈得知后嘴巴咧到了耳朵后面：“我就说我闺女这么优秀，怎么可能找不到工作。艾琳，不管公司安排你干啥，你都好好干着，别再挑三拣四了，找个工作不容易。这么大个人不能在家闲着，不管怎么样，一定要干下去。到了公司，态度好一点，不管谁说咱，咱都笑一笑，说好好好，千万别得罪人，可别再被辞退了。” 艾琳其实并不想做培训师，她不是一个喜欢上讲台的人，但老妈的唠叨和嫌弃让她喘不上气，这份工作犹如一根救命稻草，哪怕这稻草有毒，她也要死死抓住。于是她连工资也没问，便一口答应了。 上班的第一天，艾琳早早到了公司。人资部一个看起来又老又年轻的小姑娘接待了她，小姑娘名叫周宁，她坐在工位上，眼睛斜向上45度角看着艾琳，努了努嘴：“招聘部和培训部的都没来，你在那儿坐会儿吧”。 艾琳乖乖坐在指定的椅子上。 过了一会儿，大部队陆陆续续到岗。一位叫小鱼的漂亮姑娘接待了她：“职能部门是固定工资，再加上年度绩效，多少钱要看公司业绩。” “大概多少钱？”艾琳问。 “一般就是几百块吧。” “哦，我就是随便问问。” 合同签好后，小鱼带着她在人资部转了一圈。 人资部的总监叫于甜甜，但人可一点也不甜。她30多岁，从基层一点点熬到了总监，深谙不能对员工太好的道理，特别重视自己的权威，总是跟员工保持着刻意的距离，连笑起来都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神情。艾琳看着她，感到一股强烈的压迫感。 招聘部的经理叫陆华丽。她看了一眼艾琳大声说道：“哎呀这么好的人才我们也想要，招聘部都快忙死了。我们自己都没人了，还得先给其他部门招。” 薪酬绩效部的经理叫刘敏。她客气地朝艾琳笑了笑。 员工关系部的经理叫李朝霞。她冲着艾琳露出灿烂的笑容：“欢迎欢迎。优秀的人哪里都优秀，不但学历高，长得也漂亮。” 总监助理叫华明明，特长是变脸。前一秒对你劈头盖脸一顿骂，后一秒就笑靥如花地跟你打招呼，让你怀疑她是不是失忆了。 走完一圈，艾琳回到了培训部。经理林萱安排她坐在张莉的旁边。寒暄过后，林经理发给艾琳一套新员工入职培训课件，让她修改完善。 林经理之前在门店做副经理，一次在给员工讲消防知识时被巡店的集团副总经理刘总相中，让她负责培训部的工作。 刘总是一位实干家，看重实绩。他曾经在公司广泛推行31枚鸡蛋销售法。该方法源自于一位新晋区域经理的工作经验分享：“我们区域店销售同比增长56%，毛利同比增长48%，利润同比增长35%，但其实我也不懂管理，我就在收银台看顾客买什么东西。我看到很多顾客买鸡蛋，就偷着数了数，发现平均一个人能买27—31个，于是就让员工把鸡蛋每31个包成一袋，这样顾客拿取就非常方便了，不仅能减少损耗，还能使得客单最大化。今年我们区域店散装鸡蛋这个单品销售额同比增加了80%。” 刘总听后赞不绝口：“非常好！什么是管理？管理就是细节！我们店经理和区域经理，不要整天在办公室里看报表，没有用！我们要走出办公室，走进卖场，去挖掘顾客的需求，就像她一样，从细节方面满足顾客，才能创造销售奇迹。” 于是这种销售方法在门店风靡一时，所有门店都精准地数出31个鸡蛋装袋售卖。但第二年这个店的销售下降了40%，整个区域下降了26%，刘总气得在业绩总结会上痛骂：“你会干什么？你就会在收银台口看顾客买几个鸡蛋！” 艾琳来的时候，培训部刚好离职了两个人，只剩林经理和张莉老师。林经理安排张老师改了三次课件，始终达不到想要的效果。正在郁闷时，艾琳从天而降，于是她赶紧把这活儿转给了艾琳。 艾琳还没有从被上一家公司辞退的阴影中走出来，一看有活儿安排给她，拼了命地想表现。于是，她白天搜集资料拍摄照片，晚上加班加点修改PPT。 一周后，艾琳交出了答卷。林经理看后非常满意，连夸奖艾琳聪明，理解力强，有前途。这些夸奖对于自信心刚被击垮的艾琳非常受用。她下决心要努力学习，做一名优秀的培训讲师。 第5章 十几万的课程 没过几天，公司花十几万买了一家培训公司的中层执行力课程，培训对象是业绩优秀的店经理和区域经理。艾琳负责接待和食宿，忙得团团转，不过心里很高兴。每天好几万的课程，这含金量杠杠的，要是自己把内容学会了，那身价不得蹭蹭上涨。 第一堂课，助理先给学员们分了团队，选了队长，然后带领大家喊口号，待学员们喊到脸红脖子粗额头青筋暴起时，众星捧月似的请出了主讲老师。 主讲老师用一个订票的案例给大家引入了执行力的概念，大致就是领导明天十点到某地开会，让下属订一张机票。 A查了下回复领导机票售罄了。于是领导让她查一下高铁，A查后再次告诉领导没有票，于是领导又让她查下今晚的飞机和高铁，于是她再去查……一件事情反反复复沟通了好多回。 B则是这么操作的：当他发现第二天的机票和高铁票售罄后，直接查了当晚的票，给领导设计了一套当晚出行的路线方案，顺便把第二天的酒店也给选好了，然后让领导选坐飞机还是高铁。也就是把所有的可能性都给领导设计好了，直接让领导做选择题。 最后点题：执行力是达成结果的能力，只有行动没有结果不叫执行力。 至此，上午的课程结束。 下午的课程开始了。上课之前，助理又让大家喊口号，每个团队轮流上讲台喊，喊得最响的可以加分。于是大家就跟疯了一样，什么“太阳太阳，万丈光芒”“变态变态，改变态度”。待学员们喊得亢奋不能自已时，主讲老师再次闪亮登场。 下午的课程讲了执行力的三要素。理论内容少的可怜，基本就是甩出一个概念或主题，然后举几个案例，播放一段视频，什么《*剑》《**突击》。每个知识点都没有深入讲解，也没有主线串联，东一头西一头没有逻辑。对于艾琳来说，听了跟没听差不多。 艾琳跟张老师，以及培训公司自己的6名助教，分成两组，轮班站在教室的两侧，给老师造势。类似于皇帝旁边站着的宫女，凸显老师的地位。 晚上是学员们分组讨论的时间，主要是总结一天的学习心得。老师并没有出现，全程助理主持。 回到宿舍，艾琳直挺挺倒在床上休息了半小时才有力气去洗漱。 第二天依然是零散的知识点。上午讲了执行力的几大法则和22字方针以及时间管理，下午讲了情绪管理和执行力的几大误区。 艾琳听的时候觉得非常有道理，但听完后总觉得好像什么也没讲。下课时她想去请教一下主讲老师，但休息室门口的助理告诉她老师需要休息不能见她。 艾琳在心里嘀咕，不解答任何问题，也不跟学员互动，难道是因为知道自己讲的东西经不起推敲？应该不能，这可是大师，一天课程好几万啊！自己真是飘了，居然质疑好几万的课程！ 晚上，助理给所有助教开了个会，说这两天的课程都是铺垫，明天要迎来重头戏。他把自己公司的助教与艾琳他们两人一组搭配，再三叮嘱明天一定要严格按照老师的指令做好每一步，尤其在计时环节一定要准确迅速。 第三天上午讲的依然是零散的知识点，穿插看视频。下午撤走了所有桌椅。主讲老师严肃地说要通过一个活动让大家切身去体会执行力。 活动规则是这样的：每个团队从1开始报数，一人报一个，一直报到100，然后倒着报，从100报回到1，用时最短的团队获胜。期间有人报错、报重、报漏或者停顿超过3秒，任务失败。队长不参与报数，但如果团队失败，队长要接受惩罚——做俯卧撑。第一轮20个，以后每轮加20个，一共六轮，最后一轮要做120个。每轮报数之间团队有三分钟时间进行练习和复盘。 第一轮结束，每个团队都出现了失误。6名队长轻松完成了20个俯卧撑。复盘时，队员们互相打气，团队氛围很和谐。 第二轮依然没有团队成功，6名队长又开始做惩罚，有两位队长已经撑不住了，两个胳膊打颤，一次次摔在垫子上。所有学员都静悄悄地看着这两位队长，很多人眼中流露出不忍。等两位队长做完，队员们赶紧上前抱住他们，个别队员开始抹泪，气氛变得有些凝重。 第三轮终于有个团队取得了胜利，其余5名队长再次接受惩罚。这次所有队长都支撑不住了，豆大的汗珠一颗颗滴落下来，额头上青筋暴起，“啪啪啪”一次次摔在垫子上。 队员们开始哭泣。这时有队员举手申请要替队长接受惩罚。主讲老师严厉地训斥他：“他是队长，是你们的领导，你们的错误就应该由他买单，工作中也是一样。你回想一下，当你们店的销售完不成，谁要到公司述职？谁要在业绩总结会上站着接受老板的批评？是你吗？不是，是你们的领导，他去替你们受罚！今天你们领导只是做了几个俯卧撑，现实工作中，他们要做业绩分析和自我批评，要挨骂的，面子尽失，比这惨多了！那个时候你们能站出来说，领导我替你去挨骂吗？不能！所以，如果你们真的体谅他，就请认真完成工作，达成工作目标和业绩，而不是在这里假慈悲。” 老师的一番话让现场啜泣声不绝于耳。 当进行到最后一轮时，所有队长都趴在垫子上一动不能动。老师一声令下，队员们抬着队长完成了惩罚。 现场气氛达到了高潮，痛哭声和欢呼声响成一片。 老师让所有人席地而坐，闭上眼睛。伴随着一曲悲伤的音乐，老师的声音缓缓响起：“大家跟随我的思路。想想队长做俯卧撑的身影，像不像你那终日奔波劳碌的父母？从小他们就无微不至地照顾你，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把好东西都留给你，却从不要回报。你在他们的关爱下渐渐长大到了成家立业的年龄，他们把所有的存款拿了出来，又拉下脸到外面借了很多钱，好不容易给你买了房。你结婚后，他们又放弃养老来给你带孩子。等你终于赚到钱了，可以孝敬他们了，结果发现子欲养而亲不待。他们的味觉已经退化，尝不出食物的味道；他们的身材已经走形，穿不下好看的衣服；他们的身体已经老化，没有办法出去旅游。他们为你付出了一切，但你却没有机会回报他们……” 现场有人大哭起来，老师接着煽情：“想想队长做俯卧撑的身影，像不像你的领导，你们的区域经理？你初入公司什么都不会，他手把手教你。偶尔做错了他也不生气，还鼓励你继续加油。后来，你的表现越来越好，他提拔你做了店经理。你暗下决心，一定不辜负他的期望。但时间一久，你开始觉得他很烦，因为每月业绩不达标都要写分析报告，还得挨批评。你不知道的是，他每个月都要到集团总部开业绩总结会，每个月都要被点名批评，尽管脸上火辣辣的，但是他依然拍着胸脯跟公司保证，下个月一定会完成任务。开会回来，他找你一起制定改进方案，你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心想你行你上啊。他看着你，无奈地结束了对话，让你先回去，转头自己加班写方案……” 这时已经有人哭得不能自已，老师趁热打铁：“学员们，你们现在能够明白领导的难处了吗？当你们出现了失误，是他在默默替你买单。他为你们撑起了风雨，但从来不会抱怨。请找到你们的领导，给他一个拥抱，向他表示一下感谢。”于是，店经理们纷纷拥抱起自己的区域经理，现场气氛达到了高潮。就在这高潮中，老师宣布课程结束。 艾琳也被这气氛所感染，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旁边张老师看见她这个样子，憋笑憋得满脸通红。 艾琳很尴尬，低声问张老师：“张老师，你不感动吗？”张老师跟她打了个手势，两人悄悄走出了培训教室。 出来后，张老师递给她一张面巾纸。待艾琳擦完眼泪擤完鼻涕，张老师问她：“还感动吗？” 艾琳愣了一下：“呃……好像没啥感觉了。” “这都是培训的套路。只要提到父母，学员没有不哭的。再加上悲情音乐，催泪效果杠杠的。但是离开这个教室，一切都会回归原点，屁用没有。” “屁用没有？你看他们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回去后关系肯定变好了吗，工作也有干劲儿了。” 张老师笑了：“你真的相信领导会替你背锅？少给你甩点锅就谢天谢地了！台上的老师言不由衷，台下的学员身不由己，双方共同配合演出戏罢了。现在哭得天昏地暗，走出教室还得骂一句傻逼。最好的演员不在奥斯卡，在职场。人不会因为他人而改变，所以培训是献给老板的一场表演，是公司用来镀金的一种方法，是年底吹嘘员工福利的一个噱头，是对外宣传的一种手段，一点意义都没有。” 艾琳心想，没有意义你干什么培训师？ 张老师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你才刚入职场，干两年就知道了。” 我才不会像你那样呢，我要做个优秀的培训师。艾琳在心里说道。 第6章 被委以重任 培训结束后，林经理给学员们布置了两项作业：一是写一篇培训心得，二是写出本区域和本店存在的五大问题，并提出对策和解决时限。要求两天内上交。 别看课堂上大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表态要提升执行力，要令行禁止，回去后立马打回原形——没有一个区域准时上交的！艾琳又是电话又是邮件地跟在屁股后面催促，好不容易收齐了。 她翻了翻大家的作业，发现写的基本差不多，都是些歌颂公司表忠心的彩虹泡泡，跟自己在之前公司培训时大家写的东西有异曲同工之妙。 林经理从中挑了一些写得不错的报给了甜甜总监。甜甜总监看了之后非常满意，马上又报给了刘总。刘总看得心花怒放，当即拍板下个周再组织一期。 林经理得知消息后趁机跟甜甜总监要人：“领导，我部门缺编的两个人能不能早点招到位？现在一共就俩专员，既要当助教，又要负责吃喝拉撒，每天从早上六点忙到晚上十一二点，真的撑不住。再不招人，我这俩人也要累跑了。”甜甜总监立即通知招聘部，下个月培训部的俩人必须招到。 想到张老师工作起来总是偷工减料偷奸耍滑，林经理决定让艾琳负责第二期执行力培训。她语重心长地对艾琳说：“艾琳，虽然你来的时间短，但我觉得你很聪明，非常有潜力，所以我决定给你个机会历练一下——下个周的执行力培训就由你来负责，张老师协助。你刚来，如果能组织好这次培训，肯定会给领导留下深刻的印象，是个非常难得的表现机会。好好干，我看好你。” 单纯的艾琳受宠若惊：“谢谢林经理，我一定尽最大努力，不辜负您的期望。” 距离培训还有五天。艾琳原本觉得时间很充裕，但干起来才发现根本不够用。 先是跟财务部申请调取所有门店的业绩指标表就扯皮了一天。筛选名单又花了一天时间。找刘总审核又花了一天时间。按照刘总的要求反复修改又花了两天两夜。 紧赶慢赶，终于按照计划把培训通知发了下去。结果通知发了还不到十分钟，艾琳的电话就被各区的区域经理打爆了。 “小艾，我们区的参训人数也太少了吧，你们是按照什么标准分配名额的？按照各区的销售占比？这不科学！老区的销售肯定高，我们新区太吃亏了，给我们再加两个人。” “小艾，**店店经理不行，这几个月的销售直线下降，让**过去吧，**年轻理解力强。” “你是小艾吗？这次名单你定的？我们区那么多店，你就给这么几个名额？跟刘总申请？行，那我去跟她说。” “艾经理，我们区域的名额太少了吧？你得按照店经理数量占比来，怎么能按照销售占比来呢？跟刘总申请？哎呀，你给我们加几个人就行了，这点事情还用劳烦刘总吗？” 一直到开班报到的那天，名单还在变动，最终三分之一的人都被换掉了。 临时换人给艾琳的工作带了很多不便，她非常气愤：既然名单可以随意变动，那一开始还设置筛选标准干什么？ 三天的培训，艾琳脱了一层皮。学员跑操她跟着跑，学员上课她跟着上，学员讨论她在旁边听，学员休息她调试设备、准备物料、检查内务、批改作业、催饭菜、做工作总结，一天下来全身都散了架。 艾琳本想让张老师多分担一点后勤工作，自己专心记录培训内容，以便回去复制课件。但是张老师做事丢三落四，她实在放心不下，只好事事躬亲。 张老师本来也想多帮帮忙，但看她事事追求完美不敢放权，自己也就乐得清闲。 除了工作上的劳累，精神上也备受折磨。在培训基地里，除了跟学员说一下学习上的事情，基本没有其他交流。时间变得粘稠胶着，缓慢笨重流不动，有种与世隔绝的孤独和焦虑。 这一期的培训依然备受好评，学员们的满意度高达99.6%，写的培训心得也依然是彩虹泡泡满天飞。刘总本打算再开一期，但是临近春节要冲刺销售，不得不作罢。 这天晚上，娜娜收到艾琳的一张照片。照片上吕君跟一个白白胖胖的女孩手牵手亲昵地站在一起。 这是官宣了吗？娜娜直愣愣地盯着照片，一时反应不过来。 艾琳的电话紧跟着打了进来：“死渣男，才几个月就跟其他人好上了。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怎么不说话，没事儿吧？” “没有。我在想，他不是回去之后才找的，分手之前他应该就跟这女孩儿好上了。” “不能吧。你有证据吗？” “没有，但我的第六感告诉我，肯定是这样的。” “那你之前没有察觉吗？” “之前我完全没往这方面想，但是看了这张照片，我有种强烈的第六感，错不了。想想那时他跟我聊天的语气，跟我视频的眼神，再联系一些细节，我能肯定。” “死渣男！娜娜你别伤心，他根本配不上你。” “那当然。这种死人渣怎么配得上我尹娜娜。幸亏分手了，不然我就成垃圾回收站了。本来我还有点难过，现在只剩下恶心。恶心！” “用不用我把他脚踏两只船的事儿公之于众，让大家知道他的真面目。” “不用。我没有证据，也不想跟他纠缠，给彼此留点面子吧。以后我不想听到他的名字，更不想见到他的人。就当我从来没有认识过他。。” “不愧是我大女主娜娜，我也把他删了，以后再也不要看到他的嘴脸。” 挂上电话，娜娜伸了个懒腰。现在她的生活规律而无趣，白天上班，晚上看看电视、刷刷视频，十一点准时睡觉。仅仅几个月的时间，她感觉自己已经步入了老年生活。 她百无聊赖地打开APP，一进去就看到一个帅哥组合在直播跳舞，就是谁收到的礼物多谁就站C位或者SOLO一段。平台最近老是给她推这种直播，几乎每天都能刷到这个组合。 看着这些小伙扭来扭去，娜娜觉得很无语，搞不清为什么会有人花钱看这种草台班子。 第7章 到店里帮忙（1） 这天，甜甜总监在晨会上通知，从这周起大家要去门店帮忙，抓紧把手头上的活儿完结一下。 艾琳问张老师：“到门店帮忙？我们去干嘛？” “过节的时候，例如春节中秋端午之类的，门店客流猛增，人手相对不足，需要总部人员过去帮忙。尤其春节，除了留一些值班人员，总部要全员出动。” “那我们去干什么呢？” “什么都干。剁肉杀鱼捆菜卸货补货收银，哪儿缺人咱们就去哪儿。” 艾琳一听要去杀鱼吓坏了：“能不能让我去收银，我不想杀鱼。” “放心吧，一般不会安排女的去杀鱼剁肉。这种重活脏活一般都是男的干，但也不是绝对的。不过你不要以为收银就好干。收银得提前学，短款了还得自己赔。” “短款是什么意思？” “短款就是钱收少了，例如卖了一万，你只收了八千，那么那两千需要你自己赔。相反的就是长款，也就是钱收多了。一万块你收了一万二……” “多出的两千就归我了？” “你想得美！多出来的钱上交公司。” “啊？那我还是不要收银了。” “无所谓，这些柜组你早晚都得轮一遍。” 艾琳心想，最好把我安排到离家远一点的门店，不然让邻居看见我剁肉多丢人。她私下找到负责调度的小陈，小陈看了看，说只能到*店的蔬菜柜组，艾琳赶紧说可以。 第二天七点三十，艾琳准时来到店里。还有半个钟头开门营业，生鲜柜组的员工们都在紧张地上货，其他柜组员工也都早早来帮忙了。 薪酬绩效部的宁宁也在这个组上帮忙，俩人在办公室签到时遇到了。她们一起找到蔬菜组长，组长冷脸看着她俩，招呼组上的员工：“老刘，让老李和老徐今天休假吧，总部来人帮忙了。你俩跟着老刘去仓库，把今天的菜捆一下。” 到了仓库，老刘把缠胶带的机器交给她俩，叮嘱到：“抓紧时间干，这两天客流很多，货架上很快就空了。”说完就匆匆赶去卖场。 宁宁熟练地从口袋里掏出围裙、套袖和劳保手套戴好，找了个两个筐子倒扣在地上，一个当凳子，另一个放机器，然后拖过来一箱韭菜放在身边。只见她抓起一扎韭菜在地上磕了磕泥，摘去烂叶子，从机器上抽出胶带在韭菜上缠了两圈，然后把胶带在刀片上一划，胶带立刻就断了，一扎菜就捆好了。 艾琳如法炮制，很快就上手了。不过她没带手套，没多久指甲里就钻满了泥，衣裤和鞋子也都脏兮兮的。 “琳姐，我还有双一次性手套给你用吧，不过这手套没有劳保手套耐用，很容易破。一看你就没有经验，到门店干活哪有穿大衣的，我们都挑破衣服穿。还有不能穿高跟鞋。今天你走运，咱们在后台捆菜能坐一会儿，你如果在卖场，一秒钟都坐不了，一天下来腰能折两半。另外围裙和手套必须得带，门店这些东西都紧缺，自家员工用都不够，怎么舍得分给你。” 艾琳接过手套，感激地说了声谢谢。 “不用谢。看你细皮嫩肉的，就知道就没吃过苦。我们都是从店里上来的，知道门店干活儿的辛苦，所以有所准备。琳姐，我就是纯好奇，没有别的意思，你名校毕业，怎么会来干零售业？零售业节奏快工作强度大，为啥选择这一行。” 艾琳赶紧转移话题。“嗨，哪儿干都一样，没有好干的工作。你说咱们要经常到店里帮忙，那一年帮几次？次次都这么累吗？有没有轻松一点的岗位？” “哪有轻松的岗位，卸货搬货补货，一站就是一天。” “那咱们一年要帮几次呢？” “凡是节日基本都要帮忙。如果哪个店临时缺人，咱们也要帮。其实有些时候，门店也没有那么缺人手，但是各部门领导为了向董事长表忠心，还是会安排员工过去，所以只要是节日，不管店里需不需要、忙不忙，咱们必然是要来的。” “那我们要一直干到春节？” “对，没有特殊情况就一直干。我明天要回去算工资，还能少干几天。你们培训部的课程都停了，你是一天也逃不了。” “那什么时候放假？” “按照国家规定放，初一至初三休，初四至初七大家轮流值班。领导们放的少，初一开始就得轮流去巡店。因为董事长和总经理春节期间基本都不休息，到处巡店，所以领导们就得卷起来。零售业是这样啦，别人越闲，咱们越忙。” 艾琳听越听心越凉，越听腰越痛，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这时组长进来了。 “你们干得太慢了，根本不赶趟。这速度，就别老休息了。” 艾琳觉得很委屈:“不是，我刚站起来。” “行了行了，我不管你什么时候站起来的。后面还有很多菜，你们抓紧时间。”组长说完扭头就走了。 “琳姐，你不用放在心上。对他们来说，咱就是免费的劳动，不用白不用。也不怨他们态度差，在极度疲劳的情况下，冷血很正常。你不用在乎他们的态度，也不要去得罪他们。之前有门店投诉总部员工干活儿偷懒，区域经理直接向刘总告状，刘总不管青红皂白，亲自跑到员工工位上，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说什么——门店辛苦赚钱养着总部的人，你还敢偷懒，没有他们咱们都得饿死。笑死。既然这么心疼门店的员工，那就给涨涨工资呗，怎么让总部员工代替公司去关爱他们？”宁宁安慰艾琳。 第8章 到店里帮忙（2） 艾琳和宁宁聊着天，手上的速度不敢减慢一点，一直干到十二点。艾琳的肚子咕咕叫，两个胳膊有千斤重。 “走吧琳姐，咱们去吃饭。” “用不用跟组长说一声？她会不会有其他安排？” “不用说。估计她自己已经去吃饭了。店里忙起来根本没人管你，你得自己照顾好自己。” “这儿还有两筐蒜苔没捆呢。” “捆啥啊，下午再干。没事的，组长也不是傻子，撕破脸对双方都不好，只要不是太过分，不至于到那一步。走吧，吃饭只有半个小时，咱们得抓紧了。” 俩人在卖场买了点吃的，结完账已经过去十分钟了。 来到员工休息室，一股腐臭的馊味扑面而来。抬头一看，上面都是排水管。宁宁若无其事地找了个角落坐下：“琳姐，坐这。” 艾琳闻着这股味道，胃口顿时全无。宁宁边吃边笑她：“这有什么，为了节省成本，更夸张的也有呢。有的店根本没有员工休息室，有的连办公室也没有，直接在楼梯下面塞一台电脑。上次我去帮忙的店居然没有厕所，周边的商家也不肯借，只能跑去很远的公厕。结果你猜怎么着，公厕维修！我一个成年人被尿给憋哭了。那店里的员工和店经理都练出来了，一天不喝水不上厕所，成仙了。” 艾琳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她强忍着馊味吃完了饭。 下午两人把菜捆好后，又去卖场补货，那些大白菜、土豆、西红柿、甘蓝沉得要命，从仓库里一箱箱拖出来，再弯腰一个一个去拣，穿着高跟鞋的艾琳感觉有两把小刀在挖她的腰子。 一个下午过去，艾琳感觉自己的精神已经升华，超越了肉体的痛苦。 终于熬到五点，结果迟迟不见组长过来通知下班。艾琳跟着宁宁直接去办公室签退走人。 回到家，艾琳扑倒在床上，看着指甲里怎么也洗不掉的泥垢，呜呜地哭了起来。 艾琳打电话向张瑞倾诉，张瑞听后安慰她：“你别这么难受。人这辈子吃多少苦都是注定的。你小时候就是太顺利了，所以步入社会后要把那些苦吃回来。你不要不信命。之前在那个公司被辞退也是一样的，都是因为你小时候太顺利，不懂人情世故，所以老天爷给你补回来了，你这都是在还债，还小时候的债。” “妈的，你说的是人话吗！”艾琳咬牙切齿地挂断了电话。以前怎么没发现他爹味儿这么重。 她又拨通了娜娜的电话。娜娜静静地听完她的吐槽。 “艾琳，及时止损吧。我个人建议不要向下找工作。在一个与你不匹配的环境中，你会心理失衡。为了寻求平衡，你就会不断降低或否认自己的价值。现在你会因为这种事情难受，可是慢慢地你就习以为常了，最后你会觉得，我就这样了。所以我觉得你要赶紧辞职，好好做下职业规划。” “不行，我刚找到工作，这么快离职我妈肯定不同意。” “当初我就不赞成你回老家。小城市机会太少。奈何你这个妈宝女，把你妈的话当成圣旨。要不你考编吧。” “我现在天天加班，根本没时间复习。如果辞职备考，我妈肯定不会同意的。我在家闲上一天，都能把她逼疯。” 娜娜叹了口气。“你呀你，你跟她吵啊，离家出走啊。” “我不敢。而且万一考不上怎么办？” “艾琳啊艾琳，你就像那从小被绳子拴起来的小象，长大后连反抗的意识都没有了。阿姨只有一年级学历，你能听她的？我说句实话你别生气，我觉得你的这种顺从一方面来自于她强大的控制欲，另一方面也因为你懒。阿姨给你规划好一切，你不用费脑子费力气，所以你心甘情愿地躺进她给你安排的舒适圈。与其说你不敢去反抗，不如说你懒得去反抗。” 艾琳沉默了一会儿。“我没办法，我离不了她。从小到大，我的一切都是她一手包办的。一直到现在，每天早上我出门，她都会在门口给我递包，目送我下楼。二十多年了，我早都习惯了。” “艾琳，阿姨把你照顾得太好了，让你没有斗志，没有追求。你没有自己的主意，全部都听她的想法，你跟我说的最多的就是——我妈不会同意的，我妈接受不了” 艾琳沉默不语。 “艾琳，你自己好好规划一下吧，我觉得你在择业方面有些草率。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很重要，会决定你未来的职业发展。” 艾琳挂上电话，想了想娜娜说的话，不禁十分沮丧，恨自己不争气，于是又趴在枕头上哭了起来，直到沉沉睡去。 第9章 到店里帮忙（3） 第二天，艾琳在吃早饭时鼓起勇气跟老妈说了考编的想法。 老妈皱着眉头说：“你想考编我不反对。但是辞职考肯定不行！万一考不上怎么办？今年考不上，明年再考？明年考不上，后年继续考？一直这么考下去，一直不工作？万一最后你编没考上，工作也找不着怎么办？” 艾琳看着老妈紧皱的眉头，不敢再吱声。 今天艾琳被安排到到另外一个店，一起帮忙的还有财务部和工程部的两个女生。大家签到后，门店的负责人钟经理叮嘱她们：“你们负责线上订单的拣货。认真学，别弄错了，弄错很麻烦。” 艾琳吸取昨天的教训，今天特意穿了运动衣和运动鞋。但是一个上午过去依然很累，因为拣货要整个卖场跑，仅仅半天她就走了八千多步，而平时她一整天才走三千多步。 “姐，我看那边员工排队吃饭了，咱也过去吧。”财务部的女生喊她。 艾琳一看，熟食柜组那边果然有七八个人在排队。 “不是不管饭吗？” “正常都不管饭的。不过这次我看除了总部的，还有区域其他门店抽调的人来帮忙，估计就是这个原因才管饭的吧。一顿饭也没多少成本，有啥磕碰的土豆西红柿卖出不出去，就会做员工餐。咱也赶紧过去排队吧。” 俩人刚排上，钟经理从天而降：“幸亏有人通知我。谁让你们吃饭的？活儿没干完就想吃饭？驴*的，一个个懒死，就知道吃！” 艾琳愣在原地。她不相信一位店经理，还是一个女人，能说出这么难听的话。 “一个个驴*的。我干组长的时候大着个肚子去帮忙，一天十二个点儿，你们才干多长时间？现在就想吃饭？赶紧滚回去干活儿。” 众人默默散去。艾琳看见有几个人翻了翻白眼，但是没人站出来反驳。 艾琳心想，你这是自己淋过雨，就要撕掉别人的伞？自己体验过痛苦，不是应该更有同理心和同情心吗？ 一直干到下午一点多，组长终于过来通知吃饭。 一个土豆炖鸡架，一个西红柿炒鸡蛋，一个菜一勺，外加小咸菜自取。一个女生示意打饭的员工再多加一勺，那个员工不耐烦地说：“不够再来打。”气得女生扭头就走。 轮到艾琳前面的员工。她打完饭后顺手又拿走几个PP塑料盒。 打饭的员工伸手拦住她：“你拿那么多盒子干什么？” “我接点热水喝喝。” “那你拿一个就行了，拿那么多干什么？” “热水那么烫，我多拿两个隔热。” “不行，这都是我们店里的内耗，要算成本的。” 女生直接忽略她，拿着盒子就走。打饭的员工嘴里骂了两句，放下勺子就要去追。旁边的同事拦了她一下：“算了算了，几分钱的东西，都是同一个区域的，算了。” “不行。”说完她就追上去拦住了女生，硬是拿回来两个盒子。女生气得快哭了。 艾琳见状，默默放下自己多拿的一双筷子。果然什么样的领导带什么样的兵，艾琳可以想象这店的工作氛围：领导因为一点小事辱骂组长，组长再去辱骂员工，员工为了少挨骂，彼此打小报告，互相排挤。 怪不得经常有顾客投诉这个店服务态度不好。在这种变态冷血氛围下工作的员工，怎么可能会有好态度。 艾琳想不通，为什么这样的人可以当店经理，而且店里的业绩还挺好？她突然想起在执行力培训班小组讨论时一位店经理说的话：“员工就得骂，不骂不行，一个个都是贱骨头，你态度越好他们越不听话，你就骂，肯定好使。” 熬到了晚上六点，艾琳和财务部的女生一起去办公室签退。 钟经理盯着电脑，头也不抬地说：“这就走了吗。” “领导，我们到点了。” “现在正是黄金时间，客流最多的时候。你俩再干一会儿吧。” 艾琳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时财务部的女生说话了：“经理，我俩还得回去接孩子呢，这都六点了，老师催了好几遍了。另外，我看工程部的崔经理五点不到就走了，大家都有事儿是不是？” 钟经理瞥了她俩一眼：“走吧，回去接孩子吧。你们都能照顾孩子，我们就不行了，孩子都是自己回家自己热饭。” 财务部的女生也不接话，签上名字拿起包就走。艾琳也赶紧跟上。 到了门口，财务部的女生恨恨地说：“欺软怕硬！几个采购经理还有工程部几个中层早就走了，就让咱俩留下来帮忙。想得美！” 第10章 迷茫的春节 回到家，艾琳连饭都没吃直接躺下了。 老妈心疼坏了：“这都什么破公司，让大学生去店里干活儿。简直没人性。” 艾琳有气无力地说：“妈，我不想干了。我辞职考编吧。” 老妈立刻收起笑容：“说什么呢？年纪轻轻不干活儿在家躺着吗？哪个公司也没有养闲人的，坚持一下就过去了。” “我什么时候说要在家躺着？我说我辞职在家里学习考编！” “得啦。能考上的，干啥活儿都不耽误考上。考不上的，一天在家学24小时都没用。好不容易找个活儿，人家又愿意要你，你就好好干吧。” 在老妈的心目中，工作比什么都重要，胜过健康、快乐和安全。有一年下大雪，积雪没过了膝盖，老妈硬是走了两个小时去上班。结果那天只有她和老板来了。问题是老板他就住在公司楼上啊！当他看见老妈出现在公司里，惊讶地合不拢嘴。而那份工作其实是一份兼职，少干一天只是少赚40元。 老妈说当时只有她一个人走在漫天大雪的路上，如果摔倒了爬不起来，根本没人能发现。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无私、勤劳、财迷、神经病？兼而有之吧。 艾琳不知道，老妈之所以变态一般地害怕失业，是因为穷怕了。小时候的老妈经常吃不饱，曾经因为偷吃家里的生玉米粒被揍得差点原地去世。 没有饿过肚子的人无法体会那种恐惧。艾琳无法跟老妈共情。在艾琳看来，家里吃喝不愁，不至于过得如此拮据——走四十分钟路去买菜，只因为那家超市便宜一毛钱；洗手的水存起来冲厕所；袜子破了舍不得扔，补一补继续穿。 很多人都全职考编，为什么自己不行？没有工作也不会饿死！艾琳很郁闷，但她知道多说无用，于是不再言语。 这时，张瑞打电话过来。 “干嘛？” “又累坏了？” “对啊，今天又还了很多小时候的债。希望老之前能把债还完，得以安享晚年。” “哈哈哈，还生气呢。我说的都是实话，人这一辈子的福报都是一定的，早早享受完了，之后就…… “我挂了。” “别别。我不说了。明天我休息，我替你去吧。” “能行吗？那你就说艾琳有事儿，换人了。” “行。明天你好好休息。” 老妈得知张瑞要替艾琳去帮忙，不由得忧心忡忡：“这让公司知道了不会把你开除吧？要不还是你自己去吧。” 艾琳一阵厌烦：“我已经提前转正了，哪那么容易就开除。再说了，谁干不是干。店里巴不得来个男劳力呢。” 晚上张瑞给艾琳打电话抱怨：“不是说在蔬菜水果柜组吗？结果我去了之后店经理两眼放光，毫不掩饰对我的喜爱——哎呀，难得来个小伙子，还是一米八的大个儿，哈哈哈，今天就辛苦你了。整整一天，我一会儿搬猪肉，一会儿杀鱼，一会儿抬大米，一会儿运花生油。擦，我从来不知道白条猪那么沉，差点闪了腰。到下班点了，那店经理还追着问明天来不来。我说明天安排其他人，她忙问是不是男的，我说我不知道，她居然跟我说等会儿店里要再来一车货，让我卸完再走，我赶紧一溜烟跑了。” 艾琳不禁哈哈大笑。 “累死了，你别干了，在家考编吧。” “万一考不上呢？我还是边工作边考吧。” “边工作边考太难了。还是辞职备考吧。这破工作也不值得干，给那么几个钱把人当牲口使。” “那万一我辞职了但是没考上呢？这不两头空吗？” “我相信你肯定能考上！” “你相信我，但我不相信我！别说了。” “那你明天去哪个店？我再请假替你去一天。” “不用了。明天我回公司一趟。” 第二天艾琳刚坐下，张老师就凑了过来。 “艾琳，给你个瓜吃吃？” “啥瓜。” “咱家有个员工见客户，一杯酒下肚后，挂了！本以为属于工伤，能赔个几十万，结果社保局说不是，这下傻眼了！这两天甜甜总监正处理这件事儿呢。” “啊？陪客户喝酒死了不算工伤？这不是因为工作需要才喝的酒吗？”艾琳吃惊地问道。 “法律方面的事儿咱不懂，但的确不认定工伤。他还有两个孩子，唉……”张老师叹了口气。 “两个孩子！好好的一个家……他对象以后可怎么办呢！” “对啊。马上就要过年了，居然出了这种事……所以说职场人要自己珍惜自己，不然嘎了很可能就白嘎了。” “唉……”两人同时沉默了。 一转眼到了年三十。虽然三十不休假，但外地的同事已经提前回了老家，也没有走请假流程，大家彼此心照不宣。 上午店里人还比较多，下午就稀稀拉拉了。趁人少的时候，组长塞给艾琳三小块巧克力，说是公司发的福利，店里员工和帮忙人员都有份。 艾琳很感动，心想组长人真好。后来才知道，店里员工每人分了一大把，只给了她三块。 三点钟，店经理通知艾琳下班。店经理看起来心情很好，她笑着对艾琳说：“走吧小姑娘，今天是三十，六点就闭店。你不用熬到五点，早点回家吃年夜饭。” 这么多天，艾琳还是第一次见到冲她笑的店经理，心里不由得暖暖的。 路上几乎看不到行人。天空飘起了大片的雪花，艾琳用手心接住了一片，雪花很快化成了水。 雪越下越大，艾琳愈发觉得孤单，心中充满了对工作的迷茫，对婚姻的恐惧和对自己的失望。 “未来是什么样子？”艾琳对着天空问。 “带我走吧。”艾琳对着漫天的大雪说。 没有人回应她，周围静悄悄的，仿佛整个世界都消失了。 艾琳一个人在大雪中踽踽独行。很快雪就覆盖了整个地面，盖住了艾琳的脚印，仿佛她从来没有来过。 毕业后的第一个春节就在迷茫和失落中过去了。 第1章 年度评优 春节假期刚回来，艾琳就被林经理就喊了过去。“艾琳，马上要开年会了，年会上要表彰优秀。评优工作由你负责。这项工作非常重要，你直接跟甜甜总监对接。” 艾琳愣住了。“林经理，咱不是培训部吗？评优怎么分给咱们了。” “之前这项工作一直由集团办公室的总助负责，但是她请假回家了，所以分给人资部了。正常这属于薪酬绩效部的工作，但是马上要发工资了，他们很忙，所以就分给咱了。” “但是我刚来，这些东西我不懂。” “没事儿，有啥疑问就直接请教刘敏经理。执行力培训你组织得不错，甜甜总监很器重你，亲点你来负责。一个新人，能够负责整个集团的评优工作，接触到公司的核心数据，这是领导对你极大的信任。做完这项工作，你就能够全面了解公司的情况，对未来发展有很大帮助。” 艾琳想想也是，于是点头应承下来。 张老师替艾琳打抱不平：“总经理助理请假了，这活儿就不归办公室管了？这是活儿随人走，因人设岗吗？还是人家办公室有办法，说推出去就推出去了。再说了，就算人资部接了，这跟培训部有什么关系？八竿子打不着，隔着十万八千里呢！”艾琳笑了笑，没说话。 拿到数据，艾琳就笑不出来了——一个excel表光打开就花了半分多钟。她立即明白为啥这活儿落到自己头上了，这是个大工程啊！ 果然，打开之后一个庞大复杂的表格映入眼帘，纵向近三十列，横向几千行！ 艾琳脑子里一片空白。她找到林经理：“领导，表发给我了。评优标准是什么？” “哦，这个直接去问甜甜总监吧。”林经理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艾琳找到甜甜经理。甜甜总监说：“咱家这些东西都是口口相传，每年评选的标准也不太一样，需要请示刘总。你等我问一下。” 艾琳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没有制度规范，而是口口相传？每年都要做的事情，不提前规划，等启动了才想起来拿标准？你们是加班制造机吗？ 甜甜总监效率倒是很高，下午就找到了艾琳，把评优标准告诉了她。最后还不忘叮嘱一句，一定要在一周内完成。 奋战了四天四夜，艾琳勉强拿出初稿。表格过于庞大又复杂，艾琳边百度边做，好几次出现错误又从头开始，等做完后，电脑上已经存了近十个版本。 做完初稿，艾琳又综合了甜甜总监和刘敏经理的意见进行了完善，一直修改了三遍才通过。正想松口气，结果甜甜总监让艾琳把名单发给各区域经理审核。 艾琳想起执行力培训时反复修改名单的痛苦：“总监，既然咱们是按标准做的，那还有必要发给区域经理审核吗？” 甜甜总监大手一挥：“必须得给区域经理看。把区域经理的意见汇总在一起，在表格最后一列标出来。” 果然，艾琳又受到了各个区域经理的轮番轰炸。明明邮件里已经把评优标准一二三四写得明明白白，结果每个人一上来都是同一句：“你这个名单是怎么评的？” 艾琳只好一遍遍解释。除了区域经理，还有不少店经理也打来电话。其中一个店经理对着艾琳劈头盖脸一顿训斥：“你怎么选的？我们家蔬果柜组的组长为什么没评上优秀？啊？” “您稍等，我看看。”艾琳赶紧打开表格，“她组上的利润同比是负的。” “负的？你不瞎说吧！今年业绩这么好，能是负的？你肯定看错了，等着。”说着电话被挂断了。 艾琳鼻子一酸。这还是店经理呢，第一次打电话就吆五喝六，太不尊重人了。 张老师在旁边安慰她：“咱家好多店经理就这样。从最底层一点点干上来的，不懂尊重两个字怎么写。你没在店呆过你不知道，门店员工被骂得更惨。企划部的小梁你见过吧，200多斤。之前在门店肉禽组干，三个月瘦到140斤，天天被店经理骂。有一次被骂得实在受不了了，把那个剔骨刀往案板上一剁，指着店经理说，你再骂一句我劈了你。店经理吓得一句话也不敢说，从此再也不敢骂他了。哈哈哈。后来他调到企划，马上又涨回到200斤。” 艾琳听得目瞪口呆。 “行啦行啦，你以后会习惯的。不用太在意。” 没一会儿，这位店经理又打电话过来了。艾琳硬着头皮接了，没想到对方变得格外温柔。 “小艾啊，我刚才看了一下，利润真是负的。今年一直卖得很好，利润怎么能是负的呢？唉，辛辛苦苦干了一年，你给她一个优秀吧，她组上的其他指标增长得都挺好。” “咱每个区域每个门店的名额都是有限的。