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星空只为你,我在古代做锦鲤》 第1章 穿越 “啊……!” 凄厉的叫声中,王瑾仪猛地睁开双眼。 怎么了? 我和陈智远在山间公路上唱歌来着:“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听清,那仰望的人, 心底的孤独和叹息,夜空中最亮的星,……指引我前行……” 王瑾仪发现车窗外一个人影一闪而过,好像还在追着车跑,便指着车窗,喃喃道“好像,一直有人在追我们的车。” 车子开过,一个举着小旗的人,不断地向车子挥舞着手臂。 猛然间,大脑里一根弦脆然绷断,王瑾仪从副驾上一把抓住驾车的陈智远。 就在这时一声巨响,山体轰轰隆隆的炸开,滚滚烟尘混杂巨石如猛兽般向着小车汹涌奔来。 王瑾仪脱口狂喊 :“倒车!快倒车!……” 陈智远木木地道:“来不及了……” 他带着无奈松开了方向盘,转身抱住颤抖着身体声嘶力竭大喊的王瑾仪。 王瑾仪看到陈智远身后的车厢里,突然光芒璀璨,犹如万千星河划破浓烟,照亮了整个车厢。 耳边低沉声音传来:“别怕,我在呢!” 摧枯拉朽的土石翻滚着,裹挟着小小的私家车直直地向坡下的崖底坠去…… 王瑾仪头痛欲裂,惊叫:“陈……” 怎么?这微弱的小奶音是谁?自己脖子上、脸上,流着粘乎乎的东西是什么? 下意识中,王瑾仪伸手去擦脸,咦?!两个像小白馒头似的小手,是几个意思?谁?谁的手?!谁在帮我擦脸? 王瑾仪边咳边想,心里焦急的大声呼喊着陈智远。 一个妇人迎面气喘吁吁地奔来,跪在自己面前,泪流满面的双手合十:“天呐,夫人、小姐、徐嬷嬷呀……” 王瑾仪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众周边的人,抢着抱起来。 从被紧紧箍住无法呼吸中,解救出来,王瑾仪猛喘了几大口气,心想总算活过来了! 猛地发现,自己正被一个小男孩接过去,抱在怀里,抱自己的人居然是一个,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小男孩,他?怎么能抱得动我呢? 男孩紧紧地抱着自己,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含着泪水的大眼睛,紧紧盯着一众下人,手忙脚乱地把翻倒的马车扶正。 王瑾仪发现,自己眼前有一双小白馒头似的小手,一双不足成人拳头长的小脚丫,垂在男孩腿侧。 便伸出左手看了看,又伸出右手正、反看了看,又晃了晃两只小短腿,确定了,这确实是自己的手、脚,自己这是咋了?这是在哪呀?! 这时,又一个嬷嬷急急奔来:“四少爷,四少爷,夫人受伤了,所幸啊,性命无碍,头上一直在出血,徐嬷嬷没了,呜呜呜……” 报信的人,深深的喘息着,问到:“四少爷,我们现在怎么办呢?” 王瑾仪神识突然被击穿,一股意识醍醐灌顶而来,在一个惊颤中,就头疼的几乎承受不住,原来…… 自己在结婚前,最后一次旅行中,和未婚夫陈智远,被山石的爆破掀下山崖。 醒来就穿越成了大启王朝浔阳王氏二房,只有三岁的和自己同名同姓的王瑾仪! 此时,王文栋使劲想要起身,几次仍没站起来,身旁的嬷嬷把王瑾仪抱走,扶起四少爷。 现在,这些人中他是拿主意的主子! 家仆们默默的忙着,抬人、收拾车马,收拾飞出车外的物资…… :“嬷嬷,离这最近的是哪儿?”男孩沉默后开口。 :“让王东骑马回府报信,再挑个人到镇上寻个郎中。 ” 男孩还在有条不紊地安排着,王瑾仪这边总算捋清了个大概。 二十一世纪的自己,穿越成到古代的琅琊王氏分支,浔阳王家二房三岁的王瑾仪。 今天母亲带着自己和哥哥,去香火鼎盛的凌云寺,为哥哥王文栋进学开智上香,为自己满三周岁祈福求签。 下山途中马车出了意外滚下山坡,原身王瑾仪也已魂归西去。而自己与陈智远车祸中,灵魂披云破雾穿越而来,现在成了三岁的小女孩。 哥哥王文栋安排下人,把母亲抬到马车上,让妹妹的奶娘从旁护着, 又把徐嬷嬷的尸身,简单清理过后,面上覆上白巾,躺在另一辆马车里。 王家众人随着少爷王文栋,跟随两架马车返回凌云寺。 第2章 这是哪里 “啊……快,快回来!” 王瑾仪在梦中挣扎着嘶吼,伸手想抓住星河里虚无缥缈的身影。 努力地想把飘忽不定的陈智远拉回到自己身边,可他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时慢时快来回飘动,无论自己怎么追,总是差那么一点就是追不上,也抓不着。 王瑾仪浑身滚烫口干舌燥,身体热的要燃烧一样,梦里双腿灌了铅一样沉,抬不起来,也跑不动,昏沉的挣扎,累的自己筋疲力尽。 母亲坐在床边关切地望着高烧了两天的女儿,忧心忡忡。 两天前。 马车里,母亲程慧娘与徐嬷嬷,翻看着刚刚从凌云寺,给女儿王瑾仪抽的签。 “小姐,这上面怎么讲的?” 徐嬷嬷是程家的家奴,程慧娘小时的乳母,一直陪着她长大后随着她嫁进了王家二房,给二房做管理内务的嬷嬷。 跟随自家小姐20多年,至今在没有外人时叫自家主子小姐。 母亲一字一句的读着:“宛如仙鹤出樊笼,脱去羁绊处处通;南北东西无障碍,任君直上九霄中。” “听起来,像是说,小小姐有好造化吧。” 徐嬷嬷拉着身边的小小姐--王瑾仪。 “嗯,说的是,须待时机将至,便有好造化的意思。” 王瑾仪乖乖巧巧,坐在母亲身旁,与徐嬷嬷拉着手,懵懵懂懂地眨着大眼睛,看看母亲,再看看徐嬷嬷。 她只有三岁,还理解不了签文的含义,但她明白,这两个人是在讲自己的事,这是两个爱自己的人,她知道,因为她们身上散发着温暖的光,她能看得见…… 马车沿着山道转了几个弯,已完全看不见凌云寺的塔顶。 又一个急转弯,车子突然颠簸,装着祭品的头车,有人向后高喊。 徐嬷嬷挑起车帘,马车突然开始倾斜,山坡上有棵树,向弯道上倒来,马儿躲避不及,车厢倾斜翻滚下了山路。 马车里,母亲下意识就抱紧女儿,徐嬷嬷回身抱住了慧娘。 随着马车翻滚,三人被甩出车厢,一路向着树干和大石撞去。 这惊心动魄的一幕,每每回想起来,母亲都心有余悸,甚至腿都在颤。 妻女出事,父亲王书礼从府城书院连夜赶回家,陪着妻子治伤,又陪女儿王瑾仪整整一夜后,匆匆赶回了府城书院。 床上的王瑾仪,红彤彤的脸蛋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细软的发丝粘在脸上。 母亲目不转睛地看着女儿,神情有些黯然,俯下身轻轻握住王瑾仪因惊恐高举着的小手,轻拍着王瑾仪喃喃道: “不怕,不怕,有娘亲在,娘亲在呢!” 门外传来了恭敬的问安声。 “老夫人。” 门帘打起,母亲匆忙起身,紧走两步,迎着婆婆吴氏,整理了一下衣襟,屈膝一礼, “劳婆母挂念了。” 没等她把话说完,婆婆上前伸手把她扶起。 母亲身穿素色衣裙,外罩青色褙子,更显得脸色青白,显见着伤势未愈。 婆婆拉住二儿媳的手轻轻拍了拍,走到王瑾仪的床边, “孩子昨夜又烧了?现在怎么样了?” 母亲示意婢女把锦凳搬到床边,扶婆婆坐下,回道 :“这孩子反复烧总是不醒!” 婆母吴氏,伸手探了探王瑾仪的额头,回头看了一眼随身的婢女,周围的下人纷纷避了出去。 之后才缓缓开口: “这次,你们马车翻的有些蹊跷,恐怕还真是得认真查查。 你别声张把孩子顾好,你把自己顾好,还有文栋需要照顾,别把自己熬倒了。” 母亲听说马车翻的另有原因,先是一愣,慢慢缓过神来。 婆婆看了看王瑾仪道: “慧娘啊,我看这孩子大概是被吓到了,你不妨去翻车的地方,给孩子叫一叫,说不定有效果。” “好吧,母亲我试试。” 送走了婆婆吴氏,母亲找到翻车时王瑾仪穿的外衣就急急出门。 马车早已在大门外备好,外院婆子,已经得到吩咐,早早守在马车边上,车凳已经摆好了。 母亲在婆子的搀扶下匆匆上车,马车内诡异的沉静,母亲心中反复回想,婆婆吴氏的那句话:马车翻的有些蹊跷,恐怕还真得认真查查!你先不要声张…… 究竟是谁?究竟为什么? 马车一路急驶,一个多时辰后来到马车翻倒的现场。婆子下了车把脚蹬摆好,母亲下了马车,按婆婆指点,在王瑾仪摔下马车的地点蹲下身,把孩子穿的衣服展开,轻轻唤着: “瑾儿,娘来了,跟娘回家吧!别怕,跟娘走吧!” 然后起身抱紧怀里的衣服,低着头疾走了几步上了马车。马车直入府门,母亲穿过院落,进了二房王瑾仪的房间,把怀里的衣服轻轻盖在孩子身上…… 王瑾仪仍然举着两个小拳头昏睡着,就这样,母亲和奶娘又守了一夜。 这一夜,不知是药物起了作用,还是老家所说的,三魂七魄聚齐了,王瑾仪终于不再惊厥,沉沉的睡着了。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过窗户,悄悄撒在房间里,光线变得越来越亮,透过窗户的缝隙,形成一道璀璨的光线,照亮了空气中的尘埃,像是来自天堂的指引。 新的一天不期中到来。奶娘靠坐在王瑾仪床头和衣打着瞌睡。母亲握着女儿的小手,趴在王瑾仪床边睡着了,床上的王瑾仪不知何时睁开了双眼。 在可见的范围内,来回巡视了几圈,对着帐顶漠然,而后,欣赏着一日之晨的斑斓光芒。心中充满疑问:这是哪里? 第3章 娘亲,娘亲 母亲握着王瑾仪的手似有所感,抬头望向女儿,她欣喜的发现。 女儿正睁着水亮的大眼睛,望向窗外出神,原本圆润、可爱的肉嘟嘟的小脸,在昏睡过后,好像失去了水分居然瘦了一圈。 孩子皮肤依然白皙柔嫩,肉粉色的小嘴,嘟嘟囔囔地还在说着什么。 母亲整理了一下头发,慢慢的将头靠到女儿的小脸上轻声开口: “瑾儿,娘的瑾儿,你可醒了!” 在思绪里疾驰的王瑾仪,忽然愣住了。 面前出现了一张活生生的病美人图,她容貌清丽脱俗,温婉娴静。一双深邃而明亮的眼睛,睫羽长而密,面色微显苍白,她正微笑着看自己。 王瑾仪凝视着母亲,面容上微微有一点点僵住。 这个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美丽的女孩子,她竟然是我娘?!天呐!上帝呀!诸般神佛呀!她比前世的自己,还要年纪小啊!怎么成了我的娘啊?! 王瑾仪面上精彩纷呈,各种情绪交替出现,把母亲看糊涂了,弄不懂孩子是惊吓后的反应,还是她的呼唤吓到了孩子。让母亲欣慰的是女儿终于醒了! 只是没有人知道,现在的王瑾仪已不是去凌云寺前的王瑾仪了!母亲唯恐惊吓了女儿,轻声呼唤: “娘的瑾儿,娘的乖瑾儿,你好些了吗?” 王瑾仪眼珠滴溜转着伸出双手,心想:娘亲?这里人,原来把妈妈叫做娘亲! 看这房子、众人穿着,终于确认了,自己真的穿越了! :好吧!既来之则安之吧! 母亲眼里都是,对病后初愈女儿的疼惜。紧紧抱着女儿轻声唤着,陪嫁的大丫鬟青梅,无声地走了进来,微笑着道 :“夫人,可要洗漱吗?” “让朱颜到上房,禀报老夫人,瑾儿大安了,请母亲也宽心些。” 王瑾仪把眼前的人分别对号入座,3岁的王瑾仪,记忆中的信息并不太多,恐怕以后就只能靠自己了! 于是抱紧美女娘亲的脖子: “娘亲,娘亲,喝水。” 这娇软的小奶音真没谁了,自己有时也接受无能,需要适应一下,王瑾仪把脸趴在母亲脖颈间。 眼前白色的棉纱布,厚厚地裹着额头,隐隐有一丝丝血色透出。细看会发现,母亲脸色中隐隐泛着青白,可以判定母亲身上还有出血的伤口! 王瑾仪内心激荡,母亲在马车翻倒的瞬间,就用身体护住了女儿,自己浑身是伤就不分昼夜地守护自己。 那个可爱的小女孩已带着美好的记忆去了,自己占用了她的身体,就会做好这一世的王瑾仪。 :我会替你报答她的生养之恩!也会用生命,护她一世安宁!你放心的去吧。 王瑾仪心里默念着,说完之后,居然身体一阵轻松! 王瑾仪伸出胖乎乎的小短手,抱住母亲的脖子,发自内心地认下了母亲: “娘亲,娘亲,呜呜呜……” 女儿小脸紧贴自己嘤嘤的哭,母亲还以为是过度惊吓造成的,忙挥退了下人,抽出帕子一边帮孩子拭泪一边温声劝导。 女儿颤抖着身子抱住母亲,轻轻亲吻着母亲的脸。 :“娘亲,娘亲,痛,娘亲痛不痛?” 一颗颗珍珠般的泪扑簌簌的滚落,母亲无措又欣慰, “娘亲不痛,娘亲的乖囡囡,不哭,不哭了。” 母女紧紧抱着,青梅退在门口,也抽出帕子拭泪。夫人和小姐都有惊无险,二房平安了! 母亲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青梅, “瑾儿要喝水呢!” 青梅快速拭泪冲门外吩咐了一声,一个小丫鬟进来给夫人斟茶,又给小姐倒了一碗温水,躬身退了出去。 母亲端起水试了试温度,然后小口小口地喂女儿喝。 挂着两条泪痕的王瑾仪,哭的小肩膀一耸一耸地喝水,两只小手紧紧地揪住母亲的衣襟,不错眼珠地盯着母亲。 :妈妈,亲人们放心吧,这里有一个,用生命疼惜着我的人!…… 门外,忽然响起了恭敬的问安声, “老夫人好,大夫人好,大小姐好。” 王家的男人们都在府学任教和读书,只在旬假时才会回家。现在府中的主子只剩女眷。 母亲用帕子给女儿拭了拭泪,又整理了一下母女两个的衣裙,王瑾仪正了正神色。门帘被小丫鬟打起。 一个50多岁面带笑容微微有些发福的资深美女,在婢女的搀扶下缓步进门。 后边跟着一个30出头,相貌端正五官大气沉稳的女子,牵着一个大约四五岁,长的像瓷娃娃一般的小女孩。 “给母亲大人请安,见过大嫂。” 大伯娘杨氏与母亲互相见礼, 母亲抱着王瑾仪轻拍了一下孩子后背,提醒道: “囡囡,给祖母请安。” 王瑾仪贴着母亲的脸,十足的奶音清晰响起:“瑾儿,恭请祖母康安。” 母亲正在要提醒,又听到:“给大伯母请安,玥儿姐姐好!” 二房的丫鬟仆妇们放好了茶点,退了出去,屋里只在门口留人随侍。 婆婆吴氏问起,慧娘和王瑾仪的伤势,休养情况,日常调理等,挥退了房里丫鬟,祖母道: “上次说,你们马车翻的有蹊跷,家里人查了一下,可以确定确实是人为。” 房间里无人插言,婆婆继续道: “我们王家本为清流文人,不参与党争,下如此黑手不清楚究竟是……。” 说到此,祖母端起茶碗浅酌了一口,拿在手里沉思片刻后又说道: “不过,欧阳家主已经和老爷约好了,似乎是有这方面的消息。” 说到此,缓缓抬头直视母亲: “不要胡思乱想,勿要传,勿要妄论,不好的消息传到这间房子之外,影响王家和欧阳俩家的世交,就不好了!” 与欧阳家有牵扯?欧阳家是岭南世族大家,府城欧阳氏,是致仕的东宫太傅--欧阳鸿鸣一脉,其长子欧阳熙仍在京中做翰林,一门皆为文士名流,吴氏不希望与其结怨。特别提点儿媳妇。 这次马车翻车,程家陪嫁的徐嬷嬷以命护主,为王家而死,王家该给亲家一个交代。 杀出一个欧阳家,那其中的弯弯绕绕就没法与程家明言,至于要如何与程家交代,吴氏没明说但警告儿媳不可乱传。 “徐嬷嬷护的是我王家主母和小姐,王家该有表示,明天……” 祖母吴氏又看了看慧娘, “你下个拜帖吧,你大嫂会代替王家去程家拜访,一应事宜杨氏去办妥。” 婆婆吴氏把目光落在长媳杨氏身上,杨氏赶紧站起恭敬地领命。 婆婆并没有过多交代,母亲明白:婆婆与大嫂恐怕沟通过了,现在不说,自己就不再问,只听结果就好了。 徐嬷嬷原是母亲慧娘的奶娘,作为陪嫁进了王家,可以说,这是娘家给出嫁女留的自己人,徐嬷嬷此次出事,王家应该有所表示。 母亲慧娘心中,为与徐嬷嬷不禁伤心,大人们各有心事。 而屋里两个小姑娘彼此对望着,王玥仪看着满头炸毛的小妹妹,走了过来,伸出小手想要拉住王瑾仪。 王瑾仪一边听着大人谈话,一边儿分析其中意思。 :是谁要杀人害命? 王瑾仪两个小手紧紧握在一起,王玥仪没有牵到妹妹的手,便唤道: “妹妹来。” 母亲把王瑾仪放到脚踏上站着,婢女赶紧给两位小姐,在脚踏上铺上软垫,瑾儿紧紧挨着玥儿坐下。 大人们的目光转移到两个孩子身上,王玥仪拿着手中的香料荷包,炫耀的摆弄着,瑾儿不错眼珠的看小姐姐。 “看,娘亲送我的节气礼。” 其实王瑾仪的心思,都在这个相貌精致眉眼出众的小女孩的脸蛋上。不自觉地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探向王玥仪的脸。 “姐姐,美,好看!” 大人们被这互不搭尬的聊天方式,逗笑了,两个孩子却沉浸其中。 玥儿拉住瑾儿的手,把自己的荷包放在妹妹手上。 “送给妹妹,娘亲求的签送给妹妹,保佑妹妹平安。” 王瑾仪回过神来,这个小姑娘在给自己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个荷包,荷包上用母亲的青丝绣了一个“玥”字。 王瑾仪的神识突然闪亮。 前世,王瑾仪和陈智远曾约定,两个人彼此互赠的礼物不能是用钱买的,只能是彼此亲手做。 陈智远说:“礼物只有亲手作,送给你才能体现我的心意……” 自己送给陈智远的第一份礼物,就是收集了自己每日的落发,绣了一个带着“瑾”字的丝帕。 那是两人确定关系后,自己送给陈智远的第一份生辰礼, 王瑾仪记忆深刻,不仅仅因为礼物有创意,还因为,每每想起被针扎的手指都隐隐作痛! 想到此,王瑾仪不禁看了一眼大伯母,用小手儿推拒着说道: “姐姐,也要平安,自己留着!” 一瞬间神识被什么唤醒!只是一闪而过没有抓住思绪,有什么在脑海里飘远了。 王瑾仪陷入自己的世界…… 而此时,房间里的人纷纷起身送祖母出门。门前众人寒暄着离开,王玥仪也频频回头走了。 第4章 我是一个小美女 母亲带着王瑾仪送客后,回转回院。 二房,是独立的院落,正房坐北朝南,居中是明堂,东侧是主书房,西侧是主卧房,主 卧为套房两间。 东厢房,为公子王文栋的房间,二房现下只有一位公子,东面三间为:卧房、书房和琴房。 西厢是女儿王瑾仪的房间,二房现在也只有一个小姐,西厢房三间也都是王瑾仪的。 送走了婆婆,母亲牵着女儿回正房卧室。 映入眼帘的外间是一个明厅,既可做茶室又可会客。 迎门是一个榻,上悬书画,榻侧有一个书案,上面有文房四宝摆放规整,有一卷手稿散放在书案上。 左进直走,就进入了卧房,卧房内设了小里间。 进入卧房最吸引眼球的是一张雕花大床,床幔低垂,床上铺着素雅的锦垫。 床侧有一到顶的红木大柜,对开四扇门,有上、中、下三层,外面是大漆雕花,花式繁复。 窗下有一化妆台,一张铜镜此时正映照着母女两人。 王瑾仪指着铜镜,母亲以为,女儿想要花瓶中的插花,便伸手摘下一朵花,放在孩子的手上。 王瑾仪拿着花,跑到锦凳边试图爬上去,想照照镜子,看一看自己这一世自己究竟长成啥样。 迈左腿再迈右腿,两只小短腿都试过了,怎么都爬不上去。母亲从身后抱起女儿,坐到锦凳上。 王瑾仪往铜镜里一看,铜镜中出现了两张五、六分相似的脸。 母亲脸呈瓜子形,自己的脸团团的有点鹅蛋形,母亲大眼峨眉,自己长眉细目,虽为大眼但偏细长。 母亲的相貌更显温婉,自己有点古灵精怪的意味。 再加上自己这满脑袋毛绒绒的头发,没有梳理过的呆毛都翘翘的,更显得精灵可爱。 嘻嘻嘻,原来我是一个小美女! 镜子中的小女孩双手相合,抱在一起放在胸前,认真的端详着自己。 这是穿到了这一世,醒来之后,又一个值得欣喜的事情! 转眼之间,王瑾仪清醒两天了。 母亲病倒了,额头上的伤换了几次药虽然减轻了许多,依然需卧床休养。 祖母原定的初一、十五请安,这几天也免了,不时差人来送补品。 大伯母杨氏去过了程家,对徐嬷嬷一事表达了王家的哀荣。和程家商定,徐嬷嬷的孙女儿将会进王家给王瑾仪做婢女。 清醒后的王瑾仪,这两天爱上了照镜子,经常在镜子前一坐就是小半天,或者沉默的望天。 奶娘总想抱着哄一下小姐,但小姑娘似乎有了自己的脾气,不再喜欢让人抱,也不愿意被人牵着走,原来整天赖在奶娘怀里,现在什么事都想自己做。 王瑾仪每天准时出现在母亲的餐桌旁,努力爬到椅子上,与母亲一起吃饭,并快速学会了用筷子。母亲开始,每顿饭都会让婢女去请小姐。 王瑾仪现下正艰难地甩动着两只小短腿儿,想要爬出西厢房, 对,就是爬! 西厢房的门槛半尺多高,王瑾仪年龄太小,腿也太短,高门槛成了她无可回避的巨大障碍。 实木的高门槛,是上房每个间房的标配,这一道道门槛,成了王瑾仪这一世第一道人生的障碍! 连个门槛都跨不出去,更甭说要去满世界找陈智远了! 天呐,自己前世里一双大长腿,变成了这副小短腿,只能用可爱自我安慰了! 门口出现了一个小的身影,艰难地扶着门框想要迈进来,奶娘把她抱起越过门槛。 进了上房,小女孩挣脱怀抱,向榻上的母亲走去,先是扶着榻沿上了脚踏,又准备踩着脚踏爬到榻上。 母亲把笔放在砚台上,奶娘帮着小姐上了坐榻,母亲指着刚刚写好的字,读给女儿听。 王瑾仪眼中迸射出明亮的光! 桌上秀美的簪花小楷,笔势舒展字字珠玑,行行娟秀。 对呀!文字!用文字传出自己的想法。再深的宅院也挡不住文字的流传! 王瑾仪一旦明确了目标,就刻不容缓。 伸手就去够砚台上放着的毛笔,母亲赶紧握住女儿的小手, “囡囡想写字吗?” 王瑾仪听到母亲的问话如梦初醒,对哦!这一世的自己还不会写字呢。 尽管自己带着上一世的记忆而来,可这一世的王瑾仪还不认字,不会写字呀! 得尽快学写字! 看着怀里的女儿突然安静下来,又开始低头陷入沉思,母亲有些后悔,刚才自己太急了。 于是,捋了捋孩子头上的两个花苞苞,又开始努力逗女儿开心。 先是举着拨浪鼓甩动着,希望女儿能抬头看一看。然后又用帕子遮上脸再移开,与女儿逗猫猫,这是女儿以前最喜欢的游戏,过去每次都能让王瑾仪笑的前仰后合,如今女儿连头都不抬。 丫鬟把帕子投了投交给夫人,母亲拿着湿帕子给王瑾仪清洁红扑扑的脸蛋。湿润的帕子使王瑾仪感到舒爽,抬起头冲母亲笑了,露出一排洁白的小奶牙。 母亲如释重负,几天来的担心得到了一丝缓解。 王瑾仪笑着放开母亲的手,向着榻上的一卷书稿爬去,翻开扉页是手写的游记,笔力苍劲而雄浑,笔势矫健。 “王书延”这个名字,让自己觉得莫名的熟悉,王瑾仪眨动着双眼歪着头顿了顿…… 母亲急忙从女儿手下抢救书稿。 王瑾仪的思绪飞出去好远,还没回过神来。听母亲说道: “青梅,快,把东西撤下去吧。” 同时为了安抚女儿,又说道: “娘请给瑾儿,唱首歌好不好?” 王瑾仪捧场地举着两只小手舞动着,室内悠悠的响起,优美的清唱: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之; 优哉游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芼之, 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王瑾仪一边听着母亲的歌声,一边在心里默诵着,这首《诗经.古风》,也是王瑾仪与陈智远前世的定情诗。 还记得那是高考刚刚结束,陈智远大大方方走到她的面前说道: “我有一份毕业纪念品送给你,请你回家看。” 其实在此之前,王瑾仪心中似有懵懂,但学业太重,争分夺秒的高三复习压的人喘不过气,根本没有心思考虑其它。 回到家,王瑾仪打开礼盒,里边只有3封信。 第一封信,陈智远坦诚了对自己的喜爱。 第二封信,就是这首诗经《周南关鸠》。 第三封信只有几行字,至今王瑾仪仍清晰的记得。 :我们的未来,由你的回信决定走向,我盼望与你携手今后人生的每一天!给我们一个机会吧! 王瑾仪很想知道,这一世是否还有与陈智远携手人生的机会?! 心绪翻涌:你在吗?你在那里呀?我要如何找到你?你也在找我吗? 母亲唱过,丫鬟仆妇都沉浸在优美的歌声中,母亲发现女儿哭了,慢慢的哭声变得越来越大。 无措,母亲无措,整个屋子里丫鬟仆妇都觉得无措,这么好听的歌声怎么引得小姐哭了呢? 为了掩盖这不合时宜的感伤,王瑾仪急急打岔。 “娘亲,瑶瑶是姐姐吗?君子要把她带走吗?关鸠,是小鸟吗?” 母亲笑了,所有的无措和担心都被释放了。 “窈窕说的是漂亮姐姐不是玥儿,君子不是要带姐姐走,君子是觉得漂亮女子可爱,而心思纯正的人。” 顿了顿,母亲问道:“瑾儿,听懂了吗?” “懂的,娘亲我听懂了。” 于是王瑾仪适当地显露了自己的才能,不过只是把前两句背给母亲听,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瑶瑶姐姐,君子带走!” 母亲伏在案上无声地笑了。 第5章 瑶瑶姐姐,君子带走 “瑶瑶姐姐,君子带走。” 脱口而出以后,王瑾仪好像发现了一条路,一条能让自己走出这二房大门的路。 那就是“瑶瑶姐姐。” :对,想干就干,人生短暂,没时间拖泥带水! “娘亲,我想去找玥儿姐姐。” “你还没有恢复好,过两天爹爹回来,我们去看玥儿好吗?” 王瑾仪眼睛微眯了一下,心想有主意了。 :必须抓住机会走出这二房大门,是时候展现自己的聪慧了! “娘亲,我想姐姐,想玥儿姐姐了!” 王瑾仪边说边拍着自己的小胸脯。 “过两天,过两天我们再去好吗?” 母亲看着女儿的眼睛,与孩子认真的沟通着。 王瑾仪心想:一计不成,哼!又生一计。快速地爬下了榻,直奔母亲的化妆台指着梅瓶中的花枝。 “花,花花,要花。” 婢女青梅走过来,抽出一枝花检查了一下,递给小姐。 王瑾仪回到榻边举着花枝,高声地说, “送给姐姐,回礼!” 年轻的母亲伸手按了按额头的纱布,温柔地笑了。 半个时辰后二房大门打开,一行女眷向着大房而去。 说起来落户在浔阳城的王氏,实际上是琅琊王室分支。 家主王敏章,也就是王瑾仪的祖父。曾在朝中任三品官,“丁忧”后没再入仕。留在府学的藏书楼做了阁主。 祖父王敏章与祖母吴氏育有3子1女。长房大伯王书元与大伯母杨氏,育有三子一女。 那唯一的女孩儿就是小姐姐王玥仪。 二房就是自己家,父亲王书礼,母亲程慧娘,生了哥哥王文栋和自己的前身-王瑾仪。 三子王书延中了秀才之后,就出门游学去了不在府中。就是王瑾仪看到的那本游记的作者。 姑姑叫王婉瑜,12岁那年被选进宫中做了宫中女官。对女孩子来说在宫中做女官,待遇尚可荣誉至高。 女孩子需为皇权服务到25岁,方可全身而退,离开宫廷。 为什么说全身而退?普通清流文人的女孩,无家世和财力支持,又无靠山(这里是指,不是世家出身)。大多显贵家族,不会娶清流文人的女儿做命妇或正妻。 而清流文人家的女孩大多读过书,都很清高,不论你是如何显赫的人家,都不愿与人为妾。 可皇家,却特别喜欢这种女孩。 皇帝喜欢把清流文人家的女孩,赐婚给出宫立府或分封未婚的皇子,就是看重纯文人,对皇权走向没有什么影响。 清流文人家的女孩读过书,有文化、有眼界,对皇家的下一代的智商有保障!皇上的800个心眼子,不用动!就轻易得出这样结论! 宫廷女官,一般在10几岁被选入宫,在后宫基本都做文职和管理工作。当然,称之为官,自然是有品级的,是专为后宫一众各色女人服务的女gong务员。 现下,王瑾仪随母亲出了二房大门。 王瑾仪的心情是雀跃的,被奶娘抱在怀里,小手中举着梅瓶中的花枝,脸上挂着胜利者般的微笑。 王家后宅院落,由东向西排列。 出了二房院子,往东穿过回廊和造景小桥,东边第二套院子就是大房院落。 此时,大房的大门开着,大伯母杨氏和小姐姐王玥仪,站在大房的大门内。 王瑾仪一见大伯母不等母亲提点: “大伯母好,玥儿姐姐好!” 本应进门问好,就这样被破了规矩,无人计较,大家就势在大房的大门前,一顿互相问候。 之后,进了大房院子绕过影壁,院中布局与二房完全一样,只是左侧造景有些许区别,右侧大树多几株,树下多了几个石凳而已。 院中小路,皆是鹅卵石铺成,形成的路与道的交叉都是小花圃。院中正房、厢房,布局也无区别。 王瑾仪抓住,路上的间隙,问道: “玥儿姐姐,你知道瑶瑶姐姐吗?” 好像生怕被打断,又道: “瑶瑶姐姐,要被人带走了!真的,娘亲讲的!” 连珠炮式的一串话,让母亲来不及阻拦。 大伯母疑惑;王玥仪停住脚步,歪着头定定地想着;母亲扶额。还没等一众人走到大正堂。 “我表姐就叫瑶瑶,我想起来了是表姐!” 玥儿追上众人,急忙追着发问: “娘亲,瑶瑶姐姐要被谁带走了?” 大伯母杨氏看向母亲,询问的意思明显。 待到进了大房正堂分别落座,母亲把唱古诗,和“关鸠”以及“瑶瑶姐姐”的故事,讲了一遍。 大家都会心一笑,除去了疑虑。 两个小人在大堂的脚踏上紧挨着坐下了。 母亲问王瑾仪道:“歌谣里是怎么说的?” 王瑾仪心想:来吧,展示吧,机会来了! 王瑾仪乖乖巧巧地学着慧娘的样子,可又找不着调。王瑾仪心想,背吧! 梳着花苞头的女孩,坐在脚踏上晃动着身子。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瑶瑶姐姐,君子带走,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 瑶瑶姐姐,妩媚求之, 求之不得。妩媚 …… 看着大伯母和母亲微微睁大的眼睛,王瑾仪侧身看了看,身边的小姐姐,别太显摆了,差不多就可以了! 为了玥儿有个快乐的童年,就此作罢吧! 王瑾仪按学着母亲的吟唱的调子, “哼……哼……” 玥儿回头, “娘亲,瑶瑶姐姐要跟谁走了?” 这一次,大伯母杨氏扶额,母亲慧娘吃惊地想:这孩子听了一遍,居然能背诵!还是在没有任何讲解的情况下,就能背诵! 不过母亲没有表现出对孩子的称赞,这毕竟是在大房。 妯娌两人低声的交谈着。王玥仪站了起来,急急走到母亲身边, “娘亲出什么事情了?瑶瑶姐姐被谁带走了?” 杨氏疼惜地抚摸着女儿的发顶: “没有,不是的,不要急,一会儿母亲讲给你听,不要急。” 看着心急的女儿,杨氏温声安慰。 看在王瑾仪眼里,不敢多说话了,这个可爱的女孩当真了!自己这个“扮猪吃老虎”的坏妹妹,就要把这孩子逗哭了! 王瑾仪默默的低头,两只小手在身前无措的摆弄着衣带。 母亲起身,奶娘抱着小姐跟着告辞,离开了大房。 大门前送别时,看着沉浸在“瑶瑶姐姐”要被带走的情绪中的王玥仪,王瑾仪甚至有些羞愧,告诫自己, :不能再嘚瑟了!也不能再拿,这个小女孩当借口,混出门了!这个办法行不通了! 出了大房院门,再次穿过花园,小桥旁的大理石碑引起了王瑾仪注意。 在王瑾仪固执的坚持下,母亲牵着女儿的小手来到桥边的大理石碑前。 整个碑文书法丰厚雄强,字体刚劲有力,可见书写者的书法功力。 碑文记录的是王氏祖训。 “娘亲,虫虫,都是虫。” “这不是虫,这是字,娘亲读给你听。” 母亲在温暖的阳光下,指着黑色的大理石石碑,细细的读给女儿听。 王瑾仪实际都能看懂,只是为了维护自己的人设,认真倾听着。 春天的微风,吹拂着后宅中的树枝,枝叶轻轻的摆动,欢快的摇曳着身姿。 阳光照在,母女二人的侧脸上,王瑾仪脸上细密的绒毛和鼓起的脸蛋,都显示着她的年龄,但若仔细看你会发现,鸦羽般的长睫下,藏着的是不为人知的专注和沉稳。 她正专注地学习着碑文,专注的像个成年人。 母亲拢了拢耳边的碎发,随手绕到耳后,在日光中,与王瑾仪欣赏着石碑上的文字…… “瑶瑶姐姐,君子带走”的余波并未停歇。 大房杨氏送走了二房的母女,用了好长时间才把“瑶瑶姐姐”的事给玥儿解释清楚。 到了第二天早上,作为长房长媳,大伯母杨氏带着女儿陪婆婆用早餐时,玥儿问道: “祖母,你知道瑶瑶姐姐吗?她要被君子带走啦!”婆婆吴氏疑惑地看着杨氏。 大伯母杨氏把昨日里,二房带着王瑾仪到大房,及“瑶瑶姐姐”的故事讲给婆婆,婆婆吴氏记下了这个小插曲。 第6章 干饭人 二房院正房厅堂内,王瑾仪单独坐在母亲身侧厚重的大圈椅上新加的小鼓凳上,双脚踩在圈椅的椅面上。 眼前粥碗和蛋羹都被吃的干干净净,挥舞着小勺吃的意犹未尽。母亲示意身后奶娘,王瑾仪突然觉得身上一轻。 这是谁,谁在抱我?勺子还举在手里,却已无用武之地,坑!影响我长大的步伐! 勺子很快被拿走了,奶娘帮王瑾仪脱去团花素色罩衣,青梅在小丫鬟端着的脸盆里投了温热的帕子,给小姐净脸净手。 昨日从大房回来后,母亲决意为女儿开蒙,洗漱过后,牵起王瑾仪在院子里边散步边讲: “这是爹爹的书房,这是娘亲的卧房……” 从房屋布局讲到院子的设计,再慢慢进入正题。 母亲用非常正式的语气,给孩子讲学习知识对人的影响。母亲并不强调万般皆下品, 唯有读书高。 只是深入浅出地给孩子讲,做简单的事情,读书比不读书的人能想到更多主意,有更宽泛好处。 在学业上 母亲对女儿的期望,进而讲了王氏一族都有哪些人读书很厉害,这些人都有哪些成就等等。 时间飞逝,王瑾仪极其专注,两只小手乖乖地放在一起,倾听着母亲的讲解,就像能听懂似的不断地点头。 一个3岁的孩子有如此的专注力,母亲没想到,女儿的求知欲,居然超过了母亲的想象。 直到把所有教育引导篇,全都讲了一遍,王瑾仪仍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母亲。多么令人恐怖的专注力呀! 母亲终于累了,把王瑾仪交给奶娘,准备回屋去喝口水,还不忘回头交代了一句: “等娘亲一下,娘亲马上就来。” 王瑾仪心中暗想:快来吧,快开始吧! 奶娘抱着小姐,向着门廊下走来。 王瑾仪挣脱了年轻女人的怀抱,就是奶娘抱着自己,王瑾仪表示接受无能。 自己磕磕绊绊的走到廊下,站在门廊的台阶上,望着高高的门槛有些力不从心。 于是转回身,望着二房的院子。 春光里。丽日晴天,围合的院落,被阳光染上了温暖的颜色。 进门的影壁,遮掩在几棵葱茏的银杏树下,树影下石桌和石凳纤尘不染,鹅卵石铺就的小路带着工匠的设计感。 院中的房屋,均是斗拱建筑,飞檐高高翘起,青砖、墨瓦。横脊,红椽,带着福字的瓦当,整齐的心型水滴瓦带着韵律的和美,仿佛都在诉说着:岁月静好。 日光闪亮,王瑾仪抬头,阳光晃眼,身后的奶娘伸手试图把小姐抱起来,王瑾仪伸出两只小手推拒着。 奶娘抽出帕子双手撑开,替小姐挡住刺眼的阳光。母亲迈出房门,看到的就是这春日小丽人图。 女儿正微微抬头, 圆鼓的双腮闪着光洁粉嫩的光。 细长的眉毛,一双大眼被长长的鸦羽般的睫毛,挡出小小的阴影。 小巧的鼻子,在山根处就挺翘而起,形成一道向上翘起的弧线。 小巧而粉嫩的小嘴微张着,不知在对什么发出感叹。 毛茸茸的头上梳着两个小花苞,柔软的胎发还贴在头脸之上,微风吹过,形成可爱的小呆毛。 女儿上身穿着,藕粉色右衽小衫,下着青粉色罗裙,腰间丝带在身侧飘飞。 母亲静默而立:我的女儿,平安真好! 很快,院子里响起了: “天地君亲师,仁义礼智信, 孝悌传家继,谦和立世长。” “君子之道,在修身。 贵在守正,贵在安仁……” 让母亲再次出乎意料的是,王瑾仪丝毫不差的复述能力,而且,很容易就能轻松记住。 昨日刚听过的《诗经关雎》篇,王瑾仪已经会背了! 一个时辰后,教学结束了。 教学的进度是惊人的,教学成果是出人预料的。 本想在一旬内教会孩子的内容,仅仅一个时辰后就已经全部教完了! 计划的教学内容讲完了,王瑾仪全都会背了! 等到青梅带着丫鬟仆妇,来摆午饭,母亲已经在讲《女儿经》了。这是预计半个月后的内容!教学速度总算减缓了。 王瑾仪看到餐桌上摆好的饭菜,眼睛都亮了!对于干饭,王瑾仪是认真的。 不用说强烈的,想要快点长大的意念的支撑,就算有太多陌生事情要学,也需要有个好体力呀! 王瑾仪挥动着勺子,努力干饭中。 否则一会儿又让人抱开了,自己这小胳膊小手的,干不过呀,干不过,还是快点吃吧! 母亲看着王瑾仪的勺子挥舞的飞起,有些头疼。这餐桌礼仪是否也该提点一下呢? 年轻的母亲,端正坐姿,优雅进餐,和忙乎的不亦乐乎的王瑾仪,形成餐桌上鲜明的对比。 身后的奶娘,出声提醒:“小姐,我们不急。” 边说边抽出帕子,帮小姐把脸蛋和嘴角的食物擦干净。被打断的王瑾仪,抬头发现母亲面前饭菜几乎没动,看着细嚼慢咽的美女发愁! 干饭不积极,真是思想有问题!于是,开启了经典试探三连问: “娘亲,这个好吃吗?” “娘亲,这个是什么味的?” “娘亲,那个是什么呀?” 终于没有白费心思,意外获得了新品品尝的机会,哈哈,王瑾仪大快朵颐,口水直流,又是一个令人满意的回馈哦! 没等高兴太久,又突然身体一轻,被抱下了桌子,手里举着的勺子也被收走了。 回头一看,奶娘开始脱自己的小罩衣,王瑾仪心中不满。 :我还没吃完呢!这是几个意思啊? 回头就甩着两条小短腿,生气地向门口奔去。 到了门口,往门槛上一趴,先抬右腿,再抬左腿,试图爬过门槛,没等站起来,就被奶娘追上抱起来。 王瑾仪挣扎着下地,试探着自己下门廊再下台阶,奔着东厢房的书房而去。 这是二房长子-王文栋的书房。 在不分家的大家族中,一般孩子都是大排行。从整个排行上看,王文栋是四少爷,王瑾仪是二小姐。 待到得了母亲的首肯,奶娘帮王瑾仪推开了王文栋的书房门。 东厢房门一推开,屋子里墨香淡淡飘来,眼前的摆设极为规整。 迎门是一个书案。 案头右侧是大大的笔洗,依次向案台中央,有两个高低不同的笔架,清洗的干干净净的毛笔,按长短、粗细挂在笔架之上。 砚台位于书桌的中间,有大半块墨条放在砚侧。 一沓宣纸洁白如雪,平铺于书案左侧。两个长条形的镇尺,分别压在宣纸两端。 靠书案左边,是一个摆满书的书架,右侧是几乎全空的书架。 奶娘把小姐抱过门槛,放在书房里。古人对文化的崇拜,对文人的尊敬,使她驻足在门前。 因担心小姐一个人在屋里,回头看到母亲走近,奶娘退到门侧站定。 母亲迈步进了儿子的书房。环顾一圈没看见王瑾仪,向着书案走过来。 看到书案底下,蹲着一个小小的人,把书房左侧书架下边儿几排书,全部拉到地下,正一本一本地翻看着。 这些线装书多为手抄本或者拓本,拓本分木拓本和石拓本,拓本不够清晰,仍然是墨拓,墨拓后以线装订。 由于纸贵拓印书籍很难得,每家的藏书极为珍贵,基本上一个家族的藏书和家族底蕴可以相提并论! 母亲赶紧上前,生怕女儿不小心损坏书籍,王瑾仪争分夺秒翻看着,在这段时间里,看清了原来左侧书架下部的都是文史类经典。 终于看到一本游记,赶紧抱在怀里。 母亲一边自己飞快的收拾着散落的书籍一边回身喊: “青梅,王嬷嬷,来,快进来!” 看到下人进来收拾书籍,母亲注意到女儿抱在怀里的书。于是用双手捏在书的两端,准备从王瑾仪怀中抽走,王瑾仪紧紧的抱着。 “把这个给娘亲,娘亲给唱里面的歌,给娘亲吧,给娘亲好不好?” 王瑾仪心中一个小人跳出来,吐槽:骗子,骗小孩子,有意思吗? 这是一本周游各国的游记,其中还有山川图。 :就是为了这个山川图,我才要看的!娘啊,别和我抢了! 现实是,王瑾仪的书被母亲拿走了。 委屈,王瑾仪委屈地放声大哭,欺负小孩子! 泪水顺着脸颊滑落,进入这个世界的茫然,无助,都齐齐的涌出了王瑾仪的眼眶。 母亲手足无措,顺手从书案下抽出一本薄薄的册子。 “娘亲的乖囡囡爱看书,娘亲高兴呢。” 又急急补救道: “不哭,不哭了!走吧我们回娘亲的屋子唱歌谣。” 生怕女儿没听懂,又找补道: “像哥哥和爹爹一样读书。” 王瑾仪闻声立刻止住了哭声,:能读书了! 泪水还挂在长长的睫羽上。 : 呀!难得呀!难得的机会,总算向目标前进了一小步。 王瑾仪看了一眼手里的小册子,《百家姓》,开蒙三本书之一。 :好吧,先从这里开始吧! 母亲看到女儿停止了哭泣忙吩咐奶娘: “带小姐下去整理一下吧。” 然后,母亲认真地翻看了每本书,发现没有丝毫损坏,拍着胸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把书籍重新码放好,又用帕子把书盖上。 西厢房内,奶娘和送水的小丫鬟,给王瑾仪清洗小脸,脱去带着灰尘的外衣。 王瑾仪心里急着去看这本百家姓,想知道与自己前世里,耳熟能详的百家姓是否一样。 如果差不多,那自己可以直接背诵出来,前世里,奶奶教自己的第一本书,就是背百家姓,直到现在王瑾仪仍然能信口拈来。 母亲匆匆赶来,又想把王瑾仪手里的书再次“抢”走,哼!这个不给,不能给。 王瑾仪眼睛微微的眯了眯, “娘亲,娘亲给我读,读一读。” 母亲敷衍地点着头, “好哇,好,娘亲给囡囡读,交给娘亲吧,好不好?” 哦,骗小孩子?!嘻嘻嘻,妹妹,我不是小孩,你是娘亲不假,可我不是小孩子! 王瑾仪提出了折中的办法: “娘亲,囡囡拿着,娘亲读。” 母亲只好让步了。 母女俩来正房的厅堂,看着王瑾仪两只小手紧紧抓住书页,母亲只好作罢,于是,开始读: “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冯陈褚卫……” 母女俩一个读一个跟读,就这样把百家姓,在不足一个时辰内,全部读了一遍。这400多个姓氏,包括单姓,复姓,母女顺利学完了。 让母亲欣慰又感叹,孩子的瞬时记忆能力惊人。 王瑾仪也觉得童子功难得,小时候学的东西可以记一辈子,不,可以记两辈子! 现在仍然能倒背如流。 再说对于成年人智力的王瑾仪来讲,学少儿的开蒙读物,不用说理解,单纯按节律多读,朗朗上口后很容易背诵,没有难度。 母女两个非常愉快地结束了这场争抢一样的读书。 最后,书让母亲“成功的骗”走了,偷偷地把书传给了青梅。王瑾仪假装浑然不知…… 第7章 梦中身影 王瑾仪努力学习了一整天,到了夜里。梦中自己好像又回到了上一世。 课上老师提问自己,王瑾仪发现自己一个人站在人群中,因为答不出问题,急的浑身冒汗…… 场景突然变了,空空荡荡的操场上,学校空无一人,只有自己站在操场上,抱着一个不知从那里来的盒子…… 突然好像又是秋天,下着大雨,秋风瑟瑟地吹着,有一个人由远处向自己跑来,人影模糊不清,看不出来人是谁,可声音又特别熟悉。 声音远远地响起:“别怕,我在呢!……” 梦中的王瑾仪用尽全力,想向那人跑,沉重的双腿纹丝不动,急得自己大喊出声 “你……”“是谁”两个字留在了梦里。 睡在小姐脚榻上值夜的丫鬟急忙起身,把床幔打起来轻声的唤道: “小姐,小姐。” 睡在床边软榻上的奶娘,闻声惊起,没有来得及穿鞋,就去点亮油灯,房间很快就亮起了一束暖暖的光。 小小的光亮照亮了整个房间,奶娘举着灯台,走到床前。 床上的王瑾仪,紧紧地抱着身体,从梦境一下睁开眼睛,看着两人意识慢慢回笼。 噢!刚刚那是一场梦! 奶娘俯身看着自家小姐,把她抱起来: “小姐衣服都湿透了……” 接过丫鬟拿起的小被子,裹紧了小姐。 “小姐又做噩梦了,去和夫人说一声吧。” 小丫鬟把灯台放好,快速出了屋子。 王瑾仪裹在小抱被里,头枕在奶娘颈间,奶娘“嗯,嗯,嗯……”地哄着王瑾仪。 母亲只穿着里衣,披着外裳,就与青梅奔了进来,在门口除去了外衣就接过女儿, 王瑾仪伸开双臂,唤道:“娘亲,娘亲……” 母亲用脸紧贴了贴女儿的小脸,轻柔的拍着孩子的背,轻缓地唱起歌谣: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歌声缓慢而悠扬,感受着女儿平静下来之后,侧头问道: “害怕了吗?不要怕,娘亲在呢。” 然后抬头看向青梅,问道: “什么时辰了?” “快四更。” “我在小姐这歇了。” 闻言青梅出门安排一应事宜。 母亲抱着王瑾仪上床,为她更衣后,搂着女儿休息了。 王瑾仪心里,像过电影一样,不断的闪现着:那个看不清长相的人,那个在冷冷的秋雨中,向自己不断奔跑而来的人…… 那么熟悉,是谁呢?拼命地冒着大雨奔来…… 前世的记忆搜寻了个遍,也想不出那人究竟是谁呀? 梦里冰冷的雨滴那么真实,打在自己身上,连疼痛感都是那么真切。 黎明前晨曦微露,夜幕渐渐散去,朦胧在夜色中的一切黑暗都在慢慢退却…… …… …… 远处山峦,若隐若现。 晨光中,一个农家院落里。 一身短打,身穿麻衣短褐的少年,坐在一个木墩上,父亲从茅草房推门而出: “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爹,我要去给私塾送柴。” 少年说着紧了紧捆扎规整的木柴,勒紧麻绳,然后用力扛到肩头,向着院子外头走去…… 身后父亲关切的喊道: “小心些,莫要再滚到山下去了!” 少年默不作声,走进晨曦之中…… ……………… 王瑾仪在母亲的怀抱里,安稳地睡了一夜。 母亲早早就起床,今天是父亲和哥哥放旬假的日子。 母亲把父亲书房笔洗装满清水,砚滴准备停当,书房反复检查才又去了儿子的房间。 在儿子的书房里,把王瑾仪拉到地下的书籍,收拾妥帖,规整地重又放进书架。 母亲又在儿子的卧房叠好被褥,在床头放了一套新衣,等待着小主人取用。 下人们有条不紊地,在各个房间中来回穿梭。 清晨的阳光透过木质的窗棂,投射进西厢房。房间内的一切变得越来越清晰,甚至看得到尘埃,在光线中慢慢舞蹈。 窗外的小鸟在欢快的“啾啾”鸣叫,试图唤醒沉睡的人。 床幔被撩开,分别拢到雕花床两侧,床上的王瑾仪从沉睡中苏醒,微微睁开迷蒙的双眼。伸了个懒腰:哦,这短胳膊,短腿的,得快些适应,能快点长大就好了。 奶娘把准备好的衣裙,帮助小姐换好,洗漱过后牵着小姐去正房。 母亲从东厢房而来,接过女儿问道, :“我们瑾儿睡的好吗?睡的香不香?” 边说边带着二房众人,边往大门外走边帮女儿整理衣裙。 “今天我们要去上房见祖父、祖母,要有礼貌。” “见祖父要行礼问安的,还记得吗?” 还未到上房院门,祖母的大丫鬟就迎了出来。 “二夫人好!”屈膝过后,说道: “现下,老爷带着大少爷、二少爷和小少爷们,就要到家了。” 王瑾仪听懂了, :这是从祖父这论的,祖父是老爷,所以自己的父亲,成了少爷,自己的哥哥成了小少爷,自己就是小小姐。 嘻嘻嘻,自己就是一条靠边边的小鱼哦! “老夫人让我来接您。” 听闻此话母亲的脚步加快了。进了上房院子,见明堂里已按位份坐好,母亲整理了衣裙,紧走几步上前,深施一礼: “母亲,我来迟了!” 堂上无论主仆,均敛声屏气恭敬严肃。 王瑾仪赶紧,从奶娘怀中滑到地下,跑到母亲身旁给母亲解围,曲着小短腿做施礼状。 “祖母康安,是瑾儿作错了。” 祖母叫起后,母亲起身站在厅堂正中拉着女儿的手没有动。 祖母问:“二房出什么事了?” 母亲恭敬回道: “昨夜里瑾儿惊厥出一身汗,快到四更才睡下。” 祖母点了点头,“去坐吧。” 母亲牵着王瑾仪与大伯母互相见礼。 王瑾仪发现玥儿似乎昏昏沉沉没有睡够的样子,懒懒的只是按规矩给母亲见了礼,像没看到自己一样,又坐回大伯母身边。 王瑾仪不知道这个快乐的女孩,明显睡眠不足是什么原因。 不过自己还是不要太出风头,否则玥儿恐怕会被要求学习,而失去童年乐趣! 王瑾仪松开母亲的手,走到玥儿身边: “玥儿姐姐,我昨夜做了一个梦,讲给你听啊!” 玥儿听到有故事,兴奋点被点燃了。 “你到大房来,我们说故事听。” “今天爹爹回来,后日我去找你,好吗?!” 两个孩子就这样约好了。 这时二门上看门的婆子,引着管家王谦进了正堂,施礼问安后,传话道: “老夫人,老爷让各房自己安置,不到上房来了,让各位主子先回吧。” 每次放旬价,全家人都是在上房吃过早食,各自回院子,没有过这种事情发生,不过既然老爷特别安排,一定有因由。 祖母点了点头放话:“都回吧。” 两房人各自告辞,王瑾仪也和玥儿挥手告别。 王瑾仪看着母亲脚下生风往二房院子赶,猜想母亲一定是担心有事发生。 急急推开二房院门,院子里下人们在进进出出,看着忙的很。父亲的小厮王丙正和哥哥的小厮往东厢房搬东西,看见夫人齐齐颔首为礼。 二房大丫鬟朱颜跑着奔母亲而来,脸上满是担心,极小地声在母亲耳边说: “我们二爷带回来了一位小公子,现下正在安排房间。” 春日的早晨,朱颜面孔微红,鼻尖带汗,手上的帕子用力搅动着。 母亲不明所以,听闻此言步子顿住了。 同是清流文人家庭出身,母亲心里原是有底气的。更何况王氏早有家规,除长子嫡孙非四十不可纳妾,违背家训,纳妾结果是另立一门,不除族,是出门另立户。 像这种家族都严守着,中国自古以来一夫一妻制(商朝立法明确规定),至于风传什么三妻是指原配,继妻,平妻。 继妻是原配身故,才娶继妻。平妻是指家中原配无法掌家,取一平妻为掌家之用,跟享齐人之福,没一毛钱关系。因为男人可以有侍妾,不是四妾!(男人们以讹传讹不过是有非分之想罢了!) 母亲想清了之后,稳了稳心神, 问道:“二爷呢?” “在明堂。”朱颜回道。 母亲回身看着青梅:“都下去吧!” 然后拉着女儿的手交代奶娘: “先带瑾儿回房吧,一会儿吃饭会来请我们瑾儿。” 然后母亲转身向明堂去了。 王瑾仪听了朱颜刚刚的回话,深觉古代女人不易,既要有头脑还得有心胸,在大家庭里,还要有容人之量。 自己谨守着本分的同时,还要能容身边之人有情感意外。 这些还没完! 如此付出,又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在男权社会里,你的人生基本看生在什么家庭,又会嫁给什么人! 这种人生半点不由我的感觉,甚至让人气愤!王瑾仪想起一句经典台词:我命由我不由天!这是前世今生自己的人生信条! 王瑾仪不错眼珠地目送母亲进了明堂,又见母亲在明堂中微微施礼,奶娘拉着小姐进了西厢房,门被奶娘关上了,再也看不见名堂里发生了啥。 第8章 欧阳文澈 王瑾仪担心母亲,屁股上像生了刺一样坐不住。奶娘抱着不行,放在床上不行,给她更衣也不配合。 总算是收拾妥当了,王瑾仪找到了空隙,滑下床,指着门说: “走,走……” 奶娘牵着小姐来到西厢房门前,把门推开一半。 原本想偷偷看看明堂发生了什么事,可是门一推开,王瑾仪被对面东厢房廊下站着的少年吸引住了。 这就是朱颜说的,父亲带回府的小公子吗?! 这个少年,比哥哥王文栋年龄略长,个子略高一些。 远远看去,他墨发半披只在身后用锦带束住,!身着锦袍,而非王家人们常穿的上等的精纺布袍。 外袍是青绿色束墨色腰带,腰带上左右各有一个压袍玉坠。 袍角上的纹饰在阳光下隐隐地反着光。 他脚下居然穿着着长筒皮靴。 此时,他正身姿笔挺地双手自然下垂于身体两侧,气定神闲地站在东厢房廊下,带着有一种尽在掌握的气势。 王景仪心想,这绝不是外室子所有的气度。只可惜,看不清楚这人的长相! 王瑾仪决定一探究竟,努力挣脱了奶娘的牵绊,往门槛上一趴。 这几天下来,王瑾已经掌握了快速越过门槛的方法,就是往门槛上一趴,直接滑出门去,这样跑的更快些。 王瑾仪正是采用这个窍门,滑出了门槛,爬起来就向对过的东厢房廊下跑,奶娘紧走几步从后面抱住了小姐。 王瑾仪甩开奶娘给自己擦手的帕子,气的甩着小手,手都摔疼了,也跑不了两步。与少年的距离也没有拉近,人还是看不太清。 王瑾仪猛然想起了粉丝,挥舞着小手高喊:“哥哥,哥哥……” 门廊下的少年望过来,面上没有任何表情,有种视而不见的高傲,王瑾仪继续狂热的高喊:“哥哥,哥哥……” 少年右臂微微抬了抬,放在身前微握成拳,向王瑾仪看了过来。 这时,东厢房里跑出一个熟悉的身影,这正是王瑾仪的哥哥王文栋。 就是自己穿越来第一天,抱住自己的那个男孩!王文栋从书房中冲了出来,与锦衣少年只打了个招呼,就向着自家妹妹跑来。 王文栋头上梳着个总角,穿着素淡的上等精纺细布袍,腰上束着深色腰带,双眼里闪动着兴奋的光,大步跑到王瑾仪身前。 :“瑾儿,你都养好了吗?” 王瑾仪急切的地从奶娘怀里滑落到地上,刚刚站定,就拉住了哥哥的手。 :“瑾儿我入学那天你还病着,你好些了吗?” “母亲说,她会把你照看好。可我心里总是念着你们……” 王文栋喋喋不休地说着,丝毫没发现正被妹妹牵着,磕磕绊绊地走向锦袍少年。 走近之后王瑾仪心里暗暗的吃了一惊,不仅因为这个少年五官长得极好,更是因为这人气质出尘! 绝然的气度,着实令人惊叹。 锦衣,可以是家庭的财力、地位带来的,但卓然的气度,是需要时间沉淀,文化积累的!只有世家,才能培养出这种气度! 只见这个少年,面色白净。前额宽广,眼骨高起,显得眼睛更加深邃,鼻端口正,唇角微抿,下颌微收,双目如深渊般凝视着你,面上神色淡然。 与此同时,少年也在打量着王瑾仪。 眼前小的女孩梳着两个花苞,头上的花苞没有过多装饰。毛绒绒的发丝,随风卷动着几缕小呆毛,粉嫩的的小脸微微扬起,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哥哥,你是我的哥哥吗?” :“你是谁家的哥哥呀?” 欧阳文澈没有回答,他想起此次与祖父分别时,老人的殷殷嘱托: “越少人知道你的去向,越安全……到王家暂住……” 于是欧阳文澈看向王文栋,王文栋兴奋地介绍道: “这是我妹妹,叫瑾儿。” “瑾儿,这个哥哥要住在我们院子里。” 王瑾仪眨了眨眼睛,状似无意地抓住锦袍少年腰间的压袍玉佩,哦!是个家徽。 “哥哥,我叫王瑾仪,你叫什么呀?” “你这样好看叫什么名字呀?” 哥哥王文栋有些生气,简直无法接受,自家妹妹如此见色忘友。不!是忘记哥哥。刚见了别人一面,就把自己这个哥哥忘到一边去了,一再向人讨好。 王文栋脸上,已经写满了不快。 欧阳文澈看着眼前的兄妹俩人,淡淡地笑了。 :“我姓欧阳,你若记不住就叫我阳哥哥吧。” 他看向耀眼的阳光。 “就是这阳光的阳。” 哼!小不点儿,小瞧人,什么是姐姐记不住的。不过听他说自己姓欧阳,王瑾仪放心了,替母亲放心了! 他不姓王,和王家没有任何关系!和父亲没关系,真是太好了! “哥哥,我知道欧阳是个复姓。” “你的姓在百家姓的后面,我和娘亲学过,我们王姓排在前头,对吧?” 欧阳文澈心想:欧阳家男童,5岁开蒙,长房嫡孙,4岁由祖父开蒙。他已算开蒙早的,万没想到,王家给这么小的女孩已经开蒙了?! 欧阳文澈问道:“你知道欧阳姓吗?” “知道的,我还能从我家 背到你家。” 王文栋吃惊地问:“瑾儿,你会背百家姓了?” 明堂里走出夫妻二人,正笑吟吟的望着这边孩子们和谐相处。母亲挥了一下手,奶娘抱起王瑾仪往向正堂走,欧阳文澈和王文栋,随后跟来。 正堂前,一个20多岁的青年男子,身材颀长站在母亲身边。这就是父亲吗?王瑾仪心中发问。 父亲此时正稳稳的站在明堂正前方,他身着月白色长袍,衣袍上有淡色竹叶绣纹,衣摆微微下垂,更显得人清瘦高挑。 随着走近看清了父亲相貌:父亲额头高广,眉眼细长,眼神沉稳,鼻子高而挺拔,双唇微薄,脸上有文人特有的文雅的书卷气。 他正带着和风细雨般的微笑,望向一双儿女。 王瑾仪咬着手指歪着头!端详着这个年轻,儒雅的年轻人。原来我的眉眼和爹爹更像。 众人纷纷按辈分互相见礼,男女分席吃早食。饭后,大家坐一起坐在正堂喝茶闲话。 父亲坐在主人位的上首,欧阳文澈坐在客人位上首。王瑾仪吃惊于,欧阳文澈这么个小少年,居然和父亲平起平坐。 很快,王瑾仪从两人的谈话中得知,这个少年叫欧阳文澈,是太傅欧阳鸿明的嫡孙。 他4岁开蒙,6岁进了府学初级班,在9岁时就考中了秀才。此人见识广博,谈吐超越了年龄。 闲话过后,欧阳文澈告辞回了东厢房。 大家起身送客后,直接拐去了正房前厅,家人在榻上围坐,王文栋急急地问母亲: “娘亲,瑾儿学百家姓了?瑾儿这样小她如果听不懂,娘亲不要急!” 然后又转身安慰妹妹: “慢慢学,学不会哥哥回来教你!” 听着哥哥的维护,王瑾仪内心有些感动! 正想怎么说服爹娘让自己开始识字,现在机会了,得好好把握,于是顺杆爬地说: “我会的,我听得懂。” 母亲把女儿扶着站在榻上,有几分炫耀的开口: “瑾儿,背个“瑶瑶姐姐。” “什么“瑶瑶姐姐?”父亲笑着看妻女问道。 母亲启发着女儿说道:“我们瑾儿会唱歌谣,对吗?” 王瑾仪纠结的不是会不会背,而是担心自己过分表现,会给哥哥带来压力。妹妹太强,这个小哥哥会不会被打击呀?!王瑾仪犹豫着。 不知内情的王文栋,劝着妹妹:“瑾儿,你会吗?试一下吧!” 哥,你千万别怪我呦,是你让我背的,对不起了。心里道歉结束了。 王瑾仪往母亲肩头一靠,开始背: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 窈窕淑女,妩媚求之。 求之不得,妩媚思服; 悠哉游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 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参差荇菜,左右芼之, 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母亲边饮茶,边欣赏着女儿的表现。父亲有几分吃惊,轻声问道: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教孩子读诗经的?” “我只是随意唱给她听,她自己记住了。这些也不难,我们不也是小时候在家学会的吗?” 王文栋不干了: “娘亲偏心,为啥单独唱给妹妹听?我没在家呀。” “下次,要我和妹妹都在家,才唱歌谣。” 看着哥哥嗔怪母亲。王瑾仪绕过母亲,走到哥哥身边,拍着王文栋的头: “没事的,我可以背给你听。哥,娘亲还教了从王家到欧阳家。” 所有人都迷惑,王瑾仪心里狡黠地笑了。 “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冯陈褚卫,蒋沈韩杨。朱秦尤许,何吕施张。孔曹严华……” 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有节律的开始背百家姓。背了快200个姓氏,王瑾仪观察着家人神情,试探地减缓了背诵速度。 因为看不懂他们眼中的意味,几次假装卡住背不下去,王文栋都会及时帮助妹妹,或替妹妹背过去,“包诸左右,崔吉钮龚。……” 父母边听边交换眼色,王瑾仪假装打磕巴,最后果断停了下来,心想,见好就收,保住马甲要紧! :“娘亲,我要喝水。” 母亲先倒了水给儿子,然后再给王瑾仪倒水喝,还没等王瑾仪喝完。有门叩的声音传来,一会儿丫鬟进来报道: “夫人,大房传话说,让二爷到上房去一趟,老爷在等呢。” 卧房门前父亲轻声说:“回来与你细说。” 拍了母亲的肩头,又说道:“等我。” 母亲轻轻点头把父亲送出门。 王瑾仪喟叹,这一世的学子,比前世的自己还辛苦!家里的事这么多,怎么专心学习?! 第9章 确有蹊跷 王瑾仪心有感,边想边喃喃自语,没想到带着口水直流,嘴边直冒泡泡,母亲回身为女儿擦口水,问道: “瑾儿,什么更不容易?!” 王瑾仪吓了一跳,也不知道母亲听去多少,只能装傻。 心里一个小人跳出来,用力压了压惊慌乱跳的心脏,长叹一口气,嗳!吓死本宝宝了! 娘亲见女儿乖乖听话的样子,问起哥哥的课业,王瑾仪一下来了精神,心想:呦,“三娘”要“教子”了。 阳光的金线洒在屋里,带来了热度和光明,把上房的厅堂照的明亮起来,时间随着阳光一起流动。 午饭后,王瑾仪睡在正房的大床上,奶娘回了西厢房,哥哥和欧阳文澈回了东厢房。 母亲在厅堂的书案上誊写书稿,凝神而专注。二房的大丫鬟青梅坐在锦凳上,忙着手中的绣活。 一般主母的衣服及绣活都是亲近人做,自从二房有了小姐王瑾仪,丫鬟们的活计更多了。 院子里一如往常安静,下人声音很轻地进进出出,这是王家大宅的规矩。 王家向来家规严格,对下人的约束也很严,这是琅琊王氏传下来的规矩,这是出了名的。即使这样,依然总有人盼望进王家做下人。 王家与后宅人员复杂,夫人、姨娘、妾室一堆,后宅中勾心斗角或主子德行差的人家比起来,王家只是讲规矩要求下人严,确实不算什么。 更何况在王家做下人,还能有识字的机会,只可惜王家主子少又大多不在府中,王宅不常买下人。 随着日影西斜,正房大床上一双毛嘟嘟的大眼睛正盯着幔帐出神,小手放在脸侧无意识的紧紧握着。 :我要怎么做才知道,陈智远在哪呀?我得干点啥啊?!他是不是和我一样,也在这个世界里?我能做点儿什么呢?…… 思绪飘飞了好远…… 门环的撞击声打破了上房的宁静,也把王瑾仪的思绪拉住了。 厅堂里有人挑帘出了门,之后传来爹爹的说话声,好像和母亲交代着什么。 院子里有脚步声传来,像是往东厢房走去,过了几息,东厢房门前听父亲说: “安心住下吧,有什么需要找文栋娘。” 欧阳文澈跟着说着客套话,交谈的声音都不甚清晰。 很快外间的帘子又被打起,父母走了进来,丫鬟送来茶水,母亲在帮父亲褪外袍,并听母亲吩咐道: “在门口守着吧。” “是。” 王瑾仪想:这是不让人打扰的意思吗?!,不会是两个“关关雎鸠”,要做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吧? 喂!本宝宝还在呢,要不要提醒一下呀? 王瑾仪的各种念头胡乱翻起,抬头望向厅堂要喊出声,外间传来父亲的声音。 “你和瑾儿翻车的事确实是人为的,那条路有人提前动过手脚。” 父亲走到坐塌前继续道: “有人提前伐断了树,事前用绳子绑好,等到时机一到,绳子被砍断直接撞到路上,就能让路上的马车翻倒。” “大哥,花了几天时间查的,只是到现在也不清楚,为什么要针对你们。” 听着外间的交谈,王瑾仪耳朵几乎要竖起来。 心想:怎么回事儿?我刚来,就有人要算计我?!要算计我娘?还是要算计我哥? 父亲给母亲斟了一杯茶,递给过去温声说道: “慧娘别怕,我不允许有人伤害我的妻儿,放心吧!” 父亲握住母亲的手,继续道: “家里的下人,整个都查了一遍,没有人往府外去过,也没人往外送过消息,马车没有人提前做手脚。” 说到此,起身靠妻子身侧坐下,从身后抱住妻子,安慰道: “别瞎想了,府里定了新规矩,再出门会安排的更仔细。” 缓了缓从袖袋中拿出几张文件,接着说: “这是,母亲给徐嬷嬷家的20亩上等田,这田是我们王家公中田,地不错契约你收好。” 王瑾仪听到母亲明显在抽泣。 文件是一整份契书,包括:官府盖章的官契,还有一个中间人,两个保人的居中文书。 只要徐嬷嬷家人,去官府更名备案即可,中间的一切手续,王家已经全都办妥了。王家不是说说而已,而是实实在在地感谢着徐嬷嬷的大义。 看着妻子无声垂泪,父亲用帕子深情的帮着妻子拭泪,温声安慰道: “慧娘,别怕都过去了,我们一家人都还在,这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你没事,两个孩子都没事,就很好了!” 又贴近妻子,轻声劝慰: “我知道,你舍不下嬷嬷,我也难过呢……” 好久,外面厅堂沉寂无声,父亲从身后拥住妻子,两个人就这样汲取着彼此的温暖,默默地坐着。 是父亲的声音又悠悠响起: “还有一件事,我觉得应该给你说,记住不要说给第三人知道。” 母亲微微点头,依偎在丈夫的怀里。 内室里,王瑾仪心想:我就是第三人呐!于是用小手捂住自己的嘴,伸长了耳朵探着脖子。 “这个欧阳文澈。” 父亲用手向东厢房指了指: “他是欧阳鸿明老太傅的嫡孙,要在我们府上借住。 父亲说,长兄家里事太杂乱了,不便待客。暂时借住在我们院子,等父亲想好了,再另外做安排。” 父亲似乎内心有挣扎,沉吟着又说到:“你们在凌云寺南麓山道上翻车那天,北麓下山的官道上,出了劫匪。 当时下山的各家都受了惊吓,也有人受了伤。” 父亲似乎要刻意轻轻带过,声音变得随意了些,说道: :“欧阳家当时也受了波及,死了几个下人,好像欧阳文澈受了伤。” 之后,父亲喃喃地道: “竟是看不出受伤,这个少年确实了得,这心性非常人可比呀!” 母亲紧紧抓住父亲的手,似有所悟。 那一天。 王文栋带着一众下人、车辆,从事发地返回凌云寺。知客僧得到消息后分头忙了起来。 有人安置一行人进了禅房;有人请来了寺里通晓药理的师傅,给母亲处理外伤:还有人把徐嬷嬷移至空置禅房。 寺里的法师也被请来了,为徐嬷嬷诵经超度亡灵。 另有僧人向住持的禅房赶去…… 很快,香客们得到消息,南路山道需要修补,建议大家提早下山,知客僧送众香客出山门。 夹杂在香客中的欧阳文澈,得到了通知,听说下山的南路山道上出了事故,让众人从北麓道绕道下山。 北麓山道要穿越青树坡,才能上官道回府城。当时青树坡上出了劫匪,下山的各家联手打退劫匪。 听了父亲的叙述,王瑾仪理了理头绪,越想越觉得不太对劲。 劫匪单独为抢劫,为何要选在官道边上,离官道越近不是越不利于抢劫吗?这地点选的也太无脑了。 奇怪的是,无脑的劫匪却还懂得截断南路,逼众人走北路?! 说他们有头脑吧,却又在众多人家一起下山时抢劫,不单独截落单的某一家,或者是设伏,以保证抢劫成功! 简直矛盾!又聪明又幼稚的劫匪,看起来好像很愚蠢,但是又在用计谋。 很明显,此次抢劫另有所图! 这帮劫匪,明显是假借抢劫之名,想要杀人越货,这明显是有设计有针对呀! 第10章 神色莫名 王瑾仪爬起身,想要参加父母的讨论,可自己只是个3岁,如果说出长篇大论,会不会吓倒两个“关关雎鸠”呀?! 王瑾仪“哼哧,哼哧”的发出声音准备下床。 母亲从父亲怀里站起跑了进来,抱起女儿,双颊绯红像个早恋的中学生,被家长抓包般无措而紧张。 母亲还在偷眼看父亲,儒雅的书生身着白袍,正有些脸红略显局促不安。 哎呀,我的那个爹娘啊,不就是抱了抱吗?自家娘子和夫君,有什么可难为情的呢? 要是在上一世那可就别提了。哎呀!捂脸,羞羞…… 王瑾仪决定,不做父母情感交流的绊脚石,发挥了3岁小孩得天独厚的优势,耍无赖。非要去找奶娘,双方都正中了下怀。 母亲抱着王瑾仪送进西厢房,看着奶娘将手上的针线,都收拾妥帖,才将王瑾仪交给她。 一个小丫鬟来报说: “上房来人,让到上房对上个月的账,去领一下四公子的用度。” 母亲带着朱颜和二房管账的平儿,抱着账本出了二房院门。 父亲站在廊下,望着母亲匆匆忙忙的身影,听着从东厢房传来的朗朗读书声,西厢房不时传来女儿嬉笑声,越过身边施礼的仆人,走进正房的大书房。 东厢房的书房里有两个少年在读书,一个是哥哥王文栋,另一个就是欧阳文澈。 王文栋沉浸在背书中,小脑袋摇晃着抱着书本,背不通,就把书拿起来反复诵读,然后再投入到摇头晃脑之中。 书桌的另一边,静静地坐着欧阳文澈,他手里的书迟迟没有翻动。 欧阳文澈平静的外表下,心中千万种感觉翻滚着,他缓缓地合上书,步出了书房。 东厢房廊下。 欧阳文澈感受着庭院的静谧,望着澄明的高天神色莫名。 几天前。 凌云寺下山的山道上,那场惊心动魄的追杀仍然心有余悸,血淋淋的场面历历在目。 那一天,知客僧匆匆来通知,说是南麓下山的山道出了事故,请大家绕北麓下山。 僧人起手“请贵客提早启程吧。” 看着家仆在管事欧阳卿的督促下,收拾行李清点人员。平日里像哑巴一样的长随,云一和云二默默地走向自己,毫无表情地说:“公子,请你上到后边车吧。” “哑巴”今天居然说话了。不等吩咐,云一直接跳上了欧阳文澈的马车,坐进车厢。 云二上前拉住欧阳文澈的胳膊,把他几乎是拖上了放祭品的车,云二与车夫并坐在车架上。 欧阳文澈感到反常,两个长随如临大敌,虽有不解仍默许了。马车在山路上缓缓走着,一路上虽有颠簸但却很平静。 从山路上官道,要经过一个山坡,山坡上有一片茂密的树林,因而得名“青树坡”。 马车下了山道,进入青树坡。 欧阳文澈挑起车帘,青树坡上停着四架平板车,装着满满的稻草,车边分散着几个歇脚的汉子。 前面下山的马车纷纷穿林而过。 欧阳家马车一进树林,就听一声呼哨,歇脚的汉子纷纷从身边的板车底下,“唰,唰,唰,”抽出了明晃晃的长刀,直奔欧阳家马车攻来。 变故发生之快,让欧阳来不及答应,只傻傻地看着。 马车上的家徽,成了明确的指引,欧阳家的马车和家仆成了待宰羔羊,长刀过处血花飞溅。 宽大的主人车驾和装满祭品的车子,引起了劫匪注意。 数把长刀向宽大的主人车厢砍去,还有一人,直直地将长刀从车窗飞入车厢。 诡异的安静过后,车帘被劫匪的长刀,轻轻挑起,车厢里两支飞刀直直射出,云一飞身而出,直接踹翻挑着车帘的劫匪,顺带用脚尖勾起长刀,握在手里,还顺手掂了掂分量。 然后像一把利剑,直接飞身跃入劫匪人群,长刀在云一手里犹如一片寒光,劫匪随着他的身影过后纷纷翻倒。 车里的欧阳文澈刚松了一口气,就见云一转了个身,云二也从车架上跳了下来。 两人均面对4辆板车,无声而立。 装满稻草的平板车上稻草被撩起,草堆里各自跳出一个蒙面人,四人两两向云一云二分别攻来。 直到这时欧阳文澈才明白,当时上马车时,云一云二已有预料。 欧阳文澈伸手从长靴中,取出了一把匕首。自4岁起这匕首就放在靴子里。 在别的孩子,还在穿软底布鞋的时候,欧阳文澈就开始穿长靴,靴子里一直藏着一把利刃。 现在欧阳文澈终于懂了,云一云二轮流训练他练习用匕首,现在有了实际意义。 小厮初一赶来,挥刀砍断马的龙套,欧阳文澈跳下马车,见管事欧阳卿和嬷嬷,各牵了一匹马,围住他。 “上马!”欧阳卿没多说一个字,扶着他上了马,四人骑马向官道跑。 身后刀剑相击声传来,没跑多远两个蒙面人随后追来。欧阳卿深深地看了欧阳文澈一眼,只对欧阳文澈说了一句: “主子,保重!” 就与嬷嬷下了马。 欧阳文澈回头看时,管事和嬷嬷分别从腰间抽出软剑迎了上去。 初一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把匕首,向两人的马屁股上各扎了一刀,马儿刺痛之下像发疯一样,急速跑出了青树坡,沿着官道疾驰。 官道上,似乎所有的车马全都突然消失了,只有他们两个和两匹马,在一路狂奔。 两匹马越跑越慢,直至分别倒地不起。 初一急忙跑过来扶起欧阳文澈,帮他正了正衣襟,然后直接跪倒在路边: “主子,生死关头不可有妇人之仁,切记!” 初一起身后,帮欧阳文澈脱了身上的锦袍和长靴。把自己的小厮的布褂子给欧阳穿好,自己换上了欧阳文澈的外袍和长靴。 欧阳文澈紧张的牙齿打颤,只能紧咬牙关,伸手拉住初一,一字一顿地说: “一起走。” 初一警示着欧阳,道: “主子,记住别再去欧阳家求助!去府学找藏书阁阁主王敏章,这是信物。” 他指的是,穿在欧阳文澈身上的布袍,初一拉住袍袖翻开袖口,一个精美的绣片展开。 欧阳文澈点了点头:“走。” 主仆二人沿着官道向府城跑,后边似乎有人追来。 第11章 生死搏杀 回头看时,蒙面人正踉踉跄跄追来,欧阳文澈和初一对视了一眼,站定在路的中央。 初一挡在欧阳文澈身前,蒙面人在离两人只有两步远时轰然倒地,再也没有爬起来。 初一拉着欧阳文澈继续向府城跑,也不知跑了几里地,慢慢地路上开始有了行人。 赶着驴车拉脚的车夫,正在揽客,路上不时有挑夫经过,还有一些商人,小贩,行人,都行色匆匆。 欧阳两人上了一辆驴车,见路上有了人流,两人都渐渐放下心来,和车上人搭话,还买下一件带着补丁的麻衣。 驴车嗒嗒嗒地跑在进浔阳城的路上。 路边一个奇怪的人引起两人警觉。这人远远地坐在路边,身边放着一付空担子,带着个大大的斗笠,斗笠遮住了整张脸及大半个上身。 初一拉了拉欧阳文澈的袖子,用下颌示意,欧阳文澈微微颔首。 此人极其与众不同,在繁忙的官道上,他静静坐着,似乎在等人。 欧阳文澈匕首出鞘紧紧握在手里。 斗笠男子站了起来,挺身挡住了驴车。 “滚!无关闲人都滚蛋。” 车夫不知是吓的,还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僵在原地没有动,车上的众人被无理拦截,纷纷出声指责, :“什么人,别拦路,快走开!” :“快闪开,走,走。” :“哎,谁家的后生,好生无礼。” :“让开路,我们赶时间……” 斗笠男从身旁的扁担底下,抽出一把长剑,直接指向马车上的众人。 车夫的鞭子微动,斗笠男子好像身后长了眼睛,长剑在手中翻转了一下,车夫无声扑倒在车架上。 车上众人惊呼着跳车逃跑,初一拉着欧阳文澈随着人流,向路边的坡下跑去,听到身后有人追来,能听到在无声的剑风中,有人在短短的惊呼声后纷纷扑倒。 初一喊了声: “快走……” 初一自己却站在原地,欧阳文澈回身见此情景也站了下来,紧盯着斗笠男。 斗笠男对于主仆二人的反应有点意外,但追来的更快了,直接挥动长剑向二旋身飞来。 初一用匕首隔挡,欧阳文澈把匕首外鞘掷出,想分散斗笠男的注意力却是徒劳。 初一越来越力不从心,斗笠男子剑剑直取要害,见此情形, 欧阳文澈加入搏杀,两人明显不是斗笠男的对手,仅仅几个回合两人就只剩招架之功。 斗笠男虚晃一剑,剑锋从初一眼前划过,直取欧阳文澈,欧阳向后一闪身直接摔倒,顺坡滚了下来。 初一回头稍一分神,斗笠男的利剑从上而下,惯力而来,初一赶紧躲闪,长剑穿胸而入。 初一的匕首顺着长剑,向斗笠男刺去,斗笠男抬腿一脚,把初一踹翻倒地,鲜血汩汩的流出,初一踉跄着倒下了。 欧阳文澈从坡底爬起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刻。 欧阳文澈咬牙给自己说,既然如此那就搏一个同归于尽吧! 斗笠男把斗笠拉下来,直接甩到一旁,大步从坡上奔欧阳而来。 让刺客都感到吃惊的是,经历劫杀的少年,不惊,不叫,不哭,不喊,一直沉默的面对,甚至不落荒而逃。 欧阳文澈清楚地意识到,死神正一步步向自己逼近。 斗笠男子边大步走来,边从身后抽出了一把短刃,脚下一点,飞身向着欧阳文澈而来。 欧阳文澈死死地看着刺向自己的短刃,不躲不闪只是微微侧了一下身,斗笠男的短刃直直地刺入进了欧阳文澈左肩。 说时迟那时快,欧阳文澈把手中匕首几乎同时,灌入斗笠男子腹部。 两人几乎同时闷哼一声,各自都向后退了几步。 斗笠男子诧异于欧阳文澈有此一招,但很快镇静下来,从身体里拔出匕首,又向欧阳文澈刺来。 山坡上似乎有什么东西翻滚而下,直接把斗笠男子撞倒在地。 欧阳文澈看清了。那是初一,他试图站起来扑倒斗笠男,但被斗笠男死命地压在身下。 欧阳文澈扑上去,几次想要抢夺斗笠男手中的匕首。可力不从心,每次都被斗笠男踹出去老远。 被压在斗笠男身下的初一,紧紧地抱住斗笠男子握着匕首的右臂。初一已发不出声音,只能用眼睛望着欧阳文澈。 欧阳文澈加速跑着跳起来,扑到斗笠男的身上,按住匕首改变方向,把利刃插入斗笠男胸口。 欧阳文澈看着挣扎的斗笠男,一把将其顺坡掀翻,扶起初一,初一满口鲜血,只是深深地看着欧阳文澈,又看了一眼衣袍右袖口。 欧阳文澈点了点头,没有悲泣,更没有眼泪!他只是太想知道,这是为什么!为什么有人不死不休,非要置自己于死地。! 突然初一用尽全力把欧阳文澈推倒,顺着山坡滚下坡。 一个影子蹒跚追来,欧阳文澈瞬时清醒,顺着坡面翻滚而下。 斗笠男,居然又扑了上来,欧阳文澈边退边伸出双手,从自己左臂上用尽全力拔出短刃,将短刃向斗笠男飞去。 斗笠男子追逐中,见有利刃迎面飞来,微微一躲,腿下不稳摔倒在地。 欧阳文策紧跑两步,看着初一最后伸手从初一身上拔出长剑,回身一剑,贯穿了又追上来来的斗笠男的前胸。 斗笠男子的匕首正举起,可惜还没够到欧阳,就被长剑穿透心脏。 怎奈兵器长短有别,斗笠男子这一次吃了大亏,欧阳文澈抬腿将人踹翻,低头捡起落地匕首,向着正挣扎爬起的斗笠男子,快步走去…… 这是欧阳文澈第一次见血,也是他平生第一次杀人。 看着斗笠男子身首异处,欧阳文澈瘫倒在地,静默了许久。 之后,坐回到初一尸体边上,开始动手给自己包扎,用匕首把内衣撕成细条,把出血的部分全都包裹好。 自己的外衣上全都是血,身边草地上,横七竖八躺倒的都是死人。 欧阳文澈开始翻找,刚刚买的麻衣,换好衣服血又慢慢透出来,他拿起身旁的泥土敷在短褐之上,盖住血色。 之后,把自己的匕首擦去血迹,重新随身藏好!。又找到长剑和短刃,分别收拾干净,做好这样,就缓缓地向坡上爬去。 官道上,除了静立的驴车,只剩满地翻倒的杂物。 驴车车架上,扑倒的车夫身前一大摊鲜血…… 散开的担子,蔬菜,货物等等胡乱散落在官道上。 欧阳文澈找到斗笠男子的空担子,单手将长剑入鞘,再把短刃隐在腰间,在路边顺手拾起斗笠,戴在头上,挑起斗笠男的担子,晃晃荡荡地向浔阳城而去。 第12章 费解 欧阳文澈挑着担子带着斗笠,身上穿着又脏又破的短褐,进了浔阳城。 发生了今天这场劫杀之后,他再也不敢轻信任何人,低着头快步走向府学。 他要快点,再快点!见到祖父,把今天的事都讲给祖父听。 对了,先要到府学去找阁主王敏章。 这一路欧阳文澈满心疑问,云一、云二、欧阳卿、嬷嬷、初一都没了,只剩下了自己。究竟为什么招来了不死不休的追杀?是谁想置自己于死地? 更让他不懂的是,在欧阳家他是长子嫡孙,家里的下人都尊他一声“公子”。 可是在生死关头老管事欧阳卿和初一都尊称他为“主子”,这是什么意思? 在欧阳家家主是祖父,不是自己呀! 更奇怪的是,欧阳卿和嬷嬷原来会武;初一原来是自己的小厮,现在看来初一是自己的贴身护卫。 让自己想不明白的事实在太多了,仅仅半日时间里,自己就几经生死。 在这场你死我活的拼杀中,自己从开始的木然到胆怯,后是愤怒直至无畏,只用了半天!自己今天以命换命,成就了自己,还手刃了仇人,成长之快自己都始料不及。 今天经历的一切,简直让人费解。 当府学藏书阁阁主王敏章,看着站在学府门前,浑身泥土的少年,回想了一下亲眷中是否有此人? :“请问,您是藏书阁阁主吗?” 少年在斗笠下发问。 :“正是,本人正是王敏章,敢问小公子我们可曾相识?” :“不识!您的朋友请您看一样东西。” 在困惑中,王敏章走下书院的门檐,离来人还有两步站定。 :“是什么?” 少年从斗笠下抬起头,只看了一眼,王敏章就确定了,这是欧阳鸿明的嫡孙。 之前,欧阳鸿明曾在众多学子中,把他的嫡孙指出来,让自己记住。当时还强调说,如果有一天,欧阳文澈需要帮助,就凭家徽来找王敏章…… 王敏章几乎可以不用再看欧阳家的家徽,现在就帮助欧阳。 当王敏章看到,欧阳文澈翻起了粗布衣袍,袍袖内侧精美的纹绣时,那精致到无可挑剔的绣纹,正是东宫的专属宫徽! 御用徽记令王敏章愕然,他迅速地将欧阳的衣袖掩住,拉他走到书院的后山下,在一个隐蔽处站住,又把少年藏好。 说了一句: :“ 等我。小心些……” 转身就跑, 一个一生稳重的老文人,突然内心一片慌乱。跑出一段后,发现自己还有事情忘了交代,又折转回来,交待道: “如果发生事情,记得我家的地址,就说是王家宗亲。” 反复嘱咐多次王家的地址后,问道:“记住了吗?” 欧阳文澈看着老人,从费解到猜疑,再到震惊,现在又慌乱,突然对初一留下的袍角里的徽记产生了兴趣。 :是什么东西能让人能如此震惊?! 欧阳文澈木然地点了点头。 慢慢的天黑下来了,一个小小的灯笼引下两位老人前来,亲切的呼唤声响起来:“澈儿,澈儿,你在吗?” 欧阳文澈备受煎熬的内心,终于有了释放的出口,从一个小小的土坑里站起来,委屈的轻轻应了一句:“祖父!” 声音里满是颤抖的心酸。 欧阳鸿明急切地奔来,抱住了欧阳文澈,身子突然僵住了:“你,你受伤了?!” “云一、云二,他们人呢?!” “他们都死了,所有跟我去凌云寺的人都没了……” :“你哪里受伤了?” :“是左肩,祖父我没事,祖父这不是致命伤,你不要急没事的。” 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祖父我想回家。” 欧阳鸿明木然地站在原地,没有回答。 王敏章听到人“都没了”就迅速地吹灭灯笼,四周一片漆黑。 :“我们应该快点离开此地!” 欧阳鸿明得到老友提醒,拉起嫡孙的手就走,欧阳文澈却转身,从一堆乱草中挑出一副担子。 欧阳鸿明不解的问!:“这是什么!?” “这是杀手留下的。” 生怕祖父不明白自己的意图,又解释道: ;“这里有杀手留下的武器。” 欧阳鸿明不再问,而是帮着欧阳文澈提担子,三人匆忙离开府学后山。 两位老人,先将其送往一个荒废的土屋,又辗转到了赌坊后巷一个荒僻的小院。 这一夜三人忙着躲藏,却毫无睡意。安顿下来后的第一件事,先是请了郎中帮欧阳文澈处理外伤。 伤势严重颇费了些功夫。郎中先是简单用盐水把伤口清创,之后,取病人的发丝,用药物熏过后,缝合自身伤口,上药,包扎。(来源,晋《诸病源候论》等) 一个流程下来,郎中和病人都虚脱了。 待到欧阳文澈稍微恢复,两位老人详细询问了事发经过,欧阳鸿明和王敏章在灯下,仔细察看杀手留下的武器。 一把精良的闪着寒光的长剑,没有任何特殊标识。还有一把黑色短刃,短刃上清晰地镌刻着“清溪堂”三个字。 两位老人意味深长的无语对望,“清溪堂”,这个堂号,朝中百官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是当今三皇子,自封的堂号。 欧阳鸿明低着头沉默不语,而王阁主一直带着询问的眼光,看向欧阳鸿明。 后来,欧阳鸿明与王阁主去而复返,告诉欧阳文澈休养几日后,就去王宅短住。 祖父当时看着他的目光,是那样的沉重却欲言又止,只交代说: “越少人知道你的去向,你就越安全……” 东厢房廊下,欧阳文澈弄不懂,祖父为什么要把自己交给别人,而不让自己回家,但他接受了祖父的安排…… 西厢房里王瑾仪一样费解。 前世里就常听说,古人七岁不同席,穿越来这几天也深有体会,这里的规矩礼法大过天,严格的让人无法理解。 那究竟是为什么,二门的后宅里要住进一个毫无亲缘关系的男孩? 第13章 扑出门外 一般能进二门内宅的只能是直系的子嗣。即使是自家儿郎到了一定年龄,也会单独辟院子另行居住,就是母子都不会住在一个院子里。 可欧阳文澈明显不是父亲的子嗣,好像与王家也无干系,却住进了王家后宅。 听父亲讲的意思,自己和母亲在南麓出车祸,可能与欧阳家在北麓山道上遇劫匪有关?! :是什么人要害本瑾仪?不对,是原身,该死的!是谁这样招本宝宝恨! 得想办法弄清楚,哎!谁能给我点信息呀!不是小绿条信息,是能替我解惑的信息,从哪入手呢?! 王瑾仪的两只小手抓在一起来回扭动着,默默地想着,表情尤为专注。 周围的人看着梳着花苞头的小姐,正歪着头陷入沉思,神情专注而可爱。 奶娘觉得自家小姐是个精灵一样的小仙女,就顺嘴夸道: “小姐就是看着又精又灵,总像个大人似的想事情,看着就那么聪明。”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王瑾仪听了“像个大人”,吓了一跳,紧紧的抱住自己的小外衣, :哎呀妈呀!千万别掉了马甲! 傍晚,母亲带着几个人回了二房院子。 听到声音,王瑾仪爬上临窗的座榻,趴在窗棂上向外望,木质的窗棂,糊着上好的明纸,外面的景致有些模糊。 跟前世的玻璃窗的透明度无法相比,王瑾仪觉得这简直太费眼睛了,啥啥都看不清。 从徐嬷嬷没了之后,王家原想请亲家另派人到慧娘身边听用,但亲家拒绝了这份好意,同意王家自行派人到二房顶替。 后宅中管事嬷嬷虽说是管着后院,但是,一家的核心主要是:库房,财权、文书和账簿等事宜。 一般这些都由当家主母自己或派亲信管理。 自家后宅里,库房由母亲的陪嫁丫头青梅管、账册由从娘家带来的朱颜管,财权和文书都是母亲自己经手。 像这种有藏书的家庭,很多文章都是手抄的,家中文字好的都得投入抄录,因为这是一项旷日持久的劳动! 母亲日常重要的工作,就是誊抄书稿。 比如,三叔的游记就要至少抄5份,大房、二房各一份,王氏族里交一份,另外,赠给府学一份,送去出版交一份。 至于原稿当然是珍藏在家里,留给后世子孙传看。 誊抄工作看似简单,其实费时费力,为流传后世起见字迹要求极严,母亲每日大段时间耗费在书稿抄录上。 王瑾仪又开始开蒙,母亲每日计划着,把时间压缩的非常紧凑。 院子里,父亲正与母亲说话,小丫鬟引着欧阳文澈去了明堂,院子里传来母亲的声音: “青梅,这位是新来的管事王嬷嬷,安排一下” 母亲转进了明堂。 王瑾仪把耳朵贴到窗棂上,也听不到明堂里的声音,这回好了,不仅看不到,也听不见了,这还咋入手调查呀?! 要说自己年龄就是太小了,对家里的一切事情都没有参与权。也就是个真正的白吃饱,不干活,净挣一个傻乐呵! 心中一个小人跳出来,吐着泡泡翻着白眼,指着自己演示着,什么叫傻乐呵! 呸!气死本瑾仪了!王瑾仪真实地感受到无从下手。 奶娘坐在榻上忙着,最近王瑾仪太喜欢爬门槛,搞的小手脏脏的,奶娘特地为小姐做个手套。 就是能装小手的口袋,为了让小姐能喜欢还在小口袋外面缝上绣片,一个蝴蝶绣团花图案在小手套上闪动着。 蝴蝶图案色彩明艳,图案栩栩如生,蝴蝶的翅膀闪着银光,煞是诱人,这些只为让小姐能够喜欢。 奶娘把缝好的小手套朝小姐晃动着,展示给小姐看。 彩色振翅的蝴蝶像一种启示,一下就提醒了王瑾仪,自己有了去正堂的借口。 :感谢基因里的审美密码。王瑾仪心里窃喜着默念。 向奶娘举着小手,走过来。 本就想做好手套,给小姐试一下,没想到引起了小姐的兴趣,奶娘把小姐抱到身前,细心的给小姐把两只手套戴好。 看着小姐很配合,奶娘舒心地笑着,见小姐一下就滑到地下,高举着两个小手,甩着两条小短腿跑了。 最初,奶娘觉得自家小姐是开心,为得了新东西高兴地撒欢,万没想到小姐不按常理出牌,向着房门跑去,奶娘三步并作两步追小姐, “哎呀,我的小姐呀!” 王瑾仪尽管是先跑占据了主动,但这两条小短腿跑不快,心里着急:哎呀,要追上了,又要把我抱回去了! 王瑾仪当机立断,一个前扑就摔到门槛外,这给奶娘吓的当时就傻愣在原地。 西厢房的门被王瑾仪扑开,小姐直接摔到门外的廊道上,院中仆人一阵惊呼。 奶娘拍着大腿:“哎哟,我的小姐呦,可疼死我了……” 急急的跑出来抱起王瑾仪,急忙扑打小姐身上的尘土。 刚好青梅和新来王嬷嬷,都看到了这一幕,便从院中赶过来。 明堂里一个熟悉的身影也快步赶来, :“娘亲,娘亲……” 王瑾仪心想: 可算能去明堂旁听了,哎呀!就是手太疼了,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母亲几乎是从奶娘怀里抢过了王瑾仪,抱着来回检查了一遍,责问道:“怎么回事?” 奶娘已经不知如何是好,手脚都不听使唤了,偏又不知道怎么为自己辩解。 王瑾仪适时地举起两只戴着手套的手: “娘亲,看,奶母给瑾儿做的……” 王瑾仪一边流着泪一边炫耀两只小手套。生怕母亲看不见似的,又在母亲眼前伸着小手晃来晃去。 母亲怜惜地给女儿拭着泪: “下次注意。” 虽没指着人说,这句话明显是提点奶娘,奶娘恭敬的说了声: “是,夫人,奴婢一定仔细照看小姐。” 王瑾仪怕又被送回西厢房,举着戴着手套的手往名堂方向探出身子,喊着: “爹爹,瑾仪要让爹爹看看。” 第14章 嬷嬷是哥哥 母亲看了一眼新来的王嬷嬷,又看了一眼青梅。牵着着王瑾仪去了明堂。 王瑾仪回头,看见奶娘被青梅和王嬷嬷引进西厢房,在心里为奶娘双手合十默念:原谅我吧。 明堂里。 父亲坐在上首,看了一眼牵着女儿进门的妻子,两人目光相对,母亲微微颔首,父亲和欧阳文澈继续聊着书院的话题。 母亲坐定,王瑾仪抓住时机,适时插话,: “瑾儿也要读书,也要去府学读书,要……” 没等说完,母亲轻轻地拍了拍女儿,低低声地提醒道: “守礼,不可插言,听话!” 王瑾仪心想:本来也不是要来插话的,只是想看看这个欧阳同学是个什么来头,这两个站在欧阳文澈身边的是什么人? 王瑾仪认真地观察着:这是两个看起来20岁左右的婢女,二人均是宽肩窄腰的健美身材,身板偏厚,看着就很结实。 尽管像婢女一样双眼低垂,但气质上,一点都不像自家婢女,少了那份怯懦。 这二人双手交握在身前,两手又大又厚,看起来还有些粗糙。 :欧阳家的婢女,需要做什么活计?能让手变得这么粗糙! 这时,对面的婢女微微抬头看了过来,真好与王瑾仪四目相对,当发现盯着她的人是个小孩子,便勾唇笑着重又低下头。 王瑾仪被惊到了。 居然有人能如此敏锐!对目光都能准确捕捉,有这份警觉的是什么人呢? 既然自己为了找线索而来,那就开始吧! 王瑾仪从母亲座位上滑到地下,走过去拉住看自己的婢女, :“姐姐,你认识“瑶瑶姐姐”吗?” :“看,这是我的……” 又举着两个带着小手套的手,继续尬聊:“好看不?” 母亲在身后提醒:“这是欧阳哥哥的管事嬷嬷,不可以叫姐姐要叫嬷嬷。” 王瑾仪“从善如流”立刻喊: “嬷嬷姐姐,抱。” “嬷嬷姐姐”反应迅速,哈腰抱起了王瑾仪。 :这个抱自己的人,手极硬,而且有力,坐在这个人怀里,都能感觉到他浑身肌肉。让“她”抱着感觉极不舒服。 看着这个嬷嬷面部线条还好,但这是个男的,王瑾仪在他的脸上看到了隐隐的青色胡茬,尽管用脂粉覆盖了,但离近了还是能看到。 假扮成女人的男人,气息极轻,又身体健硕,混进后宅这是要干嘛?! 是什么人要来我家,这是想要害我们吗?难道是凌云寺没能下手,又追到家里来了?! 看着父亲云淡风轻的样子,王瑾仪心想: 我的书生爹爹呀,你不会不知道,这嬷嬷是个男字旁的吧? 看起来还得找个机会,提醒一下爹娘,总不能刚刚穿越来,找人的计划还没实施,就小命不保了吧! 王瑾仪眯起眼睛,带着一脸的甜笑,举着小手直奔嬷嬷的脖子抱了上去。王瑾仪真切的感到,此人瞬时全身紧绷,像一个临战的将士。 嬷嬷出手之快超乎想象,她一把握住王瑾仪伸来的小手,转身就把王瑾仪交给了王家的丫鬟,又站回到欧阳文澈身边。 王瑾仪得出结论:这恐怕是两个护卫!欧阳家挺乱呐,嫡孙身边就得有护卫。 啧,啧,还是我家好!感谢天,感谢地,感谢让我穿越到了王家门里,尽管出不去但很满意。 哎呀,还挺有韵律,嘿嘿嘿…… 看着女儿在莫名的傻笑,父亲王书礼担心这三岁的女孩儿的智商,不免多看了两眼。 欧阳文澈适时地带着两个嬷嬷,告辞回东厢房去了。 东厢房这间屋子,原来是王瑾仪的哥哥--王文栋的琴房,因来人匆忙只简单地布置了一下。 待到三人进屋关好房门,两个嬷嬷就地跪下。 :“主子,在下云五。” :“在下云六。” 欧阳文澈看着两个突然换了声音,并挺直身躯的“嬷嬷”,左臂又隐隐地疼了起来。 :“起吧,祖父可有话交代?” :“主子,欧阳老太傅没有留话。” 欧阳文澈纳闷,他们不是应该尊称祖父为家主吗?怎么称祖父的官职呢? 又有人管自己叫主子!而不是叫公子,这是怎么回事?深深的不解,全部隐藏在了欧阳文澈平静的表情之下。 “你们以后是要跟着我吗?” “是,主子!”两个人恭敬回道。 “好吧,云五,你以后就是福嬷嬷,云六,你以后就叫禄嬷嬷。记住,与王宅仆妇接触时要小心,不要露了马脚。” 过了一会儿,王宅来人带走了“福、禄”两个嬷嬷,去安排住处。 东厢房只余下了欧阳文澈,他轻轻抚了抚隐隐作痛的伤处。 这伤口在不断提醒自己,危险离自己一直很近,需要打起12分的精神去面对,面对每个人,每一天…… 再说,从明堂送走了欧阳文澈主仆三人,母亲严肃地把王瑾仪放到地上。 让女儿站好之后,母亲也蹲下身子与女儿目光平视。 :“瑾儿,今天做错了吗?” 王瑾仪心中一个歌声唱了起来:大王叫我来巡山,你的闲事我来管…… 而此时,母亲面前的小女孩,梳着花苞头,两只带着白口袋的手交握在一起,弯弯的双眼带着坏笑, “嘿嘿嘿……” 母亲回头想得到夫君的帮助,却见自从欧阳文澈离开,夫君就陷入了沉思,迟迟没有出声,开口唤道:“夫君。” 没有听到回答,母亲站起身:“夫君,可有什么不妥吗?” 父亲抬头望向妻子,脸上是一言难尽的神情。母亲抛下女儿需要提点的想法,拉着女儿走到丈夫座前。 :“怎么了?” 她伸手拉住了夫君放在茶几上的手,父亲回握住母亲,欲言又止。 :哎呀,我的爹娘啊,有话就说吧,这是闹哪样呀! 王瑾仪开口打破了僵局。 “嬷嬷是哥哥。”王瑾仪出声提醒 “嬷嬷是个哥哥。” 见父母没有听清,就提高了声音,又说了一遍。 母亲心思全在一家之主的夫君身上。 王瑾仪摇动着母亲的手臂,爹爹好似如梦初醒! 第15章 青色胡茬 父母同时看着,自家智商有些堪忧的女儿。 “嬷嬷不是姐姐,嬷嬷是哥哥!” 夫妻俩总算听见明白了,但似乎还在反应中,王瑾仪有一种教了两个笨学生的感觉,真是有点带不动啊带不动! 那就再来吧:“娘亲,那个嬷嬷不是姐姐,那个嬷嬷是个哥哥。” 母亲这一回是真的听懂了,也慌了,眼睛都微微睁大了一圈,急忙回头看自家夫君。 父亲此刻平静无波的神情,就说明他了然于心。 母亲抱起女儿问:“瑾儿是怎么知道的?” 王瑾仪特别想把所有的怀疑,都说给爹娘听,可这3岁的年龄,限制了你的表现,如果思维缜密推理严谨,那岂不露馅了,不行!保住马甲要紧。 于是,把两只小手伸向父亲:“爹爹,抱。” 父亲整理了情绪,起身抱住女儿: “嬷嬷和爹爹一样,这里。” 王瑾仪指着爹爹上唇的胡子,又指了指喉结,说道:“都和爹爹一样!” 突然,陈智远刚刚刮过胡子,带着青色胡茬的下颌,出现在王瑾仪眼前,王瑾仪摇了摇头,然后使劲闭了闭眼睛,又重新回到现实中,继续说道: “嬷嬷和娘亲不一样。” 然后气呼呼地,挥舞着两只带着白手套的小手,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 母亲看着自家夫君,父亲看着妻子意味深长地说道: “连孩子都看出来了,欧阳家这是要干什么呀?不知父亲是否知道,如果父亲和母亲知道,是什么事要瞒着我们呢? 慧娘,这里面好像……” 父亲心事重重地把女儿抱在左手,伸出右手揽住妻子的肩头,踯躅半晌,悠悠说道: “慧娘,不知道有什么事要发生,你跟着我,恐怕有苦头要吃……” 母亲的思绪,还没从“嬷嬷是哥哥”的信息中转回来,听着夫君的话有些摸不清头脑,仍微笑着靠在夫君的肩头: “只要还有你,有孩子们,我就满足了。” 母亲脸上挂着羞赧的微笑。父亲的眼中带着隐隐的泪光,紧紧地搂住妻女。 心事重重的父亲和温婉的母亲,俩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注意此时的女儿,目光复杂透出坚定。 王瑾仪看着年轻的父母,心里有一个坚定的信念,搞清楚眼前的状况,尽最大努力帮助父母,尽快完成自己的找人大业! 自己得快点长大,不论是身体还是智力,都要快些让自己强大起来。 父亲和母亲对女儿的心事 一无所知,但不久的将来,家中的种种变故,会给王瑾仪提供展示的机会。 二房的门子,来传口信: “老爷在前院书房,等二少爷。” 王瑾仪听懂了,是说祖父找父亲,有很正式的事情要交代,还是个不让后院人知道的事。 看着父亲清瘦挺拔的身影转过了影壁,母亲抱着王瑾仪送出明堂后,站在廊下望了许久,王瑾仪怜惜地搂住母亲的脖子,心想:我的娘亲,我的亲人,我来守护! 哎!也不知道父亲能带回来什么消息。 自己刚穿越来还没有几天,还没来得及找陈智远,这家里就要出事了? 这么看来,欧阳文澈这个“雷”,自己得亲自去探一探了。 王瑾仪带着心事用过了晚饭,天色渐晚,父亲还没有回来,奶娘小心地接走小姐。 听说因为王瑾仪摔出门的事,奶娘被扣了半个月的月钱。 奶娘身边多出了个十岁左右,看起来瘦瘦小小的女孩。 母亲指给王瑾仪说: “这是青玉,以后就是你房里的婢女了。” 小丫头微微屈膝,给3岁的小姐行了见面礼: “婢子青玉,见过小姐。” 王瑾仪受前世意识的影响,脱口就说: “姐姐好。” 母亲及时提点: “礼不可废!不可称作姐姐,岂不与玥儿混淆了身份?” 又强调的重复: “要叫青玉。” 母亲从身后拍了拍王瑾仪问道: “瑾儿房里,现在都有什么人了?” 王瑾仪想了想:“现在有奶母和青玉两个。” “对,瑾儿房里还会来一个婢女。” “那个婢什么是谁?” 王瑾仪眨动着毛嘟嘟的大眼睛,假做不解的孩童状,心中不耻于自己,这装的也太嫩了吧! “是徐嬷嬷家的孙女,她正在上房学规矩,这一半天的就会来了。” 王家诗书传家世代文风,种种管理都以礼教严格约束,对下人的管理一样严格有序。 进府的下人,第一样,就是学家规,王书家规和对下人的要求,统统都得背会了,才能上岗。 恰在此时,王嬷嬷引着欧阳文澈的两个“嬷嬷”走回来。 王瑾仪拉住母亲的手,母女俩没有交流,都同时看过去,两个嬷嬷正在低头屈膝,齐声唤了一声: “夫人。” 王嬷嬷介绍道:“夫人,这位是福嬷嬷。” 那个抱过自己的“嬷嬷”向前走了一步。 “这位是禄嬷嬷。”另一个也向前走了小半步。 两人都深深地垂着头,不再出一声。 母亲得到王瑾仪父女两人提示后,想仔细端详一下二人,见此情形也不好透露自己的意图,于是说道:“走吧,我去看看你家公子。” 然后回头看了一眼王嬷嬷:“你可以去上房,回事了。” 像这种不分家的大家庭,都是由上房统一管理,上房分派下来的人安排好之后,回禀上房登记造册,这人就算是王家的下人了。 各房进人或裁人上报过后,各项用度开销都会相应调整。这就是所谓的公中统一管理。 母亲看了一眼奶娘:“你们回房吧。” 王瑾仪明白,只有跟着母亲才能发现更多真相。 从奶娘怀里几乎腾空,上身探出张开双臂:“娘亲,娘亲。” 母亲无奈地摇了摇头,在众多下人面前,她不会驳女儿的面子。 母亲接过了王瑾仪,把女儿放到地下站好,替孩子把衣裙整理好,牵着女儿往东厢房走去。 第16章 小姐姐 东厢房的三间屋是一样的,均是一明一暗的套房,原是为家中可能有的男孩提前建好的。 一进门的明厅可会客用,一暗即是卧室。 母女俩被欧阳文澈客气地请进屋后,母亲和欧阳文澈客气寒暄,王瑾仪觉得没营养的交流该结束了,就直接开口了: “哥哥,你背过《百家姓》吗?” 见没人理会,就自顾自地背诵起来:“万俟司马,上官欧阳,你是不是这个欧阳?” 终于打断冗长的客套,王瑾仪又接着说道: “我家是,赵钱孙李,周吴郑王,我姓王,我排在你前头,你应该叫我小姐姐。” 回头看着面容平静,却难掩欣喜的母亲,“娘亲,对吧?我是小姐姐。” 然后挣脱母亲的怀抱,叨噔着两条小短腿,跑到欧阳文澈座前,用一只短短的小手指着欧阳文澈,气势很足地说道: “你要知礼哦,叫小姐姐!” 3岁的小女孩,在欧阳文澈眼中不足案几高,却鼓着小脸,煞有介事地像个小大人一样地教训他。 欧阳文澈虽历经生死,终究仍是少年,见此情景面带微笑,从座位上蹲下,在王瑾仪面前。 此时的王瑾仪在说完“小姐姐”这个词之后,神识中一个画面一下闪现出来。 那是在前世,王瑾仪在学期考试结束之后,从自己大学所在的城市,坐火车去陈智远的学校。 看着他陈智远飞跑出校门,向着自己大步奔来,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展开长臂紧紧将自己抱住,不断地在自己耳边低喃道:“我的瑾仪,我的小瑾仪……” 王瑾仪不甘的挥舞着手臂:“你要叫我小姐姐……” 王瑾仪神思迷茫中,欧阳文澈笑着伸出手,拉住王瑾仪的小手: “是,小姐姐,小姐姐也应该叫我哥哥,对吗?” 欧阳文澈的调侃,让王瑾仪回过神来,也微笑着叫了一声:“欧阳哥哥。” 一丝难以察觉的药味,细若错觉地从欧阳文澈身上传来,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想,王瑾仪展开手臂向欧阳文澈扑去。 离欧阳文策越近,药味越来越明显,这个人身上明显有伤,居然还能谈笑自如! 还没等自己够到欧阳文澈,一双手及时的出现了,将王瑾仪与欧阳文澈分开,把自己抱起送回到母亲的座位上。 母亲低声叮嘱: “要知礼,不可随意指着人教训。” 王瑾仪表面上被母亲叮嘱后,变得乖巧了,实则,王瑾仪神识已又回到了上一世…… 回忆中“我的小瑾仪,小瑾仪……” “你要叫我小姐姐!” 两个声音回旋反复,思绪里不停地像电影一样重复放送…… 而母亲也在接过王瑾仪时,仔细地观察了这个所谓的“福嬷嬷”,心下了然。 王瑾仪却突兀地跳出了一个话题。 “我和娘亲都受伤了!” “哥哥,你看这是下山的时候受的伤。就是烧香那天。”王瑾仪指着母亲额头的伤,看着屋里另外三个人。 欧阳文澈问道:“我们主仆在此暂住,给您添麻烦了,不知道夫人还受了伤,您是在哪里受的伤呀?” 母亲听夫君说,两家都是在凌云寺下山时了出事,就没有设防,坦率说道: “在凌云寺下山时,马车出了意外。” 王瑾仪急忙补充道:“我家嬷嬷抱着我和娘亲,娘亲流了好多血,嬷嬷没了,娘亲说,我再也见不到徐嬷嬷了!” 说着脸上带着悲色,认真观察着欧阳家主仆三人。 两个“嬷嬷”面上没有丝毫变化。 欧阳文澈深深地点了点头,目光掠过了母亲受伤的额头,王瑾仪相信欧阳文策听懂了。 在凌云寺,王家在南路遭到算计,恐怕也是因他的缘故。 王家人是为他挡了一劫,不为让人记恩情,只为在欧阳文澈的谋算中,王家人不要再被牵连。 还好,欧阳文澈不像个会恩将仇报的人。 王瑾仪轻轻呼出了一口浊气,但愿欧阳家的事,不会影响自己找陈智远! …………………… 一条山路上,还是那个在晨曦中捆柴的少年,身穿短褐艰难地弓着背,用瘦弱的身子扛着大大的一捆柴。 山间残枝断木捆扎在一起,显得这捆柴是大大的一垛。压着一个瘦弱的身躯,远远望去,看不到人的上身,只能看到柴垛在动。 就像是一堆柴长了腿,在山道上缓缓而行。 实在走不动了,穿短褐的少年,便把杂乱的柴草,靠在大树的树干上,让自己直一下身子。 他用身体和树干把柴垛挤住,不让柴落地,他现在实在没有力气,再从地上把这捆柴扛到肩上了。 少年的长粘在脸上脖子上,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湿透,粗麻短褐紧紧贴住身体,脸上的汗珠不断滴落下来。 少年瘦弱的双肩因过于沉重的压力,轻轻颤抖着,两只细细的腿分开用力支撑住上身的重量,他不断急速地喘息着。 过了一会儿,短褐少年腾出一只手,轻轻抹了一下脸上的汗水,甩了甩,又在腰间把手擦了擦,把紧贴在脸上的发丝捋到脸侧。 这是一张又黄又瘦的脸,但五官极其像一个人,如果此时王瑾仪见了,就会一眼认出,这是更年轻的陈智远! 两道剑眉之下,一双平静无波的长目,硬挺的高鼻梁下,颜色淡淡的紧抿的双唇,此时写满了主人的坚定和执着。 短褐少年微垂着头看了一眼,破的只能看到一点轮廓的鞋子,鞋底完全磨没了,前面露着脚趾头。 他学着前世记忆里,王瑾仪送给自己生日礼物的样子,编了麻和草共同织成的草鞋,套在布鞋外。 只要在回忆里,出现王瑾仪的身影,疲惫就会被冲淡,心里有了盼头,日子就不那么苦了!他会心地笑了。 记得,这种方法编草鞋,是前世里,王瑾仪特别跑到传承人家里学会的,既耗时又麻烦,这和普通的草鞋不同,需要把藤和麻分别用药水浸泡,最终软化抽丝编制成。 前世,自己得到的是精致的“高定”! 为了学这种做鞋的方法,王瑾仪差点挂科,终于赶在自己生日那天将将编好,坐着长途火车,风尘仆仆地连夜赶来,送上亲手做的生日礼物! 这都是自己当初提议:我们互相送的礼物,都要是我们亲手做的,用钱买的都是别人做的没有心意!我们要用心意表相思…… 就是为了这句话,两人都全心投入,为了给彼此送份代表自己心意的礼物!两人这些年都学会了不少技能! 现在脚上穿的不过是回响着那双鞋,用草和麻绳编的粗糙的仿品! 上一世里,那个每每想起都闪闪发光的女孩,第一次送自己的心意,就是用王瑾仪自己的青丝绣的丝帕,从那次开始,每一次都充满了心意…… 那张绣着“瑾”字的丝帕,在车祸里留在了前世。现在,自己要快一点找到她,让她还能和自己互通心意,不能让她在这落后的时代,像自己一样在苦难的生活里挣扎…… 第17章 心中之人 短褐少年向后靠了靠,拉紧捆扎的麻绳就要起身。 一只大手从身侧伸了过来,帮他把柴火卸到地上。 “陈家老三,你这是要累死啊!这么大一捆柴你是怎么背到这的?” 陈家村的族叔,好心地关心着他…… 这个穿着短褐的少年,就是陈家村的陈三郎,也就是王瑾仪惦念着的陈智远! 随着日头西斜,夜幕慢慢降临,陈三郎艰难地把柴垛背回了家,收拾好之后,坐在院子里疏解着疲乏…… ………………………… 同样的夜色笼罩下,王瑾仪早早的洗香香,然后上床了,这一天充满了各种离奇的事件,大量的信息充斥在大脑里。 王瑾仪处在兴奋中,觉得自己得好好捋捋,就假装睡了,闭上眼睛用心听着,屋里奶娘和青玉,轻手轻脚的收拾很快都睡下了。 父亲还没回来,母亲房里的油灯一直亮着,可见母亲此时的担心。 三更的更鼓敲过了,王瑾仪实在困的睁不开眼。二房的大门轻轻推开的声音传来,还夹杂着有人低语。 王瑾仪挣扎着悄悄地爬起来,掀开被子。呀!屋里有守夜的人,自己下不了床,只能悄没声地凝神静听,东厢房的门响了,然后二房大门关了。 灯笼的光照亮了院子,父亲回了正房,随后响起青梅沿着门廊,走向婢子们住的偏院的轻微脚步声。 母亲的正房里灯一直亮着,直到王瑾仪困的坐着就睡了过去,正房的油灯还没有熄。 翌日清晨。 青玉轻轻撩起藕粉色的幔帐,用镂空透雕的帐钩挂好,床上的小姐才揉着迷蒙的眼睛,像刚刚苏醒的模样,奶声奶气的问: “奶母,爹爹回来了吗?” 奶娘走到床前笑着接道: “哎哟,我的小姐呀,你再不起,二爷可就去府学了!” 青玉和奶娘一起服侍小姐,洗漱穿戴整齐,王瑾仪像一个肉嘟嘟的小奶包,梳着两个小小的花苞头,美美的出现在西厢房里。 王瑾仪跳下梳妆台前的锦凳,把今天新穿的外褂拉拉整齐,拒绝了奶娘和青玉伸出的手,当先向外走去,两人紧紧跟在身后。 到了门前,奶娘抱起小姐越过门槛,王瑾仪想了想奶娘被扣了半个月的月钱,不再挣扎,任由奶娘抱出门。 王家是传统的读书人家,每日学子卯时即起,这一个时辰是早读时间,然后,开早食,也就是开始吃早餐。 早食已经摆好,因为有外人在,仍然是男女分席。 王瑾仪作为干饭代表,坐在大椅子里的小鼓凳上,举着勺子做好了干饭准备,忽然发现今天母亲心事重重。 王瑾仪暗道,定是与昨天父亲和祖父的长谈有关,这么一想,连饭也不香了,只乱吃一通就主动要求下桌了。 等到母女两个都收拾妥当,回到前厅,欧阳文澈又回东厢房去了,一家人聚在座榻上。 王瑾仪发现只有王文栋,是没有心事真心快乐的人。 父亲虽然面带微笑,但眼下隐有黑眼圈,母亲似乎昨夜哭过,眼睛微微有些肿。 王瑾仪偷看一眼父亲,又偷偷看了看娘亲,不知如何开口,哥哥适时问道: “瑾儿,我昨天把先生的课业背会了,你要听吗?” 王瑾仪极其捧场,举起双手配合的晃动着:“我要,我要……” 哥哥晃着小脑袋开始背: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 王瑾仪瞪着大眼睛,心里有个小人,跳起来了指着王文栋,哥哥,千万别炫耀!本宝宝能把《论语》20篇中的大半,一字不差的背出来,你这不是白白送上门来,找虐吗? 哎!看在爹娘心情不好的份上,给你个显摆的机会吧!你看我多善良啊,嘿嘿嘿…… 边想边捂着嘴笑了起来。 哥哥生气了,问道:“瑾儿,为何笑我?” 王瑾仪觉得应该给哥哥一点小压力,也为了让爹娘转移注意力,挑了几句重复起来: “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不知而愠,不亦君子乎?……” 看着哥哥吃惊的神情,转头看一眼同样吃惊的爹娘,听到哥哥不服气地问到: “娘亲,你怎么能先教瑾儿,不教我呢?” 哥哥生气地噘着嘴,父亲也专注的盯着女儿,问母亲: “你给瑾儿读过《学而》?” 母亲看着女儿问了句:“瑾儿,刚刚哥哥背的你可以背吗?” 王瑾仪犹豫着,要不要……哥哥问道: “瑾儿,你能听懂吗?” 王瑾仪心想,前世,学习快速记忆法,不过是为了方便记忆一些古代经典,现在看起来,人多学点本事总归是有用的。 哥哥背的是《论语》的第一篇,如果传承有序的话,可以说自己是信手拈来。 嗳!适当展现吧,别掉马甲才好! 于是王瑾仪把哥哥用一整天背会的八天的学习成果,磕磕巴巴地背了一段就停了。 不停不行,因为爹爹和娘亲的眼睛已经瞪圆了,两人眼睛里闪着小星星,无数的小星星…… 母亲端庄的仪态也没了,嘴都张成了“O”型。而哥哥有一种羞愧的神情,这怎么办?那就结束吧。 王瑾仪当机立断,背诵声音停了。房间里有一丝空气凝住的感觉,为了打破僵局,王瑾仪适时胡诌道: “瑶瑶姐姐和朋友去玩,很高兴,后来君子来了,带着弟弟……” 在王瑾仪一通打岔中,爹娘终于表情正常了。自己的女儿有点小聪明,可以过耳成诵,但终究是孩子,难通深意。 最高兴的是哥哥,发现妹妹根本就不懂《学而》的深意,都高兴的要跳起来了,好像终于维持住了做哥哥的尊严: “瑾儿,哥哥可以教你,下次旬假回来,我来教你。” 一家人的亲子时间,在惊喜中冲淡了莫名的愁绪,塌上留下兄妹二人,一个认真教,一个“努力”学。 就这样,孩子的嬉笑声响在二房院子里,爹娘进内室去收拾爹爹回府学的包裹。 近午时,上房传话让男丁去上房集合。 父亲跨出房门时,母亲极少见地伸手拉了拉爹爹的袖角,年轻的父亲微笑着回身,看了看妻子怀里快乐地与哥哥挥手的女儿。 父亲看着欲言又止的妻子,难得点伸手将妻子耳边的发丝别到耳后,轻声说: “别担心。” 出门后没再回头,大步出了院门,哥哥欢快的与母亲妹妹挥手,蹦跳着追着爹爹跑出二房院门…… 第18章 忐忑 带着满腹心事的母亲迟迟没有动。 王瑾仪很想知道,昨日祖父与父亲说了些什么,让父母都如此忐忑。 王瑾仪把小脸靠在母亲脸上,搂紧了母亲的脖子,让亲情带给这个年轻美丽的女子一点力量。 母亲回头时有点点晶莹在眼里闪烁。 王瑾仪心下大骇:怎么了?要发生什么事?不由得也跟着紧张起来。 所幸,这种忐忑的情绪没能持续太久,就被飞跑回二房的王文栋,欢快的脚步声打断了。 母亲怜惜地给儿子擦着鬓角的汗珠,把茶台上的茶水倒空,给儿子倒了一碗温水。 王文栋似乎等不及了,拉着母亲的袖子,急急地说:“娘亲你听我说,祖父已经同意了,今年爹爹可以秋闱了。” “别急,慢慢说,坐这里。” “哎呀,娘亲,你听没听到呀,爹爹今年就能去参加科举了!” 说完转身又搂住了王瑾仪的双臂: “瑾儿,你懂吗?你太小了听不懂。” 在王文栋激动地反复陈述中,王瑾仪的思绪已经来回跑了好几遍。 这就是昨天祖父和父亲研究的结果?用了半天时间就研究个这?那爹娘早上忐忑的情绪是从哪里来的? 从表面上看这是一个好事呀! 王瑾仪自从穿越到王家,慢慢了解了很多与前世完全不同的观念。 先是对长子长孙的重视。 长房在家族中地位超然,长房长子如三十而立之年尚无嫡子,必须纳妾,无关喜爱与否。只为传承香火,血脉传承而已。 要是长房妻妾均无子,不包括生的女孩,那就会从最近的血脉中,找5岁以下的男童过继,而且对孩子的身体、智力都有要求。 为了长房在族中的地位,还会把家中的资源首先给长房。 像王瑾仪自己家,大伯父王书元和父亲王书礼是同年考中秀才,之后,为扶助长房,大伯先下场科考考中后,后边的兄弟才可科考,但长房的机会是三次,三次再考不中,就得和后边的兄弟一起考了! 如果一次即考中,弟弟下届都可参考。 这些观念是从男孩们,进书房开蒙就灌输了的意识,也没人觉得不妥,因为世代长房嫡子均是如此。 王家已经是很开明了,纵使是女孩也允许读书,家中孩子统一在5岁入学,但对长房特权的维护,还是很坚定的。 这些都是因为在大家庭中,为了家族管理的需要,就得给长房以超然的地位,除了家中众人的尊重,还得有社会地位,这样才能使长房有威望。 父亲对此从无不满,听母亲言语中透露,父亲一直严格治学,从不敢懈怠,就是等着大伯考过后参加应试。 在原身的记忆里,三叔王书延是少年天才,仅仅论才情,三叔是最该有成就的,出于家中管理需要,少年天才也得排队,等着大房考过才能参加科考。 母亲讲过,三叔记忆力惊人,文采斐然,10岁考中秀才并高居榜首。 在大房考中举人之前,三叔无法参加科举,于是专心研究书法从不与长房长兄争竞。这些都是王瑾仪前世无法理解的。 但穿越而来,切身感受到,大家族的管理只能如此。 在这个时代,读书是个奢侈的事,即使对于曾是三品官的王家,也无法全部满足众人所愿。 王家除了田产和出书,再无进项。当然,府学阁主是有薪俸的,但也并不富裕。 清流文人绝不经商,就没有市井之才,这主要是因为“不与民争利”这种思想,就是文人提倡的,王家也坚守着“不与民争利”这条线。 王家可说是富裕人家,但绝不是大富之家!所以家中培养谁,只能有侧重! 家中的其他人永远排在长房嫡子之后,谁也别想插队。 现下祖父允许爹爹参加科考,是既正常又正好的事啊,爹娘有什么想不开呢? 王瑾仪表示不懂! 王瑾仪看着哥哥眉飞色舞地夸奖着父亲的才学,神识呼的一下飞了回来。 身着青色长袍,袖口和衣襟上隐含刺绣花纹的父亲,出现在门口。 母亲疾步上前问道:“怎么样?” 屋里的婢女全部靠墙侍立。父亲面上淡淡的,用目光在屋里巡视了一圈。 母亲似乎受到了提醒:“都下去吧。” 房中下人纷纷退出门外,父亲把门关严,伸手拉着妻子走回榻前坐下。 王文栋被爹爹的神情感染了,也安静下来,坐在榻上等着爹爹开口。 父亲把自己的家人,一一认真地端详之后,默默的斟茶先推给了妻子,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犹豫着如何开口。 在一片寂静中,王文栋沉不住气了。 “爹爹,快说呀。” 父亲没有看儿子,而是看着妻子:“慧娘……” 这短短的两个字出口,母亲就像被抽走了真气,一下子就软倒了,险险扑倒在榻上。 爹爹好像预料到了,快手地扶住了妻子的肩膀,之后坐在妻子身边,长长地沉默着。 王瑾仪现在可以断定,必有大事发生了,与今天的决定有关,与二房有关,或者可能跟欧阳文澈有关。 王瑾仪越来越觉得,欧阳家派来的两个男嬷嬷确实透着诡异。 房间的沉寂让王文栋不解,他终于开口了: “娘,爹爹,参加科考一定没问题,不要担心。” 看着默默静坐的父母又说道: “娘亲,你是不是不信爹爹能中举呀?放心吧,爹爹一定能考中的。” 然后边想边说: “如果顺利的话爹爹能参加会试。娘亲多好啊!” 看父母对自己的话没有任何回应,转头又看向妹妹: “瑾儿,你知道吗?是祖父同意爹爹参加科举的。” 王瑾仪看着眼前只有6岁的哥哥,这个小男孩无法洞察爹娘的异样,也感受不出可能的危机,仍然沉醉于父亲可能会中举的快乐之中。 哎!年轻的少年,真替你操心。 王瑾仪眨了眨眼,笑眯眯的拉住哥哥的手: “爹爹和娘亲有话要讲,我们去找“瑶瑶姐姐”吧!” 自从出了“瑶瑶姐姐,君子带走”的事件之后,全家人都知道,王瑾仪会把读书,永远和“瑶瑶姐姐”联系起来。 一听妹妹要去找“瑶瑶姐姐”,王文栋扶着妹妹越过高高的门槛,往东厢房自己的书房而去。 王瑾仪原想留爹娘独处,互相倾诉彼此心事。 可巧,出了门就见东厢房廊下,欧阳文澈房间走出一个嬷嬷端着什么东西,看到兄妹二人走来,转身向回廊的另一侧走去。 王瑾仪本就对福嬷嬷、禄嬷嬷起了疑,平日里就总是关注俩人,今天,这见到主人转身就走是几个意思? 第19章 嬷嬷是姐姐 王瑾仪蹒跚地边走边问: “欧阳哥哥在吗?我们去找哥哥玩吧。” “刚刚回来的路上,爹爹提醒我说,不让我们去打扰欧阳公子。” 不让去打扰,就是不想让我们接近他的意思呗。住在我家不知底细,还不让了解,呵呵,好啊! 王瑾仪拉住哥哥的手,走到书房门前故意提高声音: “不知礼的,小姐姐来了。” 然后再次提高了声音,说了一遍: “小姐姐来了!” 本就两个房间相邻,王瑾仪又提高了声音,这等于告诉隔壁房间里的人,王瑾仪会闯进去。 很快,欧阳文澈的房门打开了,一个嬷嬷走了出来,回手将门关的死死的: “小姐,公子,我们家公子正在读书,请过后再来吧。” 很明显这是在撵人,王瑾仪想,下次再说没问题。 咦,这嬷嬷是怎么回事?怎么是女的了?欧阳家又送来人了? 欧阳家怎么说也是世家,规矩应该是懂的吧!再不见外,也不能把家里的下人,一波一波送来呀,这可是后宅呀! 这个嬷嬷怎么回事,昨天还是男的,今天又是女的! 想到这里,王瑾仪故技重施,又举起带着绣片的小手套,明晃晃的高高双手,奔着嬷嬷扑了过去: “福嬷嬷,看!漂亮吗?” 王瑾仪生怕慢一步,这个嬷嬷也跑了,嬷嬷推门的手僵住了,看着软萌萌的小女孩扑到自己腿上。 未语,未动。 王瑾仪仰起头看着嬷嬷,等着回答,又摇了摇两个小手,嬷嬷蹲下身子抱起王瑾仪: “小姐,我家公子在读书,我送你回房间吧。” 不等回答,抱着王瑾仪扔下王文栋,迈步向西厢房就走。留在身后的王文栋愣住了,这是谁家的嬷嬷?对主子如此无礼! 王瑾仪搂住嬷嬷的脖子,靠在嬷嬷怀里。 哼!大变活人,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爹娘都知道吗? 祖父看起来是知道的,今天父母的忐忑跟这有关吗? 回头看看气呼呼叉着腰站在廊下的哥哥,王瑾仪心里想:我们都得快点长大了,否则这变化这么快,我们这小身板,小脑瓜子都跟不上啊! 还不等王瑾仪想明白,福嬷嬷就把王瑾仪交到奶娘怀里,屈膝施了一礼,转身就走了。 王瑾仪看着嬷嬷的背影,若有所思: 这个嬷嬷,大步横穿二房大院,气息平顺,脚步有力而轻快,肩膀宽而结实,但确实是女的,绝不是那个带着青色胡茬的嬷嬷。 欧阳家养了一群什么人呢?欧阳文澈究竟是遇到了多大的危险,藏在王家还不够,还得派来一群人护着,这是多少人在算计他呀?! 王瑾仪心想:无论如何都要搞清楚,究竟要发生什么。 二门上的嬷嬷来传话,说祖父已经往前院去了,这是催着父亲和哥哥动身回府学。 这短短的两天旬假,就这样结束了。父亲换上了月白色长袍,腰上系着青绿色腰带,腰带上压袍玉佩是一个温润的家徽,外袍上银色的云纹,隐隐浮动,脚上是墨色短靴。 发髻上插着墨色发簪,脸上看不到任何神色改变,依然是气质温润而文雅。 母亲牵着哥哥,后边跟着抱着王瑾仪的嬷嬷,一行人从二房院子走出来。 一般情况下,送家人只到二房院门口就会止步。可今天,母亲送到门口,接过奶娘怀里的王瑾仪,随着父亲和哥哥出了院门。 几个拿着物品的婢女,被安排先行一步,到二门上把东西交给父亲和哥哥的小厮。 这是这个时代的规矩,女人不出二门,外男不进二门,除非主子特别指派,否则就有家法等着招待你。 今天天气不错,天高云淡,可不知为什么,王瑾仪却觉得有种莫名的压抑。 父亲不疾不徐地走在前面,穿过造景的假山、树林,绕上小桥。 “爹爹,有虫虫。” 王瑾仪只是不想一家人太过沉闷,挥动着小手,唤着父亲。 父亲王书礼微微停住,转身接过女儿,若是往日,母亲绝不会让换好外衣的夫君抱女儿。 自从听了家里安排之后,母亲改变了态度,把女儿交到夫君手中。王瑾仪指着桥侧的墨色大理石碑: “虫虫,都是虫虫。” 父亲顺着女儿手指的方向看去,并没有发现什么。 “在哪里呀?瑾儿。” “在那个大石上!” 正走下小桥的父女两人,在王瑾仪的指点下,来到大理石碑前,看着苍劲有力的碑文,王瑾仪心下暗自钦佩书写者的功力。 王瑾仪坚持要下地,父亲顺着孩子的心思,被拉着走到大理石碑前。王瑾仪认真地指着碑文说: “虫虫,好多虫虫。” 女儿指的正是那錾刻的碑文,父亲懂了,微笑着拉过一旁的儿子,也一同站在大理石碑前: “这是祖父为了纪念王家祖先,写下的王氏祖训。” 父亲郑重的地指着碑文,一字一句地读给儿女听: “言行可覆,信之至也;推美引过,德之至也;扬名显亲,孝之至也;兄弟怡怡,宗族欣欣……” 王瑾仪也加入进来,成了父子三人共同诵读。 这是琅琊王氏世代传承的祖训,后世不论哪一分支,均坚守着,视其为家训。 父兄对王瑾仪极为震惊,停下诵读祖训,转过身,看着王瑾仪的目光灼灼闪亮: “瑾儿,你认得这些字吗?” “不认得,是娘亲教我的。” 母亲蹲下看着女儿:“上次读过你就记得了?” “这里的虫虫,都漂亮。” 王瑾仪确实是觉得石碑上的字,笔法舒畅流利,雄浑朴拙,苍劲天成。 “慧娘,你何时教瑾儿的?” “只是上次路过,读给瑾儿听过,还没让她背家训呢。” 母亲与孩子目光对视: “瑾儿,告诉娘亲,谁教你的?” “是娘亲呀!娘亲在这里读给我听的。” 夫妻两人不由得互看了一眼,又同时看向女儿。 王文栋也高兴的看着自家妹妹,没有发现,他人生的压力马上就要降临了。 第20章 彩衣娱亲 父亲抚着女儿的额发,问道: “还记得哥哥昨日背的,学而时习之吗?……” 父亲停了下来,带着期待等着,想看看女儿究竟是不是真能记住。 王瑾仪本意不是想炫耀,只是想单纯想彩衣娱亲而已,没有想到还有返场的戏码?想了想,那么好吧! 后花园人工湖的小桥下,一家人听着王瑾仪用娇软的声音背诵《论语.学而》。 午后的阳光透过树枝,落下斑驳的光影,像个移动反光板,给温馨的画面打上闪亮的光圈。 父母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到女儿身上,神情有几分兴奋,后来更是变成了吃惊。 王瑾仪将父母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看到父母心头的阴霾尽去,王瑾仪也高兴了,越背越带劲地道: “……子曰:父在观其志……” 一路顺畅地背的有些是忘乎所以,当王瑾仪无意中看到哥哥惊呆的神情,才意识到自己表演的太过了,哥哥成了路人甲! 就慢慢停了下来,还撒娇地扑进母亲怀里,搂住母亲的脖子,故作娇憨地道: “娘亲,瑾儿有些累了。” 母亲笑容甜蜜一手抱女儿另一支手轻拍女儿的后背,带着嗔怪地说: “娘亲给瑾儿备好水了,我们回去再喝,我们要有规矩,在外面要讲形象。” 父亲满眼的孺慕之情,看着妻女互动,王瑾仪偷眼看哥哥,王文栋的右手紧紧拉住左袖角,脸上表情由吃惊到严肃,紧抿着嘴唇,试探性地问: “瑾儿,昨日里,我们一起读过的文章,你都能背下来吗?” 王瑾仪觉得自己有点以大欺下,心里有些小小的愧疚,看哥哥的表情,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表现自己了,干脆果断地摇了摇头。 想想,家里父亲博学,母亲优秀,再出一个天才式的妹妹,让这个小哥哥在这种无形的压力下,如何无忧快乐地成长啊! 王瑾仪故意暴露自己的无助,为了哄哥哥开心,装作诚心求教地问: “哥,后边是什么来着?瑾儿想不出了。” 王文栋没接话,而是低着头,想自己的心事。 私塾先生一般都是通读后,就一段一段领读,简单讲解后就让学生自己熟悉内容,要求课后背会,第二天一上课就是检查背诵情况。 进学堂这些天,自己每天早起睡前都认真背书,旬假日这两天,他都在不停地背《论语》,妹妹只听了一遍,竟然就会背了! 王文栋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感觉,反正自信心是真地受到了打击。 直到和父亲走出二门,都一直低着头,好像是忘了和母亲告别,就低着头跟在父亲身后走了。 母亲抱着王瑾仪站在二门内,看夫君和儿子走远,直到身影完全消失,才转身离开。 王瑾仪想知道究竟昨天发生了什么,母亲又在怕什么?就乖乖地靠在母亲怀里,悄声问亲: “爹爹长得好,学识也好,会有姐姐喜欢爹爹吗?” 母亲轻轻拍了一下女儿的屁股,假装是惩罚,嗔怒道: “不许胡说,会损了爹爹的清名!” 哦!怎么说不是因为女人。 母女俩边往正房走,母亲边想:女儿开蒙的事。这几天看下来,女儿接受能力很强,可以加深、加快女儿的学习进度。 王瑾仪原本想趁着母女独处,再试探一下父母忐忑的原因,进屋后,学着母亲的样子看了看青梅,又看了一眼母亲。 咦!母亲咋不上道啊?怎么父亲看一圈,母亲就让下人都下去呢?自己都看了好几眼了,咋没反应呢呀? 等了一会儿,还不见母亲有什么表示,王瑾仪心里,给自己表演傻呵呵的小人,再次跳出来,翻着白眼,告诉自己是傻呵呵…… 没办法,那就只能直说了: “娘亲,我要说个悄悄话。” 母亲一边儿更衣一边回身看着大声喊着,要说悄悄话的女儿,迟疑了一下说道: “都下去吧。” 青梅笑看了一眼自家小姐,青玉始终垂着头,跟在青梅身后出去了。 王瑾仪抓紧时间向母亲招手,母亲换好居家外衫,走到榻前问: “瑾儿,要与娘亲讲什么呀?” 王瑾仪用一只小手捂住嘴角,身子向母亲微微倾斜,轻声道: “爹爹要去当大官了吗?” 母亲微有错愕,又笑了道: “爹爹是要参加科举考试,就是学了知识,找个地方试一下,学的知识是不是都学好了,这样说,瑾儿懂吗?” “那祖父就是考成大官的呀?” “是谁跟瑾儿讲的?” 王瑾仪不能说是自己编的,只为探听爹娘的心事。一时又没想好怎么说,眨动大眼睛,长睫微煽,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看在母亲眼里,这是哥哥说的,女儿记住了,才来问的。 母亲会心地笑了,开始一边儿整理书案,一边筹划女儿启蒙的计划。 王瑾仪揣测着又问:“爹爹会去很远的地方吗?” 母亲听到这句问话一下僵住了,定在书案前,回头看女儿。 王瑾仪心下大骇,父亲参加科举是为了离开?到很远的地方去?为什么? “我们和爹爹要到哪里去呀?” “这里有祖父,祖母,有玥儿姐姐,我不想去。” 母亲喃喃地顺口而出“我们不去。” :啥?父亲要被送到哪里去?怎么回事? 王瑾仪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父亲远走,那自己这一家人岂不被拆散了!以后怎么办!? 看着母亲精气神被一句话带走一样,默默地坐在书案后,没了做事的心思,开始无言地发呆。 王瑾仪心疼母亲,跳下榻跑到母亲身边,两只小手紧紧抓住母亲的布袍,软着声音道: “娘亲,我不想和爹爹分开,我们不分开,我们都要在一起。” 母亲一下一下地顺着女儿的背,好似也在顺着自己的心,缓缓地道: “你哥哥怎么办?!我们怎么办?!” “娘亲,我们要在一起!我们是一家人。” 母亲默默地重复着: “是呀,我们是一家人,不能分开!不能分开!” 第21章 心事 王瑾仪将头放在母亲膝上,感受母亲的手轻轻抚过自己的背,还在自言自语地低喃: “是啊,我们是一家人……” 父亲和哥哥去了府学,家里只剩母女二人,现在院子里多了一个身份不明的欧阳文澈,他身边还有两个奇怪的嬷嬷。 每每想起有时是男的,有时是女的,性别莫变的嬷嬷,王瑾仪总是不能心安。 母亲情绪平复后,带女儿去王文栋书房找开蒙读物。 一般孩子们开蒙普遍是《三字经》《百家姓》和《弟子规》,而对于女孩子普遍侧重学《女儿经》。 男丁们正式进学后,主要是以学经史子集为主。 而女孩们开蒙后,有能力的家庭(在此并不指财力,单指有文化要求的家庭)才会让女孩继续学经史类,但是大多是侧重学琴棋书画。 至于数术、天文、地理、科技等等。在古代学习并不普便,主要因为相关书籍不够普及。 书籍大多都是拓印的,作为四大发明中的印刷术,受发行和交通的影响,使得知识的传播极其缓慢,限制了非应试的学科普及! 掌握知识得付出高昂的成本,往往一个家族藏书的多少,几乎成了一个家族底蕴的写照。 王瑾仪心想:难怪前世国人都喜欢在装修中留一间书房,即使居住条件有限,也会在家中留个书柜,原来这是几千年来的传承呀! 再进哥哥书房,格局仍然在书案左侧边是装满书的书架,右边原来空书架上多了3个小纸卷。 母亲展开纸卷,欣赏着儿子的笔迹,带着几分骄傲展示给女儿,还问道: “瑾儿,看得懂哥哥写的是什么吗?” 王瑾仪决定还是不知道吧,其实一眼就看明白了,是哥哥写的是论语第一篇--《学而》。 字迹端正,笔法稚嫩,写字的人治学态度很正!身正、心正、笔正。笔法虽显稚嫩依然有模有样。 想想上一世自己被电脑荼毒的书写能力,由衷为自己默哀了一息。前世落下的,这一世只能恶补了! 下功夫练字吧。哎!苦啊。 王瑾仪的思绪放飞地跑到前世,有个身影从书房窗前经过,王瑾仪一下反应过来,转身向门口跑去。 小短腿有些影响速度,干脆扶着门框喊了一声: “欧阳哥哥!小姐姐在这里呀!” 母亲从身后抱起女儿,手里拿着一个薄薄的书册,王瑾仪不忘扫了一眼,哦,给自己选的开蒙书。 母女出了书房,东厢房廊下几步远就是欧阳文澈的房间,母亲牵着女儿走到欧阳文澈房门前。 青梅站在门前,通报: “我家夫人来了,欧阳公子。” 叫了几声,屋里没人回花。母亲牵着女儿下了门廊。 福嬷嬷疾步赶过来,王瑾仪揪了揪母亲的衣裳,母亲不解孩子又要干啥,低头看着孩子,王瑾仪趴在母亲耳边说: “是个姐姐。” 母亲从屈膝行礼的嬷嬷身边走过,停下了脚步。 “福嬷嬷,你家公子还有什么需要吗?你们主仆住的惯吗?” 福嬷嬷起身一一作答,母亲从上到下地打量着福嬷嬷,然后带女儿回了正房。 一进屋,王瑾仪就和母亲说: “娘亲,我要说个悄悄话。” 母亲看了一眼大丫鬟青梅,下人就都退了出去,屋里只剩下母女两人。 “娘亲,嬷嬷是个姐姐。” 其实母亲也看出来了,只是放在心里,虽然不解却无人诉说,听女儿这么讲没有制止,反问道: “瑾儿是怎么知道的?” “福嬷嬷抱瑾儿,她是个姐姐。” 母亲的怀疑进一步得到印证。 “这些是娘亲的事,不要再和别人说了!” 母亲盯着女儿的眼睛,与孩子对视 ,严肃地问:“瑾儿,记得吗?” “嗯!”王瑾仪坚定地点头。 听女儿肯定的回答,母亲如得神护放心了,轻轻地捋了捋女儿毛绒绒的头发。 母女的教学时间又开始了。王瑾仪毕竟经历了16年的正规教育,各种考试折磨,书山题海都走过了,学点学龄前儿童读物,自然是手到擒来。 母亲以为要教授半个月的内容,只给孩子通读了一遍,乖巧的女儿就磕磕绊绊的会背了。 母亲既惊奇又欣慰,今天确认了女儿早慧,孩子的聪慧也让人吃惊,边教书边想别耽误了孩子。 因为心里装着对嬷嬷的疑惑,授课时间一结束,母亲带着另一个大丫鬟朱颜,就拿着账本去上房找祖母去了。 王瑾仪猜:一定是跟父亲要远走,或者跟嬷嬷大变活人的事有关。 王瑾仪心里惦记母亲,又没法去给母亲助阵,就带着奶娘和青玉来到院门前的树下,等母亲回来。 春天的风像个调皮的孩子,总是不消停,一会儿从树间跑过,一会儿勾起人们耳边的碎发,总是欢快的吹来吹去。 王瑾仪为了消磨时间,拾起了一根小树杈在地上来回的写着。 穿越来有几天了,自己还没有时间整理自己的思路,得把这几天发生的事都写下来,为了不被识破,只能用连笔字写。 在奶娘和青玉看来,自家小姐就是反复用树杈快速挖土玩。 王瑾仪生怕被人看出端倪,用后背对着二人,还不时回头看一看,有没有人注意自己。 随着树影移动,时间流逝,母亲已经去了近两个时辰了,这期间,奶娘几次拉小姐回西厢房,都被小姐断然拒绝了。 自己虽然只有3岁,仍然是主子,只要不是特别过分的要求,小姐的话还是很好使的。 青玉和奶娘不错眼珠地看着小姐。王瑾仪一看,啥也不敢再写了! 开始坐在石凳上,咿咿呀呀地唱歌。 王瑾仪为了保住马甲,故意不把歌词唱清,也就没人知道,王瑾仪唱的歌,正是与上一世告别的歌曲:“每当我,找不到存在的意义,每当我迷失在黑夜里,夜空中最亮的星,请指引我前行……” 听着自家小姐,咿咿呀呀的唱个不停,唱到欢快处,连叫带喊,把奶娘和青玉逗得笑弯了腰。 第22章 理家事 看着 王瑾仪唱歌全心投入,没人敢打扰,直到二房院门推开了,母亲带着几个人回来了。 王瑾仪扑进母亲怀里,发现母亲哭过了,而且极伤心的哭过,眼睛通红。 母女俩牵手进了正房,跟进来个怯生生的六七岁的女孩。她穿着王宅大丫鬟穿的斜襟布褂,衣领上滚着紫色修边。 母亲微笑着指给王瑾仪说: “瑾儿,这是你的大丫鬟,以后就跟着你了。” 女孩屈膝行礼,脆生生地叫了声: “小姐。” “娘亲,这个姐姐是谁?” “不许搞混了身份,不可以再叫姐姐,她是徐嬷嬷的孙女,以后就作你房里的大丫鬟。” “你叫什么呀?” “回小姐,我在家排行第五,家里都叫我五丫头。” “那你叫什么名字呢?” 王瑾仪问道: “小姐,我叫赵五丫。” “瑾儿,按我们院子里的排序,咱就叫她朱玉吧?” 母亲决定了,王瑾仪自然没意见。走过去拉朱玉的手,朱玉微微退了一步,然后站定了。 王瑾仪摸到了一个粗糙带着薄茧的手,从一个人的手,很容易看出其生存条件。可见朱玉家里不宽裕。 想到此,王瑾仪拉紧朱玉的手说道: “娘亲我回房了,晚上来背书。” 话音未落俩人已经出门了,王瑾仪带着朱玉进了西厢房。 朱玉把小姐抱坐在榻上,又把自己的衣服从上到下整理好。青玉拿来蒲团,朱玉双膝跪下,郑重其事地道: “奴婢朱玉,给小姐施礼了。” 这是认主,王瑾仪懂,急忙开口: “免了,免了。” 但朱玉执拗地把每个头都磕的实实在在,起身后从身边的小包袱里捧出一打文件,正式的说: “小姐,老夫人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这是什么呀?” “小姐,这是奴婢的身契。” 即使王瑾仪只有三岁,也清楚身契的重要性。更何况,王瑾仪有个成熟的老灵魂。 常听人说身契,以为是一张薄纸,其实是一整份主仆关系文书。 其中包括:一份中间人文书,由主仆两家各出具一份保人文书,还有一个盖着官印的文书,都和在一起,才是一整份身契。 这就意味着主仆关系过了明路。 这就是所谓的两保两书。两保是说两边都有保人,而不是两个保人!绝对的保护了双方利益。 仅凭这份文书,就说明主仆关系在官府备案了,不管是生、死、出府都需到官府去消籍。 当然也有特例,那就是,主家一旦出现株连大罪,要祸及族人的时候,获罪的也包括在籍的奴婢。 就是说,一旦有了奴婢身契,即与主家生死相连了。 王瑾仪双手托着完整身契,感到千斤重,这是给了自己一条命啊! 现在,不仅仅只为报徐嬷嬷的恩情,就凭这份全身心的托付的身契,朱玉就值这个大丫鬟的位置。 想起朱玉的手,王瑾仪问:“你家还有谁呀?” “回小姐,奴婢的爹是徐嬷嬷第三子,家里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妹妹。 长兄16了,二哥14,小妹妹去岁上才生的,娘生妹妹时还在地里干活,没来得及就把妹妹生在地头上。 娘伤了身子一直不好,家里人就把进府的差事让给我们三房了。” 王瑾仪想了想,朱玉带着薄茧的手,心里对乡下的日子有了判断。 像徐嬷嬷这样,在主子面前得脸的奴婢,每年能挣上几两银,还能在年下得到红封,但想养一大家子也是不宽裕的。 也许家中能有点薄田,也只是自种自收,能做到足食无法丰衣。 她们全家人把进王家的机会让给赵五丫,也是照顾她家有个病弱的娘,又正好赵五丫的年龄也合适,大概她也是个值得信赖的孩子吧! 门外的母亲和青梅在门边侧耳静听着,屋里,王瑾仪和朱玉主仆的问答,又听小姐问道: “青玉,你呢?” 青玉走到房间中央,站在朱玉身边屈膝施礼道: “回小姐,奴婢身契在夫人手里,奴婢爹爹为了进学,把家里田产都卖了,还想科考,就托人把奴婢送到府上来了。” 青玉抬头看了看一眼小姐,又说道: “原是王家不收人,后来爹爹找了二少爷,二少爷同意了,我跟二房签了10年身契。” “奴婢家没娘亲了,只有爹爹带着我们兄妹两个,哥哥也在王家做佃农也是10年身契……” 青玉的声音越来越小,放在身侧的手把衣服揪的越来越紧,到最后听不清楚声音了。 门外的母亲看着女儿,像个小大人似的理事,心里熨帖极了,看女儿问这问那,好像很懂的样子,慢慢地把心里所有不快都忘了,只剩下了欣慰。 是呀,有女如此还有何求? 青梅在门外通报:“小姐,夫人来了。” 青梅推门请夫人进了西厢房,母亲看女儿端正坐在榻上,母亲忽然觉得,以后除了背书,女儿也该跟着学学管理家事。 得先从库房、账册、文书、银钱几项上,让女儿挑一个感兴趣的先学起来。 王瑾仪见母亲进门,就从座榻上出溜下地,欢快地跑过去拉住母亲的手道: “娘亲,来,娘亲坐。” 把自己的主位让给母亲,然后,紧挨着母亲坐下,看母亲翻看朱玉的身契,拉了拉母亲的袍角轻声道:“娘亲,我要看。” 母亲看过一张就交给女儿一张,再一张张收回,看着女儿煞有介事地认真翻看,就像能看懂一样,不由心中好笑,抿紧双唇,面上表现出肯定。 要给女儿足够的脸面,下面站着的都是女儿的婢女。 忽听到王瑾仪问道:“你们俩识字吗?” 第23章 立账头 母亲不知女儿想问什么,听朱玉道: “奴婢一直在家中帮农,不识字,熟悉家事。” 青玉道:“奴婢爹爹一直在进学,爹爹略教了几个字。” 母亲接着问道“开过蒙了?” “是,夫人,” “《女儿经》呢?” “会的,夫人。” “会算数吗?” 王瑾仪接着问道。 “略懂一些。” “青梅你带着一下朱玉,把瑾儿这里都熟悉一遍。” “青玉,跟着你们小姐一起走。” 说罢,看了一下奶娘:“走吧。” 奶娘上前牵住小姐的手,跟着母亲去了偏院。 偏院是建在主远两侧的院子,东偏院是库房和帐房,西面偏院是下人住房。 母亲带着王瑾仪一进账房,朱颜站起身见礼。 “朱颜,你看看瑾儿房里的这个丫头能不能记点账,让瑾儿立个账头。立了账小姐就能领月钱了” 朱颜冲在一堆账本中忙活的平儿唤了一声,平儿站起身给各位主子见礼,听朱颜道: “这是小姐屋里的青玉,你看看她能不能记小姐屋里的流水。” 三人开始考核摸底,母女俩回正房。 一应下人都退下后,母亲把女儿放在房屋中间站好,母亲郑重地帮女儿把衣服都拉拉整齐,把女儿的两个小手放在身侧。 王瑾仪眨着毛嘟嘟的大眼睛,歪着头疑惑地看着母亲,母亲端正地坐回榻上: “王瑾仪,从今日起,你就算是半个大人了,你要自立账头。” 王瑾仪还是歪着头,毛嘟嘟的大眼睛眨呀眨。母亲看梳着花苞头的女儿,犹豫了一下说到: “像我们这样的人家,一般男孩子进学就单立账头,女孩子5岁也可以立账。 立了账,你就可以拿家中月钱了。” 母亲停下了想了想,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说才能让她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呢? “别人5岁开始学记账,母亲觉得我的瑾儿更出色,从今天起就可以。” 母亲走下了座位蹲在女儿身前,握住女儿两只小手,放软了声音道: “瑾儿,你能听懂吗?” 王瑾仪之所以没有反应,是神识飘飞,还没有缓过神来。 不断地问自己三岁就立账头好吗?会不会太显眼了!? 可看着早上还忐忑的母亲,总是不忍心驳了亲人的良苦用心,果断地点了点头。 母亲舒了一口气,拿过一个垫子放在女儿身前,又坐回到刚刚的位置上,端正了坐姿。 :“好!现在可以正式拜谢母亲了。” “从今天起,王瑾仪就单独立账了。” 王瑾仪的小身子一抖,心想: 哎呀妈呀!这要做啥呀,多亏是本瑾仪来了,要是原来的王瑾仪小朋友会不会给吓到啊!这也太正式了! 看着母亲盯着自己,王瑾仪跪下,正式叩谢母亲教导自己理家。 待到礼毕,母亲把女儿扶起来,取了一个盒子,将盒子打开,从里面取出了两粒珍珠。 “瑾儿,娘亲奖励你两颗珍珠,将来可以绣在鞋子上,也可以留着做嫁妆,还可以传给你的女儿。” 这是你立账以来,第一份私财。” 王瑾仪看着温润而光洁的白珍珠,那份晶莹的质感,好漂亮!在这个时代一定是嫁妆级的。 原来,立账头就是可以领月钱,还可以自己攒钱太好了! 不过一听是为了攒嫁妆,王瑾仪不由心里凉了!我要嫁的人还没找到,要嫁给谁? 再说我这小身板才几岁呀?就开始攒嫁妆?这美好的人生,岂不都为了嫁妆而活了!? 呸!不要!不要,不要!就是不要! :“娘亲,不要!” 看着女儿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母亲再次走下座位,蹲在女儿身前,抱住孩子: “这是母亲的娘亲嫁妆里的东西,娘亲送给瑾儿,是喜爱瑾儿,这是外祖母的东西,你要收下好好保存。” 王瑾仪心里百感交集,都说母女连心,大概就是这样吧!这份嫁妆的传承,也是血脉不靠姓氏的另一种传承方式吧! 朱颜带着青玉回来了,回禀道: “青玉,可以给小姐记流水账”。 青玉从平儿那里领了账册,从库房出了文房,都抱在怀里。 “娘亲,我房里也要这个。”王瑾仪指着母亲屋里的书桌,说道。 母亲看了一眼青梅,她会意地笑着说: “我看一下,我们库里没有,我会想办法给小姐置办好。” 这个想办法,恐怕就是要到上房的公账去支取,毕竟没有分家,每房都是从公中支取用度。 这就是常人所说的:家大业大,紧赚赶不上慢花! 更何况这是个“清流文人”之家,没有“市井之财”花销上自然需要精细。 等到回到了西厢房,朱玉已经把房间里,小姐的日常物品都熟悉过了,正在收拾小姐的妆奁,看着朱玉的专注,连小姐几人走进来都没发现,嘴里还在念念叨叨。 “项圈儿两个,一个周岁上老夫人送的银项圈,外祖母送的瑞兽长命锁也是银的,大房送了一对银镯子,…… 另外还有一对银首饰,一对银铃铛,出生礼上是祖母的金元宝,长房上送了……” 朱玉皱着眉头,直盯盯地看着妆奁盒子盖,默念着,盒子盖刚刚合上这就忘记了,她用了全力也记不住。 王瑾仪心里很替朱玉担心,王家婢女都是从小,从底层做起,这样和主子熟悉,一但进了级,做了大丫鬟,做掌事都容易上手。 而朱玉本是农家出身,与王家生活习惯完全不同,等于坐着直升机空降而来,一上来就做小姐的掌事丫鬟,对她来说真有些难。 “朱玉。”王瑾仪唤道。 朱玉丝毫没有察觉,继续重复着,继续卡壳,还是记不住。 青玉走过去,轻轻地碰了碰珠玉的手臂,朱玉如梦初醒急急的回头唤了一声: “小姐。” “不要急。” 奶娘也出声道: “住一段时间就都记住了。” “不行的,青梅姐姐说,只给我3天时间,把小姐屋里的东西记熟,之后就来考我,要是考不过就会扣我的月钱。” 王瑾仪发现,母亲对家中的管理很严格,每个掌事大丫鬟几乎都是一个小管家。对主子的所有物品都能做到了如指掌。 真没发现,母亲是个管理型人才呀!这要是在前世……前世,那个回不去的前世…… 第24章 手忙脚乱 看着突然入定的小姐,青玉出声道: “小姐,我把咱们屋里的账给你看一下吧。” “走,我们都到厅堂里说话。” 奶娘牵起小姐,王瑾仪的神识被唤了回来,看青玉把账本分别摊开: “这是我们屋里头的物品登记册子,但凡登记在册的都是公中的,损坏了都按折旧赔偿。” “哎呀,快看看这几个大胆瓶,都是不是要赔,要赔多少钱?” 朱玉做了王瑾仪的掌事,第一个就想到了易损物品。王瑾仪笑眯眯地看着几个人,开始翻看登记册。 西厢房一一进门,就立着两个一人高的大胆瓶,大家七手八脚地查了登记册,找到了,是登记在母亲名下,经手人写的青梅。 也就是说但凡有损坏,二房一定是要赔的,青梅还得领罚。这回王瑾仪再也笑不出来了。 前世,曾听说过琅琊王氏,延绵兴盛了近千年。现在看来是有道理的,这一套管理的法子不变,王氏家族很难被打倒。 当然,如果遇到王朝更迭,被连根拔起,那就不用再提了。 几个人先把屋里所有的瓷器,都检查了一遍,又把屋里的东西都核对过,屋里几乎连床上的帐幔和帐勾,都是公中的。 好像只有刚刚,朱玉拿着的小姐的妆奁里的东西,没有登记。 都核对完,主仆四人大眼瞪小眼都没了声音,更没有主意。 主仆心里都清楚一个现实,这屋子里除了门窗上,每年更换两遍的明纸之外,只要坏了的都得赔。 任何损坏都得回禀!自己立了账,就归账头管。 这屋里有损坏是王瑾仪赔,朱玉第一个受罚,其他人恐怕也跑不了。 朱玉现在彻底吓傻了,进了王家一分钱还没给家里赚,先担了一堆责任,还要面临考核扣月钱,屋里的物品丢失第一个追责的就是她! 这几个人和这院子一进套一进的,要说丢东西,是不太可能,仅仅损坏这一项,也够一呛!也赔不起呀! 朱玉吓得直接坐下了。青玉也没想到是这个结果,都有些怨自己,为什么要接这个账! “如果当时夫人问我,我说不会就好了,这下咋办呢?” 奶娘是这屋里唯一一个成年人,但现在她也不知道咋办,屋里一旦有了损失,谁也跑不了。 那半个月的月钱扣的,她现在眼光永远离不开小姐,宁愿自己摔个嘴啃泥,也不能让小姐有一点磕碰。 真的,这回咋办呢? 王瑾仪毕竟带着前世记忆,怎么说也不是真的3岁,略微沉默了一会儿,出了个主意:“要不瓷器固定一下。” 朱玉瞪着小姐问:“姑什么定?” 青玉似懂非懂问:“都用绳子系住?省得碰到是吧?小姐。” 奶娘喃喃地道:“那多丑啊!” 青玉说:“那咋办呢?一旦坏了我们三个也赔不起呀。” 王瑾仪奶声奶气的加进来:“是四个人。” 还用短短的手指,指着自己,也加进了赔偿的人当中。 “是四个人赔不起。” 西厢房里一片愁云穿惨淡,除了王瑾仪以外,另三人是真愁,完全忘记了主仆身份之别。 王瑾仪坐在榻上,三人直接坐在脚踏上,再没了做任何事的心思。 王瑾仪更多的是想,给这刚刚组合起来的三人小组,一个共同面对问题的机会。 让她们能快点成为一个小团对。 为此也像模像样地跟着唉声叹气,看着急得都要哭了的朱玉,自责连连的青玉,怕再被扣钱的奶娘。王瑾仪终于发话了: “我们让它立住不动,就不会坏了。” 激烈的讨论开始了,从用线系住,再到用装饰璎珞固定,三人不断互相交换意见…… 王瑾仪觉得增加配重,或者在底部固定一下,或许更靠谱。 想给三人出主意,又怕人设崩了!谨慎的考虑之后,没出任何主意。 看着青玉出了西厢房,上库房去领丝线,朱玉几乎是含着眼泪,抱着门口的大胆瓶,回头看着小姐手边官窑细瓷小茶碗。 王瑾仪赶紧把小手从茶几上拿了下来,乖乖地两手交握在身前,坐在榻上一动不动,朱玉向小姐投来了感激的目光。 奶娘也不轻松,把从库里领的给王瑾仪做衣服的布料,左叠右叠,把剩的布头都装成了一个包裹,生怕给自己、给别人带来麻烦。 奶娘又到里屋打开小姐衣柜,把被褥衣裙鞋袜等等,都归置了一遍,点清数量,努力记住,生怕青玉回来前忘了,等青玉回来报账。 青玉去时一阵风,回来磨洋工。 朱玉急的火上房,青玉还没回来,待到青玉慢慢蹭进屋里,低低的声音说道: “库房不给这么多丝线,还报告夫人去了。” 现在不是朱玉要哭了,听到这话,屋子里的三个人都要哭了。王瑾仪觉得三个人的团结意识,考验的可以告一段落了,还是本瑾仪出马吧!于是跳下座榻。 奶娘从屋里跑出来,跟在小姐身侧。 王瑾仪真心觉得,扣奶娘半个月的月钱,奶娘是有点冤,只好尽量配合奶娘出了西厢房。 母亲刚好从自己房门出来,后面跟着青梅,看着女儿带着蔫头耷脑的三个人往正房来,站在廊下等着。 母亲心想:这孩子尽管只有3岁,却很有主子样。 见礼完毕,母亲开口了: “瑾儿,你房里为什么要领丝线?你可知道六包彩色丝线,可以绣一个大屏风,绣嫁妆都用不了,说说要做什么?” 王瑾仪觉得靠着这3岁的小嘴说不清楚,拉着母亲的手往西厢房扯。 顺着女儿的拉扯,母亲进了西厢房,看着榻上瘫着的账册,翻的各种叠好和没叠好的物品,真是一言难尽。 “朱玉,说说怎么回事?” 朱玉没开口,眼泪就落下来了。青梅脸上马上严肃起来,说话也严厉了: “这是做什么?昨个刚讲的,都忘了?这是谁家的规矩。” 王瑾仪上前把三人护在身后,像个张着翅膀的老母鸡护小鸡崽的样子。 “青梅,朱玉也是掌事丫头!” 青梅笑了:“小姐说的是,掌事就要有掌事的样子,没事就哭哭啼啼的不成样子!我没教过,王家也不容这样的下人!” 朱玉一听害怕了,直接跪下了,紧咬住嘴唇不敢再哭了。 其实,青梅和身故的徐嬷嬷,都是母亲从娘家带来的亲信,两人平日很亲近。 对朱玉要求严格,也是怕一个小孩子进府就做掌事,如果眼高于顶,将来会给夫人和小姐惹麻烦。 朱玉想到管事第一天,要记清小姐房中的摆设,还要考核,还有各种责任,这次又出了冒领丝线的事,自己真的感到有嘴也说不清了。 母亲及时的出声解了朱玉的困境。 无论是与徐嬷嬷的主仆情,还是对女儿立账的考验,都没有难为朱玉的必要。 “瑾儿你来说,出了什么事?” 王瑾仪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 “娘亲……” 王瑾仪从青玉领账开始,讲到大家研究固定易碎物品。稚嫩的声音讲了一通,母亲不做声地看着主仆四人。 仆人们恭敬,主子敢于担当,尽管这主子还太小,肩膀还很稚嫩,但依然是个合格的小主子。 王瑾仪坚定地说:“让青玉领丝线固定的法子是我想的。” 母亲点了点了头: “今天第一天立账,王瑾仪管理不当,应该受罚。” 朱玉膝行向前: “夫人不怨小姐,是我做的不好,我还不懂怎么作个掌事大丫鬟!” 第25章 利刃出鞘 “夫人,给我一个机会吧,下次我一定把房里的事都替小姐管好。” 青玉一看到了追究责任的时候了,也跪下来:“是我自己私自去领的丝线,小姐没同意。” 奶娘一看,这回剩下的半个月的月钱也要保不住了,揉搓着衣角默不作声。 王瑾仪一看,好嘛!这回得本瑾仪出马了,否则是震不住场子了! “娘亲,是瑾儿没有做好。” 看看低着头,跪下的朱玉和青玉,还在虚心认错,王瑾仪又恳切地说: “娘亲,不关别人的事。” 母亲居然笑了,点了点头,让孩子有担当,是立账头的主要目的。 为了让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能够尽快成长,让她在有限的范围内有自主权,自己拿主意,并承担相应的责任,这是王家历来给年少的后代,立账头的目的!有责任才有担当。 仅仅一个时辰,女儿就达到了要求。 “好,既然是瑾儿房里出的事,谨儿要负主要责任。下一季瑾儿少做一套衣裙,以后下午都要跟青玉熟悉你屋里的账,你有意见吗?” “娘亲,没有。” 王瑾仪看了看跪着的两个人,便扬起小脸说:“娘亲,我能替她们吗?” “ 瑾儿,要替朱玉和青玉受罚吗?” “娘亲,我愿意的。” 朱玉和青玉心里万分感激小姐,可现在不能辩解,更不敢抬头,心中默默涌起一股暖流。 “好,罚王瑾仪这个月,月钱减半。” “娘亲,是多少钱啊?” “你可以看青玉的账,还有事吗?” “有的,娘亲,东西坏了怎么办?” 王瑾仪用小手指着门口的大胆瓶,母亲微微颔首, “你们去试试看。” “ 朱玉、青玉、奶母来。” 王瑾仪走到大胆瓶下,三人分别轻轻推了推,胆瓶纹丝未动。 最后三人一起使劲才搬动了胆瓶。好喂!王瑾仪是真心为这一世的人,做事认真的 态度而欢呼。 当初,把胆瓶立在这里,就已经在瓶底做了配重。再加上如此大的胆瓶自身重量,它不会轻易摔倒,但凡损坏也就只能是人为。 接着又试了几个摆着的花瓶,装饰的瓷雕,大多都与底部扣在一起,不会轻易掉落。 最后,朱玉看着茶几上的细瓷官窑茶具,母亲顺着朱玉的目光看了过去,说道: “茶具属于日常用品,是有损耗可算的,如果每天都损坏,你们一样得受罚。都记住了吗?” 朱玉虽放了大半个心,一听还有赔偿的可能,心又提了起来,还是低下头应了一声:“是,夫人。” 就在西厢房内,上演着赏罚分明的戏码时,当然了,全是罚没有赏,这个戏码听着有点悲伤。 二房院门被叩响了,从叩门的节奏上能听出,来人的心情很不错。 还没等门上的嬷嬷来回禀,一个欢快的小女孩的声音传来: “瑾儿。” “瑾儿,瑾儿,你在哪儿啊?我来了。” 王瑾仪看到母亲微微一怔,然后快速地理了理自己,留下一句:“都散了吧,有事明天再说。” 母亲推开门,先向看了对面的东厢房一眼,才奔正房去了。 王瑾仪心中揣度,母亲是在看欧阳文澈和那两个嬷嬷吧?难道?…… 还不待王瑾仪想清楚,那个欢快的声音从门前传来: “瑾儿,我来了,你怎么了?你刚刚被你娘教训了?” “玥儿姐姐。”王瑾仪迎到门口,奶娘的手及时从后边把小姐抱放在门槛之外。 门廊上,两个小姐妹互相拉着,坐在了廊下美人靠上,两个小姑娘看起来都很兴奋: “瑾儿,你刚刚在干什么呀?” “玩儿!” 王玥仪还不罢休:“玩儿什么呀?二婶婶也玩吗?” 沉了一下,王玥仪有些不高兴的样子,“我娘亲就不会跟我一起玩。” 转而又高兴了,紧接着说了一句,“我也参加行吗?” 王瑾仪想到东厢房关得严实的门,欣然答应了,还欢快地提议: “我们玩躲猫猫吧!” “我不会。”小姐姐低着头, “很好玩的,看,就是我躲起来,你来找我。” 还没等说完,就得到了王玥仪的欢呼响应:“好喂!你去吧。” 这怎么去? “姐姐先到我屋里去数10个数,数完了,你再出来找我。” “瑾儿,我可以先藏吗?” “好!” “那我先藏。” 王玥仪的婢女,一直站在可以看到自家小姐的位置,听说自家小姐要先藏,跟着王玥仪发出欢快的笑声跑走了。 不用看光听声音就知道,俩人去自家正房找大伯母去了。 可王瑾仪戏得做足,还得按约定继续装模作样地,趴在自己的房间门上: “青玉,给我数到10。” 王瑾仪小盆友,秉承着娘亲没教的都不会的原则,坚决抱好小马甲! 青玉开始数:“1、2、3……” 王瑾仪狠狠心,妈妈咪呀!哥哥姐姐们,请原谅我吧! 院子里青玉声音后,就跟上了一个小奶音,成为甜甜的数字回响。 王瑾仪和青玉一数到10,不等青玉提醒。王瑾仪蹒跚地下了门廊,撒腿就跑,后边跟着寸步不离的奶娘。 让众人不解的是,小姐向着对过的东厢房跑去。上了东厢房门廊,王瑾仪就一个屋挨着一个屋地推门。 其实仅仅跑着穿过院子,就让王瑾仪累得够呛。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想,王瑾仪只能在心里给自己默默鼓劲:加油、加油,我能行! 哥哥的卧房门一推就开了,书房门也推开了,然后,加速往欧阳文澈的屋子跑。到了门口推门,一下两下,用力也推不开,里面上了门栓? 居然在我家住,还防着我们,这是什么意思?王瑾仪决定试一试,喊了一声:“小姐姐来了。” 小拳头挥舞着敲门,确切地说是用力砸门。 “小姐姐来了。” 屋子里始终没有声音,但屋里一定有人。有人接近了房门,而且窗后也有人影,那人站的离窗棂比较远,只能看到似乎有人影。 正当王瑾仪想搞清楚,究竟里边是怎么回事时,一个令王瑾仪后背生寒的声音,极其轻微的传来。 那是利刃缓缓出鞘的声音,那轻轻的摩擦声,让王瑾仪不由得身子僵直,王瑾仪的小拳头停在了半空中,不知该如何是好,怎么办? 第26章 试探 就在此时,王瑾仪身后传来王玥仪的喊声: “瑾儿,我在这里!” 小女孩欢快地蹦跳着,笑的又拍手又弯腰。 “瑾儿,我在这里呀,你没找到我!” 王瑾仪回身带着后背的冰寒,甩开两条小腿跑下了东厢房回廊。 “玥儿姐姐,姐姐,我抓到你了。” “瑾儿,你没有,你没有抓到我。” 院子里传来两个小女孩,开心的哈哈哈的笑声,还夹杂着谁抓住了谁,又没有抓住的争辩。 之后又是女孩子大声的数着:一二三…… 东厢房里。 欧阳文澈刚看到云五拔匕首,穿着袜子就下地赶紧阻止。