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嫁九千岁,白月光她黑化了》 第1章 太后和权宦 夜深了,太后寝宫内终于没了声息,门外守着的人垂头不语,生怕连累了自己。 寝宫之内,宦官沈愿跪在年轻太后脚边,俯下身去勾她的裙角。 这裙边云纹,还是他一针一线绣上去的。 “太后娘娘,要杀臣?” “不知臣做错了何事,竟要娘娘亲手来了结。” “是前朝余孽没除干净,还是臣挡了娘娘的路。” 沈愿抬眸看向西门舟,无数情绪涌上心头。脑海里浮现出两人初见场景,东宫之外那条官道上,杏花坠满枝,十六岁的小姑娘双眼如月,声音软绵绵的,向他呈上姜家拜贴。 皇后无权,妖妃得宠,皇帝年老昏庸无能。小姑娘在深宫举步艰难,要他扶她,入住东宫,登上后位。 沈愿锁眉看着,竟不知不觉看痴了。 天气欲残春,逢着意中人。 只此一眼,心甘情愿做了她十年裙下臣,最后落得一个这么下场。 西门舟敛眸,看着跪在自己脚下的男人。一身白衣,双眸清浅,唇红齿白,是个雌雄难辨的美人胚子,偏偏是个宦官,偏偏他勾结外敌。 西门舟能从公主,成为皇后,再坐上太后位置,宦官沈愿功不可没。 沈愿是她最顺手的刀,但有二心,也不能留。 西门舟拿过白玉杯,轻轻贴上沈愿唇边。 沈愿微微昂头,眸子里恨意翻涌,一滴清泪却从眼角划下,西门舟权当看不见,一手捏着沈愿的脸颊,将杯中酒全部喂了下去,然后狠狠把杯子往地上一砸。 “沈愿,这是你自找的,你哭给谁看?你左右不过一介宦官,你敢挡我的路!” “娘娘可会后悔今日所作所为!娘娘可要记住了,从今日起,欠了沈愿一条命。” 毒性发的很快,一杯酒下肚,沈愿开口说话间就呕出了不少血,他抬手抓住西门舟的手,西门舟甩了一次,没甩开。 “我无愧于娘娘,但愿娘娘也无愧于我,”沈愿勾了勾唇,吐出大片鲜血,“若有下辈子,娘娘可一定要离臣远远的,否则,臣便是化作厉鬼,也定要娘娘不得安宁。” 沈愿话音刚落,突然咬住西门舟的手腕,力度之大,生生咬下块血肉来。 西门舟捂着手腕瞪着他,满脸不可思议。 “你这个疯子!” 沈愿望着西门舟,眼神隐忍又克制,一字一句道:“我后悔了,西门舟。” “杏花枝下那一眼,要了我的命啊,如若再来一次,我宁愿不识你,也不要再跟你有一丝一毫瓜葛,我这半生,无所归处,用命去护一人,到头来却无一人与我相拥。” “西门舟,你下辈子可千万别遇见我,否则,我一定会亲手把你推进地狱,西门舟,我等着你也后悔那日。” 字字泣血。 沈愿吐出来的血越来越多,大片浓稠发黑的血液顺着下颚流下来。 沈愿浑身抖颤一下,西门舟看着他闭上眼睛缓缓倒地,只觉得胸口一阵发闷,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西门舟转过身扶住案桌,呕出一点血。 反应过来之后,西门舟扭过头狠狠瞪着沈愿,这个沈愿,临死之前居然也要拖她下水。 “来人!来人!” 门口守着的太监宫女鱼贯而入,西门舟抬手指着沈愿,颤巍巍道:“把他的尸体给本宫拖出去,千刀万剐丢去喂狗。” 几个抬沈愿尸体的小太监一愣,低着头默默的往门口走。 突然又听西门舟道:“等等。” 大宫女清迟给西门舟擦拭唇边的血,西门舟头晕的要命,最后看了一眼尸体,闭上了眼睛, “罢了,好生安葬吧。” 西门舟中毒颇深,药石无医,在沈愿去了后,苟延残喘半月之久,西门舟也中毒身亡。 沈愿三七还没过,西门舟太后棺椁便入了皇陵。 —— 西门舟趴在床榻上大汗淋漓,闻声而来的清迟给她仔细擦拭着额头汗珠。 “殿下又做噩梦了?” 西门舟闭了闭眼,握住清迟的手,还没缓过劲来。 上辈子死后西门舟重生到了十六岁这年,也是从那天开始,她反反复复做同一个噩梦。 这大半年时间,西门舟频繁的梦见沈愿,梦里他穿着那件染血白袍,抓着西门舟的裙摆,当真如他诅咒那般,一遍遍问西门舟后悔了吗。 他要把西门舟拖进地狱里,要她一辈子跪在他脚下永世不得超生。 沈愿那张脸扭曲到了极致,每次做梦到最后,沈愿总是掐着西门舟的脖子,让她在窒息中挣扎着醒来。 西门舟怕的要命,现在想想还心有余辜。 清迟道:“这些日子为了秋猎,殿下必须住在角楼,想必是累到了,累到了就容易做噩梦,等殿下回宫就不会这样了。” 西门舟里面穿的小衫都被冷汗浸湿,清迟给西门舟换了件小衫,然后扶她梳妆打扮。 “其他贵女们已经陆续到了二楼,嘉仪公主在场,殿下,咱们也快去吧。” 西门舟脑海里全都是沈愿那张脸,她点点头神色恹恹。 因为做噩梦,西门舟昨夜根本没睡好,清迟给她上了不少妆才遮盖住眼底乌青。 大周每三年一场秋猎,女眷们都住在猎场外角楼里。 世家公子们在外面比赛,王宫贵女便在楼里吃好喝好,再出去观摩。 西门舟穿了件鹅黄色小衫,到场的时候,那些王宫贵女已经来的差不多了,嫡公主嘉仪坐在主位上招呼西门舟过去。 “你又贪睡,我不是让清迟去喊你了?” “别提了,我在这地方一直睡不好,天天做噩梦,阿姐,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 “我也不知道,不要纠结什么时候回宫,快吃点东西填饱肚子,吃完饭我们去看五皇兄,你呀,今年十六岁了,还是赶紧在秋猎上给自己择一夫婿吧。” 嘉仪说完便招呼大家一起用膳,西门舟目光黏在这位皇姐身上,吃饭的时候也要吃一口看她一眼,仿佛看不够似的。 嘉仪笑道:“你不要一直盯着我看,你这般喜欢我,难不成等我出嫁了,你也跟着啊。” 不等西门舟开口,座下一位贵女突然问道:“嘉仪公主,你可知道南国来使臣和亲,相看上了哪位千金小姐?” 忠勇公嫡女宁德郡主道:“先别管看上谁,咱们在座的,可没人看上他们沈将军,大周和南国交战多年,南国皇帝怎么想的,竟然要和亲。” 第2章 重生后初见 太子太傅之女接住她的话:“若是嫁给了南国太子,将来做皇后也是好的,可惜了,竟然要嫁给那位沈将军,听说他是主战派,这次被迫求和,心里不知道多不痛快呢。” “那岂不是会吵架?” “听说沈将军是个五大三粗的武将,一顿饭能吃一头牛。” “他手上不知道沾过多少大周将士的鲜血。” 贵女们讨论着那位远在南国的将军,不知在场的谁会是那个倒霉蛋嫁给他。 西门舟杵着下巴看她们你一句我一句,觉得特别有意思。她做皇后太后时,除了必要的请安,这帮人见到她都绕着走。 这场秋猎其实就是场鸿门宴,周帝为了选和亲公主,才把京城贵女们都聚在一起。 上辈子西门舟心思单纯,根本没往嫁人那边想。 她被人陷害,在秋猎女眷射箭比赛上一举夺魁,当场被南国使臣看上。事后西门舟死活不愿意嫁过去,那时候年纪小总觉得嫁过去就完了,到了最后是嘉仪替她嫁的。 被逼无奈的感觉一点也不好,西门舟从那个时候开始,才真正意识到权利的好处,一路从公主坐上了太后位置,谁挡她的路,她就灭谁的口。 西门舟上辈子死的太早了,都不知道嘉仪远嫁南国,最后过得怎么样。 想到这里,西门舟扭头看着嘉仪,眼睛有点发红。 嘉仪是为数不多对她好的人,西门舟想着,自己这辈子就算是跟周帝拼命,也不能让嘉仪再受了委屈。 “要我说,沈将军还不如沈提督长得漂亮呢。” 不知谁家姑娘突然说到了沈愿,西门舟心头一跳,猛的朝那位小姑娘看过去。 有点眼熟,但印象不是很深,西门舟依稀记得,她上辈子好像嫁了京城内的世家子弟,因为肚子没动静,吵了好几次架,夫婿宠妾灭妻,有两次甚至闹到了西门舟面前,反正下场不是很好。 小姑娘神采奕奕,打趣道:“都姓沈,怎么天壤之别。” 在场贵女都笑了起来,嘉仪也跟着笑。 宁德郡主道:“有幸见过沈提督两面,你们别说,那脸是真好看啊。” “这次秋猎他也来了,我远远的望了一眼,长身玉立,还以为是哪家贵公子呢哈哈哈。” “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依我看,沈提督就是佳人。” “沈提督还没过而立之年,不过是个残缺人,唉,真是可惜了。” “谁能被沈提督看上,可真三生有幸。” 耳边溢美之词越来越盛,西门舟目光从一众贵女们身上略过,寻思过些年头,等你们家被沈愿带头抄了,就不会这么想了。 宁德郡主打趣西门舟。 “嘉宁怎么看。” 突然听到自己封号,西门舟有一瞬间没反应过来。 “看谁?沈愿吗?” 西门舟想起上辈子沈愿勾结外敌,临死之前都要给自己下毒,拽着自己一起死,心里就来气,此等小人有什么好看的。 西门舟冷笑一声,缓缓开口:“太监命贱,长得美又怎样,终究是个低等阉人罢了。” 西门舟说完,衣袖下面拳头紧握,眼神都变得不一样了。 一旁的嘉仪赶忙握住西门舟的手,轻轻晃了晃。 一众贵女都没见过西门舟这样,她那声冷笑,仿佛恨透了太监似的。 宁德也没心情打趣西门舟了,短暂沉默后赶忙打圆场。 等用完膳,世家贵女们都三三两两往外走,西门舟拽住嘉仪,借口自己浑身难受让她留下来。 只要不参加射箭比赛,就不会被使臣看上,那和亲不就跟她们没关系了。 西门舟松口气,挽着嘉仪的手腕往楼上房间走,猛的想起宁德郡主还在外边。 她大爷武将出身,宁德的那个性格也比较泼辣,这次比赛她肯定上场,要是上场,没了西门舟,保不齐她就是第一名了。 上辈子西门舟做了皇后,松山祈福队伍里混进了刺客,蓄意谋杀帝后,千钧一发之际还是宁德提着剑护西门舟一命。 西门舟深呼吸一口气,让嘉仪先去房间等她,随后提着裙摆就往外跑。 跑到二楼房间时,里面忽然伸出一只手,捂住西门舟的嘴就给她抱了进去。 西门舟吓了一跳,手脚并用朝着身后人踢去,紧接着被人按在墙上,沈愿那张脸出现在眼前。 “公主别动。” 西门舟微微瞪大眼睛,随即抬脚毫不留情踹了他一下。 沈愿闷哼一声,双眸微微沉,用眼神示意她留心隔壁。 西门舟打掉沈愿捂在自己嘴上的大掌,眉眼中尽是厌恶。 这点厌恶很快被隔壁传来的声音打断了,西门舟贴在墙上听隔壁传来的污言秽语,赶忙后退数步。 是饭桌上那位第一个提沈愿的小姑娘,她竟然在这种地方跟男子幽会。 西门舟压低声音开口:“他们敢在这里苟且!不要命了…” “这世上你想不到的事多了去了,你是公主,所以什么都能得到,但其他人,就没你这么幸运了,”沈愿突然开口,西门舟朝他看过去。 “沈提督不在猎场,居然在女眷们的角楼,这要传出去……” “公主殿下与奴才同处一室,传出去也不好听。”沈愿淡淡开口:“等他们结束,奴才就离开。” 西门舟冷笑一声,抬脚就往外走,“沈提督大好人一个,本公主可有的忙,没工夫体谅他们俩。” “你不许出去,”沈愿快走两步追上西门舟,在她开门之前猛的把人拽过来。 西门舟一句放肆还没说出口,就听沈愿道:“等他们结束我们再出去,公主殿下身份尊贵,奴才可不一样,奴才若冲撞了太子殿下,可是会砍头的。” 西门舟看了沈愿一眼,特别诧异。 她曾经亲手杀过这个人,如今和他面对面的说话,有一种沈愿诈尸了的不适感。 但让她更震惊的是,敢在角楼苟且的人,居然是当朝太子。 西门舟瞬间没了话。 别说沈愿不想露面,她也不想露面,现在一旦出门,跟光明正大冲撞太子没什么两样。 两人在房间里谁也没说话,等隔壁二人离开后,西门舟甩了甩袖子也走了,走出两步,突然想到她如今十六岁,既非皇后太后,连太子妃都算不上,要保人,还是得借助沈愿的权。 第3章 她故意出丑 西门舟咬咬牙,在心里迅速进行一番斗争,得出一个脸面不算什么,在深宫里王权下,活下来才算真正有本事的结论。 若是上辈子被她毒死的沈愿得知,西门舟今生还是这么想的,恐怕会活活气死。 在心里短暂地权衡利弊,西门舟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给沈愿行了一礼。 “沈提督。” 沈愿抬眸,没什么表情变化,硬生生受了这一礼。 按照两人的身份地位,若是见面,应当是沈愿给西门舟行礼。 西门舟道:“本公主想向提督打听件事,提督是父皇身边人,可曾听父皇说过,和亲人选。” 沈愿道:“不曾。” “若有,提督可否如实相告,本公主愿向提督许诺……” 西门舟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沈愿薄唇轻启:“不可。” 西门舟噎了一下,被他这两句话弄得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了,心里隐约生出一股火来。 这和上辈子也不一样啊,上辈子无论西门舟说什么,沈愿都会乖乖去做,他是最忠诚的裙下之臣。 西门舟这次不想拿沈愿当垫脚石了,只是想问他两句话,竟然都问不出来。 难不成,是见面方式不对?毕竟两人上辈子第一次见面,并非角楼,而是东宫外。 西门舟皱皱眉,这可难办了。 沈愿往前走了一步,西门舟下意识后退。 她昂头去看,惊觉沈愿眼底划过一丝恨意,稍纵即逝。 西门舟眨眨眼睛,沈愿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仿佛刚才那一瞬滔天恨意,只是她的错觉。 沈愿微微低头,西门舟强忍着没后退,凭他仔细打量一番,沈愿冷哼一声,忽然甩袖走了。 西门舟立在原地瞪大眼睛,咬得牙齿咯咯响。 在心里气沈愿没规矩,更气自己现在无权无势,还要仰仗沈愿在朝廷里办事。 不过西门舟还没忘记自己要做的事,她提着裙摆朝着猎场跑去。 大老远的,西门舟就看见宁德郡主孟桑知在射箭。 日头还没上来,秋风瑟瑟,靶场里围了不少人。 西门舟视线一扫,发现周帝不在,是太子以及一众世家公子们在旁边围观,还有几个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的南国使臣。 西门舟咬咬牙,想不到大周如今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真要依仗嫁女儿来谋取生机。不过几个来使,居然捧得这样高。 她心里憋着一口气,端起公主架子大步朝着孟桑知走过去。 周围人见西门舟过来了,知道她平常跟宁德郡主玩得好,纷纷给她让出一条路。 西门舟在宁德身边站定,突然开口:“孟桑知,你真是够了。” 孟桑知眼皮子一跳,手上一松,那支箭竟然射偏了,连靶子都没射中,直接飞进了后面草丛里,她扭头一脸不解的看向西门舟。 西门舟余光瞥见那几个南国使臣,装出一副骄傲跋扈的模样,冲着孟桑知道:“我身子不舒服,想让你和阿姐陪我打叶子牌,阿姐吵闹着不陪我就算了,你算什么,竟然还敢来猎场,你根本没把本公主放在眼里。” 孟桑知被西门舟一句话说得云里来雾里去,刚想开口询问,旁边忽然窜出来个人,撞得她不得不后退两步。 孟桑知定睛一看,竟然是太傅之女张如心。 张如心草草行礼道:“嘉宁公主骑射都是和太子殿下一同学的,平日里听闻一绝,却难得一见,不如今日给在场各位露两手。” 西门舟闻言瞥了张如心一眼,对她的话置若罔闻。 上辈子西门舟成了太子妃之后,张如心就是太子侧妃,与西门舟一同入住东宫,虽地位不及西门舟,但盛宠不断,她爹又是三公之一,叫人想说闲话都找不到地方。 太子对西门舟恭敬如宾,两人从未同房,却让张如心生了一对儿女。 究竟是何等手段能在东宫里一直得宠,西门舟简直懒得细想。 角楼里男女欢好的声音仿佛还萦绕耳边,西门舟吐出一口气,她现在是越看太子越不顺眼,连带着旁边的张如心也厌恶起来。 西门舟道:“孟桑知,今天用完晚膳,你得陪我打叶子牌。” 孟桑知忙答应下来,心里渐渐生出疑惑,平日里西门舟都不会执着打牌,今日她是怎么了。 旁边张如心递弓箭的手僵在半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见西门舟根本不搭理自己,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弓很重,张如心的胳膊开始发酸。 周围明眼人都知道西门舟这是故意打压张如心,一时间谁都没出来冒头替她说话。 太子这时候跳出来给张如心解了围。 “往日二妹妹同孤一起学骑射,太傅常常夸赞,今日可要众人开开眼界,孤有一个聪明伶俐的好妹妹。” 太子西门贺亲手把弓箭递给西门舟。 张如心得以解脱,抬眸感激地看了太子一眼。 西门舟笑了笑,觉得太子也是个缺心眼儿的,他生母养母都非皇后,长子又怎样,皇后膝下还有三五皇子呢。 要是想稳坐太子之位,还不得娶她这个皇后的非亲生女儿。否则就凭他那个母家,哪天要是出了事护都护不住。 其他皇子亲王对西门舟不巴结也都恭敬,恨不得把她拉拢过来,那皇后母族和姜家就堪比囊中之物。却不曾想,太子这个猪脑子竟然把她往外推。 西门舟接过羽箭搭弓,道:“本公主的骑射是太傅教的,不如邀张小姐与本公主一同上场,比试一番,就赌本公主生辰那日,太子皇兄送的翡翠头面怎样。” 张如心哼了一声,“比试就比试,公主可要愿赌服输,毕竟,这么多人看着呢。” 张如心说完搭弓射箭,羽箭稳稳射在靶心,一连三箭,箭无虚发,张如心得意扬扬的看向西门舟,仿佛在说,看见了吧,你比不过我。 “本公主若输了,夜猎结束就回宫,绝不碍你眼。” 说罢,西门舟手一松,那支羽箭就稳稳落在脚边。 众人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那支箭别说射不中,它根本射不出去。 西门舟勾了勾唇,重新接过递上的羽箭拉弓。 她拉得不好,也没有人会嘲笑她,大多是说太傅没教好,教自家女儿倒是尽心尽力。 大周嫡公主蠢笨,骄傲跋扈,南国使臣瞎了眼才会求娶。 