这样，我给您备注上，跟领导汇报一下。” “行，那也行。谢谢你啊，小艾。” “不客气，都是我应该做的。” 又一个变脸怪，看样子变脸是每个职场人的必备技能。 汇总好各区域的意见后，甜甜总监带着艾琳来给刘总汇报。 刘总看到第一个区域就提出了异议：“这个店经理不行，她怎么能评上优秀？” 艾琳小心翼翼地用鼠标选中几个指标。“这个店的销售和毛利同比都增加了30%多，利润同比增加了20%，完全符合标准。” “业绩好那是她的功劳吗？是这个店的位置好，跟她没关系！你看下*店。销售增长5%，毛利下降10%，利润也降了3%……把名额给她吧，今年她表现不错。” 紧接着刘总又提出异议：“这个组长不行，一问三不知，换一个。” 甜甜总监接话：“这个组长是周经理强烈推荐的。” “她推荐的？”刘总给周经理打去电话，“老周，你们区域*店那个组长**，你觉得她行吗……干得不错？那行，那就给她一个优秀。今年你带着区域这些人干得挺好，再接再厉。” 挂上电话。“那行，她就不变了。” 就这样来来回回修改了两个多小时，终于敲定了名单。 艾琳回到工位上，郁闷地跟张老师抱怨：“名单里好多人都换了，根本不按标准来。那一开始直接让区域经理和刘总确定名单就行了，干嘛还让我筛选数据？” 张老师笑着说：“标准？领导的喜好就是标准。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一个领导如果连下属是否能评优都说不了算，你说他怎么管人？领导的权威不就来自于这点权力——给你涨点工资，评个优秀。所以做下属最重要的不是能力，而是要让领导喜欢。” “你没有能力，怎么让领导喜欢？” “哈哈，那可不一定，有没有能力跟领导喜不喜欢你可没有必然联系。” 艾琳原以为自己的任务这样就完成了，没想到之后的每一天名单都在变，一直到年会前一晚的凌晨才最终拍板。之所以能拍板，不是因为领导们最终达成一致，而是因为实在是没有时间再改了。 怪不得评优不提前做规划，提前规划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艾琳打着哈欠把名单发给了印刷厂。印刷厂老板跟艾琳抱怨：“真不愿意接你家的活儿，每年都是凌晨才定稿，我们老得跟着加班。” 做完这一切，艾琳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坐在椅子上，心想一会儿回去要睡上一天一夜。这时集团办公室杨经理给她打电话：“艾琳，你明天早上七点过来帮忙吧。” 第二天，艾琳马不停蹄地从七点忙到了中午，本想下午休息一下，但同事们都没请假，自己也没好意思张嘴。 下午，她边打哈欠边工作。张老师劝她：“撑不住就请假休息一下吧，不用这么卷。” “我也想啊，但我看大家都没有休息的。办公室杨经理昨晚熬得比我还晚呢，也没休息。” “她挣多少钱，你挣多少？再说了，做好了是她的功劳，她肯定要拼。你呢？做好了跟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艾琳讪讪地笑了。 第2章 娜娜相亲 “艾琳，我听说林经理要走了。” “啊？！” “刘总喜欢林经理，但是甜甜总监不喜欢，要不然怎么老把没人干的活儿安排给咱部门。林经理这一走，要么空降一个经理，要么就是你顶上了。你如果升职了，可得对我好一点啊。” “开什么玩笑张老师，我才来多长时间！要上也是你，怎么可能轮到我。” “我可不当领导。我喜欢准点上下班，干不了领导这个活儿。哈哈哈。” 下午甜甜总监把艾琳叫了过去，告诉她林经理要离职，下个周就走，让她代管培训部。 艾琳没有自信，刚准备推辞，甜甜总监说道：“你学历高，理解力和执行力都很不错，当然，入职时间短，经验肯定有所欠缺。这点你不用担心，公司会给你试错的机会。你大胆去做就行。好好干，我看好你。” 艾琳感受到来自领导的器重，瞬间涌上激情答应下来。 日子如流水一般滑过。艾琳和张瑞搬进了自己的小家，艾琳边工作边备考。但是随着工作越来越多，她愈发没有时间学习。 娜娜得知后再次劝她辞职备考。艾琳犹豫之间，发现自己怀孕了。 当然，跟结婚一样，怀孕并不是艾琳的想法，是老妈的想法。艾琳领证后，老妈就成天在她耳边唠叨：“你早点生孩子，趁我现在还能动弹，给你看着，这样我的任务就完成了。” 每个月例假一来，老妈就甩脸色。 艾琳被烦的不行，恨不得立即从肚子里掏出个孩子给她。 这天跟娜娜聊天，娜娜吐槽道：“艾琳，阿姨怎么总是任务任务的，结婚生子是你的人生，不是她要完成的任务。我觉得阿姨完全没搞明白，这是你的人生，不是她的。你要独立，你要自由。” “没有那么夸张。结婚生子这不是一套流程吗？早晚都要生的。” “你呀你，你现在刚代管培训部的工作，这个节骨眼怀孕等于切断了提拔的机会。你怎么也得坚持到转正之后再怀啊。” “那要是我一年都提拔不了呢？” “哎呀，真让你急死了。不管最后能不能上，你总得试一试啊。这关键时刻你就别备孕了。” “你说的也对。” 艾琳嗫嚅着说。 “你呀你呀，你听你那心虚的声音，我看你是逃脱不了你妈的魔掌。你个大傻妞，啥都好，就是没主见。”娜娜恨铁不成钢地说。 艾琳心虚地不敢说话。是的，她不敢违抗老妈的意思。她就像笼子里的鸟，没有逃走的勇气，连逃走的想法也不敢有。 放下电话，娜娜发现李铭发来一条消息：“娜娜明天一起看电影吧，最近刚上映的**好像很好看。” “我不喜欢看爱情片。” “我还以为你们女孩子都喜欢爱情片呢。那你喜欢看啥。” 娜娜眼前浮现出李铭的样子：185左右的个头，瘦得跟麻秆一样，衣服空荡荡地套在身上，四方脸棱角分明，戴一副金色眼镜，厚厚的头发笨重地压在头上。总之，平平无奇的一个小伙子。 单位已经有热心肠的姐姐张罗着给她介绍对象了，妈妈也总有意无意提起自己二十三岁就当妈的事儿。娜娜感受到压力。繁衍是人类刻在骨子里的基因，以至于单身和丁克成为一种反社会的行为，人类对于这种破坏社会秩序行为的仇恨甚至超越了亲情。 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能将就。她立刻回复到：“不好意思，最近比较忙，没有时间。” “没事儿，以后再看。” “我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好，晚安。” 这天，娜娜正大快朵颐，妈妈看她心情不错，小心翼翼地跟她说：“娜娜，你张阿姨妹妹家有个小伙子很不错，博士毕业，在*局工作，比你大三岁。要不你见见呗，多个朋友多条路。爸爸，你说是不是？” “是呀是呀。”爸爸点头如捣蒜，“见面交个朋友。又不是一定要怎么样。”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可以去看一下。但是说好了，如果不合适做朋友，我会立即拉黑不联系，不会给任何解释。如果张阿姨跟你俩抱怨，你们可别埋怨我。” “不会不会，不合适就是不合适，还需要给什么解释！” 娜娜按照约定时间来到咖啡馆。一个头顶泛着白光的胖胖的男生向她招手。这对于颜控的娜娜是个不小的打击。 她克制住想走的欲望，跟男生握了握手。一股无法言说的臭味扑面而来，这是多久没洗澡了？ 娜娜屏住呼吸跟他聊了二十分钟，赶紧找个由头跑了。 当天晚上，张阿姨告诉妈妈博士觉得娜娜有点胖，不是很满意，但是愿意给个交往试试的机会。 我去，你还挑上了。娜娜当即把对方拉黑了。 半夜，娜娜打电话跟跟艾琳吐槽，艾琳笑倒在床上。 “我虽然相信一见钟情，但也不反对日久生情。可是这位实在没有让人继续深入了解的欲望。我真的不明白，一个人最起码要把卫生搞搞吧。” “大部分男生都这样，不爱洗澡爱拉屎。张瑞也是。” “既然这样，我更要找个帅的。不然又脏又丑，谁受得了。” “哈哈，帅的花心啊。” “不帅的也花心。与其这样，不如找个帅的。” 半个月后，又有人给娜娜介绍了一个。 小伙子一米八左右，长得挺周正。一上来先介绍了自己的单位和职务。娜娜也跟他说了下自己的情况。 “你是通过考试进单位的吧。” “是。” “哦，那就好那就好，我也是通过正儿八经的考试进的单位。” “嗯。” “咱们考试进单位的都是在编人员，对吧。” “嗯。” 沉默了一会儿。 “你们单位忙吗？” “还行吧。” “哦，那你们单位挺好。我们单位很忙，我们部门尤其忙。我每晚最早八点下班。” “都忙活啥呢？” “我负责给一把手写材料，能不忙吗？一遍一遍改。不过领导对我很好，经常夸我领悟力强，一点就通。” “那你很厉害。我最害怕的就是写材料。” “我也很难。都靠平时去积累和一点点揣摩领导的意思。跟领导之间需要一个磨合的过程……”男生开始滔滔不绝地给娜娜传授经验。 娜娜小口抿着咖啡，看着窗外。景色真不错啊。她脑子里突然浮现出跟吕君手牵手在街头散步的情景。 怎么在这个时候想起那个人渣！娜娜赶紧收回思绪，打断了男生的话：“你是*省*市的？” “对，我不是本地的。”男生推了推眼镜。 “那在这边还习惯吗？” “挺好的。你不介意我外地的吧。” “不介意。”娜娜有点尴尬。 “那你挺开明。说实话，我毕业后留在这里，的确是感受到了一些排斥。有些本地人优越感很强，挺抱团的。” “是吗？其实哪里人有什么关系，重要的是人好。”娜娜更加尴尬。 “对，你说的太对了。不知道我们办公室那两个人哪里来的优越感，平时吃饭都不喊我。跟他们要个资料，也藏着掖着不舍得给，真把自己当什么人物了……” 娜娜听着听着又走神了。 回到家，面对妈妈极力掩饰的热切的眼神，娜娜简单说了句“不合适，不喜欢”便回了卧室。 没过几天，单位的一个姐姐又张罗着给娜娜介绍对象。这是姐姐第三次给娜娜做媒了，前两次娜娜都嘻嘻哈哈蒙混过去了，这次她实在不好意思拒绝。 看样子钱钟书先生说的很对，做媒和做母亲是女人的两个基本欲望，最起码做媒肯定是。 加上好友，简单介绍了各自的情况后，男生把娜娜约在了离家不远处的步行街。 晚上七点半，两人见了面。 “娜娜是吧，你真人比照片还好看呢。” “谢谢。” “你吃过饭了吗？我吃过了。你要是没吃咱们就再去吃点。” “吃过了，吃过了。”娜娜以为见面肯定要吃饭，所以空着肚子来的，但是听对方说吃过了，自己也不好意思说没吃。 “那咱们就溜达溜达，正好消化消化食儿。” “好的。那咱们朝哪儿走？” “朝北面吧。走一阵就到江边了，看看景色正好。” “好。” 娜娜穿着高跟鞋跟着男生走了足足四十分钟，一直到江边才找了个地方坐下来。男生一路上说着自己的成长史，从小学开始，一直聊到参加工作。 “在银行工作听着风光，但实际上压力真的很大，我一年胖了十多斤，都是压力肥……” 娜娜越听越烦，脚后跟的阵阵酸痛让她终于爆发了。 “不好意思，我饿了。咱们找个地方吃饭吧。” “啊？你不是吃过了？” “对，我吃过了，但是又饿了。我要吃点宵夜。” “你又饿了是吗？我倒是不饿，不过吃点也行，吃点也行。” “就那边那家西餐吧。” “西餐？西餐的话……主要是我不饿，不饿，吃不了多少。你们女孩子胃口小，肯定也吃不了多少……那边有卖烤肠的，要不我给你买两个烤肠。” “去吃西餐，我请你。” “不是，不是谁请谁的问题，不是那个意思。主要是我不饿，不饿。咱俩吃不了多少，没必要去那么贵的地方。” “我挺能吃，走，我请你。”说完，娜娜头也不回地走向餐厅。 进店后，男生抢先问服务员：“你们这里人均消费多少？” “一百五左右。” “一百五是吗？那也还行。一百五都能吃什么？菜单拿来我们看看……对了，你们这里有团购吗？” “有的，有个279双人餐。” “这个挺好。团购分量不会少吧？” “一样的先生。” 娜娜受不了他磨磨唧唧：“我来团。今天我必须请你。” “不能不能。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团我团。”说着，男生就来抢娜娜的手机。 最终，娜娜没有抢过男生。 吃完饭，男生邀请娜娜去看电影。娜娜想这么抠搜的男生请自己吃了一顿大餐，自己也得回报一下，于是主动买了电影票、奶茶和爆米花。 回到家没多久，男生的消息就过来了：“今天很开心。我觉得你是个开朗直率的女孩儿，落落大方不造作。” “谢谢夸奖。” “今天的西餐你吃着还好吗？我感觉一般。说实话279不便宜，这个价位能吃到更好的。” “挺好的。” “等下次我带你去吃更好的菜。今天这279花的不值，我没想到你又饿了，不然我就提前选好餐厅了。” “已经很好了，非常感谢。” “不用这么客气。其实279也不多，就是感觉今晚的菜不值这个价。” 艾琳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你平时也经常吃西餐吗？我跟你说，什么西餐日料都是噱头，根本不好吃，真正好吃的都是一些苍蝇馆子。下次我带你去。” “谢谢，等有机会吧。” “小馆子又好吃又便宜，279能吃三四顿呢，不像今天就几道菜。真是不值。” 娜娜瞬间明白了。她赶紧给男生转账140元。 “没这个意思，你误会了。” “应该的，毕竟咱们刚见面，怎么好意思让你请客呢。”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咱们还没确定关系，AA很正常，我之前相亲都是AA。” “原来如此，那我就收了。下次带你去吃真正好吃的。” 说着，男生收下了转账。娜娜舒了一口气。可算清净了。 隔天，介绍人传来消息，男生觉得娜娜的个子和消费都比较高，不合适。 “居然嫌弃我个子高？我还没嫌弃他个子矮呢！”娜娜气愤地跟艾琳说，“相亲会严重打击女人的自信心。如果心理素质不强大，千万不要相亲。” “哈哈哈，别，你这才相了几次！” “这三次已经让我心力交瘁了。还要再相几次？” “你再相三次，相够六次。” “相够六次就能遇到好男人了？” “相够六次你就适应了，可以强大到继续相下去了，哈哈哈……” 第3章 又被委以重任 十月的一天，甜甜总监组织召开了部门全体会议，隆重介绍了一位孟总。孟总毕业于英国排名TOP50的大学，在M公司干了8年人资总监，这次被特聘为公司副总，分管人资部。 会议室内响起热烈的掌声，孟总压了压手示意大家停下；“那我这次来到这里，会把人资部的工作做一个梳理。接下来的时间，我会单独找到各部门的负责人沟通，请大家提前准备一下。我讲的清楚吗？” “清楚——。”大家像小学生一样异口同声地回答。 孟总跟各个部门沟通后，最后找到了艾琳。 “艾琳，知道为什么最后找你吗？” “不知道。”艾琳小心翼翼地回答。 “因为培训非常重要！人力资源管理是什么？就是四个字——选、育、用、留。培训就是中间的一座桥梁，你选来的人，无论多么优秀，都要经过培训才能成为适合企业的人才，从而为企业所用。所以艾琳，你知道吗，你负责的是人力资源管理当中最重要的部分！” 艾琳又惊又喜，原来自己这么重要！顿时感到身上的担子沉甸甸的。 “艾琳，所以我要让你做一件事情。就是把基层管理者，也就是门店组长这一层的培训拿上来，拿到总部来做。我跟甜甜总监沟通过了，目前这一层是放在区域，总部只做店经理培训。不可以！你知道我们公司有多少个组长吗，艾琳？” 艾琳心想，幸亏我年前评优接触了这些数据：“**多个。” “很好。看样子你对公司的情况很了解。很棒！**多个啊。组长是整个公司的中流砥柱，起着承上启下的作用。但就是这么重要的一部分人，被忽略掉了。把他们放在区域培训，区域有专业的培训师吗？区域有精力认真做培训这件事情吗？肯定没有啊！知道为什么M公司可以做的那么好吗？因为他们把基层和中层管理者全部都纳入到总部，做了非常专业化的培训。所以艾琳，你首先要做的就是设计一套组长任职培训课程。我们先从新任职的组长入手，等做出经验之后再做老组长的提升培训。我要的是一套有理论有实操有考核的系统的、完整的培训课程。整个培训不能低于三个月，每天上午理论授课，下午到门店实操，由老组长带着他们学习。每一门课都要有考试，不仅是理论考试，还要有门店实操的考试。我表达得清楚吗？我带来的团队可以协助你，他们全部听你的指挥。你有任何的问题，有任何的需要，都可以找他们去做。明白吗，艾琳？” 艾琳吓了一跳：“孟总，门店人力本来就紧张，组长脱岗培训三个月，店经理和区域经理怕是不能接受。另外，我手底下基本都是新人，我自己也只干了一年，我们不懂业务，恐怕没有能力组织组长的培训。” “艾琳，不要一上来就摆问题。有一千个问题就有一千零一个解决的方法。专业课可以请总部各业务部门的负责人来讲，而且我们只要第一负责人。这个我会去跟刘总沟通，你不用担心。至于组长脱岗的事情，这个很简单，在开班之前，我会让董事长给各位区域经理和店经理开一个动员大会，让区域经理和店经理知道这些培训会给他们之后的工作带来什么好处，这样他们就不会反对了。” 看艾琳没说话，孟总又补充道：“咱们先把课程表拿出来，三天时间好不好？课表确定后，再做课件、实操手册和考试题。所有的这些东西，我们在一个月时间内完成，好不好？” 一个月？玩呢？我不吃不喝不睡能给你弄出来。艾琳忍不住皱眉。 “艾琳，不要皱眉头哦，我有看到。我知道时间紧任务重，但是我们必须要做到。我的团队，包括我，都效力于你。有任何的困难，你都可以来找我。答应我，必须做到，好吗艾琳。” 艾琳还能说什么呢？ “好的，孟总，我一定全力以赴。” 会后，孟总给了艾琳一份M公司的组长培训课程做参考。但艾琳在发现M的模式根本不适合W公司。她将问题反馈给孟总，但是孟总依然坚持要做，她只好硬着头皮继续下去。 三天后，拿到课表的孟总赞不绝口，立即打印贴在了办公室的墙上，并安排艾琳在第二天高管沟通会上进行讲解。 第二天，参会的各个高层在听完艾琳的讲解后纷纷表示赞赏，只有林总皱起了眉头：“艾琳是吗？我问一下，你这些课程的课件都有吗？” 孟总回答道：“我们课程设计已经完成了，接下来会抓紧时间完善课件。” “那就是还没有？艾琳，我再问你，你的课程排得很紧密，这些课程都安排好老师了吗？” 艾琳回答：“都是由各部门负责人来上课。” “那你跟他们都沟通好了吗？例如生鲜商品损耗管控讲完之后，隔天要讲杂货商品陈列标准，万一讲课的负责人出差了，怎么办？” “我们会调一下课程。” “这就是你的应对方法？如果他在开课前一个小时临时出差怎么办？你们培训部就是这么做事的？” 艾琳心想，不这么做，那怎么做？人家来给上课就不错了，难不成还放弃本职工作专门等着你？ 林总根本不给艾琳说话的机会，直接开出连环炮：“培训部就是这么做事的吗？没有规划，没有配套，这是在浪费公司的金钱和时间！” 林总一年前被高薪聘为首席顾问，分管财务和采购。他带来很先进的数据分析方法，得到了上下一致的称赞。但即使数据分析到极致，业绩却未见明显起色。看到孟总来了，林总不由得有了危机感。 会后，孟总安慰艾琳：“艾琳，你不要受外部的影响，一切按照我们的节奏走。” “他想影响也影响不了，我们现在就这个水平。”艾琳心里气鼓鼓，表面上还得乖乖说一句好的。 第4章 林总的表演 这天，艾琳发现邮箱里有一封奇怪的邮件：亲爱的战友们，公司的发展需要你们的参与。如果你对公司有任何的意见或建议，如果你发现了公司存在的问题，如果你对你的领导有任何不满，如果你想要展示自己的才能，随时给我电邮。 “这谁发的啊？”艾琳询问张老师。 张老师神秘一笑。“这是林总的邮箱。” 艾琳的嘴巴缩成了一个“O”字，还有这种骚操作？ “公司怎么会允许他发这样的邮件？这不是扰乱军心吗？” “那肯定是董事长默许的呗。看样子他是想掀起革命的风暴了。咱们就看看这风暴能吹起什么来？” 三天后的晚上，甜甜总监通知各部门负责人下班后开会。 进入会议室，艾琳发现参会人员基本上都是总部的中高层。林总铁青着脸站在讲台上，董事长和几个副总坐在第一排。 “这又要整什么幺蛾子？”艾琳嘀咕着，找了个角落坐下。 “大家看上个月的数据了吗？销售和毛利下降得厉害！在座的各位都是经理和总监，你们就是这样回报公司的！”林总一上来就发难。 “既然是针对经理和总监的，为啥叫上我？我只是代理，为啥要跟着一起被PUA？”艾琳偷偷地翻了个白眼。 “刘林，杂货品类销售同比下降6个点，毛利下降4个点，你说一下为什么。” 刘林总监赶紧站起来回答：“林总，去年同期**区域和**区域做了大规模的团购，今年没有。另外，**区域今年开了个竞争店，分走了很大一块市场。这三个区域下降的厉害，影响了整个集团的数据。” “这是理由？既然知道去年有团购，今年有竞争店，那为什么不提早做规划找对策？就这么被动地等着销售下滑？” 刘林总监尴尬地笑了笑：“是，您说的对，应该提前规划的。我们已经做好了追赶计划……” “上个月达不成，这个月追。这个月达不成，下个月追。月月达不成月月追。反正不是你自己的生意，你不心疼是吗？” 林总把刘林总监晾在一旁，眼神凌厉地环视了一圈。 “啪”地一声，林总把手里的一摞材料狠狠地摔在讲台上。艾琳吓了一跳。 “你们对得起公司吗？公司给你们发工资就是让你们来亏钱的吗？我们董事长好不容易打下来的江山，都让你们败成什么样了！”林总声嘶力竭地喊道。 下面的人大气儿不敢出，会议室里静悄悄的。 “董事长都一把年纪了，依然奋斗在前线，就是因为你们不！靠！谱！你们哪个人能让董事长放心？你们哪个敢拍着胸脯跟董事长说一句——董事长您放心吧，我一定能完成任务。你们谁敢？举手！举手！我看看！”林总用力到脖子青筋暴起。 “你们对得起董事长吗！”说着，林总动情地留下眼泪。 艾琳目瞪口呆。一个人真的可以爱公司、爱董事长到这种程度？这超出了她的认知。 董事长赶紧站起来打圆场。看出来他有点小小的尴尬。他先是示意刘林总监坐下，然后拍了拍林总的肩膀以示安慰。 “林总之所以这么激动，是因为他心里有公司。虽然来的时间不长，但是我们都可以看出来，他是全心全意为公司着想的。林总今天说的话，完全是站在公司的立场，出于对公司的感情，不是针对在座的某个人。我们要理解林总的良苦用心，努力奋斗力争上游，这样才对得起林总。好不好？” 会议室里响起热烈的掌声。 “董事长，你太难了。”林总眼泪婆娑地站了起来，深情地握住董事长的手。 “市场形势的确很困难，但是有大家在，有你林总在，我就不难。我相信在你的指引下，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我们公司一定会创造辉煌的未来！有没有信心！”董事长掷地有声地喊道。 “有！”下面的人声如洪钟地回答。 会议室里再次响起热烈的掌声。 第二天一早，林总又组织召开了总部全体员工大会。大家站在会议里面面面相觑，不知道要干嘛。 林总手持话筒走上讲台，手里拿着一摞资料。好嘛，这不是昨晚被狠狠摔在讲台上的那摞资料吗？看样子是老演员了。 “这是员工给我发的邮件，我全部打印出来了。大家看看有多厚！我真的非常感动！原来我们公司有这么多有知识、有能力、有想法的年轻人，他们一直在默默地奉献。现在该是他们崭露头角的时候了。林双双是哪个？” 一只手颤抖着举了起来。 林总几步跨过去把她拉上了讲台。 “林双双，非常优秀的女孩儿。她在邮件里提了很多对公司的建议，非常好！非常非常好！都是很新颖的点子！都是你们这些领导想不到的！就是这样一批优秀的年轻人才，被你们这些经理总监压制着，不能发挥应有的作用。今天，我就要把他们找出来，给他们展示的机会！双双，你的职业理想是什么？大声说出来！” 女孩儿低着头满脸通红。 “不要害怕，说出来！” 女孩儿还是低着头不说话。 “她的职业理想是做人力资源部总监。我觉得可以！非常可以！她年轻，有活力，有想法，我支持她！这些年轻人我会一个一个约谈。你们这些没有能力的经理总监，就应该把位置让出来，让年轻人上！” 会后，艾琳跟张老师说了前一晚开会的情形。 张老师轻蔑一笑：“让他折腾去吧。各部门负责人早就对他不满了，看他能折腾出什么花样。” “不会真的让哪个中层退位让贤吧？” “玩呢？这些老人深耕细作了这么多年，关系错综复杂，就凭他？” “那孟总呢？我看他也很针对孟总。” “他俩就各凭本事了。咱们这些草根就坐山观虎斗。” 艾琳心想，他俩怎么斗都没关系，别殃及我们这些池鱼就好。 第5章 周宁离职 这天，周宁邀请艾琳一起吃午饭。 艾琳很吃惊。平时周宁都是拿鼻孔看她的，时不时还当着同事的面儿阴阳怪气他她一番，今天居然要跟她共进午餐。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俩人来到一家鸭血粉丝店。点好菜后，两人安静地坐着，相对无言。 “琳姐，我要调走了。”周宁首先打破了沉默。 “啊？调去哪儿？你自己申请的吗？” “我干得好好的，怎么会申请调走呢？是刘总定的。” “刘总定的？刘总这么关注人资部？他把你调哪儿去？” “调到*部做数据分析。” “那挺适合你。你熟悉门店业务，脑子灵活反应又快，excel表用得炉火纯青。” 周宁苦笑了一下：“累啊。天天晚上加班。” “那你跟领导说说，看能不能不去。“ “不去不行。琳姐，你记得上个月刘总给咱们开会吗？会上刘总问我们对部门有什么好的建议，让每个人都发言。“ “记得，咋啦？” 艾琳记得那次会议上大家的建议要么乏善可陈，要么不痛不痒。只有周宁提的意见非常中肯，也很专业。她记得其中一条是组织人才盘点，建立人才技能库。刘总当时就赞不绝口，说周宁提的这条建议最符合公司目前的需求。 “那一次我讲得不是挺好嘛，刘总还夸了我。结果没几天就有人给刘总发邮件告状，说我工作态度不好。然后刘总就通知把我调到*部。” 艾琳吃惊地看向周宁，发现周宁正直勾勾地盯着她。一瞬间她反应过来，原来周宁怀疑她是始作俑者！ “那你知道是谁发的邮件吗？”艾琳问她。 “不知道。” “你都知道有人发邮件了，那肯定也能查到是谁发的啊。” “外网发的，匿名。” “外网？刘总的邮箱可以收外网邮件？” “对，你不知道？” “不知道。我一共就给她发过几次邮件，都是内网。” 艾琳迎着周宁的目光，没有一丝怯懦。 周宁垂下眼睛，喝了一口汤。 “琳姐，你知道*部多恐怖吗？每个小姑娘都干不长，基本三四个月一换。之前有一个还得了抑郁症。走之前她告诉我们，每晚都要熬到九点十点，即使没有工作，也要跟着熬。周末也是，有事儿没没事儿你都得来。她说加班其实不是最痛苦的，最痛苦的是心理上的折磨。这个总监她就不会好好说话，永远都是阴阳怪气的。她说她上岗第一个周的周末，上午九点半，她跟男朋友逛街，接到总监的电话。上来第一句就是——你在干啥？直接把她问懵了。得知她在逛街，对面紧接着就问——怎么不来上班？又把她问懵了。她小心翼翼地说今天是周末，结果对面来了一句——谁说周末不上班？这三连问把她问的哑口无言。于是她赶紧打车去了办公室，结果去了之后啥事儿没有，就在那儿干坐着听吩咐。” 艾琳听得露出了痛苦面具。 “之前咱们入驻一个新区域，她带着部门几个人和招聘部的小鱼过去呆了一个月，在那儿租了个房子。早餐和午餐在外面吃，晚餐她让小鱼做。小鱼每晚最少做两个菜，做好后把碗筷都摆好，再去请她吃饭。结果她打电话给甜甜总监投诉，说小鱼不尊重她，晚上不陪她吃饭！” 看着又张大嘴巴的艾琳，周宁苦笑了一下接着说：“她还说小鱼每天早上化妆，晚上洗澡时间太长，一天到晚就知道打扮，让甜甜总监换一个人过去。甜甜总监安抚她，说小鱼要减肥，所以晚上不吃饭。至于爱打扮爱洗澡，年轻女孩子都这样，现在人资部人手紧缺，一时半会换不了人。好容易才把她哄好了。小鱼回来之后说那一个月简直就是地狱，什么事儿她都要挑刺儿，自己也有点抑郁倾向了。” 周宁顿了顿，继续说道：“琳姐，你说我过去之后怎么办？实在不行我就不干了。说实话，我一个月那点儿工资，在哪儿不能找个活儿干！” “那怎么办呢？要不你再跟领导争取一下。” “没用的。刘总都发话了。过两天就发调令了。” 艾琳不知道说什么好。两人一阵沉默。 一个周后，周宁的调令果然下来了。她也没有犹豫，直接提出了离职。 第6章 困难重重 艾琳从怀孕的第二个月开始孕吐，最近愈发厉害，差不多半小时就得吐一次。但是工作太多了，她没有办法请假，每天都加班到八九点。 每晚七点左右，孟总会准时下班，而他的下班之路正好经过艾琳的工位。 每次见到加班的艾琳，他都会温柔地说：“哎呀，你这个孕妇怎么还没下班呢？要注意身体。我先走啦。” 艾琳每次表面上甜甜地回他一句：“孟总再见。”内心则暗暗咒骂：“你在这儿装什么？要不是因为你，我能在这儿加班？用得着你在这惺惺作态！虚伪！” 经过一个月的努力，课件和考试题终于完成了，但是因为赶工，做得很粗糙。此外，因为孟总团队对W公司了解不深，所以不少内容都是直接借鉴M公司的，跟W公司的实际情况有出入。 艾琳平时做事追求完美，看着这些四不像很是别扭，也很忐忑，生怕被孟总骂。 但事实证明艾琳想多了，孟总只是随便打开了两个PPT快速翻了几页，根本没有仔细看里面的内容。 孟总带着课件找到董事长，骄傲地展示着这三十多套课件。董事长对着几个PPT封面连连夸赞。孟总趁机邀请他在几天后的业绩总结会上给区域经理做培训动员讲话，董事长欣然同意。 董事长的讲话还是很有力度的，新任组长培训没有遭受任何反对。 同时，在董事长的大力支持下，第一期新任组长培训名单很快就确定下来了。培训通知下发后，艾琳也没有像之前那样收到区域经理的骚扰。 一切似乎都按照孟总的计划进行着。 除了课件和考试题，新任组长培训还面临着一个很大的困难——培训基地。 W公司常用的培训基地处偏僻，风景秀丽，很适合封闭培训，但相对交通非常不便，没法满足学员每天外出实操的要求。不得已只能另寻了一个地方进行装修。 经过一番紧锣密鼓的筹备，在培训通知下发的前两天，培训基地的硬装完成了，但配套设施却并不完善。孟总强迫艾琳按计划开班，要求艾琳边培训边完善。 艾琳硬着头皮启用了基地。但开班没多久，各种问题便频频出现。 第一个问题是用餐。一开始是想建个厨房，招一个厨师。但一来这个岗位的薪资预算太低，招聘部迟迟招不到人，二来采购厨房用品实在繁杂，培训部抽不出时间去做，三来物业条件太差，最终决定让周边的一个大店做好饭送过来。但这个店人手不足，送餐经常迟到。而且因为餐费标准比较低，饭菜质量比较差，几乎天天土豆炖鸡架。学员们怨声载道。 第二个问题是设备。基地的桌椅是从别处拉来的旧桌子旧椅子，动不动就坏。网络也经常断，每次维修要花不少时间。纸笔本之类的要从总部走申请，得坐车回总部取。最搞笑的是基地有老鼠，时不时就要啃一啃网线，让艾琳他们非常头疼。 第三个问题是生活配套。由于物业条件差，基地不能通暖气，零下八度的天气学员又不能硬抗，只能拉煤油自己烧暖。于是紧急招聘到一位老大爷。煤油烧上了，暖气通上了，但温度上不去，学员在宿舍依然要穿着羽绒服。此外，还有洗澡的问题，基地只配了太阳能，冬天根本没法洗，只能每个周给学员放半天假，让他们去澡堂，平时就只能打点热水洗洗头。于是教室里就弥漫着一股人体组织的味道。 这些问题虽然麻烦又费时，但最困扰艾琳的不是它们，而是授课效果。之前说过，一部分课件的内容是借鉴M公司的，不符合W公司的实际情况。所以学员们空学了一套理论，等到门店实操时发现根本不是这样。 虽然学员们非常赏脸，给每门课程都打出了98%以上的满意度，但艾琳心中充满了愧疚，觉得很对不起大家。 就这样，艾琳带着培训部艰难地向前走着，她明知道这种模式不可能长久，自己做的都是无用功，但却无力反抗。 其实困扰艾琳的这些问题，孟总心理很清楚，但是他必须拿培训开刀。因为人资部所有模块，只有培训是最容易变革、最易出成绩的，变革成本也是最低的。想一想，去年培训时长600，今年变成1200，去年培训人次2000，今年4000，同比增长100%，这数据拿出来多亮眼。因此先改培训部是必然的。 除了工作上的压力，艾琳的身体也经受着痛苦。从第五个月起，她的孕吐减少了，但是恶心呕吐感更重了。每时每刻，只要她醒着，就感觉有一团气儿在胃里，上不去也下不来，时时刻刻折磨着她。她恨不能给自己个痛快。 每天早上到了基地，她先找个无人的角落吐一场，然后强忍恶心开始工作。下午上班的第一件事也是先吐一场。 那年的冬天几乎天天下雪。艾琳每天从公交车上下来后，还要步行10分钟到基地。她小心翼翼地踩在厚厚的冰层上，边走边想：“这万一滑倒了，孩子不会没了吧？” 望着路上稀稀郎朗几个行人，艾琳愈发觉得凄凉。 人间清醒尹娜娜劝艾琳：“一个月拿几个钱这么拼命？赶紧请假在家休息！” “不行。部门都是新人，我要是请假了，这个组长培训就进行不下去了。” “想什么呢，大姐！地球离了谁都一样转。你信不信，明天你请假，后天就有人接手你的工作。他可能干得没有你好，但70分和80分区别不大，对公司没有任何影响。艾琳，你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一个月的三瓜俩枣是怎么催生出你这份责任心的？” “哈哈，这个……也许是因为从小被教化得比较好吧，我就是正统教育的成功案例，有责任有道德有纪律，三观奇正。” “什么三观奇正！你这属于职场讨好型人格，事事都想获得肯定和夸奖。你赶紧歇歇吧，都这样了还上什么班！” “你说的对，之前被辞退让我产生了严重的不安全感，所以事事都想做到极致。没办法，我控制不住！” “真是服了你！让一个员工尽职尽责很难，这我理解，毕竟人有惰性。但是让一个员工不要尽职尽责居然也很难，这我真的不理解！怎么还控制不住这该死的责任心呢？” “真的控制不住，做不好我浑身不得劲儿。” “行了行了，为了你的孩子你也得强迫自己在家歇歇吧。” “唉，不行，我不上班就得在家看老妈的脸色，还不如上班呢。” “又是妈妈妈，我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你自己权衡吧。” 第7章 怀孕的艰辛 二月底，艾琳出现了假性宫缩，医生叮嘱要休息一周。艾琳的老妈心事重重：“要请一个周的假，公司能同意吗？你春节后一共才上了两个周的班” 艾琳怒从心底起：“平时我孕吐那么难受，请个一两天假你就给我脸色看。现在我都提前宫缩了，还不舍得让我休息？我死在办公桌上你才满意？” 一看艾琳真生气了，老妈赶紧哄她：“该请假请假，身体要紧。” 一周很快就过去了，此时距离艾琳的预产期还有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 望着窗外的积雪，艾琳决定不再上班了。老妈又开始心神不宁：“你不去上班能行吗？我生你的那天还在上班呢，可没你那么娇气。” 艾琳不敢惹她：“你看外面这么多雪，路上都是梆硬的冰，我万一摔倒了怎么办？。” “你小心点不就行了。当年我怀着你还每天跳自行车后座呢，不也没事儿。” 艾琳深吸一口气：“每个人体质不一样，还是保险点好。就剩不到一个月了，直接休产假得了。” “那好，你自己决定吧。” 晚上，艾琳跟张瑞说了想要请假的想法。 “我就说嘛，你早该请假的。你太听你妈的话了，就是一提线木偶。”张瑞的马后炮永远那么响。 “我要不听我妈的话，能嫁给你吗？” “你妈就做对了这一件事儿。” 艾琳正准备反驳他，突然胃里一阵恶心，赶紧跑去卫生间。 因为喝水少，呕吐物卡在嗓子眼儿里不上不下，她赶紧喊张瑞给她送一杯水。 张瑞疑惑地问：“要水干啥？你不是要吐吗？” 艾琳生气地说：“太稠了我吐不出来，喝点水稀释一下。” 张瑞听后满脸痛苦，赶紧给她倒了一杯。 喝下水后，艾琳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吐了起来。 张瑞看着她只觉得自己胃里也翻江倒海，赶紧跑了出去。 “怎么，嫌弃我？”艾琳吐完后质问他。 “不是嫌弃。那味儿我闻着也想吐。” “这你就受不了？我可是天天吐，啥味儿我都体验了。怎么说呢？首先，食物吐出来是没有咸味的，所以你不要以为你吃的啥味就吐啥味儿，你吐的都是原汁原味。其次，大部分食物的味道是差不多的，我形容不了，因为它不属于酸甜苦辣的范畴，就算是酸腐的味道吧。再次，我特别不喜欢的两个呕吐物，醋溜白菜和开心果，它俩有多好吃吐的时候就有多恶心。” “别说了，好恶心。” “这你就恶心了？我都恶心八个月了！。” “哎呀，孕妇不都这样，就你娇气。” “是哦，孕妇是很多，可是别人怀的不是你的。”艾琳一脚踹过去。 张瑞趁机抓住她的脚，给她捏了起来。 晚上，艾琳跟娜娜聊天，说到自己的妊娠反应，她无限感慨：“男人和女人永远无法共情。他能听懂你的意思，体谅你的辛苦，但他永远没办法感同身受。我想起一部电影，叫《银河系漫游指南》，这电影里面有一把枪，被枪击中者能够瞬间体会到发射者的心情，这把枪设计出来的初衷就是让男人能够懂得女人的感受。当时看的时候只觉得好玩，现在我觉得，世界真的需要这样一把抢。” “所以女人一定要自己爱自己，千万不能恋爱脑。” “那你说我是恋爱脑吗？” “天啊，艾琳，你怎么会这么问？” “也是。恋爱脑是指单方面无脑付出。张瑞对我这么好。我肯定不是恋爱脑。” 娜娜哈哈大笑：“果然恋爱脑自己不觉得自己是恋爱脑。” “啥？我是恋爱脑？” “大姐，你是典型的恋爱脑啊。你看看张瑞有什么？你这是典型的裸婚。” “谈恋爱不就是图对方喜欢自己，爱自己吗？” “对你好是底线，不能把这个当成上限。不过张瑞这个人，人品还挺好。这点也很重要。” “那你是恋爱脑吗？” “老娘肯定不是啊。” “那如果一个很帅很帅的哥喜欢你，但是一贫如洗，你同意不？” “肯定不行，我不图对方大富大贵，但是最起码得有生活保障，房车总得有吧。” “人间清醒尹娜娜。” “哈哈，我现在是旁观者清。希望自己谈恋爱的时候不会被冲昏头脑。 艾琳来到人资部办请假手续。甜甜总监一看到她就招呼她过去。 “艾琳，咱们在*区不是开了一家购物中心嘛，华经理要过去负责人事工作，你跟华经理一块儿去吧。” Excuse me？艾琳在心理大骂：“我大着肚子把培训部的工作理顺了，你现在调我去开荒？别说我现在是个孕妇，我不是孕妇也不能这么没良心吧。？我干着经理的活儿，操着经理的心，拿着员工的钱，不转正就算了，我能理解，毕竟我马上要休产假。但是你让我一个孕妇去开荒？还是人吗！” 见艾琳不说话，甜甜总监用眼神示意她开口。 艾琳笑了笑：“不好意思总监，我预产期快到了，出现了假性宫缩，医生让我在家保胎，我今天是来请产假的。” “哦，这么早就休假？” “没办法，我可能随时会生。” “那行，你去办手续吧。” 艾琳办完手续回到工位收拾东西。张老师悄悄问她：“你这是要休假了吗？” “是的。再有一个月我就要生啦。” 张老师示意她靠近一点：“到底给没给你加薪？” “加薪？”艾琳苦笑了一下，“我哪儿有那么好的命？不仅没有加薪，还准备调我去新购物中心开荒呢。” “艾琳你真傻。你应该早点跟领导争取的，现在所有的东西都弄完了，你没有任何筹码了。” 艾琳叹了口气：“我以为只要努力工作做出成绩，领导就会主动提拔我。是我太天真。张老师，还得是你，你是明白人。现在我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求，只希望孩子顺利出生，健健康康。五个月后再见啦。” 办好手续后，艾琳就踏实呆在家里等待生产。 老爸早上吃完饭嘴一擦就出去遛弯了，家里只剩她跟老妈。因为剧烈的恶心，艾琳看不进去电视，也不愿意张嘴说话，两个人经常就这样安静地坐着。 老妈忍不住抱怨；“别人家的闺女跟妈妈有说不完的话，今天吃了什么，干了什么，你从来不跟我说话，真是白养一个闺女。”艾琳木木地听着，没有任何回应。 到了预产期的前一周，艾琳出现了刻板行为。每天早上吐完胆汁后，她就从屋子的一头溜达到另一头，手里盘着一串珠子，来来回回，一趟又一趟。娜娜晚上跟她视频，她也不接。 张瑞看她不对劲，故意跟她聊东聊西，想分散她的注意力，但艾琳仿佛一段木头，只会机械地回应一句“嗯”。 此时艾琳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八个月，她整整恶心了八个月，保守估计吐了三百多次。每晚睡觉之前，她脑子里都会浮现一个画面：自己浮在河面上，慢慢往下沉，身上的力气渐渐耗尽，最终她放弃了挣扎，任由河水将自己淹没。 