欧阳文澈听的很清楚,刚刚是那个让自己叫她小姐姐的女孩,又跑来敲自己的门。 欧阳文澈生怕云五伤了无辜,如果实在要开门,他会自己走出去,不让云五伤到那小小的花苞头。 那个自称小姐姐的女孩,似乎很喜欢找自己玩,这几天已经跑来了两趟。 与王家小姐对自己的热情和好感相比,欧阳家对自己的冷漠,与之形成鲜明对比。 从小到大,欧阳一直是孤独的,不知为什么母亲对他永远矜持有礼,从不与之亲近;父亲温文尔雅,总是说不出的疏离…… 自从祖父把郎中送来,给他又检查了伤口和缝合情况,重新开了药,郎中要求绝对卧床,每天侍卫把煮好的药送到房间来,除了伤口还在疼,现在已经可以下床了。 郎中说:这条胳膊的肌肉被切断了,要想长好,要有相当长的时间养护,即使外伤愈合,也要小心地再养一段时间。 这些日子除了读书写字,就是期盼着祖父快点把自己带回家,无论家人对自己态度如何,那终归还是自己的家。 这孤身在别人家借住的感觉实在不好,更何况,被追杀的事还没有定论…… 这几天里,欧阳文澈闲来无事,曾在灯下把联系王阁主的纹绣,回忆着画了出来,云五看到之后,拿起墨迹未干的纸,直接在油灯上点燃烧成灰烬。 欧阳文澈越来越觉得自己似乎在被什么推着,向一个方向旋转,自己又无法主宰这一切…… 而院子里正在数着1、2、3……的王瑾仪,紧张的心还在砰砰的狂跳。 刚刚听到的利刃摩擦声,让自己有一瞬不知所措,多亏了王玥仪的喊声,为自己解了围,屋里人已经起了杀心,即使不杀人绝对会引起怀疑。 也多亏了自己这3岁年龄,成了最好的掩护!王瑾仪这样一心二用,让数着: “一二三……” 之后陷入了长长的停顿,青玉发现了,提醒的: “小姐,小姐,四、五……” 青玉数过之后,王瑾仪嬉笑着撒开两条小短腿,跑向自家正房。 两位母亲看着两个孩子玩的开心,小脸都跑的红扑扑的,脸上满是汗水,就不断地劝说,可孩子们玩起来就很执着,不管大人们理不理解,也不妨碍他们快乐的发疯。 即使是毫无意义的游戏,都让孩子们乐此不疲。 王瑾仪在与王玥仪满院子疯跑中,去了福嬷嬷和陆嬷嬷房间。 两人都不在,屋子收拾的很整洁,或者说收拾的极其规整,规整到让王瑾仪联想到了,上一世军训时整理内务。 今日的冒险,让王瑾仪清楚了一点,欧阳文澈危险。 这几个有男有女的嬷嬷,可能都藏在自己家,只是藏在哪里不清楚。 每天嬷嬷跟欧阳文澈寸步不离,自己很难查出欧阳文澈的底细,另外,欧阳文澈在二房院子里住,好像大伯母并不知道,如果知道就不会带着玥儿过来。 祖父精心安排,父亲又讳莫如深,都证明了一点,这个欧阳文澈,意味着不可说和不可知。 联想到欧阳鸿明,曾经是东宫太傅的身份,王瑾仪大胆推断,有可能的危险会不会跟皇家有关?! 又想起,不参与皇子纷争的王家家训,按理说不该是自己想的那样,那么就只能是欧阳家族中的纷争。 王瑾仪不断推理着,心思百转中被王玥仪找到了,王玥仪跺着脚,高兴地大喊: “瑾儿,我找到你了!” 王瑾仪想清楚之后,就想结束这个小孩子的游戏。 心中腹诽着找不到才怪,藏哪里身边都站着一个自家的婢女,像个指示牌一样,除非傻子才找不着。 反正这游戏,是为了弄清欧阳文澈和他身边人的身份,才特意准备的,现在看懂了,游戏该结束。 对欧阳文澈敬而远之就好了。 从下人房的床下爬出来,带着浑身的尘土,奶娘不敢抱怨只是发出: “啧、啧啧啧……” 奶娘帮王瑾仪用帕子掸着一身的尘土,王瑾仪毫不在意,欢快地提议。: “玥儿姐姐,我们喝水去吧。” 王玥仪现在和小妹妹打得火热,玩的全心投入,一听说要喝水,俩人拉着小手直奔正房而来。 东厢房里。 坐在书案前的欧阳文澈手里的书一直没动,院子里传来的欢笑声,来回跑动声,都是那么欢快!让欧阳那么渴望又那么羡慕。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就不再是个孩子呢?! 虽然自己年龄小,但却一直与成年人相处,从有记忆以来,自己在别人眼里就是个懂事的孩子,自己要求自己像个大人一样,不管是想问题还是做事,自己都比照着祖父的样子。 每天高度紧张的神经,从早到晚的学习,让自己从没体会过她们的生活。 还记得,祖父抚摸着自己的头,曾经说:你要更努力,要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都是努力的…… 这种努力,成了自己这10年人生的全部,好像从没有像她们这么放纵过自己。 欧阳文澈甚至不知道,那么欢快的叫、闹是什么感觉。 有时候,欧阳文澈最想做一个无所事事的人,多么美好,时间全是自己的,可以随意挥霍,可以放懒,可以躺平,可以任时间流逝,那种感觉是什么样的? 真的想感受一下呀! 似乎那样的生活永远与自己无关,自己永远像个陀螺,而且是飞转的陀螺。 即使是现在养伤,在这里只能闷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自己仍然有太多的事要做,自己今年要参加科举,而且必须考中。 如果自己考不中,自己的弟弟欧阳文锦,下届就不能参加科举。那个眼睛里永远带着不甘又悲伤的少年,跟自己只差了一岁,他比自己还要高半个头,却总是低着头给自己施礼。 他学识很好,但欧阳鸿明从不栽培他,总是把自己带在身边培养,欧阳文锦一直在家学和府学,默默读书,很少与自己相处。 祖父偏袒极其明显,为了长子嫡孙的殊荣,自己只能放弃一些其他的东西。 今天在这个院子里,欧阳文澈似乎明白了,自己放弃的东西原来叫快乐。 第27章 梦都留给玥儿 确定了欧阳文澈应该敬而远之以后,王瑾仪心里反倒觉得平静了。 自家爹爹科考后会远走,离欧阳文澈更远了,也就谈不上有什么危险。 欧阳文澈藏在自己家里,家人虽有危险,但只要谨慎!对,要谨慎。 王瑾仪拉着王玥仪的手边走边想。 身边的王玥仪小嘴叭叭叭地说个不停,一边说一边笑着,还不断地问着什么。 王瑾仪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却带着认真的表情一直在点头,直到王玥仪摇着小妹妹的胳膊问道: “你说好不好?好不好?!” 王瑾仪才如梦初醒:什么东西,什么好不好? 没等王瑾仪弄明白,王玥仪加快步伐跑走了。真是个风一样的女子呀,这跑步能力甘拜下风! 王瑾仪跟着跑了这么久,本就蹒跚的两条腿,变得更加迈不开了,唉!还是在哪里累了,就在哪里坐一会儿吧! 王瑾仪直接毫无形象地坐下了,哇!这太阳晒的鹅卵石暖洋洋的,真是舒服哇,那就躺一会儿吧,一定更舒服。于是,王瑾仪就地躺平。 这一幕被东厢廊下,正端着东西进房间的嬷嬷尽收眼底。有节奏的敲门声后,得到房里人的认可,禄嬷嬷进了房门: “今天药送晚了!” “院子里人太多了,不方便进来。” “院子里那个小丫头看见了吗?就是我抱过的那个。” “那个小奶娃娃吗?” “嗯!” “玩累了,正在院子地上躺着呢。” “那孩子要不是那么一点大,我真觉得她是个探子,一次次的来试探!” “大概是我们想多了,那孩子这会儿跑累了,正在地上耍赖呢!” 两个嬷嬷把药倒出来,端给欧阳文澈。又给他的外伤换好药,两个人换了班,换成福嬷嬷端着药罐,出门走了。 欧阳文澈听着两个侍卫议论,始终没有打断,因为他没有时间理会,他要抓紧时间,今年一定要通过科考,最好能进入贡试,这样弟弟欧阳文锦下届就能参加科举了! 此时院子里正准备躺平的王瑾仪,被奶娘拉了起来,拍打着身上的尘土,然后抱起来追着王玥仪进了上房。 众人见礼后,王瑾仪爬上了榻,靠在软枕上,王玥仪见了,也爬到她的身边说,: “你上次说,做了个梦要讲给我听?” “对!” 王瑾仪想:讲个什么好呢? “昨个夜里我也做了个梦,可没记住,下次记住了也讲给你听。你讲吧!” 王瑾仪不是没有可讲的,是太多了,不知哪个更合适,讲个儿童故事:小白兔,孙悟空,7个小矮人,小傻鱼,这些在这个王瑾仪的世界里,都没见过呀! 娘亲又没讲过,讲出来不是太奇怪了吗? “我想一下啊。” 编一个吧,编一个这个世界的自己见过的。编什么呢?亲身经历吧! “玥儿姐姐,你知道我和娘亲马车翻了的事吗?” “马车翻了吗?知道!知道!我爹爹和我大哥,你爹爹和你哥都连夜从府学赶回来了。 那天祖父有事情没有回来,要不也会回来的……” :别说,讲这个还是有点对呀!王瑾仪心想。 “瑾儿,我爹爹和大哥忙了好多天,为了你们翻车的事,后来祖父说不用查了,让大家以后小心。 你和婶娘送回来的时候都睡着,可把大家吓坏了,祖母守了你一整夜,后来婶娘先醒了,你一直睡着我们都怕你会……” “玥儿!”大伯母及时出声,打断了女儿不知轻重的话。 “现下好了,二弟妹,你看瑾儿恢复的多好,你也没落下什么病根真是万幸。 你说怎么这么巧?大树正好倒下,把你们的马车就砸翻了呢?” 王瑾仪直视着母亲,原来家里是这么解释的:巧了?意外而已! 母亲淡淡的笑了笑。 “赶上了也没办法,只是可惜我的奶娘徐嬷嬷没了。” 大人的交流,一点都不影响王玥仪要听故事的决心。 “瑾儿,后来做梦了吗?” 好吧!那就做一个梦吧。就讲个小丑鸟的故事吧!这是这个院子里,为数不多的能见到的东西了。 王瑾仪只好把丑小鸭,改成了丑小鸟,谨慎措辞,小心地用最孩子气的口吻,把丑小鸭的故事改编成了丑小鸟。 看着听的津津有味,表情越来越专注的王玥仪,真是为自己的改变能力,大大点了个赞! 唉!这还是临时胡编的,要是能有时间会写的更…… 王瑾仪从靠枕上挣扎着想坐直身子,对呀!编故事!编故事就可以像三叔一样去刊印,然后发行,可能会有人看到,那陈智远是不是也能看到呢?! 不管了,能不能看到都要走这一步。对!说干就干! “娘亲,我……” 王瑾仪发现场合不对,大伯母和母亲说着杂事开始往外走,王玥仪抓住王瑾仪的小手,往边上走了走,说道: “瑾儿,下回有梦给我留着我来听,你要是做了梦,就让你的婢女到我家来告诉我,我就来。” 王瑾仪坚定地点着头,这个小姐姐给自己无意间指引了方向,感谢你八辈祖宗,不对,反正是挺感谢你! 送到二房院门口,两个小姐妹依依不舍,好像不是住在一个院子里,有点难舍难分的样子。 看着两个女孩互相不舍,两家母亲笑而不语,也不去把孩子分开,直到俩人终于决定,王瑾仪的梦都留给王玥仪,才算最后圆满地解决了这一场惜别。 大伯母走了,王瑾仪拉着母亲的手: “娘亲。”小手向母亲招着,母亲蹲下了身子,王瑾仪附在母亲耳边, “我想说个悄悄话。” 母亲笑了:“好吧!我们回屋去说。” 母亲也小小声地和女儿说着,这种被尊重的感觉真好。 屋里,母亲与女儿分别坐在书案的两侧。只是王瑾仪的座椅上,又加了小鼓凳,这样才能保持与母亲平视。 “瑾儿,你先讲吧。” “娘亲,三叔父写的书可以卖钱吗?” “干嘛,你要用钱?” “不是,三叔父的书要送到哪里去?” “ 留在家里珍藏。” “不是,三叔父写的要印成哥哥看的书吗?” “会的,你三叔很有才,这是他写的第二本游记,上一本就很畅销,就是瑾儿说的卖了很多钱。” “娘亲,我可以写书吗?” “可以呀!娘的瑾儿这样爱读书,将来也可以写出好看的书。” “娘亲,我做的梦可以写成书吗?可以卖钱吗?” 母亲惊住了,看着孩子,半天没有说出一个字。是啊,刚刚瑾儿讲的那个小鸟变成大鸟飞走了,飞的又高又远的故事,确实很有趣也很有意义。 “能不能写成书?” 如果作者没有名出书刊印,恐怕没人愿意给印吧!母亲盘算着。 又不想打消女儿的积极性。 “娘亲,可不可以呀?” .“可你不会写字啊。” “娘亲,你会呀!青玉也会呀!” 母亲沉吟了良久之后,说道: “瑾儿,每天早上先开蒙,然后可以让青玉录你的梦,录好交给娘看,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就想办法让瑾儿也出书,好不好?” “好喂!” 王瑾仪激动地高举着两只小拳头,欢呼着乱叫,还比着奇怪的手势。 终于有希望了,这是第一步,一定要让自己的名字先走出这个院子,让外面的人能听到,知道到自己的名字,如果陈智远也在这里终将能看见…… 好,说干就干。王瑾仪挣扎着要从椅子上往下跳。 今天,是王瑾仪到这个世界来最快乐的一天,最最快乐的一天! 回到西厢房。 看着朱玉和青玉正在对账,也不理会,拿出小姐的范儿,“青玉。” “是,小姐。” 青玉有些紧张,小姐一进门就急急的喊自己,这是有什么事? “你会录故事吗?” “什么?小姐。” “你把我说的话都记下来,然后再读给我听。” “好的,小姐,你说吧。” 王瑾仪像模像样地走到刚刚送来的小书桌边。奶娘把小姐抱到椅子上,不让抱不行自己是真上不去! 坐在大椅子上,王瑾仪发话了:“青玉,你坐下。” 看着青玉只拿了一个小册子,王瑾仪挥手: “你去库房领写字的纸。” 青玉不解这不是要写吗?! 王瑾仪一想,青玉好像只带回账本和几页纸, “青玉我要领纸,你去找娘亲!” 青玉不敢不听小姐话,也不敢随便去库房领东西,想了想小小声地告诉朱玉: “你听到了,这次是小姐要领的。” “嗯,我听到了,小姐要领,可以去找夫人,看夫人的示下就是了,你去吧。” 青玉一看屋里的掌事丫鬟说话了,放下手里的东西出门去了。 这一次青玉去的慢,回来的快。 看着母亲特意派人送来了厚厚的一摞黄白纸,这不是宣纸,是专为记账用的纸,用来录故事足够用了。 :好,开工! 王瑾仪觉得,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一定要成! 第28章 试说新梦 西厢房里。 王瑾仪先把故事大纲说了一遍,然后,开始带着描述讲故事,青玉低头认真记录。 每每遇到只有前世才有的词,王瑾仪绞尽脑汁地想办法替代,实在想不出,就把意思说清,让青玉记下来,等着母亲作文字编辑来矫正。 奶娘和朱玉一边核对屋里的用品,一边听自家小姐绘声绘色地讲着,一只鸟寻找自我,最终成功完成生命蜕变的故事。 西厢房廊下。 青梅缓缓地走过,像是检查西厢房打扫情况,听着屋里传来: “小姐,这个长得灰扑扑的鸟,后来找到自己家人了吗?”这是朱玉在问。 “小姐,小姐,这个鸟飞走以后还会飞回来吗?”这是奶娘在问。 “小姐,就写到小鸟飞上蓝天就完了?后边不写了?”这是青玉在问。 “ 先写到这里,你读一下,我要听一听。” 青玉一边读,王瑾仪一边润色、修改,直到青梅进门请小姐去正房吃晚饭。 青梅轻咳了两声没人理。只能唤了一声“朱玉。” 就听到:“对吗,小灰鸟应该找到妈妈,然后再回来呀!” “我觉得也应该是。” “后边还要再写吗?” “不要。” “小姐,你没有把故事写完,你应该把故事讲完。” “小姐,后边还要再加个结尾吗?” “不要。” “不要……” 听着小姐坚定的不要,青梅简直气的不行,这成什么样子?一堆下人不干正事,围着自家小姐指手画脚,这是在干嘛?不能忍了。 于是青梅大声严厉地呵斥了一声: “朱玉,还知不知道什么是主仆?” 全心投入的四个人都愣了一下,然后迅速地分开了。朱玉和奶娘赶紧跑回榻边,继续清点物品分门别类装回柜子。 青玉也赶紧站起来,不知如何是好, “你坐下,我们继续写。”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开口说道。 青玉看了一眼青梅坐下了,按小姐的要求继续抄写。青梅走到书桌前,微笑着开口: “小姐,夫人请你去用饭。” “到时间吃饭了吗?青玉跟我走。” 奶娘像个无影人,快速行动,要说别人是“无影脚”,自家奶娘就是无影人,总能及时地出现在自己身后,把小姐从椅子上抱下来,再抱出西厢房的门槛。 .母亲坐在餐桌前等着女儿,自从青玉来领了黄白纸,母亲就猜到了女儿的用意。 等着看,王瑾仪究竟能弄出个什么故事来,或者说究竟能写成什么样。当青玉把这一个多时辰写的故事,交到母亲手里。 还没看内容,母亲就有点意外,看这写的满满几大张纸,有些不可置信。这孩子真的能描述一个完整的故事吗?把梦境能讲明白吗? 带着疑惑,母亲原本是想在饭前粗粗的看一眼,只是随意地翻了一下。结果,真的把故事读下来了,发现这孩子居然写的还不错。已经到了修改和润色的阶段。 母亲边读边审视着女儿。 “青玉,这些都是你写的吗?” “夫人,是小姐讲,我负责笔录,小姐不会写字。” “你们都下去吧。” 屋里只剩下母女二人。母亲先让女儿抛开刚刚写好的故事,重新讲了一遍自己的梦,确认了,女儿确实有讲故事的天赋。 对照青玉写好的内容,把王瑾仪拿不准的词都改正,再把不足讲给孩子,也把该增加的部分说出来,让王瑾仪自己考虑,不懂的就启发,带着女儿的思路走。 就这样,俩人从日影西斜到月上中天,,母女两个兴致盎然。 青梅轻声提醒道:“夫人,小姐还没有用饭呢。” 母亲才发现孩子还饿着,确实得吃饭了。 用过饭之后,母亲牵着女儿出门,往西厢房散步。东厢房内的烛光明亮,投射着一个身影,哥哥还在书院没回来,那个身影应该是欧阳文澈。 母亲牵着女儿的手,站在寂静的院子里,向东厢房望着,又缓缓蹲下,指着烛光下的身影说: “ 这世上总有人天生聪明,还偏偏很努力,你可知道我们该怎么办?” 王瑾心想:这话该说给王文栋听,这个世界,女子除了进宫做女官,就几乎没有为社会工作的机会,努力有什么用啊?! 母亲好像看透了女儿的想法。 “瑾儿,你认为女孩可以不努力吗?不努力学礼,就会被亲族厌弃;不努力学文,就没法教好子女;不努力学女工,就会被夫族嘲笑…… 其实,这些还是其次,只怕习惯了不努力,那更可怕,不努力就会想要投机取巧,这种坏习惯传给子孙,将遗祸无穷! 无论我们是否聪明,努力是不能放弃的。娘的好瑾儿,你记得了吗?” 王瑾仪深深地认同母亲的观念,当然会努力,为亲人,会努力!为不负前世的挚爱,自己更会努力。 “努力!努力!努力!”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看着女儿握紧两只小拳头,挥动着高喊要努力,母亲欣慰地笑了。 隐在东厢廊下暗处的云五、云六彼此互看了一眼,俩人都清晰地听到王家女主人,在教育一个3岁的孩子,人生要努力。 本以为这是无用功,万没想到,那个软软萌萌的小不点,居然专心地听,还领会了家长的意图,最后居然坚定地喊着要努力。 这王家听说是清流文人,门风就是诗书传家,教孩子读书是肯定的。 但让几个侍卫没想到的是,3岁孩子就启蒙,还从早到晚地学习,这么个小不点还特别听话,似乎不懂什么是孩子的无理取闹,白天甚至还自己领了账,要自己独立立账,有些不可思议。 侍卫们在心里对王家增添了几分敬意。 从这晚之后,上夜的云字头的护卫们发现,王家确实堪称“以学治家”。 家里连3岁的女孩,对学业抓的都极紧,那个三岁的孩子,睡前还听婢女报账跟着学管家…… 晨曦微露,奶娘唤醒了迷迷糊糊的小姐,收拾停当去给母亲请安,母女俩复习前一日学的内容。 院子里的下人们经常听到小姐软软的背书声,有时是大人带着小孩子一起背诵。 下人们早起清扫的声音,都变得很轻,生怕影响到自家小姐温书。 家中男主人不在,欧阳文澈不再出现在院子里,每到吃饭时欧阳自己在东厢房解决。 有时,母女俩会看到欧阳文澈,独自站在东厢房廊下,双方都会遥遥见礼,互不打扰。 王瑾仪刻意回避着东厢房的所有人。既然心有数,就再也没有试探的必要,只要相安无事就好了。 除了正常到祖母那去请安,母女俩都很忙,没任何空闲时间。 王瑾仪几乎是又过上了,前一世上学时的生活。辰时起去背功课,然后早餐,之后学习文化课,学的主要是开蒙读物,对王瑾仪来说,这是一天中最轻松的时刻,只要安静地听着就好了。 因为内容过于简单,几乎听过就会。甚至有些内容在前世里,王瑾仪在学龄前就学过,自己现在不过是复习一下罢了。 之后午餐,午休结束后开始学习记账,管理家事,账目分类,然后看着清玉汇账,每月清点,学估算消耗…… 这些实际极其需要生活经验和阅历,对于王瑾仪来说极费心力。 这些杂乱的账目,是王瑾仪最不喜欢的内容,可对日后管家又非常有用,王瑾仪只好拿出前世中考的耐心硬扛。 傍晚时,王瑾仪每天盼望的时间来了,终于可以用讲梦的名义,开始编故事! 现在青玉已经靠边站了,帮王瑾仪抄录故事的是母亲,母女俩经常一写就会写到掌灯时分。 就这样忙碌的生活,既有规律又美好。因为前头有希望。 王瑾仪在自己无法出门的情况下,只有让自己的名字或文字传扬出去,才有可能让陈智远找到自己。 一想到这些,王瑾仪就觉得生活充满了希望。 常听人说:信念是驱动行为的推进剂。 王瑾仪在母亲的帮助下,已经把前世适合改编的故事全都录下来了。 又按着《丑小鸭》改编的《丑小鸟》的故事;按照《豌豆公主》改编的《花姑娘的故事》。按照《田螺姑娘》改编成了《珍珠女孩》。把撒谎得到惩罚,改编成了《说谎的惩罚》。把《神笔马良》改写成了《画痴》。按狮子王的写法,写成了《燕子成长记》。 母女俩进入了旺盛的创作阶段,热情空前,母亲甚至忘记了时间,王瑾仪也忘记了对王玥仪的承诺--梦要留给玥儿。 母女两人按每天一个故事的速度,快速积累着王瑾仪的梦,母亲心里涌都是幸福的满足。 青梅看着母女俩疯魔似的写故事,有些担心,总想提醒一下,二房进学的父子又要放旬假了。 母亲把大部分精力,都转移到王瑾仪身上,王瑾仪却担心欧阳文澈可能给家人带来的威胁…… 第29章 初见祖父 在王瑾仪担心中,旬假日到了。 春日里晨光微熹,太阳还没有完全从云层中露脸,卯时还没到,二房院里忙碌的一天开始了。 家仆都知道自家主子勤快,自己也没法躲懒,王嬷嬷早就进出各处开始检查了。 正房里母亲收拾妥当来接女儿。王瑾仪的两个丫头都不会梳头,这个活自然就落到奶娘身上。 待到两个小花苞梳好之后,奶娘又精心地,在花苞上装饰了嫩黄的花穗,小姐像春日里刚刚冒头的迎春花,明丽娇艳。 王瑾仪兴奋的像院子里欢快纷飞的小鸟,谁也不知道这个小女孩,为什么如此上进。小女孩实在过的太辛苦了。 朱玉自从分到西厢房,原以为照顾3岁的小姐,就是一个哄小孩的活,那成想,三岁的小姐根本不用哄,主子极懂事,起早贪黑不停地学习,上进的没话说,光听着小姐每天学的东西就让人头疼。 小姐一到上房,就长篇大论地背文章,一天到晚学完这个学那个,朱玉真心觉得小姐活的真不易。 下午学家事,第一个就要学账目,听说下面还要学往来文书,各种形式的函件…… 到晚上小姐还要说故事,夫人帮着录下来,写鸟啊,花啊的各种故事,有时小姐送回西厢房都困得睡着了。 奶娘心疼的了不得,毕竟是自己奶大的孩子,西厢房里的人,看小姐忙成这样,都不敢给小姐拖后腿。 青玉本来白天需要正常照顾小姐起居,晚上倒班上夜,现在又增加了管账的活。 朱玉自从磕磕绊绊过了考核,保住了半个月的月钱。就开始努力学着管事,还得跟青玉到班上夜。 奶娘除了做好专业无影人,还需要管好小姐的日常起居。 奶娘又把小姐抱起送进正房,王瑾仪又开始新的一天,像小陀螺一样忙碌的生活。 满院子的仆人都能听见,小姐背的是《女儿经》的《女德.弘扬篇》,中间母亲插进来不断的提醒,最后是母女俩,为圆满结束而击掌庆贺。 这回母女两人提早出发去上房。一行人穿过了花园,绕过了造景,刚刚上小桥,身后传来了一个欢快的声音: “瑾儿,瑾儿,你等等我呀!” 二房母女驻足在小桥上。回头就见长着圆圆的脸蛋,满脸笑容的王玥仪,正捣动着两条小短腿,蹦蹦跳跳地冲出大房向这边跑来。 王瑾仪赶紧从奶娘怀里滑到地上,跑着迎接永远欢快的小姐姐。 待到两个女孩牵着手,随着两家母亲进了祖母的上房,祖母正在翻看着一卷手稿。 众人见礼结束,分别按序落座,赶上今天是旬日(逢十),门上的下人们换对牌的日子。 就是门房换岗,避免在某一门上待久了互相掩护作弊。 母亲也跟着一起发放对牌,出出入入的都是二门里的人。也就是说都是看门的婆子。 老管家王谦,被二门上的婆子引进了上房,见礼问安后说道: “老爷说,大家不在上方用早食,早食都回各房,各房的下人都先回,主子们留下。” 坐在母亲腿上的王瑾仪,明显地感到母亲身体一僵,然后是压抑地低下头。 王瑾仪猜祖父大致要说什么,很可能跟二房有关。王瑾仪紧紧握住了母亲的手,并用力摇了摇,母亲没做回应。 祖母带着两房人,出门迎接家里的男人放旬假回家。 祖母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即使生气让人觉得也不是那么可怕。可王瑾怡知道,这是一个处理内务极其有条理又果决的人。 笑容,不代表这个人软弱,相反,王瑾仪觉得,祖母很像前世里,用最温和的态度作最果断决定的人。 王瑾仪顺着大人的眼光望着二门的垂花门洞,那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二门呗! 多少女人的一生就被这扇门,挡在小小的后院,一生活在囚笼里,王瑾仪感激自己带着前世的记忆,那就是自己的底气! 王瑾仪正满心愤慨,就见有人有序地进门了,先走进来的就应该是祖父了! 随着走近,面容越来越清晰,王瑾仪总觉得那张脸看着有些熟悉。 这张脸与父亲有七八分相像,而比父亲更成熟持重,且眉目更加浓重,目光炯然,身材高大而挺拔。 后边是大伯父、父亲、玥儿的三个哥哥,最后是哥哥王文栋。 一见来人,王玥仪蹦着就要喊人,大伯母及时出手,把女儿的嘴捂住了: “要守礼,不可废了家教,祖母不说话,不可胡言。” 王玥仪抬头看着母亲严肃的脸,老实下来,用力点头,规规矩矩地站在母亲身后。 还特意用小手捂着自己的嘴,眼睛不停乱转着,看看这个又看那个,眼珠滴溜溜地转个不停,终于和王瑾仪的目光对上,两个小姑娘都作怪地“嘿嘿嘿”地低声笑了起来。 两厢人走近见礼结束,大房人紧跟着祖父祖母进了明堂,王瑾仪跟着爹娘,随着大房也进了屋。 明堂里,祖父母迎门坐在正位。 左侧下首,是大伯父王书元,之后是其长子王文震、次子王文博、三子王文珍。大伯母和王玥仪,坐在父子身后一排椅子上。 右边下首,是父亲和哥哥坐在前边,母亲带王瑾仪坐在父亲身后一排。 王瑾仪想,这个宅子里,目前所有的主子都到齐了, 看起来是有大事要宣布了。 果不出所料,祖父沉静的声音缓缓响起: “家里有几件事要说一下, 一是书元需要个历练的机会,正好有个浔南县城学政的职位出缺了。 长房等告身下来,迁到浔南县城去住,先派人去县城里安排一下,打个前站。 二是书礼,今年秋天可以参加秋闱了。 三是书延的朋友要来府城,会在三房院中暂住。 好了,其他事以后再说,都回吧。” 说完,祖父端起茶碗开始赶人。 王瑾仪这个现代人的灵魂完全接不住,这是咋的?俩儿子都支出去了,大房送去浔南县,爹爹好像要远走,弄来个三叔的朋友在家里住? 如果是个脑仁有问题的,肯定会怀疑这是祖父的外室,要来鸠占鹊巢,搞什么后院小斗争。 这古代家长,这不给人说话的机会呀! 王瑾仪张嘴就唤了一声:“祖父,我……” 还没等我字说完,母亲捂住了王瑾仪的嘴,严厉地道: “不可以,你要说与母亲,母亲再问祖父,能否让你说,懂了吗?” 被捂着嘴的王瑾仪狂点头,终于摆脱了母亲的手。 “娘亲,我想和祖父说话。” 母亲声音更低了,问道:“要说什么?” 毕竟3岁的孩子再懂事,也怕说出什么没心没肺的话,招惹别人不快。 “我的梦可以卖钱不?” 母亲放心了,于是附到夫君王书礼身后,简单地说了几句。 王书礼微侧着身子,看了一眼母女两人,问了一句:“真的?” 母亲点了点头。 父亲站了起来: “父亲,小女想问一个小孩子的事情。” 祖父原来以为,儿子会压下小孩子的胡闹,没想到二房的小女孩好像确实有事。 “讲。” 父亲转身把手伸过椅背,把女儿从妻子怀里抱了过去。 “瑾儿,祖父同意你讲话了,你有什么想法说吧。” 说个话也要层层批准。好吧!入乡就随你们的俗吧。 “祖父,我是瑾儿。” 祖父放下茶碗,全家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孩子身上。王敏章为官多年,一度曾经官居正三品礼部尚书。 见过各式各样的人,但还是第一次见,一个3岁的孩子,不惧众人的目光,不惧长辈的威压,敢于直面众人的目光毫不胆怯,平静地说着自己的想法。 不由得认真地看了看这个孩子,没什么印象,好像没见面。 女孩从不出二门,也就与外界隔绝了,吃饭时男女分席而坐,就更没什么机会见面。 唯有一年的几个大节礼上,才有机会匆匆见一面。 那时这个小不点还没长大,还没有长开,根本没有印象。 依稀记得,这个孩子……好像……对!就是在同一天,都是在凌云寺。 “瑾儿,有话想对我说吗?” 祖父说话的语调缓和了些。 “嗯,祖父,你记得我出了车祸吗?” “车祸?噢,你是说你坐的马车,翻覆的事吗?” “嗯,祖父,不是这个事。” 王瑾仪快速地在脑袋里捋出了一个大纲,决定就从这里入手,说道。 “我后来睡了。” “嗯,你睡了2天2夜,把大家都吓坏了。”祖母看了一眼祖父,插了一句话。 看起来祖父根本不知道,自己当时出事了。没事!有人知道就好。 “后来,夜里睡觉,我总是做梦。” 还没等王瑾仪的话音落下,一个声音响起。 “我知道,瑾儿做梦可好……” 还没等这个声音把话说完,又被捂了回去。 这一定是又被大伯母镇压下去了…… 第30章 各有不同 王瑾仪想:怎么才能说服这一家人,开口道: “瑾儿,总会梦到各种事。” 祖父看着祖母说:“找个郎中吧!” 祖母笑了:“听听孩子怎么说。” “祖父,我让娘亲把梦都写下来了,想像三叔那样。” 祖父侧身看向老妻,问道:“这孩子想说什么?” 祖母叫来身旁的婢女说了几句,一会儿的功夫,一摞书稿就交到祖母手里。 祖母和祖父轻声解释后,把手稿转交给祖父,轻声说着:: “这是昨个夜里,老二媳妇差人送过来的,想让你给看看。 你这个孙女,人小可心大,想用这个换钱呢。” 祖父不解其意,接过来,先是快速扫视了一遍,又跳着阅读了几段,之后翻了几页,问道: “书礼,这是这个丫头自己想的吗?” “父亲,我不知,这是慧娘帮孩子笔录的。” 祖父并没有问儿媳,而是开始问王瑾仪: “除了这些,你还梦到了什么?” 王瑾仪心里笑开了花,就等着你问呢! 于是答道:“祖父,我有好多梦,昨个夜里还梦到一个五彩的带着长长尾巴的大鸟,它那么漂亮,来来回回的飞,后来又来了好多小鸟,它们在一起说话。 祖父,要我都讲出来吗?” 祖父看向长子,说道: “书元你们先回吧,把事情安排一下,快些办浔南县的事。” 大房一行人纷纷起身施礼,陆陆续续开始往外走。等到大伯母拉着玥儿 走过时,王瑾仪惊讶地发现,王玥仪居然看起来很生气。 终于小姐姐看着王瑾仪,忍不住了,大声喊道。 “瑾儿,你不守诺,你应了我的,你的梦都是玥儿的,你现在……” 没等话落就被大伯母捂住了嘴,强行地连拉带拽地带走了。 祖父从主位走下来,站在被抱在父亲怀里的王瑾仪面前,微微松弛了表情,似乎还有了点笑模样,问道: “你的故事,后来发生了什么?” 其实这就是一个,百鸟朝凤和凤唳九天,还掺杂着叶公好龙的一个故事。 :对,应该叫“叶公好凤”的故事,拼接的小故事还有点喻意。 讲到后来,祖父几乎是定定地看着,这个小嘴叭叭叭地说个不停的小女孩。 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这个孩子能讲出这么有哲理的事来。 那这是老二媳妇教的?试一试也就清楚了。 “瑾儿,跟着祖父读: 言行可复,信之至也……” 祖父慈爱地看着眼前的小孙女,王瑾仪心中明了,这是测试! “祖父,你在说桥边大石上虫虫的话吗?” “父亲,瑾儿能背家训。” 王瑾仪不等父亲的话落,开始背诵起来: “言行可覆,信之至也,推美引过,……临财莫过,让为上也。” 听着奶声奶气的声音,把家训呱呱地背诵出来,一字不落,祖父还是有些吃惊的。 尽管自己曾经主管礼部,见过很多才情过人之辈,但自己一直以自己第三子为骄傲,王书延少年天才,沉稳内慧。 祖父心里一直觉得,像王书延这样的人世间难得。 可是,眼前这个梳着两个小花苞的女孩,满脸的小奶膘,还在这叭叭叭的说个不停,自己心里怎么有点欣喜呢? 看着祖父松动的表情,王瑾仪问道,: “祖父,我的梦可以写成像三叔一样的书,卖钱吗?” “卖钱?” “嗯?” 祖父和父亲几乎是同时发出了疑问。 王瑾仪看向一直沉默地坐在后排椅子上的母亲。 “娘亲,娘亲,帮我。” 母亲起身说道: “父亲、母亲,瑾儿看到三叔的游记手稿,就想自己也写书稿,后来说,自己有梦要写,我就帮着她录下来送来给母亲看,不知能不能刊印。” “祖父,三叔的书卖多少钱?”众人面面相觑。 不待回答: “我的就卖一点点,加在三叔的书后边,就会有人也买瑾儿的梦了。” 王瑾仪用小手比量着一点点,两只手臂来回比划着不知多少是一点点…… 众人听懂了,也受到启发,没想到这个孩子是想借王书延的名号出自己的书。 这个小滑头。 这不太像是个孩子的主意。但家里谁又能想出,这样的好主意呢?想到此,祖父露出了进门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这样,祖父答应瑾儿,认真拜读你的大作。” 然后,伸手抚了抚孙女毛茸茸的花苞头:“回吧。” 二房一家从上房回来的路上,王瑾仪发现哥哥不对劲,他既不看妹妹,也不说话,低着头沉默地往前走,王瑾仪知道,哥哥的压力来了。 比自己小好多的妹妹,居然要出书了,他觉得作为哥哥太没面子了,正在毫无缘由的生闷气。 很明显,发现王文栋情绪低落的不光有王瑾仪一个人。到家以后,父亲把儿子带到自己的书房。 父子俩难得有时间,坐在书桌前闲聊。父亲讲起了少年天才的三弟王书延。 王书延年幼是如何淘气,如何闯祸,可到了5岁那年,祖父把三叔领到了自己的书房,教训过后。 三叔王书延就像突然被唤醒神智,开始在祖父的监督下发奋学习。家里人刚开始并没有料到,他会成为如今的样子。 都觉得不过是个不守常理的孩子,终于服了管教走上正途而已。 那时侯,无论是大伯还是父亲都没有料到,三叔在短短的一年时间内,就从府学的初级班跳级进入了中级班,成了两个兄长的同学。 第二年年末汇考,成绩超过了两个兄长在整个浔阳府城名列前茅。 三年後,在三叔王书延自己的强烈要求下,与两位兄长一同参加了乡试。 并以年仅8岁的幼龄,成功取得乡试第一名的成绩。 从此以后,人生犹如开挂了一般,开始广泛涉猎:书法、金石、六艺甚至兵法。 只要突然从书中看到一段知识,能引起兴趣,他就会放下一切开始系统学习。 以至于,府学有些教习与祖父聊过,应该把家族重心放在这个孩子身上,三叔王书延是能够看到人生成就的少年。 当年大伯父为此,曾经抑郁很久,更甚者曾经开始厌学,弃学。 当时的祖父,直接开祠堂请家法,把大伯父绑在自家祠堂门前的立柱上,扒去上衣,鞭打了7鞭。 是祖父自己亲手施的家法,挥舞的鞭子,带着冰冷的呼呼的风声,抽在身上鞭鞭见血! 当时,大伯父王书元差点咬断了舌头,硬是不喊、不叫,闷闷的低哼着,让在场观刑的全家主仆,都心尖发颤,无人敢发出一点声响。 大伯母被上房派来的两个嬷嬷架着,观看了施家法的全过程,也只能默默流泪,不敢哭出一声。 祖母就站在她身侧,一直看着她,稍有不妥后宅的家法也是冰冷的。 后来伤还没有完全养好,大伯父带着伤又回府学上学去了。这才有了连考三届,终于考中举人的今天。 讲完旧事。父亲问王文栋: “文栋,你是我的长子,你可懂为父讲这些的用意呀?” 王文栋点头:“父亲不想让我像大伯一样。” “其实,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有各式各样的人。 有些人就是做某一种事出色,而我们恰恰又不擅长。这不能说明我们蠢笨,也不能说明我们不如别人。只是我们各有所长罢了。 像你三叔、瑾儿,都是学东西很快的人,那我们就不学了?那全天下不如他们的人都放弃吗?自然不能。不但不能,我们还要更加努力。 追不上他们,也要找到我们自己的特长,也要出色的展现出来。” 父亲轻抚儿子的头顶: “文栋,你是我王书礼的儿子,更像为父不好吗?” 王文栋坚定地点了点头:“嗯!” 王书礼难得地拉住儿子的手: “我王家男儿,不可说不行,不可轻易放弃,不可轻易言败,更不能随意为自己的软弱找借口,如果那样你会输的更惨!” 王文栋心里默默地重复着父亲的话。这就是后来王文栋一生的座右铭。 正房里与书房一样,上演着教子的戏码,不!是教女。 王瑾仪小朋友,乖乖巧巧地立在屋子中央,母亲端坐于榻上,两人大眼瞪小眼。 作为现代灵魂的王瑾仪,自是不懂母亲为何要上演“三娘教子”。 但心里明白母亲是因为爱自己,而非其它。所以站的老老实实,乖巧地等待着。 “瑾儿,可知今日有何错?” “不知呀,娘亲。” 王瑾仪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忽闪着鸦羽般的长睫。母亲无奈地叹息,毕竟只有3岁的年龄,还是得慢慢教啊! “瑾儿,认真听着。 你今天目无尊长两次插话,不听母亲指教,错了吗?” “嗯,错了。” 王瑾仪想:这在前世也是没家教,没礼貌,确实错了。 “你问祖父的事情,之前没与爹娘说,还没有得到爹娘同意,是不是错了?” “嗯?为什么呀?” “其一,你没有考虑哥哥的感受,没有考虑玥儿的感受。其二,你有显示自己聪明的意思。其三,你没有事先得到祖母的同意。 嗯,这个母亲也有错。” 母亲站起身,说道: “瑾儿,母亲向你先认错,没有得到瑾儿同意,就把故事拿给祖母看,没有提前告知瑾儿。” 母亲端正地看着王瑾仪,说道: “母亲先认错,会改过的。” “娘亲,瑾儿也认错,会改过的,真的。” 王瑾仪是真的认为自己错了,也觉得母亲很会教育孩子。有母如此,焉有不成器的子女?! 第31章 扬名显亲 二房院子里“教子”的戏码,自然都逃不过云字头侍卫的眼睛。欧阳文澈听着交接班的侍卫,报告着今天王家发生的事情。 只是随意地从书本上抬眼,根本没往心里去,只以为不过是借住的宅子里,发生的后宅之事罢了。 同样认为是后宅之事的祖父,翻看着孙女儿写的7个故事。既然应了小孙女,就利用饭后闲坐的时间,翻看着孙女的作品。 看过几个小故事之后,问对面给自己斟茶的妻子道: “你可看过了?” “昨个夜里送来我看了一半,今天早上都看完了。” 祖父边看边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祖母端起茶碗慢慢啜饮着: “我觉得这孩子像老三。” 祖父抬头:“什么意思?” “你一直在府学,家里的事你不知道。 那孩子已经开蒙了,现下会背了不少书,听下人们传,二房院子每天一早上,就是这个孩子背书的声。 前些天还因为自己立账头,闹出了不少笑话。” 祖父放下书稿,拿起茶碗与老妻举茶对饮。 祖母继续说道: “你孙女发现账上都是公中财产,害怕坏了赔偿,就决定把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绑起来。 派人到库里领绳子。” “还有这种事?” “也许是孩子觉得,自己所有的东西都要赔,才动了写书卖钱的心思吧!” “哈哈哈,哈哈哈……” 祖父、祖母畅快地大笑。 舒心的笑也洋溢在王瑾仪脸上,不仅是哥哥又欢快地追着喊自己“瑾儿,瑾儿……” 还有就是,祖父要见自己。 这一次,家人匆忙用过饭,父亲抱起王瑾仪,母亲跟着到上房来了。 祖母看匆匆赶来的二儿子一家,平静地说:“你父亲在书房等瑾儿,让她自己去说,你们就在门外听。 你要想知道自己孩子怎样,不是看在自己眼前表现如何,而是要看她在别人眼睛里他是什么样。去听听吧。” 母亲把王瑾仪放到书房地上,就从外面关上房门,站在门外静静地听着。 王瑾仪看着父母都没有进来不解其意。转身看着书案后坐着的祖父,屈膝行礼: “祖父,谨儿作错了。” 祖父王敏章笑了,二儿媳把孩子管的很好。 “来,我们聊聊。” “好的,祖父。” 王瑾仪走到书案对面,指着一把大椅子: “我要上去说话。” 祖父走过来,把小孙女抱到大红木圈椅上,然后又回到原来座位坐好,两个人隔着书案相对而望。 王瑾仪突然发现坐下之后,只有眼睛以上露在书案上。于是就从椅子上爬起来,站在椅子上说话。 “祖父,这样可以吗?” 王敏章是对礼法很看重的人,可今天是为了全面评估一个孩子,于是轻轻的“嗯”了一声。 之后无言地看着眼前梳着花苞头的女孩。屋里的沉默,让房门外的夫妻无名的紧张。 父亲拉着妻子紧张到发凉的手,祖母就像没看到儿子的动作一样,还往房门前贴近了一些,侧着耳朵贴在窗棂上。 屋子里的祖父,看到老妻的脸都贴到明纸上,莫名的好笑。好像自己要教训孙女一般,看把她紧张的。 想开口打破屋里的沉寂,却听王瑾仪开口了: “祖父,我要说个悄悄话。” “好!” “你来,你到这里来。” 女孩伸出带着肉窝窝的小手,向祖父挥动着,然后又捂住半边嘴,用另一只手臂撑着椅背,向祖父靠近,像发现了什么秘密一样,轻声密语着: “祖父,我们长的很像,你像爹爹,我也像爹爹。” 祖父就要出口的“胡说”淹没在嘴里。 “应该说你爹爹像祖父,你像你爹爹!” “反正我们就是很像。” 然后又伸出手抚着祖父的眉眼: “你看,我们长的一样吧。” 祖父爽朗地笑出了声: “哈哈哈……” “是很像吧?我们是一家人对吧?” “瑾儿说的极是。” 感觉到祖父不是个刻板固执的老人,王瑾仪打开了话匣子,一老一幼,从相貌聊到家训,从宗族讲到三叔父,最后,祖父问道: “瑾儿为何要写书?是要赚钱吗?” 看着王瑾仪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嗯……也赚钱,还想赚别的。” “瑾儿还想赚什么?” “扬明啊!” “你知道什么叫扬明吗?” “知道!家训里说:扬名显亲,孝之至也。” “你能听懂吗?” “嗯,不大懂。爹爹说,就是对娘亲好就要扬名。” 门外的父亲,莫名地与妻子交换了眼光,似乎在问,我说过吗?妻子此时的注意力,并不在夫君身上,根本没有领会这一眼的含义,只是随意的点头。 这一点头,保住了王瑾仪一套小马甲。 屋子里,祖父问: “你说说扬名是什么意思。” “就是瑾儿要比别人好,还要让更多的人知道,我有多么好。” 王瑾仪觉得自己说的恐怕有点过了,住了嘴,看着祖父。 “祖父,祖父。” 在王瑾仪的呼唤声中,祖父从吃惊中回神问道:“你在开蒙吗?” “娘亲在教我背虫虫。” “虫虫是什么?” “是瑶瑶姐姐呀!” “瑶瑶是谁?” “祖父你不可以不知道哦。” 屋子里传出了《诗经.关鸠》: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 “还有吗?” 王瑾仪想了想,家训背过了, 最近背的最多的是《女儿经》。 那就背个《学而》吧!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 看着《论语》,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嘴里连贯地背诵而出,祖父感到有点不敢相信。 从桌案后站了起来,走到王瑾仪身边,从上到下的反复打量了一遍,审视着站在椅子上滔滔不绝地背书的孩子。 这些是从这个孩子嘴里说出来的?但这里又确实只有这一个孩子。 王瑾仪还背着 “子曰:巧言令色……” 发现祖父在看自己没有理睬,继续背:“曾子曰:慎终追远,民德归厚矣。……” 看着祖父上下打量自己,王瑾仪原本把玩着衣裙飘带的手停住了。 心想咋了?住了嘴。忽闪着毛嘟嘟的大眼睛与祖父对视。 “祖父,干嘛这样看我?瑾儿做错了吗?” “你没有错,听说你领了账册,想单独立账吗?” “祖父要问这个吗?不是的,我想快点长大。” “为什么?” “娘亲好辛苦,我要快些长大。” 门外祖父回身,拍了拍自己的二儿子,也看了一眼,已经满眼闪烁着泪光的二儿媳。 三人伸长了脖子,祖父见窗棂的明纸上越来越清晰的脸,信步走过来拉开书房门。 “都进来坐吧。” 王瑾仪扶着椅子背回头,见祖母带着自家爹娘进来,坐在门边的椅子上没有插话的意思。就又转回身接着说: “娘亲为了救瑾儿伤了头,还每天照顾瑾儿,照顾哥哥,照顾爹爹,还要做事情,还要……” 刚要说,还要义务誊抄书稿,想了想,这样像抱怨就停下来了。 “爹爹不在家里,娘亲会想爹爹。” 母亲脸红了羞怯地低下头。 父亲伸手牵住母亲的手,两人在他们的父母眼里,表现的像一对刚刚成婚的小夫妻。 祖父的注意力并不在儿子身上,而是在这个3岁的小孙女身上。 祖父似有所指地问:“多久不见会想?” “每天都会想,那是我的爹爹呀!” 坐在门边的父亲,内心有温热的东西流动最后汇集到了双眼,努力地平复了情绪不让眼泪流出来,就听到: “爹爹也会想我们,我们想爹爹,我们是一家人哦。” “如果一年才能见一面怎么样?” 王瑾仪心中大喊,什么?原来爹爹要去的地方,一年才能见一面! ”祖父,太久了!我们会忘记爹爹,爹爹也会忘记我们,忘了娘亲,忘了哥哥,忘了我!那怎么办?” 王瑾仪紧跟着说: “祖父来,我小小声地给你讲。爹爹那样出众,会有瑶瑶姐姐喜欢爹爹,爹爹也会喜欢上瑶瑶姐姐……” 身后传来一个坚定的声音: “不会,爹爹不会。” “可是爹爹是君子哦,君子不是都喜欢瑶瑶姐姐吗?” “瑾儿可以放心,爹爹不会。” 虽是在回答女儿的问题,但明显这句话是说给身旁的妻子听。王瑾仪没时间听父亲对母亲的表白,只想给母亲争取利益。 “爹爹要是一年不见我们,我们可以去见爹爹吗?” “嗯,这是个好主意,可以试一试。” “那就每天去见爹爹,这样不就好了吗?” 祖父想到了另一种方案,他看了一眼二儿子, “回头来外书房,找我一趟。” 王瑾仪看父亲恭敬地站了起来回话: “是,父亲。” “你们都放心吧,瑾儿想出书的事我记下了,会想办法,让这孩子能“扬名显亲”。” “祖父,祖父!” 王瑾仪心想,不能就这样,得留下我的印记呀,否则陈智远即使看到都不知道是我呀! 祖父低头看着小孙女,不知孩子还要说什么。 “祖父,我能给自己取个名字吗?” “瑾儿,觉得现在的名字不好听?” “不是,三叔父出书,不叫自己的名字吧,那我也要取一个。” “好,祖父为你取一个。” “不,我要叫最亮的星!” “这有些过于招摇。” “那就叫夜空中的星。” “瑾儿为什么要叫星?” “我想闪闪发光,照着爹娘,对罩着爹娘,罩着祖父、祖母,罩着我爱的人” “好!有了消息会告诉你的。” “祖父,我可以继续写吗?” “可以,还可以拿来给祖父看。” “好的,祖父抱。” 这个大半生没抱过,任何一个孩子的祖父,第一次怯生生的把孩子抱住。王瑾仪抱住祖父的脖子,在祖父脸上亲了一下。 “多谢祖父关爱,提什么?娘亲是提什么?” “是提携。” “可我穿了鞋子呀!不用提了。” 全家人都被这童言童语搞的笑出了声…… 第32章 飘落的身影 随着鞋子穿着不用提的笑声,二房的三口人和祖父母告辞出了上房院子。 上房大门外的树荫下,王文栋正站在春日树影中,明暗交错的光影洒在哥哥身上。 王瑾仪是真心心疼哥哥,从母亲怀里挣脱着滑下地,向哥哥跑着大喊: “哥哥,哥哥。” 王文栋看到家人出了上房院子,向这边走来,看到妹妹冲自己来了,也欢快的跑向了王瑾仪。 两个孩子相会,拉着小手哈哈哈的转着圈地傻笑。爹娘站在身后,怡然地彼此对望,兄妹俩牵着小手,跑回自家院子。 院门大开,转过影壁,一家人都看到了东厢廊下,有人从欧阳文澈的屋子里端着什么东西往外走,一看到大门口有人进来,转身又回了东厢房。 父亲就像没看到,转过头牵着疑窦丛生的母亲,沉默着往正房走。 王瑾仪心知肚明,却在装傻,一家人里,好像只有王文栋看见了,生气地说: “哼,什么下人!无礼,娘亲你得管一管。” 王瑾仪拉了拉哥哥的手,用压过哥哥声音的音量,大声说: “看我们谁跑的快,哥,你来追我呀!” 在妹妹的拉扯中,王文栋追着妹妹跑进了屋子,一家四口人在榻上坐定,茶台上各色的茶点茶水早就备好了。 父亲把王瑾仪写了个小册子的事告诉王文栋。王文栋问: “娘亲都有什么故事呀?” 父亲殷切地看着母女两人,于是,一摞厚厚的书稿出现在父子眼前。 王文栋惊呼:“瑾儿,这些都是你写的吗?” “不是,我不会写字。” 父亲半信半疑的问:“故事真是这孩子想到的?” ”那你以为?” 母亲有些置气地说: “瑾儿,说一下丑小鸟的故事。” 王瑾仪自是不在话下,信口而来,听得王文栋进入了故事情节无法自拔。 “再讲一个,瑾儿。” 于是王瑾仪应邀又讲了一个,《珍珠姑娘》,就是田螺姑娘的翻版。 王文栋又喊道:“再讲一个吧。” 王瑾仪又讲了一个,撒谎受惩罚的故事,这回王瑾仪是真的讲不动了。 说了一上午话,可真是累人。母亲看着父子二人被故事吸引了,却又不敢置信的样子。 给王瑾仪倒了一碗水,让女儿喝口水歇一歇。王瑾仪抱着茶碗喝水,心想不能再讲了,再讲就不合这3岁的人设了。 再说,本宝宝也累了呀! 王瑾仪忽然发现,还有一个事没问,于是揪了揪母亲的袖角问道: “娘亲,卖书的钱能给我吗?” 父母都会心地笑了,母亲轻声回答: “爹爹去问一下祖父,回来告诉瑾儿。” 二房里其乐融融之时,上房的两位老人,送走了二儿子一家之后,正在饮茶对弈。 今天闲话家常的主角,自然是3岁的小孙女。 “你觉得那孩子怎么样?”祖母问。 祖父把手中的白子,尽数放在棋盘上,若有所思。 “要说我也见过一些年少就才智出众的人,这孩子也算一个可又不同。 这孩子有自己的性格,嗯~就是不甘于人下。 有这种个性的若是男儿,必会为“显亲扬名”而发奋进学,或可有一展人生抱负的一天。 可身为女子,我担心过于聪慧,不知将来对婚姻会否不利呀? 早慧的孩子必须严管,一定要叮嘱下人,不可随意夸奖,对孩子会形成不好的暗示。 你也要告诉老二媳妇,一定要让这孩子学一种能难住她的知识,不要让孩子有自大的毛病。否则会慢慢滋生出自以为是,人只有经点坎坷,活的才会通透……” 祖母说道: “这样难为孩子,她还这样小合适吗?” “放心吧,这孩子不太容易被难为住。哦,你闲时问老二媳妇,想要多久去探亲,我好考虑如何安排他们,要尽快。 催着老大家尽快动身,最好这个月底就走。” “这么急吗?” “老三的朋友很快就会到了,后宅里有外男混住,终究不好。” 云影交错中,太阳渐渐隐没到了云层之后。 晚饭时间早就过了,二房还在等着用饭,父亲被叫去前院书房,还没回来,母亲忧虑中王瑾仪提议:“我们去接爹爹吧。” 母亲牵着女儿没带下人,也没开大门,只在小脚门内向外张望。 不期中,一片黑色的身影从西边三叔的院子里飘落了出来,又毫无声息地落地,似乎发现了母女二人,迅速隐没到黑暗之中。 如果不是王瑾仪一直怀疑欧阳文澈和他身边的人,始终警醒着,都会怀疑是自己眼睛看差了。 前世里,飞来飞去的武侠片,从来只看故事,不信所谓的奇绝武功。可就在自己眼前,一个人飞身从两三米高的墙上,几乎是飘落而下毫无声响。 发现了异常。王瑾仪催促母亲: “娘亲有风。” 母亲抱起女儿,赶紧转身疾步回自家上房,进屋后反手把门关严。 王瑾仪怀疑母亲也看到了,那个飞身而下的黑影,.为了缓解母亲紧张的情绪,想要逗母亲开心。 “娘亲,我可以自己写故事吗?” “什么?瑾儿说什么?”母亲惊魂未定。 “娘亲,我可以自己想故事,娘亲来写好不好?” 母亲听懂了,伸手抚摸女儿的头。 王瑾仪真切地感受到母亲的手在颤抖,一下就明白了,祖父为什么让长房尽快搬走,还要让二房独立出去。 原来是自家后院里,正发生着变化,很可能是要有更大变化。 王瑾仪现在的任务,就是安抚母亲的情绪,想了想就讲了一段故事: “我们去的寺里有一个大树,结了好多果子,果子长大就都是小和尚,小和尚长大了,就成了大和尚,老了就是……” 母亲插嘴:“都是老和尚。” 王瑾仪心想:都会抢答了,说明母亲没问题,没被吓到,至少现在淡忘了许多。 “娘亲,不是,是住持!就是那个自己念经,自己敲声音的那个。” “那个叫木鱼。” “什么鱼?不是鱼,是响声。” “那个是法器,叫木鱼。” “什么发?” 王瑾仪及时护住自己的头,把自己脑袋上毛茸茸的短头发,用两只小手紧紧按在脑袋上。不但护住自己的头,还一副生怕被敲打的模样。 母亲早把刚刚的惊吓忘了大半,抱住女儿笑出了声, “好,是主持。” 母女两个滚作一团,笑了起来。 门外檐下倒吊着的身影,把屋里的交谈听得一清二楚。之后越下门廊,顺着院中暗影,潜进了欧阳文澈的房间。 此时房间里云五、云六,欧阳文澈都穿着黑衣,黑衣人一进门,看到欧阳文澈那一瞬间,微微愣了一下,之后跪倒。 “在下东宫护卫,甲一。” 欧阳文澈早就听说,有人要见自己,一直盼着是祖父派人来告诉自己,事情已经查清了可以回家了。 当这个黑衣人出现后,隐隐觉得不对,当听到东宫两个字,欧阳文澈长到10岁第一次觉得糊涂了。 心想:什么?是什么? 尽管欧阳一个字都没说,但他的木然让甲一明白了。这个和东宫皇孙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什么都不知道。 云五、云六先行开门,分别在院中查探了一番,就往西墙边的黑影中去了。 西侧墙边,是下人们的房间,茅厕也在这边,常有人出入,二人没入黑影之中以防不测。 甲一拉住了欧阳文澈没入东墙根的暗影。微微蹲下身子。 “主子,踩在我背上。” 欧阳文澈这些天为了治伤换药,没少偷摸越墙而出,已经熟悉了这些操作。 欧阳文澈单手扶着墙,甲一蹲成了标准的马步,欧阳先踩在甲一腿上,第二脚就踩上了甲一肩头,甲一稳稳地挺身站起。 墙上伸下两双手,一人抓住欧阳一条胳膊,直接凌空提起,拉上墙头,又反身将他顺到墙外。 墙外两人托住欧阳文澈的双脚,缓缓放到地上。 待甲一越墙而出,几人向西面院子而去。 这个院子欧阳文澈来过。那还是上次,祖父派来的郎中,就在这里给自己疗了伤,重新缝合了伤口…… 也是在这个院子,欧阳文澈见到了除云一、云二以外的,云字头的其他16人,听说有两个随祖父进京去了。 身边人都不解释,只能从大家,对他毫无避讳的交谈中,搞清楚这些护卫是一直在欧阳家保护自己的。 可从幼时至凌云寺事发,欧阳文澈除了云一、云二没见过其他人。 欧阳文澈觉得奇怪,是自己感觉麻木,还是把精力都集中到了学业上?身边有如此之多的护卫,自己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 欧阳文澈在5个护卫的保护中,来到了最西边的院子,还是如法炮制跳进西院,墙外两个黑衣人直接留在墙外暗中保护。 除甲一以外的另两个黑衣人,跳进墙后直接隐在了院墙的暗影里。 “主子,人在书房。” 甲一出声提醒着院中站定的欧阳文澈。 欧阳文澈没有动,环视了一圈整个院落,这个院子和上次来治伤的时候不太一样了。 靠墙的几棵大树没了,院子里的假山、造景没了,两侧墙根儿下,下人们的住房已经拆除了,整个院子空空荡荡,一片寂静。 此时,书房里只有一盏微弱的烛光亮着,门从里面轻轻地推开了。 欧阳文澈越走越近,看清了那个站在书房油灯下的面孔! 第33章 东宫来人 当灯下的来人看清了欧阳文澈,便撩袍跪地行了大礼。欧阳文澈左臂自然垂着,右手前伸: “陆师兄请起吧,我怎敢承此大礼。” 三叩首之后,来人恭敬的道: “东宫舍人陆子由有要事星夜前来,请主子上座。” 欧阳文澈听清了陆子由对自己的称呼,却搞不懂,这个每年都给自己画一幅画像的人,居然是东宫的人!陆师兄为什么称呼自己是主子呢? 欧阳文澈心里一片荒芜,难道,终于要见谜底了?欧阳文澈气息沉了沉,一步一步走进了书房。 门外的黑衣人戒备森严。 黑夜里有人精神高度紧张,自然也有人全家轻松愉快。 现在的二房院子里一直等着父亲的一家人,就是欢乐的。父亲要下场秋闱,祖父特批全家人可以出府陪父亲备考。 还特意 把王家在考院附近的一处小宅子借给二房用,祖父母同意,二房可以做搬家的准备。母亲有些激动,可以亲手为夫君备考做点事了。 母亲虽记挂另外一件事,但不能坏了今天的好气氛。 王文栋围着父亲又蹦又跳欢乐异常,王瑾仪笑得直流口水,心里美着呢,终于有机会走出大门了,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 哎!出门真是太难了! 这次要抓住机会,为自己做点什么,究竟能做点什么呢?得好好筹划筹划。 一家人匆忙地解决了晚饭,父母分别送一双儿女回屋洗漱安歇,准备明天早起去看房子。 母亲把女儿交给奶娘,抚着王瑾仪毛茸茸的头发说道: “明天要晨起,早点歇吧。” “嗯!瑾儿乖乖的!” 待到一应洗漱结束,朱玉把这一天的事情讲给小姐听,青玉也把一天出库的单子,读了一遍,都处理好了,王瑾仪准备上床了。 心里存着事,得安安静静地谋划一下。王瑾仪懒懒地说: “今天太晚了,有事明天再说吧。” 王瑾仪爬进了被窝,幔放下,室里的几个人轻手轻脚地收拾妥当,没一会儿,油灯就熄了。 床上的王瑾仪,在油灯熄灭的同时,睁开了双眼,大眼睛在黑夜里显得异常闪亮。 她轻轻地掀开被子,坐起身来,要先做点什么呢?得把事情全部想一遍。 父亲要参加秋闱,就是会有将近五个月可以不在王宅里住,出门会比现在要方便一点,也只是一点还是出不了大门。 要怎么才能满世界找人呢?!像现在这样,要找到陈智远,简直是痴人说梦。 既然自己出不了门,就得在府外有一个自己的帮手,这帮手要忠心,要有办事能力,当然还需要一点办事的钱。 自己手里的钱,就是各家给的这点礼物,看起来只能白手起家,自己赚钱了。 王瑾仪把小手举起来,一个手指一个手指地数。要扩大自己的名声,或叫做社会知名度。 王瑾仪又想了想,还有什么?还得有经费,就是得有点钱,就是支持自己的找人的钱。 得自己想法子赚钱,可王家不许经商,咋办?这还真得再好好想一下,对!先找人。 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来,两眼一抹黑,除眼前的人谁也不认识,只能从眼前人下手了。 朱玉、青玉出不去,奶娘更别提了,跟自己捆绑了一样一步别想走。 哎呀!对了。 朱玉的祖母是徐嬷嬷,那嬷嬷的长子,必定是母亲娘家的家奴哇,没意外的话,这么多年下来也该能混个管事了。 朱玉有两个哥哥,一个妹妹。妹妹用不上人太小了,要不先在朱玉的两个哥哥中挑一个,先试试,给自己在外边跑个腿。 如果有什么不懂的,还可以去找一下他家在程家作管事的大伯。 那要从哪入手呢?得再想想……哦…… 王瑾仪打了个哈欠,太困了快睡吧,明天的事明天再想,今天睡吧…… 这个夜里有人甜甜入梦,自是有人彻夜难眠。 欧阳文澈正是这后者。 坐在最北面院落的书房里,坐了有一会儿了,他一直低着头默着不作声。 陆子由有些急了: “主子,我说的话您不信吗?” “对!”欧阳文澈抬头盯着陆子由。 “你凭什么说我是东宫的人?” “主子你难道不知道?你身边的护卫都是东宫的御用侍卫吗?” “仅凭你一人之口我怎知真假?我要见祖父。” 这回改成陆子由沉默。 “我祖父怎么了?” “主子你想想,东宫凭什么把自己的御用侍卫派给一个不相干的人? 你也见过,初一袍子袖口里的东宫宫徽,所有的这一切都能说明,你是东宫的人。” “我要见祖父,听祖父对我亲口说。” “主子,你现在还不能见欧阳老太傅!过一阵我会详细地给您讲,欧阳老太傅的计划。” 陆子由起身来回踱步,又恳切地道: “主子,无论你信与不信,你的双胞胎哥哥已经被害了,少主现在行动不便,东宫众人都担心您的安全。 这次我紧急出京见您一切安好,我也可以安心地回去复命了。” 陆子由站定深施一礼: “主子多多保重,暂居于此不要贸然行事。 新来的护卫分甲、乙、丙、丁、戊各队20人,共100人都留下来保护您。 这个院子暂时是他们的存身之地……” 这种交流还在继续。 欧阳文澈婉拒了东宫皇孙的身份,也不想要这100个东宫侍卫。 三更已过多时了, 陆子由不能再等了。 “主子我要尽快回去复命。不能多留了,您保重。” 说完毫不犹豫地大步出门。 甲一进门:“主子,我们该回了。” 欧阳文澈如同来时一般,回到二房的东厢房里。看着云五、云六站在自己眼前,问道: “你烧掉我画的徽记时,就知道那是什么,对吗?” “是” “是什么?” “是东宫宫徽,东宫的奴才都有。” “你有宫徽吗?” “没有,侍卫和影卫都不配任何徽记。” “你们是什么时候跟着我的?” “从您出生到欧阳家,云字头就一直跟着您。” “我是谁?” “您不在皇家玉碟上。” “我真有个双胞胎哥哥是吗?” “主子,我不知道。” “我怎么弄清自己的身份?” “主子,你可以找新来的侍卫长了解一下。” 云六适时的提醒: “主子天要亮了,明天还要见二房的人,您歇了吧。” 欧阳文澈和衣躺下,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日月不因人的喜怒哀乐而迟到和早退,晨曦与小鸟一样,挥洒着自己的热情。 西厢房里的主仆,早早就被阳光和鸟鸣叫醒,都忙碌起来。幔帐高挂,奶娘替小姐穿戴一新。 青玉端来温水给小姐净脸,小姐把小脸擦得干干净净,又跑到梳妆镜前爬上大椅子,等待着一个美美的花苞头的出现。 王瑾仪并不着急起身,单独留下了朱玉详细询问朱玉家的情况。 朱玉的大哥赵三柱,曾在程家做过书童,识得几个字,是10年的身契,到了婚嫁年龄不想以奴籍娶妻,又因为娘亲生了小妹妹,做了病,身体太弱需要有人照顾,身契到期。回家务农了。 二哥赵六柱曾在私塾开蒙,读过两年书,是村里唯一一个能写能算的小能人。 至今偶有需要,帮村长和里长做一点写写算算的活。村人有个书信往来,大家也会找到他。 王瑾仪特别问到徐嬷嬷的长子。 朱玉吃惊地发现,小姐年龄小可特别聪明,一下就猜到了大伯在程家做个小管事。 问过情况之后,朱玉看着小姐,小姐告诉她要如何如何,朱玉吓得跳了起来。 “不,不,不,我不能拿小姐的钱,我会被家法打死的,家规我背过,打死不论!” “不给你,你给我办事。” 又听小姐叭叭叭的讲完,终于有点明白了。小姐要见自家二哥,小姐想自己做生意。 作为一个好掌事,要做一个小姐的贴心人,小姐让干啥就要干啥,还要帮小姐出力,帮小姐鞍前马后,可自己怎么有点害怕呢? 钱拿出去,做不好咋办?就在朱玉成了矛盾综合体的时候。 王瑾仪已经到自家上房了,开始了一天的背诵时间。今天检验功课,有两个旁听者。 一个是父亲一个是哥哥。两个人看似神情平淡,实则内心里一直揣着探究的心。 母亲把这一旬的功课,都抽查了一下,除了《女儿经》背的有些磕磕巴巴以外,其余的内容几乎是母亲一开头,三岁的小花苞头,就叭叭叭地倒背如流,。 这当然取决于前世的记忆。 《女儿经》背不顺,根本不是记不住,完全是思维方式不同,没有认同感,发自内心的抵触。 王瑾仪不断地进行心理建设,入乡随俗,入乡随俗。压制住不快的感觉,终于,自己的功课检查结束了。 到了可以吃瓜的时间,于是,王瑾仪小朋友抱着两只小胖手,乖乖地坐在旁边,看着父亲抽查哥哥的功课。 王文栋一板一眼,有模有样地摇头晃脑。 王瑾仪坐在母亲身边,也有样学样地拉住母亲的胳膊,摇晃着花苞头,学着哥哥的样子,母亲轻拍了拍女孩的小手,不让她再耍怪。 王瑾仪缩着脖子,伸手捂着小嘴不再出声,母亲欣慰地点头。 第34章 永兴巷玖号 自打上个旬假,妹妹听过自己背书之后就能过耳成诵。 王文栋在这一旬的课业上,几乎是投入了百分之一百二十的精力。 课上认真听先生的讲述,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因为自己的不用心再次输给妹妹, 今天,更是早早地就起床背诵。这一旬里每天晚上熄灯后还默背一遍。可是第二天,自己又把前一天的功课忘的差不多了。 整个这8天里王文东就是在,反复的:努力,懊恼,再努力,再懊恼中挣扎着。 昨天听了三叔和大伯的故事,王文栋似乎有些懂了。人不过就是各有所长,没什么了不起,谁也不比谁差。 还有就是父亲讲的:男儿不可以说不行,不可以轻易言败,更不能随意为自己的软弱找借口。 这句话,王文栋昨天夜里整整想了半宿,王文栋把这句话,用魏碑大字写成了立轴,把它挂在自己的书房里,让它成为自己的座右铭。 今天父亲抽查课业,尽管有些自己又忘了,看着妹妹还在捂着嘴笑自己。 心想:也没什么可生气的,我终究能背会。 王瑾仪万没想到,自己只是想取悦母亲,却成了哥哥一辈子难以忘怀的鞭策! 早餐时间早过了,欧阳文澈没来,只来了个嬷嬷说了一声,欧阳文澈昨夜读书,今天起迟了,就不和二房人一起用餐了。 王瑾仪立刻就把欧阳文澈今天的失礼和昨天夜里飘落的黑影,联系起来。 昨天又出事了?还是被偷偷摸摸接走了?王瑾仪心里合计着。 既然没外人,一家人难得地没有分席,而是四口人坐在一起其乐融融,餐桌上无人说话,但爹娘给彼此,给孩子夹着菜,一家人温馨地吃过饭后。 父亲没去书房,而是宣布今天带全家去看祖父给安排的院子。 听说那个院子在永兴巷9号。 王瑾仪基本已经确定了,祖父是有意把自己的两个儿子都支走。 你说仅仅三叔的朋友来,用得着吗? 后宅不方便,安排在前院呗,不行还有东西跨院,完全没有必要把两个儿子都支走吧! 只剩一个可能,就是人多口杂,都给支走大家都安全。这样,来的人方便,走的人也安全,完美地将两个儿子都安排出府。 王瑾仪为自己的预见能力而感叹。哎~没有办法,就是这么善解人意。 二房一家人再次聚在一起,已都换好了出门的外衣。母亲身边儿带着青梅,王瑾仪带了奶娘和朱玉,父亲和哥哥的小厮等在二门以外,见主子出来纷纷施礼。 王瑾仪认了认两个人,记住了:父亲的长随叫王丙,非王家本家,是爹爹小时候买进府的家仆。 哥哥的小厮王冬是随主家姓,他是三叔出门游学时收养的逃难孤儿。 听说三叔当年路遇旱灾,百姓逃难,有太多孤儿,如果无人伸出援手,都将性命难保。 他走一路收了一路,最后收了200多个孩子, 太小的养在山上,年纪大一点的送回家来做家仆,也有一些跟着他,做了随从。 他把出版第一本游记的钱,从家中提走,买了两座山,开山建农庄,听说干的很不错。 听说三叔身边没有管事,还从琅琊王氏要了几个管事,替他管理山庄,然后,三叔就又满世界跑着游学去了。 王瑾仪听了这个故事以后,还特意问了母亲,这座山美吗?母亲说,无关美丑,只是为了养这些孤儿。 听说这座山有个美丽的名字,叫做花果山。 现在王瑾仪的心,已飞出了垂花二门。那叫一个雀跃,四下环视了一圈发现前院几乎没有任何造景,除了甬道、回廊,就是一片错落有致的树木。 前院不养花卉,看起来清静优雅。 回廊直通正堂,正堂看起来方正大气,古朴而沉稳。正堂前的廊柱上,有两块抱匾,左右分别写着:耕读传家源,诗书继世长。 字迹开合有力,卓然俊美,看起来就功力非凡。 沿着青灰色的条石铺成的甬道,穿过曲折而树木掩映的小道。 一家人穿过与跨院想接的月洞门,穿过西跨院,顺着甬道出了侧门,半开的门外,有几辆马车早已停好。 一家人都上了马车,听着马蹄“哒哒哒”的响起,王瑾仪挑着车帘,便见马车穿过院墙形成的夹道进入主街。 马车穿街过巷,人声嘈杂,两侧开始有各种店铺,不断有各种马车和行人从车窗前闪过。 母亲提醒两个孩子: “一会儿到了祖父借给我们的院子,无论好坏,不可以抱怨,更不许乱跑,要跟紧大人。” 然后看着哥哥王文栋叮嘱道: “让王冬做事要谨慎,出府行事不可张狂,出了门我们代表的是王家。” 马车越走越慢,王瑾仪看着街道从夯实的土路,变成了青条石路,街道变得越来越规整,路面平直而宽阔。 路上两边商铺鳞次栉比,看起来生意都不错的样子,总有人进进出出,热闹非常。各家店铺的店旗、幌子都高高挂起,随风飘摇。 嗯,这应该是要进内城了! 随着马车缓缓前行,终于看到了府城学政衙门。这周围都是书院、书肆、书店和可以出书的书坊。 王瑾仪想,这跟前世没有区别,这一看就是学区。进入窄巷,马车停在一个青砖院墙外。 王瑾仪被奶娘抱下马车。 便见一个陈旧的双扇木门,已经被风雨侵蚀,门上朱漆剥落,原木纹理分明。 门前巨大的独石台阶上,左右各有一个长方形的门枕石,高高的独木门槛,对应着门楣上是两根原木门簪。 父亲轻叩门环,门内老仆开门,见是自家主人,施礼后请众人跨进门槛,一进大门,左右各有一间门房。 院内,两排青葱的绿树,把院子划分成了3条过道,中间的路面是铺着宽阔的石板,一直延伸通向正堂。 东厢为书房,西厢为卧房。 绕过明堂,东西各有一个海棠门。从东厢廊下绕进海棠门。 穿过青灰色的方砖甬道,进入后宅。 后宅一片联排房,均为南向正屋一字排开。 房后错落有致有一片小小的树林。 整个永兴巷九号院为两进,小巧规整,这也是大伯-王书元,三次参加科考前复习的地方。 全家人进了院子就分开了,父亲和哥哥进了前院的书房。母亲带着青梅各处巡视,王瑾仪拉着奶娘去了后宅。 王瑾仪准备挑选自己的房间,其实无从挑选,女孩总是住在西间,东房是家中儿子独有。 这个院子,有个让王瑾仪非常喜欢的原因,那就是,再也没有了难以逾越的高门槛。 取而代之的门槛,只要抬脚就可以轻松迈过,高度不及脚踝。 王瑾仪选了个套房,因为得和奶娘同住。 想到自己的“扬名显亲”大业,还得进行,另外还得让朱玉的家人赶紧上门,今天就是个不错的机会。 王瑾仪趁着四下无人注意,单独留下了朱玉。 偷偷让朱玉这么这么这么办,看着朱玉不情不愿的样子,又不敢反驳主子,王瑾仪尽力地掰开了整个事情,讲给朱玉听,并保证不论发生什么事绝不连累她。 朱玉才算磨磨蹭蹭地去前院找青梅去了。 王瑾仪自打穿越来,就是乖宝宝人设,尽管内心复杂,但马甲不能掉哇,要维持自身形象。 和朱玉特别强调,只要把青玉写好的纸条找人带回家,让家人来探望就行了。 王瑾仪原来设想的是见一下朱玉的兄长。 第35章 考试 王瑾仪想考察一下朱玉哥哥,是否可用,如果可以的话就留在府外给自己跑腿,如果人又机灵又踏实,就可以成为自己的帮手。 如果能有个得力的帮手,该多好哇!那就能让自己找陈智远的计划顺利实施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好像是老天爷听到了王瑾仪的心声,变得异常顺畅。 朱玉回来说把纸条给青梅了,下头只要青梅让府上的小厮去送信,朱玉家人那就快到了。 不出所料,第二天母亲带着王瑾仪来到永兴巷九号,刚要下车。王瑾仪就看到了一个穿着短打的少年,站在门边上,看见马车驶来,拉了拉衣襟站好了。 王瑾仪马上对上号了。 此人看起来,年约十三四岁,衣衫整洁,为了见人好像特意梳理了头发,穿了布袜。 他衣服、鞋子上有补丁,但所有的补丁均为同色,还都以绣线缝制而成,可见,家中的女主人出身定有来历。 现在,少年正恭敬地躬身施书生礼。 侧耳细听,门房正说,是小姐的掌事丫鬟家里来人了,正请他进门房等候。 朱玉被小姐拉了一把,把准备抱下马车的东西交给奶娘,王瑾仪挑起车帘,问道: “这是你二哥吗?” “谁,谁呀?” 朱玉望出车门,看到二哥赵六柱,正随着下人迈进院门。 “替我把这个给他,让他在门房写,写好,你传给我不要经别人手。” 要知道,这在这个时代,这就是私相授受!是犯大忌讳的,可没办法怎奈咱灵魂深处,压根就没有这根筋! 更何况,用人要紧! 王瑾仪给朱玉的是几道题,或者说是一张小小的考卷。 既有简单的算术,也有简单的账目,还有开蒙知识考核,就是要知道此人是个什么文化水平。 因为接触不到本人,不知此人心性如何,品德如何,只好一点点试着来。 刚刚在门外一见,只能看出此人很懂礼数的。 朱玉留在门房,看着小姐头也不回地跟着奶娘走了。 朱玉紧紧握着手里的纸条,紧张的手心冒汗,赵六柱见自家妹妹穿着新衣,服装整齐,还有下人十分恭敬给妹妹施礼,心里高兴。只来了不到一个月,妹妹看着还胖了,赵六柱站在门房里笑了。 他是真的为妹妹高兴,早听说王家比程家名声更加显赫,怕妹子不适应,可今天见了,放心了。 连寒暄都没有,朱玉直接进入了正题。 “哥,你坐下,把这张纸上写的都写一下,你快一点我等着回事呢!” 与此同时, 王瑾仪随着奶娘,告别在前院忙碌的母亲。一边往后院走一边想:朱玉还小也是第一次给自己办事,不知这次是不是能够……再说…… 前院门房里,朱玉鼻尖冒着汗,催促着二哥,赵六处刚开口: “你在王家还好吗?娘还挺想……”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朱玉急了,把门房里的笔和小砚台,往哥哥眼前一推: “哎呀!你不要浪费时间了,快点坐下。” 赵六柱不明就里看了看妹妹,又看了看手里的纸条。还是坐下了,把纸条展开,疑惑地抬头问: “这是谁让你……?你不是小姐的……?” 赵六柱的话还说完,朱玉斥责道: “府里的事外人不可乱问,问也不告诉你,就照这个上的回事吧,我等着回事呢。” 看着妹妹的样子,赵六柱提起门房专用的细小的短毛笔,开始看纸条上的要求,赵六柱愣住了,这分明是一份考卷呀! 有账目问题,有计算题,有普通的开蒙知识测试,还有对平日里务农情况的总结,居然还有让他描述一下,朱玉今天的穿戴。 看着这小半篇题和两页白纸,赵六柱有种私塾考试的感觉。 看着自家妹妹,一会儿偷摸开门缝往外看一眼,然后转一圈再看一眼,心里疑惑顿起,想问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朱玉从门边走过来就催道: “二哥,你快点。” 赵六柱想:也许是王家小姐,想对自己家了解的更详细一些吧。 为了不让妹妹难做,于是提笔边想边写,刷刷点点不到一个时辰,就写了个大概,交给了朱玉。 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帕子, “五丫,你在王家还好吗?娘特别想你……” 边说边把帕子打开。门房的门一开一关,朱玉早就出去了,留下赵六柱不知是走?还是留?所幸,朱玉又跑回来隔着门喊了一声: “哥,你在这等我一会儿!” 用脚下生风来形容现在朱玉的走路速度,都不为过。王瑾仪刚听到,朱玉“噔噔噔”的脚步声,门就被推开了。 奶娘收拾着小姐的衣橱和床铺,忙得不亦乐乎,就见朱玉跑进门,还以为朱玉是被夫人叫去了: “夫人有什么吩咐吗?” 就听王瑾仪说道: “奶母,我和朱玉去各个屋子看一下,有事来喊我吧。” 说完,拉着朱玉的手跑去隔壁房间,接过朱玉手里的两页纸,想了想,自己的人设是不识字的,就得支走朱玉。 “朱玉你哥吃饭了吗?马车上有点心,取了给你哥送去再回来。” 朱玉不明白小姐的用意,但一想到二哥就笑着谢过小姐走了。 王瑾仪抓紧时间直接找了个大椅子,把手中的两页纸往椅子面上一铺。规整的小字展现在眼前,偶有改过都是圈改,没有涂抹的痕迹。 此人有良好的书写习惯,也可以理解成是良好的治学态度。 纯计算题基本正确,后面是赵六柱自制的小流水账,归类不够详细,只分成了消耗和收益两部分。 而开蒙的知识没有错处,说明此人基础知识掌握的不错。 农事,写了开年的春耕,家中人员的基本情况都写了一笔。 对朱玉穿着描写,还对比了在家的情况,最后还感谢了王家人对赵五丫的关照。 :嗯,是个心中有成算的。 既然冥冥之中是你来了,还把考核过关了,那就是你吧!你就是我第一个帮手吧! 第36章 相约 不待王瑾仪细想,就听“噔噔噔”的脚步声又响,快速把纸折好,掖在自己腰带里,门开时,朱玉小脸红扑扑的,鼻尖还挂着汗珠。 王瑾仪迎着她往外走,朱玉避到一边,见小姐边走边说: “朱玉,你替我问问母亲有时间吗?现下想求母亲个示下。” 朱玉走了,母亲更快进了房间,看到女儿正在乖巧地喝水,还笑眯眯的喊着: “娘亲,喝水吧。” 母亲觉得自家孩子最懂事,最贴心。其实这感觉有时还真挺准。 还不待母亲说话,王瑾仪看了朱玉左一眼右一眼,自己的掌事丫头无动于衷。 :哎,还是明说吧! “朱玉,你们先出去,我要和母亲说说话。” 朱玉一听就要走,又回来给夫人和小姐施礼,又要走,看着奶娘出了房门才跟着走了。 母亲看着梳着花苞头的女儿,总是像个小大人一样,把事情处理得有板有眼,抿唇柔声问:“瑾仪,有事吗?” “娘亲,朱玉的二哥来了,我想给他们带点东西,让车子送他出城。” “瑾儿,是想赏下人?” “不是,也算是吧!” “瑾儿,无论赏罚都要有出处,不可仅凭自己一时兴起,那样做不了一个好主子。” “娘亲,就当我为徐嬷嬷赏的,可以吗?” “瑾儿,如果是为感谢嬷嬷以命相护,就要赏整个赵家,不可单赏赵五丫家这一房,你如果觉得朱玉该赏,可以直接赏她自己,你想想究竟是哪一种?” 王瑾仪想了想问:“我可以见一下朱玉她二哥吗?” “不可以!” 哎!就知道不可以,不该问。王瑾仪想:完,只能盲目用人了。 “你如果要赏,也要知道人家需要什么,要做到有度,有用。” 王瑾仪发自内心地认同,可自己不了解这个世界一点,咋办?问吧! “娘亲,我不知道怎么赏人。” “你可以问一下朱玉,不过一般百姓需要的无外乎,衣食两样,越实际越好。” “嗯!娘亲,让朱玉进来吧。” 听见屋里主子召唤,朱玉进门先给两个主子施了一礼,规矩地唤了一声:“夫人,小姐。” 王瑾仪想了一下,问道: “朱玉,你家里靠什么生活?” “小姐,我们全家都是种地的,原来大哥在程家,有月钱,可以帮扶衬家里,那时侯二哥还可以读点书。” 母亲看着女儿,跟朱玉你来我往,最后搞清了,粮食是最好的赏赐。 朱玉退出去后,王瑾仪试探地道: “娘亲,我可以给他们粮食吗?” “很好,你做的已经很好了,剩下的娘亲去做。” “娘亲,可以让朱玉去送一下他哥哥吗?” . “这个可以。” 王瑾仪终于争取来了一个机会。 正当赵六柱在门房里看着妹妹拿来的糕点,肚子饿的咕咕直叫又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 青梅带着朱玉来了,赵六柱赶紧站起来施礼。 来人穿的衣服和自家妹子一样,应该也是婢女吧?看气势,却像个主子。 自家妹子在这个姑娘面前谨小慎微,说话都变得小小声,让赵六柱一时不敢随意称呼,只能干站着。 青梅看了少年一眼就得出结论,比朱玉有心计有谋算,不像一般的农人家的孩子,就把主家赏赐的事说了,并说小姐同意朱玉去送他。 朱玉屈膝拜谢:“谢夫人,谢小姐,谢青梅姐姐。” 赵六柱一听赶紧有样学样,拜谢了一番。 出了永兴巷9号,兄妹两人上了青布小马车,车厢里已经装了一大袋粮食,一条猪肉,两提点心。 粗粗的看了一下,一大袋粮食足有五斗米。兄妹两个看着车上的东西都没想到。 赵六柱问:“五丫,我是不是应该给夫人去磕个头,谢谢人家?” 朱玉赶紧拉住哥哥,放下车帘紧张兮兮地道:“二哥,小姐有事要你做。” 生怕车夫听到,捂住半边嘴小声地与赵六柱嘀咕,把小姐的意思,说了个大概。 “哥,你记住了吗?” “干嘛这么偷偷摸摸的?” “你不懂,我们府是不可经商的,小姐现在自己立了账,恐怕以后会用钱,才想了这么个法子,你要好好干。” 朱玉最后又加了一句, “我感觉小姐觉得你行,你要好好干别辜负了小姐给我们机会。” 马车缓缓从内城而出到了城门口,朱玉把青梅给的铜钱交给哥哥。 “这是主家给的雇车钱,哥,我得回去了,你雇个车回家吧,这几天尽快把小姐交代的事办好。 一定要办好!最好写下来,像我说的夹在娘给我的东西里,然后送到门房,你就说是家里给我带的东西。” “嗯,我记下了,我懂,哥一定把事情都办好,请你们小姐放心吧!” 朱玉随着王家马车打道回府。王瑾仪正坐在自己选定的房间门口,看着满目青翠,心绪在前世里飞驰: 那年五一前夕。 上完课准备往寝室走,想给陈智远打个电话,就听到同寝的同学喊: “楼下有人在等你。” 当时的心思都在拨电话上,就一边通话一边下楼。电话通了, “喂,是我。” 电话听筒里隐隐传来了闷闷的笑声。 “喂?” 王瑾仪有些奇怪,却一直听着有不断的闷传来,走出女生宿舍楼,就看到陈智远那高大的身影。 陈智远手里还握着电话,身上背着双肩背包,穿着绣着“瑾”字的外套。里边穿着那件白色的T恤。那件T恤的logo是陈智远自己设计的。 Logo的中间是大写的汉语拼音“挚爱”,左上方为英文花体我的,右下是一方椭圆形印章,印章是小篆字体,红泥白线印着“瑾仪”两个字。 从那以后,陈智远所有的白色T恤,都是这一款。直到万千星河闪耀在车厢里,他抱住自己时,仍然穿的是印着那个logo的白色T恤…… 朱玉回到后院看到的就是,痴痴地看着成荫的绿树流着眼泪的小姐。 朱玉楞了一瞬,急忙赶了过来, “小姐,小姐……” 第37章 文妖 王瑾仪如梦初醒缓缓回神, “朱玉,你回来了,还顺利吗?” “小姐,你哪里不舒服,咋哭了?” 王瑾仪抬手,擦去腮边的泪水,笑了。 “这里太晃眼了。” 朱玉看了看,小姐坐在树荫里都把眼睛晃的直流泪,以后可得顾好自家小姐,这也太费眼睛了! “我都跟我哥说了……” 俩主仆偷偷交流,见有人走过就闲话几句。 随后的几天,王家宅院里,似乎所有人都在忙。 大房所有人都忙着,要搬去浔南县城,自从在上房王玥仪生了王瑾仪的气,两人就再也没有见过。 二房也在忙,忙着搬到永兴巷玖号,王家后院里上下一片忙碌。 永兴巷9号,这几天收拾的已经差不多了。 王瑾仪暗想:这是都让搬走的意思吗?这个三叔的朋友,究竟是谁呀?反正无论是谁,也改变不了王瑾仪的计划。 现在,不仅二房的母亲辛苦,王瑾仪一样不轻松。 因为每天早食过后,母亲就得去永兴巷,所以晨起背诵的时间又提前了半个时辰。 王瑾仪需要再提前半个时辰起床,就等于少睡两个小时。 例行的每日背诵无缝连接学习,只是学习的时间被压缩成了半个多时辰。 母亲发现,无论时间长短,不影响女儿学习知识的热情。 又是一个旭日初升的早晨,王瑾仪出了西厢房,便看到春日太阳正带着诱人的粉红色,缓缓升起,把天边的朝霞都映红了,让半边天幕,形成温暖而瑰丽的色彩。 空气里弥散着花草与泥土的气息。 王瑾仪舒服地伸着舒畅的懒腰,高举双臂……就见东厢房廊下,自己刻意想忽略的人。欧阳文澈正从东厢廊下望过来。 王瑾仪想起,自己张着嘴伸着拳的这个姿态,在这个时代,是失礼的行为,没有规矩的表现,只好悻悻地,把高举的两个小手垂了下来,并微微颔首,心想敬而远之。 咦?刚要转身,却见欧阳文澈从东厢廊下走了出来,向自己走近。 是走?是留?王瑾仪站定了想着。 .欧阳文澈听护卫们讲,二房的人要搬走了,大房也会在一个月之内动身。 从心里讲,欧阳文澈是很有些过意不去的,这些都是因为自己的到来。但这份歉意又无法表示。 自从陆子由走后,自己身边的护卫更多了,尤其到了夜里,房间从内到外从上到下,被护的像铁桶一般。 现在,包括整个王家二房和整个王家宅院,都被保护起来。可以毫不夸张地讲,自己被人墙包围了。 也许王家人搬走,对他们来说会更安全些吧。 这也让欧阳文澈,开始怀疑自己的出身,如果只是欧阳家的嫡孙,东宫不会倾尽全力地派人保护自己。 只有是有价值的存在才会如此。当然,自己对刺杀自己的人来说,也是很有价值的,否则没有必要那样大动干戈。 每次不经意间想起凌云寺死里逃生,如果从受到连累的王家母女算起,那次刺杀可算是计划周密,毫无破绽。 可以肯定的是,欧阳家内部必有内应,否则凌云寺的布置不会如此缜密,更不会安排得如此紧凑。 多亏当时自己听了初一的话,没再出现在欧阳家人的视线里,否则,还会有连环的追杀! 王家的院子里,银杏树叶像一把小小的扇子,在微风中招摇着,把欧阳文澈飘远的思绪又召了回来。 有时,自己真的希望自己就是欧阳家的嫡孙,那该多好哇! 那严谨又严格的祖父,那博学而又总是谦和的父亲,那个永远与自己保持着距离和官方笑容的母亲。 还有,欧阳文澈永远觉得愧对的弟弟欧阳文锦。 据说两人是同年,其实在欧阳文澈心里一直不是很清楚,究竟两人谁更年长一些,因为从有记忆开始,那个弟弟看着比自己要高大。 他明明也是异常聪慧,却得不到祖父的亲自栽培。每次见到父亲过问两人学业之后,把自己一个人留下。 那个少年眼里总是带着不甘、失落和委屈,欧阳文澈都能感受到。 还记得当初,祖父欧阳鸿明不知为何,非要与宗族断绝关系,自立一族,而且绝不与宗族有任何来往。尽管族中有人前来说和,但祖父的态度极为坚决。 现在想起这些,欧阳文澈隐隐能猜出祖父的想法,不过是为了保全宗族,避免因为他一个人的选择连累全族。 欧阳文澈正想着过往,就见对面西厢房那个花苞头女孩,举着两个小拳头张着嘴出门。 欧阳文澈站在晨曦里,注视着王瑾仪,微微笑了笑,算是给王瑾仪回礼。 王瑾仪此时心里蹦出一个小人,反复地指着欧阳文澈喊:讨厌鬼!讨厌鬼!讨厌鬼!讨厌的人指三遍,哼! 王瑾仪头也不回地跑去了上房。 快乐的背诵时间开始了。 “早晨起,出闺门,烧茶汤,……父母唤,应勿缓……。” 王瑾仪一直觉得《女儿经》就是严格规范着女人的所有行为,虽是围绕着德、言、功、行,可太过具体! 对现代人来说不过尔尔,可对一个没见过天大地大的人来说,基本就是信条!…… 对于背书小能手王瑾仪同学来说,这简直没有难度,背诵难度不如《百家姓》。 之后,是学习时间,《论语.子张》 “……仕而优则学,学而优则仕……。” 母亲带着王瑾仪有节律的通读,小姑娘带着顽皮的调笑,软软的声音随着跟读。整个院子被学风笼罩,似乎连风里都带着文化的味道。 朗朗的书声传进了欧阳文澈的耳朵里。这个3岁的小花包头,似乎真有些聪明,欧阳文澈的思绪被打断了。 还记得自己是4岁时开蒙,6岁进学。而今,这个3岁孩子的嘴里,这些经典都能朗朗成诵,心里微微的有些不是很舒服。 曾记得好多人夸自己,天赋出众,可自从住进了这个院子,欧阳文澈才知道,什么算是天赋! 觉得过往的沾沾自喜,都是见识浅薄!这个院子里,每天辰时前的背诵,只要长了耳朵,就能听明白。 一般的孩子读过之后,还得复读才能读通顺,至于想要背诵,那可得费点时间。 而王家这个小女孩什么都不用,几乎能够做到过耳成诵。 无论是开蒙知识还是《论语》,都极快地掌握,要说是长了个学文的脑袋,可这个小孩还学着管家,记账、行文、书信等等。 最可怕的是,这个孩子居然至今一个字都不会写! 听云五说,他还能指着石碑上的“虫虫”读出来。用院子里护卫们的说法是:这是一个文妖,不是一个孩子。 跟这个花苞头比,不!跟这个文妖比,自己真的只能算是很努力而已,真不算有天赋。 欧阳文澈淡淡地扯了扯嘴角,这才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些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对欧阳文澈产生了震撼。 王瑾仪仅凭一己之力,就灭了一个天赋少年自负的小火苗,从此,一个勤奋的皇家新人茁壮成长了! 王瑾仪对“文妖”这个称呼毫无知觉,只一心深陷在,对自己寻人大业的期盼中。 从朱玉交给赵六柱任务,已经过去5天了。 王瑾仪和青玉偷偷又立了一个新账本。做好投资生意的准备。甚至还让青玉特意去问了平儿,自己手里的金锞子,大概加一起能值多少银两? 所有金银饰品不动,只是金锞子和银元宝都加上,自己大概能有二百六十两。 看着这些钱,王瑾仪把小手举起来数了数,一不了解场地,二不了解市场,三不了解行情,四不了解进货渠道,五不了解销售量。5个手指都掰完了,没有一个了解的。 怎么办,有一种准备把钱扔进水里听响的感觉,似乎自己就等着听一声“亏了”! 哎!还是有限投资吧!做好亏损的准备。 要不还是以文养商吧?还是得抓紧写故事。 这几天,娘亲在永兴巷越来越忙,回来的越来越晚,写书大业完全停滞了! 不行,得想办法努力赚钱! 前世常听人说,一生只要干好一件事,王瑾仪觉得自己命苦,一生要做两辈子的事,心累! 正当王瑾仪心焦地等待着赵六柱的消息,永兴巷9号的门房,正把朱玉娘送来的包裹交给朱玉。 青梅看着捧着包裹小心翼翼的珠玉,只以为是小姑娘和娘分开的时间长了,才是这么个小心谨慎的样子,万没想到朱玉这么老实的孩子,居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还能这么胡来。 朱玉自打拿到家中包裹,就忐忑不安。甚至奶娘都觉出朱玉没心思干活。 在之后的时间里,朱玉反复问了好多遍回府的时间。待到一行人从永兴巷刚一回到王宅,进了二房大门,朱玉跑着找小姐。 把包裹往小姐怀里一放,就把奶娘和青玉带出去了,朱玉的反常让奶娘侧目,王瑾仪既担心又好笑。 打开包裹,里边有朱玉娘给女儿做好的布鞋,鞋子颠倒着合扣在一起,用布绳绑住。 王瑾仪猜想,赵六柱的信就在这鞋子里。 果然,解开布绳,打开鞋子,里面有几张纸,折的非常规整,展开以后让王瑾仪吃惊不小。 这不是回信写的小纸条,而是一份带图解,标注清晰的工作报告! 第一张纸,明确地画了街市布局,他把自己所询问过的店铺都清晰标好,哪家出租、出卖,各是多少钱,在图纸的空白处规整写明。 每个店周围做什么,出租店前身做什么,了解的非常详尽,像写的店铺简介一样,都写在后面几页纸上。 即使身临现场,也不过如此。 更可贵的是,赵六柱把府城里所有的粮铺米行全都走了一遍,又单独画了图。 还用不同记号分别标注。一眼就能看清这些店的经营规模。 王瑾仪决定就用这个赵六柱了!不,赵春明,王瑾仪连名字都给他改好了。 这是自己用的第一个人,只要德行不亏,此人自己用定了! 第38章 酌定 朱玉觉得小姐安排的事自己总算都办完了,刚刚在门外长出了一口气,就听小姐叫自己和青玉。 奶娘有些奇怪,这3个孩子有什么事可干,又觉得不过是三个年龄相仿的孩子,在一起有话可说罢了,并未深想。 西厢房里。 朱玉、青玉头挨着头,低着小脑袋,看着小姐从小口袋里,掏出一把小钥匙,把妆奁上的小铜锁打开。 这把锁和钥匙还是清点完私产,从二房库里出的,现在看着挺有用。 掀开最底层的暗格,底下摆着整整齐齐的30个一两的金锞子,6个五两的银元宝。 这是王瑾仪两辈子里,第一次有这么多真金白银。 王瑾仪伸出小胖手,逐个逐个银子和金子上都摸了一遍,哎呀!手感真不错。 为了自己的寻人大业,我要花钱了! 如果陈智远也在这个世界里,如果是不识字的百姓,那粮食就与每个人密不可分了,这就是自己坚定信念,即使亏了,也要开粮店的初衷。 看着小姐摸了一遍银子,又把小手攥成拳头。 青玉问:“小姐这是你的全部私财,你舍得?” 王瑾仪想:舍得,真舍得,只是担心自己做不好,笑了说道:“你咋知道,我不会赚钱呢?” 抬头看着眼前的朱玉和青玉,握紧小拳头,很有气势地道: “我就是看看,现在有多少银子,以后赚钱了,这盒子会装不下的。” 其实,王瑾仪只是与两个婢女开玩笑,哪知一语成谶,这就是正向思维的力量。(其实作者很想有这种力量) “青玉,你找个盒子装十两金。” 想了想后又道:“最好也要上一把锁,别告诉人,你快去吧。” 青玉又去库房了,屋子里只剩朱玉,王瑾仪觉得这是个好时机,唤了一声: “朱玉。” 朱玉一看小姐在看自己,伸出手摆动着,紧张的不知道说什么: “小姐,我管不了钱,我不识字,我不行,你交给青玉吧,我不行。” 王瑾仪从小椅子上跳下来,发现自己比朱玉矮了一截,招了招小手说: “你来,一会儿把青玉装好的东西交给你二哥,记得不许和别人说。你记下了?” 朱玉沉默了一会儿问:“小姐,你是想让我二哥帮着做事吗?” “对,以后他叫赵春明。” “他不是我二哥了?” “是!跟了本小姐,得用主子改的名,懂不懂?” 两主仆嘀嘀咕咕地纠结。 青玉拿着一个撒金的木盒,走了进来。一看就不是个凡品,恐怕这盒子就可以算作是一份私财。 王瑾仪记得上辈子,在电视的拍卖会上曾经见过一个撒金盒子,那个价码……啧啧啧。 恐怕这么个盒子也值不少钱吧?!不管了,把小金稞子挨盘放好,再锁上,让朱玉找了块粗布裹了。 想了想,又让朱玉把进府时穿的衣服叠好,包成小包裹,把盒子塞进衣服里,再把包裹系紧。 “拿着,明天把它交给你哥。” “小姐不行,这么多金子,我哥会让巡城的抓住,会打死的。” 王瑾仪心里的小人,不安分地不断地从心门里试图往外挤…… 哎,没办法,慢慢来吧,我的掌事丫头。 朱玉,从忠心上说,是绝对没问题的,至于其它的就得慢慢调教了。 王瑾仪板着脸开口说: “你不要说话,在这里等着。” 于是拉着青玉来到书案前口述。 青玉边写边想:小姐,别看人小,就是不一样,干啥像啥。 “酌定: 一赵六柱正式更名赵春明,可去官府正式更名。 二延寿路原泰升米铺、延康路兴隆杂货铺,可二选一店租赁,年租、押付各半年,可继续议价,合适后,以你的户籍租用。 前店后宅,便于你安身,暂定你一人在店,先付半月工钱,150钱自取,留账,待查。 三将金子兑成银票或碎银使用,谨慎! 消耗记账,账目每月抄录,送永兴巷审! 租赁后余额,均作帐上资金,购粮,修房,内设增添。明账月查。 四抄审月账,每月月底抄账送永兴巷9号门房审核。 五店中急事至永兴巷,以母探望为名,找朱玉即可。 . 六开店无需特别铺张,让利即可,开店均喜。望慎!望顺。” 待都写完,青玉清了清嗓子,读给小姐听,简单修改之后,抄成纸条交给朱玉。 “朱玉,交给你哥,告诉他只能办好。” 朱玉懵懵的,要说,王瑾仪为什么敢这么大胆子,把钱交给赵六柱呢? 那是因为,珠玉的身契不是私契,而是官契,其中有中间人和保人。 保书里写的很清楚,赵氏宗族给赵五丫做的保,如果有事,宗族有责任,要说赵春明没有保人,根本不用怕携款私逃。 古代没有官府文牒,其它州城府县无法落户,成为流民,让家人、族人成为罪人,自己很快再被抓住,图啥呢? 王瑾仪觉得两辈子加一起,活了快30年,看人还是有点自信。这个赵春明基本是可信的。 王瑾仪以为自己的寻人大业走出了第一步,回头一看。朱玉抱着盒子紧张地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哎!先放在我这里吧,明天你转交给你哥,如果没有见到他就带回来。” 朱玉如蒙大赦,赶紧把盒子交给小姐。 第二日卯时。 西厢房门一开,王瑾仪的心情犹如春天的鸟一样欢快的飞起。 连在自家院中背诵,都带着欢笑声,母亲困惑于女儿快乐的来源,但听着《论语.子张》就像闲谈一样,自然地从女儿嘴里背诵出来,母亲还是很惊讶的。 其实母亲是想把昨天的内容解释清楚,不曾想,王瑾仪已经能顺利地背诵了! 王瑾仪顺利地背诵到……学而优则仕,仕而优则学……然后华丽丽的结束了。 又是一个快乐地回忆前世的美好时刻,王瑾仪心想:这些东西,都不知道过去背了多少遍,其实明白了其中的意思,想记不住有点难! 自己都为前世完美的记忆力而吃惊。 接下来又是新的《论语.子张》……君子之过,如日月之时焉。过也,人皆见之,更也,人皆仰之。……” 又是一大一小的朗读声,在整个院中回荡。 ……………………………… 清脆的读书声,在空中久久飘荡。 一个私塾的院子里,陈三郎认真地把今日送来的干柴,规规整整地码好,然后静静地坐在私塾门外,听着里面的读书声。 有两个进度的班级在同时上课。一个是开蒙的小孩子在学《三字经》。这是自己学龄前就已经熟知的部分。 仔细再听,另一个班好像在学《论语》,细听下去,好像是《子张》篇。 自从在山脚下苏醒,陈三郎一直不敢置信,自己居然穿越了。 穿越来还把未婚妻王瑾仪搞丢了。 记得,发生车祸时,两人明明紧紧拥抱着,可从睁开眼,来到这陌生的世界,自己就尽力寻找,在可及的范围内,还没有找到王瑾仪! 前身务农,几乎毫无上升空间。甚至家中贫苦到,两个哥哥都过了二十岁,在这个时代几乎是大龄剩男了,至今尚未娶亲,原因无它,就是家里太困难了,家里连温饱都难达到…… 随着对周围世界的熟悉,陈三郎越来越坚定了要尽快找到王瑾仪的决心,前世,车子翻下去时,自己曾说过,我在呢……那就还要在一起! .自己是一个男人,在这个世界都活的如此艰辛。这个世道对女性约束更多,更不友好。 那样骄傲的王瑾仪,那样出色的王瑾仪,陈三郎怎么舍得她受苦! 不是为了自己,他在心里默默发誓:我陈智远一定要找到你! 这些天,主动给私塾送柴,只是为了在这里蹭课。 至于将来,陈三郎有个新的大胆的想法。就是一定要读书,用知识改变命运、改变现状。 毕竟有着前世的记忆作为支撑,陈智远认为,这条路不会是梦! ……………………………… 梦!王瑾仪认为,自己的寻人大业也许是个梦想,但是会梦想成真。 首先,就是要有找人的资本。 前世,看小说的人,比看专业书的人多,娱乐性强的书更有市场,所以王瑾仪坚定了自己要写话本子。 说干就干,抓紧时间,王瑾仪想。 从朱玉带着的小包裹,跟母亲去了永兴巷后。青玉就一直对着账本发呆。 “青玉来帮我记录个故事。” “小姐,你把钱拿走了,要记账的。” 王瑾仪心想,是个好账房的人选,坚守职责,笑着问: “青玉,东西是我的,我用了还记账吗?” 青玉严肃起来,说道: “小姐,必须要记,否则容易乱账。再说,将来夫人问起来,钱去哪了?东西是你自己管的,难不成你还能监守自盗吗? 时间长了,再记不清就更不好了。” 青玉看小姐毫不在意又不表态,就道: “小姐应该记,这是规矩,咱们都得守规矩。” 王瑾仪心下已经定下了,自己将来管账的人选,就为这份守规矩的心,也非青玉莫属了。只是青玉这十年身契得解决。 不是跟自己一辈子的人,没法把重要的事交给她去做。 看以后能不能解决,否则还是不能成为自己的账房,只能管一些流水罢了。 这件事!得记下。 最终,青玉如愿把小姐拿走的十两金,记到账上,还备注了一长串的内容,才算安下心来。 王瑾仪把青玉从账册里拉出来,为自己笔录,写一部长篇的神魔小说。 为了试水,只写了前面唐僧决定取经,及孙悟空出世,只是这里的孙悟空不是猴子,因为这一世自己没见过猴子,没法带进作品里,孙悟空在这里,成了菩提老祖开悟的捉妖僧。 把原书章节改变之后, 只用了一个白天,一部名字叫做《西行漫记》的神魔话本子的第一集就写完了。 王瑾仪想到将来,决定这《西行漫记》,还得过母亲的明路。 青玉把写了一摞的书稿,读给小姐听,却见小姐定定的似乎在想心事。 “小姐,你听了吗?” “青玉就写到这里,你把书稿理好,晚上拿给娘亲。” 青玉想了想,今天的事都应该跟夫人说一声,讨一个示下,否则心里不安生。 毕竟把十两金子拿出去了。 于是在一摞书稿上又加了一个账本,就是王瑾仪私账的小账本。 王瑾仪一看这是干嘛?千防万防,就是怕家人知道,这怎么还要过明路了呢? “青玉,这个账本由我保管,以后记的时候我拿给你。” 青玉想了想:嗯!小姐保管也好,就是还得找个机会跟夫人提一下。 还不待主仆两人自己的想法实施。现下,赵春明正把十两金的事,用特别的方式通告给了众人。 第39章 金稞子 这还得从赵六柱说起,就是以后的赵春明。 按说好的,赵六柱到永兴巷玖号取妹妹的东西,为了答谢王家赏赐粮食,从家里挑着担子进了城。 担子两边菜筐里,都是应季的蔬菜和山果。这些新鲜的土特产,代表着赵家人的心意。 早晨起来的太早,等赶到了永兴巷玖号, 大门还没开,等看到王家马车赶进巷子,又见到那个像主子似的婢女。 青梅问明来意,让赵六柱进了门房西间,一会儿朱玉抱着什么东西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了。 怎么说慌张呢?主要是大筐里装着菜,朱玉跑进门,就一头栽进菜筐里。 赵六柱手疾眼快,上前一把将人拽了出来,紧接着,怀里就被塞了个小包裹,不知是什么东西,反正沉甸甸的。 朱玉转身就要走,又返身回来。 “二哥,你现在是小姐的人了!我家小姐说你要好好干。” 又要抬腿走,再次停了下来。 “这里有一封小姐给你的信,你先看信,照信上的办,你快点走吧,快走。” 赵六柱就这样,被自家妹妹推搡着离开了永兴巷玖号。都没来得及把筐子带走,急匆匆地只把扁担抽出来拿上,就被推走了。 朱玉把赵六柱推出大门,就把门赶紧关上,生怕赵六柱再找回来一样。刚刚松了一口气,青梅就带着后厨的人来了。 一见门房没人,就喊: “朱玉,朱玉,你哥呢?” “哦,我们得赏赐了,这次我娘怕他又占主家便宜,他先走了。” 跟着王瑾仪的优势,这就显示出来了,就是张嘴就来,说完怕青梅继续问,就快步奔着海棠门去了。 青梅想了想,对跟来的厨房的人道: “估算一下价格,将来把菜钱记在朱玉头上,厨房先记在账上,东西都收好。” 谁也别想摸鱼,谁也不能吃亏。这是王氏宗族千年不倒的管家宗旨。 此时,被推出大门的赵六柱,对妹子有了新的认识,那就是一惊一乍的,就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阳光挺好。 赵六柱连巷口都没出,就在巷子里,找了一处避风的地方,把妹子给自己的纸条打开,打开一看,想了想,又细读了一遍。 这是用自己开米店的意思吗? 纸条上写了怎么开店铺,归账、报账、资金、等等全部安排好了。 赵六柱有些不知所措,一个人蹲在阳光里想了想,把包裹打开,看里面有个撒金的木盒,真沉! 赵六柱转过身,面对墙壁,把盒盖打开,就看到金灿灿的10个金锞子,排列整齐地摆在盒子里,赵六柱差点把盒子扔地上。 他连忙,慌手慌脚地合上盖子,再重新包好,最后拿朱玉进府的衣服裹了又裹,用包袱皮再裹一层,最后用绳子系好,紧紧抱在怀里。 阳光直直地照在赵六柱身上,越来越明亮,越来越温暖,赵六柱就像没有知觉一样,麻木地蹲着。 其实他什么也没想,就是觉得不可能,担心自己只要从这个地方一离开,梦就醒了,所以自己一动也不敢动,想让这个美梦做得更久一点。 可这条巷子,还是苏醒了,其他人家有买菜的、坐车的经过,也有来去的行人。赵六柱死命的掐了自己一把,不太疼。 直到有马车夫叫他让一下,他才发现两个马车交汇,自己有些碍事。 于是向巷口走去。 当赵六柱汇入人流,风吹来的感觉再真实不过,叫卖声越来越大,擦肩而过的触碰,使赵六柱有了真实感。他找了个墙根,把手伸进包裹,确认了那个装着金子的盒子还在。 那自己现在该怎么办呢? 对,小姐的小纸条!拿出来看了看,哦!对了,应该先把金锞子换成银子,便于花销,也省得出事。 小姐嘱咐自己谨慎,对,应该先问问大伯,大伯在程家做管事,应该知道该怎么办。 其实,王瑾仪最初用赵家兄弟,也是考虑到,如果赵家兄弟前期有什么问题想不清楚,可以去程家问一下他家大伯。 可王瑾仪万没想到,自己想偷偷摸摸开个店,从赵六柱去程家用金锞子换银子开始,自己开店的事变得尽人皆知。 赵六柱到了程家,请下人通报,想找自己大伯,徐嬷嬷是府里的老人,家中长子自小进府跟在大少爷身边,后来就给大房做了管事。 赵家大伯随了主家姓,称作程大福。 今天有门上的下人告诉程大福,有个叫赵六柱的来找。他觉得,可能是家中出事了,要不就是三弟家有事。 待程大福匆忙赶到门房,看到赵六柱抱着什么东西站在门房外,似乎有些着急。 待两人一聊,也看到了盒子里的金子。成大福觉得这事不太像真的,后来又看了王瑾仪写的“酌定”的纸条。 程大福觉得必须通报给主家。 毕竟这十两金可是百两银呢!非同小可,怎么能交给一个13岁的孩子,拿着满街跑呢?还不跟着人,这咋看咋像小孩子胡闹。 不行!得赶紧通报。程大福把赵六柱安顿在门房,找人送来吃喝。 把金锞子、盒子和纸条都拿走,说是给换银子,先回大房与程家大少爷程伯言,说完之后,主仆均觉得妹子一定不知道,这是小女孩胡闹。 若被王阁主发现恐怕不得了。 程伯言急忙奔去上房。与程夫人就是程慧娘的母亲一讲,程夫人先是想了想,前些天昏迷不醒的那个孩子,多大来着?不就是个3岁的奶娃娃吗?怎么感觉一下长大了?像个13岁的姑娘,要自己做经营了? 程夫人摇了摇头,不可置信,自家闺女只生了一个女儿,就是那个3岁的孩子。 再拿出纸条读了一遍,这一条条的,又详细又明确,不像受人唆使的样。出于谨慎,程夫人派程伯言马上到王家核实情况。 程伯言满腹心事地赶到王家,才知道自家妹子去了永兴巷玖号,于是告辞出来,直奔永兴巷。 当程伯言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又放上一个小盒子,母亲慧娘越看越觉得这个盒子眼熟。 在自家哥哥的催促下展开纸条。全都看完,不明所以,只是觉得这是谁呀,把事情安排的这么妥帖,是个难得的管家人才。 但哥哥突然来访,给自己看这个干什么呢? “哥,这是……” 程伯言笑了,问道:“你猜这是谁写的?” “哥,你究竟要说什么呀!?” ”瑾儿,这是瑾儿写给下人的。” “什么?”“瑾儿不会写……” 母亲刚要脱口说女儿不会写字,生生咽了回去。不会写字,不也在写故事吗?还要刊印了。 那这个字?反复看了看,连这眼熟的黄白纸,不就是青玉领走的给小姐录故事的纸吗? 心下有了计较,便问道:“瑾儿都干什么了?” 程伯言就把赵六柱上门寻求帮助,成大福汇报的事都讲了一遍。 又把小盒子向妹妹面前推了推, “这就是瑾儿的启动资金,你看看吧。” 母亲很了解自家女儿,打开盒子看了看金稞子。“嗯。” 这孩子早慧,有想法,敢干,但万万没想到如此胆大,对一个没见过面的人,就指点着人家做生意。 打开盒子一看真是吓了一跳,虽然早有预料,但还是心下一惊。 第40章 依仗 真没想到,孩子还像模像样地要选铺子,她自己能做到吗? 程家由程母管家,程家和王家当年是指腹为婚,就是孩子还在两家女主人肚子里,就约定好了,如果生一男一女,就定为姻亲。 后来正如两家所愿,还在当事人都是孩子时,两家就过了彩礼,确定了姻亲关系。 订完婚,只等婚书备案,所以程夫人对慧娘的教导就是有针对的,王家是清流文人,不入市井,因而只教女儿理家管财,不教经营。 所以母亲慧娘还真不知道,这经营是怎么回事。 了解到大哥是受母亲之托,来问这些事。也看了装金稞子的盒子,母亲可以肯定:这个盒子就是昨天青玉出库的盒子,这一定是王瑾仪干的。 西厢房里的小丫鬟,是没有作妖的胆子的,真不知道王瑾仪这是要干啥? 王家是清流文人不让经商,女儿就想到这样的法子,想要曲线救国?让家里知道恐怕不会允许! “哥,你跟娘说,我回去了解一下,明天告诉你,让娘留住赵家孩子,正常待着。 也帮瑾儿考察一下那孩子怎么样,让程管事留他住一宿,告诉他,明天给他换银子。” 程伯言告辞,领了妹妹的令,回程家去了。 这边母亲让青梅把朱玉唤来,还不待吓唬,朱玉就哭着啥都说了,问清了前因后果,看着吓得跪在眼前不停哭泣的的朱玉,王瑾仪的谋划,就这样被竹筒倒豆子似地,被交代了个明明白白。 母亲认真地想过后,觉得女儿现在虽小,学着管家积累经历涨见识,也不是坏事! 尽管王家不让经商,可王瑾仪是女孩,将来嫁给什么人,嫁到什么家庭都很难说。 如果需要掌管后宅,非常有可能需要懂经营,王瑾仪确实应该先学起来。 反正米铺不管能不能挣钱,总不会太亏,毕竟有两个府的人都要吃饭,这么个小店,还不至于亏到把本都折进去。 少赔点钱,也算是让瑾儿交学费,钱也不算打水漂,这么想着,就摆了摆手说: “起吧,这事我知道了,今天的事不要告诉小姐。” 朱玉完全懵了,小姐偷偷摸摸搞事情,夫人这全知道了,夫人又不让告诉小姐,这是要做啥? 朱玉搞不懂,就这么傻呆呆地跟着回了王家老宅。 王瑾仪今天却挺高兴,一直沉浸在有新故事要与母亲分享的情绪里,一见母亲到家了,与朱玉匆匆一见就带着青玉走了。 王瑾仪一进上房,就发现母亲好像在看什么,很认真。 母亲让青梅把青玉带下去,青玉一见要看账,主动和青梅说,小姐把十两金锞子拿走的事。还明确地说,自己把账已经记好了。 青梅提醒青玉,关于小姐的事情,不要再往外说了,也别告诉小姐,要让小姐自己不受影响地经营铺子。 青玉自然不疑有它。其实,青玉极其佩服自家小姐,也动了把自家哥哥,推荐给小姐的心思,只是心里还有些顾忌。 此时屋里只剩下母女二人,王瑾仪问道:“娘亲,我们就要搬家了吗?” “瑾儿喜欢新家吗?” “喜欢,那里没有门槛。” “哦,还有吗?” “那里离哥哥近,哥哥可以每天回家来。” 母亲专注地看着女儿。 “瑾儿,最近都在忙什么呀?” “做了很多事,还不能说。” “为什么?” “我怕自己做不成。” “好吧,遇到问题要跟娘亲讲,好吗?” “好的,娘亲现下就有问题。” 母亲还以为,女儿会把“泰升米铺”的事说给自己,可王瑾仪捧来了一摞手稿。 母亲说不出是什么心情。 “好吧,放在娘亲这里吧,娘会认真读,然后我们再商量怎么办。” 王瑾仪想:太好了!新话本子就要诞生了。 如果看话本子的人帮自己传名,可能更容易找到陈智远,或者让陈智远听说自己, 这个思路一出,王瑾仪都恨不得能马上开启下一步创作! 母亲看自家女儿思绪都飞走了,想到今天母亲送来的信,心中已经确定了,为女儿的人生得做好铺路石。 翌日,是祖母要去永兴巷验收的日子,母亲早早起床去了上房。王瑾仪知道,恐怕这几天就会搬走了。 看这等不及的样子,真想直接去问问那个讨厌鬼,欧阳文澈又在作什么妖? 正想着,从半开的西厢房窗户里,看见东厢廊下,一个穿着嬷嬷服装的人,又进了欧阳文澈的房间。 王瑾仪可以发誓,这又是一个自己没见过的人,这明显又是一个男子,身形、个子、脚步,都说明此人必是习武之人。 这人看起来足有1米8高,行色匆匆。真不知道,又要有什么事发生了,千万别跟我们家有牵连,否则更讨厌你了,哼! 别说,从安全的角度讲,真是该快点搬走了。 .希望二房尽快搬走的人,确实还有。 东厢房里。 一个穿着嬷嬷服装的人,插手施礼。 “在下甲一,想请主子见一见这次来的几个队长。 主子,我们此次来之前,东宫少主是有交代的。 少主有书信交给您,希望您能认真的看。少主等着回音……” 侧坐着看书的欧阳文澈,就像没听见一样,不接话,不交谈。 “主子,我知道您想见欧阳老太傅,但现在太傅老大人,毫无音讯,您不能再拖下去了,见一见大伙吧。” 欧阳文澈的书翻了一页,甲一毫无办法,直接跪了下去, “主子,见一见大家吧,我们都来了好多天了。” 两厢沉默的对峙着,一人无动于衷,一人诚心恳切。时间就这样静静流淌。 门外,一个声音打破了屋子里的沉静。 王瑾仪在西厢廊下背诵着,母亲没来得及检验的课业。 “君子之过也,如日月之食焉,过也,人皆见之……” 沉寂的屋子里,背诵的声音听着尤为清晰。 欧阳文澈抬起头,慢慢起身,走到窗前,支起木制的窗扉,望向对面廊下,梳着花苞头的女孩,一个人蹲在地上,似乎并没有认真背,好像用木棍在地上画着玩,不自觉地背着, “卫公孙朝问于子贡曰:仲尼焉学?……” 东厢房里,欧阳文澈发自内心的感叹, “天赐颖悟,胜吾十倍余。” 听着主子的话,门边上一直默默站着没有出声的云五,也不由得说了一句: “这院里的护卫,现在都管她叫“文妖”。” 欧阳文澈回头“等他们搬走了吧,再见大家。” 甲一闻言起身走到窗前,立于欧阳文澈身后,往外看去。 便见一个小小的身影蹲在地上,拿着小树杈,画来画去,实在无法和刚刚听到的,背诵联系在一起。 “要特别监视吗?” 云五插话,“我们有人专门监视她。昨天她刚写了一篇故事……” “她写?” “什么?” 欧阳文澈和甲一同时发出疑问。 “她说,她的记账丫头给她记,听说是个长故事,要先一点一点写,这是“文妖”自己说的。” 此时,西厢廊下的“文妖”王瑾仪并不在乎,天赋和“文妖”的说法,她现在正盼望着赵春明的消息。 手里的小树杈,用前世的文字,反复修改着下一步的计划。 出不了门,剩下的只有设想了,思虑周全是现在唯一能做的事。 这三道大门,也不知困住了多少美好的梦!多亏了自己是带着上一世的观念和记忆而来,否则,只能在这方形的院子,方形的天地里,等待命运的主宰。 前世所受的高等教育,难能可贵,女性意识的觉醒,思想的独立,都成了自己这一世最主要的依仗! 第41章 泰升米铺 自从穿越而来,王瑾仪越来越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无力改变既有的一切,可自己不会随波逐流…… 这会儿,正被王瑾仪念叨着的赵六柱,被程家强留了一宿,大伯程大福把自己的钱和小姐的信都拿走了,直到傍晚才带着他去了下人房。 翌日一早,程大福带着他去见了程家大少爷--程伯言。 程伯言为了自家小辈的考虑,对赵六柱进行了全方位的考察,最后连他曾经入读的私塾,先生家的每个人都摸了个一清二楚。 才让程大福带着他,去账房看一看、学一学。 赵六柱以为,这都是自家大伯为自己争取来的福利,万不知道,是因为自己把小姐暴露了,才得来的待遇。 而对王瑾仪开店的调查,还在路上。 昨天,程伯言把王瑾仪开店的事情说了,程家有帮着把关的想法,毕竟是外家,怎么能不帮助孩子查一下。 今天一早,就把外院两个管事,分别派出去了。把王瑾仪“酌定”的那两个铺子,又被彻底了解了一遍。 到两个管事马不停蹄地回府,确认了王瑾仪的眼光独到,判断准确。 程大福被叫到上房,这般这般一顿嘱托了之后。程大福拿着金锞子,到账房去兑换,换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和五十两的现银,就去找赵六柱。 赵六柱正手持扁担,焦急地等在下人房前。 小姐说要谨慎,自己就没谨慎,把钱随意地交出去了,真怕出事!不管多信任自家大伯,还是有些担心。 程大福抱着包裹,带着两个小厮模样的青年冲自己走过来,赵六柱还有些搞不清状况。 “走吧,我和主家说了,今天我和你一起去把店铺定下来。” 又怕赵六柱担心,把钱盒子交还到赵六柱手上。 “这是换好的银锭子,五十两,这是一张银票,五十两,一共是一百两。 主子派了两个人跟着,怕出事。” 听完这些,赵六柱挺感激的,他不知这是程家为王瑾仪而做。他心里就存了对程家的好感,对大伯也多了几分依赖。 上了程家专门派来的青布马车,没多久就来到了延寿路泰升米铺。 泰升米铺是黑色木制牌匾,悬于店头正上方,店门为六扇独立门板组合而成,现在半开,就是只有三页门板卸掉了,店里仍有几个顾客在买粮。 店伙计忙着接待,看着有这么多人进店,忙打招呼: “几位客官先自行挑选,我这就过来。” 把买粮的大娘送出门,转身拿身上的毛巾擦了擦手,微微躬身,问道: “几位想买些什么?我带你们看看,你们打算买多少?买多了我们店有折扣。” 赵六柱记下了有“折扣”问道: “你们东家在吗?两天前,我和他谈过,要转你家店铺的事,今天想认真聊一下。” 伙计仔细观察着这群人,说话的是一个手持扁担的少年,看着还没有自己高,年龄也比自己年少些。 后边跟着一个中年人,再后面,还站着两个穿着短打的青年。 “客官,您稍后,我这就去看一下。” 说着向店后去了。 过了一会儿,赵六柱一行人,被请到后院,这与其说是个院子,还不如说是一个围合的小天井,带着一圈房子,能看出来,大多数房子都是仓库。 房子都做了防水,防潮,通风处理,窗子都是双层隔扇,窗棂上都加了细纱布,没贴明纸,恐怕是为了便于通风。 门前台阶抬高以防雨水倒灌,房间周围,有分袋包装的药包,防虫鼠。 木格窗下站着一个中年人,看面相平和而沉稳。 两相见礼,进了屋子,这是一个极小的套间,多亏赵六柱一行只有4人,否则,连进门见礼都做不到,没办法两个年轻人站到天井里去了。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米铺店面,存粮均算现银折价,一并转给了赵六柱。 看着赵六柱,一个屋子一个屋子地检查存粮,又把每袋粮食都打开,一一查验,程大福不发一言,只是紧紧跟在他身后。 心里觉得,这个孩子做事实有章法,很仔细,也许过去自己小看他了。 谈到一次性接收粮食的折扣,赵六柱表现出了对粮价熟悉,各种粮食不同季节收购价,分别一报,老板无奈地摇了摇头,赵春明又把这些天,摸透的各个粮铺的粮价分别说了一遍。 老板只好以批发价上打折,一次性转给赵六柱。 “你们不能再讲价了,再讲我就不转铺子了,你们必须付清现银。” 赵六柱要求前店关门点货,后院清点存粮,写明细账才可交押金。 至此,店主对年少的赵六柱刮目相看。如此年少,心思缜密,办事谨慎,难怪是领着一众大人做事的人。 店主后来提到了店里的伙计,是浔阳城人,有保人有中人,很可靠也很会做事,这是想将伙计留在新店的意思。 但赵六柱并没有接话,因为他记得很清楚,小姐在“酌定”上说了,暂定他一人在店,他一定会老老实实地听小姐的话,把事情都办好。 双方将库存的粮食,全部清点了一遍,原店主留下的东西也全都上账了。 交了定金,收好收条,谈妥翌日午后正式签约。直到这时,成大福才出言提醒了一句,要办官契。 这就是要求店主与房主都到,见一下新店主,再一起去官衙办理手续,虽然到官府要交些费用,但可免除后续不必要的争端,比如换店主涨房租之类等等 等到双方将一切约定,都落到了书面上,赵六柱要求所有余粮入库封存,并请求店家留他在店里暂住一宿。 程大福觉得自家侄儿做的很有必要,就把两个小厮留下守店看粮。 泰升米铺门前双方作别时,天彻底黑了。 这一天清点库存是纯纯的体力活,多亏程家派来了两个年轻力壮的小厮,否则得干到更晚。 上了青布小马车,赵六柱记起王家小姐说自己要改名,并要用自己的户籍办理租店手续,于是说道, “大伯,现在还能出城吗?” “干嘛?” “我得回家一趟,租店得用户籍。” “恐怕城门早就关了,明天再办吧,先回程家。” 一到程家,安排好赵六柱,程大福赶忙去上房,把今天所经历的事情,向主家汇报。 翌日,赵六柱取来户籍,在衙门顺利更名,从此开始,赵六柱就成为了泰升米铺的赵春明,王瑾仪的寻人大业终于走出了第一步! 第42章 人比人 朱玉在永兴巷收到以娘亲的名义送来的小包裹,有点茫然,不知是该交给夫人,还是给小姐?拿着包裹不知如何是好,久久地在门房前犹豫不决。 青梅看见了又好气又好笑,觉得朱玉离成为掌事丫头还差的太远。便走过去提醒道: “把东西收好,回去交给小姐,懂吗?” 朱玉现在见了青梅就心虚,甚至都不敢看青梅的眼睛,低着头“嗯”了一声。 回到王家老宅。 朱玉急急地寻小姐去了,看着朱玉前脚打着后脚,走的跟跑没有区别,青梅摇着头,心里感叹,真是没眼看,想着: 朱玉这丫头帮不上小姐的忙,还净给小姐露底,现在在王家出不了大问题,要是将来成了小姐的陪嫁,不尽害小姐了! 青梅计划着该如何调教一下朱玉。 王瑾仪一拿到小包裹,就猜到是赵春明送来的。 回到屋里支走了闲杂人等,打开一看。原来是个自制的线装账册。 是一本小小的流水账,每笔花销都清晰明了,尤其是每笔账后都有详尽的备注。 还特别提到,店已开起,店名沿用了“泰升米铺”这个旧名字。 既节省了做牌匾的费用,也是因为泰升米铺在此地开了好几年,有一定的顾客基础,所以沿用泰升作店名。 王瑾仪虽认定赵春明是个可以办事的人,但没想到,泰升米铺开的比原来的预想更快,更顺利! 自己终于有了开展寻人大业的机会,米铺往后除了经营,主要是为寻找陈智远服务。 对!就这样,一个专为找陈智远设计的项目,筹划好开始实施了! 咦!这账册里怎么还隐含着有点别的意思呢?王瑾仪反复看着明细的备注,银子是在程家换的?那么程家?这么说……?娘亲? 既然娘亲没有阻拦自己搞经营,这是默许的意思吗?可又没得到正面答复,不管怎么说,自己还是小心点吧。 反正泰升米铺终究开成了,值得开心! 王瑾仪把自己的全部精力都集中到两件大事上,忙的忘记了时间。 现在自己既要偷摸把米铺开好,还要努力写画本子,赚钱为找陈智远铺路,别说,自己好像挺有正事干。 翌日,初升的阳光从稀薄的云层洒向大地,院子里的古银杏树,高举着一把把小伞,欢迎着新的一天的到来。 院子里忙碌的下人,在王嬷嬷的监督下,有条不紊地收拾着父子二人的书房。 书桌上宣纸雪白,书案光亮,书籍规整,书房里一尘不染。 一早上,王瑾仪像闹钟一样准时,晨时一到就开始背书,整个二房院子都是小姐奶声奶气的背书声。 有这么个勤奋的小姐,既是二房的骄傲,也是定时的警钟,告诫着众人,努力吧!否则连3岁的小孩你都不如。 东厢房里的欧阳文澈,就有这种感觉 欧阳文澈8岁那年以头名考中了秀才。那时他是何等的骄傲,甚至都抑制不住自负。 现在,那些自负被王瑾仪每日例行的背书声击得粉粉碎碎。 没办法,人就是怕比较,和这个小女孩比,欧阳觉得自己可以算是笨,跟聪明没半毛钱关系,自己只能算努力。还自负,自己根本没有自负本钱。 欧阳文澈甚至刻意暗中,与“文妖”比试。也在早上看半部文章,第二天早上回忆着背诵,只能记住大概意思,要想像这个女孩这样,流利背诵,不可能。 如果晚上睡前再复习一下,第二天早上回忆着能磕磕绊绊地背一部分。 试过几次之后,欧阳终于承认了,自己智商有伤。 能力的落差催人奋进!欧阳文澈现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努力。不用任何人催促,起的比“文妖”早,全天集中全部精力看书学习,晚上直到累了才休息。 王瑾仪却一点也不知道,自己给未来的皇家新人,带来了多大心理压力?而且从此刻起,王瑾仪已成了他人心中的高山仰止。 云五把王瑾仪新写的《西行漫记》讲给欧阳文澈听,刚开始他还莫不在意,后来开始用心倾听,最后觉得这个故事引人入胜。 听过之后,觉得这个让自己叫她“小姐姐”的女孩,以妖命名实至名归,甚至很配“文妖”二字。 而“文妖”女孩王瑾仪,已随母亲出了二房院门,去上房等家里进学的人回家休假。母女俩穿过树林,绕过造景,上了小桥。 王瑾仪站住了,对一路给自己讲着《孝经》的母亲问道: “娘亲,玥儿姐姐呢?” 还用手指着大房的方向。 “玥儿,跟你大伯母到浔南去了。” “何时回来?” “应该会很快吧。” “我们搬家了还能见到姐姐吗?” “你很想见玥儿吗?” “嗯!”王瑾仪真诚地点着头。 “姐姐的故事,瑾儿的梦是玥儿姐姐的。” 王瑾仪想起当初在二房大门前,两人的约定--瑾儿的梦,都是玥儿的。 “好。” 母亲笑着牵起女儿的小手,安慰着女儿说:“很快就会见到姐姐的!” 王瑾仪心中还记得,祖父说帮自己出书时,王玥仪声讨自己:瑾儿,不守诺。 当时王玥仪那气鼓鼓的样子还在眼前,两家人就要各奔东西了。浔阳府城和浔南县城,相隔300多里,对,就是远隔300多里。 这个距离在前世,都不够两脚油的距离,在这一世,就可能是只凭双脚认识世界的人,一生认识世界的极限! 前世,王瑾仪常听人说,一个人认识世界的广度,是由你一生所能接触的广度决定的。 前世极度的交通便利,让个人的认知开阔和广博,各类知识和信息随手可得,让即使没有学校知识的人也能意识深刻。 这些仰仗的都是前世里飞速奔跑的车轮子、飞机的翅膀和信息技术……。 即使远在偏僻的山区,都不会蒙昧无知,因为有极度的信息科技。 多亏了前世的意识还在,让自己在这一世有了生存的依仗。 第43章 孤儿中没有女孩 母女俩进了上房,祖母正左手拿着一卷手稿,右手举着茶碗,一边品茶一边读着书稿,见二儿媳妇母女进门,将书稿放下坐正。 母亲按规矩躬身施礼问安,王瑾仪有样学样,边行礼边说:“祖母康安。” 祖母微笑着叫起,王瑾仪和母亲落座之后,听祖母说: “永兴巷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和书礼找个吉日搬过去吧,别误了书礼温书。 你嫁进来这些年,都是你大嫂在操持家,这回你得独自管家了。” 母亲起身屈膝施礼答道:“是,母亲。” 祖母指派下人与二房掌事青梅交接,母亲随意地与青梅目光相交,青梅微微点头,跟着出去了。 王瑾仪心中哀叹:什么时候,自己才能和朱玉有如此的默契呀!可能因为自己不是个能干的主子吧,身边的人都能力一般。 祖母又说着: “以后你们每月的开销,会直接拨过去,月末会有人去永兴巷对账,平常就不用过来了。 书礼和文栋进学的费用,都会一并转过去,自己要精心管好。” 母亲抬头看着祖母,眼里似乎蒙上了一层水雾,雾气渐渐化开,眼睛里有晶莹在闪烁。 王瑾仪和母亲挨着坐,把母亲的神情看的很清楚,不明白母亲如此激动的原因。心里有个小人跳出来,指着自己演示什么叫“傻呵呵”,不断给自己翻白眼。 王瑾仪觉得自己这3岁的年龄简直有些心累,家里正面临无法预知的变动,自己得不到任何消息。才让心里的小人,不断跳出来嘲笑自己。 老管家被引进门,站在堂下回事: “老夫人,主子们就要进府了,老爷让人提前送了口信,今日都到外院正堂去。” 王瑾仪明显感到,祖母和母亲都微微一愣,又都在转瞬掩饰了情绪。祖母在前,母亲带着自己紧随其后,穿过回廊走出垂花二门。 整个前院空荡荡的,看不到一个下人,沿着回廊向正堂走,就听正门边上的小门开了。 听脚步声有人进了院子,一队人绕过影壁,前面身姿英挺沉稳的就是祖父,他见廊下的女眷在等,加快了脚步。 祖父和祖母前后脚进了正堂,在上首坐定,大伯父一家,都在左侧按位分坐下,却不见大伯母和王玥仪。 王瑾仪随母亲坐在父亲身后一排,明堂内外不见一个下人,祖父坐下后,简单整理了一下外袍,就单刀直入地道: 书元的告身已经下来了,让文震几个先去浔南县帮着忙一下,尽快安顿下来,文震和文博乡试在浔南考。 府里的安家费准备好了吗?” 祖父看着祖母问道,祖母点了点头。 “还有就是书礼,选个宜搬家的日子,先搬去永兴巷住下,差的东西以后再补。 说个题外话,书延在路上又救回来5个小孩,都放在花果山上,那里多是半大的孩子,恐怕无法互相照看。找几个府里人去帮忙照看一下。” 祖母应声:“我会和那边联系的。” 王瑾仪觉得奇怪,为什么每次捡回来的都是男童?听说曾一下捡过200多个男童,后来还不断地零零散散有孤儿送回“花果山”,听说也都是男孩子。 其实,古代把没父亲的孩子就叫孤儿,与大家以为的无父无母才叫孤儿不同。 府里派仆人去花果山,不知是为了遣散众人还是真有孤儿需要看护,王瑾仪猜这些可能都是借口。 还有一件事,王瑾仪始终不懂,为什么沿街收孤儿,孤儿就没一个女孩呢?性别能如此相同,难道女孩人家就不逃难,或者说过的都很好吗? 突然,王瑾仪一阵后背发凉。 不是没有女孩逃难,是家里有困难时女孩第一个就牺牲掉了!不是卖了,就是…… 在这个男子为尊的时代,女人和女孩在困境中没有生路啊!想到此,王瑾仪心下一片冰寒。 女人的命不在自己手里,只在命运,在世道,在男权,在夫权掌握之中。一旦发生灾难女子第一个被放弃了! 不能主宰自己命运的女人,如草芥毫无价值…… 王瑾仪无限感激前世受到的高等教育,多亏自己记忆没丢,多亏自己还是前世的王瑾仪,思想和个性都没丢,感谢苍天! 越想越坚定了,不管何时自己绝不放弃自我!王瑾仪咬紧牙关,握拳地给自己打气,祖父说到了自己: “瑾儿,你的书稿通过审稿了,会和你三叔的书一起出。 书坊对你写的故事挺感兴趣,想单独出一本小册子试试销量,瑾儿再有故事还可以继续写。” 这回王瑾仪学乖了,举起了小手想要发言,母亲把孩子伸高的小巴掌拉下来抓住。 祖父看了看王瑾仪,然后环视了一圈。 “各房还有不明白的可以留下,没有就回吧。” 王瑾仪被母亲抱起,出门时回头看了眼祖父,祖父也正看过来。自己就这样被带走了?心里有话没说,卡在嘴里上不去下不来,真是无语了! 王瑾仪两只小手一叉腰,想让母亲知道自己生气了!可无论怎样,母亲就像没看到,抱着女儿直接进了垂花二门,才把女儿放在地下。 哥哥王文栋跑过来,牵起妹妹的手: “瑾儿,生气了?我们瑾儿最乖了,你有事就跟哥哥讲。” 王瑾仪意味深长的地看了一眼,6岁的哥哥。小屁孩儿!王瑾仪也鄙视自己,居然混到需要一个小孩子哄的地步。 哎!算了吧! 王瑾仪被哥哥牵着,往自家院子跑了。又回到了自家正房。青梅已经回禀说,欧阳文澈看书不来用饭了。 餐桌上一家人情绪都不错。父亲看着妻子儿女高兴,母亲见到旬假归家的夫君和儿子也很挺高兴。 王瑾仪今天高兴是因为泰升米铺顺利开业,自己的第一部作品也刊印了,心里美美的。对自己来说今天算是双喜临门,心里的人似乎离自己近了一步。 王瑾仪又化身成干饭小超人,全心沉浸在美食的中,用过饭,一家人又聚到了榻上。 母亲给父亲斟茶,父亲准备抽查哥哥的功课,王文栋紧张地看着妹妹,王瑾仪有些糊涂地瞪着毛嘟嘟的大眼睛,不解地回看着哥哥! 第44章 不受待见 王瑾仪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哥哥,小手拉扯着自己腰带上的长绳结。 见哥哥一直在看自己就问道:“哥哥,瑾儿这一旬没有犯错呀!” 母亲笑着说:“从瑾儿先开始吧! 瑾儿,我们《论语》学几篇了?” “3篇。《学而》《子张》《为政》。” “啊?”“啊?!” 屋里同时出现两个惊呼。 哥哥王文栋问: “瑾儿,你这一旬背会了两篇?” 王瑾仪刚要点头,看王文栋吃惊的神情,赶紧坚决地摇了摇头。 “慧娘,你在教瑾儿学《论语》?” 父亲端起茶碗含笑看着妻女问。 “我带着她读了读,她自己记住了。” “瑾儿,你懂《为政》的意思吗?” 王瑾仪心中的小人又使劲地想要挤出心门,有什么不懂的?不就是一些道理吗? 既然问了,来吧,展示: “子曰,五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六十顺耳……子曰,非其鬼而祭之,谄也,见义不为,无勇也。” 一篇背完,哥哥接受了现实,不再挣扎了,妹妹就是比自己厉害! 父亲脸上现出不可置信的表情,还给女儿又开了个《子张》的头,王瑾仪又磕磕绊绊地背了一篇。 没办法,只能磕磕绊绊,否则有点人设超纲! 这回可不能再表现了,目前刚刚好,别再显示自己了,容易掉马甲! 王瑾仪乖巧地开始喝水。这回不等父亲开口问,母亲把书案上的一摞书稿指给夫君看。 “瑾儿又写了新故事,想找个书坊自己单独印,你拿给父亲看一看,不知可行吗?” 父亲从榻上起身,坐到书案边翻了几页,屋里的安静被王文栋打破了。 “瑾儿,你是怎么能把书背下来的?” 王瑾仪心想:我是从中学开始,每个假期都背,我不仅背过《论语》,还为了试记忆力,背过古文的好多书。还有就是我喜欢古文,哥,我怎么跟你讲呢? 于是王文栋看到的就是妹妹歪着头,定定地望着自己若有所思。 王文栋又问: “瑾儿,你能说一下,你是怎么记住的吗?” 怎么说?我能说,前世的记忆没有丢。我有三十年的记忆,我有成年人的理解能力吗? 哥,原谅我吧!我不说呀!王瑾仪迟疑着开口说: “慢慢就记住了。就是,就是慢慢的记!哥,你也能记得住!” 王文栋垂着头,低低地说: “我不如瑾儿聪明,我要背好多天才能背会,还要忘记。一旬只学一篇,有时多一些我都背不下来。” 王瑾仪真心疼惜哥哥。自己这反复打击一个孩子,是干什么玩意啊? 自己这是又犯了爱炫耀的毛病。王瑾仪的自责还没结束,父亲发问了: “瑾儿,这个故事是怎么想到的?” 哎!又来一个,能明说是个翻版作品吗?还是不能。 其实人物不同,在《西行漫记》里,唐僧是虔诚的信徒,不受任何人指派,只是被神明召唤。孙悟空是被菩提点化的信徒,是个捉妖僧。 这么写,是因为在这方形的天地里,王瑾仪的经历和见识极其有限,素材又只能产生在生活里。 所以,没见过猴子也就不能写!不能写猴子,也不能写猪,更不能写龙。你说说啥也没看过,能写的就少的可怜! 于是,猪八戒就变成了个大肚子和尚,组成取经三人组,经历了各种困难一起去取经的故事,就这样诞生了! 王瑾仪大致地给家里人讲了一下,父亲、母亲、哥哥都惊呆了: “你是怎么想出来的?”先是王文栋沉不住气了,问了一句。 王瑾仪把在心里早就想好的答案,像模像样的说出来: “上次去凌云寺烧香就想到了,后来又想了想,就想成这样了。” 父母齐齐地看着女儿,母亲对父亲说: “带瑾儿去上房,问一下父亲的意见吧!” 这次在王瑾仪的坚持下,一家四口人一起出门,如愿在上房见到了正在对弈的祖父母。 祖父见跟着进门的青梅抱着一摞手稿,便放下了手中的棋子: “我们来听听有什么故事。” 祖母把棋盘上的棋子尽数收进棋罐,做好倾听的准备。 一家人施礼后,父亲刚要开口,祖父抬起手制止住了,祖父开口道: “瑾儿给大家讲讲你的故事吧。” 青梅把一摞手稿放在案几上,无声地退了出去,正堂只站着二房一家人。王瑾仪先拉住父亲的手,送到下首位坐下,又分别把母亲和哥哥也送到座位上坐好。 自己走回到房间正中央站好,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来。 王瑾仪从凌云寺开始了故事,把一众各具使命的和尚组合到一起,去西天取经。只口述了开头,讲了唐僧被神明召唤,悟空出世就讲完了。 祖父问出一屋子人的心声:“后来呢?” 看到众人看自己,王瑾仪把所有的无法解释来源的部分,全都滤掉,讲了:耗子精偷和尚;坏和尚偷袈裟;路遇危险;精怪阻挠…… 王瑾仪顺着名着一路讲起来,可想了想又得打住了,不能再涉险暴露自己了! 只要能出一本话本子,帮自己把“夜空中的星”这个名字传出去,陈智远就有可能看到、听到这个名字,那就是希望。 如果陈智远能认出自己!一定会想办法来找自己。这就是王瑾仪要写话本子的初衷。 祖父沉吟了一下,开口道: “我们瑾儿想要“扬名显亲”,对吗?” “对的,祖父,这样做不好吗?” 祖父没再接话,而是看向儿子: “今天你们就去看看永兴巷的房子,收拾的差不多今天就搬吧!” 祖父转头对祖母说: “给孩子们准备些安家费,这两天多关心一下,让二房现在搬吧。” 王瑾仪心中警铃大作,咋了!出什么事了?自己做什么了?祖父听个故事就坚定地让自己家赶紧搬走。 明明来上房之前还好好的,这讲了一个取经的故事,就连选日子都不用选了?自己就这样被撵走了!难道自己和猴子一样不招人待见?! 第45章 墨点 这是为什么呀?王瑾仪满头问号。 看着父亲起身给祖父施礼,王瑾仪赶紧插话: “祖父,瑾儿的故事可以自己出书吗?” 祖父点了点头,问道: “你是想说,不和你三叔一起了,而是要自己单独刊印这个故事,是吗?” “对的,祖父,这样可以吗?” “我们可以试一下,瑾儿去过书坊吗?” “没有,祖父,瑾儿还没逛过街市。” “书礼,可以带孩子们逛逛街市,带两孩子去书坊看看。” 王书礼听了父亲的话应承着:“是父亲。” 祖父只是略沉了沉就说:“书礼留下,你们先回吧。” 这是让母子三人先回去,准备搬走的意思。 告退出来,王文栋牵住妹妹的小手,似有觉悟地喃喃自语:“瑾儿就是比我聪明,好像祖父也是这么觉得的。” 声音越说越小,直到听不清。 王瑾仪心想:自己的顺境该结束了,给自家哥哥留点活路吧,于是摇着王文栋的手,晃了晃。 “哥哥,哥哥,你能教我写字吗?” 起先,王文栋还陷在隐隐的自卑中,听清了妹妹的请求,突然被唤醒了认知。 就像一团将要熄灭的火,忽然遇到了一阵微风吹过,死灰反而猛烈地燃烧了起来。王文栋心中的火苗突然蹿的老高。 是啊,妹妹不会写字呀! 这是王瑾仪给哥哥的台阶,王文栋也很快接住了这个台阶。 “好,我教瑾儿习字。” 王文栋回二房这一路,都是欢欣雀跃的,看着王文栋蹦跳的脚步,王瑾仪的愧疚减少了。 习字,注定是是王瑾仪自找的苦差事! 前世常听人说,10年学画,20年成书。说的就是学画画,练10年就能有成效。而练书法,却要至少练习20年,才能有成绩。 这20年,还需每天有固定静心的时间,反复书写。至于写了几年,就觉得自己可独创书派的人,王瑾仪一直以为,那些人均为“天外飞仙”,不敢置评! 现在,自己主动要求习字,是因为王瑾仪在哥哥的书房见过王文栋的字,虽显稚嫩,已小有了气势。 从稚嫩的笔法上,能看出书写者有了几年的磨练,哥哥的长处正是王瑾仪的不足,既可以用来为哥哥加持自信,又能让自己的学识有个出处。 以后自己再出书写故事,也不会把哥哥打击的太厉害。 说干就干,王瑾仪来了雷厉风行的干劲。回了自家正房,就急急地通报给母亲。: “娘亲,我要跟哥哥学写字。” “好哇!瑾儿,娘亲给你讲一下。” 母亲坐下看着孩子说道: “你现在胳膊没力气,手还太小,抓笔有困难,娘担心你一下写不好会受打击。” 母亲拉着女儿的小手,抬起来让女儿看自己的小肉手,接着说道。 “原是想等你再长大一些,开始习字。” 母亲又把王瑾仪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说道: “瑾儿现在每天认字背书,都是在为习字做准备,可以不用着急,瑾儿能听得懂吗?” 王瑾仪发自内心地感谢苍天。此生,给了自己这么一位有远见的母亲。 好像前世看到过报道,有机构曾经评定说,有一类母亲,更容易培养出天才。 可见母亲是多么重要,母亲和天才有着产生的必然因果! 所幸自己 此生不仅有好母亲,也有了目标! 为了平衡哥哥的自尊心,王瑾仪转了转眼珠,从母亲怀里滑到地上,伸手拉住一言不发的哥哥往外走。 王文栋一脚跨过门槛,转身扶着妹妹,慢慢地越过门槛,出门。 到了廊下,兄妹二人嘀嘀咕咕耳语一阵,就向着东厢房王文栋的书房跑去。无影人奶娘跟在小姐身后,寸步不离。 东厢房里。 王瑾仪小手里举着最细最细的毛笔,头扎在桌案上有一会儿了。 哥哥王文栋心疼地轻拍着妹妹的背,劝着: “瑾儿咱们不急,不急的,你还太小了,写成这样已经很好了!” 然后列举着自己刚习字时,还不如妹妹的事例。嗳!为了劝自己,小哥哥也是拼了,都开始黑自己了。 王瑾仪抬起头,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里盈满了泪水,这真不是表演。王瑾仪是真有挫败感,现在都恨不能打自己一顿了。 咋能这么笨呢?! 先说笔不听使唤,再就是笔上的墨汁深浅无法掌握。 哥哥说从笔划练起,自己就是从笔划开始,确切的说,是从每个墨点练起。 每一笔就是一个墨点,已经写了大半篇纸,还没有任何改变。 王瑾仪这颗老心脏,都承受不住打击了,直接把头埋到桌案上,默默流下了自我“感动”的泪。 这笨的把自己都“感动”哭了! 没等墨点祸害完雪白一页宣纸,父母就推门进来了,看着王瑾仪泪流满面地写字,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王文栋一见父母进门,找到了救星,跑过去拉住父亲。 “爹爹,你快看瑾儿在写字,你看瑾儿写的是不是很好?比我当初写的好?!” “爹爹,你看是不是?是不是?” 父亲起初以为,孩子是受了什么委屈,可当看到雪白的上等白宣上一团一团的墨点,就明白了儿子的急切和女儿的热泪盈眶。 不过,父亲的威严不容他说谎。 “瑾儿,人人都有不如人之处,要么努力,要么放弃。你想怎么办?” “不!我要写!” 父亲安慰到: “你现在太小,手和胳膊不能自如控制笔,不要太着急……” 母亲走过来,看着上等白宣上一团团的墨点,把女儿手里的笔取下来,交给王文栋。 哥哥一边儿把笔放在笔缸里洗净,一边不忘吹捧自家妹妹。 “瑾儿,你已经很棒了,写的不错,很好了,真的!” 母亲把女儿抱起来,默默地抱着孩子往正房走,感到女儿趴在自己脖颈间,有些潮湿,母亲知道孩子受打击了。 母亲无声地轻轻地反复捋顺着女儿的背,抱紧女儿,用无言的关怀安抚孩子,抚慰着王瑾仪受伤的心。 第46章 恢宏的崇文坊 王文栋看着沮丧到极致的妹妹,深深地自责,父亲适时地说: “看到了?人各有所长,瑾儿如此聪慧,却被写字难住了。” 王文栋懂得父亲的心意,父亲是要告诉自己,人各有所长,谁都没什么了不起。 王文栋找回了自信,抬起头看着父亲,坚定地点着头: .“我记下了。” 而此时的王瑾仪也擦干了眼泪,心想:没有文字基础,自己所谓的写故事,听着都像空中楼阁,不会长久。 我到要看看,小小的毛笔是怎么把我难倒的! 父亲一进自家正房,就见女儿咬牙切齿地,自己擦着犹有泪迹的小脸,收拾妥当后,母亲抱着抽抽嗒嗒的女孩儿说: “我们今天也休沐吧,爹爹今天要带我们去逛街。” 母亲探寻的目光看向自家夫君。 父亲看着女儿,耳边又响起了刚刚父亲的语重心长的话: “……瑾儿这孩子早慧,记忆力极佳,留在这宅子里对大家都不利,尽快搬走…… 一定要教育好瑾儿,不要试图循规蹈矩把她养成后宅妇人,这孩子天生不适合,要按孩子的个性培养。 瑾儿必须严教,还是那句话,要找一个她学着困难,但常人不值一提的事让她做,磨平她身上与生俱来的自负和傲气。千万要珍惜孩子的天赋啊!……” 刚刚王瑾仪是发自内心的哭,伤心是真的,两辈子加起来,还没有过这么无能为力,母亲不断地给女儿抚着后背,试图平息孩子的不甘。 王瑾仪的两只小手,紧紧环住母亲的脖子。 父亲走过来问:“走吧,我们一起去永兴巷好不好?” “真的吗?好喂!瑾儿你想去吗?”哥哥想尽办法平息妹妹的委屈。 王瑾仪对一切出门的机会都是盼望的,自然拍着小巴掌附和哥哥,半个时辰后,一家人出王宅侧门,上马车,穿街过巷,来到府学衙门。 这一片建筑以府学衙门为中心,街道很规整。 整个浔阳府城的布局,东西为道,南北为街。 街道把府城切割成,方正的豆腐块,每个区域里又分成巷道。 每个方格巷道均有不同字头,定出整个区域的首字,就像现在,府学东侧所有的巷道均为“修”字头,修文巷,修仁巷,修智巷等等。 一家人站在巷口看着大木牌指示着“修文”巷。整个巷子里有书肆,书店,书馆。 走出“修”字巷,有见巷头木牌上书“和光”巷。 同时一个巍峨醒目的建筑静静矗立,吸引了王瑾仪的注意。 老远就能看到,高高翘起的飞檐,仿佛振翅欲飞的双翅,层层叠叠彩色绘画的斗拱,绚烂而瑰丽。 整个建筑 ,从下方往上望去,每根梁和层叠的结构,精密衔接色彩缤纷,高高的房脊上,青灰色的釉面瓦,在春晖中反射着阳光。 屋檐下带兰草纹的瓦当,更像装饰,与粉墙形成强烈的对比,让建筑更显典雅。 外墙墙面上装饰着空窗,可以从不同角度,窥见院落中的美景。 绕到建筑的正前方。 它更显高大巍峨。正门前朱红色抱柱,把门洞分为三个,正中间为对开双扇朱红色大门,门前过门石为巨大的长方体,雕花对望。 两侧各有一个略小的对开朱红色双扇门,为侧门。 门楼高耸,砖石紧锢而精美,门楣上有一巨形中匾,黑底金字,上书“崇文坊”。 .门前有5级台阶。 王瑾仪想起自家祖父,曾官居三品,门前可起三级台阶。按品级规制,这个建筑的级别高于三品。 台阶之下,一排规整的拴马桩。 王瑾仪内心感叹:人们对文化的尊崇,到了令人震撼的程度。 父亲把一双儿女拉到一起,指着“崇文坊”大门,说道: “这就是直属礼部,可以刊印图书的地方,在这里刊印的图书。所有官衙都有备案。也可在各府、县官办书馆,看到你的文章。 瑾儿要努力,让自己的故事,争取在这里刊印。 文栋,要让自己的名字,留在这里!” 王瑾儿听懂了,在这里印的书,传播更广,流传更久远,太好了!正合我意。 王瑾仪高举小拳头, “加油!加油!加油!” “嗯?”“嗯!?”“嗯?” 父母、哥哥同时发出疑问。 王瑾仪突然近乎疯魔地振臂高呼: “我要努力,要学文,要习字。” 哎~太难了。心里浮现出的“难”字刚一露头,就被王瑾仪,强硬镇压。 “要努力,要学文,要习字。” 父亲看着小小的女孩,用一种近似疯狂的样子高喊要学习,由衷地笑了。 一家人围着书馆、书肆、书坊的几条巷子走了一大圈,直到走不动了。 街道书铺太繁杂了,走一圈下来唯一记住的就是“崇文坊”。 那恢弘的气势,直接植入了王瑾仪的梦境里。 梦里的王瑾仪站在,高高的崇文坊台阶上,费力地敲两扇大门,这门又重又厚,发不出一点声音。 王瑾仪费力地把台阶下,自己堆的像小山一样的书稿,往大门前搬,高高的五级台阶,就像是一座山。 每一步都是那么费力,自己每次只能拿一小摞书稿,爬这座这小山一样的台阶。 然后把书稿摞整齐,摆到大门前,上完一趟,就累的坐在大门前的地上,呼哧呼哧喘个没完。 .坐在崇文坊大门前休息,就见台阶下又来了好多人,也都在爬着高高的台阶,无一例外地和自己一样,呼哧呼哧累得喘气。 好嘛,这么多竞争者。 王瑾仪赶紧爬下高高的台阶。 诶呀?!我的书稿呢?我那又高又厚,摞的跟山一样的书稿,都哪去了? 忽然有人拉了拉自己, “王瑾仪,你把笔记落在实验室了。” 这是谁?谁给我送化学实验的笔记呀? 一根仿佛闪着银光的弦,在大脑里,从记忆深处跳了出来。 对,我刚刚忘了实验笔记,于是,转身向实验室跑去。 空空荡荡的实验室里,空无一人,走廊上的人声突然消失了,一切都是那么安静。 一个人影模糊不清地站在不远处。谁?这是谁? 对了,是他把我写的书稿,都搬走了吗?他是和我一样想出书的人吗? 第47章 同梦之人 梦里的一切都是这样的清晰。 陈三郎靠在一棵枯木边,悠悠转醒,自己又梦到了自己的前世,刚刚梦里,自己那时还叫陈智远,…… 在那个梦里,好像是在上化学实验课。 王瑾仪做完实验,收好实验器械,另一个女生在唤她说话,自己从她身后拿起了实验笔记,想对照一下,然后下课了…… 梦里的教室和同学以及一切,都像是光中的虚影,自己偏偏还能回忆出每个细节。 不知为什么,梦里的王瑾仪却面目清晰,她的一切都那么清楚。 其他的一切都是模糊的,尽管和前世学校里格局一模一样,可周围的一切就是看不清楚。 王瑾仪还是原来的样子,穿着宽大的校服,梳长马尾,头上的发缝都没变,连她常戴在头上的卡子都是一样的。 每次进实验室,她就会将马尾挽在头顶,然后用一个,带着星星装饰的发圈固定。 这一次,甚至连王瑾仪,从自己手上接过笔记,手腕上的发圈都能看清。 那时,自己刚刚转学到王瑾仪那个班。 …… 陈三郎扶着树干缓缓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拍了拍布满尘土和落叶的麻衣,那个用小篆印在自己身上的名字,就像烫在了自己心上,“瑾仪”,我的瑾仪! 陈三郎笑着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衣服,那两个字,上一世就印在这里。 这个梦是这样甜蜜,每每睡梦里回到前世,还是陈智远的时候,一切都是最美好的。 这个梦,难道是在提醒自己什么?只能看见王瑾仪,是想预示什么?梦境是暗示吗? 问了自己一堆问题,自己无法回答,好像只有想要找到王瑾仪的执念,才能支撑自己,在这艰苦的环境里撑住。 陈三郎沉了沉,重新给自己血库加满血。充满斗志的陈三郎,抖了抖粗麻衣,低头把捆扎好的两大捆柴,艰难地背上肩,一步步躬着腰,下山往私塾赶…… 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陈智远发现自己成了浔阳府浔南县,青山镇陈家村的一个山民。 家里老爹带着兄弟3个人,母亲早已过世,穿来至今没见过大哥和二哥,听说都去服徭役,抵税赋了。 这是浔南县城的公差,这样一年耕种的土地,就能少交两人土地税,能够省下粮食。 也是因为家贫,大哥和二哥至今没有娶亲。 家里3间草棚,多亏穿来就是春天,不是很冷,否则若是北方冬天,恐怕自己还没等苏醒,冻也会冻僵了。 每天看着家徒四壁,陈智远总是在心里笑着自己,前世,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坏事?否则这人设怎么能惨成这样? 每日的两餐总是稀的如水,只有干重活,才会有干的吃,可为了生活,活计却一刻不能停。 这低下的生产力,除了纯纯的手工劳作,几乎没有依仗。那么,勤劳就成了唯一的本事。也成了必不可缺的技能。 自从在山坡底醒来,陈智远就是被暗夜的火把和喊声叫醒。懵懂中弄懂了自己,穿越成了陈三郎,就逐渐认清了现实。 而艰难的生活督促他,得快点儿找到王瑾仪…… 王瑾仪还那么柔弱,不该也承受这么艰难的生活…… 陈三郎背着柴,边走边想…… …………………………………… 王瑾仪一觉醒来,还没有睁眼,就隐隐听到有人说话,好像是母亲在跟爹说: “这俩孩子今儿是真累了,刚刚在车里,俩人睡的呼呼的。 像是在比着爬山一样,累的一个劲儿地呼哧呼哧喘长气。嘿,嘿,嘿……” “从今往后,你就更辛苦了,我又没有俸禄,家中恐怕会有些紧。 不用给我买上等白宣,都一样是写字,普通宣纸就很好了。 笔墨暂时不要再添置了,就把原来书房里的文房,都带来就可以了,不用再……” “夫君,这是你的家,以后你是这院子的主人。 我哪能让你受委屈?” “不委屈。此生,我们能平安相伴,儿女能有出息,家人都能平安。 这一点小小的不如意,不算什么。” “可是我,我……我们的孩子还这样小,你以后真的要离开我们,去那么远吗?我们何时才能再见呀?” 王瑾仪小嘴儿成了“O”形,惊得困意全都散尽了,心里嘀咕:爹爹确实是要远走,还好像要去好久。 又听爹爹说道: “父亲想让我们一起去,我还在考虑。那儿的条件太差了,我不忍心让你也跟我去受苦……” 还不等父亲说完,母亲急急插话: “我愿意,我愿意跟相公一起,我们可以带上孩子,瑾儿我能教好。你也可以教文栋读书。 他们也不会把课业荒废了,这样可以吗?我们全家就可以在一起了。” 王书礼沉默了一会儿,吞吞吐吐地又接着说道: “父亲还在考虑,他老人家会先派人,到那里去看一看,到时再说吧!” “大概要去几年呀?”母亲试探地问道。 “还能再回府城吗?”屋中一片沉寂,这种沉寂持续了好久。 王瑾仪觉得不会有下文了,自己可以假装睡醒了,于是睁开迷蒙的大眼,直接吓了一跳。 这干净的屋子,这张床,没有床架子,没有床幔帐,甚至没有棚顶,睁开眼睛就能看到纯木架子的房顶。 房间里的陈设也极其简洁。除了这张单人床,就是一桌,一椅,一柜,一屏风,一衣物架、一个洗漱架,只有这些。 说话声音是从屏风外传来,屏风是简洁的刺绣屏风,隐约可见两人坐在屏风另一侧的圈椅上,隔着茶几的两人,沉默静坐着。 母亲先听到屋里的声音,走了进来。 .脸上挂着泪痕,爹爹紧随其后,绕过屏风。 母亲问: “睡醒了?” “呦!你俩都醒了,醒了就收拾一下,去后院儿看看自己的房间,还差什么,我们去取了,明天开始就到这边来住。” 王瑾仪猜到了。 装作没有完全苏醒的样子,用小手揉着眼睛。 王文栋发问了:“爹爹,你要到哪里去呀?” 第48章 永兴巷日常 王瑾仪心想,哥哥也听见了,他问的正是自己想知道的内容。 “走吧,到后院儿去看看你们的房间。” 父亲明显是在打岔。 后院儿里的房间,中间两间套房,是父母亲的房间。 东侧的两间是哥哥王文栋的房间,分别为卧室和书房。 西侧的套房,自然就成了王瑾仪的房间,王瑾仪选了一个套房。 其余的房间均都上了锁。王瑾仪猜,大概是二房的库房吧。 二门以里,西侧跨院,有两排偏房,是下人的房间。 前后院儿仍是界线分明,以海棠门门为界。海棠门以外是前院,为男主人空间,东跨院为小厮们的住房,西侧为马房。 海棠二门内为后宅,平日里是女眷和仆妇们活动的空间。 看着青儿、朱儿和王嬷嬷,都从下人房迎了出来,母亲停下和几人确定着一些事情。 爹爹带着一双儿女,从东侧房间挨个屋子看起,最后回到中间母亲的套房。 这里的房间,明显比王宅里的房子要矮小,虽也是一明一暗的套房,却放不下什么摆设,只有实用家具。 明间里没有榻,只有椅子和茶几,组成了一个小小的会客区域,两把圈椅和一方茶几就成了上首。 带着花窗的木折门里,就是卧房。 卧室里,中间一个大床,两边过道,墙角处各有一个衣架。 床侧靠墙有一到顶的衣柜,纯木,无装饰。6扇对开门。,把整面墙都占满了,分了好多层。 每个人的卧房几乎无差别。 只是哥哥在东边的书房,和王家书房,还是一样的格局。 父子三人,都坐在母亲房间的大椅子上,青儿赶过来,把茶水斟好后退了下去。 王瑾仪看到哥哥几次看了父亲以后,都欲言又止,有些替哥哥着急。 心想:你究竟问不问呢? 母亲进门看大家,无声静坐,笑了笑。做到上首与爹爹隔着茶几对坐。 爹爹斟好茶水,推给母亲,母亲端起茶碗。 “你们还有什么想要带过来的吗?回去想好,明天我们就搬过来了。” 看到两个孩子,情绪不是很高的样子,开解道。 “瑾儿,这里没有高门槛儿,你就可以随时在院子里玩儿了,好不好?” 王景怡心中腹诽:哪有闲工夫疯跑了,我的两大事业,都得开工了! 那个“崇文坊”的大门,自己一定尽力试一试,看看能不能挤得进去。 不过现在还是得给母亲捧场,笑着回着母亲: “太好了,瑾仪可以在院子里,加一个秋千吗?就像姐姐院子里的那样。娘亲,好不好?!” 还不待母亲回答,哥哥突然发现,可以有机会发表意见: “娘,我可以在后院儿,设一个晨练的场地吗?” “干嘛?” “文震大哥在学君子六艺,为了练剑法,就在大房的花园留了场地。 娘,我也想学,家里能给我找个师傅吗?” 父亲接了话: “以后每个旬假回来,爹爹先教你,以后我教不了的时候,再寻师傅。” 一家人商定了,杂七杂八的一些事情,就又其乐融融了,两个孩子也似乎忘记了,父亲远走的事。 就这样,第二天和祖父母拜别之后。二房一家人正式搬进了永兴巷玖号。 王瑾仪和母亲,是第一批进入永兴巷玖号的,爹爹和哥哥到晚上才回来。 自从住进永兴巷,父亲和哥哥每天晚上都要可以回家,哥哥的学校就在几条巷子之外,不再需要父亲接送,小厮王东就每天和少爷一起上下学。 父亲去府学也变近了,一家4人每天晚上在晚饭时团聚。 只是每个人都很忙。 爹爹为了秋围,搬到前院儿西厢房去住。东厢房是爹爹的书房,其实父亲很少回西厢房住,经常在东厢的榻上凑合一晚,第二天早早地去府学。 母亲把二房的下人,裁了又裁,几乎没有多余的人可用。现在二房的人手紧张。几乎每个人都身兼数职。 就说青儿管着院子里的库房,做着手里的针线,带着朱玉检查后宅各处的仆妇和工作。 而王宅原来的管事王嬷嬷,被指派去了偏院厨房, 把管理、采买一应事情,都担了起来。