西门舟想到这里,手上一松,这次箭飞出去了,但也没飞多远就摔在地上。 西门舟众目睽睽之下一连试了三次,皆是如此,那些羽箭均是还没飞到靶子上就摔落在地。 第4章 你敢威胁我 旁边有人说太傅是怎么教的,还有人说女儿家练骑射就是比男儿郎慢一些。说太傅不好的比比皆是,却无一人说西门舟的不是。 张如心虽然赢了,但也气得火冒三丈,若非这么多人在场,她真想冲过去好好质问西门舟是不是故意坏她爹名声。 西门舟道:“可能还得让太傅再教我两天,这弓我根本拉不动。” 太子安慰道:“没关系的二妹妹,这是男人用的弓,比较沉,女儿家拿不动也是正常。” 说完他接过西门舟手里的弓箭,说他们要去林子里骑猎,他会给西门舟猎一只小兔子回来,嘱咐西门舟别乱跑。 西门舟乖乖点头应下。 随意瞥了一眼张如心手里的弓,和她手里的比,果然小了不少。 世家子弟都去马厩牵马了,靶场这边就只剩下一些姑娘们。 在用膳时第一个提起沈愿的小姑娘忽然问道:“公主殿下方才可是一直在角楼里?” 西门舟瞥了她一眼,淡淡开口:“不曾。” 话音刚落,张如心这时候冲了出来,带着丫鬟拦在西门舟面前,“我爹教你,你怎么可能学不会。” “明日夜猎结束我就回宫,愿赌服输,翡翠头面也会送到太傅府上。” 西门舟懒得跟张如心这种欺软怕硬的狐媚子解释,拽着孟桑知想去找嘉仪,偏偏张如心不依不饶。 西门舟道:“你拿一张男人射箭用的弓给我,我怎么可能拉得动,你是不是蠢呐,张大人好歹位列太子三公,怎么生出个你这样的女儿,让开。” 西门舟也不管张如心那张脸扭曲成什么样,拽着孟桑知就往外走,她重新活一辈子想改的也不是张如心的命。 两人走出靶场,西门舟才想起问旁边穿绿衣的小姑娘是哪家的, 孟桑知道:“我叫孟桑知,她叫孟紫鑫。” 西门舟挑挑眉,没想到跟太子在角楼苟且的小姑娘,竟然是忠勇公府的。 “你什么时候有个妹妹。” “姨娘的女儿罢了,这次秋猎本来没她,也不知怎么回事,竟然给安排进来了。” “你把人看紧点儿,别让她攀上太子的高枝儿,到时候白白连累了忠勇公府。” 西门舟一句话点到为止,孟桑知愣了一下,跟着点了点头。 西门舟晚上又做噩梦了,惊醒之后清迟掌灯陪在旁边。 西门舟缓了缓。 以往做梦都是点到为止,这次大概是白日里见到了沈愿本人,在梦里,他居然拖着西门往宫里走,要她一辈子困在四方天地里。直接把西门舟吓醒了。 西门舟叹口气,感觉沈愿都要成自己心结了。 第二天她便称病待在角楼里没出去。 太子带着兔子过来的时候,因角楼内都是女眷,特意差人进来通报,他自己则是立在外面等。 西门舟带着清迟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冷笑。太子演得不错,若不是亲眼看见他在角楼里与旁人私通,亦或是上辈子他登基之后瞻前顾后残暴不堪,西门舟都要信了他是个生来就温润的人。 角楼不远处,太子怀里抱着一只小灰兔子,正低头用指尖拨弄兔子耳朵玩。 见西门舟过来了,太子眼睛亮了亮,把兔子连同一小筐草都交给了清迟。 “二妹妹,你看,活的,孤射箭的时候特意没伤着它。” 西门舟笑了笑,把小灰兔子接过来自己抱着,简单道谢之后又回了角楼,正好撞见张如心一群人。 想必刚刚太子送兔子被她们几个都瞧见了,这里面不知道有多少是喜欢太子的,女人嫉妒起来太可怕,西门舟抱紧了兔子,带上清迟匆匆往楼上走。 她不怕跟人明争暗斗耍手段,就怕吃了醋的女人连命都不要也要对付她。 经历了白天那档子事,西门舟愈发谨慎起来,吃饭喝茶都让人先检查一遍,怕被下了药。怎料夜猎的时候,还是中了招。 猎场圈出一小块地方是专门给女眷们跑马的,地方小,而且周围有火把,把晚上照得跟白天一样亮。 但对于西门舟和几位将门女来说这小地方简直不够玩,为了能到更广阔的地方去,西门舟这次特意没让清迟跟着。 策马往深处跑了一段距离,西门舟跟孟桑知跑散了,绕了两圈之后她只觉得浑身越来越热,反应过来自己被人暗算了。 现在回去肯定白白让人看了笑话,上辈子西门舟来过几次猎场,她记得有一处地方虽不在猎场范围内,但有水源,深秋天气凉,进去浸一浸身子大概能抵挡由内而外的火气。 这么想着,西门舟往舌尖上咬了一口,趁着视线清明些,策马往猎场外围跑去。 月华影转,西门舟下了马直奔湖水,她匆匆脱了鞋袜外衣往里走,彻骨的凉果真压住了身体里的热气。 半轮明月挂在天空,湖面泛着青烟似的薄雾,西门舟越往里走越深,湖水没过了腰腹也不曾察觉。 身后突然传来马蹄声,随即是踏入湖水中溅起的大片水花声,西门舟下意识蹲下身要把自己藏在湖水里。 她刚刚蹲下去,就被一人捏着脖子给拎了起来,来人二话不说把她扛在肩膀上往外走。 西门舟吓了一跳,胡乱挣扎着,待看清来人衣摆上绣上去的蟒纹时,小声喊道:“沈愿,你怎么在这。” “我再不来,你打算把自己淹死是么?” “你放肆,谁给你的胆子,竟然这么跟本公主说话。” 西门舟被沈愿放了下来,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掐着脖子往后推,西门舟后退几步,整个背部抵在书上,硌得她难受极了。 沈愿半张脸都藏匿在阴影里,手上力道倒是一点没松,西门舟两只手使劲掰沈愿的手指,胡乱去踢他。 “谋杀公主,按律当……” “当什么也不会有人查到咱家头上,杀了你之后尸体绑在石头上,往湖底一丢,月黑风高的,根本不会有人发现,”沈愿凑近西门舟,在她耳边开口:“反正殿下也不想活了,咱家正好成人之美。” 西门舟根本说不出话来,一张小脸憋的通红,怀疑沈愿是真的动了杀心时,脖颈上大掌松了松,西门舟立刻推开沈愿,腿一软跪坐在地上咳嗽。 沈愿也蹲下身,似笑非笑盯着她看。 西门舟一颗心怦怦跳,感觉沈愿就像是索命的恶鬼一般骇人。 第5章 殿下还怕死 “沈愿咳咳咳,你今天敢动本公主,明天你总尉府就能被抄了。” 沈愿捏着西门舟下巴轻浮的晃了晃,看她红着眼睛浑身是水的模样好不可怜,让人想狠狠凌虐。 “殿下还怕死?怕死可不会主动往湖里走,”沈愿抬手扯开西门舟的腰带,随意缠在手上吻了吻,闻到女儿家的香味,“反正殿下也不想活了,倒不如临死之前,让咱家享用享用。” “沈愿你无耻!” 沈愿大掌刚捏住西门舟脚踝,脸上就挨了一巴掌,西门舟对着他连踢带踹的,然后起身跌跌撞撞往湖里走。 沈愿这次没拦她,跟在西门舟身后走了过去,负手立在岸边沉默不语。 浸水之后本来腰腹憋得难受,腰带被扯开反而呼吸顺畅不少。西门舟腰身以下都浸在冰冷湖水里,她狠狠打了个哆嗦,抬眸看着岸边的人,瞪了他一眼。 沈愿勾唇笑了笑。 “公主殿下金枝玉叶,今天落到咱家手里了,打算怎么求饶啊。” “你敢对本公主动手?” “有何不敢,咱家还能怕你这只两脚猫不成。” 西门舟被气笑了,水里举步艰难,她慢吞吞地挪到沈愿身边,忽然抬手搂住沈愿的脖子,迫使他微微弯腰,随后踮脚去亲沈愿。 西门舟一口咬在沈愿下唇,贝齿在唇上厮磨两下,然后把他狠狠往后一推。 沈愿纹丝不动,西门舟反而后退两步。口腔里弥漫起血腥味,她弯腰呸了两口。 沈愿唇角染血,抬手擦拭了一下,瞧见指尖血迹时怒道:“你做什么。” “沈提督最好把本公主平安送回宫,否则,就说你轻薄本公主。” 沈愿闻言神情微舒,嘴角浮现一丝笑意,他把西门舟拽过去,扣住脑袋在唇上辗转。和西门舟的咬完全不同。 西门舟推了一次没推开。 沈愿开口:“殿下不是一直想知道,究竟是谁去南国和亲么。” 西门舟不动了。 “殿下聪慧过人,从一场秋猎就能猜出圣上心思,那咱家不妨告诉殿下,嫁过去的,是你姐姐。” 沈愿搂着她不松手,继续刺激西门舟。 “委身于咱家,保你阿姐,怎么样。” “本公主委身于你?也不先看看你自己什么德行,本公主岂是你能诋毁的。” 活了两辈子,第一次听到有人让她委身宦官,西门舟怒极反笑,抬手想打,被沈愿牢牢握住手腕。 沈愿两指搭在西门舟脉搏上,沉思两秒突然微微一笑,“原来是被人算计了呀,怪不得大半夜往湖里跑,害你之人大概是第一次做这种事,用的剂量非常少,要是用得多了,咱家又是个阉人,今夜可就要苦了殿下了。” “沈愿你真无耻,你害我阿姐,我和你不共戴天!松开我!” “这就不共戴天了?我要是把你杀了,你是不是还要化作厉鬼日日跟着我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沈愿说得轻松,一脸狡黠模样,西门舟却想到了他临死之前说的话,神色凝重起来,“沈愿,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我是让你余生都过不安稳的人,走了,”沈愿拽着西门舟往马匹那边走,解开披风给她团团围住,然后把人抱上了马。 西门舟骑在马上想挣扎,被沈愿不轻不重捏了一下脚踝,痛得她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沈愿冷笑一声,“脚扭了就别乱动,小心从马背上掉下去摔断腿,成为大周第一个瘸子公主,瘸了,咱家可不稀罕。” 话音刚落,沈愿脖颈处就挨了一下,抬头去看,西门舟气呼呼地瞪着他。 “不劳费心,本公主有朝一日就算成了瘸子,也不会嫁不出去。” 猎场外面,沈愿备了辆马车。 西门舟裹紧披风蜷缩在马车一角发抖,体内药性退去,她现在愈发冻得慌。 沈愿把清迟弄来了,在天亮之前把两人送回了皇宫。 西门舟在清迟搀扶下下了马车,抬眸瞪着沈愿。 沈愿道:“再不回去,小心被洒扫宫女瞧见,咱家可就解释不清了。” 西门舟哼了一声,拉着清迟一瘸一拐地往自己宫殿里走。 她未着鞋袜,外衣也没穿,清迟慌忙备热水让西门舟沐浴,然后抱着西门舟丢在地上的披风不知道怎么处理。 “公主,沈提督这披风,怎么办。” 深秋天冷,西门舟冻得牙齿都打战,在热水里泡了一会儿才缓过来,一想到沈愿它她心里就窝火。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当然是烧了,烧成灰才好。” 西门舟说完转念一想,这披风搞不好后面还可以用来威胁沈愿,这么烧了太可惜了,便摆手道:“等下,给它叠起来,外面裹一层我不常穿的衣裙,放在衣柜最深处,你待会再请个御医过来,我脚疼。” 清迟应下。 西门舟白日里跟张如心比射箭,扬言输了便打道回宫,因此她半夜跑回来也没有人说什么,权当小姑娘脸皮薄,不愿意在所有人注视下回宫。 那日遭人暗算,西门舟回来之后仔细分析了一波,当天能挨着她的人只有角楼里的女眷,西门舟几乎瞬间就想到了孟紫鑫。 脚伤好了之后,西门舟本想找个机会去忠勇公府会会孟紫鑫,却不料得到沈愿被周帝治罪,在府邸闭门思过的消息。 西门舟当时眼睛就亮了,连余下的半碗饭都忘了吃,“清迟,你消息准确吗?沈愿是因为说了两句和亲的事才被父皇治罪?” 清迟重重点头,“绝对准确,不过,陛下只罚了沈提督闭门思过。” 西门舟笑道:“虽然不是什么大惩罚,在旁人眼里只是闭门思过而已,但是对于堂堂九千岁来说,肯定跟挨了巴掌一样难堪。” 西门舟心情大好,让清迟留在宫里,她借口出宫去找孟桑知玩,结果翻墙进了提督府。 府院不大,分前后两个院子,由绕后院一周的抄手游廊隔开。前厅极其低调,棵棵劲松挺拔在院落中,后院却尽显奢靡,桌椅砖瓦都是精心雕刻。 沈愿盘腿坐在榻上喝茶,西门舟过去直接坐在他对面,垂眸见桌上有两个茶杯,道:“提督要见的人挺多啊,哪怕治罪在家闭门思过,也有不少人主动来见。” 沈愿板着一张脸,将杯中茶一饮而尽。 “殿下之前,是嘉仪公主。” 第6章 咱家是太监 西门舟惊讶一瞬,随即恢复神色,捏着嘉仪刚刚用过的茶杯,笑道:“阿姐想必也是为了和亲一事吧。” 沈愿点头。 “不错。” “既然如此,本公主也就不跟提督拐弯抹角了,”西门舟道:“南国使臣求娶嫡公主,可以挂我阿姐的名,但真正嫁过去的是谁,京城贵女还是乡野女子,无所谓。” “殿下怎知求娶的是嫡公主,又怎知,咱家一定会应下这事,和亲公主冒名顶替,一旦被查出来,可是会掉脑袋的,保不齐两国重新开战,这成为千古罪人的事,实在是不划算,咱家不做。” 沈愿越不动声色,西门舟就越看不惯他这副自诩清高的模样。 “靶场上我阿姐都没露面,到头来嫁的还是她,这就说明那群人一开始就是奔着嫡公主来的,沈提督,这忙,你不帮也得帮。” 沈愿轻笑两声,余光瞥见对面人从软榻上起身。 西门舟提着裙摆走到沈愿面前,胳膊一伸就勾住了沈愿脖子,顺势坐在他腿上。 沈愿脸上笑容僵住。 西门舟食指在他唇上伤口处点了点,沈愿犹豫一下,大掌搭在西门舟腰间,少女腰肢盈盈一握。 “殿下要做什么。” “本公主可从来没亲过人,那日提督是第一个,只要提督想,也可以是唯一一个,”西门舟眉眼含笑,身上若有若无的香味飘进沈愿鼻子里。 “若本公主看上提督了呢,甘愿与提督做对食。” 沈愿眼神瞬间就变了。 掐着西门舟腰身的手一用力,便让她跨坐在自己腿上。 西门舟腰间软肉突然被掐,痛得蹙起眉头,抬手不轻不重打了沈愿一巴掌,捏着他下巴与自己对视。 “你得敬我,重我,拿我做心尖上的人,我才能此生,唯你沈愿一人。” 沈愿轻笑一声,不语。 他挪开视线去看别处,却被西门舟捧着脸,不得不与她对视。 沈愿视线从西门舟眉眼处流连。 西门舟道:“你若助我,我必然不弃你。” 他要是个真太监,可就顺着西门舟的意思陪她继续往下演,但他是个正常男子,平时禁欲久了,突然被人如此对待…… “西门舟,别招惹我。” 沈愿嗓子有点哑。 西门舟坐在沈愿腿上跟他对视。 突然,她脸色一变,下一秒就被沈愿抱起来丢在旁边软塌上。 沈愿起身立在一边,背对着西门舟,长袖下双手紧紧握成拳。 “殿下好意,咱家受不起。” 西门舟愣了两秒,反应过来后要被沈愿气死了,她各种撩拨却被推了下来,岂不就是不承认她的样貌姿色。西门舟脱口而出:“沈愿你是不是个男人!” 沈愿面不改色道:“咱家是阉人。” 西门舟一噎,甩着袖子从软塌上爬了起来,瞪着沈愿,“去找个嘴巴严实的女子,替我阿姐出嫁,办好了有赏,办不好或者走漏了风声,你就收拾东西从司礼监滚吧。” 沈愿没说话,西门舟生着闷气走了。 走到门口,听沈愿在身后道:“殿下怎么来的怎么走,咱家不会翻墙,就不送了。” 目送西门舟背影消失,沈愿重重呼出一口气,站不稳似的,半蹲下身扶着案桌缓了好久。 半晌后,沈愿走到书房,调转花瓶打开了提督府密室。 台阶之下罗列着两排架子,上面堆满了各种卷轴。周围墙壁上挂着大小不一的画像,上面画的均是同一位女子。 最中间是一幅一人高的画像,画中女子身穿鹅黄小衫,头上簪花,眉眼含笑,偏偏心口处插着一把匕首,缺口周围隐约有些红色血迹。 这幅画实在诡异,连画中女子的笑容都变得阴恻起来。 沈愿一手扶着架子,目光辗转在画像上。 ** 西门舟回宫之后天已经暗了下来,清迟忙着布置晚膳,抬眸见嘉仪公主过来了,赶忙行礼。 西门舟闻言扭过头来,招呼嘉仪过去,“阿姐,你看看我这脸,是不是不好看啊。” 嘉仪瞥了一眼梳妆台上的各种脂粉,走过去笑道:“谁说你不好看了,我瞧着漂亮极了。” 西门舟想起下午沈愿的反应,心里就窝火,都怪沈愿,西门舟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容貌了。 嘉仪哄了西门舟两句,一起用了晚膳,然后歇在了西门舟的寝宫里。 西门舟睡熟之后,嘉仪却怎么也睡不着了,满脑子都是今日在提督府去而复返,意外听到西门舟愿意做沈提督对食的事。 虽说沈提督温润如玉,才貌绝绝,但毕竟是太监。监察司提督和嫡公主,悬殊太大了。 嘉仪盯着西门舟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也睡下了。 第二日一早两姐妹就起来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周帝最近经常往张贵妃那边跑,各宫妃子请安离开后,西门舟和嘉仪就在皇后宫里陪她说话。 嘉仪看起来挺想帮皇后留住周帝的,但是西门舟不以为意。 上辈子迷惑周帝的妖妃不是张贵妃,倘若事情还按照上辈子发展,别看张贵妃现在嚣张,过段时间她就要被那个妖妃给收拾了。 西门舟神游一会儿,就被皇后点了名。 “前些日子太子欲求娶嘉宁,皇帝过来问本宫的意思,”皇后冷笑一声,眼里带着不屑,“本宫当时就拒绝了,嘉宁和嘉仪,你们两个要嫁的夫婿,绝不能是德妃那个小贱人的儿子。” 西门舟道:“女儿记下了。” 嘉仪也附和。 皇后道:“嘉宁,你腿脚好利索了吧,每天早课要学的东西,还要继续学,不许落下。” 若非秋猎,西门舟每天早课都要在宜秋姑姑的教导下学习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或者习练女红。 好不容易借着受伤的由头休息两天,这才过多久啊就要继续学,西门舟心里百般不情愿,但还是应下了。 皇后吩咐孟春姑姑领了两个十四五岁的丫头进来,让西门舟和嘉仪一人选一个。 “都是进宫之前学好了规矩的,以后就作为贴身丫鬟在你们俩身边伺候着。” 西门舟瞧着那个又瘦又小,和自己身形特别像的小姑娘,指着她道:“就她吧,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跪在地下谢恩,“回嘉宁公主的话,奴婢霜雪。” 第7章 不想做皇后 “霜雪?”西门舟道:“雪字不行,名字太轻,暖和一点就融化了,本公主给你改个字,叫霜月。” “奴婢霜月,谢公主殿下赐名。” “倒是个灵透的丫头。” 