第8章 初识梦想（1） 艾琳精神状态不好，娜娜也不敢打扰她。每晚无所事事的她只能刷刷短视频。 这天刚打开APP，就刷到一个男生在卖力地跳舞。 又是**组合，几乎每天都能刷到，平台推流也太厉害了。到底是什么人在看这种直播？娜娜忍不住点了进去。 天，居然有一万多人在线！公屏字幕飞快地滚动，大小礼物满天飞。主持人一会儿感谢这个大姐，一会儿感谢那个大哥。 娜娜看了一会儿，发现每个男生基本上就是两三个舞蹈重复跳，很快就腻了。 正当她准备退出直播间，正在SOLO的男生冲着屏幕笑了一下。 这个笑容真的很甜，娜娜的心瞬间少跳了一拍。 平台上的帅哥很多，这个叫梦想的男生并没有多出类拔萃，但是这个笑容，真的很有感染力。娜娜不自觉地跟着笑了起来。 十一点多，就在娜娜准备睡觉的时候，又刷到了梦想。此时的他跟刚才完全不一样，背头梳成了碎盖，从三十岁变成了二十岁。他正边弹吉他边唱歌，公屏字幕快得娜娜眼睛跟不上。 唱完后，梦想冲着镜头一笑，露出整整齐齐一排白牙。娜娜又被甜到了。 一个飘屏问：“你纹眉了？” “谁纹眉了？我这是天生的！”梦想把脸贴近屏幕。一对眉毛又粗又硬，两道眼睫毛又浓又密，娜娜第一次对“桃花眼”有了具象的认识。神奇的是这双眼睛一瞪，圆溜溜的自带幼态，让他呈现出两种完全不同的气质——又狼又奶。 又是一道飘屏：“你化妆了？” “什么化妆！主播是直男，从来不化妆，我就开了点美白。不信是吧？我关美颜你们看看。”说着，梦想就把美颜关了。 娜娜吓了一跳。她仔细看了看：没有美颜的他皮肤黄了不少，还能看见鼻子上粗大的毛孔和几颗痘痘。但除此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主播真实诚啊，美颜说关就关。” “啊啊，关美颜更帅了。” “没有区别，主播是真帅。” “好喜欢，这种就应该我们山西的先谈。” “焦黄主播，不过更帅了。” “主播清理颜粉呢。” 公屏上字幕刷刷滚动。娜娜边看边笑。 “主播多大。” “三十八，我今年三十八。” “三十八？我才不信。你说你属什么？” “嗯，我属狗，今年三十八。” “主播不诚实，明明八十三。” “对，我撒谎了，跟你们说实话，今年二十八。” “他瞎说呢，他今年才二十，再过几个月二十一岁生日。” “好好，咱家老粉一点不给面子。我今年二十。真的二十。” “主播是大学生？” “没上大学，早就不上了。” 有人给他刷了一架飞机，于是他表演了一段性感的舞蹈。娜娜很不喜欢男生跳擦边舞，觉得不体面。但是梦想跳的时候笑得很甜，冲淡了擦边感，只觉得很快乐。 跳完后，他开始打PK。 最终分数停在四万多。娜娜惊讶不已，这一场PK他能赚一千多块！这钱来的也太快了。 对方罚他表演女生撒娇。他毫不扭捏，夹着嗓子就开始了。公屏又是一片哈哈哈。 惩罚做完后，他牛气哄哄地说要报仇，问对方敢不敢再来一局，对方豪气地说敢，结果他来了一句：“我不敢。”说完飞快地挂了。 一个晚上，他又弹又唱又跳又聊天，中间穿插打了七八场PK，赚了大概七八千块。 最后一场PK他又输了，被罚搞怪扮丑。他歪嘴拧鼻斗鸡眼，一点偶像包袱也没有。 “天啊，主播真是玩得开。” “别这样，我看得心疼。” “敷衍敷衍就行了，不用这么认真。” “你在用你这张帅脸干什么！” 公屏出现很多哭脸。 退出PK，梦想笑着说：“这算什么。男人嘛，敢做敢当。” “你应该维护几个大姐。” “我不维护大姐。我再说一遍，我不维护大姐。大姐们一个个都想跟我谈恋爱，我谈得过来吗？米我肯定要挣钱，但我有底线和原则。” “哇，主播好正能量。” “对，我们不是爱情粉，我们是事业粉。” “我妈妈粉。” “等我成年了，我也要给主播刷。” “恨自己不是富婆。” “我有低保，我给主播刷。” “谁的米都不是大风刮来的，没有义务要给我。我给大家表演节目，或者提供一些情绪价值，大家开心了，就给我刷点。” “主播，你有女朋友吗“ “梦想单身哦，一心扑在事业上，不考虑感情问题的。” “长这么帅没有女朋友，谁信啊” “这张脸一看就不缺女人。” “我没有女朋友。咱家小公主就是我的女朋友，我所有的爱都给了小公主，没办法再分给其他人。” “我们也爱你。” “梦想很有责任心的，说等有条件了再谈。” “哎呀，感谢**老婆的华子，谢谢**老婆。”梦想突然大喊一声。 公屏上纷纷@**表示感谢。 “谢谢所有的老婆们，谢谢。今晚就到这里啦，晚安。” 这天晚上，娜娜初步窥探到了直播这个新世界：打PK叫出去玩；刷礼物多的叫大哥大姐；主播有粉丝群；粉丝有等级…… 第9章 初识梦想（2） 第二天晚上，为了补昨天的美容觉，娜娜十点就躺下了。 平时沾到枕头就能入睡的她，此刻却怎么也睡不着。她心理猫抓似的难受，终于忍不住打开了手机。 梦想正在吃饭。 “主播这么瘦，应该多吃点。” “看起来清汤寡水的，让人没有食欲。” “你怎么这么晚吃饭？” “今天太忙了，跟老师练习唱歌、弹吉他，还跟团队排练了一个团舞，明天应该就能跳给你们看了。我希望每天都能给你们惊喜。”梦想边吃边说。 “主播真的好努力。” “要注意身体哦，每天熬那么晚，吃饭也不规律。” “没事，你什么样子我们都爱看。” “主播挣那么多，不用那么辛苦吧。” “怎么说呢？我有梦想。我知道自己现在有一批稳定的铁粉，随便扭两下就有米，但是我有梦想。我不想止步在这两三千人，我想做头部主播。大家看我的名字，梦想，对，我有梦想，因为这个梦想，我有用不完的力气。” 梦想？好熟悉而又陌生的词。娜娜不由得生出对这个小孩哥的钦佩。 “主播真敢想！” “主播小小的身体，大大的梦想。” “支持你，你肯定行。” “不管你有多少粉丝，我们一直在你身边。” “我今年才二十，还有很多时间。我想做的事，一定能做成。”梦想又说道。 “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偏偏选择了追求梦想。” “就咱这张帅脸，坐着不动都有米挣。” “这么帅的男人都是谁在谈。” “主播是颜值主播啊。” “我可当不了颜值主播，只能说半个才艺主播吧，因为唱歌跳舞都是半吊子，逗大家一乐。谢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梦想笑着说。 梦想匆匆吃完饭，又带着大家出去打PK。 一个晚上，梦想连了好几个跟他年纪相当的帅哥美女，每个人最低都能打个几万分，高的有几十万。 娜娜大开眼界，怪不得现在是个人都想直播。普通大学生还在伸手跟家里要生活费，而年轻的主播们已经财富自由了。不过这些主播的确有能力，说话幽默风趣，唱跳俱佳，有的还会乐器。 临近下播，梦想接了一个随机PK。对面主播一看就是男扮女装，他娇滴滴地夸梦想帅，说要做他老婆。 梦想很配合，装作看不出来。两人互相说了一通肉麻的情话后，又拽了两个男生一起玩。 最后，梦想赢了，对方被罚表演才艺。只见他把皮草一脱，露出结实的肱二头肌，身着旗袍和高跟鞋跳起了性感的舞蹈。这反差惊得娜娜合不拢嘴，接着又忍不住大笑。 “我老婆有点壮。”梦想也忍不住笑。 “这肚子像五个月。” “比你还壮实。” “妈呀，我的眼睛。” “眼睛都看直了，你就喜欢这种是不是。” “别瞎说，我是直男。”梦想赶紧冲着屏幕解释。 这时，表演者对着屏幕来了一个飞吻。其他三个男生同时把头转向一旁，露出嫌弃的表情。公屏一片哈哈哈。 “老公，我跳完了。下次还找你玩。”男扮女装的主播说道。 “好，以后没人玩就来找我，我宠你。” 退出PK，梦想又赶紧解释：“我再说一遍，我喜欢直男，呸，我是直男。我喜欢你们这些小公主，不喜欢男人哈。”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这时，一道飘屏出现：“去连一下**，他有人气。” 梦想没有看到，继续跟大家聊着天。 同样的话一直飘了四次。公屏上也纷纷转发这句话。 梦想突然收起笑容：“我看到了。我不想连！人家是大主播，直播间好几万人，我去蹭什么热度！” “连他增加人气。” “对，去吸他的粉，都吸过来。” “连过之后，关注他的粉丝就会刷到你。” 梦想皱起眉：“连了又怎么样？人家粉丝来了我也留不住。我没活儿啊。我有自知之明。我在这儿跟大家说一下，不要指挥我，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愿意看就看，不愿意看你就去看别人，不要指挥我。” “呜呜，别生气。” “你已经很棒了。年纪轻轻做的很好了。” “没有指挥你，就是希望你更好。” “别生气别生气，换个话题。” “你真的很棒。我现在还跟父母伸手要钱呢。” “深夜了，到点EMO了。” “我什么水平我知道。像我这种唱歌跳舞的主播，互联网上一抓一大把。每天我都绞尽脑汁想给大家带来新节目。但是……” 公屏上一片哭脸。 “你真的很棒了。别给自己这么大压力。” “你才多大，别着急，慢慢来。” “我二十岁的时候还在玩泥巴呢，你真的很优秀。” “唱歌跳舞这一块儿你是佼佼者，别人我一点都看不下去。” “你脸往这儿一放已经赢了。” “我自己调节下吧。下了。”梦想绷着个脸关闭了直播。 这孩子也太情绪化了！娜娜的心情也跟着沉重起来，一晚上都没睡好，第二天也无心工作，脑子里都是梦想不开心的脸庞。 终于又熬到他开播。娜娜一进去就看到梦想在兴高采烈地弹唱，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主播今天挺嗨啊。” “心态调整好了？” “新粉不知道哦，主播每天定点EMO的。” “小小年纪就背负这么多，我把学校卖了给你刷。” “梦想，我们永远支持你。加油。” “主播懂事得让人心疼。” “我为自己没钱感到羞愧，对不起。” “没事的，大家有就扔点，没有就帮我点点赞，我从来不会强迫大家刷礼物，也从来不摇人。大家消费自由，想去哪个直播间就去哪个直播间。”梦想笑着跟大家说。 “真的好喜欢这样的主播。” “恨自己没成年。” “等我毕业找到工作，第一个给主播刷。” “我知道咱家很多粉丝都是大学生，没有米。没关系，给我点赞就行。等大家毕业找到工作后再给我刷。哈哈哈，我们一起加油。” 公屏上一片“加油”。 又是愉快的一晚，娜娜心满意足地睡觉了。 之后的每一晚，娜娜都准时去看梦想的直播。偶尔哪天不播，她就心神不宁，坐立难安。 自从看了梦想的直播，平台就经常给娜娜推荐唱歌跳舞的主播，有很多比梦想还帅，但她完全看不进去。 人与人之间的磁场很奇妙，不同频真的玩不到一起。梦想的每个笑点娜娜都能get到，他的油腻他的装腔作势娜娜也很喜欢，每天三四个小时的直播娜娜看不够，但其他人不行，完全吸引不到她。 这段日子，她大开眼界，原来直播的世界这么精彩，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主播做不到的。“唱戏的是疯子，看戏的是傻子”。直播间是有钱人的天堂，可以随便养“电子宠物”，礼物刷出去，就像给猫猫丢了点猫粮，猫猫高兴地撒娇卖萌，喂猫的人获得被尊敬和讨好的情绪价值。没钱刷礼物的人巴巴瞅着别人喂也很解压，但是撸猫就轮不上了。 同时，她也切实感受到直播界竞争之激烈，怪不得梦想天天说压力大，隔三差五就EMO下播。他仿佛成了数字的奴隶，一旦播间人数少了，马上就不开心。 慢慢地，娜娜感觉自己也成了奴隶，一进播间就先看人数，然后一直盯着不敢放松。这数字真是个完美的KPI，随时随地、任何时候都一目了然，牵动你的心肠。 但这还不是最厉害的，最厉害的是平台的推流，这是控制主播的毒品。它先把你捧上天，在你飘飘欲仙的时候突然撤走，瞬间把你从天堂打入地狱。为了再进入天堂，主播们每天发疯似的播，绞尽脑汁地想节目。梦想就被这种毒品所控制。他经常在直播间怀念曾经的一万加，讲着讲着就EMO了。 虽然梦想EMO的时候从来不会跟粉丝抱怨，但是大家都心疼他，所以只要人数下来了，大家就立刻到群里喊人。喊人的时候还不敢直接说人少，只能说什么“快来，故事会时间”、“世纪PK”、“梦想弹吉他啦，新曲，快来”。 不过梦想很少进群。当初他在直播间里宣传付费会员群时说的可是很好听，什么每晚深夜陪聊、发清凉照，结果娜娜进群一看，只有粉丝在自嗨。 看了快一个月，娜娜拼出了一个大致的梦想：上学时是校草，初中毕业后就混社会了，十八岁开始直播。直播头一年非常难，播间里经常是两位数。后来加入了组合，通过组合引流把自己的号做了起来。现在的生活方式是昼伏夜出，白天睡觉、练乐器、唱歌跳舞、拍视频，晚上直播。直播间里开朗活泼，也玩得开，但私下社恐内向。人正直善良，不维护大姐，因为不想出卖自己的感情。目前一心扑在事业上，没有女朋友。 娜娜越来越喜欢这个小孩哥。不过她一直保持着“给男人花钱会变得不幸”的理智，从未刷过礼物，连一个小心心也没送过。 相应地，她从来不敢在直播间发言，怕被说白嫖。 每晚娜娜看着梦想跟刷礼物的粉丝亲密互动，又是喊宝宝，又是飞吻，心理不禁酸酸的。但转念一想，如果一个男生一毛不拔，自己肯定也不会搭理他，所以这也很正常。 第10章 生产 就在艾琳即将溺水的时候，她见红了，并伴随着隐隐的宫缩。 她欣喜地叫醒张瑞，喊上父母，带着早就准备好的纸尿裤卫生纸小被子小褥子直奔医院。 医生检查后告诉艾琳，宝宝还没有正式发动，让她先好好休息养足精神。艾琳心急如焚，听着待产室里妈妈们的叫声羡慕不已，只盼着自己也能赶紧进去。 躺在病床上，艾琳痛得睡不着。旁边张瑞早就打起了呼噜，艾琳气愤地想：“在生育中，男人到底提供了什么价值？他也许很爱老婆，他也许很关心孩子，但是生育的痛苦他永远体会不到，也分担不了。生育是只属于女人的地狱。” 早上七点多，艾琳开始有规律地宫缩。十一点多，医生通知艾琳去待产室。就在去待产室的前一刻，艾琳感到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跑去厕所大吐了一场。 吐完后，她对着镜子里蜡黄的脸苦笑：“孩子啊孩子，你真执着。马上要上战场了，你也不忘让我再吐一次。” 进入待产室的艾琳浑身轻飘飘没有力气，此时她已经疼了十个钟头，胃里也吐得干干净净。护士让喝点粥补补体力，但艾琳怎么也咽不下去。 躺了一会儿，护士温柔地跟她说要看下开了几指。艾琳还没反应过来，护士的手指已经伸了进去。她疼得一激灵，眼泪立即冒了出来。宫缩就够痛了，指检居然更痛！ “三指，还得等。”护士说。 艾琳咬着牙不作声。为了保存点体力，她不敢哭也不敢叫。 下午四点，宫口才开到四指，比艾琳晚进来的孕妇都已经生了。艾琳心生绝望，忍不住大哭起来：“妈，我要剖腹产。” “闺女，你都坚持这么长时间了，现在剖腹，之前的努力不都白费了。”老妈心疼地给她擦去眼泪。 “我不行了，不行了。赶紧剖，我不行了。” “剖腹产的孩子没有顺产的好，你再坚持一下吧。” “不行了，我坚持不了，我不行了。”艾琳痛哭起来。 “好好，你别急，我让张瑞进来，你俩商量一下。” 张瑞进来后，看见艾琳的一滩血，直接扶着墙坐在了地上。老妈赶紧把他扶起来。 艾琳迷糊中看见他那副样子，使出吃奶的劲儿骂了一句：“没用的东西。” 得知艾琳要剖腹产，张瑞十分支持：“看你难受的样子，赶紧剖了吧。” 老妈劝道：“不再坚持一下吗？都已经到这个时候了。” “坚持不了了，我已经没有一点力气了。就这样吧。” 过了一会儿，医生过来告知手术风险和注意事项，并让张瑞签字。艾琳问：“为什么不让我签？如果他不同意剖腹产，那我就做不了手术？我自己的命自己的孩子，自己做不了主？” 医生笑了笑；“这是医院的规定和流程。你们是孩子的父母，对孩子都有权利和义务。” “可命是我的，孩子在我的肚子里。让别人来决定我的命运，不公平。” 医生打了个哈哈：“你们术后要不要用镇痛泵？这个挺贵的，不能报销。” 张瑞立即回答：“用，用。” “多少钱。”艾琳心里有点忐忑。 “多少钱也得用。”张瑞很坚决地说。 “一千多块。” “一千多块？那不贵。” 医生笑了笑：“对于很多人来说，一千多块很贵了。因为用不用这个，两口子吵架的也不少。” 等了将近一个小时，艾琳才被推进了手术室。她浑身冰冷，上下牙不停打架。直到麻醉剂注入体内后，身上才有了暖意。 艾琳平躺在手术台上，安静地感受着肚子被拉开、皮肉被撕扯的感觉，一下又一下。 医生们边手术边聊天。艾琳静静地听着，没有害怕，没有恐惧，没有痛苦，也没有期待，脑子一片空白。 她感觉到肚子里有东西被扯出来了，但是没有婴儿的啼哭声。 孩子出来了吗？艾琳想问但又不敢，生怕问出什么不好的答案。 过了几秒钟，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艾琳终于听到了两声敷衍的哭声。 瞬间，她的眼泪喷涌而出。她拼命想止住，结果哭得更厉害。九个月的吃不好睡不好，九个月的恶心呕吐，九个月的小心翼翼，九个月的焦虑不安，九个月的提心吊胆，终于在这一刻全部释放出来。 “哭啥，好不容易生出来了应该高兴。男孩，七斤八两，头围挺大，怪不得这么不好生。看一眼吧。” 艾琳只见有个东西在自己眼前晃了一下，然后就被送了出去。紧接着，她感到肚皮被一针一针地缝了起来。 在被推出手术室的前一刻，艾琳心想：“是谁在外面等我呢？是老妈还是老公？还是谁都不在？” 出了手术室，迎接她的是张瑞和老爸。张瑞告诉艾琳，老妈去产房照顾宝宝了。艾琳对这个结果很满意——自己和孩子都被爱着。 到了产房，艾琳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孩子：干干净净，头发又黑又长，双眼紧闭安静地睡着。 “给你看个好玩的东西。”说完，张瑞把艾琳的手指放在孩子小小的手中，他立刻紧紧地抓住。艾琳的眼泪又流了出来。孕期因为强烈的妊娠反应，她特别担心自己会不爱孩子，但是此时此刻，艾琳完全没有这个顾虑了。 母亲为什么会无条件爱自己的孩子？孩子寄生在体内九个月，跟她争夺营养，让她痛苦不堪！她不但不恨，反而疯狂地爱他，为什么？因为大脑的催眠！为了繁衍，大脑让母亲面对孩子时自带滤镜，这就是为什么很多妈妈会在朋友圈晒自己的丑孩子。大脑欺骗了她们。所以当某个母亲没有被欺骗时，人们都会惊叹：“怎么会有不爱孩子的妈妈？”“怎么会有觉得孩子丑的母亲？” 大脑好残忍，为了繁衍，丝毫不顾及母亲的感受，只一味指挥着母亲让她无私地付出。而这个世界也大肆歌颂母亲的付出，不断宣扬母爱的伟大，把母亲们架上道德的十字架，不断去压榨她们的价值。 艾琳也被大脑催眠得彻底。整整一个晚上她眼睛瞪得像铜铃，一会儿怕孩子热，一会儿怕孩子冷，一会儿怕灯光太亮。 第11章 喂养 早上五点半，走廊里开始喧闹起来。明明很累，但是大家一大早都醒了过来。医院这个地方真是神奇，明明没有什么事儿要干，但却很少有人睡懒觉，也很少有人想睡懒觉，更少有人能睡得了懒觉。 六点多钟，老妈带着早饭过来了。 “怎么这么早？”艾琳问道。 “哪儿睡得着。我五点就醒了，着急来看看大外孙。”老妈放下东西就跑去看孩子，满脸慈爱。 打开饭盒，里面是红糖小米粥、鸡蛋和鲫鱼汤，都是艾琳不爱吃的。 老妈看出艾琳的嫌弃：“不爱吃也得吃。红糖小米粥和鸡蛋补气血，鲫鱼汤下奶。” 小米粥和鸡蛋艾琳还勉强吃得下去，但鲫鱼汤是真的难以下咽。因为怕孩子上火，汤里没有放盐，一股土腥味熏得艾琳只想干呕。但看到孩子的小脸，她没有任何犹豫，捏着鼻子猛灌下去。 吃完饭没多久，护士来了。 “怎么样，痛吗？痛的话就按两下镇痛泵，加大点剂量” “还行。” “我看下伤口。” 艾琳撩起被子，解开勒肚子的绷带，拿起压在肚子上的药包，露出稀烂潮湿的伤口。 “渗液。继续拿药包敷着。如果药包潮了就晒一晒，晒干继续敷。”护士叮嘱道。 “护士，她肚子怎么还那么大，是不是还有一个没拿出来。”张瑞问道。 “你说什么傻话。”艾琳生气地训斥他，同时泛起一阵心酸。生之前肚子大大的，看不出来有肉，生完后才发现肚子上的脂肪有那么厚一层，跟生之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来，我看看子宫收缩的怎么样了？”护士说着在艾琳的肚子上摸了起来，“你自己摸一下，就是这个。” 艾琳顺着护士的手，摸到一个硬硬的东西 “这就是子宫，它会慢慢缩回去。来，我帮你按一下。” “啊……”艾琳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没事儿没事儿，你自己有空就按一按，帮助子宫回缩。” 护士的这一下给艾琳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之后几天，她坚决拒绝护士再给她按压子宫。 对于分娩的痛，艾琳是做了心理准备的。但是她没有想到，除了宫缩，还有这么多痛苦的检查。她更没有预料到，分娩带来的后遗症会持续好多年。 这个世界只歌颂生育的伟大，对生育的伤害闭口不谈，甚至自己的母亲，对于生育的痛也只是随口带过或轻描淡写，以至于很多女孩懵懵懂懂怀孕，糊里糊涂生产，然后追悔莫及。 医生和护士走后，艾琳尝试给孩子喂奶。她激动万分，心中充满了神圣感和使命感。哺乳，是母亲对孩子的直接供养，是孩子剪断脐带后仅存的他人无法参与的只在母亲和孩子之间形成的羁绊。 很快神圣感和使命感就消失了，只剩下恐惧，因为艾琳只喂了两次就流血了，而孩子差不多每两三个小时就饿，于是伤口便反复愈合开裂。神圣的哺乳变成了艾琳的噩梦。 每次孩子一哭，婆婆便抱着孩子在艾琳身边晃悠，意思是该喂奶了。如果艾琳长时间没反应，婆婆便试探性地问：“喂点？”如果艾琳摇头，婆婆也不敢多话，转头直接去泡奶粉。 而老妈的态度就很强硬：“你越不喂就越没有奶，越没有奶孩子吸的时间越长，你就越痛。你不能不喂奶，奶粉哪有母乳有营养。谁都疼，疼就得忍着，该喂还得喂。” 张瑞的态度则是能喂最好，不喂也没关系：“喂点奶粉也行，都差不多。” 因为喂奶的事情，艾琳开始感到焦虑。 一方面因为奶水少，她本身就对孩子心存愧疚，尤其看着隔壁床的妈妈喂得不亦乐乎，她心理更加内疚。 另一方面大家的态度也给了她很大压力。医生每次来查房，都问她奶水怎么样，叮嘱她一定要多喂。老妈每次来医院送饭都要对她说教一番，让她觉得自己不母乳是非常没有良心不负责任的行为。婆婆虽不敢明着说，但经常在哄孩子的时候装作自言自语：“俺宝想吃点奶，想吃奶。”连隔壁床的妈妈也劝她：“妹子，你得坚持，这奶粉哪有母乳好。孩子吃母乳不生病，吃奶粉不行。” 艾琳想不明白，母乳不母乳，为什么妈妈自己说不了算？为什么周围的人都认为自己有权利去决定妈妈是否母乳？仿佛大家都为孩子好，只有妈妈一个人铁石心肠！ 在这种焦虑和痛苦之下，每当孩子被抱到她身边，她就吓一激灵，甚至一听到他的哭声，她的心就砰砰乱跳。看着孩子，她完全没了当母亲的喜悦，只剩害怕和恐惧。 没几天，隔壁床的妈妈出院了。她和艾琳差不多同时住进病房，但因为是顺产，恢复得很快。生完第二天差不多就行动自如，带着孩子去洗澡。而艾琳此时下地走路都费劲，伤口潮乎乎的，像是一个烂乎乎的沼泽。 在医院住了七天，艾琳终于出院了。 她浑身上下轻飘飘的，使不上力，肚子刀口扯着痛。 进到电梯里，艾琳看到电梯门照出来的自己惊呆了。这是谁？生之前她皮肤白皙，下颌线分明，而电梯里的人脸色蜡黄，仿佛芒果吃多了透出颜色来，肿着个大脸，下巴跟脖子连成一片。 她身穿婆婆做的红色大花袄，头裹淡绿色毛巾，脚穿橘黄色包跟大棉拖，像一幅随意泼洒的彩色油画，艳俗辣眼。 这一幅惨不忍睹的画面永远印在了艾琳的脑子里，那一瞬间她好想哭，仅仅一周，自己就从一个女孩变成了大妈！ 张瑞看着艾琳惨兮兮的样子觉得很好笑，拿出手机给她拍了一张照片。艾琳心中无限凄凉，看见张瑞嬉皮笑脸的只想揍他，奈何肚子的伤口还需要用手捂住，脚也没力气抬起来，只好作罢。 回家的路上，艾琳看到有几个人已经穿了短袖，而她入院的时候穿的还是羽绒服。 春天这么快就来了吗？艾琳看向旁边熟睡的孩子，心中充满了迷茫和憧憬。 第1章 月子之苦 回到家，艾琳正式坐起月子。 老妈和婆婆分工明确——婆婆照顾孩子，老妈负责艾琳的一日三餐，每日早中晚来送月子餐。整个月子期间，俩人尽职尽责，没让艾琳干一点活儿，但是她依然郁郁寡欢。 首先是生理上的痛苦。 一是刀口的疼痛。艾琳的刀口愈合得特别慢，一直潮乎乎缓缓向外渗液，隐隐作痛，而且特别丑，像一个怪兽咧着嘴，她自己都不忍直视。 二是身体的虚弱。回到家后艾琳发现自己经常没来由地出一身冷汗，吃饭时尤其严重，没吃上几口全身上下便大汗淋漓，好似在澡堂做汗蒸。她不得不准备一条毛巾，吃两口便脱下衣服擦擦，一顿饭吃完，至少得擦个两三次。 三是关节的变化。之前听老一辈说坐月子关节透风，艾琳一直觉得很夸张，等轮到自己时才知道此话不假，身上的关节跟其他部分好像不在同一个季节，其他部分在过夏天，关节在过冬天，尤其两个膝关节，戴上羊毛护膝都无法阻挡那种冷风飕飕往里进的感觉。 四是恶露的排放。正常四十二天基本就排净了，但艾琳的恶露足足排了九十多天，这期间她一直惴惴不安。 五是激素带来的奇怪反应。每天早上起床，艾琳的两只手都呈僵硬的鸡爪状，稍微一动就疼，要活动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这让她整日心神不宁胡思乱想。 六是不能洗澡。艾琳顶着一头油汪汪的乱发，浑身酸臭，两个胸口还溢着奶，一会儿抓下这里一会儿挠下那里，心理烦躁得要死。 七是吃饭的问题。因为孩子不能吃盐，所以艾琳的饭菜也几乎不放盐，淡而无味的饭食味同嚼蜡。坐月子本就痛苦，这下连吃饭的乐趣都没了。她每天像机器人一样地进食，边吃边想着断奶后要怎样大吃大喝，越想嘴里的饭菜就越没滋味，让她更加失落。 最后是喂奶的痛苦。伤口反复开裂愈合让艾琳苦不堪言，喂奶仿佛就是上刑，以至于她看见孩子就害怕，最后发展到对孩子心生恨意。恨他这么能吃，恨他这么折磨自己。但是每次恨意一生出来，她马上又被内疚感淹没——妈妈怎么能恨自己的孩子呢？在仇恨和内疚中反复横跳的艾琳精神开始崩溃。每次估摸着快喂奶了，她就控制不住开始哭，一直哭到喂完。好在出月子后同事给她出了个主意，让她买个吸奶器。在吸奶器的帮助下，伤口终于愈合了。艾琳很感激发明吸奶器的人，他们拯救了多少压力和焦虑下的妈妈呢？而又有多少妈妈吸奶器也帮不了，依然要承受来自家庭和社会对于喂奶的压力？ 其次是身材的走样。 月子里老妈做的饭菜非常简单，顿顿几乎都是红糖小米粥、鲫鱼汤加一个素菜，因为不放盐，可以说是非常难以下咽了。但就在餐食如此简陋寡淡的情况下，艾琳的体重居然节节攀升，最后飙到150斤。艾琳闻着头油味儿，看着镜子里蜡黄而肥胖的自己，欲哭无泪。 再次是情绪的压抑。 生理上的痛苦加产后激素的影响，导致她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整日郁郁寡欢。但周围的人并不理解她，只当她是脾气不好，对她敬而远之。张瑞也是这样。每天回到家，他先应付公事般地到卧室看看艾琳，随口聊两句有的没的——什么奶水够吗，好点没有，孩子今天拉屎了没——然后就把孩子抱到客厅，在客厅边看电视边逗孩子边跟做饭的婆婆聊天。欢声笑语和饭菜香味飘进卧室，让艾琳倍感孤独。她想走出卧室加入他们，但她走不出去，她似乎失去了快乐的能力。 第2章 婆婆告状 出了月子，艾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她在洗手间里整整奋斗了三个小时，光头发就洗了40分钟。洗完出来，艾琳感觉宛若新生，仿佛生活又有了意义，原来身体的状态对精神的影响如此巨大。 艾琳做的第二件事是打扫卫生。婆婆是村里有名的邋遢大王，谈恋爱的时候张瑞就说过，家里过年招待客人要到外面借碗，因为家里的碗太脏了刷不出来。所以艾琳是提前做好心理准备的。其实婆婆刚来时表现得挺不错，每天都刷碗擦地板。等艾琳月子坐一半时，婆婆就不擦地板了，只刷刷碗。后来直接连碗也不刷了，每次用的时候直接从洗碗池里挑两个相对不怎么脏的。待艾琳出月子时，家里一个干净碗也没有了，全堆在洗碗池里了，灶台上厚厚的油污指甲都刮不透，地面黏糊糊的能把拖鞋粘住。艾琳足足花了一下午时间才把厨房收拾出来。 收拾完厨房，艾琳累瘫在床上。此时她的身体并没有完全恢复，刀口依然隐隐作痛，身上的虚汗也是一阵一阵的，但她真的忍不了了，看着厨房那一堆烂摊子她抓心挠肺地难受。本来她跟张瑞说好了，今天一起收拾厨房，但张瑞要跟同事聚餐放了她的鸽子，艾琳非常生气。她隐约感到婆婆来了之后，张瑞跟之前不一样了。 婆婆来之前，张瑞啥事都听艾琳的，吵架也是他先道歉。但婆婆来了之后，张瑞好像变成了少爷，艾琳一让他干点活儿，他就指挥婆婆去干，时不时还要批评艾琳几句，借此在婆婆面前耍个威风。 周末的一天，婆婆出去买菜，艾琳专心地吃着几乎没有盐的油菜，孩子在摇篮里静静地睡着。张瑞突然说：“你可真懒。连你婆妈都说你懒，每次饭做完了还得给你端到桌子上。” 艾莉没反应过来。出了月子，艾琳的老妈便不再送饭，转而由婆婆接手。婆婆每餐随机选择一款蔬菜，什么西葫芦、黄瓜、土豆丝、茄子、白菜，切碎下锅，放两粒盐，炒熟装盘，没有任何技巧，也谈不上味道。不过艾琳也不嫌弃，反正几乎没有盐，啥菜都不好吃，机械进食罢了。每次饭做好后，婆婆会把饭端到餐桌上摆好筷子，然后喊艾琳来吃。在艾琳吃饭的时候，婆婆会给自己再炒上一盘咸度正常的菜。 艾琳愣了一会儿：“懒？谁说我懒。” “我妈说的啊。说你啥活儿也不干，连吃饭都要她给你端上桌摆好。”张瑞洋洋得意地说。 之前二人世界的时候，两人经常因为家务吵架，互相指责对方太懒。现在张瑞这副样子，就是在向艾琳传达：你看，我之前说的没错吧，你就是懒，连我妈都这么说。 艾琳又悲又愤。悲的是这男人情商太低，不但不会两头哄，反而两头传话挑拨关系，愤的是自己刚出月子没几天，身子还没恢复，刀口都没干，婆婆就嫌自己不干活儿，背地里向儿子告状。 她咬着牙让自己冷静了下来。“我懒？我才刚出月子啊。连医院体检都是在42天以后，我现在才37天，而且还是剖腹产。我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呢，就迫不及待地想让我干活儿？她嫌累那就别做了，你每晚在家里做好，第二天我热一下直接吃。。” 张瑞看艾琳气得满脸通红，赶忙哄她：“你婆妈就是那么一说。” 艾琳冷笑道：“什么一说。怕是憋在心里很久了吧。她知道自己的儿子没什么智商，肯定会说给儿媳妇听，所以故意利用你来传话。” “你别无理取闹。我妈也没说什么。再说她说两句怎么了？婆妈教育儿媳妇天经地义，更何况她伺候你伺候得尽心尽力。” “伺候我？月子里我是能自理的，她伺候我什么？饭也是我妈做好送过来的，连饭盒都没让她刷。她平时就带孩子，然后给你做饭，哦，对，还擦了半个月地板。所以你不要说她是来伺候我的，你可以说她是来伺候你的，来照顾孙子的，但她绝对不是来伺候我的。” “你说这话就太没良心了。老婆儿一把年纪来给你看孩子，你一点感激之情都没有。” “感激？她来是因为你，因为你的儿子。昨天还说家里有六亩地，将来要分给她长子长孙一亩。我的天啊，我太感激了，别看你家里穷，但你家里讲究，还长子长孙，这一亩地堪比一个王国啊，将来我儿子继承了就是地主了。说我没有良心？没房没车没彩礼，三金只给了一金，还是一根细得几乎肉眼不可见的项链，阴天时我都找不着在哪儿，这样还好意思说我没良心？你不用跟我哭穷，我知道你家里不至于到这个地步，只是因为咱们都已经领了证，所以就随意拿捏我。前几天她跟我妈聊天还说现在农村娶媳妇好贵，除了房子和车，彩礼还得二十万。哼，给你弟弟娶媳妇就有二十万，给你娶媳妇就只有两万？” 张瑞眼见说不过她，便不再吱声。 艾琳想到自己老妈身体不好，还得靠婆婆在这里帮忙，也不再去纠缠。她气愤地把筷子一扔，转身回卧室去了。 第3章 婆媳开战 之后的日子，艾琳依然等婆婆摆好饭菜和碗筷才上桌。张瑞也不敢再说什么。婆婆神态自若，仿佛她从来没跟张瑞抱怨过啥。但很快两人的战争便再次爆发了。 这天，张瑞躺在沙发上边玩手机边吃瓜子，瓜子皮扔了一地。艾琳实在忍不了，让他赶紧收拾一下。 “等吃完再收。” “我就不明白了，垃圾桶就在旁边，怎么就不能扔在垃圾桶里，偏要扔地上！” “你烦不烦，吃完就收了。” “你收拾干净再吃。吃的时候别再扔外面了。” “我现在收拾不了。” “为什么现在不能收？” “我就不收，你能怎么的？” “你收不收？”艾琳忍不住大吼起来。 “不收！” 艾琳气得随手把旁边的抱枕丢了过去。 “哎呀，你俩别吵了，怎么成天吵架？”婆婆说道。 “妈，你评评理，垃圾桶就在旁边却偏要扔在地上，你说他做的对不对！” “吃完了再收也没什么。” “什么？妈，咱家是地板，谁吃瓜子把皮扔在地板上？” “你俩别吵了，吵得我头疼。” “妈，不是我要跟他吵，这件事就是他做的不对！做的不对就要改！” “改个屁！等会儿收拾怎么了？我现在就不收，气死你。”张瑞得意洋洋地说道。 “你不收不行！”艾琳又向他丢了一个抱枕。 “你俩真要把我气死了！我受不了了。我要出去清净一会儿。”说着婆婆就穿鞋出去了。 “好啊，艾琳，你把我妈气走了。” “什么叫我把她气走了。她自己愿意生气，跟我有什么关系！” “要是我妈出什么事儿，我饶不了你。”张瑞恶狠狠地说。 艾琳感到震惊：“饶不了我？我犯了什么罪？” 这时，张瑞的手机响了起来：“喂……她给你打电话……行……哎呀……好好，我知道了。” 放下电话，张瑞气愤地说：“我妈给我妹打电话了，说看不了咱俩老吵架，不回来了。我现在出去找她，要是她出什么事儿，你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 艾琳愣住了。离家出走！她的婆婆因为儿子儿媳吵架离家出走了！不是，儿子儿媳吵架，婆婆为啥要离家出走？她一时缓不过神来。 砰的一声，张瑞摔门而去。 艾琳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她想不通，婆婆为什么会因为她跟张瑞吵架而离家出走，她更想不通自己做错了什么。 她颤颤巍巍地拨通了老妈的电话：“妈，我婆婆生气走了，说不回来了，呜呜呜……” “别哭别哭，妈马上过去。” 十分钟后，老妈老爸赶了过来。 “别哭，跟妈说说怎么回事儿” 艾琳哽咽着说了前因后果。 老爸听后阴沉着脸：“你就是太懒了。我早就跟你说过，家里的活儿你得干，不能当甩手掌柜。这下好了，连你婆婆都看不惯你。” 艾琳呜呜大哭：“我知道了，我改还不行吗。等她回来，我跟她道歉。” 老妈不紧不慢地说：“道歉？道什么歉？她想走就走，咱谁也别拦着。你不用害怕，她走了，我给你看孩子。” 艾琳非常感动。果然关键时刻还是得靠自己的亲妈。 “可是你的身体……” “没事儿。咱家宝宝除非饿了哼唧两声，其余时间一点动静没有，既不需要人哄，也不需要人抱，还有比这更好照顾的小孩儿吗？除了照顾孩子，其他的活儿不就是给你做点饭吗？就你吃那饭，脚丫子随便扑棱两下就做出来了。我早看出来她对你不耐烦了，上次炒的芹菜掉到地上，她直接捡起来扔进锅里，连冲都不冲一下。” 老爸说道：“你净在这出馊主意，人家真走了怎么办？” 老妈冷笑道：“她怎么可能舍得走。在这儿好吃好喝好穿，孩子听话又乖，不比她回老家种地强？你看着，她走不了！艾琳，你把自己和宝宝的东西收拾一下，如果她走了，你和宝宝立刻跟我回家。” 老爸生气地说：“你就折腾吧！” “不用听你爸的，他就是个傻子。赶紧收拾东西吧。” 东西收拾了一半，张瑞和婆婆回来了。 “哎呀，亲家母你来啦。我出去买点菜。” “过来看看。你挺辛苦的，每天还得出去买菜。” “不辛苦不辛苦，我这就做饭。” “那你做吧，我俩一会儿就走。” “别走了，一块儿吃吧。” “不用不用，我俩回去吃。艾琳这孩子让我宠坏了，从小就不干家务，这会儿刚出月子，身子也没恢复好，就更没法干了。家里家外都得你忙活，把你累坏了。” “不累，不累。”说着，婆婆就进了厨房。 “张瑞，我俩走了。” “好的，爸妈，你们慢走”张瑞把老爸老妈送了出去。 饭做好后，婆婆神态自若地招呼艾琳和张瑞过去吃饭。艾琳也不多言语，俩人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之后的日子，除了上厕所，艾琳就窝在卧室里，很少跟婆婆说话。婆婆也乐得清净自在，俩人井水不犯河水。至于她跟张瑞之间，两人的关系越来越冷淡。 首先是张瑞对艾琳的态度发生了很大的转变。两人谈恋爱时，张瑞把她当成公主，每天给她打饭、占座，省吃俭用给她买好吃的，每次吵架都主动道歉，几乎可以说是千依百顺。婚后大事小情也基本都听她的。但婆婆来了之后，张瑞凡事都想压艾琳一头，艾琳让他干点家务，他不但不干，还总是反问：“你怎么不干？”碍于婆婆的面子，艾琳不想跟他吵架，只能反驳一句：“爱干不干。” 其次是两人生活习惯上的差别越来越明显。之前张瑞虽然懒点，但在艾琳的要求下，也能一起干点家务。但婆婆来了之后，张瑞就什么都不干了，连贴身衣物都是婆婆帮忙洗。艾琳见他不干自己也不干。于是洗碗池里堆满了碗筷，沙发上堆满了衣裤袜子，鞋子堵在门口，马桶上布满黄色尿渍，垃圾桶里的垃圾溢在外面，茶几上琳琅满目摆着零食和婴儿用品。艾琳看一眼就觉得要爆炸了，为了控制情绪，她只能选择在卧室待着，除非不得已否则坚决不去客厅和厨房。而张瑞和婆婆丝毫没觉得有任何问题，俩人在一堆东西里面挑挑拣拣，过得怡然自得。 婆婆的挑拨，张瑞的耀武扬威，乱七八糟的家，这些虽然让艾琳的心情很糟糕，但更让她生气的是张瑞对她的冷漠。 怀孕后的恶心呕吐和月子里的抑郁失落，让艾琳情绪非常低落，她希望张瑞能来安抚她一下，帮助她从这种状态中走出来。在艾琳看来，我生孩子如此辛苦，你主动关心我安慰我，是你做丈夫的责任和义务。但张瑞却觉得艾琳这是在小题大做——哪个女人不生孩子，好吃好喝地伺候着怎么就天天甩脸子？加之恋爱的激情已经褪去，所以张瑞并不在意艾琳的状态，也懒得去关心她。 两人渐行渐远，每晚相对无言。没过几天，张瑞嫌弃艾琳半夜喂奶太吵，在婆婆的怂恿下去了另一个房间睡。 一开始艾琳非常生气，慢慢也就习惯了。每晚到家，艾琳就回到卧室不再出来。张瑞则自觉地待在客厅，犹如两个租客。 夜深人静的时候，艾琳也会回忆起大学里的一幕幕：下雨天，张瑞在教学楼门口撑伞等她下课；买了一只烧鸡，张瑞把鸡腿鸡翅和鸡胸脯的肉都剃下来给艾琳，自己只啃个鸡架；大雨天路被淹没，张瑞蹚水给艾琳全宿舍带饭打水；半夜舍友睡着了，两人蒙在被子里煲电话粥；紫藤花架下，张瑞对艾琳信誓旦旦说结婚后不会让她干任何家务，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 有一次两人又因为家务而争执，艾琳讥讽道：“你不是说结婚后什么都不用我干吗？怎么说话不算话？” “谈恋爱说的话你也信？”张瑞理直气壮地反驳。 艾琳噗嗤笑了出来。是呀，谈恋爱的话怎么能信呢，那都是信口开河。 “我当然不信。”艾琳说，“不过我曾经信过。” 她转过头，不让张瑞看到眼泪。 第4章 高冷的梦想 娜娜察觉到了艾琳的不对劲，但未婚未育的她并不知道不对劲的根源在哪里。艾琳从不多言语，也不让娜娜去看她，只说自己调节一下就好了，每次视频匆匆说几句便挂了。 娜娜只能打电话给张瑞。张瑞豪气地说：“家里已经够照顾她了。我妈看孩子，她妈做饭，她每天什么都不用干，还想怎么样？。” 娜娜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一再强调要照顾产妇的情绪。 自从认识了梦想，娜娜便不再相亲。梦想仿佛是她无意间发现的一个宝藏，偷偷藏在心里，每当有人说某某男生很帅，她就悄悄把这个宝藏拿出来欣赏一番，心里暗自窃喜——你们真是没见过好东西。 当然，她现在不是旁观者了。有一次PK，双方订的惩罚是下播后下河游泳。眼见梦想就要输了，娜娜脑子里浮现出他受凉后躺在床上高烧不止、咳嗽不停的画面，心疼得不行不行，实在没忍住给他刷了一个华子。 