院子里原来做茶点的丫头,成了永兴巷的面案,过去偶在二房里开火做饭的婆子,成了永兴巷的大厨。 原来家里的马车,直接降级成了青布二人小马车。而且只剩了2辆。 这两辆马车,原是管事出门采买才用的,现在,永兴巷的主子也只有这个待遇。 母亲屋里的桌上,规整的摞着账册,再也看不到三叔的手稿。 哥哥每天是最快乐的。因为每天都能回家见到父母和妹妹。 尽管妹妹给他的压力越来越大,但王文栋还是快乐的。 王瑾仪自从在哥哥书房,受到墨点的打击之后。 每天午后,用一个时辰练习运笔,雷打不动。 坚持几天下来,小手僵硬,胳膊酸疼,小手拿勺子,都在颤抖。可她还在坚持。 王瑾仪的学习热情,有时,都让做父亲的王书礼惭愧。 每日卯时,王瑾仪准时起床,去母亲房间背诵前一天所学的《论语》。 这几天,《论语》的20篇,眼见着就要学习过半了。吃完早食,还接着学新的内容。 午后,王瑾仪还要学女工。 要知道,女工有好多繁杂的内容,比如:纺织、刺绣、裁缝,编织等等。 每天象征性的学一个时辰。 这一个时辰,使得王瑾仪苦不堪言。前世的四体不勤,造成这一世的手忙脚乱。 开始学刺绣的第一步,仅仅一个劈线,把王瑾仪的小手,搞得都不分瓣儿了。 接着学配线、配色、套色、混色,针法,仅仅听个大概,王瑾仪就头痛。 想为这个时代的女人呐喊,明明是可以利用社会分工,减轻劳作,为什么浪费大好的年华? 全体女性都要学这么专业?噢,也许是自己从前一世而来,没有任何女工基础,学起来异常的艰难。 有时母亲指着一块布,问: “这块布,给10岁左右的学子做春衫,应该剪什么样式?配什么样的贴边儿,领口用什么样的针法?可以在袍子上都配哪些纹饰?学子袍子可绣哪些花纹?…… 王瑾仪已经是马力全开,拿出了前世高考的精力,却总是落败。 母亲想了个办法,为了督促她,让朱玉和青玉与王瑾仪一起学针线。 青玉绣功,针法进步神速,朱玉针法学的极快,很快就掌握了配色、配线等一套规矩。 王瑾仪终于明白了,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的道理。 已经学了两旬,自己永远不如两个婢女。唯一值得告慰自己的,是理论知识掌握的出神入化,但是,别提干活,一到干活,就是豆腐渣工程。 所幸自己有两个巧手的丫鬟,自己不用亲自出手。 可每每想起,前世里,自己在陈智远的衣服上,用青丝绣了一个“瑾”字。总是想捂脸,哎呀!丑死了,怎么办?!都留在了上一世,无法改变了。 王瑾仪现在发现,自己除了上一世,没有丢失的记忆,所学知识和超常的理解能力几乎一无是处。 就连练字的成果,从整个墨团儿变成了一块块的小墨点。 要说两旬以来,王瑾仪还是有成果儿的。那就是《西行漫记》的第一册刊印,并发行了。 当然,这类书只能在普通的书坊出版。进不上了“崇文坊”的大门。 《西行漫记》全书已经结束了,共7集,其中故事都压缩改编过,更加紧凑。 有三级,在祖父那儿审查。刚写好的三集在母亲手里整理。 从今天开始,王瑾仪要开始以某个故事改编,十二美女小姐为背景,写一个叫瑶瑶姐姐们的故事。 刚一说《瑶瑶姐姐的故事》,录故事的母亲和坐在门前干活的青儿,都噗嗤一声笑了。 王瑾仪莫名其妙的看着两人…… 第49章 第一批来客 王瑾仪心想,别以为是个小故事,这可是一部,可以让人成名成家的传世之作呀。哦,不是结婚的意思啊!别不当回事儿! 看着母亲和青儿,都捂着嘴笑,王瑾仪决定先剧透一下。: “这是12个姐姐不同的生活,不同的家庭,不同的命运的故事。” 看了母亲一眼后,又接着说: “这回要写12个故事。” “哦,你先简单讲给母亲听,然后母亲给你录下来。” 于是,王瑾仪把每个人,按着判词分开,形成一个独立的人物。 当然,人名得由母亲取,于是就出现了第一个故事《林淑娘传》。 之后的十一篇顺理成章。 又一个月初的午后。 永兴巷玖号院,迎来了第一批客人--祖父祖母。 祖父制止了门房的通报,与祖母踏入这专为家中学子,参加科考置下的房产。 这里的环境清幽,附近有众多名士聚集。周围书店、书铺比比皆是,文风盛行,更方便查阅各种学习资料,也有更强的文化氛围。 此时的永兴巷九号院儿里,除了沙沙的,风吹过树叶的声响,没有任何人声喧哗。 祖父沿着东侧树影,来到东厢房外。 此时,书房门虚掩着,王书礼侧对着门窗,似乎在面壁背诵着什么?他没有穿外袍,外袍脱下搭在衣架上,只着了短衫。 下边儿的裤腿儿全部挽到膝盖上。脚上穿着粗布袜。 头发全挽于头顶,用布带系住。 边写边回忆边背诵,之后挥毫写着什么?祖父轻轻走过去,站在二儿子身后,边看边微微点头。 时间就这样,在寂静中流逝。 祖母和身后的婢女,终于转身向着海棠二门走去。 一到门前,守门的婆子施礼后,去报告给夫人,正赶上朱儿和王嬷嬷从房里对账出来,急急施礼。 闻声,母亲急忙迎出了房门。 院子里来的什么人,王锦仪根本无暇顾及。 因为毛笔的笔势、笔划的练习,已经到了让王瑾仪沉迷的地步,对,可以叫做沉迷,为什么呢?因为无论屋里的哪个丫头“阻挠”,都不能让王瑾仪停下休息。 即使手上沾满了墨汁,小手累得一直颤抖,纸上没有一个写的满意的字,王瑾仪还是含着泪,坚定地“祸害”着纸和墨。 写了已经整整一个月了,写的不好看也就算了,写的不能看,这是什么鬼呀? 王瑾仪自从练字以来,不断被锤炼的神经,似乎变得越来越坚强了,可这个千锤百炼法,究竟要干什么呀!心里再坚强,也要承受不住了。 这怎么能这么坑呢?怎么能这么笨呢?自己现在,写字,写字不行;女工,女工不行。 王瑾仪对自己产生了无限的否定,甚至,都有点儿不认识自己了。 心里千万声哀嚎,谁来拯救我的自尊心! 老天好像听到了王瑾仪的呼唤,门开了。祖母和母亲双双出现在房门前,朱玉和奶娘齐齐施礼,打断了王瑾仪自我惩罚式习字。 母亲看女儿前襟、小手、脸蛋上全都沾着墨汁。 眼睛里还盈盈地似有什么在闪烁,就先把王瑾仪从书桌前拯救了下来。 奶娘的动作很快,脱去了小姐的罩衣,朱玉更快,拿来沾湿的帕子,把小姐的手、脸擦了一遍,之后,两人拿着手里的东西,下去收拾去了。 屋里的祖母先坐下,母女俩才坐在祖母下首。 看着孙女气鼓鼓的小脸儿,还有点儿颤抖的右臂,祖母笑着微微摇了摇头。 母亲给王瑾仪边按摩着手臂,边柔声的地劝慰着: “瑾儿,祖母来看瑾儿,瑾儿是可以休息一会儿的。” 祖母看着孩子气恼的样子,笑着说道: “瑾儿的字是可以的,祖母刚才看到了,还是不错的。只是需要长久的练,再练了几个月,会有进步的。 你祖父今天也来了,在前堂,一会儿可以让你祖父写一张帖,慢慢的临帖,就会渐入佳境的,我们不急,终究会写好的。” 王瑾仪一听,就那苍劲朴茂的字,以自己现在,初级班第一课的水平,真得练个20年才能看到背影啊!对,就是20年以后,望其项背的意思。 这是纯纯的打击,疯狂的打击。 “不要,我才不要。呜呜呜。” 王瑾仪这一个月的不甘、执着;再不甘、再执着,在努力和失败中反复循环,终于有了宣泄的出口。 从小声呜咽到放声痛哭。 :我、我得哭一哭,要不我,我真的要抑郁了。 王瑾仪哭的抽噎不停,后来,开始打起嗝。母亲帮着女儿顺着后背,平复着孩子的情绪。 朱玉返回来禀报: “老爷和我们爷爷都在外院儿,让老夫人、夫人带小姐都过去。” 王瑾仪回过神儿来:祖父怎么来了?有事儿,不是应该把自家人,都召回王宅吗?哦,家被那个讨厌鬼“霸占”了,哼! 王瑾仪的声讨还没结束,就进了前院儿的正堂,按位分落座,坐在母亲下手边,就听到祖父开口了: “这是瑾儿《西行漫记》全套,销的不错,正在加印。你的《十二钗故事集》也谈妥了,正准备刊印呢。听说你在编新的故事?” 王瑾仪终于拨开了心中的云雾,见到了一点光亮,自信在缓缓增长。 抽了抽还没平复的气息。 母亲过来把王瑾仪从大圈椅上放到地下,拉平了衣角。 王瑾仪规规矩矩地走到了大堂中央。 “祖父,我想写个侠客类的故事。不知道会不会好卖钱。” 想了想,又问: “”《十二钗故事集》卖钱多吗?”祖父有些不解。 “你喜欢编故事与卖钱有关系吗?” “有啊,卖钱多,就是有好多人要看,就是众人需要啊,那就可以继续写呀!” “噢?!你写了12个人生际遇不同的小姐,还能写?” “当然可以,可以再写12个丫头啊,我们家有好些丫头,还可以加想象啊!” “好,你就先给祖父说一个吧。” 王瑾仪只是稍稍的想了一下,就把红学名着又附册中,关于鸳鸯的故事,抹去了不幸身死,讲了一个得力的掌事丫头,最后终得好结果的故事。 满堂大人听着孩子娓娓道来,无人插言。 第50章 王家子孙 祖父不错眼珠地看着,这小小的花苞头。 :这孩子脑子里都是怎么长的呢?能把看到的,都编辑到一处,然后还能再重新整理成新的故事。 祖母在想:这孩子说的,当家祖母身边儿的丫头,那不就是清萍吗?可又不全是。这孩子平常是怎么观察,才写的这么真实的呢? 父母常被王瑾仪的故事震撼,所以没有祖父母的表情吃惊。 王瑾仪看着上首的两个老人,定定的表情。 知道,故事不能再美化了,句子也不能再修饰了。现在这样刚刚好。 人设,人设一定要保住! 一众大人看着,瞪着一双毛嘟嘟大眼睛的小女孩儿,都默不出声。 王瑾仪下意识地抓住衣带上,长长的飘带,不知是否有点说多了。等待着家长们的表态。 “嗯,这个故事可以。还有吗?” 王瑾仪眼珠一转,这回还是来点儿写实派吧。于是直接把朱玉写成了故事。 母亲听着听着就笑了,这明显是女儿房里的朱玉,不过比朱玉还要有趣儿,比朱玉要更笨一些,但更加可爱,真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想出来的。 不过,作为这早慧女儿的母亲,脸上是很有光的。母亲欣慰的笑容,映在王瑾仪眼睛里。 王瑾仪也笑了,心里不知为何,是甜丝丝的。 大声地讲着朱玉清点物品,害怕管钱。和小姐一起儿……刚要说,要一起做生意,就嘎然停住了。 哎呀妈呀!差点儿把实话都说出来。这紧急的刹车,让大堂里的人们都不明原因。 祖父问: “怎么不讲了?” 父亲安抚道: “瑾儿,不急,慢慢想。” 想啥,不能说了,再说就露馅儿了。 王瑾仪乖巧地低着头。 “瑾儿就只想到这里,想不出了。” 祖父意味深长地,看了自己的二儿子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王瑾仪还在想是否要继续,父亲说话了: “瑾儿,今天说的可以了。” 母亲生怕女儿再对自己,生出新的不自信来,接话说: “娘亲帮瑾儿录下来,都整理好,你慢慢想就好了。” 在母亲的安抚声中,一个身影从王瑾仪身后走进正堂。 “祖父、祖母安。” 王瑾仪一侧头,就见,是哥哥王文栋。明天要是旬假日了,哥哥今天赶早回来了。 “祖父,刚刚瑾儿怎么了?他还小呢,犯错会改的。” 王瑾仪向哥哥身边儿挪了挪,靠的离哥哥更近了些,小小声的说: “哥,瑾儿没犯错。” 还没等王文栋听清,祖父的声音先传来。 “瑾儿的第一本儿书,和你三叔的《山河图记》,一起出的,刊印发行了。 她自己写的《西行漫记》全集在这里,我留了一套放在家里。” 说完后,看着王文栋。 “妹妹已经出了两本儿书,一本儿小册子,你也要努力。 男儿怎可不如自家妹妹呢?” 王文栋的好心情,被打击的一落千丈。 王瑾仪乖巧地伸手,拉住哥哥越来越凉的手。 “哥哥,我手疼,哥哥写字好难。我、我、我都生自己的气了。” 王文栋一看自家妹子,泪痕犹在的眼睛,还有些发红的小鼻头。 “瑾儿哭了?” “嗯!瑾儿好笨,呜呜呜。” 说到这儿,王瑾仪是真的想哭,是真的说到了伤心处。 王瑾仪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母亲抱起抽泣不停的女儿,施礼后,先离开了正堂。 王文栋很快追了过来,追进了海棠二门,进了母亲的套房的明厅。 待到王瑾仪慢慢平静以后。 王文栋劝道: “瑾儿,有好些人喜欢你的故事,你该高兴的。你看,祖父都特意来告诉你,你的书要加印了。” 又激动地一把拉住妹妹的小手。 “瑾儿,你的书我们私塾里,有人在讲,说是听别人讲的,就是那个捉妖僧的故事。 我也听他们讲了,不如瑾儿在家讲的那么好听。” 王瑾仪急切地插话,问道: “叫什么名字?” “谁?谁叫什么名字?对,叫西什么记?” “不是!是我叫什么名字?” “哦,听他们讲叫什么一颗星。” 王瑾仪一听,急了。这还行不行了,怎么能叫一颗星呢? 于是挣脱了母亲的怀抱,向前院正堂跑去。 母亲指着女儿的背影。 “跟着,快跟着。” 奶娘作为无影人的第一人,马上出现在小姐身后。 王瑾仪跑进正堂。 正见父亲拿着刚刚出的《西行漫记》,送祖父、祖母出门。 “祖父,我叫什么?” 祖父背着手,身子微微向后仰了一下,然后又俯身,看向自家的小孙女儿。 “嗯,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叫王瑾仪吧。” ..说完哈哈大笑。 “不是,是这书上我叫什么名字。” 这回祖父沉了沉,认真地看着自家孙女。 “你当时要叫夜空中的星,对吗?” 王瑾仪从地上一跃而起。 “耶!对,对的祖父,您真是太好了。” 祖父严肃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 “要好好习字,不可轻易放弃,你是我王家子孙,凡事就没有放弃的道理。” 王瑾仪恭顺施礼, “是,祖父瑾儿记下了,一定记得自己是王家子孙。” 祖母伸手牵住自己的小孙女儿,向大门口走去。 父亲站在门前,一直把祖父母送上马车,直到马车走远,才转身,抱着一摞书,看向规规矩矩站在门内的女儿。 “看,这是瑾儿的书,走吧,让你娘也看一看。我们瑾儿出了第一套自己的书。” 父亲把王瑾仪的《西行漫记》,交给了从二门迎出来的母亲,然后转身回了自己的书房。 哥哥也没有跟来,看起来也回自己的书房去了。 母女俩边走边闲聊: “娘亲,这本儿书赚没赚钱?” “瑾儿要用钱吗?” “不是的,瑾儿想像三叔父那样,也买一座山!” “你的书刚刚卖了300多册呀。” “啊?” “怎么了,瑾儿?” “能有多少钱呢?” 母女俩对这个话题持续探讨,直到晚饭时分。 爹爹和哥哥吃过饭,没有休息,都各自回书房去了。 王瑾仪加紧了12个丫鬟的故事创作。 第51章 有奖征联 王瑾仪还是像讲故事一样,讲给母亲,然后由母亲,一个故事一个故事地笔录、整理。 直到青儿来,提醒了几次。母亲送女儿回房间。 从房间一出来,就见东屋,王文栋的书房还亮着灯。 母亲伸手放在唇上: “嘘,不要吵到哥哥。” 王瑾仪使劲地点了点头。 母亲牵着女儿走到东屋门前,透过木格窗上的明纸,看到少年正在背诵文章。 王瑾仪一听,怎么还在学《论语.问政》啊?自己半个多月前,就把《论语》全部的20篇,就都学完了。 要不是为了习字和学女工,把大部分时间都占去了,恐怕,自己会把全部精力,都用在学习典籍上,学习四书五经的脚步会更快一点。 前世自己也粗略地看过《孟子》,但因年代久远流失,那时只剩了7篇,现在,母亲拿出《孟子全集》,居然是11篇。 现在这才叫真正的学习,因为从未接触过,王瑾仪再也不能过耳成诵了。 王瑾仪也需晨读,再经过母亲的讲解,晚上自己会睡前偷偷温习,第二天卯时背书,也只能背出一部分。 母亲仍然充满了热情。会反复的教授,不知厌倦。 王瑾仪是真的庆幸,自己此生有个既有才情,又情绪稳定的母亲。 之后的日子里。王锦有意地加快了创作。连续刊印了几本,描述女子个人成长的故事,当然,只能成长为宫中女官,还有女医官,就不能再成长了,因为这个王朝,就不给女性,为社会工作的机会。 很快,第一个月泰生米铺的报账来了,这回可把王瑾仪和青玉忙坏了。 送来的是流水账,青玉,不会分账,更不会记账。只能核对总数,计算赚了多少钱,可是问题来了,怎么干了1个月,米铺没赚钱还亏本儿了?! 可王瑾仪发现了问题,就是可摊在不同月份的租金,不能都从一个月扣钱吧? 王瑾仪和青玉偷偷摸摸忙了两天,终于放弃了。 青玉偷偷去找了朱儿。,朱儿自然是什么都不问就帮忙。 很快,账目分开了,有成本账,有销售账,还有几个朱儿直接帮忙管了。 到这时,王瑾仪确信了,娘亲是不反对自己搞经营的,才会如此大力度地帮助自己。 太好了,真是太省心了! 终于,可以开始利用泰升米铺搞事情了。 王瑾仪先拟了个“有奖征联活动”。 先在店门前,做了一个大大的木板。上边用竖轴写上“夜空中最亮的星”,求下联。集齐50人会开奖一次,王瑾仪下了狠心,想对能对出下联的优异者,奖励真金白银,但凡参加的即使得不上奖,也可以得到购粮的优惠。 为了大力度地宣传这个活动,争取让城里人尽人皆知,王瑾仪决定细化奖励,分级奖励! 嘿嘿嘿,连自己都觉得,分级别奖励有点狡猾。 自己也是从前世学来的办法,不过,不打算太坑,分个3等奖就行了,另外增加一个鼓励奖,多搞几个名额,也算是推动一下征联活动。 好!计划完成!就可以实施了。 哥哥帮忙写好了竖轴,朱玉传了出去,剩下的就是等待消息了。 每天王瑾仪都热切期盼着,想象中会有好多人,争着抢着参加对下联。 可又一个旬日,泰升米铺的流水账送到了,专门准备的,记录下联信息的本子也送来了,王瑾仪热切的盼望,在看到只有三个人参与了活动,还基本都是文盲,胡诌八扯的下联。 王瑾仪压住自己的人中,对自己抢救了一下。 不急不急,慢慢来,不急不急,当初不是预料到了吗,再说是为了扩大名声,那就得有过程…… 王瑾仪对自己的劝解挺有效,总算安慰住了自己的委屈…… 王文栋现在开始沉浸式的学习,完全不能自拔。 每当自家小妹妹飞速的向前,自己每天上学追都追不上,甚至怀疑自己的智商时。王文栋曾偷偷地问过母亲: “娘亲,你有妹妹的时候,吃过仙丹吗?” 母亲先是愣住了,而后明白过来,微笑着回答说: “是怀着你的时候,吃了仙丹,生下你后,觉得孩子又乖觉又聪明,才在有妹妹的时候,又吃了一颗仙丹。 你看妹妹和你一样听话,还聪明。” “可我一点儿都不聪明。” “我的文栋是聪明的,只是和妹妹的聪明不同。 你习字就很厉害,妹妹就不行。 妹妹背书很厉害,你只是需要用功一下也能背出来。” “不是,娘亲,我觉得妹妹都比我强,私塾里好多人。在传妹妹写的故事。 妹妹还那样小,就已经能“扬名显亲”了,我还什么都不是。” 母亲放下手中的账本儿,就像是随意闲聊一样,认真的开解着儿子。 儿子面对比自己小,却超出常人的妹妹。难免会有压力。 屋子里,母亲和哥哥的交谈,门外的王瑾仪听得真切,低着头,默默地站在门前,听了有好一会儿。 就带着奶娘走向院子里,刚刚扎好的秋千。 奶娘把小姐抱上大大的藤椅,轻轻推动,王瑾仪紧紧抓住两侧的绳索。秋千开始缓缓摆动。 王瑾仪陷入了沉思:自己该停一停了,哥哥的压力太大了,甚至都到了自我怀疑的地步了。 自己得对以后的目标规划一下。 急需做的创作,要继续写话本子。米铺要努力传名,米铺也要快点走上正轨。 得稳定盈利,最低要求,钱不要打水漂。还有就是习字,自己得快一点儿学会文字。 不能总是写墨点子了,至少要做到用笔自如才行……。 当母亲牵着神情沮丧的儿子,走出屋门,就看到,洒满阳光的小院子里,光影斑驳的树荫下,女儿坐在秋千上,裙摆和发丝在风中轻轻飘动,脸上洋溢着轻浅的笑。 微风和阳光都像是小女孩的陪衬,她就那样乖乖地拉紧绳索,随着秋千轻轻摆动。 树上的鸟儿,飞过的蝶都装点着这幅美景。 秋千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像在唱快乐的歌谣。 母亲很少能看到,孩子能如此享受自由、休闲。 母亲拍了拍儿子, “文栋,也去玩儿一会儿吧。” “娘,我还有功课。”王文东回东屋去了。 笨鸟也得快点儿飞了。 “娘亲,娘亲,我有事要问一下。” 第52章 柳絮飞 王瑾仪灿烂的笑容,变得越来越明媚。 春日的夕阳里,王瑾仪开始把每日傍晚的时间,用来荡秋千。 因为每天这个时间,哥哥都会放学回家。不出所料,就会看到妹妹全心投入,玩儿的忘乎所以。 王文栋刚进二门,就见妹妹,忘我地和飘飞的柳絮在空中乱舞。 王瑾仪站在秋千上,两只手够着飘飞的柳絮,哈哈地笑着,小手疯狂抓挠…… 王文栋站下,大声地喊着: “不要乱动,快抓住,要抓住绳子。” 然后跑过去,和奶娘一起把秋千强行停下,教训妹妹: “为什么去抓柳絮,不小心就会摔下来,再不听话,让娘亲把秋千拆掉!” 每每这时,王瑾仪都会甩开哥哥的手,气呼呼地,走到树下的石凳边儿,叉腰靠着石凳,瞪着哥哥。 王文栋总是好脾气地陪着妹妹站着,等到奶娘拿来了坐垫, 放好之后,抱着妹妹坐到石凳上。 然后,给妹妹讲刚刚有多危险,自己有多么担心。妹妹双手一插,歪着头不看王文栋。 王文栋为了哄妹妹开心,就会讲一件,这一天的趣事,或是学堂里有人出糗,再或者,在上学和放学的路上,看到的趣事儿。 然后兄妹俩,就嘻嘻哈哈地笑个不停,还会不明所以地,互相咬着耳朵,小小声的说着什么,然后又会开怀大笑。 就这样,每天上演同样的戏码。母亲站在窗前,看着两个孩子,又重复着前些天的兄妹和好大戏。 不由笑着摇了摇头。 瑾儿早慧,就这样每天哄着文栋开心。 然后,文栋就会欢快地,开始傍晚的学习。 好像之前,母子俩聊的关于压力的事儿,不知不觉间就飞走了。 王文栋只是在学习上更拼了。经常东间书房的灯,很晚了还没有灭。 早晨,王文栋起的很早,先去练习“君子六艺”的剑法。 自从王文栋跟爹爹学了剑法,就每天早早起来,也不用督促,风雨无阻地练习。 杨花的天气,风变得越来越暖,柳絮似雪,纷纷飘舞。 让爱的人更爱。像王瑾仪每次看到飘飞的柳絮,都会张开双臂,在飞花中疯跑。 又恰恰总被放学的哥哥,碰个正着,之后都会大惊地把人拉住,抱着妹妹坐到,带坐垫的椅子上。 母亲这些天也看明白了,兄妹二人的这个“兄长教妹”的戏码。 母亲担心女儿坐在石凳上受凉,在石凳间增设了木椅。 哥哥会认真地给妹妹讲,疯跑的利害,然后循循善诱。 等着妹妹说: “哥哥,瑾儿错了。” 这样类似的场景,每日傍晚发生,母亲猜到了,这是女儿的良苦用心。 儿子终于变得开朗了,又欢快地跑进二门喊着:“娘,我回来了!” 然后,再一次看到自家妹妹在作妖,新的教育妹妹的戏码,就又开始了。 一段时间以来,王瑾仪沉浸于这种游戏,乐此不疲。 有时,习字还没到时辰,就会把笔一放,喊道: “快点儿!帮我收拾,我要去玩儿了!” 看哥哥已经跑进二门,王瑾仪就推开门喊: “哥哥,我在这里,乖乖的。” 王文栋就会跑过来,牵起妹妹的小手。 如果看到妹妹小罩衣上,染上了墨点儿,都会假装看不到。 还会不断给妹妹吹彩虹泡泡: “我家瑾儿又上进了,写的怎么样,让哥哥看看。” 王瑾仪是有自知之明的,这时,就会强制地拉着王文栋,不许他进屋看。 有时,看到妹妹写的字,或者叫做小墨团儿,王文栋还有话夸妹妹,然后带妹妹跑到秋千架下,玩儿一会儿。 直到母亲让二人洗漱,开晚饭。 日子就这样儿,在海棠门内,欢乐地流逝着。 前院科考应试的爹爹,忙得昏天黑地。 自从来了永兴巷,年轻的王书礼从没进过后宅,晚上经常宿在前院书房。 有一次,王书礼穿着家里的布鞋,去了府学;还有一个次穿着家里的粗布袍,进了学堂。这种事发生过后,母亲严厉地训斥了父亲的小厮王丙。 把外院儿从花果山送来的孤儿,提上来,做了父亲的书童。 经祖父同意给其冠了主家姓,还按收留孤儿的祖籍起了名字,名字里保留了家乡信息,以便这些人,以后回乡寻人或祭祖。 王晋来就这样,成了二房少爷的书童,自从9岁逃荒途中,爹娘相继饿死,他拿着娘省下来的一口窝窝,熬到了有人相救。 两年来,身体总算养出点肉,强健了,这次也征询了他个人意见,愿意留在王家,以后就是王家家奴。 他是送来的孩子里,第一个要求留在王家的,他看起来,个头不到父亲肩膀,却非常机灵,总能把一些小事,处理得极为妥当。 更为可贵的是,王晋来记忆力很好,下人们习字,他总是学的最快的,母亲对此很是满意。 王瑾仪也发现王晋来的优点,此人耳力极佳,他经常在忙着一件事时,就能听到外院儿自家车子已经回来了,并准确的分辨出,是家里那一辆马车。 其实,自己偷偷摸摸做生意,泰升米铺只要经营得好,总要用人的。 王瑾仪想,你说这个泰升米铺,也不知什么原因,生意就是好,长此以往,赵春明一个人,定是忙不过来。 看起来自己也得从,送来的人里挑个人了。 从这两旬送来的流水账上,就能看得出来,赵春明真的很忙! 母亲似有所指地提醒自己。 “瑾儿,对下人要当自己人看,不能太粗心,要多观察,才能做个好主子。” 王瑾仪是存心要做个好主子,可人从哪儿来呀? 王瑾仪决定群策群力,发动身边的人开小会。 .青玉做会议记录,今天会议的主题,提供可用之人,可以推举自己身边儿的人,但不见得用,还得经过考核,考核通过,还要有保人作保。 王瑾仪想:自己出不了门,出了任何事儿,保人就是担责之人。至于赔偿,那是跑不了的。 另外也得有个中人,眼前这仨当不了中人,也就是个推荐人,中人需要是德高望重的人,还得对来人极其了解。 一般得是族里的族老。 王瑾仪自从穿越而来,就越来越坚信家族的力量。 第53章 手链 小会开始了。 王瑾仪被抱坐在圈椅上的小古凳上,让3个人分别发言。 朱玉:“小姐,你不用我二哥了。他是犯什么错误了吗?我去告诉我娘,我娘可厉害了,我娘会打……” 王瑾仪实在听不下去了,赶紧打断了朱玉的胡思乱想。 “米铺的生意很好,赵春明忙不开,需要加一个人。” 朱玉听了小姐的话,总算放下心了。 青玉犹犹豫豫地想要开口。 奶娘说话了,“小姐,我家老大一直在庄上,不知道能不能行。” “他是王家的人吧?” “对呀,小姐我们是本家呀,小姐你不知道吗?奶娘都只能从本家里找。一般只有本家找不到了,才会找带身契的。” “ 哦,那他应该是管事吧。” “他不是,从老家过来,就给管事做随从,就是跟着跑腿儿,都已经10岁了,可以给小姐做一些事情了。” “奶娘,本家不是下人,我要用个干活的下人。” “小姐,你可以在庄子上找,庄子上有的是人呢。还用出去找吗?庄子里的人父母都有王家身契,不会出任何事的。” “嗯,奶娘,你说你说的对,你回去看看,给你2天假。” 奶娘小声地问, “扣月钱吗?” “不扣月钱,我给你的假,你去收拾吧,明天就走。” 奶娘谢过小姐,出去了。 青玉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刚要张嘴。 “青玉,我的私房里和库里有什么东西能做礼物吗?” “小姐,那些都是别人赏的东西,送人不好吧?” “我从立账开始,现在领了多少月钱了?” “小姐,你每个月半两钱,就是五个大钱,第一个月因为立账的事,就被扣了一半儿,上个月刚领了半两,这个月还没有发月钱呢。” “朱玉,你拿着我的这些月钱,去上房换点儿东西,让奶娘能带上回家。” “小姐,我也不知道该换啥呀。” 王瑾仪招了招小手, “你来。” 朱玉以为小姐要告诉自己,究竟换些什么东西,于是把头伸了过来。 王瑾仪伸出一只手,指点着朱玉的额头, “”你可以问青儿啊,不许超支了?” “小姐,什么是超支呀?” “就是别把钱花冒了。” “哦!好的。” 青玉跟朱玉去取钱,两人都走了。 屋里只剩下了王瑾仪,一个人坐在大大的圈椅上的鼓凳儿上。 下也下不来,只剩下想心事。 :反正不能用王家人,容易被祖父发现。 其实琅琊王氏原本是可以经商的,但独立出来的祖父这一支,坚定地做了“清流文人”。 在家规上有明示:不入商贾,不取市井之财,不与民争利。 王瑾仪本心也不是为了赚钱。 只是想在百姓中扩大--夜空中的星,这个名声,好让更多的人能记住,帮助自己传名。 店门口的,征集下联的活动要坚持,知道的人越多越好,这才有利于自己找到陈智远。 可开门经商,说你不想赚钱,丫丫个呸的!没人信呢。 王瑾仪玩着自己的小手,低头沉思,被门外走进来的母亲,看在眼里。 刚刚母亲在屋里看见,奶娘回了下人房,又见朱玉把青儿找走了,之后又是青玉去在了女儿的小库房。 母亲带着疑惑,亲自过来看看,这个小丫头儿又在搞什么鬼。 母亲走路很轻,怕惊到孩子,吓到坐的高高的小女孩儿。 沉思中的王瑾仪,好像已经入定,丝毫没有注意到,母亲已站在了自己眼前。 王瑾仪已完全忘记了今生所在,神识又回到了前世。 还记得,为了和陈智远的约定,两个人在每个节日、纪念日,彼此的生日,都会费尽心机地为对方,献上自己亲手做的礼物。 那次,陈智远用奖学金,买了一条绞丝纯银线,只在银线上穿了两粒,紧紧相连的淡水珍珠。 在自己那个世界,淡水珍珠,已成了唾手可得的生活用品,再也不是稀世之宝,可陈智远越城而来,送来的礼物,成了两个人生命中稀世孤品。 那是个端午节,陈智远把自己抱到,半人高的装饰花墙上,坐好后,从怀里掏出,带着体温的银线串珍珠手链儿。 他微微低着头,温柔又细心地,把手链戴在自己的左手腕上。 王瑾仪轻轻地抚着,两颗紧紧相连的珍珠,有种情感叫幸福,一直涌动在心底。 还记得,那一天陈智远穿的就是那个T恤,那个用各种文字表述着心意的,我的挚爱瑾仪。 此时的王瑾仪伸出手,抚摸着自己的左腕,似乎在幸福的浅笑。 母亲看着女儿笑了,轻咳了一声,并没有唤女儿。 担心女儿的从高高的椅子惊掉下来,母亲上前把女儿抱下来。 王瑾仪激动地抱了上来,轻轻的地说: “我们不会分……” : 嗯?怎么了?这是母亲的怀抱。 赶紧住了嘴。 此时,青玉进门见夫人,屈膝唤了一声, “夫人。” 王锦仪被这声轻唤,唤醒了。 第54章 自私的爹 青玉接下来道: “小姐,我查过了,我们库房里……” 不等青玉把话说完,王瑾仪急急地叫住了青玉。 “青玉去看看,朱玉还没有回来,我和娘亲要说话。” 青玉明白了,这是让自己先出去的意思,于是微微施礼退了出去。 便听到屋子里小姐的声音。 “娘亲,我给了奶娘两天假,可以让她回家去看看吗?” “几天?” “两天,就是明儿走,后天回。” “嗯,可以是可以,为什么要给下人假,又不是过年,过节的,又没有恩赏,你怎么想起让奶娘回家?” 王瑾仪想了想,自己的确没有管下人的经验,只是凭着喜好对待下人,没什么驭下人的意识。 是啊,没有由头儿啊,咋就随便让人回家呢?! 只好制造一个由头儿,那就是编吧。 “娘亲,奶娘一年到头陪着我,瑾儿只是给她假,回家看孩子。” “这个理由儿太牵强,如今院子里的人都想家人,是不是都可以回家去看孩子?人是比较才产生不公平感,然后就会有坏情绪。 这个这个做法不可取,没有下次。懂了吗?” 母亲把女儿抱到圈椅上,与自己平视,认真地看着女儿的眼睛。 “你是这院子里小姐,得对这院子里所有人负责,不是只照顾你眼前这几个人的情绪! 更不能,今天高兴放一个人休息,明天又高兴又干点儿别的,这是错的,瑾儿记下了吗?” 王瑾仪抬着头,一副受教的样子, “嗯,瑾儿记下了,不会再这样了。” “娘亲,奶娘已经去收拾东西了,怎么办?” 王瑾仪现在进退维谷,不知如何是好。 母亲安抚住女儿,出门去处理奶娘的事情。 母亲虽然不反对泰升米铺的事儿,但拿不准,自己给米铺加人手,母亲是什么态度?只能通过眼前的小事,试一下母亲的态度。 然后再确定以后,要不要瞒着母亲。 青玉见夫人走了,又回到小姐身边,终于鼓起了勇气,说道。 “小姐,我哥哥读过书,比我学识好,家里太穷了才没有进学,他能学会记账。我哥哥很聪明的,他……” 王瑾仪听着青玉啰啰嗦嗦的说了一堆,也没有说到点子上,就一言中地, “你想让你哥来是吗?” “嗯,小姐,他会写字,他能……” 王瑾仪一听,又开始啰嗦,直接打断了。 “他在干什么?” “我哥在二房的庄子上做佃农,还有3年的身契。” “你说过,你们兄妹身契都是十年?!” 青玉身契的事儿得问清楚了,自己存了留青玉的心,于是开口问道, “青玉,你的身契还有多久?” “还有3年,小姐。” “你爹现在是秀才吗?” “小姐,家父考了3年,考中了秀才。” “那身契满了,你们兄妹俩是要归家吗?” “小姐,回不去的。” 说到这里,青玉低下了头,垂在身侧的两只手,抓住衣摆。 王瑾仪不解。 “为什么?” 青玉低着头说: “去年过年,我可以回家过年了,回家才知道,爹爹考中了秀才,家里添了新夫人。 爹爹也在庄子上找到了事情。 新夫人生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 “哦,你出来几年回家,家里有2个孩子了。” “小姐,一般是5年后可回家探亲。那几年,爹爹一直送信儿说,他没在府城过年,我就没回去,去年是想家了,就没给家里带信儿。 想回去看看,结果……” 青玉头更低了,声音变得更轻: “我一进门,新夫人就开始管我要钱,我把府上给的年节赏钱都给了她,她说我偷偷藏了私房,不交家,又叫又闹,追着打我。 我没办法,就去庄子上看我哥……” 青玉的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但没有抽泣。 “你爹呢?” “他就在屋里不吭声。” “他老婆打你,他不吭声?” “他没吭一声,也不出来看我一眼。” “你几岁进的府?” “小姐,大概是5岁,可能刚到5岁。我记得,当时老夫人说,不要5岁以下的孩子,爹就说我刚好5岁。” 王瑾仪心里1万头草兽,呼啸而过。 这是人吗?自私,先是为了供这个男人上学,前老婆累死了。为了教束修,或者说的好听点,是为了继续奋斗出名堂,又把两个孩子卖了。 虽说身契只是10年。可他也是用儿女换了钱,拿到钱了,自己考上了秀才,不感激两个孩子,也不感激任何人。倒好,又娶妻又添丁。 那道和被卖的儿女说一声儿啊,不说还不让回家,还骗儿女说不在府城。这是个什么东西,反正不是人。 真是不知道,10年身契结束后,这两个被卖了,又为家里赚了钱的人,回家之后等待他俩的,会是什么? 想想王瑾仪就气的牙根儿疼。 “你哥呢?” “我到了庄子上才知道,我哥每年结算的钱,都被我爹扣下拿走了。 我哥,除了府上发给下人的衣裳,其余的啥也没有。 其实王家对佃农很不错,每年佃农按租约交租,还一年四季给作一件衣服,地里剩下的粮食,也都归自己留用。 可我爹把大部分粮食都拿走了,剩下的粮食只够我哥自己吃。就啥都没了。” “青玉,这是你亲爹吗?” 青玉诧异地抬头,狐疑地看着小姐。 “小姐,他不是我亲爹?” “不知道,我是觉得这不像个亲爹能干的事儿。” 王瑾仪想了想,下定决心后开口。 “青玉,你想过自卖自身,进府为奴吗?” “小姐,我想的,可我的那份儿身契,在我爹手里,我卖不了自身,我没有户籍。” 王瑾仪想起来了,在这里,能卖自身的,是在官府有户籍的良民,没户籍没法过户,转不了奴籍,(这里是指奴婢,而不是指奴隶。) 王瑾仪正式地问青玉, “我是你主子,我现在问你,你想卖身进府跟着我吗?” 青玉眼珠都不动地,盯着自家小姐。 “愿意!我就是想留在王家,当个粗使丫头都行。” “你哥是怎么想的?” “他有什么办法。” 见青玉长长的呼出一口浊气。 王瑾仪点了点头,还有3年,时间有,应该能解决青玉身契的事。 有了今天青玉的决心,也就可以放心地把自己的私账,交给青玉管了。 青玉留在自己身边,至于青玉的哥哥,可以帮忙,但要看人家本人的意愿,要是人家就想做孝子,你是谁也管不着啊。 王瑾仪觉得青玉的事儿基本算是解决了。 现在自己身边儿的3个人,奶娘是王家本家,朱玉是在官衙备案的奴籍,跟定自己了,青玉现在基本也算解决了。 身边儿的3人就算都搞定了。哎!穿过来这么久,也算是有搞定的事情了。 但现在自己还急需人手。 倒是不用像欧阳文澈身边儿那些人,那么专业,那么厉害,至少出门儿的时候要有用,不能是一堆还不如自己的人吧! 主要是需要一个能懂自己的助手,朱玉,不行。 朱玉,恐怕怎么也得培养几年,就是行,也得有一段儿时间,可自己每天都非常重要,没时间浪费。 朱玉先做自己的内务主管吧! 至于对外的助手,王瑾仪又伸出白白嫩嫩的小手,攥成拳,然后一个一个手指伸出来,得找一个帮助自己出书的人,找个帮助自己经营米铺的人,这两个人都很急需。 王瑾仪的两根手指头,这两天反复数,心里的急切上天好像看到了。 奶娘提早回来了。带来了三男两女,一共5个人 第55章 能言善道 走的时候,也不知道母亲是怎么交代的,反正王瑾仪今天,见奶娘回来后,从母亲屋里出来,容光焕发的样子,一见自己,就说: “夫人说了,小姐可以自己挑人,一会儿,夫人会过来陪着。” 王瑾仪笑呵呵地微微点了点头,算是知道了。 待到,母亲带着青儿、朱玉,平儿都到了,往屋里一坐,才发现那5个人根本进不来了。 这小屋子! 母亲当即决定,去外院儿正堂。 待众人都在正堂坐好。 “瑾儿想用什么人,用几人。”母亲问。 王瑾仪今天是主角儿,第一次坐在了大堂的正前方,左手的主位上,母亲在右手作陪。 王瑾仪想了想,真不好说,有可能一个都不行,也有可能都可以留下,想用的人太多了,也不能明说呀。 “娘亲,我们一步步的来。考核合格的留下,不合格发路费,派车送回去吧。” “嗯,瑾儿想的很周全。瑾儿,我们现在先做什么?” “都叫进来吧,问一下再说。” . 5个人进了正堂,是三男两女。都看着不大,有的孩子很拘谨,也有的人很大方,端端正正地站着,不闪不避。 王瑾仪一指: “从你开始自我介绍。” “啥?”母亲直接问道。 “就是说一说自己,再说说家里情况。” 结果一串儿男孩,从左到右都说了一下,三个男孩儿中,看起来最大方的那个,在私塾读了7年书,刚过了童生试,家里是庄上的一个小管事,说是自己愿意到主家来。 那两个拘谨的,一个话不多的,另一个连话都说不利落,支支吾吾半天,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倒是奶娘,把两个人及其家庭都讲了一下,看出来了,奶娘是受人之托了,光说好话。 连话都说不利落的,还说是能说会道。 哼!看出来了,奶娘只能出门办这一次事,以后还是在后宅,老老实实呆着吧! 带到了两个女孩子,奶娘还要说话。 王瑾仪看着奶娘,笑着问: “奶母,你今天是能说会道吗?” 奶娘愣了,不再说话了。 全程母亲就陪在边儿上,一语不发。就是要看看自家女儿,究竟能不能行。 如果管人都没有学会,更不能从外边儿招人,那是自找麻烦。 当听到女儿轻轻巧巧地,就把奶娘压了下去,母亲心里不再担心。但还是怕这么小的孩子,会只听别人说好话,失去判断能力。 俩女孩儿分别自我介绍完,王瑾仪问, “谁擅长针线?”两个女孩儿都点了点头。 “朱玉去检查一下她俩的手。” 朱玉把2人的双手展开,反复检查了一遍,还不等说话。 王瑾仪又问, “识字吗?”俩人又都点了点头。 “会写字吗?” 这回俩人抬头看着,眼前这个小小的小姐。还是点了点头。 自家庄子上开始文化普及了? 王瑾仪侧头看了一眼母亲,并没有问出口。这也好办。 “朱玉。带着他她俩去我屋里,一个写三字经,一个写百家姓,写到写不出为止。” 奶娘又要跟着去,王瑾仪觉得这一次对奶娘也算测试过了,不能再忍耐了。 “奶母,我渴了,倒杯水来吧。” 奶娘看着小姐身旁茶几上,刚刚晾着的茶水,没有吱声下去了。 “青玉,你去和朱玉一起,每个人要监监督一个人,写到写不出,回来把两个人写字的过程,讲给我听。” “是!小姐。” 青玉回后院儿去了。 奶娘很快端着茶水上来了,把小姐和夫人面前还温着的茶水,换了下去,然后去门外老老实实地站着了。 看着奶娘站在正堂门外的身影,王瑾仪想:人确实是需要管理的。 自己都保不齐自己会犯什么错,更别提身边儿的人了。 管理这个词儿是谁想的?真是不错。 母亲看着女儿这一切的指派,心里熨帖极了。 看着正堂下的童生。王瑾仪看着这张,明显带着自负的脸。 自负,只有一种原因,就是没见识! 见过泰山,就知道自己是山丘;见过海洋,方知自己是湖泊;见过真正有才学的人,你才觉得,自己没什么了不得。 也别怕,既然你来了,那就让你长进长进吧。 “你请向前一步。” 童声少年向前跨了一步, “你今年多大了?” “在下今年15了。” “进学几年了?” “已经进学7年了。” “都学过什么?” 童生看了看,坐在大椅子上发问的小孩儿。眼神里明显是,我说了,你能懂吗?的神情。“开蒙3篇都学过了?” “是,学过。” “四书五经都学过了?” “还没有。” “那还在学什么?” “圣人言。” 噢!就是母亲第一次给自己讲的,君子之道和圣人之言,一个时辰就能学会。还用学7年。 “那还学什么了?” “学了《论语》全篇。” “《孟子》呢?” “也学了几天。” “《孟子》共有11篇,你学了几篇?” 童生抬起头,吃惊地看着这个小孩儿,缓缓开口, “《孟子》刚刚开始学。” “那论语哪一篇可以背诵呢?” 童声沉了沉, “差不多都可以背。” “好,那你选一篇你最熟悉的背一背吧。” 于是,大堂里响起了《论语.学而》的背诵声,中间,王瑾仪认真地喝着手里的水,一言不发。 很是通顺,背完了, 王瑾仪又问, “还能背《为政》吗?” “可以。” 接下来又开始了背诵了,《里仁》《公冶长》《雍也》《子张》都背了一遍。 王瑾仪又问, “还有能背诵的吗?” 童生明白了,不说实话已经没意义了,反正背不出来,也是能被人看透的。 “只能背这10篇。” “好,你很诚实,这很好。我们是读书人,对我们来说品性最重要。 不过,你会这些,我这里都不需要,因为我自己就都会。你应该好好读书。力争“扬名显亲”。 我认识两个人,只读了三四年书,就考中了秀才。还都是当地的头名。 我也祝你能努力进学,将来学有所成,报答你的父母。” 说完,侧头一看,母亲居然一直看着自己。 第56章 帮倒忙 王瑾仪狡黠的笑了,嘿嘿嘿。露出一排洁白的小奶牙。 “娘亲,就这样儿吧,可以先退下去了,让后堂的人过来吧。” 还没待差人到后院儿去叫,朱玉和青玉就带着两个女孩儿回来了。 两张写过字的纸,交到王瑾仪手里。确实会写字,是真的会写,比自己强点有限。 仅限于会写,没有一个人能把三字经,百家姓写出来的。只是都随意的写了一堆字,甚至是想到什么写什么,都写了20来个字。 好吧。 “青玉,你看着她们俩写字的,对吗?” 青玉清脆的回话, “小姐,他她俩在后院儿,一边写一边儿互相聊天,还相互帮忙。 他们俩还相互抄,这些字,是她俩一共会写的字。写的跟三字经、百家姓没有任何关系。” 两个女孩中的一个,抬头盯着青玉,张嘴就说: “她胡说,她……” 王瑾仪抬起手, “朱玉让她闭嘴。告诉她在大堂说话的规矩。” “是小姐。” 然后,朱玉站在正堂中央,把王家规矩中,关于下人如何回话的规矩,都背了一遍。 两个女孩儿都低下了头,再也不敢插话了。 “ 朱玉,刚刚青玉说的是事实吗?” “小姐,青玉说的没错。青玉去之前,她俩还在小姐屋里逛了一圈儿,还挑哪把椅子好,说我们屋里的椅子,还没有王管事家的好。 还有好多,说了好多,我都记不住了。” “这些就很好了,把人都请到外边去吧。” “ 把童生请进来。” 母亲不解的望向女儿,不知孩子下一步要做什么。 “朱玉,去把我的书取一本儿来,赠送给他。” 童生在台阶下,接过了一册《西行漫记》。 “谢谢小姐。” “我们都是读书人,自当相互勉励,祝你学业有成,就此作别。” 王瑾仪跳下大椅子,整理了一下衣服,端端正正地施了个书生礼,童生赶紧还礼,并退了出去。 王瑾仪走到母亲身边。 “娘亲,送人吧,不用留饭了,让奶娘跟着,派个前院儿的管事一起去。” 母亲伸手拍了拍女儿的后背。之后蹲下身抱住了女儿。 “不用管了,剩下的娘亲给你办好,娘亲一定给你好好帮忙。” 王瑾仪把头放在母亲的膝盖上,母亲轻轻抚着女儿的头发。 带到王瑾仪重新又回到后宅。 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幕又一幕。总以为自己有看人的眼光,你看,奶娘就在打脸,还说看人究竟准不准? 不过经过今天,完全可以确定了,母亲是同意自己经营泰升米铺,才会帮助自己。 难怪米铺的生意会那么好,每日的流水就像有好几十人,每天在泰升固定采购和消费一样。 看起来不光自己家,恐怕外家也在帮忙。哎!简直是帮倒忙。 原来只是想不亏就行,开店主要是为了让别人知道,那个“夜空中的星”。为了让更多的人传这副对联儿。好让人能好奇,推动自己找人。 这下可倒好。看这流水账,米铺每天门前一定车水马龙。 啥都挡住了咋办?这生意出奇的好,还有人跟风儿,小米铺搞的生意还有点儿火爆。意外火爆! 弄的不知情的,都认为这家米铺的米非常好,老板实诚,生意就这样儿形成了不可阻挡的热火朝天。 每天,赵春明从开店忙到关店,自己都没时间去批发店进米。 实在忙不过来,就把自家大哥,从村上叫来帮两天忙。 顾客那叫一个贴心。忙的时候儿,自己量米,自己称,自己扛,自己上账,自己交钱。就像这生意是自己家的一样。 赵春明儿从心里往外地,佩服自家小姐 :小姐真有眼光,选了这么个好生意。 只是每天有些太累了。可是累却快乐着,每天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 同一条街上的米铺都觉得奇怪。 泰升的门脸儿也没变过,牌匾也没换过,生意就突然的好了。还是那个不起眼的小店,只是换了一个小伙计。咋就这么多人呢? 于是。不时的有人偷偷来店里观摩。这就让泰升米铺形成了更高的人流。 而“群羊效应”出现了。一波波买粮的人,跟风赶来。终于,赵春明实在忙不过来了,提早关了店门。 没来得及去后院儿梳洗,把前面的门板都上好,就到永兴巷9号找朱玉。 朱玉急急忙忙地跑进二门。 王瑾仪一见,赶紧结束了和哥哥王文栋荡秋千的游戏。 “哥哥,我要和朱玉说事情。” 王文栋觉得好笑。看着妹妹,想看看她究竟要耍什么鬼?于是坐在树下的靠背椅上。 王瑾仪一看。 “哥哥,你去找一下娘亲,就说一会儿我要找娘亲说事情。” :哼!就不信支不走你。 王文栋站起身,悻悻地走了。 朱玉看着自家少爷走了,捂着半边嘴角,说了几句。 王瑾仪听懂了,很想去见见赵春明。可是出不去二门。 想出二门,必须得有母亲首肯,否则看门儿的婆子,是不会让你出去的。 又被这道门限制的死死的。 上回奶娘找来的5个,没有能用的,找人只能靠自己,不能再假借别人之手了。 王瑾仪坐下,脑袋里快速的转着,就是用人也需要考察,一时…… “朱玉,去问你哥,有没有可用的人,他可以推荐一个。” “小姐。你说要见谁?” “不是,让赵春明看看,还有没有能干他这个活儿的人。” “我大哥行不?” 王瑾仪坚决回答, “不行。” “咋不行,他俩都是知根知底儿的,多好啊。都是我哥,多可信。” 王瑾仪心想,就是因为都是你哥,他俩是哥俩才不行。必须是别人。而且来人最好负责记账,赵春明管钱,最好还能再来一两个,有点儿监督效果。 可这么小一个店,再来一个也就够了。 “小姐,我觉得我大哥最好了,他还能干,你不知道……” 王瑾仪直接打断了朱玉的话。 “你娘要是有事儿,谁管?你妹妹那边出了事儿咋办?” 别说,这回听到王瑾仪的问话,朱玉不推荐自己大哥了。 “是啊,我娘身体坏了。生了我妹就干不了重活儿,家里没人是不行。再说,我大哥是长子,也不能离家呀。” 朱玉絮絮叨叨的嘀嘀咕咕。 王瑾仪现在脑子里,真没有个可用之人, “朱玉,先去问赵春明,回来我再跟你说。” 朱玉很听话。听了王瑾仪说,她娘有病和他妹妹需要人照看,马上改变了主意。到门房找赵春明去了。 第57章 泰升加人 王瑾仪站起来,围着石桌来回踱步。 母亲透过开着的窗子,看着两个孩子玩儿的正欢,儿子就走进来传话说,女儿一会儿要来说个事儿。 之后看着朱玉和女儿耳语了几句。就被女儿给支走了。 看着女儿像个小大人儿似的,围着石桌转来转去,母亲知道,女儿一定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儿了。 朱玉又回来了,不知两人又嘀咕了些什么,女儿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回自己房间去了。 王瑾仪一进门,叫来青玉。 “青玉,我说你写。” 青玉把毛笔蘸满了墨,等着小姐发话。 “第一,你所提的人可用,但中人、保人都要齐全,并办好官契,然后用人考核期半年。……” 说到这里。王瑾仪想了想:从管理上说,让赵春明推荐人,店里只有2人,即使再相信赵春明,也不应该干这种蠢事。 这其实是经营管理的大忌。一是钱,二是货,三是账,没有分开。这就等于没有监督管理,仅仅看账是不行的。 新进的人,还是管钱、账的唯一员工,推荐的人。 想来想去,王瑾仪把青玉写好的纸条儿,几下撕掉。干脆直接和娘亲打明牌吧,不能不说了。 王瑾仪下定决心,自己等不起,泰生更等不起。 青玉看着小姐头也不回地走了。 朱玉赶紧跟了出去。奶娘这个无影人跑的更快,直接站在小姐身后,王瑾仪让两人等在母亲的房间外。 进屋一看。哥哥还在母亲房间里,怎么办呢,支走。 “哥,我在写大字,你帮我看一下,好的,帮我圈出来,再帮我写几个字头好不好?” 王文栋看着自己的妹妹,人小鬼大的样子。就知道她有事儿,要找母亲说,还不想自己听到。 于是笑的不怀好意。 “好吧,你的字呢,拿来。” 王瑾仪推着哥哥出门,找青玉取自己的字。 母亲坐等女儿先开口。王瑾仪想了想。怎么能快些解决问题呢?那办法就是开诚布公吧。 “娘亲,我想要两个人,对,得要两个。” “做什么?” “娘亲,我有间米铺,开了一个月了,生意很好,需要加个人。另外,我在外院儿得有个跑腿儿的,可以是个干杂活的小厮。帮我跑跑腿儿,但必须让我见一下。” 王瑾仪等待着母亲的询问,但没有询问。 “你要什么样儿的人?” 果然,母亲不仅知道,还在帮助自己,那就好办了。 “可靠的。心要正,人要灵活些,最好记性好一些,要是还会算账就更好了!” “就这些?” “就这些。嗯,娘亲,这样的人有吗?” “你现在想见吗?” “娘亲,现在吗?” “走吧,我们去正堂。”母亲牵着王瑾仪往正堂走去。 进了正堂,只有青儿跟了进来,其余的人都在门外候着。 “去把人都叫来吧。” 青儿转身去叫人,王瑾仪满脸的惊愕。娘亲原来早早就猜到了,不能啊。自己什么也没说呀。 哎呀!奶娘,是奶娘,上次回农庄时,娘亲一定是问过的。王瑾仪深深的体会到什么是一位母亲的远见。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青儿身后跟着三个人走进了正堂,一字排开。 母亲对青儿点了点头。 青儿让各自开始了自我介绍。王瑾仪发现这里有一个人,自己认得。 父亲的书童,他就是王晋来。那个来自晋州的逃荒孤儿。 余下的两个人,一个叫王冀来,另一个叫王清阳。3人都是自愿来王家,从山庄上来的孤儿。 三个人明显带着不同的口音说话,却基本都是大启王朝官话。即便到了浔阳府城,交流上基本也没有问题。 3个人都是在山庄上习的字,开蒙书都学过了。 至于算账、记账,如果不会,那恐怕就要以后慢慢教了。 王晋来自己比较了解。基本不用多问。于是看向另两人。 “你们原来家里都是做什么的?”王冀来一看小姐问话,赶紧答道。 “回小姐,家里是种地的。” 王清阳也认真地答道:“回小姐,种地的。” 王瑾仪看母亲正在翻着一个册子,就看了一眼。 原来是一本名册,是下人的名册,母亲把名册放在王瑾仪面前。 “娘亲,这是什么呀?”王瑾仪假作看不懂的样子。 “这是我们府里小厮详细的资料,一共有十个人,你可以随便挑。 他们三个娘替你提前问过了。” “好的,娘亲,让王晋来还跟着爹爹吧。” 王晋来退了出去。 “你们有谁会记账吗?就是会算卖货的钱。” 两个人都点了点头。 “好吧,娘亲,可以把门房的赵春明叫进来吗?” 母亲冲着青儿点了一下头,青儿一会儿就从门外把赵春明也叫了进来。 于是,一场量米算账的考核开始了。 很顺利,俩人都把算账,合银,找钱说的清清楚楚。 王瑾仪明白了,这是母亲专为自己挑好的,早就测试过了。心下万分感激。 “娘亲,他俩我都要了,可以吗?” “好,不过人给你了,就是你的人,不再是王家的家奴,身契也要改的,他们会成为泰升米铺的学徒。他们的生计以后就全靠你了 你还得另外给他们取名字,不能再姓王了,因为他们不再是王家的人。” 好吧,王瑾仪不假思索, “名字不用改了,就都改成姓陈吧。”于是分别指责2人。 “你就叫陈冀来。你叫陈清阳。” 母亲看向青儿。 “先把人都带下去吧,把府里的衣服换下来,个人准备一份儿日常用物,各发300钱,办好手续,户籍交给小姐。” “瑾儿,你有什么话要对他们说吗?” 王瑾仪略一沉吟说道: “赵春明,你是泰升米铺的主管,就是他俩都归你管,但你只负责钱款。 陈冀来从今天起,接管赵春明手里的一应账目。账上一分不可错,一丝不可差。” 陈冀来躬身施礼: “小姐,我记下了。” 然后,王瑾仪看了看母亲,母亲微微颔首,就接着说道: “陈青阳,你接管泰升的库房,对所有的存粮进行核算。必须准确,不可有差。” 陈青阳施礼,答道: “是,小姐。” “你二人以后均是商籍。若在钱粮账目上有差,不会是府里管,我会把你们直接交给官府处置。 你三人均是身兼两职,既是伙计,又负责各自的工作,闭店后把个人负责的部分,管理好。 每旬抄账送到门房。急事可直接来寻。还有什么不清楚吗?可以问了。” 陈冀来问了一句: “小姐,以后王家不要我们了吗?” “ 第58章 笃定地扬颌 王瑾仪笃定地抬起头,微扬下颌,看着正堂下站着的两人, “放心,我会负责你二人一辈子,只要你们踏实肯干,不弄虚作假。 赵春明,你现在身在商籍,去官府备案,问清税赋,尽快回报。” 陈冀来和陈清明心里还有犹豫,毕竟看着坐在大椅子里的小不点,心里不踏实,虽不太情愿,但也知实在不行,还可以回山庄,所以也就不再说什么。 只有赵春明认认真真地接收,还问了个实际的问题: “小姐,他们月钱怎么算?” “陈冀来,陈清阳,你二人从今天开始,是我王瑾仪的人,不可做污我名声的事,如有发现,定罚不饶。 第一年学徒。无月钱包吃住。每季,从内而外,新衣2套,包鞋袜和生活用品。” “小姐,店后住不下这么多人。” 赵春明急急说道。 “赵春明,你可以另择一地租住,自行开火,自行解决吃住和生活所需,每月报账实报实销,米粮不可从泰升米铺支出,去别家购买。 要记清流水账,每旬消耗支出要有明细。陈冀来,此事交给你,你可能做好。” “是,小姐,我会做好。” “店里管理交给赵春明。陈冀来、陈清阳可提意见。生活管理交给陈冀来管理,你二人,要服从,每10日交账归陈清阳负责。” 王瑾仪说到此,故意沉默了一会儿,才接着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三人都记下了?” 三人齐声回答:“是,小姐。” 之后三人行礼拜谢之后,才跟着青儿出去了。 母亲看着女儿头头是道地,布置事情,还是很惊叹的。 尽管猜到了,女儿能安排的很妥帖,可事到眼前,还是很感慨,女儿确实超群出众,这是继看过那张“酌定”纸条以后,又一次感慨,有人就是天资聪慧! 王瑾仪见一众人出了正堂,就立马又换上了一副懵懵懂懂的神情,忽闪着毛嘟嘟的大眼睛,咧开小嘴儿,讨好地问母亲: “娘亲。我做的对吗?”母亲慎重地夸奖: “嗯,这回有点儿主子的样了。 不过,你该给店里立个章程,贴在店的后堂,明示下人。 做到有规矩可循呢。” 母亲边说边上前牵起女儿的手,母女俩慢慢的往后院走。 看女儿跑回自己的屋子,母亲悄悄地走近房门,侧耳细听,哦,在和青玉制定什么叫“店规”的东西。 好像很有章法,还在列项目,还要有奖惩,好像很详细的样子,母亲就放心地回屋了。 半个时辰后,王瑾仪举着两大张纸跑进母亲房间,兴冲冲地交给母亲: “娘亲,帮我看看,可以不?” 母亲放下手中的书,小心地把浮签(度娘说的)加进书页,将书收好,才接过王瑾仪手中的东西。 原来是个叫“条例”的文书。 不错!母亲细致地看着,这是个从损耗到丢失,再到恶意损坏,最后到欺主,骗款逃跑,都写的清清楚楚,整整写了10条儿。 而且惩治不断升级,从警告到扣钱,再到逐出门、永不录用,直至送官府,极其清晰明确。 下一张,又是整整10条儿的奖励,什么年节奖励、生日奖励,比预计盈利高的奖励。到每个人的升迁路径。 条条分明,都是简简单单的白话,却都言之有物。 母亲打量着女儿,还带着小奶膘的,粉嫩的脸蛋,觉得有些出乎预料,这么短的时间就像写好了?…… 再说,走出前堂的赵春明站在门房前,等待两个新伙伴儿,心中畅快,终于有帮手了。 自己累些事小,把小姐的生意做坏了,就不好交代了!也更怕连累自家妹子。 正想着,就见自家妹妹跑了来。 朱玉领了小姐的差事,一点儿都不敢耽搁,取了东西就来了。 朱玉把怀里的包裹,塞到赵春明手上。 “哥,这是小姐出的书,已经加印了许多次了,很难买到。 小姐说,你这两个月做的很不错,把这个书赠送给你,闲下来你们可以看着玩儿。 小姐还说,照这样下去,很快,这一年的房租就能赚回来了。 噢,对了,小姐说,让你好好干。 她说你干的好,她都能看得见。” 赵春明也曾是读书人,对书是有情感的,见小姐奖励自己书,很是高兴。 小心翼翼地把书揣在自己怀里,又把外衣拉拉好,就见青儿带着陈冀来和陈清阳,俩人各背着包袱出了院子,几人坐上府里备好的马车。 青儿见马车走远。本想回头提点一下朱玉,有些话不可与外人说尽。但一回头,发现朱玉正急急地往海棠门内走。 : 哎!小姐这个掌事啊! 不待心中的埋怨结束。就听有人道: “什么人,这个时候出府?” 青儿一听这声音,就知道这是少爷,从府学回来了。 于是低头施礼回道: “夫人安排下人,出去办点儿事情。” “哦,关门吧。” 自家主子和随从都进了门,青儿才跟了进来,咦?今天少爷怎么往后宅来了?一般每天不都是直接回书房吗?正想着,就进了海棠门。 穿过海棠门的甬道,见女儿屋里的小丫头,正在上房门前徘徊。 朱玉急忙回身施礼: “少爷。” 屋里的母女都是一愣,便见母亲把手里的文书对折后,拉开抽屉,顺手放了进了去,快速拉好抽屉。 然后牵着女儿,迎着夫君走向门口。 王瑾仪看着母亲,行云流水的操作,明白了,自己开铺子的事恐怕父亲不知道。 想起父亲住进永兴巷以后,夜里从没到后院儿来过,有时吃饭都在外院儿解决。 父亲本就显得清瘦的脸,更加消瘦了。不过今天看起来,好像神采奕奕的样子。 母亲服侍丈夫,换了外袍,下人斟好了茶。母亲含笑看着自家相公。 “夫君,今天有什么喜事吗?” 父亲有些奔波的疲倦,面上还是带着微笑: “我特意来说几个家里的好消息。让文栋也过来听听吧。” 父亲缓缓的饮着茶,一会儿的工夫,王文栋赶来了: “父亲,娘亲,开饭吗?” “今天我们全家一起吃饭,好耶!太好了。” 第59章 星光 王瑾仪眼波流转,微微往前探着身子,也加进来凑热闹。 父亲眼神带着淡淡的疲惫,笑了笑,摆摆手, “等一下,别急,为父只说几件事,我们就开饭。” 年轻的父亲,抚了抚女儿的发顶,又将儿子拉到身边,缓缓开口道: “第一件事,是大伯已经到了浔南县,现在任浔南的学政,他们全家算是在浔南安家了,大伯家安顿下来,给你祖父来信了,说一切都很顺利。” 王瑾仪插嘴问: “玥儿姐姐,还好吗?可以写信吗?” 母亲提醒女儿: “瑾儿,守礼,勿要插嘴!” 把手放在唇上,告诉女儿不要打断父亲。 父亲也微微点着头,看着女儿。 王瑾仪赶紧用小手捂住嘴巴,瞪着无辜的大眼睛,使劲摆动另一支小手,看着小手摆动出了虚影,父亲无言的笑了,又说道: “二是,你祖父已经帮为父找了谢大儒,辅导为父科科考。 还有就是瑾儿的事” 父亲停下了望着作怪的女儿: “瑾儿写的《天命姻缘》刊印了,那本《西行漫记》,据说正在加印第6次。 你的另外两本儿书,《金钗故事集》和《十二女婢图》,已经有书坊看过了,刚刚谈妥,下个月会开始刊印, 你写的《侠客行》,有个书商想要见一下作者,想跟你谈谈,想让你接着写续集。” 父亲伸出手,轻轻点着女儿的额头,接着说道, “瑾儿可是愿意见一下呀?这是你祖父,让我一定要征询你的意见……” 哥哥王文栋插话了,问道: “爹爹,这是瑾儿出的第几本儿书?” “这本儿《侠客行》如果出了,就是第8部作品了。不包括和你三叔一起出的那个小册子。如果算上那个小册子,就算第9本儿了。” 王文栋不无羡慕地看着小妹妹, “瑾儿,你好厉害……” 王瑾仪不想成为众矢之地,赶紧打岔: “哥,饿不饿?我有些饿了。” 全家人都为这个出众的女孩儿高兴,只有王瑾仪自己心中有点诧异。 自己居然在搬到永兴巷后,写了这么多书吗?恐怕自己得收敛一下了,似乎写的有些太快了。 保住人设!保住人设要紧。 “爹爹,我现在只想到这些,见了人也想不出更多的。不如等过一段儿,我又想到新故事,再约见吧。” 父母都点了点头,觉得孩子说的更有道理。 只有王文栋表示了不同意见: “瑾儿,你可以和书商谈好,然后再想啊,那不是更能保证,你的书都能开印吗?” 王瑾仪知道,小哥哥说的很对,只是现在自己是为了他,才想不露锋芒的! 接话道: “不好,那样不自由。现在想到就写,多好玩啊。” 父母看着把写故事,当成好玩儿的事儿对待的女儿,与有荣焉。 这一晚,全家人都非常高兴,气氛和乐融融。 吃过晚饭,母亲打着灯笼,送父亲到二门,把灯笼交给父亲的小厮王晋来。 看着那一点灯笼的亮光,向东厢房方向去了。 很快,东厢房里的油灯亮了,灯下的人影让母亲看了许久…… 王瑾仪从母亲的房间送走父亲,又陪着哥哥到东屋,王文栋去了东侧书房。 王瑾仪和奶娘、朱玉,久久地站在院子的星光里。 王瑾仪抬头仰望着星空,痴痴地发呆,前世,车祸时,车厢里的璀璨星河,不知把他带到了星汉的哪里?不知你是否还在,你还记得我吗? 一首歌,不断地在脑海里反复响起: 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记起,曾与我同行,消失在风里的身影?…… 萦绕在心里的乐曲,久久地回荡着。 王瑾仪脸上挂满了孤寂的泪。 母亲回转,看到月色中的女儿,似乎在拜月一般,双手合十,默默无言。 母亲疼惜地牵起女儿,回了卧房。 王瑾仪进屋,见灯下青儿还在誊抄帐目。 “青儿,米铺这月盈余有吗?” “小姐,前半个月的账送来了,后半个月的还没到日子。” “米铺现在收益怎么样?” “小姐,按分账以后算,第一个月是持平有微利,上个月盈利是十七两五钱。 这个月,上半个月盈利已经是十四两多了。全月的账还要等一等,过几天才能报账。” “泰升现在还有多少周转资金。” “嗯。有一些不多了,不到三十两,其余的钱都押在米粮上。” “青玉,你明天等赵春明,把官府定的税赋问好,你就核算一下,我想知道净盈利是多少。” “好的,小姐。” “太晚了,别再抄写了,伤眼睛,今天就这样,休息吧。” 如水的月光清冷地洒向大地,仿佛是一层轻纱,使院中的景色变得更加朦胧。 月色从树影的缝隙中穿过,斑驳的光影里,有一道暗影飘然跃出墙外,消失在黑夜里。 自从二房的一家人都搬走了,二房的整个院子里,只有欧阳文澈和他的云字头的护卫们。 新来的风字头一百名护卫,都集中在西边的院子。 前几天大房的院子,最后几个守院子的奴婢也都不见了,这给欧阳文澈一行人,每天的活动提供了更多的便利。 今天,在府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巡逻的护卫,并没有带回什么特别的消息。 风字头的5个队长,与欧阳文澈终于见过面了。 几乎人人都断定,欧阳家嫡孙必与东宫少主有关系,因为两人极为相同的相貌,即使是想专门儿从二人面貌中,找出不同,都十分的困难。 欧阳文澈这段时间,既不看护卫们带来信,也不与5个侍卫长进行交流。 只是默许着身边护卫的存在。 他好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只有欧阳文澈自己知道,自己在等待解开谜题的人。 从历经殊死搏杀开始,自己的人生几乎成了解不开的谜题,我是谁?这个疑问让自己痛苦。 谁知道答案?是祖父吗?祖父究竟出了什么事?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为什么祖父没有一点消息?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难道,还有什么事儿在等待着自己?…… 第60章 复盘 如银的月色和永兴巷玖号院儿,主人书房的灯光相伴。 月色褪去,晨曦微露,前院儿书房的灯光才灭掉。 值夜的下人都知道,自家的爷准备科考,每天休息的很晚,一直都这么辛苦,只在黎明前睡一两个时辰,就又要去府学。 院子里干活的下人,都尽量不发出声音,生怕吵醒刚刚睡下的主子。 海棠门二门内。东间屋里。 王文栋卯时一到,就准时起床了。门外的嬷嬷轻声问: “少爷,您起了吗?” “嬷嬷,备水吧,我要洗漱。” 自从搬到永兴巷玖号,王文栋就每天卯时一到即起,极其自律。 王文栋知道,再过一个时辰,自家妹子就要起来去背书了。 母亲每天都会检查妹妹的功课,王瑾仪的背诵时间,马上就要开始。 现在,妹妹正在学《孟子》,好像11篇已经学了7篇了,把自己这个在私塾里,正规上学的学子甩的老远…… 好像妹妹最近,每天早上在学围棋, 母亲安排妹妹背棋谱。 有一次,进饭厅吃饭时,母亲和妹妹还在争论棋谱上的走势,妹妹执黑子,母亲为白子,母女俩在争棋谱上,先手后手是谁先发难,谁做局。 两人互不相让。王瑾仪认为: “娘亲,明明当时,下棋的人想先手做局。” 母亲却说: “有攻有守之势。” 两人互不服气,饭桌上妹妹还气鼓鼓的,肉肉的小脸儿,显得更加圆润,还不时的嘟囔。 父亲轻咳了一声,王瑾仪才默不作声地,吃饭了。 不过,每天干饭第一人,那个早晨对饭却不怎么亲了。 王文栋一边儿洗漱,一边儿想,自己不能让妹妹落下的太远了。 自己不聪明。那就做一个笨鸟儿吧。早起先飞就行了。 王文栋举着小小的桃木剑,轻轻走到后院儿,来到母亲为自己,准备的一块小小的练剑场地。 晨练结束,王文栋满身满脸的汗,想回房洗漱更衣。 西屋的门开了。王瑾仪一出门,见到自家哥哥,就像一只欢快的小鸟,跑过去围着王文栋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直到母亲推门出来,把王瑾仪叫走了。王文栋笑了,迈着轻快的步子,回了自己房间。 母女俩开始复盘,把昨日背的棋谱,变成真切的对弈。 随着柳絮飘飞如雪,天越来越热了。 王瑾仪的财运,也像这天气火爆得一塌糊涂。 赵春明是越来越佩服小姐的眼力。多亏提早派来了陈冀来和陈清阳。 如果没有他们两人的加入,自己恐怕真的吃不消了。 陈冀来这个人话不多,很有眼色。把账目管理得井井有条。 现在,赵春明只管银钱出入,按理说应该是比过去轻松了很多。可就硬是一点儿都不清闲。 先是三人忙着就近租了一个住处,就倒班儿住到店后,看店看粮, 自从天热起来,3人生怕粮食伤热,坏掉,不敢再多存粮食, 只能估算着2日的货流,经常到东泰米行去批发粮食,这样一来,东泰米行居然找上了门。开始每日给泰升米铺送粮上门。 粮食日销日结,确保了粮店无陈米,3人大喜过望。 每天店门一开,东泰送粮的马车,就顶门而来。仿佛是在指引着,那些起早购粮的人,也随着东泰的车,排在了泰升米铺门前,买粮的人群排起了长长的队。 就这样,三人从开店一直忙到天黑,虽然累,但3个人忙的很欢快。 上个月小姐奖励的《西行漫记》,3个人轮着看,已经要背下来了。 三个人都盼着这个月,小姐还能再给一本,这书的续集。甚至陈清阳这几次去送账,都特意请朱玉转达,能不能借阅一下《西行漫记》。 眼看着又要到月末了。赵春明要送账见主子,3个人研究决定。将奖励兑换成《西行漫记》。 赵春明来永兴巷玖号,见朱玉和青玉,报这个月的账。 自从,母亲知道王瑾仪经营泰升米铺后,便特别把前院儿的一个库房,腾挪出来,内里摆设成小帐房的样子,交给女儿使用。 每次泰升报账都会在这里进行。 朱玉像模像样儿地拿出一把小钥匙,开了门,支起窗。三人对账,交账,结银,然后留赵春明,安排茶点。 门前留了小厮守着,两人直奔后宅。 王瑾仪估算,这个月生意可能跟上个月一样好。 虽然不希望生意太火爆,怎奈天意如此,只能好好经营。 王瑾仪也考虑过,生意好的原因:店小力薄。伙计服务周到,米粮新鲜。 至少东泰米行每日早起送粮车,成了印证粮食新鲜的活广告。 哎!咋整?无心插柳,柳要成森林的意思。 这生意本不想做大,现在没有办法,只能盘个铺面好好干了。 形势喜人,可也并不是原来的预期。哎!赚钱真是烦。这话听着有点儿不太对。会不会遭人骂? 正想着,朱玉清玉推门而进。王瑾仪把毛笔先放在了一边,看了看自己的成果,笔顺确实是练熟了,现在已经开始习字了,可每天看到自己写的字,都心疼,并不是心疼自己练字辛苦,实在是心疼这上好的墨,和洁白的纸。 练了也有一个月了,就是不长进咋办?练,就是不信这个邪 “小姐,你看了吗?” “什么?” 青玉指着账本。 “这是刚刚合的,这个月的盈利。” “你把官税都扣除了吗?” “对,这是净赚的。” 王瑾仪想过,其实只要开始经营,就得在府外有个落脚点,那只能设在离自己近一些的地方。就在浔阳府内吧。 “朱玉,去跟母亲说一声,我想见一下母亲。” 一会儿的功夫,母亲随着朱玉进了王瑾仪的房间。 “瑾儿,娘也在对账。你有事要快一些讲。” “娘亲,我需要买间铺面,你看可以吗?” “这个是王家允许的。产业是为了养读书人,但不许入市井,听懂了吗?” “朱玉,你先去吧。” 待下人们都出了房间,王瑾仪压低了声音说道。 “娘亲,就是可以用我的名字买铺子,但不能我经营铺子是吗?” 第61章 文章 千古事 母亲点了点头,“娘亲,我懂了,家是爹娘、哥哥,还有我和以后的弟弟妹妹们的,所以家里出钱,铺子就该归我们大家,对吗?” 母亲一直知道,女儿灵慧,没想到女儿居然如此懂事。欣慰地笑了,肯定了王瑾仪的说法。 “娘亲,我自己出钱可以吗?我的店铺,得有人需要帮我去寻。” “还要开米铺吗?” “娘亲,我不知道。现在的店有多大?这样的店值多少钱?” “瑾儿要用多少钱买铺面?” “娘亲,我现在,总共有200多两。够买铺子吗?” 母亲只略一沉吟: “青儿,把平儿叫来,让她带上米铺的调查材料。” 很快,平儿抱着一摞账册,进了屋子。 母亲直接问道: “平儿,泰升米铺的情况。有详细的调查过吗? “夫人调查过,是程家调查的,这个在这本儿账上有记录,当时用了2个小厮,查了半个多月,在账上有银钱支出。” 平儿抽出一页纸,交给母亲: “泰升的房主和东家,都是成家认得的商户,掌柜的和伙计都有雇佣手续,是良民出身,后转的商户,不干了以后,又重新转回了良民。 在这之前经营的3家全都查过。 店里没有出过恶性事件。前几个店家都是正当经营的生意人。 只是,这条街有些背静,人流儿不大,前几家都经营的不是很好。 做的都不长,最短的一家,就是之前的那家泰生米铺。” 平儿又把账册打开,找出一张纸,读到: “泰升现店主,赵春明年十四,赵家村人,家中务农,父为农人,长兄曾在程家,做奴10年,现务农,母原是程家针线房下人,其大妹为王家二房婢女,二妹年两…… ” 平儿还在继续。 “好了,这间铺子租金是多少,售价多少?” 平儿又开始侃侃而谈。 王瑾仪心里叹服,母亲既细心又有远见,下人也能干,家中早就了解到这么详细的程度。不可能有漏洞让人钻。” 王瑾仪问出了这么久以来,心里的不解: “娘亲,良民和商户有区别吗?”王瑾仪作为一个穿越者,确实是很不明白,这一世对良民的诸多规定。 母亲站起身,又回头讲给女儿听: “良民中的农人要交田税,平民要交人丁税,商户税加入店。以你经营份额收税。好了,铺子的事儿,让人去帮你寻好。再告诉你,不要急。” “安排好你店铺里的事,要真正做到奖惩分明。” 母亲笑了,看着女儿,说道: “瑾儿,做了奖惩规定。开的米铺究竟要怎么用这个规定啊?” “娘亲,……” 母亲又走了回来,伸手拍了拍女儿的肩头,怜爱的说。“瑾儿,做了奖惩的规定,你自己就要第一个守规矩,你能做好。 钱到手,不要舍不得,这时候最是考验人心,贪婪是从谋小利开始的,这是王家立府绝不入市井的原因。 我倒想看看。我程慧娘的女儿究竟能不能免俗呢?” 说完,母亲用手轻轻的拢了拢女儿的肩,然后拍了拍,才笑吟吟地转身走了。 王瑾仪很感激母亲高看了自己,可自己毕竟是个熟人呢,贪、嗔、痴这三俗如何能摆脱呀? 王瑾仪赶紧双手合十,画圈,画十字儿。然后双手合十,拜了拜。 心中默念,各路神佛,请饶恕我吧。 然后叫道: “朱玉青玉进来吧。” 王瑾仪的喊声刚落,朱玉和青玉就推门而入,直接走到小姐眼前,专注地望着小姐。 其实这种行为,在这个时代是冒犯主子,更是没有规矩的表现。 可王瑾仪并不在意,不是想养出下人的反骨,而是上一世的记忆中,管理不单单是要尊卑分明,更是要让人有不得不和你一条心的理由。 虽说仅仅有身契,在这个时代就已经足够了,但王瑾仪认为,还有别的…… 算了,还是先核实奖惩制度吧。 “青玉,这3个月的盈利百分比是多少?” “啥小姐,什么?” “我说的是,每个月挣钱和消耗有个百分比。” “小姐,啥比?我听不明白。” “好,你去问一下平儿,知道啥叫百分比不?” 青玉脑子里画着问号,就出去问平儿。 “朱玉,你上次说泰升的3个人,想把奖励换成《西行漫记》。” “对,小姐,对,上次陈清阳来交账的时候,还特意说过,让我能不能跟小姐说一下,通融一下。” “哦,这个我知道了,你去取三册《西行漫记》再把《侠客行》也拿上一本,他们三个既然喜欢读书,那就送给他们, 他们三个都是识字的,以后记得提醒我,有机会要赏他们笔墨。” “小姐,那太亏了!哦,是。” 朱玉答应了一声,走了。 青玉随着平儿进来了,平儿先行施礼,“小姐,您找我。” “你会算百分比吗?” “小姐,你是说盈利值吗?我们都做成小数儿,不做成百分数。” 王瑾仪吃惊于平儿的算术能力,看到吗?只要你有能力,在哪个朝代都能吃上饭,而且无论男女。 在王家,在程家,在永兴巷,像这样的男女在账房工作,不愁吃住。,每月还有钱可以寄回家,这种人,还会受到家族的厚待。 王瑾仪觉得,跟自己前世所见的会计,如有相似之处。 “好,那就算一下这3个月的盈利吧。” “在这里。” 王瑾仪看着一张,做成表格儿的纸,泰升经营统计一览表,这家伙,好吗,这也太超前了,平儿是个人才。 “青玉,你以后没事儿,不用做我房里的杂事,去平儿那里帮帮忙,多学学。” “小姐,刚刚夫人就是这样讲的,我正要和小姐通禀呢。” 英雄所见略同,太好了,母亲又想到自己前面去了。 王瑾仪微微颔首,表示了自己首肯了,又接着问道。 “青玉,有红包儿吗?” “小姐,啥,啥东西?” 平儿看了一眼这屋里的下人,都太没规矩了,还净胡说,不过没吭声。 “平儿,库里有赏下人钱用的红包吗?” “回小姐,您问的是节礼用的红封吗?有的,有好多种,分不同用处的,是府城官制的,彩印的那种红封。” “如果想赏下人100钱,应该用哪种?” “回小姐,您可以用赏人专用的,带府里秀文的荷包。” “好的,青玉去跟着取吧,我要3个。” 平儿没动,看了看小姐,王瑾仪明白了,她在等主子问话。 “平儿,你还有别的建议吗?” “回小姐,带着我们府里标记的,是当家祖母专用的,或结交外府使用,如果赏下人,最好不用这一种。” “噢?为什么,那我应该用什么呢。” “回小姐,带府里标记的一般是当家主母专用,这是各府间约定俗成的规矩。 未出阁的小姐,可以用您房里丫头做的,没有标记的荷包,赏下人。 小姐千万不要留下标记,否则败坏了您的声誉。 小姐,我说多了,您应该请教一下夫人。” 王瑾仪对此毫无观念,快速理解了一下: “好的,青玉,去求母亲一个试下,在没外人的时候。” “是,小姐。” 平儿屈膝施礼, 青玉看了,赶紧也跟着行礼,忙着跟着出屋去了。 第62章 字如其人 王瑾仪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在砚台上把毛笔荡了荡,继续“祸害”自家笔墨纸的辛苦的修炼。 前世用笔太少,大学交报告基本都是在电脑上,上课的笔记都用全程录制,而后压缩成视频文件,存在电脑里。 已经越来越少用笔了,导致现在这字可见的难看。 前世就常听人说“字如其人”。 王瑾仪看着那好像要摔倒的字,嗯,这倒确实如了其人,自己3岁的胳膊腿儿,走起来确实有些不稳,想着他不由得晃了晃头,不由禁笑出了声。 朱玉没有通报,推门而入, “小姐,你说的是这三本书吧,这还有一个,对吗?” “朱玉,一会儿你代替我,去把东西交给赵春明。” 话还没说完,青玉也回来了,手里拿着,三个青色抽绳儿小布袋。放在小姐面前的书桌上。 “小姐,这是夫人给的。” “青玉,来,我说你写。” 青玉走到桌边,拿起笔,等待着小姐, “酌定:一、泰升米铺生意已上正轨,望各执其职,戮力同心。 二、本月米铺协同尚可,经营正常,可赏,现将《西行漫记》3册,作为奖励赠予你们。 另附赠《侠客行》一部。请读后提出对后续有何求,可笔录想法随账目送达。 三、从此开始,赵春明负责账目,陈冀来负责银钱,工作互换,二人管理权限不变。 四、旬账仍由陈清阳送来,下月账目交由陈冀来报送。 五、赵春明工作勤恳,符合奖惩条例。赏100钱,陈冀来、陈清阳各赏50钱,以资奖励。 特此鼓励 望顺望慎。” 青玉放下笔,细细地读给小姐听,之后又按小姐的要求,简单地改了改,重新誊抄。 “青玉,先拿给母亲过目。” 待到青玉珠玉又回到前院小账房,再次见赵春明时,只见他只喝了眼前的一壶水,桌上的茶点一块未动。 “哥啊,不对,赵主管,这是小姐给的点心,你可以吃。” 赵春明不好意思地挠了一下头,憨笑了一声。 “这点心我能带回去吗?他俩没有来,我一个人吃不是很好吧?” 朱玉还想回去请示小姐,青玉把人拉住。 先把小姐的“酌定”交给赵春明,又把3个青色小布袋交给他,最后,郑重地把包裹的很整齐的书,恭恭敬敬 地放在赵春明面前, “你先把小姐写的酌定看清楚,然后再照着纸条上做。” 赵春明认真地把小姐的文书看了两遍,才小心翼翼地把包裹打开,原来是三本儿《西行漫记》和一本儿《侠客行》。 赵春明欣喜之情溢于言表,他把双手在衣服上擦了又擦,然后将书都重新摞好,重新裹好,才问道, “小姐,还有什么吩咐吗?” 朱毅鼓起了勇气, “哥,你要好好儿干,小姐处处为我们考虑,你别伤了这份情分。” “放心,哥心里清楚,一定会好好干。” 赵春明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茶点,出门走了。 朱玉和青玉汇报完,说道,赵春明想把府里的点心带给两个伙伴儿,自己没舍得吃。王瑾仪微微颔首,对此人的人品又进行了重新的认识。 两个婢女明白小姐记下了此事。 实际上,王瑾仪听到点心想带走时,前世的记忆就纷飞而来,那犹如雪片般飘到眼前的画面,慢慢地停在了一个飞奔而来的身影上。 陈智远手里提着个手袋,脸上带着温暖的笑,从手袋里拿出包装精美的点心,送到王瑾仪眼前。 此时,王瑾仪莹润的眼中,看到的是陈智远脸上微微闪动的光芒,那是挂在脸上的汗珠,那汗珠就像一颗颗珍珠般珍贵。 前一世,两人在异地读大学,相聚永远是耗时而奔波的,但当时二人都从不在乎所谓的等待。 大多数人都觉得,等待是时间的煎熬。 王瑾仪却觉得等待与煎熬无关,而是重逢中的喜悦,那份内心的雀跃,会使幸福感更加浓烈…… 青玉开口提醒: “小姐,少爷回来了。” 王瑾仪的思绪被急速打断了,抬头就见到,哥哥王文栋正从海棠门走进来,蹦蹦跳跳地自己挥着手。 王瑾仪的笑容又缓缓浮上了面颊。 “哥,我在这儿,你快来。” 看到哥哥满脸上的汗,笑的满嘴都是牙的样子。 王瑾仪微微晃神。 “瑾儿,我摘了一朵花,你看漂亮吗?” “送给我吗?” “瑾儿,簪朵花会更漂亮。” 盛夏半晚的余晖里,一幅兄妹簪花图出现了。 只见婆娑的大树树影里。美丽娇憨的女孩儿,正坐在秋千的座椅里,伸长了脖颈,歪着头。 哥哥从帕子里翻出,一只不是很新鲜但依然艳丽的花,很是认真的地把花朵粘在妹妹的发间。 之后又仔细地端详着,不满意,重新调整了一下。 王瑾仪非常配合,瞪着那毛嘟嘟的大眼睛,仰视着哥哥的神情,小哥哥高兴地拍着手说道。 “好了。” “哥哥,你看美不美?” 王文栋脸上是由衷的快慰: “我家瑾儿最漂亮,比花儿都漂亮。” 王瑾仪沉浸于这闪耀着彩虹之光的浮夸。哎,没有办法,谁又不是个俗人呢。 兄妹俩欢乐地,互相倾诉一天见闻的时光开始了。 当然了,王瑾仪不会给哥哥讲,这大半天处理铺子的事儿,更不会说,自己内心里有那么多令人难忘的镜头。…… 母亲从敞开的窗子里,望向一双可爱的儿女,幸福感满满。 簪花的女孩儿娇俏美丽。小哥哥稚气未脱,还故作老成。 夏日夕阳余晖带着橙黄色的光芒,给美丽的画面镶嵌着金色的光边。 夏日,耀眼的夕阳,呈现着温暖的光芒。装饰了母亲看向儿女的窗子,让母子同乐形成了画面。 这美丽的画面,让刚刚走进海棠门的王书礼都不忍打扰。 这一切真美好! 于是静静地矗立在海棠门下。 身后缓步走进来的祖母,轻咳了一声,提醒着,眼前挡住去路的儿子。 王书礼避到一旁。 守二门的婆子赶忙通禀了一声。 “老夫人到了。” 王瑾仪和王文栋看向来人。 “哥哥抱,我要下来。” 王瑾仪展开双臂,王文栋又气又急, “不许,不许松手,不许松手!会摔倒的。“ 王文栋一边碎碎念,一边把妹妹抱下秋千,还要牵住妹妹的手,可滑手的王瑾仪甩脱了哥哥的手。向着海棠门跑去。 身后立马跟上了两个人影。奶娘自不必说,专业级的无影人。 哥哥王文栋也追着自家妹妹。 王瑾仪乳燕投林一般,几乎摔倒,直接扑向了祖母。 祖母微弯着身子,搂住了奔来的孩子。把抱着自己大腿的孙女轻轻拢在怀里,轻抚着孩子毛茸茸的额发。 “乖女,祖母抱不动了,我们去屋子里说话吧。” 王瑾仪牵起了祖母的手,才想起关于这个时代礼节的问题,看着哥哥端端正正地给祖母施礼,赶紧补到。 “祖母安坐,瑾儿再给祖母补一个礼。” 王文栋让过了祖母,看着父亲走了过来,王文栋唤了一声: “父亲。” 王书礼微笑颔首,王文栋跟在父亲身后,走进母亲的房间,待众人尽皆落座。寒暄之后。 祖母坐在正位,看向母亲说道: “听书礼讲,你想给瑾儿置产业?” “祖母。” 王瑾仪刚要接话,忽然发现,自己有些僭越,转而看向了母亲。 “娘亲,我可以说话吗?” 母亲看着眼前自家夫君。 王瑾仪看着父亲。 王书礼微微笑了一下。 王瑾仪便大大方方地站了起来。 “祖母,是瑾儿自己想的法子,我有些想做的事情,需要一个铺子。” “好,你既然有想法,就去跟你祖父讲。” “书礼,带着孩子们去前院儿正堂吧,我和慧娘说些家常话,就不过去了。” 父亲站起来,恭敬行礼,带着一双儿女往前院正堂来。 第63章 对话 正堂里。 祖父正在翻看王书礼这段时间的策论,看到儿子带着孙儿孙女走进门,便坐正身姿,端正受礼,之后各自入座。 王瑾仪推开哥哥的手,站在圈椅边儿上没有坐下,有事想要发问,一直看着祖父。 祖父坐在正堂的上位,把每个人的神情都尽收眼底,便问道。 “瑾儿,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王瑾仪低着头,走到正堂中央,把自己的想法都捋顺清楚,想清之后,抬头看着高位上的祖父。 “祖父我们学文是为什么?” 祖父吃惊于小小的女娃子,脑子里装着的究竟是什么?是怎么想到?这么有深度的命题。但也想知道,这宏大的问题,儿孙们究竟是什么看法? 于是问道。 “书礼,你说呢?我们学文是为什么?” 王书礼站起身来。 “父亲,这说起来用4句话就可以概括了,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嗯,不错。”祖父欣慰点头,又问道: “文栋,你说呢?” “祖父,家训中说了要“扬名显亲”。” 祖父看向大堂中,提了个深刻问题的孩子,很想知道,这孩子自己究竟要如何回答。 提了深刻问题,又自己默不作声的女孩儿,正静静地现在大堂中央,把玩着自己的腰带。 王瑾仪把每个人都看了一下。 “祖父,爹爹哥哥说的都对,可我觉得就是为了现在,为了将来。” “何为现在?何为将来?” “就是让当下的天下民生,都能安宁。” 祖父愕然,这孩子居然能想到天下和民生。但凡能想到这个词儿的人,不应该是个孺子,更不应该,是自己区区的文人之家的孩子。 又问道: “何为将来?” “就是为了让后世,千百年之后有民族自豪感的资本!” 王书礼几乎站了起来,这是谁的孩子?谁家的女儿?是谁在说? 这震撼山岳的话,是面前的小小的孩子刚刚说的? 自己认真学习了这么久圣人训,居然不如自己的女儿领会深刻! 自己只能按圣人言而为,女儿居然能想到,千百年之后的民族自豪感。…… 同样的震惊的祖父王敏章,刚开始问的时候,心里是猜测到孙女儿早慧,会有独到见解,但万万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孩子,居然有如此见地。 让自己一个曾居高位之人,都心生惭愧,自己居然不如一个稚子。 更何况是一个小小的女孩子。女孩儿天生应该是柔弱的,应该是无声的。怎么会有如此见地? 可自己刚刚明明听得清清楚楚。 王敏章为有如此的孙女感到自豪,同时,也觉得这撼动山岳之言,让自己这个苦学一生的人动容。 王敏章站起身,看定下方还在玩儿着自己两只小手的女孩儿。 “你可知,自己所言为何意呀?” “是的,知道的,文乃国之基石,民族根本。是大事,不可轻忽。” “这些是谁说给你听的?” “祖父!瑾儿每天背的经典,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祖父和父亲都深深点头。 “你是怎么想到这个问题上的呢?” 祖父严肃地发问 “祖父,生命是什么?” 王敏章愣住了,这孩子每天在考虑些什么呀!这巨大的命题,无从回答,反问道: “瑾儿觉得是什么?” “是带着……” 刚刚想说,是带着基因密码的锁链,突然发现,自己又要超纲……赶紧刹住车。换了一个说法: “祖父,是家族传承,民族传承的生生不息” “生命是活着,文化是生命的灵魂,学文就是让我们都有相通的灵魂。 我说的对吗?祖父” 王瑾仪越说越慢,看着祖父变得严肃起来的表情,吞吞吐吐地表达清了自己的想法。 祖父转而问道: “你当下在学什么?” “中庸。” “哦?你学到了哪一段?” “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 “瑾儿可知《中庸》的由来。” 祖父也不待孩子回答,望向正堂外宽敞的条石路,把《礼记》第31章成书为《中庸》的演变过程,讲了个明明白白、透透彻彻。 那鲜活生动的讲解,不因王瑾仪的年龄小而低估孩子的智商,用成人的语境,把一本儒家传统经典,成书、演变、各派评论,讲给儿孙听。 王瑾仪紧紧地盯着看祖父,眼睛瞪得溜溜圆,心中不禁感慨。 哇塞,得多读多少书,才能有如此大才?常听人讲,鸿儒硕学,这一世,终得一见,心下拜服。 真的服了! 王瑾仪偷摸想,恐怕上辈子加这一辈子,两辈子加一起,都使劲儿努力,也追不上这样的才学了。 过去总听人说高山仰止,哎!家里就有这么一座山! 哥哥王文东看了一眼妹妹,妹妹正如痴了一般,傻傻地看着祖父,流着口水还不自知, 痴痴的小模样,简直没眼看。刚刚还说出撼动山岳之言的人,这会这是怎么了?还是这个人吗?真的不知道。 看看,连父亲都表示怀疑,自家女儿这回又回到三岁的智力! 之后,祖父又开始关心王文栋。的学业,又指教孩子许多学业上的常见问题了,然后转向二儿子……。 而此时的后堂,母亲正在把王瑾仪想自己买铺子的想法,说给婆婆听。 婆婆把王瑾仪出书的账册让清平取来, “按家中规矩,公中留一半,另一半归瑾儿。” 祖母说着同时把账册推给了母亲。 “这些是这一阵子,瑾儿出书所得,你看看,然后把瑾儿说得,先存在你们二房账上,不过你要与孩子明讲,不可因钱财,让孩子觉得家中有偏私。” “是,母亲。” “朱儿,你与清平把瑾儿的钱单立账目。单独保管。” 朱儿施礼后出去了,祖母的掌事青平也跟了出去。 “瑾儿怎么突然想起买铺子呢?” 祖母问。 “这孩子有想法,想扩大学文在普通百姓中的影响。 她说,要在铺子前,留下诗句或对联儿,让世人知道读书的好处。 想让普通百姓,都能习文。” “哦?他小小的人儿,竞想推动文化普及?” “嗯,那孩子人小,可心大着呢。最近,总是和我讲些大道理,让我也跟不上她的想法。” “她最近没有写画本子吗?” “用瑾儿自己的话讲,叫沉淀一下。” 祖母宁神颔首, “把可曾给瑾儿讲过,家中个人投资和公中投资的区别?” “我只是提了一点,瑾儿就懂了,他说他想自己投资买铺的。但手里的钱都是家里人给他的压岁钱,不好都花了。” “她的压岁钱,最好让她自己存在私账上,不要动,将来带到夫家去,那是我们的祝福,有时间的印记。” 还怕二儿媳妇没听懂 “瑾儿刚开始对学习,对写书稿有兴趣,别伤了孩子这份喜爱。” “是,母亲。我原想让瑾儿能有成就感,就让她能花自己赚的钱,让她自己做主,也为了锻炼一下孩子。 也是想知道,她在对事待人上能不能有些长进?” 第64章 第一的名额 “嗯,可以,终归是间铺面,总是不会亏的,你多警醒些,看的仔细点儿,多上心吧。” “儿媳记下了,一定好好理事。” “要说治私产也没什么特别,只是瑾儿还小,还得我们这些大人。多把持着些。” “母亲,我会派下人去打听妥了,再让瑾儿自己决定。” “这样稳妥一些,要多留心。这是我们王家女儿置下的第一份产业,当年,她姑姑婉瑜被选进宫时,年龄还小,家里还没来得及备上一份嫁妆,更没有给她置私产,就去了宫里。哎!还要近10年才能回来。……” “母亲,小姑进宫以后,没见过家人吗?” “算是见过吧,当年,老爷在京城官位上的时候,还是能在大型的祭祀、节庆上见到宛瑜的。 都是远远地看上一眼。那时,听说被皇后宫中要去,做了文书记录,当的是正六品女官。 去年,你父亲的一位朋友闲谈中说到,如今她被调去了太极殿,给太后做文书案牍工作。看穿的服装,好像升了个从五品的官职。 那孩子在宫里,也不知过得怎么样。” 婆媳俩陷入了长长的沉默,都不便往下细说。 青儿从门外进来打破了沉寂,回禀道: “老夫人,夫人,朱儿已经把事情办好了,老爷请您二位去前堂。” 待到婆媳两人,进了前院儿的正堂,祖父对家中子孙的考校已经结束了。 正着喝茶,说起王瑾仪的白话故事: “还是因为,你日常接触的人和事儿都太少了,太单一,所以创作题材,不会有太多,随着瑾儿能慢慢长大,总是会对你写话本子,有更多好处。” “祖父,我可以去选铺子吗?” “这个,你要问你的母亲,跟家长好好商量,还要听家人的意见。” “祖父,瑾儿记下了。祖父,我想要一份您的字,作字帖。” “瑾儿不适合临祖父的字,你先用文栋的字做字帖吧。” 祖父看向王文栋。 “你是兄长,要多帮助一下瑾儿,她习字一事上不太行,你要给他认真的写好字头,让他临摹,慢慢就会写好的。” “是祖父,我会帮助瑾儿写好字。” 祖父好像怕伤了王瑾仪一样,温和了语调。一字一句徐徐进道: “大多人要把字写出型格来,得不间断的练一年以上,你恐怕会更久。 作为我王家子孙,你只能把字习好,这是我王家门里最低的要求。你可听得懂吗?” 王瑾仪心中一顿的呜呼哀哉,天呐!人家全族人没有写的比自己更差的,我简直是没脸了。 多亏自己占了前世记忆没丢的便宜,要不这不成了王氏宗族,拖后腿的那只大肥腿了! 王瑾仪把一口小奶牙都要咬碎了,气死本瑾仪了。姑奶奶就是不信这个邪。 写不成王羲之,干不过王献之,总能写成个普通王氏子孙的样吧? “祖父,我保证半年内写成样子!” “好,像我王氏子孙的样子。” 祖母和母亲落座,就听到了王瑾仪恨恨地保证。两人都为王瑾仪的保证担心。 并不担心是不是半年内能把字写成。而是担心,这孩子过于用心,会累坏自己…… 直到送走了祖父祖母,父母商议事情,王瑾仪都陷于王氏子孙倒数第一的折磨之中。 毕竟前世也从没这么出挑过,不管学习好与不好,都没占过第一这个位置。 就算高考考进了京城的两大名校之一,可也不是全校唯一一个呀。 现在,突然给自己一个,成为第一的名额,自己还真是没有,接下来的心理准备。 就这样儿,反反复复的想着,直到母亲送自己回房休息,听着母亲劝说道: “瑾儿,别想的太多,明天母亲带你去看铺子,你自己选一个,我们买下来。” 看着女儿还在自己的思绪里,母亲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看着朱玉和奶娘忙着帮小姐洗漱。 日月的轮转不会因为人的心情,快慢一分。 昨日睡前的愤愤不平,在王瑾仪悠悠转醒的清晨,化作了一日的期盼。 今天,阳光似乎更加明亮,树叶在阳光中反射着耀眼的金光,贴着明纸的花格窗,异常的清透,连院子里窗下母亲的身影,都变得清晰了起来。 王瑾仪坐起身,伸了个懒腰,嘴角微微扬起。 要出门了,又能出门了。 天热起来了,为了能躲过正午的骄阳,母女俩决定,吃过早食就出门,尽量在大太阳时能赶回来。 今天的王瑾仪被刻意装扮过:她上身穿了一件轻薄的水蓝色交领衫,质地柔软而舒服,宛如夏风隐隐吹过一样飘逸,下着一条绣着茉莉花的藕荷色襦裙,腰上束着绣着茉莉花朵的腰带,腰带上挂着一串花朵状的压裙角的装饰。 奶娘精心地为小姐,梳着两个小小的花苞,还在每个花苞上,都装饰了一颗珍珠,看着奶娘,把自己的私产戴在自己头上。王瑾仪总是觉得有一丢丢担心。 就这么点儿东西,还都放在身上,显摆丢了可完蛋了。 “奶母,这个不带了,还带那串花花,就是青儿给的铃兰花串儿。” “小姐,那是布做的,这是珠宝,不一样,今儿出门,夫人让奴婢好好儿打扮小姐。 那必须要紧着好看的东西用啊!” 王瑾仪想了想,不过是两粒小水珠,也没什么,带就带吧。 没想到,奶娘来了精神头。从首饰盒儿里取出一对小小的金项圈儿,刚举起来,就被王瑾仪发现了。 干啥,干啥?这是要告诉别人,我是行走的珠宝展示柜吗?装饰只要恰到好处就好了,过分就显得俗气! 王瑾仪赶紧说道: “放下,放下,现在已经可以了。” 奶娘还在犹豫。母亲已经穿戴整齐,带着青儿走进来。 “我的瑾儿打扮好了?我们走吧。我们早去早回。” 奶娘小心地把金项圈摆回首饰盒儿。朱玉不敢大意,赶忙理了理首饰,然后放进小姐的化妆台的抽屉里,又把小铜锁锁好,连连用手拽了两下,确认真的锁好了,总算是放心了。 发现小姐在看自己,朱玉把小姐抱下梳妆台前的凳子: “小姐,咱就这点儿东西,可得看好了。” 王瑾仪心想:不怕,看泰升米铺送来的流水,想不赚钱都有点儿难,大众跟风的能力真是超越人们的想象,照目前这个势头,买点儿小装饰品,是可以的。 出门,两辆青布小马车,今天都排排地站在门前。 母亲带着王瑾仪又坐进了青儿,就坐满了。 后面那辆,是奶娘、朱玉和平儿。 男丁和管事都一律坐在车架上。 “今天我们要看3间铺子。”母亲满面笑容地跟王瑾仪说。 母亲又详尽地给王瑾仪讲解,铺面的位置、大小、价钱,并说等着平儿调查完了这3个铺子,具体情况,过些天就会有准确的消息来了。 王瑾仪听懂了,就是今天看好最好不下定,等调查好了,才会议价和下定,王瑾仪领会着母亲话里的意思。 清脆的马蹄声哒哒哒地轻叩石路,马车进入了东市的平康街。 此时,东市刚刚开市,进出的商贩儿络绎不绝。,其中不乏很多异域面孔:有回鹘人、突厥人、吐蕃人、昆布人等等,各种肤色的人带着不同物资纷至沓来。 第65章 良驹墨风 王瑾仪扒着车窗,探头望着各色人等,拉着大牲畜进市场,马匹、骆驼被赶着排着队向市场里鱼贯而入。 王瑾仪正觉得新奇,身后传来带着节奏的马蹄声,从马儿行进步伐声,就能听出这是一个马队。 马匹的步伐极其一致,步伐规律而协调,王瑾仪回头,一个由十几匹高头战马组成的马队,进入视线。 王瑾仪吃惊地瞪大眼睛,小小的脸上双唇紧咬,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惊呼出声。 母亲看着女儿的神情,轻笑出声: “快回来,没有点儿小姐的样子,现在这是做什么?” 母亲伸手把车帘儿放下,拉回女儿。 王瑾仪两世里,第一次见到如此漂亮的马,不,用漂亮不足以形容这几匹马的俊逸。 怎么形容呢?王瑾仪歪着头,回想着刚刚看到的那矫健的马队…… 高大的马儿线条流畅,行进时肌肉有力而优美,充满了力量,毛发在辰光中闪烁着光泽,犹如绸缎一般光滑柔顺。 马车外,马队超过王家马车,沿着青石板路进入东市。 王瑾仪和母亲,随着青儿的指引,纷纷下车。 青儿指着路旁一个两层的铺面。 这是一个二层的门面。门檐高高飞翘,墨瓦层叠,飞檐两侧,垂着铜质的惊鸟铃。 走近仰望,斗拱上的彩绘堆砌,色彩斑斓。 一楼门脸儿为巨大的双开门,门上彩绘木漆,铜制门钉,兽首门环,门楣上中匾高悬,上书三个金粉大字“正昌隆”,中匾两侧装饰着福字花板。 门前两侧抱住粗状。全是整棵的独木。仅仅这两棵独木,就有两个成年人合抱粗。 门柱就足以说明,房主实力,这种店,不可能为你而降价出租,更不可能为你,而违背意愿出售。 哎!看这气势,这气派,即使出售,就凭自己现在,兜儿里这点儿小家底儿,就是把自己都抵押给人家,都不够啊。 王瑾仪觉得自己不算是人间清醒,可也是有自知之明的,自己手里原来只有两百多银子,做了泰升米铺以后,所剩无几,加上祖母这回又送来的稿费,也就四百多两。 就这间铺子连一年的租金都够呛,买?就更不要说。 这种铺子,纯粹是为了激发人的上进心而存在的。 根本与自己无缘。 母亲和青儿还在聊着租金、租期等一些目前得到的消息。 王瑾仪盘算,自己想买间铺子,只为自己寻人起到助力,可眼前这间明显不合适,怎么也不能让家里负债成全自己吧! 远远地听青儿还在说,原来这家店专门运送货物,现在官府在东市里设了镖局,这边儿不许游商运货…… 忽听身后,一阵马奔,人喊之声。 王瑾仪下意识回头,只见自家驾员的马一声嘶鸣,跳了起来,不听指挥向着东市而去,马夫紧紧的拉住缰绳,人被拉扯着在路边儿拖行。 路上大部分的马都在反常嘶鸣。 东市门里,一匹黄棕色的高头大马,疯了一样拖着一个人,发疯似地跑了出来。 王瑾仪正吃惊于,奔出的马是那样儿的健硕,疯马就拖着身后的人,沿着街道狂奔而去。 只在瞬息之间,东市里,奔出一骑,墨色的骏马上趴着一个少年,他左手紧紧拉住缰绳,身体趴伏在马背上,右手一根皮鞭,连连加鞭。 黑色马一声长长的嘶鸣, 街上的马匹应声安静下来,前方发疯的棕色大马还在奔跑不止,身后拖着马夫仍未松手,眼见就到了街口,后边儿追来的黑色骏马,再次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 同时,黑马上骑行的少年,挺身而起,蹲伏在马背之上,在黑色骏马奔跑中,借力腾空而起,跃上了棕色的马背。 然后,紧紧揪住马鬃,未修剪的鬃毛,被少年死死抓住。 棕马狂性大发,发疯地蹦跳,甚至弓着身子试图把人扔下马背。 它狂躁地跺着后蹄,紧紧拉着套绳的马夫,才缓缓松手,软软趴在街边。 棕色疯马甚至在原地来回旋转,黑色骏马陪伴在主人身侧,看到疯正试图对主人不利,一边儿发出长嘶,一边儿原地立起,用前蹄与棕色大马相对。 此时,棕马似乎刚刚看到,浑身带着耀眼光泽的黑色骏马,发疯的动作停了下来,但仍在躲着黑马,扭动身体。 黑马再次扬起前蹄,迎风立起,好似要用前蹄踩发疯的棕马。 疯马躲避中,往回跑来。 边跑边做出各种奇怪的动作,扭动,跺脚,低头,仍然试图用各种奇怪动作,把人从身上掀翻下去。 黑马始终跟随着主人奔跑,寸步不离,街上所有的行人和马匹,都静默地看着人与马的较量。 棕色大马似乎有了主意,直奔着街边站着的王瑾仪冲了过来。 王瑾仪看着两匹马离自己越来越近,已来不及躲避,仰头看到,两匹骏马齐齐抬起前蹄,立于自己身前。 棕马身上的少年一跃而下,抱住王瑾仪就地翻滚,足足翻出五六步远。 黑马抬起前蹄,阻止棕色马落蹄踩到主人。双马同时迎风而立,互不相让。 少年放下王瑾仪,随之抽出匕首轻轻一挥,身上的半截外袍下摆,无声而落。 少年喊了声: “墨风。” 黑马立时停住,低下了头。少年就地跃起,踏在马头之上,直扑棕马,手里的半段锦袍直接盖住马头,马儿似乎有稍微的停顿,少年把身后拖着的套马锁理了理,迅急地套在马颈之上,把另外一头系在铨马庄上。 第66掌少年傅介之 棕色大马前蹄落地后,一直重重地发出喘息,但马儿终于低下了头,慢慢放松下来。 王瑾仪此时,仍趴在地上,黑马缓缓的挪着步子,靠近了王瑾仪,低下头,用头轻轻拱了拱王瑾仪的身体,好像要帮她站起来。 王瑾仪移动了一下身体,缓缓爬起来。黑马低着头,温柔的靠近王瑾仪的肩膀,女孩伸出小手,轻抚着黑马的面颊,马儿用它那美丽的眼睛,看着女孩儿。 王瑾仪小小声地与马儿对话: “你叫墨风吗?谢谢你救了我,我会记住你的。” 王瑾仪把头靠近墨风,脸颊相贴,一人一马就这样儿静静矗立,墨风帮助王瑾仪平复刚刚惊恐的情绪。 母亲和青儿在惊恐中下意识相互拥抱,终于反应过来,颤抖中缓神,抖着双腿向王瑾仪跑来。 母亲抖着腿几乎将自己绊倒,还努力向女儿靠近,声音暗哑着喊着: “瑾儿,瑾儿。” 母亲在激动的情绪中,脸上呆滞,眼神带惊恐。 王瑾仪张开双臂向母亲跑,大声喊着: “娘亲,娘亲,瑾儿没事儿,是他,是他救了瑾儿。” 此时,路上的行人,好像突然清醒一般,全都沸腾起来,行人,车辆聚拢而来。 东市里又有几匹马跑了出来,很快围到黑马周围。 “校尉,你没事儿吧?” “傅少,这匹马……” “校尉……” “少爷。” 一群人杂乱地问候,少年把马鞭举过头顶,喊声立停。 人群中挤进一个异域面孔,上前施礼,少年把棕色马的套绳,解开递过去,然后在众人的簇拥中,向黑马走来。 王瑾仪觉得母亲除了浑身颤抖,紧紧地抱着自己,已经反应不过来了,于是从母亲怀里回头高喊: “哥哥,哥哥,骑墨风的哥哥。” 少年在马上微一停顿,伸出右手向着王瑾仪挥了一下,手腕上挂着的皮质马鞭也随着手臂微微摇晃。 王瑾仪赶紧拍了拍母亲的手臂, “娘亲,娘亲,要谢谢哥哥。” 母亲突然醒神,赶紧站直身体,快走几步。 “今日多谢公子相救,不知公子是哪个府上的?贵姓高名?” 骑在马上的少年没有表情,轻夹马腹,马儿转身。 王瑾仪脱口高喊: “墨风。” 黑马立时站住,微微转头,王瑾仪跑了过去。 马上的少年微微吃惊,自己的马竟听从了别人的召唤,那还了得,这可是一匹战马,又是一匹马社里的头马。 正犹豫之间,见小女孩儿已经跑到马前,伸开双臂。 墨风居然乖乖地低下了头,女孩儿抱住马头,轻轻抚摸着马的面颊。喃喃细语: “谢谢你,谢谢你,我能记住你,我们会是好朋友,是最好的朋友。” 女孩儿仰望着马上的少年: “哥哥,是你救了我,我知道。 我是原礼部侍郎,王敏章的孙女,我叫王瑾仪,多谢哥哥仗义出手相救,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正要婉言谢绝: “不足言谢,救人实属本能。” 他再次轻带了马缰,准备离开。 与他同行的马队,簇拥着他,向东市而去。 王瑾仪看着少年那俊美非凡面孔,笑出了声,心想害怕纠缠?不至于吧?你才多大? 看起来只比哥哥王文栋大个三四岁的样子,你也想的太多了吧?不过论样貌的确出众。 此人身姿矫健,骑术无双,更可贵的是,那张一看就是出自北方的脸。 面颊微窄,眉骨突出,浓眉如剑,斜飞入鬓,一双深邃的大眼睛,与人对视,不躲不闪,沉静而坚定,高鼻薄唇,噢!不薄,只是紧抿着。 面颊线条流畅,下颌骨清晰,头正肩宽,只剩下一半儿的锦袍下,是一套骑装,短靴侧挂着短刃。 一眼扫过,王瑾仪迅速得出答案,此人必是武将之后。 此时,墨风与周围马匹静默,等待着各自的主人。 四周围上了好多人,有人高喊: “傅少将军。” “傅少将军威武!” “傅将军!” 周围人附和的喊声四起。 少年一看已无法隐瞒自己的身份,在马上微微抱拳, “在下傅介之,乃东北武将,后会有期,就此作别。” 然后一带马缰绳,他身后一队亲卫,边走边形成了整齐的两列。 队伍伴随着街上四起的,傅少将军的喊声,马队缓缓地从青石路面,向东市而去。 母亲从王瑾仪身后,紧紧地将孩子抱住,王瑾仪能感觉出,母亲浑身都在颤抖,半天无法言语,紧张的上下牙相磕,王瑾仪回抱住母亲,母女俩紧紧相依。 身后的青儿,流着泪,终于能说出话来,声音哑着,发着怪异的声音,不知在说着什么。 家里的马夫,把马车又牵了回来。 一众人从惊魂未定中唤醒,各自努力平复心情,就这样儿,急急忙忙上了马车,一路无话,却都心有余悸。 回到永兴巷九号,王瑾仪还在回想,刚刚的那惊险瞬间,那个飞身而下的少年,那匹充满灵性的“墨风”,那个发疯的棕色大马…… 到了家里,王瑾仪不知缘由地疲累,浑身酸痛。 父亲王书礼被妻子特意唤回后院,母亲心惊胆颤地讲述着,可怕的经历。着重讲了女儿的镇定,大胆和传奇。还让自家夫君,了解一下姓傅的少年将军。 王文栋觉得今天晚上的妹妹特别奇怪,每天,雷打不动地相约在秋千架下,今天,妹妹居然,默默地坐在石凳上蔫蔫的。 入夜,炙热的身体烧的王瑾仪口干舌燥,浑身骨头都像被拆下来,用火烤着,又痛又热。汗湿的头发紧贴着面颊,脸蛋烧的红红的,小嘴微张喘着粗气…… 床前,母亲因今天出了意外不敢马虎,一直守在孩子身边,府医已经看过了,女儿还在发烧,只能焦急的等待,丈夫带着小厮再请郎中来。 王瑾仪在昏睡中,像是做梦,又好像很清醒,感到自己病了,想要喝水…… 夏日的夜晚,天空渐渐阴沉下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沉闷的气息。 天边乌云密布,仿佛一场大雨即将倾泻而下。 偶有微风轻拂,带来了阵阵凉意,打破了夜的宁静。树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的响声。 突然,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紧接着雷声轰鸣,震耳欲聋。大雨瞬间倾盆而下,打在屋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街道上的行人纷纷躲进屋檐下避雨,雨水顺着他们的脸颊流下,打湿了衣衫。 父亲王书礼在大雨中,为郎中举着油纸伞,自己淋得全身尽湿,身后的小厮抱着药箱,紧紧跟着,…… 第67章 五味杂陈的泪水 王瑾仪在梦中感觉自己口渴,伸手想把枕边的保温杯拿过来,手不听使唤…… 王瑾仪仿佛置身火山口的边缘,张大的火山口,使周围一片荒芜,炽热的熔岩翻滚着,炙烤着王瑾仪,自己仿佛能听到地球的心跳,也好像是自己的心跳。 自己正身处一个奇异的世界,感受着炽热的岩浆,在阳光下闪耀着奇异的光芒,晃得自己睁不开眼睛,又能看到一切。 一双冰凉的手伸过来,握住自己的手,那凉意是那么可贵,像清泉一丝丝流进了心田。 王瑾仪紧紧抓住,又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响起: “别怕,我在呢……” 王瑾仪知道,是陈智远在假期前,请假来看自己,可他是怎么进的女生宿舍呢? 王瑾仪正百思不得其解,就又看到那个熟悉T恤,那个大写的汉语拼音“挚爱”,幻化成了高高的山,那山峰之巅居然烈焰蒸腾,烤的自己汗流浃背,无法近前。 巨形的陡峭的山脊之上,有个熟悉的身影,一直在烈焰中挣扎,王瑾仪扑向火山,可山峰一直都在向远方移动…… 王瑾仪用尽了全部体力,试图去拯救和烈焰抗争的陈智远,自己是如此无能为力,王瑾仪挣扎,痛苦地挣扎…… 母亲看见女儿烧的红彤彤的小脸儿,流下一行伤心的泪,抓紧女儿的手,又轻轻地放在自己脸上,心里无比自责。 这次惊马事件,惊动了全家所有人。父亲、哥哥都得到消息,一直守在王瑾仪床边。 夜里,祖父祖母急急赶来,探望高烧中的小孙女儿,府医开的镇静安神的药汤,已经喝过了,父亲冒雨又请来郎中,退烧药也喝过了,王瑾仪仍然高烧不退。 家人焦急地在外间讨论,最后祖父下定决心,亲自去请从宫中退下来的郑老太医。 外面雷声滚滚,暴雨倾盆,祖父冒雨出门,毫无预兆中雨越下越大,仿佛天地间冒着白烟…… ………… 黑沉沉的雨天,陈三郎把院中的柴垛用草帘子盖好,又把院中的农具收拾归拢进草棚。 雨愈下愈大,把院子里都归笼好,把家里仅有的三间草棚都看了一遍,漏雨不太严重,但愿能扛住这场大雨,等他跑进屋子,已经浑身被雨浇透了。 父亲陈阿大冒着雨,急急忙忙从田里跑回来,把锄头往门后一放,边脱着短褂边说: “雨来的太急了,……你快把头擦干,别着了风寒。” 陈三郎默默地脱衣裳,擦头,擦身。每天超负荷的工作,已经让陈家老三很少说话,村子里面有人议论,陈三郎自从滚了坡,找回来以后就像变了个人, 总是自己一个人独来独往,还突然总往赵秀才的私塾跑,村子里面同辈,他几乎谁也不理,只是在族中相聚,才客气客气,村里也更少有人与他闲聊。 陈三郎累的没有喝口热水,驱寒的念头。累了一天, 他刚一坐在床头,就直接慢慢地睡了过去。 悠然之间, 一个熟悉的身影,进入陈三郎的梦境。 是 王瑾仪,她躺在床上,伸手在够床头的保温杯,那熟悉的保温杯套,两个人是一模一样的,哪是王瑾仪在节日前,加急勾好,邮寄给自己,那是两个人约定的节日礼物。 还记得,自己刚刚收到保温杯套,摆弄了好一阵子,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礼物,看了微信里的说明,才知道如何使用。 当时, 同寝的室友都吐槽自己,还尴尬来着,让大家笑了好一阵。 那时每次收到王瑾仪的礼物,全寝室都跑过了,要看个究竟,经常冒酸话,王瑾仪给他们起名,叫柠檬123…… 陈三郎猛然惊醒。 王瑾仪病了,病在床上,她很难受,想要喝水,她身边没有人。 陈三郎一旦想明白了,此间的预示,惊的再也坐不住,站了起来。 他居然是能看到,王瑾仪病在床上,画面清晰,只是他依然不知道,王瑾仪现在身在何处。 陈三郎又惊又急,在夯土地的茅草房里来回踱步,内心极度的焦躁,使他犹如一头困兽。 现在每天无论在地里干活,有多忙多累,他都能挺住,无论多饿,他都能熬住。 可每每在入睡之前,看到王瑾仪或病或翻车,或在寒雨中奔跑,他都心急如焚。 找到她,一定要尽快找到她,这个声音,总在陈三郎心里不断地反复回响,像一把皮鞭不断抽打着他,一定要快点儿找到王瑾仪…… 每天他用送柴的时间,偷偷蹭私塾的课,现在,他已经能跟上了私塾的授课进度,这些得益于,前一世的记忆没有丢,成了他此生最难得的资本。 每当想起前一世,还是陈智远的时候,近20年的学习生涯,都成了此生的生存资本。 扎实的文化基础、思维和推理模式,完整的知识体系,对事物的综合认知能力…… 靠双腿走出这闭塞的山沟,几乎不可能,更无法仅靠双脚,满世界里去寻王瑾仪。 当地的自然环境,注定了仅靠土地耕种无法翻身。 陈三郎已经为自己制定了计划,最为直接的方式,就是参加县里的科考,成为童生,才有可能去县里的书馆、书肆接抄写的活儿,从而接触更多的书,又不用花钱买。 然后利用前世学习能力,自学参加来年的秋试或春试,这样才有可能成为秀才,来帮助家里改善生活,脱离贫穷。 自己必须走出家门,然后才有可能去找自己牵挂着的人。 当然也可以现在出发,沿着山路找遍所有的村镇,显然,这是一个极其笨的方式,用双脚丈量世界去找人,明显不靠谱儿。 除非王瑾仪就在自己邻近的城镇,否则走断腿也找不到人。 陈三郎的情绪越来越焦躁,犹如烈火焚心般,身心皆苦。 他抬起手扶住了光秃秃的土坯墙,努力地闭了闭眼,想要平复一下心情…… 陈三郎喃喃的地在心里默默的祷告:神佛呀,保佑她吧,我愿用我的人生10年,换她平安。 陈三郎默默地流下了无助的泪…… 第68章 五味杂陈的泪2 倾盆的大雨,不断在窗外冲刷着世界,使天地变成了一片混沌,也模糊了欧阳文澈的心。 上京来的侍卫长,风字头甲一,交给欧阳文澈一封极短的信,与其说是信,不如说是一张短短的纸条儿,看过之后,欧阳文澈陷入无尽的孤寂…… 欧阳文澈等了3个月祖父的消息,一度认为,祖父让自己就此隐藏身份,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许多矛盾的事儿,没法回避。 自己被东宫放逐似的放养在民间,却一直有大量人员保护着自己,有何目的?! 明明不让自己回皇家认祖,却又有不明身份的人,层层追杀,究竟是为什么?! 想要弄清一切,却无人来给个真正的答案。 唯一庆幸的是,自己身边儿的人都是极忠诚的护主之人。关键时刻都能拼死相护。 3个月来,左臂的伤终于慢慢的康复了,现在左臂能够自如运动了。 今夜雷雨交加,使自己又陷入了双重的痛苦之中,左臂开始隐隐发热灼痛,内心比左臂更痛,因为纸条上短短的一句话,让自己陷入了极度痛苦…… 祖父已经去了! 想必欧阳一族,正全力运回祖父的尸身,返回浔阳府城,准备大办丧事吧。 欧阳文澈面对窗外的大雨,心中百感交集,情绪翻涌,急走几步,推门而出,站在东厢房廊下,瓢泼大雨溅起一身水珠,天地似乎在低吼,哭泣…… 王家二房搬走以后,他仍然住在东厢房第三间的屋子里,其余的云字头护卫住满了二房院落。 现在云字头护卫和他,都在默默的有规律的生活。护卫还在按部就班的倒着班儿,每日巡查。 整个浔阳府城。每天都由护卫们规律的巡查。夜里但凡有大事发生,他们都会是第一个知道的人,以防可能的万一。 今天收到的这个纸条儿,是一只信鸽在大雨即将降落的那一刻,刚刚寻着标志落在了王家三房的院子里。 信鸽历经几百里的路程,从上京出发,带来了7个字:祖父离世,返程中。 欧阳文澈原本有太多想要弄清楚的真相,都像这雨雾,恐怕会永远的模糊在自己的人生里。 他内心在哭泣在挣扎,太想冲进这雨中痛快大哭,发疯地高喊。宣泄这3个月来的烦闷。 不能!只要还想活下去,搞清自己究竟是谁,那就要极度的忍耐。 现在各地参加科举秋闱的人,已经开始在各府城报名了。自己还困在这个院子里,无法见人,科举无望了。 每天按时学习成了习惯,在心中回响的只剩下当时祖父扶着自己的头,说的那句话:你要比别人更努力…… 更努力又如何?自己几乎是孤家寡人,身边没一个亲人,只有一群护卫,自己认定了10年的亲人,一朝发现竟是陌路之人,而别人告诉自己的亲人,也都从未谋面。 欧阳文澈内心不断发问:我究竟是谁?!难道天地生我,只为让我成为孤家寡人?! 站在东厢房廊下,欧阳文澈轻笑出声,真是讽刺啊。 内心的挣扎,让欧阳文澈极度的不安和焦虑。有时像黑暗的阴影一样笼罩自己,他感到孤独和无助,仿佛被抛弃在一个陌生的世界中。 他只能默默地承受着内心的煎熬。欧阳文澈笑着流下了孤苦无依的泪…… ………… 浔阳城突降的大雨,几乎下的路面生烟,看不清来往的人影。 被困在城外十里驿站的一个马队,紧急的把马儿都拉进了驿站后的马厩。 兵卒们急忙跑进驿站,然后,领房屋号牌,有序进入每个房间。 驿丞与傅介之见面后抱拳施礼,登记官凭路引,详细核对信息。 众人散去后,驿站的各个房间,很快热热闹闹的开始换洗,有轮值的两组人,披着蓑衣出了驿站,放哨去了。 像这种戍边的将士,即使在浔阳城这样的内陆城镇,仍然会把巡逻哨放出去3里。 这种警惕性,是专业边防将士的职业素养。无需特别嘱咐,驻扎即开始轮班。 很快驿站里就开饭了,十几人把驿站里的桌子拼在一起,临时餐桌形成了。 满满的几大盆饭菜,散发着诱人的热气,饭菜的香味像钩子,钩扯在着大家的胃口,上桌儿的众人静静的等候,无人动筷。 一会儿脚步声响起,傅介之疾步跑了进来,坐在长桌的最前端, “开饭。” 短短两字过后,众人奋力开动。 傅介之刚刚随意沐浴过,能看出水气还没擦干,连身上袍子都还湿着,就急着跑下来。 这还给随行的士卒们饿的够呛, “少将军,这是您的饭。” 驿丞见傅介之头上的水没有擦干,让人递了条粗布巾。 傅介之随手围在头顶, “请以后不要称呼我少将军,我不是将军,将军是家父,我只是一名校尉,请称呼我傅校尉,谢谢。” 驿丞看出少年心意,确实是不喜有人如此称呼,才施礼,答道。 “是校尉。” 然后讪讪地走了。 傅介之拿起碗筷,看着迅速见底的几大盆饭菜,赶紧加入,热汤入喉,不由得鼻子发痒,酸酸的一股气流喷出。 而后桌上众人仿佛受了传染,一个接一个的“阿嚏”“阿嚏”的喷嚏声,在大堂里响成一片。 傅介之用手轻抚了一下嘴边喷出的饭粒儿,,解开头上的布巾,擦了擦衣襟和面颊。 身边的士兵彼此嘲笑和打趣。 有人回头, “哎!校尉,你怎么打个喷嚏还哭了?连眼泪都流出来了?!” 傅介之无意识地抬手,轻轻抹过眼角,一滴清泪挂在脸上,…… 浓浓的烟雨夜色中,每个人都在各自的命运中,经历着不同的停歇和挣扎,每个生命的历程都会独特而充满魅力。 又将会在来日的晴天之下,开始各自人生的新的旅程和奔波…… 第一季文妖来了结束了,欢迎评论!把你们盼望的后续告诉我,还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第二季是谁 即将开始,欢迎姐妹们继续关注! 第69章 来人 一场暴雨过后,浔阳城十里驿站的官道上。 傅介之带着10余骑,快速奔向都城上京,镇守北方的戍边军,发粮饷的日子又要到了,他们得尽快赶到上京的兵部,押运粮草,返回北方边城。 马队后,几个兵卒各带了一个只配套索,没有马鞍的生马。 如果此时王瑾仪站在路边,一定一眼就认出没配马鞍的6匹马中,有那匹东市里发疯的棕色大马。 现在棕马在马队最后,被套索牵着,随着马队急行, 雨后的路面有些泥泞,但对战马来说影响不大,刚刚进入队伍的几匹生马也能跟上队伍。 只有棕马扭动着脖子,不断甩动着套索,表现的极其不情愿。 拉着马的士卒高喊, “校尉,我这匹马又要发疯了。” 闻声,傅介之随即扬起右手马鞭,回头高喊, “全队停下,下马休整。” 马队众人纷纷下马,唯有2骑并未下马,分立官道两侧,各成哨所。 其余兵卒有的给马喂水,有的拉着马儿下了官道,傅介之驾墨风缓辔而行,来到棕马面前。 棕马仍然不断的扭动着脖子,用力甩动套索,傅介之一跃下马,牵过棕马的套索,从墨风身侧的褡裢里,掏出半个拳头大的果子,平摊在掌心,放在棕马的眼前。 棕马与傅介之,一人一马相互对峙,彼此端详,互相判断彼此的意图,足有一盏茶的时间过后。 棕马伸头咬住了果子,边吃边晃动着头,打着响鼻。 傅介之向前缓缓靠近棕马,伸手轻抚着棕马脖颈上的鬃毛。一下一下舒缓着马儿的焦躁,慢慢地让它安静下来。 傅介之解下墨风身上,卷成圆筒的备用鞍垫,展开搭在棕马马背上,然后借力跃上马背。 棕马立时扬起前蹄,发出一声长长的马嘶。双蹄落地后,在原地哒哒哒的走了几步。 身边兵卒不由开口: “校尉,我以为它又要踩人了。” 傅介子眼前出现了一个小不点儿的女孩儿,不由回头喊了一声: “墨风。” 墨风向着主人靠近,与棕色马并驾,跟在主人身侧,傅介之俯身,伸臂抚了抚墨风扬起的马头,这是自己从小养大的马驹儿,墨风极其认主,除了自己和父亲,还没有人能叫得住它。 奇怪,那个小不点的女孩儿第一次见墨风,就能让墨风听话,自家妹子喊破喉咙,墨风都不理睬。 真是有些看不懂,那么个小女孩儿,是怎么让一匹头马如此乖顺,看样子那个女孩儿并不会驯马呀! 傅介之耳畔回响着,那个女孩儿拦住战马时说过,她是原礼部尚书王家的后人。哼!文人之后,傅介之不屑的勾了勾唇角。 傅介之轻轻带了一下棕马,扬起马鞭, “全队上马,整队。” 很快马队调整好队形,排成两列。 “目标上京,全速出发!” 墨风紧紧跟随主人身侧,傅介之骑在棕色大马上。领队迎风,马上加鞭,飞奔在越来越浓重的骄阳之下,热气蒸腾的官道上,马队身后扬起阵阵尘烟…… 烟尘四起的官道上,有一队10余人的镖师,押着2车物资,从上京方向穿过烟尘,向着浔阳府城急急赶来。 马车急行,傍晚时分,赶在城门关闭前进了浔阳城,住进了 王瑾仪认为,可鞭策人生的店铺“正昌隆”身后的东升客栈。 夜悄悄降临,东升客栈二楼的上房开着窗子,无声地跃入几个黑衣人,房间中的两人均身穿深色圆领袍,双方没有任何交流,只彼此互看了一下,对方手中的东宫玉牌,便从2楼窗子沿着绳梯而下。 屋里留下两个黑衣人,迅速脱去身上的夜行衣,其中一人换上屏风上搭着的圆领袍,坐到书桌前开始读书,另一人快速除去黑色面巾,进入内室躺下休息。 跃出窗子的一行人,借着黑夜的掩盖,快速穿街过巷,来到王宅西墙根儿下。 此时,周围墙下黑影里出现数人,一见来人,快速将折叠分段的木梯开始安插,组装完成,扶着两个穿长袍的人,跳进王家后院儿。 此时,王家后宅里寂静无声。 欧阳文澈在夜色下,沉默地立于东厢房廊下,等待着,等待命运给自己一个答案。 自从得知祖父离世,欧阳文澈早已料定,会有人来,为自己解谜,但万没想到是这么快就有人上门,而且真的是东宫来人,无论内心如何抗拒,命运仍执着的按住自己面对。 也许这就是自己的命运吧,欧阳文澈心想。 在风字甲一通报说,今夜东宫会有人来,欧阳文澈内心就说不清,是悲伤,是期待,是紧张,是迷茫,万般情绪相互对撞,但总有一个声音异常强硬的击败一切情绪。 有个声音反复质问自己,我是谁?我究竟是谁? 当看到二房院门大开,有十数人匆匆而入,欧阳文澈轻轻呼出一口浊气,转身回屋。 “掌灯。” 屋里顿时明亮异常。 一行人到了门前,云五报道: “主子,人到了。” 两个身着深色圆领袍的男子,分别在门前正了正衣冠,听屋里传来一声: “进。” 两人在门前稍作谦让,进了屋子,待抬眼看时,两人均心下一惊,几乎同时发出声音,年轻的一位脱口喊出: “萧昱,你怎么在这里?” 而中年男人一见之下,撩衣袍恭敬下拜: “少主,在下东宫舍人魏无极。” 长身而立的年轻人带着浓浓的疑惑,抬手施了个书生礼,便去搀扶已经跪下的魏无极,而魏无极却推开年轻人的手,郑重地施以君臣大礼。 站着的年轻人看了一眼沉默静坐的“萧昱”,不明所以。 “先生,起来说话吧。”欧阳文澈开口了。 年轻人指着欧阳文澈: “你是谁?你搞什么鬼?” 起身的魏无极按下年轻人的手,说道: “少主,整件事情李家无人知晓,包括太子妃,这位是少主的亲舅舅,左相长子李元英。” 然后侧身对年轻人道: “元英,这是另一位少主,就是萧昱的双生兄弟。” 李元英: “什么?萧昱有个双生兄弟,我们怎么从不知晓?魏无极,你要说清楚。” 第70章 东宫旧事 “元英,你稍安。” 魏无极把内怀的衣襟内衬撕开,取出一张绢帕,恭恭敬敬的地双手呈上。 此时屋内寂静,落针可闻。 欧阳文澈闭了闭眼,心下沉了沉, 便见素绢上用极小的正楷写着几行字: 吾儿,十载分别,甚念,遣魏老伴汝,魏为我师友,可尽信,与之谋,盼,慎。 素绢上无印鉴、无签名,无抬头、无落款儿。 魏无极只在呈上时附上了一块玉牌,玉牌的图案,欧阳文澈认识,就是初一袖袍内侧的那个图案。 还记得自己按记忆画出图案后,云五看到,毫不犹豫地就烧成灰烬,原来这真的是东宫的徽记。 这是真的,自己原来真的是东宫后人! 伴随自己长大的小厮初一,知道。 自己身边儿的一众从不现身的侍卫,知道。 为了自己逃生而死的云一云二,自己的管家,自己的嬷嬷,都知道。 大概祖父和父亲也知道。 只有自己不知道。 还梦想成为欧阳家出类拔萃的嫡长孙,也许那个出卖自己的欧阳家的内鬼,也知道。 看起来,逃不掉这皇家身份了!欧阳文澈内心苦笑,毫无波澜的声音传来: “我是谁?” 这也是一直晕头转向的李元英的问题: “他是谁?” 李元英甚至有些气急败坏,微微提高了声音,魏无极缓缓道出了这段东宫秘闻…… 原来,先皇后病故之时,乾元帝萧恒就特别册封了,当时只有5岁的嫡子萧启为太子,后又在其14岁赐婚左相嫡女,完婚两年,东宫迎来了少主萧昱,这是乾元帝第一个嫡孙。 为庆祝东宫后继有人,天下大赦,普天同庆。 但是,实际上太子妃当时产下了双生子。 皇家为避免皇权之争。从不允许双生子降生,只会保一胎存活,欧阳文澈正是后出生的那一个。 当时,欧阳文澈出生时便不哭,接生的众人,都以为此子孱弱,不能存活。 按规矩,在现场全程看顾的太医属太医郑敏时,也得出判定:天生孱弱,难以存活。 再加上皇室早有限定,最后,稳婆,太医到内监一致认定,留出生即壮实的第一子,去生下即不会哭的第二子。 郑太医按惯例决定处理掉欧阳文澈。太子萧启,跪下相求,太医无法推脱,最后无奈,只好与魏无极设计,召东宫太傅欧阳鸿明入宫。 最后计出,欧阳文澈被潜藏出宫,以欧阳熙嫡子之名养在了欧阳家。 而那个小小的棺椁里,是郑太医寻来死后不久的婴孩儿。之后,棺椁以皇家礼仪葬于正在修建的萧启陵墓一角,永享皇家尊荣。 东宫应死未死的少主,成了欧阳家中嫡孙。…… 魏无极的陈述有时间、有证人,有出处,但李元英仍觉得不可置信。 李家也算是世族新贵,太子有难处,为何不与李家取得联系?李家定会全力相助。 这东厢房里与他有着同样想法的,不想认下东宫少主身份的人,实则正是东宫少主本人欧阳文澈。 素绢和玉佩都不能让欧阳文澈死心。欧阳文澈冷冷地质问道, “怎知是我,不是另有其人?” 魏无极看向李元英: “元英,此次出京,太子可曾召见?” “是,确有召见,” “太子可有托付?” 李元英沉吟片刻,从袍袖中取出一个极小的木盒。 “太子说,魏先生可能会用到此物。” 魏无极接下不足手掌宽的小木盒儿,走到欧阳文澈的书案前,开始用特别的榫卯解锁法,打开了盒子,里面是几页发黄的纸片。 魏无极拿出,一张张摆在欧阳文澈面前,有小儿足印,有掌印,有指印,甚至有一张小小的,二人画像,小像上是两个刚刚出生的婴儿,相貌都不甚清晰,两个孩子长得却极像。 只有一个孩子微微睁着眼睛,另一个双眼紧闭,仅此一点区别。 “少主还有疑虑,尽可发问。” “这些与我何干?” “少主,请。” 欧阳文澈在魏无极的示意下,抬起右手,魏无极抓住欧阳文澈的拇指压在砚台上,然后用宣纸吸走多余的墨汁,把欧阳文澈的拇指按在印有指印的一张纸片上压实,停留了一会儿,魏无极把欧阳文澈的手抬起, ”元英,你也来看。” 李元英走至桌前,三人都看清了,是一大一小两个拇指印,指端的纹印完全相同。 欧阳文澈和李元英几乎同时惊呼, “这怎么可能?” 然后两个人都抬头看着魏无极,李元英抓住魏无极的手臂。 “先生。” 魏无极似乎早有预料会有此疑问,定了定神,微微低下了头,思考了片刻,抬头,眼中带着自信,微微笑了一下,缓缓开口道: “元英你可读过《周礼.考公记》吗?” 然后又看向欧阳文澈,问道: “少主,你读过《周礼》了吗?” 欧阳文澈点了点头。 “先生是说“指痕”是独一无二的?可我们大多都把“指痕”和“掌纹”相合,来判断人的个性和身体特征啊!” “少主说的很对。可最重要的是,“指痕”是独特的,几乎是独一无二的。 . 少主请看。” 魏无极又从袖袋中掏出一个薄薄的册子,翻到写满字的一页,指给欧阳文澈看,杂印于文字之中的5个指印, “少主,这是你的长兄萧昱的指印。这个是拇指、食指、中指、小指。……” 魏无极依次与纸片上的指纹相对应,指给欧阳文澈看。 欧阳文澈看完“指痕”的对照,基本上已经确认了,自己确实是东宫后人,但仍在挣扎。 “你怎肯定是我,不是旁人。” 魏无极笑了,没有出声,只看了一眼李元英、李元英当被问到《周礼》的记载时,就已经确信了魏无极所言非虚。现下魏无极看向自己,他明白其中含义,开口说道。 “我是萧昱的舅舅,我能从外貌上确认,你与萧昱几乎完全一致,只是你们说话的动作、语气极不相同。” 看了一眼欧阳文澈之后,又问了一句, “你能站起来让我看一眼吗?” 欧阳文澈起身走到桌前,站在二人之间。 第71章 在岐路 李元英围着欧阳文澈转了一圈, “你略比萧昱高一些。你好像左肩或者左臂受伤不久,你在努力端着左肩,这点不一样,你比萧昱更壮一些,你们肤色也不同。” 李元英把皇家的事情都隐瞒了。 但魏无极开口了。 “少主,年前萧昱意外坠马,伤了腰和腿,现在刚刚养好,他永远不能骑马了。难道少主不知?你难道没有看萧昱给你写的信?” 欧阳文澈没有回话,走回桌案后,从抽屉的暗格里取出一封信, “先生说的可是这个。” “少主,请尽快阅读,否则你无法了解当下的形势。”魏无极说道。 然后,回头开始以主人的姿态,唤了一声: “来人。” 闻言进来的是云五和云六。 “把元英安排住下,一定保证安全。 要住到东升的物资返回,随镖车回京。” 然后,又送李元英出门,看着李元英人影离开,又吩咐道, “我要住在少主隔壁,去收拾吧。” 魏无极安排妥当,回身见欧阳文澈正盯着桌上的短信出神。 东宫现在,太子多病,萧昱重伤,东宫嫡子嫡孙几乎无法正常参政。 欧阳文澈现在是东宫仅存的希望。 太子当年冒天下之大不韪,留下了欧阳文澈,当时只是难舍血脉亲情,现在成了东宫仅存的念想。 自从东宫得到欧阳文澈被刺客追杀的消息,就设计,以欧阳鸿明嫡孙进京看病为名,引走刺客。 没想到,遭到刺客一路追杀,直至欧阳鸿明和欧阳文澈的替身,双双坠崖落入长江,仍然不依不饶,长江下游两岸几乎布满杀手,直到欧阳鸿明遇难,长江边上才算消停下来。 魏无极意味深长地望着欧阳文澈,沉思久久…… 欧阳文澈站起身,给魏无极深深施了一礼, “请先生教我,学生愿诚心受教,在此拜过了。” 魏无极见欧阳文澈认下了自己,赶紧扶起了欧阳文澈,心中窃喜,面上平静。 “少主,我受太子之托,将全心扶助公子,愿得公子信任……” ……………… 又一个夏日的清晨,在蝉鸣声中到来,让心焦的王家众人,更加烦躁。 永兴巷9号院儿里,无论是主还是仆,都知道,王瑾仪因惊吓过度,陷入昏厥。 祖父冒雨亲自上门,请来致仕还乡的郑老太医,出手给王瑾仪行了两遍针,王瑾仪高热总算退下去了。但昏睡迟迟不醒。 哥哥王文栋一早起来,没去后院儿练剑,而是轻手轻脚的来到妹妹房里。 看到双眼浮肿的母亲,嘴角上起了火泡的父亲,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沉默地站在房间一角,心里默默地为妹妹祈祷。 “文栋,去洗漱吧,一会儿我送你去私塾。” 父亲沙哑着嗓子,说完又轻咳了一下, “慧娘,天都亮了,先去休息一下吧。” 母亲出乎意料的反驳了父亲。 “不,我不走,我要守着瑾儿,我的囡囡本来是好命的,不该,不该……” 母亲哽咽着为自己辩驳,可更像是为女儿辩驳。 “青儿。” 父亲唤道,母亲房里的大丫鬟青儿,恭恭敬敬的走进了房间,准备为母亲洗漱,父亲接过帕子,亲自为妻子净脸。 王文栋第一次关注到父母的互动。 父亲坐在母亲身侧,左手扶着母亲的肩膀,右手为母亲轻轻净面,不时低声伏在母亲耳畔叮嘱着什么。母亲只是默默的承受夫君的怜惜,不躲不避,也不搭话。 之后,父亲把母亲的头靠在自己肩上,轻轻的说着什么。 王文栋听不太清,好像父亲是在背古诗。 当祖父母走进房间,见到的是站在屋里墙根儿下的王文栋,以及互相依偎在王瑾仪床头的二儿子夫妻。 听到门帘响起的声音,王书礼回头见父母进门,便轻轻拍了拍妻子的手,二人起身给二老见礼。 屋里,祖父母与父母轻声交流着。 此时,床上的女孩在高热过后,刚刚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刺眼的光亮让人不自觉微眯双眼。 浑身的疲惫感,有一种前世,刚刚和陈智远一起远足爬山归来的感觉。 王瑾仪缓缓重新睁开眼睛,环顾四周,逆光中有几个人影。 王瑾仪挣扎着开口, “陈智远……” 声音极其暗哑,正在交谈的4个家长,没有听到,反倒是站在墙角老老实实看着眼前一切的哥哥,王文栋最先发现了。 床上的妹妹好像出声叫人,急急忙忙跑了几步。 “瑾儿,瑾儿,是你在叫吗?” 王瑾仪把小手举起,喊道, “陈-智-远,……” 王文栋刚刚没太听清,这回低头听到妹妹在喃喃的唤着一个人的名字, “瑾儿,瑾儿是谁?你在唤谁呀?” 祖父母和父母都急急奔到床前。 “文栋,瑾儿醒了吗?” “嗯,父亲,刚刚妹妹好像在唤一个人的名字。” 母亲接话道: “哦,当时是傅少将军救了瑾儿,还有一匹马。……” 众人听着母亲没有章法的叙述。 祖父说: “我们先去府学,文栋也一起走吧,我们晚上回来。” 之后看向祖母 :“你留下吧,不要胡思乱想,就事论事,孩子是惊吓造成的高热,吃药会好的!” 男人们匆匆忙忙洗漱后,赶去府学了,家里只剩下母亲慧娘和祖母吴氏,现下两人都没有相互客套的心情。 床上的王瑾仪两日的高烧退热后,一直昏昏沉沉的睡着。 婆媳二人都守在王瑾仪床前。 母亲紧紧地握着女儿的小手,祖母心事重重,坐在床边望着孙女,往日的当家主母,此时也有了几分神色忐忑。 屋子里诡异的沉静,气氛异常压抑。 不知过了多久,床上的王瑾仪双腿突然神经质的抽动,然后双手抓向空中,母亲赶紧拉住孩子的手,不断亲吻着,喃喃地道: “别怕,别怕,娘在呢。” 王瑾仪的掌事朱玉,带着青玉和奶娘开始给小姐换上干爽的被褥,撤去汗湿的枕头,乳娘上床用被子裹着小姐,让小姐靠在自己的怀里,用温热的布巾给小姐擦脸、净手,简单的为小姐打理头发。 之后,轻柔地把小姐放在床上,把被角掖好,三人将屋里轻手轻脚的规整了一遍,悄没声儿的退了出去。 青儿和青萍分别带着自己身边儿的丫鬟,侍奉各自的主子洗漱。 青儿轻声提醒道, “夫人辰时过了,该用早饭了。” 母亲所有的心思都在昏睡的女儿身上。听到青儿意有所指,没有反应,青儿又轻声道, “先用早食吧,老夫人还没有吃早饭。” 母亲终于想起了,婆母吴氏还没有吃早餐。 很快,主人房的明间儿里,婆媳二人隔桌对坐。 第72章 沉睡 王家餐桌一贯简单,两样主食,一碗稠粥,一块烤过的馍片,旁边儿一个精巧的小盘。摆着一只水煮蛋,碟中配有小小的几滴酱料和一小块儿酱菜,另有两热两两凉四小碟菜,菜式简单,都是小小的一盘儿。 “ 母亲,请用餐吧!” 婆媳二人再次陷入无言的沉寂,二人都没有心情动筷,母亲慧娘低头看着桌角出神,婆母吴氏沉吟了足有一盏茶的时间,缓缓地喃喃说出了口,好似自言自语一般: “瑾儿是我见过的最聪慧的孩子。这孩子比书延小时候还要聪慧。甚至超过了我们这些大人。” 婆婆吴氏,抬头看了一眼二儿媳妇。又移开了目光,望向明亮的窗子,接着说道。 “上次,瑾儿和他祖父谈论关于‘推文于民’的想法。 老爷回到家中,兴奋了整整一夜,甚为赞叹。我王家后人有中兴民族之能啊。 瑾儿那天说的话,都被他记录下来,反复修正,写了一篇策论,想要托礼部的老友上表朝堂。 哎,真没想到啊,多智之人,天妒啊!” 还不待吴氏的话音落,母亲,慧娘仿佛被雷劈中,猛然抬头,定定的注视着婆母,久久无言。两人隔着桌子对视着…… 门外传来了朱玉噔噔噔的脚步声: “夫人,小姐,小姐在喊。” 话还没说完,门帘儿直接被掀起,母亲慧娘像一阵风一样跑向西屋。 门前的朱玉差点儿与夫人相撞,刚要施礼,还没等曲膝,夫人已经进了西屋。朱玉赶紧跑着跟上。 婆婆吴氏,急急的跟了出来。 西屋的卧房里,奶娘正跪在床边儿拉着小姐。 王瑾仪双手伸向空中,惊坐在床上,双手在空中不断的乱抓着,双眼无神,目无焦距,口中大声的喊着, “妈妈,别哭,我在,别走,别走……都别走。……陈智远,有人追,追,我们……别走……” 母亲一进门,看到的是就是女儿惊坐呼喊,双手在空中抓着的样子,母亲扑了过来,抱住女儿轻抚着后背,不断重复着, “不走,不走,娘在呢,娘不走,别怕,娘在。” 王瑾仪僵直的身体,被母亲突然抱住,向前伸着的双手缓缓垂了下来,慢慢合上了双眼,垂头枕在母亲的颈间。 好像突然被抽走了力气一般,人变得软软的趴伏着,嘴里还在不断的呢喃。 母亲耳边传来了一个陌生的名字: “陈-志-远,陈志远……” 母亲惊异,脑子急速的转动,这个姓陈的叫陈智远的是什么人?自己好像不认得这么一个姓陈的人,这是谁? 正疑惑间,婆母吴氏,轻轻地拍了拍母亲, “把孩子放下吧,让她能舒服一些。”王瑾仪慢慢呼吸平稳,不再呢喃,母亲才将孩子轻柔的放在床上,掖好被角…… 就这样昏睡,惊醒,再昏睡,再惊醒不断反复的王瑾仪,让母亲再也不敢离开女儿半步,一直不错眼珠地守着,生怕刚一离开,女儿又惊叫呼喊。 婆母吴氏默默陪伴不发一言,只是偶尔提醒吃药,喝水。帮助处理一些永兴巷9号院子里的杂事儿。 要说下人中最为担心的,还是王瑾仪房里的几个人。 青玉手里的账,到了月末马上就要交账了,泰升米铺的旬账也该送来了,小姐病着,根本无法理事。自己要把这些事情一肩挑起,找朱玉商量,朱玉根本忙不过来。 朱玉每天忙的像陀螺一样,除了正常的小姐房里的日常,青儿还在培养她管理院中的事务。 现在还需要看管小姐的药品。嗯,帮着煎药送药。 奶娘更完了,虽然现在小姐病着,没了做无影人儿的工作,但小姐病后,大量的清洁整理工作都是她一人在做。 原来王瑾仪在王家老宅,有专职的粗使丫鬟负责清洗、整理、熨烫、薰衣等,现在到了永兴巷,人员大裁剪,所有的粗使丫鬟和婆子几乎都去了山庄,帮助照看那些孤儿。 留下的每个婢女现在不分等级,到手的活计都是直接亲力亲为。 就这样儿,又是整整一天王瑾仪在昏睡当中。 此时,门外婢女恭恭敬敬地禀报: “夫人,郑老太医,到了,今天还带了两个人来。” 闻言,婆媳两个起身迎到门前,门帘儿打起。 郑太医须发灰白,提着个小药箱走进房间。 门前,一个中年人和一个小药童,均站在门外施礼,没有进门。 郑太医与婆媳二人见礼后,进了王瑾仪卧房。 “外面的一个是我二儿子,他擅长儿科,我特意把他带来。另一个是我长房玄孙,一会儿开了药就交给他,找人带他去把药煎了。” 说起来,在中国古代中医传承为世代家传。小儿年幼时从死记硬背医书开始,同时跟随长辈出诊或做药童,积累诊断经验。 等到有了一定认知,就会从整理医案着手,培养后代走向医疗诊断独立。要想能独立行医,还需要更久时间。 这就注定了传统中医人数很少,只因培养时间长,出师独立行医周期长! 门外站着一位中年人和一个稚童,小童看上去五六岁的样子,站在门外却很沉稳,与门前的中年人并排而立。 过了一炷香时间,门开了,丫鬟引着中年人进了王瑾仪房间。 郑老太医一边收拾药箱一边与祖母吴氏聊着王瑾仪的病情。 郑郎中进门先与老夫人见礼。听郑老太医吩咐道, “你也给王家小姐,切个脉,然后我们再聊。” 郑郎中遵父命,坐在王瑾仪床边的锦凳儿上,仔细地感受着脉息的变化。 房门轻合,祖父和父亲走进房间,与郑老太医无声地互相见礼,分别落座,静静地等待着郑郎中的诊断。 王瑾仪在昏睡中正经历着人生快进式的洗礼。 从幼儿园到少年宫,从小学到大学,亲人们都像快进一样从眼前迅速飘过,无论自己如何想抓住他们,总是不能如愿,可自己还是努力的扑上去,要抱住亲人们,又反复扑空。 最后,累的王瑾仪浑身酸痛,这时陈智远从远处走来,搀住了自己。 第73章 病根 王瑾仪心里清楚,陈智远想替自己负重: “把包儿给我吧,还能走动吗?” 大二的假期,两人决定按地质地貌,把国内走一遍,眼前奇景飞扑而来: 奇异的喀斯特地貌,奇峰异石,溶洞溶谷,神秘的地下暗河…… 明艳美丽的丹霞地貌,红色的砾岩风化后,峰林、石柱、山崖都形成一条条彩霞一样的风蚀线,开阔的景色让人心旷神怡…… 哎?!怎么?眼前景物变了。 冰川的寒风吹来,陈智远走在前边,越走越远。 王瑾仪急急的追了上去,一把抓住陈智远的手,这回总算抓住了…… 而此时,正在给王瑾仪切脉的郑郎中,正在细细感受着病人两息之间脉象的变化,寸关尺三脉辩证相合。 王瑾仪突然惊坐而起,一把抓住了郑郎中的手。 高喊着: “别走,别走,都别走。” 不待女儿喊声落,母亲已飞奔而来,一把抱住了女儿,用脸紧紧贴着王瑾仪的脸,嘴里不断的重复着, “娘在呢,在呢,不走,娘不走。” 待到郑郎中和整个房间的人都反应过来,母女两正相互紧紧拥抱在一起,在座的人都纷纷站起来走到床边。 而王瑾仪实则并未清醒,紧闭着双眼,紧紧抓住郑郎中的手,甚至都要抠出血来。 祖母吴氏,回头冲着青儿道, “你来,帮一下小姐。” 床边众人避开,青儿快步走到床前,俯身拉住小姐的手,试图把郑郎中的手解脱出来,又不敢用力太大,生怕小姐受伤轻。 青儿反复的唤着, “小姐,小姐,有花,有花花,我们去取一枝花。” 王瑾仪像是听懂了,手上的力道微微放松,青儿把王瑾仪的手一点点掰开,又帮小姐揉捏着小手,众人轻舒了一口气。 祖父轻咳了一声, “我们到正堂说话吧。” 看了一眼自己的老妻, “照看好孩子,我们先到前头去了,有事就让人来传话。” 祖父引着郑老太,医郑郎中出了西屋,门前的小药童郑炎紧紧的跟在家人身后。 父亲王书礼待大家都出了门,犹豫了片刻,走回到床前,怜惜地轻轻抚了抚女儿的发顶,也无言地拍了拍妻子。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母亲: “母亲,您受累了。” 吴氏看着二儿子,本就修长的身材更显得消瘦了,现在双眼下还添了一片乌青,眼里布满了血丝。轻叹了一声: “走吧,别太熬着自己!快些去吧,恐怕你父亲在正堂等着你呢。” 父亲,王书礼躬了躬身,快步出门了。 前院正堂里,下人们正在上茶。 郑老太医、郑郎中和小郑炎排序坐于左手,祖父在右手敬坐相陪。 祖父看着了一眼进门的二儿子,落座之后,众人没有多余的寒暄。 祖父还没开口询问。郑老太医先开口了, “你看孩子的脉象有什么新变化吗?”郑老太医看着自家儿子问道。 “阁主,父亲,我来之前看了父亲两日前为贵府小姐,记的医案,医案上是记了此次发病引起高热,产生的洪大脉。” 郑郎中起身施礼: “阁主,我冒昧的问一下,小姐之前可曾有过类似的状况发生?” 父亲看了一下在座的各位。 “3个月前,小女在寺院进香,马车出了意外,回来后也是高热后沉睡不醒,不过没有今日的样子。” “敢问当时沉睡中可有热相?沉睡了几日,当时有医案吗?” “嗯,当时是府医开的方子,家中医案应该还在,我这就派人去取。” 话毕,父亲站起身来出门去了。 郑郎中接着又说。 “从脉象上看,高热已退,不会反复,但小姐不像单纯高热引起的昏睡或惊厥。” 郑郎中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郑老太医催促道, “为了治病,尽可明说。” 而后又征询的问了一句, “王阁主,您看是不是这个道理?” 一直全神贯注听着郑郎中病情分析的祖父,赞同地点了点头。 “正是,敬请直言。” 郑郎中接着说道, “从脉象上看,更像多思之人的脉象,多思多虑,亦有心结。还是要解了心结,才不会留下病根儿。这次病后还是要多开解。” 郑郎中言尽于此,意思明确,孩子有心事,高热就容易引起昏睡,长此以往恐怕不好。 祖父点了点头。 父亲王书礼回到正堂,祖父看着自己年轻的二儿子,想想那不足4岁的小孙女儿: 哎,真不知这么小小的孩子,从何而来的心结呀! 返回头一想,前两天那撼人心魄的“文章千古事”的言论,真的还有点儿嘀咕,不禁也担心起来。 随着郑老太医一起来的药童郑炎,正紧紧抿着嘴,认真的听着病症的辩证分析,生怕错过任何一点。 此时,正堂门外,王文栋刚散学回府,见正堂里有灯光,走过来就听到郑郎中认为王瑾仪的病症,有多思多虑的原因。 自己都7岁了,既不如妹妹聪慧,也不如妹妹有成就,甚至自己心胸都不如妹妹开阔,前几天还有些小嫉妒,还上火来着,暗中和妹妹较着劲儿。 这次妹妹出了一趟门儿就病倒了。王文栋有些怨自己,自己不像个兄长,太小气了。 父亲说的对,人各有所长嘛,只是优点不同而已,为什么要嫉妒妹妹呢?自己真的是有点儿过分,默默的在门口听了一会儿,见父亲的小厮王炳拿着医案回来了,就顺着廊道走进了后宅。 郑郎中细读着王瑾仪3个月前的病案,以后转呈给郑老太医,根据两次病案,二人斟酌着开了药方。 在等待家仆抓药回来的时间,两家人坐在一起,就王瑾仪的病情,开始了闲谈,郑郎中无意间闲话道: “阁主,听闻《西行漫记》和《侠客行》的作者是贵府的公子,真不知是贵府的哪位公子。” 祖父王敏章谦虚的笑了笑: “正是您的病人。” 郑家一门从郑老太医到郑郎中,再到小药,童郑炎几乎同时惊呼出声, “什么啊?” .. “谁?” “啊?” “嗯,正是您的病人,就是那个孩子写的。” 郑郎中感叹道, “我原以为是书延随手写的白话故事,可一想他游学以来,一直以游记和时政形式出书。才想特别求证一下,不成想居然是个小女孩子写的。” 小药童郑炎吃惊的问: “她是个小孩儿吗?她是怎么能写出《西行漫记》里那个做妖僧的?” 第74章 初醒 郑老太医则略显稳重,问道: “阁主,病案上记载如果没错的话,这孩子今年才3岁多吧?这些疯传的白话故事,都是这个孩子写的吗?” 父亲王书礼郑重的点了点头, “的确是小女的拙作,感谢各位不弃,她也是自己随便写,文笔还稚嫩。” 接下来郑家的3三个医者,身份转变成了书迷。甚至小药童郑炎,把近来已经卖疯了的几本书说给王家人听。 直到此时,王家父子才知道,王瑾仪已经成了市井文学界的知名作者。 因为白话故事的热卖,市井早有人传言,这些书都是王家门里的公子创作的。为此,又推动了一波儿话本子的热销。 这是王家人第一次感受到王瑾仪白话小说的影响力。 也让王家父子两代纯文人感到震惊。市井文学的影响之广泛。 只是出于礼貌,并没有过分的表示出太多惊喜。 不过,上到像郑老太医这样,已经年过花甲的老者,下至郑炎这样的稚童,均囊括在白话故事的受众之中。 而郑老太医则对《侠客行》津津乐道,甚是推崇,还极没眼色地,给王阁主背了一段儿《侠客行》的开篇词。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这是怎样的心胸呀,有着深藏功名的气魄。这还只是个小孩子,长大了还了得。” 王瑾仪的家属们担心着病重的孩子的病情,还得应付一堆书民迷们发自内心的赞叹。 郑郎中还算冷静,注意到一个现实问题,问道, “阁主,小姐已经启蒙了?” 家里孩子读书本没有什么需要遮掩,实话实说,祖父肯定地道: “孩子只是跟着儿媳学了一些。” 小郑炎插话了, “小姐,开蒙就能写文章了?” 王书礼接话回答: “不是,她学过了《论语》、《中庸》和《孟子》,现在对围棋又非常迷恋。 每天不比进学的学子们轻松。” 郑老太医忽然顿悟了,好像找到了病根。 “会不会是学业过重,导致孩子压力过大造成的现在这种状态呢?!” 王家父子听着这种判断,祖父和父亲都觉得这是没见过王瑾仪读书的人,才会有这些乱判。 可又没有必要炫耀自家孩子的聪慧,只是简单的否定。 “不会,她极爱读书,不会觉得是负担,更不会因此产生压力,这个您尽可放心,不会的。” 至此,对王瑾仪的病根探讨无果而终。 下人们从广济堂配药回来,小药童郑炎跟去指导熬药, “药引子要先在药罐儿中煎制一下,待到药性熬出了才加全药!” 郑炎给朱玉讲解着: “挥发性强的药,在最后一次药汤沸腾时加入,避免损失药力。” 随后又细心地用细滤网把药渣过净,试过药味,亲自端着药汤,随着朱玉来到王瑾仪的房门前,再三的叮嘱服药的一些细节。 还警告道: “服药后,不可马上服酸或甜味食物,只要能解药味,就会对药效有影响。” 面面俱到地嘱咐之后,帮朱玉打起了帘子,送朱玉去给自己的偶像服药。 郑炎返回正堂时,郑老太医和王阁主正讨论着孩子成才的话题。意见超乎一切的统一,得出共同结论,孩子成长受家长和环境的影响极重。 王阁主深以为然,觉得王瑾仪爱读书,可能就是因为王书礼参加科考,奋发用功而受到的影响。 但王阁主不知道的是,王瑾仪唯一的依仗是前世的记忆和思维,可这个秘密注定不会有人知道。 等到后宅送来消息,说王瑾仪服过药后效果不错,已经安静睡下了,郑郎中又去诊过脉后,确认了服药效果,才在众人的簇拥下出了院子, 临行前,两家人在门前相作别,小药童郑炎急忙提出了一个不情之请: “我能见见写书的人吗?我想请她帮我签个名,行吗?” 王家父子自是满口应下,让郑炎下次来复诊时,可以过来。 待到郑家一行三人上了马车,王书礼从家仆手中接过气死风灯挂在马车上,王家父子望着一点暖光远去。 送走了郑老太医,回转院中,远远的就见二门的月洞处,一盏昏黄的灯笼,走近,发现是婆媳二人也出门送郑家三位医者。 王家祖父母先去看了安睡中的孙女儿,见孩子呼吸平稳,收拾的也干净,放下心来,留下一堆叮嘱回老宅去了。 永兴巷玖号今夜格外安静。 父母带着王文栋在主人房里摆了晚饭,即使再没心情,每个人还是为了家人的情绪,努力的吃了点儿东西。 饭后,王文栋回了自己的书房,接着为妹妹抄经文,边抄边为妹妹默默的祈祷着: “保佑我妹妹平安吧!” 王文栋双手合十坐在书案前,然后拿起毛笔抄写,油灯下神情严肃而专注。 父母又回到王瑾仪的房间,父亲坐在妻子身侧, “你休息一下吧,我守着。” 母亲,慧娘没有出声,靠在丈夫肩头,眯上了眼睛。 夜里,王瑾仪睁开眼,在昏黄色的油灯下,床头一对相互依偎的年轻人,在无声的睡房里,让王瑾仪搞不清究竟今夕何夕? 睡的浑身酸痛感袭来,很想翻一下身,缓解一下筋骨,可自己的力气就像被抽走了,身上的骨头像刚刚完成组合,不听使唤,要完成一个翻身比召唤神龙都困难。 每根神都经等待唤醒,似乎重新输入了代码等待缓冲启动。 王瑾仪感觉手、脚、胳膊、腿的知觉,正在慢慢回归,轻轻的抬手,想看一看现在的自己是哪一个王瑾仪。 床上轻微的响动,惊醒了床边的母亲,几乎是一瞬间,母亲慧娘就转过头来,对上了床里女儿大大的眼睛。 见女儿挣扎着想要举手,母亲从丈夫怀里直接爬到女儿身边,抱住王瑾仪重复着: “娘在,娘在,不走,我们都不走,不用怕,不怕。” 父亲也睁开了双眼,望着母女二人,满眼关切。 而此时的王瑾仪眼里,看到的是一个标志的古代美人! 第75章 庄周梦蝶 王瑾仪迷惑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她面颊消瘦,下颌微尖,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里写满了期盼,不断的地重复着什么,声音轻柔而婉转。 精致的相貌配上温婉的气质,可称是纯天然仙女。 即使后天用绝对的黄金分格理论,也造不出这样精美的面容。 王瑾仪开心地笑了,心想,这谁家的小女孩儿能长得这么漂亮? 咦?!我怎么好像在哪儿见过?想不起来了。 一个温暖的声音紧接着传来。 “瑾儿,瑾儿,这孩子是醒了吗?还是没醒?” 是个温暖的男中音,这样好听,这又是谁?王瑾仪顺着声音望去,帅哥,气质温润,相貌文雅,连微笑都恰到好处,温暖人心。 王瑾仪不由得伸出手,父亲王书礼接住了孩子的小手儿,试了试, “不热了,没有反复,这是醒了,醒了就好了。” “瑾儿,哪里不舒服,你想做什么?” “我要上厕所,快靠边儿,我要……” 哎,不是,这是做梦吗?这在梦里可千万不能上厕所,不是,这不是要尿床的节奏吗?这是怎么了? 王瑾仪紧紧的闭了闭眼。想让自己快些醒来,可是再一睁眼,还是两张年轻的脸,美女加帅哥的组合,自己这梦别说还挺美好。 王瑾仪内心愉悦,可是确实憋不住了,赶紧醒吧!于是便使劲儿地让身体动了动。伸伸手,蹬蹬腿,扭动了身子,晃着头,快醒!快醒! 王瑾仪这一套组合动作,把母亲慧娘搞蒙了,也给母亲吓坏了,孩子这是又添了什么新的病症吗? 看着女儿紧闭的双眼,尽最大努力地在自己怀里扭动着。母亲急得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 父亲王书礼上床,从妻子怀里接过了女儿,王瑾仪发现脸上哪来的水珠,用手一抹,下雨了?这是怎么回事儿?我又在露营吗? 我是在露营吗?那应该是帐篷漏雨了。 睁眼一看, “帅哥!帅哥你是谁?我在哪儿啊?” 王瑾仪觉得自己音量没有问题,可听在父母耳中就是孩子在呢喃,还笑的诡异。 王瑾仪觉得让帅哥美女看着自己尿床,太不雅了,得赶紧解决,于是推了推眼前的人, “借过,我要去方便一下!” 父母听女儿说着怪里怪气的话,虽听不懂,但还是努力的理解着,俩人互看了一眼,父亲把女儿放下,让她自己坐在大床上,在身后虚虚扶着。 王瑾仪活动了一下,两只手在眼前比划了一下,又蹬了蹬两条小腿儿,确认了,是做梦! 一定是在做梦,在梦里方便必定尿床。 都怪陈智远,非说雅丹地貌虽然荒凉,但可以见到千百年前的风蚀城市,可算一眼千年。 可是半沙漠的路面儿太难走了,真是累人,多亏了雇了驼队,挣的几笔打工钱,这回都花进去了,没想到这回出来既费体力又费钱。 一边儿低头想着,一边儿往床下挪动,奶娘的无影人功夫又上线了,轻快的站在床前,抱住小姐。刚要开口,王瑾仪大眼睛瞪圆了,谁?谁要抱?是个丰满的女人。 王瑾仪伸手推拒着,谁?谁的手?翻转手腕,两手都看了看,拿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脸。哦,我的手,怎么可能呢? 奶娘轻轻开口: “小姐,要小解吗?” 边问边抱着王瑾仪去了小里间儿。 等王瑾仪痛快的“嘘嘘”完,舒服,憋死我了。 哎呀!一定尿床了。 