西门舟在坤宁宫这里用了午膳,等皇后按照习惯午睡后,带着霜月往自己的永春殿走,在路上碰见了兄长姜文熙。 西门舟生父姜擎是周帝太子时期的伴读,后来娶了明昭公主,尚公主成了驸马。 在她五岁时,父亲为保周帝丢了性命,母亲悲痛过度也随着去了。 西门舟虽是公主之女,却实实在在是个女儿家,再加上她年纪太小,姜老夫人年迈,周帝怕西门舟在姜家人那边受了欺负,便把她从瑜州姜宅抱进了皇宫,当做自己女儿养在皇后膝下。 明昭公主是周帝妹妹,姜擎又是护驾而亡,唯一的女儿做了公主,文武百官倒是没一人有异议。 姜文熙是姜擎亲兄长的儿子,这些年做到了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在京城里自立门府,比自己亲爹还高出一头。 西门舟见着姜文熙,快步过去跟他打了照面。 “阿兄!” 姜文熙最怕西门舟在宫里嚷嚷他,慌忙摆摆手让西门舟小点声。 然后左右看了两眼,见周围没人,才低声嘱咐道:“在旁人面前,你得叫我指挥使,不许阿兄阿兄的叫,宫里人多眼杂,小心让别人听了参你一本。” 西门舟被逗笑了,都说伴君如伴虎,姜文熙这也太严谨了,不该说的话他是一句也不说。 两人闲扯了几句,姜文熙说他过些日子要南下,让西门舟今晚去姜府吃饭。 西门舟一口答应下来,用晚膳时如约而至。姜文熙今年二十有一,未娶正妻,府内只有一位孙姨娘操持。 孙姨娘站在旁边布菜,姜文熙招呼她别忙活了,这里没有外人,一起上桌吃饭。 “此次南下入槐州,不知要去多久,祖母病重,我正好顺路回瑜州看一眼,阿鸢,你在京城等我回来,若有不必要的宴会,你也不必走动。” 孙姨娘应下。 嘱咐完孙姨娘,姜文熙目光一转,看向旁边闷头吃肉的西门舟,觉得她这副模样甚是好笑,同时又莫名心酸起来。 “怎么,在宫里有人苛刻你?不给你饭吃?缺了什么你尽管跟阿兄说,阿兄给你做主。” 西门舟摇头,她活两辈子,什么没吃过。 “山珍海味我都尝过,不过,都不及这一桌菜有家的味道。” “那就慢点吃,无人跟你抢,这些都是阿鸢亲自下厨做的,你若喜欢,经常过来吃两顿。” “小妹,你听阿兄说,阿兄不在京城的这段日子,你在宫里要小心一些,不要随便相信谁,就一股脑地把心里话都说出去,当心祸从口出。” 西门舟嘴巴吃的油腻腻的,抬头道:“放心吧,我比阿兄你聪明,不然我从宫里根本长不到这么大,不知道阿兄此次南下,可否走官道?” 西门舟问得太过于突然,姜文熙虽然心里头纳闷,但还是点头道:“没错,一路上若无意外,皆走官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就随口一问,京城距槐州路途遥远,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更何况你还要去一趟瑜州,我这不是担心你嘛。” 想起上辈子姜文熙押送官银南下,结果路上官银失窃,虽然后面找回来了,但他也因此下狱被贬。算算日子也该到时候了。 西门舟憨憨一笑,“阿兄,你且放心去吧,京城这边你担心的人,我来罩着。” 说着,西门舟瞥一眼旁边孙姨娘,孙姨娘微微一笑,有些不好意思低下了头。 姜文熙南下那日,队伍是悄悄出发的,西门舟没去送行。 一晃三月过去了,在一场大雪日,西门舟迎来了重生之后的第一个新年。 她早早地就差人往姜府送了礼,然后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去皇宫家宴。 这场家宴在西门舟眼里就是一顿晚饭,年年皆是如此,没什么稀奇的。 最后,皇帝和皇后还要携手登上城门,为大周子民撒下银钱万两,除旧岁,迎新年。 不过这次唯一让西门舟觉得有意思的是,沈愿竟然也在场,只不过他在旁服侍。 家宴人多,沈愿又落下座,离西门舟太远。 西门舟草草看了他两眼,也没能说上话。 用完膳后大部分人都往城门那边走,西门舟借口吃多了不舒服,带着清迟和霜月回永春殿,怎料在永春殿外小花园前面,遇见了沈愿身边的小太监佩恩。 西门舟让清迟和霜月先回去,房里桌上有给她们俩的岁钱。 然后西门舟跟着佩恩到了花园深处,见到了一身玄衣立在梅花树下的沈愿。 佩恩默默退下。 西门舟看了他一会儿,觉得沈愿这张脸真是不错,经常能让人忽略他是个太监。 西门舟走过去,主动牵住沈愿的手。 沈愿的手很凉,西门舟便用两只手包裹住他大掌,放在嘴边哈口热气。 “是你先主动找本公主的,怎又不说话,让你办的事,你办得怎么样了。” 沈愿答非所问,“太子要娶张太傅之女。” 西门舟抬眸看了他一眼。 太子求娶西门舟不成,有皇后在,他只能先放弃,为了拉拢三公,自然要娶张如心。 上辈子就是如此,西门舟已经见怪不怪了,闻言道:“那又怎样,太子娶谁关本公主什么事,怎么,提督也想娶本公主,先过了我父皇那关再说。” “你不想做太子妃吗,做了太子妃,才有机会做皇后,母仪天下,这可是所有女子的夙愿,”沈愿反问。 西门舟觉得沈愿今天真是莫名其妙,她松开手,抬眸瞪着沈愿。 “我不想啊,你说的那些,都非我所愿。” 西门舟道:“你来就为了试探我想不想做太子妃,沈愿,你什么意思,你不想和本公主站在一起共谋,本公主也不勉强,大不了从此陌路,本公主另寻他人就是了。” 沈愿眸色幽深,看着小姑娘一张一合的小嘴,一直说他不爱听的话,直接俯身吻住了。 他爱搂西门舟的腰,大掌掐住细腰,任凭西门舟怎么挣扎也跑不掉。 西门舟活了两辈子,跟人亲吻的次数屈指可数,她不会换气,推又推不开,亲久了憋得一张小脸通红。 最后沈愿脸上挨了一巴掌,才堪堪放过她。 西门舟脸上带着些许愠色,喘匀了气后质问沈愿:“你要憋死本公主?” “你若想拉拢其他人为你所用,也会这么做吗?” 第8章 你还是这样 “什么?”西门舟没反应过来,瞧着沈愿这副模样下意识想后退,却被沈愿握住了手腕。 “殿下金枝玉叶,国色天香,倘若拉拢的不是我,而是他人,可否也会放下身段,容他人以下犯上?” 沈愿说完,西门舟猛的瞪大眼睛,拼尽全力将他推开,而西门舟自己则是后退数步,天黑没看清脚下的路,直接跌坐在石阶下。 “沈愿你竟然如此羞辱本公主!” 西门舟气得牙齿都在打战,她没用沈愿扶,自己站了起来,实际上沈愿也没扶。 西门舟抬手给了沈愿一下,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沈愿抬手摸了摸挨打的地方,笑了一下,突然掐住西门舟的脖子,带着人转了半圈,把她抵在树上。 西门舟惊呼一声,双手用力掰着沈愿的手指,“你要做什么?松开!给本公主松开!” 沈愿的声音反而平静多了。 “你还是这样,就不能好好听人说句话吗。西门舟,不是羞辱,也不是谋杀,我只想知道,倘若不是我,你是否还会这么做。” 西门舟是真生气了,两条腿一直在踹沈愿。沈愿抬手在西门舟腰间摸索,突然摸到一个香囊,他垂眸一看,里面装了半包种子。 “这是我的新年礼物吗。” 西门舟也不知道沈愿哪里来的脸,竟然敢跟自己讨要礼物。她胳膊一伸,就把那包种子打落在地上,指甲在沈愿脖颈上留下一道血痕。 沈愿皱眉道:“西门舟,你别乱动。” 他抓着西门舟的双手手腕,将其按在头顶上。 “别闹脾气了。” “装什么好人,在你手底下丧命的人还少吗?滚开!别抓我!” 西门舟狠狠踢了沈愿一脚,不知道踢到了他哪里,只听沈愿闷哼一声,手上力道松了不少,西门舟提着裙摆快步跑出小花园。 一路跑回永春殿,西门舟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又在沈愿面前丢脸了。 上辈子也是如此,无论她做太后时多么端庄稳重,只要沈愿逗她,西门舟总是绷不住脸。 心情逐渐平复下来,西门舟倚在贵妃榻上吃点心,反复思考沈愿那些话。 沈愿这是,想在她这里特殊一点? 不过经历了这件事后,西门舟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求人不如求己。 她一直想按照上辈子那样寻求沈愿的帮助,事成之后再给他一脚踹开。 但是重生归来这段日子里,西门舟或多或少改变了不少轨迹,就比如太子要娶张如心做侧妃,而她却不是太子妃,事情就已经不再按照上辈子那样发展了。 西门舟觉得,自己也可以换一种方式改命,有司礼监提督帮忙固然好,可一旦离了那些掌权之人,她也得有自保的能力。 想通了之后,西门舟就挑了一天风和日丽的好日子,带着清迟出了宫。 主仆二人在街上逛了半天,西门舟终于在城郊街角处发现了一间不起眼的铺子,名为京知园。 虽是脂粉铺子,不过地理位置实在不惹眼,符合西门舟心中所想。 她领着清迟进去了,铺子不算大,但是一看就知道很久没人来光顾过,处处透露着一股快要关门的气息。 西门舟四下观察一番,竟不见掌柜的和店小二,她刚要让清迟喊人,就见里屋走出来一个女子,约莫二十岁左右,招呼着西门舟随便看看。 西门舟走到柜台前,瞧着都是些过时的款式,随意拿起一盒胭脂,状似不经意开口:“旁的脂粉铺子都用尽手段留住客人,你这里却不闻不问,可是要关门了。” 那女子见西门舟身上布料皆是上乘,头上步摇能抵上寻常百姓家半年的家用,也不敢怠慢,打起精神道:“实不相瞒,小店的确有要关门的意思,我兄长在河东也有个铺子,我准备把京城铺子盘出去,到河东去投奔他。” “令兄在河东做什么生意的,怎么不让他北上寻你,在天子脚下做生意,京城不比河东好上百倍。” “在河东做米仓的,但这两年南边频发水患,收成不行,什么生意也不好做。” 女子都说得七七八八了,才忽然意识到自己跟客人说这些胡话干什么,顿时不好意思起来。 抬眸去看西门舟,发现她脸上并没有愠色,猜测西门舟是个教养极好的世家小姐,这次大概能多少卖出去点东西,心里也跟着松了口气。 西门舟随意看了两盒胭脂,突然道:“这件铺子你卖给我吧,另外,你也不用南下了,干脆在这里继续当掌柜的,每月所得你我六四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家中除了在河东的一位兄长,可还有旁人。” 西门舟出手阔绰,接过清迟递来的钱袋子,把里面那些真金白银亮出来给女子过目。 “我不宜抛头露面,做了这间铺子的东家之后,大小事宜还需要你来解决,我只负责出钱,或者出面解决一些棘手的事情。” 女子在京城待了几年时间,也没见过这么多金子,顿时瞪大眼睛,视线在金子和西门舟之间来回穿梭,愣了一会才想起来西门舟问了她什么,赶忙结结巴巴开口。 “我,我叫永和,今年二十有一,嫁过一次人,但因夫家考取功名和离了,爹娘都已经离世,家中只剩我和兄长,这位小姐,我没听错吧,您真的要买下我这间铺子?” “是我要做这间铺子的东家,你继续在这里做掌柜的。” 西门舟把钱袋子放在永和娘子手里,沉甸甸的,握在手里叫人不想放下了。 “你从这里拿走我做东家的钱,然后再拿出一部分好好给这里翻新一下,不用太好,但也不能太破,看起来像个正在做生意的地方就行,至于剩下的,全部归你用来打理这间铺子,永和娘子,你觉得如何。” 天底下还有这种好事,永和娘子几乎立刻就答应下来,拿出纸笔写好了两人约定之事,盖好手印后,她把房屋地契拿出来交给西门舟。 “姑娘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平日里不能抛头露面,外头这些事就交给我好了,这地契姑娘拿着,有这间铺子在手里,也好叫姑娘放下心。” 第9章 踏风雪而来 西门舟便拿了地契,临走前让永和记得把牌匾给换了。 两人回了宫里,清迟不理解西门舟为什么要花那么多钱买一间快要关门的铺子。 “公主若想经商,大可以用那些钱盘下京城里最好的铺子,请最有经验的人来做掌柜,奴婢瞧着那永和娘子不是靠谱之人,万一她卷钱跑了怎么办。” “她若卷钱跑了,我就派你追她到河东去,”西门舟笑道,“傻清迟,靠不靠谱也得等这一个月下来才能知道,人不可面相,若单凭长相来判断这个人是否好坏,你觉得沈愿是好还是坏。” “司礼监提督?看长相的话,像个翩翩公子!但是又听闻此人心狠手辣,手底下爪牙一群,他不行,不行不行,不像是好人。” 清迟还想说些什么,门外忽然进来个穿月白色锦袍,长身玉立的男子。 清迟刚想责怪霜雪来了人怎么也不通报一声,抬眸就看见霜雪唯唯诺诺地跟在那人身后,一脸焦急地向她看过来。 清迟一句三殿下还没说出来,就见西门夏把食指放在嘴唇边,示意她噤声。 清迟捂住嘴,朝着西门舟看过去。 自家公主正坐在软榻上对着果盘挑挑拣拣,神色怡然,把果盘里的桃子都挑出来吃掉之后,西门舟道:“清迟,再去端一盘过来。” 清迟张口想应下,但是西门夏不许。 身后半天都没有动静,西门舟皱皱眉,转过身去,就看见了西门夏冲着她微微笑,清迟和霜月都在他身后不远处捂着嘴巴不出声。 “三皇兄!你从陈留回来啦!” 西门舟围着西门夏转了两圈,鼻子一酸就要哭出来,上辈子西门夏对她和嘉仪特别好,后面嘉仪和亲,他也被封了陈留王,从此无召不得入京。 西门舟想象不到,上辈子自己死了之后,死讯传到陈留,三皇兄会是什么反应。 她吸吸鼻子,“三皇兄,你怎么才回来,陈留就那么好,让你一待就是整整两年,等你被封了王,一辈子呆在那里你就老实了。” 西门夏哈哈大笑两声,一直背在身后的手终于拿了出来,拽着小灰兔子耳朵道:“这是你养的?方才我进来的时候没留神,差点给它踩死,不过小嘉宁,你这副红着眼睛模样跟它真像,你是大兔子,它是小兔子,大兔子养小兔子。” 西门舟把灰灰接过来,一下一下地摸着兔子耳朵。 “下次注意点儿,我就这么一只兔子,你别再给它踩死了。” “好好好,皇兄下次一定注意,嘉宁,我刚回来,收拾收拾就来见你了,你快跟我去见父皇。” 西门舟把兔子交给清迟,霜雪过来给她披了披风。 外面下了大雪,周帝正在书房批阅奏折,抬眸就见一白一黄两小只走了进来。 两兄妹行礼之后,有小太监接过西门舟的鹅黄色披风。 西门舟上前去研磨,顺势跪坐在榻上。 周帝夸了西门舟两句,西门夏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暖烘烘的。 追着他喊三皇兄的小丫头如今长成大姑娘了,可以嫁人了。 收回视线,他开始跟周帝禀报在陈留治水的事。 书房里的龙很足,不过一会功夫西门舟就热得不得了,她一边研磨一边听西门夏讲这两年是如何抑制水患的。 周帝点头,偶尔会提点两句。 崔公公忽然禀告,司礼监提督沈愿求见。听见沈愿要来,西门舟研磨的手顿了一下。 那天晚上吵完架之后,两人就再也没有见过面。 周帝道:“让他进来,老三,你先退下。” “是,父皇。” 西门夏退出去了,西门舟却还不能走,她低头做着自己手上的事,并不想看见沈愿。 外面大雪漫天,屋内温暖如春。沈愿踏着风雪而来,一身黑色金纹蟒袍立于中央。 可能是他身上寒气太重,西门舟没忍住打了个哆嗦,抬眸朝沈愿看去,正好对上那双微微上挑的双眼。 西门舟转了转眼珠,立刻挪开视线。 沈愿立在不远处说皇家祭祀的那些事,神色认真。说着说着忽然闭上了嘴,抬眸看了西门舟一眼,西门舟会意,接下来的事她不能听了,于是跟周帝告退,出了御书房。 西门夏还在外面等她,肩头落了一层雪。 西门舟过去拂落他肩上雪,两人打算再去趟坤宁宫见皇后,结果崔公公追了出来,说陛下要见三殿下。 西门夏只好让西门舟先回去,他跟着崔公公走了,沈愿正好从御书房出来,径直走向西门舟。 “咱家有话同殿下说,是关于嘉仪公主去和亲的事。” 西门舟嘲讽道:“本公主与沈提督没什么好说的,连日大雪,路不好走,沈提督若没什么事,还是尽早离宫吧。” 沈愿还想说什么,但是西门舟现在一看见沈愿心里就窝火,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沈愿踏雪出了皇宫,佩恩已经在宫门外备好了马车等他,扶沈愿上马车的时候,耳语道:“提督,人抓到了,是现在过去,还是回府。” 沈愿面不改色道:“去司礼监。” 实际上他入的却是司礼监暗牢。 沈愿大步走在前面,佩恩在后面跟着,听最深处传来的惨叫一声大过一声。 沈愿最后在一间监牢前停下,侧眸盯着里面血肉模糊的人,抬手在鼻子前面挥了挥,蹙起眉头满脸厌恶。 有小太监给他搬了张椅子过来,佩恩过去擦干净,沈愿这才坐下。 小太监又来上茶,沈愿端着茶微微翘起兰花指,在弥漫血腥味的地方喝了口热茶暖身子,开口道:“招吧,招了妻儿还能活命,不招,你以为渤海高氏能护住她们?” 被绑在架子上的人不言语,沈愿勾唇笑了,一抬手,旁边小太监就把一只虎头鞋放了上去。 沈愿把虎头鞋往前一扔。 “自己儿子的鞋总能认得吧,过些日子高氏就能到京城,你猜他会不会斩草除根,咱家也不想为难你,你在渤海混口饭吃,咱家在朝廷混,说来说去都是给主子卖命的,你倒不如跟咱家一条心,至少还能保全自己。” 见那人抬眸看过来,沈愿趁热打铁。 “不说,那就算了,咱家也没心情听你说了。” 沈愿放下茶杯起身要走,监牢里的男人死死盯着不远处的那只虎头鞋,下定决心开口:“等等,我说,我都说,但是我要见我的妻儿,我得确保他们安全。” 第10章 司礼监提督 闻言沈愿抬脚走进监牢,盯着他看了一番。 “你没资格跟咱家讲条件,不过,咱家倒是能好心一回,让你见见他的一条胳膊,或者一条腿。” 