梦想绝处逢生，兴奋得翻了个跟头。 “感谢薇薇安老婆，谢谢薇薇安老婆！薇薇老婆是新来的吗？怎么以前没见过？8级灯牌，那就是以前光看没消费，一直默默支持我。我就说咱家粉丝都是真爱，关键时刻一定会帮我。谢谢谢谢。薇薇老婆想看什么节目？随便点。” 公屏上也纷纷@娜娜表示感谢。 娜娜颤抖着打出几个字：“不用表演节目，你开心就好。” “那不行，那太不好意思了。这样，我立刻关注你。” “可以的。” 梦想下播后，娜娜拿着手机反复打字又删掉，最终给梦想发了一个字——嗨。 这个“嗨”干净利落，有点《围城》里苏小姐“艳若桃李，冷若冰霜”的味儿了。娜娜对这个开场白很满意。 一分钟、三分钟、十分钟。娜娜开始烦躁不安。 三十分钟、一个小时……看样子梦想今晚不会回复消息了。 关上手机，娜娜气鼓鼓地躺在床上。 “摆什么谱，下播后就翻脸不认人了！” “他下播后肯定得收拾一下，没看到消息也正常。而且有那么多人给他发消息，错过一条两条也没毛病。” “刚互关上，他猜不到我会发消息？” “说不定吃饭去了。之前他就说过非常忙，忙到没时间看消息。” …… 第二天一睁眼，娜娜立刻查看手机——还是没有回复。 一晚上你都没看到消息？娜娜又气又急。 直到下午三，娜娜终于收到了梦想的回复。 “嗨。” “老娘花了几千块就换来一个嗨。现实生活中我请一顿饭还能聊个十分钟呢。”娜娜怒从心底起。 “人家也没跟我要礼物，是我主动送的，有什么可埋怨的呢。”娜娜又安慰自己。 思考了一下，娜娜回复道：“很喜欢你。加油！” 不一会儿，娜娜收到了一个龇牙的笑脸外加两个字：谢谢。 “小弟弟真是高冷。”娜娜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摊在桌子上。 晚上，娜娜又准时进入梦想的直播间。梦想正在唱歌。 “宝宝，今天的画质好糊。” “蓝光怎么也这么糊呢？” “宝宝，调一下。” “很糊吗？怎么回事儿，这设备我没动，跟以前一样。”梦想停下来调整设备。 “画质真糊。” “看不清帅脸了。” “今天是朦胧美。” “还糊是吗？那要不我下了吧。”梦想笑着说。 “不要不要，一点都不糊，从来没见过这么清晰的直播间。” “大家不要说糊，主播是完美主义者，说糊他真的会下。” “太清晰了，脸上的毛孔都看得清清楚楚。” “清晰了，变清晰了是吗，哦，那行，那不下了。”梦想狡黠地笑了，“今晚咱们出去交交新朋友。”说完，他随机连上了一个男主播。 “小子，你什么主播啊。”对面叫嚣道。 “我才艺主播，你什么主播。” “才艺主播？看着像小白脸。” “我小白脸怎么了，嫉妒我年轻是吗？没办法，年轻就是好。看咱这头发都没有发缝，你瞅你头顶跟电灯泡一样闪。”梦想也摆出一副嚣张的样子。 公屏上一片哈哈哈。 “小子别狂，你有分吗？敢不敢打一把。” “来啊，怕你不成。” “行，小子，你等着。” 最终梦想以七万分惜败给对面九万分。 娜娜很不理解，一个粗俗无礼的地中海，带着四百号人，居然能打九万分！果然粉丝的口味真是多种多样。 “感谢涟漪老婆，感谢薇薇老婆……感谢所有上散票的小公主们。好了，哥，你想怎么罚呢。” “拿个黑笔，我要把你的小白脸毁了。” “好好。”梦想很有风度地完成了惩罚。 退出PK后，屏幕上一片哭脸。 “小公主们不用难过，这算什么啊，小意思。”梦想说道。 “可恶的地中海，他是嫉妒咱长得帅。” “这个人真讨厌，以后不跟他玩。” “一脸横肉，一看就不是好人。” “人家摇大哥了，你要摇大姐呀。” “我再说一遍，我不摇任何人。大家看得高兴了，就丢一点。我不维护大姐，我没有时间。” 这时一道飘屏闪过：“今天的舞蹈好像有点拉胯，不如你队友跳得好。” 梦想笑着说：“是，我还有很多不足，感谢你的意见。以后我会加强练习，希望能带给大家更好的节目。” “你有没有眼光？梦想跳得比他们好多了。” “不爱看就出门左拐，什么时候轮到你在这里比比划划。” “黑粉，踢出去。” “梦想的律动和力度都是最好的，你懂不懂。” “大家不要攻击他！人家给我提意见是帮助我进步，攻击人家干嘛？我还没有那么小气。”梦想冷下脸来。 “在团队里，我不是最差的那个，但也不是最好的，我有自知之明。说实话，我现在处在瓶颈期，每天过得很不开心，但在直播前我会强迫自己把所有的烦恼都抛在脑后，一心只想着逗你们开心……我感觉自己精神分裂了……我不愿意说这些，因为不想把负面情绪传递给你们……”” “宝宝别伤心，你伤心我也要伤心了。” “宝宝，我觉得再这样下去你就要抑郁了，有空出去旅游散散心吧。” “主播给自己太大压力了，休息一阵子吧。” “休息？旅游？我哪敢！现在直播这么卷，我一刻也不敢闲下来。白天除了睡觉，就是练习、想节目，脑子一刻也停不下来。” “加油梦想，坚持下去。” “出现瓶颈就说明又要更上一层楼了，是好事。” “主播到点EMO咯。” “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 “我不应该把负面情绪带给大家的。我下了。”梦想说完，没有一丝犹豫就下播了。 又下了！怎么隔三差五就EMO！职场上的瓶颈多了去了，也没见大家天天EMO，还不是一样搬砖？ “我的小孩哥，你真的太孩子气了。”娜娜自言自语道。 说归说，娜娜还是很心疼他。她忍不住发了一条消息：“凡事追求完美会很累，有些时候我们要‘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尽最大努力去做，用最平和的心态迎接结果。” 过了一会儿，梦想回复了一句“谢谢”。 “我的小孩哥，你真是没有心啊。”娜娜抱着手机倒在床上，“你是不是打字困难，所以每次只能两个字两个字往外蹦。” 娜娜不敢再打扰他，点进他的主页刷起视频。打开评论区，她发现有很多粉丝刚刚上传了评论。 “孟祥，你很棒，你要做自己。不要因为一些恶评改变自己，追求自己想要的。我们永远支持你。你是最棒的小朋友。” “梦想，你的直播间你想怎么播就怎么播，带节奏的人你随便回应一下就好了，不要被他们左右心情，你好不好不是由他们说了算，只要我们喜欢，不用管别人。不要妄自菲薄，拒绝精神内耗，加油小孩哥。” “梦想，两个月之前刷到的你。你真的很吸引我，无论唱歌、跳舞、弹吉他，你样样精通，人品和情商也是一流，而且有礼貌懂规矩，真的无可挑剔。我们才刚刚起步，做的已经很好了，不要着急。平时注意多休息，多吃水果蔬菜，多放松。如果觉得没有好点子，就来找我们，我们会帮你一起想点子、一起创新的。” “有情绪是正常的，任何人都会有情绪，尤其是对自己要求严格的人。自我调节一下，好好休息，醒来后又是新的一天，加油。” “你真的有一种让人开心的魔力，这是其他主播学不来的。孟祥就是孟祥，其他人永远替代不了。所以你不要灰心丧气，勇敢朝着梦想前进，终有一天我们会顶峰相见。” …… 哎呀我去，这么多小作文！相较之下，娜娜发的消息真的太微不足道了，既没有长度也没有质量。 “怪不得只给我回复两个字呢，光评论就这么多，私信的小作文那肯定更看不过来。大家太会写了吧，一个个都学汉语言文学的吗？竞争也太激烈了！”娜娜哭笑不得。 第二天中午，估摸着梦想应该起床了，娜娜给他发去消息：“心情好点了吗？你真的很优秀了，我在你这个年龄还在想方设法找借口跟老妈多要三百块生活费呢。” 下午一点多，娜娜收获了一个笑脸。 “你他娘真是高冷。” 第5章 糊涂的娜娜 私信实在聊不出话题，娜娜决定先在直播间里熟悉一下。之后娜娜每晚都给梦想刷礼物，最少一个飞机，并且积极发言，时不时还来个飘屏。 这招果然有效，梦想开始跟她互动，时不时还cue她开个玩笑。但是私下他从来不主动联系娜娜，对娜娜发的消息也只是简单回复几个字。哪怕是再长的小作文，他也能精简到只回复一个表情。娜娜恨不得顺着手机过去撬开他的嘴。 当然，梦想不仅对娜娜是这样，对其他粉丝也是一样，粉丝们在粉丝群和直播间里都吐槽过这件事儿。 “别人都聊了一年还已读不回，我这算什么。”娜娜安慰自己。 播间里熟悉了之后，娜娜决定祭出自己的照片。她找了一张无美颜的生活照上传到平台上，之后便开始了忐忑不安的等待，终于在下午两点多发现了梦想的浏览记录。 娜娜差一点泪流满面，天啊，你终于看了！ 不一会儿，梦想发来消息：“看到小姐姐的照片了。” 紧接着又是一条：“很漂亮。”。 她晾了梦想几分钟：“那你猜我多大？” “小姐姐看起来很年轻。” “谢谢小孩哥，我就当你说的是真话好了。” “我要说假话，以后挣不到米。” “别呀，你现在挣的米能支撑你的下辈子吗？” 梦想回复了一个哈哈的表情包，话题就此结束。 晚上，艾琳辗转反侧，脑子里乱糟糟的。 “看样子我不够漂亮，不然怎么就客气了两句。” “不过这也正常，他平时见那么多美女主播和美女粉丝，个顶个的漂亮，我肯定比不上。” “唉，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继续聊着呗。既然不能一见钟情，只能日久生情啦。” 一个多月后，娜娜的日久生情遇到了困难——她的钱包支撑不住了。 娜娜参加工作后攒了大概4万多，全部刷给了梦想。她恨自己之前为什么不节制点，每个月九千多的工资只存下两三千，有时候甚至一毛不剩。 于是她只能省吃俭用。不久之前，她还信奉“给男人花钱会变得不幸”，现在她只想着这个月的钱怎么刷更有性价比，能让梦想多关注自己。 她每天的心情跟过山车一样，在山谷还是山峰取决于前一晚梦想跟她聊了多少。虽然两人现在比较熟络了，但聊的话题还是不痛不痒。每次娜娜想跟他聊聊感情，他都能扯到别的话题上。时间久了，娜娜觉得心好累，两人之间的关系全靠自己发光发热，她担心哪一天自己会燃成灰烬。 日子就在患得患失中过去。她觉得自己就像痞老板，在跟一块电子屏幕谈恋爱。不对，还比不上痞老板呢，自己是暗恋，是在痛苦中寻找甜蜜。这种感觉让她迷茫，也让她着迷。 这天视频时，艾琳给娜娜全方位地展示了一下宝宝。娜娜看出她的心情好了不少。 “你终于好过来了。我都担心你患上产后抑郁症。你啥也不跟我说，每次视频都冷着个脸。” “哈哈，其实我觉得我肯定是抑郁过的。之前我生出过从阳台跳下去的念头，还扇过自己嘴巴子。不过都过去了，我现在想得很通透，自己过好就行。” “真的假的。你这也太吓人了，到底经历了啥？” “生孩子是一道鬼门关，生理上和心理上都是。”艾琳把生产后的痛苦经历细细地跟她讲了一遍。 娜娜听得眼中含泪：“怎么会这样？当初你俩多恩爱！” “再恩爱也没用。生育带来的身体上和心理上的痛苦不是靠恩爱就能解决的，更何况爱情这东西说没就没，还不如一块钱来得实在。这一块钱是我的，就永远是我的，而爱情，今天是我的，明天不知道是谁的。我俩现在没有爱情，全是凑活。” 娜娜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别老说我了，说多了会让你对爱情失去信心。其实这也分人，找对人很重要，这世界上应该还是有好男人的。你现在咋样，还相亲吗？” “早不相咯。我有喜欢的人了。” “真的？啥情况？快点细细道来，不要漏掉每一个细节！” “我在直播间认识一个主播，超级喜欢。” “主播？播什么？” “就是普通的娱乐主播，弹弹吉他、唱唱歌、跳跳舞。” “你们已经确定关系了？” “没有，连暧昧也算不上，只是每天聊聊天。” “这个……我不是对主播有偏见，但我觉得跟主播谈恋爱有点不靠谱，尤其是娱乐主播，他要吃爱情票的，你能受得了吗？” “他不维护爱情票的。我跟他聊了这么久，他一直都很客气礼貌，从来不逾矩。” “真的？那他可能是特例吧。你给他刷过礼物吗？” “刷啦，四万多。” “四万！娜娜你糊涂啊！我真搞不懂了。现实中男生吃饭不付钱，女孩子们都会逃得远远的，怎么在网络里，男主播们一毛不拔却能让女粉们争相掏钱呢？这什么逻辑？” “因为直播刷礼物实际上是一种消费，主播提供情绪价值，观众为这种情绪价值买单。它不是交往，也不是人情往来。” “啊，这……那你给他刷礼物是因为他提供了情绪价值，不是因为喜欢他？” “嗯……都有。” “那这么说吧，如果你不喜欢他，你会因为他给你提供了情绪价值而给他刷礼物？？” “不知道。现在这两者混在一起，根本分不开。” “得啦，如果不是因为喜欢，你根本不需要他提供情绪价值。所以归根到底，还是因为喜欢。因为喜欢而刷出去的礼物，就属于交往中的经济付出！我相信这个主播心理很清楚，他这是扮猪吃老虎，吊着你让你给他花钱嘛？” “没有，他从来没跟我要礼物。他跟其他主播不一样，真诚不造作，不维护大姐，不摇人，不强迫粉丝刷礼物。” “可你要知道，他是一个主播！他的工作就是要钱！。我相信他不强迫粉丝刷礼物，但没有礼物他会低迷，会伤心，会挂脸，这不就是变相要礼物吗？主播没有爱情，全部都是生意！娜娜，你真是当局者迷。所谓的真诚不造作，那是人设！表演！你喜欢的是直播间里他塑造出来的的那个人，不是真正的本人。” “这样，你先看看他的直播，看了之后肯定会对他有所改观。” “行，我看看这男人到底有什么魅力，能把我们尹娜娜大美女迷成了智障。” 艾琳点进梦想的主页，里全是跳舞的视频。她从上滑到下挑着看了几个。 “是个帅哥，但也没有那么帅。看着年龄很小。” “对，是个小孩哥，只有二十岁。” “二十岁？这不纯纯小屁孩？” “哈哈，是小屁孩，但是他思想很成熟，在他身上孩子气与成熟男人味并存。” “这我可没看出来，我怎么看着有点精神小伙气质。” “哈哈哈，好像是有点。视频看不出来他的帅和好，你等晚上看直播吧” 晚上，艾琳进入梦想的直播间。一个身穿白色T恤和白色裤子的泡面头男生，龇着整齐的一口白牙冲着屏幕笑。艾琳不自觉地跟着笑了。这孩子是真帅。不是靠美颜妆造灯光营造出来的帅，也不是阴柔的韩风帅，是很有男人味的带点魅惑的骨相帅。 娜娜这个家伙的品味一如既往地好。 艾琳看了一晚上，嘴角就没下来过，中间好几次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直播结束后，艾琳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哎，这谁顶得住。她给娜娜发去视频邀请。 “怎么样？” “我知道你为啥会喜欢他了。的确帅，帅还幽默，而且人很聪明，反应贼快，情商也高，什么梗都能接。对了，心理素质也很强大，不管连到什么样的人都不落下风。” “哈哈，是的是的，还不止这些。这个小孩哥很善良，养了好几只流浪狗。而且他有梦想，你懂吗，梦想！你有吗？他有勇气有头脑，敢想敢干，像个小太阳，笑起来整个世界都亮了。” “打住打住。我知道他有很多优点，但是你俩不合适！年龄、学历和职业都不合适！” “有句话不是说，学历提升的是一个人的下限，上限靠知识和机遇，靠学习。他虽然没上过大学，但聪明上进。二十岁就有30多万粉丝，这是多少人无法企及的高度，这已经很优秀了。” “不是说他不优秀。怎么说呢，我看他在直播间里念名字，笔画稍微多一点的字就不认识，就这文化水平，你俩能谈到一起去吗？而且初中毕业就出来混社会了，你们三观能合吗？” “过日子又不是要天天谈论政治哲学，研究物理化，无非是些茶米油盐，懂得过日子、三观正就行了。” “不是，你看他那个样子，就是个小孩，心智都没成熟，怎么可能沉下心来过日子。别怪我说话直，你俩之间肯定有代沟。撇开这些不说，谁家好男人哐哐花女人的钱？他如果真的喜欢你，会让你一直刷礼物？”。” “他没花我的钱。他私下不收转账的。直播间的礼物，那是我主动消费的。” “娜娜，如果你只是刷刷礼物图个乐，那没问题。但你可不要越陷越深。主播跟粉丝，本质是一种寄生关系。礼物一停，感情归零，这可不是玩笑话。既然有了联系方式，那就见面看有没有进一步发展的可能，没有就赶紧撤。不要用金钱来维系跟男人的感情。真的。我知道自己过得一地鸡毛，不配给别人感情方面的建议，但是给男人花钱这件事，你相信我，绝对不会错。钱的是保护你的最后一道防线，是最后的尊严，一定不要早早拱手让出，不然会没有退路。其他的事情我不懂，但这一点绝对不会错。” “谢谢你艾琳。你说的很对。我也不是拖泥带水的人，我会快刀斩乱麻的。” 第6章 越陷越深 从此以后，艾琳每晚也会看一会儿梦想的直播。眼看着娜娜每晚还是礼物刷不停，最少也是好几百，艾琳非常心疼，隔三岔五就劝她一番。 这天晚上，她连发了五个视频邀请，娜娜终于接了。 “这么忙吗？老不回我的消息，也不跟我视频。” “ＳＯＲＲＹ，我最近真的很烦。” “能让我们大美女烦恼的肯定是感情咯。” “艾琳，我真的陷进去了。播间里看他回复别人不回复我，我就好难过。我知道，我们不是情侣，他没有义务把我放在第一位，他要照顾所有粉丝的情绪，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 “娜娜……。” “艾琳你不知道，他的粉丝太多了，我一点竞争力也没有。在现实中，我有信心杀出重围，但是在网络上，在美颜的加持下，人人都是大美女，情话总有人比我说的动听，礼物总有人比我刷得多，消息总有人发得比我勤，脸皮总有人比我的厚。现实中跟一个人的感情，在网络中被分成了好多份，我再优秀，也只是其中的一个分母。” “娜娜，他是一个主播，别人是直白地去要，他是高贵隐晦地去要，但他再高贵，他也得要。”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一个主播。在遇到他之前，我对主播不屑一顾，觉得他们跟乞丐一样。至于大哥大姐，我觉得他们都是傻子，哪个正常人会给陌生人花钱呢？当我自己入坑之后才发现，发明PK的人是个天才，把人性研究得透透的。人什么都要争个高低，哪怕是在直播间这小小的方寸之地，也要分个高下，即使赢了没有任何好处，你也斗志昂扬。以前我看PK时主播们鬼哭狼嚎，很多大美女也丝毫不顾及体面，声嘶力竭地拉票，觉得特别不能理解。现在我明白了，那种呐喊会让你热血沸腾，让你失去最后的理智。其实我还算理性，我刷并不是因为他的感谢和直播间里的吹捧，我是希望他开心，每次看他输了郁郁寡欢，我心理都好难受。” “娜娜，现实中二十岁小男孩，初中学历没背景，你肯定不愿意交往。为什么网络中角色完全颠倒了呢？他成了万人追捧的IDOL，你成了卑微的追求者？因为在网络上，一个人的优点被无限放大，缺点完全被隐藏，人们一味去追求自己想看的。娜娜，醒醒吧，从网络中回来，这小孩儿现实中给你提鞋都没资格。” “艾琳，我不甘心，我想再试一下，不想留遗憾。” “娜娜，主播就不适合谈恋爱。你能接受他给女粉丝露腹肌跳舞？能接受他每天跟女粉丝私信聊天？你能接受一群人跟他开黄腔？” 娜娜沉默了。 “说白了，他这个类型的主播在爱情和事业之间只能选择一样。他才二十岁，你觉得他会选什么？娜娜，放弃吧。时间会冲淡一切狂热，你只要坚持一段时间不看他，很快就会淡下来的。” 两周后，艾琳接到娜娜的电话。 “艾琳，下周他要到N市参加活动。我和另外两个粉丝跟他约好了见面。你陪我吧。不管最后结果如何，我总要见一见真人再做决定。” “也好。在网络上你只能看到他的优点，现实中才能看清他的缺点。说不定见面后爱情的小火苗一下就灭了，立刻绝情绝爱了，再也不用受爱情的苦。” “哈哈，也是，所以你陪我去吧。” “必须的，我肯定要过去给你撑腰。另外两个人的情况你跟我说说。” “一个是豪横的大姐。另一个是一个长情的粉丝，粉了他两年，两人之前就见过了。” “长得怎么样？” “大姐我只看过她的视频，三十岁左右，挺好看。另外一个我看过直播，是个辣妹。他的粉丝好多都是美女。世界上那么多美女，为什么不能多我一个！” “妞儿，你自信一点。你也不差。” “人家都十八九，我都二十五了。” “二十五怎么了？二十五是最好的年华，有一点成熟女人的韵味，不再是乳臭未干的小屁孩，正合适！” “哈哈，多说点，我爱听。” 一周后，两人来到了见面地点。大姐和辣妹已经到了，她们远远招呼娜娜坐下。 大姐一看就是富家女，皮肤白皙透亮，一头披肩长发浓密有光泽。艾琳不由得感慨，神奇的互联网打破了阶级壁垒，这要是在从前，自己怎么有机会跟这样的有钱人一起喝酒？ 辣妹看着很小，顶多二十出头，穿紧身露脐上衣配阔腿裤，凹凸有致的身材让艾琳都忍不住偷瞄了好几眼，心想这哪个男人看了不迷糊，有时真不能怪他们。 娜娜则走休闲风，穿着宽松针织衫配休闲牛仔裤，整个人清爽随意。 好家伙，这次见面只来了三个人，三个人就是三种风格，那要是来上百人，可就真是百花争艳了。一个人得优秀成什么样，才能被这么多人喜欢呢？ 几个人寒暄了几句，只听得辣妹低声说了一句：“来了。” 艾琳回头望去，三个男生朝着他们走了过来，为首的正是梦想。那一瞬间，艾琳突然明白娜娜为什么会深陷其中不可自拔。现实中的他没有美颜加持下的精致，但那种真实的质感让他的帅气更具冲击力。在他进来之后，艾琳周边的世界仿佛不存在了，只剩下他闪闪发光。 梦想走近后，艾琳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呼出来的气玷污了他。她瞥了娜娜一眼，发现她脸上泛起了红晕。。 一张桌子只能坐4个人，艾琳主动把位置让了出来，跟梦想的两个朋友坐在了旁边的桌子上。这俩人跟主动跟艾琳客套了几句，看艾琳没有回应，便不再跟她搭话，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艾琳丝毫没有察觉到，她的心思全在旁边的桌子上，恨自己没有顺风耳，只能把腿伸出过道，把半个身子侧过去。奈何这样也听不清他们说什么，只看见梦想两只手不停比划。 断断续续地，凭借听到的一些词，艾琳大致推断出他在聊直播。看样子还真是个事业狂。他越说越兴奋，一扫之前的拘谨，时不时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又甜又萌。 艾琳旁边的两个男生越聊越嗨，还猜起了拳，渐渐地什么也听不到了。她几次怒甩眼神过去，但两人丝毫没察觉。没办法，她只能改变策略，转而仔细观察娜娜他们几个。 大姐是一副豪横做派，时不时就举杯，不到一个小时，面前已经摆了十几个空瓶子。聊着聊着就伏倒在桌上笑得花枝乱颤，动作异常夸张。看得出来，她真的很想散发魅力拿下梦想。 辣妹则是豪爽不造作，动不动就笑得拍手拍大腿，一副心无城府的样子。说实话，从外表看，她跟梦想是最般配的，两人同样年轻同样好看。但是看辣妹的眼神，艾琳断定她对梦想是很单纯的粉丝对idol的崇拜和喜欢。 娜娜坐在梦想身边，侧身看着他，笑得克制礼貌，一看就做足了表情管理。但是眼神出卖了她，那双眼睛透出来的爱意实在太明显，梦想如果不是傻子，一定能感受到。但是他没有给予任何回应，眼神在每人身上停留不超过三秒。 奔现的感情都要有个预热的过程吧，毕竟梦想之前没有见过娜娜真人。哪怕在网络上情话说了一箩筐，见面也会尴尬的。 一个多小时后，梦想招呼大家散了。在大门口，辣妹被男朋友接走了。艾琳看着他们的背影，心想辣妹这种追偶像的方式真好，坦坦荡荡，更重要的是把现实和网络分得很清，不会陷进去。 艾琳拉着娜娜磨磨蹭蹭，想把大姐也赶紧熬走，给娜娜创造个独处机会。结果大姐先是提议去唱K，看没人回应便要求梦想送她回酒店。艾琳赶紧跳出来说她们的酒店也挺偏僻，不如让梦想送她俩，让另外两个男生送大姐。 梦想为难地说自己还有点事情要办，今天没办法送大家。接着拦了两辆出租车把她们送上了车，叮嘱司机一定要送到酒店门口。 车子发动以后，艾琳赶紧问都聊了什么。 “其实也没聊什么，就聊他的直播，聊他的一些创意。整个聊天都是他主导的，我们都跟着他的节奏走。我能感觉到，他对我们很客气，刻意保持着距离。” “不管怎样，你俩现在算是真正认识了。之前隔着手机屏幕全靠想象，说话肯定百无禁忌，全然不靠谱。见到了真人，以后聊天会不自觉代入这张脸，就不敢乱说了。打破虚拟后发展起来的感情才是真感情。” “你说的对，见了面之后的感情才是真感情，之前都是口嗨。” “那你见了真人感觉怎么样呢？是不如预想中好，还是更喜欢了呢。” “他跟我想象中的一模一样。” 娜娜把头靠在车窗上，盯着窗外不再说话。 艾琳看到她眼睛亮亮的，分辨不出是泪花还是灯光。 第7章 重返职场 一转眼产假即将结束。艾琳在衣柜里挑挑拣拣也找不到合适的衣服，大部分衣服她已经穿不下了，偶尔几件能套上，但看起来像一个橄榄。没办法，她只能在网上搜索大码女装，下单了几件衣服。 生产之前，艾琳立志要做苗条美丽的妈妈，但没想到，没滋没味的饭菜也能把自己催成一个球。这也就是从这时候起，艾琳讨厌起了照相，除了跟孩子合影，她几乎就没有单独照过。 衣服到了，艾琳试了试，很合身，但是不好看。人胖了，不管怎么折腾都掩盖不住。她难过地跟娜娜视频。娜娜看了直呼让她减肥。 艾琳想了想：“算了，本来奶水就不够，我还是等断奶再减吧” “马上上班了，不断奶吗？” “不断，准备奶一年。” “你公司离家那么远，怎么奶呢？” “我准备背奶。” “背奶？” “嗯呐，就是用吸奶器吸出来用冰瓶保鲜。” “感觉很麻烦。” “是挺麻烦。不过为了宝宝，这都不是事儿。” “哎呀我的天，你现在浑身都散发着母爱的光芒。之前你干啥都懒懒的，现在为了孩子这么勤快。我算是见识了母爱的伟大。” “没办法，我不受控制，完全是本能的驱使。” “这么夸张的吗？那我这种不喜欢小孩的，也会被催眠吗。” “我当年也很讨厌小孩，觉得他们又吵又脏，不来不抱也不逗他们。可是现在，是个小孩子我就觉得很可爱，就想抱抱逗逗他们。” “好吧。看样子繁衍真的是刻在人类骨子里，早晚要触发出来。” “你跟梦想……” “我们现在聊得挺好，一般都是在他下播后聊会儿。” “晚上两三点聊，你怎么熬住的？” “没办法，两点钟能聊点热乎的，要是等第二天起床后再聊，黄花菜都凉了。” “好吧。不过女人经不起熬，我看你都有黑眼圈了。” “唉，我每天枸杞泡着、面膜敷着，勉强支撑。” “娜娜，我知道你不爱听，但是刷礼物这个事儿……” “我知道，我现在刷得很理性啦，挣多少刷多少，绝对不会超支。” “不能不刷吗？” “会有不刷的那一天，快啦。” 上班的第一天，艾琳穿了一身黑色，希望能显瘦一些，给自己一些自信，但高高凸起的小腹和双下巴让她泄了气。 她忐忑不安地走进办公室。同事们热情地跟她打招呼：“回来啦，艾琳。” “回来啦。”她收了收肚子，走进甜甜总监的办公室。 “哦，回来啦。那还继续回培训部吧。培训部现在由廖经理负责，你去找他报到。” 艾琳休产假没多久，甜甜总监便提拔了一位区域人事来负责培训部的工作。 “据说这位廖经理来咱家干人事经理就干过很多年培训，是某个企业的金牌讲师，擅长心态调整课程。艾琳，你太吃亏了，活儿你干了不少，提拔却轮不上你。”当时廖经理来了没几天，张老师就打电话给艾琳通风报信。 “还是我工作能力不行。我代管培训部的那段时间，真的感觉挺吃力。” “就咱家这种情况，谁干不吃力？你呀，就不该在关键时刻怀孕。哎，好好的机会错过了。” “没关系，我不后悔。生下小睿睿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 “行啊，你好好休养。女人生孩子亏损太大，得好好养着。” 廖经理见到艾琳后，非常热情地招呼她坐下：“艾琳是吧。我来的时候就听说培训部有个高材生，一直没能见。不过我看过你做的课件，非常好，果然是高学历人才。” 廖经理喷了发胶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戴一副金丝眼镜，一看就是精英。他的夸奖让艾琳很不好意思，她搓了搓手掩饰尴尬。 “我比你大六岁，以后叫我廖哥就行，不用喊我经理。我更希望以一个大哥的角色带你们，而不是用领导的身份来压你们。以后不管在工作还是生活中，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找我帮忙。” “好的。谢谢廖经理。” “那行，你先回去熟悉下咱们现在的课程。办公桌还在老地方。” “那我先回去了。” 艾琳回到工位，张老师热情地打招呼：“艾琳，回来啦。” “回来啦。感觉像做了一场梦。一切又回到原点。” “你真是可惜了……” “嗨，还是那句老话，能力不行啊。” “你能力不行？这个廖经理能力也一般啊。之前把他的心态课程吹上天，实际就那么回事儿。”张老师压低声音说。 “不是说金牌讲师吗？”。 “一共就三板斧。先说自己的奋斗经历。从小单亲，高中毕业，进了*公司，从销售员干起，受了很多委屈，磨破很多鞋子，终于成为销冠，然后一步一步晋升。接着说自己的亲人。父母很穷，老婆贤惠，孩子懂事，家里所有人都默默支持他的工作。最后代入培训的员工。说他们处在奋斗的关键时期，只要跟他一样坚持理想，无私奉献，一定会像他一样成功，会给家人带来美好的生活。这三板斧一祭出来，大家都感动得涕泗横流。尤其门店一线员工，更能共情。” “那人家还是有本事，咱怎么讲不出来呢。” “对，我还真讲不出来。明明厌恶资本家的剥削，却要昧着良心去忽悠员工为资本家卖命，咱可干不出来。” 艾琳准备揶揄她几句，一抬头，看到原来孟总的办公室已经换了其他人。 “孟总和林总走了之后，他们的工作有人接吗？” “接什么接？本来他们就是来无中生有的，走了一切自然都恢复正常。说实话，这些所谓的顾问和专家就是来没事找事的。他们每到一个地方，折腾个一两年年，然后拍拍屁股到下一家。被折腾的公司留下一堆烂摊子，但所谓的专家却可以在自己的简历上添上一笔，接着到下一家忽悠。他们靠着这个套路赚钱，身价越来越高。” “他们入职的时候不做背调吗？一背调不就露馅了。” “背调有个屁用。哪家公司会跟你说，哎呀，我们公司被他弄得一团糟？那不自己打自己脸吗？再说了，变革不成功有很多原因，公司说是专家的原因，人专家可以说是公司的原因。” 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做了那么多课件，花了那么多力气打造基地，结果只搞了两期孟总就拍屁股走人了，艾琳不由得一阵心酸。到底是做了无用功，其实当时自己也预见会有这样的结局，但没想到这么快。 “林总怎么也走了？” “林总肯定要走啊，他把中高层都得罪了个遍，能呆这么长时间已经是奇迹了。他以为自己牢牢抱住董事长的大腿就行了，为了拍董事长的马屁，成天拿中高层开刀，这些人怎么能容他？不过无所谓，他也挣到钱了，到下一家之后可以把在咱们公司的经历美化一下，吹嘘一通。对了，你知道吗，就在走的前一天，他还带着他四婚的小娇妻到咱酒店大吃大喝，吃完舔着脸要求免单。” “四婚？我去，他都60多了吧？” “哈哈，这些人都这样。这几年来的专家，基本都是三四婚，二婚都是少的。专家的小娇妻们有个共同点，就是基本都是门店的理货员，年轻漂亮，在专家巡店的时候跟专家一见钟情。虽然他们一二婚的孩子都跟小娇妻差不多大，甚至比小娇妻还大，但是小娇妻们一定会给他们生自己的孩子，所以别看他们都五六十了，但他们才刚刚喜当爹。” “哈哈哈哈哈哈，这不就是灰姑娘的美丽爱情故事。” “这是有钱老色胚的爱情故事。” 第8章 大学生培训（1） 回来没两天，公司组织了一场大学生入职培训，张老师担任班主任，还配了一名姓马的退伍军人担任教官。艾琳被廖经理安排过去学习。 据张老师介绍，整个培训都是军事化管理，早上听哨声起床晨练，上午上心态调整或业务课，下午拓展训练，晚上高台演讲或者小组讨论，所有课程结束后听哨声熄灯睡觉。 “这可是廖经理特意到兄弟企业取经学来的，引进来后受到领导的一致好评。” “十五天，有那么多课讲吗？” “课程不够军训来凑。不然怎么专门从兄弟企业挖来马教官？” 培训的第一天，艾琳七点半就到了基地。一进教室，发现学生们正在打饭。打完饭后大家把饭放在桌子上，人则笔挺地站在桌子旁边。一会儿，待所有人打好饭后，教官一声令下：“坐！” 所有人齐刷刷坐下。 “开饭！”又是一声令下。学生们拿起筷子飞快地吃着。教室里静悄悄的，只听到筷子扒拉餐盘的声音。 “这顿饭限时10分钟，以后每顿饭都要减一分钟。所以你们要适应快速吃饭。另外，我再强调一遍，不允许剩饭！不允许剩饭！” 张老师眼神示意艾琳到办公室。办公桌上已经放着打好的三份饭。 “张老师，这也太严格了吧。” “这可是精华，服从性训练。” “服从性训练？可是我们培训的目的不是让他们学到知识、提前适应职场吗？” “对呀，我们不就是这么做的吗？职场就是上级说啥就是啥，不需要有自己的想法，只需要像个机器人一样去执行命令就行了。” “谁都不可能成为机器人，什么样的培训也做不到，这不是自欺欺人吗？” “就是自欺欺人。艾琳，你这个词说的很贴切。培训就是一场自欺欺人的表演。还记得你刚入职参加的执行力培训吗？台上台下共同给老板演一台戏。这场戏必须得演，因为老板希望他的员工听话。” “这些学生看起来很单纯，感觉说什么就会信什么。我们把公司吹得天上有地上无，把老板塑造成耶稣，给他们洗脑，可到了职场之后，发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儿，他们会不会恨我们？我怎么感觉我们好虚伪？” “培训师干的就是缺德活儿。” “天，我觉得这样容易精神分裂，明明知道企业有好多问题，却要吹嘘企业怎么怎么完美；明明自己不爱企业，却要表演出对企业的无限热爱。心口不一，好痛苦。” “对，培训师干的是缺德活儿，拿的是精神分裂费。” “不行，我感觉我过不了自己那一关，太分裂了。” “嗨，你也不用有那么沉重的包袱。孩子们也不是傻子，几个月就看透了。咱家大学生半年内离职率达百分之五十，一年内是百分之七十多。” “那还花钱培训干啥？不培训也就这么个离职率吧，还能更高吗？” “哈哈，不培训领导心理不舒服啊。培训一下老板心理踏实。而且一个公司最容易吹嘘的是什么，培训啊。我工资不高，福利不行，但我有培训我牛逼。哪个大公司不说自己的培训体系健全。这个培训十天，那个必须二十天，另外一个立马做个三年的培养计划。更大的公司一看，我怎么能输？建个企业大学，弄个线上培训系统，买入几千门课程，然后对外宣称终身学习。这些培训对员工来说不是福利，不是学习，是负担！” “哈哈哈，说的是。我们自己都不爱学习，还一天到晚去给别人讲课，督促别人学。” 两人正笑着，马教官进来了。 “学员吃完了？”张老师问。 “吃完啦。早饭10分钟够充裕了，结果真有学生没吃完。” “马教官，以后每餐都减一分钟，最后怎么办呢？难道真的不给他们吃饭时间吗？” “嗨，就是吓唬他们一下。当大部分人都吃完的时候，我会宣布还有三分钟或四分钟，催一下没吃完的。等几乎所有人都吃完时，我才会宣布时间到。” “原来是这样，我还担心孩子们消化不良或者吃不饱呢。” “肯定得让他们吃饱，吃不饱哪有力气军训。尤其咱们还要站军姿、拉练。” “哇，这么正规，还要拉练。” “也不是真正拉练，就是一种自信心训练吧，等后面你就知道了。” 八点半，开班仪式准时开始。马老师指挥学员们跑步进入教室，分散站开。张老师担任主持人，慷慨激昂地宣布开班仪式开始。 仪式第一项，由甜甜总监分发作训服。甜甜总监郑重其事、表情严肃地将衣服送到每位学员的手中。 仪式第二项，换作训服。学生们回宿舍换上衣服，戴上姓名卡后再次回到教室。 仪式第三项，宣读承诺。张老师领读：我承诺，从今日起，我将抛弃懒惰，勤奋进取；我承诺，我将全情投入，全力以赴；我承诺，我将令行禁止，执行到位……承诺的事情一定要做到，一定要做到，一定要做到！最后几句张老师声嘶力竭，学员们也喊得都青筋暴突，十分振奋人心。 仪式第四项，由甜甜总监致辞。“同学们，看到你们我分外激动，因为我也是从你们这个年龄开始参加工作的。我的第一份工作就是理货员，一晃二十多年将近三十年过去了，我也由一名理货员成长为店经理、区域经理，到现在的人力资源部总监。有的同学可能觉得从理货员到人力资源总监，跨度很大。其实对于我来说，无论在哪个岗位都是一样的，只要公司有需要，我哪里都能去，什么工作都能做。我现在对店里每个柜组的工作依然非常熟悉，逢年过节只要我有时间，我都会去店里帮忙，说实话，一般的店员干活儿还比不上我。正是因为我有着在门店工作的基本功，所以后来店经理、区域经理，以至于人资总监的岗位我都能游刃有余地胜任。我知道同学们都有自己的理想，想做店经理的，想做区域经理的，想做营运总监的，想做财务总监的，这些理想都要基于门店的业务基础。因为我们是做零售业的，如果没有扎实的门店运营知识，我们就没有办法做管理。所以同学们，无论你的职业理想是什么，你都要在门店积累基础知识，打好基本功，这样才能一步一个脚印向上走。不然你们、在业务方面是有缺项的，即使做了经理做了总监，也没有办法走得长远，你想想，不懂业务，你的下属肯定要糊弄你，部门的问题你也发现不了，你怎么管理？所以，同学们，你们要沉下心，好好学习，好好成长。机会很多，就看你能不能抓住。对于你们的学习和未来的发展，我有几条要求和建议。第一，要做好规划……” 甜甜总监讲得恳切，大学生们听得感动。 艾琳心想：“就店里那点子活儿，三个月就学透了。至于大学生，半年就累跑了，还规划个啥。门店就不适合做大学生培养，因为根本就培养不出来，凤毛麟角留下来的，都是小概率事件，跟培养不培养没关系。零售行业的性质就决定了从业者的学历不可能高，如果不是高薪留人，你怎么培养怎么洗脑都没用。” 甜甜总监讲完后，仪式便结束了，正式进入到培训环节。 第一节课还是破冰，50多个人分了5组，起了队名喊了口号后，马教官便严肃地介绍起培训纪律：第一，培训是封闭式的，任何学员不得擅自离开基地。第二培训是PK制，教官和老师会随时根据学员和团队的表现进行加分或减分，包括但不限于床铺是否整齐，军被叠得是否标准，军姿站得是否规范，课堂回答问题的准确度和积极性等等。每天早餐前复盘成绩，除了第一名，其他小组组长要接受惩罚，至少20个蹲起。第三，基地是军事化管理，起床、熄灯和吃饭都听哨声，内务也要按照军事化标准来。第四，哨声就是命令，只要听到哨声，无论在哪里在做什么，都要在一分钟内到教室集合，迟到者要接受惩罚。说完，马教官针对第四条，带着学员演练了一下。 艾琳心理纳闷，为啥要重点强调第四条？ 教室里热火朝天。只要是游戏，学员们都兴致高昂，肾上腺素飙升，教室里弥漫着一股热腾腾的雾气。 下午，廖波经理回总部办公，艾琳他们便放松了很多。 下午的课程是企业文化，课件用的还是艾琳做的那一版。艾琳做这版课件时刚入职没多久，无论排版还是内容都有很多欠缺的地方，但是居然没有人改，一直用到现在。 晚上四点半，艾琳正准备回家。张老师叫住了她。“今晚有重头戏，你不在这儿看看？” “啥重头戏？” “紧急集合。就是趁他们睡觉时吹哨集合。” “啊？都睡觉了为啥还要集合。” “还是服从性训练呗。这么苛刻的条件他们都能接受，后面的就更没问题了。” “那几点吹哨？” “都是晚上刚睡下的时候。一般吹三次。第一次时很少有人能准时到，因为要穿衣服穿鞋。之后有人就聪明了，直接不脱衣服睡觉。所以第二次吹哨的间隔时间要长一点，这样有些人会撑不住把衣服脱了。第三次跟第二次的间隔时间很短，主要是再吓唬吓唬他们。整个培训就吹这一晚上，毕竟天天折腾他们真的会扛不住。但今晚之后，很多学员被吓得连续几天不敢脱衣服睡觉。” “天，这是何苦呢。我不在这儿等，我要回家看孩子。” 第9章 大学生培训（2） 第三天下午是廖经理的心态调整课，艾琳拿着笔记本坐在最后一排，准备跟廖经理好好学习一下怎么来调整心态。 课件打开后，艾琳吃了一惊——鹰的重生，这不是一篇只有几百字的鸡汤文吗？而且内容全部都是假的！一共六页几百字的虚假PPT课件，能讲两个小时？看样子干货都在廖经理的肚子里。 打开第一页PPT，廖经理按照上面的内容，讲了老鹰四十岁后身体老化，要面临两个选择，一是等死，二是经历一百五十天漫长的磨练获得重生。这时候，廖经理问讲台下的学生：“如果是你们，你们会怎么选？” “获得重生。”学生们异口同声地说。 “很好。我们都会选择重生。可是重生是要付出代价的。