完了,今天我们住的好像是宾馆呢,把宾馆的床尿了咋办?恐怕得赔钱。 嗳!前两个月去做化妆品的推广,非得让自己的20几岁的皮肤,去试抗皱保湿用品,那还能不完美? 还真的是女人的钱最好赚! 王瑾仪按前世的习惯,站了起来整理裤子,喂!怎么了?这怎么回事儿?又回到梦里来了。 哎,自己睡的太沉了,先睡吧! 奶娘把小姐的衣裙整理好,抱着小姐回到床前,王瑾仪已经打起了小呼噜。 母亲宽慰地笑了,抱起女儿上床,直到天亮。 父亲王书礼一直在床边靠着,陪着妻女和衣而眠。 当天边淡淡的曙光显现,院子里还是一片朦胧,哥哥王文栋已经起了。昨夜为了给妹妹抄《大悲心陀罗尼》(又叫《大悲咒》),王文栋只睡了两个时辰,为了获得佛法的保护和加持,一直边抄边读。 王文栋虔诚地盼望,观音菩萨的大悲愿力和无量功德,能够帮助妹妹解除病痛。 昨夜,抄了半宿的经文,让夜里的梦都充斥着经文的诵读声。 早起,院子里树梢上有风吹过,好像是一种低语,似在讲述昨夜的故事。 王文栋看了一眼妹妹门前守夜的人,轻轻推门进了房间。 轻手轻脚地把卷好的几卷儿《大悲心陀罗尼》,放在妹妹的枕边,本不想吵醒父母,但父亲和母亲先后睁开了眼睛,看向自己。 王文栋给父母轻声问安,又问: “瑾儿,好点儿了吗?” 母亲本就只是盖了父亲的衣裳和衣而睡,现下将手指放在唇边, “嘘,让瑾儿多睡一会儿吧。” 抱着衣袍轻轻下了床。 卧房门外的青儿,轻声走了进来,问道, “夫人,是回房还是在这儿洗漱?” “我们回房,备水吧! 让朱玉和奶娘过来守着点儿,小姐有事儿快点儿来报。” 一家三口人去了主人房。 父亲边推门边说: “看样子,这次的药确实很对症。你也歇歇吧。” 母亲服侍丈夫洗漱后,发现眼前的人熬了几夜,面颊更瘦了,眼下的乌青更重。想想就要到来的秋闱,忧心的欲言又止。 亲手把丈夫的外袍整理好,束好发冠。回身看见一直默不作声的儿子,紧抿着嘴角,默默站在父母身后。 母亲向王文栋招了招手。王文栋欢快地跑过来,挤走父亲,坐在梳妆台前,感受着母亲温柔梳发,又在几种发带中挑选了一条与衣袍相合的颜色,绑了两个总角,又细心地将鬓发也梳理整齐。 父母目光深深地端详着二房的长子,门外朱玉惯有的脚步声“噔噔噔”的传来,母亲放下雕着兰花的桃木梳。 朱玉在门外的禀报声响起了,: “夫人,小姐醒了!” 母亲让了半步,随着夫君和儿子出门。 第76章 功德加持 两日后,王瑾仪继昨日醒后,一直以为被困梦中不能自拔,又沉睡了整整一日。 .今天犹如大梦初醒,心里非常清明,无论多么不舍上一世,终究要面对这一世的现实。 梦中和陈智远的美好旅行留在了前世,这一世的现实就是,不知陈智远的下落。 :你究竟在哪里呀? 王瑾仪感受着浑身的酸软,用力爬起床,无意间,在枕边发现了几大卷儿码放整齐的卷轴,展开一刻就握紧了双手。 这是一丝不苟地用正楷抄写的《大悲心陀罗尼》。 要抄这么大一卷,要抄多少遍呢?要倾心凝神多久,才能抄这么多呀? 要知道,经文有400余字,一气呵成抄完,是需要一个人凝聚心神的。 家人这都是为了给自己祈愿加持功德。 王瑾仪心中非常感慨。 一卷一卷慢慢展开,每一卷都字迹端正一丝不苟。 可见家人一定是不眠不休。 朱玉轻声提醒说, “这些都是公子送来的,每天早晨天不亮,公子就来送。 他还给小姐码放在枕边,然后才走。” 王瑾仪不知心里有多熨帖,低着头会心地笑出声,上一世自己是个独生子女,从没感受过这种血脉相连的兄弟姐妹之间的情谊。 穿越到了王家,母亲舍命之爱,父亲的怜惜,哥哥赤诚相护,让自己有了真正的归属感。 想一想,哥哥为了抄这几卷经文,一定极少睡眠,全身心的祈愿。 笑意中,王瑾仪的泪水模糊了双眼。奶娘本想安抚小姐,再好好儿休息一下,却见小姐泪流满面,赶紧投来了温热的帕子,帮小姐净面。 卧房外的厅堂里,整理账目的青玉一手抱着账册,一手拿着毛笔,急急的进了卧房,见小姐看自己: “小姐,你醒了,太好了,我也有事想跟你商量。” 不待青玉话落。 朱玉打断了她的话, “不要吵,让小姐再歇歇。” 王瑾仪在几人对话的短短时间里,就整理好了自己的思绪。既来之,则安之吧。活好当下最要紧,别辜负了命运选中了自己,穿越而来这个事实。 王瑾仪顿了顿,抬手止住了朱玉的话头, “奶母,倒杯水来!” “朱玉,看看母亲还在忙什么,如果休息了就不要打扰她,方便的话告诉母亲,我很好。” “青玉,来报账吧。 噢!先给我个纸和笔。” 屋子里几人马上各自忙了起来。 等到母亲进屋来,见女儿披着衣服靠在床头的软垫儿上,与青玉在核对账册。 听到脚步声,王瑾仪笑语嫣然, “娘亲,来。” 母亲看着脸蛋儿瘦了一圈儿的女儿,3岁半的孩子,自从自己单立了账户,虽说能每月拿到500个钱的零花钱,看是赚了钱,可从此以后就得自己负责管好自己的一切。 可没想到她自己就真的立了起来,像个小大人儿一样。把自己房里的事管的明明白白, 不提每月泰升米铺的旬日报账,还给店铺制定奖惩制度,还搞名目繁多的销售优惠政策,真不知道,这小小的脑袋都是怎么想的? 母亲坐在王瑾仪身边,看着女儿跟着青玉核对账册,母亲大吃一惊,自己从来没教过他怎么计算,孩子是怎么做到无师自通的呢? “瑾儿,你学会算账了?” 王瑾仪连头都没抬,继续看着青儿核算粮食的进出库数,自己认真的心算验证销量,随意地说, “我看青儿和平儿算这些,多看看就学会了。 再说了,娘亲,这些不都是我的私房吗?那我就得快点儿学会呀!” 说的确实不错。母亲想了想,也不过是1到9的加法。也许确实对女儿来说不算什么。 也拿起消耗流水翻看起来,屋子里全都是翻看账册和核对的声音。 看着核对完成的盈利,王瑾仪叹息一声,真是没少赚钱! 可是店门前的有奖征集对联活动,愣是没开展起来。 要说没人参与吧,也不是,只是都是穷苦人,为了得到奖励的米粮,顺嘴胡诌的,也算是对推广活动,做了蚂蚁腿儿那么大的贡献吧。 不过想回来,但凡来对下联儿的人,起码记住了上联儿“夜空中最亮的星”这句话。 好吧。王瑾仪心中反复默念:加油,加油,加油,重要的事儿说三遍。 自不必说,这又是忙碌的一天。 自从为了迁就哥哥的学习进度,开始改为学琴棋书画,母亲安排自己背棋谱。 王瑾仪发现自己的棋艺,似乎在无觉中提高了,这主要是得益于自己的老灵魂,成人的理解能力总是占着便宜。 中午休息时,母女两人边喝茶边对弈。 母亲拿出了看家的本事,才险胜了半子。看着沉睡几日后,女儿似乎变得更成熟老辣的棋风,有一种,我家有女是奇才的感觉。 夏日,午后的余晖不如正午时灼热,但依然热力不减。 父亲王书礼赶回家来,看着衣裳微透汗湿的父亲,王瑾仪心下感动。 父亲正在准备秋闱,却从学堂提早回家,全是因为记挂着自己。 王瑾仪恭敬的唤了一声: “爹爹。” 并主动在茶案上为父亲斟了一杯茶晾好, “爹爹辛苦了,你先饮杯凉茶,休息一下吧。” 父亲被晒的面颊微红,额角隐隐汗湿,接过母亲递来的湿帕,轻轻沾了沾汗,与女儿在茶台旁隔桌对望,左手拿起女儿斟的茶,边饮茶边看棋局, “这一盘棋,看起来难分伯仲啊!” 父亲含笑看了看妻女二人。 母亲轻轻摇了摇头, “你吃过午食吗?先洗漱吗?” 父亲满脸温和的回答, “都可。” “爹爹,我们手谈一局如何?” 父亲左手端着茶碗,右手汇棋在棋罐儿中,然后把黑子推给了女儿。 王瑾仪并未推辞,先手落子。 这次醒来之后,王瑾仪已经做好了准备,展现真实的自己,与母亲对弈就拿出了真实水平。 现在要感受一下父亲的棋风了。 开局之后,战局的谋划关乎一切。父亲紧跟落子,待到一炷香后,母亲再回到房间,看到的就是父女二人全心投入对弈,双方心无旁骛。 第77章 柳暗花明 王瑾仪与父亲手谈的全心投入 ,母亲静静地观棋不语,站在夫君身后,研究着棋局。 咦?女儿的棋风怎么变了?刚刚和自己对弈时,女儿大开大合,战锋犀利,像个勇猛的战将,算的都是大局。 现在棋风又改成环环相扣的一步一个陷阱,紧跟着白子不断布局,黑白两方不知不觉下了几百手,黑白棋局各还有气,若战下去,还可再战几百手不止。 寂静的房间里,无人感到时间流逝,也全没发现天色渐晚。 王瑾仪前世,是在少年宫围棋班儿学过一阵子的,刚有点兴趣儿,就因为学的太杂影响课业,就中断了。 前一阵背棋谱进步明显,再加上边背棋谱边与一个成熟的棋手每天复盘讨论,就像唤醒了沉睡的基因。 现在突逢两个相当的对手,有一种难得的舒畅之感。 最后母亲干脆坐在父亲身边,边观棋边为二人斟茶递帕子。 二人坐累了,分别站起走动,再回身落子,父亲接过母亲手里的团扇,一下一下轻轻拍在前胸。 王瑾仪则有母亲近身服侍,在身后,一下一下为自己打扇。 门外有下人回禀,母亲以手示意,走到门前倾听回禀后,轻轻点了点头。 回到棋案前,轻咳了两声, “郑郎中来复诊,先到这里吧。” 母亲声音轻柔,思绪深陷在棋盘中的两人毫无反应。母亲轻轻抚了抚女儿毛茸茸的发顶。 郑郎中和小郑炎进门,看到的,是战至正酣的棋局和全心投入的父女二人。 郑郎中为王瑾仪切脉,王瑾怡就用另一只手落子,父亲先退出棋局,与郑郎中笑着解释说, “抱歉,忘忧清乐在棋盘,慢待了,郑兄见谅!” 王瑾仪今天两盘棋接触了两种棋风,得出结论,下围棋,需要非常好的记忆力和推理能力,否则妄谈输赢。 郑郎中从一进门就感叹王家的文化气息,连哄孩子都是手谈风,简直是大大的佩服。 今天,小郑炎得到准许进门,就一直想找到那个写白话故事的女孩儿,能把降妖除魔写的栩栩如生的会是谁? 郑郎中进门给一个小不点儿的女孩儿切脉,还点着头说, “这次病愈了,还是要少思少虑,忘忧才可以去了病根儿。” 郑岩看了看自己手里抱着《西行漫记》,有些犹豫地虚虚的问了一声: “我可以见一见‘夜空中的星’吗?” 王瑾仪猛地回头,像是被雷劈中,定定地盯着郑炎急急开口: “你找谁?快说你找谁?” 满屋子的人都被王瑾仪的惊呼吓了一跳。 郑炎明显被吓住了,迟迟不敢说话,木讷地试探: “我想找这书的作者,我喜欢她写的故事,想让她给我签个名儿……” 郑炎被王瑾仪瞪圆的双眼吓得声音越渐小,最后不敢再开口了。 王瑾仪追问道: “你知道‘夜空中的星’下一句是什么吗?” .郑炎轻轻摇了摇头,王瑾仪急了,吼出来: “那你来找‘夜空中的星’?” 郑炎把手里的一摞书捧到身前,往王瑾仪眼前送了送, “我想要个签名……” 王瑾仪这才明白过来,这不是来寻自己的陈智远。 不知为何,心里突然一阵烦闷。 淡淡地:“哦!”了一声, 然后恢复平静问道: “你想让我给你留言,写什么?” 郑郎中和郑炎都抬起头,确认是这个小不点儿的女孩儿说的没错儿,就是她。 父亲为了缓解刚刚女儿的失礼,给双方一个下台阶, “我们到书房去写吧。” 打了个岔,缓解女儿带来的一丝尴尬。 王瑾仪是第一次得到允许进入父亲的书房。 一般情况下,文人们把书房看的很重,是不会轻易让他人进的。 今天完全是为了缓解,刚刚女儿对郑炎像小豹子一样的咆哮,王书礼才又问了一下: “郑炎一定很喜欢这个故事吧!看,自己买了一套书呢。” “先生,不是,我没有买到!这个书很难买的。 嘻嘻嘻,我是和别人换的。” “哦?还能换吗?” “我都是在东市贴的换书贴,如果有人看了想跟我换,我们就能成交。” 王瑾仪刚刚沮丧的情绪瞬时被驱散了,探着头,换上了笑眯眯的表情。 “让我看看你的书,哪本儿是换来的?怎么换呢?” 郑炎看自己的偶像如此上道,走上前几步,把书放在书案上。 把书规整一下分开,指着每一摞说道: “这两本儿是我的,这一本儿是叔叔的,这两本儿是换来的,这一本儿是我借来抄的。” 听着郑炎讲述,王瑾仪一点儿没为自己的书受欢迎而分神,全部精力都在东市可以贴“换书贴”上。 没等郑炎说完,王瑾仪插嘴问: “你在哪里贴‘换书贴’啊?” 郑炎发现偶像对自己说的事感兴趣,认真地讲到: “哦,东市、西市都可以,有个墙,可以把要换的货物,丢失的东西写成帖子,贴在墙上,我就照他们的样子写了一个换书帖。” 郑岩不好意思的笑了, “可我只换了一本儿书,我还有一本儿没有换到,换到了我才有一套书呢。” “你很喜欢这个故事吗?” “你不知道吗?” 郑炎诧异于,王瑾仪居然不知道,她的受欢迎程度,抬起头望着自己的偶像,一时竟没开口。 “什么?知道什么?” “这个书很难买,需要预定,有的人预定也买不到。” 王瑾仪心想:搞什么搞,还搞饥饿营销,真是无商不奸,连卖的书还搞这一套。 王瑾仪站起来走到正堂外和奶娘耳语了几句。一会儿,奶娘带着两本儿《西行漫记》赶了回来, “小姐,朱玉说这个书只剩下了这两本儿了,这2个月,都奖励给泰升米铺了。” 王瑾仪点了点头,把书往腋下一夹,走进了正堂。 “这两本儿书,是出书时书坊送给我的,我转送给你,感谢你喜欢我写的故事。” 其实王瑾仪是想说,感谢你给我提供了个“花明”之地,寻人和让自己传名的绝佳之地,自己居然从来都没有想到“告示墙”。 第78章 父爱 王瑾仪心想这不就是个妥妥儿的广告墙吗?真正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回头一想,自己这个从前世媒体轰炸中而来的人,竟然忘了广告这个东西!? 正想着听郑炎激动的说: “哎呀,你的书是珍藏版,真的送给我吗?” 王瑾仪笑意真诚地点头,书坊送给自己的书,是套了金粉印的书皮儿,里面加了几幅版画儿插图。 原来自己还觉得是书商的巧思,现在才发现,这巧思有更巧的用处。 那边儿,父亲王书礼和郑郎中讨论养生和防病的事情。 见王瑾仪和郑炎聊的气氛正好,就笑着说: “感谢你们错爱了。” 这本是谦虚,但听到郑郎中耳里,真觉得有点儿像错认了作者,咋看咋觉得这么个小女孩儿,真能写出那么复杂的故事嘛?有些怀疑。 郑炎请求道,: “帮我签个名吧。” “哦,对,你让我给你签名。” 王瑾仪想想自己那还不太能见人的两笔字 , “嗯,你先放在这儿,过些天来取,我想想给你写点儿什么。你有什么想让我写的吗?” 郑炎摇了摇头,他不敢有妄想,哪敢让偶像给自己单独写东西呀。这也太贪婪了,能得个签名就足够了!足够了。 郑郎中留下两个食疗的方子,带着幸福感爆棚的郑炎,抱着珍藏版的两本书走了。 父亲抚摸着女儿毛茸茸的发顶,笑问: “你是怎么答应郑家那孩子的?看给人家骗的,把东西都留在你这儿,还高高兴兴的就走了。” 王瑾仪有点儿解释无能,前一世欠的账,恐怕这一世要加倍的地还了,抓紧练字吧! 不过,王瑾仪突然有了一个主意: “爹爹怎么才能快速把字写好呢?” 王书礼低头看着自己精明古怪的女儿, 父亲牵着王瑾仪的手回到书房,把孩子放在书案前站定,问道: “你喜欢这里吗?” “嗯!”王瑾仪深深地点着头。 “你喜欢书房的味道吗?” “喜欢。” “ 你看到书房里这么多书要读,会有什么想法吗?” 王瑾仪想了想,要用哪种口气说明白呢?!好吧,就这样: “爹爹,如果有人,让你看好多你没有吃过的食材,但你不知道什么味道,你会有什么想法吗?” 父亲笑了:“看书和吃食不同。” “爹爹一样的,你看,吃饭是活着的必要,吃书是让生活更美好的必要。” “好吧,这个以后再探讨,吃饭和吃书究竟相不相同。” 父亲把女儿再次抱起,放在书案前厚重的圈椅上,说道: “写字和读书一样,要喜欢,要有我想做的想法儿,就像你现在急着想写好字,这样不行。 不管学什么,都要有努力的过程,不能急于求成,你的字还需要真正的下些功夫,才能有点儿起色,离写好只怕还差的很远。” 父亲看着小小的女儿,停了下来。觉得自己是不是说的有点重了,怕自己太客观,孩子会无法接受。 看自家女儿咬着下唇,紧抿着嘴,执着地看着自己,把话拉了回来, “你现在每日练字用多长时间?” “一个时辰。” 王瑾仪心虚地举起一个手指,其实自己平日里练字往往不够一个时辰,总有一些杂事会影响自己,常把练字的时间压缩的很短。 嗳!用笔时间一长胳膊就会酸,坚持不了太久。 父亲笑看着女儿,好像看穿了孩子的心思。 “你可以把所有喜欢的事情和练字联系起来。 比如:今天早上小鸟叫的好听,就写两页字;母亲给了你夸奖,你也写两页字;今天心情好,还可以写两页。 就是把一切你高兴的,喜欢的、快乐的事和你写字联系起来,你会带着舒朗的心情写。 你也就会进步的更快一些,你要试试吗?” “好的,爹爹,我在这里只写一页就一页,可以吗?” 其实秋闱已经开始报考了,父亲的时间相当宝贵,王瑾仪直是想带着现在的心情,用父亲的方法试一下。 父亲从书案边搬来一把高凳,把王瑾仪放上去,试了试高矮,又调了一下运笔远近,帮女儿写了字头,看着女儿用最小最细的毛笔开始有模有样的临摹。 父亲随手翻开书案上夹着便签儿的书,很快就投入进去。 王瑾仪全心临完一页后,一看父亲正在用功读书,凳子太高自己下不去,就又翻了一页纸继续写,就这样儿一页一页…… 天光有些暗了,父亲的书童王晋来走进书房,关上窗,点上了油灯,放下竹帘儿,半开门扇,看小姐今天也在,就快步地退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两个人影出现在竹帘外,透过竹帘,母子两人脸上都带着说不出的快慰。王瑾仪病愈了,母子俩心里说不出的轻松。 妹妹和父亲一起读书,王文栋这个长子,都还没这个待遇。 但抄了经之后,王文栋真的心态平和了好多。 妹妹出色难道不好吗?好啊,对妹妹自己好,对父母好,对二房这一家子都好,甚至,对浔阳府王宅的人都有好处,那干嘛自己不高兴呢? 也许是小气吧。这才嫉妒妹妹! 母亲挑起帘子,让儿子先进了房,之后跟了进来。 王瑾仪今天运笔相当的顺,每个字儿都欢快舒展,不像之前无法保持规整,越写心情越好,心情越好,写字越顺,这样反复循环中。 王瑾仪觉得心情好时写字,这个办法真是太棒了。 直到母亲和哥哥出现在书案边,王瑾仪舒心的笑着, “娘亲,哥哥,看我今天写的怎么样?” 不出所料地得到双赞美,虽然知道家人带着滤镜看自己,咋看咋对劲儿,那听在心里也是美美的。 父亲停下了笔,看过来。 把王瑾仪写的五大篇字分别看过,把写好的圈出来,太差的,再在旁边又写过,并讲解了一遍。 哥哥挤开母亲,站在父亲身边,认真的听着,不断地在书桌上用手指来回比划。 父亲把自己用过的笔,蘸饱了墨,把多余的墨汁在砚台边荡掉,把笔交给儿子。 握着孩子的手,一笔一划地边讲边写。 王瑾仪伏在桌案上,歪着头看着父子二人写的字。 心下万分感慨,这倒数第一的名额,我可不要! 第79章 只为你 晚食就这样一再耽误了。 晚饭后,一家人又坐下闲话,王瑾仪想到了一个取巧的法子,。 “爹爹,如果我现在写字不好,可以用名章代替签字吗?” “哦!你是说印章,你想用印章代替签字?”(商代即流行印章) 母亲插话: “你还太小了,刻印章需要手上有力,等你长大了再学吧。” 王瑾仪心想:本来就是想取巧,请人篆刻印章代替签字,没想到家人理解成自己要亲镌刻。 投机取巧还不行,只能把自己的心思加个美颜吧! “爹爹,我自己设计一个特别的印章,然后请人刻,可以算是我的心意呀!” 父亲一边起身,一边儿拍了拍女儿的脸蛋儿,又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好!你可以画几个样子出来,交给你娘亲。” 母亲提着灯笼送父亲去前院儿,看到书房的灯亮起,母亲才回转。 站在门外,听着一双儿女正欢快地玩着不知什么游戏,俩人笑的一声高一声低,待到进门儿,看见两个孩子都各自笑的喘不过气来。 细看之下才发现是个拍手的游戏。 其实,这只是一个王瑾仪套用的小游戏。 记得前世上小学时候,常玩儿的击掌游戏,加进“九九乘法歌”(九九歌春秋战国风行华夏) 这个游戏就是,一方提问,一方回答既简单又有趣。 提问时互相左对左,右对右的击掌。回答左右互换交叉击掌。 随着越来越快,变成了“九九歌”的记忆的游戏。 哥哥每次都因为对“九九歌”不熟,和拍手速度加快而闹出笑话。 于是,两个孩子边玩儿边笑,最后笑的都岔了气儿,纷纷滚到母亲怀里撒娇。 最后,还是母亲严令哥哥回了自己的书房。王瑾仪与母亲有了难得的相处时间。 母亲拉着女儿回了西屋,房间里刚刚用艾草熏过蚊虫,还有淡淡的烟气。青草味儿很纯,并不是前世蚊香那么浓烈,当然没味儿的……可能?不知道,不知道! 反正,王瑾仪觉得更喜欢这种纯天然的青草味儿。青草在日头下晒过,编成小辫子,然后,夜里在回风处燃起,就会在房间里轻轻弥散。 虽然会染上淡淡的烟草味儿,但很神奇的是,这种味道不招蚊虫。 为了让女儿房间能够凉快一些,王瑾仪的床上新加了藤编的软席,连枕头也换成了蚕沙枕(蚕粑粑晒干称蚕沙)。 母亲陪着王瑾仪洗漱更衣后,坐在床边和女儿聊着天。 母亲关切的问: “瑾儿,今次经过惊马的事,还敢出府吗?” “敢呀!娘亲,瑾儿胆子大着呢。” “娘亲,我能再要两个人吗?” “什么?” “如果买了铺子,需要一个能帮我里外联络的人,我还要一个婢女,能出门替我做些事的那种。” “娘亲记下了,会替你寻,然后你来定人。” 母亲起身往外走,又停下脚步,转身: “不过,按王家的规矩,你能配一个嬷嬷,两个婢女,不能再加人了。你要想增加人手,公中不会花钱替你养人的,费用你要自己从私账上出,你可想好了?!” “嗯!想好了,我有钱。” 王瑾仪说着从被子里,支着身子,点头。 母亲反身回来,让女儿躺好,替女儿盖好了蚕丝薄被,站在床头。 王瑾仪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娘亲,铺子买了吗?” 母亲笑道: “买下了,等你歇好了,我们去看铺面。早些安歇吧,明天早起还要记新棋谱,不要起迟了。” 母亲推门而出。 王瑾仪随口说了一句:“晚安!” 母亲在门外笑笑,回了一句: “寝安。” 王瑾仪愣了一声下,是这个样子吗?于是又改了一句: “娘亲,寝安。” 王瑾仪见奶娘和珠玉进门,翻了个身,背对着二人合上了眼睛。这样他们两人会尽快歇下。 每天忙忙碌碌,只在睡前这一会儿是属于自己独有的时间,要把一天的事好好儿捋一下,再把以后的事情好好筹谋筹谋…… ……………… 夜幕里,浔南县城的赌坊街角的四角油灯下,有个人专注地在看书,陈三郎身穿带补丁的短褐,他仍然清瘦单薄,长发用墨色布带束起。 在夏夜里,四角灯周围不断有飞虫扑来,把灯光遮的明明灭灭,斑驳不清。 但灯下看书的少年没受丝毫影响,蚊虫的叮咬也没让他分神,只是在看书的间隙思考时,才能看到他那张坚毅执着的脸,那两道剑眉更加漆黑,一双眼睛比在山中砍柴时,更加深邃,双唇抿的更紧。 他身边儿不时有赌徒,三三两两兴冲冲走过,又有人被扔出门外,或骂骂咧咧的走了出来…… 这些对潜心背书的少年,毫无影响。 身后一个人走来,看了看油灯和地上的油壶,又走到席地而坐的少年身后,伸手抽走少年手中的书,胡乱的翻了两页。 “这他妈,有什么好看的?” 少年急忙起身, “大管事,这是我租的书,只能看这一宿,明天要还的。” “陈三郎,你就这么爱看书?!” 被称作陈三郎的少年没回答,只是双眼紧紧盯着大管事手里被揉搓皱了的书。 “看这种书有什么用?你不还是穷的吃不起饭,得到赌坊来讨生活。” 大管事傲慢而自得地看着陈三郎,陈三郎淡笑了一下,不做回答。 大管事把手中抓着的书随便一扔,陈三郎赶紧接住, “我这里晚上管一顿饭,去吃吧!老子在这儿吹吹风,替你一下。” 陈三郎躬身施了个书生礼,往赌坊侧门儿去了。 大管事愤愤地在陈三郎身后嘟囔着。 过了一会儿,陈三郎拿着两个几合面儿的窝窝和一块咸菜跑了回来。 “你小子是不是读书读傻了?那里有肉有菜,不吃饱了再回来?这就跑回来干什么?送你老子头七呀?!” 陈三郎听出此人言语虽粗,但心肠不坏,隐隐有关心之意。 “谢谢大管事,一是这是我主动跟您要来看街灯的活儿,我不能马虎。 还有就是能吃一顿饭已经很感谢了。” 大管事上前一脚,陈三郎身上多了一个脚印,但他并未躲,只是轻轻抚了抚。 第80章 陈童生 大管事满脸怒气,脸上本就凶巴巴的,现在看起来有几分戾气。 “看你是个读书人,才给你口饭吃,怎么?还嫌弃我们?!嫌弃就滚蛋!少他妈的……” 陈三郎提高了声音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管事,非是嫌弃,如果嫌弃,我不会主动登门来要工作。 既然留在赌坊看街角灯,就没有嫌弃的心思。” 陈三郎拿出怀里的书, “这是我租的书,明天要还,出不起更多的租金,今晚我要把它全都背下来,不能浪费时间在吃饭上。 再说,我也不敢吃的太饱,我怕自己一吃饱就犯困……” 见陈三郎言辞恳切,也不再理他,大管事把油灯添了添,走了。 陈三郎坐回了刚刚的位置,把书又重新抚平放在腿上。 把两个窝窝放在身边儿的一个小篮子里,把咸菜用树叶裹了裹,也放在下面。 用衣角擦了擦手,继续开始背书。 夜色里,一切都寂静无声,陈三郎极其专注…… .当天边第一缕晨光微露,陈三郎起身,活动着僵硬的四肢,随意地做着还记得的广播操动作,这是一天之中最凉快的时候,也是人最容易犯困的时候。 他把街角灯熄灭,提着油壶送回赌房。 赌房后院儿,吵嚷的声和谩骂声混杂一起。 壮实的打手们挂着凶像,出出入入。其中一人指着陈三郎问道, “这个俏后生,是哪儿来的?” 他身边的人拉扯他一下,说道:“走,走走,管他娘的。” 另一人也直接插话说: “走走,乐呵乐呵儿去。” 几个人将要出门时,那个打手又向陈三郎走回来,陈三郎把油壶举的高了一些,在众人眼前晃了晃。 “我是刚来给大管事添灯油的。” 几人一听是大管事的人,停下脚步, “真他娘的扫兴,走走,到春满楼去,在这儿费什么劲?” 几个壮实的打手互相拉扯着,打着嘴炮出了赌坊侧门。 陈三郎回身进了堵房门,把油壶交到柜上,看了看,根本没人管这油壶,就从柜台上拎到一个角落放好,担心被人碰倒,又用花盆儿挤住,然后想找人说一声,可找不到人打招呼。 想了想,找到前堂的管事,刚要开口。就见几人正在打人,被打的人已经鼻口流血,可前堂管事还在恶狠狠的说: “打,打死算我的……” 陈三郎微一停顿,还是开口了: “我是昨天来看街角灯的,天亮了,我要下班了。” 说完就走了,身后喊声骂声越来越小。 回到街角,用灯罩把冷下来的灯碗儿盖好,陈三郎提着筐穿过赌坊街,往书坊路赶去。 路上几乎看不到行人。 到了文墨坊门前。离伙计开门至少还有一个多时辰。 陈三郎放下筐子,坐在门前垫脚的木板上,翻出赌房夜宵,两个窝窝和一块咸菜慢慢地吃了起来,渐渐的头越来越低,呼吸平稳下来,能听到,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天光大亮,文墨坊的门板从里面,一块一块的卸了下来,伙计吓了一跳,一个人随着门板直接躺进了店铺。 陈三郎惊醒,连忙站了起来,一边拍着身上的灰尘,一边低头拾起掉在地上的窝窝和咸菜,吹了吹,然后又用树叶包好,放进筐子里。 小伙计看着陈三郎,有些抱歉地微微躬了躬身。 陈三郎笑了笑, “没事儿,我是昨日登记过,在这儿抄书的,我想早点儿开始,好早些结账回家。” 然后开始帮小伙计卸掉门板,准备开店。 小伙计看起来也不过十岁左右的样子,忙一起卸着门板,一边说道, “你来的太早了,笔墨都在掌柜的手里,我拿不出来,你得等掌柜的到店,听掌柜的吩咐,让你抄哪本儿你才能开始抄。” 陈三郎来这么早,并非只为抄书,就是想趁时间还早,多看几本书,家里实在没钱买书,买回去也没有地方存放,家里连个像样的桌子都没有。 自己当时在私塾偷偷蹭课,私塾先生徐老秀才总是暗中照顾自己,有意让自己能多学习。 甚至,自己向徐老秀才咨询报考童生时,徐秀才替自己出的报考钱,他教的私塾本不太赚钱,还一心资助自己。 现在自己还没能力回报徐秀才,更没有能力送礼物,自己考过童生试,徐老秀才乐的,当时胡子都直抖,还夸什么来着,陈三郎想着…… 噢!老秀才给自己施了一个书生礼,大声叫了声: “陈童生,从现在开始,你就是个真正的读书人了!……” 每天去私塾送柴,徐秀才都会用书生礼答谢。 陈三郎现在,除了按部就班给私塾送柴以外,没有任何多余的能力报答徐先生。 现在自己既要赚钱,还要学习,那只能争取边抄书边看书,这是最好的法子。 “我在这儿等着掌柜。” 然后把昨天租的书从怀里掏出来,又抚抚平,坐在书坊门边的长凳上,默默地背了起来。 伙计走过来,在陈三郎肩头点了点, “客官,我在茶台上给你斟了茶,你喝点儿茶吧。” 陈三郎微笑着, “多谢小哥。” 一般书生的桌案上是不备茶水的。想喝茶只能到茶案上去饮,喝过的茶碗留在茶案上,避免打湿了书卷。 伙计笑着摇了摇头,又去忙了,不停地在各个书架边儿穿梭,两只手上的鸡毛掸子把每个书架都掸了一遍,之后,又走出门,往门前掸上清水,避免扬尘。 陈三郎看着伙计忙活,走出去帮忙。 小伙计与陈三郎闲聊,看着这个抄书人穿的如此狼狈,就好意提醒道。 “现在我们书店里抄画本子是最赚钱的,比你抄的《论语》要赚钱。” 陈三郎知道他是好意,可自己是为了省钱白读书,还能白用你家的笔墨纸练字。 我用完了,还另外付给我钱,这不是难得的美差吗? 小伙计见他好像没太懂,又说道, “你抄一本论语才三文钱。你要是抄一本儿《西行漫记》,抄一册就是25文钱。那个一册也不厚,写的快的话,一天能抄一册多。” 第81章 同时天涯 小伙计一边擦着鸡毛掸子一边说: “我见过县学的学子,利用旬假休息的两日,在我们这儿抱天儿抄书,一天多就能抄三本儿,能够为自己换一支毛笔,或者一小段儿墨。” 陈三郎来了兴趣: “是什么书这么短缺,可以看一眼吗?” 两人进了书坊,净过手,小伙计恭恭敬敬地捧出了一本儿书,书名儿用小篆写的《西行漫记》。 陈三郎翻了翻,这是个捉妖僧的故事,怎么像是孙悟空呢?!不过火焰山跟铁扇公主没关,是神仙制造的幻境,考验了玄奘的真心,原来这个世界也有《西游记》这本书……陈三郎心想。 把书合上,交还给伙计: “谢谢你,我会认真考虑的。 就抄这本儿书是吧?不知一共有多少册。” “客人想要哪一册,掌柜就会让人抄哪一册,你今天可以问一下。 真的比你抄《论语》要赚钱!” 陈三郎真诚点头,确实可以考虑一下。可以抄一次换点粮食或者买些家用背回去。 反正按原来的计划,也是想要在县城抄两天书,然后,回家接着干农活儿,再来抄书,这样都不耽误,现在看来有更好的选择。 可以,第一天抄经史子集之类,夜里去赌坊把抄的书背会,第二天再来抄几遍,把前一日背的书巩固一下,之后,就抄这种话本子,挣钱换点儿粮食贴补家里。 这样吃饭学习都不耽误,是个不错的计划。 得看看掌柜是什么意思。 陈三郎正在盘算,掌柜听着前堂有说话声,从后堂掀帘而入。 “陈小哥,来的早啊。” 李掌柜打着招呼走过来,陈三郎自从这次侥幸考中了童生,就开始按原来的计划进县城开始抄书。 这一次考过,完全得益于,前世做陈智远的时候,学习功底确实扎实,否则,按陈三郎大字不识一个,就用区区三个月的时间,考过童生试,根本不可能。 做了童生就取得了抄书资格,可以去各个书坊,书肆抄写赚钱,为能考秀才提供的学习便利,还能赚点钱。 陈三郎自打穿越到了这个世界,就不停地打听王瑾仪,可陈家村周围没有王家村,乡下的女孩基本没有名字…… 考中童生可以在周围乡镇县城走走,还打听王瑾仪的下落。 但这样太慢,也太局限了…… 掌柜已经走进柜台,展开登记册问道: “你还要抄《论语》吗?” “掌柜,现在需要什么书?我都可以抄。” “看一下,这一册书,你看抄的好吗?” 陈三郎看了看,就是伙计给自己看过的《西行漫记》, “我也要写这种字体吗?用正楷抄可以吗?可以的话,多少钱?” “嗯~” 李掌柜沉吟着,看了看陈三郎, “按你的字抄一册我给你20文,抄好我检查才给20文,如果有错就要减一些。” “嗯,好吧。” 陈三郎没想到这么顺利就谈成了。 李掌柜当即让伙计给收拾了一个桌案,陈三郎不好意思地笑了: “李掌柜,我先抄两遍《问证》,然后再抄您这个话本子。” 掌柜的微微停顿了一下,说: “这样吧,你若今天抄两册这本儿书,我就许你23文钱一本儿,怎么样?” 陈三郎谢过掌柜: “多谢,我还是先抄《问政》吧。然后再抄这个话本。” 李掌柜客气笑了, “我今天不收《论语》了,只收这个话本子。” 略想了一下,又补充道: “你抄一本儿,我就按25文结账给你,你看如何?” 陈三郎只是片刻迟疑,就想明白了,刚刚背会《论语.问政》,都是刻板记忆,家中无书,很快就会忘记或记混,只有利用这里的笔墨纸来练习加深记忆。 陈三郎想到此,向掌柜深施一礼。 “李掌柜,我昨天刚刚抄过《论语》,现在再抄会省时间,更快。” 李掌柜脸上的微笑,从程式化成了僵硬表情,他不懂这么说,这个人为什么死脑筋,就是听不懂。 “可我今天不收《论语》。” 陈三郎固执道,: “掌柜,两册《论语》我抄完放在您这儿,您卖了钱再结给我,什么时候儿结账您说了算。 然后我就抄话本。尽快多抄几本。 这样行吗?” 掌柜无法,无言默许了。 到了中午,陈三郎总算抄完了《西行漫记.智过火焰山》这一章节。 抄完之后,陈三郎凭借回忆,把《西行漫记》与《西游记》对照了一下,这个《西行漫记》可以说是《西游记》的变体,作者很可能写的原着前身,或者是看过《西游记》演绎而来…… 作者的名字是由小篆写成的,陈三郎不甚认得,李掌柜也不强求。 只是把作者的名字告诉了陈三郎, “这是“夜空中的星”,此人了得,是最近最被推崇的话本子的作者,还写了好多书……” 陈三郎把作者名用正楷写于扉页之上,把这一册书交给李掌柜检查。 看看日头正到头顶,估计大约午时,陈三郎收下李掌柜付的25个铜板,小心翼翼地装进麻衣内袋,准备再抄一本儿,早些回家…… ……………… 浔阳府城里,王瑾仪坐在马车里,从家中出发要去看刚刚买下的铺子,经过府城中轴线与东西大街交汇的路口,标志性的圭表台,隐隐可见,圭表子针正指在午时。 马车“哒哒哒”的跑在青石路面上,母亲特意在马车棚顶上纸支起一层麻布凉棚,用于阻隔阳光直射。 坐在马车里,感觉不出太过炎热,只是偶然风卷窗纱,热风吹进来,提醒着人们入伏了。 其实母女俩本可更早出门,都是因为从昨日开始,母女两人除了研究棋谱,复盘之后,增加了一个新课题。 就是怎么给郑炎签名。 王瑾仪的字明显拿不出手,母亲出的主意是换一下字体,练一练,王瑾仪清楚自己的水平,硬笔书法都不行,更别提毛笔,还换个字型,那更完了! 那不是破坏自己在书迷心中的”高大形象”吗? 第82章 街市 “娘亲,我和爹爹说了,可以用印章来代替签字。” “瑾儿,你还不懂?没有书法基础,金石之事是不要碰的。 再者,你的确太小了,驾驭不了刻刀,等你再长大一些,再学习金石篆刻好不好?” 王瑾仪懂了,这里的人还不会“变通”。 “娘亲,我来设计画图,找人来刻,这里有我的心思,印章是我的,这不就是一样儿了吗?” 不待母亲回答,王瑾仪急忙补充道, “爹爹已经同意了,我也已经想好了,娘亲,我这就画给你看。” 母亲摇了摇头,无置可否。 大概母亲认为这是在投机取巧吧! 王瑾仪假装没有看见,把夜里的构思,在纸上放大了,画出来,基本都是文字配图形的组合,后来想了想,甚至大胆地画了一个,把锦字拆成两部分作为背景的。 看着女儿一口气画了10多个奇怪的印章样式,母亲把来禀事的青儿叫进来,简单说了几句,就打发出去了,自己则坐下来,认真地逐一与女儿讨论,最终过了出门时间,才决定改做今日出门。 万没想到。睡了一夜王瑾仪才思泉涌,今天一口气儿又交给母亲十个新的“设计”图。 这才延误了出门时间。 待到马车驶入永宁道,车速慢慢降低了下来,母女二人挑起车帘,热气瞬时涌入。 王瑾仪探头往外张望,好嘛,这大热天儿的,这车都茬住了。 原来交通堵塞不是前世的专利,古人也不遑多让。 街道实际上是很宽阔的,可以并行马车四五辆,可你什么街道都架不住,素质低,正常情况下,街道进出都是右行,但路上就有人停车,上下马车。 商家装运货,货物占道。 哎呀!看着就是那么乱,当然也可以称作是繁华商业特色。 等吧,母亲把团扇都摇出了电风扇的频率,小小的空间越来越闷。 “娘亲,还远吗?” “不远了。那家店叫“元丰茂”,就在下个街头的第二个铺子。” “娘亲,我们走过去吧。” “这里是商户,人员素质杂乱,我们再等等。” .“娘亲,这里商户都是做什么的?哪家生意好些,我们总要亲眼看过,还是走过去看一看吧。” 说着,不待母亲同意,微微站起了身,挑起门帘儿。 “把车就近靠边儿停了,我们下车。” 自家小姐吩咐,车夫下了马车,拉住缰绳。把马拉往就近在树下停住,后边儿的自家马车也紧跟上来,停好。 母亲一见也就只好戴好围帽。从车上下来,后边儿的一行人赶紧跟了过来。 母女两人这才互相搀扶着,向前走,王瑾仪年龄太小不用遮挡,婢女下人们自是可以光明正大在外行走。 就这样儿,前有自家小厮王晋来带路,后有自家管事王平安垫后,一行十来人,在马车和货物间穿过。 王晋来是个很有眼色的人,很懂得照顾后边儿的女眷,走走停停。 王瑾仪借机,认真地观察了街边的店铺门面、货物、人员。每家门前出出入入的各种人的穿戴、言谈举止。 这是王瑾仪第一次到闹市来。所以很是认真。 走过了5个铺面,永宁道平安里段结束了。眼前是个十字路口,路面开阔起来。 永宁道还在延伸。 来往车辆川流不息,每家店门前顾客络绎不绝,不过再没了窒息的拥堵。 每当看到拥堵,王瑾仪脑子里总会跳出一个小人儿,双手高举一个小牌子,上面儿写着“失去理智”,歪歪扭扭的几个大字,脑海中小人儿扭来扭去,挥之不去。 王瑾仪不想让他给自己添堵,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清醒!提醒自己。 奶娘赶紧握住小姐的手,丝毫不敢放松,身后朱玉脸上汗珠都要流下来了,不知是热的还是紧张,几乎和小姐脚跟脚儿地走。 王瑾仪想回身看看路过的店铺,怎奈视线被朱玉紧紧挡住。 心想,安全是真安全,出来的意义就不大了。 只剩下拥挤的体验了! 正想着母亲回身叫自己,王瑾仪被拉到小队伍的最前面,母亲指是路对面的铺子: “就是那个,第二个铺面,看到了吗?认得吗?” 母亲索性蹲下来,与女儿同高, “娘亲,那个店叫“元丰茂”。” 这个店面店头不大,但很规整,店头两侧的抱柱呈棕红色,门匾在中匾的位置,木匾为墨底金色大字书写着“元丰茂”三个字。 门檐两侧翘起挑出,与两侧的店面各有一堵高高的粉墙相隔。 门面棕红色,门板整齐的放于店面两侧,为六开门面。 门前有一级台阶,一块踏脚木板。让成为等级划分的台阶,在这里被巧妙的虚化了。 富可有一级台阶,官才可以有三级台阶,可商人头脑就是灵活,把一级台阶做高,于是在台阶下加一块整木板,木板很厚,可以缓冲台阶过高,带来的不便。 你说这块木板是台阶吗?不是,但它起的就是台阶的作用。 不是台阶就没有越制,官府不会来管,台阶就此合理化了! 这真是一个了不得的巧思和变通,让人不得不佩服,商人的奸诈。 如此地段儿,如此门面。我能买的起吗?王瑾仪心中惭愧,摸了摸兜儿,于是开口问道, “娘亲,我的钱不够买这个店铺吧?” “这个咱们回家说,瑾儿这是你的铺子了,要去看看吗?” 王瑾仪出于好奇,也想到“元丰茂”去逛一下。 于是说到: “让王晋来和奶娘陪我吧。” 之后,3人穿过十字路口,逆流儿从左侧。绕过赵氏绸缎庄,向前缓步走了过去。 看着从元丰茂走出一行人,一个掌柜模样的中年人躬身送客,几个年轻的华服青年男子彼此嬉笑打闹着从拴马桩上,卸下了马缰绳,闲聊间,打趣中,上了马,扬长而去。 掌柜躬身相送,不像是送客人,更像是奴才送主子。 王瑾仪看着掌柜和客人之间互动,觉得这个店铺东家真会用人,自己的铺子能租给如此善于经营之人,自己不怕收不回店铺租金。 心里想着往店前走去。 第83章 店铺元丰茂 站在元丰茂店门前,整个殿堂面阔3间,进深4间,从外观上看是单层飞檐双跳双翘的门廊,与这一整条街大多数纯木建筑的商铺是一样高度,但明显门面更华美。 看进店门是两层,迎门就可见一个小小的楼梯旋转直上。 店门正对一水儿的纯木质的半人高的柜台,柜台上,做买卖的木质量尺,皮尺,剪刀等等,工具一应俱全。 用作包装的马槽纸,捆扎用的线绳,麻绳缠绕成团,规整摆放。 四个忙碌的伙计身后,货架上有序的码放着:丝、纱、绫、罗、绸、缎,而且每种面料按着色彩不同,由素色到艳色分别立起码放,让人一目了然。 一看之下就可知店铺经营规模之大。 略一想就明白,仅仅这些货物就花费不菲,此店资金可见雄厚,更不用说这么多种绸缎,还需要有精心保存货物的库房, 存放在库房里堆积着的大批货物,那又该是多大一笔资金。 仅凭这些就可断定,此店主不可能买不起这间铺面,而这个铺面的拥有者,却大肆宣传应急而低价估铺,感觉有点别有用心。 要知道王家是清流文人,家中并不富有,能让人看中的,只有母亲是清流文人的家 眷,这一点了! 这会不会是赵家作局!? 如果,故意以卖店赎罪欺骗众人,那这个店铺就是陷阱! 买了店铺,该怎么办? 也只能走一步,说一步呢。 首先,不能被人牵着鼻子走,糊里糊涂就深陷其中。 想到此,王瑾仪不禁对这家店面自然带上了审视,更加认真了几分。 门侧右手边有个小间儿,门上里挂着个帘子,帘子上用红圈儿印着一个大大的收讫,这是账房,专门儿收银钱的房间。进出交钱的下都是下人,大多身穿绸缎,而柜台上挑选的人都是刺绣锦缎,不甚华美,各种面料闪闪发光。 而王瑾仪突然发现,这个店里居然不卖布料,即使是自己家人最长穿精纺细布,棉布在这家店里,根本不够档次! 王瑾仪突然觉得买这个店铺似乎别有深意。 这不像是母亲抄底买了个店铺,更像踩到了一个带着痰的口香糖。让人无语恶心! 被算计的感觉越来越明显,意识到这一点,王瑾仪再也不想费心观察顾客。 示意回转,王晋来在前,分开人流,主仆三人出门,穿过街道,与母亲在路边的杨树下相会。 不待众人回避,王瑾仪急急地问出口, “娘亲,当时是谁来查的这间铺子?” 母亲赶紧蹲下了身,看着女儿问道, “瑾儿,这些咱回家再讲,刚刚发生什么事了吗?” “娘亲。” 王瑾仪压下心中的情绪,平静的地开口, “娘亲,这家铺子需要再查一下,当时是谁查的?” 母亲微微的愣了一下神儿,没想到女儿这样小,只是进店走了一圈儿就发现了问题。半信半疑间,还是问了青儿,王进来和管事王平安走了过来。 永兴巷9号的管事是父亲提的,原是二房院里有身契的家仆,人很中正,身有死契,由主家定名叫王平安。 此时两人都有些狐疑。 “娘亲。” 王瑾仪招手, “让他们来。” 两人走到小姐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眼前,刚刚到自己腰带高的小女孩儿。 王瑾仪毫不客气,没有抬头,而是说了一句: “蹲下。” 二人稍一反应,就蹲下了身子,看着自家小姐。 王晋来和王瑾仪算上这一次已经有两次接触,对这个小姐是发自内心的钦佩,所以心下已经猜出,小姐一定是发现了什么问题,便问到: “小姐,是有什么不妥吗?” 而王平安每日虽总听下人们说,自家小姐晨读用功,家里也重视,还听了好多下人都夸小姐,但毕竟没有接触过,现在从脸上看,就是一脸的问号儿。 不过王瑾仪没时间与其详细解释,问道: “铺子是你二人查的吗?” “嗯。” “对,小姐。” 二人齐齐回话。 “我问你们,这家铺子原来曾经有人过过手吗?那时铺子卖多少钱?这周围的铺面大概卖多少钱?” 王晋来回答: “小姐,这家店上次过手,我们在府衙登记册上查到过,是一个商户,前年卖给了赵通判正妻,交易价是一千八百两,当时交易纳税票子我看过,的确是这个价,没错。” “你们谁查的?这周围商户?” 王平安接话: “小姐,是我!” 不管心里有多少奇怪的猜测,小姐这么小,就能这么有条有理的发号施令,还是恭敬作答了。 王瑾仪紧接着问道: “现在与这间铺面差不多的铺子,都卖多少钱?查过了吗?” “是的,查过小姐,我们在牙行查过,这条街上面阔三间的铺子,基本都在三千两左右,要看地段儿,好的会更贵一些。” 王瑾仪脑袋里一颗什么东西炸响,心也跟着往下沉了沉。 完了,看起来不是自己瞎怀疑,确实是故意的低价估铺,引诱母亲买下。 索性也不过这一两天的事儿,也许还能拯救。 于是镇定的说道: “你们让其余的人自行回府吧。” “王晋来,你驾车先去王宅禀报一声,我和娘亲马上就到。其余不要说,然后等着我们一起回。” “王管事先把人员分配好,然后我们回王宅。” 两人起身看了一眼,一直默不作声的夫人, 母亲听了王瑾仪刚刚的问话,一直在凝神思考中,王瑾仪已再次发话, “快些去办吧,有事另外再说。” 二人这回领了吩咐,各自忙去了。 二人走后,王瑾仪再次唤了一声: “娘亲。” 母亲郑重地蹲下了身子,问道, “瑾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看到什么了?” .“娘亲,你在家曾跟我讲过,这家店是你低价买的?” 王瑾仪小小声的地附在母亲耳边问道, “你告诉我,是多少钱?” 母亲看了看,梳着精致花苞头的女儿,吞吞吐吐地道: “他们要一千八百两。” 王瑾仪急了, “娘亲,你们成交多少钱?” 第84章 手帕交 母亲回想 了一下, “我们最终一千五百两成交了,过的是官契,交了税金。” 王瑾仪心想,完了,自己的怀疑是真的了,还经了官府,母亲没有多想,竟被赵通判家,拉进了人家精心编织的网。 不过还不算太迟,也许还能试试挣扎一下,看看能不能挣脱出这个罗网。 “娘亲,我们得尽快回王宅一趟,去跟祖父母说一声。” 母亲看着身后的马车。分别走的走,行的行,只剩下一辆马车,王平安站在马车前。 母亲觉得应该和女儿好好谈谈。 母女俩手拉手上了马车,刚刚坐定,王瑾仪就挑起车帘, “王管事,你就近买几样过府的伴手礼,简单些,越快越好。 青儿,你跟着去吧,马车这里不用留人,快些回来!” 待俩人走了, 母亲开口问道, “瑾儿?你告诉娘,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娘亲,当初是谁说这家铺子要卖的?” 母亲想了想, “是我的一个手帕交,她是常家一个嫡女。” “那人可跟赵通判家有关系吗?” 母亲瞬间就被点醒了。 “他夫家就是赵通判手下,做了一个指挥使的参军!” “母亲,你能确定吗?” 母亲点了点头,非常肯定地说, “他的夫君确实在赵?通判手下,能确定。” 母亲回想起,那是前几天的事。 当时,王瑾仪准备买间铺面,那时还没去看“正昌隆”,也没碰到东市里那匹疯马,只是家里的管事王平安去牙行走了一趟,打听了一下周围铺面的价格。 结果。 母亲慧娘出嫁前的手帕交,常香儿找上门来。 还记得那天接到拜帖。母亲慧娘有些犯了疑惑,不年不节的,也不常走动,怎么突然来访? 但终归曾是朋友,便到二门上迎接。 常香儿头发梳的光润油亮,头上戴着嵌着宝石的玉簪,居然还戴了金色的三叉锦绣花团步摇,耳饰也闪闪发光。 身上穿着罗裙粉紫色,上身穿着樱粉色缎面绣花罗衫,被子是稍显素淡的藕粉色,轻挽着闪光的轻罗纱款款走来,带来一阵香风,伴着欢快的笑语。 “哎呀,我们竟是这么久没见了,真真的是想你” 母亲带着疏离温婉,没有作答。被来人一把拉住了手,轻拍着慧娘的手,上下打量着,见慧娘穿着素雅的一身布袍, “妹妹,我可是得空来的,一直听说你嫁到王家来,真真是非同凡响! 啧啧啧,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然后两人携手走进了正堂。 按理慧娘是主,常香儿是客,本应相对而坐,可手被常香儿紧紧挽住,两人只能紧挨着坐在了邻近的座位上。 两人从年少相识聊起,聊的很是投缘,最后还是慧娘直接问了: “香儿,今日怎么想起我的?” “嗨,说来真是巧了。今日我本想把自己与别人合买的铺面到牙行登记一下,没想到看到你府上的管事,打听想要买店铺。” “你有铺面要出手?” “正是呢!你说巧不巧!我们就是赶也赶不开的缘分,你看看你想买个什么铺面,我正好也有铺面想要脱手。” “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手里只有很少的一笔钱,想给女儿存嫁妆,买个铺面,就是这么个想法,也不知能不能买成。” “别说我真有两个铺面,我也正用钱,你从这两个铺面里挑一个。” “这怎么好呢?” “嗳,这说的是哪里话,我们知根知底儿,买别人的不如买我手里的,这该多放心。你也是帮我的忙,我正急需现钱呢,你也有现钱,这不正是两好合成一个好啊,这真是成全我了。” .常香儿一边笑着,一边儿轻拍着慧娘的手。 “先让下人们明天去看一下铺子,然后我们就定下来,看看哪间铺子更合适,咱们再谈价格……” 就这样下人们查完回来,常香儿约了慧娘在茶楼见面,谈了底价,后来赶上王瑾仪生病,买卖中断了,但常香儿主动提出自己急需现钱,降了300块,让慧娘一次性付清货款,不留押金。 于是慧娘在朋友的再三请求下,花一千五百两就买下了,价值三千两不止的铺面--元丰茂。 买下了这个铺面,今儿带女儿来也是自己第一次亲眼见这个铺面。 母亲大致把事情讲了一遍,自己也认真地想了想。 王瑾仪现在几乎可以断定,这个买卖是个陷阱。 把无意中得到的所有信息归结在一起,王瑾仪确认了自己的推理。 首先,这家铺子是赵通判的正妻,他的儿子刚刚将人打伤致死。 母亲为了给儿子找一个身家清白的得力证人,于是将铺面低价估给清流文人家的家眷,使其一家不得不成为,致人伤害命案的证人。 既增加了命案中,纨绔子弟的筹码,也证实了自己的儿子是失手伤人,还曾经卖铺抵债,救人性命。 而且一文一武两个官员,给审案的官吏造成极大压力。 也让世人惧怕官威,不敢继续上告! 或者是畏惧权势,委屈求全。 这是多好的一步棋呀。 这种算计,在你不知不觉中,就被人拉进了这个案件的关系网。 母亲边讲边想,王瑾仪已经有了判断。 马车外,青儿的回禀声响起,打断了两人: “夫人,小姐,我们回来了。” 这一次,母亲明白了女儿的用意,挑开车帘, “我们去王宅,路上不要耽搁。” 青儿进了马车,管事王平安坐在马车车架上,马车快速地奔跑起来,到了王宅侧门,祖母身边儿的人在门口迎接。 下车之后,直接转到了祖母的上房,王瑾仪现在正急着把事情说给祖母,想请当了几十年家的祖母分析一下其中的厉害。 进了厅堂问过安后,祖母笑着问, “瑾儿,大安了,现下恢复的怎么样了?” 王瑾仪觉得此时寒暄太过耗神,于是直入主题, “祖母,我有一个事情想请个示下。” “说来听听吧。” “祖母,我想买间铺子,这个事儿你是同意的?” 第85章 元丰茂后事 王瑾仪见祖母颔首,就接着说道, “现下,我看中了永宁道上的元丰茂,讲好了价钱,我觉得很合适。” 祖母道: “那里的铺面可不便宜,怎么?钱不够了?想要筹钱?想到祖母了! 我说,你真是个小人精,怎么什么时间都不来看我,只是挑需要钱的时候儿跑来了。” 王瑾仪本是想揽下责任,就笑着跑到祖母身边说,抱住祖母的胳膊晃着: “祖母,我过了契,交税时母亲说这家店买的太便宜了,怕有问题!” 王瑾仪歪着头看着祖母的表情: “以为这才来,想让祖母、祖父给打听一下,怕有什么商业陷阱。” .祖母也侧头看看这个刚刚病愈,就筹谋着大事儿的孩子,欣喜的表情难以抑制: “好,我让家里人打听一下,也问问你祖父,这铺子有什么?……” “商业陷阱。” “你从哪儿看来的?这个词儿,别说还挺有深意。 你刚刚说永宁道上的叫什么?” “是个绸缎庄,叫元丰茂。” 祖母抬头看着一脸心虚的母亲,王瑾仪担心母亲会不懂,现在自己大包大揽的用意。 担心母亲把实话说出来,抢着回答: “是赵同判家卖的铺子,他家应该是可靠的,所以我就赶紧下了定钱,还从二房公中借了钱买下的这个铺子。 昨天给母亲看的官契。母亲就说我太急了,我觉得母亲有点儿太小心了,就来找祖母给我做主。” 祖母看了一眼母亲,严肃了神情: “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母亲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王瑾仪一看,母亲恐怕受不住祖母的逼问。 于是,假装生气,撅着嘴开口道, “娘亲,我好不容易挑中了一间铺子,就从家里借了钱,就算当做公中产业,我也要有分成,要不我可不依。” 看着母亲欲言又止,王瑾仪极力给母亲使眼色。 知道孩子是想替自己担下责任,自己又不舍得,母亲还是开了口, “婆母,是儿媳见利而忘了谨慎,铺子买的有问题,想和母亲商量一下该如何处理后边的事……” 等到听完母亲,从最初有人上门,到今日看店发现端倪,祖母已经坐正了身子。 又看了看自家儿媳和孙女儿,开口道, “你们一家是被人算计了,赵通判家不外是想拉一个清流文人,做他家的案件证人,还特意将产业低价出售,不过是想造势,博取一个好名声。 让他们能在审判中更有利。 说什么为了安置受害者家属,自己家不惜倾尽家产想要挽回,而我们,就成了这个案子里,倾尽家财的证人,这是被迫为证啊, 这样儿作,那户人家告官就更难,审案之人不想一次得罪一文一武两家,也就更会举棋不定! 人家真是下了一步好棋,这个便宜捡的真是不该呀!” 祖母很快派人去府学,通知祖父和父亲家中有事。 结果,祖父和父亲直接和前去送消息的下人一起回了府。 等到祖父和父亲,把前因后果都听了一遍。倒是不像王瑾仪那样着急,相反,祖父似乎还有一种大事搞定的神态,平静的很。 父亲也是看了几眼祖父,之后,就带着母女俩告辞了 王瑾仪觉得:祖父和父亲的态度非常反常。 按理说,遇到有人借你来欺压他人,而且是做局骗了自己。 明摆着是一场是算计。 在这场赵通判少爷伤人致死的官司中,赵家要作成,努力花钱弥补受伤人家,曾经低价古铺,证人又是王家这样的清流文人。 但王家是在骗局中被拖起案件。 被算计谁能坦然,可祖父和父亲对看了几眼,什么都没说,就散了,这是什么意思呢? 马车外,父亲正在让青儿坐到车架上,自己进了马车车厢。 要是往常,父亲会和小厮王丙一起走着回府,不会挤进马车。 王瑾仪盼着父亲说点儿什么,解开自己的疑虑。 母亲抱起女儿,给夫君留更大的空间,父亲将座位中间茶几折叠靠在边儿上,挨着母亲坐下,车厢里宽松了一些。 可王瑾仪发现,父亲温柔的目光一直在母亲身上。 觉得自己实在是个瓦数过大的灯泡儿,这狗粮是不吃也得吃了。 于是干脆笑眯眯地盯着父亲看,别说今天父亲真有些不同。 “慧娘,那间铺子花了多少钱?” “夫君一千五百两。我……” “好,我知道了,我们回家细说。” 父亲居然当着自己,拉住了母亲的手,还笑着说, “别担心,不怕。” 母亲满脸愧疚,几乎在路上就要哭出来了,紧紧地咬住嘴唇儿,不再说话。 王瑾仪回身抱住了母亲, “娘亲,别担心,祖父知道了会补救的,我们不会被赵家利用,别担心。” 父亲听了孩子的话,看着女儿问道, “瑾儿,是你先发现的,?!” 母亲接过话题: “今天我带孩子去看铺子,想让她亲自去看一下。 没想到瑾儿子转了一圈儿出来,就要求赶紧到这边来,跟父亲和母亲说一声。” 父亲轻声问: “瑾儿,你是怎么发现,这里面有问题的?” 王瑾仪觉得自己再装傻,已经不行了,若全部把自己的推理说出来,当然也不行,只好折个中吧。 说道: “爹爹,那个铺子明显我们买不起,可还能有人上赶着送到你面前,一定给你这个便宜让你捡,那就是明显有圈套啊,或者有图谋,我才觉得,应该让祖父、祖母把把关。” 父亲意味深长地凝视着女儿,缓缓点了点头,一路上拉着母亲的手没有松开。 这天回家后,父亲留在后宅母亲的房间。 这是自从搬进永兴巷9号以来,父亲第一次无所事事地呆在后宅,而不去读书。 哥哥从私塾回来,又在秋千上见到了妹妹,见过爹娘后,就与妹妹一直玩儿到了晚上。 被妹妹拉着去了妹妹的席间,问了一堆跟自己毫无关系的问题。 王瑾仪发现练字是兄妹俩共同话题,于是带着一行人,搬着自己写字的用具,来到哥哥书房。 听着哥哥反反复复地背书,真想指点他一下,那么一小段儿文字,听的自己都快疯了,怎么还没背会! 第86章 没长耳朵 王瑾仪假装没长耳朵,努力临帖,坚持了半个时辰,收拾文具回西屋。 出门,还听哥哥辛苦背诵,想了想,转身回来, “哥,这段儿我背过。它讲的是政论之中互不相同的见解。 你明白,这里每个人说的是什么吗?” “知道。” “那就好办了。 来,你把这几种观点的重点都写下来,只用一个词。” 看着哥哥抄句子,王瑾仪让哥哥换成一个关键词,最后把关键词分成不同两派。 很快,哥哥就把双方辩论的关键词背会了。 然后围绕关键词重新背诵。 只用了一盏茶时间,哥哥顺畅背诵出来。 “哎呀,瑾儿,你真厉害。还是这样背的简单,我是不是也能像你那样啊?” 王瑾仪心想,不能!那可是我两世以来的学习成果。 但 还是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太阳又东升。一家人早餐时相聚,父亲仍然文雅温润,母亲也不再沮丧。王瑾仪感觉父亲似乎预料到了什么,却又不想给母亲任何压力。 不知昨夜里,父亲是怎么安抚住了母亲的情绪。哎!娘亲太过善良被人利用了,哼,还有我在,就不会这样吃亏! 至少应该收点儿利息,否则不是什么人都来蹦哒。为了保住王家清明,这个恶人只能我做了。 待到追着爹爹和哥哥跑到二门,挥手和父兄告别,王瑾仪返身拉住母亲, “娘亲,我要找的人找到了吗?” 母亲今天情绪已经不再那么低落了,跟女儿停在二门甬道上, “青儿,去通知我上次给小姐找的人,到前院儿正堂。 “母亲给王瑾仪理了理裙摆,然后母女俩一前一后步入了正堂。 很快,来了两男两女站在堂下。 “娘亲,先让男的进来吧。” 母亲看了一眼青儿,青儿把人传了进来。 王瑾仪按惯例: “自我介绍,就是说一下自己的详细情况,有什么说什么。” 一个略高的少年往前走了一步, “夫人、小姐,在下文白是官奴,是爷买回来的,擅长一些文字,账册上的事儿,其它的王家人都清楚。” 王瑾仪看着面貌清秀,仪态端方的年轻人,王瑾仪有了初步判断,有点才或能力出众,或与王家有点儿渊源,才会被王家买来。 另一个也向前了一步, “夫人小姐。我是王北来,是三爷买来的,投奔王家是自愿为奴。” 这个别无选择,会忠诚,但得考察,也不知道有何特长。 文白既然擅长账册,那就试一下。 堂上,王瑾仪口述,母亲帮助记录整理,出了10道考题,有:买卖加税的百分数题;店铺优惠折扣的分数题;汇账、分账的进出账能力测试,简单的几个从初中到高中的计算题。 当文白看了一遍题目,上下打量了一下王瑾仪,然后默不作声地入座计算。 王瑾仪继续问王北来: “你父母都是做什么的?” “小姐,我家是种地的,家里曾经是军户,父亲出征未归。家乡旱灾,逃难遇到了劫匪,母亲……”他没有低头只是停顿了一下, “后来,我把那人杀了,跑出来,正赶上三爷收孤儿,我就跟着一起上山了。这些三爷都是知道的。” 王瑾仪心想:很好,我需要有胆量的人,但必须人正心细,否则也不行。 王瑾仪问道: “你当时是怎么找到土匪,然后把他杀掉的?” 母亲轻咳了两声,打断问话。可能母亲觉得太血腥了。 “好吧,这样你先到堂下等一下。” “娘亲,让女孩子们进来吧。” 这一次,不待母亲吩咐,青儿把人就让进了正堂。 王瑾仪还是从自我介绍开始。 青儿指了个女孩儿,女孩儿施礼上前, “夫人小姐,我是5年的身契,婢子叫春雨。” “这是本名吗?” “不是,是进府时分的名字,我本家姓钱。” “好下一个。” “夫人小姐,我是5年身契进的府,做粗使活计,家里都是练武的,没什么特长。” 王瑾仪心想还没特长,这就很好了,只是不知此人能力如何。 转身小小声地与母亲耳语了几句,母亲发话了。 “春雨,你先回吧,原来做什么还做什么。” 又看向另外一个女孩子: “你叫什么?你到堂下等一下。” “婢子叫武妹。” “好,都下去吧。” 母女俩又喝了杯水,文白还没有写完, 王瑾仪看着母亲: “娘亲,我们先回吧,让文白自己写,写完以后送来。” “让堂下的人,傍晚时在二门外候着就行。” “朱玉。” 朱玉应声进门, “小姐。” “朱玉,你去传我的话,让堂下的两个人,申时到二门来,你去接人,记住了吗?” “小姐记下了。” “那用你的话说一遍,我听一听。” “就是让他俩申时初到二门上等我,我去接他们俩,小姐到哪儿去呀?” “这个你不用管,你只管传话去吧。” “是,小姐。” 青儿在轻轻的摇头,这下人做的,哎呀,还得让小姐照顾当下人,真是的。 青儿又决定了好好培养朱玉。 暂且不提,只说一切安排妥了,母女俩回了二门里继续复盘棋谱,今天还算顺利,不过几百手棋落,基本分出了一盘的胜负。 接下来,两人交换棋子,黑棋继续先手。 这回母女俩。就完全脱离了棋谱,成了个人对战,棋谱成了参考。 最终两人都有些忘了时间,直到青儿拿着几大张纸回来了, “夫人,小姐,文先生交的卷子。” 母女俩从茶台的棋盘上转到了书案上,看着文先生的字,王瑾仪就有一种无地自容,文白的字,清丽而飘逸,看字就知道此人家世不俗,学识不俗。 再看解题,分数、小数、百分数、包括化繁为简的推理解答、分账方法、简单数列,尤其可爱的是,解题的人把怕判卷儿的人,看不明白,还好心地把解题的过程,每一步用文字说明的很清楚。 甚至把每个推理和论断,都用文字充分解说了一下。 王瑾仪会心地笑了。 真感谢家里人提前备了这么个人,否则,上哪儿去找这么好的合作伙伴儿,对,这个人一定会成为自己,很好的合作伙伴儿。 第87章 不出二门 也可以发展一下,成为战略合作伙伴,不过这个战略是商战的意思。 “好吧,娘亲,让青玉来一下。” 王瑾仪又看向青儿: “文白先生还在正堂吗?” . “小姐,文白在二门外等着呢。” “好,青玉,回去取一本儿我的话本,用正常的速度让他记录。能记成什么样儿是什么样儿,不可以减缓速度,然后拿回来给我看。” “娘亲,派个嬷嬷跟着去吧,回来把过程讲给我听。” 母亲看了一眼青儿,青儿笑着看了一眼自家小姐,心里甚是佩服:小姐想的就是周全。 众人各自退下去做事。 母女两个又转回到茶台上,继续复盘对弈,一个时辰后两人互不相让,反复争夺。最后不分胜负,只能暂时作罢…… 王瑾仪觉得,从前世在少年宫学围棋开始,自己并没有真正爱上这门技艺,可自从开始背棋谱,并以复盘的观念推演,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突然开了窍。 好像有清新的风吹进了沉闷的房间一样,对围棋有了特殊的感受,那就是喜爱,而且懂得。 感受非常奇妙。 母亲在说着什么,王瑾仪已经坐到了书案边,心思还在飞驰着。眼睛直愣愣的,没有回神。 母亲唤进了奶娘,奶娘蹲在榻前,为小姐穿好了精致的绣鞋,扶着小姐下了榻。 热浪袭来,干热的空气,蝉鸣震耳。 王瑾仪终于从对围棋的感悟中回神,推开奶娘搀扶的手,向二门而去。 “我得去看看,文白他们到底进行的怎么样了。” 走进二门甬道,奶娘挡住了去路: “小姐,女孩子不能出二门。” “我得……奶母,你去和母亲请个示下,我要见一下文白。” “小姐,我们先回吧。” “奶母,你去跟母亲说一下吧,我等着。” 在王瑾仪的执意要求之下,奶娘在直射的阳光里急急赶了回来。 “小姐,夫人让我跟着,夫人说,你可以在正堂见文白,但青玉和我要陪着。” 就是两人说话,两人旁听。好吧! 正堂廊下,王瑾仪听着青玉清脆的读书声,猜测着文白会怎么书写。 听了一会儿,实在太热了,王瑾仪额头开始隐隐出现了细密的汗珠,轻轻用袖角扇风,也坚持不下去了,只能信步走进了正堂。 青玉见小姐来了,停了下来,很快,文白也抬起了头,一边儿落笔一边望向小姐。 王瑾仪开口了: “文白先生,我这样称呼你可以吗?” 文白站起施了个书生礼: “小姐,在下本是罪奴,不敢承小姐称一声先生。” “文白先生,请坐吧。” 文白安静落座,审视着眼前的小女孩儿。 王瑾仪从母亲处得知,文白是父亲买来专门儿给自己整理私产的。 这次从王宅搬到永兴巷,大多数家仆都散去了,父亲却把文白留下了,是因为此人颇有些才学。 “文白先生。”王瑾仪坐到了书案前,笑眯眯地做着自我介绍,然后回头看了一眼,正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青玉。 “青玉你与文白先生核对一下。” 青玉好像终于弄懂了,小姐看自己一眼的含义,赶紧想走过去与文白核对, “青玉来,站到我这来。” 青玉又走回小姐身边, “你是从哪里开始读的?” 青玉把书翻到开头。王瑾仪一看,这让读一篇,都读了小半本儿了,还没读完,这想要干啥? 多亏自己来了,否则不把书读完不能罢休啊。自己这身边儿都是些什么人呢? 王瑾仪看了一眼青玉,已经准备好了, “好,文白先生可以开始了。” 文白把自己速记内容读出来,他是标准的男中音,声音干净而带着青春的力量。 从面容上看,他像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但听声音的沉稳,更像是一个20出头的青年人。 王瑾仪轻声问道: “有出入的地方多吗?” “小姐,不多,基本都一样” “读了多少页了?” “小姐,已经读到28页了。” “好,停下吧,文白先生,我能看一下你写的字吗?” 青玉走过去,把文白写好的文稿都抱了过来,前几页都是行书,还能看出字迹飘逸而俊朗,但到了后面基本都是草书,越写越草,最后偏向狂草,大概除了书写者本人,不会有人能读清楚了。 王瑾仪无奈地笑了。 “先生,今天读的是《侠客行》,你觉得这个故事还有哪里需要修改吗?” 文白站了起来,深施一个书生礼说道: “小姐,我冒昧问一下,这个故事难道不是有人讲给你听的?!” 《侠客行》是写给男性读者的侠客传奇。王瑾仪一直都想听听男性读者的看法。 “文白先生,你觉得这个故事的结构怎么样?” “小姐,这本儿书是谁的手笔?” “先生,是我随意写的,有何不妥,您尽可直言。” “小姐,这真不是有人儿讲给你的故事?” 王瑾仪有种不出所料的自信,歪着头想了想,轻轻摇了摇头, “先生,没有人给我讲故事。” 看着文白面无表情,王瑾仪也不想多作解释, “文白先生,我需要你能够像今天的速度,帮我录故事,并整理和润色。你看可以吗?” “小姐,这是临时的工作吗?” “算暂时的吧,你从明日巳时中到正堂来,就像刚刚那样,把我口述的故事笔录下来。” 看文白默不作声,就接着说: “每天至午时末结束,我们明天在这里汇合。” 王瑾仪给了文白一个私人编辑的工作,文白好像不太情愿的样子,然后抬眼看着王瑾仪问了一个问题: “小姐,今日考题是出自谁手?” “文先生看到了,是我娘亲自出的题” 文白又问了个问题, “小姐,您为何要掩盖自己的学识呢?” 王瑾仪定定的地看着文白,就是有人观察力准确,不能承认!自己人设不能崩塌! “先生,何意呀?” 文白终于平静地开口, “小姐,我一直在读一本儿旧时的传书,很想与人一起参详。 我发现小姐今日出的题,均出自于《九章算经》(原书叫《九章算术》)。 小姐可对此有兴趣?” 第88章 拖后腿 王瑾仪前世在大学期间,听人说过,一世纪初,中国就出现了算经一类的数学专着,那时班里同学一致认为,数学理论是从西方传入的,几乎压倒性产生的共识。 今天听文白说起,王瑾仪的好奇心使然, “先生明日可把书带来,让我也看一下,行吗?” “小姐,还有其它吩咐吗?” 王瑾仪有点儿摸不清文白的脉。这人傲气,少客套,但很坦然,不在乎表面上给人的印象如何,是纯文人的作风。 现在这人要告辞走了,好吧,来日方长, “先生,那就明天见吧!” 文白施礼后,转身而去。 给王瑾仪留下一脑门子的疑惑,真不知中国在更古时,究竟有了怎样的算术理论…… 确实没有听说过,没人在前世给自己讲过。 青玉见小姐定定地望着外男的背影发呆, 青玉有些急了拉了拉小姐, “小姐,小姐!” 回过神来的王瑾仪问了一句: “几时了?” “好像要到午时了。” 有些实力的人家,会在院中设一个圭表台,用以准确计时(圭表计时,在公元前20世纪。风行华夏) 王家院中的广场上也有一个授时台,刚穿过来那阵,王瑾仪一直以为那是个造景,直到母亲经常能准确的说出,几时几刻,王瑾仪才明白,古人有准确的计时器。 王瑾仪回到后宅,投入到了雷打不动的练字大业,父亲的快乐习字法,确实挺有效,这几天总算是有了起色。 王瑾仪铺开麻纸,蘸饱墨汁,把笔在砚台上轻轻荡好,坐正,提气,抬腕,一气呵成, 这就是书写的奇妙,带着愉悦的情绪写字,比以往写的更加自然舒展。练字也更容易出成果。 王瑾仪想明白后,决定以后继续这样习字,当然还是写《三字经》,每天写200个字,只要顺畅,想要投入就容易多了。 奶娘在隔壁卧房安静地做女工。 青玉站在书桌旁缓缓磨墨,心里说不出的佩服自家小姐,学东西快,背书像玩儿一样,现在写字,就照着《三字经》抄写,然后自己就能认字,真心佩服小姐聪明的了不得。 做小姐的下人也得努力,有时候干什么还得小姐提醒,不会的小姐还得教。想想净给小姐拖后腿。 青玉自我反省时,房里的刻漏显示,一个时辰到了。 王瑾仪意犹未尽,但胳膊已经酸了,腕子也有些开始不那么灵活了。听到小姐停笔,奶娘走到小姐身后,给小姐轻轻地打扇, :“小姐,坐着不动都热的不行,你这字儿不停的写,得多热呀!” 青玉投了个温热的布巾,给小姐净手,之后按摩手腕舒缓筋骨。 王瑾仪想着今天见的这几个人,看起来母亲是用心帮自己选过了,即使最终只能让文白成为自己的得力助手,就已经是上天相助了! 更何况,今天还有王北来和武妹,这些人若能被自己所用,就更值得庆贺一下,王瑾仪心情大好。 朱玉捧着一个小瓮走了进来,放在了桌上,说道, “小姐,入伏以后,夫人叮嘱。每日午时习完字,多喝一点儿绿豆汤,降降火气。” 看着朱玉小心地把绿豆引饮盛在高足汤碗中,王瑾仪猜想,母亲一定是担心自己对习字耿耿于怀,生怕暑热太盛,自己生出心火来。 哎呀!自己这万恶的书写能力,都要成为全家人的又肥又大的后腿了,把全王家都带累了。 这不成了琅琊王氏的拖后腿专业户了? 这拖的可是全王家的书写水平啊! 想象着,一个倒着直线下降的箭头,和一张写着“王氏书写水平评估表”的坐标图上,坐着两个潇洒如玉的书圣父子,眼睁睁地看着,被王瑾仪坠着,一路西沉到太平洋的书写能力…… 想起这个画面,王瑾仪心中充满了自我嘲讽。嗳!这个大肥后腿,自己好像作的稳稳的!还真是让人上火! “朱玉,为什么绿豆饮不加糖啊?” 朱玉表情里都是笃定, “小姐,你不知道吗?” “什么?” 王瑾仪好奇地坐直了身子,伸着脖子等待回答, “小姐,不能加糖。暑天吃甜,你出的汗就是粘的,汗出不透,人更热。” “还有这个道理?!那为什么不把它冰一冰啊?” 朱玉终于有了,小姐是个3岁小娃娃的感觉,什么都不懂。 朱玉像模像样儿地摇了摇头, “小姐,要静心喝温汤,发透汗,才会让人身体里的热都发出来,喝凉的不是把热的压在身体里了吗?那不是越喝越烦躁吗?” “那你们乡下不喝井水吗?” “小姐,我们从地里回来,能喝口水就不错了,哪有这么多讲究!” “连口温水都喝不上?” “不用说喝绿豆饮了,喝口温水还得费时费力现作,干了地里活累的要死…… 家里是种了点儿绿豆,都赶着价钱好时候卖了,换家里的东西了,喝不上绿豆饮。 ” “你没喝过吗?” “乡下孩子天热都是喝井水去暑气。” 王瑾仪一小口一小口地慢慢喝完一碗,又把碗交给朱玉, “再盛一碗吧,剩下的你们都跟着去去暑气。” 王瑾仪端着碗边喝边想:与前世里气候出现各种极端的状况,再加上热岛效应,那时,天热的时候儿,动辄就40°。 还是古代好,纯天然的一切,最热时气温还不到30°,简直是不要太舒服。 体感也没不适感,对自己来说,可算上是气候宜人了。 不过,还是得配合着喝点解暑的绿豆饮。 主仆三人喝过绿豆饮,分别忙了起来。 奶娘到廊下拆小姐的棉被晾晒。 朱玉赶去帮青儿到各个门上查岗。 青玉开始忙着把泰升米铺的流水账登记,核算营收,在小姐的要求下,计算百分比。 王瑾仪更忙,泰升米铺自从贴出征联儿活动以后,一直无人问津,直到王瑾仪开出了评选奖励的方法,一经贴出,还真是有人来店里登记对下联。 这其中以普通购粮的百姓居多,往往与上联儿毫不搭嘎。 第89章 忙碌 王瑾仪认命地想,索幸是有人参与了。 .王瑾仪也想给参加征联的人,一点儿甜头,既促进自家粮店的销售,也能扩大“夜空中的星”传播,苦思冥想,怎样才能既有冲动参与,又能长久的办下去…… 王瑾仪愤愤的想:我就不信了,就不能让这小小的浔阳府城人尽皆知! 王瑾仪边想着,一边逐条翻看着登记在册的信息。 不出所料,没有“夜空中的星”歌词的下半句。 轻呼一口气,没什么,还有的是时间,我可以在更多、更大的地方做征联活动,扩大宣传,扩大影响,只要你在,我就能找到你…… 对了!还有一个地方可以利用一下,就是郑炎上次提到的,能贴条子的墙。 说干就干! “青玉,下次泰升什么时候来送账?” “小姐,这个流水是两本,泰升米铺倒着来送,每旬日就来,还有6天。” 王瑾仪点了点头,记在自己的习字纸上“贴条”两个字。 晚上要想一下,这个“寻人启事”的条子究竟要怎么写? 王瑾仪继续整理征集来的下联,别说,还真有书院的学子来应证下联。 王瑾仪很高兴,参与进来的人员越广、越多、越杂,就会产生更广泛的波及和影响。 最后,拟定了三等奖3人,四等奖4人,其余的提名感谢,并将其中字迹不错的10人,每人奖励一海碗糙米。 王瑾仪一想,奖励的米粮应该装在袋子里,这样口袋上也可做些文章。可以扩大泰升的影响力。 这一点得和母亲再商量一下。 朱玉正端着,一个小盆儿进屋,看着朱玉晒的发红的脸蛋儿,问道, “我娘亲在哪儿啊?” “夫人刚从西跨院儿回来,朱玉和平儿去厨房核对流水。 夫人和厨房定这个节气的主菜。” 对于王瑾仪这个吃食堂的肠胃来说,母亲这样精心的按节气调整食谱,家里每个节气的饮食都按节气而变,王瑾仪替胃表示受宠若惊。 王瑾仪又在习字纸上记下了第二组词,“口袋”,之后抽出压在书案上的一张纸,交给朱玉,这是王瑾仪最后确定的三个印章的构图。 至于,什么字体用什么材质才适合,自己一点儿不懂,还得劳动母亲帮助自己想办法。 朱玉听懂了小姐的意思,拿着图纸走了。 王瑾仪又把“印章”两字记在了习字纸上,这是第三个词。 青玉核算完,拿着好账册走到小姐的桌子边,把计算结果指给小姐看, “小姐,最后不足四十两。” “天热,能有这样儿的销售额就很好了。下次泰升米铺有人来,提醒我一下。” “好,小姐,那我去交账了,你还有什么吩咐吗?” “你跟平儿交代一下,从我们账上扣一千五百两,先算我们借的,什么时候平账了,就告诉我一声。” “啊!小姐,我们什么时候欠了一千多两了?” 王瑾仪是想把买“元丰茂”的花销,算到自己账上,只是屋里这几个下人并不知道自己的意图。 自从,自己单独立账开始,屋里的几人就精心工作,不敢马虎,只怕被罚款。 好吗,一下出了1000多两的欠款,这可把青玉吓坏了,都忘了主仆关系了,直接质问小姐。 王瑾仪无奈地笑了笑, “去吧,和你们没有关系,是我借的钱。” “小姐,你借钱干什么了?” “你不用管,下去吧?” 王瑾仪口气严厉起来,青玉一见,立时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 王瑾仪刚一起身,门口的奶娘“无影人”功夫,立马上线了。 奶娘透过门上的竹帘,一直注意着小姐,看小姐要动,立刻从席子上上站起来,准备跟住小姐, “奶母,你不用进来了,我睡一下。申时的前两刻,让人把我叫醒。” “好,小姐,我记下了,是申时两刻。” “奶母,是申时前两刻。” 奶娘笑着坐下继续手里的活计, “你看看,小姐,我原是听清了,记下了是申时前两刻叫小姐。” 卧房里,没有风,支起的窗扇糊着净蓝色的棉纱,看向窗外不觉得阳光火热,这种颜色无端地给人心理上增添了一丝凉爽。 床上的藤席被奶娘擦过了,即干爽又凉快,蚕沙枕摸着有颗粒感,枕上去感觉很舒服。 顺手拿起折叠整齐的新被单,这是奶娘刚刚做好的。 双面双色,外边四角压着卷草纹,正中是一个代表和美的吉祥八宝团纹绣片,这彩色绣片看着就美,丝线产生了明暗交错,绣纹能看出虚实交织的立体感。 这样的被子盖着睡觉,梦都是圆满的吧。 结果王瑾仪无梦大睡,直到朱玉进屋来唤醒了小姐,睡的迷迷糊糊的王瑾仪还在说, “我得把笔记整理一下。帮我占一下位置,我晚去一会儿……” 朱玉轻轻推了推小姐, “小姐该起了,都快到申时了。” 王瑾仪一听,提起精神,睁开了眼睛,奶娘用温热的湿布巾把小姐的脸上的汗轻轻擦了一下,又把脖颈都擦了一遍。 凉风立刻就吹来了。 王瑾仪清醒了几分,因要见外人,奶娘给王瑾仪换了一套薄薄的丝棉混纺的衣裙。 上身是玉簪色右衽小衫,下着景蓝色罗裙。把装饰的花苞打开,梳成两个小揪揪,年龄看着更小了些。 看着铜镜里可爱的女孩子孩,王瑾仪这一高兴,顺嘴就问了一句: “几点了?” 奶娘和朱玉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答,还是朱玉问了一句, “小姐,挤什么点?” “我是问到申时了吗?” 朱玉看了一眼“滴漏壶,”(汉代以前就有),还有不到一刻钟就到申时了,。” 王瑾仪跳下椅子,带着朱玉,后边儿如影随形的跟着奶娘,来到海棠门的甬道上。 武妹和王北来都已在此等候了。 见过礼后,王瑾仪屏退众人,独留下朱玉。 “武妹,一会儿你和我到后院去,朱玉,你带着王北来,去前院儿的后门,看看他爬树和爬墙究竟有多快。” 第90章 奶娘吼人 王瑾仪又细心嘱咐道: “再看看他会什么功夫,尽量不要让别人看到,你们俩今天做的事,回去也不要跟人说,都记下了?” 朱玉也跟着回答: “记下了。” “小姐记下了。” 其实,王瑾仪的想法既现实又简单。 为了找人,首先得赚钱! 做这些都需要有帮手,否则只靠自己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身份,一切都是枉然。 赚钱的法子,自己会想,人手,母亲会帮自己选,只是自己用的人,自己得养。 为了让自己的计划运转起来,就得找到合适的助手。 自己得不断的写书,养这些人,另外还得开发出新的潜能来,哎~真得好好想想! 王瑾仪想着心事,一路带着武妹来到后院儿。 “你会上树吗?” 武妹看上去有十三四岁的样子,人看着有些壮实,相貌和名字非常贴合。 武妹看着眼前的小姐,还不到自己的腰高的小孩儿。 武妹觉得有种,陪小孩儿闹着玩儿的感觉,可规矩就是规矩,默了默, “小姐,你想看我爬哪棵树?” 王瑾仪指着后院儿长成了一片的林子里,有棵双人合抱粗的树, “就这个吧,你试试,如果这棵树太粗,你再试试那棵。” 王瑾仪又指了一棵成人3个手臂粗的树。 在王瑾仪看来,树太粗,不好爬,才给她指了另一棵。 可王瑾仪马上就开了眼,第一次自己懂得了什么叫:能者不难,难者不会。 武妹盯着看了看小姐,看了好一会儿小姐的表情,没有任何拿自己取笑的意思。 武妹开始把王家统一发的婢女上衣,脱了下来,搭在树枝上。 奶娘一看急了, “大胆奴婢,你要干什么?如此不尊重?” 其实王瑾仪猜到了,武妹脱衣服,是因为家里发的婢女上衣,不方便发挥。 王瑾仪把小手儿抬起来,止住了奶娘的质问,说了句, “你继续吧。” 武妹又开始解腰带,刚要脱裤子,奶娘疯了,一把将王瑾仪拉到身后,侧身用手捂住小姐的眼睛,大声吼道, “你这个不知死活的,胆敢冒犯小姐,王家的家法不能饶你,你快穿上……” 武妹停下了脱裤子的动作,一腿站在地上,一条腿抬起,不知如何是好。 王瑾仪用力掰开了奶娘的手,捂死我了,都要喘不过气儿来了,眼睛直冒小星星。 王瑾仪歪着头,越过奶娘,看着武妹正尴尬的,一条腿在裤子里,一条腿在裤子外,仅凭一条腿保持平衡,不摇不动。 举着一条腿,也不影响他找到身体重心,可见此人腿上是有力的,腰上是稳固的。 王瑾仪拍着奶娘的手, “奶母,奶母,你去我房里搬个凳子来。” 王瑾仪想了想,红木的圈椅的重量,决定还是不要太累奶娘了, “搬个小锦凳就行,我要和武妹在这里说说话,你先去吧,我叫你,你再过来。” 奶娘非常不解, “小姐,我得跟着你,我不能离开。” 王瑾仪眯了眯眼睛,笑的一脸甜润, “去吧,奶母,我不会有事的。” 奶娘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得赶紧去跟夫人说一声,小姐要是出了什么事儿…… 奶娘加快了脚步,走远了。 王瑾仪看着武妹还抬着一条腿,举着裤子。人站的稳稳的,纹丝未动。 “你继续吧。” “小姐,你真的想看奴婢爬树吗?” “不是爬树,是上树,以任何方式上树都可以。” 得到小姐准确的回答,这回武妹迅速地把外裤脱了下来,也搭在了树杈上。又把自己穿着的宽松的里衣从腰带里放了下来。 从腰带里拿出了一个九节鞭,捋顺好放在地下。又把腰带一圈圈解下来,这些累赘都取下来,再看武妹,不但不显得人过于结实,而是显得精瘦。 他的里衣里裤都是宽松的短打,是蓝靛色粗布面料,他自己的腰带居然是布和皮编织而成的。 王瑾仪觉得自己确实没有猜错,这个人是个练武的。 “开始吧。” 武妹走到王瑾仪指的二人合抱粗的大树之下,用自己的腰带围住了树身,把腰带两头缠在自己的手腕上,再用手抓住腰带,人成蹲跳状态,一边向上挪动着腰带,一边儿蹲身上跳,就像青蛙一样。 既轻松,配合又好。说时麻烦,看着武妹已经到了树干分杈部分。 她攀住树杈,收起腰带,坐在树干上,向下喊道: “小姐,可以了吗?” 王瑾仪向上看去,脖子都仰到极限, “你还可以向上爬吗?进到我看不到的地方。” “小姐,那得先做点儿掩护,才能让你一点儿都看不出来。” “你上吧,尽量让下边儿的人看不到。” 听了小姐说,武妹找了个粗一些的树枝,枝叶茂盛,武妹向上爬去,从下边儿看,如果不认真辨认,不容易发现有人在。 王瑾仪觉得很好了,喊了声: “你可以下来了。” 武妹闻声从树杈上快速滑了下来。然后直奔另外一棵树而去。 这一次,她把腰带缠了缠,规整地码放在地下,向后退了两步,轻松地就窜了一人来高,两手两脚像走路一样,左右配合着非常协调,互相倒腾着,快速的就到了树干分叉处。 坐下问道: “小姐,这个还要往上爬吗?” “下来吧。” 王瑾仪很有感触,有些人似乎地心引力不大,自己是那种跟地心有极强吸引的。 这一次,武妹直接从树上纵身而下,跳到地下,就地一滚,就站了起来,开始收拾自己的腰带。 “小姐,还有事吗?” 王瑾仪指着身边儿的院墙, “能上去吗?” “是翻过去还是要上墙?” “那就翻过去吧。” 这回武妹直接向着院墙跑了过去,只在墙上点了两三脚,借力就上了墙。 3米多高的院墙,上去毫不费力,然后快速地消失到墙外,一会儿又从墙上跳了回来。 “再高一点儿,你还能跳过去吗?” “有多高?” 王瑾仪估摸了一下,一般人家的院墙最高也不过5米了,于是便道, “比这个再高一半儿,怎么样?” “那得借点儿力了。” 就是说能越过去,那就好。 “你学过什么功夫吗? 第91章 乡下孩子都能做到 “小姐,你告诉我,你究竟要干嘛?” 五妹蹲在小姐面前,王瑾仪心想,你把我当成3岁的小孩子了?可我不止3岁呀! 恐怕得让你失望了。 王瑾仪眨了眨毛嘟嘟的大眼睛,想了想说“我想,我太小了出门怕有拐子把我拐跑。我想要找个人,能打得过拐子。” 武妹懂了,都说小姐聪明,确实像大家传的那样。 “小姐,我从3岁习武,练的是外家功夫,可保护小姐是可以的。 不信你找几个人,不是我们府里的下人,就是一般习武的,找个两三个,基本我都能打得过,我能保证要是有两三个拐子,是没法把小姐抱走的。” “我能看看你练的功夫吗?” “小姐,这是家传武艺,不能给外人看。 你可以找人来试!” 王瑾仪心想,那就可以了,基本就是你了。 “你把衣服穿好吧!” 就在这这档口,母亲随着奶娘小跑着就来了。 看着王瑾仪背着小手,指挥着武妹穿衣服,扎腰带。 母亲抱着女儿前前后后看了一圈儿,问道, “瑾儿,出什么事了吗?” 王瑾仪看了一眼奶娘,奶娘怀里抱着个凳子,歪着头不看小姐,假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娘亲,来。” 母亲蹲下身子,侧着耳朵听着女儿一阵嘀咕。 王瑾仪自然不会说人拐这个借口,如果这么说,这辈子都别想出门儿了。 说是自己有了铺子,有了点儿名声,为了安全,身边儿得有个能保护自己的婢女。 母亲一听,频频点头,甚至颇为赞同。有一种自己想的还不够周全的意思。 “是娘亲想的不够周到,是该给你选个这么样的人,我跟你祖父说一声儿,让他老人家想想办法,能不能从,王氏宗族中找到人手。” “娘亲,你忙去吧,我要去见一见王北来,把武妹调到我身边来吧。她的花销从我账上出。” “你不用管了,是娘没有想的周全,这笔钱我们二房公中出,另外也得帮你哥哥找一个人,你要去见谁呀?” “你上午让我见的王北来呀。” “这个人,心很细,观察事情也很有一套,你用他给你跑腿儿没问题,你先去吧。” 王瑾仪打断了母亲, “娘亲,我让武妹先回去了,你尽快把她调到我这儿来。” 母亲带着武妹走了。 王瑾仪带着奶娘又回到了海棠二门,当然,奶娘抱着个锦凳,一直跟着小姐。 很明显,朱玉和王北来,来了一会儿了, 朱玉看见自家小姐,开始汇报: “王北来,能爬树,也能爬上咱家墙,不会功夫。” 末了又补充了一句。 “小姐,我也会爬树,我也能上墙,乡下孩子这些都会的!” “好,我知道了,王北来,你读过书吗?识的字多不多?” 王北来默了默说: “在山上习过几个字。” 王瑾仪又接着问道, “如果把你放在陌生的地方,你怎么能快速的知道东西南北呢?” 朱玉听了小姐的问题都生气了,费时费力找了这么个玩意儿,就为了做这点儿事儿。 “小姐,乡下孩子都能做到,只要地上有树,夜里有星星就不是问题。” 王瑾仪心想:在前世,这可都是特种技能啊,在这里原来人人都能做到,是我们退步了,还是进步了呢? 王瑾仪的思绪正在飘飞时,朱玉又开口了, “小姐,你又要找伙计?” 王瑾仪没有理会朱玉, “王北来,我需要个在外面跑腿办事儿的人,会有些辛苦,而且事情很杂乱,需要记忆好,会写字,能观察,反正不是很好干。” 王北来明白了。 这个看起来只到自己腰那么高的小不点儿,想找个在外边儿帮她做事的人。 记起了昨天王晋来回来时,就曾经说过,王家小姐了不得,一般的大人都不如这个孩子。王北来,还好奇的问过究竟出什么事,王晋来瞪了他一眼,让他管好自己的好奇心,只说自己今天也是多嘴了。 可今天整个过程看下来,他没有发现小姐究竟有什么不同,唯一的就是,这个小女孩儿想一套做一套,不知道究竟想干什么。 带着满脑子的问号儿,王北来也回了下人们住的西跨院。 王北来心里一直觉得,自己的工作有变动,想跟同屋的朋友说一声,就去找王晋来。 王晋来自从做了王书礼的书童,几乎前院儿书房里一切的活儿都是他的。 再加上永兴巷9号下人大裁员,前院儿里,正常两侧厢房每日打扫也是他的活儿。 王晋来在前院儿忙,王北来站在前院儿与跨院儿之间的角门儿上,与门子通融,想要进去看看,守门儿的婆子像看笑话一样挑着眉,歪着头看着王北来,没办法王北来只好坐等。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王晋来疾步回来,拉着王北来,回了西跨院儿。 王北来讲完今天的经历,王晋来把猜想的结果又否定了。 小姐终究是个孩子,总不会是想有什么行动吧? 在王晋来和王北来在跨院墙角下,蹲着绞尽脑汁嘀咕的时候,王瑾仪带着奶娘早回了房间。 一路上,王瑾仪后边跟着,脸上表情管理有些失控的朱玉。 王瑾仪路上回头看了几眼朱玉。朱玉不知道是生气还是有什么气儿不顺。 进了屋,青玉向小姐汇报交账的情况,奶娘抖着手投了个温热的帕子,给小姐擦汗。 王瑾仪心想,真不是自己要存心惩罚奶娘,是这个时代的凳子是实木的,家境越好,木质越好,凳子越沉,越沉的凳子抱着越累。 奶娘这一路,一定觉得自己给小姐打了小报告儿,心里有点儿有愧,不敢说闲话,只能抱着沉甸甸的木墩子跟着走。 看这给累的,这小手儿抖的,这脸给擦的,有高有低的,王瑾仪高高兴兴地就让奶娘下去了。 青玉把营收汇报完,也下去了。 王瑾仪想捋一下这一天的思绪,朱玉提醒道, “小姐,少爷要下学了!” “对了,哥哥要回来了。” 自打天热起来,夕阳下山变晚了,树下的秋千终于闲下来了。 第92章 乌龙事件 王瑾仪自打跟哥哥玩拍手的游戏以后,发现了这个法子可以操作的空间很大,可以从熟悉九九歌,扩展到奇偶陷阱、不同质数、倍数,单循环定数,哎呀,原来这个儿童游戏是个普及算数的好方法儿呀! 发现了新大陆。 王瑾仪理了理衣裙,推开西屋门,就见从海棠门大步走进来的哥哥,今天书袋子背的很好,说明王东没有急急忙忙干别的事儿,而是把少爷照顾的不错。 还没想完,一串儿艳红的山楂出现在了王景怡眼前,这个时代的山楂还不大,但成串儿成熟的,艳丽的红色反射着太阳的余晖,看着更像前世的装饰品, “给我带上。” 说着,王瑾仪把头伸给哥哥,王文栋怔了一下,接着笑的都要岔了气儿, “ 哈哈哈,哈哈哈……” “瑾儿,你也有这么没见识的时候……” 王文栋笑的捂住肚子…… 看着哥哥觉得自己没见识,开心的样子,王瑾仪咬着手指,歪着头,眯着眼睛。 心想:傻小子,妹妹吃的果子都是充满科技的,像你这纯天然长不大的东西,要说就是不好看,也没什么口感。 只是你没见过,我们那儿的东西。 王瑾仪心中不断感叹着。 就这样,院子里的笑声持续着,母亲推门而出,王文栋牵着妹妹跑到母亲面前,母亲严肃地看着王文栋, “文栋,你是兄长怎可嘲笑妹妹,家中有下人在,她的威严何在!” 王瑾仪再次发挥了自己人小脸大的优势,扑到母亲怀里, “娘亲,哥哥要送囡囡花花。娘亲给我带上。” 母亲温声地提醒道:“文栋,对待妹妹的态度要端正!你的态度会影响下人,懂吗?!” “娘亲,我错了,我愿意领罚。” 王瑾仪知道这样的小过错,就是上介尺打手板。 王瑾仪真心心疼了哥哥一秒, “娘亲,是瑾儿没有说清楚,这是果子,我觉得漂亮才想戴在头上,不是哥哥的错。” 母亲听出女儿对哥哥的维护,也乐见兄妹有爱,可还是罚王文栋在树下朗读半个时辰的课文。 哥哥把书袋子放在石桌儿上,找出课本在余晖中找了一篇《论语》,边读边背。 王瑾仪边听边想,为什么讲的这么慢呢?我为了等你,干脆都停下来开始学围棋了,你们怎么还在学《论语》?那先生是怎么给你们讲的呢? 真应该去旁听一下他们的课程,真的!可是这个时代不让女孩子有这个机会呀! 机会,对呀!应该是个机会! 王瑾仪脑中灵光一闪,对。我需要记一下。 王文栋看自家妹妹乖乖地坐在石凳上,听着自己读书,听着听着就像被虫子咬了,蹦下石凳疯了一样儿跑回自己西屋去了。 王文栋挥手叫青儿, “青儿,妹妹被虫子咬了,你去看看。” 青儿刚从屋里领了监督公子读书这个差事,听到这么个消息,刚想去看小姐,回身挑起竹帘儿,与屋里轻声说了两句,就见母亲手里还拿着毛笔,就出了门,奔西屋去了。 再说,王瑾仪想到了个主意,得赶紧写下来。 现在刚刚照着《三字经》抄字不敢太显眼,一般都是写关键词,有时用简体字写,更像自己年龄小不太会写字,这样挺好,不容易露馅! 毛笔刚蘸上墨汁,纸一铺开,门口进来了几个人,王瑾仪抓紧时间把灵光一闪的东西三下两下写了下来:墙,机会,寻人…… 还没等写完,王瑾仪的小手儿就被母亲握住了。 手里的笔滴下的墨汁,把王瑾仪刚刚写好的字,糊了一片。 王瑾仪赶紧抖开母亲的手,两个小手儿像小狗一样的来回扒拉着墨汁,这给母亲吓的了不得。 “这是被什么虫子咬了?快让娘亲看看。” 王瑾仪吓了一跳,心想,虫子?还有虫子?赶紧用手在眼前挥了挥,这下好了。蘸上的墨汁儿在两个小手上一通乱甩,母亲也跟着挥着。 青玉一看,抽出身上的帕子,也一通围着小姐乱甩。 奶娘站在屋里,不知是参与还是不参与,自己两个胳膊累的又酸又抖,可照顾小姐是自己分内的活儿,也抽出了帕子围上来。 王瑾仪看着一堆胳膊在自己眼前挥舞,可没听到虫子飞呀,于是抖了抖衣袖,好嘛,真应景,抖出一个树叶子来,众人都吓了一大跳,看清后都虚惊一场。 “娘亲。” “瑾儿。” 母女俩人同时出声,都不知发生了何事。 王瑾仪稳了稳心神,母亲还举着毛笔,发现了不太对劲儿,把笔放在砚台上。 “瑾儿,让虫子咬哪儿了,疼不疼?娘亲看看。” 王瑾仪总算猜出来了,这一大堆胳膊围着自己一通忙活,是为了啥? “娘亲,没有虫子。” “你从外面跑进来,不是让虫子咬了吗?” “不是啊,娘亲,是瑾儿有事情担心忘掉了,把它们都记下来。” 母亲把女儿写的带着墨迹的纸,拉过来看了看,缺胳膊少腿儿的龙飞凤舞,几个半大不小的字儿,还在墨点子上胡乱的一大堆,看不懂。 只是胡乱看着有两个字儿,母亲懂了。 孩子想着了女孩子的事儿要记下来,很可能与话本子有关。 奶娘用清水投了个帕子,给小姐净手净脸,为防万一,母亲跟进屋里,给女儿换了一件外衫,里外检查了一遍,确定了,确实没虫子。总算放下心来,一场乌龙事件平息了。 奶娘抱着小姐的衣裳去浆洗,青儿也走了。 .母女俩坐在王瑾仪床上的藤席上, “娘亲,你把钱都给我买铺子,咱家还有钱吗?” “你想用钱?” “娘亲,元丰茂算我借公中的钱买的,我会努力还上!” “瑾儿,原本是娘亲想买了将来送给你的嫁妆,没想到会是个陷阱!” “娘亲,别想了,祖父会想办法解决的!” 王瑾仪为了分散母亲对元丰茂的注意力,说道: “娘亲,我要用文白,我准备每天巳时中到午时,用文白帮我录文章,修改润色,这样娘亲就可以腾出时间来,干其他的事情。 娘亲觉得这个人可用吗?” 第93章 一地鸡毛 王瑾仪见母亲真的想了一会儿, 才回答:“此人出身有些问题……” “他出府好像不行,还需要问问你父亲,问完了再告诉你。” “娘亲,武妹能调到我身边儿来吗?如果再有出府的事儿,让她去办。” “嗯,她在府里还是粗使丫头,出门让她跟着你,这个你想的很好,以前是娘有些粗心。” “娘亲,我想试着用一用王北来,看看这个人怎么样。” “一会儿让青儿去办。” “娘亲,印章儿的图案最后确定是哪一个?篆刻的师傅是谁?我想先见一下那个师傅。” “好,这个娘亲会尽快给你办好。” 王瑾仪一直觉得,实话实说是最好,最省时的聊天儿方式。 “娘亲,关于元丰茂,我想找祖父说一下我自己的想法,等祖父有时间了,我想见见祖父。” 母亲虽面有愧色,却没有违拗孩子的意思, “好,娘亲记住了,不要太为娘亲担心,你做的很好了……” 母亲一走,朱玉从门外进来。 王瑾仪知道朱玉已经忍了好久, “朱玉说吧,你要问什么?” “小姐,你觉得我二哥是不是干的不好?” 王瑾仪又好气又好笑,我用人跟你二哥有半毛钱关系,可这个实在的姑娘一心为自己着想,没有必要嗔怪她,于是措了一下词, “朱玉,泰升米铺生意已经上了正轨,如果没什么差错的话,将来,不论是你二哥还是那两个帮工,都会成为泰升连锁米铺的掌柜……” 王瑾仪的话还没说完,朱玉瞪大了眼睛, “小姐,你要让二哥做掌柜,真的吗?” 王瑾仪生气了,主要是生自己的气, “闭嘴,主子还没说完的话,你为什么要插嘴?没规矩!” 王瑾仪第一次生气,也是真生气了,主要还是生自己的气。 怎么能随随便便把自己的想法,就顺嘴说出来呢?还是跟一个毫无城府的人说,自己这是怎么了? 王瑾仪低下头自我反省。 朱玉一见主子生气了,恭敬的立在墙根儿等着受罚,屋里静了下来。 青玉推门而入,没发现有什么不对, “小姐,我们房里,除了泰升伙计的工钱,现在开销又增加了,要走我们的私账。” 发现屋里气氛不对,看了看朱玉,朱玉低头等着受罚,不敢言语。 王瑾仪自我检讨做完之后, 接收到了青玉的信息。 于是对青玉说道: “青玉,把文白和王北来、武妹的月钱都记在我们账上。 另外还有一件事儿,赵春明他们住的宅子有人看过吗?” “看过的,是王管事办的。 是个小小的普通住家的院子,是王管事在牙行提供的几家租赁的房子里,拿的主意。” “做的很好,这些一定是母亲帮了忙。” “青玉,武妹、王北来和文白现在月钱不变,3个月以后,如果留用就升到和你们一样。 你就记住,到时不要忘了!” “是,小姐。” 青玉又佩服小姐一遍,现在,只要和小姐做事,就能被小姐聪慧折服,青玉满脑袋都是彩虹线就去忙了。 朱玉一见小姐并没有处罚自己,如蒙大赦,给小姐施了个礼,就赶出去了。 青玉去上房儿定工钱不细说。 朱玉去了各门上点卯查岗。 搬进永兴巷9号以来。 青儿为了锻炼朱玉,就把这个简单的活儿交给了朱玉。 朱玉刚开始还觉得,这不过是个简单的点卯查岗的活儿,也不怎么上心。等到刻漏的固定时间,就去各个门上巡一圈,可干了3个月,发现这里的事儿还真挺多。 自己有时,也应付不过来,不过自己会努力学,今天自己越界了!朱玉想着:在王家不愁吃,不愁穿,不出二门,不出力。 说是给小姐当管,其实大事儿都是小姐管,自己也没管啥。 走到西跨院儿门上坐了下来,想了想自己今天做的事儿,正有些后悔,就见一个看着很眼熟的人,抱着一卷儿东西出了正院儿,往后院去了。后院儿是停靠马车的小院子。 王晋来走了几步,回头问了一句, “你是这个角门上新来门子吗?” .. 朱玉突然发现自己是来查岗的,可是岗上没有人呢?自己居然还在这儿傻傻的想心事,又发现有人儿拿东西去后院儿,都没报备,站起来喊, “你,你是谁?你回来。” 王晋来真的折转回来。 “我是爷的书童。这是马车里的帘子和垫子。” 说着从怀里一个个展开让朱玉检查, “我刚刚跟这门子说过了。 .嗳,不对呀,门子呢?” 朱玉也发现了,看门的人没没在, “不知道!” 朱玉赶紧把手里拿着的门上人员的表格展开了。可惜不识字,反过来调过去看了一通,王晋来发现后,指着格子里的名字说: “是这个陈生。” 朱玉不置可否的看着王晋来。 “我看门儿,你去找人。” 朱玉连想都没想,就转身回了二门,找青儿去了。 青儿赶来才知道,这个门子去追王进来了,因为王进来跳墙而出,于是就和正门的人打了个招呼,追出去了。 等门子回来,又发现一堆人在等自己。而看热闹的人当中就有王北来。 青儿了解着事情来龙去脉,准备处理…… 正赶上,出门看王文栋读书的王瑾仪听了个正着。 王瑾仪出了一身冷汗,光想着要用人了,忘了重要的一点,没有监督的人最难管的! 多亏发现的及时,发现了这个王进来,这个人自我约束能力差,就是给自己活脱脱找了个猪队友。会被这个人玩儿死。 不过也因此发现了王晋来,有条理,有能力,而且守规矩,得赶紧改正错误。 王瑾仪思前想后,决定一定得和娘亲再谈一下,可怎么安顿王北来呢? 刚刚通知了要了人,还跟账房打了招呼,涨了月钱,现在又不用了。 王瑾仪默默走到王文栋罚站的石桌前,安静的坐了下来,等着哥哥处罚时间满,可思绪还想着怎么处理王北来,怎么能把王晋来要过来。 第94章 人闲是非多 王瑾仪托着腮,低头细想,父亲就一个书童,用人时怎么办?! 问题是自己现在有点人手太多了。若都留在府中,变成了府中的闲人,人闲则事多,有规矩的还好,像王北来,这样就极容易出乱子。 今天就是现成儿的例子,怎么办呢? 王晋仪低头沉思久久无言。 王文栋一边读书,一边儿看妹妹,几次都读错了。 等到青儿来提醒惩罚的时间到了,王文栋抱着书,站在妹妹身侧。 王瑾仪依然在沉思之境,毫无察觉。 奶娘用帕子给小姐擦汗,说着: “小姐,这里西晒我们回屋吧! 少爷还在这儿陪着你呢。” 眼前有一只手伸来,吓得王瑾仪突然惊出一身冷汗。 猛地反应过来,是啊,自己一直沉浸于寻人,不能客观对待眼前的世界,这里的人不是傻子,而是活生生的人呢。 是人就会有生死错对,按规矩办事儿就好,自怨自艾是为什么呢? 想 通了,王瑾仪一眼就看到蹲在眼前的哥哥。 “瑾儿,怎么了?刚刚发生了什么?” 看着王文栋急切的关心,王瑾仪内心温暖一片,想抚摸一下眼前人的面颊。 心想:你真好,你是上天给我的弥补吗?难道只有我来了这里?陈智远错过了? “别怕,我在呢……” 又在王瑾仪耳边响起,声音清晰,仿佛那声音就在不远处…… 王瑾仪伸到半空中的手停住了,仿佛是刚刚打足了气的球,重新充满了力量! 第二日清晨,王瑾仪准备将昨天整理好的想法一一实施。 奶娘把床幔打起,就见小姐一轱辘爬了起来,一边儿打着哈欠,一边儿自己爬下了床。 “奶母,今天要简单些,我有事要早些去见娘亲。” 在小姐的授意下,很快王瑾仪就出现在母亲门前。 只见王瑾仪今天穿了件水绿色的丝棉混织长裙,上身儿穿了件清水碧的开领右衽小衫,正扶着门框进门,从袖中露出一段白藕似的手臂。 女儿眉眼带笑地跃入房间,好情绪传染了母亲,笑容在母亲脸上慢慢散开。 青儿把小姐牵进屋,看着母亲坐在梳妆镜前装扮自己。王瑾仪歪着头端详着,母亲没有睡好,眼下有黑眼圈,是因为自己昨日问了一句元丰茂,让母亲又想起了她轻易被设计的事。 王瑾仪笑的两眼弯弯斜靠着母亲, “娘亲,我们要去前院儿吗?” “瑾儿,要去见爹爹是吗?” “我要亲自和爹爹说清楚,可以吗?” “好的,青儿我们快点儿。” 身后帮着母亲绾发的青儿,手上加快了速度,三下两下就绾了个单螺髻,快速地固定住,装饰了花式发簪,又加了两个螺头做呼应。 镜中美人儿前后照了照,问道, “这样好看吗,瑾儿?” 王瑾仪发自内心的夸奖, “娘亲,最美,什么样子都很美。” 母亲高兴地低头抚了抚女儿的头: “瑾儿,很是油嘴滑舌呀,多亏是个小姑娘!” 王瑾仪心里直翻白眼儿,就这水平在前世连初级水平都算不上,多亏是姑娘,姑娘这水平都得等着别人追,要想追人都不够级别! 晨光消散,旭日喷薄,母亲牵着王瑾仪出了海棠二门。 父亲的小厮王丙正在清扫卧房,一见自家夫人过来赶紧出门,躬身遥遥施了个礼。 正堂里王晋来,下了台阶给母亲见礼。 “夫人。” “爷在书房吗?” “夫人,爷已经起来去舞剑了,要我去找吗?” “不用了,我在正堂等等,上两杯温水吧。” 王瑾仪伸手示意,指着王晋来。 王晋来没有动,等着小姐示下。 “王晋来,我有些事情,需要有人帮我去办,就是作我的帮手。” 王晋来马上懂了, “小姐,我每日晨起和夜间,少爷读书时我走不开,其余时间可以帮小姐做事。” 母亲一看女儿这是又在招兵买马,用眼神询问着王瑾仪,女儿却视若无睹, “王晋来,今日午时,你到正堂来,我有事要交代。” “是,夫人、小姐,那我先下去了。水,马上就会送来。” 母亲牵着女儿跨过门槛,落座之后就问: “瑾儿,怎么又想起用王晋来了?” “娘亲,昨日可能我过于着急,想用人,考察的不够细致,王北来暂时先跟着我,我会给他安排合适的事情,今天武妹能来吗?” “已经把人调到你账上了,早上会去你房里找朱玉报到。” 母亲看着成竹在胸的女儿,继续道: “你自己到前院儿来见你父亲,一定也是有事儿吧?” “娘亲,我要用父亲身边儿的两个人,一个是文白,一个是王晋来,当然要来和父亲说一声儿。” 话音未落,门口一个修长的身影迈步进了正堂,手里握着一把长剑。 父亲身上穿着宽松荷青色家纺粗布袍子,袍脚提起掖在腰带里,左手持剑,右手打起竹帘,进了正堂,笑问, “慧娘,今天怎么这么早啊?瑾儿也来了?” 看着为了科考而不去后宅的父亲,王瑾仪心里升起“佩服”两个字,用正楷写着高高挂起。 母亲站起迎着夫君掏出帕子,微微踮着脚,给夫君拭着脸上的汗,父亲迁就地微微低下了头,笑看着妻子,又瞥了一眼女儿, “有事吗?这样早。” “瑾儿,大约是有事要同你说。” “好,等我一下,我换洗了就来。” 然后又看了一眼一直规规矩矩坐在大椅子里的女儿。 王瑾仪定定地看着父亲拉着母亲的手,一直走到正堂之下,两人耳语着,又都笑了,母亲轻捶了父亲两下,羞涩的低了头。 王瑾仪觉得自己应该有个小名就叫,王小多余! 王瑾仪再次向外望去。 父亲轻轻地抚着母亲的后背,微微抬头望向天际,好像是轻轻地呼了一口气,然后回西厢卧室去了,父亲很快换了一件家织的粗布天水色圆领袍,步态轻松地回来了。 走到堂下,仍然牵着母亲的手,两人款步进了正堂,王瑾仪看着两个年轻人交握的手,把眼睛避开。 我不懂,我不懂!我是乖宝宝!人设要保住! 第95章 绊脚石 一家人又重新落座。 王晋来走进正堂,恭谨地给父亲斟好了茶,给母亲和自己分别各倒了一杯温水,退了出去,站到廊下。 父亲稍作考虑,开口说道: “慧娘,元丰茂的事儿,父亲正在查赵家公子的案子,暂时那个案子不会审,已经让家里,暗中关照被打伤的孙家人了,你不用自责。” 父亲看着母亲的表情试探着说: “赵高正妻和长子如果确实无理伤人,既然拉上了我们,就无法置身事外,既然赵氏和常香儿想办法,把铺子塞在你手上,说明是早有算计,谁能躲得过? 你就不要再多想了。我会和父亲把这件事情处理好。” 大堂里,母亲像极了做错了事的孩子,低着头默不作声儿。 可父亲明显是处处为母亲着想,又不知如何劝慰。 王瑾仪赶紧打破了沉寂,用与此气氛极不搭调的欢快情绪问了一句, “爹爹,我想写新书,用你的人可以吗?” 父亲快速的转过头来,也改变了情绪,说道, “瑾儿说的是文白吧?你母亲提前跟我打过招呼了。 你可以用,也可以加月钱,但此人心气很高,你要让他佩服才能与之交,否则不易驾驭。” “父亲,这个人的来历,你能跟我说说吗?” “等你长大了,爹爹会告诉你。不过,这个人还是很可信的。” 哦,这个人身份有问题。王瑾仪心里有了数。 “爹爹,他能出门替我办事吗?” “瑾儿,你可以称他为先生。他身为官奴,可出门办事,但出不了府城。 出城要查身籍的他出不去,你能懂吗?” “嗯,瑾儿懂了。” “文白在府城里可以随意走动,只是出不了城门。” “基本是这样,而且他出我们院子以后的所有行为,我们都是要担保的,一旦有任何违律之事,我们是要担责的,这回明白吗?” “嗯,我知道了,爹爹,我还想用王晋来,爹爹去府学,带王丙去,别带王晋来了,把他留在家里,我要用他给我跑跑腿儿。” “嗯,这个人可用,他的身契是王家家奴,你明白这个意思吗?” 王瑾仪听进了心里,父亲是在告诉她,两个人当中,一个可全部托付,一个要适当限制出门,出府时,甚至要派人跟着。 王瑾仪领会了父亲真正的用意, “爹爹,我想借公中的钱去买一块地。” “啊?” “什么?” 父母都极其吃惊。 “爹爹,是这样儿的,郑炎说东市和西市都有商人为了交易货物,贴一个纸贴儿交换信息,我想买下这块地。 这只是一个想法,具体可不可行,还要看王晋来考察之后的结果。 爹爹,你给我问一下祖父是否可行,我想知道这样做合不合法,合不合家规。” 父亲沉静的双眸里都是审视,只是深深的点了点头。 母亲一直到这时才插话, “瑾儿,怎么想起要买地呢?” “爹爹,娘亲,我觉得有些宣传很重要,圣人训可用白话文表达出来,让更多人知道……嗯,就是这样,我说不太好。” 父亲郑重地点头,表态道: “好!这件事我会和你祖父商量一下,都考察好了会告诉瑾儿。” 母亲接话: “瑾儿设计了印章,想找人刻出来,你现在正忙,请父亲帮帮忙吧。 夫君,你看行吗?” 王瑾仪心里有个词儿在心湖里不断翻涌而出--伉俪情深。 父亲眼神落到了母亲身上,那一刻立刻就变得柔软下来,眼神里都是宠溺,笑容慢慢浮现: “慧娘,这些你看着办就好,还有事吗?” 父亲的声音变得越来越轻柔。 王瑾仪觉得自己该尽快滚蛋,不要在这里成为父母情感交流的绊脚石。 于是从大椅子上蹭着下地。 “爹爹,娘亲,我要去和王晋来说句话,就回来。” 母亲的情绪被女儿的话带走了: “小心些,奶娘跟着。” 母亲的声音一提高,奶娘在门外向着正堂门口儿走来。 王瑾仪临出门扶着门框回头冲母亲微笑,却见自家爹爹深情款款地看着他的娘子,还试图伸手拉母亲的手。 王瑾仪赶紧转过头去,看向奶娘, “奶母,我这就来,不用进来了。” 别来打扰爹娘恩爱。 可等到王瑾仪出门,还没走到王晋来身边,就听到身后竹帘声响起,父亲的声音传来, “王丙,王晋来。” 两人很快就站在廊下。 “王丙,从今日起,王晋来只负责书房事宜和早晚书房内外的清洁工作。 其余的事儿由王丙一力承担,你二人要沟通好,有事要当面问清,不可产生摩擦,否则按家法处置。 你二人都是我王家的人,应该明白这一点。” 二人低着头,恭顺应声: “是。” “小人明白。” 王晋来给父亲施了礼后,走到小姐身边, “小姐,你有事儿尽管说吧。” “王晋来,吃过早食把你的事都做好之后,先去东市、西市各看一下,是否有个专门儿交换买卖信息的地方,那地方可以贴一些纸条儿,作为交换信息之用。 把与之有关的信息都了解来,然后回来报给我,你可以带上王北来,一起去。” “出门如有花销实报即可,先去青玉那里支取20钱,我已经和她说好了。你有什么要问的吗?” 王晋来认真地听完,问道: “小姐都要了解哪些信息?” “比如是否有人管理,有人收费,官府平常是否收费。信息交流的是否广泛等等,跟这相关的我都想知道。” “只看东市和西市吗?城门口儿也有公告栏儿,在没有官文的时候是可以贴小条的,有的要交钱,可以贴交换信息,有人丢失财物,都会和门吏说一声贴个文帖或画个图。” “你说的是真的?还可以这样。” “小姐我去问一下,确实了回来回事。” “王晋来,你去问一下,与家人走散。是不是可以在那里寻亲?可不可以贴个文贴?” 父母在王瑾仪身后微微皱眉,互看了一眼,从对方眼中没得到任何信息,不知女儿又要做什么。 第96章 算经 等到王瑾仪再次来到正堂,已是巳时中了,也就是前世的十点钟左右。 文白已经站在正堂之下等人了。 他手上拿着一本破旧的线装书,身上穿着昨日的靛蓝色圆领布袍,身上再无任何装饰。 要说装饰,就是他系了一条手编的细绳腰带,腰带是同色系的。腰带尾部垂着一段竹节,除此,身上再无多余的装饰。 他脚上穿了一双家作的,千层底布鞋,鞋子极其干净,可见此人很少出门,在这个院子里,大概也没有什么力气活儿,需要他做吧! 待走近了,王瑾仪特地快走几步,站在高一点儿的地方,用以不让自己显得过于矮小,率先开口道: “文白先生,早安。” 文白没想到小姐会如此待自己,原本以为两人会一前一后走进正堂,没想到女孩儿驻足等了自己,而且问候了自己,文白紧急停下脚步, “小姐,晨光临窗,新日君好。” 王瑾仪一听,自己这没文化的劲儿,想了想,回了一句, “先生,晨风拂面,新日君安。” 两人均是会心一笑。前后脚走进正堂。 王瑾仪简单地说了自己有一个故事,想录下来,并请文白润色修改。 文白并没有接话,而是走到书案边儿,把自己拿着的书展开来。 “小姐,我昨日跟你说的就是这本书。这是流传久远的一部古籍。 是本数学专着,很少有人细致研读,但我很喜欢这本书。 昨日你出的很多题,都在这本书的讲授范围之内,我想小姐一定也有所涉猎,今天特意拿来,小姐可要研读一下?” 见王瑾仪没动,又问了一遍: “小姐,要看一看吗?” 王瑾仪心里全是好奇,前世对数学起源的争辩,似乎还在耳边,自己也很想弄明白其中根源。 今天文白带来的究竟是一本什么书?王瑾仪带着满脸问号,走到书案边。 这是石拓和手抄相结合的线装书,共3册。 哦!原来是数学专着。 从已经磨损的扉页可以看出年代久远。 目录上可见此书分作上、下两大部分叫内算和外算。 内算直接隐去了,即为不外传的部分。 外算也就是作者认为可以公布于众,让众人都可学的部分。 外算共分为9个部分。 第一部分是,一次方程至六次方程的解析方法 第二部分是,推演了更高阶乃至20次方程的解析 第三部分是,几何的分析 第四部分是,数学和代数理论 第5五部分是,实际应用数学和代数应用。 第六部分是,分数、比例、变比、数列、以及函数等等 第七部分是,勾股定理的推演以及经济问题的实际应用数学 第八部分是,各种实际数学问题 第九部分是,土地的测绘,土方的计算。以及工程数学的应用 当王瑾仪好奇地翻开书页,发现几何解析中所有的标注文字,自己一概不认得,王瑾仪疑惑地看向文白,文白善意的解释道: “这是古时文字,由多家演示整理过,包括很多种演变中的汉字。” 看着王瑾仪正翻到的一页,解说道: “这是数独。” “这是圆周率的历代推演。” 王瑾仪吃惊的地发现,原来先秦时圆周率就已经是三点一四,看来真是自己见识短浅! 从目录上看, 后边居然有数列和微积分、函数,但书只有3册那些内容没有。 王瑾仪很想找到大学时,让自己曾经头疼一时的高数,于是问道: “只有这几册吗?还有别的吗?有这个部分吗?” 文白发现这个梳着两个小揪揪的女孩儿,越过了前面所有的篇章,直接问到自己都觉得很难掌握的部分。 “嗯,还有一部分,不过不全了,小姐想要看吗?” “你明天能带来吗?” 文白深深的看了两眼小姐,见小姐面露诚恳便微微点了点头。 王瑾仪有一种探究到底的冲动。 原来数学的最早起源在这里! 边想边回了座位,陷入了沉思了。 再抬起头,见文百铺平了纸,正在用笔蘸墨,然后提笔,看着自己默不作声。 王瑾仪稍一停顿,就决定了,这一次要写一部,更方便男士们传播的白话故事。让更多男士帮助自己扬名天下,写一个武侠类的荒诞故事。 男人们不外乎喜欢被吹捧,当然女士们亦然。 男士们喜欢的一是武功盖世,一夜成名,要不就是被众多异性不切实际的发疯喜爱。确切的说是享齐人之福。 更有甚者,有些小说男主能够武功天德。或者还有白痴被公主喜爱。大多数男人都逃不出此定律。 既然如此,那就彻底不现实吧。 于是王瑾仪讲了个故事大纲,就是:基督山是韦小宝,复仇的过程就是陈近南自己发现身世后一路过关斩将,试图统一天下…… 王瑾仪说到结尾时,卡住了。 这个时代皇权置上,胆敢写夺得天下,你不是嫌死的慢?还是要祸及家人那种。 为了难得的一次转世为人,还是把结尾改成《水浒传》的天下为公,归顺朝廷吧! 正想把结尾编的圆满,往下说时,就听有人唤自己: “小姐,小姐。” 王瑾仪只见文白已经提笔站在了桌案前,望过来。 “先生,你要说什么,请讲吧。” “小姐,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编个如此离奇,如此不合常理的故事吗?这究竟是要写什么?” 王瑾仪心想,:我不能告诉你。 我说,我想让浅薄的人都羡慕,让虚荣的人都追捧,让心里压抑的人,都感得到自我满足。我能说吗?不能! 我哪怕说了,要想名扬天下,是不是与你的清高气质,都不相匹配呢? 看着梳着两个小揪揪的女孩儿。眯着眼睛迟迟不作答,还不知在想什么。 文白又开口了: “小姐,人言要实。不能如此天马行空,不会有人相信的。” 王瑾仪终于想好了,说道: “文白先生,其实世人看的不过是个乐呵,大家心里都知道一切都是假的,但为了疏解心中的郁气,而找一个出口而已。 先生,我只是想为大家写一个这样的话本子。” 文白居然愣住了,久久没有接住这句话。 第97章 反话 文白微微停顿了一下,缓缓开口: “小姐,这些故事,是有人讲给你听过吗?” “哦,都是我瞎想的,还有些是看了别的话本子。我把它们写到一起了。” 文白点了点头,坐下了,又开始写了起来。 其实,王家是不可能有话本子这种东西的,要说经史子集倒是不缺。 两人把故事大纲笔录完之后,王瑾仪回忆着几部小说的桥段,缓缓的开始讲一个复杂但引人入胜的复仇故事。 .主角是有着韦小宝个性的陈家洛。 奇特的开篇,怪异的出场,杂乱的人物,鲜明的个性,王瑾仪边讲边修改,有时人名经常搞混,在文白的不断提示下,又重新走回正道。 慢慢的文白开始纠正王瑾仪用词,甚至提醒王瑾仪什么人物该出场了,或者是某位大侠所用的突兀的招式,跟前边儿有所不同。 进展很顺利,短短的一个时辰就把故事的基本结构定了下来。 等朱玉站在门外提醒小姐午时到了,王瑾仪停止了叙述。 文白问道: “小姐,怎么不讲了?” “文白先生,今天时间到了。” “小姐,我没什么事,你还可以继续写。” “先生,我们聊一下可以吗?” “小姐,你请讲。” 文白把文房收好,恭恭敬敬地面对着王瑾仪坐好, “先生,我有些事需要有人帮我。” “小姐,在下是官奴,我恐怕能做的不多,我无法出府城,。” “先生,我需要在府城内帮我的人,比如说,话本子将来刊印需要洽谈签契约,我需要有人帮我做这些事,您看怎么样?” “承蒙小姐不弃,文某愿诚心相助。” 看着小女孩儿突然沉默下来,文白不知下面该做什么,咳了两声。 王瑾仪头脑中正在完善下一步计划,文白站起了身, “小姐,小姐。” . 文白提高了声音。 王瑾仪回过神来,笑眯眯说: “有了先生加入,话本子将来定会畅销,会比我自己写的要好。” 文白施礼: “不敢当,小姐。” 文白悠悠地说道: “小姐想象力丰富,文某愧不敢当。” 王瑾仪想了想,不知这是不是反话正说,随便他吧,我们还是看“疗效”吧,等着看,这本书大火,我数钱,到时候我是不是要分给你一些呢? 王瑾仪想到这里,觉得有得有失,于是起身送文白出正堂。 到了廊下,文白问小姐: “明天我们还是这个时辰吗?” “文白先生,可以吗?” “好的,小姐。” 二人就此定好了,每日录话本子的时间。 王瑾仪有了得力助手! 这回就从早晨到午时,基本已经把日程排满了。 想想只能把晚饭前或睡前时间利用一下。王瑾仪筹划着,有的事得提上日程了。 . 于是带着朱玉和武妹回了房间,这一次,朱玉可靠谱多了,拿出了自己进府时,长房交规矩的架势,准备教武妹规矩。王瑾仪一见,提醒道: “朱玉,你去问一下青儿,可有现成的家规文书?” 王瑾仪看着朱玉出门,心想奶娘也得支走。嗳!干点啥真不容易! 王瑾仪心想:自己身边不能是一盘散沙! 王瑾仪坐在榻上看了一眼,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的武妹。 王瑾仪知道武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小孩子,怀疑自己只是孩子心性,可作为仆人又不得不听主子的。 既然如此,那就先从小事儿开始做吧,试试武妹的能力和忠诚度。 “武妹,你换上便装,不要引起他人注意,出门做两件事。 一是到泰升米铺,替我对这个店里的所有伙计观察一遍,越详细越好。并记录下来他们的表现。能能做到吗?” 缓了缓又说道: “二是找到曹参军府上,他的发妻叫常香儿,对这一家人简单了解一下,对他家的宅院进行观察。无论是间接听到的,还是藏在哪里听到的,我要知道他家的更多的信息, 你怎么做我不管,但有一点,行踪必须隐秘,千万不要暴露行踪,有任何消息都要回报, 不可引起任何不必要的争端。注意安全!” 武妹向王瑾仪身前跨了一步,说道, “小姐,这是探子的活儿,不是婢女。” 王瑾仪毫不避讳,抬起头来,直视着武妹的眼睛, “对,你能做到吗?” “小姐,做这个可以,但是应该是两个人一组,还可以相互掩护。” “你是想推荐一个人,还是想让我给你配一个伙伴儿?” “小姐,我确实想推荐人。但是不合规矩。应该由主家指派人。” “好,你暂时一个人去,接下来我会想办法。” “小姐,我想问一下。我是不是可以找自己家人或亲近的人,打听曹参军家里的情况,” “你说明白一些。” “小姐,我父亲曾经是府兵,” “这个我知道,你的身契上有记录?” “小姐,府城守军归守备管,参军也有府兵的,他们是同属于守备管。 我父亲当年为了照顾家里,才从守备府出来做了府兵。我觉得曹参军家简单一些的事儿,我父亲应该很容易打听得到。” “武妹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我在调查曹家,你一定要保密!我让你做的这件事儿,包括你父亲,都不要透露。 倒是可以从你家里人嘴里打听消息,不能让人发现你的目的。” “小姐,我懂了。小姐,我现在就走,可以吗?” “你先去账房找一下,青玉。” 王瑾仪拿起纸笔,飞快地写下一张纸条儿,交给武妹, “把这个交给青玉,然后小心出府,办完事尽快回转,要保证安全,去吧!” 武妹拿着两指宽的一个小纸条儿,似有未尽之言,退了出去。 王瑾仪现在觉得自己急需一个成熟可信的护卫,王瑾仪思前想后。也想不出究竟从哪儿能弄到护卫。 这样的人上哪儿去找呢?毫无头绪。 想破了头的人可不止王瑾仪一个。 远在几百公里之外的,浔南县城里。 陈三郎也无法解开心事。从那日看到作者的笔名后,就想破了头。 这几天,他坚持每隔一日就进浔南县城。为了免费看书再顺便赚点小钱。 陈三郎定期在陈家庄与浔南县城之间奔波。修河堤出徭役的两个哥哥就要回来了,家里连多余的钱粮都没有,让这几口人怎样生活? 第98章 同乡 陈三郎虽然知道走山路抄近道可以节省时间。但是陈三郎宁愿绕行官道。 他绝不想惹麻烦。不论是野兽还是劫匪,自己都不是对手,也都惹不起。而且,山路难行,看似节省了时间,实则耗费了体力。 到了县城,人又累又乏,根本无法学习,更没有办法抄书,人累就容易犯困,别说是背书,就是记书上的内容,恐怕都没有那个精力了。 自己想利用文墨坊,自学的想法那就实现不了了! 现在,自己所有的重心都为了科考服务!因为自己需要这个身份,方便寻找王瑾仪! 每每想起王瑾仪,陈三郎就有一种紧迫感,。 自己已经13岁了,如果王瑾也在这个世界上,那她今年究竟多大?是13?还是15?在这里,13岁的女孩子就可以议亲了。 这是个对女人不太友好的时代。 女性对婚姻没有自主权,这个时代一般的女孩子在家里在婚姻上,普遍都是父母之命,女孩子只有屈从。 正所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就是一辈子,你别想有说话的权利。如果王瑾仪与自己年龄相仿,等待着她的只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陈三郎站定,心里一片煎熬,从身后拉下水壶,灌了两口凉水,让焦灼的内心得到稍许的舒缓。 每天,陈三郎卯时已经出门,上山砍柴,天不亮把柴送到徐老秀才家的私塾,码放好。 为了不影响人家休息,就就轻手轻脚地离开,忙着跑回家去帮父亲到地里除草。 等父亲背着水瓮下地,才回家吃一口饭,然后往县城赶来。 为了节省每一个铜板,他从不坐驴车。坐两次驴车的钱,就可以买半斤糙米,那是自己和父亲一顿的口粮。 为了节省一切开销,陈三郎已经快把前世所有的便利都忘掉了。 望着天边越升越高的太阳,陈三郎把心里的王瑾仪暂时放了放,加快了步伐。 进了浔南县城的城门,正是午时,城门吏正在大声地宣读布告,陈三郎挤进人群听了几句,原来是在宣读学政衙门,科考报名公告。 陈三郎转身进城去了。 到了乡试报考的时间了,城门官吏在宣读报考事项,尤其是一旦考中所带来的各种福利。 考中秀才免徭役,免除个人土地税。还有为小官吏的可能,还可以开办私塾。 想到这些,都是自己的动力。 今年不行了,来不及了,自己连经史子集都没有熟读过,更不用说熟练应用了。 最少得在报考之前,先把所需的费用都赚出来。 还要赚钱买文房,否则怎么考试呢? 陈三郎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拿出硬饼子边啃边走,穿街走巷直奔文墨坊, 每次从家里到县城,路上都要浪费近两个时辰才能到,在路上的确辛苦,但陈三郎不觉得。他心里有个陪着自己的人,让这漫长的路途不显得孤单。 文墨坊的伙计,每次看着这个穿的满身补丁的穷书生,总觉得这个人长了一个笑模样儿。 两个人照面的机会虽然不多,这个书生总像心里有什么好事儿。 让人难以琢磨,穷成了这个样子,还心里美美滋滋的,究竟美从何来?小伙计就是不能理解。 但还是照例把角落里一个书案腾了出来,擦干净,把掌柜提前交给自己的一个纸条儿交给了书生。 陈三郎看完,明白了,今天老板让自己抄一本儿叫做《侠客行》的话本子。 陈三郎三口两口将最后一点儿干饼子吃完,小伙计在茶台给他斟好了水。陈三郎疾步过去喝了两口。 “哎呀,吃的太急,有点儿噎住了!”陈三郎随即笑了笑,自嘲地为自己解围。 伙计自然客气了几句,问道 “还抄《论语》吗?” “先抄《论语》,然后再抄老板给我的书。” “那好像今天抄不完了。” “我今夜可以晚些走,明天我还可以早些来,让我先看一下《侠客行》,可以吗?” “好,客官,您先净下手,我给您拿书。” 陈三郎毫无准备地翻开了书页,开篇词读完。陈三郎几乎笑出来。 这究竟是谁在抄谁呢?分不清时代,也分不清朝代。反正这开篇词有些太熟悉了。 这明明是李白的侠客行,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看了一眼作者,还是这个“夜空中的星”,现在陈三郎几乎可以断定,这个人跟自己一样,是个穿越的灵魂。 这是个什么人呢? 等自己有了条件,一定要去见见这个“同乡” 陈三郎自从穿越而来,就一直暗中寻找王瑾仪。自己反复回想,在前世,自己家与王瑾仪家究竟相隔多远。 前世里,两家相隔不远。他判断俩人应该在同一个县城。但当他发现县里没有几个以王姓为名的村庄。也利用闲暇时间专门去找过,他才发现事态对。根本没有这么个人! 于是,他决定扩大寻找范围,把县城扩大到府城,把浔阳府下辖的所有县城都应该找一遍。 如果真像自己所猜测的那样。王瑾仪已经被父母许配了他人,或者强行的嫁与他人为妻。那该如何是好? 陈三郎使劲儿的摇了摇脑袋,不会。一定不会。 我的瑾仪。 陈三郎心中默念着王瑾仪名字。 她如果和自己一样穿越而来。王瑾仪就不会坐以待毙。 忽然,另一个更可怕的画面出现了,王瑾仪还是前世的模样,却抱着个孩子,陈三郎险些站不住,这简直是致命打击! 只要王瑾仪还记得前世两人的情感。其他的那些又算得了什么? 管她是寡妇,还是已经许配了人家,只要她还在,还记得两人前世的深情,自己都会勇敢的承担起来。 想透了这些。陈三郎心无旁骛坐下,开始抄书。 陈三郎知道,自己今年的课业非常繁重。如果过年要参加科考,就需要分秒必争。 首先要通读四书、五经。四书五经是这个时代文人的必修课。 而四书中流传最为广泛的《论语》、《孟子》、《中庸》、《大学》。又是文人德行的入门理论,这恐怕是考试的基础。 陈三郎决定即使不能做到倒背如流,也要正背如流。 文墨坊是个免费提供学习资料的地方。学习条件又好,这是自己目前能争取到的最佳条件。 还能赚钱,至于能免费利用他家的笔墨纸砚,简直是上天难得的恩赐。这种机会自己不能放过! 第99章 肚子咕咕叫 暮色低垂,陈三郎肚子咕咕叫声已经无法抑制。 从家里带来的两个饼子早已经啃光了,剩下的时间仅靠伙计给倒的温水,填肚子。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肚子似乎是个填不满的沟壑,喝水也难以抑制住饥饿,为了抄书节省时间,陈三郎决定不再喝水了,省得去茅厕浪费时间,抓紧时间抄白话小说。 这是一本儿真正的故事,从书的薄厚上看,一两天根本抄不完,今天掌柜恐怕不会给结钱。 原来和李掌柜说好抄《论语》要等到售出才给结钱,今天恐怕一文钱也得不到。 《论语.乡党》抄完了,翻开《侠客行》,尽管故事陌生,但这里写的人物明显自己熟悉,这明明是某个电影里的桥段,加进了武侠修为,越抄陈三郎越觉得,自己在前世做陈智远时,就熟悉这个故事,究竟为什么熟悉呢?无暇细想。 天黑下来了,肚子越来越饿,文墨坊开始上门板了,陈三郎把一天里抄的所有书稿交给了看账的掌柜。 李掌柜客客气气的与陈三郎打着招呼,把他一天抄书的成果写在账上。 陈三郎走到茶台前,喝了两碗茶,出门向赌坊街走去,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声越来越响。 他身上没带一分钱,因为赌坊夜里有一顿加餐,根本不用花钱就能吃饱。 到金盛赌坊后院儿,远远地见大掌柜在给一群打手训话,陈三郎就径直走到柜台上,领了一壶灯油,向街头的十字路口走去。 打开灯碗儿,检查了一下,昨夜自己不在,灯芯已经燃成了黑炭,变得极短。 陈三郎找了两段树枝,把灯芯重新挑了起来,把油碗加满了油,小心地把灯罩盖好。 赌坊街头的两盏灯都收拾好了。大大的灯罩反射着温暖的光。 陈三郎看了看,好像收拾街道的“条狼氏”(《周礼.秋官》),并不收拾这条街,具体为何?自己并不清楚。 于是回了赌坊,从后院子中取来了扫把和耙子,把整个十字路口收拾干净,又把垃圾运往两条街外,“街道司”指定的垃圾倾倒场。 忙了一阵之后,连饿带乏更加疲惫,陈三郎用袖角扇了扇脸上沾湿的汗水,找了个地方想坐下休息一下。 听着有人在身后骂自己, “你是他妈活的闲吗?“街道司”的活儿也抢着干,我可不给你加钱。” 不用回头,陈三郎也知道,这个骂自己的人一定是大管事。 “拿着。” 说着大管事把手里的黑馍馍扔到陈三郎身上。厉声说道, “记着,街道司的活儿不能干,垃圾不能随便倒,轻的是鞭刑。 不跟你废话了,下回不许干街道司的活儿。” 陈三郎起身恭顺地说, “是,大管事。” 大管事看了看街灯,又转了转,看了圈儿刚刚扫过的路面,然后提前拎着扫把和耙子走了。 陈三郎知道此人面冷而心热,从相貌上说,这人几乎可以说是面目狰狞,可当第一次在赌坊后街,自己向他打听,赌坊有没有读书人可以干的活儿时。这人只看了看自己,二话没说就给了一个在街角添灯油的活儿。 自己不能每天都来,他也不说什么,直到自己说不要工钱,他才说了一句, “老子就没打算养闲人。你干成什么样儿,老子还不知道呢,什么时候告诉你要给你钱?” 可就是这么个人,一直在暗中关照着自己,夜里会过来看一眼,有时专门来提醒自己开饭了。 看自己爱读书,还允许自己在街角灯下读书。 听人说,大管事提醒过大家,不要欺负读书人、起初陈三郎并不以为意,只以为此人对士农工商还是有点儿了解,才尊重了文化人。 可后来慢慢发现,此人的确是在一直暗暗关照着自己。 陈三郎虽不明真相,但心中记着这份关照之情。 西坠的太阳总算把最后一抹余晖带走了,干热的大地缓慢的平复着炙烤的干裂。 陈三郎坐在昏暗的油灯下,想起了心中的她…… 上一世常听父母讲,“入伏无风便是福”,自己和王瑾仪说起过这句话。 记得有一年放暑假,自己去她所在的大学接王瑾仪放假回老家,天太热了,推着行李箱走也走不快,俩人边走边歇。 看着王瑾仪鬓角带汗就把刚买的折扇递给她,王瑾仪把折扇握在手里,反过来为自己扇风。 那时王瑾仪重复着“入福无风就是福”。 然后还笑眯眯地,追着给自己扇风说: “这份福我们俩得一起享,不能全让你一个人儿享受呀。” 每每想起前世两人的点点滴滴,无限的嫉妒前世的自己,曾经是陈智远时的生活,现在想起来几乎不像是真事儿,犹如梦境一般,但有一点绝对不是梦。 那飘在自己眼前的长发,她的笑颜,她甜甜的每句话,还有留在自己怀里的那份女孩子身上特有的馨香,那嫣然的巧笑,那聪慧的顾盼,那彼此以心换心的挚爱…… 每个梦回,都让陈三郎心里涌动着明媚的彩虹。 陈三郎甜蜜的回忆着,把手里的两个馍馍用一个宽大的树叶,包裹着装进背篓,只留了一个,慢慢的啃着… ……………… 而此时的王瑾仪,却觉得等待是如此之苦。 武妹派出去之后,王瑾仪开始担心,武妹一不留神,就有可能发生各种状况。 暗暗盘算着,最坏的事情发生将如何应对。 王瑾仪有一种沉浸在无边深渊的感觉,心里浮浮沉沉,总是摸不到底。 对武妹能力的不确定,带来了莫名的压抑。 尽管王瑾仪表现出不符合年龄的沉稳,但今天写的大字出卖了自己,如果带着快乐情绪练字时,每一笔都能潇洒而流畅。 今天自己看似平静,看起来下笔、收笔、运笔都没问题,可笔画僵硬,写的就是不漂亮。 王瑾仪耐着性子,抄完了《三字经》的200个字,看着越写越差心情低落,盼着刻漏尽快到一个时辰。 终于可以放下笔了。王瑾仪突然很佩服王家那些文士名流,人家是怎么修炼的?难道那些人每天就没有情绪的起伏,没有一点儿心事? 浮想联翩之后,焦虑感缓缓消退。 第100章 黄雀在后 平静的夜里,每日例行在浔阳府城东巡视的东宫护卫,在东城发现了异样,参军曹安家里居然发现了有人潜伏。 跟随监视了一夜,发现天亮前潜伏的人偷偷越墙而出,为了不打草惊蛇,二人远远地坠在这人身后。 前面穿着黑衣的人像个女子,行至一处暗巷,四处看看觉得没人,钻进巷子,两人个东宫风乙护卫远远的等待着,猜想此人必是换装,并未跟进去。 不出所料,过了一会儿,一个姑娘背着个小包裹从暗巷里走了出来。 之后就身手灵活地抄近路,往府学衙门方向快速行进。 二人紧紧跟了上来,结果这人轻松地翻过了永兴巷9号宅子院墙。 风乙两个护卫相互交换了眼色,一致认为此人回府了,而非继续潜伏,于是决定一人留守,一人赶回去汇报情况。 留下乙二跟进了永兴巷9号,越墙而入后发现后院里居然有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便直接隐进了树梢。 为了日后便于观察,乙二决定先摸清院子里人员情况…… 太阳不辞辛劳的卖力出勤,让原本清凉的早晨都变得异常闷热,王瑾仪看着外衫和长裙有一种抵触的心理,穿了里衣还要穿中衣,然后还要穿个外衫,长裙。 这规矩在大暑天儿里,实在让人接受无能。 “奶母,我可以只穿着散腿儿裤,不穿外裙儿吗?” “小姐,这是规矩。不穿衣服怎么出门呢?” “可我穿了两层儿了呀!” “得穿外衫!哪有穿着里衣出门的?!” 哎!这种交流注定是没有结果的,几千年的服装演变,怎能在一个早晨就实现呢?不可能。 这时,武妹端着洗漱用具进来,摆放好后靠在门边儿静静地站着。 王瑾仪昨夜的辗转反侧,引起失眠的后果,在看到武妹的一刹那就消失了。 朱玉和奶娘给小姐穿好了衣裙,洗漱、梳妆结束。 王瑾仪没心情欣赏今天装扮,就拉住五妹, “你们先整理一下,我去后院儿摘个花,一刻钟以后就回来,可以来找我。” 武妹带着小姐来到后院儿,钻进了小树林儿,找到一块平整的石头,从怀里掏出一块方帕子,铺好, “小姐你坐下。我给你讲。” 此时,树上的人确认了跟踪的那个跳墙而入的人,就是下面这个姑娘。 于是屏息侧耳。 朱玉开始讲泰升米铺的生意如何顾客盈门,三个伙计有多么会接待顾客。王瑾仪看不行,这是跑偏了的节奏,马上制止了, “好好好,武妹,我们讲讲曹安家的事儿。” 树上的人马上把身子扶的更低…… 昨日,武妹得了小姐的指示,从青玉手里提了50个大钱,从后院墙头偷偷跳墙而出。 出了巷子,想了想,先去了图泰升米铺,就如她给小姐描述的一样。 这条路上的铺子,看起来生意都不错的样子,但有一家格外的红火,送粮车在侧门装卸不停。一个操着浓重口音的少年,身上搭着条白色的布巾,手里拿着账本儿,清点着各种粮食。 一会儿,另一个穿着一样外褂的少年跑了出来,俩人耳语之后,开始往后院儿扛粮食,一会儿,铺子里伸出一个脑袋冲着两人喊道, “快点儿!粮囤里没粮了,快点儿加粮吧。” 侧门处的两个人加快了步伐,最后两人一人扛了一袋儿粮食,共同又提着另一个袋粮食加快步子进了门,然后后门儿关上了,送粮车也走了,道路看起来顺畅多了。 武妹记得小姐让自己找一家叫做泰升的米铺,才关注了一下米铺的牌匾,这一抬头不要紧,原来这家就是泰升米铺。 武妹于是抬步进了铺子,没想到米铺也能生意好到这个田地,不说人头攒动吧,也是店里。人流不断。 有的是真来买米的,都认真地挑选挤着排队买粮食,也有一部分人挤在门前看热闹,武妹还发现,有人停在门前看一幅字,写的是什么征联儿。 是征对联的下联,这是谁在这儿添乱呢?好好儿的粮铺,搞什么幺蛾子? 武妹边想边挤进了米铺。 店铺里有米槽,粮囤,各种粮米的升、斗、石都摆放规整。 粮食种植指数齐全:粗米、糙米、白米、精米摆放的规整。 摆放展示的各种杂粮、粗粮、各种面和不同等级的面粉一应俱全。 逛了一圈儿之后,武妹对这家米铺有了结论,自己家也应该到这家叫泰升的来买粮! 为了完成了小姐的嘱托。得观察一下三个伙计,于是,武妹成了店里的奇葩,别人看粮,她看人,而且追着伙计们看,量米的伙计走到那武妹跟到哪里。 可是店里总是两个伙计忙乎,迎来送往的脚底都要冒了烟,就是不见另一个伙计…… 武妹也不知那个伙计是谁,反正事情记下来了,告诉给小姐。 武妹就去了东城,穿过市集时,就看到了挂着曹家标识的马车,停在了油坊边儿上,五妹小心的地接近,看着马车装了两瓮油。武妹假作买油,问价钱 “你这生意不错呀,曹参军家都在你这儿买油,你这是有大主顾啊!” 旁边儿买油的老太太,用胳膊肘碰了碰武妹, “小姑娘不要胡说,这店就是曹家的。” 原来如此。武妹一看老大娘既然了解事情,就假装说错话,捂住嘴,一副心虚的模样,跟着提着小油罐儿的老妪出了油坊,俩人随意搭话, “多谢您提醒啊,要不,我今天就说错话了,也不知道,曹家的家仆会不会就此怨怼上我!” “哎,要说我不该跟你说这些。” 老妪欲言又止, “曹家常来自家店买油。曹家也不知道怎么那么费油。要说灯油,一家人一夜用不了,一灯碗,是说说,得多少人才能用的这么多油啊? 哎,咱也替别人白操心,人家自己开油坊,随人家怎么用。” 说完,老大娘走了,武妹只是原话传给了小姐,能记得这么清楚,只是因为好奇。 第101章 怀疑 武妹又讲起了曹家的院子格局,绘声绘色地讲了,曹家后院儿里有两个大院子,各有三四个小妾。 很多人一直以为小妾是有独立住房的,没有,大多侍妾是住集体宿舍,男主人在自己的院子叫谁谁去。 这就是所说的“三妻侍妾”的侍妾。 树上的侍卫听了一堆杂乱的信息,最终捋出了两条,就是泰升米铺生意红火,曹安家里费灯油,这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一地鸡毛。 但作为皇家侍卫,一丝不苟的工作作风,要求他必须记好每一条信息,回去认真复命。 尽管信息杂乱,禀报时还是说的清清楚楚,甲、乙、丙、丁、戊五个队的队长听了他的汇报,研究了方案。 从今天开始,曹安家安排人员监视,安排人员盯紧潜伏的婢女。 再说武妹和王瑾仪汇报完,继续像个没事人一样,忙着做后院的清扫。 王瑾仪回到屋里继续每天的日常。 背棋谱,复盘对弈结束。状似无意间问了一句: “娘亲,我们家的灯油,每月需要多少啊?” “怎么问这个?” “就是想问一下。” “太过详细的娘亲也记不清。朱儿和平儿的账上大致有记录。 大概是一罐油应该是够用的。现在你父亲的书房每天看书都到很晚,略有些费油。” 母亲从对夫君的情感中回了神儿。 “瑾儿的灯油不够用吗?” “没有,娘亲,我要管账,定是要把家里的事儿都细心的过问一下,我就是想了解一下灯油每个月的支出是多少?” 母亲轻轻的抚了抚女儿的脸蛋儿, “去吧,文白先生在前堂已经等你了,录好的话本子拿给娘亲看,路上别跑,小心些。” 王瑾仪伸出两只短短的小胳膊,抱了抱母亲往前堂去,边走边想,浪费的灯油究竟能做点儿什么呢? 进了正堂。 今天母亲让奶娘和青儿都跟着自己,进了屋两人站在正堂门内两侧,像两尊门神一样守护着小姐。 王瑾仪今天因为一直记挂着曹安家灯油一事,一直低着头,直到已经坐在大堂的书案边也没有抬头。 文白见小姐进门就站了起来,准备施礼,王瑾仪低着头沉默,文白施了一个礼,安静地坐下了。 文白习惯性地把笔墨都准备好,然后从自己拿着的一摞书稿中,取出一个薄薄的册子,看着王瑾仪,等待着。 而此时的王瑾仪一直在想武妹说的事情:曹家的油坊和两瓮的灯油。 一直没想出结果,又觉得事出反常,可又说不出反常在哪里,思绪沉进推理之中,很快理出了思路,抬头看向门口的青儿, “青儿跟娘亲说一声,我想了解一下家中的开支,让平儿来一下,带着家中上个月采买的账。” 青儿领了吩咐走了。 王瑾仪看向等待结果的文白, “文白先生,我在学管家,想了解一些事情,请你等我一下。” 王瑾仪起身,微微屈膝。 文白只说了一句, “不敢当。” 便默默无闻。 王瑾仪刚喝完一杯水,青儿带着平儿和朱儿抱着账册来了,后面跟着母亲。 一进门母亲用手止住了女儿起身施礼,下人搬来锦凳,母亲紧挨着王瑾仪坐好。 三个婢女把账册都摊开在王瑾仪眼前。 平时夫人查账都在后宅或者是账房,这是第一次把两人都叫到前堂来,能看出两人都有了一丝丝紧张。 朱儿用帕子拭着脸上的汗,看着夫人,母亲轻声提醒着: “小姐想了解一下,家中采买和支出。” 王瑾仪心想母亲想偏了,以为自己是对管家有兴趣,把了解日常花销,作为切入点,可自己真的不是。 只是不了解自己对曹安家的好奇,因何而来,为了搞清这个,才兴师动众。 正好母亲来了, “娘亲油坊里一般卖几种灯油?” “你问这个,我只知道我们二房一直用麻油做灯油,瑾儿等一下。” 母亲看着青儿问道: “青儿现在出门采买的是谁?” 母亲做好了让女儿彻底了解家中庶务物的准备。 一会儿,王嬷嬷进了后堂,见这么多人甚是严肃,有点儿局促不安。 在堂中站定,先是规矩的施礼问安,之后低着头抓着衣角也不敢抬头。 王瑾仪为了尽快搞清真相,问道: “王嬷嬷,家中采买都是您亲自去吗?” 王嬷嬷抬起头,目光先定在了母亲脸上,母亲只淡淡的颔首: “回话吧。” 王嬷嬷才看向了小姐,小姐坐在一个与其极不相配的大圈椅上,更显得小女孩是小小的一只,周围的大圈椅像是一个小围栏。 王嬷嬷小心翼翼地答道, “是,夫人、小姐,这几个月是我负责采买,之前在王家大宅都是由公中采买,我们只要对账和报账就行。” “王嬷嬷油坊的灯油有几种?” 王嬷嬷一听小姐问这个,赶紧回话: “油坊主要有麻油和桐油,麻油烧起来没什么烟,一般人家都用这一种,也有人家用桐油,不过桐油烟太大了,家贫的才会用。 不过也有户外点火的时候用桐油。 小姐你是想问价格吗?一般麻油是桐油的2倍左右。” 又补充了一句: “小姐,你屋里点的就是麻油” 王瑾仪想了一下,怪不得每次点过油灯,都觉得屋里有一股香油味。 “嬷嬷,我们家每月用多少灯油?” “小姐是有记录的。” 朱儿插话儿了,看母亲颔首走到案前,找到了《消耗账》的账本,打开账本指给小姐。 “这一罐和这一罐半是多少?一瓮又是多少?” 王嬷嬷为小姐细致的讲解: “小姐,一罐儿分大罐和小罐,我们家一罐儿是两油葫芦,就是两斤的样子,一瓮也分大瓮和小瓮,一般一瓮是一百斤的样子。” 噢,我们家一个月灯油得用二三斤,那曹安家两瓮油,就是200斤灯油。 这是怎么个用法,才能用这么多灯油的呢? 王瑾仪从巨大的差额中,感觉到曹家的反常。 也觉得自己最初的怀疑又回来了,这里确实有蹊跷! “好了,我知道了,你们可以回了。” 第102章 疑云 母亲见女儿问了几句就完了,也不阻拦,只是坐在女儿身边,看着那下人一一告退,颔首还礼,等到堂上人散尽,青儿又站回到了门边儿上,母亲才问道, “瑾儿,你觉得哪里还想再了解一下?母亲叫人来,让你了解的更详细一些。” 王瑾仪记起昨天武妹回来说过,曹家用的灯油,不知是哪种。 心里记下了,应该让武妹了解更详细一些。 如果单纯从用油量上看。曹家用油量正好是自家的100倍。 要是用桐油,会不会是因为燃烧的能力差,更费油呢?于是问了一句, “你们谁用过桐油?桐油灯废油吗?” 不远处悠悠的传来一个声音。 “小姐,我用过桐油,两种油的明亮程度没有太大区别,只是桐油发烟量更大,烟气有味道,如果在灯下看书,时间长了呛眼睛。 不过有些条件受限的人家,还是更喜欢用桐油的。” “先生,那是为什么呢?” “小姐,桐油烧出的黑烟,可以收集起来卖给文坊。” “干嘛?” “小姐,铜油烟是作上好的烟墨的材料,有种说法叫‘一段烟墨一段金’。” 王瑾仪感到新奇,问道, ”先生,烟墨是怎么做成的?” “首先要将桐油和生漆,(植物大漆,即漆树所产的植物漆,不是化学油漆)再加动物油按比例调和,燃烧时,把燃烧的烟积攒起来,再将烟灰投洗后,静置干燥一年以上……” “一年还要以上? 这家伙,就这生产周期,这墨能不贵吗?” “贵?小姐,这不是贵! 要知道一斤油一般只产一两烟,不是贵!是珍稀!” 文白听了女孩说制作周期长的问话,似乎在犹豫该不该给小女孩讲一讲。 王瑾仪说话了。: “请文白先生尽言,愿洗耳恭听。” “所谓一斤油一两烟。” 文白渐渐打开了话匣子: “其实要做上好的烟墨,得烟后需要投洗,之后自然阴干,烟灰彻底干透以后,还要加纯净的动物胶,加入朱砂、珍珠粉、龙脑等等贵重材料。 还有些特别的墨,还要加入金粉、麝香等更为特殊珍贵的材料。 这回小姐还觉得,一块墨等一年时间长吗?” 王瑾仪还没作答,文白又说道: “其实大多数人购买烟墨,只是因为珍贵,附带了它的象征价值,并不是因为它的优点。” 王瑾仪下意识蹦出一句话: “先生。” 文白没有机会,继续道: “用烟墨使人内心沉静,少生杂念,更于专心。 这种墨,燃烧起来气味优雅,墨色光润,而且因其末中加了朱砂,书写过的文稿不易招虫,墨迹也不易挥发,更不易褪色。能保存的更为久远。” 王瑾仪一下就想到了,前世的古籍! “一般的寺庙经文,都会在墨里加上朱砂和麝香,经书更不易腐烂……” 王瑾仪瞪大了双眼,内心温暖,祖先从不欺我!过去听说的原来,是真的! 王瑾仪万没想到,一块墨居然有如此之多的玄机。 顺着文白的理论理解,曹家有可能是制墨。 如果买这么多桐油,那就是为了做烟墨?! 那么,按着一斤油出一两烟算,一百斤油出一百两烟(古代十六两为一斤),那曹家买了200斤油,出二百两烟,也就是能出不足二十斤的烟。 而从周期上算,一年以后才能有收获。 如果是普通的墨,不加入其他材料一两一条墨,出墨两百条。 安这个时代正常出售,别说也不亏,但是加上时间成本、场地,人工费用以及税赋等等,那就极其不合理了。 如果加入珍贵材料,是不是有可能有高回报? 曹家难道在做这个生意? 王瑾仪依然觉得,自己之前的怀疑没有变。曹家有怪异! 文白说完坐下了。 王瑾仪想明白了,就是怀疑仍然在。 今天,只当是了解了一种新技能吧! 是啊!上好的烟墨,学会了当然是一种不错的生存技能。 “先生,如果100斤桐油,要多久会变成油烟呢?” 文白发现,小姐好像没有录话本子的兴趣,注意力全在烟墨上。 开始整理文房。 “其实,取油烟是一个长时间的事儿,百姓卖的灯油烧的灯烟,也要积攒将近一年,一般家里到了年根儿底下,既为了清理一下油灯,也为了卖钱以备家用。” 王瑾仪点了点头,普通人家也就是基本是半年或一年卖一次油烟。 人多力量大,普通学子的墨,基本都是普通百姓积攒的灯烟而成的。 灯烟制成的墨条儿,由百姓提供材料,才能供应上学子们使用。但末条仍然是来之不易,取之不易卖的更贵一些。 王瑾仪不禁觉得,普及知识应该解决的东西太多了。 还是先看看眼前,曹安家究竟是怎么个意思吧。 王瑾仪回头看了一眼铜壶滴漏,暂时记下了这一点。 “文白先生。今日感谢您指教,明日我们准时继续吧。” 王瑾仪施礼后,送文白出门。 而后与母亲手牵着手返回了二门。 正午的骄阳伴随着蝉鸣,让人无端的焦躁,王瑾仪知道自己就是怀疑曹安家,不觉得是无端的猜忌,只是需需要时间和人力,需要时间的调查。 需要付出人力继续调查。 王瑾仪进了母亲房间的厅堂,用小手抚了抚额前已经沾在脸上的碎发,准备坐下了。 有人投了温热的布巾来给自己擦脸。 王瑾仪继续沉思,用一只小手儿撑着白皙的面颊,侧歪着脑袋,眼睛紧紧的盯着面前方寸之地出神。 母亲也不打扰他,而是进屋换了衣裳出来,开始和青儿正在低声讨论着什么。 一会儿朱玉和奶娘端来了绿豆饮,奶娘从小罐里成了绿豆饮,装在高脚汤碗里,放在小姐眼前,提醒道, “小姐,小心,是温的,可以放一放再喝。” 王瑾仪只听到了,再放一放。 对!别急,还需要对曹家调查的更细一些,汇总之后才能发现问题,怎么能武妹一出门得到一点儿线索,就觉得抓住了曹家的小辫子呢?! 对,应该先放放! 想通以后,王瑾仪问: “娘亲,我们刻的印章,祖父怎么说?” 第103章 不同心事 母亲从账本儿上抬起头,笑眯眯的冲着女儿招手: “来,娘亲正准备告诉你呢!瑾儿,祖父为你最后订了三个印章刻出来了,这三个印章都可以作你的闲章。 女孩子之间交往或下拜帖,都可以用这几个闲章。 另外,你给正炎这一类书友签名也可以选一个用。 至于写着“夜空中的星”,可以专门儿用作给你的读者签名用。 这个印章既不失礼又有新意。” 母亲抚摸着女儿的头,认真的说: “瑾儿,你要努力,有一天请祖父给你刻一个名章。” 以王瑾仪的认知,觉得名章应该是一个,没想到居然有如此之多的讲究! “将来你一旦有了名章,就意味着有了印信。” 王瑾仪好奇的地歪着头,看着母亲, “ 娘亲,这章还有好些讲究呀?” 母亲粲然一笑,看着女儿, “名章是文人雅士的标志,如果有人入仕途,名章就必须备案了! 名章虽然是方寸之地,却显示的是主人的文化气质。” 看着女儿好像很感兴趣的样子,母亲接着道: “你将来也会有书画作品,到时也可以用印章,一般会压三个章,开篇前用引首章、文墨后用名章,最后还应该盖一个压脚章,你的作品就算完整了!” 王瑾仪心想,就现在自己这“不太差”的水平,还是别做这种梦了!老实点练字吧! 带着满脑子的羞愧,王瑾仪低着头走了。 母亲见女儿一提到书画,就又打蔫儿了,于是在王瑾仪身后笑着摇了摇头。 西屋里,王瑾仪想着武妹的回报,见房里,只剩下了青玉在老老实实地做账。 对曹安家的事稍微放下了。 看青玉几乎成了半个文书,自己昨天做了征联的奖励计划。于是青玉就把花销提出来,开始对奖品评估价格,细化到的账目的备注上。 朱玉和奶娘也忙着,奶娘因为自己最近见外男,把自己盯的很紧,现在,奶娘卸任了无影人,变成了自己的影子。 王瑾仪四下看了看,不见武妹,猜想应该是汇报完,把自己的活儿干了,就又走了。恐怕明早会回来。 自己布置王晋来的工作,不知道他做的怎么样了。已经有两天没见王晋来了,得了解一下东市和西市的情况。 明天该请文白写寻人帖了,应该尽快交给王晋来,让寻人大业继续向前推进。 待想了个七七八八,王瑾仪爬上了厚重的大圈椅,看着奶娘又给自己落了一个小鼓凳儿,坐了上去,调了调距离。 嗨!手和桌子的距离刚刚好。 看着奶娘缓缓地磨着墨,想起文白刚刚在正堂里说的:一斤油出一两左右的油烟…… 其实不论这墨的价值,仅就这材料儿的难得,自己也没有理由浪费这些墨呀!不管怎么说,墨也是珍贵之物! 王瑾仪思绪开了小差:如果能够让书写的工具平民化,更易得、更廉价不就好了?那些贫困的人家,也能让孩子学习写字。 毛笔和墨都太贵了,其实铅笔,应该是最容易保存,也最容易制作的呀!? 用了铅笔,宣纸也就不太适用了,相比之下稍微粗糙,更有韧性的记账用的纸,恐怕更实用一些,对呀!铅笔呀。 王瑾仪赶忙在身边儿的黄白纸上,写下了拼音,奶娘看着小姐又胡乱画了一气,都有些心疼这些纸和墨了。 刚刚在正堂上,听到文白先生说的那些,自己真为没让儿子进学,而暗暗大夸特夸了自己一通。多亏没让儿子读书,你说这又费时间又费钱,将来也啥都考不了。 还是做泥腿子好,省了不少钱,也省了功夫,还能好好儿下地干活儿。 省的钱能给家里修房,这该多好! 奶娘边磨墨,边在心里又自我夸奖了一番,连脸上都带着得意的笑。 王瑾仪不知道,自己每天持之以恒的练字,成了奶娘的反面教材。 还在沉浸于继续“祸害”自家的笔墨。至于奶娘怎么认为,王瑾仪表示并不关心。 再说,风乙的护卫回到了王家后宅的西院,把听到的一一汇报。 甲、乙、丙、丁、戊五个队长都觉得今天应该加派人手,把事情调查出眉目来,再向魏先生汇报,于是暗暗加派了人手。 此时,魏无极正给欧阳文澈普及朝堂知识。 自从魏无极留在了欧阳文澈身身边之后,他最深的感受是,这个少主和京城的少主比起来,性格上明显不同,欧阳文澈聪慧、谦逊,平易近人,而且异常的刻苦,学习从不用任何人督促。 每天上午仅凭自学还在坚持不懈。即使不能参加科考,他仍然在学习科考内容,空余时间在博览群书。 但凡有感兴趣的书,都会自己整理知识,使其系统化,便于学习掌握。 在学业上,自己几乎插不上话,也不用任何人提点,除非遇到无法理解的难题,才会求教,但问题极其专业,甚至刁钻。 魏无极觉得自己会耽误了欧阳文澈,于是,传消息给东宫,盼望东宫出面请当世大儒来教导东宫少主…… 魏无极看着两只信鸽,在夜色中振翅而飞,心下稍安。 入夜,护卫们按各自巡查的区域,分别从王家后宅向浔阳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出发。 只是今夜风乙队的护卫,按白日五个队长研究的决定,增派了两人专门儿盯着曹安家潜伏的女探子。 而西城巡查的风丙队的护卫,也得到了特别命令,以后要在永兴巷9号潜伏至早食过后,回队报告。 就是为了,在后院儿里的树林里,多搜集一次信息,使情报更为准确。 武妹昨日进曹安家后,基本摸清了院子和人员的情况。 其实作为军中参事,曹安府中是有护卫的,只是护卫都集中在正院。其余院落只是例行巡逻。 天交子时,夜色朦胧。 武妹从藏身的树梢偷偷滑落,按小姐的要求,向着曹安家存放物资的院子潜身而行。 武妹白天出门就在想,小姐还是个孩子,自己向小姐汇报说曹安家买了两百斤灯油,小姐就让自己在曹安家里查灯油,都盯了一天了。究竟有没有用呢? 第104章 黄雀出动 武妹 想,小姐让自己查,那就听小姐的,先查查看。 曹安家既然买了这么多灯油,应该很好查。于是从偏院开始,一个院子一个院子的挨个儿查起。 