男人咬咬牙,“我奉命杀的那位妇人,是太子奶娘,太子本想留她一命,但是大人吩咐我必须除掉,然后就落到你手里了,沈愿,我知道的都说了,我妻儿在哪,可以放我走了吧。” 沈愿点头,转身往外走,吩咐道:“送他去和妻儿见面。” “是。” 佩恩转过身,身影藏匿在黑暗里,对着执刀的小太监抬起手,比划个抹脖子的动作。 一月过后,太子在东宫娶侧妃,西门舟对东宫没什么好感,草草吃了饭,带着清迟去了京知园。 永和娘子拿出账本让西门舟过目,上面的每一笔账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末了,她把那个钱袋子又拿了出来,要还给西门舟。西门舟瞥了一眼,里面大概还有一半的金子。 “给你的东西,你还给我做什么?” 永和娘子道:“我已经拿了你做东家的钱,又盘活了这间铺子,牌匾也换成更好的了,但是剩下的这么多,我是万万不可再拿的,我一直在用你的钱,末了你我还要六四分,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西门舟笑了笑,把钱袋子重新放回永和娘子手里,手指不经意间从她虎口处划过,那处皮肉虽不像寻常女子娇嫩,但也没有薄茧,不像习武之人,西门舟放下了心。 “京知园平日都是你在经营,万一出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事刚好能用上,这钱你拿着正好。” 说罢,西门舟又给了永和娘子一些金子。 “你用这些再去盘一间铺子,然后大肆购买粮食存在里面,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令兄所在的河东也能如此做,粮食越多越好,需要多少钱,我来出。” 永和娘子表示不理解,“买这么多粮食做什么,不过既然姑娘吩咐了,我照做就是,明日我就给兄长写封信,再寄点银两,让他在河东也开始存粮。” 买脂粉铺子并不重要,大肆存粮才是西门舟要做的。 西门舟非常满意永和娘子的识时务,她心情大好,买了不少东西领着清迟打道回宫,不曾想半路上杀出一个沈愿,邀她上马车。 西门舟带着清迟想绕过去,结果佩恩以及几个司礼监的人拦在她们面前。 西门舟一下子就不高兴了,抬眸看向马车帘子处,风一吹,隐约能瞧见里面的沈愿。 “沈提督这是什么意思。” “自然是要请殿下喝茶,顺便,有要事相商。” 西门舟冷笑一声,知道今日这茶必须喝了,她左右看了两眼,在佩恩的搀扶下上去了。 清迟刚想跟上,就被佩恩伸胳膊拦住。 “提督只邀请嘉宁公主上去,闲杂人等,退开。” 清迟瞪大眼睛,没见过这样的道理,想跟佩恩好好理论一番的时候,西门舟挑开马车帘子。 “清迟,你在外面侯着就行。” “是,公主。” 马车里,西门舟正襟危坐,沈愿则是身子一歪,倚靠在小桌上给她倒了杯茶,似笑非笑道:“殿下还在生咱家的气?” 西门舟不语。 沈愿继续道:“前些日子,城郊有个名叫京知园的脂粉铺子,本来都要关门了,掌柜的却不知从哪里发了笔横财,硬生生将铺子给盘活了,咱家觉得稀奇,就差人暗中调查一番,殿下猜怎么着,那京知园的永知娘子,果然命里有位贵人。” “殿下觉得,咱家把那位贵人抢来如何。” 沈愿话里话外都在警告西门舟,他知道她做的那些事。 西门舟深呼吸两口气,默默告诉自己不能再被沈愿左右情绪。 “永和娘子的钱是本公主给的,本公主想做点生意,也碍着沈提督了?” 西门舟不冷不热地嘲讽道:“司礼监管得未免太宽。” “司礼监自然不管这些,不过咱家觉得很有意思,殿下靶场故意装蠢笨,如今又开始盘铺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殿下被人夺舍了呢。” 西门舟冷笑一声。 “有话快说,本公主没时间在你这浪费。” 沈愿这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着实欠打,西门舟瞥了一眼桌上的茶水,又看了眼沈愿,心里盘算着要是把茶水泼在沈愿脸上,自己能否全身而退。 不怕奸臣坏,就怕奸臣不要脸。 沈愿忽然道:“替嘉仪公主和亲的人已经找到了,就在城外庄子上养着,身形样貌都极其相似,有姑姑教她礼仪,那包种子也已经种在了提督府花园里,殿下吩咐的事咱家都做了。” “咱家现在,想跟殿下做个交易。” 西门舟纳闷沈愿做这些干什么,他不是不屑于跟自己为伍吗,他又在耍什么阴谋诡计。 “今日太子大婚而我不在,便是公然和东宫为敌,殿下觉得,咱家够心诚吗。” 沈愿忽然拉过西门舟的手,大掌包裹着她的柔荑,细细揉捏着。 西门舟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想把手抽出来,却反被沈愿拽过去,整个人被他牢牢禁锢在怀里。 “放肆!” “那天无心之言惹恼了殿下,咱家在此向殿下赔罪。” “沈提督的赔罪可真有意思。” 西门舟从沈愿胸口处抬起头,两人对视着,她突然抬腿踢向沈愿腿间。 不料小动作被识破了,膝盖被沈愿大掌捏得生疼。 沈愿虽然脸上挨了一巴掌,不过力道不大,聊胜于无。 西门舟讽刺道:“这是巴结太子不成,又回来找本公主了,本公主可不是什么破烂都收的。” 沈愿笑道:“一开始是殿下主动招惹咱家的,要拉咱家入伍,现在却又翻脸不认账,咱家可不认,至于这个交易,对殿下有利。” 在西门舟这里,沈愿现在相当于一枚捂不热的弃子,但有他,总比没有更好一些。 毕竟有些见不得光的事,西门舟还需要借沈愿的手去做。 “你要本公主做什么。” “过些日子圣上和皇后娘娘都会举办宴会,咱家需要殿下拿到忠勇公府庶女孟紫鑫身上的一个东西。” “什么东西。” “什么都行,最好叫人一看,就知道是她身上的东西。” 第11章 阉干净没有 西门舟皱紧眉头,想不通沈愿怎么会对付忠勇公府。 “忠勇公是朝廷上的中立派,你要拽他下水?沈愿,总得让本公主知道你究竟要做些什么,才能考虑做不做这个交易。” “宴会上,我打算让孟紫鑫嫁给高氏,高氏虽丧妻且有二子,但庶女做正妻也不算委屈了她,那日角楼里发生了什么不用我多说,太子绝不能再和忠勇公府扯上关系。” 沈愿道:“殿下助我,我便为殿下所用。” 西门舟敛眸。 若是孟紫瑶死乞白赖哪怕做妾也要入东宫,对她也是个大麻烦。 “这是你主动来找我的,沈愿。” 沈愿点点头,忽然低头吻住西门舟,边吻边开口:“殿下说的可还算数,我为殿下卖命,殿下身边,只许有我一人。” 西门舟想推开沈愿,忽听他又说:“我这把刀,殿下要常给点甜头,用起来才能顺手。” “你干什么,松开我!沈愿!” 西门舟被他吻得气喘吁吁,瞧见沈愿坐了起来,拿出一些类似于毛笔的东西,随后一把扯开她的衣服。 扯开披风还不算,西门舟的腰带和里衣都被扯开了,上半身只剩下一件薄薄小衣。 西门舟惊呼一声。 沈愿看了一眼她小衣上绣上去的花,“嗯,杏花不错。” 西门舟从未经历过情事,上辈子无论是做皇后还是做太后,都无人敢对她说这样的话,闻言脸颊和耳朵又热又红,抬手护住前胸,“你做什么?我们还在大街上。” “殿下多虑了,我一个宦官能做什么。” 沈愿抬手阻着西门舟,不让她合拢衣裳,“没有在街上,佩恩已经按照我的吩咐,把马车停在没有人的地方了,殿下,你别动,我会画歪的。” 沈愿掀开白色小衣一角,露出小姑娘纤细腰肢,拿着笔在上面比划两下。 西门舟想拦,但已经来不及了,笔尖触及皮肤,西门舟只感觉腰腹处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扎了一下。 “殿下忍忍,一会就好。” 西门舟的反抗并没有用,沈愿用一只手就能压住她。男子气息扑面而来,西门舟用手推着沈愿结实的胸膛,再次怀疑起他到底是不是真太监。 “沈愿,你阉干净没有!” “殿下不信,可以自己来检查检查。” “沈愿,你今天敢伤害我,明日整个司礼监都能跟着你入狱!” 沈愿轻笑一声,可眼底却无笑意,“我为殿下赴汤蹈火,到头来殿下事成之后要斩草除根,我可怎么办啊,还是要早做打算的好,殿下你别动,我很快就画好了。” 西门舟听了这话联想到上辈子毒杀沈愿,莫名有点心虚。犹豫过后她果然不再动了,敛眸注视着沈愿的一举一动。 西门舟只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腰间扎了一下又一下,她忍了一会,额头上开始冒汗的时候,沈愿终于撂下笔。 西门舟迅速拿过那只笔,在沈愿手上一扎,他手背上立即冒出血珠,像一颗小痣。 笔杆子下面连带着的竟然是刀,沈愿这是把她当木头刻!西门舟瞪了沈愿一眼,这才低头去看自己腰间的东西。 沈愿在上面画了朵红色的花,西门舟道:“这是梅花?” “是杏花,但是红色得漂亮,殿下,伤口半月之内不要沾水。” 沈愿看起来挺满足的,他轻拂去血珠,手背上多出了一个小红点,颜色和西门舟腰间花纹一模一样。 西门舟早就听说过,太监因为跟常人有异,不能人道,心里面大多都是扭曲的,总喜欢做一点别的事来彰显自己所属权。宫里就有太监与宫女做对食,喜欢殴打虐待对方,来证明是个男人的。 没想到沈愿心里也挺扭曲的,喜欢往人身上画画。西门舟抬眸看向沈愿,眼神都变了。 沈愿却心情大好,用食指挑起西门舟的下巴打量着她。 “真是个妙人。” 西门舟轻轻合拢衣裳,目光不自觉瞟到沈愿腿间,看在他是个太监心里不正常的份上,不计较了。 把西门舟送回去后,沈愿一个人端坐在马车里,盯着手背上的那颗小痣发呆。 西门舟回宫之后并没有没把沈愿的话放在心上,当天晚上就沐浴了。结果白日里画出来的那朵花就跟融化了似的,又热又烫,叫人碰一下都不行。 西门舟吓了一跳,她这样又不好叫御医,担忧了一整夜之后,第二天一大早就叫霜月把沈愿带来了。 腰腹处又热又难受,哪怕是小衣粘上去都痛,西门舟衣衫也没穿好,坐在床上隔着一道屏风质问沈愿。 “到底是怎么回事,碰也不能碰,叫我担心了一整晚。” “怎不叫御医。” “我往你身上画朵花,再让御医过来给你看看,你什么反应,沈提督怕不是要羞死了。” “让你的婢女都出去,我给你诊治的时候,别人总不好在场。” “怎么,给本公主诊治还见不得人啊,怕被人偷师?难不成沈提督老了之后还要靠这身本领去混口饭吃?” 沈愿说一句,西门舟呛一句,不过到底还是让清迟霜月出去了。 沈愿立在外面轻笑一声,越过屏风望着纱帐里面那个倩影,直接伸手掀开帘子。 西门舟下意识去合拢衣衫,被沈愿眼疾手快握住了手腕,视线往她腰腹处一瞥,随即皱紧了眉头。 “昨晚碰水了,我不是告诉过你……” “都是拜你所赐!” 沈愿简直没话说,他让佩恩回去拿药膏,然后坐在床边盯着西门舟看。 西门舟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抬手又把帘子放下了。前些日子给太子准备生辰礼的时候,西门舟突然发现太子和西门夏是同一天生辰,正好沈愿在,她直接就把这件事跟沈愿说了。 沈愿平静开口:“这件事我知道,殿下不会觉得,司礼监提督连这点小事都不清楚,那我这些年真是白混了,每一年太子和三殿下的生辰礼,我都会派人送礼过去。” “你去查查,太子和我三皇兄之间的关系,我总觉得他们俩一天生辰不是巧合。” 沈愿点头应下,抬手又把帘子掀开了,西门舟刚要恼,就听清迟在外面禀报,三殿下来了。 西门夏一大早过来干什么? 不等西门舟思考完,沈愿已经单手撑着床沿,越过西门舟躺在了床铺最里面,他拢了拢长发,拿过被子稳稳一盖,动作行云流水,熟练得跟在自己家似的。 第12章 别死在这里 门外传来西门夏的声音。 “小嘉宁,我一大早摘了不少菜叶,一起出来喂兔子啊,我知道你醒了,快出来。” 西门舟回头看了一眼沈愿,见他正看自己,抬手指了指窗户,示意他跳窗离开,结果沈愿竟然摇头。 西门舟道:“太早了三皇兄,我还没起呢。” “那你快点洗漱更衣,我在外面等你。” 西门舟嘴角抽了两下,“灰灰早上霜月喂过食了,要不你先回去,下午我去找你啊。” 沈愿一只手忽然搭在西门舟腰间,她瞪过去,下一秒就被沈愿拽到了怀里。 “你!” 西门夏敲门道:“嘉宁,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我不小心从床上摔下来了,三皇兄,我这个脚踝有点痛,今天就不出去了啊。” “那我叫个御医过来。” “不用!又不是什么大事,用不着请御医。” 西门舟后背紧挨着沈愿的胸膛,男子身上的热,烫得西门舟手足无措。 门外西门夏还在询问她怎么样,脚踝疼不疼,一下子问了一大堆问题。西门舟应付着门外的西门夏,还要防止沈愿在她身上动手动脚。 挣扎间,西门舟一个手肘打在了沈愿心口上,身后人闷哼一声,紧紧皱眉不动了。 西门夏忽然推门而入,大步闯了过来,西门舟吓了一跳,来不及看沈愿怎样,掀开被子将他盖住。 她匆忙拢了衣服,起身坐在床上。 帐子外还有屏风,西门舟侥幸地想,外面的人应该看不清里面状况。 “怎么了三皇兄,我还没收拾好,你就这么闯进来!” 西门夏视线在寝殿内环视一周,连房梁上都瞧了两眼,他方才明明听见了男子声音。 透过屏风,床榻上的小姑娘身形模糊,隐约看见被子在她身后随意铺散着,大概是真的还在睡。 西门夏道:“摔到的脚踝还痛吗,你出来让三皇兄给你瞧瞧。” “不用了,我没事的。” “现在瞧着没事,过些时候肿了怎么办,让我瞧瞧。” 西门夏往前走了两步,眼看要绕过屏风,西门舟赶紧制止他。 “你别过来!” “小嘉宁?”西门夏脚步猛地顿住。 “三皇兄!我都说了我刚睡醒还没收拾好,一大早的喂什么兔子,你再这样随意闯进我寝宫,我就跟你生气了,我又不是小丫头了,我十七岁了!” 西门夏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他的二妹妹已经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害怕打雷,下雨天都要他在寝宫陪着的小丫头了。 要不是皇后娘娘替她挑选夫婿,恐怕小嘉宁早就嫁人了。 西门夏心里有一股说不清楚的情绪,让他很难受。 “抱歉嘉宁,真是抱歉,三皇兄……以后会注意的。” 西门夏匆匆出了寝殿,关上房门后,他扭头看了一眼。 殿内,西门舟松了口气,抬手把盖住沈愿的被子掀开。 刚想骂他一大早的搞什么,突然发现沈愿额头上都是虚汗,心口处隐约有血迹渗出。 西门舟吓了一跳,顾不得那么多,抬手扯开沈愿的衣服领子,发现他胸口附近多了道口子,伤口处整齐,像是利剑所伤。 “沈愿?沈愿你醒醒,你别死在我永春殿啊,沈愿?” 西门舟晃了晃沈愿的肩膀,看他睁开眼睛,连忙问道:“你怎么回事啊,还能听见我说话吗,沈愿你能不能换个地方死?你死在永春殿我很难解释的。” “天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你死在这,万一他们都以为是我杀的你可怎么办。” 沈愿不说话,西门舟只好先用干净丝巾捂住他的伤口。 “沈愿别睡,等一会儿佩恩到了,让他把你弄出去,然后请个大夫到提督府,你听见了吗?” “嗯……” 沈愿弱弱应了一声,抬手握住了西门舟的手腕,少女手腕纤细,沈愿却不像平常那么有力气了,握了两次才虚虚握住。 西门舟从未见过他这副虚弱模样,哪怕是上辈子毒杀沈愿,他临死之前还要将西门舟拖下地狱。 但是现在瞧着他变成这样,西门舟心里面挺难受的,她怕沈愿就这么死了,更怕沈愿死在永春殿。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怎么受这么严重的伤,谁伤的你,你不是司礼监提督吗,你赶紧活下去把伤害你的人碎尸万段啊。” 沈愿执意要跟西门舟十指相握,西门舟看一眼他虚弱模样,便依着他了。 “真是的,佩恩怎么还不来。” “殿下以为……皇宫是谁想进就能进的吗,殿下,伤口痛,吹一吹……” 西门舟看了沈愿一眼,吐出一个字:“装?” 沈愿就跟个孩子似的把手松开了,好在佩恩这时候终于来了,清迟进来送药,西门舟绕过屏风过去拿药,再绕回来的时候,发现沈愿已经坐了起来,衣襟敞开,面色苍白,手里捏着那张染血的丝巾。 他抬眸看向西门舟,眉眼阴翳,却给了西门舟一种含情脉脉的错觉。 “你没事了?佩恩就在外面,赶紧让他带你出宫,请个郎中大夫看看。” 沈愿什么也没说,默默起身朝着西门舟走来,西门舟感觉不对劲,想跑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唇直接被沈愿堵住。 她后退两步背抵着柱子,抬手去推沈愿的胸膛,只听见他闷哼一声,吓得西门舟赶紧放下手不敢碰他了。 “沈愿……你……” “前些日子我替圣上除掉个乱臣贼子,没注意被刺伤了,当时就想,人生苦短,何不及时行乐。” “所以你就决定与我同谋,把我叫上了马车?” 沈愿没点头也没摇头,“我要是死了,殿下会如何。” 碍于沈愿身上的伤,西门舟不敢乱动,但是这个问题她回答不上来,西门舟还真没想过,重活一世沈愿要是突然死了,她会怎样。 先改命,然后嫁个喜欢的夫婿,就这么过一辈子? 沉默半晌,手里的药膏被沈愿夺过去,他半跪在西门舟面前,给她腰腹处涂药。 药膏是凉的,西门舟却感觉浑身上下都热了起来。 她想说点什么转移注意力。 “乱臣贼子?