我就是例子。我出生在一个农村家庭，家里真的是家徒四壁。小时候我没少被嘲笑奚落，于是我暗下决心，长大后一定要出人头地。但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等我长大上学，年年考试都是倒数，最后我自己也不愿意再学下去，高二就辍学了。到了社会上，没有学历没有经验，只能干苦活累活，搬砖、服务员、保洁、保险推销员，我不停换工作挣钱，直到我到*公司干销售。这一干就是十多年，从一名销售员干到了分公司培训负责人……” 接下来，廖经理讲了大概半小时他在**公司的奋斗史。张老师偷偷给艾琳发消息：“每次培训都是这些内容。” 讲完之后，廖经理让学生们分享一下自己重生的经历，每个分享的学员都可以加分。学员们纷纷举手，有说自己高考的辛酸史，有说自己考研的奋斗史，有说自己生病的经历，个别学生因为激动还掉了眼泪。等所有人分享完毕，廖老师又借鹰重生后还能再活40年鼓励大家继续努力，在工作中再创辉煌。 艾琳一看表，正好一个半小时。 接下来的时间，马教官带着学生们出去军训。张老师问艾琳：“感觉怎么样？” “讲得还是很好的，很有感染力，节奏把握得也很到位。只是心态调整这件事，本身就很荒谬。就灌鸡汤啦，用自己亲身经历调味的鸡汤味道更醇。喝的时候更享受，不过喝完后就尿出来了。” “哈哈，这叫互动式体验式情境式培训，没啥内容讲就让学员讲，美其名曰激发学员的积极性，让他们独立思考。啧啧，据说廖经理在原来的公司，这课对外要三四千的课时费。” “真的假的，听他这点奋斗史要三四千？我也能讲，给我三百就行。” “培训行业真的该整顿啰，虚张声势，漫天要价，形式主义。” “哈哈哈哈。”两人同时大笑起来。艾琳突然间意识到，她现在的想法跟张老师不谋而合，而两年前她还觉得张老师是老油条，做事情敷衍塞责，一转眼她跟张老师一样了。 “看样子我悟了。”艾琳心想。 培训接近尾声，马上迎来重头戏——最强自我和超越巅峰。最强自我安排在倒数第三天的下午。中午吃完饭，张老师就开始调试音乐，检查物料。艾琳看张老师还准备了藿香正气水、云南白药喷雾和绷带，不由得疑惑：“站军姿还这么危险吗？” “之前真有站不住摔倒的。一会儿你看谁开始摇晃，就在他旁边准备着，万一真倒下了，及时扶一把。” “好的。” “对了，你把教室后面的钟取下来。” “为什么要把钟取下来？” “因为我们会对学员说站三个小时，但实际上就一个半小时，看大家都差不多的时候就结束了。” 艾琳哭笑不得。拓展训练中经常会用一些小伎俩来让大家误以为自己突破了极限，这真的有必要吗？大家都是普通人，把普通的事情做好就可以了，为什么要追求所谓的极限和突破？ 课程开始后，马教官先带着大家做了一些拉伸小游戏，然后让大家两两组合面对面站好。等所有人都找好位置后，马教官宣布三小时最强自我站军姿正式开始。 学生们发出一阵惊叹声。 马教官用坚毅的眼神扫了一圈，把惊叹声压了下去。 “从现在开始，任何人不得发出任何声音，也不准乱动。每隔一段时间，我会检查大家军姿站得好不好，优秀者我会给他加分。当我把加分卡挂在你胸前时，请你用尽全力大喊出你的名字！” 话音刚落，紧张激昂的音乐声便响了起来。 “最强自我站军姿倒数三小时开始！” 十五分钟过去了，马老师开始给学员发放加分卡。第一位收到卡片的男生声音里透着自豪，然后是第二位、第三位……，一共发了大概十张。三十分钟的时候，马教官又开始发，这次发的人很多，有好几个人胸前挂了两张。 一小时的时候，有三分之一的学生腿抖得像筛糠，还有好多人泪流满面。艾琳和马教员拿着面纸一个个给他们擦去眼泪，用眼神鼓励他们坚持下去。 马教官又发了二十多张加分卡。 一小时二十分钟的时候，终于有个学生坚持不住慢慢倒了下去。马教官在他倒地的一瞬间及时扶住了他，把他带到室外休息。休息了大概十分钟，这位学员又坚定地返回了教室。 马教官紧跟着学员进了教室，大声给学生们打气。 “累不累？累就对了！工作就是这么累！生活更累！累就想想你的父母，想想他们是怎么在烈日下辛苦劳作的，想想他们是怎么省吃俭用的，他们比你更累。在以后的人生中，你会遇到更大的困难，会遇到更辛苦的工作，今天你坚持不下来，将来你也支撑不下去。所以，你们要记住今天的感觉，在未来你绝望的时候，你就想想今天。只要你没倒下，你就能坚持，你就能继续，你就能行！！！” 学生们被马教官的话打动，一个个泪如泉涌，艾琳已经擦不及了。 这边，马教官又开始给学生们发放加分卡，这次每个人都有，有人身上已经挂了好多张。收到卡片的学生们带着哽咽的哭腔大声喊着自己的名字，艾琳也忍不住落了泪。 “最强自我站军姿倒数五分钟，我要我们每一个人都站到最后！如果你感觉你已经要坚持不住了，请望向你对面的伙伴，他跟你一样累，但他坚持住了。你们是最好的伙伴，你们要一起坚持到最后！” 很多人已经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其中包括很多男生。之前晕倒的那个男生现在全身都在剧烈抖动，艾琳的心替他悬着，心想：加油啊，坚持住！ “倒数三分钟。” 男生抖得更厉害了，艾琳不禁握紧了拳头。 “倒数两分钟。” 男生仰着头咬牙坚持。艾琳也咬紧牙关。 “倒数最后一分钟。” 男生的眼泪源源不断流到两个鬓角处，艾琳屏住了呼吸。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我宣布，最强自我站军姿，全员挑战成功！” “啊……”男生大吼一声，用手撑着坐在了地上。更多的人支撑不住，直接躺在了地上。 教室里哭成了一片。 “不准坐，不准坐，现在你们的腿血液循环不畅，互相扶着在教室里走几圈或者互相给对方捶捶腿，但是坚决不能坐着。赶紧，动起来，教室后面张老师和艾老师给大家准备了红糖水，大家赶紧去喝点补充下体力。” 十分钟之后，看大家恢复得差不多了，马教官把大家集合起来，开始拓展训练最重要的一环：分享。 学生们纷纷举手，几乎一大半的人都做了分享。有说自己感悟到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放弃，有说自己感受到了团队的力量，有说发掘了自己的潜能，有说找到了自信……。最后，马老师做了总结和强调，升华了一下，课程结束。 艾琳看到之前一直没有得分的几个同学喜气洋洋地合照留念。 “张老师，这节课的培训效果挺不错，大家自信心都上来了。那个张琳，前两天跑到办公室说一直没得分觉得丢人要退出，刚才加了5分，高兴得不得了。” “是呀，这会儿大家的确深有感悟，不过等他们在门店搬萝卜土豆西红柿大白菜茄子辣椒累得直不起腰时，不知道还能不能像今天这样坚持。” “你呀你，太消极了，就你这种心态怎么给学员正能量，怎么跟学员谈梦想？” “什么是正能量？难不成我这个年龄还能有梦想？”梦想，艾琳不由得想起了梦想。果真是年轻人才有梦想，中年人只有一地鸡毛。 “你没有梦想怎么给学生谈梦想？误人子弟。你把公司未来的花朵都培训成咸鱼了。” “培养咸鱼的是社会，可不是我们。我们的基地是无菌仓，培养得再好，步入职场就被感染了。赶紧过来帮忙准备明天的物料吧。” 终于迎来了压轴课程——超越巅峰，简单说就是徒步15公里，当然实际上就是八九公里。马教官领头，张老师垫后，艾琳开车护送补给品和药品，同时给大家拍照。 一路上学员们说说笑笑，十分欢乐。到了补给点，大家吃着喝着，欣赏着美丽的风景，争着跟马教官和张老师合影留念。 行程进行一大半时，有个别学生跟不上进度，同伴们轮流帮他捶腿，鼓励他，气氛十分融洽。 快返回基地时，马教官大喊一声：“向着胜利冲刺！”学员们撒丫子开跑。 教室里已经摆放好红糖水和各种水果。待学生们吃完后，马教官又组织大家分享心得。学生们分享的内容基本上与之前的几个项目差不多，都是团队精神、互帮互助、坚持就是胜利、坚定目标和信心等。 整体来说，这个项目不难，也不是很累，大家基本上都能坚持下来。它最大的优点是很欢乐，增进了学生们彼此间的感情，算是给整个培训划上一个圆满的句点。 最后一天的结业典礼，廖经理邀请了刘总、总部各部门负责人以及几位区域经理做嘉宾。 第一项议程是观看培训结业视频。这是艾琳和张老师前一晚连夜赶出来的，视频里记录了培训期间学员们的点点滴滴：宿舍里四四方方的军被，摆放整齐有序的脸盆，干干净净的地面；晨练中整整齐齐的队伍，嘹亮统一的口号，你追我赶的身影；课堂上摆放整齐的笔本，争先恐后的举手，自信大方的发言；拓展训练中互相互助的笑容，声嘶力竭的呐喊，全力以赴的奔跑……学生们感动地哭了起来，艾琳他们也湿了眼眶。这一刻所有人都发自内心地感动，感动于付出的心力，感动于流逝的时间。 第二项议程是节目表演。学生们很有创意，唱歌、跳舞、小品、三句半，评委们看得不亦乐乎。 第三项议程是真心话。学生们选三个人在便笺纸上写上自己最想说的话，等培训结束后把便笺纸送给对方。“这三个人可以是你的队友。在掉队时，他陪着你，给你捶腿，帮你揉肩，扶着你慢慢走，丝毫不在意自己也落在了末尾，也不在意本来唾手可得的分数就这样没了；在叠不好被子时，他果断出手，反反复复尝试，一次又一次帮你把褶皱捏平；在你灰心丧气时，他鼓励你，逗你开心，让你有了坚持的动力。而就在几天前，你们并不认识，只是因为一起进入了培训班，成为了同一个团队的队友，彼此之间便有了共同的目标，共同的牵挂，愿意为彼此付出，愿意相互帮助，这是多么可贵的友情……”教室里又响起一片啜泣声。 第四项议程是吃蛋糕。现场给当月过生日的学员唱了生日歌，送了生日祝福。 第四项议程是刘总讲话。“这是我经历过最感动的一届大学生培训。”刘总动情地说，“我在企业工作了四十多年，进入企业时我还是一个小姑娘，……”刘总也讲起了自己的奋斗史，艾琳觉得有点反胃，甜甜总监讲，廖经理讲，刘总也讲，鸡汤喂得太多腻得慌。 最后一项是合影留念。 合完影，张老师宣布结业典礼结束。教室里立刻喧闹起来，大家第一时间把写的真心话送给小伙伴们。张老师和马教官收到了很多纸条，艾琳也收到了一张。打开一看：感谢艾老师对我们的照顾和付出，祝您永远开心快乐。 艾琳本想感动一番，奈何跟这个学生实在不熟，只觉得有点尴尬。 第10章 婆婆走了 晚上，艾琳拖着疲惫的身躯爬到六楼，只想快点进门躺在床上。 “咚咚咚”，她气喘吁吁地敲门。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门终于开了。 艾琳不由得火冒三丈：“妈，你干嘛呢？怎么每次开门都这么慢？咱家一共就这么点地方，就算你从最远的阳台过来开门，半分钟也够了，怎么每次我都要等上一分多钟？” 婆婆笑了笑，没说话。 张瑞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你说啥呢？我在厨房没听见你敲门。” “你没听见咱妈听见了不是？” “我妈一听见就来给你开门了。” “是吗？你不是在厨房什么都听不见吗？那你怎么知道你妈立刻来给我开门了？反正她每次给你开门的速度可是快多了！”说完，艾琳就准备进卧室换衣服。 “艹，你什么意思？我妈专门过来伺候你，还伺候出毛病来了。”张瑞猛地把勺子砸在地上。 艾琳吓了一跳：“你耍什么威风！专门伺候我？除了中午和晚上给我炒了一个菜，还伺候我什么了？我看她是专门来伺候你的，每天给你炒两三个菜，给你洗衣服，还照顾你儿子。” “你说的是人话吗？我妈这么大岁数，放着自己的家不管，专门过来照顾儿媳妇，你不但不感恩还阴阳怪气的，你有做儿媳妇的样子吗？” “儿媳妇应该是什么样的？我为什么要感恩？感恩什么？房子是我家出的，彩礼是没有的，三金是看不见的，你要我感恩什么？” “我就知道你们打心眼里看不起我们。”张瑞愤怒地吼着，把桌上的盘子和碗全部掀翻在地。 艾琳火冒三丈：“行啊，有本事你就使劲儿摔，你把家砸了才好，这样就不用过了。” “哎呀，艾琳，你别跟他吵了，好好过日子不好吗？怎么偏要吵架？你少说两句吧。”婆婆赶忙劝艾琳。 “为什么不让你儿子少说两句？一吵架你就说我！你们娘俩合起来欺负我是吗？都是你这个老太婆。如果你不在，你儿子今天不会这样跟我说话，都是因为你告状你挑拨你给他撑腰。”艾琳边哭边喊。 张瑞听到艾琳这么说自己的老妈，铁青着脸准备动手。 艾琳见状有点害怕，但嘴上却不饶人：“你想动手吗？行，我看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婆婆赶紧拦住张瑞：“儿啊，你要干什么？你不想让我活了吗？别吵了，别吵了。” “妈，你听听她说的什么？她这话不是打咱俩的脸吗？” “别吵了别吵了。艾琳，你不能这么说啊，他是你对象，你这么说多伤人。” “我说什么了？我说的实话！” 张瑞听了，又准备冲过来。 婆婆拼命抱住张瑞：“艾琳，别说了，你别说了。你去卧室，去卧室待着。” 艾琳哭着跑回了卧室。 “张瑞，你这是不想让我活了，你别吵了。” 屋外，婆婆带着哭腔劝着张瑞。屋里，艾琳伤心欲绝。她万万没先想到，张瑞居然要跟她动手！ 过往的甜言蜜语耳鬓厮磨一幕幕在艾琳眼前掠过，她的眼泪流流进胸口，冷冰冰的，她的心也随之冷了。 “果然是不值得，我们的感情果然是不值得。”艾琳喃喃自语。 晚上十一点，艾琳出去洗漱，发现厨房和客厅已经收拾干净了，张瑞躺在沙发上玩手机，婆婆不见踪影。 正刷着牙，突然听到张瑞开门的声音。 “妈，你怎么在门口坐着？我还以为你已经睡了。” “儿呀，你俩别吵了，算我求你俩了。你俩再吵我就真的待不下去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赶紧回来看孩子吧。孩子你放哪儿了？在卧室睡觉？那你不赶紧回来。” “你俩不吵了我就回去，不然我不回。” “行行，不吵了，你赶紧回来吧。” 艾琳心头一阵厌恶，心想：“你个老太婆在这儿演苦情戏给谁看？” 半个月后，婆婆有事儿回老家了，孩子被送到艾琳老妈那儿。 这天艾琳逗着孩子，想到婆婆快回来了，不由得一阵郁闷。老妈看在眼里：“怎么了？” 艾琳把之前吵架的事情跟老妈说了一遍，说着忍不住湿了眼眶。 “既然这样，就别让他回来了。” 艾琳有点吃惊：“那睿睿……” “我照顾。” “可是你的身体……” “没事儿，手术做了一年多，我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再说，咱小睿睿真的不哭不闹，照顾起来很容易。” 艾琳很感动。关键时刻还得是自己的亲妈。 当天晚上，艾琳就跟张瑞说了这件事。张瑞有些吃惊：“丈母娘身体不好，怎么照顾睿睿？” “没事儿，我妈说了可以照顾。” “还是让我妈照顾吧，毕竟丈母娘身体才刚刚恢复。” “不用了，让你妈在家安心照顾你爸吧。她之前不就说放心不下公公吗？” “那好吧。” 张瑞悻悻地说。 艾琳冷眼看着张瑞，心想：“你怨不到我。她刚来的时候，我曾想着等睿睿大一些，在小区租个房子把你爸也接过来，再给他找个工作，全家一起勤勤恳恳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没想到她给我来这么一出。既然如此，那就回家种地吧！” 晚上，艾琳跟娜娜说起这件事：““婚姻是爱情的坟墓，这话真的不假。爱情是两个人的事，婚姻是两个家庭的事，是大事小事，是烦心事闹心事。娜娜，你看看我，再看看你自己，咱俩差不多大，现在我是一个身材肥胖的怨妇，而你还是少女。所以不结婚保青春，不要轻易步入婚姻。” “你说啥呢。赶紧断奶减肥，减完肥咱还是跟少女一样。” “永远不可能了。从内到外，我都已经老化了。即使减了肥，我也摆脱不了松垮的肚皮和下垂的胸部，也摆脱不了死气沉沉的精气神。我永远找不回原来的轻盈和天真。婚姻和生育是人生的一道分水岭，一旦跨过，就永远回不去。” “艾琳，你可别吓唬我。” “你呀，趁着还没结婚赶紧享受吧。” 第11章 梦想单飞 晚上两点，娜娜准时发起视频邀请。一会儿，梦想的笑脸出现在对面。 “怎么啦薇薇，为啥今晚一定要跟我视频？” “给你个礼物。” “啥礼物啊。” 娜娜抱起旁边的雪纳瑞，握住它的爪爪跟梦想打了个招呼。 “哇，好可爱。” “你看它的眼睫毛，超长超漂亮的，跟你一样。” “我有这么可爱吗？” “你比它还可爱。” “哈哈，你当我小狗啊。” “你要是我的狗狗就好了，我每天给你吃好吃的，带你出去玩。” “哈哈哈哈。” “对了，它叫有的。” “什么？” “有的。” “什么玩意儿？” “它的名字叫有的，‘有’是没有的‘有’，‘的’是我的你的的‘的’。” “你玩绕口令呢。哈哈，我懂了。这名字好奇怪。” “不奇怪。因为——梦想总是要有的。” “哈哈。” “有的，有的，给爸爸跳个舞。” “什么爸爸？我是哥哥。” “认你做个干爸怎么了？就喊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 “哈哈，好，爸爸就爸爸。芒果，过来看妹妹。是妹妹吧。” “当然啦。我们有的这么漂亮，肯定是妹妹。” 对面的金毛对着镜头拼命摇尾巴，看样子很喜欢这个妹妹。 两人逗了一会儿小狗，梦想说困了，于是结束了视频。 第二天晚上，娜娜又邀请梦想视频，但被拒了。第三天，梦想主动发起了邀请。 “哇，怎么这么久才接。” “生气了呗，你昨天为啥不跟我视频？” “我错了，错了。主要是这两天太忙了。我跟公司解约了，准备单干。” “单干？太好了。你早就该单飞啦。我们一直觉得你在组合里屈才了，展示不出你真正的实力。” “真的吗？不是哄我开心吧。” “真的！真的！真的！骗你我以后挣不到米。“ “哈哈，你之前挣的米够你下半辈子吗？” “你管我，我就爱说点小谎怎么了。” “不敢不敢，我哪敢管薇薇姐你呢。薇薇，我要建一个专业舞台效果的直播间，大屏、灯光、音响，全部用最先进的。” “哇，光听就觉得好酷，好期待。” “薇薇，你会一直支持我吗。” “当然，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陪你一辈子。” “谢谢薇薇，那我当真了。” “我是说真的，骗你我以后挣不到米。” “薇薇，能遇到你我觉得好幸福。之前的大姐，个个都想跟我谈恋爱，我不答应，她们转头就去给别的主播刷。只有你，一直在我身边支持我，谢谢你薇薇。” 娜娜心想，我也想跟你谈恋爱啊，你真的不知道吗？ 沉默了一会儿，娜娜坚定地说：“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因为没有组合的引流，单飞后梦想人气急剧下滑，收入也越来越低，只靠一些铁粉撑着。 这天晚上，梦想PK一直输，每次差不多只有一两万分。 “看样子我真的凉了。你看人家，像贵公子一样坐着，优雅地挥挥手就有华子火箭，再看看我，又唱又跳又谈，声嘶力竭，跟个力工一样，就打这点分。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太大了。你说咱就不能走贵公子路线吗？”说完，他戴上眼镜装模作样地表演起来。 公屏上一片“哈哈哈”。 “怎么人家戴上眼镜是贵公子，我咋成了精神小伙。哎，注定走不了这条路。你瞅瞅人家穿的，一看就很贵，我这一看就便宜。” “你穿啥都好看。” “精神小伙里面穿搭最好的。” “你这一套也不便宜。” “什么不便宜。我这上衣八十，外套一百五。”梦想苦笑道。 “八十块穿出八百块的气质！” “一百五十块也不少了。” “裤子呢” “鞋子不便宜啊，要一万多。” “鞋子不是我买的，我自己哪儿舍得买。鞋子是**姐姐送的。裤子是……是谁？对了，是**姐姐送的。我平时在穿搭方面很省的。”梦想解释道。 “梦想真的很省，其他主播随便一件都几千块。” “那么多衣服，加起来也不少了。” “没钱还买那么多饰品。” “这些也不是我买的，是大家送的。如果把姐姐们送的东西撤走，我这儿就空了。”梦想笑道。 “梦想吃百家饭的。” “姐姐们是真宠。” “地址在哪儿？我也想送。” “我前两天送的特产收到了吗？” “不是吧，一天PK顶我一个月工资，还哭穷呢。” “我挣多少啊？你看今晚，六场PK一共就挣了五K左右。在相同段位的主播里属我挣的最少。真的，你去看看，我一点没撒谎，撒谎我以后都挣不到米。” “梦想现在装修直播间，是真的费钱。” “我去偷老公钱给你刷。” “穷啥啊，之前一场PK就一两个W。” “一两个W，那多长时间才有一次啊。说实话，我好起来的时间不长，虽然挣了几个米，但属实也不太多，现在全部投到直播间了，一个月租金就好几万，装修和设备更不用说了，电费也是很大一笔开支。，将来开播还得找灯光师、助理。另外……这话我从来没说过，家里之前欠了不少钱，挣的都用来还债了。我现在是真穷，哈哈，消费都降级了，原来喝百*山，现在喝冰*。有条件的哥姐帮帮我吧。说实话，我不愿意在播间说这些，感觉是伸手跟大家要。不过现在真的是困难，再这样下去吃不上饭了。”说着，梦想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想把房子卖了，但是房东不同意啊。” “大家帮主播一把吧，主播真的太难了。” “呜呜，梦想很真诚了，再难也没有摇大姐。” “谁，是谁？谢谢**姐姐的华子。”梦想突然兴奋地大叫起来，“给**姐姐献上她最喜欢的舞蹈。” “谢谢**姐姐。” “**姐姐走啦。” “真有钱啊，扔了就走。” “啊，走了？**姐姐真宠啊。**姐姐属于霸道女总裁那种，我是她的小娇妻。这又是谁？谢谢薇薇的火箭！谢谢薇薇。”梦想高兴地喊道。 “谢谢薇薇。” “薇薇姐也很宠。” “谢谢薇薇姐。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我知道大家赚钱都不容易，但还是一直支持我，像**姐姐、**姐姐、**姐姐、**姐姐，这都是咱家大票部门，还有**姐姐、**姐姐、**姐姐……这些姐姐都是陪伴很长时间的铁粉，还有咱家的散票小公主们，一直都在支持我，尤其现在我退出组合，大家还能独宠我，给我刷礼物。我现在唯一能回报大家的就是好好练习舞蹈，等播间装修好了，给大家带来最精彩的节目。”梦想哽咽住了，站起来给大家鞠了一个躬。 “我们会一直陪你的。” “别说了，我都要哭了，怎么有这么好的主播。” “感情是相互的，你这么宠我们，我们肯定也要宠你。” “我会一直爱你。” “大家对我的感情我都知道。我没学历没本事，如果不是因为大家宠我，我现在还在工厂拧螺丝呢。我何德何能，能让这么多小公主宠我，每天给我刷礼物、剪视频、做表情包。这些话感觉有点刻意，像是故意卖惨，但这是真心话，我打心眼里感激大家。另外，我一直希望我的播间是快乐的，我喜欢看你们公屏上的哈哈哈，所以我每天都想想逗你们开心。一旦公屏上的字幕走慢了，我心里就很慌，怕你们不高兴，怕你们走。”梦想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急忙把头偏到镜头外。 公屏上一片哭脸。 “会好起来的，梦想。” “低谷中，每走一步都是上坡路。梦想，带着你的梦想大胆地往前走。”娜娜发了飘屏。 “薇薇姐说的对，带着你的梦想大胆往前走，我们永远支持你。” “对，现在我们要向顶峰出发。” “别害怕梦想，虽然我没有米，但我精神上支持你。” “最爱你为梦想努力的样子。” “谢谢大家。”梦想哽咽着说。 下播后，娜娜收到梦想的一段视频。 “装修一半了。我每晚下播都要来这里检查进度，没时间陪你聊天，你早点睡吧。” “小孩哥，你两颊都凹下去了，马上变僵尸了，悠着点。” “放心吧，我搞完就回去睡觉了。最近我忙装修，你发的消息我可能没有时间回复，晚上也没时间陪你聊天了，你别介意。” “知道的。你先集中精力搞装修，装修好了再把时间补给我。” “真的谢谢你，薇薇姐。今晚我在播间说的都是真心话，不是跟你们卖惨。” “我知道，你我之间无需解释。不论什么时候，只要你回头，我都在” “真心换真心，我会记你一辈子。” “真的吗？那我陪你一辈子。” “哈哈，你现在这么说，等有了男朋友肯定就不会来看我了。” “那我永远不找男朋友。” “没找之前都这么说，找了很快就会把我忘了。” “我撒谎就让我以后都挣不到米。” “哈哈哈，那在你找男朋友之前，我也不找女朋友，我们就这样互相陪着。” “说话算话。” “算话，不算话就让我以后都挣不到米。” 直播间终于装好了。梦想高兴地跟艾琳视频。 “哇，好酷炫。明天直播就穿我给你买的那件亮片衣服吧。” “必须的，那件衣服特别合适现在的舞台。我薇薇最有品味了。” “我给你做的饼干也快到了。” “妈呀，我薇薇也太优秀了，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不知道将来谁能娶到你这么好的老婆。” “别给我戴高帽了，哪有人要我。” “这些男人不识货啊。如果我有学历有背景，肯定追你。” “你没学历没背景，也可以追我啊。” “嗨，我哪儿配得上你啊。” “配不配的上不是你说了算，是我说了算。” 梦想的脸红了。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薇薇有你真好。从小到大，除了我妈，没有人对我这么好。我爸是赌鬼，从小我就跟着父母到处躲债，初三的时候他潇洒地走了，留了一屁股债给我们，直到去年我才还完。” “梦想……”娜娜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梦想脱掉外套，露出胸口的一朵玫瑰，玫瑰的花芯里有个小小的“v”。 “好看吗？以后你就在我心上了。” “小孩哥，你……”娜娜感动的湿润了眼眶。 “哦哦，薇薇不哭不哭。咋了咋了，不喜欢吗？” “痛不痛啊。” “好痛的，痛得我龇牙咧嘴，哭爹喊娘。” “痛你还纹。你这样没法考公考编的。” “说得好像我能考上似的。我初中毕业，考个屁啊。” “你那么聪明，为啥就不读了呢。” “当时一心想着挣钱，哪儿有心思读书。我啥都干过，服务员、洗车工、普工，什么都吃过。” 娜娜鼻子酸酸的：“现在好起来了。” “哈哈。不说这些了。明天就要给大家展现新的直播间了，我好紧张。” “别紧张，有我们这些老粉在，不会冷场的。” “除了说句谢谢我真的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了。有你们，真的太幸福了。”梦想有点哽咽。 “小孩哥，这么高兴的事情你哭啥，给小孩哥擦擦眼泪。不哭不哭，你要多笑，你笑起来很好看，很有感染力，能让人忘记烦恼。” “那我以后天天对着你笑，让你天天开心。你看到我会开心，我看到你也会开心，等我们见面的时候就是双向奔赴啦。” “见面？” “我们视频也是见面的一种啊。” “是。可是视频里的你和直播间里的你不太一样，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你呢？” “等忙完这一阵，我就让你看看真正的我好不好？” “说话算话哦，不然下辈子挣不到米。” “男人说话，驷马难追。” 梦想的新直播间终于跟大家见面了。当晚高峰时人数达到了一万加，老粉们纷纷刷起烟花庆祝。 娜娜感动得热泪盈眶。功夫不负有心人。 下播后，娜娜给梦想发去信息：“小孩哥，就说你能行。我今天都看哭了。” “给薇薇擦擦眼泪，不哭不哭。我要跟助理复盘节目，整修舞台，你先睡吧。” 娜娜叹了一口气：“晚安，注意身体。” 第12章 试听课 这天，艾琳刚到办公室，就被廖经理安排跟明明一起去听免费的试听课 “这家培训公司不错，虽然咱不买他们的课，但是去听一下，学习学习也挺好。” “好的，廖经理。” “别不能白听。听的时候好记笔记，等回来看能不能开发一堂课。” “好的。” 培训地点在山脚下的一家酒店。艾琳和明明等了十五分钟的公交车，颠了四十分钟才到。 到了地方一看，来听课的大部分都是个体工商户小老板，开的不是奔驰就是宝马。俩人不由得有点自卑。 “我靠，姐，人家开豪车，咱坐公交。” “这些老板懂什么，咱可是专业的。以咱们的水平，都可以给他们上课了。哈哈哈……”两人忍不住笑了。 上课了。首先是助教带领大家破冰。破冰小游戏的规则是：所有人分成两组围成内外两个圈，内外圈的人面对面随着音乐反方向走动，当音乐停止时，大家从数字1至5中选出一个用手比划出来。1代表点点头，2代表敬个礼，3代表握握手，4代表拍拍肩，5则要互相拥抱一下。如果双方出的数字不一样，要以大的那个数为准。 “怎么选这种游戏破冰？”艾琳嘀咕道，“陌生人面对面站着已经很尴尬了，还要握手拥抱的，万一有人心怀不轨趁机揩油怎么办？” 游戏开始了。第一段音乐停止后，艾琳对面站了一位大哥。两人对视一眼，尴尬地笑了笑，迅速把目光低移向别处。 “好，学员们，听我口令出数字，一、二、三！” 艾琳心想，你可千万别出5。那我出几呢？出1和2会不会显得太小气，还是出3吧。 正想着，对面大哥出了个1，艾琳松了口气。大哥还是很有分寸的。 两人友好地握了握手。大哥还有点不好意思。 音乐又响了起来，队伍随之也动了起来。 天气还比较冷，教室里空调一烘，一股脚臭和体臭弥漫开来，再加上人群贴得太近，味道变得更冲，让面对面的两人更加尴尬。 这次对面是个大姐，两人同时出了3，友好地握了握手。 这时艾琳余光瞥到明明，她正跟一个大哥互相拍肩膀。明明看到她，向她做了个尴尬的鬼脸。 第三轮，艾琳出了1，对面的大哥出了5，出完就试探性地把手伸向艾琳。 艾琳果断地把他的手推开。大哥讪讪地笑了一下。 三轮结束后正式上课。 这位老师上课没有课件，安排了一名速录员，把他讲的内容要点同步打出来投在大屏幕上。基本内容就是关于成功学的。 一开始先讲方法的重要性。举了个例子，某货运公司每月的油费不菲，于是想了很多办法来节省油量。一开始按照预估公里数做出费用预算，多了司机自己补，遭到强烈反对；接着改成每月评比节油标兵给予奖励，没什么效果；于是又改成谁的费用最多就罚钱，结果司机们纷纷离职。最后终于找到一个好办法，就是每月做出费用预算，在预算的基础上乘以1.2，当月没有用完的油费归司机所有。例如每月费用预算100元，那么司机可用油费为120元，如果司机只用了90元，余下的30元归司机自己所有。这个方法非常有效，替公司节省了大量成本。 “所有问题都有解决的方法，只看你有没有找到！”老师用坚定的眼神看着台下的学员，大家纷纷鼓掌。 第二个主题讲的是立场。这里的立场是一个动词。场是指成功的所有要素，不仅包括有形的，例如资金、物料和场地等，也包括无形的，例如能力、素质和信心等，其中最重要的是信念，包括你自己对于成功的信念，也包括周围人对你成功的信念。有些人做事瞻前顾后畏畏缩缩，整天担心失败，这就是破场，还没开始气儿就泄了。所以想要成功，必须学会给自己立场。至于如何立场，大家需要缴纳八千八的学费参加正式的培训班才能听到。 两个主题过后，试听便结束了，最后老师安排了提问环节。 一位本地比较有名的餐饮老板举手：“老师，我有一个疑问困扰了好久。之前我只有一家店，我自己经营，管理起来很简单。现在我有了四家店，感觉忙不过来，交给别人打理我也不放心。老师有什么好办法吗？”话音刚落，台下有不少学员纷纷点头。 “这位老板的问题非常有代表性。当只有一家店的时候，你其实并不需要管理，每天无非就是在现场看看有什么问题，有问题就让员工赶紧整改，咱们称之为人治。但是当店铺越来越多，就不能靠人治，要靠管理和制度，让门店自己运作起来。这位老板，你说对不对？想一想，你现在只有4家店，当你有10家店，100家店，1000家店呢？” 下面的老板纷纷笑了起来。 老师扫视了一圈，坚定地说：“别觉得不可能，我们的客户里就有千店老板。懂了窍门，他们就可以悠闲地喝着茶把店管好。**老板咱们都认识吧，他就是我们家的vip。前阵子我们还一起聊天，他说刘老师你这立场太好了，我现在随时随地都给自己立场，这个场立起来之后，它自己就可以运转，完全不用我操心。所以大家不要觉得夸张，只要大家学会立场，你就可以很轻松地做管理，多少门店都没关系。我不夸张地说，境界完全不一样。如果大家有意愿，可以跟业务经理咨询，我们现在打五折，只要五万八就可以听全套课程，并且有专家一对一指导。” 老师顿了顿接着说道：“五万八真的不多，之前这个课都卖到十万八，这次是为了庆祝公司成立十周年才搞特价。如果想要把企业做大做强，如果想要公司可持续发展，如果想要扩张市场，大家听我的，报这个班绝对不会后悔。” 解散后，不少老板围在老师身边咨询课程。艾琳和明明则第一时间奔向公交站。 第13章 我怎么就成了HR呢 寒风瑟瑟，两人一个跺脚一个蹦高，这时一辆宝马车停在她俩身边。车窗摇下来，一位美丽大方的姐姐温柔地说：“这里的公交车很少，我带你们一程。” “那您顺路吗？” “顺路，我把你们拉到车站，那边坐车就方便了。” “麻烦您了。” 俩人坐进了美丽姐姐的车子。美丽姐姐身穿香奈儿连衣裙，副驾上放着迪奥包。 艾琳看着这位落落大方又多金美丽的姐姐，心想自己什么时候能跟她一样优秀。 “你们是哪个公司的？” “我们是W公司的培训师。” “真了不起，年纪轻轻就成了培训师。” “姐，你是……” “哦，我是**蛋糕店的。课堂上那个大哥说的问题，其实我也有。但是，我感觉这个老师有点不靠谱，太玄乎。” 艾琳很想说你千万别上当，但转念一想，自己不过是个打工仔，人家是老板，难道自己会比她还聪明？说不定是自己境界不够。于是赶紧把话咽了回去。 坐上了公交车，明明突然跟艾琳说：“姐，你刚看到那个宝马姐姐的迪奥包吗？” “看见了，咋啦？” “看见那个包我想起前阵子到学校宣讲，是个阵势挺大的宣讲，每个公司基本都是HR再加一个业务经理，咱家是我和周经理。去了之后，我发现其他公司的HR和业务经理穿着光新亮丽，名牌包包往桌上一放，一副精英派头。俺俩呢？我背了个布包，穿着80块钱的西装，周经理穿着个牛仔裤和夹克衫，灰头土脸，头发花白。当时我就想，如果我是学生，指定不能选咱家，讲得再天花乱坠，公司的代表在这儿坐着呢，一看就穷酸得要命。所以我觉得，我们培训师才应该是拿高工资的人，毕竟在外面代表公司的脸面，或者公司应该给我们配包配车，不然一副穷相怎么出去招聘？往那儿一坐就把人赶跑了。” “哈哈哈哈，你说的太对了。” “不过，艾琳姐，你说咱挣的少，这穷酸的感觉是由内而外浑然天成的，怎么咱家的采购经理和总监也整的一副穷相？“ “咱家这些人挣得不少，不过财不外露嘛，毕竟干采购，为了避嫌肯定要低调点，另一方面，咱家的企业文化就是这样，就是一种吃苦文化，没有苦创造条件也要吃。为了维护吃苦的人设，他们必须灰头土脸，不修边幅。” “每次出去宣讲，咱家领导都是最土的，有的甚至连普通话都不会说。” “咱家比较务实，干采购不卡学历不卡口才，卡什么呢？第一，当然就是吃苦。第二，是要听话。咱家很多老采购都是从门店员工干上来的，他们有个共同点，就是内卷。你八点下班，我九点；你九点，那我就十点；你十点，好，我干到半夜睡宿舍，家也不回。对了，你知道吗，之前有几个采购，不跟人资部申请，自己在宿舍找个空屋就住进去了，后来宿舍不够住了才发现。就这种文化，很多大学生都适应不了，招十个能留两个就不错了。但采购丝毫不觉得是自己的问题，反而跟甜甜总监投诉招聘部招的人不好……” “姐，我们人资部也太惨了吧，啥锅都背。” “人资部的别称——背锅部。在很多领导的认知里，只要是人的问题，就是人资部的责任，而所有的问题都可以归结到人身上——钱、事和物，哪一样跟人没关系？所以所有的问题都能跟人资部扯上关系。年初巡店，陆经理问*店经理缺不缺人手，店经理说不缺。营运经理问为什么同比下降了那么多，店经理脱口而出——人不够用。哈哈哈，陆经理在不远处听见了立马折回来问，你刚才不是说不缺人吗？把店经理问得哑口无言。” “哈哈，艾琳姐，你说的太精辟了。人资部真的惨。你说我咋就干上HR了呢？入职之前，我以为我每天会坐在窗明几净的办公室里面试着一个个穿西装打领带的精英，我们彬彬有礼，谈笑风生，聊完后站起来握手道别。现实是我要在寒冷的冬季坐公交车去学校宣讲，要在早上六点起床带着跑操，要在晚上十点克服困意精神饱满地讲课，要在元旦中秋这些别人聚会的日子里到门店收银上货，哎……。” “哈哈，人力资源管理教材里有一章叫战略性人力资源管理，看得出编者很努力地想证明人力资源管理的战略重要性，可惜东拉西扯也没有说服力，只能勉强地自圆其说。原话是这样的——战略性人力资源管理要求组织的人力资源管理的专业人员必须向其他人证明，自己对组织的目标和使命的完成做出了贡献。这话的意思不就是企业不会把人力资源管理视为战略的一环，HR得主动出击，上赶着让人家承认。人资部就像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妾，有客人时就让她浓妆艳抹舞上一曲，客人走后则让她端茶倒水做粗使丫鬟，骨子里是根本瞧不起她的。” “证明对组织的目标和使命的完成做出了贡献？我们每个人不都对组织目标的完成做出了贡献？组织的目标是挣钱，我可是实实在在给公司挣了钱的。我体格子高大威猛，身体健康，上货搬货是一把好手，是个合格的力工。” 回到公司，艾琳把培训的情况向廖经理汇报了一下，廖经理大手一挥：“咱就是去听免费课的，咱董事长不需要他们的培训，指导他们还差不多。艾琳，你先把手头其他事儿放一放。咱家有几个新开的性质特殊的店，需要一本营运标准手册，你抓紧时间做一做。” “啊？营运标准不应该是营运部出吗？怎么让咱们出？” “谁说不是呢？不过我也没办法，甜甜总监点名让你做。” “可是我不懂运营。如果写错了导致门店出点什么问题……” “怕什么？你上面有我，我上面还有甜甜总监。你放心大胆地弄就行。” “说的好听，真出事儿了还不是把我拿出来背锅？”艾琳在心里嘀咕。 回到工位，张老师悄悄说：“我昨天看见营运总监来找甜甜总监了，着急忙慌地说过几天开业需要营运手册，让人资部抓紧时间弄。甜甜总监立刻就找了廖经理。” “甜甜总监为什么那么听营运总监的话啊。他俩不是平级嘛！” “平级也分三六九等。咱们是弱势的职能部门，平时甜甜总监在营运总监面前就矮三分。” “哎，为啥好事儿总是落在我身上？廖经理说甜甜总监点名让我做。” “得了吧。当时我竖着耳朵偷听呢，甜甜总监只是安排廖经理负责，才没点你的名。他这是故意拿甜甜总监压你呢。” 艾琳无奈地撇了撇嘴。 艾琳从之前做的业务课件中筛了些内容凑了二十来页。为了凑字数，把行距设成了1.5倍，心想：“等你们说不行的时候，我就说我不懂，得营运部专业的人才能做。我才不背这个锅。” 结果，廖经理、甜甜总监和营运总监看了之后都说好，立刻让人打印装订。 这一刻，艾琳明白了，千万不要以为自己的工作很重要，实际上屁都不是，你的领导甚至都不会正眼去看你做的东西。 第14章 娜娜和梦想一起过生日 “梦想，我明天生日。” “怎么不早说？我好提前安排。” “我知道你很忙，不想占用你太长时间。明晚直播结束后能陪我过生日吗？” “要不我明天停播一天，去你那儿给你庆祝。” “你新节目才播几天，哪能说不播就不播呢。正好我想去你那儿玩儿，白天我跟朋友逛逛，晚上你播完了来找我们，这样行吗。” “行，这样也挺好。” 娜娜和艾琳白天逛了两个景点。晚上艾琳急不可耐地拉着娜娜去了夜市。 “我来的主要目的就是这条街。今天我必须吃上一遍。你也吃点，光我一个人吃有啥意思。”艾琳边吃边抱怨。 “大姐，我一会儿要见我的梦中情人，你要我挺着肚子过去吗？我已经两天没吃饭了，肚子都饿瘪了，不能功亏一篑！你赶紧吃，吃完了赶紧走，别在这个地方诱惑我。” “行行行，我再吃份大肠。” “大姐，你能不能矜持点，一会儿要见帅哥，你居然吃大肠。你别把大肠味道带过去。” “哎哟，我不光吃，我还要给他打包一份，我倒要看看帅哥是不是只喝露水、吃花瓣。” “哈哈，那你再弄一份臭豆腐。” “行，我再带个榴莲。去了我立刻请他吃。如果他不吃，那你赶紧让他滚蛋。这点臭他都不能为了你忍受，就不配说爱你。” “哈哈哈。