武妹边走边想,自己白天出门就想过,小姐让自己查曹家油房,自己先到曹家油坊盯了一下午。 小姐让自己记住,每天曹家卖出的油大概是多少。 武妹觉得小姐就是孩子,买灯油的又不是买粮食,谁家能买多少呢?就那么一小罐儿,很容易估计。 下午,武妹穿了件破衣服,坐到街角,假装乞食。看的真真切切,一下午只有两个人进了曹家油坊,都买了桐油,一个是1斤的小罐儿,一个是2斤的中罐儿。 到店门关上了,武妹拍了拍破衣服起身。 一个铜板也没赚到,嗨!还以为是自己开了一个副业,万没想到,又渴又热,居然要不到一个钱。 之后趁着夜色,到暗巷换好衣服,带好黑色的面罩,隐藏行踪,利用助跑几下就跃进了曹家。 现在天黑彻底了,院子也安静了,大多数人基本都进入了梦乡,是该行动的时候儿了。 武妹一直觉得曹安家两大桶桐油,靠鼻子都能找到,根本不用费事。 可武妹在曹家存放物资的库房里,转了一圈又一圈儿,也没有找到油桶。 武妹靠在阴影里,觉得曹家也真是有点儿意思,好像知道自己家小姐,想要找他家的桐油,他家就特意藏起来了。 靠在角落里,武妹下意识的地抓了抓头, “没有?!” 武妹想, 那就可能是在杂物房。 于是,趁着夜色翻到跨院儿,一般每家都是主人住在主院,仆妇下人都在跨院儿。 侧院儿是家中身份偏低的一些主子。 而桐油这种东西,只能是在跨院和侧院储存。 为了稳妥,武妹行动放低身形,脚步更轻更缓,顺着树木和房屋的暗影,藏身而行。 一直跟踪武妹的风队乙六,乙七两个东宫护卫,挂在房檐下,密切观察着武妹的行踪。 在乙六和乙七眼中,武妹把自己潜藏在暗影当中,缓慢前行,就跟大鸣大放地在院子里闲逛一样,根本没有隐蔽自己,更像闹着玩儿。 看着下面的人,有时候儿往东拐有时往西拐,要不就往影子里躲躲。 乙六跟了上去,飞身上了屋檐,看着武妹在每个窗前侧耳细听,觉得没人,就偷摸儿撬开门,然后溜出房门。 在一溜跨院逛了一圈,就出来了,然后在墙根儿底下不动了,好久以后又往就近的跨院儿去了,就这样儿,乙六跟着武妹把曹家外院儿转了个遍,又在跨院儿逛了一圈儿。 基本能确定,前边儿的女探子不是小偷儿,是想找东西,这件儿东西是在下人们住的地方放着,而不是主人们来往的书信那种。 最后,武妹盯上了曹家的厨房,于是乙六和乙7跟踪武妹在曹家各院子的库房、厨房又逛了一圈儿。 这一圈儿下来,武妹觉得小姐有点儿神了,那么个小人儿,怎么知道曹家会把两大瓮的桐油藏起来呢? 还真是怎么找,都找不着。 武妹没有去曹安家的上房。 听着护卫们的步伐,就知道人员不少,纪律严明。武妹决定明天备好东西再来。 于是在院墙下稍作停顿,就翻墙而出,乙六和乙七在黑夜里,毫无声息地飘然在他身后跟上。 看着前面的女探子跟昨日一样,进了暗巷,换好衣服,又背了一个稍大一点儿的包袱,慢慢悠悠地回永兴巷去了。 乙六和乙七按队长要求,无声无息地跟进了永兴巷九号,后院的树林没作停顿,就飞身上了屋顶。 可这个院子的房屋既没有挑檐,也没有起房脊,不方便隐藏,只能藏身在房顶,但是,如果天一亮,房屋下面的人很容易发现自己。 只能在天亮时就转移到树林里,更鼓远远地从街上传来,五更就要过了,天色微明。 乙六轻轻的起身,忽听东边儿房间里,一个男孩儿说话声音响起,门前上夜的人进了屋,没多久,一个六七岁的男孩,举着个小桃木剑从屋子里出来了,在每个门前都听了听。 之后就跑着去后院儿了,在空地上像模像样儿的练了一套君子剑,这种剑法让乙六和乙七看在眼里,是纯粹的君子们健身的玩意,没有任何杀伤力! 你看,每个招式都漂亮的华丽丽,带着各种亮相,把身体的主要部位全暴露给对手,看着就傻气,也只能是书生们练着玩。 两个护卫从房脊上落下,怕被发现。绕了一圈,轻身进了树林。 在树林里藏好身影的乙六和乙七,观察着下面的动静。 突然,乙六指着男孩儿的剑,好像有些什么要说,两人对望,相互摇了摇头,两人都没搞懂彼此的意思,乙七觉得这不是他俩要盯的人,没有继续与乙六交流。 可乙六从藏身的树梢上,飞身直奔乙七藏身的树梢飞来,乙七浑身紧绷,凝视着队友。 乙六用手势指给乙七看,有重要的事情发生。 此时,王文栋刚刚练了一套剑法,天气太热出了汗,他把剑戳在树林边儿的泥地上。 小小的桃木剑带着些微微的棕红色,剑柄上垂着一缕丝绦,为了压住长长的丝绦,丝绦装饰了一个小小的玉装饰。 乙六一直指着那柄剑,乙七终于发现了异常,就是这个丝绦上挂着的那个小小的玉质吊件儿。 俩人不由互望了一眼,乙六从树上折了一截树枝,直直打中了王文栋的腿上的麻筋,王文东应声摔倒。 “哎呀!” 又怕自己太大声,影响家人,拿手捂住了嘴,撑起身子一步一步的向自己的房间,蹭了回去。 乙七以最快的速度,飞身而下,一把将桃木剑直接拔了起来,提气上树,两人头碰头地仔细看着,觉得这个玉件,是今天一个重大的发现,甚至两人简单地交流一下,决定赶紧回去向队长报告。 第105章 摸到边 这边,王文栋拖着酥麻的腿,一步一步蹭回到房间,整理房间的嬷嬷一见: “少爷,这是怎么了?你摔了?受伤了吗?我去找夫人。” 王文栋赶紧制止住。但嬷嬷心里却觉得:这是二房的大少爷,不能有任何闪失。自己得拎得清,脑子不能糊涂。 于是出门去报告夫人。 母亲披着外袍赶来,检查了一遍,儿子没有伤。 听王文栋说,是练剑时突然腿麻,母亲心安了, “文栋,以后不要出门太早了。大概是没休息好吧!” 母亲给儿子扇风,又让嬷嬷帮着按摩。 这一通忙活,折腾的王文栋一头的汗,母亲又命仆妇,给打来了沐浴的水,这一大早的动静不小,闹的院子里沸沸扬扬。 王瑾仪沉睡了一夜,睡眼惺忪的地爬起来。一头柔软的发丝蓬蓬地扣在头顶上。 奶娘和朱玉给小姐洗漱、更衣,坐在梳妆镜前,王瑾仪看着一头像狮子似的发型,算是笑醒了: “嘻嘻嘻,哈哈哈哈……” 母亲刚从儿子房里忙完,出门就听到女儿没心没肺的傻笑。 无奈地笑笑,摇了摇头…… 进门的武妹还是乖巧地站在门边儿上,王瑾仪透过铜镜一见,想起来了,有信息要交流, “奶娘,快帮我梳头,我要去后院看小花花。 你们收拾好,等我一下下,我很快回来!” 王瑾仪跳下锦凳,跑到门边上,拉住武妹的手,出门左拐右拐来到了后院的小树林。 武妹如法炮制,领着小姐又来到上次的石头边上,铺好了手帕,让小姐坐好。 还没汇报,先问出了这一夜迷惑的问题, “小姐,你是怎么知道,曹安家的桐油找不到了呢?不是,小姐,你说他家的桐油究竟放哪儿了呢?” 王瑾仪不等武妹话音落,伸手抓住了武妹,把她拽着蹲了下来,问道, “你没找到?都在哪儿找过?找的仔细吗?曹家日常都用什么灯油,你知道吗?” “小姐我敢保证,曹家用麻油,连下人房、库房用的都是麻油,灯碗里填的都是麻油,他家不可能烧桐油。” 看小姐一直在盯着自己: “小姐,我家都不烧桐油,更不用说,那是个五品官家,更不可能烧桐油了!” “那会不会他家要用铜油作什么?” “要用桐油地方?小姐桐油可以漆木器,可他家没有木器工坊,我也没见到木器!” 武妹怕小姐不信,又解释了一下: “小姐,桐油漆过的木器,需要通风晾干,只要有,我就能找到。” “武妹你能保证,你看到的马车是曹安家的吗?一定是曹家买灯油吗?” “小姐,我能保证!油坊的伙计和他家的马车,我当时看的都很清楚。 再说这个店是曹家的店呀!” “你怎么看出来的?” “小姐,你没买过灯油,你不知道,并不是经常有人买这么大瓮油。” 王瑾仪的心都要不跳了,有种隐隐的兴奋。 还是耐着性子,听着武妹讲用油葫芦是怎么量油,油壶装油又怎么样……。 “小姐,老婆婆在那个油坊买油,都说不常见到买那么多油,再说,她一直在曹家油坊买油,是不会弄错的。” 王瑾仪觉得再不打断,就在油坊磨叽起来没完了。 只好问: “武妹。我让你看油坊每天卖油的情况,你看了吗?” “小姐,对了,我忘了跟你说,他家油坊生意不咋地,昨天一下午最多卖了3斤桐油,哦!也可能是3斤麻油。 你说他家开这个店……” 武妹还在说曹家油坊生意不好的事儿。 王瑾仪觉得自己最初的怀疑,似乎并没有错,油坊是个幌子。 买200斤油确实有问题,自己似乎是摸到了曹家的边,但还不准确,必须加人观察。 王瑾仪努力地平复了一下心绪,在心里问自己,是不是自己阴谋论了,不像! 真的有极大的可能确实有问题! 王瑾仪觉得需要静一静,好好想一想,现在没有外援,只能靠自己,那就得考虑周全。 “武妹,继续观察油房的销售量,晚上争取到主院儿去埋伏,只埋伏,什么也别做,千万别暴露了,如果暴露,你能跑的了吗?” “小姐,曹家主院有侍卫,我晚上去看过,能不能进去,我先去试探一下,明天我再告诉你。” 说完,又觉得还有问题要问: “小姐,我想问你个问题行吗?” “说。” “小姐,你怎么觉得,曹安家的桐油有问题呢?” “我没觉得有问题。” “那你让我偷偷摸摸查曹家油坊?查来查去的,你究竟想干啥?” .王瑾仪没有理会武妹的问话,无法回答。 “如果曹家的主院儿有危险,千万不要硬来,你回来小心些,千万不要被人盯上。” 树上乙六和乙七互看了一眼,这是什么小孩?这也太可怕了! 看着树下两主仆,密谋了一会儿走了,两个侍卫互看了一眼,观察了一下周边,便飞身出了永兴巷九号。 东宫的两侍卫乙六和乙七,一见到队长,首先是呈上了那把桃木剑。 乙队的队长先是不明所以,拿着桃木剑来回看了看: “这是?” 乙六说道: “队长,你看这个玉坠儿。这个玉坠跟少主的马鞭的坠子上的玉扣好像一模一样。” 乙队队长翻看了一下,并不能确定。 之所以风字队里所有的护卫,都叫见过萧昱的马鞭,是因为那一年,在皇家猎场。 萧昱极其意外地坠马,当时身边所有的护卫都亲眼见到,萧昱被马抛起了老高,手上的马鞭高高的飞上了天空,飞出了足足有丈许远,当时东宫严令,必须找到,当时还有画的清晰的图样,让每个侍卫熟记。 反复搜寻后才找到马鞭,当时,搜寻图上着画这个玉坠样式。 那场疯马事件后,萧昱摔的很重,人疼的昏过去。 太医赶来时,萧昱满身是汗又已经疼醒了。就是这次,萧昱多处骨折。胳膊、腿、肋骨、腰都有伤。 用时间和药物慢慢治疗着,胳膊,腿,肋骨的伤都慢慢好转,但腰伤很重,每天萧昱纹丝不动,甚至身体被用沙袋挤住,萧昱就这样艰难的活着…… 第106章 提前预知 乙队的队长觉得事关少主,还是要尽快报告,于是带着乙六和乙七来到二房院子。 现在,在王宅后院里,侍卫们可以正大光明地穿梭,因为他们都是王书延朋友的下人。 至少,后院王家所剩没有几个的门子,得到的消息是这样的。 魏无极刚刚写好,下午要和欧阳文澈探讨的朝廷里的大事,就见云五通报说: “乙队队长有急事禀报。” 乙队的三人进门后,插手施礼。 之后恭恭敬敬地将一把桃木小短剑,呈给了魏无极。 魏无极一边端详着桃木剑,一边听着风字乙队人员,诉说前一天跟踪女探子的情况, 乙六和乙七将昨晚上跟踪的发现,以及对桃木剑的怀疑详细陈述一遍。 魏无忌端详精美的玉坠儿,是很像,像的近乎一样,但一定不是同一个! 因为魏无极见过那个马鞭上的玉扣。 马鞭上的玉扣令人难忘,它光滑而温润,触手不寒。 魏无极也很难判定,这个玉坠与萧昱有何关联? 一直不断地用手摸索着,试图找寻出不同。 然后猜想:这个永兴巷9号是王家的宅子吧? 魏无极唤了一声: “云五。” 云五应声而来: “云五,永兴巷9号是不是二房这一家人搬去的那个宅子?” “魏先生,正是。王家二房现在正住在那里。” 之后不解地问道: “先生,王家二房发生什么事了吗?” 魏无极命令道: “云五去通报少主,我有事要面见少主。“ 东厢房里,欧阳文澈还在认真的自学。 每天欧阳文澈起早温书,然后自觉学习新的内容。因为身边的人都视其为主,自然没有人能管他,只有魏无极以亦师亦友的身份规劝一二。 欧阳文澈自己从不敢放松,他甚至担心,自己会不如一个3岁的小女孩儿。 他永远忘不了在二房院子里,每天早晨软软奶奶的声音,女孩子背书是那么流畅,她背书的样子犹如一个警示,这是三岁小孩都能做到的! 慢慢的,他已经习惯了这种自我暗示。 魏无忌在门外经过禀报,进门施礼, “少主,在下有一事请教。” “先生,敬请直言,无需客套。” “少主,您在王家二房时,可与王家少爷有过交往?” “先生,是指王书礼?” “不!少主,是他的儿子王文栋,你曾给过他什么东西吗?或者说有人曾经给过你什么东西,你送给过王文栋?” “说起来有3个月了吧,当时,二房因为我,搬到了另外的院子居住。 我与王文栋互换了笔架以作纪念。 那个笔架是祖父在我考中秀才时,送给我的礼物,祖父还特意在笔架上挂了一个玉坠儿,提醒我,要品格如玉,做个君子……” 欧阳文澈说到这里,声音突然低了下去,目光放空,望向窗外的远方…… 祖父不在了,自己无法祭拜,自己又无法认祖归宗!自己究竟要隐姓埋名到何时?! .至今,欧阳文澈还下意识觉得,自己还是欧阳家的嫡子嫡孙,欧阳鸿明还是自己的祖父…… 尽管,现在自己认下了魏无极,可从儿时开始的记忆,深深地刻在了骨子里,让自己难以忘怀! 魏无极双手把桃木剑呈给了欧阳文澈。 尽管不知魏先生为何如此做,欧阳文澈还是接过了桃木剑。看了一下,莹润的一个小小的玉坠,随着桃木剑的剑穗儿微微摆动着,欧阳文澈把它拿在手里,凄然的淡笑了一下, “这是魏先生为我寻回来的吗?先生有心了。” “少主,你可知这个玉坠萧昱也有一个。与此几乎毫无二致!” “什么?” 欧阳文澈少有地表现出了惊异。 “先生?!” 于是,魏无极给欧阳文澈讲了萧昱惊马,摔伤时,马鞭飞出,全体护卫按图索骥,都曾看见过玉坠图形。 所以才有今天。风乙队的护卫,看见这个玉坠就觉得眼熟。 欧阳文澈听说,护卫们是在永兴巷9号拿回来的桃木剑,就确定了,那个六七岁的练剑的男孩,应该就是王文栋。 魏无极又把风乙队跟踪王家婢女的事儿,讲了一下。 欧阳文澈不解地问, “先生,您看这些信息说明了什么?” 魏无极低下头想了想,推测道, “应该是这样,王家小姐听说曹家买了两瓮桐油,就让婢女去查,被夜巡的侍卫发现,跟踪后发现曹家两瓮桐油不翼而飞,还偶得了这个玉坠!” “桐油?先生,桐油有什么用?” “先生,你说的小姐,是二房的那个小女孩儿吗?” 云五接话: “主子,是那个文妖,她好像是听她的婢女说,曹家油坊卖给自家两瓮桐油,她好像是发现……” 云五说着说着,嘎然停住了。 “那个文妖分析出桐油可能有问题!那不就是说,他在院子里?往我们东厢房跑,也是觉得我们有问题吗?主子怎么办?” 欧阳文澈并没有往自己身上联想,更没有觉得自己的有安全问题,又问道, “先生,多买桐油有什么可奇怪的吗?” 魏无极幽幽地说, “任何反常都隐含着不可告人,云五,二房的女孩儿有多大了?你们为什么管她叫文妖呢?” “先生,那孩子三四岁的样子,记得我第一次进王家,画成了嬷嬷的样子,她好像一下就发现了,我记得她一直看我,还特意让我抱她,我当时……” 云五深受打击,最后低低的声音说道: “她真是个妖怪。能一下就识破……” 魏无极总算听懂了,护卫怀疑这个女孩儿早已经识破他们所有的花招和诡计。 原来,事情的起因是一个三四岁的女孩儿。 她只是听下人讲,曹家买了不正常量的桐油,就觉得此间有蹊跷,预判出可能有不可告人之事。 于是派自己身边的侍女,前去跟踪和调查。 魏无极想明白后,很想见见,这个被众人称之为文妖的女孩儿。 眼前住在浔阳城里,是为了隐藏行踪,不该理会任何与自己,或者说,与东宫无关的事。 但在同一座城里,如果此事有可能提前预知。对自己不是更有利吗? 第107章 赢了半子 魏无极抬起头,淡淡地说道: “我们可以给王家二房送过去两个人,帮帮他们。” 欧阳文澈摇了摇头,认为此计不妥,但魏无极觉得这事儿很简单,就从这个潜伏的婢女入手。 于是派人去调查武妹的信息。 侍卫们制定了,由风乙队以后负责曹家这件事,不再参加浔阳城巡逻。 魏无极 把风乙队集合起来,单独布置了一番,又单独见了风乙的队长,一切安排妥当。 很快,风乙队全队20人都派了活儿,每个人针对自己要执行的任务行动起来…… 这还是到了浔阳城里,风字头的所有护卫,第一次接到正经的任务。 此时,王瑾怡已经结束了今天复盘对弈,坐在椅子上晃悠着两条小短腿儿,乖乖地喝水。 看母亲把双方的棋子汇入棋罐,然后报出两人各自得了多少目,结果不出所料,王瑾仪能赢母亲了。 刚听到自己赢了半个子,一口水呛住,“咳咳咳……”最后呛的脸色涨红,母亲忙过来给女儿扣背。 奶娘给小姐把眼泪鼻涕都擦了擦,又赶紧取了温水给小姐重新净面。 母亲心疼地抱住女儿,不断的捋顺着后背,感受着女儿气息渐渐平稳下来。 “喝水干嘛不小心?一定要小心!不可以走神!知道吗?!这样很危险。” 王瑾仪心里委屈的一塌糊涂,完全因为过于激动,一时忘乎所以,才让自己现世报了。 哎!宝宝心里苦,宝宝不能说,是因为宝宝太过兴奋造成的。 自己为了围棋棋艺提高,还是用了一些心思的。 再说,仅仅用年龄来衡量,自己这两世加起来,也都30岁了,自己妥妥儿的是你阿姐呀,赢了半个子,其实也没什么可兴奋的,对呀!激动什么劲儿呢?想到这儿,王瑾仪心态彻底平和了。 朱玉去而复返,挑帘进来施礼, “小姐,时辰到了。” 哦,这么快时间就到了吗?王瑾仪三下两下从大椅子上蹭了下来。 “娘亲,我去录书稿了,要给娘亲赚好多的钱。”说着,夸张地给母亲比划着好多钱究竟是多大一捧。 母亲刚刚还担心着女儿呛咳造成的后果,一看孩子又活蹦乱跳的下地了,回身和母亲挥着小手儿出门奔前院去了。 正堂里廊下,王晋来恭敬的站着。 王瑾仪一拐出海棠二门,转进了廊道,一眼就看到王晋来,明白他是来回话的,于是回身冲朱玉耳语了几句,朱玉走过去把人带走了。 王瑾仪身后的奶娘跟的更紧了。 这是又要见外男了,得不错眼珠的盯着,奶娘的使命感上升了。 王瑾仪迈步进了正堂,便见文白早已经到了,正起身见礼。于是莞尔说道, “文白先生,有劳你等了,我们今天有两个事儿要做。” 边说边爬上座椅, “文白先生,我先说前两件事儿,然后我们再录故事。” “是,小姐。” 文白不紧不慢的从书稿里,抽出了几页纸,举在手里。 “这是什么?” 奶娘一见屋里已经再没有婢女了,于是走过去,从文白手里拿过书稿儿。又走到小姐面前,恭恭敬敬的递给小姐。 王瑾仪粗粗的翻开了一下,天呐!这不是高数的推导公式和函数吗? 原来在这么久以前,《九章算术》里就有这么细致的公式推导。 不由得多看了两眼,问道, “文白先生,这能借我看看吗?我可以录下来吗?” 文白笑而不语。 王瑾仪再次请求: “文白先生,我看完以后会完璧归赵。” 文白瞪着眼睛看着小姐, “何谓完璧归赵?” 王瑾仪心想自己在这儿卖弄的结果,就是自己在给自己挖坑,于是干脆说道, “我会原封不动地还给你。” 文白点了点头。 王瑾仪压下此事,继续说道, “是这样,文白先生,出门时需要记录些事情,你会怎么办呢?” “小姐,大凡书生分两种,一种家贫,身边无书童或小厮伺候的,就会自己背着书袋或褡裢,或者提着书箱,如果家里养得起书童,也就有人辅助书生,帮助他拿着文房了!” “文白先生,我是想问你,笔墨纸砚都要带齐了才出门吗?” “小姐,那当然要看做什么,比如说,与友人相会,相约登山,那就得带文房,大家恐怕会有挥毫的热情,不会到时候儿用树枝在地上写吧?” 文白带着几分调侃之意,笑望着不远处的小女孩儿,不知她想着什么。 王瑾仪毫不关心些许的调侃,一心想让他明白自己的做法, “文白先生,如果有一种笔,可以不用带毛笔、砚台、墨条儿,也不用带水,就可以在白纸上书写,而且携带更方便,又能物美价廉,你觉得大家会喜欢吗?” “小姐,你从书上看到的吗?” 王瑾仪想说,这种东西不用书,大部分人只要不怕 辛苦都能做,只是为了自用而自己生产,好像有点儿不值当。 王瑾仪不作声,让文白有些茫然。 问了一句, “小姐,你是有这样的法子吗?” 王瑾仪觉得铺排的已经挺稳妥了,没必要卖关子。 “文白先生,您拿张黄白纸来。” “小姐,我只有白宣。” “先生,你稍等。” 王瑾仪看向奶娘, “奶母,你去厨房取一块木炭,找青玉要几张记账用的黄白纸,……” 奶娘微微摇了摇头, “小姐,我不能离开。” 王瑾仪不解,奶娘为什么不能离开,反射弧太长还没有意识返回。 文白起身, “小姐,我去厨房取炭,再去账房领两张黄白纸,去去就来。” 王瑾仪打量了一下文白,又瞥了一眼奶娘。 文白施礼后,背影消失在门外。 王瑾仪的反射弧儿才刚刚反射完成,有信息在大脑里形成了“外男”。 嗨,对呀!外男,不可单独与外男相处,否则最后把小姐单独留下与外男共处的人,就会受家法的伺候。如果造成不良影响之事,就会直接打死。 王瑾仪默默点了点头,礼法。 这是但凡有点儿家世背景的人家,都会遵从的礼法,这是高于家规的社会准则,谁能不怕? 第108章 寻人启事 更何况奶娘是专业的无影人儿,与自己是绑定的关系,怎么可能在此时,扔下小姐干自己分外的活儿呢? 王瑾仪正腹诽自己的反应迟钝, 朱玉进来了说道: “我把王晋来安排在账房了,文房都准备好了,我怕这边儿忙不过来,就回来了。” 这回总算是想的很周到, “做的很好,你去把青玉找来,然后你到账房把王晋来写好的东西取来。” “小姐,武妹咋没影儿了?你又派她出门了?” “她不是早上在后院儿做活吗?” “小姐,今天她收拾了树枝和后院就没影了。” “知道了,下次她出门,让她找你报备后方可离开,告诉她说是我说的。” 这回朱玉高兴了,眼睛亮亮的,施了礼办事去了。 王瑾仪跳下椅子,在大堂里四下环顾。 这前院的正堂一般是不让后宅的女子来发号施令的,可母亲却给了自己独特的权利。 只有像母亲这种有见识有文化,又对女儿十分疼爱的母亲才会如此。 这几乎是超越时代的决定了。 不一会儿,文白拿着纸,提着小布袋子,悠闲的回了前堂,没等再次施礼,王瑾仪叫住了他, “文白先生,请坐在这里,东西都拿过来。” 说着把茶几上的茶具用托盘儿装了,奶娘有眼色的过来端到了旁边,又回到门边儿站好了。 文白一看,小姐把自己主位上的茶几腾挪出来,就走了过来,把纸和小布袋子都放在桌上,然后恭敬的退了两步,在旁边侍立。 王瑾仪这回迅速想到“外男”,这个词。 “好,等一下!” 话音刚落,青玉进门了, “小姐。” 王瑾仪一见,嗳,终于不是单独接触外男了。 “青玉,来。” 听到小姐唤自己,青玉走到小姐身边,王瑾仪指到着布袋子说, “打开!” 青玉照做,拿出来一看, “这不是木炭吗?” “对,是松碳。烧起来淡淡的,有松脂香,结构很密实,这个炭很不错。”文白说道。 王瑾仪想:自己一时疏忽忘了交代清楚,不过这也能说明问题。 回头看一下文白, “文白先生你也来。” 文白只往前走了一小步,不解的看过来。 “你俩每人用一块炭,把我说的话记在各自的纸上。” 青玉犹豫了一瞬,就照着小姐说的做了。拿了一小块儿炭,取了一张纸,找了一个桌子,坐下等着小姐发话。 文白没动。看着小女孩儿有些欲言又止, “先生,你就坐在这里写。” 不给两人继续胡思乱想的时间,王瑾仪决定开始了。 “春如笑,夏如翠,秋如妆,冬如睡。” 文白不再迟疑,取了一块黑炭块儿,在黄白纸上试了试,写了一串儿深浅不一的字。 见两人都写完了,王瑾仪又说道: “天水山色有无中,九幽波澜动远空。” 见文白对自己的诗句产生兴趣,赶紧打岔。 “青玉,报一组流水账,你俩写出来。” 待两人再次抬头。 “好,现在你爱人二人交换一下,读一下彼此记录的字迹。” 两人交换以后,都认真的读了一遍,文白读完,起身就要回书案边儿上落座。 王瑾仪唤住了他, “文白先生,你等等,我想问一下,你觉得这要作成笔,可行吗?” 王瑾仪看着文白脸上,一闪而过的写着不耐烦,毫不在意, “文白先生,字之所以在纸上能够显现出来,被人看到,不过就是它有深的颜色,与纸形成了明暗对比而已。 碳块儿就有这个特点,只是我们需要改造这个东西,并保持这个特点就好了。” 文白听着女孩振振有词的说道: “先生,从今天开始,我请您按我说的配方去做,试验出最正确的配比,直到可以做成我要的样子。” 王瑾仪走过去,指着碳块儿,道: “现在市场上的碳,按不同种类,单独核定重量。打碎成粉,研磨,再过筛,然后加少量的油灰,加粘土做成,这样……” 王瑾仪指着竹帘上细细的竹篾, “大致这么粗细左右,做成毛笔的长度,外边围上木条儿或竹条儿,然后包裹起来,就成为便捷使用的书写工具了。” 文白听着小女孩儿详细的叙述,脑袋里缓慢的出现了画面,可就是无法与书写的工具联系起来。 脸上现出浓浓的狐疑。 “好吧,小姐。” “青玉,你让采买的在市面上把每种碳都买两斤,然后实报实销,记在我们账上。” 青玉问:“小姐,这么热的天,会有人卖炭吗?” 文白接话: “会有的,那些世家子,偏爱在炎热的夏天吃烤肉、喝酒,这才显得他们活的快活。” “青玉,你可以去下采购单了,现在去厨房看看厨房还有哪几种碳块儿。按固定的重量称来,记好账目,去吧。” 青玉照做,走了。 王瑾仪走过去,用炭块儿在黄白纸上画了个简单的铅笔剖面图和切面图,并分别大约的标上了尺寸。 然后把简图交给文白。 “先生,你刚开始做,我会参加的,直到第一批做成,我都会在。 你们把材料都准备齐以后,以后细化配比时,由你和别人一起工作,我不再参与了,这将由你全权负责。” 看着文白拿着图纸,踯躅着,站了好一阵儿,终于问出了心中最想说的话, “小姐,你觉得这不是小孩子在胡闹吗?” 文白先生,一切花销由我承担,先期你看我是怎么做的,并记录数据,以后你再带人干。直到试验成功。你想试试吗?你愿意参加吗?” “小姐,你不是在开玩笑吧?是真的要做这个东西吗?” 王瑾仪觉得是加持信心的时间到了,否则文白这一副胡闹的表情,一定一定会拖后腿的: “先生,让更多贫困子弟用得起笔,不好吗?我们试一下有何不可?所有费用我出,你只要试一下。” “今天我们录完书稿,你就带人开始干。” 见文白没再反驳, “好,我们现在进行第二件事,你请回吧。” 文白犹犹豫豫就听小姐已经说了, “现在写个寻人启事。” 第109章 单飞没门 “什么?小姐,你说的是什么?” “是这样,写个纸条儿,就是贴到公共告示栏儿,写的内容是寻找失散的亲人。” 这个文白拿手,把图纸放在手边。拿起笔,蘸满了墨,准备就绪。 “寻兄陈智远,因车祸失联,望知情者提供消息,望周知。” 写到此文白等待下文,可万没想到没下文了。 “小姐,你要写清楚相貌、年龄、出事的地点、时间,你还要留下联系的方式和人员名。” 王瑾仪心想,我要知道这些,还寻个毛线,就是啥啥都不知道。 于是没有接话,只是打了个岔, “文白先生,字稍微要大一些,就是这样的字,写三张。” 文白并没再继续追问,为什么不写落款?只是按照小姐要求又写了几份。 交代完,王瑾仪看了看奶娘,奶娘自然地给小姐把水倒好交给小姐,并抽出帕子给小姐蘸了蘸墨黑的小手,又使劲擦了擦,直至放弃了。 确实擦不干净。 王瑾仪把手指捻了捻,发现润滑度差点儿,但是附着的黑色一样不易除掉,挺好,至少有可以做铅笔的第一条件,显色好。 前世不过是用石墨做的铅笔,可特性不过如此,就是利用了黑色的附着性而已。 看看结果最终咋样吧。 王瑾仪一边思考加工过程,边慢慢的一口一口的啜饮着。 文白走过来,把三张写着“寻人启事”的招贴放在茶几上。 “小姐,是这样儿吗?” 王瑾仪自然的地拿起,读了一遍,每一张都仔细地看过,放在身边儿的大椅子上, “好,我们……” 刚说到这里,朱玉拿着两页纸来了,进门看小姐冲自己招着小手儿,唤了一声: “小姐。” 就走了过来,把手里的东西交给小姐,王瑾仪看了一遍后又拿交给朱玉, “朱玉,回去再说。” 其实王晋来查清了,确认了东市、西市门外,各有一处自然形成的招贴墙,无人组织无官府背景,墙面是曾经的荒弃的民宅院落,院中无人居住,大家才敢大胆地用这面墙贴各种信息。 除了这两处以外,南市和北市也有人贴小招贴,却没有这么集中。 路上随处有小小的贴纸。内容繁杂,有什么,为了家中小儿啼哭而专门儿贴的 “……我家有个夜哭郎,过路君子念三遍,一觉睡到大天亮。” 还有“家有沉木,待估,留意者……” 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种类繁多,王晋来把部分小招贴带了回来,王瑾仪大开眼界。 但这些都只是在小巷子里,贴了作用也不大,而且难于管理。 四个城门口的公告栏,却是实实在在的,一般都是专门张贴政令和府衙通告一类。 每天开城前,闭城前和正午时都会由城门官吏,负责大声宣读公告。而且公告张贴时长有明确规定,不贴公告时也可以利用一下吧? 这种地方不让贴个人小招贴,不过,有一种招贴可以贴在公共告示栏背后,就是失物,或招领还有寻人之类。 城门吏都假作不知,并不处分贴条之人也不会故意撕掉。 只是在公告内容结束,刷洗公告墙时就一并被刷洗掉了。 王瑾仪觉得确实挺人性化。 看起来可以利用一下,毕竟城门口是个人流密集,信息流通快的地方。 于是又让文白多写了几个极小的寻人贴。 文白是个标准文人,心里有千万种疑问,也很纳于言。 一会儿的功夫,两个巴掌大的寻人帖一并交给朱玉。 “先送过去吧,照说好的办,问一下用不用花销,让他实报就好了。 至于他今天写的东西,你告诉他,回头我另外通知他。” “你去通知王进来,午时来找文白先生,就这样儿吧,你先去办吧。” 朱玉出了大堂,文白终于还是开口了, “小姐,我还要修习数术,能不能不参加你那个做笔的事?” 王瑾仪眯着眼睛,笑的眉眼弯弯的看着文白, “不可以。 心想:你不干,我怎么找人做详细的记录啊?你是这其中重要的一环,你是不能脱离团队的,小样儿,还想自己单飞!想的美。 文白沉默地回到书桌前。,将文房一样一样收拾干净。 王瑾仪问道, “文白先生,前日我们录的故事整理过了吗?我可以听一下吗?” “文白放好了毛笔,从一摞纸下抽出一叠文稿开始读。 声音清晰而沉稳,从声音中能感到人的性格,这是前世在一本杂志上看到的,一个说法,说人说话的声音是人性格的直接反应。 现在听着文白的朗诵,确实有这种性格和声音有联系的感觉。 文白对书中人物的性格、外貌、武功招式都详尽的重新修改过了,话本子的第一部分就这样完美告一段落。 两人开始继续录话本子的第二部分。 按理说,第二部分照原着描写,就是韦小宝混进宫,开始…… 文白把笔直接放下, “小姐,这不可能,宫廷管理森严,另外有关宫廷内容,还请你慎重。” 王瑾仪觉得自己有些忘乎所以了,以为还是在前世。 这个皇权至上的时代,要想与宫廷之事有联系,而且还想污蔑公主,勾引太监,纯纯的是嫌活的太舒心了,不要死的太痛快。 哎呀!疏忽,疏忽。 王瑾仪没法说自己是一时顺嘴了,就按韦小宝的故事线走了,于是想了想,还是接着走基督山复仇的路吧。 那还是比较稳妥的,于是过后故事就顺利多了,一路写到了午时。 王北来已经在堂外等了。 奶娘通报了一声, “小姐,过午了。” 王瑾仪才注意到,滴漏的刻度显示午时已经过了一刻,青玉也把小布袋装的碳都堆放在堂下。 王瑾仪便直接在廊下解说给文白和王北来。 “这几种碳要记重量,记清是哪一种碳,然后分别研磨成灰,再过筛,分别存放在不同的陶罐里。 一定要用标签儿标记好,一定要封严,避火!” 王北来和文白施礼后提着小布袋子要走,王瑾仪突然想到,关于粉尘易燃易爆的事儿,高声喊道:“站住!回啦!” 第110章 注意粉尘 文白二人疑惑地回头。 “有一件事儿,我要提醒你们一下,碾细成灰的过程,不可以在封闭的空间里作! 最好是在室外,有流水经过的地方是最好了,不要急着干活儿,先把场地找好,看看哪个跨院儿里更适合这个条件。” 说完想了想,见青玉一直默默的地站在旁边不言不语,就说, “青玉带着他俩先去二门那儿等一会儿青儿吧,让青儿帮忙找一个地方。 记着,最好离库房远,而且有流水经过的地方。 尤其记住要找到陶罐储存这些碳粉。” 王瑾仪发现似乎要嘱托的太多,你就说,你怎么给他俩讲,粉尘易燃易爆这个危险程度呢?这个事儿真的不怎么好解释。 王北来接话了, “小姐,我知道这些个粉尘最容易起火球了。 我记得小时候,庄子上用水车碾米碾面的时候,都把磨坊建在小溪上或在小溪边,而且磨房必须要两面开门,一面临溪的只能砌半壁墙。 老人们都提醒家里的孩子们,不许去磨坊玩儿,说很危险,容易起火球。” 原来自己瞎操心了。 磨坊与粮食作物几乎相伴而生,人们早就发现了粉尘的可怕,大量粉尘集聚,只要浓度达到,就极其危险! “对!要有水,要有流水的地方,洗衣房!家里的洗衣房的院子里,恐怕最适合做这个事儿了。” “去和青儿打个招呼,就说洗衣房的院子,我们想用一下。” 王瑾仪看着提着碳块儿的两个人,随着青玉去洗衣房的跨院。 自己把王晋来写好的几页纸,卷了卷夹在腋下,穿过海棠门回自己西屋,开始艰苦的习字大业。 为了不给王氏族人拖后腿,至少得写的不太差,或者说能看得过去吧。 前世母亲曾经送自己去书法班儿学习过,老师还说,习书法,练的是能不能沉下心来。 太小的孩子除非天生适合习字,否则应等到一个人心性平和练字最好,否则那燃烧的小宇宙和老祖宗的凝神提气正好相反,即使有开始也难以坚持。 练字就是需要时间,需要坚持。 那些说自己几天就能练成书法家的人,那都是神仙。 过去自己就是沉不下气,现在论年龄也不小了,对!两世加一起年龄确实不小了,心理也成熟了,还有时间。 一边儿想一边儿写,《三字经》抄写的一个时辰结束了。 青玉灰扑扑地回来了。 王瑾仪觉得自己也没别的办法,现在是初期阶段,只能如此,纯纯的手工作坊,还没有应手的设备,条件简陋啊! “青玉,现在进行到哪一步了?” “小姐,要到过筛了。得过的那么细,好像一天完成不了,估计至少得2天才能完成。” “好,告诉他们今天不干了,明天午后接着干,然后让家里采买的人出去再买一些陶罐回来。另外再买些粘土,不用多买,把知道的粘土各买一点就行。” 奶娘在一边做着针线活儿,一边说, “粘土还要买,小姐那东西东山窑口那片,山上有的是,黏土让人去挖点儿回来,还用钱买?” 王瑾仪转身伏在椅子的靠背上问: “奶母,那个黏土可以随便儿挖吗?山是无主的吗?” “哎呀,这我还没听说,不知道有没有主家,那我就不清楚了,小姐,你让人去打听一下呀,真的,要是有主山还真不能随便挖。” 王瑾仪把头靠在椅子背上,涉及到出府办事儿,要请母亲示下,才好进行下一步,想到文白的身份出不了城,那这个事儿还得是王晋来和王北来去办。 确实需要考察一下,这粘土毕竟是原材料啊。 “青玉,你先去送信,回来洗漱一下吧,然后看到朱玉就让她回来一下……” 朱玉应声而入,手里拿着巡视各处人员名单走进来, “小姐,我在门外就听到你找我。” 王瑾仪觉得这就是说朱玉,朱玉到。这是一个好兆头。 于是,把想明天让王晋来带着王北来,去城外东山,看看有没有粘土的事儿说了。让她去请母亲个示下。 没等王瑾仪交代完,朱玉开口了, “小姐,你得去和夫人说一下,出府城得去报备,不能这么随意的!” 是这样的吗?王瑾仪心想。 久违的给自己演示,傻呵呵的小人儿,又急着从心门里往外挤,然后迈着悠悠然的步子,走出来,再一次翻着白眼儿,表示着自己是傻呵呵。 王瑾仪打了个冷战!对呀!这是个信息传播速度慢,而对人员管理极为严格的年代,自己竟然忘记了,忘记了属地管辖,。 “奶娘那个东西在城外,还用报备吗?” “小姐,那里好像归南山县地界管。” “那大概有多远呢?” “好像得有100来里路吧,怎么的也得有2天才能赶回来,出了管辖地界就得报备。不过,究竟怎么办我可不知道了,你还得问问夫人。” “小姐,官府的事儿可不能马虎了。” 屋里几人都觉得出门要谨慎,毕竟是走的太远了!得走百十来里路呢。 王瑾仪暗暗核算了一下,也就是五十公里左右,开车一脚油门,地铁从城东到城西的距离,几块钱儿的票价就能搞定的事儿,好吧,太远了!对这个时代来说太远了!毕竟交通工具不同。 挥退了朱玉,让青玉去通知文白两人休息。 王瑾仪想了一下,对奶娘说, “奶母,你能做几个这样的布面罩吗?” 王瑾仪在纸上简单的勾画了,三角形面巾和抽绳式脖套。 奶娘抬头看了一眼,悠悠地说: “这是个什么?这有什么做头儿,就是剪块布缝一缝的东西,小姐要几个?” “奶母,我们有窗纱吗?用那个缝更透气,还便于携带,不过要做的大方点,不能太短了。主要是起隔尘作用。” 于是王瑾仪详细地给奶娘讲解了它的作用,发现奶娘眼睛里闪着无数的小星星,看着小姐,王瑾仪觉得这东西看起来做对了。 第111章 苦肉计 一会儿做好了让青玉试戴一下,看看是不是真的很实用。 王瑾仪想着,自己出门到母亲门前,轻唤了一声, “娘亲,我是锦儿。” 青儿推门笑迎小姐进门,问道, “小姐,你身边儿的人呢?” 都在忙。这是实话,现在连刚刚到自己身边的王进来,武妹都忙起来了。 母亲今天难得没看账,快速地将笔端的墨用尽,把毛笔轻放在砚台边上。 又擦过手,拉着女儿上了自己坐的座椅。 “瑾儿,忙什么呢?听青儿说,要做什么新东西,连文白你都用上了?不像是要写话本子呀?” 母亲试探女儿的动向,王瑾仪歪着头笑吟吟的开口了, “娘亲,你说有一种笔,要是既好携带又廉价,会不会推动大众学写字?” “有这种东西吗?如果是真的,会起一定作用。 不过最重要的推动民风,要在民众中推文,才能使习字成为社会风气。” 母亲看了看女儿稚气未脱的脸,停下了审视。 觉得这么正式的话题,小孩子可能听不懂。 王瑾仪眨了眨迷蒙的大眼睛,心想:别低估你身边小孩子的理解能力。 “娘亲,我想找一种粘土,不知道哪里有呢?” “做什么用啊?” “就是把碳灰粘在一起。” “你可以用糯米浆,也可以在城外买陶泥,还可以用鱼胶。” “娘亲,你帮我好吗?这些我都需要,你可以让人买来吗? 娘亲,现在用量少,如果做成功了会用很多。 粘土现在用量少,有一背篓就足够了,不过真能做成功,恐怕用的会很多。” “好!娘亲,帮我的瑾儿找来这些东西,你做这个东西的时候,让娘亲也参加行吗?” “好啊,娘亲,我上次说想要打听东市、西市贴纸贴的墙,占用的那块地皮,娘亲问了吗?” “瑾儿这件事儿还是再等等吧。等祖父和父亲把元丰茂的事儿处理好了,我们再说行吗?” 是啊,母亲还有个精神负担,没有处理掉,常香儿挖坑故意设计卖给母亲元丰茂,到现在还没有解决…… 恐怕经母亲手买下,贴招的墙所在的建筑,不太可能! 现在还嫌泰升米铺赚钱吗?因为买铺子自己至今还欠着账上一千多两银子呢…… 想着心事,回屋后,王瑾仪把面罩调整了一下,演示给青玉看,并让她每天发给研磨碳灰的人,自己得抓紧搞钱了。 写话本子是一个项目但周期太长。泰升米铺盈利缓慢利润缓慢增长。新买的问题店铺原元丰茂,年租金有百十两。但离还上买铺子的一千五百两真的差的太远了。 新开辟的项目,作铅笔刚刚起步,开始制作需要,还在试验配方,什么时候能够变现还不知道…… 房门无声地被推开了,武妹轻手轻脚的地挪了进来,慢慢地蹭到小姐书桌边,王瑾仪好奇今天五妹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结果儿当看到五妹脸上的伤和身上的血迹,大吃一惊。 “出什么事了?” 武妹支支吾吾了一会儿,终于说出了今天出门以后的遭遇。 今天,干完后院儿的清扫活计。五妹早早就收拾妥当,准备早一点出门,看看曹家究竟每天能卖多少油。 还记挂着那两大瓮油的去向,于是抓紧了时间背上自己的小包裹,顺着清运垃圾的后门儿出了府。 这是武妹第一次,从门口走出永兴巷9号的宅子,自己本是觉得今天时间早,可以早些行动,去暗巷换好了衣服拿上一个破碗,拖着一双破草鞋,就准备去开辟自己的第二职业了。 本打算到曹记油坊对个去蹲守,穿街过巷往油坊走。 可刚刚转过街角,忽然不知从哪里来了辆马车,就像准备好了,等着撞自己一样,直直的冲自己撞来,好巧不巧,一个跟自己一样穿着破烂麻衣的女孩儿与武妹擦肩而过时,一起被马车撞倒,两人都被撞了出去,摔成一堆。 武妹正压在那个女孩儿身上,眼见那个女孩儿胳膊擦破了皮,膝盖上有大片的血痕,麻质面料的裤腿儿里不断流血。 武妹赶紧搀扶女孩,可女孩子站也站不住,弯着腰,身子晃动着。 武妹刚要上前把人背起来,却听赶车的人甩着鞭子骂人, “什么狗东西,胆敢挡老子的车,滚开!” 武妹气不打一处来,武妹心想:这是哪来的狂徒,口气真是大的没边儿了。 要说王家也曾经是官居三品的人家,府里不管是哪个主子,见到下人都是微笑的,从没听说过这种重话,府里下人都能得到应有的尊重。 这一出门碰到了什么玩意儿! 武妹把两个袖子往上一撸,刚要开口,就听一个姑娘从远处跑来大喊, “大妹,大妹,你怎么了?怎么出了这么多血?” 然后回头就冲着车夫喊道, “你为什么欺负弱女子?你是谁家的下人?你的主子是这样教育你们的吗?” 周围围观的众人七嘴八舌,武妹一见更是义愤填膺,当即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车夫骂开了: “你这个欺软怕硬的狗东西,一心只会狗眼看人低,你天生就是个做奴才的命,自己还是个奴才,居然就看不起旁人。谁给你的胆子?” 车夫毫不示弱,边骂车前的姑娘们,边挥起鞭子就准备赶人。 只见后来的姑娘上前,一下就护住了武妹和自己家的妹妹,生生地挨了一鞭子,身上的麻衣立刻抽出了一条长长的口子,里衣都露出来了。 武妹上前将人抱住,避免被人看了去。 大妹也上前抱住了姐姐,两人哭作一团。 武妹简直不可置信,指着车夫道: “你若是赔钱就算罢了,否则今天姑奶奶教你怎么作人!” 车夫狂傲的说: “你能咋样教我做人?” 武妹觉得这个该死的奴才,看不起穷人真的可笑,他不是个奴才吗?还看不起良民,哼!对呀,自己也是奴籍,打人可以,就是王家知道了,会不会动家法来管教自己呢? 豁出去了,武妹二话不说垫步上前,身后的姑娘一把将人抱住。 第112章 纯善 大喊:“姑娘,姑娘三思啊!” 车夫毫不示弱,马鞭又甩了起来,啪啪几下将抱住武妹的姑娘,抽的衣服都飞了起来,几条血痕明显显现出来,武妹简直都要气疯了, “你别走,本姑娘今天与你势不两立。” 这时身边有人站了出来,指责车夫仗势欺人,结果成了乱战和打嘴仗,武妹完全插不上嘴。 车夫被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反而是三个姑娘被隔在了人群之外。 好心的妇人含着泪帮忙扶着人,还有人指着街对过: “那边儿有个草药铺子,先去看看伤吧!” 大多妇人都敢怒不敢言,又都善心,只能尽心帮忙扶人。 大妹却执意说“姐,咱回家吧,我没事儿,回家养养就好了。” 武妹内心气愤到了极点,又觉得自己欠了姐妹俩人的人情,蹲下身背起腿上流血的妹妹,随着抱紧外衣的姐姐往巷子里走。 巷子越走越窄,越走越深,巷子里的房子看着,越来越矮,街道也越来越脏,武妹已经无法忍受这股气味了,只是勉强忍耐着,背着受伤的女孩走进了一个小院子。 院子里只有一个草棚子,看着特别旧。棚子外没外墙,好像是刚刚扎好的篱笆,看起来极其简陋,篱笆稀疏也没什么用,看着不怎么安全。 武妹从小生活在浔阳城内,第一次发现,原来浔阳城里还有这样的地方,还有人过着这样的日子。 自己过去总觉得自己那么努力,过的不咋样,现在觉得自己有点身在福中不知福。 这草棚子里有个木板床,两个简单的铺盖都很整齐,也算看得过去。 这俩姐妹穿的这么粗陋,可铺盖却齐全整洁,这想法没在姐武妹脑袋里停留一秒,就被大妹裤子里流出的血迹惊住。 大妹露在裤腿外的脚和腿全都被血湿透了,看起来甚是吓人。 武妹想着,自己这是把人家腿给压断了。 于是自然而然地从身上翻找着,小姐给的活动经费,把50个铜板放在桌上,姐姐坚决不收,大妹疼得捂住腿不吭声,武妹铁了心想帮这姐妹俩。 最后姐姐不好意思地接了钱,出门给大妹烧水处理伤口。 武妹一看,用水处理伤口那哪行啊,咋也得买点草药处理一下,或者找个郎中吧! 可自己没钱了,只好转回来寻小姐帮忙,至少得知道小姐的态度是啥呀。 王瑾仪听完武妹的讲述,确实气愤,要说能有这样的奴才,完全能推断出他家的主子,是个什么德行。 “武妹,你看清那是谁家的马车了吗?” “小姐当时情急,一时没来得及看,可我记住了那家的车夫,他就是化成灰我也不会忘!我绝对忘不了他的狗样子。” 咦?怎么回事儿?过了刚刚大脑充血的气愤劲,现在想起来,那个车夫好像又年轻又硬朗的样子。 武妹使劲儿眨了眨眼睛。 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对着一个欺负弱小,还不知天高地厚的狗东西,怎么能生出这么个觉得?怎么可能觉得这人还长得不错呢? 该死!自己这是怎么回事儿?武妹鄙夷自己。 很快武妹做出了决定,跟小姐请求道: “小姐,我想支月钱。” “武妹,你想帮大妹治伤是吗?” “小姐,她的伤有一部分是我造成的,我得负责,我虽然是个奴才,可是我,我有良心。” 王瑾仪觉得自己当初,挑了一个满府里都不看好的粗使丫头,到自己身边,就是这人心有正义,有良知,这是人品中极为难得的部分! 人的品质很难培养,这种品质是与生俱来的,这类人会善待自己身边的人,这种品质极为可贵,王瑾仪觉得自己恰巧心存正义,所以更看重这样的人。 王瑾仪拿起手边的毛笔,刷刷点点,用自己东倒西歪的字,写了个小纸条儿,虽然字不好看,但能看懂,是个借条儿。 然后放下笔,读道: “今有武妹,因故借二房小姐:王瑾仪纹银三两,日后从月钱、赏钱、奖钱中扣除。借钱人武妹。你还要加上别的吗?” “小姐,我没想出加什么。” 武妹说着将食指沾在墨汁里,甩掉多余的墨汁,按在纸条上, “小姐在哪儿领钱?” 王瑾仪看着急急忙忙的武妹,拿着纸条就要走,摇着头喊道, “武妹,你回来,你没有告退。” 武妹发现自己好像确实没有告退,就准备往外跑,老老实实地回到小姐面前, “小姐,武妹告退了。” 王瑾仪眯了眯眼睛,这个人心思单纯,可内心纯良, “武妹,你受伤了?” 直到这时,武妹才发现从事发至此时,自己都忘了,看看自己是不是受伤了,于是活动了一下胳膊、腿, “小姐,我好像没受伤。” “武妹。” 王瑾仪招了招小手: “来。” 武妹低下头,王瑾仪轻轻指了指武妹的额头和面颊, “这里疼吗?已经青肿了。” “我没有感觉,大概不重吧!” “已经淤血了!你可以和那两个姐妹一起去看伤,你的这份伤药,由本小姐出,你只要实报就好,回来和青玉报账,把开药的单子带回来,交给青玉记一下。” 武妹内心一阵感动,万没想到,自家这个看着就是个小不点的小姐,做事儿这么细心。 真真地被感动了,不由得鼻子有些发酸,眼睛里突然就涌起了潮潮的东西,鼻涕都不听使唤地流出来了。 王瑾仪慌忙找纸,这里没有一次性的纸巾,更不可能浪费书写的纸张。 于是,从衣襟上扯下一个小小的花手帕,递给武妹, “你受气了,主子知道是别人不好,不是你的错,你要助人,想法是对的,也要照顾好自己,以后一定小心!好了,把自己的事儿要办好。” “小姐,是!奴婢下去了。” 武妹接过小姐那块还没有自己手掌大的小手帕,手帕上还有绣纹 ,小小的一方手帕,被武妹拿在手里,情绪不知应该怎么说,就是难以抑制。 从 被马车撞倒到现在,小姐是那个最关心自己的人,也是唯一一个把自己当人看的主子。 “小姐,奴婢真走了!” 第113章 赚钱大业 王瑾仪关切地道:“好,以后一定小心,保护好自己!去办事吧。” 武妹转身,眼泪从眼角无声地流了下来。小姐真是个好人,难得的好人! 武妹用手擦去眼角的泪,抽了抽鼻子去找青玉了。 王瑾仪现在,越来越有赚钱的紧迫感,手下的一帮人得养着,如果需要把寻人的大业再扩大一些,最好在周边更大的范围内贴寻人贴,还要派人定期维护,这这些需要人,还需要钱呀! 但如果铺的这么大,这么做是不是有点儿得不偿失?自己得想一个新的办法! 王瑾仪筹划着下一步的计划。 武妹领了三两银子,又给青玉按了个手印,把小姐的条子也给了青玉。 临出门,想起还没吃饭,回厨房领自己的吃食,稀的拿不走,就和厨房商量着多拿了一个馍,然后用干净的布包裹好,又要了一块咸菜,匆匆忙忙出府了。 武妹帮人心切,在街上穿街过巷匆匆而行,一点也没发现身后一直有一条尾巴,这条尾巴就是自己试图帮助的姐姐。 武妹刚一走进草棚外的栅栏,屋里有人问, “是谁?姐,是你吗?” 武妹急忙回话 “是我,我借到钱了,我带你们姐妹去看伤!” 着急地大步进了屋子,看到大妹靠在床头,已经换洗过了,腿上也绑着布条儿,人看着也没那么狼狈了,只是脚腕上的血迹还依稀可见。 武妹问, “看过伤了怎么样?伤没伤到骨头?还有哪儿不对劲儿的?要不要再去看看?” 大妹拘谨的笑了笑, “不了,这样就挺好了, 我在家养伤,已经没办法赚生活费了,不能再花钱了!” “我借到钱了,我带你去看伤!走……” 武妹上前就要背人,门口姐姐走进来, “这位姑娘,我们非亲非故,你一直在帮我们姐妹两个,不知道如何感谢你才好。” 说着就要施礼,武妹连忙上前制止住,三个姑娘觉得彼此有缘,互相自我介绍了一下,才知道姐姐叫风姐,妹妹叫风妹。 武妹心想:还是自己家的名字起的靠谱,这家起的这叫什么名字?疯了的妹妹和疯的姐姐的…… 看着风姐忙的脑袋上都是汗,武妹掏出小姐的帕子,递给风姐擦汗, “这是我家小姐的,她听说了这件事,准许我先借钱带你们去看伤。” 风姐为难地说: “我妹妹现在腿伤了,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在这家里闲待着,我现在又没有营生……” 她说完就一直看着武妹,武妹动了恻隐之心, “你们能帮我个忙吗?如果你们帮我,别的不敢说,我可以把我的月钱分一半给你们,这样你们也能贴补一下。” 风姐不好意思地说的: “那你不就没有月钱了?这怎么好呢?我还是能做事的,我从小跟爹爹学了些拳脚功夫,我能去镖局或者去牙行,看看有没有人家雇武婢。” 武妹一听, “太好了!我试一下你的功夫,如果可以,你们来帮我。” 武妹坚决地把三两银子都留给姐妹俩,然后约好天黑在街口碰头。 武妹急急忙忙跑去暗巷,检查自己的东西,都在,自己要饭的破碗被马车撞碎了, 得重新找个要饭的家伙,自己跑了半个下午,油坊大概都上门板了。 武妹赶紧捡了半个破瓦罐,修了修,也能当个要饭的钵用。 加快脚步奔着油坊街上来了,跟了武妹一路的风姐看了武妹的位置,忽然发现油坊里似乎有人在观察武妹,居然是油坊的掌柜。 掌柜的借着出门在店门前洒水的功夫,还假作没事一样,特意看了看武妹的位置,风姐心下一惊,武妹暴露了! 暴露?!那说明这个掌柜警觉了,这恰恰说明油坊有问题。正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武妹在街角面对这边,沿街有一趟商铺,为什么只有他家的人警觉? 他们担心对面有人观察这个油坊! 这个油坊有问题是一定了,只是,是哪一种问题就不得而知了。 风姐没停留,返身回了草棚。风妹已经不在了,回去汇报情况。风姐迅速的为晚上的行动做准备。 武妹还什么都不知道,等着夕阳西下,最后太阳没入云层,月亮都出来了。 只剩下最后一家,对面没关店的铺子,就是曹家油房还没有上门板。 曹记这么晚还不关门? 武妹心想:今天还没看到一个进店买油的顾客,就要到和风姐约定的时间了,只能拿上半个破瓦罐往暗巷里走去。 刚进暗巷,后面跟进来了一个人,二话不说,上来就从身后,要捂武妹的嘴。 武妹一矮身,微一侧身一肘击中来人的肋窝,然后快速将人一个过肩摔,狠狠的摔倒在地,可来人却落地没有倒下,而是反身一脚踹中了武妹的腹部,武妹没有提防,结结实实挨了一脚,一连蹬蹬蹬向后退了几步。 从暗巷里被踹了出来,武妹的破瓦罐又摔的粉碎,浑身滚满了尘土,发丝散落,人也浑身狼狈。 来人指着武妹嚣张地放言, “狗东西,下次再见到你,打断你的狗腿。” .武妹趴在地下,微微抬头,透过散乱的发丝,发现出手伤自己的人,居然是油坊的伙计,武妹捂着被打的发疼的肚子,发出低低的呻吟,不断倒抽着冷气“嘶”…… 伙计指着武妹发出警告:“别再让我看见你了,否则要你的小命!呸。” 油坊伙计在暗巷里转了一圈,没什么发现。 看着趴在地上不动的武妹吐了一口口水,愤愤的离去。 五妹趔趄着扶着墙爬了起来,靠着墙缓了缓,恢复了一下,感觉着浑身的疼痛。 这个伙计是直来直去的招式,但力度极大,自己与对方对上,没什么胜算。 看起来小姐猜的确实没错,油坊有问题,自己在街对面要饭,与他家有何关系?却招来黑手和驱逐,原因明显,就是这个店担心被人盯上。 多亏自己今天早早换好了这身儿破衣! 第114章 蚕与黄雀 经过与风家姐妹被车夫责难,衣服看起来更破更旧,草鞋都跑飞边了,确实有几分街上乞丐的样子。 武妹提了提气,试了试,武妹重新走进暗巷,发现自己的小包裹安然无恙的塞在墙角, 多亏没被发现,武妹觉得真是万幸,那个伙计没找到自己的包裹,否则从自己藏着的包裹里,一旦翻出衣服就能看出自己是个婢女,那就坏了。 这恐怕会连累上王家,连累上小姐,不用说人家马上就能猜出自己是个探子! 现在想想,这个曹家的油坊确实古怪! 武妹忍着身上的疼痛,做着打算,不能放过他们,既然自己不能再来,正好风妹受伤了,就让风妹替自己来看着这油坊。 他家的生意一定要查清! 别说那两瓮油没找到,就是被他家白白打了这么一顿,也得好好把事情查清。 武妹边想着,忍着阵阵抽痛,把衣服换好,扎好黑色面巾,天已经黑下来了。 武妹沿着墙根向着约定的街口靠近,远远的就见风姐站在街口的夜色中,一个人完全暴露在行人的视线里。 武妹心里叹息一声,恐怕以后得多照顾一下,否则别拉了自己的后腿。 风姐感觉到武妹靠近,假装是四下张望中看到了武妹,走进了街边墙下黑影中,故作吃惊的问: “你受伤了,我扶你回我家坐坐吧!” “不不不,我们有事儿要办,天黑了,得赶紧走。” 在武妹的坚持下,风姐搀扶着五妹穿过几个巷子,绕到曹家墙下。 武妹为难了,今天自己越过这道墙有些吃力,风姐提议, “武妹,你告诉我要干什么,我替你去,你就在这里等我。” 武妹捂着被踹疼的肚子,抽了抽凉气。 心想:多亏自己今天帮了风家姐妹俩,否则小姐交代自己的这点事,也办不好! 武妹心里憋着一口气,一定要把曹家油坊的事查的清清楚楚,否则都对不起,白白挨的这通打! 越想越觉得忍不下这口气。 “你帮我一下,我要进去。” 风姐并没有阻拦,帮着武妹,连拉带拽的几次,都差那么一点越不过墙头。 风姐也没力气了,武妹也干脆放弃了。 于是,两个姑娘坐在墙根下的黑影里,武妹把身上揣着的馍馍拿出来,分给风姐,风姐迟疑着了,最后揣在怀里: “你吃吧,吃完东西好干活……” 之后,武妹把自己听买油的老太太发现曹家费油,然后又发现曹家的两大瓮游不翼而飞的事儿。讲了,然后一直盯着风姐, “你还不明白吧?曹家这油坊有问题,可不知道这桐油都用到哪儿去了。” 看着风姐姐不发一言地默默的地听着,直接说:“就是查一下他家,用那么多桐油都干啥了?!” 风姐重重的地点了点头,把怀里的窝窝又揣了揣。 “武妹,就是进去找桐油放哪儿,对吗?那我去,你别乱走了,一会儿我出来,我们一起回家。” “记得天亮之前一定要出来,咱俩就得离开这儿。” 风姐沉默地点了点头。助跑了几步,在墙上跺了几脚,越墙而进曹家。 武妹看着点了点头,看着凤姐的功夫跟自己差不多,应该不会有啥问题。 武妹躲在墙根下,吃着窝窝啃着咸菜,心中庆幸。 风姐费劲越过墙后,只在墙下稍作停歇,即提起飞身上了院中大树,潜下身影调整着呼吸,静静地等待着。 随着天色黑透,三道身影飘落进院,凤姐轻身飞下大树,四人只用手势互相通报了情况。 四人分散开来,风姐按武妹说的,曹家跨院几乎已经全都搜过了,那两罐罐桐油就是找不到,于是直奔了主院而来。 站在主院墙外,感受着院子里巡逻队规律的脚步声,听着至少有10数人。一共有两队,相对而行,不停地在院子里来回巡逻。 难怪武妹不敢到上房院子来找,看起来自己判断准确,不论有没有桐油曹家主院,如临大敌的阵势绝不是做样子,而是确实保护着什么东西。 风姐围着院墙转了一圈,后院院墙突然变高,诡异的安静。 风姐又回到最初能听到巡逻的院墙下,提气抬腿,无声地跃上了院墙,俯下身子,墙头上插了木质尖刺,凤姐像猫一样在尖刺之间。稳稳落脚,在巡逻的间隙飘落进院。 尾随着巡逻队在院子里转了两圈,发现两支巡逻队走过后院时, 都会刻意避开高高的院墙下的一块荒地。 然后,穿过后院廊桥,再绕行回来,他们似乎在院墙下设了机关,所以并不往那儿去。 可保护的范围有些奇怪。居然把后花园的假山和湖泊,都包括进去了。 风姐靠近假山,这是个极易隐藏身形的地方,所以靠着假山石隐藏了身形,为了把自己的影子也隐藏进去,于是慢慢的绕着假山找着最佳的隐藏位置。 就在这时,却隐隐闻到空气里,有淡淡的燃烧铜油产生的刺鼻气味,味道很淡很淡,但一定有。 风姐四下闻了好久,确定了桐油味道就是从假山里传出来的。 假山边儿上有一处草坡,往前是个水景。 有一潭池水,这是一个10丈许的一片小小的湖面,水面波澜不兴,匍匐在草地上,试了一下水深,一颗不大的石子轻轻坠入水中,听不到石头落地的声音。 无法判定水深,也就不能轻易下水去探查。于是,又错过巡逻队,返回到了风蚀的假山下。 假山是风蚀太湖石组成的造景。风姐利用两个巡逻队穿插而过的间隙,站起身围着假山又转了两圈,更加确定刚刚闻到的刺鼻气味,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于是,干脆提气跃上假山山顶,从上方往下看,能看出这是三块独立的太湖石堆叠而成的假山,而刺鼻的气味正是从这石缝中传出来的。 风姐身上抽出匕首,摸索着找到气味放出的地方,试图撬开石块,结果风蚀的石块轻轻一撬就掉了一片儿,风姐顺手放在腰间的小口袋里,继续摸索…… 第115章 假山裂开 还不等找到气味散发的出口,突然,听到有机械缓缓移动的声音。 假山居然晃动着裂开了,透出一道光线,石山里露出了几只火把。 风姐迅速越下假山,翻滚着下了水塘,扒住池塘边沿,只将眼睛露出来水面,向外观察着动静。 几个人举着冒烟的火把,引着后面的人走出来,无声地往正院上房去了。 风姐看着人影都消失了,才爬出水池,把身上的湿衣服下摆握在手里拧干,把裤脚如法炮制,把一双特制的短靴脱下来,把水倒净,把靴绳对系后,把靴子直接挎在脖子上,她惊奇的地发现,自己的布袜子似乎变了颜色,在夜色里发着诡异的反光。 专业素养提醒着风姐,此地不宜久留,风姐将湿透的布袜一脱掖进靴筒,一路提气飞身快速出了正院,来到了约好的树下。 另三人早已等候在不同的树影里,一见风姐发丝带水,一个女子拉下了面巾,此人原来是风妹 :“怎么回事儿?!” “有情况。得留下一个人替我扫尾,这一路恐怕我留了痕迹。” “我留下,你们先走,说清路线。” 凤姐交代清楚,刚刚在正院所走的路线,尤其交代了假山和池塘。 三人立刻分开出府。 武妹又见到凤姐时,吓了一跳, “你掉湖里了?没事儿吧?” “我没事儿,咱们走吧,回去再说。” 俩人在黑夜的掩护下,快速离开了曹家的墙根,利用房屋的暗影做掩护,快速地回到风家草棚。 草棚周围各家都在沉睡中,只有鸣蝉不停,进了草棚二人不敢掌灯,只是悄悄低语。 这会儿,武妹才知道风姐替自己找那两瓮油,贸然进了正院,为躲巡逻队潜进池塘,今日浑身湿透只好先撤回来。 两人又约好明天再去,武妹见今天只能如此,自己也得回去报告。 武妹觉得自己的脸有些胀,肚子也痛,身上好像还有擦伤,就请风妹明天帮自己去曹家油坊,查清每天销量,风姐满口答应。 武妹在夜色中穿街过巷,进入暗巷取了包裹,回永兴巷9号。 武妹忍着疼痛跳进院子。估算着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天就亮了,于是坐到后院的青石上开始打盹。 更鼓响起,王文栋收拾停当,到后院来了。 咦?公子怎么奔着林边来了? 武妹觉得躲也来不及了,索性没动。与公子面面相觑时,王文栋看着,鼻青脸肿坐在后院树林子里的扫地丫头,问道, “你这个时候儿怎么不睡觉?在这里干什么?” “公子我起早了,想来这里整理落叶,天太黑绊倒了,我在这坐着歇一歇,一会儿我再干活。” 你去领点伤药抹一抹,看着有些严重哦,这样恐怕不行,你现在归哪里管呢?” “我是小姐的人。” “一会儿我跟瑾儿说,给你请个假,你恐怕得歇一歇了,去看看郎中吧!” 王文栋好心地劝慰着,专心地开始寻自己的桃木剑。 “ 哎?怎么昨天就插在这里,咋没有呢?” 王文栋自言自语,围着树林边来回地找了几遍,没找到。 “你昨日收拾落叶,看到后园子里有一把这么长的桃木剑吗?” 王文栋边说边比给武妹,那把剑的长短,武妹认真地回想着,摇了摇头: “只有枯树枝和落叶,没发现有桃木剑。” 王文栋一见这边没有折返回房间。 单说武妹见公子走了,抚摸着自己的脸,心想:看起来确实有点儿严重啊! 以后白天,自己恐怕没法再去曹记油坊蹲守了,只能让风家姐妹帮忙,得跟小姐说一声。天光大亮后,武妹继续坚持着收拾后园子…… 王瑾仪带着薄汗起床,感受着天越来越闷热,算计着各处贴了寻人启事后,还可以做点什么。 奶娘看小姐起床,就一言不发地垂着头揉着眼睛,以为小姐没太睡醒,就投了一个凉帕子,轻轻地给小姐擦了擦脸,擦了擦手。 王瑾仪被凉意激醒。自己心里也似乎进了一丝凉气,告诉自己:别急,先把浔阳府做到人尽皆知,让更多的人知道“夜空中的星”。 然后再往浔阳府外的各个县,推出去…… 就这么定了,只是要快。 王瑾仪想着,奶娘已经给自己换好了今日的常服,照镜子看了看:松石青色的小衫,杏色轻罗裙,头上双丫髻,因为天气太热已经变成了两个毛茸茸的小揪揪。 美美的一天又开始了! 镜子里,武妹站在门边垂着头,王瑾怡从凳子上跳下,过去拉住五妹的手, “你怎么看着比昨天更重了?武妹,又发生什么了?难道被人发现了?” 王瑾仪心里急的不知说什么才好, “你们先出去吧! 武妹,你一定要去看一下,留下内伤就不好了,医药费小姐给你出!” 王瑾仪拉住武妹的手,两人窃窃私语,武妹把昨夜的事讲了一遍,又说了凤姐进入了曹家后,意外落水的事情。 王瑾仪听的心都提起来了。 风家姐妹毕竟是外来人,一定要了解清楚了,文白尽管心细但不能出府,还是得用王晋来出去了解一下,这么巧出现的姐妹二人。 王瑾仪沉思着,自己千万不能像母亲那样再被人利用了。王瑾仪担心又恐慌,面上却表现得一派平静, 把武妹拉到近前。 ”来,你蹲下让我瞧瞧。” “小姐,我没惹祸,你不用担心。” “快说说,这怎么还变严重呢?朱玉进来。” 朱玉应声进门, “小姐。” “朱玉,你看看我们库里有跌打的药吗?我房里出钱,让青玉跟着记账,月末一起算就行。” “好的小姐。” 朱玉应声,边走边回头看了看五武妹脸上的青肿。 “小姐,油房的伙计有些奇怪,他好像发现我在盯他家,跟出来专门警告我。” “哦,你肯定是油房的伙计对吧?” “小姐,我们面对面不能看错。” “武妹,你认识功夫更好的人吗?我可以花钱雇他们。太多钱不行,我拿不出……” “小姐,你想要干什么?” 第116章 下人是帮忙做事的 王瑾仪稚气未脱的小脸上,写着郑重其事: “曹家油坊得彻查!要从油坊账目和进货上查,还要查一查曹家有没有利用桐油做其他的生意。哎呀,要查的实在太多! 你需要帮手……” “小姐,我能做好。” “你受伤了!对了,你还有别的地方受伤吗?” “小姐,小姐我没大事,习武之人没有不受伤的,磕磕碰碰是常事!” “你得去看郎中!” “小姐听我说,我拿钱想帮那两个姐妹来着,可是他们俩不要钱。 风姐说她会功夫。以后她晚上就会跟我一起去曹家!小姐,你看这样行吗?” 王瑾仪没回答,心里还在想:人没有调查过,是不能马上就贸然使用的。 但武妹接下来说: “小姐,我这两天受伤了,没法再去曹记门口了,再说他家的伙计也认出我了,只能让风妹替我去盯着。 晚上也需要个人陪我一起行动。” 王瑾仪咬了咬牙,只能边调查边用人了! 最后坚定了信心: “好,人你暂时先用,你们俩一起行动可以,但是什么都不要说和她说! 有机会我要见见她们俩。” 接下来,主仆两人头挨着头,小声地说起了关于曹家油坊的种种可疑之处。 朱玉走了进来, “小姐,这种跌打的药油,武妹脸上破了不能抹。” 武妹开口: “小姐,我家里有……” 王瑾仪张口就要说, “朱玉,家里有白……” 王瑾仪马上捂住了嘴!立时住了口,这种白药已经根深蒂固的进入了自己的记忆,这太强大的信息了! 从前世而来的记忆,一旦遇到外伤,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某某家的白药。 “有上的药粉吗?再去看看。” “小姐,跟夫人说一声吧,你的月钱已经扣光了,已经扣不出药钱来了……” 王瑾仪看了看朱玉,挺好,一心想替我省钱的管家婆,这是个管理内务的特征。 王瑾仪摇了摇头, “朱玉,不怕!小姐能把钱赚回来,你别担心。” “小姐,你还是应该跟夫人说一声好。” “朱玉,你陪武妹回房去上药。” “武妹,今晚上给那两个姐妹传个信。我想明天早上见他们。” 朱玉上前要搀扶武妹,武妹把朱玉的手拍开,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 王瑾仪一个人坐在屋里想了一通,整件事情捋顺了:从常香儿拉着母亲入局,帮赵家公子作证开始,到发现曹家油坊桐油有问题,这些似乎有点顺利呀? 王瑾仪快速的取出纸笔。哎,得现磨墨,真的不方便,不能拿笔就写,想着。把墨磨好,快速地把曹家的事情按时间顺序捋了个大概。 把曹家的情况汇总以后,就有亟待解决的问题,还是人手不足。 下一步要做的,就是调查曹家家庭成员,曹家的关系网、产业网…… 王瑾仪把笔放在砚台上,身子向后一靠,天呐!仅有一个武妹,就算风家两姐妹是不错的帮手,人也不够啊! 王瑾仪想了想,想到最后头疼,该怎么办呢?王瑾仪想来想去也没有结果。 上天好像听到了王瑾仪的疑问,很快,转机就会出现! 门外,奶娘唤道: “小姐,小姐。” 王瑾仪想着下一步从哪儿突破,人手不够。 听到奶娘的声音,说道:“进来吧!”…… 一日的晨起背诵结束后,母亲问起武妹受伤的事,王瑾仪说是早起摔倒受伤。 母亲严肃的地问, “瑾儿,你是怎么处理的?” 王瑾仪如实地讲了,自己出了药钱,让朱玉帮忙上药,也希望她能去看郎中。 母亲边听边把棋子汇到棋罐里,又将棋罐摆在茶案底下,说道, ”不管是有身契还是奴籍,在我们王家,或者说,在永兴巷咱们二房,他们都是在帮我们做事的人,既要管理好,也要善待,你懂吗? 如果下人兴风作浪,府里会乱,都是作主子的没有用心! 待下人苛刻,下人无所适从,同样是乱家的做法!” 王瑾仪用力地点点头。深表认同,母亲看着女儿认真说: “已经让王管事去请府医了,一会儿得给这姑娘好好看看,她还年轻不能留下病根。” “瑾儿,回头你跟她说,医药费我们王家来出,让她养几日。” “好的,娘亲,明天他家里来人,带他回家去歇几天,你看行吗?” “先听府医看过的结果,究竟伤的有多重,然后我们再定。” 母亲没有先讲学习内容,而是认真地女儿讲如何管理下人。特别提到,下人只是帮我们做事而已,一定用心才能管好! 之后的学习时间就是手谈,这段时间母女俩把对弈当做了一种休闲。 直到过了前世的十点,母女俩才算结束复盘对弈,母女告别后,各自忙起。 王瑾仪身后跟着奶娘、青玉、朱玉全班人马,朱玉一路上就把武妹身上的伤都讲了,王瑾仪是真心觉得,武妹应该休息一阵子,可对曹家的调查应该加紧,而且不能停下,可武妹又受了伤,就这样心里矛盾着…… 三人走出二门,就见王晋来站在正堂门廊下,垂手而立, “奶母,给文白先生倒杯茶,请他等我一下。” “朱玉,青玉跟我来。” 王晋来见小姐走近,恭敬施礼: “小姐,寻人启事都贴好了,东市和西市也都拜托了人,只要有打听的就会留意,通知我们。” “好,王晋来寻人启事的事你来负责,东市和西市都隔日巡查,破旧了换新,找文白重新写好,更换就行。” “另外至于城门口,你问过了吗?” “小姐,城门口的告示栏,不好办。只有西城门可以贴寻人启事!” 王瑾仪想了想, “你看看,给点钱行不行?你去找找人,好好问问。每日最多不超10个大钱都可以,4个城门口尽量谈的价钱一致,西城门也要照给,你去问好,回来带朱玉一起去办。” 王瑾仪回头,朱玉早就想说话了, “小姐,为什么要花钱呢?城门口现成可以帮忙找人的!” “什么人?” “小姐你不出门,城门口外有存马车的,就可以帮助寻失物,城里也有游商,也可以帮助寻失物,也可以用乞儿……” 王瑾仪发现这一方小天地,把自己困住了,也困住了自己的思维。 “朱玉。” 朱玉听小姐大声唤自己吓了一跳! 第117章 更高的武功 朱玉以为自己又把话说错了,赶紧闭上嘴,微微低着头,不吱声了。 “看看这些方法有没有用,都要试试!你们俩研究决定,研究好了出府去看看,把结果回来告诉我。 明日你俩就去办。要用钱,先到青玉那提,每人可带50个大钱。 让青玉单立一个消耗账要写明流水备注,花钱要实报回来销账,凡是用钱的经手人都要压上指印。” 王瑾仪看着青玉。青玉马上明白了小姐意图, “嗯,小姐,我知道了。” 王瑾仪想了一下又说道: “ 王晋来,以后有时间和青玉学学记账,青玉你要好好教他,以后每日闲暇时间,让他来理泰升的流水账,你来检查。” “王晋来,你算账怎么样?” “小姐,我能算买卖货款,小姐,我一定努力学。” 王晋来心里喜滋滋的,主子只有想要用你,才会教你东西,如果你是扶不上墙的烂泥,那是不会有人栽培你的! 王晋来与朱玉、青玉留在门前,几人商定明天的事情。 王瑾仪独自一个人进了正堂。 奶娘刚刚给文白斟了茶,放在茶案上,就见小姐进来,又走到主位上给小姐倒了碗温水,就规规矩矩地站在门前做门神。 文白今天穿了身旧袍子。王瑾仪瞬间读懂了文白这么做的用意,这是一种小小的抗议吗? 没什么,很快他就会见到成品,一旦见到成品,他会茅塞顿开,这是一个很明事理的人,给他一点骄傲的时间吧。 等到顺利录好了《恩仇记》十个章节,朱玉提醒小姐午时了。 王瑾仪看了一眼穿着旧袍子的文白, “文白先生,有廉价的写字工具,就会有更多的百姓学习,百姓读书就能提高全民文化素质,这是民族发展的必要……” 开玩笑,凡是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就能讲出一堆,关于教学推进全面素质提高的正论。 这么简单的道理,随随便便从前世拉出个人来,都能讲出发人深省的大道理。 还不待王瑾仪把长篇正论说完,文白凝重专注地看着王瑾仪, “小姐,你原来是这么想的?” “先生,无论成功与否,我都感谢先生付出的劳动,只要咱们能成功……” 还不待王瑾仪说完,这回文白站了起来,非常正式地给王瑾仪深深地施了一礼, “小姐,是文白太愚笨了,没有看清这些道理,感谢小姐点醒我。文白会认真做好后面的事情,请小姐放心吧!” 看,这就是受过教育的人,从善如流!越没文化的人越轴,难以说服。 王瑾仪开心地看着文白,这个真正的文人被说通后,会全力以赴地加入自己,而且不计成本。 从这天之后,文白全力投入到铅笔的制作过程中。 翌日府医诊断,武妹应该在家好好休养。 母亲对王瑾仪下了明确指令,一定要好好让武妹在家休息,而且还专门派人给她家里送了药品和吃食,算作主家的心意。 王瑾仪今天早上特意收拾了一下,在母亲的陪伴下,到正堂见武妹带来的风家姐妹俩。 正堂里,王瑾仪坐在正位,母亲作陪,武妹介绍道: “这是风姐。” 这是一个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姑娘。她向前稳稳地走了一步,叉手一礼道: “谢夫人小姐关照我们姐妹。” “这是风妹。” 另一个年龄偏小的女孩略略施了礼,并没有出声。 王瑾仪跳下了座位,走过去拉住风姐的手: “听说你被马车撞伤了,伤到哪里了?” 王瑾仪借机近距离观察着两人,像个小孩子一样牵着凤姐的手不放。 风姐看着像是微笑,实则深深的看了一眼王瑾仪,心里确认了云五说的话: “小心那个文妖,别以为他是个孩子,千万不能大意……” “小姐,我妹妹腿受了点轻伤,没有大碍,多谢小姐关怀。” 王瑾仪拉住风姐的手: “那你是你失足落水了?没事儿了吗?你受伤了没有?” 王瑾仪借机轻拍了拍凤姐的手臂,围着她转了一圈儿,确认了一件事儿,姐妹俩都是习武之人,而且不是生活困难的人,穿的破破旧旧的衣服,脸和手虽然偏黑呈小麦色,但头发干净,双眼有神,身上都是肌肉。 这两个人身体底子非常好,说明家庭环境一直不错,从没受过饥荒。而且身体厚实,这是长期锻炼的结果! 不懂为什么会特意来帮助武妹, 应该说二人在相当长时间内,生活条件不错。不像是受过什么饥荒的人家,更不像武妹讲的那么贫困。 王瑾仪不解,为什么她俩会不得不来帮助武妹,原因不明,只能谨慎用人,而且要尽快查清两人的底细,千万不能引火上身。 “身体养的怎么样了?伤都好了吗?” 看清了两人,王瑾仪返身回到座位上,边问边爬上了座位,坐在母亲身边。 母亲不知这俩女孩是怎么回事,一直沉默地看着,不发表意见。 默默地给女儿倒了一杯温水,看了看堂下的两个女孩,默默带着人先走了。 “武妹说,你想找个作武婢的活?” 风姐恭敬抱拳: “是小姐,我们姐妹俩没有固定营生,我有些家学武功,才想以己之长找个吃饭的营生。” “我能看看你的能力吗?” “小姐,哪一种?” “你会的,展示一下吧。” 风姐把腰带解下来,腰上也同样缠着一付9节鞭: . “小姐,我到堂外去做几个动作吧。” 王瑾仪拿起茶碗的盖儿,直接扔了过去:“接住。” 凤姐一个旋身跃起,在空中稳稳的接住了茶碗盖。恭敬地交给了朱玉,朱玉愣愣的接着,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放进托盘儿里。 王瑾仪觉得没有猜错,是真的练过功夫的,功夫有多高深,不知道,反正比武妹又高了一截,那是真的,只是不知底细,得详尽的调查,否则无异于引狼入室。 王瑾仪边想边说: “不用展示了,你和武妹一组做事吧,这两天武妹受伤了,你还要多做一些。” 第118章 铅笔诞生 武妹已经和你讲过了,王家婢子的待遇,你与武妹同酬。你们还有别的事吗?” 风姐想着来时魏先生的训示: “搞清楚她究竟发现了什么,适当地帮忙,全身而退……” “小姐,我妹妹也可以帮忙的,我妹可以少要些报酬。” “这样吧,你的报酬不变,你妹妹以做事的天数记酬,能干几天算几天薪酬。” 王瑾仪扫视了一眼武妹,武妹当即明白吧了: “好的,小姐。” “你们先下去吧,武妹留下。” 风家姐妹到堂外等候。武妹上前问道, “小姐,你看是不是风姐做个武婢很合适?” .王瑾仪本想让武妹了解一下,二人的底细,以武妹的心性,是不可能摸清别人的底牌了, “武妹,还按原来的要求小心些,先在家休息几天,不急着回府。” “小姐,其实我没事了都好了,脸有一点肿也不碍事!” “听我的就这样,你也了解一下她俩以前做工的工钱是多少?去跟朱玉取点药,带给凤妹,你一定帮她亲自把药上好。” “是小姐,你是个好主子,心真善。” 说完,武妹认认真真地给王瑾仪恭敬施了一礼, “小姐,她们还是做我做的事儿吗?” “是,但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要再受伤了,你们都以养身体为主,不要引起怀疑。至于查油坊的事,还是要谨慎些。 如果能查清店里的货源,他家消耗油桐究竟做了什么,就更好了。” “哎!要能知道曹家的生意里有没有需要用桐油的?…… 哎呀,这些好像太多了,你们三个大概干不过来,算了,还是小心保护自己,保存实力吧!” 哎!我们还是一样一样来吧。” “小姐,我记住了,查到什么我会回来报告给你的。 我带他们先走了。” 见王瑾仪颔首,武妹抱拳施礼后出门,带着风家姐妹走了。 青玉、朱玉进来要回话, 王瑾仪抬起手,先制止住了。 “朱玉,让王晋来进来。” 王晋来走进堂来,端正施礼。 “王晋来,刚刚武妹带来的姐妹两个,你看到了吗?你想办法看一下她们究竟住在哪里,查一下官府的户籍。 看一看牙行里有没有她俩的信息。” “小姐,能让王管事和我一起吗?他可以以王家用人的名义,去官府查。” . “好,你到廊下等一会儿,我去和母亲说,让王管事过来找你。” 王瑾仪让朱玉去跟母亲说了一声,调用了王管事。很快王管事与王晋来出府去了。 王瑾仪身边的人都派出去了,自己踏实下心来,按部就班的开始一日复一日的学习。 晨起背书、录新故事。等待着各方消息。 从在正堂见过风家姐妹之后,武妹还没回来过,禀报过任何消息,就是曹家油坊也没消息。 王晋来没有查到,邻居说风姐妹俩是来投亲的,这一家子好像还有其他人,不止她俩人,但奇怪的是,周围邻居却说不清家里其他成员,更不知道究竟长什么样,是些什么人。 官府里也没有找到她俩的户籍! 王瑾仪疑心顿起。应该直接问当事人,免得费力。 青玉进门来禀报: “小姐,陶泥、糯米浆和动物胶都准备好了,夫人在浣衣池那里等你。” “好。” 王瑾仪一听来了精神,跳下了椅子。 “奶母,帮我换一条旧裙子,给我找个罩衣,我要去玩泥巴!” 奶娘迅速把墨条放下,开始给小小姐更衣,重新打扮,可找了半天也找不到太旧的衣裙,最后,只好找了个小罩衣,穿在了外边。 奶娘在屋里留守。 带着青玉奔着浣衣房而来,这是个最西边的跨院,推门就是个院子,院子里有一口井,还有一个大大的用石头砌的水池。 有个宽阔的水磨石台子,作浣衣用。 环顾一圈,后发现母亲已经开始在煮糯米浆。 王瑾仪记得前世自己做过彩笔,作为节日礼物送给陈智远。 所以对自己来说,再炭笔好像难度不大。曾经在某度上查过,铅笔就是石墨加粘土,极其简单。 这一世,只要模仿石墨的着色度和滑润度就可以了。彩笔就更没难度了,就是矿物颜料加粘土…… 可见石墨并不是不可替代,不过就是需要与粘土的比例进行试验,测出配比。 刚开始要让大家看到希望,要有个方向,想到此,王瑾仪问: “文白先生,陶土和粘土有几种?” “这次共有3种,一种是陶土,两种是山上搞到的黏土。” “王进来,用称称一下粘土的分量,有几种碳灰称几种份。” “文白先生,粘土过筛了吗?” “小姐刚弄来的,还没来得及过筛。” “好,下次弄来以后,一定要过筛,筛过再与碳灰和油灰调到一起!” “好。” 一会儿王进来把5份粘土分别装好,把称过的不同碳灰,也分别装在大大的陶碗里。 “文白先生我们每人一份,就这样儿搅拌,然后和匀摔打,再像做木墨儿一样把它砸实。 洗衣的大石板很给力,几个人一字排开开始分别搅拌自己碗里的灰粉。 青玉一见,把王瑾仪拉开: “小姐,你做不了,我来。你看着就行,看到哪里做的不合适,你就说。” 母亲把煮好的糯米浆端过来,整整一瓮,看着都有10多斤的样子。 王瑾仪得有一天,如果自己说想要造前世的飞机,估计母亲也会毫不迟疑帮忙。 这绝对的信任就是王瑾仪的动力,这是纯纯的母爱呀,王瑾仪不想辜负了…… 浣衣房院子里,噼噼啪啪摔泥的声音此起彼伏,半个时辰过后,3块油亮的黑泥块基本成型,接着又用木锤来回砸实。 文白累的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的,王进来也满脸流着黑色道子,连青玉都两只手和脸上都是黑泥灰。 王瑾仪想到需要快速干燥。于是决定先用松炭的泥灰做第一个实验,。 “王进来,我们可用松炭这块泥,做实验,你们把其它的泥块都用油纸包好,不要风干了。 以后,你们都照今天的步骤做就行。” 王进来和青玉把两块墨泥,用上好的油纸包裹整齐,要用麻绳系好,规整摆好。 洗衣房院子两个嬷嬷觉得新奇,把手上的水珠甩掉,用围裙擦着手,好奇地过来看热闹。 第119章 新玩具 母亲已经累的坐在旁边休息了,可还是舍不得离开,想等着,看看女儿做成的成品是个什么东西。 下一道工序,将松墨泥压成薄片,再擀均匀,放在盒子里,用尺子量好宽度,分割成均匀的长条。 切割成一条一条炭泥条,送去厨房烤干,王瑾仪跟着去了厨房,母亲充满好奇地跟着来了。 别说不管成功与否,就这浩大的声势,看起来也足可以唬人!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在王瑾仪带领下,来到厨房,把每三根分成一组进炉烤干,每半刻钟从炉火上取下一份,摆在一旁,最后全部36根烤干完成。 王瑾仪跟大家一起,端着这36根木炭条,向着正院的正堂出发。 这里大多数人只是配合着小姐做事,并不清楚做了什么,究竟意义何在,只有王瑾仪很清楚,这次无论成功与否,都能让大家看懂铅笔的用途。 这就能让所有干活的人有目标。 “先把碳条外缠上布条吧。” 王瑾仪提议。 这回大家明白了,这是为了方便使用,大家一起上阵,很快缠好了10几根木炭条。 “青玉,取几张黄白纸,让大家试试这个笔。” 取来黄白纸就是做账用的纸。 文白和王进来一拿到纸,直接在书桌上试着写了写,文白着着色太浅,可文白还是举着铅笔看了好久,久久无言。 王进来用力太大,铅笔断了,可着色还是可以的。 再接着,大家把烤干的炭条都试了一遍,看起来有两个问题,一是着色深浅不均匀,还有就是容易折断。 文白详细地记录了这两个问题,决定去再试验一下,其它的炭泥烧出来是啥样。这回文白的热情之高,没有人能拦得住了,他大步流星的走了,王进来都得追着,跑出门追人。 看着俩人跃跃欲试的样子。王瑾仪心中窃喜。 成了!就是这样,看到了希望!大家自然会全心投入。 青玉问: “小姐,我们还能做什么?” 母亲看着王瑾仪,把玩着手里铅笔的雏形。 王瑾仪一直憧憬着,很快就能看到铅笔成型。 美滋滋地想,剩下的就是要规划一下,究竟要怎么利用这个铅笔了。 母亲从进门开始,就看着女儿吩咐着众人做事,一直不做声的听着。 缠着布条的炭条,居然在纸上能自如的写字,一直定定的看着不敢置信,等到大堂里的青玉,把玩着手上炭笔,母亲伸手拉住女儿的手,紧紧地握了握。 又认真地端详着,这个梳着两个小揪揪的孩子,忙了一通,王瑾仪的头发毛毛的,两个小揪揪都软软的趴在头上,像没精神的长毛宠物。 母亲招手把青儿叫来,青儿去了一会儿,取来了小木盒子。 母亲和青儿轻轻地将剩下的碳条装进盒子,又在书案上“刷刷刷”写了个纸条,交给了青儿。 “把剩下的墨条全都带着,你亲自去,路上要小心些,别弄断了。” 青儿小心翼翼地端着盒子,像捧着贵重珍稀之物一样走了。 王瑾仪刚开始以为是想收藏起来,哪知母亲是要送回老宅,给祖母和祖父看,为了给自己邀功。 第二天傍晚时分,全家人刚刚吃过晚饭,就有下人进来禀报, “老爷,老夫人来了,已经到了前院正堂,说要让大家都过去。” 母亲轻声提醒夫君: “大概是瑾儿做的炭笔的事。” 其实,父亲只是在饭后听妻子随口提了一句,说女儿做了一个能写字的什么什么东西,并没有太在意,他全心都在学业上,这会,一听是为了女儿新调弄的东西,就有了成就感很感兴趣: “是个什么东西啊?” 父母两人边说边站起身,整理衣摆,父亲把儿子拉在手里,看着妻子牵着女儿,一起出了门。 母亲在门前让青儿去取昨日的成品。一会儿,青儿捧着个托盘回来了,一家人才往外院正堂来了。 拐出海棠二门,就见正堂门外,祖父和祖母站在台阶上谈笑风生,见二儿子一家来了,就提步进了正堂。 众人施礼按序落座。 祖父问道: “书礼,你见了瑾儿做的那个能写字的东西了吗?” “父亲,还没有,好像今天做出新的来了。” “ 好,我们先看看,听瑾儿讲一讲。 瑾儿,给大家讲一讲吧。” 王瑾仪心想,此时说什么都是多余的,说一千道一万,不如让铅笔自己说话! “祖父、祖母,我们去书房吧。把笔也送到书房来,让人再送点账册用的纸,就是那种黄白纸。” 一家人都移步去了父亲的书房。 王瑾仪把基本成型的铅笔,从托盘里取了出来分给大家。 拿到笔的,都纷纷在手上把玩着,反过来调过去仔细观察,究竟是怎么个用法。 现在铅笔有了雏形,炭条外加了木条用动物胶粘合后,拿在手里基本上像回事了。 王瑾仪先教大家如何握笔,又怎么用笔写字,并示范给大家看。 先写了几行三字经,又画了两个简笔画的小鸟,后来觉得铅笔最有用的是画素描,于是坐下来认真的画了个,明暗对比强烈的早饭烤馍片,馍片上加了一片肉肉,简单勾勒后增加了明暗对比效果,看着像那个意思了,就完成了。 一家人就这样,像进入了一个奇妙世界一样,一人举着一根铅笔充满了好奇。 刚开始是糊涂,看完了王瑾仪演示书写绘画,觉得新奇,每个人都在试着用,适应着笔落在纸端的感觉。 但不得不说,写毛笔字好的人,写硬笔字就是不在话下。不大一会儿,祖父最快适应了铅笔,并很快写了《礼记》的一段话-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父亲随着也写了: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礼。 哥哥、母亲和祖母都在边看,边拿着适应书写,觉得这是个新鲜玩意。 王瑾仪一看,这一家人就像得了新玩具似的,都那么好奇,而且又充满了兴趣。 把玩着,试探着,用铅笔写写画画。 祖父的注意力落到王瑾仪画的素描上,拿在手里反复看了许久。 “瑾儿,这是这个笔刚刚画的吗? 第120章 文人之趣 “祖父,这个笔很适合画画,你也试试。” 祖父是用惯毛笔画画的,一般都是大写意画风,祖父用铅笔画了个雨打莲菏,祖父摇了摇头, “这个笔画画还是有些不太行,不过看瑾儿画的这种画,好像还挺好。” “嗯,看着好像也不错的样子。” 父亲也也过来,站在祖父身边,反复看着女儿画的一块肉放在一块馍上…… “这个笔还是不太好用,不过也有很多优点。利用空间有点小,携带倒是很方便。很适合出门带着。” 祖父放下王瑾仪的画自言自语, 祖母拿起来接着看,赞叹连连,直到祖父轻咳了两声,祖母才停下来不再夸奖,也把画放下了,深深地看着自己的孙女,抿着唇微笑。还不敢表现的太过明显的样子。 母亲也拿过来看着用铅笔画的素描,那是在盘子里装着的早食烤馍片,馍片上还特意画了一片儿,好像是烤肉的东西。 父亲也站在旁边看着,哥哥踮着脚够着看不到,后来,干脆把母亲的手压低了些,总算看清了,但一时着急,没看明白,慢慢的看懂了。 “呀!瑾儿这画的不是我们早食吃的烤馍吗?上头加了块熏肉对吧?” 拉着妹妹的手急吼吼的问: “瑾儿,是怎么画出来的呀?这是母亲又教你的吗?” 还没等王瑾仪回答,母亲接了话: “这个画法确实有些新奇。” 父亲接过来模仿着这种画法,也画了一张,毕竟有绘画的功底,画了第一遍觉得不对,很快明白是一种写实的明暗关系,就边画边想,每天早晨的烤馍片的原型,一会儿就又画了一幅,端详了一下不太满意…… 祖父站在父亲身后,一直看着儿子在试铅笔怎么用。 王瑾仪和哥哥,就馍片上放着的是熏肉还是酱肉,俩人讨论的非常激烈。都开始讲哪一种肉更好吃了。 看着妹妹坚持说:“酱的就是比熏的香,熏肉干干的,我不喜欢。” 哥哥哄道:“下次再有酱肉留给瑾儿吃,这样瑾儿就能多吃一片。” 大人们一心在王瑾仪素描的明暗关系对比上。谁也没有注意到,两个孩子讨论的香与不香的肉,最后甚至形成了两两一组。 父亲和祖父一组探讨着绘画上各种意境如何展示,而祖母和母亲都各自拿着笔,画着各自想要表现的东西。 王瑾仪和哥哥热烈讨论着肉肥的香,还是瘦的香的间隙,随意地瞥了一眼家里人,祖父和父亲已已经开始研墨作画,对比炭笔和墨笔绘画的优缺点了,看起来是一时不会有结果。 而母亲和祖母则各自非常认真地画着团花,母亲快速地画了一个工笔的牡丹图,自我欣赏着笔下的牡丹, “瑾儿。” 回头看见自己家一双儿女,已经完全偏离了轨迹,跑到门口讨论吃的去了,也就不再唤了。 再看祖母也在画团花,这可不是简单的团花,是用线描的方式画对飞的凤穿牡丹,经典的双穿团花,两只凤凰对飞,牡丹盈盈绽放,待画完了还意犹未尽。 把画过的纸叠好,握在手里,这是要拿回老宅的意思,重新改过,也许还会有别的用处。 王瑾仪一边和哥哥热烈讨论早食吃肉,一边儿不忘用眼睛环顾家人。 一家人都在认真的尝试着各自的新奇发现。 其实今天刚刚做好的铅笔,笔的外皮都是树枝或者木片儿简单修剪而成的,铅笔杆打磨的不算太光滑,但对于喜爱文具的文人来说。完全不成问题,只要能写字作画,剩下的都能克服。 哥哥把玩着笔,拿着一页纸,不知怎么写才好。 王瑾仪领着哥哥趴在大椅子。自己写一笔,教哥哥写一笔,然后再握着笔教: “要倾斜一些,这样!不能立着,把腕子放下,放下。” “你要像用筷子那样拿着。嗯,这回有点像了,你试试,放松,不要像拿毛笔那样。不要悬腕,落下,对,落下。” 干脆,握住哥哥的手说道: “哎呀,这样,哥,慢慢练练就好了,这个笔很好用的,我就用了几天就适应了,你也要多试试……” 不觉间,更鼓敲响了。祖母和母亲都想提醒,沉迷于书画中的父子。 可见二人还在对比着画各种风格的铅笔画,和毛笔丹青的区别。给人感觉,两个人试图要开发新的画派,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 母亲带着一双儿女先回了后院,哥哥直接回了自己的书房。 母亲送女儿回房,嘱咐完下人也走了。 奶娘帮小姐松开了松散的小揪揪,给小姐擦洗的干干干净,王瑾仪舒服地躺在床上,心里畅快异常。 可算是有一个能交给祖父的生意了,不知家里会如何做,恐怕会交给琅琊王氏的族里。 毕竟浔阳王氏已走了清流文人这条路,清流文人是不经商,不入市井的。铅笔要在市场上销售,恐怕自己家人不会参与…… 翌日清晨,炎热的天气像是在显示着它的威力,连清晨都没有一丝风。 王瑾仪迷蒙地爬起,看着朱玉、青玉、奶娘三人面上带着一层薄汗,在屋子里忙着,洗漱、更衣、梳妆都结束了。 穿着一套天水蓝的下裙,鹅黄色的小衫,右刃上挂着一串小小的花苞,腰上系着丝绦,长长的飘带垂在身侧,色彩不错,看着也漂亮,就是穿着太热。 王瑾仪觉得本来气温难以承受,这每天还必穿三层衣服,还真是闷的厉害。 悻悻地照着镜子,母亲今天亲自来接,王瑾仪正有些奇怪,母亲就催到: “瑾儿,今天要到前院去用餐,祖父祖母还在,要知礼,祖父会问你炭笔的事,要认真回答,不可以搞怪!” “好的,娘亲。” 母女俩手牵着手出门,看到练剑归来的王文栋,等到梳洗过的哥哥出门,三人往前院走。 哥哥问: “娘亲,找到我的桃木剑了吗?” “下人们都说没看见,找了两天,只有你房里上夜的嬷嬷说,见你确实拿着剑去后院了,可回来没有拿回来。 想必是丢在后院了,再找找,等再找到了,娘亲会告诉你。” 第121想前人栽树后人凉 母亲试图减轻孩子的自责: “不过恐怕是丢了,下次保管好就可以了。” “娘亲,那个剑穗子上,有欧阳文澈给我的东西。” “什么?” “啊?” 王瑾仪和母亲都大吃一惊。 “我们搬家的时候,我俩互换了笔架,他的笔架子上有个玉挂件,我装饰到剑穗子上了,这次也弄丢了,再见到他我咋和他说呀?!” 噢!原来如此,母女俩人放下心来,以为是个纪念品,不知这个装饰实际上是多重要。 “晚上回来我们细说,先去吃饭吧。” 母亲提醒道。 尽管哥哥暂时把这事情放下了,但王瑾仪心里犯了合计,后院是五妹的地盘,武妹已经几天不在了,等武妹回来得问问。 嗯,王瑾仪心里觉得自己记下了此事,会替哥哥记得问一下,但等再见武妹,王瑾仪把这些全都忘了! 进了正堂请过安后,一家人分别落座。 “瑾儿做这个笔,想过要做什么用吗?” 祖父开门见山的问道。王瑾仪觉得祖父一定是要问一些详细的数据和制作过程,于是侧头告诉母亲, “娘亲,请文白先生来一下,是他经手做的。” 母亲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在这身边的青儿,过了一会儿,青儿就带着文白进了正堂。 王瑾仪一边回话一边看着进门来施礼的文白。 于是就转移了话题: “祖父,制作的过程是文白先生全程负责,他做了详尽的记录,如果需要,可以问一下文白先生,他有详细的数据。” 开玩笑,自己毕竟是个3岁的小豆丁,不能太引人注目了。人设呀,该死的人设。 听着祖父详尽的询问,文白对答如流,事无巨细的讲述,全家人居然都像听故事似的异常感兴趣。 咦,父亲没在?又过了一会儿,父亲穿戴整齐的进了正堂,先给祖父母请安。 祖父了解了大致情况后,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家中有学子,只能开饭了。 临出门王瑾仪看向文白,明确的指示: “文白先生,继续实验配比,做好记录,一定要把笔杆做成循环利用,只换笔芯就行,你们再辛苦一下吧。” 文白丝毫不觉得,小姐说的都是小孩子的胡闹。认真地把王瑾仪的意思,特意画图详细的标注下来。 正要出门去饭堂的的一家人,都停了下来 “祖父你们先去吃饭吧,我马上就到。” 母亲也屈膝说道: “儿媳留下来陪着瑾儿,别耽误了你们去府学。” 祖父略一沉了沉, “这样我们吃饭去。有什么话晚上说。” 说完看了眼祖母,祖母也跟了出正堂,只余下了母女两个和一群身边的人。 文白略向后退了半步,保持了与小姐的距离。 王瑾仪心想,这个外男观念,注定了女人无法深入参加社会活动,除非?对呀!自己得有个得力的助手,才能解决目前的困境。 想到此,干脆铺开了一张大纸,边画图边讲解的铅笔可以用两个木条中间开槽,对粘,然后切割,最后打磨形成。外面像毛笔一样光滑的笔杆。 最初文白还以为自己是小孩子玩闹,还有些抵触来着,有了现在成品铅笔,才会大为震撼,而且不计得失全心投入,此人的品性可见一斑。 文白边听小姐说边把小姐的想法记录下来,汇总了五六条,然后读给王瑾仪,看有没有落下的。 两人畅想着如果有一天,文房变成如此便宜又方便携带,会不会让社会上读书的人增加,推进社会文风。 一高兴,文文白顺嘴就说: “昨日应为今日果,今日栽树后人凉!我只管照着小姐说的作,小姐放心。 小姐,你是有功德之人……” 王瑾仪一时接不住这份夸奖,只是摇头摆着小手, “文白先生真是谬赞了,我也是一时觉得新奇好玩,才想坐着玩,多亏有您相助。还是你们付出的更多。” 王瑾仪并非自谦,看看文白造得灰扑扑的衣袍,十指洗不净的染着炭黑,连指甲都是黑乎乎的。 原本黄白色的面孔,现在像没洗干净似的,不过更像是画了打了阴影,脸上鼻洼、两腮都都显得暗沉,脸庞显得消瘦而坚毅了许多。可见付出是多大。 更不用说文白和王进来还在冒着懵干,根本不知道前面等待他们的是什么,可见其不易。 试验各种原材料添加比例,说起来容易,实则试验多久都是他。 毕竟没有石墨,只能因地制宜。 王瑾仪站起来 “请文白先生站好。” 文白以为小姐有吩咐,双手下垂向后一步,躬身站立。 王瑾仪跳下大圈椅,把自己的衣服拉拉整齐,躬身施了一个书生礼。文白赶忙上前想要搀扶,突然发现男女授受不亲,赶紧又退回了原地,看着王瑾仪躬身一揖到底,文白赶紧回以书生礼,然后久久未起。 王瑾仪赶紧起身去扶文白,文白像被开水烫到了一样,赶紧后退了两步。 母亲坐在圈椅上开口说道: “文白先生,辛苦你了,你是有功之人,理应受此一礼。” 文白赶紧摆手, ”哪里哪里,夫人,这主意都是小姐想的,我只是随便出点力,没做什么事,没有小姐的主意,我几辈子也想不出能用这么廉价的东西做出文房来……” 文白走了,又一心扑到了优化铅笔笔芯配比上。母女俩手牵手回了后院。 当天傍晚,祖父回来后直接问了王瑾仪: “瑾儿,祖父想知道,你是想用这个铅笔赚钱吗?或者,还有别的想法?” 王瑾仪很想说真话,我想赚钱找陈智远,可又不能明说。说了如何解释这个异世而来的陈智远,自己与他又是什么关系? 默默地摇了摇头,祖父却理解成,小孙女儿也不知道究竟要干什么,祖父心里却有了计较: “瑾儿,祖父想把这个东西交给礼部推广,以琅琊王氏的名义献出去。这样你恐怕就没有扬名的机会,听得懂吗?” 祖父关切地看着孙女。 “把笔的配方和流程献给朝廷,可以让王家宗族站的更稳,对王家子孙后代都有好处。” 祖父说到此,停下观察孙女的反应,看王瑾仪认真听着,好像是听懂了的样子。 “祖父也会记得这是瑾儿的想法,我们上报时炭笔起名叫‘瑾色笔’,这样瑾儿就和你喜欢的笔联系在一起了……” 王瑾仪感受着家人处心积虑的维护,心下感动,沉思了片刻提出了一个现实的要求…… 第122章 险象环生 晚饭后,父亲一刻不停地回前院书房去了,甚至没让母亲送,自己快步的走了。 是啊,自己耽误了父亲不少时间。 夜里闷的厉害,奶娘终于把西屋的窗子支开了,让屋里透了一丝凉气。 王瑾仪脖子上身上起了一薄层汗,都这个天了,幔帐还挂着,尽管幔帐已经换成了薄薄的蚕丝面料,但还是闷的厉害,于是轻唤了一声: “朱玉。” 脚踏上的朱玉起来,回声道: “小姐怎么了?” 朱玉支起了床幔,奶娘也起来往桌子上摸索着, “奶母,不要点灯,我没事,就是热的睡不着,把床幔都挂上吧,别放下了,太闷。” “小姐到了二伏了,天本就热,恐怕是在闷雨呢,雨下了可能就不这么闷了,天会更热的。” 奶娘说着,借着月光摸索着来到小姐床边,拿起一把大蒲扇给小姐扇风。 …… …… 寻南县城赌坊街街角灯下,闷热的天里,蚊虫特别多,把油灯的光亮搞的明灭斑驳,陈三郎低头读书。 昨天去给私塾送柴时,徐老秀才把自己曾经考秀才时用的复习材料,都给了陈三郎,还抓着他,给他讲了好多,当年报考和复习以及考务上的事,陈三郎都认真的记下了。 不过他知道自己今年是根本不可能参加考试的,因为有太多的书还来没得及看。 至少要等到下一届,才可能下场。 下一届,他在心里不断的祈祷着,祈祷在自己没找到王瑾仪时她能顺遂,自己还要再等3年,也不知王瑾仪还能不能等这三年? 陈三郎心里不知是痛还是热,一股烦躁涌动在心里。 尽管陈三郎知道再用3年时间,自己复习的会更好,参考更稳妥,应该更有把握些。对自己他充满了自信,认为自己是有能力的,但不知道王瑾仪现状如何。 她现在究竟是处在怎样的条件下?陈三郎心焦如火。 自从到文墨方抄书,找了县志,也查看过舆图, 并把舆图上与王姓有关的地点,都偷偷记了下来。可奇怪的是,王姓虽是大姓,但王家村并没几个。 陈三郎要自己攒钱出门去找人,为了去寻王瑾仪,他在默默地做着准备。 不知道王瑾仪,这一世生在什么人家,会有什么机遇?现在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家里都是什么人,有没有受苦,有没有被欺负? 每每想到这些,陈三郎心里都无法平静,人都憋闷的要爆炸了,可又无处宣泄。 闷热的天里,陈三郎今天特别烦躁,一个字都看不下去。 虽然知道这样不对,但还是抬头望着黑沉沉的天空发呆。 天空中一颗星星都没有,看不到一丝光亮,浓云把月亮也遮住了,只剩下了街角灯的亮光,在空寂无人的街道上孤单的亮着。 空气闷闷的没有一丝风。陈三郎把书揣进怀里,拎着灯油壶走到一棵大树下,从藤编筐里取出窝窝。 又从筐里拿出草绳引燃,放在身边驱蚊,然后一口口的啃着干窝窝,雨滴一点点打了下来,直到街角灯浇灭了,陈三郎才发现雨下大了,赶紧起身冒雨把灯盏盖好,拎着油壶,背着筐向赌坊侧门跑去。 进了赌坊,院子里没人,后院很安静,陈三郎没做多想,把大门掩好,把筐放在门下的廊檐下。 进了前厅还油壶,前厅诡异的毫无声息,陈三郎没看到一个人,就把油壶放在柜台上,后来又拿下来放在地上一个角落里,然后准备出来去取筐子,可不知是什么东西带着风向着自己后脑袭来。 陈三郎下意识地侧头倒下去,同时抓住了地上一样东西,向黑影砸了过去。 之后,发现自己摔倒在地上,扬出去的是一个人的半截手臂,看到有人挥刀追着砍自己,陈三郎就地翻滚,同时脑袋也快速的转着。 手上下意识抵抗后,自己一下就反过来,赌坊出事了! 黑夜里,赌坊不可能毫无声息没有生意。唯一的可能就是出现了黑吃黑的劫匪。 在翻滚的空隙里,陈三郎从腰上抽出一物,向杀手扔了过去,对方紧急躲闪。 没想到被自己逼得连连翻滚的少年,居然还有武功,就在这一瞬间,陈三郎从地上跃起,向来人扑了过去。 陈三郎手里只有被修的薄薄的竹片,这是家里没钱买裁纸刀,自己特意用竹片修成薄薄的竹片,拿来裁纸用。 竹片直直地插进对方身体,杀手大叫一声,下一刻,周围终于有了人声,都是杀人嚎叫,混着打打杀的东西磕碰声。 赌坊喊杀声混成了一片。 房里的喊杀声响成一片。 不待陈三郎反应过来,究竟是哪传出的声音,就有人在喊, “看灯的,大管事在楼上,快去……” “看灯的……” 后边又有人接着冲他喊,终于有人冲破了前堂大门,各个关闭的门被撞开。 前堂掌柜和几个身上带伤的打手,退到陈三郎身边,陈三郎一看几自己这方都手无寸铁,而追来的黑衣人都手持长刀,陈三郎脱下了上衣,绕在左臂上,把腰上的一把用半个剪刀磨成的利刃握在手里。 掌柜和打手中有人一看就懂了,也跟着把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缠在左臂上,防备对方砍来的长刀,腾出右手准备反击。 还不待大家准备好,黑衣蒙面人已经冲了过来。陈三郎明白,论力气,自己不是对方的对手,论人数,这边儿也是弱势,两辈子在一起还没杀过人,没打过仗,只是大学时参加了自由搏击社团,这还完全是为了想保护好王金瑾仪。 自己当时想练练身手,不过也没有坚持太久,把大部分社团活动的时间都用来去看王瑾仪,或者为她准备礼物…… 一想到王瑾仪,陈三郎只剩下了一个想法,自己不能出事!王瑾仪还没有找到,如果自己有三长两短,王瑾仪怎么办!她如果有困难就完全没了希望,那她就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想到此,陈三郎再也不后退,瞬间,稳住心神,见长头砍来,陈三郎举起左臂隔挡,同时右手向黑衣人刺去,谁知长刀为虚招,从左边直接冲他的腰上横着扫来。 第123章 危机时刻 陈三郎抬起左腿,直接向身后仰倒,刀锋蒋蒋从身边横扫而过。 陈三郎仰面侧倒的同时,抬起右腿踹中对手的腰窝,趁着对方吃痛的同时,陈三郎手上半的把剪刀出手,直直关到对方胸口,然后单手撑地,迅速越起,充分利用了自由搏击的腿部动作,侧踢,然后旋身侧踢。 对方没想到一个干干瘦瘦的少年,居然如此具有爆发力,接连的侧踢后对手翻倒,陈三郎抬脚挑起的长刀,不看部位挥刀而下,只听一声惨叫。 在混战中陈三郎看着钱堂掌柜正被人按在身下,陈三郎甩手把长刀飞了出去,前堂掌柜翻身把那人压在身下,握住黑衣人的长刀直直送进男人身体,之后看了一眼陈三郎。 接着,提着刀向陈三郎喊道: “救人。” 其实陈三郎很矛盾,双方明显都不是好人,刚刚拼死反击,也不过是为了自保,现在真有些犹豫,可看着掌柜边走边把处于劣势的堵房的人一个个救起。 陈三郎看了一眼身旁翻滚在一起的黑衣人和赌坊打手,握紧了长刀直接解救。 越来越多赌房中的赌客和打手们,从不同的房间冲了出来,加入了混战。 很快己方占了优势,而且各处参战的人越来越多,虽然都带着伤,斗志越来越高。 黑衣人一见事态不妙,开始喊着听不懂的黑话,有序地撤离赌坊,众人并没有追出赌坊大门,而是站在原地,看着黑人有序的撤退,他们背着自己受伤伙伴,或两两架着重伤之人,走进了雨幕。 陈三郎心中暗暗数了一下,来人居然有18人之多,明显这是一伙真正的劫匪。 可夜里城门关闭着,这帮人又是怎么进来的呢? 只听身边有人身子一软直接摔倒,众人都放下刚刚提着的一口气。纷纷坐下躺倒休息。 前堂掌柜开始吩咐众人收拾东西,然后带着身边几个人匆匆往木阁楼上跑去,陈三郎一下就想起,混战之初掌柜的向自己喊,大掌事在楼上。 急忙摸了一把长刀,跟着跑上了楼梯,还没有跑过拐角,就听一群人声嘶力竭的喊了起来,喊了什么,太过杂乱什么也都听不清,只是都大喊不停,一定是有危险! 陈三郎三步两步跃上楼去,只见大掌事身在血泊之中,一只手臂已经不知取去向,其他部位也浑身是血,身边躺着两个黑衣人,也都已经死透了。 大掌事的屋子里,已经被翻动的乱七八糟,看不出原来屋子里是个什么样子,一堆人木木地杵着,不知如何是好。 陈三郎从一堆傻掉人中挤了进去,在血泊之中蹲下身,把手放在大掌另一只仅剩的手臂上,感受不到任何脉搏,又把手放在颈动脉上,还是感受不到脉搏,于是用手挑起了大掌事的眼皮,看瞳孔还没有放大,重新又测试了一下颈动脉,这回终于摸到了脉搏。 陈三郎用衣服袖子帮大掌事把脸擦了擦,总是能看出人的模样了,褪去了戾气,这是一个还算五官端正的脸,现在看起来有几分安详,陈三郎心知不好。 掌柜看着这小小的读书少年一通操作。 “ 怎么样?” “快去,请个郎中来,要快!” “你们这里有外伤药吗?” 掌柜应承道: “你俩快去找个郎中来,要快!不行就打昏了扛来。” “你俩也去,再找一个找郎中!” 四个人从楼上手忙脚乱的跑了下去,陈三郎看着大掌事的左臂,把手上的衣服撕成条,把大掌事的手臂按在脉搏上扎紧,不让血液再往外流,但是恐怕为时太晚了! 如果不能及时止血,人恐怕是保不住了。心中叹息着,手下一点都不敢耽搁,迅速的压脉扎紧。 陈三郎冲掌柜的说道: “得把人移到干净的地方,这里郎中来了,也不好救治。” 掌柜冲楼下大喊:“大柱、胖柱子上来!” 一会儿两个身上血乎乎的人跑了上来, “我们把人抬下去,前堂赌桌还算可以。” 陈三郎想起昨夜进门时,后院寂静无声,问了一句, “侧门那边,后院有空房间吗?能放能放人吗?” “有仓房,厨房还有柴房。” “最好找被褥来,我们得把大掌事抬下去。” “大涨事身上有伤,背不了!” 听完此话,掌柜的从乱七八糟的东西中翻腾着,最后总算找出了一个,像毯子似的厚实的东西。 众人把大掌事翻进厚毯子,合力将人抬起来,配合着慢慢下楼,楼下还有收拾归拢的人,已经把各处的门都打开了,冲淡了屋里的血腥气。 有更多的人赶过来,帮忙抬的抬,挪的挪。终于走到门前,陈三郎叫住众人: “等一下!等一下,外面有雨,不能这样抬出去,伤口见雨会烂的。” “等等。”一个壮汉从人群中跑了出去,等了一阵,见他抱着一大张油纸跑过来,于是有人举着油纸,站在抬人的人外侧,把油纸高高举起,遮住雨滴。 陈三郎跟着一众人抬着大掌事,向着后院走来。 进了一个窄小的房间,这间房子基本没被动过,屋里一半是个窄窄的单人木床,床上有草编的席子,一半是木头堆的整整齐齐。 众人挤挤喳喳地进门,陈三郎在门外大喊: “轻点,一定要轻!” 掌柜的在屋里喊, “把他给我揪进来。” 陈三郎自己拨开众人挤了进来,又分开床头的人,床边站着的人,都傻愣愣地站成一排。 “大家都散开!” 然后用身上的刀,把大掌事身上的衣服分别划开,检查前胸,再轻轻翻身检查后背。 把伤势确定以后,左臂是最主要的出血部位,之所以现在这样,主要是因为大量出血造成的,大掌事身上虽然伤口很多,但都是皮外伤,没有见骨或骨伤。 陈三郎心中呐喊,输血! 唉!他无助地抱头蹲了下来。掌柜上前一脚, “快说话,像个爷们一样!怂下来是做哪样?!” 陈三郎顿时醒悟,对!止血,先用止血药! 第124章 郎中 等着几个堵房的打手,扛着两个郎中跑进屋,两个郎中敢怒不敢言。 二人看到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正在给床上的人清理着伤口,满屋子酒气。他还在蘸着酒,给伤者擦拭着伤口。 陈三郎知道摸摸不着麦不可怕,至少血仍然在流,那就有救救治的可能,更何况大掌事几乎可以说是自己的恩人,没有他的收留和维护,自己在县城这一夜就是无家可归,能发生什么不可预知。 所以自己一定要努力,把大掌事救回来! 这两个郎中已经站在床前,陈三郎让开了位置,两个郎中都分别号脉,被掌柜的请到前堂去了,慢慢的小屋子里只剩下了陈三郎,还有两个帮忙抬过大掌事的人。 陈三郎找了一个木墩子,搬到床头前,继续用酒给大掌事清理身上的伤口,身上很脏,伤口很难清理,它就一点点特别细心的把伤口擦洗干净,用外伤药粉涂在伤口上。 大伤口还要让两个人帮忙,抬着包扎才可以,后来翻过身来,擦洗后背涂伤药,下肢上虽有伤,但并不严重,不过在检查左腿时,陈三郎发现,大掌事左腿居然有一条巨大的伤口,有一整块肉几乎都是萎缩的,陈三郎发现此人身上还有很多旧伤。 心下有了合计着,不知这个掌事究竟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也确定了自己此生绝不入此道!一定光明正大地活在阳光里,绝不做任何边缘性生计。 这看街角灯的活,自己恐怕是不能再做了。陈三郎边想边干,一刻不停。 过了许久,掌柜和几个伤势不重的人走了进来,两个郎中又被拖了进来,其中一人极不情愿地施了针,总算被放走了。 另一个静静的坐着,等到药熬好了,接过药先闻了闻,然后吹到不烫,一点点地给大掌事把药喂了进去。 陈三郎赶紧把大掌势的头垫高,保持着15度以上的角度,这让陈三郎又想起了前世的王瑾仪。 还记得两人一起去登山,回来后累的王瑾仪不吃不喝,整整躺了一天,给陈智远急得,只好给王瑾仪喂水喂饭。 当时查了手机里某度,说是给卧床的病人喂食,床头至少要抬起30度高,还要注意温度,还要等着一口咽下再喂下一口。 看某度上说,吞咽后特别容易呛哽,当时自己真是忙的够呛,现在想起来,却觉得都是幸福! 陈三郎于是又跑出去,找来了更大一堆衣物,折叠好后,放在大掌事身后让其靠住。 郎中看少年忙碌这一连串的操作,不做评论,也不出声,却多看了陈三郎几眼。 喂过药,把药碗交给陈三郎,告诉他: “此人失血太多了,恐怕恢复困难,另外,外伤最好缝合一下。去找个治外伤的郎中吧,给他把断臂缝合了,这样有利于他恢复。” “您能推荐一个专门擅长缝合的郎中吗?” “府城就有,你们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陈三郎立时跪下: “请您务必告知,事关人命,请您……” 还不待陈三郎说完。掌柜又带着一个老者进来了,狭窄的小房间里,进来了个又干又瘦的小老头,好像还特别有情绪。 “闲人都出去!” 陈三郎与众人转身往外走,听身后传来了吼声: “这是谁给他上的药?谁给他扎的伤口?” 陈三郎想都没想直接回答: “是我。” “那你留下,其余的都出去。” 掌柜临出门,看了一眼陈三郎。 天彻底的亮了,派出去给东家送信的人回来了,赌坊门前停着一辆豪华的马车,双驾马车,引起了赌坊众人的窥探。 两匹高头大马,棕毛梳理整齐,毛色光亮,车身采用上等的紫檀木打造,木色温润雕刻着精美的花纹,车轮辐条光亮,镶嵌着铜片熠熠反光,车子停稳后,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低头而出。 见此人身穿深色圆领袍,腰系玉带,腰带上还挂着一枚玉佩,下了马车站,此人在门前环顾了一下,早已候在门前的掌柜,躬身引着人进了后堂…… 这些都与陈三郎无关,他陪着干瘦的老郎中做了外科缝合后,陈三郎心中感慨,原来此人缝合水平如如此高超,没想到后世人们都以为古人不会外科缝合,其实是一种错觉(3000多年前已有专着)。 他们用人的头发直接缝合,自身创口,缝合后身体排斥更低,更易愈合。 老郎中觉得碰上了一个不错的助手,此人既不怕血腥,又出奇的镇定。 是个学习外科缝合的好材料,老者边收拾手里的工具,边打量着的这个赌坊中的下人,可能是个下人,看穿着应该是个下人,前边的伙计的不可能穿的这么破。 可赌坊干杂活,雇个这么瘦的少年有什么用?能干什么呢? “你是赌房的伙计?” 老者终于开口问,陈三郎边收拾着杂物,一边与郎中交谈着。 “老先生我不是伙计,我是给堵房看街角灯的。” “哦?赌坊还有这么个活?” 郎中边收拾器械边问, “我刚刚进门时,你是在用酒给他擦伤口吗?” “嗯,我听说这样可以避免伤口化脓。” “一般米酒恐怕是不行吧,我试验过,都不如盐水效果好。” “嗯,是的,酒的浓度不够确实不行,纯度不够也不行。如果能解决这些,酒的效果会比盐水更可靠。” “你懂这一行?你家里有做外伤的郎中?” “没有,我只是在书房抄书的时候,曾经看到过,好像一本书上有这方面的记载。” “哦,你能在书房里抄书,这么说你是个童声。” “嗯,刚刚考过了童生,只是运气好。” 陈三郎淡淡地笑了笑,老郎中吃了一惊,一个童生居然肯在赌坊看街角灯。 “你说的是什么书?书名还记得吗?”陈三郎摇了摇头,怎么能记得?! 自己不能随随意出个书名来,否则怎么解释医用酒精,这种前世记忆里的东西呢? 老郎中听了不无遗憾: “唉,你下次再看到这本书,麻烦你记下来,到广仁堂来找我,我姓王,你就说……” 陈三郎还不待郎中说完,放下给大掌事盖被的手,一把抓住了王郎中。 “您姓王?您住在哪里?您听说过一个叫王瑾仪的姑娘吗?” 第125章 同在天涯 王郎中看着少年突然激动起来,先是有些莫名其妙,后来一听是打听姑娘的消息,狠狠地瞪了一眼陈三郎。 皱着眉把陈三郎的手扒掉,不再搭理这个“登徒子”,只从鼻子里出了一声: “哼!” 心里想着:不知所谓,简直是个滚蛋。陈三郎被这一连串的对待,搞得也有些莫名其妙。 愣愣地看着,王郎中把工具收好装进药箱,头也不回愤愤地出了门。 门外候着的赌坊的一众人,引着王郎中去内堂了。 有人进来照顾大掌事。 陈三郎经历了一夜的生死搏杀,又照顾了一上午伤患,还给外科大夫当了助手,现在已经筋疲力尽了。 默默地在院子里找了个清静的地方,坐了下来。 有个陌生的面孔走来: “厨下有饭去吃吧,掌柜的说让你明天继续来。” 天近傍晚,一天不知不觉中就这么过去了,一阵疲乏袭来,他拖着沉重的步子,第一次走进饭堂,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一坐下就感觉到浑身无力,双臂都不想动,看着吃食没有一点欲望! 陈三郎缓了好久,坐到桌边上艰难地端起了碗筷,可没吃几口就趴在桌上呼呼睡着了。 饭堂吃饭的众人,经历了昨夜的生死争斗,白天基本上都休息过了,现在看着,救过自己性命的少年,瘦弱的身子抚在桌子上打着呼噜,没人出声,各自拿着东西出了厨房,到外面边聊边吃。 陈三郎呼呼大睡,睡醒后,感到浑身轻松了许多。 夜里的饭又做好了,有人推了推陈三郎有 。 “你吃吧,给你盛了一份。” 有人把窝窝放在他面前,闻着食物的香气,陈三郎慢慢睁开眼睛,别说睡醒确实是饿了。 陈三郎笑了笑,拿起筷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赌坊众人看着清高的读书人,也和自己一个吃相,大家纷纷开始打趣,有的甚至夸张地模仿陈三郎的呼噜声…… 厨下热闹起来,吃过饭陈三郎无处可去,只好自己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把自己放在侧门后的背筐搬出来,坐在院子里,借着仅有的光亮看书。 没办法今天赌坊不营业,街角灯自是不点的,自己只能在院子将就着看会儿书。 天越来越暗了,陈三郎蹲在厨房门口,借着窗子里透出的油灯灯光,接着读书。 终于灯光也暗下来了,什么也看不清了,陈三郎合上书,站在院子里舒展了一下筋骨,听有人唤自己: “唉!读书的,你如果累了可以到里面休息,掌柜的说让大家关照你一下,喂,你去不去啊!” “好!这就来。” 陈三郎哈腰提起自己的背筐,背到身后。 夜色里,星辉洒下无数光芒,大地呈现着冷冷的清白色,陈三郎背着筐抬起头,天空中星月辉煌,天空高远,繁星熠熠。 陈山郎往正堂里走,有个声音从脑海里一下跳了出来,有几个字在脑海浮现,“夜空中的星”。 他停下脚步,微微的愣了愣,似乎自己忘记了什么,陈三郎又循着刚才的路,走回到院子中,抬头望向浩瀚的星空…… …… …… 王瑾仪站在空旷的院子里,望着天空中璀璨的星河,想起了刚刚跟祖父提的那个现实的要求…… 还记得祖父问自己: “瑾儿,你还有别的想法吗?” 当时自己说:“我想分到钱。” 祖父和祖母都愣得哑口无言,他们万万没想到,自家出了个小财迷,可瞬间愣怔之后,大人们都笑了。 尤其是祖父,眯着眼睛看了自己,似乎还在抚额。 “唉!好,祖父记下了,你还有别的要求吗?” “没有了。” “祖父问你借两个人,就是文白和王进来,到时候,恐怕得教会王氏宗族派来的人,学会制作铅笔,你同意吗?” “嗯,祖父瑾儿懂的,如果王氏宗族派人来学,我保证包教包会,这样可以吗?” 祖父想着王瑾仪说的点了点头,又看着孙女: “好孩子,祖父会同族里说清楚,不会让你吃亏,这回你放心了吗?” “祖父,族里在王朝各处都有经营吗?” “你干嘛?你想要铺子?” “不是,我还想想作征联活动,不知道行不行?” “孩子,不可!族中生意与我们无关,最好不要牵扯太多,否则会让人以为我们有所图谋,这样就不好了。 既然无欲,那就要离远些,避免被人怀疑和纠缠。” 王瑾仪想了想:嗯!是这个理。 整个王氏宗族已经延续了几百年,支系庞杂,人数众多,什么样的人都会有,没必要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祖父说的做法是最好的,敬而远之。再说,祖父已经想得很周到了,自己可以坐在家里拿钱,这还有什么可挑的? “祖父,我想娘亲帮我看账,还想有查账的权利!” 祖父笑而不语,看着这个一心算计的小孩子,真不知道这个小脑袋瓜子,精明到了什么程度? 祖父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孩子。 “祖父,是这样的,我想与族里约定好权利义务,然后约定好我该拿多少钱,再注明多久给我结一次钱,还有一些细节,祖父你觉得这样可以吗?” 祖父听完,侧过脸问二儿子:“这些你们都能想到吗?” 王书礼摇了摇头,淡淡的笑了笑: “父亲,我不善此道。” 父亲听完儿子的回答,祖父觉得整个浔阳王家都没人能想得这么细致了。 “这些,恐怕得和族中说一下,还得提前通个消息才好。 瑾儿,想得周到这样是对的,避免以后起争端,这就是常言所说的,亲兄弟要明算账。 好!祖父把你的意思,和族里说清清楚楚,还会帮你写好章程。” 王瑾仪高兴地跳下大圈椅,母亲伸手拉住女儿: “要知礼,不可随意妄为,不要乱跑。” 王瑾仪只好规规矩矩地站在原地, “谢谢祖父!” 然后抬头,欢快地加了一句: “祖父你真好,你是最好的祖父!” 王敏章听后睁大了双眼,孩子这评价……? 很快反应过来,是因为自己帮孙女要了钱,而得到了好评,就放声大笑起来。 笑声中起身, “好!就这样吧我回了。等事情有了眉目我们再详谈。” 于是,祖父在满满的星光下,迈着大步出了正堂。 王瑾仪站在正堂门前被母亲牵着,看着高天上的星辰,想着陈智远那星河闪耀中的身影…… 默默地想着,我离你越来越近了! 第126章 矿脉 第二天傍晚,饭后祖父找人捎来了刚刚写好的契书,父亲吃过晚饭,早早地回前院书房去了。 王瑾仪看着整整一小摞契书,看着就觉得累,看着写着契书的东西,王瑾仪脑子里不合时宜地跳出两个字“合同”。 母亲拿着一摞契书,看着年幼的女儿,坐在女儿身边,读给王瑾仪听,生怕孩子不懂解释着每一句的意思,最后王瑾仪都要听困了的时候,终于听到了跟自己有关的内容。 就是就是利润分成,祖父居然给自己争取利润分成! 虽然说最后还得跟族里商定此项,但王瑾仪还是觉得,祖父真的是很好,说到做到,什么都替自己争取了。 这份契书里没有彩笔合作项目,王瑾仪觉得这是一个可以留着谈判的筹码。 嘿嘿嘿……心里美滋滋的盘算着。 母亲看着笑得一脸算计的女儿,只是轻松地摇了摇头没发一言。 这两天女儿除了学习,文稿又起了一个开头,青玉现在代替了文白,又开始给小姐录故事。 文白成了专业的制笔工匠,每天达到了不知疲倦的敬业程度,天天穿着灰扑扑的长袍,双手指缝里都是洗不净的炭灰,脸上的五官都变得深邃和立体了不少。 炭灰飘落在脸上的阴影深处,看起了文白显得有股说不出来的苍凉,脸多了暗影看着人的年龄都长了好多。 王进来成了专业的助手,两人从早干到晚,这几天好像还在研究着彩色笔的染料配方,还专门请假,上了脂粉铺子看过。 回来之后跟王瑾仪研究,王瑾仪提了一个新奇大胆的想法,就是矿物染料。 于是两人决定要再去染房看看,王瑾仪对此只做支持,不做评论。 王瑾仪甚至觉得自己捡到宝了,发现了两个搞科研的奇才,两人这股钻研劲头让人着实感动,于是,王瑾仪决定给文白申请活动经费的权利, 嗯~明天一定要跟他说。今天困了…… 母亲牵着女儿回房,王瑾仪懒懒的坐在锦凳上,奶娘准备给小姐沐浴。 母亲替王瑾仪去看新送来的契书。 后窗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后来干脆是在开着的前窗,传来武妹唤着: “小姐,小姐,我是武妹。” 王瑾仪的睡意全无,瞬时清醒起来。 整整休息了五天的武妹,夙夜而来必有大事发生,可怎么和武妹说呀? “奶母,天太热了,我和青玉到门外去待一下,你帮我把床帐都收一收,太闷热了。” “小姐,伏里面就是闷的,以后还会更热的,这就要进三伏了,再忍忍过些天出伏就好了……” 奶娘还在说,王瑾仪拉着青玉出了房门,一出门青玉吓得差点惊叫出声,武妹一把就把青玉的嘴捂住,按的得紧紧的, 看着一身黑衣,脸上罩着黑布的武妹,青玉惊恐地看着小姐。 “别怕是武妹,别叫,我让她放开手。” 王瑾仪给青玉解释,青玉看看黑衣人,看看小姐姐,武妹点头如捣蒜,青玉也默默地跟着点了点头,武妹慢慢的松开了手, “是我。” 这回青玉确信了,确实是武妹夜里来找小姐。 “小姐,我有急事跟你说。” 王瑾仪拉着武妹偷偷摸摸地来到后院的小树林,悄悄地说着今天的新发现,两人是万万没有想到,专门留下监视王瑾仪的风乙队的侍卫,正好听了一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等到主仆二人交换完情报,武妹按王瑾怡仪的安排,记下了下一步该做些什么,武妹把小姐送到西屋门口,就又跳墙走了。 王瑾仪开心,终于有了重大发现,安心地回屋睡觉。 而听到消息的风乙队的侍卫,留下一人继续监视永兴巷9号的动静,另一个人连夜回了王家后宅西院,来汇报情况。 听了汇报的队长也不敢耽搁,直接找魏无极处汇报。 此时,魏无极正在和欧阳文澈熟悉朝中官员。这是魏无极此次前来,安排的每天必做之事,为的就是让欧阳文澈对朝中之事了如指掌。 门外云五报道: “主子,魏先生,风乙有事要汇报。” 房间里正谈论着,朝中左右相之争的两人,停下了谈论,魏无极征询的望向欧阳文澈,少年轻轻的颔首,魏无极唤了一声, “进来吧。” 风乙迈步进了屋子。 房里虽不见护卫,但风乙的队长很清楚,屋里至少有两个护卫,不离主子左右, “主子,事关重大,我能只跟您和魏老说吗?” 魏无极用目光征询着欧阳文澈的意见,欧阳文澈直接开口道: “讲。” 风已把刚刚得到的消息,报告给主子和魏无极。 武妹前来说的就是,这几天原本是让风姐跟自己一起调查油坊的销量,可油坊几乎没销量,每日油坊进出店门不超5个人,卖出的油不超过5斤。 监视的人,每天都等的不耐烦了,甚至都看困了,也不见有客登门。 曹家这个油坊不用说赚钱,连维持成本都成问题,店开的还生生机勃勃。 每天按时开门按时关门。 五妹休养了几天就和风姐又进了曹家,一直没什么收获,今天两人还是分开查找,武妹进了主院边上一个黑沉沉的跨院。 没想能有什么收获,但谁曾想在一个屋子里,发现了两个大箱子,出于好奇,武妹把箱子撬开了一看,箱子里居然装着石头和土。 武妹觉得很新奇,带了点交给小姐看。她记得小姐说过事出反常必有蹊跷。 就赶紧跑来找小姐汇报,结果王瑾仪看看过之后,说的话让侍卫们大吃一惊。 欧阳文澈问道: “她说了什么?” 王家小姐说: “上有丹砂,下必有金。上有磁石下必有铜。上有陵石下有铅锡。上有锗石下有铁…… 她怀疑曹家发现了矿脉,但自己不能确定,才准备把矿石运到他的主子那去。这才装了两大箱子石头和土!” 屋中众人面面相觑,欧阳文澈是第一次听到此种言论,并不太相信。 魏无极听了汇报心下大惊。 这个被欧阳文澈和风字头的护卫们,传的神乎其神的小孩,居然真的有点神奇, “主子,王家小姐所说的是《管子.地数》,这本书主要讲的就是如何判定地下矿藏。 王家小姐说的,正是书中记载……” 第127章 怀疑正确 欧阳文澈下意识地: “哦!”了一声, 只听魏无极继续说道: “我没有这方面才学,还是派人把曹家盯上吧,探明这两个箱子送给谁,看看会不会像王家小姐怀疑的那样,真的有矿脉。 不过现在可以断定,王家小姐最初怀疑是正确的。曹家在开矿,桐油是为了照明而用,所以消耗非常大,他们为了掩盖自己的行踪,特意开了油坊。 前几天乙十回来报说,曹家假山是一个暗道入口。 主子我们怎么办?” “魏先生,我们应该派人盯紧曹家,同时给东宫送信,让东宫知道京中有人在偷摸与地方联合私自挖矿。” “主子说的对,凡事,预则立,我们一定要掌握主动,不能让人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做出东宫不利的事。” 魏无忌转头冲着云五说说: “把风乙队长叫来。” 风乙队长领命走后,风丙队长进门叉手施礼。 胃无极有条不紊地边想边布置下去: “取消风丙队浔阳城的巡逻任务,整队秘密潜伏,在曹家隐藏监视,尤其要看住那两个箱子,并随此物进京,搞清楚他们的主子究竟是谁,并跟踪返程。 一是找到他们的矿山在哪里,出产,规模。 二是挖出他们的主子。 安排调度高人员,绝密行事。” 等到风丙队长叉手而立,领命而去后来。王家后宅开始安静地忙碌起来。 欧阳文澈把跟随自己的云字头护卫召集到廊下。 “云五拟派一组人,日夜护卫永兴巷9号,着重是王家小姐,不可露了形迹。 下去准备吧。” 这一夜注定不会平静,先是一行四人从王宅后的西院出发,悄无声息地埋伏进了曹家,而云五把云十派到到永兴巷。 其他风字头的护卫并不知道,浔阳城的护卫级别突然增高了,而且变得有了秘密行动。 与风姐一起夜里巡查曹家的护卫,回来后却发现自己的任务取消了。 风乙队的所有成员,得到的命令是休整,等待新任务。 魏无极在天光微明时,同时放飞了两只信鸽,上京琉璃的青绿色屋顶就是它们的重点。 信鸽带走了一封隐含在家书里的密报。 这漫漫的1000里路程,对于靠双腿丈量世界的普通人来说,即使骑马而行,最快也得跑7天左右,但对于一个信鸽来说,归巢是他它的渴望,当天,天光暗下来的时候,东宫蓝绿色的琉璃瓦面上,两只洁白羽鸽盘旋而落。 两只长途而归的信鸽咕咕叫着,缓缓的又飞降在了鸽笼前。 虹一捧着两只鸽子,亲手交给太子萧启,太子从病榻上挣扎着的坐了起来,接下信鸽,从它腿上的信筒中,取出一封短信。 展开一看是两种字体,通读下来是一封简单的家书,但你按两种文字分开读,魏无极的字体是说,京中有人在地方偷摸开矿,已经跟踪而来。 而另一个笔记是用规整的正楷,深情的写的一封家书,问候了父母兄长的平安,并恭敬地感谢了父母的恩情。 太子萧启边看边流泪,太子妃吃过晚饭回到太子正殿,见太子正泪眼连连,紧走几步,来到萧启面前,微微施礼拜上,以后温声安慰: “殿下,莫要过分伤心,您要多多保重身体……” 未尽之意明显,太子妃深情地望着太子。 萧启微点了一下头,太子妃走到榻前,两人双手交握,太子妃出言温柔地安慰道: “殿下……” 萧启抬起手,把一封信压在她的手里。太子妃接过正准备,叠好放在案头,听萧启轻声说: “恒娥,你来读给我听,可好?” 太子妃展开一片小小的纸片,拿到床边坐在太子身侧,两个人依偎着,一个温婉的女声轻轻的响起,大殿里只有夫妻两人。 “只读正楷字写的内容。” 太子妃读完一遍,萧启合上眼。 “我没太听清,你只读正楷的字,我想再听两遍。” 太子妃看了一眼病重的太子。 “太医说您要多休息。” 太子没有吱声,只是淡淡的嗯唇边带着笑意: “再读吧!” 于是太子妃读了一遍又一遍,就这样读了好多遍,萧启默默无言地反复听着。 太子妃读着简短的家书,越读越不懂,太子为什么非要听一封家书,而且似乎非常动容的样子? 偷眼看着萧启,只见他睫毛颤动似有泪意而出,于是停下了,太子睁开眼,说道: “让陆之由他们来吧,我有事要说。” 太子妃亲自将太子仪容收拾了一下,身后垫好了几个大大的靠垫。提高了声音唤道 “王大办。” 门外年轻的东宫太监主管,手持拂尘躬身而入, “主子,太子妃。” “传吧!” 王大办行到东宫门前店门前,高声吩咐下人做事,一行宫女和内侍无声到进入东宫寝殿,服侍太子更衣,束发,配冠。 然后由小太监搀扶着,向东宫书房而去。 太子妃恭送出门,按太子的吩咐,去东宫副殿见萧昱…… 此时的王瑾仪仍然快乐地学习和等待消息,并不知道,因自己的猜测,引起了连锁反应,直接波及到太子东宫的人事安排。 多时不曾上朝的东宫太子,突然整理了仪容,每天坚持按时上朝了。 正当朝臣们私下猜测东宫动向之时,东宫里又发生了新鲜事。 因为惊马摔伤的黄孙萧昱,开始召集自己陪读入宫,躺在床上开始学习。 太傅不知如何教导这个还在养病中的少年,更多的是痛心,这难以恢复的腰伤! 5日后永兴巷9号,在三伏的首日迎来了贵宾。 天气闷热的厉害,傍晚时分大地散发着一日吸收阳光的热度,更显得热气袭人,王瑾仪抓紧时间练字,汗水打湿了发髻,奶娘怜惜地给小姐扇着风。 青玉从厨房打来热水,准备想给小姐洗发沐浴。 这时朱玉进来了,很是认真地禀报: “小姐,前院正堂宗亲来了,要见小姐。夫人催您快一些收拾好。“” 第128章 同宗长老 永兴巷9号在三伏的首日迎来了一波贵客。 前院正堂里,三个中年人正襟危坐,迎门一字排开坐在主位上。祖父恭恭敬敬的地坐在下首。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王瑾仪穿戴整齐,由母亲引着来到堂下。 祖父站起身向上施礼后,介绍说: “这是书字辈玄孙之女,闺名王瑾仪。瑾儿,这几位是宗长,都是太叔辈的长辈。瑾儿就称宗主吧。” 母女二人恭敬的称呼后问安。 “瑾儿留下,你下去准备晚餐,书礼一会儿就会到。” 这是在告诉母亲,不用为女儿操心,一会儿父亲就回来了,孩子身边有家人照顾,不用担心。 其实母亲并不担心女儿会束手束脚,或突然见生人害怕,而是担心女儿不循规蹈矩,让这些宗亲长辈生气。 母亲看了一眼青儿,青儿站在门边上没动,母亲退出去了,青儿留下来跟奶娘在正堂的门里站成了门神。 王瑾仪站在正堂中间,毫无心理负担地抬头打量着坐在正堂上的三个男人。 坐在正中被称作宗主的人,一脸的书卷气,更像个前世的学者,面上表情淡淡似乎含笑,看起来年岁并不大,最多不过四十。 他身边两侧坐着的另两个人年龄偏长,看起来是以中间这个人为首的,每次说话都以这人为主。 不过从穿戴上三人不同,宗主穿着深色的布袍,腰带下左右各有一枚莹润的玉佩。三个人中只有一人穿了锦袍,腰间是一条宽宽的锦带,配了显眼的玉带扣。 王瑾仪心下猜测,正中坐着的一定是宗族里的祖老一级人物,有定夺权,下边两个肯定是来跟自己谈条款的,至于穿锦袍的,可能是给宗族赚钱的人吧! 果不其然,接下来一系列活动印证了王瑾仪的猜测。 宗主问道: “你就是做出炭笔的孩子?真的是你想出来的吗?” 王瑾仪两手小手放在身侧,把玩着裙子上的飘带,抬起稚嫩的小脸,满眼稚气地说: “宗主我叫王瑾仪,我写字不太行,就觉得换一种写字工具会写好些,就想了这个法子,其实这笔造价低一点,可能会有人买来用。 祖父听了觉得会对推进文化普及有用……” 王瑾仪边说边看,高坐在上的大人们的神情,把头偏过去望了祖父一眼,给了一个安心的眼神。 可不知道,那三个宗主们咋回事儿?脸上没有表情呢?一个个地什么意思呀? 王瑾仪想了想,不管咋地先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再说吧!反正有什么想法,大家可以谈,实在不同意,还可以把这个生意交给“花果山”去做。 于是开口问道: “宗主们看过铅笔了吗?觉得怎么样?我愿意和宗族里合作。但是有条件,你们有什么想法吗?那就说出来,让我听一下吧!” 三位宗长还没从“推进文化普及”中反应过来。又被第二波暴击。 堂下站着的小不点,连牙都没长齐。居然泰然自若的让他们提条件,而这个小人还煞有介事地说,她居然还要考虑一下! 这是什么意思?不是应该这孩子主动上交配方,等待宗族给她好处,她来提条件吗?怎么完全反过来了?不对劲呀! 三人下意识地对望了一下,交换了眼色,正考虑如何与这么小的孩子开口,王瑾仪又说了: “是这样的,这个铅笔可以写字、记账、画画,还可以有不同的颜色,就是可以有彩色铅笔,喏,给你们试一下,然后我们再谈!” 王瑾仪把手里握着的红蓝两色铅笔向前一伸,小手摊开。 三个宗长事先并没想到,孩子会有如此的举动,居然还想拿他们一把,都相互望了一下,齐齐的把目光看向了祖父。 祖父赶紧站起了身,走到正堂下蹲下身子,从孙女手里取过两色铅笔,仔细看了看, 嗯,是红蓝双色双头笔。一边是红色一边是蓝色,已经把两端笔心修好了, “瑾儿又想出新的笔了,还是有什么新的想法吗?想要加到契书里吗?” “没有,这个先不合作,看看碳笔合作的情况,也要再试验一下,这种彩笔好不好用。” 三个宗长终于明白了,这孩子人虽小,居然有独立的自我意识,她想向他们这些宗长叫板。 这孩子很有自己的想法! 宗长开口了: “你想与宗族合作?做这个……” 还没等宗主说完,王瑾仪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 “不是,我没有必要必须和宗族里合作。” 三位宗长先是为孩子的不礼貌,有些不快,可是听完这孩子的话,又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难道想自己做这个炭笔的生意?” 这是不信自己有这个能力?王瑾仪决定,让这些一直高高在上的宗长碰一个钉子,然后才好心平气和与自己谈, “是这样的,生意我可以不自己做,我出方子招商,加工招商,经营招商,每部分人都只能赚他们自己那部分的钱,我赚监督管理的钱,我们浔阳王家,嗯~没有入市井,而且可以赚大头! 还可以有钱买更多的书,培养更出色的后辈,其实这样也是可以的。” 三个宗长和祖父一听都傻住了,原来生意还可以这样做。这样做自己啥都不干,就监督还能赚大头! “这是谁的主意?”宗主脸带薄怒地问。 总算有表情了,生气也好,至少说明你还是往心里去了,你有跟我合作的意图! “是我自己!当时祖父认为,这个生意对王氏宗族对读书人对百姓都有利。应该以族里的名义与朝廷合作,是最好的。祖父晓以利害说服了我……” 三个族老都深深地看了一眼祖父,也看明白了这孩子恐怕是个财迷。 祖父没想到小孙女想用这个办法,吓唬住了宗长们,于是两边调停道: “瑾儿当时也同意了与宗族合作,我们先试一下这两个笔,然后再谈。” 然后向门口的侍女道: “取几张账册用的纸来。” 第129章 宗长来了 青儿向门外传话,一会儿有人把纸送来,青儿紧走几步,将手里的一摞纸呈给了老爷。 正堂上的几位宗长和祖父,拿着笔在纸上分别试了试,王瑾仪认真地观察大家的表情,先是宗长用过后看着王瑾仪出神,之后用过笔的宗长身侧的两人,小声地说着什么。 王瑾仪低着头玩把着自己裙子两侧青丝飘带,今天的裙子是奶娘刚刚做好的,又薄又纱不沾身,特别凉快,颜色也喜欢,是那种晴朗的远天蓝,看着就是那么凉爽…… 王瑾仪像个没事人似的,自顾自地想着好玩的事情。仿佛眼前的一切和自己无关一样,等着宗长们先说话。 堂下父亲的声音响起: “各位宗长,玄孙王书礼给各位问安。” 三位宗长一听马上各归各位,王瑾仪冲父亲屈膝一礼,父亲走到女儿身侧,扶了扶孩子的发顶。之后蹲下身靠近了些轻声说: :“莫怕,为父在呢。” 然后站起身牵起女儿小手,站在正堂正中。 三位宗长终于进入了正题。 “宗孙王敏章拟定的章程,宗室里看过了,你们的提议是对的。有光耀宗族的事,首先要想到宗亲,这样做是对的! 基本条款也没什么争议,只是想知道你们空了所需分成的部分,大概是想要多少?” 王瑾仪犹犹豫豫地想等着宗长们先开口。主要也不知道,在这里净利润究竟是怎么算。 这时包括父亲在内,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王瑾仪身上,王瑾仪想了想,给了个大概的猜想: “我想要百分之八。” 王瑾仪分明感觉到,握着自己手的父亲手微微抖了一下,这个书生并不知道百分之八大概是多少。 大概是觉得女儿要多了? 王瑾仪信心满满的说出百分之八,感觉到父亲的小小紧张,想了想自己是不是要的太多了? 父亲稳住了情绪,紧紧的抓住女儿的小手。王瑾仪不禁抬头看一眼父亲,甚至想抱住父亲拍拍他的背,告诉他不要紧张,该紧张紧张的是那三个宗长。 来时,宗族里研究了一下过分成的事,按宗族和各分支合作经商的利润分成,一般是二八分账,做着宗族生意的人,也只能拿百分之二十。 可是这百分之二十的生意分成,是指各地的生意是他们自己投资,自己经营,才能得到这百分之二十。 现在王瑾仪几乎什么都不干,就想拿到将近一成。 宗族里觉研究时,觉得给个0.3基本就差不多了,可万没想到女孩开头就说了个,他们没有料到的数字。 这话还不是从王敏章嘴里说的,而是一个小娃娃说出来的,堂上突然一片沉寂。 “今天宗主远道而来,还是先歇歇吧,书礼下去准备让下人开饭吧” 王书礼领会了父亲的意思,是要给宗长们留出研究决定的时间,避免双方尴尬,于是施礼拉着女儿准备退下去,没想到王瑾仪又说话了。 “各位宗长,我想把生意交给王氏宗族就没有想赚钱,所以才提出了8%这个数。如果为了名可与礼部合作,如果为了钱可以与任何一位皇子合作,如果为了稳妥还可以和各大世家合作,这些都给我和浔阳王家带来好处。 但是祖父说,‘扬名显亲’是王氏宗族的家训,要让我好好为家族挣荣耀,于是我就同意了。 我毕竟是王室的后人,我要为祖宗争光。还要为王家的后人想,所以我愿意吃点亏,只要8%就可以了。” 拉着女儿手的父亲,既骄傲又觉得孩子不知天高地厚,甚至微微手都颤抖了,这是激动吗?自己也说不清。 王瑾仪抬看了一眼父亲,又看了看祖父,没看出两个人对自己有什么不满。 看着宗长望向自己的眼光,分析不出此时这些人心里想的是什么。 祖父侧过头看了一眼孙女,然后认真的站起来,向宗长们施了礼: “做笔这个生意上,我们浔阳王家不参与,也不分利,你们所签的契书都是与瑾儿自己所签,我们不在这期间分钱。 将来利润都走孩子的私账,宫中不分一分一毫。” 三个宗长气的胡子都直抖了,又不好发作,也没人说话,没想到原本觉得分利是给浔阳王氏,没想到他们居然把这些利润,全都让给了这个小不点,真是不知所谓。 这样惯着孩子的究竟好吗? 宗长发话了: “你们下去准备吧,准备好开饭我们再过去!” 哦,这是要研究的意思吗?好吧! 王瑾仪这一次施了个书生礼,转身就奔着门边的奶娘而去。 奶娘站在门边听着小姐说的一套一套地,一点也听不懂,不知是说的啥,反正知道小姐说赢了。 牵着小姐向后堂去了,边走边看牵着王瑾仪另一只手的青儿。 青儿其实也没太听懂,反正就是小姐要钱这事听得很准准的,小姐还要挺多,自己不大懂,反正说什么什么八,走了一道想了一道。 王瑾仪心里欢呼雀跃,蹦蹦跳跳地跑进了母亲房间的厅堂里,饭菜都摆好了,可母亲没在,奶娘帮小姐漱口换衣服等着开饭。 此时正堂门外,祖父追着自家儿子: “书礼,那孩子说要多少,是你们提前研究过的吗?是谁让他这么讲的?” 看着急切追问的父亲,王书礼无助地摊开手: “父亲这些我的确不知道,一会儿我去问一下孩子究竟是什么想法,如果可以,我也想知道宗族是什么态度,也好给孩子做做工作,让她适可而止就行了。” 父子二人边聊边走向饭厅,母亲带着下人正忙着摆饭。看着嗯父子一行过来屈膝行礼问道: “宗长们什么时候过来,已经准备好了,就是家常饭,时间太仓促了,没有多准备,也不知道祖宗长是否吃得惯。” 祖父微抬抬手不急着回答,还接着与儿子探讨着,关于王瑾仪的百分之八。 父子俩人最后共同确认了,王瑾仪只是小孩子所知不多,大概觉得八,是个挺大的数,才这么要的! 第130章 宗亲 祖父回头关照到: “宗长们正在说话,先不要过去冒失打扰宗长议事。 把这里交给管事,你去问问瑾儿,她究竟是怎么想的,别让宗长们觉得,浔阳王家是一群只认利益目光短浅之人。” 言罢,主父独自一个人坐到茶桌边,有下人过来上茶。 母亲回到了正院房间,就见到女儿双手支着下颌,认真地看着盘里的烤馍上焦黄的烤肉,馍片烤过是金黄色,散发着淡淡麦香。 母亲想起女儿用铅笔画的馍片加熏肉。不禁失声出声,担心女儿难堪,赶紧以手掩面,整理了表情。 轻轻地咳了一声,王瑾仪的思绪从飘飞的烤馍片里回来了。 一看母亲坐到桌前,连两个小啾啾好像都突然焕发了生机, “娘亲可以开饭了吗?” “瑾儿,娘亲有话要同瑾儿聊一下,我们聊过了就吃饭。” “好吧。” 王瑾仪两眼放光,一心都在看烤馍和酱肉上,不过母亲这么认真的要聊一聊,一定不是为了吃的,为啥不言而喻。 王瑾仪猜到了是8%的事,家里长辈认为能只看眼前利益而伤了宗族亲情,所以想知道自己的想法。 王瑾仪决定先说服母亲, “娘亲,我要了8%,我猜宗族里大概只能给我留一点份额,大概比我要的一半还少,如果没猜错的话,大概是2%~5%左右,我看宗长看我的眼神就是觉得我要的太多了,不过我可以要的再少些,不过不能低于5%,否则我暂时就不答应合作了!” “瑾儿为什么这么看重钱财呢?” “娘亲,我有个打算。我们浔阳王氏能自己办个书院或起个书楼,现在祖父在府学藏书阁管理书籍,可我和玥儿姐姐都没有看过那些书,母亲也不能进去,如果我们自己家就有藏书楼,是不是我们都可以去藏书楼看书啊?!” 母亲有些动容地看着女儿。 “娘亲,瑾儿没见过藏书楼,可我觉得一定要用不少钱,才能建-个。” 王瑾仪抬头看母亲,母亲慈爱地颔首 “瑾儿是有大志向的女孩子,母亲不会曲解你的心意,会去与长辈说清你的底线是5%。” 王锦仪坚定地点了点头,母亲伸手抽出手帕,擦去女儿嘴角晶莹的口水, “等一下,娘亲去去就来。” 结果被烤馍片勾引的唾液横流的王瑾仪,见母亲跟着祖父和父亲一起回来了。 王瑾仪恋恋不舍地把眼光从烤馍上离开,赶紧从袖口里抽出自己巴掌大的小帕子,把嘴角擦擦干净,哎呀!手帕居然都是口水。 王瑾仪羞赧的看了看长辈。见祖父和父亲都坐下了, “祖父,可以开饭……” 祖父看了一眼父亲,王瑾仪赶紧闭嘴。 “瑾儿把你的想法说明白一些,让为父也听听好吗?” “好的,祖父、父亲、娘亲,是这样的,其实我的想法是想建学堂或者修一个藏书楼……” 话还没有说完祖父问道: “学堂是个什么东西,是私塾吗?” 哎呀,王瑾仪下意识的捂住了小嘴,又忽略了现实,把前世的名词都吐露出来了。 “祖父,学堂就是有好些学子上学的那种地方,也不是私塾,我想办的大一些,私塾太有局限了,不过我还没有完全想好呢, 可能要费好多钱,如果我赚不到那些钱,就修个藏书楼吧,有多少钱就修个多少钱的,这个能办到吗?” 三个大人围着一个顺着嘴直流口水的小丫头,听的心情澎湃。 “好!祖父明白了,我们锦瑾儿是因为有后面的筹谋,才想要计较利益。 祖父豁出老脸,这次也要争一争,总得和族里把想说的说出来,非是我们只看中蝇头小利,而是确实想办的实事!” 祖父带着气壮山河的表情,给自己打着气,就这样出门了,父亲赶紧站了起来,跟着祖父往外走,临出门,回头看了一眼女儿,伸出手点了点。 母亲看着雄赳赳的二人出门,在餐桌前开口: “瑾儿是什么时候有这样的想法?娘亲一点都不知道,瑾儿只要记住,娘亲永远会帮助瑾儿。” 有了祖父的话,王瑾仪不用与宗长们直接面对面了,听母亲说祖父把宗长安排在浔阳府的一处小宅子里,方便三人单独商谈事情,结果宗长们一住就是5日。 第5日后傍晚,父亲带着一双儿女来到城南的一个小院子。 祖父已经先到了,正等在门前,见儿孙们都来了,就严肃的地对儿孙们说: “我们是琅琊王氏后人,凡事要多考虑王氏宗族,今天无论宗长们说什么,都不可以胡闹。 凡事下来再做商议!瑾儿听懂了吗?” 王瑾仪乖顺地点了点小脑袋。 心想:大不了以后彩笔另想办法,不与王氏宗族合作就是了。何必现在就搞掰。 想清楚了,心里就没有那么多坎儿了,王瑾仪牵着哥哥的衣角,进了院中南向正房。 一进门,发现是一个会议室形状的长方桌案,两边都放着大大的圈椅,宗长们已经落座坐好了。 只是今天又多了几个人,其中有4个大人两男两女,还有两个和哥哥年龄相仿的小孩。 两个男子面前摆好了笔墨,新来的两个女子,一看就是宗妇,面容沉稳而平静,像见过大场面的样子。 王瑾仪估计就是因为自己是个女孩子,宗族才派来了宗妇。 桌案两端今天还多了两个穿着圆领袍的男孩,两人都穿着大人一样的圆领袍,在衣襟上都佩戴着木质的家辉徽,正好两个男孩都在用眼光紧紧的盯视着王瑾仪。 当目光相对,两个男孩子都会赶紧把头避过去。哼!不让看就算了 别说今天还真有点高层会谈的意思,王瑾仪心情欢畅地跃跃欲试,紧紧挨着祖父的椅子,坐在了祖父的右手边,哥哥坐在了祖父的另一侧,父亲则坐在了王瑾仪的外侧位置上。 桌上没有多余的寒暄,今天宗长看着心情很不错,穿着素雅的天青色细布圆领袍,斜襟上垂着一枚温润的白玉族徽。 王瑾仪暗自揣测,这应该是一种宗族的权力象征吧! 第131章 与宗族合作 不待王瑾仪深想,宗长开口说道,: “今天大家都在,先把谈妥的部分定成章程,便于日后大家遵守,没有谈妥的部分今天我们力争谈好。 ‘都料匠’(唐朝时开始如此称呼工匠)都已经到了,随时可以开始学习制作的过程。宗孙觉得如何?” 祖父赶忙起身,认真地听着,然后回道: “晚辈都听宗长吩咐。” “好我们先把确定的部分都落实下来,下面就一条条读,两方来确认无误就落笔了,大家一定要听好了。” 中长特意看了一眼,头刚刚冒出桌面的小女孩,王瑾仪一看有人看自己,赶紧挺了挺腰板。 宗长看了一眼坐在桌角的一个年轻人: “开始吧。” 年轻人开始逐条的读,两个记录的,面前摆着笔墨,快速书写着。 屋里门窗都只开了缝隙,人多屋里显得气氛凝重,屋里越来越热,众人很快就纷纷掏出帕子各自擦汗,连两个宗妇都开始时不时拿帕子擦拭鼻翼额头的汗珠。 长长的桌案两侧众人安静细听着,前边双方的权利、义务和一些宗族的规矩才刚刚读完,王瑾仪把两个小手搭在桌面上,想歇一歇,父亲把孩子手拉下来,把女儿的小手又摆在腿上,笑意温暖地看了看女儿。 大概过了快一个时辰,总算到了分成部分,王瑾怡竖着耳朵认真的听, “……利润计算方式:总收入扣除成本、制作费用、销售渠道中的损耗及必要花费、摊销费用,宗族与浔阳王氏按95与5的比例分成。 ……货款每三个月结束一次,在第三个月的10日抄账送资金,若市场波动或不可预知损失,实账时效。 有特殊事件造成不可配送,顺延到下月10号。 合作经营项目存在,此契约即生效。” 王瑾仪眼睛里冒着金色的小星星,有那么点激动。小手死死的抠住自己的大腿,避免控制不住欢呼出来。 又听到宗长说话了: “王瑾仪你有对所获银钱,有些想法可以说说,让我们大家都听听,如果可行,宗族会给予支持的。” 王瑾仪一听都差点蹦起来,还有这种好事,王家宗族真是有点靠谱喂! 王瑾仪把手抬起来刚要放到桌檐上,就被父亲拉住了,然后把女儿抱起来,让孩子站在椅子面上。 王瑾仪长长的舒了口气,总算能平等对话了。 这会儿,王瑾仪从桌面上终于露出了上半身,于是拉了拉自己腰带上的绳结,握在手里,一个糯糯的声音响起: “宗长,我是王瑾仪,我有两个想法,不论哪个都需要宗族支持我一下。 瑾儿在此恳请宗长们能够认真的考虑! 第一个就是,想要时机成熟时修建书院,其实我想修个学堂,这个以后细说。 另一个就是看钱有多少,如果不行就修一个书楼或者叫藏书楼。” 说到此看着桌子对面所有人,见大家都看向自己,王瑾仪生怕宗老们没有听懂,解释了一下: “我不知道那个要花多少钱,所以想了两个,钱多就做钱多的事,钱少就做钱少的那一个,但是我不知道哪一个更费钱。” 桌子两侧没人插言,也没人品评,大家都专注的等着孩子继续往下说。 王瑾仪掏出小手帕,像模像样地把额头和鼻尖上的汗轻轻拭了拭, 又开口说道: “有了这种笔,恐怕以后王氏宗族要在各大府城设工厂设店铺,我附带一个条件可以不可以呀?” 没人吱声,于是又自顾自地说开了: “若开店,必做文学推广工作,先要在店门前征集对联,上联我想好了,这个活动除了征集这个下联,其余活动我不参加。 不过这个征集下联的花销我出,每三个月随账和结钱,把征集活动汇总送到我这里来,我都会从我的份额中,出奖品或奖励的资金,这些给宗族店铺增加的消耗。 我会给每个店铺在活动期间,补贴出伙计的半个月工钱,这也从我的红利中出。 我和宗族互不拖欠结账日即结清。 但我想分派人不定期地去巡查,如有不认真对待的铺面,请宗主给予处分或者警告行不行?” 王瑾仪呱呱呱的一口气说了一大套。对面桌案上所有人,除了记录的两人不抬头以外,都直盯盯的看着这个小不点,两个宗妇脸上,明显能看出有着不可置信。 两个坐在桌角的男孩都双手按着桌子,张大嘴巴。 祖父虽然不知,孙女又加了附加这一条。可终归是听孙女问过自己类似的话,就很快消化了这一大套的信息。 这就是最初,孙女儿所说的推文于民,扩大民族文化普及。 祖父赶紧站起来,想帮忙解释一下。 宗长却抬起了手,制止住了: “好这两条我都记下了,我替王氏宗亲应了你。但得另外定详细的章程,关于这些我会留人,之后与你们浔阳王室做正式的书面交交割,我们共同遵守。 王瑾仪,还有什么想法吗?” 王瑾仪有一种得遇明主的感觉,非常想感谢一下宗长的英明。 “宗长,我承诺,如果前面的章程能够落实,我愿意把彩色笔的配方也交给宗室,或者优先选择宗族……” 还没等说完,宗长居然难得地笑了。 “ 王瑾仪你还太小了,不懂我应你,不是为了后面彩色笔的生意,你仍然可以按你的个人意愿,决定是否与宗族合作。 另外浔阳王氏若建书院、书楼,宗族都会给予一定支持,这是另一件事,到时还得另行制定章程和契书。 但我的承诺可以写进今天的章程里。” 王瑾仪手里握紧了小手帕,看着宗长钦佩的无以复加。 此人不看利益,着眼的是宗族长远发展,整个王氏的社会声誉!此人不愧是宗长,也应该是此人做宗长,才有利于王氏宗族的发展。 既然谈妥了,双方也没有补充条款,章程基本就敲定了。 这时,两个男孩子才出门把门扇推开,门外的两个小厮打扮的少年,为众人上了茶,又把屋里的窗子都打开了,屋里闷热的空气一下子就流动了。 第132章 光明正大的生意 父亲把女儿从椅子上抱了下来,王瑾仪踮着脚尖够着父亲,附在他耳边说: “爹爹,我要嘘嘘。” 父亲想了一下脸红了,牵着女儿走出门,招手把房子对面站在屋檐下的奶娘和朱玉叫了过来,带着王瑾仪去方便。 这是个小四合院,茅厕就在院子的一角,是几个小隔间里放着大大小小的几个贡桶,王瑾仪快速解决完,就跑了出来,正好和哥哥撞上了, “哥你快点,我要等你。” “瑾儿,站远些,走远些!” 一会儿,两人在洗手的石盆那里相聚了,王文栋用木勺给妹妹从木桶里舀了水,让妹妹洗手,然后又换王瑾仪给哥哥舀水…… 等到两个小人手拉着手回了房间,长桌案两头的人,都在闲适的饮茶闲聊,也有人出出入入,两个男孩子一直站在一起,死死地盯着王瑾仪看。 搞得王瑾仪终于产生了错觉, “哥我是不是长得很漂亮?看他俩看我都看直眼了。” 王文栋无奈地点了点妹妹的额头, “自以为是!” “嘻嘻嘻……” 等到王瑾仪抱着一摞新出炉的契书,出门上马车,祖父和父亲一个留在四合院里陪宗长,一个回府学去了。 哥哥王文栋跟着妹妹出门,临到蹬车再三叮嘱: “回家先交给娘亲,别抱着跑着玩,别再跑丢了,记住了吗?” 王瑾仪乖乖地点着头, “嗯嗯,我听话。” 王文栋看着马车跑远了,才和小厮去私塾上学去了, 马车到了家门口已经过了午时,母亲把女儿抱下车,看着朱玉和奶娘一人手里捧着一摞文稿,不解的问: “瑾儿……” “娘亲,这是契书,是那个碳笔合作的契书,娘亲帮我看看,如果没问题我就要签字画押了……”王瑾仪欢快地说道。 母亲看着女儿哒哒哒的往院子里跑,顺着林荫道往二门跑去。 赶紧说:“把东西都给青儿,跟上小姐。” 奶娘反应最快,把手中的文稿往青儿手里一塞,跑着就追小姐去了,引的众人一阵侧目。 当天下午王瑾仪特别召集炭笔二人组, “明日我会将做碳笔的配方交给宗族,宗族会派来“物料匠”跟你们二人学习,你们二人一人带一队。我们要负责教会!” 王瑾仪停下看着文白和王进东,想知道他们有什么反应,王进东(王进来)没有任何表示,只是看着小姐,等着继续吩咐,似乎还很轻松的样子。 文白却有些纠结,反复抬头看了小姐好几次。王瑾仪明白文白有话要说, “王进东你到青玉那里领三百钱,做这段时间的奖励。你收拾好手头的东西,就可以休息半日。你先去吧。” 