是谁?” “前朝遗孤,宋氏一族长子,圣上之所以答应和亲,因为大周现在正处于内忧外患之时,瑜洲以南频频发生水灾,倘若再打仗,各处征税,将民不聊生。” “但是嫁公主就能平外患,起码三年之内都不会再打仗,三年,足够忠臣治水了,和亲一事圣上是为了大周子民考虑的,他必须先是一位皇帝,才能再是你们的父皇。” 西门舟问得明明是谁伤的他,沈愿三言两语就把话题转移到了和亲一事上。 沈愿涂完药,视线停留在西门舟细腰上面,道:“和亲公主冒名顶替,一旦被南国查出来,两国之间又会发生战乱,便是把嘉仪公主置身水深火热中,殿下可想好了。” 第13章 给太后提鞋 “那是我该考虑的事情,跟你无关,你只需要按照我吩咐的去做就行了。” 西门舟抬起沈愿的下巴,让他抬头仰视自己,恍惚间又回到了她在慈宁宫做太后,沈愿跪在地上给她穿鞋的时候。 西门舟面上没什么表情,声音却不自觉软了几分。 “把伤养好,你别死了。” 西门舟拢好衣裳,绕过沈愿把佩恩叫了进来,佩恩扶着沈愿往外走。 关上门后,西门舟背靠门板一眼就看见了沈愿留在桌上的药膏,脑海里浮现他说的那些话。 沈愿说得对,一旦替嫁之事被揭穿,那等待嘉仪的就是千夫指,两国再次交战,她就是千古罪人。 旁人不会指责西门舟乱出主意,只会说嘉仪做着公主,享十几年荣华富贵,却不愿为大周做什么。 西门舟抬手捏捏眉心,头一次觉得自己重生的时机不对。要是能早个两年就好了,她就有更多的时间去筹谋。不然就像现在这样,各种事情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究竟要不要其他人替嫁,还得看嘉仪的意思。不然西门舟把一切都准备好了,嘉仪不愿意也没办法。 西门舟叹口气,打算找个时间跟嘉仪商量一下这件事。 却不曾想,她忙着跟永和娘子囤粮,根本没时间跟嘉仪玩。一拖就拖到了宴会。 春三月,皇后在宫中办宴会,宴请全京城女眷。 早上西门舟和嘉仪过去请安的时候,皇后特意嘱咐她们俩吃点东西就好了,太子还在那边在招待使臣,不许太招摇,更不许跑出去玩。 西门舟一口答应下来。 等到了宴会上,落座之后西门舟谨记皇后嘱咐的话,坐在位子上老老实实的哪也没去。 她吃了两口点心,还把装点心的小碟子偷偷给了身后的清迟和霜月。 “今天起得太早了,都没吃东西呢吧,你俩用袖子挡着偷偷吃一点垫垫肚子,不然会饿晕过去。” “怎么,你有饿晕过去的时候?御膳房不给永春殿送吃食吗。”嘉仪把自己面前的点心给了西门舟,怕她噎着又倒了杯茶过去。 “少吃一点,一会儿宴席开了你别什么也吃不下,母后会责怪你的。” 西门舟点点头,两块糕点塞进嘴里,不曾想居然又听见这群世家贵女在讨论沈愿。说来说去都离不开他的身份地位,以及那张在京城排得上名号的脸。 不过刚刚进宫的时候远远瞧见一面,竟然搬到台面上来说,要是沈愿同她们说句话,是不是还要以身相许了。 西门舟冷笑一声,有些迫不及待想看见这群女子知道沈愿杀人时候的样子。心道:“沈提督是好人,是顶好的人,没别的爱好,就喜欢在人身上画画来证明他是个男人。” 西门舟撇撇嘴,喝口茶漱口。 旁边的嘉仪忽然出声,“各位都是未出阁的姑娘们,在这种地方谈论沈提督,就不怕宫中人多眼杂,哪句话被有心之人听了去,明日在朝堂上责令尊教女无方吗,可别怪本公主没提醒,你们若是有谁看上沈提督,用不用我去跟父皇说一声,给你们赐婚啊。” 座下都没人敢出声,皆被嘉仪这副严肃模样骇住了。 西门舟也吓了一跳,瞪大眼睛看向嘉仪。“你,你还是我那温温柔柔的嘉仪吗,原来你凶起来这么好玩啊。” 嘉仪一本正经地端坐着,闻言压低声音在西门舟耳边道:“无妨,你不方便开口,我来说就好了,你不用担心她们跟你抢沈提督,这些人都没有你貌美,沈提督看不上她们的。” 这都什么跟什么,抢什么沈提督,嘉仪不会以为她跟沈愿有一腿吧。 西门舟一脸发懵,想解释她跟沈提督没什么,余光瞥见孟桑知和孟紫瑶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你等我晚一点再跟你解释,我跟沈愿什么都没有的,”西门舟总算等到孟紫瑶了,提着裙摆过去跟孟桑知打了个招呼,然后跻身坐在两人中间。 孟紫瑶直接被挤得没了地方,往旁边趴了一下好险没磕到下巴,她皱着眉头刚想说些什么,就对上了西门舟那张盈盈笑脸。 “这位就是忠勇公府的二小姐吧,诶呀我今天可算是见到你了,长的可真漂亮啊,你平时都擦什么脂粉呀。” 西门舟说着说着还要伸手,孟紫瑶招架不住,皱着眉去看孟桑知。 孟桑知把西门舟拽过去,小声开口:“你怎么回事,跟她亲近什么,在府里我都不愿搭理这个便宜庶妹。” “我跟你妹妹好好聊聊,别担心,连累不到忠勇公府。”西门舟笑笑,不顾孟紫瑶皱紧的眉头,抬胳膊搂住她。 “秋猎那次咱俩见过的,你怎么跟我这么生分啊,你还记不记得我跟张如心比射箭那天,你们都在靶场,我来晚了。” 西门舟观察着孟紫瑶的表情,继续道:“哦差点忘记了,当时你也不在,你跟我一样去晚了,孟二小姐啊,我跟你说啊,去靶场之前,我可一直都在角楼里,未曾离开过。” 孟紫瑶脸色刷一下就白了,双手死死攥着裙摆。 西门舟拍了拍孟紫瑶的脸,笑道:“忠勇公府庶女想当太子侧妃,于本公主无半点干系,但是你害我,可就得好好说道说道了,要不是那次我在冰湖里泡了半个晚上,还真就着了你的道。” “公主殿下可是一向和太子侧妃不和。” “张如心啊,我可太了解她了,她要是敢给我下药,必定往死了下,叫我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还能活着回来找人算账,除了她,如此恨我还格外胆小如鼠的,就只有你了,孟二小姐,你还真是小家子气,下药都不敢往多了下。” 西门舟察觉到孟紫瑶在发抖,不知道她是吓的还是气的。 “你又没有证据,凭什么诬陷我!你可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我如何能给你下药。” 孟紫瑶不敢看西门舟的眼睛,“你是公主又怎样,总不能空口白牙诬陷别人。” 西门舟扑哧一声笑了,收回了手,还不忘记给她整理一下衣服领子。 “孟二小姐说得对,总不好空口白牙诬陷人,不过究竟是如何给我下的药,你得好好问问自己啊。” 孟紫瑶抖得更厉害了。 别人听不清她们俩在说什么,只瞧着孟紫瑶的脸色很差。 西门舟微微一笑,提着裙摆重新回到了自己位置上,捏紧了袖子里孟紫瑶的手帕。 第14章 被人算计了 等皇后来了,人也差不多都到齐了。 宴会开始,一道道佳肴流水似的端了上来。 西门舟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皇后还在上头说话的功夫,她已经偷摸吃了两口饭,小心翼翼地咀嚼着。 等其他人低头吃饭的时候,西门舟低头看了一眼孟紫瑶的手帕,见上面绣了她的小字,这才放下心来。 吃完饭后,西门舟嘴馋喝了两口小酒,然后就感觉中央跳舞的那些舞娘身影越来越模糊。 她摇摇脑袋,以为自己喝醉了,招呼清迟去给她拿碗醒酒汤来。 却不曾想脑袋更加昏沉,西门舟觉得自己继续待下去就会出丑了,让这群人看见她喝醉了的模样太丢人,摇晃着就要起来。 嘉仪看了她一眼,扶住西门舟的胳膊,“你还好吗,喝多了?出去透透气吧。” 来赴宴的贵女三三两两都在交谈,没人注意到西门舟出了宫殿。 霜月扶着西门舟往外走,长廊上迎面过来几个宫女,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两个人捂住嘴巴往后拖。 霜月吓了一跳,张嘴想喊,下一秒嘴里就被塞进了一个布团,所有声音都被堵了回去。霜月惊慌失措,眼睁睁看着西门舟被另一个宫女扶着往前走。 西门舟头昏脑涨,脚步虚浮,半边身子都靠在了旁边人身上,然后被带进了一处偏殿。 西门舟迷迷糊糊地往床那边走,随手脱了鞋子袜子就躺了上去。 她往床里面翻了个身,胳膊一伸,突然摸到一个温热的东西。 西门舟轻轻捏了两下,只来得及听见一声‘什么人’,随后脖子就被人掐住。 西门舟猛地睁开眼睛,就看见一个少年出现在面前,与她距离不过咫尺,那点朦胧醉意瞬间消散。 她被少年掐着脖子按在床榻上,看见少年眼底有和她同样的迷茫,几乎是瞬间,西门舟就明白自己这是被人算计了。 她瞧着那少年衣着华丽,不像是寻常侍卫,冷静下来开口道:“我是皇后膝下嘉宁公主,尔是何人,胆敢对本公主不敬。” 少年愣了愣,仔细打量西门舟两眼,松开手,长腿一迈就到了床下,见到西门舟脱在地上的鞋袜,脸色一红,慌忙转过身去。 “抱……抱歉,抱歉,在下工部尚书之子韩成曦,无意冒犯殿下。” “我只是喝多了酒头晕晕的,被一个小太监扶了过来,我以为我可以在这里休息,实在不知道这是殿下休息的地方,抱歉,真是抱歉。” 西门舟从床上坐起来,穿好了鞋袜开口道:“你是,韩小将军?别婆婆妈妈了,过去把桌上的凉茶给我拿来。” 韩成曦乖乖照做,根本不敢去看西门舟,连递个茶杯都要背过身去。 西门舟来不及思考那么多,抬手把一杯茶水泼在了自己脸上,问道:“你还醉吗?” “不,不醉了。” 宴会上,盛宠不断的张贵妃突然来了。 “皇后娘娘,我不常参加这种宴会,今天本想着挑两件好看的衣裳再来,怎料居然耽搁了不少时间,真是对不住了。” 皇后看不惯她这副狐媚作风,但是却又抓不住她的小辫子,只好眼不见为净,“来了便来了,落座吧,下次若是再晚些,直接不必来了。” 张贵妃勾勾唇,“妹妹谨记。” 孟紫瑶知道时机成熟了,给了旁边丫鬟一个眼神,小丫鬟立刻冲了出去,跪在地上行大礼,脑袋紧紧挨在自己手背上。 “皇后娘娘,贵妃娘娘,你们快过去瞧瞧,在偏殿内,嘉宁公主和韩小将军……嘉宁公主和韩小将军他们……他们……” 小丫鬟这么一跪拜,再加上她慌张的声音一时间吸引住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连舞娘们都识趣地退到了一旁。 皇后娘娘往西门舟那边扫了一眼,看见空了的位置时重重呼出一口气。她就知道,嘉宁这个性子,就不可能安安分分的坐下吃东西。 “嘉仪,嘉宁人呢。” 嘉仪也有点慌,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宫女摆明了就是污蔑她妹妹。她想反驳两句,但是在看见皇后的眼神时,把话憋了回去。 “回母后的话,嘉宁她贪杯喝得有点多了,女儿就让她先回永春殿休息。” 小丫鬟道:“偏殿……奴婢瞧见嘉宁公主和韩小将军在偏殿……” “放肆!” 皇后道:“本宫问话你这个贱婢也敢插嘴,你可知,污蔑公主,是何等下场。” “奴婢不敢妄言,奴婢是亲眼所见,就是借奴婢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欺瞒皇后娘娘啊,”小丫鬟把头埋得更低,好巧不巧清迟这时候端着醒酒汤回来了。 一直没开口的张如心突然道:“本宫记着,你是嘉宁公主身边的人吧,你在这里,你的主子呢。” 皇后瞥了一眼旁边的德妃,见她没有半点想管束儿媳的意思,道:“张良娣这是什么意思。” 清迟端着醒酒汤在那里不知所措,嘉仪眼见不好,匆忙两杯酒下肚,辣得她眼泪都要出来了,缓了缓,一开口声音都有点飘。 “嘉宁妹妹看本公主喝得有点多了,特意让她的贴身婢女去端醒酒汤来,另一位婢女扶着她回了永春殿,怎么,张良娣有异议,本公主看张良娣就是看不惯我们姐妹情深,你既然嫁了太子皇兄做妾室,就要有做妾室的自觉。” 嘉仪酒量不是很好,赶紧招呼清迟过来喝了两口醒酒汤。 “本公主奉劝张良娣一句,既然在太子皇兄身边侍奉,就本分一些,德妃娘娘吃斋念佛了一辈子,你可得跟着好好学学。” 母女俩一口一个孟良娣,给张如心气的一张脸要扭曲了。 谁不知道她最想做太子妃,要不是太子非要把正室的位置给西门舟留着,她何至于做妾。 张贵妃看了一眼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妹妹,笑道:“这是说的哪里话,不过是担心嘉宁公主罢了,既如此,趁着事情还没闹大,咱们先过去看看。” 皇后冷哼一声,“事情闹大?不存在的事怎么闹大,张贵妃真是半年不踏出宫殿,一出来就看上这么一场戏啊。” “是与不是,亲眼看了才能知道,若嘉宁公主真的倾心于韩将军,也不是不能向陛下求个赐婚,虽说是下嫁,但韩将军今年十七岁英雄出少年,大家都是从少女过来的,谁不爱少年英雄。” 说罢,她起身往外走,路过小丫鬟的时候开口:“你来给本宫带路。” 嘉仪有些慌张地看向皇后,皇后给了旁边孟春姑姑一个眼神,起身往外走。 她一走,其他的女眷都跟了上去。 偏殿内,韩成曦的脸还是红的,但已经明白过来两人被设计了。 来不及细想幕后之人,他转身往门口走,被西门舟制止。 “宫里人多,你从正门走出去,要是被谁看见,就更说不清了。” 走到一半的韩成曦脚下打转换了个方向,朝着窗户那边走,“我先翻窗走,殿下小心些。” “多谢。”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西门舟一愣,下意识看向韩成曦,韩成曦迅速闪身到柱子后面藏了起来。 偏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沈愿穿着蟒纹袍匆匆踏进来。 “皇后娘娘她们过来了。” 第15章 搬到台面上 偏殿门口,小丫鬟侧身到一边让开位置,张贵妃身边的姑姑过去一把推开了房门。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闯了进去,迎面看见韩成曦和沈愿正在对弈。 沈愿黑子落下从容不迫,韩成曦到底是年轻,捏着白子隐约有点沉不住气。两人被突然闯进来的皇后等人吓了一跳,纷纷起身行礼。 张贵妃往里走了两步,整个偏殿一览无余,根本不见西门舟人影。 “贱婢!”孟春姑姑把小丫鬟丢到皇后面前,她扑通一声跪下了,不停地磕着头。 皇后冷哼一声,说话都有了底气,“这就是你说的,韩小将军和嘉宁?” “娘娘饶命,奴婢不知道,奴婢不知道啊。” “指使你污蔑嘉宁的人是谁,说了本宫饶你一命,不说,正好沈提督也在,本宫倒要看看你能不能从司礼监牢狱里活着出来。” 小丫鬟把头磕得梆梆响,嘴里一直说着奴婢不知道和皇后娘娘饶命。 张贵妃道:“许是她看错了,姐姐不必如此动怒。” “倘若有朝一日被污蔑的是你的女儿,我倒希望妹妹也能网开一面。” 皇后明显没了耐心,抬眸看向沈愿。 沈愿会意,上前一步开口道:“今日来的都是各王府的女眷,只要查查她是谁家的丫鬟,顺藤摸瓜就能找出幕后之人,咱家就先将她带走了,不出一日必然会审出个结果,给娘娘一个交代。” 小丫鬟跪在地上止不住地发抖,脸已经被打肿了,额头也已经磕出了瘀血。 孟桑知认出她是孟紫瑶的奴婢,眉头一皱,抬眸看向不远处的孟紫瑶,却发现她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半分出去承认的心思都没有。 司礼监牢狱是什么地方,一般人进去根本挨不住的,里面的人为了活命什么都能吐出来。 怕再拖下去会连累忠勇公府,孟桑知咬咬牙,冲出去跪在皇后面前。 “回娘娘的话,此人是孟紫瑶的奴婢,全是宁德的错,宁德没能管束好小妹的奴婢,打扰了娘娘的兴致,还请娘娘责罚。” “原来是宁德郡主,看样子这贱婢是忠勇公府的人了。” 孟桑知脑袋重重地磕下去,“娘娘赎罪,小妹年幼不懂事,宁德回去必定严加管教。” 皇后冷笑一声,“宁德,起来吧,此事与你无关,你的那个妹妹孟紫瑶在哪里。” 孟桑知伏在地上抬眸看向孟紫瑶,见她正恶狠狠地盯着自己,咬牙切齿道:“还不快过来给娘娘赔罪。” 孟紫瑶现在是被架在火上烤,不得不出去跪下,下一秒就听见皇后在头顶上方开口:“本宫办的宴会,宴请全京城贵女,你是如何混进来的,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孟紫瑶低头不语,只感觉脸颊发烫。凭什么好事都让孟桑知占去了,同是忠勇公的女儿,她偏偏就是个庶女。 孟桑知在旁边小声开口:“赶紧说,别连累我们!” 孟紫瑶扭头瞪着孟桑知,她的丫鬟忠心耿耿,哪怕进了司礼监也会揽下全责。要不是孟桑知把她供出来,事情还不一定发展到这个地步。 “孟桑知,你在装什么好人,要不是你,我也不会被羞辱,你不就仗着自己是郡主,跟公主玩得好么。” “敢在皇后娘娘面前出此秽语,找打!” 皇后微微皱眉,孟春姑姑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上前一步打了孟紫瑶好几个巴掌,直接打到她嘴角破裂。 孟桑知跪在地上再三保证回府必定严加管教,孟紫瑶这才被放过。 不过她那个小丫鬟倒是难逃一死,因为污蔑公主和工部尚书之子,还连累了司礼监提督沈愿,当场就被赐死了。 一行人离开之后,韩成曦向沈愿郑重道谢,知道此地不宜久留,随后也离开了。 沈愿瞧着紧闭的大门,坐在床上拍了两下床板。 “出来吧,安全了。” 西门舟从床底下爬了出来,把绣着孟紫瑶小字的手帕给了沈愿,“你的计划还能成功吗,孟紫瑶要是因为受辱提前离宫可怎么办。” “她不会那么做的,还没能见到太子,怎么可能不情不愿地离开。” 沈愿对于这张手帕非常满意,将其折叠起来收好,紧接着大掌就被一只小手给抓住了。 沈愿抬眸去看西门舟。 她脸色绯红,头发和衣裳都因为躲在床底而略显凌乱,像是刚刚被人欺负过。 沈愿倒吸一口气。 “沈提督,疼疼我……” 西门舟另一只手摸上他的唇。 她今天没别的意思,该做的事都做完了,接下来就想看看沈愿到底是不是真太监。 沈愿顺势搂住西门舟的腰,扣住她的脑袋亲吻。 分开后,西门舟双眼雾蒙蒙的,跨坐在沈愿的腿上。 两人面对着面,西门舟看他朝着自己一点一点抬起了手,然后熟练地整理好自己的衣服领子。 修长的指在西门舟肩膀上停顿一秒,随即挪开。 西门舟微微瞪大眼睛,对沈愿刚刚那一套动作表示不可思议。她抓住沈愿的手,质问道:“你喜欢不喜欢我。” “此话怎讲。” “你应该脱我的衣服,去吻我,而不是像刚才那样……” 说到一半,猛地反应过来自己跟一个真太监计较什么,西门舟声音戛然而止,她看着沈愿,起身整理好裙摆,终于相信他阉干净了。 沈愿手指微微蜷缩,抬起另一只手轻轻覆盖在被西门舟抓过的地方,仿佛上面还有少女的余温。 “殿下多虑了,这么多年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我,我怎么敢留下把柄给别人,何况当年进净身房的时候,我孤苦伶仃又没什么背景,不可能有人会为我做掉脑袋的事。” “别人都避而不谈,你竟然还搬到台面上说,”西门舟多看了沈愿两眼,被外面的匆匆脚步声吸引了目光。 嘉仪推门而入,后面还跟着霜月,在看见西门舟完好无损地站在那里时,松了口气。 嘉仪大步朝着她走过来,霜月在后面关上门。 “西门舟!我就知道你在这里,亏我还在宴会上帮你来回周旋,不是说好了出来透透气,怎么还被人抓住了把柄。” 沈愿起身给嘉仪行礼,嘉仪瞥了一眼沈愿,到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原来沈提督也在这里,恕我多嘴,宫里本就人多眼杂,沈提督若是想和小妹见面,还是低调一些,免得又引出今天这种乱子。” 沈愿应道:“嘉仪公主教训的是,沈愿谨记。” 第16章 你也重生了 这两人一唱一和的,倒真像长姐见妹夫。 沈愿说还有事,先行告退。待他离开后,嘉仪往旁边走了两步,一直低着头的霜月突然跪在了地上,颤巍巍拿出个腰牌呈上来。 “公主恕罪,当时公主喝多了,奴婢扶着公主往外走,在长廊上被迎面而来的几位宫女绑走了,奴婢只来得及扯下其中一人的腰牌。” “她们把你怎么了。” “把奴婢打晕丢在了柴房里,奴婢护主不周,请公主责罚。” 西门舟把霜月扶了起来,让霜月先回去换件衣裳。她则是收了腰牌,拉着嘉仪往外走,“世家子弟在御花园那边比箭术,我带你去看场好戏。” 周帝和皇后坐于御花园凉亭内,旁边是张贵妃等人。女眷们三两立在一旁,神采奕奕。 西门舟打量一圈,并不在人群里看见孟紫瑶身影。隐约担心沈愿这场戏能不能演出来。 上辈子她做摄政太后时,群臣朝拜。三年期满,各王都从封地前来京城岁贡。 西门舟见过渤海高氏两面,此人身材魁梧,善骑射,不善谋略,而立之年便被封为异性王,却是东宫的人。 渤海高氏射完箭往场下走,身上忽然掉下来一张手帕。小太监上去拾起,下一秒跪在了地上。 “奴才,奴才不是有意看见孟姑娘小字的,世子爷恕罪。” 渤海高氏皱皱眉,低头一看,只见四方手帕一角里绣着孟涓涓三字,眉头立刻皱在一起。 他抬眸看了太子一眼,太子笑着上前,“没想到世子来京城一趟,竟有了心上人,不知是哪家小姐,藏着掖着算什么。” 高氏道:“我不知情,”随即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小太监,“这不是我的东西,你是什么人竟然敢害我。” 太子也随着他的视线低头。 小太监跪在地上战战兢兢,沈愿忽然走上场。 “太子殿下,渤海世子,此人在司礼监当差,平日里为人老实,何况刚刚那么多人看着,圣上和皇后娘娘也在,就算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将手帕调包。” 说罢,沈愿沉声道:“还不滚下去。” 小太监弯着腰一溜烟跑了,太子突然拍了拍高氏的肩膀,“世子爷早年丧妻一直未娶,难得能有个看上的姑娘,依孤看,不如今日求个赐婚。” “姓孟,”高氏声音很僵硬。 太子笑道:“原来是忠勇公府孟家的女儿,世子爷好眼光。” 手帕从自己身上掉下来,高氏自知说不清楚,与其引人怀疑他与孟家女私通,倒不如直接求娶。 他在太子和沈愿的陪同下走到凉亭下面,行礼之后便要求娶孟家女。 起初他未说娶孟家的哪个女儿,给人群里的孟桑知吓了一跳。 忠勇公问他娶谁的时候,高氏说了手帕上绣上去的小字。 孟桑知暗地松了口气。 周帝问了忠勇公的意思,嫁庶女而已,能做渤海世子妃被周帝赐婚,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忠勇公哪还能有异议。 于是,孟紫瑶在人离开皇宫的情况下,还得到了一份赐婚圣旨。 西门舟伏在嘉仪肩头笑个不停,直到宴会结束,西门舟嘴角都是咧着的。 因皇后有话要问,两人便在坤宁宫里等皇后,西门舟正好跟嘉仪解释她和沈愿没什么。 嘉仪道:“没什么事他能替你打掩护,我看今天要是没有沈提督,你和韩成曦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沈提督?韩成曦?你们两个究竟背着本宫做了些什么。” 皇后坐在软塌上,视线在两姐妹脸上扫了两眼。 “嘉宁,你跟司礼监的沈提督,究竟是什么关系。” 西门舟不敢隐瞒,避开她偷手帕这件事,避重就轻给皇后说了一遍白日发生的事。 “张贵妃与我无冤无仇,是为了她侄女张如心才要置我于死地,张如心嫉妒太子求娶我做正妻,才要坏我的名声。” “你能有这份玲珑心思,本宫倒是欣慰,你们姐妹俩都是本宫看着长大的,将来就算不做母仪天下的皇后,也是高门主母,挑一把趁手好刀可以,但不能自已亲手磨刀。” 皇后道:“沈提督和韩小将军都非良配,本宫会为你们择一门好婚事的。” 孟春姑姑给皇后捏着肩膀,道:“德妃那边不是很得意,太医今日刚诊出张良娣怀了孕,东宫侧妃先有孕,她不知得多着急呢。” 皇后冷笑一声,“德妃啊,仗着自己第一个入东宫就装出一身清高模样,谁不知当年她和宋棠一起诞下龙种,陛下瞧都没瞧她一眼,直接去看宋棠了,御膳房出来的宫女都能爬到她头上,可真是奇耻大辱。 西门舟问道:“那宋棠后面怎样了,诞下的龙种可活了下来。” “宋棠命不好,生了三皇子,到头来还要给本宫养。” 皇后看了西门舟一眼。“你和老三素来关系好,听着,他生母宫女出身,封陈留王便是顶天的富贵,你嫁不得。” 西门舟应下。 但总觉得事情没这么巧合,她专挑了沈愿休沐的日子,去翻了提督府的墙。 前些日子下了一场三月雪,西门舟穿着冬装不好翻墙,墙头雪厚,她从上面掉下来的时候,正好摔进一堆雪里。 沈愿就在不远处的亭子下面温酒,听到动静,回头往这边看了一眼,正好看见小姑娘张着嘴巴往外吐雪。 西门舟没吐出去的雪直接融化,她感觉喉咙里都是凉嗖嗖的了。 “沈愿,过来扶我一下。” 西门舟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衣服袖子上面的雪,抬眸就看到朝着自己走过来的沈愿。 沈愿今天没穿官服,只着一件红白相间的常服,长发未束,随意披在两肩。 西门舟愣了下,沈愿这副装扮,和他上辈子临死之前一模一样。 她突然觉得心里不得劲起来,“你在家里穿这件衣裳?能不能换一件……” 西门舟话还没说完,就被沈愿扣着脑袋吻住。 沈愿越吻越凶,一开始是扣着脑袋搂着腰亲吻,到最后直接把西门舟放倒在雪地里,掐着她的脖子一边亲吻一边叫她的小名。 “知知……” “知知……” 西门舟瞪大眼睛。 知知这个名字,随着父母的双双离去,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叫她了。 无人记得姜知。 只有嘉宁公主西门舟。 沈愿在拉扯她的衣服,嘴里不停的叫着知知二字。 西门舟眼睛有些酸涩,她垂眸去看沈愿,猛地想起,上辈子的那个沈愿,知道她的小名! 第17章 嫁沈愿为妻 沈愿竟然也重生了。 现在虽是春三月,但毕竟前两天刚下了场雪,西门舟躺在雪地里衣衫都被扯开,冻得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既然沈愿也重生了,就可以好好跟他算账了。 但是这个人目前有大用处,还不能这么早捅破窗户纸。 短暂衡量过后,西门舟压住心底的那些疑问,抬手抚上沈愿脸颊,指尖轻轻点了两下他眼角小痣,随后一巴掌扇下去,直接打得沈愿偏过了头。 这巴掌打得太干脆,沈愿有点发懵,不过到底是清醒过来了,不再附身抱着她亲。 西门舟躺在雪地里,领口微敞,嘴唇殷红,刚刚打完人的手在微微发抖。 沈愿用舌头顶了两下口腔,冷笑一声:“记得殿下第一次扇我巴掌,小手绵绵无力,跟棉花一样。” 西门舟瞪着他,没好气道:“酒醒了?沈提督。” 沈愿半跪在雪地里,把西门舟扶了起来,抬手给她整理好领口和腰带,漫不经心道:“嗯,酒醒了,殿下来找我有什么事。” 两人起身走到亭子里,面对面坐着,彼此默契都不提刚才发生的事。 西门舟道:“你去查一个女人,大概十几年前在御膳房有个宫女,叫宋棠。” 沈愿蹙眉,“三殿下生母?早就死透了,查她做什么。” “既然你知道宋棠是谁,那我就不多说了,你去查查,任何与宋棠有关的人都不能放过,我不相信一个无权无势的宫女能爬到德妃头上,当她母家的人都是死的吗。” 西门舟到底是做过摄政太后的人,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调整好心态了,看向沈愿的眼神与平常并无两样。 她敛眸看了一眼桌上温着的酒,忍不住开口:“沈提督不胜酒力,就少喝点,省着喝多了在雪地里耍酒疯。” 沈愿解释道:“我以为今日休沐无人会来,这是佩恩准备的酒,很烈,殿下要尝尝吗。” 西门舟摇摇头,没忍住多看了沈愿两眼,随后就听他说,“忠勇公嫡子孟玉宣今日回京。” “回京就回京,你提他做什么。” “殿下与孟玉宣可会履行婚约。” 西门舟父母都在世时,与忠勇公府交好,为她和忠勇公府嫡长子孟玉宣定了亲。上辈子西门舟若不是一心要做皇后,执意入主东宫,她可能就嫁给孟玉宣为妻了。 不过两人的婚约早就在西门舟封公主的那天解除了,就算在宫宴上碰面也不过是点头示意一下。好端端的,沈愿说这等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做什么。 难不成,沈愿不想让她嫁人? 西门舟在心里嘲笑一番沈愿,不能行人事,到头来还不许她与旁人结亲,倒真是有意思。 “不会,”西门舟莫名变得得意起来,她弯了弯嘴角,道:“只要你想,我不会嫁给任何人。” 沈愿没说话。 * 第二天早朝结束,周帝身边的崔公公就来了,说陛下请嘉仪公主到御书房说话。 正好前天晚上两姐妹一起睡的,西门舟听见之后也跟着过去了。 路上西门舟就隐约有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到了御书房之后,内阁那帮老顽固和沈愿都在。 周帝什么漂亮话也没说,直接让嘉仪去和亲,打了西门舟一个措手不及。 她抢在嘉仪之前开口:“不行。” 周帝道:“不行?” “父皇,阿姐这么温柔她嫁过去会受欺负的,我们连沈将军是什么样的人都不清楚,只知道他百战百胜,他那种手上沾满鲜血的人怎么配得上我阿姐,阿姐不能嫁,父皇求您了,您再换个人吧。” 嘉仪从西门舟身后把她扯了过来,用眼神示意她别冲动。 结果下一秒西门舟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行礼道:“父皇,阿姐嫁过去会受委屈的,更何况北上南国困难重重,出了什么意外可怎么办啊。” 周帝闭了闭眼,那些朝廷上能说会道的文官们现在不仅一声不吭,反而都识趣地以皇帝家事为由退了出去。 沈愿没退出去,但也低头不说话。 周帝道:“嘉宁,朕知道你心疼嘉仪去和亲,但周将军生母是大长公主,南国皇帝的亲姑姑,嘉仪嫁过去不会受委屈的。” “万一呢,阿姐嫁的人应是芝兰玉树,而非沈将军那等粗鄙武将,父皇您再考虑考虑,”西门舟还想争辩一番,结果周帝大手一挥,突然开口:“嘉仪不去那你去。” 西门舟愣了愣,脱口而出:“父皇,嘉宁也不想去。” 周帝皱皱眉,“嘉宁,是不是朕太惯着你了,再意气用事,朕就让你嫁给沈愿做提督夫人,好好磨磨性子。” 本来就是周帝用来吓唬西门舟的话,结果西门舟竟然一口应了下来。 “父皇要真想让女儿做提督夫人,现在就赐婚,女儿嫁了便是,嫁给沈愿为妻,生生世世不分离。” 此话一出,沈愿立刻跪了下去。 嘉仪吓了一跳,也跟着跪下来。 崔公公瞪大眼睛,转着眼珠左右看了看,整个御书房里除了周帝,其余人都跪下了,他抱着拂尘索性也跟着膝盖着地。 “简直是胡闹!” 周帝大掌一拍,捞起手边的折子朝着西门舟就丢了过去,不过并没打到西门舟,那些折子纷纷落在了她面前不远处。 嘉仪赶忙安抚周帝,“父皇息怒,嘉宁从小就跟女儿亲近,常常宿在一张床上,只是和亲一事太突然,她舍不得我这个做阿姐的离开才口不择言的!” 沈愿直接行叩拜礼,双手交叠重重地磕了下去,“陛下息怒,公主年幼不懂事,更何况奴才废人一个,怎配沾公主的福气。” 崔公公附和,“陛下息怒。” 西门舟一声不吭,咬着嘴唇哭丧着脸,仿佛下一秒就能哭出来似的。 她长得跟生母明昭公主很像,这副我见犹怜的模样落在周帝眼里,看得他格外于心不忍。 毕竟是亲眼看着长大的小丫头,又是他亲阿姐唯一留下的子嗣,周帝一想到这里,就不忍心责罚西门舟了。 “罢了罢了,朕还是太纵容她了,崔公公,你带着她回自己的宫殿去,传朕旨意,从今日起嘉宁公主禁足在永春殿,期满一月才能出来。” 崔公公忙应下,走到西门舟面前,弯腰去扶她,“嘉宁公主。” 崔公公胳膊都伸出来了,就是让西门舟扶着起身的,结果西门舟谢恩之后自己提着裙摆起来了。 她和崔公公离开之后,嘉仪还在劝着周帝。 沈愿跪在地上没起来,膝行两步捡起地上的折子呈上去。 周帝道:“沈提督,松山祭天一事,你和礼部左侍郎一起协助太子,过些日子就去松山吧。” “臣,遵旨。” 第18章 想来看看你 两人从御书房一前一后出来,嘉仪看了沈愿一眼。 沈愿会意,跟着她到了御花园一边。 沈愿道:“今日一事,嘉仪公主与圣上早就知晓吧。” “沈提督,本公主昨日自请和亲,又请求父皇陪我演了这么一出戏,不止是让嘉宁看见,更是想告诉沈提督,与嘉宁在一起困难重重,稍有不慎就是万丈深渊。” 嘉仪昨日就去见了周帝,自请和亲的同时,以担心西门舟接受不了她嫁去南国为由,特意求周帝吓唬吓唬西门舟,将她赐婚沈愿。 一来想警醒沈愿宦官与公主身份悬殊,二来想看看周帝对于西门舟嫁给沈愿一事作何反应。 显然周帝的反应得很激烈。 沈愿给嘉仪行礼道:“多谢公主提醒,沈愿今后必谨慎行事,不出一丝差错。” “本公主只是希望沈提督不要辜负我妹妹,言尽于此,沈提督好自为之吧。” 嘉仪不想跟沈愿多说什么,她急着去见被禁足的西门舟。 踏进永春殿,就见清迟和霜月围在西门舟身边,一人一句在劝着什么。 嘉仪道:“你们先退下,我与她好好聊聊。” 西门舟正趴在桌子上反思自己哪步走错了,闻言扭头看向嘉仪,红着眼睛叫道:“对不起,我好像又给你添麻烦了,我真不想让你嫁给不相识的人。” 嘉仪坐在西门舟身边,抬手搂住她。 “和亲就是我身为公主的命,谁也改不了,如果我不嫁,万一两国之间再次打起来怎么办,而我嫁过去就能平定战火,何乐而不为。” “你知道沈将军是什么人吗你就嫁过去,万一他五大三粗,凶神恶煞,还喜欢滥杀无辜呢?此次休战,他可是最不情愿的。” “沈将军母亲是南国大长公主,他也算是皇亲国戚,怎么说也应该读过圣贤书吧,那就不能滥杀无辜。而且南国太子已经有太子妃了,我若嫁给太子就只能做侧妃,倒不如嫁沈将军做正妻。” 嘉仪压低声音道:“悄悄告诉你,因和亲一事我去过提督府一次,沈提督给我看了那位沈将军的画像,倒不那么骇人。” “你真的愿意嫁过去?阿姐,我在城外庄子上养了个和你身形样貌都极为相似的女子,你若答应,便让她替你去和亲。” 嘉仪摇了摇头,“我不同意这样做,不能害了无辜女子,嘉宁,我们往好处去想,沈将军从无败绩肯定是一代英雄,嫁了就嫁了,我身为大周公主,这是我本就应该做的事情。” 西门舟重生之后第一次体会到深深的无力感,她趴在嘉仪怀里琢磨今天发生的事。 周帝今早为什么要让自己嫁给沈愿,自己答应了他还生气,难不成最近和沈愿走得太近了,引周帝怀疑了? 还有沈愿哪里来的沈将军画像,难不成他从这个时候就已经通敌叛徒了? 西门舟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怕嘉仪担心她,只好强颜欢笑,叫上清迟和霜月凑了一桌,一起打叶子牌。 * 周帝大兴土木,要在松山建造高楼祭天祈雨,保佑大周风调雨顺。 太子主持这次的祭祀,礼部左侍郎孟玉宣和司礼监提督沈愿协助。 沈愿临走之前特意来永春殿看西门舟。 他是半夜潜进来的,吓了西门舟一跳。 彼时西门舟正准备就寝,瞧见窗边忽然窜进来的模糊黑影吓得连连后退数步。 西门舟以为宫里进了刺客,刚想喊人,嘴巴就被捂住了。 沈愿道:“殿下。” 西门舟一把将沈愿的手扯下来,借着殿内微弱的烛光瞪着他,压低声音道:“沈愿?