你赶紧的，我要看他直播。” “妈呀，重色轻友，我还没吃尽兴呢。” “赶紧赶紧。” “知道啦，被你催死了。” 两人赶到包厢。娜娜认真看起直播。 艾琳不敢打扰她，安静地陪在她身边。 新的直播间舞美效果非常棒，加上梦想酷炫的舞蹈和帅气的脸庞，很吸引人。 “这小子行啊，每晚都能有一万多人。” “对啊对啊，我老公厉害吧。” “不过我看礼物没比以前多多少。看的人多，刷的人少。” “人气和挣米没有必然联系。不过最起码能回到他在组合时的收入了，以后肯定会挣得更多。” “这孩子出息，一年能挣个一千万吧。” “哪有那么多。他现在的运营成本很高，房租、电费、人工费、设备折旧，开销很大。” “他跟你说的是不是？我真不明白这些主播怎么好意思哭穷，一个晚上好几万，顶一个工薪阶层一年的收入，但在播间里却舍不得给其他主播刷一个保时捷，硬逼着自己的粉丝去刷。如果粉丝真的是大富豪，刷个华子跟花一块钱一样，那也没什么可说的。可是我看有些粉丝的作品，那背景环境真的算不上有钱，有的一看就是住在很老的公寓楼里面，还有的孩子小脸脏兮兮的，就那样，还去给人刷医药费。这声大哥大姐就那么让人着迷吗？” “也许人活着，精神上的需求更重要吧，现实生活中不得志的人可能更加渴望被尊重被追捧。网络上的事情不能按现实的标准来衡量。之前我也总是拿现实的伦理纲常去卡，批评这个批评那个，包括对梦想的好多行为我都很失望，失望之余又替他找借口。那段时间心好累，每天都纠结。现在我释然了。如果网络跟现实一样，那互联网又有什么意义？” “所以现在梦想的一切你都能接受？” “只要他能守住底线，其他的我不在意。论心不论迹。” “论心不论迹？底线都低成这样了吗？不过也许你说的对。换做是我，可能比这些主播还过分吧，毕竟谁都不会嫌弃钱多。” “他下播了。今天提前二十分钟下了。我去补下妆。” “加油！今晚把他拿下。” 梦想推门而入，后面跟着一个高瘦的男生，自我介绍说是助理。说完把一个精美的粉色蛋糕放在了桌上。 大家吃完蛋糕，梦想给娜娜倾情演唱了一曲。现实中的他很稳重，笑起来很腼腆，跟播间里活泼疯癫的样子完全相反。 娜娜看着梦想，一脸宠溺。 一曲结束，娜娜递给梦想一瓶水。 “梦想，你吃大肠吗？”艾琳突然问道。 “大肠？不怎么吃。” “那臭豆腐？” “这我也没怎么吃过。怎么突然问我这个？你想吃啊？” “那榴莲你吃吗。” “榴莲还行。” “我还以为帅哥只吃青菜和花瓣呢。” “啊？哈哈……你朋友真好玩。”梦想一笑，满满的少年感。 “嗯呐，她是我多年的老闺蜜了。” “真羡慕你能有这么好的朋友。我小时候老是转学，每到一个学校还没交上朋友就走了。” “为啥老转学呢？” “为了躲债，你知道的。” “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多想了。现在都好起来了。” “是，现在好起来了，好的不真实，好的让我害怕。我每天压力特别大，生怕哪一天醒过来这一切都没有了。” “小孩哥，有人走就有人来，人来人往是常态。不过我不会走，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哈，我当然记得。我肯定不会找，你就不一定啦。这么漂亮，肯定有很多人追。” “你要这么说的话，你更年轻更好看，一群粉丝追你，你怎么不找呢。” “没有没有。”梦想的脸瞬间红了，“我还是小孩呢，小孩哪能谈恋爱。粉丝比我小的都未成年，把我当哥哥。比我大的，都当我小屁孩，把我当弟弟。” “小孩哥，你说话不诚实，以后会挣不到米的。” 梦想耳朵通红：“真的，不骗你。的确有跟我表白的，但我都拒绝了。被拒之后她们立刻就跑了，连粉丝群都退了。要不怎么说我维护不了大姐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而且我还年轻，不着急找对象，先搞事业，感情什么的等三十岁再说。” 娜娜心想：三十岁？我还得等你十年吗？小孩哥你真的是事业狂啊。但我就喜欢你这一点。 人真的好奇快，会被不利于自己的特质所吸引，欲罢不能。 “真的很佩服你这么努力。” “不是努力，是我真的穷怕了。我现在一天都不敢休息，饭都没时间吃。薇薇姐，有时候没回你信息你别生气哈，是真的没时间。我这种直播跟其他人不一样，人家坐着就把米挣了，我得出力气，一天都不能松懈，每天都得练，真的，我恨不得每天不睡觉。” “我非常理解你，加油。” “嗯，加油。” 两人一时无话。 第15章 娜娜和梦想一起过生日（2） 过了一会儿，娜娜找了个话题：“今天有没有粉丝在外面蹲你等签名？” “还真有。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知道我要来这儿的。” “你助理直播的时候说的。你的一举一动粉丝都知道，包括你去了哪里，吃了啥，拉没拉粑粑，你亲爱的粉丝都知道” “妈呀，我还有没有隐私了。” “很难咯。你的粉丝很疯狂，尤其是小妹妹们。她们不仅看你直播，追着你的助理打听你的动向，剪你的视频，做你的表情包，写你的小作文，贴你的海报，摆你的照片，做你的小卡，还在粉丝群里yy你。有你在的群还好，没你在的群，我都不敢打开，一打开就是寂寞午夜场。你别说你不知道。” 梦想脸通红：“啊？我真不知道啊！” “别装了，我不信没有粉丝截图给你。” “没有，真的没有。小公主们在我面前都是美丽高雅的形象，真没有人给我发。” “说实话，你是我看的第一个主播，之前我都不知道灯牌是什么，更不知道主播的粉丝会这么狂热，这狂热堪比追星啊。” “别埋汰我了。” “说实话，你的粉丝里有好多美女，没有心动的吗？” “说实话，大家喜欢的是直播间里的我，不是现实里的我。所以我不敢轻易跟粉丝见面。而且粉丝的感情很善变。今天粉我，明天粉别人；今天夸我帅，明天就让我滚；前一刻说喜欢我，后一刻就嘲笑我。所以我可不敢喜欢粉丝。”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呢。” “温柔的吧。” “我也喜欢这样的。” “哈哈。谈恋爱需要时间和陪伴，现在我真的做不到，我满心满脑子都是直播。” “你真的进步好多。最近出的那几个新节目都很好，你猜我最喜欢哪个？” “第一个节目吗？那个节目很上人。” “不是。” “第三个吗？那个也好多人喜欢。” “不是，是第四个。嗯，我觉得其中有个动作特别性感。你猜是哪个。” “是顶胯吗？”梦想的耳朵又偷偷红了。 “你想什么呢！虽然顶胯也不错，但第四个节目哪有这个动作！你一天到晚就想着顶胯。”娜娜想起播间里有很多粉丝拿他顶跨开玩笑，不由得笑出声来。原来这小子什么都知道，只是假装看不见弹幕。 “那是什么动作？后空翻吗？” “不是。是动脖子。” “动脖子！这有什么性感的。” “你脖子真的好厉害，特别灵活，就特别好看。” “你的喜好还真是与众不同。我现在就能动。嗯，嗯，嗯……”说着，梦想就随着音乐左右晃动脖子，逗得娜娜哈哈大笑。 艾琳看娜娜笑得开心，自己也暗自偷笑。她拉着高宏坐得远远的，但是余光一直在偷瞄娜娜和梦想。 高宏高高瘦瘦、白白净净，一副乖乖男的样子。艾琳脑子里蹦出两个字：典型。 世人长相各异，但有些人你一看到他，就会觉得他是某一种“典型”的长相。 艾琳跟高宏打听了不少梦想的事情，基本上跟梦想自己说的差不多。看样子这小子的确挺实诚。 “你是怎么当上助理的。” “我之前是程序员，不过我从小就喜欢唱歌跳舞，学过几年街舞。有次刷到了梦想的视频，就关注了。后来看到主页上写着招助理，就想着来学习学习，将来也做个主播。” “程序员和主播，这跨度有点大啊。” “良禽择木而栖。辛辛苦苦干一年程序员，还不如人家主播一个月。谁不想走捷径呢。” “也是，直播没有门槛，没有成本，但收益惊人，谁不想试试呢。” “不是的姐，现在的直播竞争异常激烈，各家都绞尽脑汁拿出绝活儿，投入不是一般的大，除了设备、舞台、人力、运营、策划、剪辑、脚本，还有时间跟心态。几乎所有的主播都被搞过心态，因为一旦经历过好的时候，就接受不了不好，但是哪有人会一直在顶峰呢？很多人因此而抑郁。你经常会看到某个主播因为心态崩了而停播。所以主播的心理压力不必上班族小。” “但是你们回报也大。普通人一年挣个几万，你们一晚上挣个几万。” “什么你们啊，姐。我一晚上能挣个几百就不错了，这还是靠老板给我引流。能挣到钱的都是极少数的头部主播，百分之九十都挣不到钱。这行相当卷，是个人都想来试一试。当然，如果说本身没有追求，每个月挣个三四千块就行了，那在直播界混混也是可以的，比去工厂拧螺丝、去饭店端盘子是要轻松一点。但如果想要干好，那比普通工作要难多了。你看我老板，每天从睁开眼就开始想节目，一直到晚上睡觉，没有周末，没有休息，甚至都不出门，就在工作室里自我内耗，整个人都魔怔了。” “隔行如隔山，我以前真的不知道。” “成功是个玄学。的确有些人莫名其妙或者轻而易举就红了，但是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豁出命去也不一定能成功。都是命。” “说得对，都是命。年纪越大越信命，回头看看，很多事情都不由得自己。” “哈哈，姐，你这么年轻，怎么说的老气横秋的。” “主播就是会说话。” “姐，你跟薇薇姐是大学同学吗？” “你认识薇薇？” “认识，老板不播的时候她会来我播间看看，有时候也会支持我一下。薇薇姐特别好，经常鼓励我。我听老板说还是高材生。” “那可不是。薇薇是宝藏女孩，长得漂亮，学习好，人品好，工作好，原生家庭也好。反正在我看来，她没啥缺点。你们老板如果能找到薇薇这样的女朋友，那是修来的福分。” “他们俩谈了？” “我不知道，我只是说薇薇特别好，谁能找薇薇做女朋友真的是烧高香。” “那倒是。” “嘴甜是不是你们主播的必备技能，可以到张嘴就来的程度。” “没有没有，我说的是实话。” “我知道，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嘛，你们主播都是实诚人。” “对。其他人我不知道，我是这样的，我老板也是。” “看样子实诚人都去干直播了。” “哈哈。” 聚会结束，艾琳和高宏远远跟在娜娜和梦想后面。只见他俩有说有笑，不一儿，梦想背起了娜娜。 艾琳嘴角露出老母亲般的微笑。 第16章 又是一年过去了 一转眼又到了年底，艾琳又要到门店帮忙，这次安排的是收银岗。艾琳到门店学了两个钟头就直接上岗了。 艾琳刚到机台，两边队伍中就呼啦啦走出好多顾客排在她的机台处，足有二十几人。她紧张地把零钱放进抽屉，收起面前的“暂停收银”牌。 排在队伍第一名的大姐将东西扔在收银台上，得意地跟老公说：“幸亏我速度快吧。” 艾琳颤抖着手开始扫描条码。 “怎么这么慢”大姐皱着眉问。 “不好意思，我是新来的。”艾琳礼貌地回答。 “你们不培训就上岗了吗？速度跟乌龟似的。”大姐满脸不耐烦。 “没办法，短款要我自己赔钱，我不得不谨慎。”艾琳在心里说道。但是表面上，她依然带着笑脸：“不好意思。” “哎呀，真是慢，还不如排我原来那一队！”大姐大声抱怨。后面的两位顾客也发出“啧啧”的不耐烦的声音。 艾琳又烦又紧张，索性把速度放得更慢，但嘴里却愈发客气：“不好意思，真的不好意思。” 看着大姐又气又无奈的表情，艾琳心里暗爽。 一整个晚上，除了吃饭的半小时，艾琳的手就没停过，头也没抬起来过，嘴里还得不停地喊着“欢迎光临”“一共多少钱，收您多少钱，找您多少钱”。 下机时艾琳不仅腰酸背疼颈椎痛，连嗓子也哑了。她有气无力地核对着账目金额，数了三遍才对上。 艾琳走进办公室。办公室里已经有七八个帮忙人员在排队，收银组长有条不紊地核对金额。艾琳找不到凳子，只能蹲倚在墙角休息一下。 她看见旁边小姑娘的手被泡得惨白，忍不住问：“你手怎么了？” “带胶皮手套捂的。” “那就别戴了，都捂皱巴了。长时间不透气容易过敏。” “不戴我受不了。钱太脏了，尤其上厕所容易感染。” 两人正聊着，突然周围就静了下来，只听见收银组长的声音：“那怎么办？你少了183块4，我也不能给你垫这个钱啊。” 原来是一个小姑娘少收了183.4元。小姑娘满脸通红，泪在眼眶中打转：“我是第一次收钱。我跟我们家领导说了我不会收，她偏要让我来。” “大家都有第一次。今天帮忙的人当中有不少都是现学的，除了你，大家都没短款。其实你别紧张，仔细点慢点收着，肯定没问题的。但钱是你自己收的，少这183块4，肯定得补上，不然账对不起来。我们店里员工短款，都是自己补的，我也没有办法是不是。那你说怎么办？” 小姑娘默默地从口袋里掏出钱。收银组长边收钱边安慰她：“以后你不用紧张，慢慢收。别管有多少人排队，你就按照你的节奏，别受他们影响。” 艾琳同情地看着她。这时身边的小姑娘突然开口：“去年我们部门有一个同事就是因为不想来收银离职了。”艾琳不知道说什么好。 经过多天的练习，艾琳已经很熟练了，有的顾客还夸她速度快态度好。 晚上跟娜娜视频时，艾琳不由得一阵心酸：“娜娜，我现在是综合性人才了，蒸馒头、卖包子、捆蔬菜、称重、收银，我都做得有模有样，真正的一岗多能。哈哈，我这个大学生学习能力果然很强。” 娜娜听着有点心疼：“艾琳，要不你俩到大城市发展吧，小城市机会太少。” “我拿什么回去呢？毕业时没有好好利用应届生的身份，浪费了宝贵的机会。择业时也没有慎重选择，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走到现在。我已经回不去了。” “要是阿姨当年没让你回来就好了。” “不是她的问题，是我自己没主见没本事。虽然很多事情都是我老妈的主意，但也是我同意的，所以我没有资格怨她。回到老家是不明智，选择的公司和行业也不好，但是如果我真的优秀，我在W公司也可以脱颖而出，但是我不行。论勤奋，该做的工作我绝不会推脱，但我不愿意假装加班假装勤奋；论胆子，我不敢跟人冲突，不敢打小报告，甚至跨部门沟通心理都胆怯；论心狠，我做不到让别人给自己背锅；论舔，我拉不下脸。我是各方面都不行，我的智商和情商只能支持自己走到这一步。” “你已经做得很好啦。职场里不就是要做好本职工作吗？” “想要爬上去就得嘴甜心硬，越往上走就越没有底线。我们从小被教育得太好了，三观太正，反而无法适应社会上的生存法则。” “艾琳，你不准备把考公再拾起来吗？”娜娜小心翼翼地问。 “我现在根本学不进去，不考虑了。你呢，你咋样。” 娜娜沉默了几秒：“艾琳，你后悔结婚生孩子吗。” “你问我后不后悔，我会说我不后悔，因为我爱我的孩子。但你问我如果可以重来，是否还会结婚生子，我要告诉你，我不会。” 两人相对无言。 第二天中午，正在收银的艾琳接到张瑞的电话。她立即跟组长请假。 “这么多顾客排队，你还请假。”组长一脸不愿意。 “我这是哺乳假。”艾琳不多说，直接把暂停收银牌摆在款台上，然后飞奔到停车场。 “艾琳啊，你们单位也太小气了，都腊月二十七了，还不放假。”艾琳刚关上车门，老妈就开始抱怨。 “我三十还得帮忙呢。去年也是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要不然就不干了，在家照顾宝宝。” “不干怎么能行？年纪轻轻一天到晚在家闲着？”老妈激动地说。 只要一提到辞职，老妈立马就跟打了鸡血一样，激动而焦躁，仿佛世界末日就要到了，仿佛没有工作人就要立即噶了、家马上就要散了。 艾琳看到她这个激动的样子条件反射般地烦躁起来，于是故意气她：“那我就换份工作。” “换到哪儿去？咱这个小城市有几个好单位？W公司就算不错了，给交五险一金，每个月准时准点发工资，你就别折腾了。” “那要不我在家备考公务员吧。” “别，我不是说丧气话，你考不上怎么办？考不上再出来找工作就难了。” “那你就别嫌弃我这嫌弃我那了。”艾琳没好气地说。 老妈乖乖闭上了嘴。 艾琳从老妈手里接过睿睿。他包裹在小棉被里，睡得香甜，晶莹剔透的小脸透出浅浅的粉色。艾琳小心翼翼地捧着他，仿佛捧着透明的粉色水晶。 她轻轻地拍拍他：“睿睿，我们吃饭啦。” 睿睿闭着眼睛吃得香甜，艾琳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眼睛也舍不得眨一下。 恍惚间，她眼前浮现出蜡笔小新的样子。读研时，她每天中午吃饭都要看蜡笔小新，反反复复看了二三十遍有余。那个时候她幻想结婚后像美伢一样做个全职家庭主妇，生个像小新一样可爱的孩子，过着跟美伢一样幸福的日子。 一转眼，她已为人妇，家庭主妇她没有条件做，不过的确生了个儿子。儿子会不会像小新一样可爱，她不知道，但是她知道，自己好爱好爱他。 窗外飘起了雪花。艾琳看着怀中的粉色小肉球，轻轻地亲了一下。这一刻，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只有她心爱的儿子。 第1章 新店考核 春节假期回来，人资部和办公室便抓紧筹备年会。去年艾琳大着肚子，加之忙于孟总布置的各项任务，把评优工作推给了薪酬绩效部，今年这项工作依然由薪酬绩效部负责。艾琳窃喜逃过一劫，结果又被安排画座位图摆桌椅，于是她又开始加班。 年会前一晚，艾琳一直忙到到凌晨。同事们都开车走了，艾琳瑟缩着身子在路边打车。 一辆车停在她面前，车窗摇了下来，恍惚间她仿佛看见了张瑞的笑脸。 “走不走？”出租车司机催促艾琳。 “走！”艾琳自嘲地笑了笑。 “这么晚了连个电话都没有，难道还指望他来接你？你又犯傻了。对他有期望，只能换来失望。”艾琳劝自己。 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家。打开门，房间里的热浪和张瑞的呼噜声扑面而来。睿睿不在，看样子是睡在老妈那儿了。 艾琳仰面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听着张瑞的鼾声，她自嘲地笑了笑。 这天，刘总找到甜甜总监：“甜甜，近期新店业绩表现很不好，这跟新员工业务技能不行有很大关系。以后新店开业前必须对新员工进行考核，考核合格才能上岗！人招到了你们就不管了，这是不负责任！” “刘总，我们招的每位新员工都要参加入职培训并进行考试，考试合格后才能上岗。上岗两个月后做转正评估，评估不合格要被淘汰的。” “你们那个考试是现场实操吗？弄个卷子考一考有什么用？要看他们现场的实操能力！” 甜甜总监陪着笑脸：“一个员工的工作能力如何，他的直属上级是最清楚的，所以直属上级评估是最合适的。” “组长能知道员工合不合格吗？他们有这个能力？员工考评是你们人资部的职责范畴，你这是推卸责任！”刘总的话掷地有声！ “是是。这个事情我们马上去办。” 两天后，廖经理召开了部门会议。他给大家分发了《门店新员工考核打分表》，表格分为两列，第一列是检核内容——新员工基础知识、收货流程、上货流程、陈列标准……，后面是打分标准——100分至90分优秀，89分至80分良好…… “以后新店开业前要对新员工进行考核，这项工作由我们主导。考核分为两部分——笔试加实操。笔试就用入职培训的那套卷子进行考试，实操的话就看员工在组上的工作情况，再问几个业务方面的问题就行了。” 艾琳疑惑道：“基础知识在入职培训时已经考过了，一模一样的咱们再考一遍？” “对，再考一遍。时隔两个月看看他们忘没忘。” “这套卷子特别简单，基本上都能过。” “就是简单才能测出来这些人行不行。再说了，艾琳你傻啊，咱们自己好不容易招到的人，难道自己再淘汰掉？走走流程就行了，主要还是看店经理的意思。懂？” “懂了。”艾琳恍然大悟。 “那实操我们怎么看员工的工作情况呢？我们也不太懂，还有要问啥问题？”明明问道。 “看看工作环境干不干净，商品整不整齐，给顾客服务热不热情，再问问组长平时表现怎么样就行了。哪儿那么复杂，一共就那么点儿破活儿。至于问什么问题，我找营运部出几个问答题，咱们照着问就行了。总之还是那句话，留或不留还是要看店经理的意思。懂？” “懂了。”大家异口同声地说。 “另外再说个事儿。咱们部门的年度KPI我已经做好了。今年我们的重点工作就是新店新员工检核，所以出差权重比较高，占40%，再一个就是带班，占30%，新课件开发20%，其他的占10%。除了我，咱部门一共6个人，张老师和艾老师是老员工了，马教官和明明来了有一年多，佳佳和淞淞只来了几个月。不管在公司干了多长时间，在我这里都是一视同仁的。我知道张老师和艾老师都不喜欢出差，尤其是艾老师，孩子小需要照顾，但是没办法，公司今年重点抓的就是新店工作。反正咱们就按这个标准执行，出差多的，分自然就高，出差少，那就在其他方面努力。” 会后，艾琳跟张老师吐槽：“咱们那个KPI有啥用？每个月的工资都一样，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只靠年终发个几百上千的绩效奖金，有啥激励作用？“ 张老师哈哈大笑：“今年算不错了，薪酬绩效部还逼着做个KPI，之前都是部门负责人直接分配。” “你说说，总部没有职级管理，也没有宽带薪酬，职务不晋升永远调不了工资，而所谓的绩效管理就是年底那么几个钱儿，员工工作起来有什么动力？” “没办法，一艘大船跑起来之后不可能停下来维修，缝缝补补又容易变成四不像。” “是呀，公司看着风光，内部问题真的很多。不过反过来想想，存在即是合理，这艘船还在往前跑，就证明目前的模式能支撑它前进。” “但是船已经开始生锈了。”张老师说道。 “无论什么样的船都会生锈，不因为这个生锈，也会因为那个生锈，就在矛盾中前行吧。更何况这艘船成功航行了那么多年，已经很优秀了。”艾琳感慨道。 没过几天，大家开始频繁出差。艾琳因为照顾孩子出去的少，但一个月也要跑个一两趟。 这天，艾琳坐了动车换客车，客车又换城乡小巴。小巴行驶在乡间小路上，阳光明媚，微风拂面，伴随着一路人工肥的味道，车子把艾琳送到了一个偏僻村子仅有的两条柏油路的岔路口。 这是个很小的农村店，已经开业了。店里面乱糟糟的，七八个员工在忙着上货。店经理跟艾琳说招不到人，现有的几个人勉强能维持运营。 艾琳组织员工进行考试，有三个人说不会写字，她便口头提问了几个问题。 返回的路上，艾琳又闻到了人工肥，她忍不住给明明发消息：“别人出差都是往大城市跑，坐飞机住高楼，我们专门往乡下走，越走越偏。我这一路都是闻着天然肥料的味道前行的。” 过了一会儿，明明给她回了一张照片，照片中她和佳佳坐在一架马车上，两人紧紧地裹住羽绒服，头发乱飞。艾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把照片放大看了又看，真的是一架马车，前面驾车的大叔手里还拿着鞭子。 明明的语音一条又一条地轰炸过来。 “知足吧，艾琳姐，你看我俩是啥条件！” “这边没有公交车，也没有出租车，不对，就没有车。最后还是我们求着大叔拉我们一程。一会儿还不知道怎么回来呢。” “哈哈哈哈，我俩生平第一次坐马车，嘚儿，驾……” “让我们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 艾琳哭笑不得：“咱家太会选址了，在几近饱和的市场中依然能够发掘机会，夹缝中求生存。” “艾琳姐，我们这次去的店人还没招齐呢。区域人事说位置太偏僻了，根本招不到人，开业时间往后延了两周了。就这种情况，如果把人淘汰了，区域人事要抓狂的，很可能会直接跟总监打申请让招聘部派人支援，如果真那样，招聘部肯定会把咱们骂死。” “这种情况大家都心知肚明。我们就听店经理的就行了。” “那你说咱这活儿的意义是什么？” “这个活儿的意义在于是领导安排的，领导安排的就是合理的，执行力，懂？” “懂！” 第2章 便秘难题 晚上回到老妈家，老妈阴沉着脸跟艾琳抱怨：“睿睿又便秘了，你这个当妈的不得想想办法？” 艾琳心里咯噔一声。又来了！自从断奶之后，睿睿就开始便秘。每次到了排便的那一天，家里是一定要大吵一架的。 “不是去医院看过了？医生让多喝水，多吃蔬菜。”艾琳小心翼翼地说。 “你是怎么当妈的？人家孩子有个头疼脑热，当妈的都紧张得要命，你可好，一天到晚什么心思都没有。” “妈，我不是带他去看过医生了。他这个得长期调理。” “你心真宽，光调理就行？不想想其他办法？你是亲妈吗？看你儿子这么难受你一点感觉都没有？”老妈声音越来越高。 艾琳又怕又烦，压住火气不吱声。她知道此时如果还嘴，老妈会更生气。于是她转身来到厨房吃饭。 老妈持续输出：“我不是说你艾琳，你看看你有个当妈的样吗？一天到晚懒得要命，早晚到我这里吃，中午在公司吃，一顿饭都不做。孩子我给你看，便秘我给他处理，你是一点心不用操。睿睿身上的衣服脏了你没看到？专门等着我给他换吗？我告诉你艾琳，哪一天我要是不管了，你能拉在家里面……” 十分钟后，见老妈气儿有些消了，艾琳从厨房走了出来：“妈，你要累的话以后我们就自己在家做饭吧。” 老妈冷笑一声：“拉倒吧，就你那个样，你能做饭？” “我可以学。” “你能学会？你和张瑞顺道到我这里吃点就行了，我还差你俩那一口饭吗？” “那以后吃完饭我刷碗。” “不用不用。你别把我厨房弄得乱糟糟的，不用你刷。” 晚上八点多，张瑞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了。去年张瑞跳槽到一家技术公司，工作愈发忙碌，每天都是七八点下班。 见到张瑞回来，老妈赶紧去厨房把菜端到客厅，以便张瑞边吃边看电视。 “张瑞，你得多关注你儿子。睿睿今天又便秘了。”老妈说道。 “又便秘啦？这怎么办？水也喝了，蔬菜泥也吃了，怎么一点改善也没有？要不哪次我出差带着去北京看看。” “一说便秘就要到北京看。咱这里的医院不能看吗？” “还能怎么办呢？这边的医院都跑遍了。” “你俩一点不心疼孩子。你看看戚大姨儿子儿媳是怎么照顾孩子的！玩具自己做，说买的有甲醛，给孩子喝的水是蒸馏水，说安全。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俩，你俩真是懒死。” “哎呀，妈，说便秘呢，怎么又扯到这上面了。你这不是想解决问题，纯粹是想宣泄情绪。” “我宣泄情绪怎么了，我还不能说话了。” “能说能说。不过自己做玩具有点夸张了，给孩子喝蒸馏水也不科学。再说了，咱不是说便秘的事儿吗？” “你俩就懒吧。每晚回来就知道往沙发上一躺，什么活儿都不干！就不能跟你儿子玩一会儿？幸亏有我这么个丈母娘，要不然，哼。” “妈，你有啥活儿就说，我俩立刻去干。” “拉倒吧，真要有那份心，不用我张嘴你就干了。” 艾琳赶紧说：“你把你吃饭的碗，还有厨房赶紧收拾了。” “不用动，别把我厨房弄乱了，我自己一会儿就收拾出来了。你俩把孩子照顾好就行了。”老妈赶紧阻止。 “啊，那我就不弄了。” 张瑞赶紧借坡下驴。 “你把碗筷放在水池里就行了。” 张瑞放好碗筷后给艾琳使颜色：“妈，那我们走了，早点回去休息。” “走吧，早点睡。”老妈边说边把睿睿的衣服拿了出来，“今天穿这身。艾琳你看看，这谁给洗的？不是我说你，你怎么当妈的，孩子衣服都那么脏了也不知道洗一洗，还得我来洗。”老妈边说边给睿睿穿衣服。 “妈，你不用洗，我在家用洗衣机洗很方便，一次能洗好多。手洗太麻烦了。” “洗衣机能洗干净吗？我洗的一个油点子都没有。你懒就懒，别找那么多借口。来，小睿睿，外婆给穿穿。” 艾琳和张瑞穿好衣服，乖乖等在旁边。 “好啦，看看咱小睿睿，又白又嫩，都是外婆给养的。行了，走吧，晚上早点睡，十一点把一次尿，一点左右再把一次。” “好啦，知道了妈，走了哈。” 张瑞抱起睿睿走在前面，艾琳拎包紧跟在后面。 “走楼梯看着点。”老妈目送艾琳他们走到楼下才把门关上。 上了车，张瑞抱怨道：“你妈控制欲太强了，咱俩做啥都不对，啰里啰嗦的。” 艾琳心理也很烦躁，每晚回到家都要听老妈的这一套唠叨。她不明白，为什么老妈一看到她闲着就生气。 她躺在沙发上，老妈会骂她：“你没长骨头吗？没看见沙发垫子都弄乱了。” 她把垫子整理好再躺下，老妈会骂她：“你就知道躺着，懒到骨头里了。” 她不躺沙发坐地板，老妈会骂她：“你就知道坐着，不能收拾收拾茶几。” 她收拾好茶几后坐下，老妈会骂她：“你看看你个邋遢鬼，睿睿的衣服脏成什么样了，你不知道给洗一洗？你看张大姨闺女，周末休假哪儿都不去，就在家收拾卫生，连卫生间墙角的缝儿都要跪着刷。你看看人家，你再看看你，周末休假不是出去玩就是在家躺着。” 如果这个时候艾琳保持沉默，老妈会骂她：“你真是三棍子打不出个屁。别人家闺女回家后跟妈妈有说不完的话。你跟你妈一句话都没有，回来就知道吃，吃完了往沙发上一躺，一句话也没有。我白为你付出这么多……” 如果这个时候艾琳还嘴，老妈会骂她：“你自己眼里没活儿吗？一点自觉性也没有。在我家就算了，你能把你自己家收拾好我就烧高香了。真是个脏神……” 总之，不管说什么做什么，要挨的骂一点都不会少。每晚都是这么一套流程，有时她走在楼梯上就开始烦躁。有几次，她忍不住跟老妈对呛起来，结果老妈异常激动，艾琳生怕她气出毛病，只能赶紧闭嘴。时间长了，艾琳摸索出规律，沉默是最快结束挨骂的方法，所以她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当听到张瑞抱怨老妈控制欲强的时候，她心里是赞同的。但因为是自己的亲妈，她本能地维护起她：“你说什么呢？你丈母娘这么辛苦帮忙带孩子，还带出毛病来了？” “我不是否认她的辛苦，但是她控制欲太强了，什么都要说了算。” “谁带谁就说了算，有本事你自己带。” “那就让我妈过来……” “想都不要想，她来了不到一年，咱俩就差点离了。我不可能让她回来。你要有钱，你就请保姆，没钱就别哔哔。” “我还不能说话了？你妈就是心理变态，一看别人闲着就难受。她如果累，可以不干，但是她偏要抢着干，然后再去批评别人不干。这不是故意用吃苦来控制别人吗？你就吃她那一套，跟个提线木偶一样，没有一点主见。” “我觉得她说的对，我就支持她，怎么了？” “行行行，你们是一家人，我是外人，你们说什么都对。” 第3章 把尿之争 睡觉之前，艾琳定了两个闹铃，一个十一点，一个一点。她叮嘱张瑞：“我十一点把尿，你一点把。你已经连续三天都没起来，全都是我一个人，我困死了，今晚你一定得起来。” “穿尿不湿就行了，把什么尿，瞎讲究。”张瑞抱怨道。 “什么瞎讲究！你不知道睿睿穿尿不湿容易过敏吗？让他过敏了就不是瞎讲究了？我告诉你你必须得把，这是你当爹的责任！” “行了行了，知道了。”张瑞满口答应。 一点的闹铃响了，张瑞没有任何反应。 “赶紧的啊。”艾琳用力拍他。 “别动我！”张瑞大吼一声，转了个身继续睡。 “行，你不管我也不管。”艾琳赌气也转身睡下了。 半夜艾琳被哗哗声吵醒，她下意识地用手摸向旁边，果然，睿睿尿了。 艾琳打开灯。张瑞迷迷糊糊地说：“干什么啊，你又折腾什么！” “尿啦！都是你，这下好了，整个床都湿了，还怎么睡？收拾吧！” “半夜收拾个屁。明天再说。”说完，张瑞从柜子掏出一床被子盖在尿上，躺在上面继续睡。 这下好了，又多了一床被子要洗！艾琳气得眼泪在眼眶打转。 她强忍着怒火把睿睿抱到小床上，又给自己做了很长时间的心理调整，才勉强继续睡下去。 第二天晚上，艾琳郑重地跟张瑞说：“今晚你必须把尿，不然又是一泡，家里被子快不够用了。要不我把一点的，你把十一点的。” “别，十一点我刚睡着，我还是把一点的吧。” “今晚你必须把。睿睿是咱俩的孩子，我们得一起照顾，你不能专门指望我，我第二天也得上班。 “不就一泡尿嘛，至于上纲上线吗？今晚我肯定给你把了。” “行，你说话算话。” 半夜闹铃响起，张瑞跟没事儿人一样没有任何反应。 艾琳气得从床上坐起来，用力摇晃他：“该你把尿了，赶紧的，别每次都推给我”。 张瑞含含糊糊地说：“别动，别动，我睡一会儿。” 艾琳的火气蹭蹭往上冒，用力踢了他一脚：“赶紧的，你赶紧的。” 张瑞腾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一把把艾琳推到了地上：“你他妈有病！”说完，带着被子和枕头去了另一个房间。 艾琳呆坐在地上。等回过神，眼泪已经糊了满脸。她笑了笑，自己给睿睿把了尿。 没有张瑞的双人床，艾琳和睿睿睡着正合适。艾琳睁着眼睛躺在黑暗中，任由泪水恣意汹涌，这一刻，她对张瑞死心了。 “既然走了，那就永远别再回来了。”她喃喃自语道。 从那天起，除了必要的日常交流，俩人绝不多说一句话。但两人的心理状态完全不一样，艾琳是心中有气，她用沉默来表达自己的不满，而张瑞则是完全不在乎，多说一句少说一句对他来说无所谓。加之他升了组长，工作繁忙，聚会和酒局也多了起来，与其回家看艾琳脸色，不如在外面喝酒聊天，所以跟艾琳的感情越来越淡。 俩人独处的时间越来越少，彼此间相对无言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老妈看出艾琳的不对劲，好几次劝她：“艾琳，两口子越是不说话就越生疏，越生疏就越没话说。我看出来了，每晚张瑞回来你都爱答不理，这么下去感情肯定要被消磨没的。他每天工作这么辛苦，你不说嘘寒问暖，多少给个好脸色。男人也是需要关心的。” 艾琳沉默不语。 “艾琳你听我的话。这世界上没有完美的男人，相对来说张瑞算不错了。虽然家里穷点，但是对你很好。” 艾琳忍不住冷笑：“对我好？怎么看出来对我好了？” “哎呀，一个男人不赌不嫖，不抽烟不喝酒，每月工资上交，这就不错了。” “这就不错了？这不是做人的基本底线吗？除了挣那么几个工资，他还干什么了？你知道他怎么对我的？就为了不把尿，自己到另外一个屋子睡，狠心到抛下我们娘俩。家里的活儿就更不用说了，真正的油瓶子倒了都不扶。人家忍耐力强，马桶上有尿有屎，照上不误。厨房里锅碗瓢盆不刷，直接用。沙发上堆满衣服，扒拉扒拉挑两件穿。床单包浆了，继续睡。但我受不了，所以每次都是我收拾。这样的男人叫对我好？” “男人肯定是不愿意做家务的，有时候这个家务就得女人做。这点你改变不了。至于把尿的事儿，你再慢慢跟他商量。” “凭什么家务都要女人做？我也上班，我也累，凭什么让我一个人做？” 老妈叹了口气：“唉，每家都是这样的，女人就是这样的命。你看我跟你爸，家务不都是我一手包办的。” “不可能。我绝对不会接受。我们就这样过吧，同床异梦，貌合神离，也挺好，谁也不打扰谁。” 晚上张瑞回来，老妈劝他：“张瑞，照顾孩子是夫妻双方的责任。睿睿白天我照顾着，晚上吃饱喝足换了新衣裳你俩才带回家。回家后一共就两泡尿，其他的什么都不用操心。就这两泡尿，你们一人一泡。老让一个人干肯定睡眠不足，影响第二天的工作。” 张瑞不耐烦地说：“知道了，妈。” “你别嫌我啰嗦，老人肯定是要啰嗦一点的。夫妻能在一起不容易，得互相帮助，互相扶持。” “我知道了妈。艾琳，走吧。” 第二天晚上，艾琳刚回到家，老妈就迫不及待地问：“昨晚上张瑞把尿了吗？” 艾琳冷笑道：“你想什么呢妈。你以为他还像结婚之前那样对你言听计从？你现在说话，包括我说话，对他来说都是个屁。你以后不要再劝他了，一点用没有。” 老妈自嘲地笑了笑：“也是。之前他听我的话是因为我的话都是向着他的。现在我说的话，他都当成耳旁风。” “所以女人不要嫁给比自己穷的。结婚前是对你好，结婚后这点儿好就烟消云散了，这时你啥都没有。还不如嫁个有钱的，最起码还有钱傍身。” “闺女，有钱的咱攀不上啊。” “有钱的攀不上，门当户对的能找到吧？最起码有车有房，结婚后的生活水准能乘以2。找不到门当户对的，可以不结婚，日子也能维持现状。最可怜的是我这样的，找个比自己差这么多的，生活水平直接除以2。” “别这么说。一个女人怎么能不结婚。好赖也得嫁人，张瑞算不错了。你看多少男人在外面吃喝嫖赌。” “都什么时代了，还女人必须要结婚？如果时光能倒流，我才不要结。别说了妈，反正都到这一步了，凑活过吧。” 第4章 表白被拒 娜娜收到一条私信：“妹妹，我是**。有个事儿想问你” **是梦想的新粉，最近刷得挺猛。 “什么事儿，**姐？” “咱们电话说吧。你手机号多少？” 娜娜把号码发了过去。 “妹妹，我是新粉，对梦想不太了解。他一直都这么高冷吗？给他发消息，他爱答不理的，经常已读不回。” “**姐，梦想比较忙，经常忘记回消息。不是针对你，他对老粉也这样。” “原来如此。真是又当又立。” “又当又立？” “播间里撩大姐哄着刷票，私下里装高冷不理不睬。这不是又当又立吗？” “**姐，梦想不吃爱情票，他在播间里说过的。” “既然不吃爱情票，那播间里就不要搞暧昧啊。我真服了你们这些老粉，刷了钱还要小心翼翼地捧着这位祖宗，你们真是傻白甜啊。” “我们不是爱情粉，是事业粉。” “哈哈，谁信啊。平台上比他努力的主播多了去了，你为什么偏偏给他刷？还不是喜欢他？别自欺欺人了！你们见过面吗？估计连手都没牵上吧，真是傻*。” 说完，**挂上了电话， 娜娜气得满脸通红，生**的气，更生梦想的气。**的话虽然难听，但却精确戳中了娜娜的痛点。娜娜掏出手机订了飞往梦想城市的机票。 深夜十二点，娜娜蹲坐在路边看梦想的直播。她已经等了三个多小时。 终于下播了，娜娜给他打去电话。 “薇薇，今天怎么没来看我？是不是病了？” “我现在在你工作室楼下。” “真的假的？别吓唬我。” “下来吧。我等你。” 不一会儿，梦想和高宏一起来到娜娜身边。高宏跟娜娜打了个招呼离开了。 “咋了，薇薇？怎么突然来找我？”。 “你告诉我，你喜欢我吗？” 梦想面露尴尬：“喜欢啊。咱家小公主我都喜欢。” “别拿这种话来搪塞我，你正面回答我，你喜欢我吗？” 梦想沉默了三秒钟：“薇薇姐，我一直把你当朋友。” 娜娜感觉自己的心碎了，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了出来。 “薇薇姐，对不起。”梦想伸手去擦她的眼泪，“我现在不能谈恋爱。你很好，我配不上你。” “如果我们谈恋爱，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我会守口如瓶。”娜娜抓住梦想的手。 “对不起薇薇姐。” “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穿我买的衣服，戴我送的戒指，跟我分享日常，还哄我睡觉？我们不跟情侣一样吗？”娜娜痛哭起来。 “粉丝跟主播不都这样吗？聊聊天分享分享日常，互相送送礼物。” “原来是这样。是我太蠢太自信了，以为自己跟其他粉丝不一样……” “薇薇，我们可以继续做朋友。” “我不再给你刷了，还能做朋友吗？” “刷不刷无所谓。” “但愿你说的是真心话，但愿我们之间还有一点真感情，哪怕是对我的一点点同情。” “薇薇……” “别说了，你走吧。” “我送你回酒店。” “我求你了，你走吧。我已经很丢脸了，让我一个人在这儿静一静。” “你自己在这里不安全。” “我不需要你的怜悯。求你了，你走吧。” 梦想转身离开。娜娜放声痛哭起来。 一只手搭在娜娜肩膀上。 “高宏？” “我送你回去吧，你一个人在这不安全。” “你怎么在这儿？你不会一直在偷窥吧？” “我可没那么变态。是老板让我送你回酒店的。薇薇姐，做主播这行不可能专一的。你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就不应该喜欢一个主播。” “你怎么知道？梦想告诉你的？”艾琳生气地问。 “他只让我过来送你，没说其他的。我之所以会知道，是因为平时都是我替他聊天的。” 娜娜感觉像被人抽了一个耳光。 “不同人不同的聊法。跟你聊，他是奶狗，跟强势的大姐聊，他是舔狗，跟内向的姐姐聊，他是狼狗。不过物料是通用的，那些分享给你们的日常都是群发的。” “那你也跟我聊过？”娜娜颤抖着问。 高宏点了点头。 “他真大方，连感情都可以跟人共享。你也很厉害，专门捡别人嚼过的东西啃。怎么样，味道好吗？”娜娜悲愤交加。 “薇薇姐，很多主播都是这样的。