王进东开心地谢过小姐,去前院账房领奖钱去了。 “文白先生,有话要就说吧!” “小姐,我有些担心,却不知当讲不当讲。” “文白先生,说出来吧,避免遗憾。” “小姐这个笔的原料造价低廉,材料易得,制作也不太复杂,几乎没什么技术含量,恐怕有心之人很快就能试验出来,配方很难保住……” “所以我们要和朝廷合作呀!” “可这东西很快就会被人模仿,到时就……” “这样岂不是更好吗?可以避免垄断带来的贪婪。” 文白回想着小姐说的新名词,什么什么? “先生,有人获得高额的利润后,会试图垄断行业,使门槛变高,从而获得暴利,那样大众就再也买不起铅笔了。 如果有人仿效出来,新型的铅笔流入市场,有利于竞争,才能达到我们最初的目的呀!” 文白眼睛直直地看着面前的小女孩,说着一堆自己听不懂的词,而最终自己又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其实,被抄袭和模仿,能够带来低廉价格,让更多贫穷的人有机会买得起文房。” 反应了一会儿之后,文白重重地点了点头,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小姐,缓缓起身。 “那我下去了。” “文白先生。” 王瑾仪把手里握得死死的帕子展开了,里面是一两的小银锭子, “这是你应得的。你另外去青玉那里领300钱的奖励,然后收拾妥当和王进来一起休息半日。” 文白有些激动,看着小姐的眼睛里有种意味深长。 王瑾仪跳下大椅子,从茶几上拿起小银锭子塞到文白手里,文白深深地施了一礼久久没有起身。 “小姐,我退下了。” “好,我们明日起,正常的录《恩仇记》那本书,明天还在这里见,你可以下去了。” 王瑾仪看着文白退出门,自己向着门外喊了一声朱玉。 朱玉应声而入, “小姐,你想让我去跟门房说一声,可以让他俩出门去(宅门)是吗?” 王瑾仪心想:好样的,终于有默契了。觉得自己总算多了一个助手,朱玉去办事了。 王瑾仪欢快地出了正堂,穿过海棠门回了后院。 自己总算有了正经的生意,而且是能说得出口的生意,这一份资金来源既稳定又光明正大。而且随着生意,以后还能让自己找陈智远的步子走得更远。 王瑾仪低头合计着,默默地走向秋千,午后的阳光依然热情,树下并不凉快,王瑾仪默默地坐在秋千的大椅子里,低着头想着自己的心事。 母亲逐条看着女儿带回来的契书。青儿忙完进屋提醒说: “小姐在秋千上坐了好一会儿了,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母亲隔着窗纱看着女儿低着头,默默地坐在秋千上,奶娘站她在身边,就收回了视线。 王瑾仪想着自己的泰升米铺已经干了4个多月了,不说经营的如何,至少店里的三个伙计,基本上都锻炼出来了,每个人都倒着班的管理过,现金,账册,库房,基本上可以信任,应该都可以单独支一个店吧! 如果资金允许的话,应该放他们到浔阳城外的县城开分店,这样既能扩大经营,也能帮自己宣传“夜空中的星”,这样就能更快地帮自己找陈智远…… 第133章 一诺成契 王瑾仪心中有了计较,毫不迟疑地从秋千上跳了下来,往西屋里跑了过去。 母亲听到外面女儿跑走的声音,到窗前看了一眼,正见女儿进了西屋。 摇头笑了笑继续看契书。 傍晚时分,全家人吃过饭,父亲留下来坐在榻上,和家里人分享女儿要与宗族合作的喜讯。 王瑾仪注意到,父亲给每个人都倒了一杯水,自己却一直在喝茶,晚饭父亲一直没有多吃,这方面,王瑾仪很有经验,前世在复习和考试前夕,自己从不敢多吃饭,甚至不吃高热量的食物。 因为吃饱易困,吃高热量食物不容易集中注意力。每到复习考试前前夕,自己都只吃七八分饱,这样才能不影响学习,又有专注力。 父亲还有一个月就秋闱了,现在抽出时间来陪家人的每一分钟,都很难得。 “娘亲,契书还要改吗?还要和宗长们见面吗?” “基本没什么了,只是宗长加了一条,若浔阳王家修书楼或修书院,都要与琅琊王事提前商定才行。” “嗯,这事祖父应了。” “王氏宗室会出资或人力相助,资金不超过两万两。这一条你们都知道吗?” 哥哥插话:“这是瑾儿讲了自己的计划,然后宗长要求加上的,瑾儿还记得吗?” “嗯嗯,记得。我同意的,即使将来书楼和书院起的名字,都要受到王氏宗族的影响,我也愿意!不过今天说好了,后面会留人谈后边的事情的。” “这样挺好,讲细一点对双方都有好处,避免将来误会……” “嗯嗯嗯,娘亲,你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去见宗长呢?” 母亲看了一眼没有说话的夫君。父亲把装着温水的茶杯,往母亲手边推了推: “只有宗妇才能参与宗族大事,瑾儿可算是宗族的特例了,可以参与宗族事件。” “是宗族要和我合作呀!” “所以为父才说瑾儿是我们王氏宗族中的特例,也是浔阳王家的特例。” “为什么呢?” “其实族中也有有才华的女子,曾十二岁时要出诗集。 当时你祖父还在礼部,族里很想让族里子孙能够“扬名显亲”光耀门楣,就说动了你祖父,找到当地府城的‘崇文坊’。 当时府学派人想见见诗词的作者,可王家的这位姑娘,因为太过紧张也没见过这么多人,当时就晕了过去,后来紧张的说不出话来,也就没再见崇文坊派来的官员。” “那他的诗集出了吗?” “是和当时各地优秀的诗歌一起出的一个诗集,而不是她的专集。收录了她四首诗。 我们家也有一本手抄本,是你三叔在时听说了这个故事抄的,所以说我们家瑾儿是王家的特例呀!” “哦,就是因为我不怕生人吗?” “不至于此,瑾儿,你有做大事的心愿,有男儿之志,祖父让为父告诫你,你的不足一定要努力,不可拖了整个王家的后腿。” 唉!要练好字是需要时间的,现在刚刚能写到规整了,已经很不错了,要写成优美那还且得练呢!写到能挥洒自如,那得需要多久啊? “我会努力习字的,不会成王家后腿的。” 王瑾仪握紧两个小拳头,在眼前使劲儿晃了晃。 翌日午后,祖父带着王文栋到永兴巷,来接王瑾仪去见宗长们。 还是在上次的小院子里,屋中坐满了人,宗长们早就来了已经就位,只是气氛不再像上次那么沉重,感觉轻松了好多。 大家好像也很和善,王瑾仪今天没有特意装扮,刚和文白录完了《恩仇记》的第三卷就跑来了,进门给上座的宗长们见过礼后,想找个自己的位置。 哥哥拉了拉王瑾仪的衣角,顺着哥哥的眼神抬头看到桌上摞着几个画本子,因为自己个子太矮,看不见书桌面上的东西,没太当回事。 哥哥小声嘀咕道: “有你的画本子。” 王瑾仪又抬头看了一眼,桌上几摞书,就在祖父左侧身边踩着脚踏就往椅子上爬,哥哥用力扶着妹妹上了座椅,回到祖父的另一侧自己的位置上。 今天一切都是谈好的,自然非常顺利,就差双方签字画押。 浔阳王室这边当然是祖父签字画押的,而代表二房签字的是哥哥,父亲这次没有来。把在宗族中留下名字的机会,让给了自己的儿子。 王文东非常认真地签上了自己的姓名,又问了一句, “我能不能替父亲也签个名啊?” 宗长说: “每房都签字就可以了。” 王瑾仪觉得这个很容易解决, “宗长,我可以说话吗?” “说来听听。” “哥哥你可以写‘王文栋代父王书礼’不就好了吗?” 王文东一直知道妹妹鬼主意很多,这回这个法子一下就解决了问题,于是二房签名下就出现了父亲的名字。 这样大家都皆大欢喜,双方签字共有契约一式5份,宗室一份,族里一份,浔阳王室一份,两边官府备案各一份。 王瑾仪一下就明白了,为什么宗长不想给浔阳王氏太多,因为上边还有族里。 宗室还要把这份利润让给族里一部,这份上交的利益一定是非常大的一部分,族里毕竟有族学,还有宗祠,还有各地琅琊王氏在的设施需要维护…… 想到此,王瑾仪居然有些懂了,琅琊王王氏为什么能兴盛千年,就是众人拾柴的概念。 正想着,契书放到了王瑾仪眼前。 “你把名字写在这里,然后在这压印章。” 王瑾仪刚想说,我没有名章。就见祖父正从身后的托盘里,正式的拿过一个红木漆盒,打开盒子里边是一方小小的印章。 祖父将红木漆盒,放在自己的印章和王文栋的印章边上,并排放好。 王瑾仪把练了几天的名字小心翼翼的写好,然后看了看宗长,心想:写成这个样子行不行啊?反正通篇下来,自己写的是最烂了! 想到这,就又想到了那个,自己拽着标注着王氏书写能力的箭头,被自己拽的飞驰而下。 王瑾赶紧捂住了脸,唉!真想为自己大哭一场,哥哥走过来认真地施了书生礼 :“为兄在此祝贺我家瑾儿为宗族争光了!” 第134章 庇护 王瑾仪举起两个小手晃了晃,刚想说同喜同喜,突然发现自己这是又要胡诌什么?赶紧抿紧嘴唇,让周围的人看起来,有点傻乎乎的样子。 此时祖父正从盒子里拿出印章,分别盖在自己的名下,王文栋的名下,然后取出红木漆合盒的印章,招了招手,把王瑾仪叫到眼前,把孩子抱到凳子上,让王瑾仪拿好了自己的印章,握着孩子的手盖在王瑾仪三个字下。 王瑾仪正吃惊的不能自已,站在大椅子上努力的够着,想要看清这个印章究竟是什么样的。 祖父笑了笑,拍了拍孩子的背,然后把那莹润的白玉印章拿过来,转到有字的一面呈给孩子看,王瑾仪看了半天,并没认出那那几个字都是什么,于是有些好奇,转过头看着祖父。可祖父却把名章收了起来。 王瑾仪什么都没看懂,就被从椅子上抱了下来,契书被拿走,装订成册,大家都开始闲话。 王瑾仪闲来无事看着桌子对面,族里每个人身上都挂在衣襟上,一个王氏族徽。王瑾仪对此产生了兴趣。 一个衣襟上挂着玉质族徽的妇人和王瑾仪说话: “你叫王瑾仪吗?是哪个‘瑾’字啊?” “宗长,我叫王瑾仪,祖父给我取的名字,是‘瑾不匿华,兰不秘馨’的瑾。” “你知道这个‘瑾’字的意思吗?” “听父亲说有美德、纯洁、高尚的寓意,也代表我会很美丽!” 听了此言的众人都纷纷掩面而笑,对面桌上的两个少年一直盯着王瑾仪目不斜视。王瑾仪不禁摸了一下自己的脸蛋, “哥哥我脸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呀?”王文栋对自己妹妹向来宠溺,自不会出言讽刺,轻声提醒到: “他们好像是有话想要对你讲。” “你们是想和我说话吗?你们是谁呀?” 宗妇介绍说: “这是宗族里的族孙子辈的,他们都是与你祖父同辈的人,你不可以称呼你,要尊称宗长。” “哦,是吗?小宗长是想和我说话吗?” 两个男孩中,有一个人终于鼓足了勇气问道, “你就是写这些画本子的人吗?” “是什么呀?” 宗妇把书拿了几本走过桌案,蹲在王瑾仪身边,拿给她看,王瑾仪一看: “哦,是这几本书啊,是我写的画本子。” 正在与人交谈的宗长转身问道: “你是怎么想到《侠客行》的开篇词的呢?” ”噢,这几句话不是我写的,是我看来的。忘记了在哪本书上看到过,是一个很长的诗,我觉得这几句,刚刚适合这本书的开篇,于是就写了。” 中长问: “你知道什么叫深藏功与名吗?” “好像是懂的,但也不大懂,原来我写了几句话,看着不咋样,就用了这几句。” “噢?你还自己写了别的?说出来让我们听听!”这时祖父插进来问道。 王瑾仪摇了摇头道: “还是别说了,不咋样!” 蹲在王瑾仪眼前的宗妇拉着王瑾仪的小手说: “说出来让大家听听,如果不好也可以改的。” “让祖父也听听,瑾儿的诗怎么样?” “真的要说呀?” 王瑾仪看着身边的哥哥,哥哥鼓励他说: “瑾儿,说吧!不好也没什么关系,都是同宗不会有人说出去!说吧!” 王锦仪略一沉吟,说道“潜锋藏金声,隐匿功与名;鞘中闲日月,犹胜霜雪莹。” 祖父轻轻颔首,抿了抿唇没有表态。 王瑾仪猜测大概还可以吧?! 屋子里没了声音,后来宗长说了句: “你居然有深藏不露之心,着实了得!不愧是我王家后人,感谢我们的祖先吧!” 之后屋里一下议论纷纷,还有人去拿笔想要把诗录下来。 王文栋一直站在妹妹身边,出声安慰到: “瑾儿,做得很好,别紧张。” 然后把妹妹的手握住,生怕没人夸奖妹妹,会使妹妹失望。 之后两个小宗长跑过来,问东问西。还想要签名,还问起了有没有再继续写新的故事,祖父与宗长谈论着什么,向这边看来。 王瑾仪一边和两个小宗长聊天,一边关注着祖父,哥哥王文栋则寸步不离地牵着妹妹的手,这是父亲的嘱托,要自己一定要照顾好妹妹。 祖父和钟宗长都走到王瑾仪座位边上坐下,之后祖父问道: “瑾儿,你可愿意把你写的话本子,交给族里,在其他府城刊印?你懂祖父说的意思吗?” 王瑾仪看了看祖父,又看了看宗长,心里的欢呼几乎冲出喉咙。居然有人要帮助自己扩大名声。 “我能问一下要怎样发行吗?是交给别人印,还是我们王家自己有书坊?” “族中自己也有出坊,但不是所有的州府都有,有些州恐怕要与别的世家合作,也有交给别人印的。” 王瑾仪一手牵着哥哥,一手把玩着腰侧的飘带,意味不明地低着头: “是这样呀。” 宗长问: “听你祖父讲,你是为了赚钱才开始写话本子的?” 然后挑着唇角,望着得管自己叫老祖的小女孩。 王瑾仪现在觉得同宗这个事有点不可思议,为什么这个看着只有40岁左右的人,居然是自己同一个祖宗的宗亲,而且自己应该叫他老祖宗呢?要说是族亲还容易接受。 哥哥轻轻地在袖子里捏了捏妹妹的手,王瑾仪侧头看了一眼王文栋,哥哥以头示意有人在等着她回答。 王瑾仪看着宗长问道: “印我的书,会给我钱吗?” “会给,会和你在其他书坊刊印一样,还需要定个契书,明天你祖父会办。你要参加吗?” 王瑾仪不假思索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想。” 来了一堆不认识的人,在一起自己辈分最小,除了团团的给人施礼,谁也记不住,谁也不认识!一点都不好玩。 “那你还有什么新的想法吗?” 王瑾仪赶紧说: “有的,宗长,你找个人记一下好吗?” 宗长端详了一下眼前的小不点,庄重地点了点头,往对个巡视了一圈。 第135章 宗室亲族 宗长在宗族的人群中找到了司墨,文房都准备好了,这时宗族当中有人出门去了,屋里剩余的人都围了过来,王瑾仪略想了想: “我说的条款不分先后顺序,以后调整吧。第一个是刊印话本子我的钱的比例不变。 第二个我要设一个明目作奖学金,不管是寒门学子,或王家子弟都可以得这份钱。我还想对王姓里,家庭条件不好的,没钱读书的……” 刚说到这里,王瑾仪觉得哥哥在使劲地拉自己的手,王瑾仪侧过头来看着一脸认真的哥哥。 “王氏族里读书是宫中出钱,没有读不起书的,别胡!” 王瑾仪瞪着毛嘟嘟的大眼睛,视线在祖父和中长脸上睃巡了一圈,讪讪地笑了,有点些尴尬, “那就扶助外姓贫困的学子,奖励本族优秀的……”哥哥又拽了拽王瑾仪的衣袖, “啊?这个也有?” “族中各宗室,自己奖励自己同宗优秀的子弟,男孩子奖统称“崇文奖”,女孩子叫“孝悌奖”励,这早就是有的!” “”哦,又有了,那再换一种吧,王氏宗族有贡献的男女,有个可以联谊互助共勉的机会,这回还好还有吗?” 祖父问道: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宗长也好奇起来: “说说,说的具体一些,越细致越好。” “就是比如,在浔阳城吧,把附近的对宗族里有贡献的王氏子弟都聚在一起,两日或三日,大家可以互相通个消息,互相扶助……” 还不待王瑾仪说完,祖父马上提高了声音: “不可,这样做不行!这是乡党,恐怕有心意之人会有机会利用,中伤,诋毁,这个不可!” 祖父严厉地否决了。 “哦,是吗?” 生在前世的人很难理解这种……王瑾仪突然有一种水土不服的感觉。 “那这个就算了。那就与各地政府合作办学吧,县学、乡学,这个可以吗?” 因为刚刚的水土不服,这回说完了,特意观察着大家的反应, “这个牵扯太多了。这其中有好多事要落实,比如说资金要落实,各地政策要落实现学的批准,程序审批都要落实,另外还涉及到很多官员及管理用人等等,好多事都不太好办。 就说投资吧,投资这一块,投资的比例是多少?怎么投资?投资的期限是什么?这都很难实施……” “宗长那就再换一个,我们设一个政策!” “什么?”“是什么?” 祖父和宗长及一众围观的人,都对这个新名词产生了质疑。 哥哥王文栋赶紧护住了妹妹,站在妹妹身前半步。 “她还小呢,说错了什么请各位宗长们多担待!” 王瑾仪抓紧了两9只小手,紧紧地抿住嘴唇,哎呀!让你胡说,说秃噜嘴了吧!想了想又从哥哥身侧探出头来,扬起脸说道: “那就制定个规则,在一些特殊的地方,资助无法继续举业的书生,办私塾。我给予支持和部分投资,然后几年内收回投资。” 看着众人无辜的对望,王瑾仪觉得既然说了,无论成与不成都要说个明白,至少这回哥哥没有拉自己,王文栋适时地说话了: “瑾儿,说个例子就会讲明白的,举个例子说。” 哦,对呀,就是这样。 “宗长,就是拿着我出的钱,祖父是一个山区的老秀才,家里条件不行,我们就找到他,然后问他,嗯,祖父家得是不富裕的,又没有别的营生和能力才行。 宗长你就派人到他家去问他,你想办私塾吗?你想他没有房子没资金,那我就资助他,给他修两间房,就可以办私塾。 哦,先修一间也行,若有需要也可以修两间。哎呀,究竟修多大的,装多少学生得事先派人去调查,然后我们帮助。 比如说这里学生会有10个,就修20个人的学堂,就是这样。 如果他的学堂10年内出了20个人考过了童生,他就不用还我钱了,这样行不行?” 王瑾仪一个手指咬在嘴里,另外一个手紧紧的握住哥哥。也不知道这回自己又说错了没有,可能产生什么反响,大眼瞪小眼地看着眼前众人,等待着大家的反应。 宗长、宗妇、小宗长以及祖父都默不出声,只有王文栋附在妹妹耳边说: “别怕,你只管把想法说出来,其他的事大人考虑。哥哥觉得瑾儿说的都很好,说的都很对,还有吗?说吧!你说。” 王瑾仪偏过头异常感激地看着哥哥,毫无理由的单纯袒护。这种来自血脉的无言信任,真感动! 受到了莫大鼓励,王瑾仪想既然说了,那还有什么隐瞒,说吧: “还有一种,边关低级军官将领的子女,我们也可以,以王家身份设立私塾,由王族氏中出人,免费教会他们读书。如果考过童生的,我们介绍进王家投资的学堂深造,学费我来出,就从刊印的费里扣吧!” 王瑾仪两个眼珠滴溜溜的转了一圈,看过了所有人。这回没人反驳也没人出声,又看了一眼哥哥,哥哥也没出声。 默了默,祖父先说了话: “这个比办县学好操作也更实用,就是族里恐怕得出一群人,做这个前期调查摸底,最好还是收前期投入资金,否则会有人往歪处想,朝廷也不会怀疑。 至于边关的事,要相对更小心一些,做好了可以,做不好恐怕我们会受连累,最好也找当地的读书人合作,然后族中出钱就可以了。 中了童生后,帮助出学费就可以。这一项也可以。” 祖父看着孙女,尽量帮孩子把不切实际的想法落地,给大伙解释明白。 宗长意味深长地缓缓点了点头, “这个事得同族里的族长和族老们商议,看看到底怎么办。” 宗长从袖袋中拿出了个东西,把手掌摊开,放在王瑾仪眼前, “这个送给你,用来鼓励你一心想‘扬王氏祖宗的声名’,以后你要好好干!”, 王瑾仪还保持着一只小手死死地被哥哥牵着,另一只小手咬在嘴里的状态。 第136章 玉制族徽 王瑾仪看着眼前莹润洁白的小玉牌,内心感叹,哎呀!还有这么漂亮的东西呀! 祖父为免尴尬赶紧起身,替王瑾仪接过去: “我替孩子多谢宗亲厚爱,接下这份认可了!” 祖父用双手接过,从袖袋里掏出帕子包裹好,又珍而重之地揣在内怀里。 王瑾仪看着祖父这样小心翼翼的样子,有些不明深意。 哥哥在身侧晃了晃妹妹的胳膊, “要谢宗长的礼物。” “哦?嗯嗯。” 王瑾仪松开哥哥的手,正式的施了个书生礼。 宗妇见了笑出了声: “瑾儿,你要施大礼,这是宗族对你的认可。” 祖父把坐垫拿下来,放在孩子身前, “瑾儿要跪下叩谢宗主,这个玉制族徽是荣誉。” 王瑾仪有点不知如何是好,赶紧看了看哥哥,哥哥默不出声,好像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看妹妹等着自己给的反应,就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王瑾仪这才跪下,在宗妇的指导下,结结实实地扣了三个响头。 宗妇蹲下来扶起了王瑾仪,很是郑式的讲: “你得的玉牌,是非王家族人和女眷,可凭此玉牌参加王氏宗族所有的祭祀活动的凭证,意味着你被王氏认可,以后王氏宗族的祭祀、节日、大型宗族活动,你都可以凭此玉牌参加。 就是说你被王氏宗族接纳了,你懂吗?” 王瑾仪抓住裙摆,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迟疑的答道: “懂了。” “你有这个玉牌,可以得到全王朝所有王氏族人的帮助,这个懂了吗?” 王瑾仪小嘴微微的张开,双眉挑起,两个大眼睛都要瞪圆了。 有这么大作用吗?不过不知道有多少王氏族人呢? 宗妇一看王瑾仪的反应,就知道孩子对这个玉牌并不了解,于是说道: “会有人专门留下来,教你宗族规矩和礼仪,你现在可以在我们之间选一个人,成为引你进王氏宗族的教习。” 王瑾仪认真的地看了看两人,两人面相都是端庄大气,相貌端正,一时不知如何选择。 于是求救的喊了声: “祖父。” “瑾儿,由你自己随意选择。” 王瑾仪眯了眯眼睛,想了想,还是你俩自己竞争吧! “现在有两个哥哥这么大的孩子,家贫,都很爱读书,但现在只有一份资助的资金。按我刚才资助家贫学子的计划,要怎样办呢?” 两个宗妇无奈地对望一眼,万没想到就让这么个小孩子,选个合眼缘的礼法教席的事,居然被当做入门弟子考。 宗长问道: “两人只有一份钱是吧?” 祖父笑了, “这孩子在偷换概念,这题出的有问题。” 屋子里的人对题目有了窃窃私语,王瑾仪置身事外,看两个宗妇也开始在一起说话,拉了哥哥的手说: “我们出去等祖父吧!” “瑾儿,两个人你想资助谁?” 王瑾仪笑着看哥哥,心想:成年人不做选择,还是让她们自己去做选择吧!我要歇歇了! 当天夜里,祖父在浔阳府城最出名的宝庆楼饭庄做东,为王氏宗族一行人践行。 作陪的女宾是祖母,男宾是王文栋,用祖父母的话说,人的成长最可贵的是经历,男孩子不管多大都是家里的顶梁柱。 就这样7岁的二房顶梁柱,王文栋就跟着祖父一起,陪着宗长们赴宴作陪去了。 父亲从府学回来,哥哥还没到家,母亲带着一行下人,要去前院书房给父亲送饭,王瑾仪也很想去,看看一天没见的父亲,可转念一想,父母好容易有个短暂的二人相处的时间,还是放过他们吧。 临出门,母亲吩咐青儿: “契书都带上。” 青儿把手里的托盘举了一下: “夫人,这是小姐的成绩,一定要让爷看一看,不会忘的。” 母亲又折返回来,在梳妆台前照了照,轻轻的拢了了鬓边的垂发,看了一眼女儿,温柔地笑着出门去了。 王瑾仪看着母亲,娇羞的像个热恋中的小女生的样子,羡慕了父亲一秒钟,也就一秒钟。 王瑾仪从来都觉得自己的爱情是最美好的,只能接受崇拜,不接受反驳,有点牙酸是怎么回事? 奶娘牵着小姐送出了门,就被小姐带着回西屋了。 王瑾仪想起了宗族里那个可以在“崇文坊”出书的女子。 心想:不就是写几首诗吗? “青玉,我要写一首小诗,你帮我记下来,日后咱也整理出来,送到“崇文坊”去试一试。” 青玉这一次吃了个大惊,看着小姐问道: “小姐你也知道”崇文坊”呀?那是专门给学子们出书的地方,能在那里买书就不是普通人,你还要在那里出诗刊印?小姐……” 她不敢说,小姐那是做梦!把后半句话留在了嘴里,咽了回去。 王瑾仪假装没看懂,也没听明白青玉的未尽之意,青玉脸上那副见鬼的神情,王瑾仪全部忽视了, “来吧,青玉,我说你帮我录下来。” 当然第一首就是曾经说给宗长们听的《隐士》,王瑾仪把隐士形容成了一把钢风正劲的宝剑,它隐在剑鞘当中,清风利刃,正是闲适清风明月的清醒人。 青玉抬着笔看着自家小姐,想知道是什么诗,让小姐如此坚定地认为,能送到“崇文坊”去碰壁。 “潜锋藏金声,隐匿功与名;鞘中闲日月,犹胜霜雪莹。” 青玉快速写完,把笔往砚台上一放,惊呼一声, “哇,小姐,你真的会写诗啊,你写的还这么好,这是写的什么呀?” “你都不知道写的是什么,就说好,真是马屁精。” “小姐就是好,马是什么?经是什么?那也是一首诗吗?” 王瑾仪想了想,给自己的马也找了个出处, “一鸣惊人行天地,骏马英姿动乾坤,横空出世带风云,玉龙飞起定昆仑。” “哎呀!小姐呀,你慢点说,我还没有准备好呢,再说一遍,再说一遍。” 王瑾仪也是顺嘴一说,再也想不起来了,青玉赶紧把记住的写下来,剩下的让小姐回忆。 主仆两人正忙着回忆,门外哥哥王文栋唤了一声。 第137章 茶太苦了 “瑾儿,哥哥回来了,你睡了吗?”王瑾仪赶紧跳下了大椅子,跑出门,好奇的问道: “人多吗?好玩吗?菜好吃吗?那个宝庆楼漂亮吗?……” 看哥哥厌厌的样子,打消了王瑾仪继续问下去的热情,拉起哥哥的手送他回东屋,到了门前王文栋关心着妹妹: “瑾儿,太晚了明天再写吧!你还忙什么呢?” “刚刚顺嘴说了几句话,青玉要记下来,我们正在……” 王瑾仪轻描淡写的甩锅,可还没等她说完,青玉从西屋拿着纸和笔跑了出来, “公子,小姐我回想起来了,应该是这样……” 王文栋本来因为听了一晚上的应酬,觉得无趣的情绪,听了王瑾仪的顺口胡诌,突然来了精神。 把青玉刚回想起来的诗接过来,问道: “青玉,这是瑾儿新作的诗?” “少爷是两首诗,你等一下我去取那一首。” 也不等王瑾仪的示下,忙着转身回西屋去了。 “哥不是新写的诗,就是写《侠客行》的时候,写过开篇的几句话,想让青玉记下来。 王文栋拿着反复的读着, “不怎么和仄,不过还有些押韵,这诗中的气势,嗯,我要让父亲去看一看。” 青玉举着一页纸从西屋出门了,见小姐正拉着公子向后拽,公子则拉着小姐往前院去。 青玉的高兴劲还在脸上,可脚下的步子却停住了。不知道自己就这会没在,错过了什么。 王瑾仪生怕哥哥去打扰父母,拉住哥哥往后坐, “哥哥你等会儿。” 奶娘正从跨院提了热水回来,准备给小姐沐浴,一见兄妹二人,又拉又扯的,赶紧把木桶放下,赶着快步走了过来,劝导着: “小姐,小姐咱是好孩子,不能这样啊,不能这么闹,不合规矩。” “瑾儿,我到家了也该去见父母。” 王文栋手里举着写《骏马》的诗句,越举越高,好像生怕妹妹来抢, “顺便让爹爹也看一下。” 王瑾仪刚刚真的是怕打扰父母,宝贵的二人时间,可见二门处父亲提着灯笼在前,引着母亲向后宅来了,王瑾仪就不争了。 父母回后宅来了,应该是有事要说,哥哥要跟父亲说就说去吧,反正就是个顺口溜,这种东西怎么能跟诗比呢?父亲不会像哥哥这么大惊小怪的。 “怎么都在外面!” 父亲温和地问道,母亲温暖的面容在昏黄的灯笼里显得更加温柔。 王文栋跑过去给父母施礼, “父亲、娘亲,我回来了。” 王瑾仪扑到母亲身上,母亲牵着女儿进了自己的房间,等到一家人在厅堂里坐好,母亲边给父亲斟茶边问儿子: “今晚都认识了谁呀?有什么新的收获吗?” 王文栋一一作答,之后问道: “爹爹,小宗长为什么跟祖父排在同一辈儿啊?” “是同辈呀!自然要排在同一辈。” “他们都跟我的年龄相仿,怎么会是祖父呢?” “哦,不是这样的。比如,在我们家里你是长兄,如果10年以后,你又有了兄弟,而他两三岁的时候,你正好要娶妻生子,等你的孩子长大,他的叔叔不就只比他大两三岁吗? 这样一代代累积下来,就有特别年少的宗长,特别年老的宗亲了。” 父亲端着茶馆碗,轻轻地啜饮一口。 “茶太淡了。” 母亲怜惜地看了父亲一眼: “茶浓太苦了,你也太苦了。” 王瑾仪假装聋了,就坐在父母身边装着啥也没听懂,也没听见的样子,与哥哥打趣闲话。 哥哥刚刚听懂了,父亲对小宗长年龄的解释,终于有机会向父亲汇报妹妹了。把手里的纸举给爹爹看: “看,瑾儿,夜里又做了一首诗。” 王瑾仪嘀咕着: “这不叫诗,这是顺口胡诌。” 父亲看了看手里拿的稿纸,低头问女儿: “瑾儿认为什么样的可以称作诗?” 王瑾仪连想都没想,张口就来: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这即视感,既有气势又有深意,还有诗情。 父亲吃惊地问: “瑾儿从哪里看来的,这是谁的诗?” 王瑾仪好奇的地看着父亲,脑袋里装满了问号, “我忘记了,随意看到的。” “是你读给她听的?” 父亲把茶放在茶台上,眉眼温和地看着母亲, “没有,每天我们两母女,除了晨起能背书复盘古琴谱以外,都忙各自的,大概他自己在哪里看来的。” 父亲习惯性地揉了揉女儿毛茸茸的头发,又拉着儿子坐在身边: “你来读吧!” 王文栋拿起王瑾仪刚刚写的诗,开始开始声情并茂,气势非凡的表演起来。 父母津津有味地听,王瑾仪毫不当回事,听完,父亲把读过的纸折好,说道: “我们一家人聚在一起,要说两件事。” 王瑾仪看父亲有些正式的说道: “一是,宗长派司礼宗妇,来教导瑾儿宗族礼法。要在家里住几日。 二是家里要有物料匠住进跨院,要管好各自的下人,都要提点好。” 家里的几双眼睛都望着父亲,父亲看了一圈,目光落在王瑾仪身上, “瑾儿。你与族中式签了契约,不要自以为是,要知道你习字不行这一事,全宗族都知道了,你更要认真下苦功夫,不能给浔阳王氏丢脸!” 刚刚还挺高兴的王瑾仪,一听又说到自己写字这个事,脑海里立时出现一个画面,自己拽着一箭头一直向下沉去,箭头上写着“王氏书写能力”,箭头直直地向大西洋去了,飞得极快,箭头后边好像插了一个火箭一样。 王瑾仪恶狠狠地想:这万恶的书写能力!让自己欲哭无泪,气太大眼泪都蒸发干了。 看着女儿耿耿于怀的咬着牙,父亲看了一眼妻子笑了, “为父看了一下你们签的契书,只想提醒瑾儿一点,记得自己的承诺,有朝一日分成的银钱到了手里,不可食言而肥。” 父亲极其认真的看着女儿抬头的脸,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了这句话,还怕孩子不够重视,又把手放在女儿小小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拍。 第138章 太差了 翌日清晨,王瑾仪迷迷糊糊的地,就感觉有人给自己换衣服、梳头,又有人抱着自己走来走去,努力振作睁开眼睛见青玉抱着自己,坐在梳妆台前。 王瑾仪以为自己又在做梦,四下看了看,朱玉打开妆奁站在旁边,奶娘正比划着给自己往头上带着饰品。 王瑾仪放心地去找周公了,不一会儿就呼呼地打起了小呼噜。 收拾妥当奶娘抱起小姐出门,去与夫人汇合,王文栋也刚好打着哈欠走出门。 母亲看了看双眼有些发红的儿子, “上车再睡吧,路上还有一会儿时间,等车到了,娘叫你们。” 王文栋摇了摇头: “不能再睡了,送了宗长就得去学堂,得醒着神。” 母亲见女儿睡得香甜,也不打搅,出了院子一家人两两登车,母女俩自然同乘。 马车粼粼而行,穿行在街道上,东城的小宅子前已经停了几辆马车,还有镖局的三角形彩色小旗子,在风中飘飘飞着。 镖师已经站在街口,人已经站满了,祖父在这一行人当中正与宗长指说话。 二房一行人下了马车,王瑾仪被母亲唤醒,站在地下,母亲把女儿的衣服都整理了一下,王瑾仪提了提精神。 见王氏宗亲今天都穿着崭新的袍子。 成年男性统一是品绿色圆领袍,腰上系着宽宽的腰带,每个人腰带上,都佩戴着翠玉的王氏族徽。 两个男孩子也穿了圆领袍,都是修身的景太蓝色袍子,衣服的斜襟上也配着明绿色的王氏族徽。 两位宗妇今天穿了高粱红色起领袍,腰身宽松,家族徽记为纯白色玉牌,垂在衣襟上。 众人今天情绪高昂,都满面春风的样子是啊!毕竟出来有些日子了,能有成果回族里,想必心里都是高兴的。 父亲走到宗长面前躬身行礼,然后寒暄了一阵走回来,带着一家人走向已经站好等等着二房人的宗长们。 宗长们都站姿端正,面容平静,正视着这一家四口人团团施礼,还礼结束,宗长特意走到二房一家人面前,王锦仪一见马上打起了精神,挺起了挺直了腰板,猜想宗长要训话了。 可自己猜错了。 “王瑾仪。” “宗长,我在。” 宗长抿着双唇,低头看着这个小豆丁,缓缓说道: “你是我王家后人,你的荣辱事关整个亲族。” 王瑾仪真心受教,用力地点了点头。 “听说你在习字一道上,不太有悟性,给你讲个我三岁习字时的体会,你如果能经常看到如仙如画的优美字迹,都出自你的亲族,你会有一种血脉相连的悟性,就会有方向了。” 看着低着头的女孩,宗长居然轻轻的拍了拍孩子的肩膀,然后把声音放得极其柔和,就像和自己的孙女儿闲聊一样,说道: “这次我回族里,给你找几个书画双绝的名家,好好给你写几幅字,给你捎回来,每日用心揣摩会有帮助的。 就当这次送你的见面礼吧!我要回宗族了,在此作别!” 王瑾仪没想到,宗长居然用如此柔和的语调,给自己在习字上指了一条新路,还要舍着脸去求人,去求字。 感激之情盈满了双眼,视线都有些模糊了,心中感慨,自己终于成了宗族的“拖后腿”专业户,咋办?不甘心呢。 正想着中长微微俯下身,直视孩子的双眼, “明年祭祖大礼,我们再见!” 王瑾仪觉得人与人不在乎接触多少,而在乎能否真正彼此理解。 王瑾仪握紧了两个小拳头, “宗长,我会努力习字,不辜负宗长此番用心,明年见。” 宗长把目光转到身旁的哥哥王文栋身上, “王文栋。” “是,宗长。” “你是我王家子孙,出色是是应该的,不出色也没有什么委屈的,努力和勤奋是做人必不可的。 你是兄长,要帮好妹妹,不要让她太差了!这是你的责任。” 宗长轻轻按了按王文栋的发顶,王文栋坚定的说道, “宗长,我会帮助锦儿的,您放心吧,她很聪明,会把字写好的。” “好!来年清明祭祖回宗族来吧!我等你们。” 王瑾仪听到,别让她太差了!几乎羞愤欲死,咋整,只是做别太差了。 宗长对自己的要求已经不能再低了,想要握紧拳头的劲儿都没了,只剩没来由的委屈。 太差了!太差了!犹如魔音贯耳,循环往复地在心里反复响着,甚至王锦怡都没有听清楚大家在说什么,众人告辞就登车了。 先是宗族的车,然后是祖父雇的五辆镖车,最后是王家家仆赶的两辆马车,组成了一个小小的马队,粼粼而行。 车行渐远,祖父把一位司礼宗妇和四位“匠作”到二房人面前,介绍说: “这是专门教授宗族礼法的宗妇。这四位是专门从族里选来的匠作,这两位是司料匠。 瑾儿,要把人都安排好,五日后祖父会来检查的。” 王瑾仪继被宗长摧毁了自信之后,现在又提了提精神,毕竟现在自己有新任务,于是使劲的摇了摇头,把太差了!太差了!从脑袋中甩出去。 这对自己不切实际的评价,想想都让自己恨的慌,自己还是前世的性格,不由得好笑,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句话说对了,姑奶奶就不信这个邪!什么是我就学不会的呢? 祖父都交代完登车回王家了。 母女俩送父亲去学堂,然后坐着马车带着一行人回永兴巷,大约是母亲已经安排好了,进了院子就被青儿带着人接到跨院去了。 母亲带着王瑾仪坐在正堂里喝水,看着正堂门外各色人匆匆而行。 青儿带着宗亲们进正堂,双方见礼后落座。文白和王进东早就候在正堂门外,宗亲们喝过茶后,文白和王进东进了正堂。 王瑾仪给众人相互介绍,然后安排道: “两个司料匠跟着文白先生,这两位工匠跟着王进东,为了便于你们在一起工作,你们当中没有宗长,没有家仆,你们只有师徒。” 第139章 宗室之礼 王瑾仪边想边说: “为了避免在学习过程中,大家发生摩擦,我先说好,无论学什么教什么,大家都要彼此尊重,互相借鉴。 我会定期检查,学不会的就留下来继续学,学会的可以提早回宗族为族里尽早培养新人。” 宗妇自打进屋,就一直暗暗观察王瑾仪,见小人一丝不苟,说的头头是道。 居然能防患于未然的提前出言提点,避免族人以辈分压人,避免有人回了宗族还什么也没学会,污浔阳王氏的清名。 王瑾仪发现有人关注,寻着感觉望过来,微微颔首问道: “宗长,您有什么指教吗?” 祖妇微微摇了摇头,并没有说话 一切安排好后王瑾仪庄重起身,母亲随着站了起来,王瑾仪以手示意请四位宗长起身,自己站在四人身前,恭恭敬敬地深深施了一礼: “宗族后人给宗长们在此见礼了,此刻以后,你们只是来学手艺的,不会有特别的优待。 我只把你们当做普通的匠人,每天我会对教授内容进行提问或者考核,还是那句话,考不过对不起,我不会放你们回族中去。 也不会给任何人编排我的机会,我会修书写明每个人的学习情况,派我的人送到宗长手里,丑话说在前面,希望各位宗长不要见怪哟!” 说完又深深施了一粒礼,久久才起身,母亲跟着女儿给各位宗长见礼。 “文白,这里教授事宜由你负责,我会每天派人与你接洽。” “青玉。” “小姐。” 青玉刚从后堂被奶娘找来,就听小姐唤自己,赶紧进门应声。 “青玉,每日午后申时去把文白教授的具体内容,落到书面上,取回来,每日傍晚前两刻钟,在正堂外你们6位抽查考核。” 看着眼前一众成年人都安静的看着自己,王瑾仪突然发现自己超年龄行事了,赶紧挽回。 又拿出小女孩的娇憨,笑的眉眼弯弯说道: “请,各位宗长忙起来吧!请了。”然后弯着腰一副小孩子的模样。 屋里有人突然失笑出声。 文白带着一众族人出门去了,母亲忙牵着女儿的手送出门,看着人走远了,回转正堂。 王瑾仪了结了一件正事,平了平心气,心想还得应付接下来的礼法课,转回身就笑眯眯的拿出三岁孩子的乖顺,规矩下拜: “宗长,在下王瑾仪愿虚心受教!” “等一下,我就是想问一下,两个孩子只有一笔钱,你要资助哪?”宗妇执拗地问了一个问题。 王瑾仪眯起眼睛一阵嘻嘻嘻,笑而不语。 “王瑾仪,你难道没有答案?” “宗长,你让我在两人中选一个,教我的礼法的人,可有最优解呀?” “这……” “彼此彼此而已。” “我没想到,你的小小年纪……” 母亲赶紧打圆场: “宗长莫怪,孩子还小,只是玩心重了些,她未必懂得什么。” 王瑾仪不以为意,问道: “宗长,我们大致要学多久?都要学些什么呢?” “你被王氏宗族接纳,要学会王氏礼俗和宗法,大致就是这个意思。” “都包括啥呀?” “礼俗包括尊卑、忌讳、避讳、祭祀、叩拜、作礼等等。有一些礼法要求。” 王瑾仪听懂了,虚心接受的样子,没有出声。 “听你祖父说,你每天早晨记起背书之后要学习,以后该有写话本子、学管家,是这样吗?” “是的,宗长。” “那今天我陪你一天,看看安排什么时间学习礼法更好。” “好的,宗长,你真好。”王瑾仪嘴甜地赶紧表现。 “等学了礼法,我会再住三天,到时候会按礼法要求你,恐怕那时我是,真好了!” “宗长,瑾儿到时会虚心受教,那今天我可以做我自己的事,是吗?” 宗妇颔首: “今天我会一直跟在你身边。” “好的!母亲我们回后宅下棋去吧。” “奶娘,带小姐先去换衣服,然后准备复盘。” 王瑾仪拜别宗长和母亲出了正堂门,就蹦蹦跳跳地往后院跑了。 等换好了家居的宽松布衣裙,头上也去了装饰,只剩两个小啾啾。 哇,舒服多了。 王瑾仪觉得还是棉布衣服最舒坦,穿着感觉没谁了! 到母亲房间里把棋盘摆好,一黑一白两个棋罐也放好,王瑾仪见母亲还没回来,随手拿起早就准备好的《名家棋谱》第三卷,边看边摆,不知不觉间,母亲引着宗长走进房间。 母亲给女儿边讲边复盘,然后易手黑白子互换,重新来过。 宗长从进门开始默不作声,看母女俩对弈,一个多时辰过去了还没分胜负。于是投入精力研究双方棋局,母亲赶忙弃子请宗妇落座。 宗妇研究了一会儿后,与王瑾仪对弈,王瑾仪开始非常小心,后来发现宗长的棋路和自己背过的一个棋谱非常相似,王瑾仪很快套用了棋谱,利用自己所悟,顺利攻城掠地。 为了不让宗妇输的太难看,母亲在王瑾仪身后偷偷地捅了捅女儿,毕竟自己不是真正的三岁小孩,迅速的领会了母亲的意图,回头问道: “朱玉什么时辰了?” “小姐,已经过了巳时了。” “哦,好吧,宗长今天已经过时间了,明天我们再来手谈吧。” 王瑾仪乖巧施礼,之后拉住母亲当挡箭牌: “娘亲,《恩仇记》已经进入尾声了,娘亲帮我整理好,然后就可以脱稿了。” 宗妇坐在原位未动,一个人继续研究起棋局来。 奶娘从西屋取来青玉整理过的《恩仇记》,交给了夫人,母女两人就像闲聊隔壁的八卦似的,把《恩仇记》的结尾,你一言我一语地写完了。 屋里又上了一次茶,母女讨论着书里的主角的的脉络。 宗妇问道: “这是你新写的话本子?可以看一下这部书稿吗?” 母亲恭敬地呈给宗妇,她坐在书桌旁,开始翻看,慢慢地专注起来。 秋日午后,风变得越来越调皮,不时穿进门里,屋里一时寂静无声。 第140章 暗藏玄机 屋里安静的气氛被奶娘的禀报声打断: “小姐,门房有人来,说郑炎派人来取书,正在门房等着呢!” 王瑾仪一下子就想起来,那个被自己误以为是陈智远的药童。 “哎呀!娘亲怎么办呢?” “别急,祖父已经把你的印章,送来了,你先试一下!” 王瑾仪遣奶娘回房取郑炎的《西行漫记》。 母亲让青儿取出一个精美的雕花漆盒。把漆盒打开,王瑾仪讶异于石头居然能如此漂亮。 前世,也看过很多种奇石,但都是自己不可企及的珍宝,现在却成了自己的文玩。 三块石头分别是圆润的芙蓉石引首章,规整的鸡血石名章,莹润的青田石压脚章。 名章上以小篆印刻着王瑾怡印四个字,母亲把盒子打开,一个一个拿出来,让女儿一一看过。 王瑾仪既兴奋又紧张,张着小嘴合也合不拢,一直呈着“O”型,挑着眉毛注视着三枚印章。 王瑾仪紧紧地抓住母亲的胳膊,左右端详着每个印章,看着女儿如此样子,母亲干脆把压脚章放在女儿的小手上,王瑾仪小心翼翼地捧着爱不释手。 这是一块像果冻般美丽莹润的石头,颜色斑斓而多彩。。 王瑾仪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印章石,母亲含笑问道: “瑾儿你可知道,对于一个文人来说印章是什么?” 王瑾仪的心思从果冻一样的石头上抽离出来,纳闷地反问道: “是什么?” 母亲收走了压脚章,珍而重之地放进印章盒,然后转身与女儿面对面,直视着女儿的眼睛: “”印章是文人的自我认定,大多数人都把自己的个性和品格与印章联系成一体,名章是社会身份的赋予,既是个人行为的表示,也是你个人修养的要素。 这才是祖父专门为你刻了这几方印章的目的!他对你寄予了厚望!瑾儿应该记在心里。” 王瑾仪真心感激家人的看重,又有点惭愧,毕竟这才学是自己从前世带过来的。并不是自己在这里的真正修为,作为一个搬运工得到如此重视,有那么一丢丢的惴惴不安。 微微的又种,德不配位的尴尬,是怎么回事儿?王瑾仪低头抿紧的了唇,双手在身前摆弄着衣带,有些无所适从。 母亲看出了孩子似乎有压力,便问: “瑾儿喜欢这些印章吗?” “喜欢,非常喜欢。” “瑾儿,要认真地对待自己的印章,让它们发挥最大的作用,帮助你‘扬名显亲’,好吗?” 王瑾仪坚定地用力点头, “嗯。” 母亲又拿出一个装饰着花钿的精巧小盒,轻轻打开,三块彩色的石头出现在眼前,盒底衬着黑色皮底,更加烘托出三块彩石头的美丽。 母亲把印章分别拿给王瑾仪看,印章上的字体均是镜象的阴刻小篆。 王瑾仪一时不知刻的都是什么,不过都看过后,王瑾仪猜出来了,这就是自己设计的“夜空中的星”,那三个印章。 印章上都带着星星图案,方型印是星星套在文字外:长园型印章是文字呈椭圆形排布,分布在印章底部,上部是实心的几颗星星作点缀: 最可爱的是一块不规则透明石料,石头上散落着花朵般粉色斑点,反过来正是那个藏着瑾字的印章。 “这就是你画的那三方“夜空中的星”。祖父帮你刻成了三方闲章。” 王瑾仪赞叹于三方石料的瑰丽,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母亲看着女儿脸上写满了喜爱,还激动地死死抓着芙蓉石刻的印章,不肯松手。 “瑾儿,这些都是祖父为了激励你,将来在书画上能有所进步,特意将自己珍藏了半生的奇石,请金石大家刻给你的。” 母亲看着女儿爱不释手的样子,就又说道: “瑾儿这些都是闲章,可以选一个印章给你的书迷签字用。” “娘亲。”王瑾仪很想感谢一下,亲人们的厚爱,可又觉得一个感激太轻了。 “瑾儿,名章都只能在正式场合和书信来往中使用,女孩子为了声誉,几乎很少用名章,而相比之下,给你刻的这几个闲章,用处更大。” 嗯,女孩确实要小心,日常不能给人留下攻击自己的把柄,避免让人趁虚而入。这些王瑾仪更容易理解,毕竟自己有着成年人的灵魂,明白人生中还是要避免疏漏。 王瑾仪觉得这就像自己在前世,从不随意把名字签在空白的纸上,这种常识自己在前世当作信条遵守,自然能理解母亲关于女子不轻易用名章的提醒。 母亲提示道: “瑾儿,你选一个印章,给书迷签字用吧。” “嗯,这个可得好好想想。” 王瑾仪低着头走回到自己的座位,重新坐下。 写这些话本子也是为了宣传“夜空中的星”这个名字,为了让陈智远看到这个名字就能认出自己,如果再有名章相助,岂不更好。 那么在这几个印章当中,最能让陈智远认出自己来的,无疑就是印章当中,暗藏着拆开的“瑾”字的那个印章,只要留意,很容易看到隐藏的“瑾”字。 写书大业,最初就是为了找到陈智远,那这个带着自己名字的印章与之最匹配。 想到这些王瑾仪从大椅子上跳下来,走到母亲身边,指着印章说道: “娘亲,我想好了,我要用这个!” 于是母女二人把书案铺好,把每本书的扉页都翻开,将朱砂泥备好,母亲的大手握住王瑾仪的小手,两人一起正式在书页上盖好私印。 就这样带着王瑾仪小心思的印章,终于飞出了永兴巷玖号院子。 等到郑炎回到广济堂后院,打开包裹,翻开扉页,就看到“夜空中的星”,偶像用印章代替签名,让郑炎有些失望。 原本以为偶像会为自己亲笔签名,居然用了印,而且又不是偶像的真名,于是坐在桌前有些发呆,郑老太医从前堂回后边饮茶,净手。看到玄孙有些失落的样子,走过来坐在郑炎对面,关切地问道: “怎么了?王家小姐没有给你签名?” 郑炎把书的扉页翻开,推给曾祖父,郑老太医一看是个闲章留下的印,会意地笑了。 第141章 小小的震惊 郑老太医认真地看了看,发现这枚闲章有点含义,于是就用手在桌面上把印章下面两个星星空白处留的白线,在桌子上写了写。 最先发现第一个星星里,留的居然是个“王”字,那就意味着后一个星星图案里也有一个字,于是沾了茶水在桌面上,把白线写了两遍。 郑炎见曾祖父看完印章,就在桌面上反复写着什么,于是好奇地走了过来,站在曾祖身边,没写几遍,郑老太医把“瑾”字拼凑出来。 然后指给郑炎看,说道: “王家小姐是个女孩子,不好给人留名,可用了巧心思,你看。” 郑炎在曾祖父的指点下,看懂了,原来是极其用心地给自己留了签名。 郑炎异常兴奋地赶紧翻看了余下的每一册扉页。那艳丽的色彩印着的,都是藏在星星的“瑾”字,郑炎高兴极了。 而现在的王瑾仪也是高兴的,郑炎拿走的盖着印章的几册书里,传递了自己的信息,无疑是帮助自己在寻人的大业上,又往前迈了一小步。 门外朱于唤了一声: “小姐,小姐武妹来了。” 王瑾仪透过珠帘,望向正堂外。武妹和那个叫风姐的少女都站在廊下。 “娘亲,我去去就来。” 母亲点了点头,看了一眼站在门边上的奶娘,奶娘会意,跟着小姐出了正堂。 宗长也赶紧起身,准备跟出门去。母亲轻声说了句: “那是他的婢女。前几天受了伤,今天刚回来,想必是有话说。 瑾儿会回来的,这个时辰是瑾儿习字的时间,每天是雷打不动的。” 宗长听了以后,默默地站在正堂里,没有出门,透过门帘望向廊下。 两个比王瑾仪高出半个身子的少女,在给王瑾仪恭恭敬敬地施礼,心里不尽慨叹,人与人就是有差别的,自己在宗族中也见过,或聪明或能干的男孩子或女孩子,不过还没有一个这般的。 这个三岁多的小女孩,比一个男子都不差,她有成年人的判断力,在复杂事情中有处理能力,比成年男子并不差。这个小女孩身上有男子的个性,果敢和决然。 果然不出宗长的判断:“这个王瑾仪人小,心大! 你去了之后,一定要劝着王家人,千万不要夸奖她,而且要让她知道,她远不如宗族中那些出类拔萃的人,让她有不足之心,让她不断上进,有奋斗的意识。 大凡人,只有知不足才会拼命上进,万不可养的她自以为是,自视清高。 这算这次把你留在浔阳的一个任务吧,这孩子极难得,要替我们宗族守护好她!” 宗妇看着廊下婢女不知在讲什么,两个小啾啾点了点,然后指着一个婢女带着人走了。 来回事的这两个姑娘,看起来有十三四岁的年纪,王瑾仪指派领着人走的,也有十二三岁,可就是这一群半大的人,在一个三岁的孩子跟前,乖觉恭顺。 都认认真真的地听着指派,临走都失礼后,告退下去,然后办事走了。 说起来最是奇怪的,奶娘只是被留在了正堂门口,并没有紧跟着小姐,可见这个孩子有独立处理事情的能力和想法,而且有自己的秘密。 宗妇嘴角牵起,要说王家出了太多优秀的男子,女孩还真不多见声名远播的,这个女孩如果不长歪,可以预见她的未来,宗妇回转落座,等待着王瑾仪回来。 翌日一早,经过一天的观察,宗妇与母女二人决定,把每天背书之后的一个时辰用来学宗族礼法。 首先就要从着装开始,王瑾仪感觉自己不知怎么,就是睡不够睁开眼睛,都说“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可自己好像在春秋两季里,又困又乏,好像还睡不醒。 两只眼睛都像被东西糊住了,怎么也睁不开,眼睛睁开了,人也在睡觉。 奶娘和朱玉唤了几次,都没唤醒小姐,王瑾仪知道该起了,今日是宗妇跟在自己身边,开始第一天教自己宗族礼节。 宗妇指导屋里的三人,给小姐洗漱,然后亲自动手给王瑾仪梳头发,原来头上的两个小啾啾,被梳成在头两侧的两个发髻,然后发际外用一圈小辫围紧固定。 王瑾仪发丝细软又短,只好用彩色线条结成辫子围在发髻外头一圈,发髻固定好,之后后发梳理整齐,前发可留刘海…… 宗妇边做边讲: “五岁以内的孩子,都可以梳妆的这三种发型。” 接下来演示了三种发型,的梳妆方法。然后就让掌事丫鬟和奶娘都上手学。 奶娘和朱玉心里都清楚,教授礼法的宗妇也是司法的宗妇,也就是说,教你的人,就是日后惩戒你的人。 两人都面带虔诚地听着差遣,结果第一天从头到脚被装扮过后,王瑾仪得了个宗族礼法的小册子,让三日内背,会王瑾仪抛弃一切杂念通读了一遍,不用不到三刻钟就抱着小册子,找到正在一边喝茶一边监督着奶娘,裁剪宗族礼服的宗妇, “宗长,喏,还给你。” 宗妇莫名其妙: “干嘛?你看不懂吗?我可以给你演示一下!” “不用,我都背会了,你可以提问了,然后我们再全部演示一遍。” 其实宗族里所有人,还是把王瑾仪看作一个孩子,只是个小有才名的孩子罢了,倒不是故意轻视王瑾仪,而是王瑾仪欺骗性太强了! 就这样,宗族妇从着装礼仪,到各种祭祀程序,全部提问了一个遍,王瑾仪就像司礼官一样,呱呱呱地从头说到尾。 全册书其实也就30多页,对专门用时空记忆和数字记忆两种方法,记了一遍的王瑾仪来说,其实记的都不算快,很容易就掌握了。 但对宗妇的震撼却是极大的,王瑾怡从她的眼神里都读出了震惊。 最后,宗妇不敢肯定的问: “你刚背过的宗族礼法,真的是第一次看吗?” 被拖得长长的问句,让王瑾仪听出了极度的怀疑,没什么,来日方长,我们还要相处的。 第142章 宗法 王瑾仪问:“还有吗?” 宗妇迟疑作答: “这是三日的内容。” “第四日是什么?” “是宗法。” “好吧,我们明天开始学宗法吧。” “宗长,如果没事我去找娘亲背书了。” 说完按着宗礼要求规矩行了礼之后,退了三步才转身走了。 王瑾仪偷偷看了一眼,门边站的笔直的朱玉和青玉,两人均是眼观鼻,鼻观心地心无杂念地站着。 听到小姐告退,看了一眼自家小姐,发现小姐冲两人抬了抬眉毛,眨了眨眼睛,赶紧屈膝行礼后一直退到门边。 出门之后都是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哎!总算能自由呼吸了。 这种状况持续了两天,第三天早上,宗妇高坐在正堂上,验收王瑾仪这几天的宗族礼法的学习成果,其实这些没有必要! 在前世,王瑾仪和陈智远为了既不耽误学业,还不影响俩人相聚,特意双双报名学习“头脑风暴”记忆课,那时每每王瑾仪觉得学这些杂乱的方法,影响正常理解记忆。 陈智远都会哄着她继续学下去,两人身在异地,上着同一班的记忆课。 坚持学完后,王瑾仪为了实践这个记忆法是否管用,专门挑选了不感兴趣的生僻知识,学过几课,发现这个办法有作用。 特别是在临时抱佛脚,考某些课程的时候,真的很有用。 甚至同寝总问自己: “我们一起上课,住同一屋,你是什么时候偷摸复习的?你晚上不睡觉吗?” 王瑾仪就会长篇大论地教导她们: “……不睡觉记忆会下降,影响长身体,还长不了个子,还容易老……” 一直到把人都说烦了,再也没有人问自己,究竟是怎么记的了。 对于自己令人吃惊的记忆力,也再不表示怀疑了,这种疑问才算消失了,但也失去了同寝的闺蜜。 因为大家对自己都敬而远之,认为自己在装腔作势,实际在偷摸学习。 王瑾仪直都觉得,所谓强者,并不是你比别人多跑了一步,而是你要超过别人一圈,别人才对你没有了各种计较。 如果你仅仅比别人好一点点,你就不能避免别人对你使小手段,可你如果比身后的人快的不只是一圈,让他望尘莫及,他想使手段已经够不到你了。 其实有时你回头看,把别人累的吐血也追不上你的样子,其实也爽的。 正堂上,宗妇为主,母亲作陪,王瑾仪在大堂中央守礼而立,从节、庆、喜、丧、祭、祀各种情况下的服饰,到礼仪。 王瑾仪一一背诵和演示,之后,宗妇提问宗法,这一次不要背诵,而是出了一个实际的问题。 “王氏宗族中,叔侄两辈人相邻而居,房屋起修时发现隔墙危险,决定重修,应该谁家出资?谁家维修?修墙多高,若有争辩需报宗主哪个部门调解?” 王瑾仪心想多亏自己是大人,否则这么复杂的人情世故,让一个三岁的小孩子答,头想破了可能也答不出来。 不过别说,这个事虽然看着头疼,但却非常现实,王瑾仪想了想,按宗法的“宗族亲亲”的原则: “按理应该均摊费用,但两家当中若有人家,房屋或房脊高度超过另一户,则隔墙起高出一家墙高加一丈半,(即1.5米左右)。高出部分由房屋高者出资。 若有争议由宗亲评定,确认事实两家不争,则事平,争则由宗族族老集体评定,服务则事消,不服则由宗法部门调查判定。” 王瑾仪试探地问道: “宗长,瑾儿说的对吗?” 其实王瑾仪懂了一点,就是先是同宗互相劝慰,然后同族族老按经验判,最后才是宗法判,这看着有点熟悉是怎么回事? 就像一家的孩子干仗,先是母亲劝,然后父亲劝,最后父母上家法,这种上措施的过程,嘿嘿嘿,看着真是有点爽耶! 宗妇点了点头,表示认可,淡淡地道: “最后一起讲评。” “族中有耕牛,春耕时有山地、坡地和良田归各户所有,布局不均,农户一百户。耕牛三头。应如何分配耕牛的使用?” 王瑾仪瞪着迷惑的大眼睛,眉羽轻闪,感谢自己智商在线一秒钟,迅速判定出这是一道已知条件缺乏的文字题,于是三连问: “宗长,耕牛日耕山地、坡地、良田和各是多少?三片地哪个急需耕种?哪个人力可以耕种?” 宗妇并没回答,但认可地点了点头,于是又问: “”王氏宗族中有人娶王氏族人为妻,你可记得宗法中的规定?” “记得三代内禁止,未娶者罚,先娶后报者,司法!先有夫妻之实者,后报之人,均以奸淫罪论处。 如果有罪波及直系亲属,男丁十岁以上者,鞭5五至十鞭,女十岁以上者,跪宗祠,背诵宗法五日,每日两个时辰,宗亲监督。” 对这一条,王瑾仪举双手赞成,因为前世基因科学明确显示“近亲生傻子”的结论极其明显,越远的基因关系,对下一代越有好处。 那时候陈智远还开玩笑地说: “我们两家家族上五代,亲族中就没有姓王的……” 当时王瑾仪嘲笑他的智商,两人争辩着,画了亲族三代和五代的人物关系图,最后,两人快乐的发现,两家母亲都姓郭。 两人为此还真紧张了一阵,分别回家去调查,还利用假期去走访两家上两代亲族走向,后来终于查清了,陈家大部分族人来自一个叫南峰山的山区。 而王瑾仪家则查到了三代以上,都来旬水地区,好像两边亲属从没有过交集。 王瑾仪想到此,突然有什么好像从脑袋里犹如流星飞过,留下了一道光影,没有抓住一点尾巴,却好像有什么东西闪现了一下,好像很重要?! 这一上午的考核以王瑾仪客观冷静的回答告一段落。 “明天上午进行宗法非正常部分,恶性事件部分的考核。”临走时宗长留下了一句,就背着双手,慢慢悠悠地溜达走了。 第143章 泪珠飙飞 出了正堂,王瑾仪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考核基本就是这种方式了。 这回有底了,也就没有什么问题了,同时也了解了,宗长不是为了难为自己而考核,完全是出于现实生活实用出的考题,都是有的放矢。 宗妇看着女孩欢快地连蹦带跳,欢脱地跑进西屋去练字。有了一种被打败之后,可以有机会找回场子的感觉。 王瑾仪看着宗长与母亲,一边闲聊一边站随意地用三种不同字体,写了家训中的几个字。 王瑾仪诧异的想要捧着磕几个头,我的天哪!有人能把字写的这么好看吗?我啥时候能把字写成这个样啊!这倒数第一的名额我不想要啊!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的字就站不稳! 难怪宗长临行前留下的评语是,别太差,不太差了!是真的呀,太差了,呜呜呜…… 自己心里不是哭泣,而是在流血呀!谁能知我!王瑾仪几乎放弃了追上任何人的念头。 脑海里有一个小人,正在放赖,躺在地上伤心痛哭,眼泪珠子飙出去三尺多…… 王瑾仪蓦然的捧着宗妇的字,半天没有说一个字,母亲和宗妇看着王瑾仪的神情相似一笑,继续聊宗族里新近又开了学堂。 青玉按着小姐的要求,给武妹领了40两银子,说是给两人的路费,还是青玉坚持让两人在小姐写的小纸条上按了手印,青玉心里1万个不情愿,给两人把钱装在小布袋子里,交给两人时还看了两人好几眼,眼刀子飞了两把,还想啰嗦两句,武妹已经拉着凤姐出府去追人了。 曹家上京的车队走了,至于两人如何小行夜宿,王瑾仪是不知道的。 王瑾仪现在只知道,在王氏宗族强大的书写能力面前,自己不用虐就是个渣渣,可又不甘心自己差到望尘莫及的水平,心里全是泪,咬着牙发狠的写字。 王瑾仪脑袋里全是会飞的宗妇写的祖训,丝毫没觉得累,就是一通写,时间飞快流逝。 按日常规矩,朱玉提醒小姐: “小姐,一个时辰到了。” 王瑾仪没听到埋头狠写,朱玉又道: “小姐,时辰到了,可以休息了。” 王瑾仪不理,奶娘附在小姐耳边又提醒了一句: “小姐,今天写够了可以休息了,还有明天的,我们明天再写,不急!” 不待奶娘说完,王瑾仪抬头看了看朱玉又看了看奶娘。 “都下去,我再写半个时辰,不许叫我!” 朱玉和奶娘互望,知道小姐心情不好,就不敢再出声了,而是乖乖地为小姐服务,朱玉慢慢地给小姐磨墨,奶娘站在小姐身后老老实实的打扇。 屋子一时安静下来,甚至能听到小姐不甘的气呼呼的粗粗的喘气。 按时间青玉捧着今日的账本来找小姐,想问问一下支出了40两银子,这是泰升米铺一个月的净利呀!青玉心都疼的不行,想找小姐问问干啥要给那俩丫头那么多钱。 还不要抵押,啥也不说就给钱,小姐这怕是被骗了吧!青玉满腹的不快进门,却见今日有些奇怪,小姐还在习字。 朱玉一边磨墨,一边小心地把右手食指放在唇上,轻轻地: “嘘……” 青玉又看了看奶娘,正一下下的给小姐打扇,微微点了一下头,就耷拉下眼皮,不再往别处看了,也不出一声,继续认真地扇风。 青玉轻轻把手里的账本、借条都放好,老老实实地站在门边上等着。 青儿推门进屋,打破了西屋的宁静, “小姐,夫人说小姐在寻人,想要让你方便的话,到夫人屋里说说。” 这是母亲想知道自己,到处贴寻人启事,想问个原因,其实,从开始寻人,王瑾仪就想好了,怎么和家里人解释,但这会儿不行。 于是没有抬头,就接了一句: “青儿,你去回母亲,说我在习字,半个时辰后,我会去见母亲。” 这种回答方式,是在前世里养成的习惯,王瑾仪并不觉得有何不妥,但青儿愣愣了片刻,回去没一会儿宗妇跟来了。 王瑾仪没抬头,屋里很安静,三个下人屈膝给宗妇行礼,没人出声。 宗妇本来是来提醒王瑾仪“父母唤,应勿缓”,应该遵守宗族礼仪。可是进屋后,宗妇却呆呆地看着小女孩,正提笔刷刷刷的写字,一页又一页头也不抬,写个没完。几乎到了忘我的地步。 宗妇并不出声,寻了把椅子自顾自地坐了下来,看着小女孩,专心地在桌子上写字。 孩子太小,身高不够,为了能够到桌子,必须在大椅子上再加一个小鼓凳,这样孩子的两个小胳膊才能抬到桌面上,可胳膊又不够长,只能把凳子推到桌子边上,这样一来,孩子的两个膝盖紧紧的顶在桌子侧面的木板上。 孩子胳膊很短,毛笔杆的长度超过了小臂,屈腕时特不灵活,女孩天生力量又弱,悬腕太久,胳膊自然的酸痛,但小孩子仍执拗的不可罢休。 宗妇在心里暗暗点头,又想起了宗长临行前说过的话, “……让她知道不足,若努力,就将是王氏宗族之幸;若不思进取,那只能是个普通人,你只要把宗法教好即可;若这个孩子自大狂妄或虚伪清高,你要提点着浔阳王氏,看紧孩子,不要给王氏宗族,引来灾祸才好……” 宗妇神情变了变,站起身走到王瑾仪桌前,用手握住王瑾仪的手,把毛笔夺了下来。 王瑾仪正要发作,小眉毛都挑了起来,一看是宗妇马上蔫了。 “宗长你……” “习字不能带着情绪,更不能以为只要多写就能进步。你没有真正认识书这之法。这样我给你写几个字头,然后你临摹,明天我们讲评!” 王瑾仪正不得其法,突然空降了个偶像上赶着给自己指导。一时有点大喜过望,头点的跟拨浪鼓一样。 宗妇怜惜地轻轻抚摸着女孩的头,走到王瑾仪同侧,铺平了纸,重新取了一支笔…… 第144章 次第开放的泪花 宗妇沾了沾墨,刷刷地写了两页的字头,然后把纸推到王瑾仪面前,再走到女孩身后,握住小孩的手,手把手地教孩子把两页纸的字头写了两遍。 写字最初是肌肉记忆,时间久了就印在大脑里,王瑾仪尽量照着字头写,越写越紧张,最后居然不是忘记笔画,就是写的根本不像个字。 王瑾仪咬住嘴唇,坚持,坚持,可是没坚持住,当一滴滴珍珠样的晶莹的泪,滴在纸上,慢慢将墨迹晕染开,仿佛是一朵朵大写意的花,次第开放。 宗妇静静的地看着,女孩之后会做何反应,并没有出声。 王瑾仪就这样边流泪边写,眼泪模糊了双眼,看不清了!就用手背抹掉眼泪,不停地写。 奶娘及时把手帕贡献给小姐,王瑾仪抱紧手帕,用力擤了一通大鼻涕,小河一样的鼻涕落在奶娘的帕子里,王瑾仪直接放在桌案上,继续写字,就这样边流泪,擤鼻涕,边写字,互不影响…… 终于两页纸写完了,王瑾仪的书案上堆着擤过鼻涕的帕子一大堆,有奶娘的,有自己的,有宗妇的,有朱玉的,有青玉的,最后连进门来的青儿都把手帕贡献出来了。 宗妇看着边哭边写字的王瑾仪,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觉得小小年纪坚持不懈,遇到困难不放弃,惜字如金地谨慎夸了一句: “儒之可教。” 王瑾仪意外地收获了彩虹屁,从刚刚情绪失控中情绪得到缓解。 觉得宗妇还是很可爱的,至少是有的放矢的夸奖了自己,有些受用。 宗妇观察着王瑾仪的反应,虽然女孩听了夸奖很开心,并没有飘飘然,心里对王瑾仪有了综合评定。 接下来几天,王瑾仪按宗妇的要求领会了王家礼法的精髓,飞快地掌握,其实从考考核后,王瑾仪与宗妇一对一的培训就结束了。 这些天,是为了搞清王瑾仪将来会有如何发展,回去好向宗长汇报,另外也是要提点王瑾仪书法。 除此之外,就是能每天和王瑾仪手谈一局。 下围棋实在费时间,影响王瑾仪的日常安排。所以每天只能挤出一局的时间,还要大致看出棋局走势以后,一方就得弃子,若真要持续的下到最后,那时间不定要用多久。 与王瑾仪接触这些时日以来,宗妇发现这个女孩简直是个璧人,并不是奉承,真的喜欢这女孩的聪明和坚韧! 又一个早晨,依然闷热,王瑾仪按礼制穿好服装,例行一日的生活开始了。 先按每日的日常,王瑾仪到母亲房间等着背棋谱再与母亲复盘,坐在母亲房间里,看母亲化好妆去送父亲和哥哥出门。 王瑾仪晃动着两条小腿,悠闲地等着母亲回来,这时宗妇进门,见王瑾仪两个腿岔开着还晃悠着,就给王瑾仪讲女人要时刻遵守规矩和礼法,说这是女人生存的底气…… 王瑾仪万没想到,有个辩论环节,谁怕谁,那咱就论一论! “宗长,学这些规矩和女性的生存底气是有关系,但不是绝对的。我觉得女性的经济独立,才是女性生存的底气。” 宗妇第一次听说这样的论断,有些诧异,也觉得有些新奇,但难以接受,于是反问: “什么叫女性经济独立?这是什么意思?” 这时母亲推门而入,王瑾仪正觉得自己有些说了个太大的命题,不知如何圆回来。母亲就回来给自己解了围。 母亲给宗妇施礼后,就与王瑾仪把棋谱复盘,利用复盘开始两人对战,不出意料,母亲再次落败,王瑾怡快速结束了战局。 接下来与宗妇对局,没等宗妇弃子认输,王瑾仪自己先弃子结束了战局。 今天自己还有事要办,没时间浪费。 王瑾仪身后跟着奶娘和青玉拐出海棠二门,就见王晋来又回来了,站在正堂廊下。 王瑾仪边向他走,边想起青玉有些气急败坏的怨气: “小姐,我们刚刚赚钱,你就给武妹和凤姐花40两银子,你知道钱有多难赚吗?” 问完之后,青玉知道自己僭越了。偷眼看着自己,王瑾仪知道自己现在虽不是穷人,但确实捉襟见肘,很缺钱,因为缺钱都没法扩大声势找陈智远…… 面前的王晋来躬身正在给自己施礼, “小姐,东市和西市按您的要求,隔日去换寻人启事。 四个城门口的告示栏后,都贴了寻人启事,商定的是每日给两文钱,每个门统一到这个价位,每旬结一次钱,这是我和王进东两人经手的过程,我们都签了名。” 这是一张谈好价钱的经手人写的经过,两人都按了手印,王瑾仪大致看了一眼,马上想起一事, “王晋来,这个事你跟青玉单独立消耗流水账,把这张纸放进去作备注,这件个事慢慢转交给王进东。” “是,小姐。”王晋来告退。 今天是王瑾仪见几位来学手艺的宗长,考核的日子,明天祖父就要来验收了。 进了正堂,文白和王进东,宗长们都已等着了,王瑾仪心里清楚,自己年幼要想服众,就要有让人钦佩的能力,否则尊重你,是人家有修养。 论起让人钦佩靠实力这点,王瑾仪表示自己实力在线。 低头走到主位,想好了往下的步骤,再抬头便面带微笑的说道: “各位宗长,请自己找好座位,分开坐。文白先生。” 文白刚要落座,听小姐唤自己, “小姐,文白在。” 王瑾仪看了一眼今天的文白,不知为何,自从开始做铅笔以来,文白对自己的态度每天都在改变。 是因为铅笔的普及,对贫民学子有利吗?还是这几次接触自己做了什么?反正收服文白为己所用,是自己最初的设想,现在看来有可能了。 王瑾仪面带笑点了点头: “文白先生请你出题。” 文白将手中的一卷纸打开。王瑾仪补了一句: “王进东你做监督,请宗长选好位置,准备考试。” 然后又唤了声: “朱玉。” 第145章 立秋 朱玉应了一声,把早就备好的,做账用的黄白纸和铅笔,分别发给四个工匠,王瑾仪像模像样地巡视了一圈,之后说道: “好,我们开始考试吧。” 文白出的题目,从选碳、研磨、过筛、碳和油灰的比例,以及粘土的配方,都考了一遍。 后面还有碳条烤制,碳条长度,木条如何加工,最后连如何打磨成笔都不一而足考了一遍。 出题细致到每个工序,每个参数,以及各个工序所用工具,对工匠的各种要求…… 王瑾仪越听越觉得文白必须收到自己手下,这样的人会成为自己的助力。而王进东则需要补习文化。 制作的各种数据,要详细记录装订成册,以便以后查询。 这个事做完,就可以让王晋来把寻人启事的事,交给文白代管,然后派王晋来带着王进东去周边县城看一下,能不能扩大泰升米铺的生意。 对了!自己需要一份舆图,看看周围哪个县城更容易,设一家米铺…… 王瑾仪的思绪开了小差,正堂里熟悉的刷刷刷的写字声响成了一首乐章。 宗妇和母亲站在正堂门外,听着屋里读题和寂静的作答声,站了好久,直到过了大半个时辰,两人才悄悄地离开了。 王瑾仪默默地沉思着,直到朱玉提醒自己, “小姐,小姐,考完了。” 王瑾仪才如梦初醒抬头四顾,渐渐的找回声音: “好!宗长们辛苦了,我承诺会认真检查你们的答案,你们临走时,会把已知的所有数据,装订成册发给每人人手一册,当然会根据你们个人的岗位不同,得到的册子的内容会各有不同。 我会像跟宗长保证的那样,做到包教包会,绝不食言,各位宗长去忙吧!” 王瑾仪见王进东要随宗长们一起出门,赶忙将人叫住,问道: “你和四位宗长一起工作,有什么发现吗?或觉得有什么不同吗?” 王进东并没有理解,小姐问他这话的意思,想了一会儿,就实话实说道。 “小姐,王家宗族派来的人好像都读过书,光这一点就很了不得,要知道大多数工匠……” 王瑾仪不带他说完,解释了一下自己的问题, “我是想知道,他们都学的怎么样,平时都认真吗?掌握的还好吗?” “噢,认真,他们都特别认真,还边干边做笔记,听他们几个人在一起讨论过,好像说有一种粘土比我们现在用的粘土,更适合做笔芯。” “哦?还有别的发现吗?” “平日里我都把他们当长辈,不太敢说话,听说他们都是小姐的祖父辈的。不知道他们还有没有别的发现了。” 又理解差了,王瑾仪这次不再追问了。 “你去吧,看他们还有什么需要,多观察,帮助解决问题,有特别的需求可以来找青玉。多留心吧!” 见王进来领了小姐的吩咐,出正堂去了,文白一直站着,看着自己眼里的孩子,有条不紊地把每件事都了解仔细,安排妥帖,猜想接下来小姐该问到自己了,果不其然, “文白先生,请给四位宗长各做一个中肯的评定,要细致,要实事求是,不要夸奖,最好细致到每一天。 你们在一起工作了四天,请回忆着都落实到笔端,我要交给宗长。” 见文白有种不出所料的从容,王瑾仪猜到,文白日常已经做好了这方面的观察和评定。 又说道: “先生,还请把各种数据汇集成册,抄录好,让他们每个人都带回宗族去,当然是他们各自工作内容部分的数据。 全了这次我们合作的诚意。” “小姐,我已经准备好了,你要先过目吗?” “先生你自己要留一份备查,抄一份给我保留。另抄一份给宗族带走。 另外,我们的《恩仇录》录完了,还请您有时间修改一下,之前你改过的那些,青玉抄完了,你就不用管了,只把后边这四天的都整理出来,抄录了就行。 如果忙不过来,您只管说话。” “好的小姐,王氏宗长们大致还要待几天?” “大概还要待三天左右吧!” “好!我会尽快的。” 文白犹犹豫豫后说道: “小姐,我有一事相求不知当否?!” “先生,我曾说过,不尽言会有遗憾。” “小姐,你应该知道我的身份,我们文家因牵连获罪,至今我不知家人近况,能否帮我打听一二!” “好吧,我承诺你我会努力去问,但不应称结果,另外,你究竟要知道哪些人的情况,你写一张纸,把人员名和你的关系都写清。我好让人打探。” 文白长身一揖久久没有起身。颤抖着声音说道: “多谢小姐,多谢!” 王瑾仪觉得,文白是文人根骨,再感动或感谢也说不出肉麻的感恩的话,他只会心里记你的恩情。 王瑾仪既然想把文白留在自己身边,就一定会尽心帮他寻亲人。 想帮文白打探亲人消息,但是从哪里入手呢?一直没有门路,首先要跟母亲打听一下,然后才能行动。 第二天清晨,东方天幕凸显高远,晨起有了凉意。 王瑾仪起床就发现,今天穿的衣服似乎都干爽了许多,棉与纱线混织的衣服,穿在身上空荡荡的,再也不是昨日粘在皮肤上的感觉,拽着衣服有些感慨。 “奶母,这衣服用什么洗的?怎么这么干爽啊?” 奶娘还未开口,朱玉和青玉捧着洗漱的东西进门了, “小姐,今日是立秋,节气不骗人,夜里就突然凉快下来了。” 王瑾仪发觉自己忙的糊涂了,光想自己的事,爹爹的科考就要到了,自己忙的都晕头了,家里人都顾不上。 今天是一个节气的开始,也是哥哥的生日,想起哥哥自己有一种久别之感,每天忙的无暇理会任何人。 要不是每天晨起和母亲一起学习,晚上跟母亲报备,自己需要各种帮助,恐怕连母亲也被忘到一边去了。 不孝哇!王瑾仪想了想,怎么办呢? 第146章 你在哪里 古人喜欢送节气礼,那自己就用点心吧! 自从丢了欧阳文澈的礼物,王文栋不敢再轻易把任何东西离手,练完剑以后,抱着桃木剑回来,见王瑾仪房门开了,就站在门外唤了一声: “瑾儿,起了吗?是我呀!” 王瑾仪正感慨自己过得晕头转向,就听到哥哥在门外叫自己,没来得及净完脸,就带着满脸的水珠,侧过头,冲着门外喊了一声: “哥哥,我在洗脸,你要等我一下下。我想见你!” “好的,不要急,我等你。” 说完,王文栋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把新做的桃木剑抱在怀里,望着澄澈的高天,默默地等妹妹。 这时二门上的婆子,赶来禀道: “老爷和老夫人进门了。” 王瑾仪草草梳了两个小啾啾,跟着母亲,后面跟着还没洗漱,抱着小木剑的哥哥,来到前堂。 祖父和祖母已经坐在正堂里喝茶了,父亲在下手坐陪,母子三人进门,施礼问安后各自入座。 祖父施施然的地道: “今日早来,有两个事要说,一是书礼考试过后,宗族里恐怕会有安排。 二是瑾儿和宗氏签铅笔合作的契书,族里已经同意了。 瑾儿的话本子和族里合作刊印的事,族里会派人来浔阳府把事情敲定,你还要参加吗?” 王瑾仪坚决地摇了摇头。 “不参加!就还是那两条,帮穷书生开私塾谋生,帮边塞的低级将领的孩子读书。 这得写在族里和我合作的契书里,人力物力的费用,可以从我那部分钱里出,剩下的还按约定给我,花销实报实销。 这样行吗?祖父。” 王瑾仪看着上座的祖父问道。 祖父和祖母都欣慰地看过来,还没有梳妆的小女孩,随意地在头上梳了两个小揪揪,发丝毛茸茸地在晨光里,像是小脑袋瓜散发的光芒。 “祖父,我可以补充吗?” “瑾儿,还有什么要求吗?” “宗族每做成一处,就安排我的人去看看,把所做的费用和账目复核一遍,祖父,这样做会不会被人说,我对宗族不信任呢?” “只有傻瓜和蠢才才会绝对信任,无论合作什么,只有事前约定好,才能避免事后起争执,要知道人心易变,在时间和金钱面前,谁也别说自己不会变,即使条约落在纸上都不可信! 瑾儿,你的要求祖父支持!你做的对,祖父帮你记下了,还有吗?” “祖父,写什么东西能在‘崇文坊’刊印呢?!” “瑾儿有如此大志,是我浔阳王氏的幸事,不过学术性的、政治性的、你现在都写不了,你可以写几首诗试试,交给‘崇文坊’。 每年崇文坊都在民间收集诗词,可以备选,若能被编录成册,就可以了。 瑾儿在《侠客行》里的开篇诗,还有那首《隐士》都不错。” 父亲又取来了誊抄过的《骏马》,转交给了祖父,老人看后,摇了摇头, “这个写的有些太过狂傲,也不知瑾儿当时想写什么,表达什么意思。” 王瑾仪无法解释只是顺口说了四句话,被青玉录了下来。害怕如果这么说了,会不会给人感觉,自己跟自己写的那匹马一样狂傲?! 等到天光大亮,临出门祖父说: “晚上我要来验收你的“包教包会”!” 王瑾仪想:宗族来的工匠,学做铅笔的成果,祖父应该会满意的。 送走了祖父,祖母留下来与母亲去见司礼宗妇。 王瑾仪终于在送哥哥出门时,拉住哥哥的手,把自己用彩色丝线打的第一个璎珞,挂在哥哥的书袋的系绳上,悄悄地在哥哥耳边说: “哥哥,生日快乐!” 王文栋本是为了迁就王瑾仪的身高,弯腰弓腿,低头听妹妹在自己耳边低语,没想到是这么一句话,稍一愣之后笑了,然后轻轻地捋了捋珞子,笑眯眯的看着比自己矮了一个头多的妹妹,跟着父亲欢快地出发上学堂了。 王瑾仪站在前院里,感受着秋高气爽的惬意,发现恼人的蝉鸣,突然不见了,有风从面颊吹过,发丝轻动,秋天来了。 自己到这个世界来两个季节了,王瑾仪低头盘算着,这么久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自己为了寻找陈智远,想了很多办法,但目前为止只走出了一步,就是写的话本子,用“夜空中的星”署名。 这个名字确实传扬出去了,但传了多远,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被陈智远看到,自己更不知道。 最初自己希望开米店,找陈智远的想法,现在只停留在泰升米铺上。 自己的事情刚刚起步,家里的事就在眼前,父亲考完试就要离家远走,父亲身边必得有可信之人,仅仅一个小厮王丙是不够的。 王晋来既然是父亲的书童,就应该跟着父亲,而且此人办事极为妥帖,很是得力,文白在文字上和整理书稿上都很得用,他们二人应该跟着父亲,只是文白的官奴身份…… 王瑾仪边想,边往母亲屋里走,进了厅堂见祖母、宗妇和母亲都在,就团团的施礼,取了母亲安排《棋谱第四卷》,回自己西屋。 这一天因为祖母的到来,宗妇和母亲不知都在忙些什么,反倒是王瑾仪显得清闲了许多。 想到自己目前做的一切的一切,刚刚起步。寻人大业,也不知何时才会有结果,微微有些默然。这大启王朝究竟有多大,有多少个府城, “你在哪里呀?” 唉,任重而道远!陈智远,你究竟在哪里呀? 王瑾仪望向虚空发呆,朱玉推门进来, “我在这儿啊!我把文白先生誊写的册子拿来了,他还给了我一页纸,让我亲手交给你。” 王瑾仪分别接在手里,翻了翻册子,是详细记录的制笔的工序和一些数据。王瑾仪做好标记放在自己抽屉里,然后展开折叠过的一页大纸。 这是一张标注清晰的,文氏家族人物关系图。文白为了方便识别,把人物关系用族谱方式按辈分标注,唯一不同的,是这里也有女孩子! 第147章 族长其人 文白为了把各个人物标识清楚,把10岁以上的男丁用毛笔写了人名,10岁以下的用铅笔写的人名。 女子10岁以上都送去了教坊司,因此用了红色笔写了人名,10岁以下的女孩子都困守在京城,还有一部分被遣送回老家,因此用了铅笔。 真没想到,文白的老家,居然就在浔阳府下的一个山区里,那是个叫做浔南县的地方,对呀,玥儿姐姐就在那里! 文白还特别标明了浔南县是浔阳府城与豫洲交界的山区。 当年官家将文氏一族中,有封诰的女性,都免去了官封,直接贬为平民,遣送回老家,这已是皇家的厚待。 王瑾仪想:至少应该先派人去看看,同在一个府城之内的文家众人。 父亲科考前,如果不缺人手,应该派王晋来和王进东同去走这一趟,想想自己身边总是人员短缺也是无奈了。 于是顺手把“缺人”两个字,写在了自己手边的宣纸上,奶娘看着小姐又在一张白宣上胡乱的写了几笔,不由得叹息出声: “唉!……” 王瑾仪一听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抬头看了一眼奶娘,坏笑着默默的开始看第四册《棋谱》。 自己没有开足马力学,所以进度并不快,不过慢有慢的好处,自己消化理解的更好,等细细地学完这本棋谱,自己就不想再单纯地等哥哥的学习进度了,得加快学习步伐了。 因为现在已经影响自己写话本子了,话本子内容没有出处,没有素材,这样,往下就没法再写下去了! 王瑾仪决定从祖父那里,借阅一些山川、人物、游记等等。开阔一下眼界,这样再写什么也不会有人怀疑。 既然人长得矮,只好往脚下垫书补足缺陷了!总不能是个空壳吧。那岂不是人人都能来骗我?! 王瑾仪两世为人,都告诫自己,身边的人说“我从来不看书。”,千万别信,而且必须与其敬而远之!这种人不外乎,是在你面前假装狗屁不通,还不学习,只是想把你变成“后数之秀”。 要不就是觉得你是傻帽,让你成为真正的白痴,好让他随意利用。无论哪种想法。都说明此人用心险恶,一定要远离! 人生下来就是与无数见不到的对手过招,你跑得越慢,你越傻,你越笨,还自动放弃,那就只能是被淘汰的命运,留出大好的机会都是别人的。 我才不会这样傻!就为了快点找到陈智远,自己也得一路高歌向前。 “奶母,帮我记一个时辰,到时间来唤我。” 等到母亲陪着祖母和宗妇来看王瑾仪,就看到小孩子正在凭着记忆,复盘了半局棋。 王瑾仪左手白子,右手执黑子,黑棋落子,白棋马上跟进,交替落子,自己和自己斗的难解难分,祖母和宗妇吃惊地看着,用眼光询问母亲,孩子这么小就可以和自己斗棋了? 母亲带笑,从书案底下拿出一本古《棋谱》,祖母与有荣焉地笑了,颔首不语。 宗妇意味深长地深深看了眼女孩,三人没有打搅孩子自己手谈,轻轻出门去了。 当天傍晚,祖父来验收王瑾仪的“包教包会”,第二日浔阳王氏派马车,送返族里的工匠。 宗妇得到宗长指派,要带着王瑾仪练字,呆够半月,再与族里派来洽谈刊印话本子的人,一起回族里。 过了三天,族里来了个三位中年人,祖父特意把人带到永兴巷9号,来见写书的作者。 当三个中年人见到扶着门框,迈进门来的小女孩,还是超出想象的大吃一惊,尽管提前宗长曾经提醒过,说这本书是个小女孩写的,但真没想到,真的是小女孩! 听说了许多关于话本子,还有孩子的很多想法,族长曾以为是个聪明的孩子罢了,可万没想到,是这么小的孩子!不禁产生怀疑。 正堂之下王瑾仪按着族礼,恭谨问安后站在堂下,今天两个小手规矩地垂在身侧,不敢再玩裙子上的飘带,两眼看着前方不敢东张西望。 随后宗妇进来,站在王瑾仪身侧,给堂上的族长施礼问好,王瑾仪真切地感受到了威压。宗妇都微微有些紧张。 王瑾仪等待着上座之人开口,却不见有人问话,王瑾仪的两个眼珠转了转,看向上边坐着的三个人。 三人看着都只有30多岁的年纪,中间坐着的人,看起来比宗长更为年轻,相貌俊美而倜傥,身穿淡青色长袍,身姿端正。他身边两位年龄偏长。 王瑾仪按宗妇的紧张程度,可以推断出此人在族里必是举足轻重之人,下手作陪的祖父,冲王瑾仪轻轻的小幅度地晃了晃头,无声的传递着:不要出声! 王瑾仪脸上表情未变,却不再四下寻视。 堂上一个低沉而轻缓的声音传来,王瑾仪寻声而望,正是那个最年轻的倜傥风流的30多岁的男子。 此人眉羽开阔,五官端正,双眼明亮,面容平静,仔细看似乎还隐隐含着笑意, “你就是章字辈,第七十二代孙之孙女--王瑾仪,对吗?” 哦?祖父还是孙吗?还是七十多代孙?那老祖是多少年以前? 王瑾仪紧急地在脑袋里计算着,祖父一见自己的孙女,两个眼珠子滴溜乱转,还不开口回答,赶紧站起身来,为孙女解释: “族长,请您谅解,孩子太小,一时还没有听懂,让她再考虑一下!” 被称作族长的人并没有怨怼,而是重新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都是哪几个字啊?” 这回王瑾仪一下就反应过来了,自我介绍!微微仰起头看着上座之人: “我叫王瑾仪!” “我祖父是在这里,我是孙女!” 因为古人的避讳,晚辈一般不直呼长辈其名,以显孝道,于是王瑾仪用目光指示了一下,祖父的位置。 接着说道: “王字是我的族姓,就是‘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的王。是‘瑾不匿华,兰不秘馨’瑾,仪字是‘仪星似河汉,落景类虞泉’。这就是我的瑾仪两个字。” 第148章 书画双绝 王瑾仪眨着毛嘟嘟大眼睛,歪着头问道: “你觉得我的名字好听吗?” “每个人的名字各有不同,没有谁更好一些。” 噢,作为族长,你是应该这样想问题的,不过你想的确实没错,难怪你这么年轻就能当族长! 王瑾仪心里正想着,就听上面的人,又说了: “族里此次到浔阳,是因为你们与族里分枝以来,还没有立宗祠,我们特意来看看你们的选址和勘测情况,族里有现成的图纸,也有人员,可以给你们提供帮助,另外也想见见王书延……” 呀!人家根本不是来见我的,自作多情了,咋说自己也就是个写话本子的,挤也挤不进“崇文坊”,自然没人看中自己。 记得宗长说的“别太差了!”就行了,想着想着,王瑾仪低下了头,不自觉地两个小手摆弄着衣裙上的飘带,默不作声。 上首坐着的族长唇角微勾,表情淡然。 “好!你们都下去吧。” 很多年以后,王瑾仪回想起族长这一天平淡的神情。 觉得在族长看来,自己还远不到被世人重视的程度,也因此王瑾仪确实绝了自负和自傲的可能。 就因为族长极为漠然的眼神,就让自己认清了,在王氏宗族里,自己只能被称作还凑和,跟书圣和众多大神一级的文豪比,自己可称作是小狗P…… 就这么简单,王瑾仪又开始每天起早贪黑地学习。 被族长漠视的三天后,族中长老和司礼宗妇带着王瑾仪新写的话本子-《恩仇记》,以及征得文白同意,多人共同抄录的《算经》,当然还带着铅笔制作数据册,还有刚刚试验完成的红蓝铅笔成品。 一行人离开了浔阳,回琅琊老家去了。 王瑾仪这次没有去送,是祖父带着父亲、哥哥去送行。 傍晚,哥哥又见到了,默默坐在秋千上的妹妹,王文栋讲起早晨送行的情形,王瑾仪却问了个新奇的问题: “哥,族长怎么那么年轻啊?” “嘘,瑾儿莫要胡说,族长是宗长的前辈,你虽看着他年纪不大,族长是他那一辈中最出色的人……” 说起来,王氏传族长,是在下面后辈中由族老评选,不像别的宗族是父传子。 那些父子相传的,缺乏竞争力,几代就完了。 而王氏宗族,只传一代人中最优秀的人做族长,现在的族长,年轻时和王书延很像。 也是年少成名,据说只有10岁左右就考中了秀才,30岁就考中了进士,还参加了殿试,但无心做官,醉心于山水,游历过周围各国,他曾是被称作“书画双绝”的才子。 后来,前任族长年老,想把族中事物找个接班人,族老们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个才子,于是,王氏族里派人满世界寻,把人劝回族里,这人死活不接族长这一职务。 还是原来的老族长吓唬他,如果不跟着学族里事务,自己就死给他看,看他接不接这个位置。 于是才子只好放下“书画双绝”的笔,开始努力学习,管理宗族事务。 老族长带了他三年,担心他有文人的犹豫不决,特意选了两个人做其助手,就是这次跟来的另外两个年龄偏大的族老。 王瑾仪终于懂了,族长为啥觉得自己没啥了不起?人家都“书画双绝”了,你个“别太差”的水平,在人家眼里,不说你是宗族的拖累,就算不错了!还想怎么着? 王瑾仪再次看到,自己揪着写着“王氏宗族书写能力”的箭头,直直的往地球外头飞去了,后边站着书圣二人,身边还站着族长。 三人齐齐地摇着头,无奈地: “唉!”了一声,就又齐齐地把头低下了…… 脑袋里这个画面,让王瑾仪有种想死一死的冲动,这万恶的书写水平,让自己总有一种无法拯救的感觉! 族长们走后第二天,王瑾仪就把王晋来和王近东,双双招进正堂,说明此去探望浔南县文氏后人,而且认真的安排了路线,指导他们如何行事。 文白一直默默地坐在桌边,最后拿出书信和一个小蓝布口袋。 “先生,钱就免了,我会想办法的,你给家里的信,请不要说是在王家,或是王家派人去看望他们。” “小姐我懂,我只写了我的朋友代替我,前去探望,不会给王家添麻烦的。” “好,你二人一前一后分开走,进入文家村,最好永远有一个人留在村外接应。另外这一路,尽量不要让别人起疑。” 王瑾仪从手边的一本书里,翻出一个纸片,: “这是50两银票,另外会发给你两碎银,你俩分别带在身上,青玉给你俩人每人准备了两百个铜钱,自己装好。 不要带武器,但要有防身之物,随身携带……” 文白听着就开始流泪,王瑾仪看了看三个人,都是些半大的孩子,虽然自己表面是年龄最小的孩,可实际自己拥有成年人的灵魂,还得自己出言安慰: “文白先生,也许会带来好消息,没必要这么早流泪!” “小姐,我是感动。” 说着已经涕泪横流,王瑾仪一见,赶紧从衣襟上揪下自己的小帕子,递给文白。 在文白眼里,小姐举着一个就像是玩具式的小布块,递给自己,文白不敢接,这是纯纯的私相授受。 王瑾仪命令到道: “快把眼泪擦了,把帕子还给我,别磨叽,快点!还有事商议呢!” 文白在一双瞪的滴溜圆的眼睛的瞪视下,只得轻轻地沾了沾眼泪,就将手掌大的一块绣花小布,叠好原封不动的地还给小姐, “多谢小姐。” 他哪敢用小姐的帕子擤鼻涕,再说那个小布头,让他看着就是个小玩具,盛不下眼泪和鼻涕。 小姐人聪明还能理事,哪哪看着都贼精明,就是不怎么能记住,男女大房,就把这贴身之物借给他用,这就是个死穴! 小姐居然还毫不在意,吼着让他用。 “小姐你说吧!” “文白先生,你家都谁被送去浔南县了?你得心里有点数,他俩跟谁联络呀?不能让他俩,两眼一抹黑呀!再找错人,出什么事就不好了!” 第149章 两路人马 文白赶紧答到: “小姐,我祖母和我母亲还有几个有封诰的夫人,都一起被押解回老家了。还带了我的妹妹们。” “你妹妹们?是怎么个事?” “小姐10岁以上的女眷,都要充入教坊做歌舞妓,年龄大的是去作官奴。 祖母和大房几个女眷都有封诰,所以除了封诰,贬为庶民发回老家了。我这一辈年满十岁的有8个妹妹,都以丫鬟的身份带回了老家。 他们身无分文地被押回老家,也不知这两年是怎么过的!” “你居然有8个妹妹?” 王瑾仪刚想慨叹古代男子真有干劲,想法还没延续下去,就听文白开口说: “小姐,我只有一个姐姐一个妹妹,都是嫡亲的,其他都是家中堂姐妹。 我嫡亲的姐姐,年方16也许了人家,家父获罪时还未过门,夫家也不敢娶她,她又在京城中小有才名,是众矢之地,没法李代桃僵,只能进了教坊,现在她如何了,不得而知。 我嫡亲的妹妹当年还未满10岁,留在了上京。当年,祖母带着家中女眷,被押解途中一定历尽艰辛,才到了老家。 二叔家的大妹妹叫文锦殊,如果你们二人见不到祖母,就想办法联络文锦殊吧,!我画了几张相。” 文白从怀里掏出几张,比手掌略大的纸片,展开后是白描的人物小像。 王瑾仪翻了翻,共五张人物小像,一个是老太太,两个是中年妇人,还有两个是年轻的女孩子,小像下分别写着文锦殊、文锦绣。 王瑾仪犹豫着问了一句: “如果可带一人离开,你想选谁?” “小姐!” 文白吃惊地喊了出来,同时扶案而起,久久地看着小姐。 “别吵!我只是这么一想。” 然后,就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王晋来,有一个法子可以进村子,不被人怀疑,还能便于打探消息,你知道是什么吗?” 王晋来接口说道: “货郎。” “对!你可以想办法,假做这种身份的人,混进村子去!” 其余三人都赞同地点了点头。 “当然,如果她们愿意,可以将文家未嫁女,以嫁给货郎的形式,带走一个姑娘,但最好不要经官府备案的那种……” “小姐只有私奔才不用经官府备案,不用登记!” “小姐,不可!我那另外几个妹妹和祖母该怎么活人呢?族里的人能活活用口水把他们淹死的。” “那还有别的法子吗?” 文白瞪着眼睛看着王瑾仪。 “那就只有放了王晋来的身契,让他成为庶民,然后再娶你家妹子。” “小姐,这样仍然会连累王家!因为王晋来曾经是有王家的家奴。” 王瑾仪似有所悟的颔首, “是啊!行不通!” 王瑾仪默默的想了一下,从手边的书稿里翻出一个纸片,递给王晋来,说道: “这有五十两银票,你给她们带去,就说是文白的心意,千万莫要说错了! 如果有特殊需要,可去县里学政衙门去找我大伯,我已经写下一封信,你们带着以备不测……” 几人在正堂里,反反复复就可能发生的情况,研究了两个多时辰,最后决定两个人先用小姐的钱,出门各买一身半旧的常服,又按小姐的要求,每个人都随身带了应手的家伙。 因为此次出府城,要越过行政管辖区,需要到衙门报备,两人去泰升米铺,借放了奴籍的陈冀来和陈清阳的身份文牒,临走把隔日去城门口查看寻人启事的事,全全转交给了文白。 路线是之前研究好的,俩人前后脚出了门。准备去住同一家店铺,这是王瑾仪安排的,两人要前后脚进店,尽量住在同一家店里,而且尽量住同一个房间,但要假作不识。 当天夜里,俩人就趁着城门还没有关,急急地出门去了。 之所以这么急,是因为王瑾仪希望王晋来在父亲离浔阳城前,能有充足的时间赶回来。 现在自己手头上,还有好多事需要有人商量,有人出门去办,有人去考察,无法落实的事太多,现在手下非常需要能干的人。 自己手下有两拨人,分别向浔阳府城外的两个方向去了,一路是由两个姑娘组成的前往上京的那一路。还有就是今天出城的王晋来和王进东这一路。 而前往上京的武妹和风姐这一路,至今还没有消息传回来,尽管为了稳妥起见,特别暗中派了武妹的兄长跟随,但王瑾仪仍是不太放心! 今晚刚刚出发前往浔南县的组合,又让王瑾仪增加了一份新的牵挂。 这两路人都是第一次出门,也不知都能把事情办成怎样! 现在的文白,跟当初的设想基本一样,担起了文字工作这一块,恐怕还能扩大工作内容,再去谈一下《恩仇记》刊印。 王瑾仪随手记下了明日的工作。 经过4个多月泰升米铺的运营,店里的三个人都可以独当一面了,该试试他们几个,分别去开分店了! 是时候让自己的寻人大业,向前再推进一步了! 武妹已经走了10多天了,王瑾仪日渐担心,盼望能有信传回来。 不是担心别的,只是担心武妹的安全,为了给五武妹足够的安全保障,这一路武妹的两个哥哥暗中随行,才拿走了自己四十两银子。只要能够安全,多花点钱王瑾仪是能够承受的! 算算日子,该有人从驿站传回信了。 当天傍晚,随着泰升米铺旬月流水账一起送来了一封信。 王瑾仪支走了屋里的人,爬上书桌前的圈椅,打开书信,刚看了几趟,就给自己吓了一大跳,好悬没从椅子上跌到地下。 这惊人的消息,雷得自己外焦里嫩,现在已经鞭长莫及,无法补救,心一下子就悬了起来。 想起武妹的安危,王瑾仪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不知如何是好。 好巧不巧,母亲这时派青儿来唤自己。王瑾仪想了想,把信叠好夹在《恩仇录》的手稿里。 王瑾仪心里想着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该如何应对。快步进了母亲房间。 第150章 母亲的戒尺 王瑾仪前脚刚刚离开房间,房门刚刚关上,房梁上一个人影,飘然无声地落地。 翻开书页,找到王瑾仪刚刚夹在《恩仇记》里的那封信,快速读完,又小心地加回了书页中。 永兴巷9号的夜,寂静无声,院中有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飞出了院墙,回王家老宅去通报消息了。 只说王瑾仪进了母亲房间,见母亲虎着脸坐在正位上,手里拿着戒尺,啪啪的地拍着身旁的坐垫,王瑾仪愣住了,这还是母亲第一次发火。 一瞬之间,王瑾仪就明白了,是因为自己派人出城的原因。 刚要解释,母亲非常正式地警告道: “王瑾仪,你可知道,你是王家子孙,你的一举一动影响的是整个王家全族!” 王瑾仪老老实实的跪下受训,但还没听到原因,只好带着满头问号的受教,最后举起小手准备发言,想一想,这里人不兴这一套,就又把手放下,试探地问道: “娘亲,瑾儿可以辩解吗?” 母亲一听辩解这个词,脸上严肃的神情突然绷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 “好!辩解吧。” 母亲的语气柔和下来。 “娘亲,我们单独说行吗?” 母亲看了一眼,青儿带着奶娘和朱玉都出了门。 青儿把人都赶走,自己站在门口守着, “娘亲,你说的是,我派人去看文家人的事儿吗?” “正是!为何不向家中禀报,为何敢如此大胆胡作非为!” “娘亲,你答应瑾儿是可以辩解的!娘亲不可以生气哦!” “好吧,辩解来听一听。” 母亲沉了沉,气也缓了缓压下去了。 “娘亲,我知道文家是官奴,家中必是有重罪,我也知道父亲把他带进家来,一定费了很大周折。 但把他费劲买来,不外乎是祖父与他家上一代人的交情,或者就是想用文白的才华这两点。” 看着母亲并不出言反对,就又小心的接着往下说。 昨天几人最后商议的对策,母亲直直地看着眼前这个小不点,是怎么想的这么仔细,还做好了各种万一的准备。 但母亲不知道,王瑾仪没说想带一个人离开的事。 王瑾仪见母亲不再发火了,就装作可怜兮兮的样子,按着腿说: “娘亲,瑾儿跪的腿有些疼了。” 母亲白了女儿一眼: “下回还自作主张吗?” “不敢了。” 王瑾仪心盘算着还有事没说呐! “下次做事之前,跟母亲商量一下,好吗?” “商量!娘亲,我正有事要商量。” “不许说!先回答。” 母亲板着脸。 “不敢了,一定和娘亲先禀报。” “你不顾家中众人,不把家族利益放在前头,不与家长通禀,该不该罚?” “娘亲!” 天呐!一旦上升到家法,最轻的也是上鞭子呀! 王瑾仪看着母亲手里举着的戒尺,眨着毛嘟嘟的大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母亲狠了狠心: “王瑾仪身为主子,不守家法,不懂孝悌,不守礼仪,罚你……” 王瑾仪一听,真的害怕了。 “娘亲……”王瑾仪还没等装可怜,就听一个声音冲破了房门,在门外响起,王瑾仪回头,就见哥哥冲进门来。 还来不及跟母亲禀报一下,哥哥已经进了房门,直接跪在硬生生的地板上,王瑾仪一看都觉得疼。 不管母亲多生自己的气,母亲还是给自己准备了个蒲团,哥哥实实在在地直接跪在青石板上,甚至都听到了骨头和青石板的磕碰声。 王瑾仪赶紧揪着自己的蒲团,移到哥哥身边,让哥哥把膝盖也放在蒲团上,还弯下身子帮哥哥揉膝盖。 看着哥哥真心给自己求情,后悔自己确实是胆子太大了。 要知道,在这个王朝,你的所有言行关乎你的亲人,族人。正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有种惩罚叫“连坐”,自己怎么忘了?! 这么一想自己真的是胆大包天,确实应该和母亲提前商量过,想一个更安全更稳妥的办法…… “娘亲,瑾儿错了,愿意受罚。” 哥哥正在努力和母亲求情,一听都急了,把妹妹往身后一挡, “娘,我替瑾儿,我替瑾儿吧!她还太小了,受不了家法,家里的戒尺一下去都能把她手打烂了,我替她!” 王瑾仪被小哥哥的真心袒护感动了,泪流的稀里哗啦,鼻涕眼泪混在一起,抽泣着,把头从哥哥身后伸出来,一抽一噎地说道: “娘亲,瑾儿,做错了,罚瑾儿吧!哥哥,没错,不能罚哥哥。” 母亲听清了儿女之间的回护,心中有几分欣慰,也微微有些平和了心态,却一直严肃地坚持着:”王瑾仪,自己说该不该罚?” 王瑾仪已经抽噎的不能自已, “该-该罚,可是-可是,瑾儿还-还太小,太小了,娘-娘亲……” 母亲看孩子是真的害怕了,就知道已经达到了教育的目的, “好,谅在瑾儿年纪还小,这一次记下,如若再犯,做事不向家中禀报,两次一起罚,这次不可轻恕,明天开始,罚站顶碗半个时辰,你认罚吗?” “娘亲,瑾儿还小呢……”这次不带哥哥求情说完,王瑾仪站了起来,抽嗒着小肩膀一耸一耸地。眼泪像不要钱一样流了下来。 “娘亲,瑾儿,错了!领罚。” 母亲其实怕天晚了,孩子哭成这样,对孩子睡眠不利,很想哄哄孩子,但为了一次就警示住女儿,避免以后女儿真的捅出篓子,再干出什么不知天高地厚的事来。 所以咬紧了牙关,狠下了心,在桌子下紧紧地握住拳头,坚持着。 这时王文栋一看,母亲真要处罚妹妹了。 “娘我能替瑾儿吗?” “瑾儿,你要哥哥替吗?现在罚你每日申时顶碗,站在院中半个时辰,共10天,你可想好了自己领罚吗?” 王瑾仪赶紧拉住还想替自己的哥哥, “我要自己领罚,我做错了,该自己认罚,不能连累哥哥。” “好!这样很好,因你知错能改。免你三天罚期,明日开始罚期为七天。 由青儿监督,回头娘会和青儿说,是小姐练习站姿,不让下人知道你受了罚,不要哭了。” “瑾儿,知道了。” 第151章 忧虑与奔波 母亲低下头,认真地看着女儿的眼睛,说道: “好了,不哭了,以后不可以再擅自做主了,娘已经派人去追了……” 还不待母亲的话说完,王瑾仪惊呼出声: “啊?” 王瑾仪一下就不哭了。 “娘亲,你要追回来?我已经答应了文白,怎么可以应了而不守诺?” 母亲把拳头放在桌上,盯着女儿。 心想:还以为是孩子太小了,不能太严厉,生怕吓着她,看看,看看!哪有一点害怕的样子! 王瑾仪一见母亲沉着脸,凝视着自己,哥哥也不断地拉扯自己的衣角,明白了,自己在这个时代,说这种话,明显这是顶撞了母亲,这就是妥妥的忤逆! “娘亲……” 王瑾仪慢慢的低下头,想着弥补的办法,唯一可想的就是先听母亲的,然后“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吧。另外找别的借口,以其它方式出门去看文家人吧! 还没等王瑾仪计划成型,母亲带着浓浓的气愤,说话了: “王瑾仪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处,加罚一个月!从明日起,共一个月零七天,娘刚才说的话,你还没听清就臆断,这回领罚吗?” “我愿意领罚。” 王瑾仪这回乖顺的低着头,也不哭了,想着怎么能两全的解决这件事。 母亲发出长长的一声: “哎……” 然后,耐下心来,语重心长地解释道: “娘是派王管事陪他两一同去,路上好替他们拿主意,一旦真遇到了什么事,也能指点他们一下,他俩毕竟是半大孩子,如果出了乱子,会连累全族人。” 王瑾仪带着泪水的脸,一下子就扬了起来。 就是!自己怎么这么糊涂呢?母亲什么时候不是都护着自己,什么时候会拆自己的台,自己真是误会母亲了! 或者应该叫,文白迷心窍了!呀,不会吧,王瑾仪打了一个激灵,浑身一抖,好像真的,是被文白迷惑了。 自己要回去认真的想一下。 王瑾仪再次回到房间,还没来得及想,是不是被文白迷了心窍,就开始翻自己的《恩仇记》手稿,从里找出折叠好的信纸。 隐隐觉得不对,似乎有人动过了,想一想房间里没有人,也许是自己多心了,于是打开又看了一遍信,趴在桌上默默的想着对策。 可自己被人盯上了的感觉,似乎不是捕风捉影,可是又没有证据。 房梁上的乙六,看着自己收好的书信,被下边的女孩翻出来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才重新收好。 王瑾仪到哥哥房间写了极短的纸条,作为回信,交给了朱玉,字条上只有几个字,然后小心翼翼放在小蓝布袋子里,袋子里放了500个铜钱,让朱玉转交给赵春明, “让他送去驿站,千万不可以让人知道,你也要小心,只说去给你哥送钱带回家去。去吧!” 朱玉领命,拿着小姐给的蓝布口袋,揣进怀里。问道: “小姐,干嘛跑到外边来咬耳朵?” 王瑾仪不能说自己最近疑神疑鬼,只能一本正经地说: “保密,只能你知道。” 朱玉一听,原来小姐是这么信任自己,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自己,一听就高兴的了不得。 奶娘站在门前,看着小姐和朱玉一通嘀咕,然后两个小孩都挺高兴,小姐才三岁,朱玉只有七岁,两个小孩毕竟在一起有共同的话题,说的悄悄话也没啥大事。 青玉把房间都熏了一遍,避免蚊虫叮咬小姐,秋蚊子垂死挣扎咬人更狠。 王瑾仪觉事情处理好了,准备回房休息了,眼角的余光瞥见,似乎树枝在晃动,又觉得是自己看错了,想了想回了房间。 魏无极听了汇报,与欧阳文澈研究对策: “先生你是说,王家小姐发现乙十沿途留的记号?” “是!主子,是我太过小看这个三岁的孩子了,没想到她居然在两人之后,还派人盯梢,是老夫自以为是了!过于轻视对手。” “她居然还留了一手?这个文妖,总是出人意料。”云五不由得插话。 魏无极继续说到道: “我们要想弥补,就得有些损失了,主子,暂时让乙十两人进王家作武婢,以后有机会赎身出府就得了。 这回要作好身份,不能再有疏漏。” 欧阳文澈低头想了很久,然后说: “先生,你莫要自责,以后我们都需更加小心才是。” 王瑾仪整夜辗转反侧,不知有人因为自己,在日夜兼程。 兼程的人不只有皇家侍卫,化名风妹的乙十一,她天黑前出了浔阳府城,快马加鞭一路无休,直奔上京追了下来。 另一路,因为王瑾仪的过失而出城的,还有永兴巷9号的管事--王平安。 要说王平安追着王晋来两人,出了城门,始终不见两人的人影,心中狐疑,自己和他俩只差不到一刻钟,前后脚出了永兴巷玖号,怎么追出了城门还不见两个人的人影。 其实,王晋来和王进东拿着陈冀来和陈清阳的身份文牒,出了府城,直奔城门前车马驿而来。 王晋来最近一直城里城外地跑着寻人,自然没有放过人员流动最快的车马驿站,管车马的王主事一见,迎过来。 王晋来打过招呼,问道: “王主事,还有往南去的马车吗?” “唉,王家兄弟。你这是要去哪?行脚的车都在收车,不知道你们还能不能搭上车了。” 然后,边带着王晋来往外走,边问道: “你想上哪儿啊?” “有人说看到家兄往南边去了,我想往南边去看一看。” “噢?是吗?那可是大事,走走走,我帮你去找个往南走的车。” 王主事看在本家兄弟的份上,特别上心,带着王晋来在众多拉脚的车马中穿行, 回头又问了一句: “你哥去了那个县,你知道吗?” 王晋来想起小姐在临出门时的嘱咐,千万不能留下返寻回来的线索,于是说道: “只听说是往南边去了,具体去哪还不清楚。” “兄弟,你可以坐往南去的邮车,赶车的姓孙,你去跟他说说,争取坐上他的车,咱们跑几步,他要发车了!” 三个人连跑带赶,看见前面一辆车厢上,写着大大的“驿”字的马车,正准备出发。 第152章 一起出门 王主事,喊道: “老孙,等等,捎个脚!” 车夫听到喊声,拉住缰绳,跳下车架。回头一看,笑着开着玩笑: “哟,王哥这是要跟我一起出门?” “有个本家兄弟想去寻人,听说人往你们那边去了,就想去看一下,你给捎上一段路……” “我这车坐不下人。” 王晋来赶紧上前,走近几步: “孙大哥,我们每个人给两份车钱,麻烦您带上我们俩吧。” “有‘官凭路引’吗?” “当然有。”王晋来从包裹里摸出“官凭路引”拿在手里,问: “您究竟让不让搭车,不让我们兄弟搭车,我们就去找别人,不好浪费时间。” “那说好,不能进车厢,只能在车架上忍着,你们到了,或者我先到了,都算到了目的地,都得给钱。” “好。” “那每人10个钱。” 王主事愤愤不平: “老孙,没想到你顺路带个人,还想要高价……” 王晋来则笑了笑,安抚王主事: “王哥,找人要紧。” 然后回头冲孙车夫开口道: “走吧,我先付一半车资,下车再付你另一半,快快走吧,听说我兄长已经走了两天了,我只怕晚了寻不到人。” 王晋来边说边与王进东坐到车架上,与王管主事挥手告别。 姓孙的车夫挥动马鞭,马车刚刚延迟了出发,现在加速跑上了官道。 不多时城外向各个方向去的马车,都纷纷出发。 又过了一会儿王平安跑出城门,沿着官道往南而去,这一路,看不到一个人影,王平安一夜未歇,夜里,在星月下,随意地吃了几口干粮,垫了垫肚子,继续追赶着王晋来二人。 可他越走越觉得奇怪,他与王晋来前后脚出的永兴巷,怎么追了这么久,也没看到两个小子的人影。 不会是错过了吧?或者他们还没出发,一直到天光微明,才看到前方十里驿站,决定进去打听一下。 王平安使了点钱,总算打听出来了,听说,天还没亮的时候,有辆往南去的车,只是加了草料,人喝了些水,歇了歇,马车就出发了。 王平安想了想,也准备搭车出发,听说往南去的只有那一辆官府的马车,王平安耗费了不少口舌,最后总算搭上了顺路的马车…… 这两拨人在路上自不必说,有多少辛苦,只说5天后,王晋来和王进东二人总算赶到了浔南县城。 进城后二人按小姐的嘱托,谨慎行事,前后脚进了县城里客流最大的同福客栈。 住进地字号双人间后,二人洗去了一路风尘,约好分头打探消息。 于是二人各自出门,为去文家村做准备。 第二天一早,二人分别结账去城门口,等着城门开放。城门缓缓开启二人相隔不足10米,在官道上挑着担子一前一后向文家村而去。 一个时辰后,两人在官道上找到了一个树荫休息,只见官道对个有个少年,穿着粗布短衣,背着筐子,站在树荫下喝水,王晋来想,应该向本地人问一下路,于是从担子里拿了两个果子走过去,问道: “小哥,问个路。” 陈三郎只见两个货郎,身边放着两个装满杂货的担子,不知何事向自己走来立刻警觉起来。 自从帮助赌坊打跑了劫匪,陈三郎连街角灯都不敢再看了。现在每隔一日,顶着月亮从家出发,用两个时辰走到县城,以抄书的名义,去文墨坊读书,直到关店才结账回家。 路上再顶着月亮,走上两个时辰才能到家。每次在路上,自己都非常小心,生怕劫匪会生出报复之心。 现在陈三郎身上经常备有武器,今天自己带了一把匕首,这是大掌事苏醒后送给他的谢礼,听说是军中缴获的战利品。 陈三郎端详着向自己走来的少年,他面貌温和,身材修长,脸上没有凶相。 王晋来一看少年浑身绷紧的样子,好像下一秒要开战,赶紧向后退了半步,自报家门: “在下陈清阳,那是我的兄弟陈冀来,我们听说家兄走失后,往文家村方向去了,特意去寻人,想打听一下文家村怎么走?” 看着对方警觉的样子,躬身施了一礼,恳切的道: “请您帮帮忙吧!” 陈三郎一听是寻人,而且对方也姓陈,有种同道中人的感觉。便问了一句: “你找什么人?” 王晋来脑袋里一直记着小姐说,避免反查回来,让其追踪到王家。 谨慎的答道: “噢,是我兄长。” 陈三郎神情缓和下来,点了点头,回想了一下,在县城里看过的舆图,指向官道边的一条岔路: “你们得从那条道下去,文家村在浔阳府管辖的最边上,村子在山里,路不是太远,大概有20里左右,全是山路,你们恐怕得快些赶路,否则夜里……” 想了想,好心地提醒他道: “一是怕有野兽,二是怕有劫匪。你们担着担子,很容易成为劫匪的目标,我劝你们在岔路前歇歇,明早再走。白天赶路应该比晚上更安全些!” 王晋来听了连连道谢,转身刚要往回走,就听身后的陈三郎喊道: “我叫陈三郎有个妹妹走丢了,他姓王,你们帮忙打听一下,我在此谢过了,若有消息请到县城的文墨坊留个信,我在此先谢过了。” 王晋来转过身来,满口应下,看着对个的陈三郎,向他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书生礼,两人客气地作别,各自退回到树荫下。 王晋来不问陈三郎找的妹妹为什么姓王,因为自己姓王,假冒姓陈,去上文家村找人不更奇怪吗? 王晋来回来与王进东合计了一番,俩人看路上穿粗布短褂子的少年,喝过水后,头也不回地快速往县城去了。 俩人决定,再找个人问问后再做计较。结果这一等就等到了午时,也没人去文家村,最后总算有个拉脚车夫确认了,陈三郎指的方向,是去往文家村最近的路。 车夫上下打量着两人,摇了摇头,说了一句: “这一路可不太平啊!” 第153章 小聪明 王晋来明白,这回仅靠两人的小聪明,恐怕是不行了,决定先回城,研究好再出发,两人挑着担子往回走,傍晚又回了县城。 刚进城门,就听有人气急败坏的喊: “王晋来,你给我站住,王晋来~” 一时听不出是谁在喊,喊的究竟是谁,反正两人名字都很相似,两人有些怀疑地相互对视了一眼,放下担子,齐齐回头。 就看到王平安像个逃荒的难民,从一辆小驴车上跳下来,直奔两人而来,后边车夫喊道: “哎,还没给车钱,客官。” 王晋来满心不解,吃惊地看着王平安,迟疑地开口: “您怎么在这里?” 王进东更是惊呼出声:“王管家?!” 王平安已经冲到两人身边,同时道: “先帮我把车资付了!” 然后跌跌撞撞地,一屁股坐在路边,问了一句:“有吃的吗?” 王晋来从背包里拿出,准备路上吃的10个烧饼,两人还想问话,王平安已经噎得一个劲捶胸口,王晋来赶忙把牛皮水袋递过去,帮王平安又是捶背又是顺气。 王进东在旁边,见此情形说道: “您慢着点,这是饿了多久啊?” 听了问话,王平安看了两人一眼,泪都要流下来了,摇着头只说: “一言难尽呐!” 摆了摆手,三口两口吃完一个烧饼,缓了缓,王晋来和王进东两人担着担子,一边一个搀着王平安就要走,车夫急了,喊道: “嗨!前面那个,还没给车钱呢!” 王平安赶紧推开二人,回转身给车夫抱拳,道歉道: “对不住啊,寻到了人,高兴的都忘了,请见谅。” 然后指着王晋来:“他付车钱。” 又冲王晋来解释道: “回头和你俩细说,快把车钱先付了,是半吊钱。” “什么?”王晋来惊呼出声。 要知道像王平安这样的管家,一个月也就赚半吊钱,雇个小驴车要这么多车钱!越想越不对。 车夫不高兴了: “喊什么?他坐这个车到的浔南,这还贵吗?我是见他可怜才带他,要不,我都不拉他跑这么远!” 王晋来俩人一听也不细究了,千恩万谢地付了车费,把车夫送走了。 两人搀着王平安回了同福客栈,三人包了地字号的一个房间。 房间迎门是个通铺,按伙计说的这是五人房间,王晋来花了四十个大钱,王平安像割肉似地:“啧啧啧”了好一通。 后来还是说了句:“这也太浪费了,花这么多钱,也不知道省着点。” 王晋来自动屏蔽了这不合时宜的指教。把投好的布巾递给王平安,王平安已经把破了下摆的长袍脱下来,坐在通铺上,闻着满屋子难闻的气味, “唉!”了一声。 不管屋里有多大气味,王晋来不让两人开门,只小声的提醒道: “我们三个人不认得啊!只是偶然从路上把你救回来了。” 王平安不解地瞪着他: “你小子敢不认我,看我回府……” 王晋来抓住王平安指着自己的手,放到铺上,问道: “您究竟是干什么来了?说点正事。” 王平安用布巾擦了几次脸,把水换了两盆,才算把头脸擦出样子来。于是靠在墙边讲了自己这一路的遭遇。 先是出了府城搭上了去往南宁县的马车,本来想省几个钱,住了通铺。 可是第二天不知什么原因,自己起迟了,起了床就是午时,全屋的人早走了,自己的包裹不知去向,只剩下自己身上的这些东西。 所幸的是,藏在衣襟里的银票还在,腰带里藏的铜板也没丢,打那之后自己再也不敢马虎了。 卖了自己的袍子,换了身破袍子,雇了辆驴车,也不敢换银票,害怕再被人盯上。 只给了车夫定钱,还谈了个高价,一路坐着小毛驴车,忍饥挨饿总算挨到了浔南县,幸运的进城门就看见两人。 王晋来越听越觉得小姐英明,出门之前就想到了一切,提醒自己要谨慎。多亏自己这一路严格按小姐说的做了,要不吃亏的说不定就是自己。 王平安吃亏在,与陌生人同住,花了小钱吃了大亏! 王平安缓过来之后,坐在铺上,指着两人把夫人的意图说了,提醒两人不要惹事,要平安返程等等。 王晋来和王进东互看了一眼,没有说话,沉默着。 小姐的意思和这个不太一样,于是都默不作声,也不争执,王平安以为两个人听明白了。 王晋来问: “王管家你要和我们一起去吗?” “我和你们一起去,得监督着你们俩,万一出了什么事,那可就……” “唉!也不知道是谁在路上出事了,差点都到不了浔南县。” 王进东出言提醒着王平安,三个人开始争执起来,吵过之后,双方都平静下来,研究决定,明天一起出发。 第二天三人雇了两个拉脚的骡子,快马加鞭地,沿着山路向文家村来了。 接触两天,王平安发现王晋来很有想法,好像早就准准备好了一切, 王晋来按小姐最初的预判,三人离村子还有段距离,都下了骡子,找了一处僻静的山洼,三人商议过后,议定,由王进晋来一人假扮货郎,进村找人,王平安和王进东在树林里接应。 就这样,当文家村村民午后下地回来,看到了久违的货郎。货郎年纪不大,摇着小波浪鼓,边走边喊: “有针头线脑的卖,有油盐酱醋的卖……” 清新悦耳的喊声传进了村里人的耳朵,货郎一见到村里的妇人,就亲亲热热的喊人,又问买不买这个,要不要那个,没一会儿的功夫,就被妇女和孩子们围住了。 王晋来应付着众人,在一堆挑拣的妇女中,看了一下,没找到文家人。 于是主动提高了卖货的价子,很快他身边的人少了一多半。 自己总算是能抬头看看了,发现自己选的位置很不错!这是个晒谷场,不仅空旷,而且地势偏高。 王晋来借着擦汗试的功夫,观察了村里的布局,围合式的村子,顺着山势阶梯而上。村民的院落规整排列着。 第154章 孤零零的院子 村西边,孤零零的有个非常大的院子,略显空寂。王晋来指着大院子问买货的人: “你们村居然有这么富裕的人家,看着院子像个大官的祖业。” 没等说完,一个胖胖的妇人,瞪了他一眼,唬着声音说道: “莫要再提了,那是获罪的礼部三品官家祖宅,现在只有几个送回来等死的老妇……” “他三姑,别嘴上不积德,都是可怜人。” “四婶子,三姑说的没错,他家为官,我们族里也没得到好处,我们连个族学都没有,做官也想不起族里人,还给族里招祸。别怪我们不待见他们,哼!” 王晋来快速地与眼前的妇人结钱卖货,然后挑着担子满村里吆喝着转了一圈, 确认身后没有人跟着,才往村西头去了。到了文家大宅前,看着破败的院落,荒凉的都不像有人住,绕着大院子走了半圈,放下担子喝了口水。 正想该怎么办,就见前面拐弯处一个小角门开了。三个十二三岁的姑娘,挎着小篮子,拿着各色的工具,出门往山脚下去了。 王晋来猜,这就是文白的妹妹们,可看着衣着和装扮不像小姐,比丫鬟还不如,甚至都不如刚才买东西的妇人穿的齐整。 王晋来直接走到木门前,轻轻叩门,里面没有回应,又加重了敲门声,院子里沉寂着,就像没人住。 于是,干脆推了推门,门没有插 ,门外没有锁。门轴已经腐蚀的不起作用,只像一块门板一样扣在门框上。 于是将门板挪开,王晋来挑着担子,进了院子,轻喊了一声: “有人吗?” 远远的似乎有人声,但不确定,因为人声若有若无。 王晋来又提高了声音,喊了一句: “这里有人吗?” 喊声过后,听到远远的长满杂草的大院子东南方向,好像有人走来,透过高高的蒿草,看到来人是个10岁左右的少年,小少年面黄肌瘦穿着破旧。 少年还真有几分像文白,回想了一下,带来的人像没有这张脸。文晓远远地看着王晋来不出声,王晋来让自己的表情尽量随和地,说了一句: “我想打听一个人,我有一个朋友叫文白,不知是不是住在这里……” 少年听了“文白”这个名字,先是一怔,然后说了句: “你等等。” 转身就飞快的跑远了。 王晋来默默的站着,打量着这个荒弃的废院。 屋宇高耸巍峨。院子一座,连着一座,仅从这个院子的大小来看,就比王家老宅占地大多了…… 正想着,刚刚少年跑走的方向,跑出来一群人。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工具: 有的拿着针线和衣服,一看就是正在缝衣服;还有的人拿着花绷子,一看正在绣花;还有的举着米臼里舂米的木锤;还有人挽着袖子,两手上都是水;更有两个人磕磕绊绊的跑来,见了王晋来站着,好像有些失望。 之后有人缓缓走来,慢慢的看清了,是一个老妇人被少年扶了出来,老妇人一出现王晋来知道找到正主了,上前两步躬身说道: “老祖母,在下是受人之托,想与您单独聊聊。” 老妇人上上下下地打量了王晋来一通,才慢慢地点了点头,众人拨开杂草,王晋来挑起担子,顺着杂草丛生的,荒凉院落里的石板小径,绕过两个破败的院子。 进了一个细心打理过的院子,院子里还算整齐,大门完好,院子里收拾的也干净,小小的独立四合院,中间有一口水井。 正有两个姑娘洗着东西,一个大布单子捞出拧水。俩人抓住布单的两端向相反的方向,使劲拧水,布单子上不断流出水来,两人用尽全身力气,甚至整个人上半身都使劲。 这就是王晋来一进门,看到了全部场景。王晋来站在大门前,请老人先进门, 院子里的两个洗衣服的少女,快速收拾了一下,避回到西厢房去。 王晋来随着一行人,进了正房落座之后,老祖母只把文晓留了下来,王晋来从怀里掏出文白画的小像,捧着交给少年。 文晓捧着小相,问道: “我哥和你在一起吗?” 王晋来还记得,临出门时小姐郑重的交代,可以说文白一切都好,在一户人家做教习,但不可从任何言语中透露出王家! 王晋来站起来给坐在上手的老妇人,正式见礼, “我受文白先生之托,专程来探望他的家人,想知道你们近况如何,这两年过得怎么样?” 起身后又把文白的信掏出来,老祖母看过文白的画像,就知道真的是文白托人来了,因为文白在每个画像上都留下了白字。 等到老人又看过了文白写的信,泪流不止,从身上扯下一块素色的布,擦着眼睛。 王晋来默默地看着,耳边突然响起小。姐和他们研究此行时,曾说过一句话,“覆巢之下,无完卵”,你是王家家奴,要为王家多多着想,只有保全了你自己,才能做到保全王家,一定要谨慎! 小姐充满稚气的脸出现在脑海里,与眼前的老妇人的面孔交替着,在王晋来眼前出现。 王晋来轻轻的说了一句: “我不能久待,请您修书一封,我带回去给文白,慰藉他思念之心。” 老祖母终于从悲戚和伤感中被唤醒了,“我这就回信!” 王晋开把小姐带来的铅笔,交给老祖母, “这是府城流行的一种笔,写字方便,对纸张要求很低,只用账房用的黄白纸就行。” 然后指了指担子: “把这些东西都收下吧,把担子给我留下就行!” “这怎么好呢?怎么好第一次见你,就收你的东西……” 文晓听闻可以留东西,毫不迟疑地跑出门去,很快叫来了刚刚那些人,把筐子抬走了。 又过了一会儿,有人用陶碗盛了水,送了过来,老祖母脸色有些为难: “只能请你喝口水了,表达我们的谢意,我们是真没想到,文白在外面还能混下去,是什么人收留了他?” 第155章 遇劫匪 王晋来谨慎地回答: “我也不知,他只是拜托我把这个交给您。” 王晋来把小姐给的50两银票呈给老祖母,老人接过银票,颤抖着手: “呜呜呜,呜呜呜……”地失声痛哭起来。 老祖母的呜咽,引来了一群人,最后没通报都挤到老祖母身边,看着祖母手中抓着的银票,都悲喜交加。 有人低着头,有人默默流泪,大多数人都掩面而泣,也有人背过身去,捂着脸痛哭失声。 一时正房屋里哭声一片,王晋来拉了拉文晓,少年哭得双眼通红,看看王晋来 “兄长。” “你把家里的事给我讲讲,我回去好讲给文白。” 文晓点了点头,拉着王晋来出了屋子,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把两年来,家里所经历的事,娓娓道来: “……老祖母带着家里有封诰的女眷,回了族里,祖母想办法把各房小姐,以大丫鬟的名义带回祖籍做庶民……” 王晋来不解的问道: “女眷们押解回祖籍,你是怎么来的?” “我是祖父的一个朋友,从京城送过来的,我不明白为什么要把我送到这里,不过祖母觉得我好像应该在这里长大。” 说完之后,文晓微微摇了摇头,好像是说,自己确实是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王晋来问清了一家人生活状况,忧心忡忡。 听说,一路上押解的官兵,把女眷身上值钱的东西全抢走了,只剩几个身无分文的女子,孤孤单单的进了老宅。 族里接下了一行人,并没有关照,也不敢关照,毕竟是罪臣的家眷。但也明确禁止族里子弟骚扰。 就这样一路上餐风露宿,忍饥挨饿的一群女眷总算有了落脚之地。 歇过了一路的疲乏,现实问题出现了,没钱没粮! 文锦殊出了个主意,把正堂的木料低价卖给族里修祠堂,换粮食。 然后又说服姐妹们剪掉长发,换生活用品。这样才在空旷的院子里住了下来。 要说原来是有人看祖宅的,自从获罪,没有身契的都跑了,害怕受牵连。有身契的全部充为官奴,被押解走了就再也没回来。 王晋来听着文晓的叙述,觉得文白遇到王家人,真是上辈子积了德。 王家人多善良,不仅帮了文白,还帮他往家里送钱,替他探望家人。 王晋来想到了自己当年逃荒,要不是遇到三爷王书延自己早就死了。 逃荒途中人性暴露了无数缺点,可自己不能将饿死的父母弃之荒野,于是用双手挖土想埋葬父母,当时自己已经饿得没有一点力气,直接栽倒在大坑里。 至今王晋来还清晰地记得,一脸凝重的少年,带着一群下人,顺路搜寻死难者,见到饿死的人,确认之后,就会尽力安葬。 而那些昏死在家中父母身边的孩子,奄奄一息的婴儿,只要发现还有一口,三爷都会把人救起,把他们送到花果山上,小的有人喂养,大的自食其力…… 还记得,那时自己饿的连喘气的力气都没有,三爷抱自己时,自己还以为就要与父母一起上路了,想着至少黄泉路上不孤单…… 每每想到这些,王晋来都觉得心口撕裂般疼痛,抬起手压住了胸口,闭上眼睛缓了缓。 文晓见了,小心地拉了拉王晋来的衣角,轻声问: “哥哥你怎么了?” 不正常的心跳让王晋来无比痛苦,好像心脏随时都要从嘴里跳出来。王进来咽了两口唾沫,闭了闭眼,缓缓地平复了自己的情绪。 王晋来换了个话题: “你读书了吗?” “我在家时已经入府学了,参加童生试时,正赶上家里获罪。” “你有什么打算吗?” “我们没有权利选择,现在苟活是天恩。” 王晋来明白,已经不能再聊下去了。俩人默默地静坐看着天边的繁星,不再说话。 一直等到天擦黑,王晋来带着书信,背了两只筐出村,和王平安、王进东两人会合。 三人商定,等天蒙蒙亮时再返程,于是,在林子里找到了一个背风的土坡,倒班休息。 夜里风变得越来越凉,三个人被风吹醒了,看样子已经过了三更,王平安刚要指挥两个人倒班休息,王近来一手按住王平安举起的手,一手捂住王平安的嘴,并压在了王平安身上,用气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 “有人往这边来了。” 然后又提醒了一句: “千万别动!” 王进东从看到王晋来一串动作开始,就没有动,当发现两人久久不分开,刚要往两人身边来,王晋来回头,使劲摇了摇头。 与此同时,王进东听到了数道脚步声,离三人越来越近。 有低低的说话声音传来。 “听说是官家的家眷,个个都是美人。” “从京城来的,有10多个姑娘,足够兄弟们分了。” “二当家的,不是要抢粮食吗?” “人和粮食老子都要,麻子你们五个在村里找粮食。” “瘦猴、铁蛋跟我去抢人?” “二当家的那些姑娘在哪儿啊?” “听说就在村子西头。说是挺富裕的大院子,咱往西摸就行,你俩跟紧我!” 一群黑影分成两拨人,人影离开山脚下往村子里跑去。王晋来拉起了王平安问: “救不救?” 王平安还在犹豫,王晋来已转身冲着王进东问了一句: “敢不敢救人?” 见王进东已经站起身来,把盖在篮子上的粗布系在脸上,又掏随身的武器。 王晋来一看就明白了,也摸了块布把脸遮住, “王管家,你把骡子拉到村西口等我们,如果我们天亮之前没出来,你就自己回王家报信吧!” 王平安坐起来,从身上摸出个火折子,交给王晋来,说道: “你进村点把火,然后喊,着着火了,闹得越大越好,这样土匪就不能那么顺利的抢到粮食,也会给你们机会救人。” 然后不知拿出一个什么,塞到王晋来手上: “这是我带的一把短刀。” 王晋来推了回去。 “不用,你自己拿着,出门前,小姐让我们准备了顺手的家伙。” 第156章 智斗 王晋来边说边从身后抽出一把铁戒尺。 “我们俩先进去,你一定要隐藏好。这是刚刚文家给的书信,你要收好,回去交给文白。” 刚要抬腿走又转身回来嘱咐道: “离开这里之前,一定要把这里收拾好,千万不要落下东西,千万不要留下尾巴。” 说完拉着王进东,俩人飞奔着追着土匪进村去了。 王平安也毫不迟疑地,从歇脚的土坡开始慢慢摸索着,收拾东西,然后向转弯的坡下而去,那里有两匹雇来的骡子。 只说两个少年,疯了一般追着土匪进了村子,王晋来一路上薅了几把蒿草。在手里拧成了绳子,到了村口,和王进东说道: “你进村,把村里人尽量闹醒,让他们知道,土匪进村放火抢粮,尽量拖住土匪,闹的全村……” 王进东不耐烦的说道: “你快走吧。” 说着已经引燃了王晋来递过来的干草,随手扔在草垛上,然后拼了命的大喊: “着火了~” 往村里跑去,很快就远远的听到,村子里的犬吠响成一片。 王晋来摸黑向村西面跑,他心想:也许这是小姐说的,可以带一个人走的好时机! 跑到文家那个小角门,听到院子里居然有人在喊叫,于是一脚踹倒院门,向着白天来过的院子跑去。 可这时才发现,喊叫声居然离自己还很远,像是土匪的声音,在这满是半人高蒿草的院子,夜里根本看不清路,半人高的蒿草里,满地都是大大小小的石块,对院子不熟的人,刚一进来就犹如进入了一个迷魂阵。 听着土匪的叫骂,王晋来明白了,为什么文家这些姑娘,不收拾院子。 王晋来弯下腰,在乱草中穿行。按记忆来到白天来过的跨院,推了推院门,推不开,里面毫无动静。 看起来,至少短时间内三个土匪找不到这里,王晋来把手里的铁戒尺往身后一掖,费劲地爬上了院墙,“咕咚”一声跳了进去。 听到正房和西厢房都有轻微的声音。王近晋来爬起来,跑到正房门前,轻轻的喊到: “祖母,祖母是我!” 屋里文晓惊喜的喊道: “大哥!” 少年跑着把门打开,一看又是王晋来,愣住了。 “你,你怎么……” 王晋来蹲下,声音小小地说: “让其它屋子的人,都不要出声,都到正堂来……” “你,你……” 文晓紧张的指着王进晋来。 “不是我,是有土匪!土匪进了你们村子!快去通报吧。” 话还没有说完,一个姑娘举着油灯出门走来,王晋来赶紧站了起来,一口气就把油灯吹灭了。用气声说道: “土匪进村了,你们家大院里也进了土匪,正在找你们,不要出声,都藏好,我去把土匪引走。” 文锦殊只反映了一瞬,上前一把将人拉住, “等等,你不熟悉院子。” 文锦殊回头嘱咐文晓: “带着大家藏到密室去,等到没事了再出来……” “三姐。” “你快去。” 文锦殊回手从门后,摸出一个木棒,提在手里,院子外边虚张声势的喊声传来: “小娘子,我看到你们了,跟爷走吧!” “小娘子,快出来跟爷过好日子去吧!” 文锦殊拉住了王晋来,沿着院墙来到一处塌下半边的墙角,嘘声说: “从这里出去,我们分开跑,把人引出院子!” 王晋来一把抓住文锦殊,小声说着: “土匪来了两波,一波在村子里抢粮,这一波是专门奔着你们这些姑娘来的,想把你们抢到山上去,你跟着我,我们想办法解决掉他们。” 文锦殊听完,也嘘声说道: “跟我走,这院子拆的太乱,他们一时半会找不过来。正院现在拆的都是废墟,方便咱们藏身。” 两个人手拉着手,此时早已忘了男女大防,穿过一个小门向着院子的另一侧跑过去,边跑文锦殊边喊: “救命啊,来人哪,有贼人了。” 王晋来仔细听了听,能听到村子里已经有了杂乱的动静,喊声已经响起来了。 文锦殊的喊声,成功的吸引了搜寻的土匪,三个土匪互相大喊着,往这个方向围了过来。 王晋来拉住文锦殊的手,停了下来,两人无声地蹲在一个暗影里,看着两个土匪在离自己不远处,正在找人。 “猴子,好像是在这边吧。” “好像是从这里传出的声音,就是这个方向。” “小娘子不会跑了吧?” “他们往哪跑,二当家的就在前院,收东西呢。” “不会是跑到二当家的那边去了吧?!” “再找找。” 两人分开搜寻起来。 文锦殊指了指往这边而来的廋猴, “我们先给他捂住嘴绑了。” 王晋来在黑夜里,慢慢的解开衣扣,把上衣脱了下来。附在文锦殊耳边说: “你站起来从他身前跑过去,让他看到你,然后从树后绕回来,把他引过来!” 文锦殊一下就明白了王晋来的用意,“分而治之”。 于是轻轻的站了起来,往前挪了挪,站在月光下,故意从瘦猴眼前跑了过去,然后又绕了绕了回来。 瘦猴还没看清,文锦殊又假装崴了脚,一瘸一拐的又暴露出来,瘦猴这回终于看清了,是一个少女就在眼前跑走了。 瘦猴一看,也不发出声音,生怕被同伴占了先,摩拳擦掌地轻手轻脚向文锦殊扑来,两人还有两步远时,文锦殊居然转身,瘦猴此生这是第一次,也将是最后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姑娘。 王晋来的衣服兜头照脑直接盖了下来,还不带瘦猴喊出声,文锦殊死死地掐住了瘦猴的脖子,瘦猴惊恐中去掰文锦殊的手。 这又给了王晋来机会,他把余下的衣角全都硬生生地塞进了瘦猴的嘴里。瘦猴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赶紧又去撕扯头上盖着的黑布。 文锦殊和王晋来手忙脚乱地,用瘦猴的袍子重新又把它兜头又裹了一层。 捆了上身,系了个结结实实,然后两人将他推到一个堆着杂物的角落里。 第157章 智取土匪 此时院子里传来了喊声,声音越来越大,也能听到村子里吵吵嚷嚷的声音四起。 远远的有人在喊: “着火了~” 不时的还能听到沉闷的打斗声。 王晋来和文锦殊都很紧张,低低地喘息着,文锦殊压低声音问道: “来了多少土匪?” “院子里有三个,我们处理了一个还有两个,一个是二当家的,一个叫铁蛋,我估计那两个不太好办。” “没事跟我来。” 两人摸黑往前走去。院子里院墙和房屋东倒西歪,杂乱的房屋废墟掩映在荒草之中,让不熟悉院子布局的人,举步维艰。 文锦殊拉着王晋来的手,从废弃的房子里穿过,听到前面有人在低低地喊: “瘦猴,瘦猴~” 王晋来附在文锦殊耳边,用气声说道: “这个应该就是铁蛋,这个人咱俩干不过!” “那边有口枯井,到那去。” 两人一前一后摸索着,在枯井不远处一个树影下刚刚蹲下,王晋来就听到离两人很近的地方,有轻微的脚步声响起,似乎往这边来了。 王晋来居然一点也看不到人影,可见此人也正躲在黑影里,于是,王晋来尽量不发出喘息声,也拉了一下文锦殊,向怀疑有人的方向,指了指。 文锦殊很警觉,用手捂住了鼻息,把身体缩成一团,瞪大眼睛看着那个方向,暗影里居然有人喊了一声: “出来!” 王晋来附在文锦殊耳边: “是二当家的!” 文锦殊抱着身边的一块石头站了起来,往枯井边跑去,在黑影里蹿出一个人,还不等王晋来反应过来,已经追上了文锦殊。 王进来没有想到,二当家速度如此之快,急忙追了出去。 在二当家的眼中,一个姑娘抱着一个包裹匆匆忙忙地跑出来。因为有人追,吓得脚下不稳,磕磕绊绊差点摔倒,二当家大喜过忘,伸手去抢包裹。 文锦殊把包裹从左手倒到右手,来回躲避,同时脚下往枯井边靠近,二当家的急了,伸手从后背抽出一把长刀,还不带刀挥出去,就觉得背后有什么东西,带着风声袭来。 身后追来的王晋来,举着戒尺向他头上拍来,二当家用刀格挡,同时转过身来想要与人搏斗,身后突然遭到重重一击,险些摔倒。 二当家发现自己处在前后夹击之中,于是向侧面跨出一步,一脚踏空,多亏是常年习武之人,一下用双臂担在井沿边上,人突然矮了下去,只有一个头露在井沿外面。 文锦殊想把二当家踢下枯井,结果被二当家一把将脚拽住,王晋来看准时机长长的戒尺,带着风直直地拍向二当家的头,二当家在夜里既看不清对手,也看不清对手所用的武器。 看着在空中抖动着翻飞着的武器,以为是一把软剑,只听带着风声呼啸而着,吓了一跳。 赶紧躲避,怎奈身处枯井之中,为了保命,只能从井口一松手,直直地坠了下去,嘴里还大喊着: “瘦猴子,铁蛋,我在井里。” 王晋来和文锦殊躲过刚才的惊险一刻,吓得瘫倒在地,还没等把气喘匀,就又听有人大喊着往这边跑来。 “二当家的,二当家的,你在哪儿呢?” 王晋来上前拉住文锦殊,赶紧连滚带爬地躲进了树影里。 很快铁蛋循声而来, “二当家的你在哪儿啊?” “小心!有两个人。” 闷闷的声音从井底下传来,虽然声音沉闷,但在暗夜里依然听得清晰。 王晋来站起身,把武器举了起来,准备与铁蛋硬杠。文锦殊一见毫不退退缩,两个人并肩而立。 铁蛋一看,居然有两个人还带着武器,有一丝犹豫,王晋来见铁蛋脚步有些迟疑,冲着铁蛋身后大喊: “大哥,土匪在这里,这个院子里就剩一个土匪了!” 话音刚落,王进东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同时一只火把照亮了跑来的少年。 “我在这儿!” 他手里举着小姐给他选的,一个长柄的铁锤,现在这把铁锤上鲜血淋漓。 王进东把手中的火把往身旁随便一放,人就往这边跑。 文锦殊一见两边就要打起来,生怕自己人吃亏,从地上摸摸起一段长长的枯木,举起来跟着跑向土匪。 铁蛋一看三个人都有武器,而且最后边那个天生神力,举着一整棵树就冲过来了。他一刻不停,转身就跑。 看见不远处就有一个墙头,于是慌不择路急急忙忙跳了出去。 三个人汇合到一处,王晋来问清了王进东村里情况,村民全部搅和起来了,还擒住了两个土匪,打伤了一个土匪,村民们现在已经和土匪乱战在一起。 王进东跑进来找王晋来,是想助他快点出村,没想到,院墙外听到了土匪大喊,于是什么也不顾了,从院墙外直接翻了进来,随意应了一声,就跑了过来。 也恰巧赶上王晋来在诈土匪,自己真的如神兵天降,成了帮手。 两人低低的交谈,随着文锦殊回到住着的院子。 等到大家惊魂未定地聚在一起,点了一盏昏暗的油灯,王晋来突然想起来小姐问过文白的一句话: “如果可以带走一个人,你想带走谁?”现在真的是个时机,王晋来走近老祖母,压低声音,把想法一说。 也许是人老反应迟钝,也许是太过突然,文晓已经吃惊的地看了两人好几眼,文家祖母还沉默着没有开口, “祖母,让七姐和八姐走。他们年龄太小,身体弱,让他们去找大哥。” 边说边晃着祖母的手臂,老祖母眼里看着眼前的少年,是一身的惨状,外衣已经不知去向,中衣也全是土,左臂上衣袖也不见了,露出了结实的手臂。 文家祖母都不忍心直视这个孩子,可就是文白的这个朋友,刚刚救了她们文家一众女眷,文家祖母凄然地扯动着嘴唇。 “可是锦殊和锦绣都到了适婚年龄,若走了,也许可以……” 王晋来看着王进东已经开始整理自己的衣服,明白王进东在提醒自己,天要亮了,需要快些动身。 第158章 花开两朵 老祖母陷入了两难,犹犹豫豫没开口。王进东开口打断了举棋不定的老人: “我们必须马上走,不能被任何人发现,否则对你们的名声也不好!你们也得假装女孩子跑丢了,现在你要快一点做决定。” 王晋来打断了王进东不耐烦的的语气: “请您尽快决定吧!我们在门外等您,最好在族里要过明路。要在族里来人查看之前做出决定。” 王晋来看着满脸稚气,抿紧双唇.的文晓,说道: “要先去找族里,说土匪来了,你的两个姐姐跑丢了,要作的像真的一样。” 文晓听了深深地点了点头,然后去找人,王晋来两人出了正堂,文锦殊带着两个女孩打了水,摆在台阶上,放好了皂角和布巾。 没有过多的客套,两人快速的洗漱,整理了自己。王晋来借着月光,假装无意地看了一眼文锦殊。文锦殊比王晋来略高些,身材匀称却偏瘦,五官在黑夜里看不清楚,但轮廓柔美。 屋里终于做出了决定,两个女孩已经抱着小包裹等他俩了。 王晋来进屋简单辞行,将要出门时,文家祖母问出了一直藏在心里的话: “文白还好吗?” 王晋来返回身回屋,恭敬地答道: “他很好,很健康也平安,他现在每天既能看书又能学习,能做事,能出府,他很幸运遇到了赏识他的人,恐怕以后还会更好!” 这是王晋来猜的,从这段时间文白帮小姐做的事,小姐又特意派自己和王进东,来探望文家人,说明小姐看重文白! 恐怕以后,文白都会留在小姐手下做事。 老祖母听了答话,脸上露出难得的欣慰,笑意浮现在苍老的脸上。 祖母从衣襟里掏出一方帕子, “把这方帕子转交给文白吧!这是他姐姐当年绣的东西,留给他作个念想!这是我唯一从家里带出来的东西……” 老人说到这低下了头,默默无言,王晋来宽慰道: “别太伤心了,也许有一天文白自己能来看你们,多保重,我带人走了。” 话落,王晋来转身就走,文晓站在门边问: “大哥哥你还来吗?” 王晋来笑而语,拍了拍文晓的肩膀,像个大人似的说道: “好好长大,世上有好人,但你自己要努力才能让他看到你!” 文晓听着突兀的一句话,坚定地点了点头。王晋来迈步出门,又叮嘱道: “一定要装的像人丢了一样,否则容易坏事!” “放心吧,我们懂,我们能安排好的。” 王晋来带着人向着村西而去。 门里的姑娘们,从决定让最小的两个女孩跟着走,就没了声音,现在看着两个妹妹消失在黎明前的月影之下,大家都沉默了,只是都呆呆地站在院子中。 不说王晋来带人走了之后,文锦殊如何安排妹妹们,惊慌失措地到族报信,又如何在整个村子里,到处寻找两个走失的妹妹。 且说王晋来一行人,快马加鞭当天午时刚过就赶到了浔南县城,两匹风尘仆仆的骡子,两个清瘦而秀气的男孩,乖巧地抱着手中的包裹,等在城门外。 “王管家,你把骡子还了,我去租一辆马车,王进东照顾好她俩。” 三人分工协作,各司其职,到下午巳时的时候,一辆马车载着一行人,出了浔南县城向着浔阳府城而去。 六天后,形色疲惫的几人,终于进了浔阳府城管辖地界。 两个女孩听着三个人一路上的交谈,慢慢放下心来,他们是往浔阳府城而去,心里更加确定了,大哥文白就在浔阳府城。 几人把马车停车在一个村庄边,王晋来和车夫结账,找了一个僻静的路边,合计了一下,要怎么办。 最后决定,王平安和王晋来先行回府,分别向两个主子汇报情况,听主子示下,王进东留下来继续照顾两个姑娘。 简单安顿以后,几个人就各自按计划行事。 王瑾仪这些天心里担心着两队人员的安危,算着日子盼望着他们传信回来。 当然王瑾仪万万没有料到,去文家探亲这一路,会遇到土匪。值得庆幸的是,临出门前,计划周密,安排妥当,尤其用对了人。 王瑾仪担心着另一路人,主要是担心武妹的安全,自从上次接到武大和武二来信,说风姐沿途做标记,让王瑾仪对她有不好的猜测! 上京这一路人,迟迟不按约定来信,王瑾仪每每都阴谋论,可转念一想,按时间算,他们现在应该到上京了。 于是又开解自己,有可能是路途太远,传信不便,或者是上京无法往回传送消息。 于是忍耐着等待。 其实,信在驿站早被取走了,自从王瑾仪夹在《恩仇记》里的短信,被东宫侍卫发现,武妹哥哥的信就被劫走了,多亏武大和武二在信里只写了,风姐可疑,轻功如何高强,并没找到风姐的任何破绽。 事实上,武大和武二一路上,发现风姐非常执着地留着标记,但看不到与人联络。 其实也不是看不到,而是根本跟踪不上。就算凤姐不还手,只是在树下站着就能一下飞过树梢,从客栈二楼跳出来落地,几乎没有声音,一般的院墙根本就不用翻,飞身而过。 这样的身手,两人连人家衣角都碰不到,别说跟踪了! 这一路走来,武大和武二哪是保护自家妹子的安全,完完全全成了观看现场表演,这飘忽而来飘忽而去的功夫,让两人觉得既神奇又恐怖。 跟人家的功夫比起来,自己简直是废柴。 可是这些王瑾仪一点也不知道,只是单纯的信任武大和武二,一定会认真地保护自己的妹妹,所以王瑾仪比较坦然。 再说,跟踪着曹家马车,进入上京城的皇家侍卫,全队二十人分成四组分头行事,有人看住货物,有人跟踪人员,还有人等待休整,丙队队长则第一时间,回东宫报告,把魏先生和欧阳公子的书信亲手转交给太子。 第159章 苦水山 东宫太子萧启因为身体的关系,无法每天上朝,只能隔日或隔两日上朝一次,被有心的朝臣称作“打鱼和晒网两不误”的上朝。 听到传言,萧启全当不知,仍然我行我素,继续在身体允许时去上朝“打鱼”,听朝政。 人到中年的乾元帝,总是给寄予厚望的太子,在御阶下备好座位,让他能舒服地听朝政。 其实萧启少年时就很聪慧,经常跟着乾元帝一起上朝,那时他身体还很好,生龙活虎的,后来不知为何,身体日渐衰弱。一天不如一天,这几年到了经常卧床的程度。 乾元帝心里着急,却找不到原因,自从有了皇孙萧昱,皇上安心不少。可年初萧昱意外坠马,乾元帝开始担心,儿子们可能会出现的皇位争夺。 但朝中众臣心里清楚,皇上的态度很明确,只要萧启还有一口气在,这皇位也落不到别人身上! 东宫书房里,靠坐在椅子里的太子萧启,让人把病床上休养的皇孙萧昱,抬进了书房。 现在皇家两父子,都专注地听着风丙队长的汇报。 风丙说,这次行动是由魏先生和欧阳公子共同研究决定的。太子和皇孙两人极专注地听着,生怕有遗漏。 太子萧启想更多的了解这个叫欧阳文澈的孩子,尽管每年派陆子由去给他画一幅小像,可那毕竟只能看到孩子的长相,其他一概无法传递。 萧启貌似随意的问了一句: “魏先生还好吗?每日都忙什么?” “主子我们无事不可进二院,平日都听魏先生传唤和安排。” “你见过,和魏先生在一起的欧阳公子吗?” 风丙低着头,看不出神色变化,却异常恭敬,静了能有一息,开口回话: “见过,他与少主几乎长得一样,魏先生让我们也称他少主。” 太子萧启轻轻地问了一句: “他平日里都在做什么,你可知道?” “魏先生曾经说过,主子努力,我们没有权利懈怠。 他每日早起背书,然后开始学习,整个上午不歇,中午时才用餐,之后休息。 午后与魏先生坐论,两个时辰之后,又看好些东西,都是魏先生安排的,至傍晚时,用餐休息以后,他会习武近一个时辰,睡前一般常在院子里静坐读书。 他好像很爱读书,读好多种书,直到困了才回房睡觉。” “你知道他都看什么书吗?” “这一次回来之前,听说主子派人去寻《管子.地数》。大概最近会看这个书。” 太子饶有兴趣的重复了一句: “哦,他很爱读书。” “是的,少主什么书都爱看,包括浔阳府里现在流行的话本子,都寻来看过。” 太子又问道: “他平时爱说话吗?平时他身边没人都谁在照顾他?” “他身边的护卫,就是云字头那16个人,跟他住在一块,但日常穿戴都是他自己,他不喜欢假他人之手,也不喜欢有人打扰他温书。” 萧昱问了一句: “他看的话本子叫什么?” “叫《西行漫记》,还有一本叫《侠客行》,还有好多,他还看游记,就是王家三少爷写的那两本游记,他都找出来看过了,还找了舆图看过……” 父子俩对这个素未谋面的亲人,问得非常仔细,最后风丙已经没有什么可说了,于是,太子和萧昱两人悻悻然地结束了谈话。 风丙夜里潜出东宫,记住了太子的指示:按欧阳文澈的指示行动…… 而紧随着曹家车队,进了京城的武妹和风姐在东升客栈里,出乎意料地,见到了风妹, “武姐姐。” 紧随二人进店的风妹,背着个小包裹,跑着追上俩人。 “哎?你也来了!你的腿怎么样了?” 武妹真心的地关心着风妹,还低头看了看风妹受伤的腿,而风姐在一瞬反应之后。和风妹互相会意地点了一下头,两人都懂了,彼此需要个机会聊聊。 三个人订了地字号单间,三个女孩子合住,武妹急着出门去见自家两个兄长,找了个借口,出去买当地特色吃食。 屋子里只剩下了风姐和风妹。两人快速地互相交换了信息,风姐听说了自己一路被尾随,却从来没发现,惊出一身冷汗。 又听说魏先生的补救方案,有些不情愿。 “可我们是主子的护卫,怎么能为平民服务?” “魏先生的意思,是暂时留在王家小姐这里,这件事情弄清楚之后,想办法赎身就走。” “可我们没有民籍怎么办?” “这不用担心,魏先生会给我们办好的,我们只要暂时留下一段时间,把你这件事遮过去即可……” 千里之外的王瑾仪不断地打着喷嚏,听着王晋来汇报,去文家的整个经过。 王晋来刚刚讲过,在浔南县城门口遇到王平安,又讲了到了文家村之后,所见的一切。就听有人通报: “文白先生来了。” 文白进门后拜见了小姐,就看到了满身狼狈的王晋来,消失了半个多月的人总算回来了,可一身破烂,人也脏得厉害,可毕竟是全心全尾的回来了,看起来状态还不错。 王晋来讲到,遇到劫匪的事,文白惊恐交加,然后又异常感激,一时糊涂的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 只是默默的坐着,瞪着一双眼睛看着王晋来。 王瑾仪听说,王晋来真的带了文家小姐回来,还是带了两个人,不觉得有什么难以安排,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觉得大不了像三叔--王书延那样也买一座山。 于是开始安排: “王晋来你到泰升去寻赵春明,按我说的话去办。” 王瑾仪便示意文白执笔,很快一个计划书出炉了。 第二天午时刚过,赵春明和王晋来带着小姐的短信出发了。夜里总算赶到浔阳府城最边上的宁德镇。 翌日清晨,三人兵分三路,按小姐的安排,开始考察,其实这里到处是荒山,经过两天的考察,最后以180两的价格,买下了一座叫苦水山的荒山。 要回府城办手续,赵春明自从看过了小姐给的纸条,明白小姐的意思,把苦水山登记在自己名下。 第160章 盖房和挨打 一切手续办妥之后,赵春明继续回到泰升米铺,其他事宜交给王晋来去办。 王进东和文家两个女扮男装的妹妹--文锦双和文锦玉,在苦水山地界里建临时住房。 王进东很熟悉这种房子,自家原来就住在这样的泥草房里。 盖房首先要拖土坯,先将稻草扎成一段一段的和泥混在一起,然后拖成土坯,土坯彻底晒干后,用土坯砌房。 房梁是木头做的,上面铺上木板再盖上稻草,上面铺上陶瓦,这种瓦不用高温烧制,只要盖房的人家制好薄胚,用火烘干形成凹槽即可。 文锦双和文锦玉听说主子为了安置两人,特意花了自己的私房,买了这座山,心里万分感激,可是没机会见到主子,表示自己的谢意,只有拼了命的干活。 于是周围的村民们经常能看见,三个少年起早贪黑忙碌着。 王进东是14岁的少年,带着两个12岁左右的少年,在山脚下拖土坯,准备盖房。 附近村民故意从这里经过,来看看是哪几个人要在苦水山下居住。大家传说是逃荒的哥哥带着两兄弟,在荒山下自建房子生存…… 这些暂且不说,只说王瑾仪又被母亲叫去受罚,这回结结实实的受了两戒尺,尽管母亲悠着劲,没舍得真打孩子,可王瑾仪的左手手心,被戒尺打的肿的老高。 小手肿的像馒头,连拳头都握不上,王瑾仪知道自己自作主张,带文家两女孩跑出来,说小是拐骗人口,说大是与朝廷作对,挨这两下算是从轻处罚,所以并没有哭。 母亲气的不行,也心疼孩子,其实王瑾仪没哭,并不是小手不疼,而是心思根本没在这只手上。 王瑾仪现在考虑的是赵春明。 现在想来,赵春明算是抖起来了。名下有了一间米铺,生意很好不用说,没几个月名下又多了一座山,虽然这山是一座荒山, 可是不知道的人,还是会以为赵春明现在发了!谁知道这是小姐的产业?! 王瑾仪认真的地想过,只让赵春明当一个名义“董事”,短时间内也许没问题,但不能考验人心,人心再坚定做主子的也需要长点脑子。 得切实地想个好办法,再说也不能把所有的产业都记在赵春明名下呀! 奶娘边给小姐受伤的小手上药,边吹着风,看小姐傻愣愣的,还以为被夫人打的吓坏了,不断的劝慰着: “小姐,以后一定要听夫人的话,不管做啥得长点脑子,不能总惹娘亲生气!” 门外的母亲心疼女儿,揪住手中的帕子,硬着心肠不去看女儿,又怕孩子受伤了会起心火,刚刚吩咐了清儿,去厨下做清淡的吃食。 而此时的王瑾仪瞪着两个眼睛,脑袋却转的飞快,脑子里全是如何要大搞苦水山的基础建设。 脑海里一幅又一幅,全是见过的着名的园林建筑,刷刷刷的闪现着。 假山、花窗、借景、长廊,哎呀,不要太美! 王瑾仪觉得建筑师设计是自己的短板,于是自然地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文白,让他带着几本书,自己给他一个大致的规划,让他担起这个事,去做前期的建设。 王瑾仪正发愁自己触角太多,而自己可用的人又没几个,听着门外有轻微的擤鼻涕的声音,就喊了一声: “娘亲!” 母亲应了一声:“唉!娘亲在呢。” 就推门进来了,看着母亲鼻头发红,王瑾仪知道,母亲比自己还疼,她疼在心里。 可是,管教孩子只能咬着牙干,否则一味的纵容,和给孩子喂慢性毒药没啥区别。 王瑾仪毕竟不是真的三岁,论年龄比母亲还大几岁,怎么会不懂这些呢? 这两次的惩罚,母亲是觉得自己过于胆大妄为了,其实连王瑾仪自己都认为,自己确实干的有点过了! 如果是自己的孩子这么做,自己会揍得更狠,但不会打手,一定往屁股上打,然后罚她跪着,不让吃饭,不让洗澡,不让…… 王瑾仪正代入感极强的想东想西,母亲走过来捧着女儿的小手,轻轻吹着气,看着母亲微微有些发抖的手,王瑾仪觉得两个人有点角色互换。 伸出右手,帮母亲把额前的长发撩到后边,母女俩目光相对,王瑾仪眯起眼睛,看着母亲,母亲紧紧地搂住女儿: “以后要听话,要乖,不要太胆大了!” “娘亲,我要是像别人家的孩子那样傻傻的,你还会喜欢我吗?” “当然会喜欢,你是娘亲最喜欢的孩子,不会因为你变成什么样子,就减少对你的喜爱!” “是啊!我现在这样,娘亲不是也要喜欢我吗?” “嗯?!” 母亲觉得自己被这孩子绕进去了,不是,这手板好像白打了,自己心疼的要命,都开始怨自己了,怎么这孩子一点都没受教育呢? 母亲疑惑的扳过孩子的小肩膀,看着鬼笑的女儿, “唉!”了一声。 王瑾仪让屋里的下人都出去了,与母亲聊聊了起来。 “娘亲,我既然买了山就想去看看。” “不可。” “那我已经买下了那座山,在山下建座宅子。找人把山都走一遍,这样总行了吧?” “你是不是又想让文白去?” “娘亲,你真是我的好娘亲,你怎么一下就猜出来了?” “这可是文白自己要求的?” “啊?没有啊!” “瑾儿,你可要知道,他一旦带着他的两个妹妹跑了,你父亲是要吃牢饭的!” “啊?有这么严重的?” 王瑾仪终于懂了,母亲为什么发狠的打自己,这件事严重到父亲会坐牢。 看起来以后,自己对用文白这件事,要极其小心了! 既然文白不行,那怎么办?还有谁能担起这个责任呢? 王瑾仪把自己手里这几个人全都想了一遍,自己没有这么个人。 唉,自己的前瞻性太差了,光知道推着往前走,啥也没准备好,往后怎么做呢? 看着女儿为苦水山的建设苦恼,母亲把孩子的筹划当成了大事,回了自己房间,把永兴巷下人们的花名册,拿出来翻了一遍,没有人能帮女儿去苦水山建房! 第161章 想起和风园 到了傍晚,母亲坐在梳妆台前准备卸妆,清儿走过来,帮助母亲把头上的簪花、螺钿、发梳一样样分别取下来,再规整地放在梳妆台上。 一边散开发髻,一边说: “小姐,哦!夫人,我从小就跟着您,还没见过您发过这么大脾气,您这次又打又罚的,对小姐也太严厉了!” 青儿用梳子帮夫人把头发梳顺,看主子没有生气接着说道: “小姐还太小了,您罚的那么重……” 母亲接过发梳,梳顺发尾,问道: “青儿,我们身边有物料匠或者木匠。吗?” “永兴巷这边没有。不过,好像……” “不过什么?别吞吞吐吐的!” 母亲侧过脸,看着举着梳子顿住了的青儿。 “夫人,你还记得,你刚和王家过了彩礼,老夫人说,给我们房里添两个一等丫鬟的事儿吗?” “嗯,母亲担心我到了王家,身边没有可用的人,特意给我挑了两个人。 说起来好像比你小几岁,那两个婢女叫什么名字来着?好像是两味中药。” “夫人,我有记录,我回去查查。” “我记得那两个婢女一个会药理,另一个好像家里就是上京城里有名的物料匠。” “好像她家被征到皇陵去做工。