宫禁已过,你怎么还不离宫,想被禁卫军当成刺客射死?” “圣上留我夜谈,结束后我就来找你了,”沈愿前进两步,搂住西门舟的腰不让她后退。 “我明日起程去松山,与孟玉宣一道。” “你和谁去与我有什么干系?沈愿,你大半夜闯进公主寝殿,你疯了吗。” “你在宫内禁足,我任命于松山,京城距离松山有一段距离,过了今夜你我不知何时才能见到,我想来看看你。” 沈愿搂着西门舟的腰,离她特别近。 西门舟紧紧皱着眉头,觉得特别不可思议,她在心里想沈愿为什么要这样,想了半天不仅没想出所以然来,反而还把自己给逗笑了。 “沈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又喝多了吗,见不到又能怎样,难不成,你心悦本公主?” 沈愿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平静开口:“殿下果真没有心。” 西门舟顿时感觉特别无语。 “沈愿,你大半夜躲过禁卫军跑到我这里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吗?你脑袋被驴踢了?但凡被人发现嘉宁公主和司礼监提督半夜见面,咱俩就算有十张嘴也说不清楚。” “我与殿下本来就说不清楚。” “可是我才十七岁,还不想就此没了清白,更不想失了权势,沈愿,你现在马上回到你住的地方去,赶紧离开我的永春殿!被人发现你我都得完!” 西门舟推着沈愿往他翻进来的那个窗口走,不等走出两步,房门忽然被人从外面大力拍响。 西门舟吓了一跳,随后就听清迟的声音响起。 “公主,张统领说西宫这边出了刺客,现在要仔细搜查每个宫殿。” 沈愿勾了勾唇,贴在西门舟耳边道:“我现在回不去了,殿下寝宫内可有地方让我躲一躲。” 沈愿还能勾唇,西门舟可是一点也笑不出来,她示意沈愿藏在柜子里,怎料沈愿竟然摇了摇头。 “会被发现的。” “那你……” 清迟再次敲门,“公主,您睡了吗?” “早就睡下了,本公主收拾收拾,你让张统领等一下!” 西门舟拉着沈愿的胳膊到床铺这边,示意沈愿跟上次一样藏在床铺最里面。 沈愿没有丝毫犹豫,把自己的靴子脱下放在小柜子里,然后翻身躺在了床铺最里面,拿过被子将自己盖得严严实实。 西门舟穿着白色里衣坐在床边,道:“可以进来了。” 下一秒,禁卫军张统领带着人推门而入,他把整个寝宫都仔细搜查一遍,连能藏人的柜子都没放过。 西门舟坐在床上一动不动,视线不自觉瞥了一眼沈愿藏靴子的小柜子,抬眸就见张统领来到了屏风外面。 西门舟一颗心悬了起来。 门外忽然有人禀报刺客抓到了,张统领脚步在屏风外面顿住,行礼道:“嘉宁公主,打扰了。” 随后带人退了出去。 第19章 生米煮熟饭 西门舟松了口气,下一秒转过身往床铺里面爬了两步,两只手一齐掐住沈愿的脖子用力晃了晃。 她倒不是真想掐死沈愿,只是想为自己刚才的心惊胆战出口恶气。 一次两次地被人堵在寝宫内,都是拜沈愿所赐。 “本公主交代你的事办完了吗,就三番两次给我添堵,沈愿,你见不得我好吧。” 西门舟的力气并不大,不仅没让沈愿感觉到窒息感,反而还有点享受。 沈愿眯起眼睛,躺在床上放松着身体丝毫不反抗。 “查活人简单,可殿下让我查的是个死了十七年的死人,其中艰难,殿下是不知啊。” “少废话,司礼监的手能伸多长,以为我不知道吗,整个大周就没有你查不到的东西,只有你不想告诉我的事!”西门舟松开手,拽着沈愿的胳膊莽足了劲把他往床下拖。 “趁着外面无人,你从哪里来的赶紧滚回哪去,被人发现又要完了。” “守夜的小太监是我干儿子,除非他不想活了,否则绝对不会把我行踪透露出来,殿下慌什么,我怎么舍得让你吃苦。” 沈愿坐在床边,伸手一捞就把西门舟捞到自己怀里,让她跨坐在自己大腿上。 西门舟两只手推着沈愿胸膛,眉眼间染上了不耐烦。 “沈愿大半夜的你又要干什么?自古以来男女私会,被指责的只有女子,本公主胆小行了吧,本公主怕得要命,你赶紧滚回去。” “原来我与殿下私下见面叫做男女私会啊,”沈愿大掌扶上西门舟的腰,在她腰间软肉上不轻不重掐了一下。 “此次松山一事我去的时间太久,怕京城突生变故,而我却来不及赶回来。” “所以呢,你来找我到底想说什么。” “殿下做我的人吧,也好叫我心安,”沈愿眸色幽深,直勾勾的看着西门舟,丝毫不掩饰里面的欲念。 西门舟轻笑一声,在心底笑太监人不行反而占有欲挺强的同时,抬胳膊勾住沈愿的脖颈。“不是说好了吗,提督为本公主所用,本公主就是提督的人,提督还有什么不能心安的?” 小姑娘眼眸太过明亮,两相对比,沈愿觉得自己就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不堪。 他从白瓷瓶里拿出一颗药丸喂到西门舟嘴边,西门舟开口问是什么的时候,沈愿趁机把小药丸塞进了她嘴里。 然后解开腰带,轻轻覆盖在西门舟双眸上。 “我权当殿下答应了。” 视线被剥夺,西门舟有一瞬间的慌神,双臂紧紧搂住沈愿。 她不理解沈愿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单纯觉得沈愿是个心里边有点问题的太监,无论做什么皆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么想着,西门舟渐渐放下心来。她只觉得自己越来越困,到最后直接把头抵在了沈愿肩膀上,催促道:“赶紧滚回去,永春殿不留你。” 沈愿勾了勾唇,从西门舟的耳垂吻到锁骨,然后轻轻把人放在床榻上。 他起身立在床边,望着西门舟的睡颜宽衣解带。 夜深长。 烛火早已燃尽,沈愿长舒一口气,搂着西门舟的腰身慢慢退了出来,用手帕擦干她额头上的汗珠。 西门舟还在睡着,只不过双颊通红,耳垂上多了些牙印子。 沈愿躺在床上静静地抱了西门舟一会,然后替她擦拭干净,穿好小衣,这才拿起铺在床上的四方手帕,看着上面的处子血迹发呆。 上辈子西门舟入住东宫,和太子新婚之夜的那一晚,沈愿一个人立在提督堵院子里看了一整夜的月亮。 也是那天他下定决心想守着西门舟,无论西门舟是何等身份,太子妃,皇后,太后,哪怕是太皇太后沈愿都觉得无所谓,他只想陪在西门舟身边,将她想要的一切都夺过来捧给他心尖上的小姑娘。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就在事情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时,沈愿做梦都没想到西门舟竟然要他死。 他是带着满腔恨意喝下毒酒的,不曾想一睁眼竟然回到了自己进净身房的那天。 沈愿贿赂了执刀的小太监,从上辈子的真太监变成了这一世的假宦官。 沈愿想着,只要西门舟见到他绕着走,两人就井水不犯河水在各自的地盘上活着。可没想到,西门舟竟然变本加厉地招惹他,甚至比上辈子还过分。 哪个男子忍得了,反正权利和金钱都到手的沈提督是忍不住了。 松山一行诸事繁多,不知何时才能归京,沈愿担忧夜长梦多,索性直接生米煮熟饭,先把人捧在手心里再说其他。 沈愿今晚得到了西门舟,他觉得自己应该感到满足的,可是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果然,人是贪婪的,得到了这个总想着那个。 沈愿收回思绪,将那张染血的手帕叠在锦囊里贴身放好,趁着夜色悄悄离开了。 永春殿无人打扰,西门舟第二天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清迟和霜月也当西门舟被禁足心情不好,谁也没敢打扰她。 西门舟揉了揉眼睛,感觉身上有些难受,尤其是下面,疼就算了,还有种她从来没体会过的感觉。 西门舟掀开裙摆自己小心翼翼地瞟了两眼,这才发现那处又红又肿,西门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猛地想起昨夜沈愿说的那些话。 这个太监对她做什么了? 沈愿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她已经记不清了,只知道昨夜睡着之前还没这这样。她反应过来自己身上的这些不适感,都拜沈愿所赐! 西门舟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不能宣御医,只能忍下这口气。在沈愿这里再次吃了个哑巴亏。 一个月很快就被打发过去,禁足期满,天也逐渐暖和下来,西门舟终于可以出永春殿了。 她去永和娘子那里查看了最近几月的账单,又去京知园后院检查了满满两间屋子的粮食。 永和娘子道:“全按照姑娘吩咐,兄长在河东也储了不少粮食,不过最近南面水灾泛滥,肯定不比京城充裕。” 西门舟点点头表示理解,在心里琢磨着按照上辈子的轨迹,过段日子姜老夫人病重,自己作为孙女也该回一趟瑜州老宅了,便把南下的心思跟永和娘子说了一遍。 永和娘子想了想,写了封亲笔信,又将一枚白玉佩交给了西门舟。 第20章 松山庙祈福 “姑娘南下所有用得着永和兄长的地方尽管开口,只要拿着这枚玉佩到河东永氏米仓去,兄长自然就明白了。” 西门舟也不客气,直接收了玉佩,虽不如宫里物件珍贵,但也是寻常百姓家里的至宝了。 回到宫里,嘉仪的贴身婢女姵珠在殿门前满脸焦急地踱来踱去,见西门舟回来了,赶忙上前开口:“嘉宁公主您快去坤宁宫看看,皇后娘娘和陛下因为和亲一事吵起来了,奴婢奉公主的命请您过去。” 帝后吵起来可是大事,西门舟根本不敢耽搁,提着裙摆跟上姵珠,一路跑到了坤宁宫。 孟春姑姑似乎在守门,见到西门舟的时候眼睛亮了亮。 “公主殿下您快进去劝着点,娘娘和圣上吵了许久了,娘娘还在病着,不能动气啊……” 西门舟脚步没停,径直进了坤宁宫内殿。 “不嫁嘉宁,又嫁我的嘉仪,两个都是本宫的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陛下让本宫如何是好,两个都是本宫的女儿啊!” “小五也是你儿子!”周帝声音听起来不是很生气,反而是皇后在歇斯底里地喊。 “本宫就只有嘉仪嘉宁两个女儿!从小看着她们长大,嘉仪才十七岁你就要她去和亲!南国将军府是什么地方啊那是人待的地方吗……” 距离内殿越近,西门舟脚步反而越缓。 她提着裙摆往里走,嘉仪跪在地上一言不发,两姐妹对视一眼,西门舟上前行礼道:“女儿给父皇母后问安。” 皇后道:“正好你们两个都在,就看着你们父皇把本宫给逼死吧。” 周帝皱皱眉,往软塌上一坐,叹气道:“皇后,你以为朕舍得嘉仪吗,朕也舍不得,但两国常年交战,大周境内民不聊生,和亲方为上上策,不动一兵一卒就能解决此事,何况朕也与嘉仪商量过,嘉仪是愿意的。” 皇后看向嘉仪,嘉仪道:“母后,为了大周,这是女儿应该做的。” 平日里都是嘉仪看皇后眼色来决定接下来做什么事,可今日,嘉仪的眼神异常有力,皇后想开口说些什么,最后还是闭上了嘴。 西门舟过去扶起嘉仪,又黏在皇后身边跟她聊着天,句句都在捧着她说。 周帝道:“嗯,嘉宁这阵子懂事不少,你只比嘉仪小了几个月,也该到了择夫婿的时候了。” 皇后阴阳怪气道:“嘉宁乖巧,还不是陛下禁足了一月,嘉宁嫁给哪家的儿郎,得让我这个做母后的过过眼,不能一个两个地都去和亲吧。” 皇后说完咳嗽两声,周帝给她拉了过去,帝后并排坐在软塌上。 皇后觉得不合规矩,周帝却无所谓,“之前在王府,你与朕经常对坐,现在怎么反而扭捏起来。” “那能一样吗,现在陛下是皇帝,是一国之君。” 皇后嘴上说着不合适,但还是坐下了。 嘉仪趁机开口:“父皇母后,不久后便要离开大周了,女儿想跟妹妹一起去松山庙为大周,为父皇母后祈福,还望准许。” 西门舟点头附和,皇后也要一起去松山,结果周帝怎么都不肯。 “松山距京城也有段距离,来回要小半个月,你身子还没痊愈,不许去,让她们俩过去就行了。” 嘉仪也不让皇后去,“母后,您就在宫里好生养着,我和妹妹过去待上几日就回来了,不打紧的。” 皇后只好作罢,“那让宜秋跟上,好在路上照顾你们两个,嘉宁,不许闯过,要学着沉稳些。” “女儿遵命!” 次日清晨,西门舟和嘉仪就坐上了前往松山的马车,坤宁宫的宜秋姑姑陪着。 两姐妹一路上谁也没提和亲的事,沿途欣赏孟春时节的景色,嘻嘻哈哈地到了松山。 大周境内,北面常年干旱,南面则水灾泛滥。太子奉命在松山搭建高台,为来年祈福做准备,得知两位妹妹来了松山,特意去迎接。 西门舟和嘉仪一齐行礼。 “太子皇兄。” “两位妹妹路途奔波辛苦了,行礼就免了,松山庙距离此处还有一段距离,得往上走,且多是台阶只能步行上去,皇兄先带你们去用午膳,等过了日头你们再上去吧。” 西门舟左侧是太子,右侧是嘉仪,太子很自然地朝着西门舟伸出手。 西门舟脸上笑容僵了一下,实在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拂了太子的面子,只好伸出手去与太子握住,随后就用右手拽住嘉仪,非要三个人连在一起才罢休。 饭桌上也是如此,太子对待西门舟明显殷勤不少,一顿饭下来给她夹了不少菜。 西门舟嘴里的饭菜都不香了,跟嘉仪默默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用膳后两姐妹根本不等日头下来,顶着太阳往山上走。 西门舟回头看了两眼,见身后是清迟和宜秋姑姑等人,小声跟嘉仪说:“太子真是疯了,本来没什么事的,他又是拉手又是夹菜,要是今日之事传到东宫,张如心又要变着法害我了。” 嘉仪笑道:“我们才不怕她,离开的时候你在找沈提督吧,我差姵珠问过了,沈提督今日在后山那边忙,没能赶回来,你别伤心啊,都在松山,你们可以随时见面。” “阿姐!我跟沈提督真的没什么!在松山庙下我发誓还不行吗。” 宜秋姑姑在背后提醒两位公主声音大了些,西门舟抬手嘴巴不说话了。 等一行人到了山上天已经暗了下来,松山庙的主持来前来迎接,简单说过话之后,小和尚带着宫里的奴婢护卫到他们住的地方去。 用完斋饭,西门舟非要和嘉仪一起睡,白天走了一下午的山路,西门舟累坏了,躺在床上不过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嘉仪盯着西门舟看了一会儿,轻轻叫了她两声,发现西门舟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后,轻手轻脚出了房门。 怎料嘉仪刚走,西门舟就睁开了眼睛。 她穿好鞋子,轻轻推开门跟上了嘉仪,一直跟着她走到了寺庙最后面,临近后山的地方。 西门舟眨眨眼,借着月光看见躲在树后的韩成曦走了出来,嘉仪昂头和他对视一会,两人忽然拥抱住。 第21章 公主西门意 西门舟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上次嘉仪随口直呼韩成曦大名的时候,西门舟就感觉这两人不对劲。 虽然有心里准备,但今夜亲眼所见,西门舟还是震惊了下。 嘉仪似乎对韩成曦说了什么,韩成曦瞬间就红了眼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想伸手去拉嘉仪,试了两次却又放弃了。 西门舟觉得接下来的时间应该留给两人,于是转身打算往回走,怎料一步迈下去,只听脚下枯枝咔嚓一声断了,在黑夜里断得格外清脆。 西门舟心里咯噔一下,猛地扭过头跟嘉仪还有韩成曦对视上。 人家小情人依依分别,她在这里偷听,西门舟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韩小将军好久不见,阿姐,我不是故意的。” 西门舟索性大大方方地走了过去,颇有些歉意地抱住嘉仪的胳膊,“我发誓我什么都没听见。” 嘉仪道:“你别误会,我与韩小将军没什么的,只是告别。” “我懂我懂,那个松山庙这么高,夜深露重的直接摸黑下山太危险了,不如让韩小将军在隔壁房间休息一晚,明日天亮再下山。” 韩成曦迟疑一瞬,抬眸看向嘉仪。 嘉仪道:“也好,这么下山的确危险,嘉宁跟我一起住,你先去隔壁睡一晚,明日一早再离开也不迟。” 韩成曦很听嘉仪的话,嘉仪让他住在隔壁,他就乖乖歇下了。 屋内点了烛火,西门舟和嘉仪坐在床上说话。 嘉仪道:“我今晚见韩小将军没别的意思,只是来和他告别的,倘若在宫里见面,我怕会旁生事端对他不利。” “所以松山祈福只是个借口,我说那天你怎么死活不让母后一起来,原来是为了跟心上人断绝关系!” “不算心上人,只能说是女儿家肖想的少年郎罢了,他再重要,也没大周重要,我可是大周的公主,没了韩成曦我还是嫡公主西门意,可没了大周,我就是亡国奴。” 西门舟眨眨眼睛没说话,嘉仪忽然道:“你既然喜欢沈愿,就别再想着其他了,你与沈愿身份悬殊,想个办法能好好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 “我不喜欢沈愿的,我只不过是瞧着他脸好看而已!” 西门舟矢口否认,落在嘉仪眼里却只觉得她在害羞。 第二天西门舟起了个大早去诵经,给为了送韩成曦下山而姗姗来迟的嘉仪打掩护,倒是没叫宜秋姑姑怀疑。 西门舟对于诵经一点也不感兴趣,哪怕只需要念半天的经文,她在禅房里也坐不住。 安分了两天,等宜秋姑姑等人放松警惕,诵经结束西门舟就拽着嘉仪下山去玩。 