在他刚直播的时候，有个大姐给他刷了五万多的爱情票，后来脱粉回踩，差点把他搞死，好在那时他没啥人气，钱也还给了大姐，这事儿就不了了之了。从那以后，他就吸取教训，聊天非常谨慎，只喊宝宝，绝对不会叫老婆，顶多就是‘宝宝好久不见，有点想念’‘宝宝你太调皮了’‘宝宝你能陪我一辈子吗’。面对大姐说的撩骚的话，就装傻充愣转移话题。如果哪天跟大姐闹翻了，聊天截图挑不出毛病，顶多就是暧昧一点没有边界感，塌不了房。当然，很多大姐因为聊得太清水，没几天就走了。但是也有很多被这样吊着迟迟舍不得离开的……” “我就是那个被吊着的傻*，是吗。” “不是你傻，是这里面套路太多。每聊一阵子，梦想就会说自己忙，晾你们几天，这种若即若离的感觉会让你们更上头。另外，大姐之间也会互相欺骗。群里那几个管理，之前都是大姐，现在刷不动了，就做管理帮他维护其他大姐。” “他到底有没有喜欢的女生？” “没有。他真的没有时间谈恋爱，粉丝都维护不过来，怎么会有时间去谈恋爱。薇薇姐，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你及时止损吧。” “梦想是个烂人，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跟他沆瀣一气，欺骗女生的钱。” “主播挣的就是这份钱！你看直播这么久，难道看不出来？是你自欺欺人罢了。”。 “你说得对，是我自欺欺人。我太蠢了，又蠢又烂” 娜娜不再说话，一路上，两人相对无言。 艾琳进入梦想的直播间，梦想正在跟大家聊天：“可能是我年纪小，很多事情处理不到位。其实我的想法很单纯，大家给我刷，是我的荣幸，所以我会发消息感谢一下姐姐们。有什么开心的事情，我也会分享给大家，我觉得这是礼貌。但是我很早就跟大家说过，我不维护爱情票，我维护不过来，我的大姐我会以朋友的身份来处，想要朋友之外的，我没办法满足。梦想再跟大家说一遍，我不吃爱情票。愿意交朋友的、看节目的，我欢迎，但是想要更多，我做不到。” 话音刚落，管理便发了个飘屏：“梦想很单纯，希望大家一起守护我们的梦想。” 公屏上纷纷回应。 “咱们大姐都是事业粉，没有爱情粉。” “总有人想要用票控制主播，神烦。” “说的谁？薇薇姐吗？” “薇薇姐今天怎么没来？” “主播是大家的，不是属于某个人的，总有人拎不清” “像守护一朵花一样守护主播不好吗？一定要把花据为己有？” “哟，装上了。” “别惹他行不行，不然一会儿又下播了。” “难道在说娜娜？”艾琳反复给娜娜打电话，始终无人接听。 第5章 跟梦想决裂 第二天下午，艾琳终于接到了娜娜的电话。简单跟张瑞交代了几句，她便匆匆出门，飞往梦想所在的城市。 门打开的那一刻，艾琳的心都要碎了：娜娜满脸泪痕，两个眼睛饱含泪水，肿的像桃儿一样。 “那小子昨晚说的是你？” 娜娜苦笑了一下：“我前晚表白被拒了。” 他是不是人！不喜欢就不喜欢，居然带节奏阴阳你！给他刷了那么多，还不如喂狗，狗还知道摇摇尾巴。” “你知道吗，我听着听着，居然觉得很有道理。人家从来没说喜欢我，是我一厢情愿，有什么资格埋怨他呢？” “你真傻了吗？他跟你搞暧昧，吊着你圈钱，带头阴阳你，你居然还觉得有道理！你醒醒啊。” 娜娜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 “艾琳，我已经糊涂了，你说是不是我的错？很多粉丝私信骂我，说我是爱而不得的老女人，不要脸。所以是不是我一厢情愿？” “什么一厢情愿！每天发信息分享日常，彼此送礼物喊宝宝，这不就是情侣之间的相处方式吗？他接受你女朋友式的照顾和交往，给你释放暧昧的信号，这一切都是他给你设的套儿，你怎么反而自我怀疑了！醒醒啊娜娜！” 娜娜在艾琳的安抚下沉沉睡去。艾琳看着她红红的鼻头一阵心酸，这么玲珑通透的女孩儿在爱情里也会失去自我。 晚上八点多，娜娜睡醒了。 “吃饭吧，吃完饭我陪你去找梦想。” “前天晚上他已经明明白白地拒绝我了，还去找他干嘛呢。” “他现在网爆你，你就这么算了？最起码也要让他停止带节奏，不然那些疯狂的粉丝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儿。” 离梦想下播还有十几分钟，两人在直播间楼下的餐厅等待。梦想丝毫没有被娜娜的事情所影响，跟粉丝们插科打诨玩得不亦乐乎。直播间里一派和谐，仿佛从来就没有娜娜这个人。几个大粉轮流刷票，其他人谢个不停，而这些人之前也是这样感谢娜娜的。 艾琳气得牙痒痒。“这些人都是瞎子吗？居然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我要狠狠骂她们一顿。” “别，千万别。你说一句话就会被拉黑，就像我一样，我现在只能用小号。你也别想着在粉丝群替我说话，马上就会被踢出去。更不要想着在他作品下面评论或者自己发作品，分分钟删评和举报，根本没用。粉丝们不关心真相，他们只喜欢这个人，喜欢到偏执，喜欢到失去同理心。你不要试图去讲道理，没用的。他们非常团结，会反过来网暴你。网暴的残忍远超出你想象，心理素质差的人真的会崩溃，这是这几天我的切身体会。你千万不要去惹他们。” 梦想终于下播了，两人走进写字楼。到了门口，娜娜掏出电话。 “我在你门口，十分钟把事情讲清楚，就十分钟，以后我永远不再烦你。”。 门开了，艾琳吓了一跳。梦想脸色蜡黄地站在门口，完全不似直播时那样细皮嫩肉，更让人吃惊的是他非常颓废。艾琳不禁怀疑刚才直播的到底是不是他，怎么一转眼仿佛被丧尸给吸干了？ 他把两人带到办公室，倒了两杯水，然后不慌不忙地坐到对面，浑身散发着漫不经心的冷漠， 仿佛这个世界跟他没有关系。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艾琳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梦想面不改色，冷漠地像一块冰。 “为什么这样对我。”娜娜打破了沉默。 “我怎么对你了？” “为什么带节奏网暴我？” “我说的是实话。” “这两天，你知道我收到多少私信谩骂，你知道他们骂的多难听吗？就算我一厢情愿，就算我爱而不得，也不至于受这样的惩罚吧！更何况我是真心喜欢你！” “薇薇姐，我保护自己有什么问题吗？我混到这一步不容易，我不会让任何人毁掉。” “毁掉？你是担心我会曝光你，所以第一时间带节奏保全自己？你对我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 “你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感情？你是我的客户，在我这里消费，买走了我提供的情绪价值，这就是我们之间的感情。” “所以我们之间就是买家与卖家的感情？你对我说的那些话，分享的点点滴滴，都只是你的工作？” “娜娜姐，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跟你说实话，我真心觉得配不上你。在你面前，我很自卑，这种自卑又生出厌恶。你给我分享书单，我根本看不进去，如果我能读书，就不会十六岁出来混了。你跟我讲你的工作，我根本听不懂。最离谱的是你让我参加什么成人高考，发了一堆学习资料，你是谁啊，是我妈吗？管这么宽！” “我只是想让你变得更好。” “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我觉得我现在就很好。” “是我太傻了。”娜娜苦笑了一下，“以为你对我跟对其他粉丝不一样。” 梦想笑了起来：“你们每个人都这么想。我搞不清你们为什么会觉得我会想跟你们谈恋爱。说实话，我跟你们相处很累。每天上播前我要洗澡吹头换衣服，要把情绪调到最佳状态，就算有再多的烦心事，在开播的一瞬间也要甩到脑后。而下播的一瞬间，所有的疲惫和烦恼一股脑回来了。我就像被切成了两半，每天直播时拿出快乐的那一半，但下播之后就恢复成难过的一半。这种巨大的情绪落差让我非常痛苦，更痛苦的是，我要随时随地拿出饱满的热情去维护你们的情绪，一会儿嫌我回复晚了，一会儿嫌我字数少了，一会儿又让我哄睡觉，一会儿说骚话来骚扰我，这些都让我疲惫不堪。说白了，这种情况下，我怎么会跟你们谈恋爱？” “我明白了，以后我不会再来纠缠你。”娜娜说完准备离开，艾琳拉住了她的手。 “既然不在一起，把钱还给她。” 娜娜赶紧说：“钱我不用你还。给你花钱的时候我是自愿的，也是开心的，这钱就算是我自己为自己花的。” “娜娜，你还在感动你自己呢。不喜欢还收钱，又当又立！赶紧还钱！不还钱我们不会走！” 梦想咧嘴一笑：“还钱？我刚才说的不够清楚？她在我这里是消费，消费的钱怎么退？你们喜欢就在这里住着，我无所谓。” 艾琳冷笑道：“真以为我们不敢吗？不还钱我就二十四小时跟着你，看你怎么直播？一天不播损失多少你心里有数” 梦想两手一摊，做出个随你便的表情。 娜娜脸色难看地说：“走吧，艾琳。别纠缠了。” “行。消费的钱可以算了，那把她送你的礼物和转账都退回来。” 梦想不吱声，转头看向娜娜。 娜娜鼻子一酸：“艾琳，走吧。再待下去只会让我更加难堪。” 艾琳狠狠瞪了梦想一眼，转身跟着娜娜离开。 到了楼下，艾琳气愤地说：“这个梦想就是一架圈钱的机器！没有半分真心，根本算不上人，冷血。” 见娜娜没有回应，艾琳转头一看，她满脸泪水混着鼻涕，脸憋得通红。 艾琳赶紧拿出纸巾给她擦脸。“哭出来吧，别憋着，使劲哭出来。” “我是傻子我是傻子。他说的这些话，让我觉得自己好贱，让我好难堪。可是我却一点也不怨他，我看他这么颓废，心里的埋怨和恨意全都消失了，只剩下心疼。呜呜呜，我好没尊严。” 艾琳抱住娜娜，轻轻拍着她的背。“我懂我懂，不是你的错。这种男人就跟毒品一样。但是没关系的，时间会带走一切。” 第6章 陈总的第一个项目 这天，甜甜总监组织召开部门全体会议。走进会议室，一位帅大叔龇着牙朝他们微笑。 “这位是公司新聘请的培训专家陈总，以后全权负责培训工作。陈总之前担任过很多知名零售企业的培训负责人，有着丰富的经验。让我们热烈欢迎陈总的到来。” “非常荣幸能够来到W公司。我从事培训工作二十余年，深知培训的重要性和困难性。重要性我不必多说，W公司也是充分意识到这一点的，不然也不会找我过来。而困难性，主要是因为绝大多数公司没有找到正确的方法，而这正是我的强项。我将带领大家完善我们的培训系统。” 陈总顿了顿，接着说道：“首先，我们必须要有一个资料盒子。大家都知道记忆盒子。在你的大脑里有无数个记忆盒子，每个盒子里面装着不同的内容。它们整整齐齐地排列在一起。当你需要什么，就找到那个盒子，拿出来打开它，用完后再把它放回去。培训也是如此，要有我们的资料盒子，每个盒子里面装着不同的知识。用的时候就拿出来，用完放回去。其次，要改变培训方式。我们现在的培训方式都是老师讲、学生记，对不对？这是错误的！在这种方式之下，老师完全是单方面输出，学生记了没有、看了没有、懂了没有，老师一概不知。所以我们应该转变为学生讲、老师听。学生讲，他们才会真正思考，老师听，他们才会知道学生到底掌握了没有。今天简单讲这两点，以后再详细说。” 回到办公室，廖经理给培训部开了个会：“大家也看到啦，公司还是非常重我们培训部的，专门找了个专家来指导。我先跟你们说好，陈总跟你们要任何东西，都要说没有，不然出了任何问题你们自己负责。懂？” “懂。” “咱们部门在我来之后好不容易稳定下来，本想着能放松一些，没想到给安排个专家！据说这个陈总很强势，之前给员工培训桌椅不够，公司迟迟没给配，他就把所有桌椅都撤了，让学员坐在地上听课，然后把视频发给公司领导，结果第二天桌椅就到位了。估计咱们以后有的折腾了。大家都留个心眼，别随便给我接活儿。丑化说在前头，谁接的活儿谁自己干，我不会管的。例如明明从陈总那里领了活儿，你不用告诉我，自己搞定就行了。听懂了吗？” “懂。” “行，吃饭吧，咱们去吃鱼火锅。还有十分钟下班，我跟马教官先下去把锅点上，然后你们几个分批下来。低调点，别被人看见。” 当天下午，陈总驻进了培训部旁边的隔间。入驻之后，他第一时间向廖经理要目前培训部的所有资料。 廖经理吩咐淞淞把新员工入职培训、大学生培训和店经理培训的课表和课件发给陈总。淞淞问道：“组长培训班的课程不发吗？” “发什么发，给的越多事儿越多！我再强调一遍，你们也都听着，没有我的同意，谁也不准给陈总发东西。” 第二天，陈总组织培训部开会。 “昨天给到我的东西很不错，尤其是大学生的课程，非常丰富。但是，有几点需要补充。第一，要有考试。我发现新员工培训是有考试的，但是大学生和店经理培训是没有的。这不可以，只有考试才能测出大家是否真正学懂弄通。第二，要改变培训模式。就像我前天跟大家说的，要让学员们讨论，让他们自己讲，我们则充当倾听者。我准备在店经理培训班实施这套新模式。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要先做另外一件事。“ 陈总在白板上写下几个大字：“共通工作标准。我们要建立W公司自己的共通工作标准。之前我跟董事长谈过，人工费是他非常关心的问题，但是光用劳效来确定门店人员多少是很片面的，因为每个门店的工作环境和条件不一样。有的门店销售低，但是面积大货架多，工作量大，对于这种门店，不能光用劳效来配置他们的人员，要用共通工作标准。制定共通工作标准非常简单。” 说着，陈总又在白板上画了起来：“我们把一个柜组的工作分成若干工作任务，再把每项工作任务分解成若干活动，测出每个活动要需要的时间、人数和工作量然后将工作任务所包含的所有活动的时间之和除以工作量，再除以人数，就得到每个工作任务的共通工作标准。例如糕点这个柜组的工作可以分为打卡、换工装、收货、陈列、整理排面、打扫卫生、服务顾客等等工作任务，我们拿整理排面举例，这项工作任务所包含的各项活动的工作量、时间和人数如下——商品前移30分钟；价签核对8分钟，检查质量和保质期7分钟，记录缺货商品3分钟，合计48分钟，共2人负责了12节货架。我们把所有活动的时间之和除以工作量，再除以人数，就得到整理排面这项工作任务的共通工作标准，48/12*2＝8分钟/人/节货架，即一个人整理一节货架用时8分钟。如果糕点组有24节货架，要求在12分钟之内整理完排面，那么就需要24*8/12=16个人。当我们把所有柜组的所有工作任务的共通工作标准都统计出来之后，就可以测算出每个柜组不同工作任务期间要安排多少人，并以此为基础大致计算出每个时间段需要多少人。” 大家听完后，都吃惊地张大了嘴。陈总笑道：“你们有什么疑问尽管提。” 沉默了一会儿，廖经理问道：“门店所有柜组都要进行统计吗？” “是的，我们要对所有门店的所有柜组进行统计，然后横向比对作为人员配置和排班的参考。例如A店和B店糕点柜组的面积和货架差不多，A店的共通工作标准是2分钟，B店是4分钟，那么可以判断A店员工的工作效率偏低，我们就可以参考B店的标准重新测算A店的员工数量。” “一个区域多则三四十个店，少的也有好几个，大店有二三十个柜组，小店也有十余个，这可是项巨大的工程啊！” “我知道，但这项工作一旦完成，将给公司带来巨大的收益。” “陈总，每个柜组包括哪些工作任务，每项工作任务又包括哪些活动，这些由门店自己填写，还是由我们提供给门店，门店直接测量时间即可？” “由门店自己填写。。” “一个门店一个想法，如果让门店自己填写，那么不同门店同一个柜组的工作任务和活动肯定不同，比如您刚才举的例子，糕点柜组工作任务分为打卡、换工装、收货和陈列等等，有些店可能会忽略打卡换工装，直接从收货开始。那这样测出来的数据还能进行横向比对吗？。” “当然可以。”陈总耸了耸肩，“我们有这么多店，总有门店统计了打卡、换工装，我们找有相同工作任务数据的门店进行比对。” 廖经理偷偷使脸色，大家心领神会。佳佳首先提了一个问题：“陈总，我们这么多店，一个店一个店进行比对测算员工数量，感觉很麻……感觉弄不过来，太多了。” “我们从劳效低的门店开始梳理，很快。” 艾琳问道：“陈总，是不是给门店一个大致的模板？不然汇总上来的数据肯定五花八门。例如整理排面的工作量的单位，门店有可能用货架有可能用商品件数，单位如果不统一，那肯定没办法进行横向比对。” “这个建议很好。回头我整理个模板发给你们。” 大家沉默了一会儿。 “陈总，这真的是一项巨大的工程，我们抽选一些门店先试试水是不是更好？”廖经理小心翼翼地说。 陈总笑了笑：“无论什么问题都有解决的方法，不要在还没开始之间就讲困难，要有信心，明白？” 廖经理赶紧陪笑：“是的，您说得对，我们先干，遇到一个困难消灭一个。那什么时候开始呢？” “越快越好。” 第7章 不配合的廖经理 会后，廖经理把大家召集到一起：“共通工作标准说白了就是个工作量测量，这就是个坑，咱绝对不能接。首先统计上来的数据肯定不准确，哪个门店会真的去测量时间？其次即使真的用这些数据测算出来店里员工多了或少了，下一步怎么办？谁去给店里加人或减人？区总会认同吗？最重要的，这么庞大的数据，汇总上来肯定乱七八糟的没法用。最近我会安排几个培训班，把你们都派出去。嘴巴都紧着点，别随便乱说话。懂？” “懂。” 第二天下午，廖经理找到陈总：“陈总，这两天我们要组织大学生和店经理培训。之前因为门店档期的原因，已经将培训延后了，不能再拖了。” “好的。我们暂时按照原来的模式进行，但是大学生培训要加入考试。店经理培训先不用变动，等弄好共通工作标准再说。” “好的，陈总。” 隔天，除了廖经理，培训部其他人全部都去了培训基地。陈总找到廖经理：“部门只剩你一个人，我的共通工作标准怎么办？” “陈总，我这边也是忙得很，明天我就得去给大学生上课。大学生培训结束后紧接着就是店经理培训，这两个培训加起来得一个多月的时间，期间我得经常过去帮忙。所以共通工作标准光靠培训部真的不行。我建议您跟甜甜总监要几个人。” 没过几天，甜甜总监找到廖经理：“怎么陈总跟我说没有人给他干活？你手底下的人呢？” “他们都在基地组织大学生培训。我前两天跟您说了，因为档期原因，咱已经欠了两期培训” “我知道在组织大学生培训。6个人都需要在那边吗？” “总监，咱这个培训您也知道，又是军训又是拓展又是理论，最重要的是陈总要求这次要考试，我们还得做考试题，再加上后勤王姐请假了，什么都得培训老师亲力亲为，根本忙不过来。而且明明前两天把脚崴了，所以只有5个人在那边，我时不时还得过去帮忙。真的抽不出人弄陈总的东西，那实在不行，就让我来给陈总统计这个共通工作标准吧。” “你是部门负责人，你来干这个活儿，培训部的工作怎么办？” “总监，这项工作主要就是汇总，会用excel表就行，所以难倒是不难，只是比较耗时间。其实也不一定偏要培训部来做，我看鹤鹤刚休完产假回来……” “你们培训部的工作自己不做，让别的部门做？” “不是的，这个共通工作标准其实是排班、定编的依据，跟培训部没有关系。当然，人资部是一个大整体，要有大局意识，如果我们人手够用，我们肯定就干了。但现在真的抽不出人。” “陈总的工作就是你们培训部的工作。你赶紧从基地调一个人回来。” “总监，真的调不回来。一个拓展项目就得三四个人，还得管着后勤食宿。哎，我尽力吧。” 三天后，从刘总办公室里出来的甜甜总监怒气冲冲地给廖经理打电话：“你在哪儿？我让你调个人回来配合陈总，你调了没……为什么不调……你一个人都抽不回来？你真行……” 挂上电话，甜甜总监找到鹤鹤：“鹤鹤，你产假回来一直没有固定的工作，正好陈总要做一个项目，就由你负责吧。” 等艾琳他们从基地回来，陈总的项目已经如火如荼地展开了。他给所有的区域经理、店经理和区域人事发了一封邮件，标题为叫陈总致门店（一）——制定W公司的共通工作标准。邮件里详细说明了统计方法，并附上了统计表。艾琳打开看了看，这么细致繁琐的工作，表格却很笼统，后续的汇总和计算肯定很难。 鹤鹤隔三差五地加班，时不时就跑陈总的办公室。廖经理得意地说：“幸亏咱们没接，接了就是白折腾。我再强调一遍，陈总老头的活儿咱们能不接就不接，谁如果接了活儿，谁就自己做，别来告诉我，懂？” 艾琳不禁想起被孟总折磨的日子，自己如果有廖经理一半的手段，也不至于做那么多无用功，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一个月后，鹤鹤的统计工作完成了，陈总邀请甜甜总监和廖经理一起审核。艾琳假装跟淞淞谈工作，坐在陈总门口的工位上斜着眼偷看。鹤鹤打开一个excel表，里面有好多sheet，写着各个岗位的名称，粗略估计有三四十个。她选中一个展示，从上拉到下面大概有几千行，光看着就累。 “艾琳姐，你说陈总测出来的数据能准吗？这表格这么麻烦，哪个店会真的一个活动一个活动地去测？肯定都是瞎写的。” “不管门店测得准不准，在陈总这里都是准的。” “那这个工作有什么意义？从根上就是不准的。” “意义在于他带来了新东西，准不准不重要。” 下午廖经理给部门开会：“刚才总监召开部门负责人会议，把鹤鹤好个夸，说她做东西又快又好。鹤鹤那个开心哦，表情都控制不住了。说实话，这东西有什么含金量？咱们不做罢了，做的话肯定比她好。主要是这玩意儿做了也没有用，白费功夫。” 大家纷纷点头。 廖经理接着说：“那个鹤鹤也是个显眼包。上午把自己好一顿夸，什么时间紧任务重加班加点才做完，什么经常跟陈总请教。总监当场就说她辛苦了，这次给培训部帮了大忙。什么叫给我们帮忙？这活儿跟培训部有半毛钱关系？再说了，咱就不辛苦吗？一个培训班至少半个月，在基地吃基地睡，每晚上课到八九点，还要管着学员的吃喝拉撒。其他人在办公室吹着空调，准时坐班车上下班，结果总监说他们辛苦，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明明接茬道：“昨天小陈还跟我吐槽说每次报考勤都要弄到九十点，我心想你一个月才加班几天，我们带一个班至少半个月，你有啥可吐槽的。” 廖经理说：“就是。刚才会上总监也说薪酬绩效部弄考勤很辛苦，合着这个部门辛苦那个部门辛苦，就培训部不辛苦。凭啥咱们的付出得不到肯定，别人干一丁点活儿就被表扬？总监也太偏心了。” 艾琳心想还真是这么回事，不由得生出一阵委屈和埋怨。 第8章 又是家务之争 晚上，待艾琳把睿睿哄睡后，张瑞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了。 艾琳叮嘱张瑞：“你吃完饭把剩饭放进冰箱，然后把碗刷了。一共就两个碗，别天天留给我。” “好。”张瑞边刷手机边随口应承。 “我认真跟你说呢，一定把桌子收拾干净！” “知道了，一天到晚就知道啰嗦，让我清静一会儿吧。”张瑞不耐烦地说道。 等艾琳从卧室出来，发现桌子上一片狼藉，张瑞则在自己房间里玩手机。 “我说，你赶紧收一收。” “好，我一会儿收拾。” “一会儿是几点几分？” “我一会儿就收了，不就两个碗嘛！” “对呀，就两个碗儿，一共两分钟的事儿，随手刷了不就行了，为什么老拖着？” “你别管我什么时候干，反正今晚给你干完就得了呗。” “行，那你今晚一定干完！别像之前那样又睡了，最后还得我干！” “睡了就明早收拾，是你自己性子急，偏要晚上弄。” “谁家碗放一夜不收拾？还有剩饭，第二天放冰箱那不就馊了。” “行了行了，别啰嗦了。我累了一天，晚上还得听你唠叨。” “那你今晚一定要收，听见没？” 张瑞不吱声。艾琳火气噌噌往上冒：“你听见没有？听见没？听见没？” “你闭嘴吧，我TM累了一天，还得听你叨叨叨叨，说的我头疼。”张瑞吼道。 “你累我就不累吗？我一晚上给睿睿刷牙洗脸洗澡讲故事哄睡觉，我不累吗？我白天也上班，回到家还得照顾孩子。你是加了一会儿班，但是你不用看孩子，吃完就能休息，洗两个碗也不累，为什么就不能顺手干了？我告诉你，你今晚必须得收拾!” 说完，艾琳气得摔门回了卧室。 过了一会儿，艾琳出来上厕所，发现剩饭剩菜依然纹丝不动。她冲进张瑞的房间，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艾琳怒从心底起，使劲推搡着张瑞：“你赶紧起来，说好了今晚要收拾的。” “你干什么！”张瑞用胳膊肘怼了艾琳一下。 “说好了今天要刷碗，你起来刷！”艾琳怒吼。 “CNM，滚。”张瑞顺手抓起床头柜的杯子摔了出去，然后一脚蹬了向艾琳。艾琳狠狠挠向他，两个人撕扯起来。 艾琳的肚子和胳膊狠狠地挨了几下，接着被推倒在门外。咔哒一声，门从里面反锁了。 “你去死！去死！”艾琳声嘶力竭地吼道。吼完，她无力地瘫倒在地上。 当眼泪干涸之后，艾琳从地上爬了起来。她简单收拾了两件衣服，抱着睿睿回了娘家。 “咚咚咚”，艾琳敲响老妈家的门。 “谁？”老爸警惕地问。 “我。” “怎么了？”门开了，老爸和老妈疑惑又担心地望着艾琳。 “他打我，呜呜……”艾琳哭诉了事情的原委。 沉默了一阵，老妈开了口：“唉，他工作到那么晚肯定很累，不收就不收吧。你如果也不愿意收，那就留到第二天再说。何必在他睡着了之后又去跟他吵。” “凭什么每晚都是我收拾。我每晚到家要给睿睿讲故事，给他刷牙洗脸洗澡，陪他玩游戏，哄睡觉，搞完这些都九点半了，等我自己再洗漱完差不多十点。我也很累！他自己吃饭的碗凭什么留给我？就两三个碗，为什么不能顺手刷了？一次两次无所谓，主要天天这样，凭什么啊。”艾琳委屈地说。 “张瑞也是，不想收拾就好声好气地说，什么我今晚很累等明天再说，或者你帮我收拾一下，我下次再收，这都算句话。再怎么样也不能动手。”老妈无奈地说。 老爸叹了口气：“张瑞动手这个习惯是真的不好。夫妻间有什么事情要商量着来，不管怎么样都不能动手。你先在这里住着，等张瑞来了我好好说说他。“ “说什么？有什么好说的？直接离婚就行了！我过得什么日子！房子我出，家务我干，孩子我看，气儿我受，打我挨着，你还想着劝他？之前你也没少给他讲道理吧，但凡他听进去两句，今天就不会跟我动手。” “结婚了就别老把离婚挂在嘴边。离婚是能随便说的吗？” “我不是随便说的！我过够了，够够的！我要离婚！必须离婚！” “闺女，你怎么这么天真。离了就能找到更好的吗？你看看周围离婚的，哪一个过得更好了？咱楼上老周的闺女，三十多离的，二婚找的还不如第一个，天天在家干仗。我同事他闺女，离了之后没人要，现在都四十多了，孤孤单单一个人。女人离婚后基本上不可能找到好的，更何况你还有孩子，就算再婚也很难过好，因为如果你有经营婚姻的能力，你就不可能离婚。”老爸说道。 “谁说我离了之后要再婚？我永远不会再结婚！永远不会！我一个人过多好！我把家收拾干净，这个家就会一直干干净净，东西永远都在原位，地上没有垃圾，马桶上没有尿渍，马桶圈一直放下，厨房里没有油渍，洗碗池里永远空空的，简直是神仙日子。” “女人能不结婚吗？你看看那些岁数大的剩女，背后被人笑话！“ “谁愿意笑谁笑去。他们怎么笑也影响不了我。我自己过得幸福就行。” “你一个人过就幸福了？怎么这么幼稚！” “两人天天吵架不如一个人过呢。你跟老妈就吵了一辈子，你们幸福吗？” “你别说我俩。现在说的是你。你跟张瑞目前没有大的矛盾，也没有原则性的问题，就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坚决不能离婚！张瑞整体来说是个好孩子。家里虽然没钱，但人上进，也老实，不嫖不赌，不烟不酒，每月挣钱都交给你，这就挺好。你自己也有很大的责任。你从来不做饭，天天来我们这里蹭，家里一点烟火气都没有，你这是当老婆的样儿吗？” “我不做饭，但我也没饿着他。他每晚不也来这吃嘛！” “你们就不应该来这吃，在家里做饭才是过日子的样子！我早就跟你妈说了，让她少管你们，她就是不听。你现在得有做老婆做母亲的样子，要承担起家庭的责任，不能老来这里蹭饭。” “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一定要让女人做饭？男的不能做？” “对，男的不能做！中国社会就是这样，做饭的都是女的，你不做饭，就是不称职的老婆。所以你也不用一直埋怨张瑞不好，你自己也有很大的问题。张瑞这个小伙整体不错，你离了肯定找不到比他更好的。” “我说了我不想找，我就想自己过！” “你不用嘴硬。好好想想吧！” 一直心疼地看着艾琳的老妈开口了：“唉，闺女啊，婚姻不是那么容易的。别老把离婚挂在嘴上，老说老说就容易成真了。” 见艾琳不说话，老妈继续说道：“结婚之前我看张瑞对你言听计从，你一个眼色他就鞍前马后地跑。当初结婚不要房子不要彩礼，就是希望他能继续对你好。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婚前对我好是因为他什么都没有，只能对我好，婚后无所顾忌，不需要再对我好了。我真是妥妥的恋爱脑，没房没车没彩礼，我倒贴嫁给他。怪不得他不把我放在眼里，她妈也不把我当回事儿。妈，我没有社会经验，你也没有吗？你不知道凤凰男都是什么德性吗？你不知道上赶着不是买卖？你怎么不阻止我呢？人家闺女找女婿，老妈都挑三拣四，这个配不上，那个差点意思。你倒好，一个劲儿把我往外推，催着我结婚。” “哎呀，闺女，你毕业都快三十了，我能不着急吗？我寻思小伙长得还行，对你也好。谁知道会变成这样。” “对我好有个屁用，他除了对我好，其他什么都没有。现在他对我不好了，你说怎么办？” “闺女，妈说句实话，张瑞这个小伙属于爱听好话那种人，你平时别那么硬，有事儿哄着来。” “哄他？我就不是那种温声细语的人，撒娇那一套我做不来！” “闺女，夫妻相处要讲究方式方法，该软的时候要软。要以柔克刚。” “他做错了我还得哄他？还得撒娇？还讲究方式方法？那你怎么不对我爸温柔一点？给我做个榜样看看？” “现在说你俩，别扯到我跟你爸身上。你有气儿别冲我们撒，毕竟张瑞是你自己选的，又不是我们强迫的。” “对，我选的。我没有经验，你也没有经验吗？你给我一点点有用的建议没有？” “怎么跟你妈说话呢？我们虽然没啥本事，但也给了你丰衣足食的生活，多少人还不如你呢！”老爸生气地说。 艾琳顿了一下：“是，爸你说的对，我没有资格埋怨你俩，人是我选的，路是我自己走的，这是我应得的。既然是我自己的生活，那现在我要离婚。” “不可能离婚，你想都不用想！没有原则性的问题不能离婚！” “艾琳，你爸说得对。你和张瑞还没到那一步。” “还没到那一步？要他把我打死才到那一步吗？”艾琳委屈地喊道。 “不用说的那么夸张。他也是气急了推搡几下，没真动手。”老爸说道。 “这还没真动手？你看我胳膊都青了，肚子上也被踢了几脚。那怎样才算真动手？要拿刀劈了我是吗？” “行了行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老爸严肃地说。 “好了别吵了，先睡觉吧。”老妈劝道。 艾琳气得摔门进了次卧。 第9章 娘家也不是避风港 连续三天，张瑞都没来找艾琳。第四天是周末，艾琳坐在沙发上逗着睿睿，老妈忍不住问她：“如果张瑞一直不来找你怎么办？你就一直在我这儿住着？” “不来正好，直接离了。” “别说气话。一直呆在我这儿也不是个事儿，要不你收拾收拾回去吧。” “什么？你让我主动回去？”艾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离不离婚另说。他都没来认错，你就让我回去？那我以后不是被他拿的死死的？” 艾琳一阵心酸。原来婚后吵架，娘家也不是可靠的避风港。可是离开娘家，自己又能去哪里呢？明明是自家的房子，无家可归的却是自己。此时此刻，张瑞肯定是舒舒服服地躺在家里玩手机，自己却在这里忍受老爸老妈的压力。 “我给张瑞打个电话，让他过来谈一谈。”老爸说道。 “不行不行。”艾琳喊了起来，“爸，你怎么想的。这个时候找他，就相当于求他来接我，那我在家里还有什么地位？以后吵架他肯定更加肆无忌惮了。必须得他主动来接我，我才能回去。” “那他一直不来接你呢？” “这个你们不用操心，他肯定会来接我。你就记着，你如果打了这个电话，以后你闺女在他面前永远没有地位，没有话语权。你如果想你闺女一辈子委曲求全，那你就打！”说完，艾琳抱着睿睿回到了次卧。 关上门，艾琳抱着睿睿无声地痛哭起来。原本以为爸妈会支持自己离婚，做自己坚强的后盾，结果他们不仅反对，还急着让自己回家，这下一点底气也没有了。 艾琳不禁开始担心，万一张瑞真的不来接自己怎么办？难道自己灰溜溜地回去吗？难不成真的打电话让他来接？ 一瞬间，她感到孤立无援。明明是自己的父母，为什么都在向着张瑞说话？真的是自己错了？ 看着正在床上蹬着小腿的睿睿，艾琳难过不已。 “妈妈好没用。妈妈不敢离婚。妈妈没办法忤逆姥姥姥爷的意思。”艾琳抱着睿睿喃喃自语。 夜里，艾琳想跟娜娜发泄一下，结果镜头里出现一个形容枯槁的女生。她立即把自己的事情丢到了脑后。 “娜娜，你怎么瘦成这样了？你现在面色发灰，好吓人。赶紧去医院看看。” “我没事。我现在要做的就是找点事情来做，分散下注意力。” “你瘦了好多，这样对身体不好。别钻牛角尖，世界上的好男人多了去，想要什么样的没有。” “我知道。下个月我就开始相亲。我就不信这世界上没有帅哥了。” “别下个月，明天就开始。咱每天相一个，找个比他好十倍百倍千倍的大帅哥” “哈哈，好，我明天就相亲，今晚我就到相亲平台注册账号。” “我是说真的。你这样下去不行的。不要自己把自己困住，多出去走走运动一下，或者去旅旅游散散心。” “知道啦，放心吧。” “娜娜，不要问为什么，也不要纠结于过去的付出。千万不要让这件事成为执念。有了执念就会无法自拔，渐渐地人会魔怔的。” “放心吧艾琳。已经很晚了，早点睡吧。” 挂掉电话，娜娜打开手机，进入梦想的直播间。 梦想笑得依然灿烂。娜娜用手抚摸着屏幕上的脸庞，泪如雨下。 回来以后，娜娜感觉自己失去了快乐的能力，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好像一具行尸走肉。 白天还能装一装，夜晚才是真正的煎熬。回来后的每一晚，每一个晚上都如同地狱。临近开播的焦虑、看直播时的心痛、直播结束后的懊悔，每晚都在轮回，让她喘不上气。 梦想下播后，娜娜收到高宏的电话：“娜娜姐，别再来看了，他就那么好吗？” “我也不想的。”娜娜哭了起来。 “你是个好女孩，但出现的时间和地点不对。如果你不是粉丝，而是他的同学或邻居，那爱而不得的就是他了。但从你刷出第一个礼物开始，你就成了他的客户，而不是一个谈恋爱的对象。娜娜姐，你放过自己吧。” “我好气自己这么没骨气……我好没用。” “娜娜，我来守护你好吗？” “你是看我可怜，想帮我一把？” “不，我喜欢你。给你发的那些甜言蜜语，虽然是以他的身份说出来的，但都是我的真心话。因为你，我从讨厌替他聊天变成了渴望。每次拿到手机，我都迫不及待打开你的消息，从头看到尾，一遍又一遍，生怕落下一个字、一个标点符号。在你生日的时候，看到你们聊得那么开心，你知道我有多嫉妒。娜娜，我喜欢你。让我帮你走出来好不好……” 娜娜木然地挂了电话。 又过了三天，张瑞终于来了。 “爸，妈。”进门后他若无其事地抱起睿睿哄了起来，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吃饭了吗？”老妈问道。 “没呢” “先吃饭吧。” “好，好。” 吃完饭，张瑞逗起了睿睿。老爸走了过来：“张瑞，你跟艾琳的事儿我得好好跟你说说。” “爸，我俩就是吵了一架，没啥事儿。” “吵架很正常，谁家不吵架。不过动手这个事儿就不对了。” “没有动手，就是推了了她几下。她也打我了，你看她给我胳膊抓的。”张瑞说着把袖子撸了起来，露出胳膊上的几道划痕。 “她抓你，也是因为你先推搡她。况且艾琳是女的，抓两下也抓不出毛病。但你是个男人，男人怎么能动手？夫妻之间要和睦相处…” 张瑞 打断老爸的话：“爸，你不知道，她在家里太霸道了。说啥就得是啥。马桶冲完水得用花洒再冲冲；睿睿尿床了必须立即换床单，绝对不能等第二天；吃个零食必须在厨房里对着垃圾桶，不让在客厅吃；垃圾袋每晚都得换新，不能过夜；吃完饭必须立刻刷碗，不能留到第二天。各种条条框框，一不小心做不对了，她就大吼大叫，就说房子是她的，让我滚。她太强势了，我过得太没有尊严了……” 艾琳忍不住打断他：“那是强势吗？那是最基本的卫生习惯，我不说你也应该自觉做……” 老爸打断了艾琳：“这都是生活的琐事，女人活得精细，男人粗线条，肯定会有摩擦，要互相体谅。艾琳你以后要有耐性，有什么话好好说。你呢，你作为一个男人，要有男人的胸襟，她说你几句，你就听着，或者你当耳旁风。别跟她吵，更不能动手。动手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我活了这么大岁数，看到很多夫妻因为动手导致的惨剧，这不是吓唬你。” “我知道，爸，我那不是动手。她喋喋不休，我就想着把她推出去清静一下。我没使劲儿。” “男人手重，有时候没个轻重。不管什么事情，坚决不能动手就是了。” “我知道了爸。” “艾琳，你有个毛病也要改。你跟张瑞结婚了就是一家人，以后不要说让谁滚出去，说这话多伤感情。” 艾琳委屈地说道：“刚结婚那会儿，我是说过几次，但是有了睿睿之后我就再也没说过了。” 张瑞立即呛声：“你每次吵架都说。” 艾琳气得要命：“你瞎说，我这次明明没说。” “你自己说的你都忘了！” “我没说，我没说。” “行行行，每次都是你对。你说了你也不承认，你不承认我也没办法。” 艾琳快被气哭了：“我真的没说。” “行了行了，不管这次说没说，以后不能再说了。”老爸打圆场。 艾琳气得发抖。张瑞老是拿一些她没说过的话来污蔑她，但她又拿不出证据反驳。以后吵架一定要录音或录像，不然老是哑巴吃黄连。 老妈开了口：“张瑞，我这个闺女从小就没干过活儿，可能是娇气了点。但除此之外，没有一点毛病。长得不错，循规蹈矩，乖巧听话。你看看周围的女人，不上班天天搓麻将的，每天下班打牌跳舞的，成天打扮得花枝招展不回家的，比比皆是。相比起来，我这个闺女挺好的，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你和睿睿身上。所以对于她的娇气，你也包容点。家务活她干不过来，你就帮着一起干。现在不像以前了，女的也上班，上班回来也累，单单刷碗这点活儿，你随手干了也不是不行。” “妈，我没说不干，我就是想休息一会儿再干。” 艾琳反驳道：“你就是故意的，故意拖着不干，然后推给我。你不是一次两次了。” 老妈摆摆手：“如果真的太累了，第二天刷也不是不行。但是你得好好跟艾琳说，不能动手。” “行了，艾琳，你收拾收拾带着睿睿回去吧。”老爸说道。 一路上，两人谁也不搭理谁。回家后，张瑞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艾琳也心平气静地抱着睿睿回了卧室，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当然什么也没有改变。 “艾琳，我要结婚了。下个月15号。” “什么！”艾琳惊讶地大叫一声，“真的假的？跟谁？” “真的。跟高宏。” “高宏？” “前阵子你肯定也看出来了，我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对，后来去医院看了一下，是中度抑郁。那时候我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死了，是他拉着我去旅游放松，逗我开心，让我重新活了过来。” “走出来就好，走出来就好。” “如果没有高宏，我肯定走不出来。真的真的太难了，感觉是从地狱里一点点爬上来的。” “以前的事不要再想了。不过你俩真的是挺快的，这才多长时间，不到半年，五个月吧。” ”我知道你的顾虑。