他娘特意把家里的几个女孩和年龄小的男孩都送出来了。” 主仆俩都沉默了,不能再深聊下去了,因为扯出了皇权的怨念,修皇陵的匠人会终生为修陵墓工作,一般一干就是十几年或者几十年,然后等到陵墓闭合,这些人就消失了…… 这些人家,往往为了保住家中人的性命,而把家中女眷或未成年的孩子送人或者干脆点卖,如果有关系好的人家,就送去给人做丫鬟,以保留自家血脉。 母亲突然想起来了, “那两个婢女好像有一个叫茯苓,另一个叫白术。比你小6岁吧?!” “对,我也想起来了,听说是上京城外匠做营出来的! 我记得这两个姑娘,刚来的时候,都木木的。” 母亲似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嗯~”陷入了沉思。 “当时你觉得她俩不太机灵,就没带他俩,也是怕婆家嫌你带的人太多。他俩就留下给你看院子了!” “她俩还在看和风园吗?” “听说我们走后,‘和风园’留了四个人,有两个收拾院子的婆子,还有两个负责收拾屋子的,就是她们俩。他们俩还负责管理整个园子。” 母亲抚摸着长发感喟道: “这都7年没回去了,竟然这么久了!” “是啊,这么久了,小姐,你跟姑爷关系好,除了回门,就没回过‘和风园’。” 母亲低着头,自己用梳子梳着发梢,回想着喃喃地道: “有7年多了,是啊!文栋都6岁了,都要把过去忘了。” 青儿见夫人陷入了思绪,不再出声,自己回身干活去了。 翌日一早,收拾妥当之后,王瑾仪被母亲牵着出了西屋。 一出门就吃惊的发现院子里,一早上就来了两个陌生的面孔,两人看着年龄有十六七岁的样子,个子有些高,自己得仰着头才能看清两人的相貌。 此时,两人无声地站在院子中间,母亲拉着女儿的手,介绍到: “瑾儿,这是茯苓,这是白术,她们是母亲娘家的婢女,茯苓可以帮你去苦水山做事,她家原来是皇家物料匠,白术家里是皇家采药人。” 王瑾你吃惊的表情怎么也无法掩饰,抬头看着母亲。 “娘亲。” 这俩人一夜之间就变出来了?母亲真是急人之所急,自己昨天下午刚刚和母亲聊过,苦水山的建设,今天就空降了两人,这简直太神奇了! 母亲吩咐青儿引着二人去换衣服,用饭。 母女俩开始了一天的三步曲,背书、吃饭,学习。 《古棋谱》已经全学完了,每一局棋都经过先手后手反复下过,基本做到心中有数了。 王瑾仪不想再为了单纯的等王文栋的学习进度,而停滞不前了!于是要求母亲开始教自己经史类的新内容。 在这之前和母亲学的《四书》,主要就是文人立德的文章,加上前一世自己背诵过,学习没难度,进行的也顺利,不过以后恐怕不会再这么顺利了! 母亲边找书边跟自己说: “大多人家,要求女孩精通女工就可以了,世家的女子才学琴棋书画。纯文人家的女子,因为家里有条件,也有像你一样学《四书》《五经》的……” 王瑾仪顺着母亲的话,想到:都说琴棋书画,琴,需要从小找到一个好的老师指教入门。 棋,就是前一阵母亲让自己背的棋谱,前些天母女俩每天对弈,现在觉得自己的棋艺也算马马虎虎了。 书,就是现在每天自己硬着头皮练的书法,自己在这方面没有悟性,只能靠时间磨练了。 画,自己前世就学过两年的素描,都说素描是绘画入门的基础,有了基础自己也就不着急后边学画画了…… 王瑾仪的思绪飘远了,母亲还在介绍: “所谓《五经》就是指《诗经》《尚书》《礼记》《周易》《春秋》……” 王瑾仪一想,:这五部书学完了,不就是学会了诗歌,政务,祭礼,天文地理,国家政要吗? 怪不得科考的学子要通晓这《五经》,原来是为了让学子们都能,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通晓礼仪,既能有诗情还要会政务,这家伙,真要如此,岂不是个通才?! 看起来自己真正的学习要开始了。这回自己再也无法耍小聪明了,上一世的记忆里没有这方面的知识,只能从头学起了! 心里暗暗打鼓,想着不会和哥哥一样吧! 这时母亲提问,王瑾仪愣住了。 “什么?娘亲,你在说什么?” 母亲沉下脸看着女儿。 “娘说话为什么不认真听?是觉得自己行了,开始不把娘亲的话当回事了?” 王瑾仪心想:您千万别扣大帽子,就是纯纯的开了个小差,再说我也没想什么呀? 于是乖乖的站了起来,主动承认错误: “娘亲,瑾儿在想,学过的《四书》是否记得?” 第162章 平和则物美 王瑾仪心想:自己不胡想才怪,可又不能跟母亲说实话,如果和盘托出,母亲会气得更严重。 母亲一听原来是这样,于是又问了一遍, “你还记得《诗经》的第一首诗吗?” 王瑾仪眼前一亮,定情诗《关雎》篇,自己两辈子都不会忘记的!那是和陈智远这个名字密不可分的部分…… 王瑾仪跳下大椅子,晃着小脑袋背起小手,背了起来: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王瑾仪头上的两个小揪揪,跟着摇晃的脑袋一点一点的,看着那么可爱。 母亲从起初的薄怒,慢慢表情缓和下来,把手里的线装书翻开,听着女儿顺利背完,让女儿罚站,跟着一句一句的学。 王瑾仪跟着母亲读着,发现《诗经》里‘风’的部分,原来竟然是这么朗朗上口,易于记忆,你只要把每一首诗变成一幅画,就基本会背了。 “葛覃 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萋萋。 黄鸟于飞,集于灌木,其鸣喈喈。 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莫莫……” 王瑾仪边跟着母亲诵读,一边回味着诗意,突然发现《诗经》和前世所学的唐诗、宋词只在结尾押韵,完全不同。 《诗经》居然可以双压或者倒数第二个字押韵,还可以中间会意,不一而足! 听着母亲认真地给自己讲解每一句话,王瑾仪很快进入了诗的意境,原来,当一个人心平气和时,你看到的一切都是美丽的,即使你在耕种,也能发现自然之美! 远古的人,生活的恬淡而美好,欣赏劳作就能写出一首诗,可见那时的人内心是多么纯净啊! 母亲用手轻轻拍着桌面,叫回了王瑾仪的思绪,见女儿羞赧讪笑,母亲不理,一直讲到最后。 “瑾儿,把刚刚学的背诵一下!” 王瑾仪回忆着自己刚刚读过的诗,绘成的那幅画,背诵出来,虽然稍微有些出入,终归意识正确。 母亲心里很认可,嘴里却在说: “还可以吧,但是要努力才能赶上你父亲,你父亲四岁时就已经通晓《诗经》了,你要努力了!” “啊?哦。” 王瑾仪心想:原来自己竟然是弱鸡,不过想想也对,自己能这么聪明,总该有个出处,既然父亲如此出色,就不能怪父亲有个更加出色的女儿! 王瑾仪心中一阵得意的坏笑: “嘿嘿嘿。” 只要你们内心足够强大,就等着有一个学霸出现吧!哼! “娘亲,再学一首吧。” 母亲犹豫了,其实刚刚自己那样说,只是为了激励孩子,让孩子有慕强的意识。 如果明天背的一塌糊涂,两首诗混在一起那就不好办了!为了保护女儿对诗歌的兴趣,还是算了! “瑾儿,前堂已经有人在等了,我们得早些过去!” 王瑾仪还在纠结着,父亲四岁就能把《诗经》全都学会,而今自己这个灵魂也有三十多了,就不信自己干不过一个四岁的小孩子,其实这是一个美丽的误会,10年以后自然就有答案。 母女俩手牵着手向正堂而来,进了屋在主位上坐好,站在门外的两个女孩子,低头排着队走了进来。 母亲问道: “谁是茯苓?” 高一点的女孩子,抬头向前走了半步, “小姐,奴婢是茯苓。” “那你就是白术了?” 后边偏瘦略矮一点的女孩,也抬起头往前走了小半步。 “小姐,婢子是白术。” “你二人从今天起,就到王家来了,以后跟着小姐。” “是,小姐,小小姐。” “以后瑾儿就是你们的主子,以后要管她叫小姐,管我叫夫人。” 王瑾仪听懂了,这是母亲出嫁前娘家的婢女,母亲为了自己,把人招到王家来了,怪不得突然冒出了两个人,原来是外婆给娘亲早就备好的人,自己用上了。 难怪有人说,一个好女人可以旺三代,至少一个有头脑的女人,可以帮助自己的后人。 这不,外婆给母亲准备的人,无形当中就帮了自己的忙! “瑾儿,她们以后就跟着你了,你要负责她们的开销,身契也得去官府过一下,你自己看看怎么安排好。” 说完母亲起身,看着女儿的反应,王瑾仪赶紧起了身,施礼送母亲离开。 看着堂下站着的两个婢女,产生了奇怪的想法,自己三岁多,朱玉快7岁了,青玉也有十二三了,五妹有十四五了,今天这两个看起来有十七八的样子。 妥妥的形成了手机信号,只是最小的那一格,正是自己。 想到此,王瑾仪默默地摇了摇头。看着堂下的两个女孩,问道。 “那就说说你们自己吧,原来的家人都是做什么的,你们自己都会什么?” 茯苓抬头答话: “小姐,婢子叫茯苓,是程家夫人招进的程府,名字也是夫人取的,原来家里是皇家的物料匠,专门做土石物料活计。 大概是八年前,家里应征做了皇家的物料匠。我就进了程家,我没跟家里人做过活计,不过从小就见家里人干那些活, 我是打小在上京城外的匠人营里长大。略认识几个字,不是很多,还是小时学的,后来一直给小姐打理和风园,没出过园子。” “你会画建筑图吗?” “哪种?” “有几种?” “小姐,我看过家里人画图,有成屋那种效果图,有建筑设计图,有建筑结构图,还有各部件的设计分解图,还得规划好院子的布局,各部分都得有立面图。 有时,还得给干活的工匠,画各种干活时候的图,就是非常精细的那种。 一般设计完,还得做好模型,给主家看,听主家的意见,然后再重新改。 主家审完同意了,开工之前还要请风水先生确定布局,才能施工。” 王瑾仪光听着描述,就觉得繁琐,不过自己得了这么一个专业人士,自己这个半瓶子水,可以靠边站了。 这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王瑾仪发自内心地感谢母亲,感谢外婆。 第163章 茯苓白术 听着茯苓一提起家学,就像刹不住闸似的兴奋,真是很难和刚进门时木木呆呆的人,联系在一起。 想到茯苓是从小耳濡目染,跟着家人做各种皇家工程,王瑾仪有些期待地问了一句: “你会画这样的图吗?” “小姐是哪一种?” 看见了吧,这就是区别。 “就是一个普通房屋的效果图。” “小姐,要在北方建还是南建方?有要求吗?” 天哪!自己有一种被考生考住了的感觉。 “嗯~这样,你画一张这个正堂的建筑效果图。” “小姐,我可以出去画吗?” 这就专业态度,你随便一提,人家就认真起来了。 青玉忽然听到小姐唤自己,赶紧从对小姐的崇拜中醒了,赶紧给茯苓帮忙,先是帮着茯苓拿着文房,又回来俩人抬了一个大椅子去正堂外。 看着还微微低着头,看着地面默不出声的白术,王瑾仪开口问道: ”你也说说自己吧!” 白术这才抬起头, “小小姐。……” 王瑾仪开口打断了白术: “以后叫我小姐。” 白术赶紧应道: “是,小小姐,不是,小姐!” 看王瑾仪还在等着她说话,就有继续说: “我家里原是皇家采药人,终年都在山里跑,会走路就跟在家里人身边,不知道别的,只认识草药。 十岁那年,母亲把我送到程家府上,说让我跟着小姐。” “你识字吗?” “略识些字,大多是小姐出嫁后,噢!夫人嫁到王家后,我们俩互相学的。主要都是茯苓教我。” “你们平时都看些什么书?” “小姐,我们没有翻过夫人的书桌,我们都是看自己从家里带来的书。我的书都是草药。” 白术为了证明自己,赶紧从怀里掏出一个极小的册子,捧在两个手上, “小姐,就是这本书。” 说着还赶紧把小册子翻开,用来证明自己。朱玉上前接了过来,传给小姐。 朱玉借机认真地端详着白术,王瑾仪看着朱玉的这波操作,知道朱玉比自己要没底,毕竟朱玉只有7岁,她又是一房掌事,可新来的,是两个十六七的姑娘,想必没有谁能有底气吧。 王瑾仪想是该帮帮她了,她还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让本小姐给你底气吧! “朱玉。” “小姐。” “白术,这是我屋里的掌柜事,以后都听她指派。” 白术边给朱玉屈膝行礼,边唤了一声“掌事。” 王瑾仪眼见着,朱玉的小腰板都往起拔了拔,精气神又提起来了,王瑾仪心里替朱玉长舒一口气。 对于年少的朱玉来说,每一次都是艰难的成长,自己能做到的就是尽量提携她。 朱玉站在那里甚至忘了还礼,还站在原地。王瑾仪状似无意地看了一眼朱玉,她似乎有几分兴奋和得意。 王瑾仪专心地开始翻着个小册子。这是中草药分类图解。其中按自然属性分,药物共有一千多种,按功能属性分,又有五百多种…… 茯苓和白术是两个有潜质的专业人才,以后这二人的发展,恐怕要看自己这个主子,给他们的天地有多大了! 王瑾仪自顾自地看中草药分类,白术认真地看着小姐,她是第一次来王家,也是第一次见小姐,以前从没听说过王瑾仪,刚刚听着小姐跟茯苓说话,并没多想,只觉是个孩子在学着理事罢了。 当她抬起头,看到小姐原来是这么小的孩子,心底有几分吃惊,就是这个孩子刚刚有条不紊的问东问西,还能对茯苓进行测试。 这个年龄的孩子,不是应该撒泼耍赖,等着大人哄吗,为什么这个小不点,却给人成年人的感觉呢? 白术眨了眨眼,觉得自己的感觉没有错。 王瑾仪刚好发问: “这些草药和矿药你都见过吗?” “没有,只见过一部分。” “听说中药里有四君子药,都是什么呀?” 王瑾仪边翻看草药分类边问。 白术觉得这是主子在考自己,于是恭敬地回答: “有茯苓,白术,干草和党参。” “听人说……” 王瑾仪就像神识惊醒了一样,一个画面突然插进大脑。 那是和陈智远在一次徒步旅行,把自己累倒以后,陈智远就总是想办法给自己找中药,补气补血,王瑾仪所有对中药的认识,都是从陈智远那里来的,他经常顺口背: “当归炖鸡养血滋补,陈皮白果理气安神,大黄芒硝通便泻火,当归川芎养血补血,红枣白芍补脾补血……” “让你不要光脚在地上走就是不听,寒从脚起,病从口入,你就是不听话。……” 记得那时,自己总是觉得他絮絮叨叨的像个老太太,可是现在自己是多么希望,这絮絮叨叨的声音就在自己身边,陈智远你在哪里呀?你还像原来那样在意我吗?…… 王瑾仪缓缓回神,发现白术还在看着自己,于是问了一句: “这是你家传的东西吧!?” 王瑾仪知道像这种手艺和匠作,大凡都是家传技艺,每家都有自己的特殊传承,一般是不示人的,今天白术能交给自己,恐怕有几分信任。 其实,王瑾仪想多了,白术起初是想说明自己没看小姐的书,看清了王瑾仪,又觉得王瑾仪未必能看懂,可事实证明白术小看了小姐。 王瑾仪觉得这种传承,限制了特别技艺的发展,也难以发现有特殊悟性和才能的人,可自己被限制在这个小院里,能管好自己的人,对大事都没有参与能力!哎! “你能给人看病吗?” “不能,我是药家,不是医家。” 王瑾仪明白了白术的意思,她是个药师,不是医师,郑老太医是医生中的顶尖人才,但若论辨药,恐怕不如白术。 王瑾仪忽然问了一句: ”朱玉几时了?” “小姐,马上就巳时了。” “好!朱玉带她先下去领东西,去看看她们的住房,收拾一下。” “小姐他们两人一起住吗?” 王瑾仪知道朱玉问的什么意思,在王家单人住的是大丫鬟,双人住的是二等丫鬟,一群人住在一起的,就是粗使丫鬟和婆子。朱玉想知道这两人是几级婢女。 第164章 人尽其才 现在永兴巷没有二等丫鬟,茯苓和白术也是暂时住在这里,王瑾仪已经想好了,二人该如何安置。 于是说到: “先给他俩安排在一起吧,我有其它想法,把人安顿好就行。” 朱玉领命带着白术出了正堂,出门时与文白擦肩而过。 文白抱着一厚摞的文稿进门,王瑾仪感叹文白这些天一点都没休息,就看这一摞书稿的工作量,就知道他为了报恩,把他能为自己这个小姐做的,全都拼命地干完了。 王瑾记住了这个知恩感恩的人,此人讷于言却敏于行,专心做事从不表功,多好的品格。 王瑾仪想让文白,把自己出话本子这一块都担起来,待文白又坐在桌案后,两人聊起了过去王瑾仪刊印的话本子。 “小姐,我只是听青玉给我读过。还没有看过你写的话本子。” 文白指的是《西行漫记》和《侠客行》。 “小姐,我能否有幸……” 文白顿住不说了,试探着停住了话头, 王瑾仪爽快程度超出了他的想象, “可以,另外你抄过文稿一会儿留下,把青玉抄好的带回去再整理一遍,如果没有问题,就按过去的做法,找书坊谈一下合作刊印的事。” “小姐,你是说,让我出门与人谈刊印的事?” “先生,我知道以你的学识能胜任,至于别的,与此事无关,人生终究是一路向前,不是吗?” 文白默了默,点着头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 “是啊!总得一路向前然。” 然后像给自己说服了一般,呼出了一口气, “好!小姐我想试试?” “文白先生,我这里有之前出书的契书,你拿着先看一下,就知道如何跟人谈了。 主要就是谈合作和分成方式,看看最终哪一家对我们更有利,就找哪一家。另外现在我们手上没有钱了,或者应该稍微提高一下我们的分成。 另外苦水山搞基建……” “小姐,我懂了。” “好!这就拜托给你。你除了负责寻人启事的更新以外,就是谈这件事。” 文白一听,从一堆的文稿中拿起一个线订的小本子,将小姐的要求记下来,又开始汇报这几天的工作花销。 “文白先生,花销实报实销,你可以去找青玉,我另外有一件事想问您。” “小姐请讲。” “你觉得彩笔和碳笔在销售上,可不可另辟一种途径?如果我们招商跟别人合作,这样我们就能……” ”小姐,这样恐怕不行,无论你多缺钱,多着急,这一步恐怕都不应该走,因为铅笔生意已经跟朝廷合作了,突然改变,会给王氏宗族带来对手。” “哦?有这么严重吗?” “小姐你不要急,铅笔运用方便,很快就会在市场上普及,你的回报会一步步回来。 我们只要解决目眼前的困境就行。” 王瑾仪知道,自己是太急着找陈智远了,才乱了方寸,并不是为了挣钱。 王瑾仪想到苦水山的建设,对茯苓的建筑效果图有几分盼望。 “文白先生,您如果出门给我带一份舆图好吗?” “小姐,舆图私人不可以购买,你如果想了解周围城镇,可以问一下这周边长跑外的镖局中的领队,他们更了解这些实际情况。” 王瑾仪觉得自己在这四方的天地里,越来越无知越来越迷茫。 自己不知道这个王朝究竟有多大,究竟有多少个浔阳府城,真不知自己用什么方法能更快达成自己的找人大计。 午时很快到了,文白拿着小姐写的看不太懂的条子,去小帐房找青玉。 王瑾仪身后跟着抱着厚厚一摞书稿的奶娘,王瑾仪站在母亲房间外,例行唤了一声: “娘亲,瑾儿来了。” 等了一会儿没有声音,王瑾仪转头准备回自己的西屋。 门从里面推开了,母亲眼睛红红的,却尽力让神情放松,还勾了勾唇角,笑着看着女儿: “瑾儿,娘在呢,有什么事吗?” 王瑾仪心里起疑,怎么了?又有什么事发生了? 王瑾仪却并没有问出口,因为母亲背着家里人,关在小屋子里哭,是不想让人知道。 母亲挑了门帘,王瑾仪进了房间,奶娘也赶紧挤了进来。 进门唤了一声: “夫人,小姐。” 王瑾仪想起,奶娘还抱着一摞子书稿。 “娘亲,这是《恩仇记》后边那几章,娘亲帮我看看,如果没有问题,我就让文白去找书坊刊印了。” 母亲不解地问: “话本子不都一直是你祖父帮你谈吗?怎么想到让文白去谈了?” “娘亲,这毕竟是小事,我不能动不动就打扰祖父,就是不用祖父谈,我也会与公中平分银钱,不会偷偷把钱私自贪下的。娘亲,拜托多替瑾儿受累吧!” “瑾儿,这小小的年纪,跟谁学的这么贫嘴?记得有事就来找娘亲,娘亲永远会尽力帮你的!” “嗯,娘亲最好了,娘亲又美又可爱,是瑾儿最喜爱的娘亲。” 王瑾仪笑嘻嘻的地走了,母亲抛弃了杂乱的心绪,专心为女儿校对。 因为刚刚听了女儿对自己的夸奖,母亲脸上的绯红久久不退。 王瑾仪这边进了自己的小帐房,朱玉和青玉唤了一声, “小姐。”都站了起来。 王瑾仪以手示意,众人分别落座。 王瑾仪够着艰难地上了大椅子,发现自己太矮,只有嘴巴往上的部分露在桌面以上,于是,只能站在椅子上说话, “茯苓,把你画的图纸拿过来吧。” 茯苓赶紧把自己手里的两张图纸,呈给小姐。 这是一张正堂主体效果图,一张正堂侧面建筑效果图,都是用毛笔画成的,通过毛笔的浓淡,展现了建筑的延伸效果,只能说有一定的效果,但不够真实,缺乏立体感,细节不够清晰。 毛笔画这种建筑效果图,确实是有些吃亏的,简单看过后。 王瑾仪沉了沉,对茯苓和白术,严肃地说: “从今以后,你们二人是我的婢女,你们的身契会更到我的名下,我会按你俩的特长安排你们,如果有要求现在说,我不会因为你们是外家跟过来的人,给你们特别照顾!” 第165章 好为人师 王瑾仪见二人默不语,于是看了一眼朱玉, “你带着白术先下去熟悉一下家规。” 朱玉挺直腰杆,脆生生地答道: “是,小姐。” 然后带着白术走了。 王瑾仪回头说到: “青玉去领几支铅笔、彩笔,带些黄白纸来。” 王瑾仪道: “有一种能让画面效果更能凸显的笔来。一会儿青玉拿来,我给你示范一下。”然后自己跳下大椅子,带着众人向正堂走来。 绿树成荫的甬道上一个三岁的小不点,背着小手走在前面,一个17岁的女孩走在她身后。奶娘在两人身后看着这好玩的一幕,一小一大,一主一仆。 王瑾仪在甬道上东看西看,向前向后,最后终于找了一个自认不错的位置,招了招小手叫, “茯苓你来,蹲在这里往那边看,这个角度怎么样?” 茯苓认认真真地按照小姐说看向正堂。 “小姐,这个角度可以画出正面和侧面两个效果来。” 王瑾仪笑着告诉她: “是能画出立体效果,你先等一下。” 茯苓一听小姐居然懂这个,就虚心地蹲在旁边看向正堂方向。 青玉拿了一卷纸,握着一把笔回来了。王瑾仪找了一个最佳观察结构的角度,快速地用铅笔先简单勾勒出立体结构。 然后拿着手铅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认认真真地取比例,茯苓心想:原来小姐也会画效果图! 奶娘也向前走了两步,看着小姐把正堂没几下就画出了一个大致样子,其实这是一个几何框架。 然后按着近大远小的透视原理,简单的处理了各部结构,很快外部形状出来的七七八八,之后又将飞檐和正门用线条反复加工细化,很快效果栩栩如生的飞檐,庄严大气的正门门匾,两边的抱柱抱柱上的抱匾,都活灵活现地跃然纸上。 茯苓看着小姐画的逼真效果图,先是好奇地观察小姐手里像小树枝的东西,又觉得小姐画的神奇,慢慢觉得小姐画的活灵活现,简直不可思议。 茯苓几乎都要贴到纸上,看着画面的立体。 王瑾仪之所以敢展示自己的素描能力,是曾经给家里人画过烤馍片,才又进一步画了建筑效果图,这种复杂的透视效果处理,要比单纯的静物写生更费时,王瑾仪不想太过表现自己,之对个别部分着重加强了细节。 等都基本可以了,王瑾仪停笔了。身边的茯苓和奶娘带着惊愕的表情,看着画纸出神, “小姐你这是怎么画的?你这是跟谁学的?” “平时我就是这样画着玩的。” “啊?!” “小姐,你能教教我,这种图是怎么画的吗?” 茯苓认为这个效果图不是绘画,简直就是真的。 “那你试试用这个笔画一下。” 茯苓好奇地拿起像一段小木棍似的东西,反复看了许久,最后像小姐一样,拿着在纸上试了试,居然真画出了道子! 王瑾仪见她掌握了用笔方式,于是给他讲了讲透视原理,就是近大远小,比例缩成,最后进行透视感加工。 然后又简单地画了一片树叶,简单讲解了明暗关系处理,讲了三个形体和正常结构分析,茯苓极其专注,看着他小姐几乎屏住了呼吸,两个眼睛异常明亮。 王瑾仪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又收了一个用心向上的人,一高兴把自己学了两年的素描基本原理,用几张纸一会儿就讲了个七七八八。 什么三大面五大调子,简单演示一遍,,茯苓像块海绵一样,快速吸收领悟。 王瑾仪觉得剩下的就九能是练习了,得看就个人的感悟,于是把手中的纸都交给了茯苓。 “你这几天在府里不用做别的,练好这种效果图的画法就行,觉得画的可以了,就拿来给我看。” 茯苓震惊过后,是对小姐的钦佩,认真的回答: “是,小姐,我有问题可以找你讨教吗?” “我每天上午巳时到午时都在正堂。” 王瑾仪把茯苓安排在自己选好的角度,带着青玉和奶娘向后堂走了。 得先去向母亲回禀一下自己的安排,可母亲又没在房里,王瑾仪纳闷:母亲究竟在忙什么?还总是偷偷的哭,这是咋了?心中存着疑问。 回了西屋,铺开了纸,开始自己的另一项大业。练字! 奶娘拿起墨条看了看,几不可闻地轻轻的叹息了一声,王瑾仪一听都要气乐了。 每回奶娘看到自己铺好白宣,举起笔,就总是感叹一声,这让王瑾仪越挫越勇,更坚定了把字必须写好。 要不都对不起奶娘这份惋惜! 奶娘似乎料定了,自己是祸害家里的文房四宝,每天一看到自己练字就这样唉声叹气,王瑾仪心想:夏虫不可语之冰。 看我练好那天,让你目瞪口呆,到时候我的字万人追求,王瑾仪想着,一不留神一大滴墨滴到了洁白的宣纸上。 王瑾仪抬头看了看奶娘,奶娘转过头去假装没看见,王瑾仪心想自己真是不做脸,这是要在拖后腿的道上一路狂奔了。 要不就撞个南墙,算了吧?!可自己总是不甘心,硬想走出一条路来,管他呢,写! 《三字经》早已抄完了,为了学的字更贴近生活,从母亲那借了一本《千字文》开始抄写,每天还是写两百字,每个字写上10遍以上。 就是把每个字基本写出模样以后,再写下一个字。没过一会儿,在初秋的天气里就写的后背冒汗。 其实王瑾仪并不是急的,只是单纯的想写好几个字,自己不做脸,居然越写越差,这怎么办?于是放下笔,收了收心,重新提起笔,把气提起来,集中了注意力…… 奶娘阎取来小扇子,给小姐扇风。青玉匆匆忙忙进门来,王瑾仪觉得有些奇怪,青玉很少如此,她是个内向安静的性子,这应该是有事。 于是把笔端的墨用尽,笔往砚台边上一放,抬头看了一眼青玉,青玉禀报道: “小姐,王晋来回来了,在二门那里,说有事要回禀。” 第166章 有事? 看来一定是有事,王瑾仪回头看了一眼刻漏,刚刚过了两刻钟。说好每天练字一个时辰,总是不能完成。算了,睡前补吧! 奶娘一看小姐要下椅子,连忙把人抱下,又整理好衣裙,猜想小姐这又要去见外男。 “奶母,先帮我把字收好,把笔洗出来,我去去就来。” 最初让王晋来两人去文家探亲。奶娘就不知道,现在最好还是不知道吧,奶娘见青玉跟着小姐要出去,就嘱咐道: “青玉,跟紧小姐,不让她单独和外男在一起,懂不懂?!” 青玉看了一眼小姐又看了眼奶娘,最后坚定地点点了两下头, “嗯嗯!我知道。” 主仆两人在二门见到了衣衫褴褛的王晋来,记得临出门让王晋来,两个人各买了一身成衣,都是粗布短打,现在这穿的是什么东西?这是怎么回事儿? 只见王晋来身上穿着,沾满污水的丝绸圆领袍,袍子上沾满了泥土不说,两个胳膊袖子被撕成一条条的破布条,身上脏的看不清颜色,长袍的前摆还缺了大半块。 现在只能从脸上看出是王进晋来,从穿着上根本对不上号。联想到王晋来的做事风格,王瑾仪料定王晋来必是遇到了什么事。 王进来躬身施礼: “小姐。” “你有事要回禀是吗?” “是的,小姐!” “好!你先等一下。” “青玉给王晋来取些吃食,送到小帐房来。 王晋来你跟我走去小帐房。” 青玉听了吩咐,站住了不走,还唤了一个声: “小姐。” 王瑾仪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她的意思,就是自己不能单独和外男在一起,毕竟自己是个毫无还手之力的三岁稚童。 “你去吧,我叫上茯苓陪我。” “小姐我得把你亲手交给茯苓,才才能去,要不你等一下,我去唤奶娘。” 王瑾仪想了想,茯苓一定得去苦水山,帮自己搞建房子,尽早让茯苓知道一些苦水的信息,对日后安排她做事更方便。 王晋来跟在小姐和青玉身后,见到了在树荫下认真画画的姑娘。对,她是个看起来比王晋来要成熟的女孩,王晋来一见赶紧把低下头,不敢再胡乱看。 青玉认真地向茯苓交代着: “一步也不许离开小姐,小姐身边现在只有你,保护好小姐!她去哪儿你去哪儿,有人换你,你才可以离开懂吗?” “嗯!我懂。” 尽管茯苓和白术才到王家,连规矩还没学,可在程家做小姐的丫鬟,跟在小姐身边也是不能让小姐单独见外男的。 结果,从正堂门前走到小账房,这不到200多米的距离里,先后有两拨人追上了王瑾仪。 先是,专业无影人--奶娘,大概是不放心小姐出门,把小姐的狼毫笔洗好,挂在笔架上,就追出门,结果见青玉往偏院去了,就急着赶过来。 另一个是噔噔噔地跑着回来的朱玉,见俩人跟来了,王瑾仪回身说: “茯苓,你回去继续画画,别忘了我的交代。” “小姐我不能走。青玉说你在哪,我就得在哪。” 朱玉说话了: “你去吧,我们跟着小姐。” 茯苓一看掌事丫头朱玉在,于是就把青玉的话,原原本本地传达了一遍。 王瑾仪看着几个人在认真地交接自己,闲来无事四下看了看,结果看到,站在不远处的王晋来,低着头默不出声,突然明白了一件事,大家这么重视自己与外男接触,实际防的就是他。 他成了假想会冒犯小姐的狂徒。 王瑾仪知道,该有的防范自己必须做到,毕竟自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子, 王瑾仪不会假圣母,认为所有人都是好人,该做的防范自己会毫不含糊,以防不测,这是我做事的原则! 几个人前后脚进了小账房。王瑾仪安排朱玉带着王晋来先去收拾一下。 再次回转王晋来,进门就说: “小姐我有件事要说。” “好。” “奶母,去搞点水来。” 奶娘没动,直到青玉端着托盘进来,托盘上有几样简单的吃食,奶娘和青玉交换了一下眼色,出门去了。 这时王晋来低低的声音说: “小姐我要说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这是要让屋里人都出去的意思,王瑾仪望着他,屋里现在只有青玉,自己不会将人都遣出去。 于是说了句:“讲。” 王进来居然向着小姐又靠近了一步,青玉几乎大喊出声, “你站住。” 王瑾仪则坐在原地,一动未动。 青玉站到了王晋来和小姐之间,生气地怒斥: “你别再往前走了,再往前就是失礼了!” 王晋来就像没看到青玉的气愤一样,声音极低地说: “小姐。我回府的时候救了一个人,这人好像被人囚禁过,已经不能动了,它是从山上滚下来的,浑身都是伤,现在就在城外水月庵的后山,人还昏迷着。” 青玉回身看小姐,不知自己该不该还站在两人中间。 “哦?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王晋来从坐驴车一段一段返城,讲起, 临阳镇换车时,听到有个马夫说,他们从穿山小道路过时,看到有人从山上滚了下来,看着状态不好,当时周围都是林子,没敢轻易救人,边说边比划着。 王晋来在旁边一听,就想起当初自己被和王家三爷王书延安救下的事。 也不听一群人的议论,独自雇了个骡子向着那个马夫说的山条路去了,结果还没跑多远,就看两队官兵,跑着向着自己这一路而来。 王锦怡心下大惊,脱口而出: “这个人是逃犯?!” 王晋来为了不让小姐着急,赶紧说道: “小姐,不要担心,这个人我在城门口贴寻人启事时见过,他们一行好像是四个人,都穿着文仕袍,还在雇马车来着,像是书生。” 看着小姐和青玉都死死的盯着自己,没有人问自己话,于是接着讲: “小姐,你吩咐说,要争取把四个城门的酬谢要统一到一个价,我当时在城门口费了点时间。” 第167章 。小姐的想法 王晋来有些担心地停下来,特意观察了小姐的表情,然后才接着说道: “当时我在城门口,费了些时间,他们站的离我不远,我有些印象,他们几人临走时,这个人还冲我点了点头笑了笑,我记得他。 小姐,能在府城城门口聚齐的人不可能是逃犯,雇马车的人也不会是恶人吧?” 王瑾仪轻轻颔首,王晋来继续说道: “当时,有两队官兵在官道上跑,我没想太在意,只是想着当年三爷救我,我就应该像他一样救那些有危难的人,我就加了几鞭,很快就把那些当兵的甩在身后了。 到了山脚下挺容易就发现了痕迹,顺着有人爬过的痕迹,找到穿这身衣服的人,他正趴在泥沟里。 他还在一点一点地往前爬,听到我的声音,抬头看了我一眼,我们俩都愣住了,可能他对我也有些印象,但没想起来在哪里见过我吧! 可我一下就想起他了,当时他冲我笑着点头,我记忆很深,就想把它扶起来,结果他两个脚两个手上都是木刺,根本走不了,我觉得这个人一定是遇到恶人了。 我问他,那天跟他出城的人呢,他可能觉得我不是恶人,冲我说了两个字,就昏过去了。” 王瑾仪问: “哪两个字?!” “救我!” 王瑾仪不再插嘴,全神贯注地听着王晋来继续讲: “小姐,当时我想过了,不能给家里惹麻烦,就把他爬过的痕迹抹掉了,又向河边的相反方向,照着他的方法爬了一段,做的像他爬过的样子。 后来,我想把他扶到骡子上,就听到官道上有人喊:快搜,我一看不能按原路返回了,把他放到骡子上,在河道里走了一晚上,总算绕出来了,要不我昨天就回来了!” 王瑾仪问了两个字:“人呢?” “我把他藏在府城门外,明月庵后面的土山上了,我走时他还没有醒,我把水袋留在他身边了!” 王瑾仪想了想,自己刚刚说自己缺人手,老天爷就不断地给自己添助手?自己得了个药师,就送来了一个病人,别这么帮我呀,我不想惹这么多麻烦! 自己只想早点找到陈智远,老天爷,我多说几遍,他叫陈智远,陈智远,陈智远,老天爷你记住他吧,把他尽快送到我这吧! 我在这积德行善,等着你给我福报! 王瑾仪在心里默默的念叨完这一切,又详细地询问了王晋来此次去文家,一路上是如何做的,到了文家又遇到了什么? 当王瑾仪听到,在文家遇到了土匪,而且发生了打斗时。王瑾仪瞪大了双眼,生怕错过细节,更怕引来麻烦,结果事情顺利过了,他们还平安地把人带回来了! 王瑾仪认真的把他讲过的事情在大脑里都捋了一遍,觉得没有明显的错漏,才放了心,吩咐道: “把你的事情处理好,然后尽快交账吧。” 王晋来很高兴,小姐没怪他,自作主张随便在路上捡人。跟着青玉去报账了。 王瑾仪把门口的两个人都唤了进来: “朱玉,把白术带这来。” “奶母,去把茯苓叫进来吧!” 奶娘坚定地摇着头: “小姐,你身边没跟人,我不能离开,这是在前院,我不能和你分开。” 对呀,这是前院,自己怎么忘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规矩,自己已经破了二门不迈这一条。现在自己在前院,前院里有家丁和小厮,身边的人是绝对不会离开自己的。 在前世里,王瑾仪一直有走遍世界的梦想,到了这里,总是忘了自己身在何处。这些礼法总是记不住! “奶母,我们一起去看看茯苓吧!看看她画怎么样了。” 于是,王瑾仪在前,奶娘紧紧跟着,出了帐房,看到茯苓专注地坐在大石头上,画着正堂的效果图。 王瑾仪无声地站在茯苓身后,她居然在这短短的一个时辰里进步神速。其实可以理解,毕竟茯苓有毛笔绘画的基本功,而且擅长作图。 对于她来说,透视原理完全相同,只是铅笔画还没有完全掌握,只要多练习,恐怕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得心应手了。 王瑾仪弯腰把茯苓画好的效果图,拿在手里一份一份的细看,结构、线条、构图,基本都没问题,想想自己急着用人。 这一次去苦水山,恐怕茯苓就得跟着去了,还需要有个总管,现在是王进东,恐怕暂时也只能是他,他太年轻了,也没经验,只能干着看了。 还缺个管账的。让青玉去教一下,让文家两姐妹试一试,实在不行先记个流水账吧! 另外得去两个成年人,否则时间长了恐怕会起事端,人员大致应该定在10个人左右。 如果去的人太少,买了一整座山也很难留住。王瑾仪算了算,把人都加进去了,现在也才7个人,更别提过几天王晋来还得回来,重新跟着父亲。 没有一个成年人,全都是一群半大孩子,给人感觉就那么像闹着玩,这都是问题呀! 王瑾仪急得有点像热锅上的蚂蚁,可就在此时,朱玉噔噔噔地跑了来,气喘吁吁的说: “小姐,小姐我大哥在西侧门那,我能去见人吗?” 王瑾仪简直都要给老天爷跪下了,亲爷爷呀!你是我的亲人呢,你把人就这么给我送来了,这简直太好了! 先看人,再说后边的安排,之后定规则。对就这样! “朱玉,你把你大哥叫到西跨门里站着,在那站一会,我要看一眼他。” “啊?” “啥?小姐。” 奶娘这回可急了,这会儿一把把将小姐拉住, “小姐,你不能出门,也不能……” “别急,别急,奶母,我不见他,只站在主院里看他一下。” “啊?小姐不可!” 这回王瑾仪不再妥协,直接冲朱玉道: “让你哥站在门房外说话,说完了让他在那站一站,暂时先别走。懂我的意思吗?” 朱玉似懂非懂,但坚定地点着点头: “嗯,嗯,我按小姐说的办。” 第168章 安排 王瑾仪一见吩咐的人都走了,自己站在原地没有动,脑袋里飞速的转着。 身边的大树上有人忙坏了,自从发现这个“文妖”每天除了在后院自己房间,就是在前院正堂,乙六就一直守在这里。 在永兴巷玖号,现在总是有两个护卫,一个在前院一个在后院守着王瑾仪,发现这个女孩确实如云五说的,是个学什么就擅长什么的孩子。 这几天,王瑾仪身边人变多了,还都动了起来,按侍卫们自己的行动规律判断,这是行动前的征兆。 树下的王瑾仪等了一会儿,青玉回来了,向小姐小声地汇报着,还拿着两个青布口袋,王瑾仪掂了掂,然后主仆两人往西墙根去了。 王瑾仪找了个树木密实的地方,往上看了看,有一个小小的花窗,奶娘正抱着锦凳呼哧呼哧的走来,虽然面无表情,但能看出有几分生气了。 不过一看小姐身边确实有人,似乎还放了心,把锦凳放在花窗下头。 墙外有轻微的说话声,这已经算是大声了,按说下人们说话是不应该能传出来的。府里对下人的要求,其中一条就是不能大声喧哗。 王瑾仪让两人扶着自己爬上了凳子,远远的,越过花窗外的树木间隙,看到门边站在朱玉身边有个高高壮壮的青年,他背对着自己。 王瑾仪居然看到了,自己想要用的人,朱玉的父亲,他是一个面容憨厚的中年男子,神情有些木讷,但能看出极爱孩子,他的眼睛一直在朱玉身上,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站在妻子身后。 朱玉的母亲一看就是个勤快的人,就是像有什么病,人很瘦,表情懒懒的,做任何动作好像都比别人要慢,似乎力气不足的样子。 赵氏人很干净,穿的一定是家里最好的衣服,衣服下摆上还有补丁,她正把一个孩子交到朱玉大哥的怀里,上下端详着朱玉。 朱玉正满身摸索着想找东西,逗妹妹玩,都摸遍了什么也没找到,她身上所有的东西都是王家的,不能送人,于是伸手把小妹妹抱在怀里。 王瑾仪把朱玉的父亲赵老三看了个清楚,去苦水山的计划立刻就变了。 自己不是觉着人员不足,没有成年人吗!?可以雇这一家,让他们全家都去苦水山,帮自己看山和前期开发! 王瑾仪扶着墙缓缓下了凳子,低头慢慢的走着,没走几步就回头唤道: “青玉,去告诉朱玉,让她爹娘等一下再走,我有事情。” “奶母,走!我们回屋。” 王瑾仪已经想好了,一切都顺畅了,让王晋来带着茯苓白术接上水月庵山上的那个人,再带上朱玉全家出发去苦水山。 有什么要解决的吗?有!说服一家人同行,还要告诉茯苓去了都干什么! 现在要做的就是和茯苓敲定,到了都做些什么,自己得把房屋样式确定下来,还得给王晋来布置好…… 想清楚了这些,王瑾仪爬上了大椅子,奶娘又给小姐放上个小鼓凳, 王瑾仪制止了奶娘想要研墨,把抽屉拉开,拿了两只铅笔铺好了纸,开始想一条写一条。 奶娘知道,小姐会用这种木筷子式的笔,但不知道小姐用的这么自如,有点看愣了。 王瑾仪太投入了,没理会奶娘的神情。写了大半篇后,抬头时才看到奶娘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 王瑾仪有些紧张,摸了摸自己的脸,有几分担心,自己可不能掉马甲! 想想,奶娘不识字,自己写的又是简体汉字,没一个原生字,奶娘即使看也看不懂,不怕。奶娘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这样挺好。 于是自己读了一遍刚刚写的方案,王瑾仪杵着腮帮子,认真地又想了一遍,又加了一笔,买辆车,以后留在苦水山,这车自己的人一路上也需要,王瑾仪越想越细,于是不断地添添加加,很快写了两大篇子。 都写完发现还没交代白术该做啥,又开始给白关写安排。 又发现没有对苦水山的详细开发计划。王瑾仪想了想,不外乎就是建房、勘测和规划。 现在既然人急着要走,安排好第一步就行,配齐人员,各施其职就能运行起来,暂定王进东为主管,茯苓坐规划设计,白术是保健医,文家两姐妹学着记账,不行记个流水账。 这次如果朱玉家人去正好有了内务和后勤,以后看看有什么项目…… 那是下一步,勘测以后再进行,不急。 王瑾仪越想越复杂,青玉推门进屋。 “小姐,我和朱玉说了,她让我跟您请个示下,能不能在门外陪她父母坐一会儿,她妹子睡着了,得放在车上。” 王瑾仪吃惊地马上问了一句: “朱玉家有车?” “啊,好像是有,听他们说,这次来是进城来换粮,推了辆平板车,为了见朱玉,她娘也来了,所以又.借了一辆平板车,她爹和她哥各推一个。” 王瑾仪听了没有犹豫: “奶母,你去传个话,就说我同意她在西角门外陪父母,不过让朱玉等王晋来到了再回来。”奶娘听得一头雾水,不太情愿地去传话。 “青玉,你来,先把这几个分别写成纸条,王晋来,茯苓,白术各一份。” “你分别抄好,咱们就走。” 青玉一看,就给王晋来的就整整一大篇,不过字不太好认,是一堆没写完的字,有的是一堆骨头架子,有的只写了一半,有的更奇怪,干脆不念字,青玉正不知道如何是好,王瑾仪抢过来, “青玉,我读,你来写。这一份交给王晋来,参照下列事项,可灵活掌握……” 王瑾仪读完,青玉快速写完,字都有些东倒西歪,不过还是能看懂,第一个有关苦水山,人员安排,初期规划,面临基本问题,极其危险都考虑到了。 然后是茯苓,再后来是白术每人一份,全都写好,奶娘回来了。 王瑾仪指着三张纸条, “青玉,先去找到茯苓和白术,把她俩各自的给她俩,让她们把自己的东西都带好。” 第169章 。母亲的心事 王瑾仪接着说道: “你带茯苓和白术去找王晋来,将这个纸条交给他。 叮嘱他两件事,第一说服赵家一起同去,我写了大致待遇,他可以多给点,第二出发前要到府里来报备。再加一个,水月庵的人要多留心!这句话一定让他记住。去吧!把他们送到西角门再回来。” 王瑾仪见青玉出了门,马上开始在纸上用小木棍一样的笔,开始画图,奶娘看小姐省了墨和笔,轻轻的出了一口气,总算能节省点笔墨了! 也不用再给小姐研磨了,于是离开书桌回屋去做活了。 王瑾仪看奶娘不在,开始开足了马力先是画了土坯房的效果图,又画了几样家具,再把整个院子简单勾勒出来。 在画纸下方,写上,第一期规划,人员安置,水井,配套设施…… 王瑾仪全心投入,连母亲走进屋都没有发现,母亲站在女儿身侧看了看,把几张画好的纸全都铺开。 母亲一伸手吓了王瑾仪一跳,惊呼了一声: “娘亲!” 两个小手一下来不自觉的举了起来,母亲全作没看到, “这画的是什么?” “是苦水山要建的房子,这些是家具,这个是院子的图。” “瑾儿,画的有模有样的,还需要钱吗?” “娘亲,我想先建一下看看,如果要用钱我跟娘亲说。” 母亲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看着女儿忙着画图,母亲则心事重重无人倾诉的样子,王瑾仪心里很不是滋味。 母亲想找人倾诉内心苦闷,可是自己年纪太小,母亲没法把心里话说给一个小屁孩听,唉!自己再努力,表现的再突出,也毕竟是个孩子,母亲没法依靠自己。 王瑾仪想试探一下,究竟是不是自己猜的那样,于是问了一句: “娘亲,爹爹就要考试了吗?” “嗯,还有两旬。” “我都好久没见爹爹了,爹爹考完了就会到后宅来住吗?” 母亲沉默地没有开口,王瑾仪猜母亲不知道怎样回答自己,才会如此! 这时,青玉带着兴奋的表情,推门而入就喊了一声: “小姐?” 一见夫人在,她立即规矩起来,立在门前又唤了一声: “夫人。” 然后站在门边上规规矩矩地像隐身了。很快又听到噔噔噔的脚步声,朱玉的脚步声响起,母亲起身,关切的说道: “凡事多替家里着想,别惹祸,你胆子太大了,会出事的!” “是,娘亲。”王瑾仪乖顺的回道。 王瑾仪还记得:在老宅时,母亲曾说过父亲要远走。母亲今天情绪反常,会不会和那件事有关呢? 朱玉进门差点与夫人撞个满怀,赶紧避开,挑着门帘给夫人让路,不安地唤了一声, “夫人。”母亲没有停留出了房门。 朱玉好像等不及了,还不等母亲走远,就积极地开口说: “小姐,你要用我们家人是吗?是要签身契的那种吗?那我大哥可不行呀,他还没成亲。” 王瑾仪赶紧抬手制止了朱玉的话头, “朱玉,最近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啊!” “母亲最近在忙什么?” “夫人?夫人每天都很忙啊。” “好。” 看起来啥也不可能从朱玉嘴里问出来了,王瑾仪决定放弃了! 奶娘从里屋拿着针线出来,一边穿针一边悠悠地说: “小姐,二爷要考科举了,夫人一定是太担心了,不如你提议和夫人去庙里拜一拜。 拜拜,文昌帝君,给二爷求个顺遂如意,这岂不好?” 王瑾仪觉得这一世的人,特别迷信,于是随口问了一句: “奶母,哪个庙里更适合求签?” “要说浔阳府最出名的还是凌云寺,不过近一些的也可以去水月庵。” 奶娘还在讲那里的签更灵验,王瑾仪的思绪已沉入了自己的世界。 朱玉和青玉一时竟忘了,自己是要来回话的,看着奶娘讲的口若悬河,两个人眼睛都瞪大了…… 新的一天,早起的太阳看着勤勉的王瑾仪背诵《诗经》,母亲注意力下降了,经常愣神,王瑾仪主动拉住母亲的手, “娘亲,爹爹要考试了,我们去庙里拜拜菩萨,给爹爹求个顺遂高中吧!” 母亲犹豫着。 “娘亲,上次我们在路上出事了,也该去拜拜,让佛祖保佑我们全家人都平安喜乐,永远在一起。” “是啊!我们应该在一起呀!” 母亲喃喃地重复着,好像下定了决心,“好吧,娘要看个日子,我们一起去给他求个平安符!” 母女俩在餐桌上不再说话,王瑾怡心里心里有个疑问。 考试求平安符干吗?那就是和父亲远走有关了,母亲在担心父亲的安全。父亲要去的是个什么地方呢?居然能跟安全扯上关系! 这顿早饭,吃的王瑾仪毫无乐趣,甚至每天最爱吃的烤馍和酱肉都不香了。 今天觉得烤馍这么硬,吃着很不舒服,努力把烤馍抻着脖子硬咽了下去! 饭后王瑾仪还在想,母亲为什么不开心,朱玉跟在身后,弱弱地问着小姐: “那我爹娘就都是奴婢了?” 王瑾仪一时无法回答,在这里用人就得签身契。签了身契保险,现实也确实如此。 实际上王瑾仪只是想临时用人,不想再往自己身边加人了。人多过于张扬,不便于自己隐藏干大事。 王瑾仪干脆坐到秋千上,慢慢地晃悠起来,王瑾仪想把雇佣关系改成一年期合同,也就是双方觉得合得来,继续合作,如若不然,双方一拍两散就完了,哪有那么多的主子奴才的, 还有,赵春明名下的这两个生意,该怎么办?他没身契,人难控制,现在自己的生意都放在一个人身上,这明摆着迟早是事。 苦水山得趁季节允许,抢时间把房子先盖好,把人员安顿好。苦水山是自己买的第一份产业,自己想试一下能不能不靠族人,就把它建好。 即使是座荒山,王瑾仪也想自己独立开发,自己前世所学的知识,运用到这次自己的开发和建设当中来…… 王瑾仪突然从秋千上跳下来,把奶娘吓了一跳。 第170章 没钱难办事 还不等奶娘反应过来,王瑾仪先一步跑回屋去了。 进屋就抽开抽屉,取出铅笔和纸,王瑾仪不禁抱怨自己,怎么不订个本子,随身背个挎包,就能随时把灵感顺手记下来,自己真是笨死了! 看到身后三人都进来了,就找了张大纸,叠了几折,告诉朱玉: “把纸都拆成这么大,装订成一个小本子给我。” 王瑾仪认真地给朱玉解释,钉成日记本那么大,如何用线装订。朱玉按小姐要求拿着纸走了。 王瑾仪回头看着奶娘: “奶母,给我做个哥哥那样的书袋,要漂亮些的,小一些,作这么大就行。” 王瑾仪比划了一下铅笔的大小,奶娘马上就懂了, “小姐也想要个书袋是吗?” 王瑾仪觉得奶娘理解的差不多就行,没必要非得和哥哥的一样。 “是啊,要小巧点,要漂亮些!” 奶娘一听有她擅长的活,高高兴兴的回里屋去找布,王瑾仪爬上大椅子,想和青玉把这段时间的花销查一下。 奶娘拿了几块大小不一的布头返回来,问道: “小姐,你看我们没有布了,要去领一块吗?你喜欢什么颜色的?” 王瑾仪看着奶娘手中的粗布、细布、条布、绣花布和各种小布头。突然灵光一现,天呐,自己笨死了,这么好的赚钱法子为什么不用? 奶娘和青玉站在小姐的书桌边,看着小姐一张接一张地画图,画上各式各样的小包,层出不穷,个个新奇。小姐心里装着千奇百怪的想法。 看着刚刚新鲜出炉的四张图纸,奶娘有些惊奇,小姐的脑袋一定和别人的不一样,总有特别的点子冒出来…… 小姐不停的画着,还在图纸下写着乱七八糟的字。 王瑾仪干脆翻出了红蓝铅笔,开始画彩色图。两个人都趴在王瑾仪身边,看新出品的彩色包。 朱玉举着用线装钉的小本子进门,见三个人的状态好奇地加入,吃惊地大声问: “小姐,这都是你画的?!这个像花一样的这个挎包,里头还有隔层?这是个什么东西,这个格子图案的更好看。” “小姐你想做几个书袋呀?给自己还是给少爷呀?” “我看都行。”奶娘边说边翻着看图纸。 青玉开始泼冷水: “小姐我们账上没钱了,你还欠公中一千多两银子呢,没钱干这个。” 王瑾仪瞬时清醒了,抬起头把笔放下,好吧,先因地制宜地做几个简单的包包,送给宗族干起来吧,看看有没有机会借力赚点小钱。 王瑾仪冷静地想了一下,自己急需赚钱开泰升连锁店,得先在浔阳府城周边各个县把泰升开满,然后用泰升米铺帮自己寻人。 也不知道陈智远究竟在不在浔阳府,不管怎样,都要逐个府、县开店,直到把人找到! 王瑾仪要找到陈智远的心是不会变! 奶娘拿着一块布头,看着小姐画的一个像花瓣样的包包比量着。 青玉却从一堆布头里,快速的地捡了两块,又从图纸里找了一个,画着双色对拼的挎包图。 “小姐,这个包交给奴婢做,奴婢一定做得好。” “小姐,这个两个嬷嬷给你一定做好。” “等一下,我把尺寸标出来。” “不用了,小姐,按我们现在手上的这个布块做,有多大就做多大。做好我们就卖给商家,挣点银子,账上这回就有活钱的。” 奶娘一听吃惊地问: “啥?我们账上一点钱都没有了?” “小姐,这两个我做保证做好!” 朱玉半天没有插上嘴,可听说账上没钱了,试探地问青玉, “你是说,我们没有钱了?” “不仅没钱了,我们现在还欠公中一千多两银子呢!”青玉也是急了,不知怎么办才好,觉得说给掌事丫头听准没错,于是就不管不顾地说: “我们现在这样,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把银子还上,唉,真是的!”边说边用哀怨的眼神看小姐。 王瑾仪看青玉有些怨自己,自己却不急,无论是放出去的铅笔合作,还是合作刊印画本子,欠公中的银子不算问题,只是需要时间周期。 现在苦水山盖房急需一笔钱,另外还得养手下这一帮人,每天各城门口必须交的寻人启事的钱,还有自己的雄心勃勃,要让泰升米铺,开遍大启王朝。 让泰升米铺成为寻找陈智远的锚点,让整个王朝都知道“夜空中的星”! 文白去谈《恩仇记》刊印,还没回来。这两天也没来回事,这事还没谈成。 过几天,武妹和风姐就要回来了,后面还要弄清矿山的事,恐怕还要用人,这些都急需要钱。 王瑾仪没办法了,最后想了一个主意,卖点设计吧,智力投资不算经商吧?不过想想宗长说过的话:你是王氏子孙! 于是冲俩人说, “你们每张图都做两个吧,我有用!” 朱玉看看图, “小姐,你想做这个东西呀!我能和你说个悄悄话吗?” 王瑾仪眼珠子转了转,这怎么像自己的作风呢? “好,我们到小账房去谈谈。” 等听了朱玉的话,王瑾仪觉得自己这次听悄悄话是对的。 朱玉刚刚娓娓道来的是什么呢?是说朱玉那病殃殃的娘,原来家里专为皇家做刺绣的曾氏一脉。 后来家中没落了,只好让家里庶女全跟着学绣工。直到朱玉娘的这一代,家中嫡子主母决定,把女孩分别卖出,给家中支起一个秀楼,专为权贵服务,维持家里开销。 朱玉娘12岁时被程家买走,做了针线房的女工,程家也是看中她的手艺,后来发现她并不会特别的刺绣技艺,只是针线绣工极其精细,于是留了10年。 后来年龄大了,允她出府嫁人,正好徐嬷嬷的三儿子人太过于憨厚,一直没有娶妻,徐嬷嬷就自己出面找到了她,真诚求娶。 府里很多人都觉得,这个乖巧美丽的秀娘不会同意,可她却同意了。夫妻俩初见就彼此喜欢,婚后感情极好。后来就有了赵五丫--朱玉。 第171章 感情 听朱玉讲,她爹娘两个的人感情非常好,她娘经常把家里好吃的都偷偷留给她爹,而他她爹总是想尽办法,再哄着她娘吃掉。 这一点兄妹几人都知道,终究是爹娘互秀恩爱,兄妹都假装不知道。 听着朱玉讲这些,王瑾仪不禁觉得真爱有时候还得看命运的安排。 无论你有多爱,无论你们多想厮守,如果被命运拆开,你费尽心力的寻找,是啊,得费尽心力的寻找…… 王瑾仪真是可怜自己,这处心积虑的满世界找人,可如果得不到上天的垂怜,恐怕难呐!唉! 看起来真得去拜拜,忽然想起来母亲说隔日就去凌云寺求个平安符,自己也得筹备一下。 朱玉见小姐直愣愣的没有表情,轻轻推了推小姐: “小姐,你刚刚听到了吗?” “朱玉,你想让你娘帮我做这个吗?” “小姐,要想做样品,必须是针线好的,裁剪的也要好,还得有些锈功,另外会选布会配色。” 王瑾仪自从学了女工后,也慢慢明白了,布料也不是随意可以拼接,要看纹理! 朱玉见小姐似乎有些心动,接着劝小姐: “我娘最擅长干这个了!” 王瑾仪心想:是擅长,可我想好了你全家的后续安排,我也不能把你父母拆开呀! “朱玉,你替你娘选一个图连图带布料找人送回家去,让你娘做一个试一试,做成了我给手工费。” 王瑾仪犯难了,自己不知道手工费应该给多少钱, “让你娘自己定吧,也是同样的做两个。” 这个午后王瑾仪的屋里,一下就都成了制包手工作坊。 青玉、奶娘各自一摊,比量着开始裁剪缝合,拆掉,重新加工,甚至奶娘跑出门去找了一个竹条,把底边重新做了支撑,再缝好。 好像更有些像一只将要盛开的花朵,奶娘自己也欣喜地端详爱不释手。 王瑾仪自己则照旧坐在大椅子的小鼓凳上,按部就班的地练字,一个多时辰过去了。看看自己的屋里,下不去脚! 王瑾仪美美地自鸣得意,觉得这是自己管理有方吧。 王瑾仪摸摸这个看看那个,基本上都有了雏形,看起来用不了两天样品就会出来了。 既然大家都这么忙,自己把毛笔泡在笔洗里认真的洗好,然后收拾妥当。 朱玉觉得小姐今天有些奇怪,不知为什么,今天主动干了自己的活。 主仆两人出门去见母亲,母亲正在卧室里收拾东西。 王瑾仪坐在床边看母亲,把父亲的衣服都分别找出来了。一件一件的检查,从领子到下摆,从衣襟上的盘扣到袖口的包边。 母亲们把每件父亲的衣服,都铺平用手抚摸过,把布衣服上的折痕压平,把偏旧的衣服挑出来,把每个季节的衣服分别折好,放成一摞一摞的。 又和青儿认真的合计,那件衣服肥瘦,还缺互相搭配的上装,内衣。 其实父亲出门穿着去府学的衣服也就那么几套,被母亲捡出来以后又挑选了一遍,最后只剩了两套。 母亲和青儿窃窃私语声音极轻,王瑾仪坐在旁边都很难听清,但王瑾仪更确认了,父亲很快就会出远门,母亲的反常举动,对自己的漠不关心,都在说,父亲此去走短。时间内恐怕不会回来! 母亲把自己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为父亲准备出行的东西上! 王瑾仪边想边默默的起身,出了母亲的房间,又走向了秋风中婆娑起舞的大树下,无声地坐在石凳上,朱玉站在小姐身边,能够感受到小姐有心事,自己不知道怎么劝。不知道小姐为什么突然情绪就低落下来。 实际自己想帮小姐分担,可小姐现在的样子,看着很不开心,自己就先别说话了。直到二门那有人喊: “瑾儿,瑾儿,你看!” 王瑾仪脸上缓缓浮现出笑容,心里已经定下来,争取让母亲随父亲去,自己和哥哥留下来这个想法,当看到哥哥的一瞬间。这个主意成形了。 哥哥一直很护着自己,如果自己和哥哥留在老宅,即使欧阳文澈还在占着二房院子,自己和哥哥可以留在祖母的院子,嗯,这样也行。 还不待王瑾仪想明白,哥哥举着一个带着花的枝条举到妹妹眼前, “瑾儿,你喜欢吗?瑾儿。” “给我簪朵花。” 王瑾仪把头伸向哥哥,歪着头。 王文栋从花枝上挑拣着,最后觉得两朵并蒂而开的花最好看,于是小心翼翼地摘下来,簪在妹妹的鬓角。 王瑾仪瞬时就站了起来,冲哥哥说: “我要去照一下,等我一下。” 哥哥夸奖的彩虹屁在身后直接传来: “瑾儿比花要漂亮。” 王瑾仪欢快的跑了个来回,两个小手在身侧摆动着,开心的笑得两眼弯弯。 王文栋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处,手里举着花枝,望着自家可爱又鬼灵精怪的妹妹,也开心的了不得。 王瑾仪在哥哥的搀扶下,又坐到秋千上,两人闲聊着哥哥的课业,学堂里的趣事,哥哥的朋友和先生,哥哥有一搭无一搭地回答着妹妹。 哥哥后来貌似无意地问妹妹: “瑾儿,最近都在做什么,有没有新故事?讲来听听。” 天慢慢暗下来,母亲和青儿都没有出门喊自己和哥哥吃饭,于是王瑾仪拉着哥哥去母亲屋里,母亲还在收拾被褥。 王瑾仪心里替母亲难过,又不能表现出来,假装啥也不懂,跑上前去抱住母亲: “娘亲我们吃饭吧,爹爹还没有回来吗?” 母亲如梦初醒,似乎突然发现,自己在这世上还有一双儿女,于是扶额, “哎呀,都怨娘亲!好等等。” “青儿,去前院看一下二爷回来吗?算了,还是我去吧。” 王瑾仪拉住哥哥, “我们和娘亲一起去吧。” 王瑾仪故意边往前院走,边牵着哥哥的手叽叽喳喳不停地说,母亲听着孩子的童言童语,脸上的表情终于缓和了。 王瑾仪拖住哥哥,不让他随母亲进门,给母亲和父亲创造单独在一起的机会。 第172章 冰消雪融 兄妹俩站在父亲书房门外说着闲话,看着母亲扶着门框往里看了半半晌,才走进了屋子,王瑾仪尽力拖住哥哥。 忽然听到了嘤嘤嘤的抽泣声,王瑾仪刚开始以为听错了,还四下看了看,很快就明白了,母亲看到父亲委屈地哭了! 唉!母亲舍不下父亲,也舍不下儿女,她心里两难。 王瑾仪觉得,该给祖父讲个王母娘娘的传说,也让祖母知道王母娘娘究究竟有多么讨厌,要怎么帮助相亲相爱的父母呢?一会儿身影越发颀长的父亲,牵着母亲走出书房。 仔细看,母亲哭的两眼红红的,父亲也流过了泪,眼角微红。 父母深情地望望着门口一双儿女。 王文栋愣头愣脑地喊了一声: “爹爹,今年要在府城贡院考吗?你的名册是哪个贡院?” 王瑾仪不解地问: “还有好几个考试的贡院吗?” 哥哥回头向妹妹解释: “有啊,有城里的,就在政衙门边上,还有城西,是个空空的大院子,一般就这两个地方。 只看报名的学子多不多,如果多就会有人分到城西去考哦。” “那离家远吗?” “当然是学生衙门的离家更近呢,我们现在就住学政街的后三巷啊!你这都不知道?!” 王瑾仪抓着哥哥的胳膊,无声的摇着头。 “哥,我哪里都不认识。” 这也许就是古代女子胆小的原因吧,人越是接触的世界狭小,越会见识短浅,胆子也就越小,之后就恶性循环下去,变得越来越懦弱。 父亲看了看两个孩子,收回几乎黏在母亲身上视线。 王瑾仪心想:这个只有二十四五岁的青年,自己还是个青年呢,就得担起一家的重任,照顾妻儿,上孝父母,上进求学,还得服从着家族安排,这一切还要平衡好…… 对于一个这么年轻的人来说,真是有些难呢! 也许是王瑾仪的眼光里露出了什么情绪,父亲伸手抚了抚儿子的头,又拍了拍女儿的发顶。 说道:“爹爹在府学衙门这边参加考试。” “太好了!我们可以去送爹爹考试!” “好!都去,你们都去。” 一家人边说边向后宅饭厅走,路上王瑾仪拉着哥哥,连蹦带跳的往前跑,跑出两步就停下嘻嘻哈哈地看着后面,当父母走进再像小岛鸟一样欢快的飞远。 之后又嘻嘻哈哈地跑到离父母三五步远的地方,等父母走近再跑远,就这样一路上反复如此,直逗的父母也跟着孩子开心的跑着,追着! 一双儿女又绕着石桌跑着,逗着父母追赶,都说运动能缓解压力,改善心情,看起来所言非虚。不说。不说前世自己就很清楚,运动能产生内啡肽和多巴胺。只说一家人的欢聚足以让人心情愉悦了。 王瑾仪和哥哥的小脸上都带着薄汗,趴在石桌上呼呼的喘着粗气,父母也带着笑容,一家人缓缓地都坐在石凳上休息。 王瑾仪适时地讲了一个自己的梦。 “娘亲,我夜里做了个梦,要不要听?要不要听?” 哥哥自然是第一个举手赞成, “听!瑾儿快讲。” “好!瑾儿讲了,我们就去吃饭。” “从前有一个老实能干到的农夫,他有个美丽的妻子,不知怎么的就依依不舍地要分别,有人要农夫远的走,娘子好像有些悲伤……” “这是个什么梦啊?瑾儿。” 王文栋不仅解地问。 “我也不知道,反正娘子舍不得农夫走。” “那为什么不和农夫一起走呢?” “哎呀,对呀!可是我的梦里那个娘子就没想到这个呀,傻傻的还是很悲伤,娘亲,她是不是有些傻?” “瑾儿,如果她舍不下孩子,就没法跟着农夫走。” “娘亲,她可以带着她的孩子一起去呀!或者她也可以去陪半年夫君,再回来陪半年的孩子,这样不就两边都兼顾了?!哪用得着跟分夫君分离呀,这样孩子也能和她在一起,多好呀!” “可是如果孩子太小了,母亲担心孩子怎么办?那就……” “哦,是啊,孩子如果是个奶娃娃,就带着跟夫君一起走,那不就好了!可是如果像我和哥哥这么大,就不是小孩子了,我们能自己照顾自己!” 王瑾仪转头就问王文栋: “哥你说是吗?我们都能照顾好自己,我们不是小孩子!” 王文栋并不知道妹妹在影射父母的事,只是单纯的迎合着妹妹, “瑾儿说的对,我们怎么能算小孩子呢?我们什么都会做,又不用吃奶。是吗?瑾儿。” 夫妻俩明白了,女儿看懂了家里的事情,在告诉父母还有其它的解决办法,父亲有些感慨。在桌下拉紧了妻子的手,母亲眼里含着泪,看了一眼夫君。 王瑾仪知道父母听懂了,但担心两个孩子。 王瑾仪想了想问道: “爹爹,祖父的学问好吗?” “当然好,你祖父是那一年的榜眼,后来才能留在礼部。” “爹爹,是祖父的学问好!还是爹爹的学问好啊? “当然是你祖父的学问更好。” 父亲听懂了,女儿意有所指,女儿在提醒夫妻俩,担心儿子学业上没人指点,可祖父是一路考上去的榜眼,相比较父亲还不是举人,王文栋跟着祖父更有前途。 父亲默默地点了点头。 母亲说话了, “母亲也舍不孩子,你们毕竟太小了。” “娘亲,你能帮我们照顾父亲,我们也会高兴的,母亲你可别忘了,‘君子和瑶瑶姐姐的故事’哦。 反正我不想让父亲看上窈窕淑女!” 父亲有些气极,母亲扯了扯父亲的袖角。听着女儿有气鼓鼓地说道: “母亲,你要保证和我们也要在一起半年!” 母亲会意地勾了勾唇,而此时的父亲脸微微有些泛红了。似乎想替自己辩几句,可是看了一眼妻子,笑了笑。 王文栋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母亲,最后的看妹妹,虽然没听懂大家究竟说什么。但明白,妹妹好像在劝父母做一件事,父母好像也被说服了。于是自己跟着很开心。 运动终于带走了压在王瑾仪心头的阴霾,母亲脸上又浮现着温婉的笑。 第173章 再见凌云寺 一翌日清晨,微凉的秋风从树之间穿过,引得树叶集体发出沙沙作响,树枝摇曳着惊飞了停歇的鸟,总兴巷九号院里的小鸟四处翻飞,欢快地啾啾鸣叫。 吵醒了院子里的王文栋,他是后院里最先起来的,今天没去练剑,来到母亲房间。 今天是母亲查了黄历,找好的宜祈福祭祀的日子,母带着妹妹赶早去凌云寺,这一路还要走一个多时辰,今天家里人起的异常的早。 家里的两辆马车早就在门前等了,祭品已经装上了马车。 王瑾仪今天穿着素雅的荷叶色小衫,下着玉山色长裙,腰系风雅的刺绣飘带,全身上下无装饰,连发式都按族礼梳成两个小抓髻。 今天装扮微显有些端庄,少了几分奶娃娃的稚嫩,母亲牵着王瑾仪,后面跟着哥哥,出了西侧的海棠门,绕经西跨院边甬道,父亲已经在门前等了。 父亲搀扶着母亲踩着脚凳先上了车,之后女儿抱起来,送进车厢。 王瑾仪觉得自己有时就是有那么多余,比如现在,如果只有父母独处,一定是执子之手,互诉衷肠的画面。 因为自己在,父亲嗯帮妻女放下车帘,母亲拉开车窗帘,看向父亲,父亲把手搭在母亲手上,轻声地说: “句路上小心,一定要小心,别急着赶路。” 哥哥跑到父亲身边,挥舞着手,看着坐在母亲身边的妹妹,随着马车粼粼而行,哥哥紧跑了几步,向妹妹紧着挥手,大声喊着: “早点回来。” 马车越跑越远,车厢左右摇摆的像一个大大的摇篮,舒适晃让人昏昏欲睡,王瑾仪坚持着与母亲聊天,不让自己睡着,马车到了南城门口,已经聚集了很多车马,城门还没开。 王瑾仪想到各个城门口贴的寻人启事,想着下车看着,于是缠着母亲说: “娘亲,我想去看看官家的公告栏,我还没有见过那个东西。” 母亲干脆地拒绝了: “这会儿车马正多,开门时车马行驶很容易出事,等回来人少了,娘陪你去看。” 也的确,人多杂乱聚散的地点,闹哄哄的时候,容易丢失孩子和财物,于是靠在母亲身边,乖乖地放心睡了过去。 直到一个时辰后,马车在山道上转弯才把王瑾仪晃醒,母亲正在合眼休息,王瑾仪挑起车窗帘。 眼前山路,崎岖蜿蜒,犹如长蛇一般回旋曲折,有种望破山路的感觉,可见半山腰有一座巍峨的山门。 素雅古朴的原木山门下,是山石开凿的道路,高远堆叠一层一层,看着有一种上升的力量感,山门之下与山路相连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天梯。 据传,这是这是寺庙僧人和信徒,集体开凿的,看着这长长的石阶,脑海里弹出两个字--天门。 王瑾仪心中感叹,怪不得叫凌云寺!光看台阶,就给让人一种灵魂升华的感觉。 王瑾仪正在感叹,母亲从身后过来,扶着车窗也向外看去, “这就是上次出事的那条路,一会儿路过出事地方,我们下去祭拜一下徐嬷嬷,瑾儿要下去吗?” 王瑾仪心中突然有一种特殊的暖流,从心底流过,大脑里一个人影,突然飘忽而来。 王瑾仪赞同地点了点头,自己确实应该拜一拜,要谢谢那个素未谋面的女孩,占用了她的身体,享受了她家人全的关爱…… 从这里穿越来,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是否这里还有别人也穿越来了? 马车几次减速慢慢停在蜿蜒的山道旁,母亲下了车准备祭品,听到母亲与青儿轻声的说话,王瑾仪闭上眼睛,细细的回想着想,那天发生的一切。 自己是在盘山路上出车祸,被陈智远抱在怀里,穿越来,同样在山道上出车祸!陈智远是不是也是这样穿越来了? 天呐,王瑾仪双眼突然大睁,原来自己现在才找到了一点线索。 王瑾仪从自己身上掏出了巴掌大的小本子,用半截铅笔,飞快地写了几个字,把刚刚的想法快速地记录下来。 然后自己挑开了马车门帘,下了马车向事发地走去。 还记得那天自己醒来时,身边有一个极大的怪石,还有一块哥哥坐过下的石头,王瑾仪按着记忆跑了起来。 王瑾仪要去寻找自己穿越来的始发地,一众下人发现小姐正往山坡下跑,就七嘴八舌的开始喊: “小姐!” “小姐小心,别跑!” 母亲和青儿正在商议祭拜徐嬷嬷的事,朱玉和奶娘正摆放祭品,供桌。 突然听到后边有人在喊,弄清的原因,都大惊失色小姐,大家纷纷放下手中的祭品,车辆上背盘花果堆成一堆,所有人都都加入了追王瑾仪当中。 王瑾仪听在身后一堆人又喊又叫,没有停步,他想快一点找到事发地,找到自己穿越来的地点,弄清原因…… 朱玉跑的飞快,毕竟是个半大孩子,而且经常在野地里疯跑,跑起来充满活力。 母亲和青儿跑着跑着就追不动了,直接被甩在身后,没跑多久奶娘也开始喘粗气,朱玉好像根本不知疲倦,在崎岖不平的路上,如履平地一般。 朱玉很快就追过了家里的马车夫,毕竟是主家小姐,只能跟着跑,不能拉扯,可下坡跑并不容易,总有一种一头摔倒的感觉,而朱玉因为身高不高,恰恰有优势, 朱玉边跑边喊“小姐,小姐。”“等等,等等!” 王瑾仪倒腾的着小短腿,在前面跑得飞快,生怕被人抓回去。 王瑾仪是因为心里有事想要核实。见后面的人谁敢他没完,缓了几步就慢慢停了下来,弯弯着腰喘着粗气。 停下后发现自己跑的太投入,现在肺都承受不住了,喘的开始倒气了,心狂跳不止,就差从嘴里蹦出来了,王瑾怡赶紧直起,想慢慢走一走,恢复一下呼吸的频率。 于是慢慢向前走作,珠玉本来看到小姐停住了,没想到小姐又走了,就急着跑到小姐身边,万没想到,脚下突然绊了一下,人直直的向前冲去,好巧不巧带着王瑾仪向着山坡下滚去…… 第174章 又昏迷 身后众人看着朱玉,一个踉跄直扑小姐,和王瑾仪一起顺着山坡像两个小球一样滚了下去…… 王瑾仪毫无防备,就被人从身后带着向山坡下滚去,听着身后一拨一拨,高声凄厉的喊叫,王瑾仪滚的不知东西南北,直接从坡上掉了下去,然后失去了意识。 一辆跑得飞快的马车,从凌云寺往府城赶,母亲和奶娘分别抱着王瑾仪和朱玉,挤在马车里,青儿坐在车架上不断的通报着,马车到了哪里。 “夫人,快到城门了,已经看到府城了。” 正所谓“望山跑死马”,老远就能看到府城城墙,可迟迟进不了府城城门。 母亲此时心情犹如压抑的火山,心里急的眼睛都要冒火,向窗外大喊着: “青儿,直接去济世堂。” 官道上青布小马车,跑的身后尘烟四起,到了城门口时,马车紧急勒住,缓步进了城门。 车夫知道小姐需要尽快赶到济世堂,穿过城门,加了两鞭,马车跑了起来,街道两侧行人侧目, “这是怎么了?” “这是谁家的马车?在城内居然纵马!” 这些声音传进马车,母亲充耳不闻,一心赶紧赶到济世堂。 马车在济世堂门前刚刚停下,青儿回身打起车帘,抱起小姐,径直往济世堂里冲去。 进了大堂,抓药问诊的病人都在排队。青儿抱着小姐高喊: “郑老太医,郑郎中,救救我们小姐,我们是王宅的人……” 青儿在大堂里一遍遍的反复呼喊,终于后堂的门帘一挑,郑老太医急步赶了出来,一看王瑾仪浑身滚的都是泥土,头脸都是擦伤。 郑老太医翻了两下病人的眼皮,把手搭在孩子的脉上,一看后边又进来一个抱着孩子的人, “你们……” “那是我们府上的,都是从山上滚下去的。” 母亲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来,这可能是母亲此生第一次,这样疯跑。因为紧张也因为极速的跑动,脸涨得通红,郑老太一见刚要说话,母亲已经扑通一声跪下了: “救救,救救瑾儿吧!” 说着已经流出泪来,实则母亲心里是想好好求求郑老太医,救自己的女儿,泪水是不争气流出来的。 郑老太医不好扶人,就向后面喊道: “来人,快来人。” 后堂有几个人跑了出来,有郎中,也有药童,这里既有正太医的儿子正郎中,也有小郑炎。 郑炎一进门就认出了,婢女怀里已经失去知觉的偶像,王瑾仪双目紧闭,面色惨白,头脸上都是伤,衣服已经全都擦破了,露在外面的手臂也有擦伤。 郑炎跑过来急的不行, “她怎么了?” “从山坡上滚下去了。” “啊?快去后堂!” 郑炎拉着青儿就往后堂去,郑老太医还没有号完脉,人就都进了后堂。 也就是虚虚的搭了一下脉,基本能确定,人没大事,只是因为受了点轻伤,现在昏迷不醒,伤也不重,没有血瘀血滞淤堵的现象。 一群人呼呼啦啦进了后堂,母亲爬起来也想去后堂,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转身走出门,冲着门外的车夫颔首。 “去老宅跟老夫人说一声吧,先别跟二爷说。” 车夫二话不说,拉转马头,跳上马车,驾车加鞭而去。 母亲这才转回身,深呼了两口气,默默地在心里给自己打着气,一步步走进了后堂。 郑老太医给俩人分别施针,过了一刻钟,随着起针,朱玉缓缓醒来,看着屋里一堆人, “夫人,青儿姐,奶娘,我怎么……” 不等说完一下就坐了起来,看到小姐面色惨白,四肢瘫软,在另一个床上躺着,小姐头脸上净是泥土,朱玉喊了一声: “小姐……” 就一头栽到床下去了,多亏这会儿床边上都是人,朱玉栽到青儿的身上,青儿眼疾手快把人抱起来,又放回到床上。 朱玉算是醒了,自家小姐还没反应,看着好像不怎么好的样子。 而此时王瑾仪的意识,仍然还在上次出车祸的地点。就跟自己刚刚穿越来那天一样,不过没人抱自己,自己一个人坐在王文栋坐过的那块石头上。 眼前一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站在自己眼前端详想着自己,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着,默不作声。 两人就这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默默相对,谁也没有说话,王瑾仪觉得自己浑身酸疼,好像刚刚远足归来,累得要命,很想好好的喘喘气。 自己想站起来伸伸懒腰,站在自己眼前的女孩,向后退了两步,自己想伸手够一够她,手抬不起来,伸胳膊有千斤重,最后自己放弃了,这是无谓的挣扎。 王瑾仪发现自己浑身,有东西在扎自己。眼前的女孩吃惊地看着自己浑身扎满了针,那个女孩子向后退去,越退越远,直到看不到踪影。 王瑾仪几次想喊住那个女孩, “哎~哎……” 王瑾仪的意意识里,自己喊的声嘶力竭,可众人听着,痛苦的声音微弱的犹如眼婴儿的啜泣,母亲终于有了失而复得的感觉眼泪流的不受控制。 母亲在青儿的搀扶下,随着郑老太医到药房的大堂坐下, “不用太担心小姐,小姐应该无大碍。等等看看,服了药后我们看看怎么样。如果没有醒,再过一个时辰我们再施一次针。应该就可以回去了。 那个苏醒的姑娘已经没事了,再醒服了药也就可以回家了。刚刚他又晕倒,恐怕是惊惧交加所致,没有其余的病症。” 母亲听了郑老太医一番分析,心里安定下来, “可瑾儿为什么不醒呢?” 郑郎中帮父亲和王家夫人斟茶,接过话头,回道: “还是上次我说的,小姐心里思虑过重,心结太重恐怕不会轻易转醒,不过不要急,先把外伤处理一下,我们这里没有女医,你们得给小姐检查一下外伤,上一下外伤药。” 母亲听懂了,一下就想起来, “青儿,回府去把白术找来,让她看看小姐的伤。” 第175章 站在云头的那个人 青儿现在还是清醒的,没有着急出门,而是劝道: “我们应该先看看小姐的伤。” 母亲表示赞同。 母亲、奶娘和青儿把王瑾仪全身上下都检查了一遍,三个人都不禁流下泪来。 王瑾仪从前到后,几乎布满了大大小小青青紫紫的创伤,有的地方能看到皮下血管,正在出血,血液在皮肤下清晰可见,还有的地方青紫交加,看着异常恐怖。 母亲当即伏在床边,抑制不住的呜呜呜的失声痛哭。 朱玉从另外一张床上醒来,一侧头就看见夫人捂住嘴低头流泪,奶娘和青儿正给小姐穿衣服,一下就吓醒了,从小床上滑到地下,跪着就爬向夫人脚边。 “夫人我给小姐配命,都是我把小姐害了,我跟小姐去,我到那边去服侍小姐,一定不再这样了,我会把小姐照顾好的,夫人,我愿意给小姐陪命!” 母亲惊怒交加: “闭嘴!” 清儿和奶娘都听懂了,朱玉要上那边去伺候小姐,听了都气得了不得轻。 青儿上手直接把朱玉拖起来,按到小姐床边, “你看看,你睁大眼睛看看,小姐这一身的伤都是你害的,你还诅咒小姐,你这个坏丫头……” 屋子里有哭有草吵搞得广济堂后院,不得安静,郑炎端着药罐来给偶像送药,听到后边乱成一片,清脆的童音喊了一声: “这里是药堂,不是市井!不许喧哗!”然后推门而入。 吼了一声:“病人要休息,你们存了什么心,在这里吵闹?不想让你家小姐好了?!” 母亲也不敢再哭了,只是捂着嘴低声呜咽,青儿放开朱玉,接着服侍小姐。 王瑾仪现在身体是软的,外界摆成什么样是什么样,脸色刚刚缓了过来,不像刚才那样一片惨白,变成蜡黄色,嘴唇的颜色也恢复了,有了淡淡的血色。 朱玉跪在小姐床前,泪流不止,不敢再出声说话了。 而此时梦里的王瑾仪,迷迷糊糊的跟着女孩的身影,飘飘乎乎一起向前飞到了一座山前。 这座山高高耸立,云在山腰间飘过,仿似仙境,王瑾仪暗自赞叹,女孩原来是梦中的仙子! 就看到身边奇花异草丛生,云烟缭绕。女孩在前面踩着祥云飘远了。王瑾仪一个人留在了美景仙境之中。正暗自纳闷,忽然有人远远的飘来。 那人孤零零的一个人站在云头,和自己一样随云飘飞,两朵云擦肩而过之时,王瑾仪看清了,那人在编一种东西。 王瑾仪一看就知道,那是前世自己编给陈智远的生日礼物,当时自己特意去学过,是非遗编织手艺。 这人好像正在编一个大大的席子,一条藤一条麻,相互纠缠,一个压着一个,经纬交替,织成一片明暗交织的大席子,两朵云慢慢飘远。 王瑾仪只匆匆看了几眼,忽然发现那张席子上,两种不同的材质形成两种颜色,居然是汉语拼音的大写的“挚爱”,五个字母简洁而容易识别。 王瑾仪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就认出了这五个字母,却没来得及看云头上的这个人。 王瑾仪要疯了,好想转动云头,去追那个人,刚刚那个人低着头,自己没看清他的长相,但是记住了,他穿的不是袍子,而是一身短打。 唯一仍能让自己判断出年代特征的,这个人梳着长长的发髻,就像是说那个人也在古代! 他编席子方法是自己教的,大写拼音“挚爱”,那是陈志智远的专利! 那是陈智远! 王瑾仪大喊:“陈智远……” 这仙境里没有人回应。 王瑾仪从广济堂回家两天了,祖母从那日得到消息,就赶到永兴巷9号。 这两天一直留在永兴巷。而特意把将要秋闱的儿子,派回了王家老宅。 王瑾仪此次意外受伤,父亲并不知道,祖父也蒙在鼓里。 父亲去老宅天复习功课,为避免后宅有烦心杂事,老宅的上房院子里只有父子两人,每天祖父都会抽查二儿子课业,让他做历年的科举题目,然后父子俩逐题讲解和分析…… 两人谁也不知道祖母这样安排的用意。祖父以为:家里人担心二儿子只有这一次秋闱的机会,怕有什么闪失,希望一举重地。 而父亲以为:这是安排自己去给宗族守墓林而特意给的补偿。 父子二人一个专心学习,一个专心辅导。都极为投入,并未发现永兴巷9号已进入了诡异的沉闷。 不说随行去凌云寺的一行人,心里都有些自责,就说朱玉这两天来,七岁的小孩像个小老太太一样满脸愁容,五官团结紧张,神情呆滞。 她不是担心夫人用家法处理自己,而是担心小姐就这样一直睡下去,这该怎么办呢?! 朱玉嘴里起满了火炮,吃不下睡不着,刚进王家时脸蛋上长的肉,已经全都瘦下去了。 王文栋自从那日放学回来,看到一群人抬着妹妹回府,得知妹妹又从山上山坡滚下去之后,开始担心母亲,担心妹妹。 可自己也是一个小孩子,没有别的余力,放学后重新开始抄《大悲心陀罗尼》, 为了能帮妹妹祈福,王文栋变得更加诚心,不仅边读边写,专门跪着抄写经文。 每天睡前起身,双腿麻木都站不起来,嬷嬷都总是好心地把少爷搀起来,放在椅子上。 王文栋担心嬷嬷说走嘴,总是警告嬷嬷: “嬷嬷,千万不要跟家里人说……” 王瑾仪在梦中经历着奇幻景象,头脑昏沉,一个人沉浸在神秘而美丽的仙境中,好像有一种神秘的力量,牵引着自己在一个虚幻的世界里滞留,而又流连忘返! 坐在床边不分昼夜照顾女儿的母亲,无限懊恼,已经熬了又瘦了一大圈,心里说不出的悔恨,为什么带着女儿又去出事的地方。 女儿在同一事发地重又摔伤,又昏迷不醒。 看着女儿日渐消瘦的小脸,好像是声讨自己粗心,上次自己紧紧抱着女儿,才让女儿死里逃生,自己居然没有长记性。 第176章 母亲的眼泪 这一次居然又带着女儿重走故地,没有保护好孩子,也许孩子是惊惶失措,跑错了方向,才滚下了山坡。 这些都是自己的粗心,自己的过错,母亲种种的职责无人能知。 祖母协理着永兴巷9号的日常,郑郎中和郑炎每天都来出诊,给王瑾仪施针,号脉换药方。 小药童郑炎更是事无巨细,忙着为自己的偶像服务,还教人们如何照顾昏迷中的病人,喂药时要避免病人呛咳,指导大家,让奶娘坐在小姐身后,让王瑾仪斜靠在奶娘身上,一勺一勺把药慢慢喂给王瑾仪。 小姐努力的吞咽,脸上表情痛苦,等喝了药,打了嗝,才让大家把小姐缓缓放在靠垫上。 朱玉默默地流泪看着小姐,然后再偷偷擦掉泪水…… 自从那日出事至今,院子里没人处罚朱玉,可她心里比受了处罚还要苦。每时每刻都有一种要为小姐抵命的情绪,冲击着这个小女孩。 除了日常交流,朱玉几乎不说话,只要有时间就站在角落里陪着小姐,夜里也不休息,就这样直愣愣地看着。 出事后的第三个夜里。窗外秋风吹着树枝哗哗啦啦的作响,朱玉默默趴在小姐床头,被风声惊醒,看向床里的小姐。 王瑾仪在晨起的微光中,瞪着两只大眼睛,既像惊恐又像恼怒,一动不动。 朱玉大喊: “小姐,小姐!” 奶娘光着脚就跑了过来,忘记了掌灯,趴到床边看小姐,三双眼睛在昏暗的屋子里对视,主仆谁也没说话,直到床上的王瑾仪: “唉。”了一声之后又说了一句:“好累!” 话一出口奶娘喊道: “哎哟,小姐你总算是醒了!” 朱玉哭着扑到王瑾仪身上,嚎啕痛哭,哭声惊天动地,甚至哭得不能自已。 王瑾仪艰难地,把朱玉抱住的胳膊抽出来。拍了拍朱玉,弱弱地说道: “不哭,我没事!” 奶娘在旁边怒了: “你还好意思在这里哭,去通报夫人,就知道自己在这里嚎!” 朱玉爬起来,用两只手背抹着眼泪,往门外跑去,还没等王瑾仪翻身的功夫,母亲率先跑了进来。 母亲披散着长发,只穿了中衣,鞋袜都没穿,王瑾仪还没看清母亲,母亲就带着两分惊慌跑进了屋,一刻未停地扑到床上。 “娘的瑾儿。” 见女儿正看着自己,还极力的挤出了一丝笑容,母亲直接上床抱起了孩子。 “娘的瑾儿啊,吓死娘了!” 边喃喃的说,边流眼泪,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王瑾仪伸手拭了拭母亲的泪。轻轻的唤了声: “娘亲,娘亲……” 母亲:“嗯嗯。”的回应着,不知疲倦不断重复着。 王瑾仪想着那个在梦里飞远的女孩,替她唤着:“娘亲,娘亲……” 母亲将女儿越抱越紧,从无声落泪变成抽噎。 门再次开了,祖母身后带青儿,朱玉,鱼贯而入。小孙女儿在儿媳怀里努力向自己微笑,便招了招手,又抽出衣襟上的帕子沾了沾眼角。 走到床边,关切地问道: “醒了?好些了吗?还有哪里不舒服啊?一会儿活动一下,看看有没有哪里伤着了。” 母亲一听,赶紧把女儿从怀里放到床上。 屋里众人七手八脚地帮王瑾仪活动胳膊,又检查腿脚,搞得王瑾仪烦不胜烦。 王瑾仪疲惫至极,说话的声音极其微弱,却不得不振作精神,提高声音喊一句:“娘亲,娘亲。” 终究还是母亲心细,发现了女儿被众人搞得直皱眉头。 母亲趴在女儿身上轻声问: “瑾儿,哪里不舒服?!” 听着女儿虚弱地回话,母亲把孩子安置好,紧紧拉住女儿的手,看着女儿安心的又睡了。 自从昨夜醒来,王瑾仪被眼泪包围,自己却怎么也流不出一滴泪,不是不感动,而是疲惫感从心底而起,没有任何力气,连哭的力气也没有。 这会儿疲惫地靠在床头,看着奶娘帮自己净脸、净手、梳发、整理衣服。 青玉拿着账册进门看着小姐,王瑾仪轻轻地勾了勾唇角,自己哪有力气?! 看着呆呆地站在床边,像被雷击过一样木傻傻的朱玉,王瑾仪用了些力气,喊道:“朱玉,给我讲讲我怎么了?这几天都出什么事了?” 朱玉还没开口,眼泪流了一脸,扑通一声跪下,王瑾仪眼睛都被吓得瞪大了两分: “怎么了?” 朱玉把自己追小姐,误把小姐扑倒,两人一起翻滚到山底的经过讲了一遍。又讲了广济堂的郑老太医给她施针多次,小姐一直不醒…… 朱玉抬起头抹了把泪,: “小姐你罚我吧,我实在是对不起你呀……” 说着又捂着脸哭了起来,王瑾仪求救似的看了看青玉, “扶起来。” 青玉把朱玉扶了起来,向小姐说道: “小姐,文柏先生已经求见你两天了,说是有急事要敲定。” 王瑾仪马上就明白了,文白去谈的刊印画本子的事有眉目了,但有需要自己拿主意的事。 王瑾仪想了想,说了句: “过午吧!在正常吧。” 青玉领命去传话,奶娘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了。 朱玉还在旁边抹眼泪,王瑾仪知道作为一府的小姐,就得奖惩分明,否则这一府的下人就没得管,于是并没有宽慰朱玉。 奶娘把东西放在小姐床上,把上面盖着的青色绣花布打开,两组精美的小挎包,一个是暗红色花朵状的背包,一个是明黄色鼓鼓的抽绳的绣花装饰花边背包。 每一种都是一个偏大一个偏小。小的背包只有奶娘的手掌大小,显得是那么小巧而可爱,有几分萌萌的味道。 王瑾仪费力的伸出手,奶娘明白了小姐的意图,自己用手托起了一个背包,举到小姐眼前转动着,让小姐看仔细,见小姐勾唇笑了,就知道小姐很喜欢。 于是再拿起下一个,把四个背包在小姐眼前一个一个过目。 进门的青玉见小姐好像有了力气,出门背来了两个小挎包,一个是明暗双色的撞色。一个是双明色绣花对拼。 第177章 新作品 奶娘的两个挎包造型独特,青玉的两个包胜在色彩对撞效果。 王瑾仪看了笑得张开了嘴,说了句: “好!都下去吧,我想歇一歇!” 话还没说完,母亲进了房间,在床边坐下,看了看女儿,又看了看刚刚缝好的小包包。 问道: “这是瑾儿新的作品吗?” 奶娘听小姐让大家都下去,已经开始收拾,见夫人看,就停了手。 回了一句:“是小姐之前画的图,让做出样子来,我见小姐没精神,想逗小姐笑一笑,拿出来给小姐看看。” 青儿也赶紧把自己的背包放在床边,让夫人看,母亲最后从中选了两个,一个是花朵型的,一个是清新的双色对拼的,放在女儿眼前, “娘觉得这两个更适合瑾儿背。” 王瑾仪带笑不语,想着这几天家里一定是一切都停下来了,不知母亲当时有多么担心,父亲和哥哥自从醒来还没有见到,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样! 问道: “娘亲,爹爹和哥哥呢?!” 母亲伸手爱抚的摸了摸女儿的额头, “你祖母安排你父亲回老宅了,这几天跟你祖父请教功课去了,一直还没有回来,他还不知道你病了,文栋傍晚就会下学了。” 王瑾仪轻勾唇角,疲惫的合上了眼睛,作为回应母亲,而后低低的声音说: “娘亲让人都下去吧!” 母亲知道女儿有事要和自己单独聊,便屏退了众人。还不等女儿开口就先: “唉!”了一声, “瑾儿是想给朱玉求情吧?!” “娘亲不是求情,我觉得朱玉有过,而无错,应该罚,不应该惩。娘亲能把处置朱玉的权利交给我吗?” “好吧,既然瑾儿想自己做主,明天召集家中的众人,在正堂了结这件事,后边毕竟还有好些事儿要做呢。” 母亲颔首同意了女儿的提议。 王瑾仪和母亲说着话就慢慢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 母亲既欣慰女儿有主见,又心疼女儿,轻轻地握着女儿的手,缓缓放下…… 不知过了多久,王瑾仪再次睁开眼,似乎有了些精神,屋子里依然安静,奶娘在离自己不远处比量着做活。 王瑾仪抬了抬手,手能抬起来了,又转了转头,屋子里没有旁人,王瑾仪试着喊了一声: “奶母。” 自己总算能发出声音了,但声音粗哑低沉,听着有些奇怪,奶娘抬头循声看向小姐,边起身奔小姐走来边问: “小姐要什么吗?” “几时了?” “快午时了。” “我起来吧,收拾一下,我们要去前院正堂。” 没过多久,王瑾仪被母亲牵着到了前院。 站在正堂廊下,看着院子里郁郁葱葱的树林,着有种远行归来的感觉,一切都那么熟悉,归属感强烈。 看着文白沿着东侧甬道快步走来,知道他已经等得着急了,于是拉住母亲转身进了正堂。 文白通报后,进门先特意问候了小姐: “小姐,大安了吗?要多保重身体。” 王瑾仪一贯不喜与人过分寒暄,于是只微笑着说道: “我一切都好,文白先生直接说事情吧,我还有事呢。” 王瑾仪只是随意一说,似乎被上天听到了,接下来几天忙得不亦乐乎。 文白一听,便直奔主题: “小姐,现在有两家可以刊印《恩仇记》。一家是原来跟小姐合作过的谢家,不过谢家说,这回签约要签整个大启王朝内的刊印权。不得把刊印权转给王家。” “还有谁家?” “小姐。还有福王家产业。” “嗯?” “小姐,福王是当今圣上的胞弟,他家也有自己的书房坊。也想发行小姐的话本子。” 王瑾仪想了想说道: “先生让他们竞标刊印吧,让他们都先交刊印定金300两,合作成功不退,不成功的退定金。” 王瑾仪想看看,前世的招标和保证金原则,在这一世里是否有用。 边说边想最后问文白: “你看这样行吗?” “小姐,如果他两家通了气,都不愿意交钱怎么办?” “先生他们明白,我身后还有王家,他们如果不抓住这个机会,没法独家印这本书。” 文白也觉得心里有了底气,微微点点头。 “小姐,我我可以苦水山寄信吗?” “文白先生写好等再有人去,帮你把信带去。” 文白抿紧双唇点了点头。 王瑾仪突然想起梦里。那个站在云头向自己飞来的人,尽管没有看清长相,可王瑾仪基本可以断定,他就是此生的陈智远。 只怪当时自己太粗心,没有看清他更多特征。不过,他用自己前世,教陈智远用非遗编织法编织席子,还在编大写的拼音,仅仅这个特征,就可以确认这人是陈智远无疑…… “文白先生,您到东市、西市巡视贴寻人启事的时候,看一下市场里有没有人在用藤和麻混编凉席。席子上带这个图案。” 王瑾仪迅速在纸上写下了“挚爱”的汉语拼音大写字母。 文白拿过来看了看,看不懂是什么图案。王瑾仪又强调道: “一定要记住这个图案,无论是编织的任何一种东西,有这种图案的,你买下来一定通知我,记住这是从哪一家买到的。” “小姐,这很重要吗?” “对,带这种图案的才有用。” 王瑾仪生怕文白看不清楚,又把大写字母重新写了一遍,交给了文白。 文白退出去后,王瑾瑜仪随意地翻看着文白拿回来的谢家和福王给的契书。 然后看了一眼朱玉,朱玉快速的走来,把这些文稿很快收拾妥当。 王瑾仪心想,人终究是要有经历力才能成长,朱玉这不也变得细心了吗! 母亲牵着女儿慢慢地溜达回后宅,王瑾仪心里有心事,所以一直没有开口。 母亲送女儿回房,看着前几天王瑾仪画好的苦水山设计效果图,一张张翻过,看着图纸上各种设计细节说明,还有一页叫“设想计划书”,心里还想着:前几天刚订好的,每日王瑾仪罚站的处罚,这几天只能暂时记下了。 第178章 惩罚 傍晚,王文栋带着小厮王东刚回到家,就见母亲等在院子里,看着儿子跑的身上的袍子上尽是灰土,把人直接带到了自己厅堂里,进门没好气的说: “站好。” 母亲严肃呵斥后,坐在正堂上位,问道: “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王文栋规矩的回答: “下学了,我去了一趟城隍庙,求了香灰,想给瑾儿包好放在身边,我都许了愿的会灵验。” 母亲心里突然有一种暖流,汇聚到眼睛里,鼻子酸酸的。自己怎能不了孩子,儿子晚到家,必定是为瑾仪儿做什么去了。 “瑾儿今天早起就醒了,忙活了一天,现在还没歇,好像还在画图,你要去看看吗?” “娘,是真的吗?我可以去看看瑾儿吗?” 天太晚了,母亲带着儿子往西屋来。 王瑾仪把自己对苦水山,初期建设和长远设想都写在一张纸上,还把每个阶段分成了好多小项目,不一而足的写了五大篇,写的手都有些酸了还没写完。 房间里,奶娘默不作声给自己削铅笔,青玉整理每天产生的账目,朱玉默默收拾屋子,王瑾仪总觉得自己就这样慢慢长大挺好,如果没有前世牵绊…… 母亲在门外问了句: “瑾儿,歇了吗?文栋回来了,给你从城隍庙带回来点东西。” 王瑾仪一听扔下笔,奶娘赶紧扶着小姐跳下大圈椅。 王瑾仪跑过奶娘,自己亲自把门推开,看着门外的母亲和哥哥,惊喜交加地蹦了个高,一拍手叫道: “哥,你可算回来了,我都想你了!” 说的王文栋脸都红了,妹妹太小了,不懂轻重,还不明白男女大防,随便胡说。 “瑾儿,天晚了,我不方便进你的房间,看你大安了,我就放心了,我先回房了。” 然后伸出手把一包东西放在王瑾仪手里,转头就走,王瑾仪从房门里,歪着头,探着身子,望着哥哥的背影回他自己的书房。 母亲也回屋了,王瑾仪手里抓着一个黄纸包,仔细摸了摸这一小包东西,实在不知道是什么,走到桌前打开了,定定地看着这一包灰。 奶娘是个过来人,有经验地说了一句: “唉!还是公子担心小姐,还特意去拜拜,这是公子的诚心。” 王瑾仪暖暖地笑了,不是因为相信这东西灵验,而是这份心意太真挚了。 哥哥这么晚回来,只是为了给自己求一包香灰,可见在哥哥心里兄妹情深! 朱玉默默伸过手帮小姐把香灰重新包好,又用帕子裹上,放在小姐的枕边。 王瑾仪说了一句: “朱玉,今夜让青玉守夜吧,你也该回去歇歇了,明天你再来。另外明早你让赵春明给王晋来送个信,让他早些出发,在出发前回府来一趟。” “好,小姐,明天一早我就去送信。” 王瑾仪想了想,还是特意告诉朱玉: “朱玉,你来这几个月,觉得做掌事是不是有些吃力?” 朱玉知道自己逃不惩罚。自己把主子直接扑倒滚到山下,主子受了重伤,昏迷了好几天。低着头,弱弱地说道: “小姐不管怎么罚我,我都想跟着小姐,别让我走。” 说到最后,眼泪不争气地流出来,她抬眼看着小姐,王瑾仪边掏手绢给她擦泪,边柔声说: “朱玉不哭,你没有错,但是有过失,你是担心我才追我,后来我们俩都摔倒了,你不是存心的! 罚你也是警示众人。没严重到让你走的地步,你只能跟着我。” 朱玉双眼一闭,眼泪成串的落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王瑾仪手下的两拨人,分别出了门,文白赶着去谈画本子的刊印,朱玉出门找赵春明给家里带信。 刚过了午时,文白带着消息来到二门,青玉一刻不停地回来报信,王瑾仪一听,谢家和福王两家合计,决定联合起来一起刊印《恩仇记》。 王瑾仪摸着下巴想着,也不知自己最需要的这笔定金,两家是否交了。也是应验了一句话,越是有钱的人,越是什么来着? 王瑾仪想了想,写了张纸条:原定每家收300两,现因两家共同刊印,在全国发行,特优惠两家每家交押金250两。 写完后,王瑾仪坏坏的勾唇一笑,还想省这么点钱! 不过说起来,两家共同刊印,实际对自己更有利,过去只有王家印话本子,可能发行不够普及,如果这两家一起印,也许自己更容易传名。 自己最初的设想,不就是想让更多的人知道“夜空中的星”这个名字吗?知道的人越多,越便于让这个名字传到陈智远的耳朵里。 自己的初衷没变,只是,眼下自己需要这笔定金。 青玉拿着纸条刚走,朱玉办完事回来了,整个西屋一上午特别忙。 午后,母亲牵着女儿站在前院正堂廊下。 院里所有下人男左女右分别规矩站好,王平安管家把人员都清点好,母亲先把小姐被朱儿意外扑倒的事,说了一遍,并宣布这件事由小姐负责处罚。 母亲把位置让给女儿,王瑾仪大声地说道: “朱玉是我房里的丫头,平日没教好,我自是有责任。但她把主子摔成重伤,该罚免去掌事一职,留在房里做一等丫鬟,还是原来的活。朱玉你听清楚了?” “听清了,小姐。” 朱雨低着头回道。 “你可服这次处罚?” “奴婢谢小姐宽待。” “没宽待你,我还没说完,另外对朱玉不敬主子,该处罚!我要亲自罚朱玉五戒尺。” 大家听了倒吸口凉气,五戒尺打完,这手也要废了,得疼好一阵,手肿起来什么活都干不了。 这时王瑾仪的声音再次响起: “朱玉跟我进屋来领罚!” 母亲和青儿站在大堂门外,看着一众人神色莫名地低着头,只听大堂里传来戒尺落下的砰砰的响声,外面众人无声而压抑,感觉气氛异常紧张。 每次听到一声戒尺落下,都有人身子颤抖,慢慢有胆小的已经站不住了。 第179章 弥补 大堂里,朱玉抱着小姐闷声哭,王瑾仪举着戒尺,一下一下地打在朱玉身边的坐垫上。 打够了五下,抱住朱玉严厉地低声呵斥: “朱玉,不许哭!再哭真打人了。” 朱玉知道小姐心疼自己,舍不得打自己一下,怕自己受苦。可接下来朱玉就愣住了,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小姐。 王瑾仪用小胖手狠狠地给了朱玉一巴掌,还恨铁不成钢的问: “长不长记性?” 朱玉哭着点头。 这一场杀鸡儆猴的小把戏,就这么结束了,朱玉举着裹得夸张的左手,出了正堂,哭着讲:“我做事太不小心了……” 永兴巷9号的下人们都领教了家法,教育的效果达到了。 母亲满意地看着女儿,微笑不语。 傍晚时分,在王瑾仪授意下,文白把契书带回来了,同时带回来的还有500两银票。 王瑾仪觉得文白第一次与商人打交道,便把祖父原来与谢家签订的契书,借给文白作为参考,结果文白不仅要来了500两银子,还提高了分成部分。 王瑾仪觉得文人也是有可塑性的,只看你是否开发。突然王瑾仪思维跳跃的问了一句: “文白穿着作铅笔的袍子,去和书坊谈合作?” “小姐,夫人知道他要出门办事,特意让王管家找了一套衣服,借给他穿,他原来的文士袍全都是碳粉子,洗完了也灰扑扑的。” “青玉记下来,明天让针线房给文白做两身文士袍,花销本小姐出!把这两张银票收好吧,我们账上总算有钱了,暂时先不要把这笔钱还到公中去,后边我们恐怕还有更多的用钱的地方。” 青玉忙着把两张银票,夹一个大账本里,乐滋滋地冲小姐说道: “小姐我们总算账上有活钱了,这回我就不怕了,你再让人来我这里领钱。” 王瑾仪听了,有几分自责,自己这甩手掌柜当的,只是一味的支钱,从不关心账上是否有钱,想想青玉也是不容易,做这糟心的会计。 王瑾仪突然发现自己是有了钱,可却透支了与族里的合作,这要怎么弥补呢?! 《恩仇记》出版权卖了,怎么跟族里说呢?唉,只能自己补救了。 王锦瑾从前世的记忆里搜寻着,那些令自己记忆深刻诗词然,后汇集成册,也算是朝花夕拾的一种贡献吧! 第二天巳时又到了,文白见小姐胸有成竹地翻开小本子,一首一首的读着,文白简直傻掉了,这根本不是一首首简单的诗词,简直是绝唱,无出其右的绝美。 文白听着小姐念一首诗,心中的震撼一次,甚至脱口而出: “好。” 王瑾仪快速把脑袋中朗朗上口的唐朝,充满豪情地背了50多首,觉得可以算是一个小诗集了,取名叫《夕拾放歌》。 心里想着,也不知这本诗集能不能补上,自己擅自把刊印权转让,无意间发现文白有成为粉丝潜质。 文白定定地看着小姐,脸上写满了兴奋。 “小姐你是天才,你怎么想到如此绝妙诗句?” 王瑾仪没有剽窃之心,笑了笑决定还是快点给个答案吧,别让文白误会了, “文白先生这些诗是我从书里读到的,并非我本人所做。” 王瑾仪内心很想告诉文白,不要崇拜姐,姐不想做传说! “小姐是哪本书?小姐,你为什么总是隐藏自己的聪慧呢?明珠就该大放异彩。” 王瑾仪很清楚“达则兼济天下”的道理,可是这并不是自己的智慧,我没这才华。不能随意闪耀啊! 自己是顺口溜的水平,怎敢以李杜自居!王瑾仪还是清醒地认清了自己作诗的水平。 自己也不敢口出狂言,说这些都是自己的大作呀,唉!实不敢当啊, 王瑾仪带着极其官方表情,反复反复说着 “文白先生,这些诗真不是我做的……” “请文白先生将其整理成书,恐怕很快就会有人来取。” 文白一揖到地,起身后退着出门了。王瑾仪无奈的摇头,这份敬意自己心领了,但是有愧呀,那就代各位诗仙诗圣领了这份敬意吧!不过也只能代领无法转交! 王瑾仪抓了抓头上的花苞苞,自从天气转凉,奶娘按族礼又给自己梳成了两个小花苞,还装饰了布艺的小花朵,还没有把惭愧的情绪整理好,奶娘站在门边通报道: “王晋来在堂外。” “让他进来吧。” 很明显王瑾来见小姐做了准备,不光收拾的很干净,手里还握着一份写好的东西,进屋后就照着手里这份东西一条一条的汇报,前面讲了领的钱的花销,刚开始读王瑾仪就叫停, “王晋来,这部分,你一会儿与青玉汇报,并按规矩写详情,两个经手人要签字,一旦有问题直接出府。还是这个规矩。” “说说这几天你都做了什么。” “小姐,我救的那个人醒了,白术给他抓的药,现在基本可以起床了,但是有些傻呆呆的不怎么爱说话,这个人怎么办?” ”先去苦苦水山吧,缓缓看他是不是能恢复过来,然后可以自行离开,还有什么事吗?” “小姐,这是朱玉的娘赵氏,照着您的图纸做的三个包。” 王晋来把身边的筐盖打开,从里面像套娃一样拿出一个小箱子,再从里拿出一个挎包,又从挎包里拿出了一个小手提袋,每一个都是同样造型,只是大小不同,只是背带不同。 但有一点是一样的,都一样的精美。看完这三个包,王瑾仪脑袋里瞬时闪出一个词“系列”。 前世自己所知的服装设计领域有一个职业,叫做“打版师”,就是把设计师的灵感,制板成型的人。 现在看,赵氏就有这个能力,并使原设计一张图就能变成一个系列,难得的人才。 王瑾仪心理有个强烈的愿望,赵氏必须是自己的人,王晋来看着小姐,自从看完了赵氏做的三个包,小姐突然低下头不出声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便闭嘴等了许久。 第180章 辞行 王晋来最后还是小心的试探着,问了一句: “小姐,赵家已经同意了,先去苦水山一年,赵家夫妻带着孩子一起去。赵家老大就是赵三柱不去,留在家里守家业。” 王瑾仪虽然还在考虑,如何能利用赵氏的才能。便顺口问了一句: “赵氏的身体怎样了?” “听白术说,是小姐安排她给赵氏调理身体的。白术只用了几副药,人就好多了,不像刚刚见到的时候病歪歪。” 王瑾仪觉得让赵氏先去苦水山,也没问题,毕竟以后苦水山和府城要经常联络,有需要可以把自己的设计图送到赵氏手上。 现在当务之急,是确定苦水山管理的团队,自己没人,母亲一时也找不到人,如果和宗族合作,自己又不甘心,把自己的产业交给宗族,内心真的有点挣扎。 王瑾仪翻开自己随身带的小本子,在上正式记下了,包、族里合作? 之后又问道: “还有什么事吗?” “小姐,茯苓把您的设计图重新改过了,我带来了一份,如果没有什么问题,去了我们就按照这个开工了。” 王瑾仪接过图纸,仍然是一份素描的建筑效果图,明确的标清了房屋的尺寸,房屋的朝向等等, “小姐这份图可以吗?还有什么吩咐吗?” “王晋来先去向青玉报账,然王领一百两带走,作苦水山建房基金,前期使用。” “小姐,青玉给了我100两。我会做好计划,好好管理。” 王晋仪认真的看着王晋来,一字一顿的地说: “王晋来,我非常想让你留在我这里,可是你有更重要的事做,你与王进东交代好,说清我的想法,把事情开头一定要捋顺,把苦水山交给他暂时负责,你七天后一定要回来。” 王瑾仪下定了决心,王晋来确实有办事能力,可父亲更需要这个人。王进东现在是自己手上唯一一个可用的人,自己不了解他的能力只能试着用。 王瑾仪又拿出小本子,用铅笔写了三个字--苦水山,想了想又在苦水山这三个字下头划了一个问号, “王晋来你去之后,到山上看看这座山为什么叫苦水山?如果有可能,带点石头或者你觉得特别有价值的东西回来。 对了,上次我计划让你置一辆车,你出发前去买一辆挪骡车吧。” 王瑾仪事无巨细逐项安排,最后觉得无有疏漏,王晋来告退出了正堂…… 王瑾仪想着如何使设计形成系列,就听门口有人通报了一声: “小姐,夫人来了。” 母亲进了正堂,把一众下人屏退,王瑾仪一见赶紧从椅子上跳了下来,等着母亲的示下,忐忑的问: “娘亲,瑾儿又做错什么了吗?” 母亲看着这个一进正堂就开始处理一堆事儿的女儿,就这一个时辰里,门外的丫鬟这会儿都跑来了四五趟通报的一件事比一件事,让自己吃惊,后来母亲干脆坐不住直接来正常了,想看看再做什么更让他更吃惊的事儿 母亲委婉地表达自己不曾让小丫鬟偷听, “刚刚娘亲从正堂经过,想过来看看,瑾儿都在忙什么。” 王瑾仪抓了抓头,想了想,凡是从前院过,都可以算从正堂过。 王瑾仪的小脑瓜快速转着,是自己做了哪件事,把母亲吸引来了,不过还真是需要和母亲通个气, “娘亲,我买的苦水山,茯苓和白术都去了,可还要个有经验的管事。” 母亲问:“你想要个怎么样的管事?” “嗯,我再想想,想好了再跟娘亲说。” “瑾儿要出诗集了?” “《夕拾放歌》?” 王瑾仪认真地解释: “是从书上看来的诗。” 试探着将李白的《将进酒》背了一遍。还不带背其他作品,母亲把女儿拉进怀里: “瑾儿你会作诗了?这诗写的太棒了!娘帮你把这首诗记下来。” 说着走到书案前,开始研墨,王瑾仪赶紧实话实说, “娘亲这是一个叫李白的人写的诗,我看过背会了,刚刚已经让文白记过了,这几天整理好交给母亲校正。” 母亲听孩子这样说停了手,但欣喜之情溢于言表。母亲认定了女儿有写诗的才情,这一点从这一刻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早上学《诗经蒹葭》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回从之,道阻且长,溯濒游之,宛在水中央……” 王瑾仪脑袋里出现了美丽的画面:一个雾气迷蒙的秋日清晨,文仕公子在河边望,向芦苇丛下的河水,一位袅袅挪挪的美女与自己隔水而立…… 边想边随母亲一直涌诵起来,秋日清晨,总兴巷里又响起了小姐清幽的读书声,老宅过来的人都知道,小姐又开始上进了。 其实从这一点上说,连奶娘都佩服小姐,小姐就是天生的主子命,学啥会啥,干啥像啥。 朱玉在门外两次轻声的提醒,奶娘脑袋里开了小差一直都没听着到,还是青儿轻轻进门,附在夫人耳边,轻声的禀报着: “夫人,老爷和老夫人来了在正堂,还带来了一位族老。” 王瑾仪心想真来了,多亏自己早有准备,否则自己原本交给族里刊印的话本子,就这么变卦了,该咋解释? 母亲把书笺夹好,牵着女儿去见家里来客。 进了正堂,施礼后落座,祖父介绍: “这是宗长派来给你送东西的,想见你本人,还有些事想听你的意见。” 王瑾仪赶紧恭谨站好, “宗长,您辛苦了。” 来人看起来只有40多岁,身着圆领布袍,腰带上佩戴着青绿色的族徽,来人温和的开口, “王瑾仪,按辈分你祖父是我堂弟,你当称我一声堂祖父。” 说完这句话,来人停下来看着王瑾仪,这回王瑾仪反应过来了,赶紧乖巧地叫人: “堂祖父安康,瑾儿给您请安了。” 这次本该认亲行大礼,可来人和祖父都把自己制止了,王瑾仪见还都开怀地“哈哈哈”笑了起来。 第181章 夕拾放歌 堂祖父用手指着身边一个长长的条形盒子,说道: “这是宗长求了族里书画能人,专门给你写的,宗长说这是应了你的,盼着你有进步。” 王瑾仪一听,哎呀,自己“别太差”的写字水平,正在广泛传播?!看起来,又有人知道了! 为此不知是该感谢,还是该抱怨!既想跪下叩谢,又有几分委屈是怎么回事? 王瑾仪主动讲到,自己苦水山需要资金开发。堂祖父非常认真地问道: “瑾儿,把你的想法详细的写下来,堂祖父替你交给武里,请宗长出面给你找几个帮手。族里还是有这方面的能人的。 我这次来,主要是给《算经》和你写的话本子补一个契书。” 王瑾仪赶紧接话: “堂祖父,《恩仇录》不能再印了,我把印刷权卖了,钱都收了。就是想要建我的苦水山。” “哦?瑾儿也有缺钱的时候,不过以后缺钱可以找族里借。在合作项目里抵扣借款也可以呀!” 堂祖父讲完,祖父笑着摇了摇头说道: “瑾儿,也可以回老宅来借,找祖父,找母都可以,没必要卖自己的东西。” 王瑾仪私心里想着:这些都是为了扩大“夜空中的星”,为了市场占有率,与更多人合作,就会覆盖很多城镇,越多的书铺卖我的话本子,就像有更大的网,帮我捞那条叫陈智远的鱼哟! 王瑾仪表面虚心的听着堂祖父和祖父的建议,然后还煞有介事地点着头,好像虚心受教,实际心里暗暗盘算,为了自己的找人大业,只能不断和不同书坊合作…… 堂祖父笑眯眯地问: “给族里抄写的《算经》,瑾儿可曾看过,有什么心得吗?” “这本书我看过了,有感悟谈不上,觉得数术是一切自然科学的起点,还能帮助小孩子形成规律和逻辑,对以后的思维方式形成有好处……” 唉呀,又有些说多了!王瑾仪发现自己一阐述时就容易话多,于是及时停住了嘴,故作啊懵懂地“嘻嘻嘻”的傻笑, “反正瑾儿觉得,学术数有好处。” 堂祖父和祖父对望了一眼,没有夸奖也也不辩驳,只轻轻地嗯了一声,又问!: “瑾儿,以后的话本子,都要自己单独谈刊印吗?” 王瑾仪赶紧举高两只小手,摆了摆, “不,不,以后还是要交给族里印的。包括浔阳府的刊印那一块,都要交给武里来谈,只是这一次就算了,不过……” 见王瑾仪迟迟不语,祖父问道: “瑾儿,还有什么说法吗?” ”为了弥补这次不能和族里合作的遗憾,我整理了自己看过的一些诗,想交给组里,出一本。诗词摘抄。” “噢?” “是吗?都整理好了?” “是的,祖父,堂祖父,我给这本诗集起了个名字,叫《夕拾放歌》” “是哪几个字?” 堂祖夫问道,王瑾仪假作生气,一叉腰把头歪向一边,气呼呼的说: “不写,写的太丑了,等练好了再写给你们看!” 两个老人先是一脸的懵,最后变成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这个孩子。” 当天傍晚睡觉之前,王瑾仪又趴到自己的书桌上,看着族长写的整篇的《三字经》横幅。 王瑾仪异常不解,一样是写汉字,为什么有人能把字写得如此之美,看着就像一个玉树临风的文人,迎风而立,飘逸潇洒。 王瑾仪用手杵着小脑瓜,想着:人家是怎么把方块字,写成这个样的?这一笔一笔又是怎么练成的?怎么能让字写得像画一样美呢?…… 王瑾仪站在大圈椅上插着小腰,欣赏着书画双绝的族长专为自己抄写的《三字经》这1000多个字不仅是诚意,更是满满的期望! 王瑾仪很是感慨,族长管着王氏宗族所有的事,还抽出时间为自己特意写横幅。真是用心了。 哥哥刚上下学,看到族长写的《三字经》,吃惊的用手把嘴捂住,瞪大的双眼,王瑾仪心里不禁有些炫耀的得瑟,我有书画双绝的人为我写字帖…… “朱玉明天就把它挂在案头,我每天看着练字。” 一千多个字就算模仿,有几年也该会写出个样子吧。 “奶母,我要再写几个字。” 朱郁看奶娘给小姐研墨,赶紧把《三字经》横幅展开,王瑾仪把宣纸铺好,好像突然想起来: “朱玉你真好,知道我的心。” 王瑾仪特意夸张的夸奖的朱玉: 朱玉好心的劝诫着: “小姐,天完晚了。” “我就写一篇,写一篇就睡。” 母亲临睡前出门看儿女,发现东屋灯亮着,儿子还在认真的背功课,嘴里念念有词地晃着头。 又转到西屋,看着女儿穿着内衣,还坐在书桌前,看一会儿族长送来的卷轴,再自己写,然后再端详一会儿,然后再写,母亲并不打扰,只在门外观察之后,慢慢转身。 看着女儿房间边上的房间,是该给女儿准备间书房了,这孩子和普通的女孩不同,很善斯诗文,对女工不太感兴趣,原来留的绣房,看起来得腾出来了,给女儿备的存嫁妆的库房,现在看也不太够。 孩子自己现在就把私产准备出了一座山,一个铺子!看样子还要扩大,仅仅写话本子和族里合作这两项,以后得到的分红就不会少。 母亲站在如水的秋色里,望着天空。青儿跟在夫人身后,看着夫人孤孤单单的地站在院子里,想着白天,夫人反复的为二爷收拾东西,真是不知道夫人在干啥…… 当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过薄暮,洒落大地,浔阳城外官道上,带着满身风尘的武妹和风家姐妹,远远地就看到了浔阳府城。 自从听武大和武二说,风姐这一路奇怪的行为之后,武妹也加了十二万分的小心,不论是出于对自己安全的考虑,还是要保护小姐的秘密,都没再跟风家姐妹谈起,当初小姐为什么要了解曹家,曹家开矿的秘密…… 第182章 武妹归来 武妹这一路都在想:当时听两个哥哥描述,风姐的功夫出神入化,简直不敢置信,可想想哥哥不会骗自己,武妹一路硬着头皮和风家姐妹相处。 跟踪了曹家的人马一路,觉得风家姐妹总是冲在前面,还总是护着自己。 慢慢的武妹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自己有些太多心了! 现在总算回来了,武妹有种要见到天日的感觉,三人此次返程,多亏风家姐妹,找了一家浔阳府城的镖行车队。 三人才有机会,无声无息的跟踪曹家车马,前面远远可以看到浔阳城了。 曹家车队正在缓缓进城门,曹家这次进了上京,就把大箱子送到右相府,回城时车队跟来了两辆马车和一小队护卫。 两辆马车外观上虽然没有过多装饰,看起来平平无奇,只是两辆小小的青布马车,但驾车的车夫高大健硕,看着更像是护卫。 “武妹我们进城以后,还要跟着吗?” 武妹想自己要回府向小姐汇报,就道: “你俩继续跟踪那辆马车,看看他们下边还要做什么。” 风姐满口应承: “交给我们吧。有事我们会通知你的。”三个姑娘进城之后分道扬镳。 武妹离开镖车回到永兴巷。镖车直接去了东升客栈,风姐身后跟着三名镖师打扮的人,先于曹家人马,再次潜伏入曹家。 晨光中的王瑾仪正在认真学习,母亲温婉的声音轻柔的地响起: “桃子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逃之夭夭,有蕡其时,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母亲还在努力的讲解,王瑾仪看着母亲的双唇不断地上下开合,思绪开了小差:前世自己曾梦想的婚礼,就是大气恢宏的中式风格,婚礼大典上,高冠博戴的陈智远,一身隆重华服的自己,俩人携手,向着…… 正想着,门外的青儿进来到母亲身侧,耳语了几句,母亲停下问道: “人呢?” “在小姐房门外。” 王瑾仪一听,谁?能进二门的,还在自己门前,不作它想,必是走了整整两旬的武妹。 母亲看了一眼女儿,问道: “娘刚刚讲的都听懂了吗?” “听懂了,是对一个姑娘要嫁人的贺词,说的都是好听的话。” “那瑾儿都记下了吗?” 王瑾仪明白,母亲有心让自己去处理自己的事,于是乖巧地站起来,把两只小手往身后一背,认真地开始背诵: “桃子夭夭,灼灼其华……” 母亲颔首,严肃地说道: “不管你让武妹出门去做什么,记住,你是王家人,你引来的麻烦,会连累到王家全族,” 王瑾仪点头应诺, “娘亲,瑾儿会认真做好,不懂就问,不给家人添麻烦。” ”瑾儿告诉娘亲,你让武妹出远门这么久,还给了四十两银子,究竟做什么去了?!” “娘亲?” 王瑾仪稍一反应就作出决定,现在自己已经无法仅仅靠自己能力,独立处理曹家的事了,需要祖父的帮助。 “娘亲,曹安家发现了矿脉,想私自开采。已经把矿石送到京中去了。我让武妹跟踪,想知道谁是他的主子,他们想作什么!” 母亲一听,惊得直接站了起来,指着孩子说: “你胆子太大了,怎么敢参与这种事情?你要知道,私自挖矿是死罪,他们为了不留尾巴,是会杀人灭口的!” 母亲伸手指点着女儿的额头, “你呀你,胆子怎么这么大呀?” 王瑾仪一看母亲气急败坏的样子,知道母亲是担心自己,伸出两只小手拉住母亲的手, “娘亲,武妹没事已经回来了。说明没人发现她,我去听听她都发现了什么,母亲在门外听,你看这样行吗?” 母亲无声的凝视着,想要捅破天的女儿。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母亲自己一时没有主张,决定还是先把事情了解清楚再说。 王瑾仪见母亲没有反对,告辞出门,就见一身风尘的武妹,一见自己就抱拳施礼, 王瑾仪快走几步,拉住武妹的衣服,急急说道: “走,我们回屋去说。” “朱玉,你去问一下文白,昨天的诗都整理好了吗?请他尽快整理完,今天堂祖父要过目。” ”奶母,看一下厨下还有饭吗?让他们准备一份饭。” 王瑾仪把人都支走,领着武妹进屋以后,王瑾仪直接问道: “武妹,风家姐妹都回来了吗”?进屋以后王瑾仪直接问道。 “回来了,小姐,不过我让她们做事去了。” “青玉你守在门外,别让人打扰我们。” 武妹看着小姐有条不紊地安排,同时还不忘反手把门关严。 “武妹,一路辛苦了,你自己倒水喝吧!” 王瑾仪边自己够着爬上了椅子坐好,边吩咐着。 武妹先给小姐倒了杯水,恭敬地双手奉给小姐,然后才一连喝了两大杯水,才停下来,随意地用袖子抹了一下嘴,开口说道: “小姐,曹家把东西送到右相府了,回来时多了五个护卫和两辆马车,车里的人太远看不清楚,不过看着像两个文士,能看清上下车都穿着文士袍。” “进程以后,我已经让文家姐妹跟上去了,看看曹家下面还要做什么?我急着回来向你报告……” “武妹,你哥和你说过风险姐的事儿吗?” “小姐,我正想说呢,我哥跟我描述的凤姐的武功,非常了得,就是翻墙像玩一样,她从我们住的客栈跳出来,都没有声音的。” “武妹,你哥给我来过一封信,说风姐一路都在留记号,指示方向,她是怎么解释的。” “小姐,我们到上京那天,风妹就跟来了,她说,是一路沿着风姐留的路标找来的。听她俩的意思,姐妹俩互相惦记,担心出事,特意让风妹在后面跟来,一旦出事也有个接应。” 王瑾仪听了,觉得解释牵强,不过倒是巧妙,一下就化解了之前的所有怀疑,却真实地暴露了两人非凡的武功,和不俗的背景。 假如是有人故意派来的,那是为什么?有什么目的呢? 第183章 东宫侍卫 “武妹,你哥哥收到我的信了吗?” “小姐,收到了,他俩直接回家了,我们还要做什么?” “暂时不要动,我就是想找到他们发现的矿山,究竟在哪里。” “对了小姐,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王瑾仪原本就对风家姐妹充满了怀疑。一听五武妹说,有事要说,马上紧张起来, “什么事?” “小姐,风家姐妹两个说,想要卖身进府。” “啊?什么时候说的?” “是回来的路上,她俩说,回来没有落脚的地方,两人想签了身契进府来,找个落脚地。” 现在王瑾仪的大脑飞速运转着,凡事先做最坏的预判,然后做最全面的防范,才有可能避免一切祸端。 自己眼前最大的威胁,就是曹家人潜伏在自己身边,这种可能基本可以排除。 如果是那样,只要半路杀掉武妹,这条线基本断了,自己也就知难而退,至少对自己起到了震慑作用,如果…… 王瑾仪把自己放在曹家的角度,反反复复进行各种假设,都觉得往自己身边放武功如此高强的两个人,没有意义。 可风家两姐妹又确实值得怀疑! 既然是这样,那就不能让这两个人进府,避免不利的事发生。 想明白之后,决定安排两人在府外单独居住。 先要派人专门调查两个人的身世,还要给两人办官契。 要不是武妹需要真正的帮手,就没必要冒险,那就尝试着冒险用人吧!不知是敌是友,唯有谨慎。 “武妹,你先去吃饭之后去青玉那,把账消了,带你两个兄长把赏钱领了。 以后盯住曹家,我想知道他们的矿山究竟在哪里?” 武妹开心的给小姐施礼: “小姐你太客气了,他俩保护我,是你好心给这一路的费用,另外还给赏钱,小姐,像你这样的主子真难找,他俩肯定羡慕我遇到了一个好主子!” “你两个哥如果不跟着你去上京,留在府城,现在应该做什么?” “镖局忙的时候跟着我爹去走镖,现在没活就做杂役。” “他们身上有身契吗?” “没有,小姐你想让我哥进府?” “武妹,你后日让他俩到西门来一趟,如果想进府,就来,本小姐要看一眼本人。” “小姐,他们可是外男!” “我只在这边远远的看一眼,并不见面。” “小姐,有时候我觉得你很奇怪,事后发现你想的很远,不过我告诉你,我大哥在议亲,恐怕不能进府,我二哥15了,这两年不议亲,能进府。” “武妹,你两个兄长都识字吗?” “小姐,我爹上过私塾,他俩小时候跟我爹学过。” “好你去吧,别忘了我的话,有事及时来报,记住要保证安全。” 武妹拉了拉衣服,恭恭敬敬地给小姐施礼后,笑着出门去了。 青玉和武妹擦肩而过,进了屋子。 王瑾仪低头在小纸条上,写好了赏赐,随手交给青玉,青玉出门带着候在门口的武妹去小帐房。 门口的奶娘见人都走了,进屋来,在小姐身边站定。 “奶母有事吗?” “小姐,我们屋子里的事,我不会往外说的。” “哦?” 王瑾仪懂了,奶娘觉得自己被排斥了,心里不舒服, “奶母,你有你的事,一样也是不能让人知道的。” 奶娘弯着腰,小声的问: “小姐,是什么?” 王瑾仪心想这种竞争态势也挺好,于是指了指自己的书桌在抽屉,奶娘按小姐的指点拉开抽屉。 抽屉里面工整地码放着一摞设计图,铅笔画的好的挎包栩栩如生。甚至面料的质感都能感觉到。 奶娘眼睛都亮了,手上的图看到喜笑颜开。 “奶母还是做样品,给族里带回去,你看我堂祖父走之前,能不能赶出两个,带回族里去。” 门外响起了朱玉的禀报声,进门后王瑾仪觉得这次朱玉受罚后,变化很大。 “小姐,文白说诗文部分都要已经整理好了,他想给每首诗配一幅插图。” 王瑾仪想了想,即使文白的绘画水平再高,恐怕也难以超越被誉为书画双绝的族长。 诗集送给族里了,以什么发式发行,都是族里说了算,自己没必要再费心了。 倒是自己眼前太缺人了,马上就需要让文白做件非常紧急的事,于是快步走到桌边。 朱玉上前要扶小姐上椅子,王瑾仪拒绝了,吃力地爬上大椅子,抽开中间的大抽屉。把纸和铅笔都拿出来,快速写了张纸条交给朱玉, “让文白去泰升米铺,找陈冀来做这件事,另外让他带话,下次送账本的时候让赵春明亲自来。” 朱玉听清了小姐的吩咐,离开了。 王瑾仪坐在座位上,把风家姐妹两人,从出现至今,怀疑的每一点,都详细地写在纸上,用前世学过的逻辑学推理方法都试了一遍,费了一个时辰,什么也没得出来。 这回也不怀疑了,就是谨慎用人就对了。 其实,之所以没有得出结果,主要,自己假设的条件还不够,王瑾仪忘了一个重要的人--欧阳文 王瑾仪万万没想到,自己千防万防的武居然和自己猜想的毫无关系,而是东宫的两个侍卫,这将是王瑾仪与欧阳文澈第一次牵扯。 王瑾仪苦苦的推理无果而终,只能老老实实按时练字。 宗长这次送来的书法横幅和立轴,都都分别挂在西屋的厅堂和卧室,只有这幅族长亲手书写的《三字经》挂在了书桌案头。 王瑾仪托着腮,歪着头,定定地看着族长写的字,同样的方块字,怎么就有人写的充满灵气,仿佛每个字都充满了生命呢? 自己写不好的原因是什么?没有美学眼光,不可能呀!专门学了两年素描。有美学基础呀! 对文字不熟悉?要说三岁的王瑾仪不熟悉可以,可自己光上学就就16年,汉字还是认识的。 王瑾仪最后得出结论,就是书法能力是需要天赋的,所幸,没天赋有得天独厚的资源,看,这一屋子的大家亲笔手书,就是临摹,也能进步一丢丢吧! 第184章 梦魇 王瑾仪想明白了,就是临摹也会有进步,不就像小时候那样照着写吗,这就简单了,自己完全被书法大家包围了,就算传染也能传染出来点成果吧。 “奶母,来研磨。” 看着小姐又开始练字,奶娘经受着心理打击,奶娘心里不断哀叹,小姐这样折磨自己,还浪费笔墨,真是不理解…… 小姐真是不如就用铅笔写字算了,既省笔墨也不用受这份罪。 “唉!”的一声从奶娘嘴里不自觉的就蹦了出来。 王瑾仪的好胜心一下被点燃了,集中精力认真观察着每个字,字的结构,用笔规律,反复观察后才动笔开始一笔笔慢慢写。 反复写过几遍之后,王瑾仪发现,其实写字规律还是很好掌握的,只要你能连续写30多遍以后,你就会发现规律,然后用规律反复写直到形成记忆,就成了。 看着自己终于顿悟了,找到书法的正轨,内心有几分小雀跃。 朱玉进门,看见小姐正在努力写字,走到桌边小声唤了一声: “小姐。” “回来了?文白出门了?” “嗯,我把他送出门,跟门房说了,关门之前来报一声,是不是回来了。” 王瑾仪缓缓抬头看了一眼,朱玉自从受罚之后进步很大,心变细了,做事谨慎了,于是说道: “做得很好,应该这样细心,你去收拾一下王晋来和王进东的东西,看看缺什么,记下了到库房补足。” “小姐,是指衣服还是库里领的日常用品?” “王进东短时间内回不来,得把他的东西带苦水山去,每个季节的衣服至少要备两套,剩下的你看看是否齐全,把包袱收拾好交给王晋来。 王晋来自己会整理好,问一下还需要补充什么,如果有特别需要可以跟我说。” 朱玉领命告退。 母亲自从听了武妹的回报,还没有完全想明白该如何应对,所以到现在还没有来传唤自己,王瑾仪想母亲想恐怕会惩罚自己吧! 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在唤自己,王瑾仪顺着大椅子滑下来,推门一看,海棠门甬道上,王文栋跑的脸上都是汗珠,一手捂着挎包,另一手挥舞着向自己跑来。 王瑾仪一见到哥哥,马上笑脸如花,跑出西屋。 “瑾儿,不要跑,不要跑,我这就过来。” 两个孩子在后堂拉着手欢快的相汇了,王文栋拉着妹妹到石桌边,从书包里拿出一个本子,轻轻打开,中间夹着一只半干的花朵,花朵虽然失去了水份,倒是仍然色彩斑斓。 “哇,好漂亮!” 王瑾仪晃着哥哥的手臂, “哥,你是最好的哥哥。” “瑾儿是最乖巧,最聪慧,最可爱的妹妹。” “哇,好好听,你可以说的再多一些吗?” 王文栋煞有介事地,抬起头认真地想了想, “瑾儿,也是脸皮最厚最自以为是,最喜欢别人夸奖的妹妹。” 王文栋边说边弯的了腰,笑看着眼前的小妹妹,王瑾仪也跟着哈哈哈的傻笑,就好像王文栋说的根本不是自己,或者自己根本没有听懂一样。 还追问他: “还有吗?还有吗?” 王文栋突然觉得妹妹太小,根本什么都听不懂,自己这样暗藏的讽刺,有些过分,于是虚虚地问: “刚才哥说你的,你怎么不生气呀?” 王瑾仪心想:为什么要生气呢?我一直都在哄着你玩啊,只是你没有看出来,我生的哪门子气呢? 可表面上还是要表现出一脸的怒气,嘟着嘴,侧着头,不断瞪着哥哥,显示着自己一脸的不忿。 “干嘛说瑾儿不好,瑾儿多么的乖呀?!” 母亲路过,听着这句瑾儿多么的乖呀,心里不置可否,大概这样认为吧? 母亲拍了拍两个孩子, “去玩会儿吧,吃饭的时候青儿会来唤你们。” 母亲越过两人向前院走去,王瑾仪突然明白了,母亲还在收拾父亲的衣物,说明父亲真的快动身了,恐怕秋闱过后就会走,自己应该跟祖父谈谈了。 即使这个时代女孩子不被重视,女孩的话大概也没什么分量,那也要尽自己的所能帮一下父母!不能眼看着他们就这样分开。 王瑾仪表面上还和哥哥跑到秋千上玩,心里却在筹谋着,应该怎么跟祖父说才好。 到了晚上,王瑾仪躺床上还在想,是讲个王母娘娘不让七仙女和牛郎相会故事,刘兰芝与焦仲卿被母亲拆散的故事,还是上天不容三圣母与凡人相爱的故事? 王瑾仪搜肠刮肚地想着,比较着哪个故事更容易说动祖母,忽然想起了一首诗: 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陆游和唐婉的爱情,也可以得说一说…… 第二天早起,王瑾仪穿戴整齐,向着自己的学堂--母亲房间进发。 坐下之后还不等母亲提问,就开始了背《诗经国风》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母亲现在已经习惯了,女儿进门就开始背,然后乖巧的等着听新课程的规律。 有时候女儿会进门就开始背,拎着小裙子,再爬到大椅上坐好,乖巧地等母亲给女儿讲新的内容。 王瑾仪突然: “咦?”了一声,然后欢呼着跑向门口,高喊着: “祖母,瑾儿想你了。” 母亲抬头,看到婆婆伸手抱住王瑾仪,用力抱了抱,就牵着女儿进门来。 见礼后,请祖母上坐,母亲在下手敬陪。 王瑾仪知道,昨天傍晚想的那些故事,今天可以派上用场了。 于是紧紧挨着在祖母身边坐着不动,用肢体表示着对祖孙深情,而且靠在祖母身上,拉着祖母的手,抬头笑眯眯地看着祖母说话,还时不时地像捧哏的一样,附和着说一句: “是吧?” “对呀!” 直到祖母问道: “瑾儿,有什么事要跟祖母说吗?” 王瑾仪心想什么叫做心有灵犀,这就是了,就是有人一下就能猜到你的内心。 “祖母你好聪明啊,你怎么知道的?” “瑾儿说吧,有什么事要让祖母办?” 第185章 永远的诗句 王瑾仪明白,不能直说自己的猜测,只能用故事来暗喻,于是悠悠地开口: “祖母我又开始做梦了,还是那些乱七八糟的梦,睡的不舒服。” 母亲紧张地轻声声唤了一声:“瑾儿。” 见婆婆看了自己一眼,母亲赶紧住了嘴,只听王瑾仪说道: “祖母我梦到……” 这是一个极其简单的刘兰芝和焦仲卿被拆散的故事,有点像白蛇和许仙,但,不同的是,书生和他娘子拆散后,两人在两地相思成疾,最后…… 当然不能讲到最后,王瑾仪讲: “我就醒了。” 祖母专注于故事,说道: “瑾儿,这个故事可以丰富一下,写成一个话本子,故事有些意思。” “祖母,你要是有时间,把这个故事讲给祖父听,问一下,这个故事是不是也能写成画本子?这两个小夫妻分开的结局好不好?” 祖母和母亲的思绪还陷在故事里,点头说: “好,祖母会帮你的,帮你问,你还有别的故事吗?” 于是王瑾仪讲了陆游与唐婉的故事,虽然改了姓名,男的也姓王,女的也叫慧娘,这回坚决想要点醒祖父母。 还在故事最后,把唐婉的《钗头凤》揉进故事。 当然只有一阙: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瑾儿,这首诗也是梦里梦到的?” “啊?” 王瑾仪无法解释,只好不接问话。祖母的这个关注点似乎不太对呀。 “祖母,这个故事也要讲给祖父。” “这首诗祖母记不住啊,你写下来吧!” “好的娘亲,帮瑾儿写下,来交给祖母吧!” 对!这样更有意义,这样才能说明问题啊。 等到祖母牵着孙女,走向正堂,随手看了看手上的诗句,尤其看到错,错,错,这连着的三个错,似乎有些意有所指。 见祖母微微有些迟疑。 等到三人进了正堂礼,序齿而坐后,堂祖父一见到王瑾仪微笑问道: “你的诗集呢?” 虽说是代替宗族来浔阳城补契书,但也是来走亲戚,毕竟两家是没出五福的亲族。 另一个原因就是,宗长和族长都曾在族老面前,不只一次的提到过这个仅仅只有三岁的女孩。 宗长还算谦虚,毕竟是同一个祖宗不好太直白的夸奖。而族长却毫不吝惜地,夸了这个只有三岁的女孩 族里很多人都不太相信,都想亲眼见见这么个小豆丁,王瑾仪并不知道,自己声名远扬到了琅琊老家。 王瑾仪遣朱玉去请文白,很快文白穿了件旧袍子进门了,恭敬施礼后站在门口。 从文白进门,祖父就在认真的地端详文白,还微微地点了点头。很明显,文白与祖父相识。 也就是,并不是父亲无意间买回了文白,而是祖父安排父亲把白买回来,以帮助父亲整理文书的名义留在二房。 看清这一点,王瑾仪觉得帮助文家两女孩逃到苦水山,并没做错,恐怕祖父知道,也会帮助自己,这跟祖父和父亲的做法恐怕是异曲同工 文白将一摞稿纸交给朱玉。然后跟朱玉小声地说着什么,祖父问: “还有什么事吗?” 王瑾仪生怕文白说出昨日出门,去给风家姐妹租房子的事,于是赶忙打岔, “祖父,堂祖父,文白给这些诗还配了画,问我觉得现在就可以了。” “嗯。” “如果瑾儿没事了,让他先退下吧。” 文白临出门回头看了一眼小姐,王瑾仪以手示意,可以下了。 祖父把文稿一分为二,把一半交给唐堂祖父,屋子里都是翻动文稿的声音,祖母也开始看手上的《钗头凤》,然后反复地看着儿媳妇和小孙女。然后再低头看一眼诗,之后再重复这一切。 母亲让祖母看的有些不自在,转身示意,青儿给大家重新续了茶,祖母回想起孙女讲的两个故事。 两个故事似乎有相同的共性,就是夫妻都要分离,然后再看看手里的诗,尤其是诗最后这三个错,让祖母一下就醒悟了。 这么小小的孩子,居然在暗示她要拆开父母两人是错的。一个错都不行,要连用三个错,表达孙女的看法。 这个小不点的孩子,居然假借梦境,编故事教育祖父母,祖母把手中的纸冲王瑾仪一点了点,还故意的挑了挑眉,王瑾仪假装无辜地歪着头,“哦?” 王瑾仪明白祖母懂了自己的意思,祖母也算表明了态度,并没有生气,这样祖父很快也会知道自己的故事。 祖父看完了20多首诗,有些兴奋的地说: “瑾儿可以把这些诗,送到崇文坊去。” 堂祖父手里举着稿纸冲祖父晃了晃, “看我这里的写得更好!” 两个老人相互交换了手里的诗稿,屋里又陷入沉静。不过很快两个人开始读出声音,祖父读道: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堂祖父拍掌读着: “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好诗!” 两个老人完全沉浸在诗词当中,王瑾仪抓紧时间赶紧声明: “祖父,这些诗都是我在书上看到的,并不是瑾儿作的。” 看着情绪兴奋难以抑制的两人,根本没有听清自己说什么,于是赶紧又补充了一句: “可以因为我从不同书上看来的,记的太杂,,也许有差异……” 祖父仍然很高兴,兴奋的说道: “很好,这么优秀的作品,应该整理成册,瑾儿给这本诗集起名字了吗?” “起了个名字,叫《夕拾放歌》” “这个名字也有些诗情。” 原来这本诗集,只是为了弥补《恩仇记》不在族里印,表达一些歉意。现在看来歉意足可以了。 这本诗集恐怕能在崇文坊出版,一下想到陈智远,他曾经最喜欢的诗是什么来着? 王瑾仪想:自己居然忘了这首诗,没有写进这本诗集。 于是赶紧走到桌边,找到笔匆匆写下来:绿蚁新陪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写完之后,在作者一栏,果断地写上了陈致智远三个字。 第186章 父亲回家 王瑾仪也知道这是明显的篡改,哎呀,请“诗魔”宽恕吧!我只是想用您的诗,找到我的爱人! 一阵心里祷告之后,王瑾仪拿着小纸片交给祖父, “祖父,这里还有一首诗,把这首诗要放在前面,这是我最喜欢的诗。” 祖父接过后,兴致盎然地读了一遍又一遍,王瑾仪把两个老人,拽回到现实。 给两位老人献上了挎包图纸,朱玉和青玉拿来了几个挎包样品,两人端着样品走进屋来,祖母和母亲都倾身向前,认真观看着,却又不敢太过明显,相较之下,堂祖父和祖父却兴趣了了。 王瑾仪猜:祖父一定觉得,这些后宅的玩意登不得大雅之堂,那就等这些东西,为建大雅之堂的学堂,赚了银子再说吧。 众人最后定下,带三个方便携带的挎包回族里,去商定今后要如何合作。 王瑾仪心里盘算,族里如果不喜欢挎包,就另外找人合作,用曲线救国的方式做下一个生意,也不是不可以。 想想自己手里一个可用之人也没有,如果再开发这个项目,就得找管理人才,自己又不能分太多精力,还是找人要紧! 王瑾仪想了想,自己的产业交给族里,自己还怪不舍得,毕竟俺实在太穷了,光欠公中的钱就有一千多两呀!这巨大的亏空,啥时候才能还上钱呢?真是让人头疼。 再说,娘亲买的那个“元丰茂”,当时是被赵高大公子伤人致死案件,骗进案件成为了证人,曾听祖父说过一嘴,茹娘家人告到县里,官司输了,听说县衙判案为过失伤人,只是判罚了一点钱,案子就结了。 母亲当时听了,觉得自己买了“元丰茂”间接帮了赵高长子赵松,觉得对不起茹娘一家。 父亲曾说,会想尽办法帮助茹娘家人,派人专门调查赵松案,怎奈赵家把案子做的滴水不漏,牵扯了好几个官员,仅仅事后用铺子找证人,就不止自己这一家。 据说府学学政家,也被牵连进来,不知道是不是和自己家一样,在不知情中被牵扯进了案件…… 也许这就是审案的官吏,草草结案的原因吧。 想到此,王锦衣脑中突然蹦出了四个大字“官官相护”。这是吏治不清最简单的表现了…… 常香儿和曹家明显是赵高的狗腿子,可算是一丘之貉。 王瑾仪突然好像开启了一道门,曹安一直给赵高做事,此次进京会不会是为赵家办事?带回右相派来的人,是否说明他们是一伙的? 既然风家姐妹轻功了得,那就用她二人顺藤摸瓜,如果在浔阳府,赵高是曹安的保护伞,也就可以直接去排查赵家,这样即直接又有方向,王瑾仪记下了这一点。 堂祖父问清了诗集是否可以出版,然后草拟了契约,就与祖父谈论着诗句出门走了,祖母出门时,还左一眼右一眼看着儿媳妇。 王瑾仪猜祖母一定认为,这是母亲授意自己讲故事,甚至她会觉得《钗头凤》,都是母亲写好让自己这么作的。 祖母如何向祖父汇报的,王瑾仪不知道,不过当天傍晚,母亲正在后院教孩子女工,父亲回来了! 母亲无意中抬头,看到出现在海棠二门甬道上,高挑清瘦的父亲,先是一愣,然后默默地低下了头。 王瑾仪看到母亲紧紧的咬住下唇,回头看,父亲却是难掩的激动,大步越过施礼的下人,根本没有看自己,直奔母亲而来。 母亲从身上抽下帕子,父亲已经伸手搂住了母亲的肩膀,母亲流着泪,抬头的一瞬间,已经泪流满面。 父亲接过母亲的帕子,帮母亲拭去泪水,王瑾仪看着父母的互动,觉得自己又成了一个多余的显眼包,现在有点碍眼怎么办?! 王瑾仪有自知之明地,轻轻走向旁边的青儿,牵了牵她的手,小声说了句:让院子里的人都散了吧! 青儿原本低头回避,在小姐提醒之下,赶紧抬头向各处下人拍了拍手,又挥了挥手。王瑾仪刚要跟着奶娘和朱玉离开,父亲叫住了自己: “瑾儿别走,我们回屋里说话。” 王瑾仪看着压抑情绪的母亲,情绪兴奋的父亲,乖乖地跟在二人身后进屋。 青儿已经先行忙着回屋去收拾,朱玉赶紧有眼色的地跟上去帮忙。落座后,茶水和茶点已经摆好了。自己和母亲面前都放着一杯清水,父亲手边有一杯清茶。 父亲直到落座,才松开了母亲的手,轻喝了一杯茶,悠悠地开口道: “慧娘想跟我去护祖林吗?” 母亲一听父亲的话,惊异地抬头看着父亲,一时没有回话。 “慧娘,父母的意思,是让我们自己决定,我们是不是要一起去看祖林,这回不再强制安排我们分开了。你只要想好就可以了。” 父亲伸手好像想要抚摸一下母亲的脸,可看到坐在母亲身边,一脸喜气的女儿,最后把手移到孩子的脸上,轻轻抚摸了一下女儿的发顶。 “好孩子,这是瑾儿写的诗是吗?” 父亲拿着的正是半阙《钗头凤》。 “你祖母说,你费尽心思地编故事,想要帮父母的忙……” 父亲不再往下说了,眼睛微微的红了,王瑾仪觉得自己应该退场了,不能再作父母增进感情的绊脚石,于是赶紧跳到地上,两只小手提着裙子,快速说着: “爹爹,娘亲,我还有事需要去一下,我们晚上一起吃饭吧!” 说完也不等父母给个示下,提着裙子跑出门去。 刚一出门,见朱玉和奶娘站在西屋门口,朱玉与小姐目光相触,马上反应过来,走到小姐身。 “小姐,你是想问文白回来了吗?” “怎么样?” “已经租下来了,是文白和陈冀来来一起去办的,是城西的一个小院子,据他说,过了官契,小姐你要见见他吗?” “朱玉你去通知文白,到海棠门那说话。”朱玉屈膝一礼后快步走了。 等到奶娘陪着王瑾仪到了海棠二门,见朱玉引着文白已经过来了。 朱玉把手里的几页纸交给小姐,有房契,有租赁契书,还有陈冀来写的文书,文白签过字了,还配了花销流水账,每一项后面都写了详细的备注。 第187章 天生颖悟 王瑾仪看了看租金这一项,有些不明白,迟疑了一下问: ”那里的条件怎么样?” “小姐,听文白讲,离东胜镖局比较近,大多住的是镖局的人,那周围很安全,少有地皮痞不往这里来,所以房租会比普通房租贵十文钱。” 哦?五十文钱的房租是贵的吗?自己这一世,一点都不接地气,什么也不知道,都是源于女人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规矩。 想想前世,能与陈智远像背包客一样,走遍了中国的大部分地质地带,这一世难有机会了。 也许这就是,有些人特别喜欢旅游的原因吧,无论来世,将要束缚在哪里,这一世也要走遍世界! 王瑾仪回到现实,问: “房子怎么样?” “小姐,房子大概还可以,文白说像有人住,不像专门出租的旧房,房子里有床有桌椅也很干净,听说主家就住在隔壁,是两间正房带一个偏下房。” “是这样吗?”王瑾仪不再问了,只是轻轻的颔首,这样就基本符合了,自己给风姐妹俩的定位。 以后两人就不用再来永兴巷了,只听五武妹的指挥就行,越少来家里人越安全,即使这个两人没有嫌疑,这样对双方也都好。 得记住,提醒着武妹,家里的事尽量不要向二人透露。 “朱玉,通知文白明天巳时,还在正堂见。” 王瑾仪自认为自己把风家姐妹俩放在府外,就能保证自己和家人的秘密,孰不知自己所有的动向,魏无忌全都掌握。 甚至魏无极手里也有一份,王瑾仪刚刚交给王氏宗族的《夕拾放歌》的诗集。 读过之后,魏无极沉默了好久,据他所知,这本诗集里,每一首诗自己都没看过,也从不知,是哪个诗人能写出如此豪迈壮阔的诗文。 今天侍卫把偷偷抄录的诗集拿给自己, 起初自己觉得,这是三岁孩子收录的一本儿歌,或者是耳熟能详的古诗抄录,万没想到只是粗看了几眼,自己就被《夕拾放歌》里的诗打动了。 魏无忌一口气通读了30多首诗。居然觉得有一种豪情奔放,又意犹未尽的感觉。于是问道: “只有这30多首吗?” 云五替刚刚才,交来诗集的护卫回答道: “据说还有一部分,被王阁主压在枕头下,没在书房,所以侍卫们没有抄到。” 也就是说还有一部分,是比现在自己手里拿到的诗集还要精彩,以至于让王阁主爱不释手。 魏无极手里拿着小册子,读了许久。然后走去找欧阳文澈。 每天傍晚饭后,欧阳文策澈洗漱过,都会坐在院子里看自己感兴趣的书,见魏无极走来,起身恭敬地唤了一声: “魏先生。” 魏无极一时直很感念少主高看自己,但,主仆关系自己是不会忘记的,于是躬身对欧阳文澈施了一礼。 “少主。” 然后拿起诗集,说道: “闲来无事,刚刚看了几首诗读给少主听,欧阳文澈依然坐回到大圈椅上,魏无忌则随意的坐在廊下的美人靠上,开始读诗魔的第一首诗。 “绿蚁新陪酒,红泥小火炉……” 东厢房廊下,盛唐诗人们洋洋洒洒的杰出诗句,充斥两人的内心。 “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一首首浪漫而狂傲的诗句,让一直喜欢踏实文风的欧阳文澈,仿佛开了天眼。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欧阳文澈听着这句,同销万古愁,很有同感。 穿越了时空而来的诗句,仿佛说的就是欧阳文澈的心声,引起了欧阳文澈强烈的共鸣。 思绪还在通宵万古愁之中,就听魏无忌已经读道: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簸却沧溟水,世人见我恒殊调,闻余不言皆冷笑。” 魏无羡读到此默默的停下了,欧阳文澈并未催促,两人陷入了沉寂。仿佛这首诗写的就是两人的处境,两人的盼望…… 接下来两人就进入了反复讨论,甚至还议论起当时诗人的处境,诗人当时的心境。 慢慢的夜深了,云五提醒道: “主子,已经二更了。” 魏无极觉得诗词欣赏该结束了,起身告辞走了。 欧阳文澈问道: “魏先生,这些诗都是您从哪里得到的?” 魏无极带着一丝丝自嘲, “这是你们说的那个文妖,自己整理的,诗集是准备给王氏宗族刊印成册,还起了个不错的名字叫《夕拾放歌》” “谁?” 云五提醒道: “主子,就是这个院子里那个小姐。” “什么?” 欧阳文澈本以为是魏无极整理的诗词,用来提高自己的欣赏水平,万没想到,竟然是那个,让自己绝了自负之心的小孩。 他站起来身从魏无羡手里接过手抄诗集,翻看着问: “这些都是她自己整理的?!” “侍卫说是她整理的。据说有四十多首呢,不过有些在王阁主的卧室里,侍卫们还没有抄回来。” 欧阳文清澈是无意识的地喃喃自语: “她究竟看了多少书啊,他她知道的东西,可能我一辈子都读不过她。” 魏无极很想拍拍少主的肩膀,告诉他自己也有同感。 从读了《管子.地术》开始,魏无极就发现,王家藏书之丰富,孩子教育之严谨。甚至都不放弃女孩子。 只要个人条件允许,尽可能让孩子博览群书,可见王氏宗族对男孩子,又是如何的下大力气培养? 魏无极是似有开解之意,轻声的劝着: “术业有专攻,女孩子可能更重视琴棋书画这些吧。我们身为男儿,也许更侧重于政务和民生。” 说完这些,留下小册子告辞走了。 欧阳文澈坐在东厢房廊下,翻看着诗文,一想起那个女孩拿着小木棍,在地下一戳一戳,就像挖土一样,一边玩一边背诵着《论语》。 欧阳文澈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甚至对自己都不自信了!原来自己对二房小姐姐的那句评语,又蹦了出来--“天生颖悟”。 第188章 术业有专攻 给主子举着灯笼的云五,心里确定了那个第一眼就识破了自己伪装,还假借不知,把自己骗得团团转的小女孩,一定是个妖怪,仅仅叫她“文妖”都不解自己的怨气。 主子从小到大,学习勤奋刻苦,居然还没读过那么个小豆丁?! 《管子》那本书,魏无极是两榜进士出身,还未曾掌握里面的知识精髓,还是那个女孩,居然看了曹家的石头,就一下发现了疑点。 云五高举着灯笼,在夜色中想着过往种种,心中存疑,难道那个小孩真的那么了不得,坐在灯笼下的欧阳文澈,此时心里对云五的问题,给出的答案是肯定的。 永兴巷的王瑾仪这时想,母亲下午跟自己说要给自己腾一间书房,已经洗漱完,躺在床上,望着空空荡荡的房顶木质房架,内心里涌动着美丽的粉红色气泡。 不仅仅是因为母亲给了自己一间书房,还说自己可以设计这间书房。 莫名的有种跃跃欲试的兴奋,王瑾仪一轱辘爬起来,往书桌边一坐,拿起铅笔找了张大纸,开始认真的画了起来。 记得母亲说,只要不太过分,你做成什么样都可以。 这就很难理解,不太过分是个什么程度呢?所幸自己有个特长就是素描,可以先画出来交给母亲,得到领导批准之后,自己再决定如何改变设计,或者是…… 有个独立设计的机会书房的机会,王瑾仪不想放过自己,可以独立设计自己,将来要…… 要在这间房间里运筹帷幄,准确的开展自己的找人大业。 先画个平面图,这不难,就是简单勾勒出一个方格,接下来设计放什么东西,自己按自己的习惯,很快就勾勒完成了。 平面图不能准确表达自己的意思,投入全部心力画效果图,先画了个造型独特海螺型的书柜,画完之后,才发现居然没有量尺,这不是纸上谈兵吗,简直是瞎唱响了一通! 朱玉靠在自己的书桌边打瞌睡,奶娘在床头也在冲盹。王瑾仪看了看刻漏,相当于晚上的11点多,自己不想吵醒别人,悄悄下了椅子,刚一推门,奶娘跟牵线木偶一样,直接就被牵动,跟了过来。 院子里西沉的太阳带走了全部光辉,留下了满目漆黑,月亮洒下清冷的光。 王瑾仪发现东屋哥哥的书房,还亮着灯,偷偷的看了两眼,就向着自己的书房走,房间里已经清扫过了,四面墙上空空荡荡,地面已经清扫整洁。 王瑾仪用步丈量,简单的从两面墙中走过,大致估算长度。 最后好奇的发现,居然民宅从古至今建设规格基本未变。 人们总是坐北朝南,东窗西门。千百年来规格基本并没有太大变化。现在自己所处的房屋,基本和前世自己住的卧房没有太大区别。 王瑾仪想把自己设计的书柜画在地上,跑到院子里捡了个小树枝,在地下简单的画了起来,可惜地面铺着青石板,无法将实际的海螺型书柜完整的画出来。 只能回房间,拿铅笔在自己的小记事本上,勾勒出了一个图形,是个海螺型书房设计…… 母亲在自己的屋里,看着女儿在窗前都这么晚了,还在跑来跑去,推开门,正见女儿跑回自己的西屋,于是出门隔着窗子, 见女儿急急忙忙爬到大椅子上,拿着铅笔在大纸上认真画着,窗纸透视效果不好,不能看清女儿究竟在画些什么,母亲还是欣慰地笑了。 往海棠门走去,甬道上,看着前院东厢房亮着灯,母亲立在初秋夜风里,默默的望着东厢房里,那盏昏黄的油灯下单薄的身影。 足有两刻钟后才转身回来,正赶上三更鼓响,王文栋书房的风熄了,只剩下西屋里,女儿好像还在灯下,毫无睡意,不知忙什么。 母亲轻轻推开女儿的房门,见奶娘坐在床边上犯困,小油灯下女儿没有丝毫困意,手里的铅笔飞快的转动着。刚画好了一张图,把它推在桌子边上,头也不抬的接着继续画着…… 母亲充满了好奇,走到过去站在女儿身后,想看看孩子为什么异常兴奋的不睡觉? “嗯?这是个什么?” 展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奇异的形状的东西,母亲不明其义,王瑾仪全心投入,听见有人说话吓了一大跳。 两只小手捂住了胸口,回头一看见是母亲,王瑾仪快速的平复了自己狂跳的内心。在自己有限的接触范围里,寻找着跟自己设计灵感相似的东西。 不知怎么解释给母亲听,王瑾仪快速的搜寻着跟海螺相似的图形,这设计灵感的出处还真难以解释。 母亲却找到了出处, “瑾儿,为什么把树叶的边缘划到墙边上啊?” 母亲看到的是平面图,按划线推测就是半边的树叶的外缘,王瑾仪赶紧看了一眼图纸,还别说,跟树叶的边缘有几分相似。 王瑾仪一下就心安了,光想设计了,竟然忘了,自己这一世还没接触过海。更何况海螺和螺旋线了! 这一世里自己认识的世界,仅限于这小小的院子,方块形的天,想让古代被限制住的女性有创造力,那简直痴人说梦。 她们的一切行为,都被规矩死死的约束住了,所幸自己有着前世灵魂,母亲一句树叶,一下就提醒了自己。 对呀,家里有好些树,树的边缘都是这种放射性弧形,这不就是自己设计灵感的来源吗? 母亲又看了一张图,这是书架的效果图,这回母亲奇怪了。看了看王瑾仪问, “这是什?” “这是书架子。” “怎么是这个样子的呢?能放书吗?” “当然,娘亲,我想试一试,娘亲不是说我可以自己做主吗?” “瑾儿是怎么想到,用树叶型的书架呢?” 王瑾仪这次实在找不到蒙混过关的解释,想用了一个经典的理论,顾左右而言他型。 就是,在两个无法取决的答案中,选择第三者! “娘亲,我的书房是公众出钱,还是走我自己的私账啊?” 第189章 人皆难十全 母亲本来是想等待女儿的回答,可万万没想到,孩子给自己提了一个现实的问题。 女儿的脑回路是如此清奇,不按常理出牌,于是回头看着女儿笑着,回答: “你这个小财迷,是怕娘亲不给你出钱才做成这样,还是觉得是娘亲出钱才做得这么奇怪呀?!” 母亲伸手抚摸着女儿的额头, “放心吧,娘亲给你做你喜欢的书柜,不过……” 王瑾仪突然想到:父母正在商量,母亲跟父亲一起去看祖林,如果母亲不去,留在浔阳城,那么母亲就只能带着哥哥和自己,搬回王家老宅。 老宅里有现成的书房,没有必要做新的书柜,这个设计恐怕没什么意义了! 母亲正在想着。朱玉醒了站起来,就要给夫人施礼,被母亲用手势制止住了。 母亲坐在女儿对面,认真的问道: “瑾儿,娘亲想问问你,你又是讲故事又是写诗的,说动了你祖父母不让我们分开,可你知道吗? 你父亲这次秋围过后,就要去看祖林,那里是连片的山林,根本没有人烟,如果母亲陪着你父亲去了,没法带你和哥哥。” “娘亲为什么是父亲去呢?” “我们浔阳王氏刚刚分支,只要单立宗祠,设立墓园的都要派人去守几年的祖林。” 王瑾仪听完就明白了,像这种事不可能是长子嫡孙干,只能是后边的儿子们选合适的人。 祖父只有三个儿子,既然大伯不行,那只能是在父亲和三叔中选人,而家中的三叔,又是才名在外的不世之材。 家里也只能选父亲去看祖林了!看起来,父亲是唯一的人选。 可王瑾仪却总是替父亲感到委屈,不知为什么,这种感觉从第一次母亲扶着桌子回头,吃惊地看着自己开始,自己就是替父亲委屈。 也总是觉得去深山看祖林这件事,有些不太对头,但又说不清究竟有什么不对。 母亲提问打断了自己的灵感,再加上想到父亲秋闱后远走山林,之后又要回老宅。 自己设计不设计书柜,没有什么意义,再说自己设计的这个螺旋形书柜,很难搬运。 这个想法一出,王瑾仪莫名的有几分不舍。 在永兴巷九号,已经住了5个多月了,这里条件再差,但有一个好处,自己有相当大的自由度,可以和文白、王晋来交流,分派不同的下人出门,做自己无法亲力亲为的事。 自己的寻人大业也基本走上了正轨,只是需要继续铺开而已。自己写的话本子与宗族合作也基本成型,坐等分红就行了,回了老宅,自己更难出门了! 自己原来想让“夜空中的星”这个名字,走向大启王朝的每一个州、城、府、现,得尽快已经起步了。 母亲看着女儿默默低头,想着心事,于是把女儿放到床上,催着女儿赶紧休息。 母亲临出门俯身在女儿耳边说: “瑾儿想想应该怎么办。” 王瑾仪刚刚开始并不懂。母亲问的怎么办是什么意思,眨巴着鸦羽般的睫毛,看着母亲关门而去,自己也准备休息了,可一翻身才明白过来,母亲是在矛盾,是选丈夫,还是选孩子。 母亲正在两难之中,她担心丈夫太苦,无人陪伴,又担心不能陪伴儿女成长。这对于一个年轻的母亲来说,下那个决心都很难。 不过王瑾仪这回想好了办法,说服母亲去陪他自己深爱的人。 因为王瑾仪能够照顾好哥哥,自己是一个成年人的灵魂,不是需要父母陪伴的年龄。 王瑾仪默默地想着,隔着西窗隐隐透见了曙光,细听之下,已经四更鼓敲响。 王瑾仪赶走了思绪,做了几个深呼吸,渐渐睡着了。 又一个秋日的黎明,王瑾仪按每日程序,穿戴好出门,见哥哥兴冲冲的叫自己,王瑾仪欢快蹦跳着向哥哥跑去,奶娘紧走两不步过小姐,用帕子把石凳擦了一遍,才退到一边。朱玉看着眼前奶娘的操作。 王文栋,抱着桃木剑,低头看着妹妹努力往石凳上爬。 青玉留在了屋里,用正楷抄写小姐昨天刚刚写好的设计理念,还有书柜制作的说明。 青玉艰难地分辨着小姐写的东倒西歪的字,正在头疼。 小姐这写的都是什么呀?不仅因为小姐写了一堆没写完的字,还有自己不知道抄的对不对的一些词。什么叫螺旋线?什么叫勾股定理?什么是循环法? 青玉越看越发现,自家小姐聪明的有点邪乎,往往看过的东西就会,而且总能突发奇想。 眼前拿不准的这些字,还得问问小姐,青玉拿着小姐写的说明出门,见王瑾仪和哥哥小声地在咬着耳朵。 王文栋示意妹妹身后有人,王瑾仪回头,见青玉拿着自己的设计理念说明,找来了。 昨天自己睡前写的太草了,写的大概不是很通顺吧? 青玉指着缺胳膊少腿少笔画的字,问道: “小姐,这些写的都是什么呀?你能给奴婢读一读吗?” 王瑾仪一想自己为了把脑袋里的灵感快点记下来。用了前世的简笔字,还写的连笔字,难怪青玉来找自己。 大概这对于青玉来说近似天书吧! 于是拿在手里慢慢辨别着,王文栋走到妹妹身边,帮着猜字。 王文栋一看之下,居然都愣住了,妹妹的字真是没救了,不仅写的没章法,而且还缺胳膊少腿的都是错别字,反正不仅错而且乱! 认真辨识了好久,也没认出一个字来,不由得摸了摸妹妹的发顶,心里替妹妹哀叹。 瑾儿哪里都挺好,人也聪慧,只是这字确实是她的短板…… 王瑾仪可没想那么多,指着半边字,辨别着读给青玉听,青玉赶紧把缺胳膊少腿的字都补全,把连笔写成工整的正楷。 哥哥听着妹妹又写的这都是什么东西?什么螺旋线,什么风箱式?这一堆自己从未听过的词语,都是些什么? 更加替妹妹惋惜,看来当初宗长说的是对的,自己真的应该看住妹妹练字,要不真的是太差了! 第190章 轻功 兄妹俩各怀心思,母亲的房门开了,父亲牵着母亲出门,看着一双儿女一早起来就上进学习,还在一起讨论的热火朝天。 其实这是一种假象,这是王文栋在帮妹妹猜字,还有几分学术性的氛围。 父母走到石桌边,母亲先看出来这是女儿画的树叶型书柜的说明书,最初孩子一定是怕别人看不懂,特意写了大半页的设计说明。 昨天看到孩子写的乱哄哄的一团,并没有太过细问,但女儿说,今天会抄写成正楷,现在才知道原来是想让青玉给她抄,这个小滑头,母亲笑看女儿,又看了一眼自家夫君。 而这时父亲已经绕到了书桌的另一侧,看清了上半部分画的设计图,在府学学了这么多年,父亲很清楚,女儿画的这是螺旋型结构。 自打入府学就有数数术课,随着班级升高,难度也不断增加,这个图形是从第1个勾股定理的三角形衍生而来的, 就是从第一个直角三角形的斜边,开始把斜边变成下一个直角三角形直角边,循环往复,衍生出一个海螺形魔幻图形。 在府学中级班学学勾股定理,大哥还曾说他自己不是个学术数的料,总是弄不懂推导,还记得那时自己也不太行,只有三弟,总能能听懂夫子讲的内容。 每次听完数术课,三弟都能反过来给两个哥哥补习。也就是从这时开始,大哥有了厌学情绪,渐渐的开始抑郁,不爱读书,不爱上学。 后来大哥认为自己不适合学习,于是偷偷逃学,直到被父亲用家法教育了整整7鞭子。 至今那飞扬起的藤条鞭子,在风中发令人胆寒的“嗖嗖”的声音,好像任然还在耳边。 父亲收回思绪看了一眼,深情地望着自己的妻子,走过去低低地问了一句: “你在给瑾仪讲数术吗?” 母亲想了一下: “上次带到族里去的《算经》不就是瑾儿带人抄的吗?她一定是那时候看过了《算经》。” 父亲似乎一下就想通了,嗯,是文白,文白的父亲原来在礼部就负责历法的编撰。文家的孩子很早就接触数术和天文…… “难怪你说瑾儿和文白走的近。嗯,看起来是这样!” 就这样王瑾仪无意当中泄露了自己在数学上的知识,学识也有了出处,都是文白的功劳。 王文栋最先发现了父母就在身后,很高兴一家人又能一起团聚了。 王文栋看这一页缺胳膊少腿的字,基本辨识的差不多了,就扯了一下妹妹的衣袖, “瑾儿,瑾儿爹爹回来了,你知道吗?” 王瑾仪很想告诉亲爱的哥哥,这是自己操作的结果,否则父亲还真不见得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赶忙把最后几行字读给青玉听,就起身给父母问安,然后欢快的一手牵着父亲,一手牵住哥哥,王文栋如法炮制,一手牵住妹妹的手,心有灵犀的另一只手牵住了母亲。 一家四口人手牵手,去西屋看新霹出来王瑾仪的书房,初升的阳光照着四个人,长长短短地形成了四个欢快交织的影子。 王瑾仪这回不再坚持自己的设计了,说到道: “娘亲,简单些,这面墙放一个书柜,这里有个书桌就好了,如果再能加个软靠,我就是更高兴了。” “瑾儿设计的像叶子型的书柜就不作了?!” “娘亲,我想快一点有间自己的书房。” 然后抓住哥哥的胳膊说: “就像哥哥的那样,有间自己的书房。” 又晃了晃哥哥的胳膊,说: “就像哥哥那样有自己的书房。” 母亲似乎弄懂了,原来女儿看到哥哥的书房,所以自己很想快点弄一间…… 午后王瑾仪在正堂,再次见到了武妹带来的风家姐妹。 这一次王瑾仪觉得风家姐妹似乎有些不同,上一次,两人在正堂外站着,给人的感觉似乎,是特意表现出身份低微,就像两个无依无靠的孤女。 可这一次两人气场却改变了,从着装到气质一看就是两个武师。 首先穿着宽松短褂,腰系宽带,显得干净利落,两人微微抬头,神情不卑不亢。 武妹抱拳施礼,唤了声:“小姐。” 王瑾仪站定离三人部不足两步远,打量着风姐,风姐向王瑾仪身前走了半步,抱拳施礼: “小姐。” 之后风妹照做 王瑾仪的目光没有离开风姐,悦耳的童音响起: “上次想请你展示一下武功,后来因事情耽搁了。今天我们都有时间,不如我们到堂外,你给大家演示一下如何?” 王瑾仪上前牵住了母亲的手,然后带着所有人都出了正堂。 风姐听风妹讲过,自己的轻功被跟踪自己的武妹的哥哥,报给了王瑾仪,心下有了计较,知道该如何适时的展现自己的功夫。 出门后恭敬地问: “小姐您想看什么?” 王瑾仪看了一下五武妹,轻松说道: “武妹你跟我的时候,我都你做了什么告诉她。” “小姐当时想看我上树和跳墙。小姐,她也做这两项吗?” 王瑾仪仍然没看风家姐妹,微微颔首示意。 凤姐知道,今天无论如何也拖不过去了,还不如四趟转衔接武功,假装自己是真心投靠,当然不可能拿出看家的本领,自慰完成桂先生交的任务而已。 于是风姐想了想。一边解下腰上的宽腰带交给凤妹,一边走向永道边的树木,选定一棵树后,在树下只是稍微一跺脚,一个旱地拔葱就一下穿上了树杈,坐在树杈上问道: “小姐,这样可以吗?” 王瑾仪脑袋里出现了一个画面,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想,告诉武妹: “让她飞下来,不许发出声音。” 武妹跑到树下,大声地重复着小姐的话。只见风姐毫不费力地飞身一跃而下。 王瑾仪眼里的风姐和大脑里的身影完全重合了,不是身影重合,而是两个飞身而下轻功重合了, 王瑾仪有了一个大胆推断,原来风姐和王家老宅从院墙上飘落的黑影,是同一拨人! 想法一出,王瑾仪自己都吓了一跳,欧阳文澈为什么派人跟踪自己?为什么把他的护卫送到自己身边来? 第191章 东宫侍卫作武婢 王瑾仪脑袋里又有一个小人跳出来,指着自己演示着什么是傻呵呵,翻着白眼成功地嘲笑着自己。 王瑾仪不懂,自己为什么没有猜到,会是欧阳文澈。 一时之间搞不懂,为什么欧阳文澈派武功如此高强之人,潜伏在自己身边,究竟要干什么?难道是因为,自己正在调查的曹安家吗?或者是曹安家发现矿脉这件事? 王瑾仪虽然怀疑,突然出现的风家姐妹,不过,她俩如果和欧阳文澈有关系,反倒自己安心了。 至少可以确认,她们对自己无害。只是这些人值得自己信任吗?他们信任自己吗? 此时风姐已经走到了王瑾仪面前,抱拳施礼: “小姐。” “再试试那面墙。” 王瑾仪状似无意,随手指着永兴巷9号正门的院墙。 这是建筑的主院墙,比其它院墙要高出两米左右。 风姐回头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转身向正门的院墙走去。 远远地看她走到墙根下,只是微微提了提气,在墙上留下了两个脚印,作为借力就上了正门边上的院墙,又毫不停留,翻身跳了下来。 王瑾仪见了,心里暗自感叹,自己此生是没这能力了,地球热情地拥抱着自己的体重,此生无法摆脱地心引力了。! 而眼前的风姐就像没有体重的人,可以轻如一片落叶,又轻又快地飘上飘下,根本不受地球引力的吸引。 母亲从身后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肩头,王瑾仪回头,母亲俯下身,在女儿耳边嘘声问了一句: “这人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王瑾仪看到母亲脸上写满凝重,母亲和自己一样,还记得在老宅等父亲那晚,看到的从西面院墙上飘落的身影…… 王瑾仪一时语噎,竟说不出话来,风姐已经走到母女两人面前,问道: “小姐,还要测试别的吗?” 王瑾仪正视着风姐的脸,问了一句: “你擅长什么兵器?” 风姐和武妹耳语了几句,武妹从腰间把宽宽的腰带解下来,把里面缠在腰上的九节鞭取下来,交给风姐。 凤姐接鞭在手,明显地在手里掂了掂,又退到一个安全的距离,练了一套鞭法,九节鞭在风姐手中上下翻飞,眼华撩乱地缠绕劈、挂,成片扫过,作为软兵器的九节鞭,即灵活又有威力,看得人热血沸腾。 常听人说: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王瑾仪完完全全是个看热闹的老六 凤姐做好了只限于展示的打算,因而稍微演示就收了招式。 王瑾仪看武妹抑制不住地拍手叫好,就知道,风姐的功夫应该在武妹之上。 武妹是赤子心性,王瑾仪猜测她家的两个哥哥人品应该也不会太差。 看过风姐的功夫,对风妹的功夫大致有了判断。 王瑾仪转身牵起了母亲的手,向正堂而去,边走边和母亲说: “娘亲,您先回吧,一会儿我去找娘亲。” 王瑾仪觉得多亏自己有个成熟的老灵魂,若真是一个三岁的小不点,怎么能理解得了母亲此时的心理。 母亲意味深长地看了女儿一眼,王瑾仪牵着母亲的手,轻轻的捏了捏母亲的手指,母亲马上回应着,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母女俩就算约好了,于是在正堂前分手,母亲把青儿留下来,青儿站在离小姐两步远的地方,默默看着小姐。 王瑾仪心想,这才是亲娘,在任何关头绝对会把自己的心腹留给孩子,母亲恨不得能把眼睛都长在孩子身上,生怕自己的女儿出任何一点意外,受任何不必要的委屈…… 王瑾仪目送母亲只带了一个嬷嬷走了,自己才缓步向正常堂走,身后有一个人轻声地唤道:“小姐。” 这声音不是武妹,也不是那个声音里带着威严气势的风姐,王瑾仪不紧不慢的停下脚步,回头一看,是那个叫风妹的女孩,正在躬身施礼。 “小姐,您还没有测试我呢!” 王瑾仪实际是觉得没有再测试的必要,自己已经看透了,她们二人的来路,想想,这是很想留在自己身边的意思吗? 好吧!王瑾怡折返回来,好像很好说话的样子,笑眯眯地,像个小孩子一样摆弄着腰间的飘带,看着风妹,轻柔地说道: “那你也做这些让我看一下。” 王瑾仪心中不解,欧阳文澈把人派到自己身边,究竟要得到什么信息,于是微微低着头,梳理着时间脉络,想得出一个准确答案,自己得回去再仔细想想了。…… 风妹得了小姐的吩咐,轻快地跑向甬道边最近的树,仅仅只在树干上轻拍了一掌,借了一下力,就轻松坐到树叉上。然后又没等大家从惊叹中回神,轻身一跃落到地上。 接着缓步向永兴巷玖号正门走去,边走边解下腰间宽宽的腰带,借着门前的台阶轻轻跃起,跳上了门房的屋檐,之后借力一撑,向上一窜,上了门楼的飞檐,轻轻拍了一下就直接落地了。 落地极轻极稳。 王瑾仪猜到了俩人出自欧阳家,自然不用再惊奇其异常的表现。 只是对欧阳文澈的身份产生了怀疑,难道,世家都有如此武功高强的护卫吗? 表面上,王瑾仪笑着夸奖: “你们姐妹的功夫都很棒呀!” 王瑾仪想好了,有这么好的轻功,又对自己无害,那就借其所长,为自己所用吧!刚刚好,武妹也需要助手! 王瑾仪冲武妹点了点头,武妹跑到小姐身边,小姐说道: “我给他俩安排好了院子,赏钱都给了吗?” “给了,小姐。” 王瑾仪微一抬头,问道: “风姐,你们得到赏钱是多少?” 风姐回报道: “谢小姐赏钱,我和妹妹各领了一两银子。” 王瑾仪到了这个世界,就一直很小心对待自己身边的人,不单因为自己年龄小,不想被蒙蔽。更是作为主子,不想给身边的人任何漏洞可钻。 人言:上行下效。作为管理者,你的懒惰,会让自己身边千疮百孔漏成筛子,只是你看不到而已。 第192章 打通任督二脉 王瑾仪见朱玉站得很远,就招了招手。把朱玉唤了过来,一番交代之后,朱玉带着武妹先离开了。 王瑾仪回头看了一眼青儿,青儿走到小姐身边,微微低下头,关切地看着小姐。 “这是新来的两个武婢,我另外安排了住处,在外面的宅子住,不住府里,不过既然进了府,就得办身契,你带她俩去办一下。再找人教一下规矩吧!” 青儿领命一丝不苟给小姐施礼告退。 风家两姐妹有样学样,行礼告退,跟着青儿走了。 王瑾仪觉得自己需要尽快把风家姐妹,出现的时间线捋清楚,确定自己的猜测。避免错判给王家带来麻烦。 如果是欧阳文澈的人,可以放心,在情况未明情况下,还是要继续考察两人吧,谨慎吧,在这个有连坐的时代。 王瑾仪快步进正堂,西跨院门,文白刚一出门,就见小姐进了正堂,紧走几步追上小姐,通禀后进门。 就见,奶娘站在书案边上伸手拿着墨条,僵住了。 王瑾仪正趴在桌子上,右手握着半根铅笔,低头专注地写写画画,小姐终于停停下笔,在纸上。打着对勾,然后又把可能跟欧阳有关的内容,一个个圈起来。 之后定定地看着纸上乱糟糟的一堆,默不出声,结论有了,但欧阳为什么这么干呢? 先是设计武妹,假借帮忙,走投无路投靠,被发现后,干脆进府作武婢。这环环相扣。要说不是故意,所谓恐怕傻子才会信。 奶娘轻柔提醒小姐: “文白来了。” 王瑾仪根本没听见,思绪已经飘出老远,还想起自己曾有被人盯上的感觉,恐怕也是真的,只是向风家姐妹的功夫,能有感觉都算自己感觉灵敏,否则…… 那么,风家姐妹到自己身边来,有什么是欧阳想理解的? 自己没啥价值,不会引来专业护卫。 从时间上看,是跟曹家有关,难道是想借自己的力,搞曹家的事? 这是一种可能,还有另一种可能,就是曹家的或是跟曹家同伙想弄清自己的意图。 有人轻轻碰了一下自己,王瑾仪从沉思中醒了,一秒回神,是奶母, “奶母,” “小姐是文白来了。” 文白?谁是文白?哦哦哦,王瑾仪托着腮想了一下,抬眼看了眼奶娘,转头见文白腋下夹着一卷宣纸,站在门口。 王瑾仪猜那是给昨天的诗稿配的画,唉!纯文人,对这些诗词歌赋天生就喜欢。即使你说了不用配画,他还会主动的为诗词作画。这份对文字的执着喜爱,后世确实不如啊! 文白进门后,把腋下的画稿交给奶娘。王瑾仪展开第一篇,体会着画面的含义。 这是一张白居易的《问刘十九》画作,画面并没画小火炉,也没画其他人,而是画了一个广袖宽袍的文仕,侧身举一杯,窗外飞雪漫天…… 画面上笔墨疏淡,意境深远,用墨极简。有大片留白,只在一画作的一角,留下了《问刘十九》全诗。 相较于画面,四句诗词更像是附赠的提拔。 王瑾仪非常专注的地,把二十几篇画作认真看过。发现时代无法阻隔相同的理解,大家有着相同的爱憎,欣赏眼光几乎完全相同…… 想明白了这一点,王瑾仪突然开窍了,也就是说自己写的所有故事,都可以是前世广受欢迎的作品。王瑾仪犹如打通了任督二脉,一下就精神了。 王瑾仪马上在书案上摸索着找笔,文白越过桌子,把笔递过来。 王瑾仪一看是只毛笔,只是在纸上写了“三部曲”三个字,就停了笔。 文白不解地看着小姐笔下写的字,刚刚文白以为小姐来了创作灵感,有非常好的诗词句,可小姐只写了什么曲,文白问道: “小姐,你要写曲子吗?” 王瑾仪没明白文白的意思,只是敷衍的微微笑了一下,这个小插曲过后,又是新的创作。 一个三兄弟共同经历乱世,共创大业的故事在王瑾仪的脑袋里成型了,开头当然是桃园三结义。 文白笔走龙蛇,快速的录着小姐滔滔不绝说出的故事,当讲到三兄弟不顾生死投奔,平乱将军,三人大战叛军名将,这就是三英战吕布…… 故事历经曲折,场面恢宏,听得文白心潮澎湃,想想那壮阔的画面,文白有些激动。 直到午时,王瑾仪已经把刘关张三英的故事,基本笔录了一半左右,再有几天一部新画本子就会诞生,照这样下去,王瑾仪手无分文状态就会得到缓解,闪闪发光的小钱钱,像在向自己小手。 文白还在整理,作页码,王瑾仪决定把自己想到故事整理成系列,比如将大家喜欢的故事丰富成三部曲,王瑾仪突然有一种创作冲动,自己写的最受欢迎的画本子,《侠客行》该有续集了。 奶娘提醒小姐:“小姐午时到了。” 王瑾仪见文白开始收拾文房四宝,觉得自己的事得拜托文白去办了。 “文白先生,我前些天在凌云寺山路上出了车祸。” 文白点了点头,停下来,等着小姐后面的话。 “我想拜托你去凌云寺查一下,在今年开春以后,到今天,凌云寺山道上究竟有多少人,如我一样出了车祸,都是什么人,是不是也昏迷过,后来清醒了吗?” 其实王瑾仪特别想知道,陈智远是不是在相同的地方也穿越来了…… 文白不解小姐为什么要了解这些,但还是认真地把小姐的安排记录好。 王瑾仪看着文白: “先生,我两次在凌云寺南路出事,我都有一段昏迷,总是能梦到天上的仙人,我想知道,和我一样出车祸的人是不是都这样,还是只有我这样。” 文白这次听懂,问道: “小姐,我们要都调查些什么人?” “所有人,不拘男女,比如我今年和母亲,开春去祭拜,第一次徐嬷嬷出事了,我和母亲也都受了伤,这就是一次。了解这次车祸里的,嬷嬷,娘亲,和我。就是出车祸的所有人都不要遗漏。 你先去了解一下,如果你一个人不行,我会给你加派人手,你先去大致打听一下。” 第193章 凌云寺山道上的车祸 文白拿出了自制的小本,拿出了一支铅笔在本子上快速记录下来。 “小姐,要调查清出事的是谁家,是什么人,什么时间?还有什么?” “对!越清楚越好,文白此事关系重大,请不要跟别人说,但一定要调查仔细。” 王瑾仪安排文白去凌云寺,调查出事故的人员,文白尽管不解为啥,还是出发了。 王瑾仪担心母亲还挂着风家姐妹的事。稍微过了一下脑子,父亲如果去看祖林,应该给父亲备几个人带在身边,得让王进来回父亲身边,此人虽然年少,却经历坎坷,个性坚定又灵活。 是个不错的助手,应该让这个人跟在父母身边,自己也能放些心,还可以让他和自己保持通信,为这段时间的主仆情,王晋来会听从指派! 还应该给父母配两个身手不错的人带走。 王瑾仪看了看太阳,估计武妹的的两个兄长,武大和武二应该到西门了,见文白正等着自己吩咐,正要告退出门。 王瑾仪边下坐椅边说: “文白先生,略等我一下,我可能有事需要您帮我一下。” 说完快步带着朱玉和奶娘先先行出门,临出门看眼站在门边的青玉,青玉停下脚步,没跟小姐出门。 这次王瑾仪直接向着西跨院的月亮门而来,远远的看到,两个身材健硕高大的青年,穿着青灰色的短打,扎着粗布的腰带,站在西侧门门廊下。 从身材和外貌上看,是作家丁的样。 王瑾仪想该文白处上场了, “朱玉把文白先生请到这里来。” 王瑾仪已经想好,让文白出面了解两人情况,以后这类人员进府,是自己手下留人,都由文白出面。 文白腋下夹着一卷纸向自己走来, “小姐有什么事?” “文白先生,看到西跨院门下的那两个年轻人了吗?他们是兄弟两人,我想用这两人做护院你。 现在,你以管事的身份,去了解,考察一下这两个人,摸清基本情况,回来给我个评判。” “文白先生,护院的待遇是怎么定的,我不清楚,您知道吗?” “小姐,我们文家还没出事的时候,家里是有护院的。一般护院的待遇高于小厮,家丁的待遇低于小厮。” “哦,既然你家用过护院,想必你是了解这些的。” “小姐,我父亲有过两个护卫,待遇应该比护院更高些。” 文白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轻轻的呼了一口气。 王瑾仪似乎没有察觉,继续说道: “那就和你家原来的护卫比一下,看看是那种水平,然后你看着安排,府里待遇青玉清澈。” “青玉,你去辅助文白处理此事。” 文白把腋下一卷书稿,交给朱玉。和青玉躬身告退往西跨院去了。 王瑾仪交代完,并未停留,转身回后院去找母亲。 母亲一直等着王瑾仪,见女儿进门问道:“瑾儿,风姐是什么人,你可了解过了?” 王瑾仪不没有肯定答案,就如实说道: “娘亲,从风姐和武妹相遇算,她一直对曹家事情感兴趣,武功又和老宅里的护卫有些像,我怀疑是和欧阳家有关。” 母亲不置可否,“你可作了防范?” “娘亲,她俩想进府,合情合理地了解曹家开矿的事,不像对方派来探我们底的,先安排在府外,观察着用人。” “娘帮你盯紧这两人。签一年身契,换成官契,可以从官府调查清两人身家……” 母女进行各种猜想,后来一直觉得像欧阳家护卫,就是不懂欧阳家护卫干嘛对矿山这么感兴趣。 母亲知道女儿是从自己被曹家骗了之后,才开始盯着曹家,看着只有半个人高的女儿,一心想帮母亲出气,母亲很感动,站起身来,蹲在孩子眼前,把女儿抱在怀里。 王瑾仪感觉有温热潮湿的东西,流量进脖子,伸出短短的小手回抱住母亲,轻声的安慰着: “娘亲,瑾儿永远会帮着母亲,你永远可以信任瑾儿。” 青儿通报后进门,看到这一幕,把手里的托盘默默放在案几上,退出门去。 母亲只是默默的流了一会儿泪,情绪稍稍平复后,就擦干脸上的泪,直起身来牵着女儿坐到榻上。 叹息着说道:“娘亲真是好命,有你们这样一双儿女,真是上天偏疼我。” 王瑾仪抽出绣花的小帕子,给母亲边拭泪边轻声问: “娘亲,那里远吗?您去过吗?路上要走多久啊?那里的条件是怎样的?” 母亲知道女儿说的是啥意思,保住女儿, “瑾儿莫要太操心了,母亲会做好准备的,至少第一次会同你父亲同去,把人安顿好,可能就会回来。” “娘亲,其实你真的可以以半年为期,陪着父亲,然后再回家陪我们。” “娘亲,要谢谢瑾儿想了这么个好主意,也谢谢你能想办法说服你祖父母。” 这次母亲没有流泪,而是絮絮叨叨地抱着女儿说了好多过去的事,说了一堆感谢的话。 等母亲慢慢情绪稳定了,王瑾仪问道: “娘亲都想带些什么人呢?” “我想把青儿给你们,我带朱儿和平儿,再带两个嬷嬷。你父亲身边王丙和管事王平安带着,你祖父也会安排几个人跟着。” 王瑾仪觉得该把自己的想法讲讲: “娘亲带上王进来吧,这个人很得用,另外再带个护院,既然是给荒山看林子。那一定是极偏远的地方,安全是第一位的。” 看着一心为父母操心的女儿,母亲有些动容,声音柔和的说的: “放心吧,族里在哪有长住巡山队,大概有三十多人,分支去人只是管理山林。安全上应该有保障。” “娘亲应该先派人去一趟,然后再做决定。” 王瑾仪前世今生都笃信,不打无准备之仗这句话,特意劝母亲: “娘亲还记得《礼记中庸》有句话说: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我们应该早做打算。” 母亲听着女儿引经据典,先是赞同的点点头,然后就轻笑出声。 女儿尽管人小,凡事想得周到,有时甚总觉得孩子过于成熟了。 “好,就让王平安先过去看看。” “王平安一个人去恐怕不行,这个人做日常管理可以,但出门办事还是不太行。” 母亲挑眉看着女儿。母亲不明白,女儿因何对王平安有如此的评价。 王瑾仪把王平安去文白老家,丢了行李的事,跟母亲说了,母女心下有了计较。 第194章 做电灯泡 傍晚王瑾仪在秋千上闲晃着,等着哥哥放学,见母亲引着父亲进了后院。 王瑾仪觉得自己是个电灯泡,马力强劲闪闪发光的电灯泡,可还是得走到父母跟前屈膝施礼,还不待自己开口,父亲从母亲身后开口说道: “瑾儿,随我们进屋说话。” 母女俩牵起手,跟在父亲身后进了母亲房间,三口人坐在榻上,等着茶点都摆好后,下人们告退,父亲开口问: “瑾儿,如果父母都不在你身边,你和文栋遇到事情,该怎么办呢?” 王瑾仪摆着小手,打断父亲,回答: “爹爹、娘亲,我不小了,哥哥比我大三岁,我们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一般的小事情自己都能处理,我们身边还有得力的下人。一般的衣食住行也都不用操心。 至于大事,还有祖父母把关,没有什么不能解决的,这点不要为我们分心。” “如果有事需要帮助,你们怎么办?” “娘亲,长大得一点点锻炼着长大,就像苦水山这种大事,我会向祖父母求助,不行还可以跟族里借人,反正我和哥哥是大人了,会处理好的。” 父母知道她的话里,有太多安抚和劝慰,不过母亲相信女儿的能力,还是心有不舍地问: “瑾儿就不想爹娘吗?” 这一回王瑾仪小脸上一派严肃,用小手指点着桌子说: “娘亲,还记得“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故事吗?现在娘亲每年只去陪父亲半年,就可以回来陪我和哥哥,我们只有半年不见,总好过我们爹爹让窈窕淑女骗走……” “不许胡说!”父亲一脸愠怒地望着女儿 “你怎可以如此……” 母亲赶紧出来打圆场, “瑾儿,不可如此说你的父亲,要道歉,快!” 然后,先行拉住夫君的手,轻声安慰: “我知道,你不是那种肤浅薄幸之人。孩子还小,只是担心失去父爱胡说的,莫要往心里去。” 王瑾仪为自己又一次增进了父母的感情而庆幸,抿紧双唇低头不语。不想听父母互相倾诉,可是又暂时走不脱,后边还有事要跟父母说,就只能听着。 父亲似乎消了气,开口解释: “慧娘,别信孩子说的,你去了就知道了,那地方,没什么窈窕淑女,那里都是大山,山上有各色的树木,是为王氏宗族各处的墓园和宗祠准备的,绝不会有瑾儿说的那些事发生“” 王瑾仪死死地低着头,力争把自己缩成个小鹌鹑,可还是无可避免地得加入父母的交流, “爹爹,瑾儿刚刚说的过分了,但为了我们一家人考虑,半年轮流陪伴这个办法,现在是最好的,我们都可以和家里人在一起,都不会孤单,娘亲还能看到我们所有人,这样不是最好吗?” 父母这一次没有反对,王瑾仪见有点成效,就接着说道: “去那里,带什么人有规定吗?” “这要问过族里,看宗族里是否有什么要求。” “我能给爹娘各带个护卫吗?或者是给娘配一个武婢。” “没听说有要求,不过,上次宗长来时曾说过,我们这一支,宗室会派人跟着一起去,大概是30人左右专门巡山。他们会提前过去交接,不用管。” 真没想到宗长安排的还挺仔细。 “娘亲,除了上次说的还想带什么人?” “没特别安排了,你祖父会另外安排人随行吧?” “娘亲,如果祖父没有给你配武婢,我就让武妹跟着你一起去,另外给父亲配一个护院或家丁。” 父母笑了,母亲说道: “瑾儿如此操心我们,倒显得我们像两个无用的父母了。” “娘亲你们毕竟是去荒山,而我和哥哥是在府城的大宅里,离家就应作万全准备。” 父母含笑对望,这回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同时伸手。母亲抚了抚女儿的额头,父亲只是拍了拍女儿的肩膀。 王瑾仪一看眼下气氛正好,赶紧说道: “娘亲,钱财上不用担心,女儿会好好赚钱,能养得起爹娘和哥哥。” 母亲欣慰的接了话: “我们是大人,你别太替我们操心了,等秋闱过后,我们全家人坐下来一起好好商议一下。” 王瑾仪知道父母基本接受了自己的建议,自己这边,要等一等文白了解来的情况,才能决定父亲身边的安排了。 可能是自己想的过于认真,门外哥哥唤自己都没听见。 直到母亲轻轻的唤着: “瑾儿,你在想什么?文栋在外面叫你呢!” 王瑾仪一听,事情说完了,终于不在两人之间做碍眼的电灯泡了,赶紧从榻上往下蹭,还不忘和父母告退: “爹爹、娘亲我去和哥哥玩……” 话还没说完,王文栋已经推门进来了。 “娘亲瑾儿在吗?” 一眼看到父亲坐在榻上,便高兴地跨进门,恭敬的拜了一拜,然后说道: “爹爹您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先到家了?” 父亲轻咳了一声开口: “还有7日就开考了,府学放假了。” 古代科举是指乡试开始,一般在秋季举行才被称作秋尾闱。 通关者被录取为举人,中了举人才有被选官的可能。只有考过了这一级,才有机会继续参考“礼闱”或叫“春闱”,就是来年二月春天参加会试。 会试过后,才是殿试,由皇帝主持,当堂出题或者已经命好题。当堂在殿上答题。凡是考中者,均称作“天子门生”。 这是历朝历代,普通家世的平民改换门庭的进阶之路。也是皇帝排挤世家,选出自己一派官员与世族较量的方式。 还有7天,秋闱就要到了。现在父亲正式考试前的冲刺阶段,恐怕以后就不会再来后宅了,晚饭,全家人开心团聚,安静的用餐之后,又团团坐在榻上。 母亲把王瑾仪新近签了契书的话本子。和交给族里的《夕拾放歌》。从书案上拿过来放在榻上。 王文栋抢过了一本一看是《恩仇记》。便问道: “瑾儿又写了新故事,这是个怎样的故事?” 王瑾仪原本想讲个活跃气氛的故事,不想,父亲却开口道: “听你祖父说,瑾儿汇编了一本诗集,就是这一本吗?” 第195章 包的吸引力 母亲接着说道: “这本诗集已经跟族里签了契书,看样子,族里过一段时间会来人找瑾儿谈合作。” 父亲和哥哥都惊奇的看着王瑾仪。 “还有什么?瑾儿说说。” 王瑾仪心想:反正是些小玩意,说出来也不显山不露水,不会给哥哥再带来任何压力,就看了一眼边上一直无声地站着的青儿,问了句: “门外是谁跟我来的?” 青儿往我们外看了一眼,回道: “朱玉在呢。” “让朱玉把新做的挎包都拿来。别忘了,把奶娘新作的那两个也带来!” 一会儿的功夫,朱玉、青玉、奶娘鱼贯而入,每个人或背或捧着各色挎包。 母亲指点着,分别把不同颜色款式的小包,放在桌子上摆好,有点像个小小的展示会。 王瑾仪粗略的数了一下,居然有12个,尤其是奶娘新做了两个造型独特的小挎包,设计新意和巧思是加了皮毛的滚边,还在抽绳上加了毛球,这种毛嘟嘟的装饰,对于女孩子来说有致命的吸引力。 看!母亲这正反过来调过去的摆弄着,一个抽绳带毛球的小提包,只是现在这款色彩不适合母亲,娇嫩的黄色加上了白色的狐狸毛边,看着太过柔嫩,更适合年龄很小的女孩。 王瑾仪一想,既然母亲喜欢就建议道: “娘亲,可以把这个包做成黑色或者青蓝色,加深色狐狸毛一样好看,母亲听了偏了一下头,看了一眼父亲。 父亲正起身准备回前院温书,母亲放下手中的小挎包,送父亲出门,哥哥也站起来老老实实恭送父亲。 等父母一出门,王文栋跑过来,挨个抚摸着: “瑾儿有我的吗?” “你想要吗?随便挑。” “真的吗?” 第二日清晨,母亲送儿子上学,看王文栋的小厮王冬背着圆底靛青色花瓣型挎包。怀里抱着满满的一堆东西,有一圈白宣,一个砚台,两支笔,一个墨盒。 这还有啥不懂,这个挎包成了完全的样子货,母亲扶额,这孩子是专门为了展示这个挎包,而不是真的实用啊。 母亲看着王文栋一路欢蹦乱跳地跑出了巷子口。 7日后,秋闱的日子到了,这一天,全家人都早早地起来,准备送父亲去考场。 古时考秋围,一般都会考三场,总共9天6夜,每场都是三天两夜,共考三场。 由于要在考场过夜,带的东西自然会多些,母亲给父亲带了三个藤箱,两个竹筐的东西,提前一天放到了马车上,天刚亮,父亲的小厮王丙,已经赶着车去排队了。 王瑾仪跟母亲和哥哥到前院与父亲会合,正赶上父亲刚练完剑,粗布袍子的后背上已经被汗水湿透了,袍子的前衣襟卷起掖在腰间,脸上戴着一层薄汗,轻快的跑了过来。 “稍微等我一下,我们一起吃个早饭。” 说完目光从母亲脸上划过。 “娘亲你去吧,我带瑾儿先去饭堂。”王文栋说的饭堂,就是宴客的饭厅,进门后哥哥给妹妹先抱到椅子上,给家里人把餐具都摆好,才沿着桌边走了回来,紧挨着妹妹坐好。 “哥,你今天休沐吗?” “不休,瑾儿有事吗?” “那送了父亲去老场,我能送你去学堂吗?我还没去过学堂呢,想去看一下。” “好,去哥哥学堂看看。” 王瑾仪前世也曾为学业繁重,抱怨过,而今穿越到这一世,女子没有出门和上学的机会,才觉得前世与男子一样能求学,寻求更大的人生舞台的机会,实在太难得了。 母亲被父亲牵着进了饭厅。一家人还是一粥一烤馍,一片肉,两个热菜,两个酱菜。简单而轻松的早餐过后,各自回房洗漱后出门。 父亲把一双儿女分别抱到马车上,然后搀着母亲上了马车,父亲今天换了新作的,豆青色细布文仕袍,身上没有任何装饰,袍子的袖口收窄,便于写字,穿了家做的布鞋,轻快上了马车。 很快就到了考院门前,就像王文栋说过的,只路过了两条巷子,此时考场门前已经人头传动,无法靠近。 父亲微笑着回看着母亲,平静的说道: “别下来了,人太多太乱了,看好孩子吧!” 然后下了车,兄妹俩都趴在车窗上看父亲,到是挤的母亲,头都没从窗户上露出来,看着父亲淹没在乌乌泱泱的人群中,母亲轻声吩咐着: “走吧,送文栋去学堂。” 兄妹俩还在顺着车窗向后望着,寻找着父亲的踪影,马车已经轻快的跑了起来,眼前不断的有向后跑去的各种店铺,慢慢的眼前的店铺稀疏起来,私塾和书房、书店越来越多。 马车停到一个青灰色的建筑前,院门是青灰色的门楼,黑瓦飞檐,大气沉稳的门楼上一块横匾上书:“浔阳书院”四个大字。 “哇!好有气势,哥哥你在这里读书吗?” “这里是府学,这是父亲就学的地方。我的书堂在后巷,是谢氏族学。” “哦?是谢家开的族学吗?” “是谢家出资修建的官办学堂。” 王瑾仪一听就懂了,就是有人赞助的重点小学呗。于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要穿过这条巷子,马车进不去,瑾儿还要去看吗?” 王瑾仪想征求一下母亲的意见,却见母亲有些神思恍惚,必是在想着父亲考试的事,于是问道: “娘亲,我能去看看哥哥的学堂吗?” 母亲沉吟了一下下,随两个孩子一起走进了巷子,向后巷而去。 一进巷口就能看见三四百米外,双层建筑的匾额上“青阳学堂”,随着走进,学堂像画卷一样展开在眼前,它是一个中轴对称的建筑,整体两层也是青砖,墨瓦,门窗均是深褐色,整体给人以庄重和威严的感觉。 王瑾仪觉得这个学堂里,大概没有淘气的孩子,因为这沉稳的颜色和厚重的建筑,让人一点感觉不到活泼和灵活。 王瑾仪正暗自心中腹诽,便见哥哥已经从小厮手里把文具都抱在怀里,然后和母亲施礼告辞。 又开始和自己摆手准备做别,王瑾仪也欢快地摆着小手,笑眯眯的等着哥哥转身。可王文栋还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王瑾仪有些纳闷,母亲提醒道: “瑾儿,文栋在等你见礼,才能走。” 哦,对了,哥哥比自己大,分别时要自己施行礼送人! 嘿嘿嘿,王瑾仪赶紧屈膝一礼,王文栋颔首回礼,然后抱着东西大步进学堂。 从秋闱的第一天起,母亲多了个工作,就是上香祈祷,还用所有能挤出的时间,开始抄《文殊菩萨心咒》。 王瑾仪从门外看见母亲正在净手,焚香,端坐抄写经文,拉住了青儿并没有通报,在门外看了母亲一眼,就去前院,要派人给苦水山送信,让王晋来这次回来,把白术带回来,他二人得做好和父母一起走。 还要把武妹和他哥哥进府作家丁的事尽快敲定。 曹家矿山找到了吗?该跟祖父谈谈了,自己一个人已经无法独立面对上下串联,互相勾结私自挖矿,这么大的事了。 自己的精力得继续在出书,扬名。找陈智远上。 第196章 秋闱 文白把一个小本子交给小姐,这是他昨天去凌云寺查来的,南麓山路上出事故的人员名单,王瑾仪翻开一看一共有三家出过翻车事故。 除了自己家只剩两家,一个是一对母子去给夫君牌位供奉。 回城的路上,因马车年久失修双双罹难,这家伙没有活下来的,这就不可能有陈智远穿越而来的事儿了! 另一家,是两个月前,一个婆婆替儿子和儿媳妇去凌云寺求子,回来马车突然翻了,出了事故,老太太摔伤回家,大概不足半月人就没了,不过儿子家确实有后了,这个月查出儿媳妇有孕了,这跟陈智智远应该也没啥关系吧?! 王瑾仪让文白退下去,整理《桃园结义传》书稿。 自己抱着文白调查来的小本本,枯坐了许久,有种孤独感爬上了心头。 直到朱玉在大堂外轻唤了几声,见里面没人回应,大着胆子进门,见小姐定定地看着前方,脸上全是泪水。 朱玉在小姐眼前伸手晃了晃,小姐没有反应,朱玉又轻轻地唤着: “小姐,小姐,你没事儿吧?” 王瑾仪心里担心:难道,这一世只有自己穿越而来吗?一颗心正在冰凉中缓缓下沉,听朱玉像在远处,传来带着温度的呼唤声,感觉到有人在轻柔的给自己擦泪,还不停的安慰着: “小姐,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别急,都会好的,做什么事都不要急,我们有的是时间,不急啊!” 在朱玉的絮叨中,王瑾仪缓缓回神,并一下就捕捉到了一句话:“我们有得是时间,不急!” 是啊,自己有大把的时间找人,急什么?不用急! ………… 浔南县城的文墨坊里,陈三郎急急忙忙地收起写好的文稿,交给李掌柜,李掌柜把《西行漫记》的手稿汇到一起,四下对齐,然后给陈三郎结钱。 “今天怎么走的这么早啊?” “哦,有点事情要办,得先走了。” 陈三郎拿着铜板,小心地装在布口袋里,又珍而重之地揣在怀里,就快步出门。 前脚出门,小伙计摇了摇头。 李掌柜见了,不解的问: “怎么,这个人有问题?” “不是,掌柜的,我只是觉得陈三郎又要被骗了,你说,他看着又精又灵的,怎么一听说有人出车祸,就往人家跑呢?这都第几回了?” “这次是这个月的第3回。” 小伙子不不解的回头,看着掌柜问道: “你说他是图什么呢?” “可能是因为同病相怜吧!听说他就在山上出过事故,滚过山。可能就是因为同病相怜,想帮帮那些人家吧!” “您说他好不容易攒下的钱,自己都舍不得花一文钱吃口饭,居然拿这些钱出去当冤大头,送给那些滚山的人,时间长了,会被人利用的!” 李掌柜拿着书稿向后堂而去,准备装订成册,脚下没停。 小伙计走到店门前,看着陈三郎背着一个带盖子的竹筐,到街对过,买了几个两合面的馍馍装好,拿出水囊喝了一口,急急地上路了。 陈三郎这次听说,县城里一个姓常的秀才,家里的小姐去寺里上香,在回程中驾辕的马突然发狂,把人摔晕了过去,在府城济世堂看过病,回来腿上打着夹板。 听说有些惨,才引的几个书生在文墨坊里议论,陈三郎才听了,就暗暗记下了。 于是急着上人家去看望,主要想核实一下是不是王瑾仪。 小伙计在店门前摇了摇头,进店去了。 ………… 一转眼秋闱结束了,王文栋早早来到府城考院门前,和母亲妹妹三人会合。 母子三人都有些紧张,所以没有说话,望眼欲穿的看着考院大门。 父亲的小厮和家里的马夫把车停好,已经挤到前面去了。 沉重的朱红色大门,沉闷的吱吱呀呀的推开了,出来的不是学子们。 首先是一队护卫站在门两侧,然后有一些人抬着几个学子,在担架一样的木板上,被抬出来在考生的,担架排队被放到地上,有人在喊着考生名字,家属纷纷辨认抬人。 好多人往前挤着,看是不是自己的家人。一时之间考院门前有些混乱。 等到人都被抬走,才有学子排成两列,往外走,王瑾仪和哥哥因为人小个头矮,站在马车上望着考院大门。 所有出来的人都大包小包的出门,看着就像逃难一样,再加上众人神态萎靡不振,更有人有些邋遢,不像经历了考试,到像是大病了一场的样子…… 前面的人,被家里人不断地包围着领走。人缓缓的散去,过了有半个时辰,才看到父亲的小厮背着一个竹筐抱着一个竹筐还提着一个箱笼,往这边看来。 母亲看到王丙,便有些着急,向他身后看去,后边跟着是家里的马夫,连拖带拽几个筐子,母亲急忙回头喊马夫: “去帮一下!” 王文栋原本和妹妹被母亲安排,不让下车,怕孩子不安全,这时王文栋就想从车上跳下去,母亲赶紧制止住。 “娘亲,让我也去,我去接爹爹吧!” 王瑾仪死死的拉住了哥哥袖子,尽管他是哥哥,可只比自己高一个头,也只到成年人的胸口下。 这么混乱的场面,万一走丢了就不好办了! 王文栋回头问妹妹:“瑾儿干嘛拉着我呀?” 王瑾仪正色道:“不要添乱,要听母亲的话。” 王文栋看妹妹真的使了劲地揪住自己胳膊,也不再挣扎了。 慢慢地人群散的差不多了,终于看到父亲的身影。 父亲仍然穿着长袍,原来高挑颀长的身影,现在变得清瘦而单薄,远远地就能感觉出疲倦,步态缓慢。 这回哥哥再也不听母亲和妹妹的话了,挣脱了妹妹的手直接跳下车去, 王瑾仪看着哥哥在人群里来回穿梭,向父亲边跑边回头,远远的听不清哥哥在喊什么,但父亲微微的抬起了手,回应着自己的儿子。 母亲也往前迎了迎,似乎又担心女儿,又往回走了几步,王瑾仪看出了母亲的想法,劝道: “娘亲快去把爹爹接过来,我在车上等你们。” 这一次母亲咬了咬牙,真的向前头快步迎了过去。 第197章 安排人员 王瑾仪正全心看着父亲拉着哥哥往这边走来,身边有人伸手拉住了自己。 猛回头,看到祖父和老管家王谦,带着两个家丁样的年轻人,站在自己身边,祖父拉住王瑾仪的小手, “瑾儿,莫怕,祖父在呢!” 然后,用手示意王谦过去接人。 一直把二儿子一家送到永兴巷9号,祖父才带人离开。 自从见到父亲,王静怡就不懂哥哥为什么总是特别兴奋,进了宅子也是围前围后,不知如何是好的围着父亲,父亲却不烦,只是不太关注他,只把目光时不时的划过母亲。 一家人直接去了后宅,下人已经准备好了洗漱用品,父亲沐浴后回到主卧房,能看得出父亲的疲惫,王瑾仪非常有眼色的拉着哥哥施礼后出门。 夕阳西下的余晖是那么绚烂,把半边天都染成了橙红色,看着就觉得内心满满的温暖。 王瑾仪拉着哥哥又去坐在秋千上,求着哥哥推着自己晃秋千,母亲出门看见两孩子,招了招手,然后又竖起中指在嘴上“嘘”了一声。 母亲轻声提醒着儿女,你父亲睡下了,不要吵他,到前院去玩儿吧。 王瑾仪想起,前些天王晋来带着白术回来了,应该给两人安排好后边的工作,就按照母亲的安排,带着哥哥向正堂走去,边走边叫: “朱玉,传王晋来和白术来正堂,我有事安排,另外看看文白方便吗?如果可以也来一下。” 说完就伸手牵着哥哥去正堂,身后跟着青玉奶娘,不知为什么,从那天母亲说想把青儿留给自己,现在,只要没事,青儿经常跟着自家小姐行动,现在就坠在主仆三人后面。 王静怡心中确定了母亲这次一定会跟父亲走,把青儿留下来关照自己。其实这样一来自己也安心了,父母可以在一起,不必忍受分离之苦, 唯一不好的,就是自己和哥哥又要回老宅去,恐怕老宅的三层门又把自己限制的死死的,得想一个办法,自己寻人大业能向前继续推进。 进了正堂,王瑾仪把哥哥安排在主位的左侧,家主的位置上,自己在右侧相陪。 青儿按规矩吩咐下人,给两位小主子上茶点,之后带着下人们分别站在门里门外,听候差遣。 王瑾仪知道如果父母去看祖林,走了以后,自己和哥哥就是这些人的主子,这样的日子会成为常态。 现在不说破,只是让哥哥熟悉一下,将来要理事的就是哥哥和自己! 让王瑾仪非常出乎意料的是,哥哥一进了正堂就变得板正起来,腰板都拔得挺直,坐下以后,更是不苟言笑,一派家主的样子。 王瑾仪心想慨叹,这个时代的孩子都是早熟的,六七岁的孩子基本已经明白了很多规矩,绝对不会在正堂里打闹嬉笑。 很快文白先到了。审理后向小姐汇报到 小姐,你上次安排调查。胡家兄妹两人,现在结果有了 说到此,文白停顿下来,看了看自家少爷,王瑾仪大声吩咐的道: “讲吧。” “小姐武家兄弟两个,老大为武大一直在镖局帮忙送货,现年17岁已定了亲。同意与王家签订一年的身契。做护院和家丁均可,待遇已经说过了,只看小姐给她的职位。 老二名叫武二这个月刚好14了,也同意进王家, 武功我不太懂,但两人都演示了拳脚和器械,我觉得做护卫差一些,但做家丁可以。” 王瑾仪颔首了然,然后看向青儿,青儿向前一步汇报道, “小姐你让我了解风家姐妹,已经派人了解过了,府成衙门有两人户籍,有详细备案和记录,现在已经签过了身契,两人决定在府两年。 按小姐的要求,暂时还是安排外面的小宅院里,听候吩咐。” 便说二人分别拿出了完整的身契,恭恭敬敬的捧在手里,晴雨一看,赶紧分别从两个人手里接过了,文殊走到小姐身边,放在小姐面前茶几上。 王瑾仪。一心只想在爹娘走之前把人员安排妥当。并没避讳哥哥,一心正在处理自己的事务,而身边坐着的弯弯动。面上表情未变,但心里已经是天人交战,不知妹妹私下已经做了这么多事情 王瑾仪抬手按住几份身契,心里想还是需要交给母亲,再进行复核和审查,自己毕竟没有经验,并没有继续问下去。 此时门外有人通禀,王晋来和白术已经到了。 “进吧。” 两人一起进门纷纷施礼,然后恭敬地站在堂下。 “王晋来你先同青玉去报账,半个时辰内过来。” 看着青玉在先,王晋来施礼后退出门跟着青玉往小账房去了。 王瑾仪转身看在正堂里低着头的白术,温声细语的问道: “给我们讲讲苦水山。” “小姐,我们刚去的时候,那里只有两个草棚子。王进东带着文家的两个女娃娃,拖了好些土坯,原本王晋来安排我们土坯建房。 茯苓姐说,不能只建普通的稻草顶的房子,说小姐对现在盖的房子,很可能将来还要用。 就把我们这些人分开,男子继续拖坯建房,女子烧陶瓦。赵婶子带赵九在家做饭。 可能是干活太累了,我们都吃的有些多,有一阵子把粮食都吃光了,后来还是王晋来和王进东决定,又去老乡家买了很多粮食。 让赵家叔叔分出来,专门给大家种地和种菜,不参加建房了。” 王瑾仪心想:拖坯建房这么重的活,只剩下了王晋来和王进东两个半大小子干,多么繁重的工作量啊! 于是问了一句:“你们带去的那个受伤的人,现在怎么样了?” 小姐那人伤早好了,就是总是木木的,傻呆呆的,不过也跟着干活,就是问什么也不说。” “不是大脑受了什么刺激或有什么内伤吧?” “小姐,我毕竟不是大夫,确实看不出来,不过他确实外伤都好了。” 王瑾仪心里的负罪感总算轻了一点,至少是三个人在建房。 于是问了一句:“房子现在建的怎么样了?” “小姐,茯苓姐姐说,走之前您给她画了一个图,让她照那个建房子,说先让大家安置下来,说这是第一步。” 第198章 考中“经魁” 王瑾仪觉得自己这么长时间以来,做的最对的,就是用对了人。其中之一就是用对了茯苓。 人尽其才,这个词说的容易,真能放心大撒把地用人所擅长,管理者要有一定把控能力和心理承受能力。 听着白术汇报完,王瑾仪心里已经踏实下来。看向青儿: “青儿你带着白术下去,把人安顿好,我想让她跟着母亲去,让她先好好休整一段吧。” 青儿引着白术出了正堂,王文栋已经抑制不住了,倾身向妹妹身侧,小声问道: “瑾儿,你这是要干什么?你原来手下有这么多人,我怎么不知道!他们都是干什么的?苦水山在哪里?这个叫白术的又是谁?” 王瑾仪简单介绍,白术和茯苓的由来,苦水山是自己新购的产业,现在正在建房。还开心的说,将来有机会请哥哥到自己的山庄去玩。 王文东将信将疑,但突然又想起了青儿签的两个身契。于是从妹妹手里抽出身契,翻找着,找到了叫风姐和凤妹的身契,问道: “你居然在府外还另外辟了宅子,养了两个女孩子,这是要干什么?” 王瑾仪笑着说: “我想培养两个自己的手下,暂时还没培养好,以后会让她们进宅的!” 其实王瑾仪这么说只是托词,并不想让哥哥知道,这里头的弯弯绕绕,以及和曹家的纠葛,但是自己所说的,以后会让这两个人进宅,很快成了提前预判。 正堂里,还在忙碌当中,母亲差人来唤兄妹二人,回后堂吃饭。 王瑾仪让王晋来先回去休息,明天还有事情要安排,王晋来躬身告退。 兄妹俩人手拉着手出正堂,秋日的高天已经隐隐出现了一弯新月。 王瑾仪不由得叹息出声: “今日怎么没有星星啊?那最亮的星星怎么没有出现来?” 哥哥笑着转过头, “你就是星星啊,我家瑾儿就是最亮的星。” 自从用了“夜空中的星”这个笔名,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人来找自己呢?是因为覆盖面太小,还是没有引起陈智远的注意?或者说他并不在发行的覆盖之内,那么说他不在浔阳府城? 想到此,王瑾仪决定将新开地米铺,开到隔壁的豫州府城,又担心回老宅,无法安排开新米铺的事,得快点安排好后面的事情。 回身跟奶娘说: “奶母,通知文白,明天让王冀来到府里来一下。” 王瑾仪已经想好了,浔阳城内泰升米铺暂时交给赵春明管理,将来豫州府城的米铺都交给陈冀来管理,不过陈冀来没有身契,只是赵春明米铺的一个雇员。 恐怕豫州米铺,得用人事和财务双重管理才行,有时间晚上要好好想想,于是又跟奶娘说到: “奶母,等回屋你提醒我一下,让我想一下米铺子的事。” 奶娘不明白小姐说这些的用意,答应了后去给文白送信。 王文栋跟在妹妹身边,仅仅一个时辰左右,就见识了妹妹的管家能力。原来妹妹已经把自己的产业扩大了,不仅买了山林还置了米铺。 心里说不出的佩服,两个眼睛亮亮的看着小妹妹…… 从这一天开始,一家四口人都在后宅住,父亲很少出门应酬,总是跟在母亲身边忙里忙外,母亲脸上再没了愁云和担忧,脸上又浮现出温暖的笑容。 一个月的悠闲团聚的日子很快过去了,到了9月龙虎放榜日(古代把放榜日定在龙日或虎日,也因此叫做龙虎榜),一早起来父亲带着小厮出门看榜,母亲带着王瑾仪在前院正堂等消息。 王瑾怡能够感到母亲的紧张,于是劝慰着: “娘亲,爹爹一定会中举,等等消息就会来了……” 看着母亲紧紧的盯着门外,两只手绞着帕子,王瑾仪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无济于事,母亲执着地等待着,只要消息不来,自己如何劝慰都不顶用。 于是干脆乖巧地坐在母亲身边,用心陪伴着母亲,为了分散母亲的注意力, “娘亲,你要喝口水吗?” “娘亲,爹爹一会儿就会回来报喜的。” 母亲仍像没有听见,不作回答,青儿走过来把母亲茶碗里的茶水,重新换过。 王瑾仪也在母亲眼前走过后,又欢快地跳回来,但都没分散母亲的注意力。 父亲已经出去了有一个多时辰了,母亲越来越紧张,开始不时的站起来在门前徘徊。后来干脆走出了正堂,在正堂门外站着来回踱步,王瑾仪一直默默站在母亲身边。 又过了大概有半个时辰,院门响了,父亲的小厮王丙跑得满头是汗,进来就喊: “中了,我们二爷中了!” 母亲似乎还不敢确信,突然用手抓住了身边的女儿,问到: “瑾儿你听到了吗?” 王瑾仪平静的回答: “娘亲,我听到了,父亲中举了。我说过父亲一定能考中的!” 母亲这时才确定了,听到的是真的,她的夫君苦等了九年终于扬眉吐气,一朝高中,真的考中了! 一直到送喜报的官差走了,父亲还没回来,快到傍晚,祖父祖母和父亲共同出现在了永兴巷9号的大门前,三人从门外依次进门,母亲欢快的表情一下就变得严肃起来。 刚刚下学的哥哥在大门前,与祖父母和父亲相遇了,看着门前贴的喜报,王文栋高兴的又蹦又跳,挥舞着胳膊向空中比划着, “父亲考中了“经魁”(前五)。” 王文栋已经忘记了礼法,越过大人们,直接跑进门,向门里的母亲和妹妹喊着: “娘亲,瑾儿,爹爹考中了“经魁”,中了“经魁”呀!……” 王瑾仪能理解母亲突然变脸色的意味,也知道哥哥心里有多么的欢畅,不过也更加清楚,今天祖父母到来,意味着父母要离开的日子不远了! 恐怕这次来,就是来安排哥哥和自己的。 全家人进了正堂,按序做好,祖父的声音悠悠传来: “按宗族的要求,我们在浔阳城另立分支,要先派人看祖林5到10年,这次书礼先去,具体你们自行安排,半个月内出发,尽量做好安排,至于两个孩子,你们就不用操心了,文栋和瑾儿还回老宅来住。 至于你们还要带什么人,还有些什么安排,尽早做决断,别耽误了和看祖林的人员交接!” 第199章 更像大人 王瑾仪心里有事要和祖父商量,与其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是个机会。决定,先把父母安排清楚,再说自己和哥哥的事。 祖父说完,正堂里陷入了沉寂,王瑾仪想了想,先是举起小手,想起这里没有举手发言这一说,犹豫了一下,和身边的母亲轻声询问: “娘亲,我可以说话了吗?” 还不待母亲表态,上座的祖父祖母目光都集中到王瑾仪身上,王瑾仪怯怯地走到正堂中间,拉着外裙的飘带,望着祖父。 祖父率先开口问道: “瑾儿,可有什么事情要问吗?” “祖父那里远吗?危险吗?天气好吗?条件怎么样?有住房吗?每天吃什么?住房是啥样的?……” 听着王瑾仪如串珠一般连串的问题,大堂里的所有人都没想到,小小的脑袋能把事情想的如此细致,为父母如此操心! 见堂上长辈互相交换眼色,王瑾仪耐心等待回答。 只有哥哥王文栋小小声地问妹妹: “瑾儿,你想问什么呀?问这样多,干啥呀?!” 王瑾仪没有回头看哥哥,只是定定的看着上座的祖父母。 祖父清晰明确的回答,悠悠传来: “那里很远,但不危险,住的条件像你去见宗长的那套小院一样,是个四合院。 族里派了很多人,不会有什么伤人的猛兽。生活条件虽不比得府城,但是有吃有喝。 书礼可以在那里静心,好好复习功课,准备参加三年后的会试,这样也更有把握。” “其实……” 祖母突然想插话,但看了眼祖父又停住了。 “你跟孩子们讲吧。”祖父说道。 祖母开口了: “这次书礼去看祖林,族里派的人已经先过去了,是巡山队。 我们只要商定好,跟你们一起去准备哪些人,避免没有可用的下人,就可以了。 其实瑾儿这样问,也是担心那里的条件和父母的安全,对吗?” 王瑾仪安心地笑了,没回答。原来祖父母是专门来商定出行的人员安排,于是躬身施礼后回到了座位。 祖父对孙儿,孙女说道: “我们商量事情,你们先去玩吧!” 哥哥领着王瑾仪从正堂出来,抚摸着妹妹的两个小花苞,夸奖道: “我家瑾儿就是聪明,想的事情就是周到。” 王瑾仪想了想,父母走后,自己和哥哥以后的日子里,要互相帮衬,所以得让哥哥知道一些自己的实力。 于是带着王文栋和身后的青玉、奶娘走向自己的小账房。 青玉见小姐向账房走,赶紧跑到前面拿钥匙开了门,挑起门帘等待着公子和小姐。 一进门,王瑾仪把哥哥让到了主位上,自己侧座相陪。为了让哥哥对自己的产业有个大致了解,王瑾仪说道: “青玉,你把我们账上的钱和固定资产给少爷报一下。” 青玉快速找出自己的几个账册,开始报账,王瑾仪一见青玉领会错了,于是小手摆了摆: “停!停下吧。” “青玉,我来问,你来说。” “青玉,我们有几笔签了契书,分红还没有到账。” “小姐有六笔。谢家和福王签订的《恩仇记》签约没有分红到账。过去9本话本子和谢家签了契书,加印的分红没有到账。和宗族签订做铅笔的分红没到账。族里印小姐的话本子签了契书,钱也没有到账,这四笔账都是每三个月结账一次,钱还要再过两个月才能到账。 这次堂祖父来,签订了彩色铅笔的分红没有到账,还拿走了一本小姐新诗集《夕拾放歌》也签订了契书。这些分红暂时没到。这个没说多长时间结账一次,但族里最长结账期是一年。” “青玉,我们的手上都有什么产业?” “小姐,我们现在有两个部分,第一是不动产部分,第二是经营部分。 不动产部分有两个,一是刚买的苦水山,现在正在费钱建设中,这个不赚钱,正在花钱。 再一个就是我们有一个铺面-“元丰茂”,正在出租,这一项有固定盈利,但买铺子还欠了公中钱。 结回来分红首先要还这笔钱,这是夫人说的。 经营盈利,就是泰升米铺,靠经营赚钱,目前看盈利稳定。” “青玉,我们手上现在有多少现银?” “小姐,如果不算欠你的私财,我们现在账面现银有三百八十多两。 为了开泰升米铺挪用了小姐的私财,分红回来也得还,这是规矩!” “青玉,这几天督促一下文白,尽快把《桃园结义传》刊印权卖出去,尽快筹集资金,给母亲凑够500两银票,再换50两碎银带着路上用。” 青玉一边听,一边快速地拿着小本本,用铅笔记录着。 “青玉,我们回老宅以前。你要把府外租房全部统计一下,把需要我负担的人员,和消耗都统计完整,我们只要留够三个月的花销,刨除父母带走部分,整理好尽快报给我。” 王瑾仪全心都在替父母筹划上,尤其想把足够的资金挪出来给父母带走,一时有些忽略了哥哥。 王文栋没想到,妹妹已经如此富裕,比较之下,囊中羞涩的有点小尴尬。 王瑾仪转身问哥哥: “哥,我给你配一个护卫怎么样?” 王文栋先是吃惊的没有说话,之后就摇了摇头: “我不要护卫。” 王瑾仪却执着地拉住哥哥的手,劝道: “哥,以后我们回了老宅,你再去学堂路上太远了,冬日里起早贪黑,路上不安全。 我已经看好人了,以后你会有一个护卫每天跟着你一起上下学。 回了老宅,如果我们分开单独住,你的院子里得有人护着你。除了照顾你的两个嬷嬷和小厮,这回能加一个护卫。 如果我们还能回到二房院子里去住,我们俩住在一个院子里,这个护卫住在外院也好安顿。” 这么一说,王文栋没再反对。王瑾仪又说道: ”刚刚我让你看到我有多个进钱的项目,你不用在钱财上操心,即使公中不负担护卫这笔钱,我替你出,娘亲和父亲不在身边,我们更要注意安全。 哥,也不是单独给你配护卫,我也挑了一个武婢,我们安全了,才能让父母放心出远门!” “瑾儿,你如此心细,想这么全,替父母都考虑好了,你像是一个大人,不像是我的小妹妹……” 王瑾仪想起自己这三岁的年龄,故作娇憨地痴痴地笑了。 第200章 铜矿 王锦义打定主意在父母走之前,一定要把曹家的事和祖父摊牌。让母亲安心出发,不再担心风家姐妹两个人的来路。 见青玉开始整理账目,王瑾仪冲奶娘讲: “奶母,你盯着正堂,长辈们说完话,你给我送个信。” 奶娘前脚刚刚出门就返身回来了,告诉王瑾仪: “小姐,正堂又叫添茶水,恐怕很快就会聊完,出门了。” 奶娘还没说完,青儿进门道: “小姐,夫人让少爷小姐去送老爷和老夫人。” 王瑾仪听了,赶紧拉着哥哥出门,几乎是小跑着奔正堂来,心里惦记着,有事要跟祖父坦白,有些忐忑 。 看到祖父祖母和爹娘四位家长都在,王瑾仪觉得今天自己坦白这个事情,恐怕会引起不小的家庭震撼。 母亲一见一对儿女走来,微笑着招手,王瑾仪在心里暗暗给自己打气,无论如何,曹家的事今天必须说清,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于是走到祖父母身前施礼后,大声说道: “祖父,瑾儿有要紧的事,需要单独向祖父报备,望祖父抽出时间跟瑾儿详谈。” “哦?” 祖父笑着睨着不到大腿高的小孙女,放软了声音,问道: “是很重要的事吗?” “祖父,是很重大的事。” 祖父一听正了正神色,不过很快就笑着看了看祖母,之后调侃道: “瑾儿要说的是一个通天的大事吧!那就与祖父到正堂去谈。” 然后回身和妻子轻轻说:“等我一下,我想知道这孩子又要作什么。” 王瑾仪低着头,一路小跑地追着祖父进了正堂,母亲在门外猜到了几分,抿紧双唇,微微垂头。 王瑾仪一进门,就费劲地把正堂两扇门关严。 祖父刚刚进了正堂,就听身后正堂的两扇大门关上的声音,不由得回头,发现小孙女已经跪在他身后。 心里吃惊,脸上表情未变,背着双手看着自己的小孙女规规矩矩地跪在蒲团上。 王瑾仪仔细地把通天大事娓娓道来。 王瑾仪从最初看了元丰茂店铺开始,怀疑有人设计拖王家下水,决定排查常香儿的夫君曹安,派出武妹开始跟踪调查,直至发现曹安家储存矿石。 又转送矿石到京中右相府,右相府又派人前来浔阳城…… 接下来又把自己大胆猜测,曹家私自开矿,自己利用《管子.地术》记载推测曹安在私自开铜矿。 说到此,祖父已经缓缓地坐下了,双手握紧椅子扶手,中间不插一言,让孩子把自己的想法和推测详细说清。 之后还问了一句: “瑾儿觉得此铜矿有何价值?” 王瑾仪毫无保留大胆地说道: “祖父一旦私人开矿,其害无穷。 如果确实是铜矿,可用于铸造铜币,会扰乱国家经济。 如果用于私人铸造兵器,则对江山社稷的稳固,有极大的破坏。 如果私自铸造农具,算是对社会有一定的助力,但如果只是为单一阶层服务,对整个社会只有害处毫无进意。 如果私下铸造礼器,则会混淆社会既有制度。 祖父,自从发现曹安家私自开铜矿,瑾儿夜不成眠,总是担心此事会造成动荡。可自己年龄太小,能力不足,只能一边派人继续跟踪调查,一边筹谋出路,我实在无能为力了,才和祖父和盘托出。” “瑾儿此事都有谁参与?” “祖父此事只是瑾儿自己的主意,手下有一个武婢叫武妹全程参与了。 另外,我推测欧阳家已经发现了此事,派来两个有武功的人,假借孤女名义投奔来,已经参与进了这件事……” 王瑾仪瞪着一双大眼睛,直直的看着祖父的每一点表情变化,生怕漏掉一点。祖父虽然表情未变,语气未变,但能感觉出,祖父对此事极为重视,神态变得极为凝重。 当祖父听到欧阳家和两个卫士已经参与进来,有一丝丝愣怔,之后表情又恢复了平静。 “瑾儿,此事不要跟第3人讲,此事交给祖父,以后不要再如此大胆,轻易去跟踪可疑之人。有怀疑回来跟家里大人讲,好吗?!” 王瑾仪真诚点头,心里如释重负,终于把这个烫手的山芋交出去了,了结了心事。 又担心自己捅了马蜂窝,担心牵连家人于是又问了一句: “祖父此事是否极为棘手?!往后我们该怎么办?” “瑾儿此事一旦交给祖父,你就当作从未经手,从不知道。要从脑袋里彻底把它忘记掉,以后不许和任何人谈起这件事!” 王瑾仪知道此事的厉害,坚定地点头,回道: “瑾儿知道此事重大,瑾儿明白。” “瑾儿明天会有人来,你把参与此事的武妹和风家姐妹都交给祖父,其余的事以后有机会再聊。” 说完祖父站起身,把孙女从蒲团上扶起。同时蹲下上来紧紧的凝视着王瑾仪的双眼,再一次问到道: “瑾儿,你可知此事的厉害!” 王瑾仪直视着祖父的眼睛不闪不避,回答道:“祖父,瑾儿明白!” “既如此,瑾儿给祖父一个承诺。” 王瑾仪举起一只手掌,信誓旦旦的表示: “瑾儿在此立誓,不经祖父允许不与他人谈起此事,若违背誓言,不配做王家子孙!” 刚刚立完誓言,王瑾仪突然想起,自己曾跟母亲说过此事,哎呀! 于是赶紧拉住了祖父的袍角,急急的说道: “祖父,之前我曾跟母亲谈过此事……” 祖父刚刚站直了身体,又蹲了下来,看着孩子的眼睛问: “你都说了什么?” “说了武妹和凤姐发现曹家开矿的整个过程。” “这么说,现在至少家里有4个人知道此事。” 王瑾仪一想,祖父所指的4个人,就是祖父,母亲,母亲有可能已经跟父亲说过了,再加自己。 也就是说现在只有祖母一个人不知道,其他家里大人都可能知道了,祖父无奈地摇了摇头。 四个大人又重新回到正堂,正堂的门关上了,王瑾仪拉着哥哥低着头,默默地走回了后院。 第201章 愣住了 王文栋不懂妹妹跟祖父刚刚说了什么,引的这一会儿的功夫,妹妹情绪极其低落,甚至有些沮丧。 哥哥拉着小妹妹边走边劝,带着妹妹坐上了秋千,在身后缓缓地推着。 祖父和祖母何时走的王瑾仪并不知道,天都已经完全黑下来了,父母才从前院回到后宅。 第二天上午,祖父派老管家王谦接走了武妹,听说又带武妹把风家姐妹接到老宅去了。 王瑾仪以为此事转交给了祖父,与自己不再无关系,万不知,不仅没能从铜矿上分身,居然因为曹家私自开矿,又见到了一直讨厌的欧阳文澈。 当天傍晚老宅派车,把一家四口全接到老宅,说是为二儿子此次去守祖林饯行。 父母亲带着一双儿女蹬车,回老宅,祖母身边的艾嬷嬷,在门口相迎,引着一家人沿着东侧甬道,没有正常穿过垂花门进入后宅花园,而是越过东侧跨院,直接穿过跨院进了祖父母的上房院子。 王瑾仪看着艾嬷嬷带着自家人,就像领着刚刚进府的下人一样,专门走主道侧面的甬道,又带着大家穿越下人住住院,正在狐疑,见哥哥自己气的小脸通红,握紧拳头就要发作。 王瑾仪想的先是安抚哥哥,再想祖母这么做究竟是什么原因。 赶紧伸手牵住哥哥: “哥,她走的太快了,我有些走不动了。” 哥哥的思绪被妹妹的打岔分散了,于是停下来搀扶妹妹, “瑾儿,莫急莫怕,哥在呢,我们慢慢着,不急,这就到了!” 艾嬷嬷好像没有听到两个孩子的交流,走路依然很快,引着一家四口人快速穿过东侧院,进了上房主院。 祖母带着母亲去了后院,祖父领着王瑾仪往前院书房来,正堂只留下父亲和哥哥。 王瑾仪真心不解,祖父带自己去书房干嘛?回头看着父亲,父亲正看着自己,殷切的嘱托: “瑾儿莫怕,……” 见父亲欲言又止,父亲好像知道,祖父找自己究竟要做什么,于是跑了两步追上祖父,伸手揪住祖父的外袍。 祖父的脚步微一停顿,垂下右手牵着孙女的小手,慢悠悠地进了书房。 迈进书房大门,王瑾仪觉得书房有些怪异,宽敞的书房被一个巨大的屏风隔成两段。一种奇妙的感觉袭来,屏风后有人,而且不止一人! 王静怡随祖父进门被祖父抱在自己身边的一个大椅子上坐好,轻轻咳了一声,放轻声音和孙女儿说道 瑾儿,最近抄录的诗集,祖父的老友看过,很感兴趣,想见见瑾儿,跟你谈诗论道,你可愿意? 王瑾仪知道,这是屏风后有人要见自己,所找的托词,于是笑着点头应允道: “祖父,他看过瑾儿整理的诗集,想要提些建议是吗?!” “有这种可能!” “先生,请出来吧!”祖父站起身来,恭敬相请。 王瑾仪猜测,此人身份一定高于祖父,而且远远高于祖父,才能得到祖父如此恭敬相待。 屏风后有人缓缓地从椅子上站起,慢慢踱步而出。可不知为什么王瑾瑜觉得平凡后似乎还有人,而且还不是一人 这种怪异的感觉还未消失,走出的人笑盈盈的和王瑾仪打着招呼: “早听说王家有一多才的孙女,老朽今日得见。” “先生。” 祖父低头施礼,王俊毅意见,赶紧调下座椅,也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书生礼。 “今日初相见,小辈不知如何称呼先生,在此拜过了。” “我们虽未谋面,但早已拜读你的大作,今日相识,你可称老朽为东林居士,老朽在此冒昧称你为小友,可能高攀?!” 王瑾仪听祖父如此推崇的人,居然把身份放得如此之低,与自己交友,忙回话道: “瑾儿只是一个蒙昧稚子,第一次与东林先生相见,如果说高攀也是瑾儿,瑾儿愿洗耳恭听,悉心受教!” 然后乖乖地站在祖父身边,等着这位东林先生发话。 祖父听着自家孙女与魏无极有来有回,不卑不亢,与有荣焉。伸出手抚摸着孙女的发顶,微微颔首,笑咪咪地肯定了孙女的回答。 “大家都做吧。”魏无极说道。 然后魏无极选了一张椅子,在下手坐下了。祖父并没过多谦让,祖父坐在主位上,把小孙女放坐在下手的大椅子,单独做坐好。 三人从《夕拾放歌》谈起,三人有时谈诗词的对仗,有时弹诗句的意境,气氛火热,倒把王瑾仪搞懵了,难道这个所谓的东林先生,真的是为自己的诗集而来吗? 疑问刚起答案就来了。 祖父改变了话题,和东林先生聊起了,《管子.地术》的记载。王瑾仪默不作声,认真听着,脑袋里迅速闪过一个猜测,此人是为了曹家开矿之事来的,想探自己究竟知道多少!? 王瑾仪在心里默默劝告自己,千万不要多言,千万不要插嘴,要保住自己的马甲,跟这种老狐狸打交道,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要露了马脚。 尽管自己想做一个闷葫芦,却有人把话题引到了自己身上,东林先生突然问道: “小友,你对矿山有什么了解吗?!” 王瑾仪心想:了解?了解个P,每天出门,只见方形的天,看到方形的地,每天只有那几个人,怎么可能了解矿山开开采,怎么能知道这世界上的事! 王瑾仪果断地微笑摇头, “不知。不懂!” 魏无极没有想到,一个小孩子居然不入自己的圈套,又换了一个口气,说道: “你的婢女是叫武妹吧,那两个和她在一起的风家姐妹,好像……” 然后故意欲言又止地看着王瑾仪,等着王瑾仪把肚子里的实话都倒出来了。 王瑾仪也正是用一双毛嘟嘟的大眼睛,默默地望着魏无极,微笑着等着他把话说下去,一时之间书房里陷入了沉寂。 就这样两边都不出声,等待着对方说话,足有一刻钟左右,屏风后有人轻咳了一声,走出屏风,王瑾仪一见愣住了。 第202章 又见欧阳文澈 从屏风后走出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欧阳文澈。 东林先生和祖父一见欧阳文澈,两人赶紧站起身来,王瑾仪不明所以,也跟着缓缓地从大椅子上蹭到地下站着,看着欧阳文澈。 欧阳跟两位老人颔首,就算打了招呼。自顾自地走到上首,与祖父并排坐在主位上。 以手示意两位老人落座,带着调侃的意味,看着王瑾仪说道: “小姐姐我们又见面了。” 王瑾仪脑海里那个小人又挤出来,指着欧阳文澈,讨厌鬼,讨厌鬼,讨厌鬼!讨厌的人指三遍。 王瑾仪生怕自己把这讨厌鬼三个字,冲口而出,紧咬着嘴唇,眨了眨眼,摇了摇头。 等东林先生和祖父落座,自己也不等别人吩咐,爬上大椅子坐好。笑看着欧阳文澈,只是点了点头作为回应。 欧阳文澈见小女孩没有说话的意思,微微有些尴尬,接着说道: “我欧阳家有两个护卫,是一双姐妹,就是你的风姐和风妹,自从家中出事无处落脚,决定暂时把二人留在小姐姐身边,不知小姐姐是否愿意收留啊?” 王瑾仪一听欧阳文澈如此坦诚地把二人身份,直接说给自己,也就大方地承诺: “欧阳哥哥如此拜托,我定照顾好二人,只是不知二人以后一直跟我在王家,还是会另有别的安排。” “至少几年之内要跟小姐姐在一起,麻烦小姐姐照应。” 尽管屋里的两位老人并没插言,通过观察王瑾仪料定:欧阳文澈的身份高于东林先生,更高于祖父,甚至东林先生看欧阳的眼神,好像是彼此有着某种关系! 王瑾仪转头嘘嘘的问了一句: “祖父,武妹呢!” “有些事,祖父派她回族里去了,暂时回不来。以后风家姐妹就在瑾儿身边。” 欧阳文澈似乎怕表达不清,加了一句: “她们以后就是小姐姐的武婢。” 王瑾仪满脸的疑惑,却没有说出口。默默地点了点头,然后脸上浮现出了一抹高深莫测的微笑。 王瑾仪跳下大椅子,准备独自告辞,欧阳文澈悠悠地开口问道: “小姐姐在学什么书啊?学到哪里了?” 王瑾仪觉得欧阳是个难得聪慧的少年,仅仅是与自己交流学业,坦诚地答道: “学过四书了,现在开始学五经,刚刚读过诗经的风,才开始学雅。” “小姐姐整理的诗集是从哪本书上看来的?我怎么从来没有读到过?” “都是一些闲书和话本子之类的,坊间佳作,闲来无事就记下来了。” “小姐姐学过诗经,也出了诗集,是否自己有作品呢?” 王瑾仪一时也想不出什么作品,于是就顺嘴说道: “我写《侠客行》时编过一首开篇词,不过不是很好听,就换成了现在那首,这也算是我写的第一首诗吧,叫做隐士: 潜锋藏金声,隐匿功与名;鞘中闲日月,犹胜霜雪莹。” 屋里一时寂静无声,王瑾仪也搞不懂这些古人的想法,就给自己找了个下台阶, “这是我一时高兴写的,就是个顺口溜,见笑了,我要去找娘亲了,就不打扰你们了。” 说完就开始分别给东林先生,祖父施礼,再给欧阳见礼,就在这时,东林先生问了: “你可知隐士的意思?你的熠熠闪光的宝剑,磨砺后深藏,是想一见天日万剑无光,可并不是想作隐士的意思。” 王瑾仪想起前世自己起早贪黑,苦读苦学十几年,深受男女平等的社会教育,自己想有个可以施展才华的机会,所以才有如此的想法,也许并不适合此世…… 东林先生一下就看破了自己心事,自己外壳是三岁也好,是个弱女子也罢,终究借此机会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于是王瑾仪默了默,抬起头,直视着东林先生说的道: “先生,尽管我是一个三岁的女娃,可我也深知天下兴亡,民族独立,国运昌盛等等一些大道理。 看了一些书以后,就有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认识,在自己的文笔中流露出了一些些自己的想法,也许是晚辈狂妄了,但这也是我的心声……” 王瑾仪觉得该言尽于此了,不能再继续往下说了,否则自己的马甲恐怕要掉了,毕竟自己只有三岁的年龄,说的太深,显得不符合自己的角色扮演。 欧阳文澈认真的为王瑾仪鼓掌,深有同感地点头。 “好!多么精辟的论断!多么清醒的认识,今日得听王家小姐一席言论,让欧阳茅塞顿开。再此拜谢了。” 说着欧阳文澈起身向王瑾仪深深的施礼,王瑾仪赶紧回礼。 东林先生和祖父也跟着站了起来,王瑾仪不解,为什么所有人都站起来看着自己。笑着又重复了一遍: “我告辞了,你们忙吧!” 这一次不等任何人挽留,转身就跑,直接跑出正堂门外。站在门口微微的长出了一口气: “唉,总算逃出来了!” 也不知这个欧阳和那个东林先生究竟是什么关系?又都是什么人?不是说欧阳的祖父是东宫太傅吗?叫什么欧阳鸿明吗?怎么又来了一个东林先生。 边想边往正堂走,哥哥在正堂门里向妹妹招手,轻声呼唤着: “瑾儿,来!” 父亲听到儿子的呼唤,也走到门前,看着独自跑出来的女儿,正低着头拉着自己裙上的飘带,默默的想着心事,大步跨出正堂门,走过来牵住女儿的手,问道: “瑾儿挨说了吗?” “没有。”王瑾仪摇了摇头。 “出什么事了?我们回正堂去说。” 回了正堂,王瑾仪简单讲了都见了什么人,又说了风家姐妹以后就是自己的武婢,会跟着自己…… 说着说着王瑾仪突然慢下来,想到风家姐妹出神入化的功夫,微微有一丝愣住了。 哥哥拉住妹妹的手晃着,问: “瑾儿,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王瑾仪此时心里在想,:究竟是自己捡到了两个宝,还是捡到了两颗炸弹!…… 从表面上看,这两人比武妹功夫要高强,可是却不如武妹忠心,以后该如何用两人呢? 第203章 四面出击 从老宅聚餐饯行回永兴巷,一家人都增加一个侍从,只有王瑾仪特殊,带回来了,四个人。 先说,祖父给父亲找来一个书生-安时先生,和父亲一起同去,三年后参加会试的费用由王家出。 祖母又把管事王嬷嬷派回来,帮母亲打理内务,这次会同去看山林。 哥哥有了一个战场上下来的,独臂随从孙威,此人看起来得有一米八五以上,听说以前是边关百夫长,伤残后转成民籍,祖父特意寻来跟着哥哥。 王瑾仪自己带回来两男两女。两个武婢就是风家姐妹,这次两人直接跟来,给王瑾仪一种硬性摊派的不适感,可这是通过祖父进府的,想赶出去都不能够了。 跟回来的两个男子,一个是族里派遣来帮助管理苦水山的王宝琛,还有一个从花果山来的少年王滦河,他是冀州地动时收来的孤儿,到了王家一直跟着管家王谦跑腿,这次是祖父特意调来给王瑾仪的…… 接下来的日子里,一家人都忙了起来,最轻松的就算是哥哥王文栋了。 王文栋身边突然多出了两个人,一个是祖父给指派来的孙威,现在给哥哥每日赶车,接送哥哥上下学。 另一个是和小厮王冬一起同进同出的武大。 对于自己身边突然多了两个随从,哥哥开始还是不愿意接受,可在父母和妹妹的劝说下,总算慢慢接受了。 爹娘是如何忙,捋顺人员,收拾物品,等待管家王平安返回等等,这些王瑾仪都不关心,因为自己就有一堆人员需要理顺。 首先这些天文白已经把《桃园结义传》的印刷权卖了出去,这次在王瑾仪的授意下。既没选择最初合作的谢家,也没有选择后来合作的福王,而是选择了一个不太出名的书坊。 事后据文白打探,这是李家的产业,也是遍布全国各地都有书坊和书店,这正是王瑾仪选择与他家合作的最主要原因,为了使自己“夜空中的星”这个名号能够更加普及,出现在全国所有的书房和书店内,就算得不到什么刊印分红,也要和不同书坊合作! 青玉筹足了小姐要求的500两银票,也换好了50两碎银,全部转交给了母亲,母亲如何感激的眼中满含热泪,觉得女儿是如此贴心,暂且不提。 只说王瑾仪每天忙得不可开交,除了每日早起正常背诵,接着学习,之后开始正常的和文白,把自己大脑里优秀故事和电视剧,录成话本子,王瑾仪旺盛的创作热情感染着文白。 经常两人录故事都不知不觉就超过了午时,总是被门外的朱玉或奶娘提醒: “时间到了,小姐。” 才匆匆结束。 每天下午王瑾仪除了学女工,仅有的一点时间就是处理自己的事情。 王瑾仪为了能加快寻人大业,让青玉统计了自己三个月可能的花销,把结余的60两银提出来,准备见一下陈冀来。 午后阳光依然炙热,陈冀来被文白引着来小账房,陈冀来进门后躬身施礼。 王瑾仪问:“陈冀来最近生意怎么样?还能忙得过来吗?” “小姐生意一直很好,一直很忙,我们三个可以忙活过来。” “文白你跟他讲过我的想法吗?” “小姐来的路上已经简单跟他说过了,他基本也是同意的。” “好!既然文白已经跟你说了,那就是我的意思。接下来给你一个机会,到豫州府城去考察一下,准备开个泰升米铺。你可能接下考察市场的任务?” 陈冀来知道,这是小姐给了自己一个升迁的机会,于是向前一步施礼答道: “小姐我愿意去。” 王瑾仪把当初赵春明考察市场的两张大纸,拿出来交给陈冀来: “你一定要做到如此细心地考察市场,我也需要一份类似这样的考察汇报。” 陈冀来接过两张市场分析图,认真的地看了几遍,然后说: “小姐这个可以借给我吗?” “不仅把这个借给你,还会给你准备纸和笔以及费用,等泰升米铺招到新人,你就可以自己启程。出发前要给府里送个口信。” 王瑾仪让文白将泰升米铺招收学徒的启事,交给陈冀来。文百和陈冀来去泰升米铺处理小姐安排的事宜。 王瑾仪把王晋来派出去送王宝琛去苦水山,同时带了一封信给王进东。 接下来王静怡准备好好考核一下王滦河,派他出府城,到周围各个县城,简单调查一下,路线,经济状况,大致民生和人文,为了安全把武大从哥哥那里借来,让两人一起出门。 两人领了路费,一起走了。 王瑾仪觉得最为头疼的就是风家姐妹该如何安置?不过两人既然有如此高强的武功,应该能为自己小小的派上一点用场。 于是想了两日以后,把风姐召到小账房布置一番。风姐行动迅速,第二天午后便返回来,向王瑾怡报告: “小姐,你说的那座山我去过了。周围几座山都基本打探过了。那里没有山匪,但是却极其奇怪,周围好像有暗探或暗卫,把周围山林守的极严!” “小姐,不知您怀疑那究竟有什么事!您能跟奴婢明示吗?” “风姐我并不知道那周围究竟有什么蹊跷,只是怀疑。明天你带凤妹同去,把周围山林探清!” 又过了三日后,天将擦黑,风姐一人独自前来向小姐报告,王瑾仪在卧房里穿好外衣,打着灯笼随着朱玉来到自己的书房,风姐一进门,王瑾仪微微有些愣怔。 风姐身穿一身黑色夜行衣,可见事情重大。风姐见小姐一进门,施礼后,说道: “小姐,那座山正是曹家开矿的矿山入口,不过入口极其隐蔽,而且在之前设置了很多暗哨和暗卫,很难进入,也很难发现。” “风姐,风妹呢?你们可遇到了什么危险?” “小姐请您原谅我自作主张,我让风妹在那里蹲守,看看还有什么收获,我急着回来复命,不知小姐还有什么安排?” 第204章 远行 王瑾仪想到:当初在老宅祖父的书房里,是欧阳文澈把风姐和风妹安排到自己身边。这件事恐怕欧阳家已经知道了,现在应该向祖父报告。 于是毫不犹豫地站起身,走到桌边刷刷点点,写了一个纸条交给风姐。 “风姐,你拿着这个纸条回老宅,找祖父,剩下的听祖父安排!” 王瑾仪做出的这个安排,自己享了清净,却把老宅里的欧阳文澈、魏无极和祖父三人都搅和的一夜未眠。 第二天早上,王瑾仪安睡一宿,轻轻松松起床,举着小拳头伸懒腰,美美的跳出房门,欢快的开始一天的学习。 而王家老宅里紧急商谈了一宿的三个人,在天光微亮时定下了基本的策略,魏无极继续向东宫汇报,表面上派出王家护卫,继续跟进曹家私自开矿一事。 只是派出的王家护卫,均是东宫侍卫,人员也从最初的风家姐妹,变成了风乙队余下十八人。 只是单独把风家姐妹抽调回王瑾仪身边,继续做武婢。 王瑾仪看着祖母安排老宅的人,把永兴巷的物品收拾打包,分批次拉回老宅。 王瑾仪知道父母还有三日就要出发了。 王晋来傍晚总算回到永兴巷,向小姐报告: “小姐,王宝琛已经到了苦水山,他雇了两辆马车,正带着苦水山上的石头和一些草药赶回府城,大概明天就会到了。” “小姐,这是王进东给您写的回信。” 王晋来说着翻出一封短信,呈给小姐。然后又把随身背着的竹筒打开,取出几张画纸。 “这一份,是茯苓给您画的,已经建好的山庄第一期建设图。” 然后又低头翻出竹筐里的几个包裹好的小东西。 “这是赵氏给您带的,小姐画的挎包样品,还有几个,我没有带回来,会跟明天的马车一起送回来。” 边说边把东西放到朱玉的托盘上。 王瑾仪看着奔波的浑身尘土的王晋来,觉得此人确实可以做些事,说不准将来会有大用。 记得,王晋来出发时前,自己明确说过让他尽快返回,可见他在苦水山异常忙碌,路上紧赶慢赶的终于赶了回来。 想到此,王瑾仪开口说道: “王晋来此次,我有一事要你独立去做,也许不会很顺利,资金目前也不是太充足,不过也只能是你做。” 王瑾仪边说边写了一张纸条,交给王晋来,只见纸条上写着:考察县城,府城,看是否可以开泰升米铺,规模与浔阳府店相仿即可。 “做好这些来信,我会派人去考察。并协助你把店开起来。后续生意会派人与你去接洽,前期去县城和府城考察市场,需与母亲报备,费用从我这儿支出。” 等王晋来从小账房出来,手里拿着两个纸条,一个是小姐给他的日后安排,就是开店前调查,另一个是去青玉那里领现银的纸条。 王瑾仪的忙碌自不必说,从来都不会停歇,而与此形成成为鲜明对比的是,欧阳文澈这两天倒是异常清闲。 侍卫们收拾物品,分批出发,魏无极安排人员,留了风乙队,继续跟进铜矿事宜,风字其余护卫,已经出发,去沿途打前站,只留云字头十六个人,扮作马夫,家丁随行保护。 自从那天见过王瑾仪,魏无极曾跟欧阳文澈认真谈过,无比惋惜地表示,王瑾仪若是男儿,定当有一番作为,只是可惜!…… 可欧阳文澈却笑了笑没有表态,魏无极不懂少主的意思,却也没有多问。只是发现,少主从那日起有了心事,经常定定地出神! 管家王平安终于回来了,父母到前院见了王平安之后,就加快了各种物品的分批押运出发。 临到出发前的傍晚,父母都会和兄妹二人一起坐到很晚,一家人闲来无事坐在一起,说着闲话。 王瑾仪在母亲不经意间听到了一个地名,那里叫黔南。 王瑾仪一边听着父母的嘱咐,一边想着自己前世所知的黔南州究竟在哪里?怎么样也得有个一千多公里吧!这一世的路况不好,大概走的更久一些? “娘亲,路上会走很久吗?” “王平安是骑马跑了个来回,据说,坐马车恐怕要走一个多月吧!” “啊?!”王瑾仪惊呼出声。 完全不可想象,路上走这么久。人生岂不都浪费在路上了? 王文栋问:“爹娘,过年能回来和我们一起过吗?” 父亲没有回答,母亲则是有些眼圈发红,王瑾仪觉得这不是个好问题,于是打岔道: “我讲个梦给你们听,好不好?” 母亲低着头没说话,父亲微笑着也没说话,哥哥极力赞成,王瑾仪托着腮,转着眼珠,开口讲: “凌云寺庙里有一颗大树,结了好些果子……” 母亲台头戏笑着接到道: “果子长成了就是小和尚,长大了就是大和尚,……” 哥哥接道:“老了就成了老和尚?!” 随着哥哥哥的一声,成了老和尚,母子三人都噗嗤一声笑了,最后王瑾仪笑着滚到母亲的怀里,哥哥笑着在地下跺着脚,三人笑成一团。 父亲大概心思并没有全在故事上,一时看着母子三人笑成一团,只是微笑着看着眼前难得的和乐融融…… 无论多么不舍,父母出发的日子还是到了,永兴巷9号的一家人,一起吃了早饭,祖父母带着车队到了。 车队变成了两个部分,一部分是随父母远行的,浩浩荡荡的10辆车组成的队伍,随行的还有10多个家丁。 后面跟着两辆马车,是送行的祖父母,王瑾仪和哥哥。 车队缓缓出了浔阳府城,王瑾仪和哥哥站在车厢外,看着母亲把头伸出车窗,向二人挥着手。 母亲时不时把头扭到车窗里,王瑾仪知道母亲在擦泪,父亲一直没有把头伸出来,直到十里亭,众人下马,最后告别。 父母跪拜祖父母,兄妹俩跪拜父母,依依惜别,母亲用帕子捂住脸呜咽,王瑾仪扑到母亲怀里,但死死的咬住嘴唇,不让自己流泪。 哥哥懂事的憋红了双眼,不让眼泪流出来,父亲没有出声,紧紧拉住母亲上了马车。 最后父亲还是把头伸出车窗,向一双儿女挥手: “一定要好好长大,替父母孝顺好祖父母吧!” 第205章 分别 母亲已经说不出话来,用帕子捂住嘴,眼泪成串的流了下来,王瑾仪扭过头去,自己知道,只要自己再看两眼母亲,自己一定会哭着扑过去,不让她走…… 就在王瑾仪扭转头的一瞬间,她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福嬷嬷,但是今天,他居然骑在马上,一身男装短打,扮做了家丁。 就这一瞬间,王瑾仪突然好像有神识被唤醒,一下就懂了,父母亲为什么要远走那么荒僻之地,根本不是去守山看祖林,而是要送欧阳文澈去那片山林。 原来这十辆车里有欧阳文澈!这个讨厌鬼! 王瑾仪定定地转过头,看着父母的车子粼粼而行,越走越远,直到母亲挥舞的手再也看不清楚。 蜿蜒的官道曲折远去,一个小小的车队就这样慢慢的变成了一个黑点,再也看不清楚。 祖母拉着王瑾仪的手,劝慰着: “莫哭,父母很快就会回来,大家很快就会团聚,跟祖母回家吧!” 王瑾仪努力的想点点头,可是抽噎的瞬间,让自己点头也好像在哭泣。祖母蹲下身,心疼地抽出帕子替小孙女擦去满脸泪水,王瑾仪张开双臂,扑进祖母怀里放声痛哭…… 王瑾仪觉得这是自己又一次与亲人分离。第一次是在蜿蜒的山道上,与陈智远共同经历人生的最后一刻,失去了亲人们。 这一世,自己已经想尽了办法,陈智远依然毫无音讯…… 现在连疼爱自己的父母也远行了,王瑾仪无法抑制自己心里的委屈,上天给了自己重新来过的机会,为什么不让自己与相爱的人相守?!无数的怨念化成了泪水。 哥哥流着泪拉住妹妹的手: “瑾儿,不哭了,哥还在呢,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祖父一听,气笑了: “说的什么傻话,祖父祖母不也在吗,不哭了,走!” 祖母赶紧补充地说: “我们回家看看,给你们收拾的新房子,都喜欢不,走吧!” 说着,祖父拉着祖母送上马车,把兄妹俩分别抱着送进车厢, “你们先回吧,晚上见。” 说着上了另外一个马车,先行回城了。 王瑾仪坐在马车上哭了一路,后来带的哥哥终于绷不住了,也跟着放声大哭了一场。 不过男孩子哭的快,停的也快,就像一阵急雨,来去毫无征兆,猛哭了一气在大家不知所措的时候侯,就好了。 王瑾仪哭的稀里哗啦,对哥哥的突然加入没来得及有表示,王文栋就开始挂着两行泪,抱着身子一抽一抽的小妹妹,用沾满自己泪水的小手,帮妹妹擦泪水,结果可想而知…… 祖母心疼地看着两个孩子的可怜样,眼眶湿润了,把两个孩子都抱进怀里,跟着垂泪。 一时间,马车里都是呜咽声,马车一路向王家老宅而来,到了学府路口,马车停了,车夫轻声提醒: “老夫人,接少爷去学堂的人到了。” 马车里没有回话,祖母紧急地给王文栋,擦泪水,整理衣袍,挂上书袋,又劝着: 莫哭了,再哭,让同窗发现会笑话我们的!” 马车外,孙威的声音传来: “公子。” 王瑾仪一耸一耸的停下来也不哭了,开始劝慰哥哥,最灵的办法就是,有新的大过现在伤心的新问题,于是,王瑾仪红肿着眼睛问道: “哥哥,娘亲说半年后回来要检查什么来着?!” 哥哥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认真地开始回忆,可能是哭的太投入,没反应过来妹妹问话的真实性,就单纯想给妹妹一个答案,可就是想不出什么答案。 就反过来安慰小妹妹,“瑾儿,不急,下学回来哥就想起来了,回家告诉你,你先回家吧,等晚上一起吃饭的时候,讲给你听。” 接下来反复劝妹妹: “瑾儿,娘亲很快就回来了,不哭!” 可能是说的次数多了,王文栋自己给自己劝好了。 孙威又一次唤道:“公子。” 王文栋挑开车帘,在车架上整理好的衣袍,扶着孙威的手下了马车,上了旁边的青布小马车。 王瑾仪从车窗看着哥哥的系列操作,默默的在心里替哥哥点了个赞。长舒了一口气,回头搂住祖母的脖子,乖巧的说: “祖母,我们回家吧!” 祖母原本就很喜欢王瑾仪,不仅因为孙女聪明,才名在外,最主要的是孙女像自己的三儿子一样,少年英才,不可多得的聪慧。 王家老宅正门大开,祖孙俩难得的从正门牵手而入。 王瑾仪心中疑惑,大门是不到重大节日,婚丧嫁娶或者有重要人物出入,是绝不开的,今天?! 王瑾仪正在暗自疑惑,一个身影从脑海里一下跃了出来,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自己一直讨厌的欧阳文澈! 原来家正门是为欧阳文澈而开,可见此人的身份极贵,富在王家基本不被重视,而贵,说明了欧阳文澈的身份显赫! 可能是因为哭的太过厉害,王瑾仪猜想着欧阳文澈的身份,都没能子抑制住疲乏,回了上房,坐下没一会儿就困的睡着了,耳边传来了奶娘的问询,王瑾仪已经什么都听不清了,沉睡过去。 秋日的午后,天空澄澈蔚蓝,气候舒爽宜人,可这一切的一切都无法抑制王瑾仪对父母的思念。 王瑾仪清楚自己这30岁的年龄不可能如此依赖父母,看来是原身的情感依赖无法抑制。 王瑾仪睁开眼,发现眼皮异常沉重,伸出手揉了揉,眼皮肿的像两个水泡。 自己睡在一个小卧室里,一张单人小床,床上淡淡的清香萦绕,浅浅的藕粉色帷幔低垂,床头一个三层小柜,柜子后面是靠墙是一个书柜。 书柜里满满的摆放着一些书籍。比书籍更打眼的是书柜外挂着两缕丝绦,下面悬挂着一个刻着“瑜”字的园形玉牌。 王瑾仪定定地看着的玉牌,凝想出神,这应该是姑姑王婉瑜的玉牌,这么说,这个房间就应该是姑姑住过的房间。 第206章 归家 王瑾仪掀开帷幔,光着脚走到书架下,顺手取下了几本书翻看起来,这里的书大凡都是手抄的,字迹工整秀美,大多是琴谱和曲谱。 王瑾仪踩到小凳子上,把书架上的书分别拿下来翻过,基本就是对姑姑简单的了解。 一个人经常看哪类书,就会受哪些思想的影响,姑姑书柜里更侧重于文学类,大多是诗词歌赋,相比之下,经史子集类非常少,但通过姑姑的字迹,你可以明确的看出。王婉瑜是个极其守礼,安静有耐心的人。 王瑾仪把自己感兴趣的书留在床头小柜上,其余的又分门别类摆进了书柜里,大概是听到屋里有了动静,外面有人推门而入。 王瑾仪红肿的双眼,感觉又热又涩,并没回头就对身后说: “给我投两个帕子冰帕子来,腾一腾眼睛。” 祖母的声音传来: “瑾儿,眼睛怎么了?让祖母看一看。” 王瑾仪应声回头,祖母迈进门来。身后跟着奶娘。 王瑾仪赶紧从小凳上跳下来,扑向祖母的怀抱,祖母蹲下来,费力地把王瑾仪抱在怀里,抱回到小床上。 边走边说: “这是你姑姑小时候,还没有独立分出去时住过的房间,就在祖母卧室边上,这几天你就搬过来住吧!” “那哥哥呢?” “文栋还回二房去住。” “祖母,爹爹和娘亲都没在院子里,如果我也不在,只让哥哥一个人住在院子里,他会觉得孤单的,我要跟哥哥一起回二房院子去住!” “哎哟,可人疼的,我的乖囡囡,你怎么如此懂事啊?真让人心疼。” “祖母我们住的这么近,如果有什么事可以随时来找祖母。” 从送行时看到福嬷嬷,王瑾仪确定了欧阳文澈已经离开了二房院子。自己猜到了,这次回来就可以搬回二房院去住了。 现在需要和祖母确定几件事,于是看了看奶娘。 “奶母,我要跟祖母说点事,你在门口守着吧。” 奶娘二话不说,行了礼后出门站到门外。 王瑾仪拉住祖母的手,捂住半边嘴,侧着身子说道: “祖母,我要跟你说些悄悄话!” 祖母一看小孙女的架势,就觉得好笑,但又得认真尊重孩子的意见,于是也悄悄的捂上半边嘴说: “好,那我们悄悄的说好不好?” “祖母,我身边有别人的人。” 祖母一听吓了一跳,“谁?什么人?” 王瑾仪就把风家姐妹两个,偶遇武妹后进府,又被祖父和欧阳文澈安排做自己的武婢,给祖母讲了一遍。 祖母听了确实是严肃了许多。接下来王瑾仪刻意把自己身边的几拨人,说与祖母听,并试探着想要得到祖母的认可。 先说,自己身边的文白,自己每天要和文白笔录画本子,再由文白负责画本子的刊印洽谈。王瑾仪在此完全忽略掉了,文白还要隔日巡视寻人启事的事。 接下来又讲了,自己买了一座山,叫苦水山,正在大兴土木的搞基建。还把自己的图纸找出来,让祖母看,说自己的山庄已经建的有一点规模了…… 当然不能说泰升米铺的经营,因为家里不让经营。 祖母问:“前些日子派给你的两个人你都送到哪儿去了?怎么这次没看着跟回来呢” “祖母,王宝琛已经让我送到苦水山去了。我跟他说,他至少要在我这里干两年,如果干的好我就会把他留下来,如果实在跟下面的人员处不来,他可以自己选择什么时候离开。” 祖母耐人寻味的看着三岁的小孙女,有些不相信,这些话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原来还一直以为是二儿媳教的孩子,今天和孩子面对面坐在一起交谈,才发现这是一个小大人。 “还有一个王谦总管的徒弟,哪去了?” “哦,祖母你问的是王滦河吧?我交给他一个任务,让他到周围的县去做调研了。了解各县的经济和民风以及自然条件,然后回来报给我。” “干嘛做这个?” “我想知道,这个人独立工作能力和做事的严谨程度。我从来没跟他合作过,我想知道,他究竟能不能独当一面地做事。” 祖母不置可否地默默点了点头,然后问道: “瑾儿,想了解周围各县的经济情况和人文,究竟想做什么呢?” 王瑾仪几乎脱口而出,扩大寻人呀!可这句话在嗓子里转了个, “祖母,我每天都在这个四方形的天地里。想了解外边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 祖母更加认真地凝视着自己眼前的小孙女。想起孩子祖父曾经说过的话:这孩子人小但心大,她恐怕不甘于人下……女子恐怕对姻缘不利呀! 祖母微微皱了皱眉头,也同样担心这个孩子将来的姻缘。 其实操心王瑾仪姻缘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欧阳文澈。 自从一行人离了浔阳府城,马车行驶在官道上,魏无极发现,欧阳文澈似乎改变了生活的作息,平日里那么爱看书的人居然,看着窗外发呆。 细心的魏无极终于发现,欧阳文澈嘴里居然默默的说了一句:“娶妻当娶王静怡!” 魏无忌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句: “少主,她还是个孩子,你怎么能确定她将来会是什么样呢?” 欧阳文澈信誓旦旦地说: “魏先生,不是有句老话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吗?她今年已经三岁了,你从她的学识和谈吐上,完全可以断定,她成年以后会是什么样。” 魏无极来了玩笑之心,笑着问道: “少主,以后她长大了,万一是个丑八怪该怎么办?” 欧阳文澈吃惊的抬头,看着魏无极好像在说你难道是傻子吗? “魏先生,他的父母,哥哥以及王家人的相貌都在那摆着呢,她就算长得再不济,也不可能是丑八怪,更何况她的智慧已经远远胜过了她的外貌。” “此女只要长大,必是轰动一方的才女。更何况据我推测,此人必定是非同寻常,会有一番作为。 即使我是欧阳家嫡子或者真是东宫后人,也未必比她的社会影响更大!” 魏无极对欧阳文澈的评价,在心里暗暗吃惊,可是不得不承认,此女确实有些非同凡响,可不知远在上京东宫的太子,会怎么看王家小姐!恐怕那边的态度才最重要吧! 第207章 苦水山来人 祖孙俩促膝长谈,让祖母更加坚定的认为:自家的小孙女确实有些特别,不仅早慧,更像个小大人一样,有处事掌家的能力。 就在自己稍没留神的几个月内,小孙女居然发展了自己的产业,而且手下还养了十多个人。 这个三岁的小娃娃,竟然把手上的人都分门别类,各司其职,仅仅在离开王家老宅的五个多月里,王瑾仪居然建立了自己的团队。 青梅在门外,通报道: “老夫人、小姐,门房来报说,苦水山有人回府来送东西。” 王瑾仪一听从,就从祖母身边一下跳到地上,急的来不及穿鞋,就想跑出去见人。 突然想起,现在眼前的不是母亲而是祖母,马上想起了规矩,赶忙回头向祖母施礼,说道: “祖母,苦水山有人回来给我送东西,我想出去见一下,可以吗?” “不可。” 祖母慢条斯理地站起身,整了整自己的衣裙,然后又冲青梅说: “给小姐理好妆发,我们一起出去见见。” 半个小时左右,祖孙两人穿戴整齐,身后一队人跟着,穿过东侧角门绕道穿过东跨院,进了前院。 远远地王瑾仪看到王进东,带着一个生面孔站在正堂门外。 这陌生的面孔,看着能有30来岁,相貌端正,面容上隐隐带着书卷气,只是微微的显得有些病气,而且这人情绪似乎有些低落。 王瑾仪在记忆里搜索着,忽然想起来了,这大概就是王晋来在路上救的那个人! 走近后,王进东低头行礼,这个人也微微低下了头。 记得王晋来回来禀报说,他捡的人还不曾说话,不愿与人交流,这次王进东带他来…… 王瑾仪紧走了两步,冲两人说了声: “跟我进来。” 正堂里,祖母坐在正对门的上手,王瑾怡在下首相陪。 王进东带人走进正堂站好。 王瑾仪开口问道: “王进东,这位是谁呀?” 王进东用手肘轻轻地碰了碰身边人,一直低头不语的陌生人向前走了半步,躬身行了个书生礼,声音极轻地说道: “在下南海郡闵德,今日特意烦了王兄弟前来见主家,是有一事相求。” 王瑾仪接话说道: “等一下,请您先把自己的身世说全,再把你的之前发生的所有事都说清楚,再提所谓的相求吧。” 祖母看着小孙女和下人有条有理地对话,还不落下风,心里有了底,今天就想看看这个孩子的能力,心里打定主意,今天只坐阵不出声。 祖母低头自顾自地端起茶碗,开始一口一口慢慢喝茶水,好像只是来饮茶的,并不是来主事的。 闵德沉吟了许久,最后终于开口了。 “老夫人、小姐,在下是南海闵家人,闵家世代勘测地质矿脉,这是祖传的能力。 年初的时候,有人到闵家来说浔阳城有官家相请,协助勘测矿脉。家中研究决定。由我和堂弟闵佑各带一名助手来浔阳府城。 原本说好在府城南城门会合,可到了约定之日,在南城门外只有一人给我们传了一封信,留了个向导把我们带到府城外一个镇上的山里。 起初看信上盖着官印,还心里有底,就和来人一起租车去了,结果到了以后就被人缉拿住,又把我们分别关押起来。 我是趁着半夜换岗中偷摸跑下山,在山里摸索了一夜,才侥幸得救,我表弟现在如何了,至今不得而知! 听王兄弟说,我被王家人仗义相救,此次一是为表谢意。” 说着直接跪在堂下,不待众人反应过来,就三叩首,之后长跪不起。 王瑾仪知道此人必是求着救人,可依自己的能力,实在无法解决,于是想了想,站起身。走到祖母身边,悄么声地说: “祖母,还是让他跟祖父直接说吧。有些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在这大堂里这么多耳朵,听着总是不太安全吧!” 祖母一听,这小小的人居然想的还挺周全,于是点了点头。 王瑾仪站在祖母身边,看着青梅吩咐道: “把人扶起来吧,先把人安置好,下去吧,晚一些我们再说。” 堂上只剩下了王进东,王瑾仪单刀直入问道: “王进东,你们应该三天前到,为何拖延到了今天?!” 王进东低着头,解释说: “小姐,原本我们也是决定早些回来,可是早起出门时,闵德把我拦住了,他说有要事想说我以为就是几句闲话。 他问我,为什么采集矿石往浔阳城送。我说是我家小姐说新买的山,自己无法亲自前来,!;只好收集点矿石拿回家去做个景观,也想知道这山有没有价值。 闵德指着矿石说,我们采的矿石不对,小姐是想知道苦水山上是否有矿脉,说是应该采集矿脉上的石头。 我想这个人轻易不说话,既然他说话了,听着也有几分道理,我就私自决定按他的说法重新上山采了矿石,结果这一去就耽误了这些天。” 王瑾仪一听,原来闵德看透了自己的心里,专门带人寻到矿脉上的石头,这不是无心插柳吗?既然柳要成林,为何不给自己一个机会呢? 只要闵德想投靠,自己定会尽力帮助他,只是,还要听听祖父的意见! “你们把矿石放在哪里了?” “小姐马车赶到了西跨院,把两箱矿石已经卸在了西跨院里。” 王瑾仪回身问祖母: “祖母我们的西跨院里有库房吗?” 祖母稍微想了想: “没有。不过可以放在门房里,然后让人把门房先锁了,等你祖父回来我们再做定夺。” 王瑾仪觉得和聪明的人一起做事,就是省心。祖母简直是心有灵犀,自己一问,祖母就懂了自己的意思。 这么远拉回来的矿石,闵德亲自寻找到的,矿石应该有价值,那就应该做好保密工作! 王进东看小姐扶着桌角,看着地面默不作声,不知在想什么,打破安静,放轻了声音,说道: “小姐,我猜,闵德像是个真正懂行的,他说我们半个苦水山都是矿脉,我们应该和后边连着的几座岭一起买下来,才能保证这座矿山是完整的……” 第208章 苦水山的石头 王瑾仪听王进东的回话,一下就想通了闵德暴露自己的才能,是为了解救堂弟闵佑。 其实闵德正是自己需要的人才,自古就有亲能者,远小人的说法,王瑾仪对此颇为认同,与什么样人为伍,就注定了你要走什么路。 前世常有人说: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只怕猪一样的队友,说的就是自己的伙伴决不能是蠢才,一定要选真正的人才!否则就是自掘坟墓。 想到此,王瑾仪决定还得跟祖父好好谈谈,王进来向小姐汇报苦水山基建进程,又留下茯苓的信,就跟着青玉去交账了。 朱玉进门通报:“小姐,风家姐妹来了。” 王瑾仪一听,这是登堂入室了。这姐妹两明明是欧阳带来的护卫,却偏偏要跟着自己,不知忠心与否,甩也甩不掉。 你说养着这样的武婢究竟能作什么用?! 还没等王瑾仪想明白,抬头就见风家姐妹正在堂下双双抱拳施礼。 祖母端着茶,观察着下边站着的风家姐妹,这就是小孙女说的,别人的人,祖母默不作声看小孙女如何行事。 “风姐,你们是哪里人?” “小姐,我们原是辽阳县双桥河镇黄家村人,被主家雇来作武婢,干了不到半年主家生意失败了,我们被放了身籍,又无处可去……” 看风姐说的还挺顺溜,王瑾仪出言直接把她的话打断。 “风姐,欧阳文澈与你们是什么关系?” “小姐我们不认得。” “风姐,欧阳文澈跟我说过,你们二人是欧阳家侍卫,暂时把你们借给我,你们不知道吗?” “从此以后,我们都不再提你俩的身事,但我希望你两明白,我知道你们的出身,不要再和我说谎了! 往后只要你们忠心,我还会好好带你们,如果有一天欧阳文澈需要你们回去,你们提前跟我打招呼,毕竟我们也是主仆一场。” 王瑾仪的话让风姐哑口无言,没想到两人的身份现在是这样的尴尬。 不过王瑾仪说两人是欧阳家的侍卫,并没说两人是东宫侍卫,还算是给两人留了余地,风家姐妹插手施礼,默不作声。 王瑾仪正色问道: “在我王家做事,可能做到忠心?!” 两人沉默着仍未出声,王瑾仪急了, “如果在我王家做事,却身在曹营心在汉,那我是不会容忍的!” 说到这,王瑾仪想了想:与两个武功高强的人说,不能容忍有点显得自己很没底气,有没有? 人家真不忠心,也没法处置她俩,王瑾仪气的咬了咬牙,说道: “如果不是真心留在王家,现在就可以离开!” 一听王瑾仪这么说,风家两姐妹马上躬身答道:“小姐您误会了,我们会一心跟着小姐,绝无二心!” “只要你们在我王家这两年,能做到一心为王家着想,其他的我都不计较。” 王瑾仪唤来朱玉,吩咐道: “她二人待遇跟武妹一样,找人教一教府里的规矩,安排在府里住下,下去吧。” 朱玉迟疑地问:“小姐,我们王家还没有过武婢,她们要单独住吗?日常怎么管理?” “按二等丫鬟管,让她俩住在一处吧,不懂的问一下青梅,解决不了可以问……” 说到此王瑾仪回头看了一眼祖母,祖母冲自己微微颔首,王瑾仪又接着说:“可以来祖母这里讨个示下。” 王瑾仪把按在茶几上的手收回来,习惯性地揪住两侧腰间的飘带,在手中把玩着。 祖母放下茶碗,轻轻地拍了拍小孙女儿的肩膀,柔柔地说: “瑾儿做的很好,祖母很满意,只是瑾儿还需要机会锻炼。” 祖母边说边起身拉着孙女的手,祖孙两人轻声交谈着出了正堂…… 傍晚,祖父带着哥哥回来了,兄妹俩个似乎比原来更亲近了。祖母的院子里没有秋千,两人在院子的石凳上坐下,各自讲白天的事情,都刻意回避了和父母分离后的心情。 祖母边给祖父讲一白天,王瑾仪都做了什么,边和祖父走到门外看着兄妹二人: “哎!两孩子怪让人心疼的,你怎么就不让孩子跟去呢?!” “这样对大家都好。” 祖母把王瑾仪留了两箱矿石的事讲完,祖父问:“东西在哪里?” “瑾儿让放在跨院的门房里,门房已经锁了。” “嗯,我去看看就回。” 祖父说着行色匆匆,向西院走了。 晚饭时,祖父回来了,破例在饭桌上问王瑾仪:“瑾儿可看过那些矿石?” “还没有,祖父。” “要不要去看一下。” “祖父我可以和哥哥一起去吗?” 王文栋好奇地拉了拉妹妹的衣角问:“是什么?” “有人给我送来的大石头,要去看吗?” 王文栋抬眼看着祖父,祖父正看着两个孩子,而后颔首。 饭后,祖孙四人身后没带任何随从,祖父打着灯笼牵着王文栋,祖母牵着王瑾仪紧紧跟着,夜色里,昏黄的灯笼透出的光,把四个人的身影叠印在一起。 祖孙四人沿着甬道拐进了西跨院。 门房地下摆满了矿石,矿石大多呈现晶莹剔透的不规则结晶,有的略微灰暗,有的晶莹透亮,更有些石头带着诡异透亮的兰,或者有的带着粉紫色…… 一屋子大小不一的石头散落一地,祖母问:“这些都是什么?” 哥哥低声问妹妹:“瑾儿这是你弄回来的?这是些是什么石头?” “这些像是盐矿石。不过不能确定,还要试一下盐水,才能确定。” 祖父听了王瑾仪的回答,问道: “瑾儿是如何看出来的?!” “祖父,您记得吗?《尚书??说命》中有“苦作和羹,尔惟盐梅”的记载。” “可你是怎么判断出它是盐矿石的?” “祖父,闲着没事我翻到过一本书,好像是说……自然凝盐如石片,打破皆方,青黑色,为不纯净者,有上品者,光明晶莹……,大概是这么说的,我就随便看了一眼,记不清了!” 祖父深深地点头,然后自言自语道: “我们要怎么确认一下呢?!” 第209章 重逢 6年后,一个艳阳高照的秋日。 浔阳城十里驿站外,远远的山坡上。 两个青年,一个一身靛青色蓝袍骑在深棕色马上。一个一身白袍骑在白马上,二人远远地向山坡下的官道上眺望。 隐隐的看到一小队车马远远而来,就打马向前迎了一段,与车队相遇后,两人纷纷下马。 站在路边躬身施礼,马车缓缓停下,车帘挑开。 父亲王书礼和母亲慧娘抱着一个两岁多的男孩,轻声问坐在车架上的王平安: “是什么人?” 王平安厉声问:“什么人拦车!” 靛蓝色长袍的年轻人向马车走了几步, “在下王滦河受小姐指派,特意在此恭迎老爷和夫人回府!” 王滦河身后,身穿银白色长袍的年轻人,抬头看了一眼车厢里的人,确认之后,低头施书生礼,提高了声音说道: “在下文白,受小姐指派,迎接老爷和夫人进城。小姐已经派人在这恭候多日了!” 父母一听,这是女儿派来的人,心里安稳下来。怀里的小儿子王文欣奶声奶气的问道: “爹爹娘亲,是谁呀?是家里来接人我们了吗?” 父亲王书礼走出车厢跳下车,走过去把二人分别搀扶起来, “你们小姐现在哪里?” 文白回道: “在十里驿外的青风亭,已经恭候老爷和夫人两日了,今日辰时就到了。” 父亲听了,转身回到马车前与母亲耳语后,又折返回来,道: “王滦河,你随车而行指示方向,我与文白先行。” 马车车厢里随即传出一个小娃娃高声喊道: “爹爹,我要和你一起去……” 父亲只是向着车厢摆了摆手,就走向了文白,随即两人上马,缓缓加鞭,马儿从慢跑变成了加速快跑,很快就看不见骑马的人影。 王滦河跳上车架与王平安并坐,指示马车绕过山路,顺着官道向着十里驿站而来。 所谓十里驿,是指各州、府、县的城郭外十里,官道边上,专为来往的行人和车辆,修筑的官家驿站(招待所)。 十里驿站外的清风亭里,兄妹二人正焦急地等待和眺望着。 哥哥王文栋今年12岁了,小伙子个头高了很多,身材像父亲微显单薄,他面容沉静带着书卷气。 哥哥王文栋的身子微微挡住了身后的王瑾仪,少女身高已到哥哥的肩膀,一头长发,前端梳成两个小小的花苞,后发披肩,花苞两侧各垂下两条细小的发辫,额发斜分成长刘海。 六年过去了,王瑾仪面容已经初初长成,她乌发似云,压着雪白的天鹅颈,细碎的刘海随风飘扬,没有掩住柔美的眉眼。 初秋的天空,澄澈而明媚,光线照着王瑾仪羽扇般的长睫,一双瑞凤眼轻敛下眼光,娇俏的五官,粉唇微抿,笑眯眯的回看着哥哥。 王瑾仪声音温和:“哥,今天会接到的,别急……” 王瑾仪的声音未落,王文栋侧头指向远方,隐约间有马蹄声传来。 兄妹两人远远地就见官道尽头,两匹马疾驰而来,极目远眺,马上是两个白袍书生。 疾驰到清风亭下,两匹马缓缓勒住,王瑾仪随着哥哥迎向来人。 文白下马,以手示意: “二爷,少爷和小姐来了。” 父亲王书礼急忙跳下马,把马鞭随手交给文白,向跑来的一对少年,快步迎过去。 当父亲看到头戴文仕巾,身穿天青色蓝布袍,袍角翻飞奔来的少年,微微愣住了。 父亲脚下稍有停顿就看到王文栋身后,一身嫩粉色衣裙,挽着凌纱,像个小仙女一样飘飞来的少女,这和慧娘越来越像的女儿,让父亲脸上浮现出欣慰的笑容。 6年了,一家人再见,种种世事变迁,让父亲红了双眼。两边稍有迟疑,最后一双儿女双双扑进父亲怀里。 王瑾仪没想到自己居然能放声痛哭,完全失去了自己平时端庄的仪态,居然能放肆的哭的像回到了三岁那年,也许是前身的情感仍在,哭的不可自抑。 哥哥王文栋哭红双眼,还不忘拍着妹妹的背,劝慰着: “瑾儿莫委屈,爹娘回来了,这回我们一家人又能在一起了,莫哭莫哭,你一哭我的眼泪也止不住了……” 说着转过头去,独自落泪。父亲紧紧抱住一双儿女,6年前就是在这里,一家人互相牵挂着分别,今天再度重逢,千言万语也不知道如何说起…… 等着远远的一行马车驶来,父亲带着王文栋和王瑾仪,来到官道边迎接。 马车车帘挑起,母亲红着双眼抱着一个将近三岁的男孩,下了马车。 打破伤感气氛的是小弟弟王文欣。他伸出双臂挥舞着喊着: “爹爹,哥哥!” 就像生怕被忽略一样,在一群百感交集的人中,显得异常具有表现力,也终于驱散了一家人团聚时的伤感,王瑾仪搂着母亲,和陌生可爱的宝宝,大眼瞪小眼。 老管家王谦施礼: “二少爷,少夫人,老爷和夫人安排人在此恭迎多日了。老爷有话,让接到人后尽快返家。” 一家人收敛情绪,纷纷上车回府城。 当然,这一次父亲骑马,王瑾仪和哥哥随着母亲上了马车,马车里不错眼珠看着自己的小家伙,好像对刚刚见面的王瑾仪有极大的兴趣。 王瑾仪伸手摸了摸弟弟胖乎乎的小脸,结果弟弟一把抓住了她的手,问道: “你就是他们说的那个文妖吗?你就是那个会好多东西的姐姐,你就是那……” 小家伙还要再问,母亲制止道: “不要胡说,不要给姐姐起绰号,要尊重姐姐,先听大人说话,要让哥哥和姐姐先说。” 王瑾仪侧头笑着看弟弟,弟弟掀起车帘,指着外面说: “不是我说的,是他们说的!” 王瑾仪顺着弟弟手指方向看去,两辆马车一前一后正从车队里离开,沿着官道继续向前。 六年前,骑在马上作小厮打扮的“福嬷嬷”,又一次一身家丁短打骑马跟在一辆马车边,与自己的马车分道而行。 第210章 归来 装扮成家丁的云五,感觉敏锐地回头,与挑着车帘看他的王瑾仪四目相对。 云五目光从王瑾仪脸上掠过,心里吃了一惊,这就是当年那个文妖? 和云五一样吃惊的,还有马车里的欧阳文澈。 此次随王家二房车队而行,是应东宫太子萧胤招唤潜藏进京。 魏无极看着少主,隔着纱窗看着对面车里的王瑾仪出神,问了一句: “少主,风家姐妹这次要与我们一起进京吗?” 欧阳文澈毫不迟疑的道: “把风家姐妹留给她吧。找人留话,以后风家姐妹就是王瑾仪的武婢,一定要尽心尽责,不许有二心。” 魏无极意味深长的地点了点头,喃喃的道: “少主真的猜对了,王家小姐确实不可能成为丑八怪了!” 欧阳文澈似乎还不敢笃定,问了一句: “这真的是她吗?六年了她长大。” “看面相,她与二房女主人有6、7分相似,一定就是那个文妖了,这就是您常提起的王瑾仪了!” 欧阳文澈伸手欲拉开纱帘,想要看清对面车里的女孩,被魏无极按住了手, “少主,安全要紧!我们一定要慎重,路上切不可暴露行踪,否则前面的隐忍毫无意义。” 欧阳文澈听后,把手收回来,再回头看时,对面的马车缓缓走远,车帘已经放了下来,王瑾仪明媚的笑脸已经被车帘挡住了。 两辆马车呈y字形,向两个方向分头而行,越走离得越远。 车队午后到了王家老宅,正门大开,祖母站在门里,二房一家人没想到,府里主仆都在门前排队恭迎,连王瑾仪都觉得,祖母搞的有点太盛大了。 父亲等在门前,搀扶母亲和弟弟下车,又准备抱女儿,王瑾仪拉住哥哥的手站在马车上。 父亲有一瞬的愣怔,没想到几乎是转眼间,一双儿女已经长大了。 父亲摇了摇头收回手,看着已经到自己肩膀高的王文栋,牵着王瑾仪下了马车,一家人在门前聚齐。 进门后各人序齿见礼,门前正在寒暄,就听身后传来马车声,众人齐齐回头。见一队车也停在了正门前。 堂兄王文震,王文博,王文珍一个个分别下了马车,又从马车上扶下大伯母和小姐姐王玥仪。 王瑾仪分开人群看去,王玥仪身材高挑,面容清秀,仍然是一张圆圆的小脸。,笑起来像一个小娃娃一样纯真可爱。 这回王家门前更热闹了,两家人分别向祖母施礼,两家人还彼此见礼,门前热闹起来。 王瑾仪给给大伯母行礼问安之后,又给小姐姐施礼,王玥仪拉住了王瑾仪,甚是亲密: “瑾儿,你写的故事我都看过了,很有趣,你居然写了那么多好看的话本子。在浔南根本都买不到你的书,多亏你把书给我寄来。 瑾儿,你最近又写故事了吗?” 小姐姐像个欢快的小鸟,叽叽喳喳的在门前问个不停,大伯母轻轻拍了拍女儿,提示道: “进门再说。” 两个女孩手拉着手,扔下了各自的父母,一起进了正堂。 祖母坐在迎门正位,两家人按辈分坐好,祖母脸上浮现着难以抑制的欢喜,儿孙满堂,欢声笑语,难得的人生幸事。 祖母似乎忘了堂下人正等着她发话,祖母一直笑盈盈地看完这个看那个,直到堂下有人禀报: “老夫人,老爷回来了,让男丁去书房,女眷回后宅料理。” 祖母依依不舍地看着子孙施礼后散去。 大伯母带着王玥仪先出了正堂,母亲牵着王瑾仪紧随其后,沿着正堂的门廊,穿过垂花门进入后宅以后。 王玥仪等着王瑾仪赶上来,两个女孩牵着手。开始叽叽喳喳的聊个不停,两家母亲跟在女儿身后,穿过花圃,走过小桥,就到了分开回各家院子的路口。 王玥仪拉住妹妹的手,问道: “你写什么新故事了吗?有没有我还没有看过的故事?” 王瑾仪想了想,没看看过的只有两个,一是《算经》,二就是《夕拾放歌》上,下两卷,就是前世记忆中最为经典的唐诗、宋词再编辑,可是这些小姐姐根本不感兴趣,拿给她也只是让她头疼罢了。 王瑾仪只好承诺: “我最近一定编两个你喜欢的故事,给你看好吗?” “瑾儿你要尽快哟,你的故事我都看得很快的。现在手头上都没有故事可看了,你一定要多写几个好看的故事!” 就这样,王瑾仪又一次承诺,自己写的故事一定先给王玥仪看! 两个女孩依依惜别,分别随母亲回自家院子。 青梅远远地就迎出门,二房下人排队在门前迎接主人回家。 母亲吃惊地发现,二房的下人仅仅在后院干活的,居然就有三十多人,一时竟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女儿。 王瑾仪拉着母亲进了正房,母亲站在门前看了一会儿才进门,房间里一切都没变,跟六年前一样,仿佛是出门转了一圈回来一样。熟悉的一切都在。 王瑾仪看着母亲看看梳妆台和红木大柜,抚摸着床上和原来一样的铺盖,帐嫚,又坐在厅堂里的榻上,看着茶案上的茶点。 王瑾仪坐在母亲对面,亲自为母亲斟茶,清澈的绿茶氤氲着飘散着茶香。母亲湿润了双眼,有些激动的颤抖着,拉住女儿的手: “瑾儿,这些年你和文栋都是怎么过来的,……” 还没说完一个句话已经泪流满面。 最初所有人都以为会半年以后就能相会,那成想,居然一别就是六年!连父亲三年后参加会试都因为母亲难产,而没能成行。 今年提早在秋闱前回来,是祖父通知父亲回浔阳来,提早准备来年春天参加会试 听了母亲的叙述,王瑾仪一下想到的是从车队中单独离开的两辆马车,马车边跟随着的福嬷嬷,让王瑾仪断定又是因为欧阳文澈!母亲才没能按最初的约定,半年后就回来陪伴自己和哥哥。 只是一瞬的分神,王瑾仪断定欧阳文澈需要回来,祖父才叫父母提前回浔阳府城,可见欧阳处境仍然危险,身份却极其贵重! 第211章 家业1 王瑾仪的思绪被欧阳文策的马车牵走了。母亲握了握女儿的手,面有愧色地说: “我的瑾儿长大了。这些年你们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母亲边说边怜爱地抚摸着女儿的头发,王瑾仪的思绪被拉了回来,拉住母亲的手,安慰着: “娘亲这些年你和爹爹还好吗?那里条件怎么样?很辛苦吧!我们到不怕,毕竟是在府城,身边有祖父母看护,我们这些年过得还是很好的。” “娘亲有一件事我一直想问,为什么我们不能通信呢?” 其实这些年尽管父母和自己没有直接通信,但父母的情况,王瑾仪是知道的,因为临行时,王瑾仪安排王晋来一到黔南府,第一件事就是要建立通信渠道。 别说王晋来不负所望,背着父母每个月都在黔南府城给小姐发信,还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开了第一家泰升米铺。 现在黔南府所有泰升米铺都在王晋来名下,不知情的人,还以为黔南的泰升米铺老板是王晋来,实则,这是寻找陈智远的脚步踏上了黔南府。 这6年来,王晋来在小姐的安排下,已经把泰升米铺开遍了黔南府的所有县城,尽管开的都是小店,这些店一边经营赚钱一边征集“夜空中的星”的下联…… 这次父母先行回来,王晋来成为最后一拨撤回府城的人,主要是因为小姐希望他把黔南的泰升米铺安排妥当,再行回府。 泰升米铺已经开遍了大启王朝的12个州府,有些府下边的县还没有店铺,比如说浔阳府城下的两个偏远山区县城,就还没有设立泰升米铺。 不过今年末明年初,就能把泰升米铺开遍整个浔阳府所有县城。文白的堂弟,文晓正为王瑾仪筹备,在浔南县城开泰升米铺。 母亲迟疑着,不知如何回答女儿。总不能说,是因为保护某人的关系,而不能泄露任何行踪,被要求不能与外界通信吧?可女儿的眼神又让她不得不说实话。 母亲低下头喝茶,想斟酌一下开口,忽然看到茶案上放了一摞账册,顺手拿了起来。 一边喝茶一边翻着。原来这是二房新进人员的名册,名册分的很详细。 有后宅的,有外院的,母亲顺手把后院人员名册打开。 二房后院里总共有40来人。账册上分的很清楚:有针线房两组;有账房两组;有珍工房两组;还财务房;居然还有人专管仓库!…… 母亲放下茶碗,把下面一本名册翻开,上头写着针线房。 里边共记录了12人,分成两组。一组管事是奶娘,另一组管事写着赵氏,母亲指着问: “这个人是谁呀?!” 王瑾仪赶忙解释道:“娘亲,这就是朱玉的娘,她是我的针线房的组长,专门负责把我设计的图纸做成样品。她对我帮助很大,是个不错的助手。” 母亲一边点着头,一边又翻开下面一本账册。王瑾仪伸头看了一眼,账册上写着珍工房。 母亲不解其意,指点着珍工房问: “这是干什么的?” 王瑾仪笑眯眯地给母亲解释道: “娘亲,你知道的,我一直想建所学校或者修一个藏书阁。 为了攒钱,我把在书上看到的和想到的好法子,做成样品,然后交给族里,分一些分红,攒起来,积少成多。” 说到这里,王瑾仪特意压低声音,把嘴靠近母亲的耳朵,低声说: “娘亲,我现在已经攒了不少钱了,你知道吗?” 母亲也压低了声音问道:“哦?究竟有多少?让瑾儿高兴成这个样子!” 王瑾仪故作神秘地伸出了两个手指头,然后又比划着伸出另一只手的三个指头。 母亲试探的说:“两千两?三千两?” 王瑾仪笑得像一个馋嘴的猫,甜甜的却又美美的,晃着头说: “不是娘亲你再猜!” 母亲吃惊地看着女儿,一把抓住女儿的手,问道: “瑾儿不会吧?这些年你居然……” 王瑾仪一脸明媚的笑,像母亲眨着眼睛说: “娘亲使劲儿猜,就是你想的那样,猜!” 这回换母亲低低的声音问道: “你居然挣了两万两?!真的?” “娘亲是两万三千两,这是前几天刚刚核过的账。” 听到女儿说两万三千两,母亲确实有些激动,也不敢相信,伸出两只手指在女儿眼前。问道: “瑾儿真的挣了两万三千两?你没有骗我!” “娘亲,瑾儿为什么要骗你呢?瑾儿告诉您,就是要让您知道,这些年瑾儿没有受委屈,瑾儿的日子过得很好,我们家有余钱了,我正筹备着建起个藏书阁!” “瑾儿不是一直想建一个学堂吗?怎么又建藏书阁了?” “娘亲这个事情,我跟祖父沟通过,是祖父说,建一个学堂,像我说的那种,至少要在数十万两白银,我现在手里的钱有点杯水车薪,我想着那就从藏书阁开始作,先完成设计,然后一座楼一座楼的修……” 母亲握住女儿的手,轻轻拍着,王瑾仪对着母亲灿然一笑,说道: “娘亲,我现在做的还不够,我会好好努力的,我就是想修一个,母亲和我都能进得去的藏书阁,这样我们以后想看什么书就不用这么费劲了!” 母亲疲惫的脸上写着无尽的感动,王瑾仪欢快地笑了,劝道: “娘亲这一路辛苦了,您先歇歇吧。这些花名册都放在您这,有时间您再看。一会儿等爹爹回来恐怕还得一通忙呢!” 说着起身拉着母亲,送进了正房卧室,帮母亲脱去外袍,又强按着母亲坐在大床上,帮母亲把鞋脱掉,说道: “娘亲,外边的事我让青梅先暂时安顿一下,等您有了精神,我们下午再说,您先歇一会儿吧!” 王瑾仪又在母亲身后垫了两个靠垫,拿了一个薄被给母亲盖上,暖心地给母亲把被子掖了掖,站在床边满眼幸福地与母亲互相对视了一会儿,屈膝一礼后,甩着长发出门去了。 第212章 家业2 母亲看着女儿欢快的地出门,怎么也没法合眼休息,爬起来靠在靠垫上,冲外屋唤了一声:“青梅。” 青梅急急地进门应了一声:“夫人。” “你给我说说,这些年小姐过得怎么样?她受没受委屈,这两个孩子这些年还好吗?” 母亲迟疑着满脸都是关切。 青梅向床榻走近几步,微微俯下身,轻声说道: “夫人,您不用替小姐操心,这六年,小姐把自己的产业扩大到了整个大启,不说挣了多少钱吧,至少小姐现在光跟族里合作,分红的产业就有10多项。 前年还置了两个庄子,去年又置了两个庄子,今年听说你们回来,又特意给小少爷买了一个庄子……” “这些真是她自己挣下的?她这么大手大脚的花钱,老妇人就没有管她?” “夫人,您这几年不在府里,您可不知道,老夫人把小姐看得跟眼珠子似的,不管是老夫人还是老爷,现在最疼的就是小姐了,恐怕在老爷和老夫人心里,连文栋少爷都争不过小姐。” 母亲将信将疑的又问了句: “青梅,你在帮小姐管什么?” “我现在帮小姐管财务房,就是负责银钱入库之前清点,也需要单独记账,我手下还有两个小丫鬟,主要负责跟我一起清点银钱。我只负责监督。” “刚才听瑾儿的意思,她说自己赚了些钱?!” “夫人我本不应该说这些,我可以告诉您的就是,小姐确实赚了些钱。 前一阵小姐对了账,点了库银,还跟老爷和老夫人商量过,好像说是有什么项目要花钱! 夫人您是不知道,老爷现在特别看重小姐,每到旬假回来都跟老夫人和小姐,一边喝茶一边聊天,都能聊到很晚!” “文栋呢,文栋这6年来过得还好吗?他祖父还喜欢他吗?” “夫人您问少爷,小姐把少爷维护的特别好,特意在他身边放人保护少爷,这两年放旬假在家小姐专门和少爷一起读书,听老夫人说,小姐这是为了促进少爷读好书……” “青梅,刚刚我看小姐有好几本人员名册,我们二房现在有多少人了?” “夫人,我说出来您别吃惊,我们院里的做事的就有快40个人,这还只是在后宅干活的。 外院用的人更多,究竟有多少人,我就不清楚了,名册掌握在文白手里。” “都是做什么的?” “府城周围几处庄子里给小姐做事的,还有泰升米铺的人,小姐还在城里买了一个小宅子,就这些管事的就有三、四十人。” “有这么多人!” “还不止,我估计小姐手下都算上有一二百人。” “什么?瑾儿手下现在居然有100多人了!” “就是呢,夫人,具体有多少人,都掌握在外院的两个管事手里,小姐会让他们来见您,我们提前开过会了。” “开会?” “是啊!您回来之前。小姐又捋顺了一下,还说想要加两个什么部,我还真没记住,不过听小姐的意思,能管事,独当一面的人太少,要开一个能培训管事的学堂,就在她新买的小宅子……” “哦,有这种事?老爷和老夫人都知道吗?” “大概是知道的。这几年小姐大凡做事,都是跟老爷通气的,老爷还会积极帮小姐出主意呢!” “小姐这几年又做了新的生意?” “新的生意?没有,小姐说那样太浪费人力。也没有必要太耗费自己的精力? 小姐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在各地开新的泰升米铺连锁店上!” “连锁店?什么是连锁店?” “听小姐说,好像是开在全国各地,不大的小店,都是她自己的,卖同样的东西,好像就是这个意思吧。” “我看瑾儿开了个针线房,还设了两个组,都在做什么?” “哦,针线房是按小姐的设计,作各种小姐说的时尚单品,就是包包,鞋子和特别的饰品,还有别的。” “瑾儿把人分成了两个组,需要这么多人吗?她现在有这么多活要做?” “夫人您不知道,小姐画完图以后,让赵氏照着图纸做成系列,然后再让这两个组的人,把不同的系列做成不同成品。 您没见呢,她们忙着呢,最近这段时间好像还接到了上京城的订单,她们做好之后就会给族里送过去,有时候族里也会来人取。 经常前脚刚发出去一批,后脚又来人定,天天忙到很晚。今天针线房就在赶工。” “我们二房院子哪能放下这么多人?” “夫人我忘了跟您说了,小姐设了针线房和珍工房,又需要放材料和成品仓库,还有些技师是小姐买进府的,老爷和老夫人特意给盖了新院子。 在我们二房院子后边劈了一块地,修了两个后跨院,我们二房后墙开了一道门,通着针线房和珍工房俩个院子。 现在三爷的院子也是小姐在用!夫人您别急,是老爷同意的……” 主仆俩正说的热闹,二房院门被人砰砰砰的敲响了,母亲掀了被子,整理好衣裙出门,就见小儿子王文欣,蹒跚地从影壁墙后跑进院子,王文栋在后边跟着跑进来。 母亲看两个孩子身后一直没人进门,微微蹙了眉,不知自家相公又因为啥事没回来。 王文欣没有任何陌生感,在院子里疯跑起来,边跑边喊: “娘亲娘亲,这个院子好漂亮,我要住在这个院子里。” 母亲笑着正要回答,就听西厢房里有人出门冲着弟弟高喊: “文欣到姐姐这里来,姐姐给你准备了礼物。” 弟弟顺着声音望过来,歪着头定定的看着出神。王瑾仪因为初次与小弟弟见面,担心他会和自己陌生,想要拉近关系: “文欣,我是……” 王瑾仪还没有自我介绍,小弟弟伸出手指着王瑾仪喊: “我知道你是谁,你是那个妖怪!” 刚刚迈进门的父亲,有些着急了,紧走几步,把王文欣抱起来,微带几分薄怒地训斥道: “是谁让你如此没有礼貌,居然给姐姐起这种混号?” 第213章 家业3 初秋的空气清透,阳光明亮,直直地照在父子三人身上,父亲抱起小儿子,小弟弟老老实实地坐在父亲怀里听着教训,哥哥背着手站在父亲身边…… 秋风轻轻吹过,父亲身着湖蓝色文仕袍,袍角随着微风飘动,丝绸在阳光下熠熠闪光。 父亲现在是举人功名,布袍换成了丝绸长袍,流光溢彩飘动的衣摆,无端地让王瑾仪心情大好,静静地感受着家人活生生站在面前的完美,心里被亲情填的满满的。 阳光下父亲冲自己招手,王瑾仪还在自我的陶醉里,王文栋走过来,牵住妹妹的袖角,随着父亲进了正房。 进门自然是一番见礼,小弟弟王文欣瞪着一双大眼,死死地盯着自己。 王瑾仪不明白这个小家伙为什么一直对自己心怀芥蒂,蹲下身,想拉住他的手,跟他交流一下,可是小家伙向后退着,把自己的手藏在背后,紧抿着小嘴,躲到父亲腿后。 似乎还有点不舍,又从父亲腿后伸出半个头,露出一只眼睛紧盯着自己看。 王瑾仪不解地看着母亲问: “娘亲,他是怎么了?” 母亲笑着摇头道: “他听人说你是学习的怪才,所以他就认为你是一个怪物!” 王瑾仪听了一笑而过,并没往心里去,她却不知,说自己是怪物的正是欧阳文澈身边的人,这个名号很快就会随着欧阳文澈进京而声名远播。 王文欣自从偷偷听了一耳朵,别人对姐姐的议论,就记住了姐姐是妖!因为他无法理解文妖究竟是什么意思,所以坚定地认为姐姐就是《西行漫记》里的妖怪! 这些王瑾仪自然不知道,母亲猜到了又不能提起欧阳文澈,只好从中打岔,一家人还像从前一样,围坐喝茶吃点心。 王瑾仪努力忽略小弟弟那惊恐的目光,小弟躲在父亲身后,只露出一只眼睛紧紧盯着自己,哥哥拍他的头,又拉着他的手跟他说: “这是姐姐,你的玩具都是她亲手作的,你怎么还怕她?” 王瑾仪也不强求,只是毫无心机地笑看着这个小不点,父亲边喝茶边开口道: “瑾儿,听你祖父说,你准备修藏书楼,还说族里会派人来商洽,这个旬假,要带全家去选址,还让大家把时间都腾挪出来。 瑾儿,我们第一天回来,好些事还不太清楚,你有这么大的想法?现在到哪一步了?” 父亲刚一说完,王瑾仪安抚地道: “父亲,你们刚刚回来,旅途上辛苦了,先歇歇吧,晚上祖父还要给两家人接风,今天先好好歇一下,明天我们再细谈。” 母亲在桌下拉了夫君一下,父亲领会了妻子的意思,父母送孩子们分别去看自己的房间。 父母仍然住在正房,王文欣住在哥哥的隔壁,哥哥的书房向后挪了一间。王瑾仪还是住西厢房。 王文栋陪着弟弟进了东厢房,两个嬷嬷已经收拾好了房间,在门口等着小少爷,王瑾仪站在门外,看着青梅和管事王嬷嬷跟进门,就牵着母亲的手随着父亲,到了正房门口。 “爹爹娘亲,好好休息一下吧,家里和原来一样,你们休息好了,我们有时间再聊,我回屋了。” 父母转身看着只有9岁的女儿,像个大人一样,事无巨细安排妥帖,王瑾仪向父母行礼后,回了自己的西厢房。 进了书房,王瑾仪看了一眼刻漏,已经过了午时,雷打不动的练字时间到了,坐在书桌边,铺开宣纸,用镇尺把宣纸两侧压平。 小丫鬟墨玉给小姐细细研墨,王瑾仪先是用行草快速记录了今天看到欧阳的猜测,之后是每天必练的正楷,半个时辰后,才照着书桌上挂着的族长写的三字经临摹。 王瑾仪用时间扭转着“别太差”的评价,去年春节,王瑾仪用四种字体写了“新春大吉”,一个横幅送给祖父母作为新春贺礼。 祖父母虽然没有说夸奖的话,但欣赏的眼神,还是让王瑾仪开心了小半年。 书房门被轻轻的敲响了,墨玉放下墨条,轻轻出门,再进门时手里拿着两个纸条。 王瑾仪放下毛笔,展开字条,一个是外院的管事王滦河写的。 汇报了浔阳府内,最后两间泰升米铺开店进展,还汇报了招各种人员情况,后面还附上了招收人员名册。 王瑾仪翻开名册,一看共有10人,其中有木匠5人,其余是有各种特长的。但在每个人后都标明了没有经过考核,只是报名时自述的才能。 看起来是王滦河无法确定这些人该不该招收,只能听小姐示下。王瑾仪在王滦河的纸条下写道:考核,演示,现场制作,继续招聘。 下边一个极短的小纸条是朱玉写的:小姐,明日是族里对账送款的日子,现银放不下了。 王瑾仪看着这短短的“现银放不下了”几个字,开心地笑了。 这个时代大多数人都把现金放在大木箱里,王瑾仪还是喜欢铁的保险柜,就是那种重重的铸铁的那种。 王瑾仪笑眯着眼睛,在纸条上写道:找母亲。 父母回来了,自己也终于可以清闲了,自己挣的钱,终归要给家里用,让母亲尽快掌握这笔资金,对改善整个家里人的生活条件,明显是有帮助的。 王瑾仪检查了自己的批注之后,交给墨玉,墨玉又出门去了。 王瑾仪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回想着这6年来自己的变化。 先是祖父母看着王瑾仪与族里对账,没有像样的地方,干脆在前院的西厢房,给王瑾仪辟了专用房间,用来和各家来和自己对账,过账款。 对外合作和分红项目都在这里交接,交接时既有青玉带领的王瑾仪的财务,还有府里的管账先生,主要因为王瑾仪所挣的每一笔钱都有公中一半,这是不分家的大家庭固有的规矩。 不用觉得把钱交给公中不合适,其实像王瑾仪想投资建学校或建藏书楼,公中必定要贴钱,而且族里也会出钱出人帮扶,这就是大家庭的优势! 因为有依靠,你更容易做成自己想要办的事! 第214章 家业4 王瑾仪默默从抽屉里拿出工作手册,一页一页翻开。 自己为了找到陈智远,决心赚钱把泰升米铺开遍整个大启王朝。 为了挣钱开店,自己在内院设了针线房,开了珍工房。 最初的想法很简单,只是为了扩大赚钱的渠道,可随着时间推移,王瑾仪发现,自己很喜欢这种让自己忙起来的感觉。 再加上朱玉娘的帮助,自己的很多设计都能被系列化,使生意迅速扩大,连族里负责经营的族老,都专程来过几次,就是为了和王瑾仪敲定合作关系,共同开发女性时尚单品。 还记得那是在父母刚走的那个月,族里专门负责经营的族老,专程来到浔阳府听取了王瑾仪的意见,达成了由王瑾仪设计挎包系列,然后族里另外加工卖出,这是王瑾仪第一次以设计打开商业大门。 接下来,王瑾仪成立珍工房,开发制作仿真花,后来又加工成头饰,居家装饰,服装配饰。仿真的思路一开,就出现了仿真装饰品和仿真玩具,又在祖父的帮助下,在前院设了个巧匠坊。 巧匠坊成立之初,只是因为自己想起。除了仿真花之外,还可以做仿真玩具,自己前世给陈智远做的所有的礼物,都可以复制生产。再说这也是自己的一种念想…… 后来王瑾仪发现,在这个时代,很多东西与木工有关联,又想成立木匠坊,考核木匠的题目自己都想好了,就是海螺形书柜。 贴出招木匠的启示,络绎不绝的来了很多人,文白负责登记人员信息,王滦河负责组织初步筛选,家里的西侧门天天堵的水泄不通,连续召集了将近六十个人,才停止招聘。 当时祖父还问自己: “瑾儿,你要做什么,为什么要用这么多木匠?” “祖父,这只是初步筛选,很可能一个都用不了。” “哦?” “祖父,我想做一个新书柜。喏,就这个!” 祖父拿着图纸转着圈看了一遍,问: “这是个什么?” “书柜子。” “为什么是这个样子的?” “我想要个把我包围起来的新书柜。就想了这个。” “瑾儿,你告诉祖父,这个图你是怎么画出来的。你画出来,可匠人要怎么作出来?” “祖父我会把图纸分解,放大,画好交给匠人们,这也是我想要找到我属意的木匠的目地” “瑾儿想要找一个专门会做你这种书架的人,对吗” “祖父这是个螺旋型,如果会看这个图纸,至少明白什么叫三角的勾股定理,可能学过数术,才……” “哦,这些瑾儿都懂?那你给祖父讲一讲什么是三角形的勾股定理吧!” 从这一天开始,王瑾仪和祖父每天饭后,都在一起学《算经》,后来祖母为了平复祖父差生的自卑心理,也加入进来。 每天饭后,祖父母带着小孙女儿,来到前院书房,说是三个人共同学习《算经》,实则是王瑾仪捧着《算经》读,两位老人认真听。 王瑾仪小心地隐藏自己的能力,假装自己也是刚刚开始学,和祖父祖母边读边学,还认真做题。 经常是一晚上只能学定理,或者学一个例题,有时急的王瑾仪态度变得极差,急的祖父额头直冒汗珠。 王瑾仪会慢慢沉下心来,反复举例子讲解,你想想,年近50的祖父还能虚心求教,起码这学习劲头是可贵的 其实时至今日,《算经》还没有讲完,王瑾仪为了让祖父能够清闲一阵,说自己需要先学一下,学好了再跟两位老人一起学习,于是晚饭后的数学进修班就停课了…… 也就是从这次学《算经》以后,祖父母开始异常的疼爱王瑾仪,甚至是毫无原则的偏袒。 王瑾仪顺利成立了巧匠坊,出品被王瑾仪分别画成素描,然后写好产品性能和介绍,派人送往族里,很快负责经营的宗长又来了。 这次宗长带了一个姓班的工匠,王瑾仪给他们展示了,牵线木偶玩具,发条小青蛙,带轱辘小车,拼接玩具,女孩喜欢的活关节娃娃。 当即合作意向达成,宗长带着班大工匠和一堆样品,当天晚上宗长二人组回了族里。 很快族里专门派人过来谈合作,自然顺利谈成,王瑾仪又多了个分红的项目,就是开发玩具,王瑾仪设计,巧匠门制作成样品,交给族里生产。 这次王瑾仪要招木匠,祖父自然上心帮忙,还跟着一起对最后60个人进行考核,后来发现木匠们一旦实际操作起来,在跨院里根本施展不开,于是考核临时取消了。 在王瑾仪的提议下,由王瑾仪自己出钱,祖父帮忙,置下了第一个落在自己名下的宅院。 原本祖父带着王瑾仪看了几个城里的宅子,觉得又小又贵,祖父决定把东跨院扩一下,给王瑾仪作木匠坊。 王瑾仪觉得无论出于哪一点,都不该如此。于是说服祖父,出城开始找合适的宅子,后来在离城不到一里地,买了一处宽敞的废宅。 这个宅院又破又烂,要按宅院买,肯定不会有人喜欢,也恰恰因为这个原因最后落到了王瑾仪手里 在王瑾仪看来,它有两大优势,第一占地大,第二交通便利,当然还有一个,就是真的很便宜。 王瑾仪觉得简直捡到宝了,院子破败恰恰可以让这60个工匠一边实习一边考核,同时帮助翻建废宅,简直是一举两得。 宅子建好,考核也基本结束了。 王瑾仪按计划优中选优,留下了6个签身契的木匠,又留下其余工匠信息,结了工钱,该走的走,该留下的分组按照小姐的设计图制作各种没见过的木器。 木匠坊制作的第一个成品是海螺型书柜,之后按小姐的设计制作小手弩,当时是当做可演示的玩具送给陈智远的,现在王瑾仪想作出来送给哥哥作礼物。 按图纸做好后,祖父和王瑾仪一起去看成品试射,没有金属箭头只把木头销尖,暂时当作箭,可能连木匠都没想到,木箭飞出第一次就关进了树干,可见一把小小的手持弩,威力如此大! 祖父带着惊喜看着孙女,把抑制不住的兴奋压下去。 第215章 家业5 王瑾仪并不满意,原因无它,就是手持弩造型复杂,不适合携带,没法给哥哥带在身上。 自从王瑾仪的产业不断扩大,库银不断增加,王瑾仪的忧患意识越来越强,她最担心的人不是自己,而是哥哥。 因为自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身边还有两个高来高去的风家姐妹,根本不存在危险。 而哥哥不同,他每天起早贪晚地上学,有时还去拜师会友。 前年还考进了浔阳书院,成了浔阳书院初级班的学子,学业繁忙时没法回家,王瑾仪总像老母亲一样操心,当然重中之重担心哥哥的安全。 王瑾仪想起前世给陈智远曾经做过一个手持弩。 那时陈智远是一个军迷,他喜欢收集军事书籍,总结世界各大战役。 为了送他个特别的生日礼物,王瑾仪用一次性竹筷,学着网上的教程,自制了一把手持弩。 那个弩只有外形相像,无法使用,后来…… 祖父正拍着自己的肩膀,在问什么。王瑾仪一下就神识归位,问道: “什么?祖父,是什么?” 祖父又好气又好笑地拍了拍孙女的头道:“什么什么!让你试试,拿着!” 王瑾仪赶紧接着,王滦河指着一个木匠:“张木匠,你给小姐演示一下吧。” 张木匠局处不安地给小姐施礼后,讲解着,如何瞄准,如何扣动扳机,讲的时候也低着头,手还不断颤抖着。 王瑾仪见把木匠紧张成这个样子,赶紧接过来说: “我会用,你请回吧!” 祖父不解的问: “你怎么会用?” 王瑾仪笑着说: “是我设计的,我自然会用。再说这不是跟弓箭一样吗?” “可你没射过箭。” “祖父不是所有的东西都要亲手用过,才会用吧!就像我们用勺子,只要把勺子放在小孩子手里,他只要看过别人用,他就会用!” 祖父有些迷惑地道:“是这样吗?!好吧,那瑾儿给大家演示一下,看看这个弩是怎么用?” 王瑾仪把手弩持正,简单瞄准,发射,稳稳地关进第一次试射的同箭孔,在场众人鸦雀无声。 祖父默默地接过手弩,上箭,瞄准,发射,箭矢稳稳关进与王瑾仪的箭孔不远处,王瑾仪由衷地为祖父欢呼呐喊: “哇!祖父好棒!祖父!祖父!” 王瑾仪举着拳头挥舞雀跃大喊,蹦跳到祖父身边,更是想和祖父击掌庆祝,突然想起来这里不可以这样,及时停止在祖父面前。 祖父不无遗憾地摇了摇头道: “还是瑾儿好好练习一下吧!” 王瑾仪站到祖父身前,估算了一下祖父射偏的角度,也就不到5度。 于是拉着祖父蹲下来,在祖父的手臂上摆正手弩,然后让祖父用三点一线法,瞄准射击,这一次箭矢稳稳关进第个试射箭孔。 在场众人一片欢呼,祖父也笑着站起身,由衷地夸道: “瑾儿,干的不错!” “祖父干的也不错!” 王瑾仪适时地与祖父互放彩虹泡泡。 从那之后,木工坊在祖父的要求下就在不断改进手弩,王瑾仪一直想指导他们如何改进,还想提醒他们还可以连射,最后还是忍住了。 试想一下,一个从没见过弓箭,没上过战场的女子,突然对武器装备很在行,会不会引起怀疑呀?那是一定的! 想到此,王瑾仪决定保持沉默!保住马甲! 这六年里,自己最大的成功是书法上有了相当的长进,最大的失败,是陈智远毫无音讯! 现在大启王朝的每个县,几乎都有泰升米铺,边卖米边宣传“夜空中的星”,可是至今,每个府城报来的征集的下联,没有一个是这句歌词的下一句! 王瑾仪甚至有些失望,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哪一步没有想到,或者哪一部分人没有想到? 王瑾仪怀疑陈智远没有穿越到这个时空,或者那场车祸中陈智远,留在了前世…… 王瑾仪想的头疼,不想再想,合上笔记看了一眼刻漏,门外青梅轻轻唤了一声: “小姐。” “进吧。” “小姐,二少爷和二少夫人请你到正房。小姐你怎么了,那里不舒服吗?” 王瑾仪摇了摇头,把笔记放回抽屉出了西厢房,哥哥拉着弟弟出东厢房门,哥哥挥手向自己打招呼。 王瑾仪摆了摆手作回应,弟弟一见王瑾仪也往正房去,赶紧就跑到哥哥的另一侧,让哥哥挡在他前面,生怕姐姐变成妖怪跑过来,一双眼睛充满了警惕。 王瑾仪无奈地气笑了。 哥哥抚摸着弟弟的头劝慰着: “这是姐姐,你不知道吗?你每年过年收到的礼物,收到的好吃的,都是姐姐专门送过去的!你怎么不记得了?” 小弟弟就是不出声地盯着王瑾仪,眼看离姐姐越来越近,干脆甩开哥哥的手,噔噔噔地往正房跑走了,弟弟身后一个嬷嬷追着人,跟着快步走了。 王瑾仪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刚刚到王家那年,身后也是跟着奶娘,也是这样寸步不离。 转眼之间自己来六年了,自己长大了,可自己的找人大业毫无进展,自己都做了什么? 王瑾仪不由得放慢了脚步,想了想自己也是有成绩的,至少把奶娘从一个下人培养成了手工业技工,随着哥哥进了正房明厅。 父母已经坐在榻上,弟弟又藏到父亲身后,好像只有父母才能抵挡住姐姐这个妖怪。 其实想想弟弟的想法也是对的,难道自己不是妖怪吗?想到此王瑾仪不禁释然了。 “爹爹、娘亲唤我们来有事吗?” 哥哥率先坐到榻上,给王瑾仪让到母亲一侧,避免与小弟太近,然后又道: “刚到家本就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嘛,看看文欣和瑾儿还没混熟,总是怕瑾儿,等明天安顿好了,家里人也熟悉点了,有什么事都来得及安排。” 父亲把小儿子从身后抱到前面问: “你为干嘛害怕姐姐?告诉我们,姐姐是爹娘的孩子,她要是可怕的话,岂不是说爹娘都是可怕的怪物?!” 第216章 文妖也是妖 王瑾看着小弟弟眨着无辜的大眼睛,有些胆怯地看着自己,又有些委屈地望着父母,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连忙出声打圆场: “爹爹,他还小,一时认生也是有的,大家在一起相处一段时间就会好了,他毕竟是个孩子嘛。” 父亲却不认: “瑾儿,不可以这样说,你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开始读书了,我们是至亲,不可以一味地惯着他,会对他成长不利!” 父亲严厉地警告王文欣: “你要记住这是姐姐,你要尊重她,她是家里最能干的孩子,你应该向他学习,不可以再像现在这样,懂了吗?” 弟弟怯怯地答道:“懂的。” 然后低下头,再也不敢看王瑾仪,但王瑾仪知道,在弟弟心里认定了自己是妖怪, 王瑾仪觉得无所谓,既然弟弟对自己充满畏惧,那就慢慢来,相处久了终归会好的。 王瑾仪的想法似乎和母亲不谋而合,母亲说: “时间久了总会好的,毕竟刚刚回来,一家人总要熟悉一下,熟了会好的,是吗文欣?!” 弟弟把头低到茶案下,父亲追问了一句: “是不是呀?文欣。” 小弟弟无奈地回答:“嗯。” 父亲为了巩固亲情,特意介绍到: “文欣,这是哥哥,给哥哥见礼吧!” 弟弟站在榻上给王文栋施礼问好。 王文栋把书院获得的奖品,一小条烟墨,送给小弟。 “文欣,这是哥哥的好运气,送给你,你也能有好运气!” 父亲又指着王瑾仪介绍道: “这是姐姐,要见礼!文欣,要有礼貌。” 这一次王文欣别别扭扭地硬着头皮,给姐姐问了一句: “姐姐好。” 王瑾仪不敢伸手去扶弟弟,担心弟弟怕自己,回头吩咐了一声: “青梅,把我房里的礼物,拿过来!” 青梅去而复返,手里托着一个盒子,盒子虽然普通,可内有乾坤,这是木器插接玩具,是巧匠坊的新产品,刚做好的样品就让王瑾仪拿来作礼物。 王瑾仪当着全家的面,把木盒里的所有的小木块全都倒出来,从盒底拿出一张图纸。 图纸上画着整个插件全都组装好后的小鸟,鸟身上每个木块上都标着一个数字。 从散落的木块里,找到带数字的木块拼接好,还要有点鲁班锁的智慧,才能组装完成。 王瑾仪为了让弟弟喜欢这个益智玩具,先试着按数字顺序拼装了一下,没有几块装完就装不下去了。 王瑾仪反复斟酌着,不知怎么办了。 哥哥王文栋加入进来,最先帮助妹妹找到核心部件,然后不断把木块插接好,可是到了最后,居然剩两块安不上,王瑾仪故意表现出一筹莫展。 父亲也加入进来,先帮王瑾仪全部拆解开,父母认真地研究了一遍图纸,又确认每一个木块的位置,然后,这个玩具成了父母在认真地玩。 王瑾仪偷偷给哥哥使了眼色,哥哥王文栋心领神会,暗暗向妹妹点头示意,兄妹俩默契达成。 小弟弟见父母都加入游戏,看看哥哥,再看看组装玩具的父母,就不自觉的参与进来,一会儿摸摸木块,一会儿忙着帮忙找小木块。 全家都上手,把一只小鸟拼装出大半,青梅进门附在母亲耳边轻轻咬耳朵,母亲抬起头来似乎在确认,问道: “是吗?” 青梅点了点头,表示确认。 母亲又拉着父亲到里屋,轻声密语了一番,哥哥有些不解,问王瑾仪: “出什么事了吗?” 王瑾仪猜着可能是“放不下了”的现银闹的,又不敢肯定,就和哥哥悄声说: “你稍等一下,娘亲会说的。” 母亲推开卧房门,边冲自己招手边说: “瑾儿,自己过来。” 王瑾仪觉得自己料准了。可进了卧室见父母一脸凝重,又觉得自己猜错了,心有戚戚地问: “爹娘出什么事了?” 母亲用征询的目光看了看父亲,父亲感受到了,把袍子整理了一下,端正坐好后说: “瑾儿,就站在这里回话吧。” 看父母严肃的表情,王瑾仪心里有些打鼓,想了想这6年来,自己没做什么对不起王家的事啊! 王瑾仪安下心来,两手垂在身侧,恭敬的站好,看着父母严肃的表情。 父亲正色地问道: “瑾儿,父母都不在你身边,这些年我们也不知道你都做了什么,只是想跟你聊一聊。” 王瑾仪心想:看这样不像聊一聊,到像是要审一审。 父亲看了一眼母亲,母亲走过去拉住女儿的手,问道: “瑾儿,朱玉来问过了,家里的现银放不下了,想让宫中出主意,说是你让他她来找娘亲的,是这样吗?” “嗯,是呀!” 王瑾仪不明白,父母因为家里现银有点多就审自己,是为啥!家里钱多不是好事吗? 结果父亲问了另一件事。 “瑾儿,门房收到苦水山来信,说到矿脉的事,你可知,私自开矿轻则杀头,重则连坐,会牵连种全族。” 王瑾仪看了看父母手里的信,明白了,原来父母的紧张来自苦水山, 认真想了想,应该是父母以为,自己的钱是偷摸采矿得来的,所有气愤。 想到此,觉得苦水上的事,已经被祖父接手了,那就应该跟父亲直说。 “爹爹,娘亲,这个事是这样的。你们当年走了,就有人把苦水山的矿石送来,当时祖父看过推断可能是盐矿。 祖父说不要声张,我们也不开采,祖父说想个办法解决,后来我没再问过。 不过,后来祖父的朋友来了去看了看。再后来我的苦水,就只开发前山,后山被围上了。也是祖父说不让我再问盐矿的事。 这封信可能不是给我的。” 父母听了王瑾仪的话,对视了一眼,有种刺破天机的觉悟。 父母两人默不作声,王瑾仪想了想,打破沉默说: “爹爹、娘亲不如这样,我们还是把信交给祖父吧,让祖父自己处理,我们假装不知。” 父亲默默地把手中的信举起来: “瑾儿,信已经开了火漆,拆开过了!” 第217章 真是盐矿 王瑾仪看了一眼牛皮纸糊成的大信封,封口原本压着火漆盖着名章。现在拆封了以后名章已经看不清了,火漆也被拆碎了。 这该怎么办? 王瑾仪很快反应过来,祖父几年前说不让自己再过问,这是派人已经把苦水山基本勘测完了,现在是在互通消息吗? 不能让父母夹在中间,只能假装自己无意中打开了信,于是接过了信封对父母说: “爹爹娘亲把信给我吧,我去找祖父就说有人送进来,我无意拆开了……” 父亲摇了摇头, “还是为父和你一起去吧!” 父女俩匆匆出门,留下不知如何是好的母亲,一肚子疑惑的哥哥和好奇的弟弟。 前院书房里祖父和大房三个堂兄谈完话刚好结束,三个人出书房门。 祖父远远地就看垂花门里二儿子走来,二儿子身后的一抹粉色让祖父确定了,那是小孙女来了,于是抿唇微笑站在书房门前等着。 长房长子王文震,带着弟弟王文博和王文珍拜见二叔,两厢人纷纷见礼,王瑾仪一见,自己也加入进来,拜见三位堂兄。 三个堂兄六年了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见堂妹,微微有些愣住了。 王瑾仪猜,可能是因为前院不让女孩子来的原因,正所谓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女子出了二门,就意味着家里对女子的管教不够严格! 王瑾仪视若不见地给三个堂哥屈膝行礼,也不等回礼,就走向祖父。 进了书房,祖父问: “什么事啊,急急忙忙赶来,瑾儿还有事要忙,干嘛非把她带来!” 父亲没想到,六年不见,自己的老父亲居然变成这样,啥都不问就护着孙女,怪不得刚刚女儿要担下私拆信件的责任。 祖父抱怨着让孙女在书桌边坐下,也不管儿子好奇的目光,开始从书桌的抽屉里找东西,王瑾仪知道,祖父在找数学作业,一般自己给祖父讲一个例题,就留两个作业,有时间才来检查,不管多长时间做完都可以。 看着祖父从抽屉里拿出作业本,王瑾仪赶紧把手里的信呈给祖父。 刚想大包大揽的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父亲就实话实说了: “父亲,我无意拆了您的来信,原以为是瑾儿的信,特来……” 祖父听了,放下手里的本子,什么没说,先把信一字一句的看完,问道: “你们都看过信了?” 王瑾仪摇了摇头,父亲却点了点头,祖父把信纸往前推了推,在父亲诧异的眼神里,王瑾仪把信展开,认真的看了一遍后,问道: “祖父你能告诉我,你究竟是让什么人在考察了这个盐矿吗?你不会是想自己开发盐矿吧?” 祖父板起脸问道:“谨儿以为呢?” 王瑾仪边想边说: “我认为不会,祖父也不可能是想让王家家族开采盐矿,剩下的只有一种可能,就是祖父已经跟朝廷打了招呼。 不过,如果是朝廷的人来,也没必要如此小心谨慎地避着人呐! 那我就猜不出来了!” 祖父赞同的地点了点头:“瑾儿猜对了。” 祖父看了一眼站在原地,被震惊住的儿子,说了句: “坐下吧,一直站着干嘛。” 又看着孙女说:“我告诉你,矿藏是大启王朝的,我们要想安稳生活,就不要打私自开矿发横财的主意,否则遗祸无穷!” “世人都是天生的懒惰,能坐吃享福,谁想奋斗,可横财往往是祸,甚至是祸根呐!” “其它的祖父不能跟你,噢,跟你们深说了,你们就别想着靠不劳而获活着了,老老实实地读书,踏实地做人吧!” 祖父突然想起什么,说道: “书礼你先出去,我跟瑾儿说句话。” 王书礼不解地看着父亲,奇怪有事不跟自己这个儿子说,居然跟孙女说,不过,还是恭敬行礼退到门外。 站在门外,安静地等女儿出门。 祖父见儿子出门,想了一下,压低声音说道: “瑾儿你还记得闵德吗?现在闵德和闵佑都很好。就这些,你不可以说给别人听,懂了吗?” 王瑾仪知道轻重,毫不迟疑的认真点头,然后起身告辞,祖父目送孙女出门又展开了信纸…… 王瑾出门时忘了父亲在门外等着自己,默默地沿着廊道穿过垂花门,站在甬道里把刚才的事情想想清楚,忽然,手被父亲拉住了,然后叮嘱道: “走路要小心,要看路,想事情回去再想。” 再回到自家正房,哥哥已经带着弟弟走了,只剩下焦急等待中的母亲,看父女二人进门,母亲站起来迎到门前,问道: “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父亲简短地说: “我们在前院书房见到我父亲,他只说知道了,不让我们往外透露一个字,一定要做好保密!” 母亲一听跟女儿没关系,女儿也没有胆大到敢私自开矿的地步,也就放心了,不过还是叮嘱女儿: “瑾儿,以后做事一定要听家里人的话,不可太过大胆了!” 王静怡知道父母在惧怕什么,是怕自己不知天高地厚给家里捅篓子,于是郑重的举起手向父母发誓: “爹爹、娘亲你们放心吧,瑾儿给你们发誓,绝不做对家人和家族有危险的事!” 父亲对9岁女儿的话,将信将疑。 夜幕降临之时,祖父母为归家的孩子们接风,饭厅里大摆宴席,男女分席,中间仅隔了一个屏风。 祖父在开饭前清了清嗓子,在座的儿孙们鸦雀无声,都素手静听: “六年没团聚了,这次文礼回来参加来年春天的会试。大房的文震、文博都有秀才出身,回来参加秋闱,文珍和文栋今年参加乡试,望你们能光耀门楣,对得起自己的努力。 你们不在浔阳府这几年,二房院子扩大了,是为了给宗族里作事,前面西院现在是作坊,也是做了给宗族用,这些都是你们没在府里这六年,瑾儿搞出来的。 明天辰时都在前院用饭,全家一起去看两片地,准备个建藏书阁。男丁都要发表意见, 书面的,写好交给我,噢,文欣口述家里人记一下,这些都会留存在建藏书阁的档案里,自己考虑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