你怕我们彼此间了解得不够。我跟梦想彼此间了解得够多吧，但是又怎样呢？” “也是，爱情跟时间长短无关，我跟张瑞谈了那么长时间又如何呢？还不是过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有时候想想，也许先结婚后谈恋爱更好，这样起码婚后的新鲜感会更长。祝福你娜娜，永远幸福。” “谢谢艾琳，此时此刻我真的需要有人支持我。” “叔叔阿姨他们对高宏还满意吧？” “还行吧。主要是看到我这个样子他们也不敢反对。外加高宏家里条件还可以，全款买了房子和车，写了我俩的名儿。虽然结婚的决定很冲动，但我也不是傻子。我不要求大富大贵，但最起码的物质保障要有。” “那就好。加油娜娜，往前走，不要回头，你一定会幸福的。” 第10章 工作要用巧劲儿 十一月，陈总启动了店经理培训。 一共一天半的时间，除了董事长讲话和陈总自己的领导力课程，其余时间均安排小组讨论。 艾琳一行人被分配到不同的小组担任助教，扮演倾听者、观察者和记录者等多种角色。听着挺高大上，其实就是个打杂的。除了以上的各种“者”，还要担任早上列队迎宾者，领导讲话记录者，端茶倒水者，全程站立没有什么意义做摆件装逼者，晚上列队送宾者。 第一天开班典礼上，董事长激情开麦近一个小时。艾琳身着西装套裙脚穿高跟鞋站在教室东侧做摆件，不停倒腾着重心缓解双脚的酸痛，同时内心生出对董事长的佩服。这么大岁数，在脱稿的前提下，清晰而有逻辑地讲了一个钟头，真的太厉害了！怪不得人家能当董事长呢。 短暂休息十分钟，培训正式开始。店经理们被分成十二个小组，每个小组8人，安排在不同教室进行讨论。每个小组配备一名助教，负责所谓的倾听、观察和记录。开课之前，陈总再三强调：“学员们在讨论时，我们一定不要插嘴，让他们自己充分发言。我们要做的是做好倾听，观察和记录，根据他们的表现把他们划分为领导者、倾听者、记录者、追随者和时间管理者。领导者每个小组只有一位，其他角色可以有多个。讨论结束，每个小组要出一份讨论结果，写在白板纸上，并派一名代表上台分享展示，我们给他们打分。培训结束后，要将每个小组的成果和得分在全公司进行公示。同时，要将所有小组的讨论结果进行整理，成为一份报告呈送董事长。” 艾琳心想，听着挺新颖，这不就是无领导小组讨论吗？之前用在面试上，现在用在培训上，美其名曰新的培训模式。真是外来的和尚好念经。 第一节课讨论的主题是门店生鲜运营存在的问题和建议，讨论时间30分钟，上台展示10分钟。因为要给学员分类，艾琳听得格外认真，生怕遗漏了什么。但是一场讨论下来，艾琳发现这种方式其实并不容易挑选出领导者：学员们彼此间不熟悉，所以都客客气气轮流发言，再加上都是店经理，彼此水平大差不差，因此并没有哪个人的发言特别精彩，或者有哪个人能掌控全局，整体看下来，大部分人的表现都差不多。 艾琳犹豫再三，随机选了一个人做领导者。休息间隙艾琳偷偷跟其他同事交流，发现大家都一样，都是随机选择的领导者。 接下来是小组展示。规定展示时间为10分钟，但是几乎每个小组都超时，有个小组甚至在被提醒的情况下又啰啰嗦嗦说了20分钟。艾琳肚子饿得咕咕叫，她不明白为什么规定的时间总是成为摆设，领导怎么也不管管？人的表达欲真的太可怕！ 除了个别小组真的不错，其他的无论从内容还是现场表达都差不多。艾琳只得再次随机分出了高低，但是分数差距给得很小。 原定十二点的午餐直到一点才开始。好在酒店给安排了丰盛的自助餐。之前在培训基地都是清汤寡水，艾琳食欲大开，放开肚皮吃了个肚溜圆。 吃完没多久，下午的课程就开始了。这次讨论的主题是门店杂货运营存在的问题和建议。跟上午的讨论一样，大部分人的观点和表现都差不多。艾琳再次随机选出了领导者。 晚自习依然要求大家进行小组讨论，小组展示则安排在第二天上午。讨论的主题是店经理如何践行企业文化。营运总监特地抽空赶过来了，在各个小组之间穿梭，时不时指点大家一下。为了在领导面前表现自己，白天半小时就能讨论出的结果，各位店经理硬是搞了两个多小时，最后还是陈总强行让大家解散。按照廖经理的要求，艾琳一行人站在酒店大门口两侧，吹着入堂风，微笑地鞠躬：“晚安，早点休息。” 当所有学员散去、陈总也回了房间，廖经理召开了部门会议，顺便邀请了跟营运总监一起来的营运专员李宪参加。简短复盘之后，廖经理问正在翻看小组讨论成果的李宪：“李经理，你觉得陈总的这套方法怎么样？” “咱们平时私交不错，我就直说了，哪儿说哪儿了。这种小组讨论的方式是挺好，大家通过头脑风暴可以激发灵感，互相学习。但说句实话，大家提出的问题和建议是有局限性的。首先，他们作为店经理，只能从自身的角度出发，提出店面层次的建议。例如我看很多小组都提到一个问题，就是门店送货太晚，导致员工上货时间紧张，相应的他们希望送货时间能提前一些。这是他们作为店经理看到的，但是从整个公司运营的角度来看，这是一个无解的问题。因为一个区域的门店非常多，一辆配送车要送好几家店，必然有先有后。其次，大家提出的很多问题都是老生常谈了，公司也都清楚。例如门店招聘困难人手紧张，生鲜商品损耗大等等，这些问题没有办法从根本上解决，只能说尽量去缓解。所以这种小组讨论的形式是好的，大家在互相探讨中肯定能学到东西。但是提出的问题和建议并没有什么新意。” 廖经理笑道：“你倒讲了实话。但外来的和尚好念经，公司花高价买来的东西必须是好的。你等着看，培训后的满意度调查分数肯定高高的。” 第二天一早，店经理们首先展示了昨天晚自习的讨论成果。因为营运总监在场，每个小组代表在台上讲解得更加卖力，时间拖得更长，导致陈总的课程延后了四十多分钟。 陈总的领导力课程主要讲店经理应具备的素质，例如沟通能力、数据分析能力、学习能力等等，没有太大新意。课程讲完后，陈总对整个培训做了简单的总结，然后便进入了培训满意度考评阶段。 在下发考评表之前，廖经理走到讲台前：“各位店经理大家好，我是集团培训部负责人廖波，咱们都是老朋友了。陈总大家之前没见过，但名字肯定是听说过的，因为前一阵子陈总给我们每个人都下发了一封信。这次算是正式见面了，我简单给大家介绍一下。陈总是集团从国外聘请的培训专家，有着十分丰富的培训经验。这次培训我们就贯彻了陈总全新的培训理念，采用小组讨论的方式进行头脑风暴，彼此启发学习。陈总的这套培训理念在国外是非常流行的，董事长对此也非常认可，因此抓紧时间让陈总组织了这场培训。在培训期间，我们培训部也是尽可能给大家提供良好的培训环境和氛围，从方方面面给大家做好后勤保障。现在培训已经结束，请大家给我们的培训做下考评。考评是匿名的，全部都是选择题，请大家给予我们客观的评价。” 还得是廖经理，在他的引导和压力之下，本次培训总体满意度高达99.7%。董事长非常高兴，当即拍板让余下所有的店经理也培训一圈。 于是在春节前，培训部又连续组织了三场培训，一场比一场热烈，满意度一场比一场高。陈总的知名度一下就打出去了，很多部门负责人和区域经理纷纷向陈总邀课。陈总自己也非常满意，在甜甜总监面前狠狠表扬了廖经理一番。于是在人资部全体会议上，甜甜总又狠狠表扬了培训部一番。 廖经理非常得意，语重心长地跟艾琳他们说：“工作要用巧劲儿，哪些该干哪些不该干自己要有数。这次培训这么成功，总监脸上也有光，对咱们肯定刮目相看。大家继续努力，只要你们跟着我，我会给大家争取最大的好处。” 第11章 小叔子的彩礼 这天晚上，张瑞又喝得醉醺醺回来，一进门就冲进卫生间吐了起来。 张瑞自从当了部门主管后饭局便多了起来，每周至少喝一次，每次都是醉醺醺回来。艾琳本就不喜欢男人喝酒，这下更加厌恶张瑞。她知道人在职场身不由己，但做事情要有分寸，不至于每次都要豁出命来喝吧？ 因为喝酒的事情，艾琳经常跟张瑞吵架，两人始终达不成一致。 按照张瑞的说法：“能喝不能喝一眼就看出来了。你得拿出真实水平来，不然人家背后会说你！” 艾琳反驳道：“喝个酒有什么实诚不实诚？但凡这人有点良心和脑子，他不会让你拼了命地喝，喝死喝伤了他要负责的！那些让你死命喝的都是真正的坏人，这些坏人的想法你有必要在乎吗？” “不是在乎别人的想法。在职场里，你想往上爬就得喝。” “我就不明白了，你的领导和同事全部都是往死里喝的那种？” “也不是，也有人不喝。” “那人家能不喝，你怎么就偏得喝？” 张瑞不屑一顾地挥挥手：“哎呀，你懂个屁。” 艾琳恨铁不成钢：“对，我不懂，你懂！你就使劲喝，很快就能喝出个前程来。不过你最好悠着点，别还没爬上去，就先瘫了。” “真是妇人之见，一天到晚就知道诅咒我。” “对，我天天诅咒你，我看我说话好使不。”艾琳咬牙切齿地说。 没办法，你没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久而久之，艾琳也懒得管了。 日子如流水般划过，转眼又要到春节了。因为孩子小，艾琳和张瑞商定今年也不回公婆家过年了。小叔子则早早回了家开始相亲。 小叔子是家里最小的孩子，打小就是婆婆的心头肉。可惜人不争气，干啥啥不行。婆婆经常背着家里偷偷接济他，有次偷了存折把家里仅有的三万块转给他挥霍。公公得知后，狠狠揍了她一顿。挨打后的婆婆使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老招数，发现没用后便跑回娘家，到处诉说自己的悲惨经历。见公公一直不去接她，于是逼着小姑子出面劝和，发现没用后，又逼着张瑞来劝。艾琳听着张瑞和公公的通话，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 待张瑞挂上电话，艾琳阴阳怪气地说：“你妈真有本事啊，全家总动员围着她转。” “我妈缺心眼儿，特别喜欢说家丑。年前去给我妹看孩子，我妹好吃好喝地伺候，每月还给两千块钱，结果她到处说我妹不孝顺，把我妹气得直哭。不过她人很善良，小时候家里有啥好东西，她自己舍不得吃，全分给村里小孩了。” “善良？你妈跟我说过，当年家里穷，生完你就得下地干活儿，但你奶奶不帮忙看孩子，只得在院子里刨个坑，把你放在坑里面。当时我听着好心酸，下决心要好好待她。结果呢？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一旦熬成婆，便把媳来欺。她当婆婆后在我面前耍威风，挑拨咱俩的关系。还有，就你们当时那吃不饱穿不暖的条件，居然还把东西分给别人？这是缺心眼，是傻吧？怪不得你爸妈奋斗了大半辈子，还是家徒四壁。但凡勤快点，有点心眼子，也不至于穷成这样。” “哎呀，他俩就这样。” “一句‘就这样’，就抹去了他们做父母的责任？他们这父母当的也太轻松了，不用为儿子准备房子、车子和彩礼，只需要轻飘飘一句‘就这样’，就可以一身轻。啧啧。” “他们没钱能怎么办呢？前两天我弟相亲，女方要十八万八的彩礼，我爹让我出钱，我没同意，最后黄了。” “十八万八？还跟你要钱！”艾琳气得站了起来，“我们结婚一共才给了一万一改口费，怎么我就这么不值钱呢？怪不得你爸妈不把我放在眼里，原来因为我是便宜货！为什么不给我十八万八？也不能怪你爸妈，谁叫我自己傻逼送上门呢……”艾琳说着说着就哭了。 “你这么激动干啥？这是女方的要价，家里没有那么多钱。” “没钱就跟你要是吗？你爸妈的责任凭什么转嫁给你？你弟是你的儿子吗？我告诉你张瑞，咱俩的情况你心里清楚，一共就三万块的存款，而且这三万根本不是咱俩攒出来的，是我爸妈补贴出来的。房子我爸妈的，电费水费暖气费燃气费我妈交的，晚餐我妈做的，儿子我爸妈看着。你要是敢掏一分钱，咱俩就离。” “我才不掏钱呢。从小他俩就偏心我弟，背地里偷着给他不少钱，还想让我再给他钱，不可能！” “哼，得亏你跟你弟关系不好，要不然这钱你不得上赶着出吗？” “什么上赶着出？我没钱怎么出？好了好了，我不会给他钱的，你别闹了。” “我闹？你家不一碗水端平，欺负你媳妇，你怎么不替我说句话？我告诉你，你弟虽然没上大学，但比你精明多了。人家能给老婆争取十八万八的彩礼，而你只能弄到一万一改口费。你以为这是替家里省钱，你爸妈会因此觉得你是大孝子？那就大错特错了！他们会觉得你弟娶到十八万八的媳妇才是真本事！” “行了行了，别说了，说这些有什么用？” “就说就说就说。我连说话的权利都没有了？” “行，你使劲儿说。” 张瑞推门而出。 “有本事永远别回来！”艾琳冲着门吼道。 第二天晚上艾琳正吃着饭，老妈生气地问道：“我又怎么得罪你了？你一天到晚阴沉着脸。不是我说你艾琳，你对我怎么从来没有好脸色？我欠你的是吗？” 艾琳觉得莫名其妙：“没有啊。我没怎么样啊。” “拉倒吧。你对你妈怎么这么不耐烦？我供你吃供你穿，给你看孩子，你就这么对我！” “我没有！” “我看出来了，将来我是指望不上你。等我老了，我就去养老院雇人伺候我。我的钱将来不会给你。” 艾琳不厌其烦，只能沉默以对，期望能早点结束这让人窒息的指责。 “艾琳，你真是没良心。我生病的时候你照顾过我吗？给我倒过一杯水吗？我白养你这个闺女。别人闺女回到家，东家长西家短，你什么都不说，还得我得哄着你！”老妈越说越激动。 “行了，你说这些干什么。闺女累了一天，好不容易下班休息会儿，你说个没完了。”老爸从书房走了出来。 “你也一样！我伺候你一辈子，你洗过一个碗吗？给我倒过一杯水吗？”老妈又把怒火转移到老爸身上。 “行了行了。不就是一杯水吗，我现在就可以倒，闺女也可以。你反反复复强调这些小事无非就是想贬低我们抬高你自己，从而让我们听话。行了，消停会儿吧。家里的活儿你不想干就别干，我们也能干，再不行请个钟点工干，别一天到晚骂这个骂那个了。” 老妈被呛得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复，气得狠狠翻了个白眼。 艾琳松了口气。今天的刑罚提前结束了。但是明天还会有，明天没有后天一定会有，反反复复没有尽头。 老爸老妈在客厅聚精会神地看着春节联欢晚会，艾琳在一旁逗着睿睿，张瑞则在卧室里跟家里视频：“你们干啥呢？这里不让放鞭炮，一点过年的气氛都没有，没意思。爸你跟二叔喝着呢？哈哈哈，二叔脸怎么那么红？妹儿你咋那么早就睡了？钱是挣不完的，别累坏了。老幺给你买的新手机？对啊，就他孝顺你，我俩都不孝顺，我们给的钱哪有一千块的手机好……艾琳，你给咱爸妈拜个年吧。”张瑞走出卧室，把镜头对准了艾琳。 艾琳满心厌恶，垂着眼皮说了声过年好，转头继续逗睿睿。 张瑞也不介意，拿着手机找艾琳的老爸老妈拜年去了。 “嘣嘣嘣。”窗外的鞭炮声愈来愈密，时不时还有烟花升起。艾琳抱着睿睿来到窗前。 睿睿目不转睛地盯着五颜六色的烟花。 “烟花很美是不是？但转瞬即逝，就如人生中的美好一样。”艾琳喃喃自语。 一大一小就这样看着窗外的烟花。天空中飘起一片片轻柔的雪花。 又是一年过去了。 第1章 考评风波 春节过后，各种各样的招聘会如火如荼地进行着。人力资源部全体出动，奔波于各大招聘会场。 艾琳也跟着招聘部跑了几个场子。她发现几年过去了，普通大学生的工资几乎没涨，跟她刚毕业的时候差不多。 招聘会上一块块宣传牌，出现最多的数字是3000，其次是3500。看着这些数字，艾琳觉得自己仿佛是超市中按斤称重的商品，价格被严格管控，不允许随意涨。 3000是一个普通人吃穿住行的及格线，是一个普通人的价值。3000确保普通人可以被严格限制在现有阶层，保证了社会的稳定。 这天，艾琳跟招聘部的小鱼一起一个大学的招聘会。 一进会场，就有学生给她们指引位置、发放宣传海报和中性笔，甚至准备了姜汤。虽然会场里没有暖气和空调，但看着学生们的笑脸，艾琳觉得暖暖的。 “这些学生们考虑挺周全，办事儿也利索，而且跟我们打交道时落落大方，一点也不胆怯，比我那时强太多了。”艾琳说道。 “嗯呐，这都是学生会和社团的。要不企业招聘时都爱要参加过学生会的或者组织过社团活动的。” “我大一时也参加过社团，但是因为社恐，半路退出了。” “哈哈，琳姐，你这变化挺大的，社恐的人最终做了出口成章的培训专员。” “是啊，命运真是无常，我哪儿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成为一个大忽悠呢。” 两人坐了两个小时，收到了两份简历，接待了三个学生的咨询。 “这也太惨不忍睹了。”艾琳说道。 “正常。现在网络发达，招聘会这种模式越来越不行。” 回到办公室，艾琳给自己泡了一杯热茶。刚喝两口，她收到了薪酬绩效部下发的年度评优考评表，要求部门内所有人互相打分。 “今年能给我们培训部一个优秀吧。”廖经理跟正在分发表格的刘敏经理开玩笑道。 “能啊，怎么不能。”刘经理笑着说。 “真的假的。”廖经理揶揄道。 “只要排名在前面，怎么不能。” “那完了，我们能排前面吗？” “有点自信，咱干得那么好，怎么不能排在前面，说不定前几名都是你们部门的。” “行，那我们就等着领奖励。” 刘经理走后，廖经理压低声音跟大家说：“怎么打分心里都有数吧？咱们部门干的最多，获得的肯定最少。看看鹤鹤，捡了个咱们不干的活儿，总监大会小会上表扬。薪酬绩效部，算工资加个班总监也夸个不停。招聘部招不到人，总监还替他们找借口。就咱们部门不受待见。所以咱得自己心疼自己。反正是匿名的。懂？” “懂。” 第二天上午，甜甜总监阴沉着脸把廖经理叫进了办公室。廖经理出来后立即召开部门会议。 会上，廖经理黑着脸质问：“昨天你们谁给其他部门打了那么低的分？” 大家愣住了，一时搞不清他在说什么。 “刚总监找我，说昨天的考评有人给培训部打分特别高，都是九十七、九十八，给其他部门打分特别低，七十来分，甚至六十来分。一看就是培训部自己搞的鬼。没脑子吗？虽然是匿名的，但是分差这么大，这也太明显了！谁？谁干的？” 没有人说话。 “张老师和艾老师肯定干不出这样的事儿。马教官也不会。佳佳是不是你？” “不是我！我的确给咱部门打了最高分，但是就比其他部门的人高个两分三分的。” “淞淞，是你吗？” 淞淞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是我不是我。是不是有人要陷害咱们培训部？要不把考评表要出来看看字迹？” 廖经理冷笑一声：“我要过了。总监不给，只说咱部门风气不好，让回来整改。辛辛苦苦干了一年，落了个风气不好。真是蠢！明明，是不是你？我看你能干出这样的事儿！” 明明嗫嚅着说：“我没想那么多。” “果然是你！你没脑子啊你！”廖经理气愤不已。 “你不是说给咱部门多打点分，所以我就……” “蠢蛋！给其他部门打那么低，一看就知道是培训部自己人干的！你都混职场两三年了，做事情还是不过脑子。我真服了！就因为你，培训部一年白干了！” 廖经理顿了顿接着说道：“不是我说你明明，真的，你平时干事儿就不用脑子，弄个东西乱七八糟没有逻辑。末了你又给我整这么一出，你让我怎么说你？我真的……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我喊你一声经理行不行？” 明明低头看着地砖，不吱声。 短暂的沉默之后，廖经理叹了口气：“算了，也不能全怪你。咱们努力了一年，起早贪黑地干，我鞋子都磨破一双，结果还不如薪酬绩效部加两天班讨巧，大家心理不平衡也是正常的。” 淞淞接话道：“对啊对啊，我鞋跟都断了。咱们平时在基地苦干实干，总监看不见，他们在办公室磨洋工，总监就心疼了。” “咱们这活儿干的……”廖经理又叹气道，“行了，这事儿就过去了，以后长个心眼，听见没明明。” “哦。”明明慢条斯理地回答。 “大家的辛苦我是一清二楚的，但是没办法，咱们的工作性质和工作形式决定了我们的辛苦不易被看到，但是我心里有数。所以大家就努力干，我就努力给大家争取福利，好吧。” “好。” 会议结束后，张老师悄悄跟艾琳说：“咱部门可不止明明一个人打了低分。” “啊？” “哈哈，我当时瞥见了，还有一个人。但明明傻，一吓就承认了。实际上咬死不承认又能怎么样，反正匿名也查不出来。廖经理也真有意思，挑起我们怒火的是他，埋怨我们打分低的也是他，什么话都让他说了。” “哈哈，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说完不认账，是一个领导的基本素养。这点本事都没有，怎么当领导？” “那艾老师你有吗？” “我可没有。” 第2章 又一个项目 “今天把大家召集过来，是要告诉大家我打算推行一个新的项目——新员工融入项目，英文叫做onboarding。”这天，陈总又给大家开会。 “我观察到咱们公司的新员工入职之后没有人管，有的甚至连电脑都没有，就干坐在那里，真的很让人尴尬。办公用品是要在新员工报到之前就准备好的，新员工入职要给他们欢迎仪式，这样新员工才有归属感，才能留住他们。这是常识。我们连这种基础性的工作都没做，真是太不应该了。所以我要推广新员工融入项目。” “陈总，这个新员工融入项目应该由招聘部或员工关系部负责吧。”廖经理小心翼翼地问。 “不不，大家要改变思维，员工的一切都跟培训部有关系，我们有责任去牵头。”陈总认真地回答。 “首先，在新员工入职之前，我们要把他们需要的东西一一备好，包括电脑、书立、本子、笔、新员工手册等等，最好再加上一封欢迎信和一个气球，这样能让新员工感到被重视。其次，在新员工入职之后，我们要给新员工一个热烈的欢迎仪式——部门所有人都要参加，与新员工握手，强有力地握手，握的时候要与新员工有眼神的交流，给予新员工信心。再次，要给新员工安排教练，咱们叫帮带师傅是不是？对，帮带师傅。帮带师傅不仅要传授业务技能，还要关注新员工的精神状态，给予其关心和鼓励。帮带过程至少要三个月，三个月新员工才能基本胜任工作，一些技术岗位时间可能更长。” 大家面面相觑。 沉默了几秒，廖静了说道：“陈总，我觉得这个新员工融入项目特别好。由我们发起没问题，但是实施的话，培训部没有这个精力。您知道，我们经常出去培训，不可能天天呆在办公室欢迎新员工，所以您看，项目方案由我们来出，具体实施是不是安排给招聘部或员工关系部？” “可以。你们先抓紧时间把方案拿出来。对了，门店也要推行。” “好的。我们会做两套方案，一套总部一套门店的。门店的就由区域人事负责实施。” 回到工位，廖经理对艾琳说道：“方案你来出，后天给我。” “可是我明天要到门店检查。您忘啦，工会找总监说要建设节约型企业，需要到门店检查挂牌，让咱们帮忙，一连三天。” “哦，对。那明明去吧。明明，明天你替艾琳去店里检查。” “我？我还要整理年前店经理培训的档案呢，他们的分数和评价都没来得及录入系统。” “那就加会儿班！没脑子就出把子力气！白天去检查，晚上回来加班。” 明明不甘心地“哦”了一声。 艾琳按照陈总会上说的内容，配了一些图片，做成了20多页的PPT发给了廖经理。 “经理，这能推行下去吗？这可是个大项目，需要专人跟进、各部门联动，费钱费力费人。” “这就不是咱们需要操心的。” “可是如果真的交给咱部门负责，咱得花多大精力啊。” “放心，我绝对不会接这个活儿的。自己部门的人自己安排就行了，人资部跟着瞎掺和什么！这老头就是喜欢折腾，专干一些费力不讨好的事儿。” “之前那个共通工作标准怎么一直没动静呢？” “陈总跟董事长汇报后，董事长说目前咱们条件不成熟，让先缓一缓。这就是没戏了。我就说这事儿成不了！”廖经理笑道。 下午，甜甜总监的办公室里传来激烈的争论声。招聘部陆经理和员工关系部李经理唇枪舌剑，你来我往。艾琳和廖经理坐在旁边，兴致勃勃地看着。 Round 1 陆：“我们招聘部负责办理入职手续，之后的事情归员工关系部负责。所谓的融入实际上是新员工适应环境和熟悉业务的过程，关注的是员工的适配性和稳定性，所以肯定归咱员工关系部管，跟我们招聘部没关系。” 李：“这都是新员工入职流程的一部分，哪分什么前期后期。总部新员工转正还得好几个月呢，不也是咱招聘部跟进的。” 陆：“要这么说的话，离职还在你那儿办呢。” Round2 李：“总监你也知道，我们部门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员工关系部，只管保险档案什么的，其他东西根本没做。我这边也没有人真正懂员工关系的维护，所以这活儿我真接不了。” 陆：“总监，我这边也就小鱼干了几年，其他全新人，还在培养中，根本没办法独当一面。咱员工关系部基本都是干了十年的老人，对公司的业务和流程都非常熟悉，工作能力不是这些新人能比的。” Round3 陆：“总监，春节过后是招聘旺季，无论线上线下，都是招聘的最好时机，所以我们一定要把握机会。最近两个月的招聘计划表我已经排出来了，目前来看人手是非常紧张的，真的没有精力再去弄其他的。” 李：“每个部门都有忙活的时候，我们部门在调整社保基数时也都是加班加点。都一样。” 陆：“对，是这么个理儿。但是金三银四，这两个月正好是招聘的黄金时间，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三个回合下来，艾琳觉得，招聘部妥妥赢了。 “综合考量之下，这项工作由招聘部负责。当然，你那边有很多困难，有什么问题员工关系部要帮着解决。” “那肯定的。”李经理掩饰不住高兴。 啊，这？看样子职场不是讲道理的地方。 从办公室出来，廖经理意味深长地冲着艾琳笑了笑，低声说道：“这项目推行不下去，等着看吧。” 第二天，总部各部门负责人收到一封标题为“陈总致总部（一）——欢迎我们的新员工”的邮件，区域经理、店经理和区域人事则收到一封标题为“陈总致门店（二）——欢迎我们的新员工”的邮件。 第3章 又又一个项目 这天，陈总又给培训部布置了新任务：“据我了解，门店目前很缺组长。组长在门店中起着着承上启下的作用，是非常重要的角色，所以我们要推广储备组长培养项目。” 艾琳脑子里瞬间浮现出孟总的模样，心里咯噔一声，又要折腾组长了！怎么没完没了了！ “我们要给新员工打造一整套系统的培训流程，让他们尽快成长为储备组长，就像储备粮食一样。如果门店组长出现空缺，就可以直接从储备组长中挑人，这样就不会出现找不到合适组长的情况。那么一个员工怎样才能成为储备组长呢？需要我们的培训！” 陈总说着就在白板上画了起来：“一个员工入职之后，先在自己所在的柜组深入学习，然后在小部门进行轮岗，例如蔬菜柜组的员工要现在生鲜所有柜组上轮一遍，对生鲜各个柜组的关联和流程有整体的了解。学习过程中，要给员工发放学习手册，手册中要包括学习内容和学习时长。每项内容学习完毕，帮带师傅要进行检核并签字。关于帮带师傅，已经在新员工融入项目中说过了，不再赘述。学习期满，帮带师傅要再做综合考评，考评结果分为合格和不合格。合格者可以参加储备组长考试，考试通过后进入储备组长池，享受储备组长工资。如果门店有组长空缺了，这些储备组长可以报名参加组长考试，通过的再参加组长面试，面试官是区域经理和店经理。面试合格者晋升为组长。大家有什么疑问吗？” 又是手册，又是考试题，又来了！这么多人、这么大体量，艾琳不禁想起被孟总支配的恐惧。 廖经理跟大家使眼色：“陈总这个项目好，大家有啥疑问直接提。现在不问，等做方案的时候还得再问。” 艾琳动了动嘴唇，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几年的职场经历告诉她，领导比员工更知道工作的困难性，所以只要领导说出来了，再怎么挣扎都是没有用的。 许是大家跟艾琳都是一样的想法，现场一片沉默。 廖经理开口道：“陈总，那老员工怎么办？” “老人可以直接参加考试，新员工按照我们的培养方案来。” “那储备组长不限量吗？他们的工资是一笔很大的开销。” “暂时不限量。但是我们可以通过调整考试难度来控制人数。” 现场又是一片沉默。 “陈总，这对我们是一个很大的挑战。这样，我们回去先做方案，中间遇到什么问题随时跟您请教。” “好的。你们我会把今天的会议内容整理一下发给大家，大家根据会议内容来充实方案。” 离开陈总的办公室，廖经理跟大家说：“这老头又开始折腾了。这次我没法往外推了，只能硬着头皮上。但是干活儿有技巧，别把事情弄得太复杂。艾琳，你先做方案，有什么问题直接找我。” 又是我！艾琳心里忿忿不平。遇到难题我来动脑子，功劳就你领。 晚上她跟娜娜吐槽，娜娜笑着说：“这就是当领导的好处，要不怎么都抢着当领导呢。” “我代管培训部的时候重要方案和课件都是自己做，怎么我当员工的时候还是自己做！” “谁叫你凡事追求完美呢。一个追求完美的人，只能事必躬亲。” “哎，你说的对，别说大问题，小瑕疵我都忍不了，比如PPT里面行距不一、字体不一致、段前没空两个，我甚至等不到他们去改，自己就上手了。唉，天生就不是当领导的料子。” “哈哈，等你下次当领导的时候，就大胆放权，全部让下面的人去做。” “就我们这部门，管理层稳如磐石，根本没机会。” “你现在也有这么多经验了，不跳槽看看吗？” “去小公司吧，我没有安全感。大公司吧，我们小城市一共就那么几家，两只手就数出来了。如果混得不好，连退路都没有了。先在这儿混着吧。” “也是，最起码你对现在的工作很熟悉了，干起来得心应手。” “要是没有这个老头，还能得心应手，有了这老头，一点都不得心应手，一天到晚净瞎折腾了。不说了，我加班去了，一共就给我三天时间拿方案。” 陈总看了初稿后，表示整体是没有问题的，现在要把里面的内容填充完整，包括学习手册、帮带师傅名单、储备组长考试题、组长考试题等。 艾琳想到又要加班加点去做这些无用功，不禁烦躁起来，一时控制不住挂了脸。 廖经理有所察觉：“昨天总监说佳佳在店经理培训班表现不错，端茶倒水什么的十分有眼力劲儿，问我她平时工作怎么样。我跟总监说她入职时间短没有经验，还需要好好培养。艾琳，在培训部里面，我最欣赏的还是你。学历高，学习能力强，经验丰富，所以一些重要的工作我会交给你来做。这样的话，如果哪天我离开，你能接手我的工作。懂？” 艾琳在心里冷笑，这是打一巴掌再给个枣吃吃吗？真这么重视我，怎么年度绩效考评的时候把我排在最后，只发了400块？ 但表面上她还是感激涕零：“谢谢廖经理。我肯定好好干。不过陈总这个项目太复杂了，我一个人根本干不完，光学习手册就得做一两个月，怎么可能10天就把全部东西都做出来。” 廖经理笑道：“艾琳，你逻辑严谨思维缜密，但也爱钻牛角尖。既然陈总让10天做出来，那我们就拿出10天的水平。学习手册只是个名称，不一定真要做成手册，你按照大类写个大纲就行，例如生鲜柜组的员工要学习生鲜陈列标准、收货流程、退货流程等等，列出这些学习条目就可以了，难不成还真把教程都写进去？那得做个一年半载！陈总来了这么长时间，只推了两个项目，第一个共通工作标准被否决，第二个新员工融入也是浮皮潦草做做样子。我听陆经理说，现在就是每天给总部各部门和各个区域发送即将入职的新员工名单，提醒他们有新员工要入职，然后就不管了，等月底再让各部门和各区域报送总结，也就是中间过程不管，只负责发名单和收总结，妥妥的形式主义。两个项目都不给力，陈总肯定着急，所以做这个项目要快，质量嘛，可以边实施边完善，最重要的是表面上要好看。做这些东西也不用有压力，领导未必能比你想得更全面，说实话，他们都不会仔细看。所以，快活儿有快活儿的干法，慢活儿有满活儿的干法。” “但是如果方案不完善，后期实施起来会很麻烦。” “这些都不是你要操心的，你只负责做方案，实施是别人的事儿。在实施过程遇到了问题，就在实施过程中调整。更何况，这活儿不一定一直在咱们手里。你就把考试题好好弄一弄，因为这个发下去是所有区域都要用的，如果有错误，区域经理肯定会告状。” “这么多柜组，根本做不完。” “生鲜所有柜组和杂货所有柜组各出一份通用的卷子，其他岗位我会让佳佳和淞淞帮忙弄。题出的越简单越好，一来门店工作本就不难，二来我们不要去给区域设置门槛，区域用人还是要他们自己说了算才好。另外，全部出选择题和判断题，这样批改起来容易。” 艾琳恍然大悟，果然自己没有领导思维，当年的苦和累都是自找的。管理还得用巧劲，埋头苦干只能自讨苦吃。 正如廖经理所说，艾琳做的学习手册和考试题，陈总简单看了一下就通过了。董事长也很快批准了这个项目。 廖经理趁机向陈总申请了一个编制，从区域调了个名叫丽丽的人事专门来负责这项工作。 很快，区域经理、店经理和区域人事的邮箱又收到陈总的一封邮件：陈总致门店（三）——培养W公司的储备组长。 项目实施三个月后，很多区域反映不少老员工通不过考试，而很多通过考试的新员工实操能力很差，根本无法胜任工作。 甜甜总监把考试题要过来看了看，觉得难度并不大。经过跟陈总商量后，增加了一条规定：如果有些员工未通过考试，但店经理觉得可以胜任组长，那么可以由区域经理给人资部发邮件进行特殊申请。 “嗯？那这跟原来的模式有什么区别？不还是门店自己说了算？”艾琳生出一种自己的作品被随意涂改的愤怒。 “别钻牛角尖，特殊情况并不能否定整体。”廖经理安慰她。 “可是一旦允许特殊情况，规定就形同虚设。” “没有完美的规定，总会有特殊情况。不要追求完美。追求完美你什么都做不成。”廖经理笑道。 第4章 艰难的开班 在推行储备组长培养项目的同时，大学生培训也如火如荼地开展起来。廖经理指示这场培训陈总会参与，所以一定要搞好。于是这个光荣的任务又落在了艾琳头上。 艾琳打开招聘部给的名单，发现乱七八糟，信息也不全。于是她找到陆经理：“陆经理，这些人都能入职吗？” “不知道。这是我们发offer的名单。” “那这些人都会来吗？” “offer中写着不来要给我们回复信息。这些人都没回复，应该都能来吧。” “啊？那到底能来多少人呢？” “我也不知道啊。” “是这样的陆经理，现在名单中有140多人，培训基地最大承载量是120人。超过120人我们要分两个基地或者分两批进行培训。这些工作我们都要提前准备，所以现在要确定培训人数到底会不会超过120。” “那我不知道。” “您得给我个准确的人数，不然我这工作没法进行。” “他们不回复信息，我能有什么办法？” “那咱们不得去确认一下吗？” “我可没办法一一去确认，你们去确认吧。” 艾琳生气地回到座位上，给廖经理打电话说明了情况。 “艾琳，你听我的，你直接去找总监，说无法确定参训人数，咱们就没法做准备工作。” “我去说吗？这不跟告状一样。我这个级别……” “没事儿。我这不在外面嘛，你直接去说，不用怕。他们敢这么做，咱们为啥不敢说。” “啊？要不然算了吧，就按140准备吧。” “再开一个培训基地得多少费用？还得再搭好几个老师。你就去找总监。去，没事儿。你怕啥，她记仇也是记我的仇。你去就行。” 艾琳把名单打印出来，鼓足勇气找到了甜甜总监，边汇报边在心里埋怨自己：心理素质这么差呢？这点子破事儿就吓得心脏乱跳，声音颤抖，太丢人了！ 总监温和地表示她知道了，然后示意艾琳出去。 不一会儿，陆经理生气地从总监屋里走出来，大声地跟小鱼说：“把大学生名单分一分发给各个部门，让他们帮忙打电话统计一下哪些人能来报到。上午就要。” 艾琳低着头给自己打气：“这事儿本来就应该是招聘部负责，本来就是他们的错，你心虚什么！振作起来，理直气壮起来！” 临近中午，艾琳收到了陆经理的邮件。邮件里什么也没有写，只有一个名单。打开一看，有100多人表示能来，10多人不能来，20多人未接听电话，10多人表示不确定。这样预估人数在100-130。 “就这样吧。如果真的超了，就安排几个本地大学生回家住。三五天后肯定有人退班，届时再让他们回基地。”廖经理拍了板。 “新来的尹教官什么时候到？这么多人，前期准备工作也很多。” “报到当天到。届时你跟马教官带他一起去基地。尹教官之前也当过兵，军训肯定没问题，但是没做过拓展训练。你们好好带他，让他完整地从头学到尾，争取一次就出师。” 报到当天，基地一片忙碌。管理员大姐餐盘刷到飞起：“哎呀，这个基地好久没用了。从来也没接待这么多人，我下午来看，只有40多个餐盘能用。还有啊，这里没有暖气，空调很多都是坏的，肯定有人要受冻了。” “谁住在空调不好的屋子，谁就多加一床被子吧。” “哪有那么多被子，顶多一床毯子。零下七八度的天气，加床毯子也没啥用。” “那也只能这样了。记住咱们所有人都不能提冷字，问就是一点都不冷。”艾琳跟大家叮嘱道。 已经下午两点了，时间紧任务重，两位教官替管理员刷起了餐盘，管理员则去收拾房间，艾琳在前台接待学生。 两点半后，陆续有学员报到。 三个小女孩结伴来到前台，其中一个吐槽：“哎呀，这地方也太旧了。” 艾琳带着职业假笑，开玩笑式地回复：“这地方跟我们集团一个年龄，旧就对了，旧说明历史悠久，实力雄厚。”小女孩听后不好意思地笑了。 一个略微秃顶的男生看了看地方，一言不发地走到门外打了个电话。挂上电话后，他直接离开了。 更多的人则是跟艾琳抱怨冷。艾琳也很冷，手冰凉脚发麻，但她装作若无其事，微笑着安慰着小朋友们：“不冷，你这是刚来，适应一会儿就好了。回去把空调打开，很快就热了。” “老师，还是冷，我们屋里的空调根本不暖和。”大学生们叽叽喳喳把前台围了起来。 “多吹一会儿就好了。另外，多穿点衣服，这边的风大。” “老师，我们屋空调开不了机。” “基地年头久了，设备肯定会老化。你们先住着，等晚上我让管理员看看能不能给你们换一间屋子。” “老师，能不能给加一床被子，太冷了。” “现在还不行。等学员到齐了，如果还有多余的，就让管理员给你送一床。” …… 安慰学生、签到指引、更新名单、接听咨询电话……马上就到集合时间了，艾琳饭还没有吃上。 两位教官从楼上走了下来。他俩刷了一下午盘子，手被凉水浸得通红。 “马教官，有几个学员要换作训服，我收好了放在那边，要换的码子也都写好了纸条，你帮我去仓库里找一下。尹教官，有好几个学员的名字错了，我把新的姓名卡打印出来了，你帮我切一下。一会儿集合之后，尹教官你要跟全程……” “那个，我饿了，我要回宿舍吃饭。” 艾琳愣了三秒：“什么？” “我得回宿舍吃饭，太饿了。” 艾琳下意识地从上往下打量了他一番：将近一米九的个头，膀大腰圆，活动起来的确很费能量。 “还有四分钟就集合了。” “我回去泡个面。” 艾琳望向马教官，马教官正哭笑不得地看着她。 “好啊。那你吃完了来教室吧。” 尹教官迈开大步向宿舍方向走去。 “这大体格子，看样子一顿不吃真饿得慌。” “得了，我来弄吧。”马教官说。 集合后，艾琳给学生们讲解了培训规章制度，组织签订了责任书，做了身体情况调研，马教官则讲了培训期间的作息和纪律要求。最后快下课时，马教官问大家冷不冷。 学生们异口同声地回答：“冷~。” “冷吗？我、艾老师和尹教官，我们三人房间的空调是坏的，也没有毯子。大家猜我们冷不冷？不冷！因为我们是来给大家上课的，是来传道授业的，不是来旅游度假的！”马教官顿了顿，“现在我问大家，冷吗？” 短暂的沉默后，响起零星的声音：“不冷。” “我再问一遍，冷吗？”马教官大吼一声。 “不冷！”学生们异口同声地说道。 “很好！以后不要让我听到冷字！能不能做到？” “能！”学生们大声回答。 下课后艾琳他们和管理员到学员宿舍走了一圈，尽可能把所有人都换到了空调好用的房间。调换不了的，就多发了两床毯子。 回到宿舍已经十点了，艾琳把所有的衣服都盖在了被子上，结果还是手脚冰凉。她蜷缩着身子一直到两点才睡着。 早上刚醒来，艾琳就感觉鼻子不透气。果然还是感冒了。她赶紧打电话让张瑞来送感冒药，顺便又让他带了两床被子和家里三年没用过的电热毯。 当天晚上睡觉时，艾琳盖了三床被子、一床毯子、一件羽绒服，身下铺着电热毯，脚上穿着地板袜，才勉强觉得不冷。 两位教官体质就好多了，只盖一床被子和一床毯子，但丝毫不觉得冷。学生们也比艾琳想象中要抗冻，只有几个人感冒了，艾琳赶紧把自己的感冒药给他们吃下。 条件艰苦，大家便苦中作乐。马教官经常跟学生们开玩笑，故意问他们冷不冷。学生们如果说冷，马教官就说让他们多跑两圈发发热，于是学生们赶紧改口说不冷，马教员又说不冷就多军训半小时，逗得学生们哈哈大笑。之后冷这个字就真的再也没有出现在大家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