松山镇有很多好玩的,小吃摊贩和手工制品宫里都没有。打听到松山镇有个远近闻名的香楼,西门舟直接女扮男装和嘉仪假装成夫妻进去听曲儿。 小二见两人衣着华丽出手阔绰,直接给领到了二楼雅座,有丫鬟流水似的往上端点心。 “嘉宁,这一路走来我感觉你好厉害啊,懂的东西居然那么多!” “都是在画本子上看到的啦,这算什么厉害。” 西门舟随口搪塞过去。 她上辈子因为姜老夫人病重回过一趟瑜州,那边因为水灾闹饥荒发生了挺多事情,这些见识都是那时候学的。 西门舟抬手搂着嘉仪的腰,两人一副恩爱夫妻的模样,看着楼下高台上翩翩起舞的女子,道:“她是这里的头牌姑娘,当年一舞倾城,多少男子想求娶,结果这位姑娘卖艺不卖身,是个清官人。” 西门舟这么一说,嘉仪更加好奇地往下看去,余光往旁边一瞥,突然发现几个男人在拉扯一个女子,她赶忙叫了西门舟去看。 那女子不过二八年华,穿着粗布衣裳,双手都被捆住,被拉扯推搡着往台子后面走。 下面那些听曲的人目光大多在头牌姑娘身上,就算有人注意到了,也只是笑着并不去管。 嘉仪有些担忧地往里面看了一眼,“这地方是不是背地里在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倘若真是逼良为娼,得去报官,不能坐视不理。” 西门舟沉思一瞬,“我下去看看,你在上面等我。” 整个后院静悄悄的,西门舟挨着墙边往前走,还真发现香楼后面藏了一屋子的女子,年岁都不大。 回去的路上碰见了小厮,西门舟借口如厕找不到地方才混了过去。 西门舟带着嘉仪离开了香楼,天色暗了下来,嘉仪执意要去报官,西门舟拗不过她,只好陪着一起去。 路过集市的时候,西门舟随手将手上戴着的镯子塞给了街上乞讨的少年,又给了他十两银子。 “想要更多的钱吗,就拿着镯子去松山找一个叫沈愿的人,不许叫旁人知晓,等你把人带到这里来,我就再给你十两银子。” 小乞丐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西门舟多看了两眼,把镯子往怀里一揣,跑了。 嘉仪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走不动了,让沈提督下山来接。” 两人一起去了松山镇衙门,县令说马上派人过去查看,嘉仪这才放下心来。 结果两人刚从县衙离开不久,香楼的那群人就出现了。 西门舟认得里面的一个小厮,正是白日里发现她在后院的那个。 香楼的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难不成香楼和县衙背地里勾结到了一起? 来不及细想,西门舟反应过来后拉起嘉仪的手就跑,那群人在后面穷追不舍。 天一黑,再加上西门舟对于这里的路根本不熟悉,她只能从哪来的往哪跑。等跑到遇见小乞丐的那条巷子时,嘉仪跌了一跤。 西门舟弯腰去扶她的功夫,两人被香楼的打手和小厮包围住了。 一个中年女人从人堆里走了出来,扇着扇子直勾勾盯着西门舟看了一会儿,笑道:“竟是个姑娘家。” 和西门舟碰过面的小厮仔细看了她两眼,道:“妈妈,白天的时候我在后院碰见过她,鬼鬼祟祟的。” 西门舟左右看了两眼,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整条巷子里根本不见其他人,就连个打更人都没有。 现在就算呼救,也肯定来不及,保不齐会被打晕了处理掉。 中年女人想必就是香楼的老鸨,现在这个时候老鸨能出现在这里,摆明了她们前脚刚走,后面县衙里就有人过去报信。松山镇县衙和香楼果然勾结到了一起。 西门舟闭了闭眼,感觉大周的气运都被这种人搞没了。 老鸨道:“既然是两个姑娘,就都带回去吧,调教好了定能卖个好价钱。” “且慢!” 第22章 请血洗东宫 西门舟撩起嘉仪衣服上的轻纱,道:“看看我俩穿的,这叫玉纱,还有这个彩云锦,皆是上乘,只有王公贵族才配得上这么好的绸缎,我告诉你们,惹了我们俩小心掉脑袋。” 老鸨冷笑一声。 “在我手底下经过的贵女多了去了,转手一卖谁也不知道是谁,就算被救回去了,也已经没了清白,你们这种高门大院不是最在乎名声了,回去之后多半也是一尺白绫吊死,多你们两个又算什么。” 老鸨给了身边人一个眼神,“还不赶紧上,给她们两个带回去。” “惹了我们俩可是会掉脑袋的,我可是很有钱的,富可敌国,别动我!我给你钱!” 眼见那群人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西门舟赶紧把钱袋子打开,朝着那群打手丢过去。 金叶子和银子散落一地。 其中一人捡起来后讨好似的递给老鸨,老鸨低头一看猛的瞪大了眼睛,目光在西门舟和嘉仪脸上来回扫。 西门舟护在嘉仪身前,道:“我们俩的身份说出来吓死你。” “官银?你们竟然是官家人,既然如此就休怪我不留情,命不用留了,直接打死丢进乱葬岗。” 西门舟一边护嘉仪一边去踹那些人,下一秒就不知道被什么人给拽到了一边,余光瞥见面前人亮出了刀,西门舟下意识抬脚去踢,把刀踢飞到了一边。 她肚子上挨了一脚,痛得根本直不起腰。 西门舟握在地上,感觉脖子被人死死掐住,那人毫不留情,是按照掐死她的力道使的劲。 西门舟视线有些模糊了,余光瞥见一个小小的身影朝着自己飞奔过来,紧接着压着她的人飞到了一边。 西门舟捂着胸口剧烈咳嗽着,嘴边递过来一壶水,她抬眸一看,竟然是白日里那位小乞丐。 “你怎么样?” 西门舟来不及回答,转头去找嘉仪,发现嘉仪手里抓着一把染血的刀,已经捅伤了一人。 “阿姐!” 沈愿半蹲在嘉仪身边伸手探了探那人脖颈,然后把嘉仪扶了起来。 他朝着西门舟看过来,“天色晚了你们赶紧回去,我处理完会去找你的。” 小乞丐也把西门舟拉了起来,“那些人跑了,一时半会不会折返回来,我送你回去吧。” 西门舟过去搀扶住嘉仪,无暇顾及她失魂落魄的模样,三人匆匆往松山那边走。 山脚下,小乞丐松开了扶着西门舟的手,道:“山腰处有皇家军队,也就用不上我了,不过你放心,今日之事我不会说出去的。” 西门舟全部注意力都在嘉仪身上,心不在焉地点下头,扯下嘉仪身上钱袋子塞到他手里。 小乞丐一愣,手中掂量两下,笑道:“还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就去琳琅阁附近寻我,我平时在那一片乞讨。” 巷子里,被捅了一刀的男人靠在墙边奄奄一息,嘴里不停地在求饶。 沈愿脸上没有一丝笑意,半蹲在那人面前,手中不停地转着扳指。 “饶了我……求求你饶了我……我家中还有妻儿……我发誓再也不做坏事了我发誓……” “呦,你还知道自己在做坏事啊,我若不来,你打算对嘉仪公主做什么。” 闻言,男人猛的瞪大眼睛,沈愿大掌一挥,男人只感觉一阵风划过,喉咙口一片冰凉。 沈愿站起身,擦干净扳指刀片上的血迹,敛眸瞧着捂着脖子苟延残喘的男人,道:“你差点害死了我为兄长选的妻,你要是运气好能活下去,就安安分分当个哑巴吧。” * 回到房间里,嘉仪楞楞地朝着床铺走了过去,然后慢吞吞的坐下了。 西门舟心道不好,快步朝着嘉仪走过去,发现她浑身都在颤抖。 西门舟拥抱住她。 “阿姐,阿姐!” “我是不是杀人了啊,嘉宁我不是故意的,他要脱我的衣服,我发现旁边有一把刀我就朝着他……我……我怎么办……我是不是要偿命啊……嘉宁我该怎么办,我……” 沈愿在外叩门。 西门舟过去将门打开,焦急道:“人还活着吗?” 沈愿摇了摇头。 西门舟微微瞪大眼睛,有些担忧地朝着嘉仪看了一眼。她往外走了两步把门从身后关上,拉着沈愿的袖子到了门外树下。 “死了?阿姐居然那么厉害,能一刀把人毙命?” “嘉仪公主慌乱之中失手捅在了要害处,我已经仔细检查过了,你不相信我?” 西门舟心道:“我当然不信你。” “县衙那边我已经差人过去打点了,但是按大周律法,公主与庶民同罪,如此,嘉仪最好的办法就是嫁给沈将军,以和亲公主的身份到南国去。” 西门舟有些站不稳似的晃了晃身体,沈愿抬手轻轻拥抱住她。 “司礼监和监察司就是圣上的眼和刀,早在一年前圣上就吩咐我们调查过沈将军,殿下,我向你保证,沈将军人很好,虽是武将却不会轻易对女子动粗,殿下尽管放心。” “一会儿见到阿姐,你记得跟她说人还活着,不然她会很痛苦的。” 西门舟上辈子站在了最高的位置,无论是亲手还是作假他人之手都处理过不少人,因此有人死在面前她也能面不改色。 但是嘉仪不一样,嘉仪是西门舟眼里最温柔最美好的女子,她要是知道自己杀了人,会想不开的。 沈愿应下了西门舟的要求,进屋跟嘉仪说那人已经平安送去医馆了。 嘉仪松了口气,视线从两人之间转了转,起身往门外走。 西门舟问道:“干什么去。” “今晚我去隔壁睡,你们两个也许久未见对方了吧,我继续待下去就是不知好歹了。” 嘉仪笑了笑,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烛火要燃到尽头了,西门舟过去一边换蜡烛一边开口:“沈愿,现在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吧。” 沈愿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少女的身段,下一秒就看她转过身来,解开腰带后脱下了外衣。 沈愿道:“做什么。” “做那夜你对我做过的事。” 两人对视半晌,沈愿目光从少女唇上挪到了白皙胸脯上面,大步过去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我是个宦官。” “我知道,我不介意,”西门舟勾住沈愿脖颈,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我有事需要你去办。” 沈愿抱着西门舟走到床边。 “什么事。” 西门舟微微一笑。 “扳倒太子,若有必要,血洗东宫。” 第23章 提督被烧死 沈愿把西门舟轻轻放在床榻上,喂她吃了个小药丸。 西门舟迷迷糊糊睡过去了,第二天醒来之后只觉得身下有点不舒服,跟在皇宫的那次一模一样。 她未经历过情事,也不懂这些,但心里隐约有了个猜想。 与此同时,京城皇宫内,周帝看着密信若有所思。 监察司在年前来过信,说太子有养私兵的意图,太子是周帝一手养大,他并不愿意相信太子有谋反的意图。 但猜忌之心已经种下,难免不会防着,周帝便派沈愿去松山调查,却不料沈愿昨日来信,也得出了太子背地里养兵的结论。 周帝将密信丢进香炉中烧成灰,挥笔写下了亲笔信。 “崔公公,差人将这封信送去松山交给沈提督,不可叫旁人知晓。” “是,陛下。” * 次日一早,西门舟和沈愿下山解决香楼的事,官兵冲进楼里的时候,西门舟径直走向后院。 果不其然,后院那间关着女子的屋子已经没人了。 楼里管事的在西门舟身边赔笑脸,西门舟走到哪里他跟到哪里。 “小姐,你看我们这里都是做正经生意的,姑娘们也都是自愿,不信您可以去问。” “这间屋子就摆在这里,你当我昨天是瞎的?” “诶呦不敢当不敢当,”管事的是个中年男子,个子比西门舟高出不少,特意弯着腰跟她说话,“只是您这大清早的带着人过来,小的就是普通百姓,实在是不好做生意啊。” “沈愿,别让他跟着我。” 沈愿将管事的往后面一丢,径直进了屋子,随后关上房门。 西门舟憋着一口气,在墙壁上敲敲打打,沈愿见状笑道:“昨夜发现你们是官家人之后,想必怕惹事,早就已经人去楼空了。” “那么多人,少说也有几十个,怎么可能一天未到全部转移走,”西门舟心里有股不好的预感,“沈愿,那些人不会被处理掉了吧。” “有可能。” 沈愿视线在西门舟身上流转,继续开口。 “殿下,密信已经送到皇宫,按照圣上多疑的性子大概会彻查东宫,不过太子有三公相助,母家德妃娘娘虽然不及皇后,但也是个大麻烦,殿下为何突然痛恨太子,要将他置于死地。” “那是我的事情,你只要记住,无论谁做皇帝,你都是高高在上的九千岁就对了。” 沈愿点下头,紧接着就看见西门舟走到了这间屋子中央,脚下的地毯突然向下凹去,西门舟连人带毯毫无防备直接掉了下去。 “殿下!” 西门舟摔了个狗趴,好在有身下有毯子并没摔伤。 “沈愿,她们都在这里。” 昨日被关在房间里的那些女子,都被捆绑起来关在了地下密室里。有的还活着,但大部分都已经躺在了血泊里。 沈愿从上面跳了下来,把西门舟从地上拉起。 整个密室都被血腥味充斥着,沈愿皱皱眉,让西门舟按着他刚放下来的软梯往上爬。 “殿下先上去。” 管事的忽然出现在上方洞口,将手中火把往下面一丢。沈愿眼疾手快把西门舟抱到了一旁,抬脚将火把踢到别处,火苗呼啦一下子蹿得老高。 沈愿道:“不好,下面有火油。” 管事的在上面哈哈大笑,一直弯着的腰也直了起来,尖嘴猴腮的脸尽显可怖。 “官家人又怎样,耽误我赚银子都得死,两位好好在下面叙旧吧,做一对亡命鸳鸯。” 说罢,他将上面入口处铁门合上了。 西门舟余光瞥见一处暗门,她过去扯了两下上面的锁,下一秒就被沈愿拽到了软梯那边。 “你上去看看有没有东西压着洞口的门,我去那边开锁。” 底下的浓烟越来越多,西门舟顺着软梯往上爬,有两次都踩空了。 她爬到最上面抬胳膊推了两下铁门,用力将合上的铁门推开。 西门舟大口地呼吸着,跳下来将还活着的女子一一送了上去,最后才爬上去。 沈愿见状也要过来,却被身后一声微弱的‘救救我’绊住了脚步,他扭头去看,从一堆尸体里找出一个还没断气的少女。 那些人看样子要毁尸灭迹,房屋外面也着了火,沈愿拖着少女往软梯这边走。 西门舟望着沈愿突然开口:“我差人打听过沈将军,他有一弟,幼时丢失,时间与你入宫时候差不多,而你却又频频与南国通信,沈愿,你就是沈将军亲弟弟吧。” 沈愿脚步猛地顿住。 他抬眸看向西门舟,神色晦暗不明。 “大周与南国打了这么多年仗而未分出胜负,想必其中也有你的功劳吧,沈愿,通敌叛国之人,其罪当诛。” 沈愿掩面咳嗽两声,把少女扶到了软梯旁,让她先爬了上去。 等沈愿要上去的时候,大火已经烧到了软梯这里,他不得不后退数步,抬头望着西门舟。 西门舟道:“先帝临死之前留下了一队死士,他们在哪,你告诉我,我拉你上来,不然,你就死在下面吧。” “殿下要我去死吗。” “那只队伍本就不是你的,物归其主罢了,先皇信任你,我不信。” 沈愿望着西门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立在那里。大火都要烧到他衣角了,西门舟咬咬牙朝着沈愿伸出手去。 沈愿也朝着西门舟伸出手,但火势太大,房屋里的柱子随时有倒塌的危险,上面的砖瓦也簌簌往下掉,沈愿不得不躲闪到一边。 浓烟呛得西门舟胸口一阵发闷,恍惚间看见沈愿被密室里的柱子砸到了身上,房门被人从外面拉开,一队士兵闯了进来把她往外扶。 西门舟道:“沈提督还在下面,快去救他!快去!” 西门舟最后被呛晕了,醒过来的时候,嘉仪和宜秋姑姑正守在床边。她下意识开口:“沈愿呢。” 西门舟嗓子火烧似的痛,她皱皱眉头,就着嘉仪递过来的茶润了润。 “阿姐,沈愿呢?” 嘉仪给西门舟顺了顺气,小心翼翼的开口:“士兵说,沈提督他……没能从火海里出来。” 西门舟呼吸一滞,满脸错愕,呆愣片刻才作出反应。 “那个密室也不是很高啊,怎么会出不来。” 第24章 侍卫东方朝 “你别激动,太子皇兄已经带着人下山了,香楼和松山镇县衙谁都跑不掉。” “阿姐,我只是没想到,沈愿会死,他那样的人竟然也会死。”西门舟闭了闭眼,觉得太子带人下山也是徒劳,那么大的火,她都被呛晕了,沈愿怎么跑得出来。 果不其然,太子无功而返,表示自己没有找到沈愿。 嘉仪怕西门舟想不开,特意跟宜秋姑姑说西门舟身体不舒服,免了诵经日日在她身边陪着。 西门舟道:“我并非伤心欲绝,也不会为他殉情,我只是有点想不到,只是想不到他这辈子会被烧死。” 一提到沈愿,西门舟的心脏就闷闷的,整个人郁郁寡欢根本开心不起来。 过了两天,殷王西门寅奉旨入京,得了皇后准许特意来接两个姐姐回宫。 十五岁的少年正是藏不住事的年纪,马车里,西门寅拿出两盒子鲜花饼邀功。 “我在府上种了不少的稻谷和鲜花,这些糕点都是用我种出来的鲜花做的,快尝尝味道怎么样。” 嘉仪道:“这些年你在封地就只摆弄花草?可不要叫母后知道了,她会训斥你的。” “当然不是!我在延陵除了学会种地之外,还会做水车,建房子,两位阿姐,我学了不少东西呢,而且此次槐州大水,我送了不少粮食过去呢。” “五弟弟真乖,有时间记得给父皇送一些你亲手种的东西,他会喜欢的。” 西门舟像小时候那样摸了摸西门寅的脑袋,发现他站起来比自己还要高出一些。 历时半个月,一行人浩浩荡荡回到了皇宫,香楼一事应该由太子呈上,两姐妹对此闭口不谈。 西门舟几乎是刚到皇宫就得知瑜州来信,姜家祖母病重想见外孙女一面。 皇后得知消息后,抬胳膊护着西门舟,直把她往自己怀里带。 “嘉宁是本宫的,谁也抢不走。” 孟春姑姑道:“娘娘,血脉在这里摆着呢,更何况是最后一面总归得见见,此遗憾留不得。” 嘉仪道“姜老夫人曾经也是陈郡异性王之女,将死之人了母后您还计较什么,大周注重孝道,您就让嘉宁过去看一眼,也耽误不了什么。” 西门寅道:“大姐姐说的有道理,只是去瑜州一趟而已,又不是不回来了,母后要是担心,儿臣可以护送二姐姐去瑜州。” 三个人一齐劝皇后,皇后叹口气,往贵妃榻上一躺,“罢了罢了,一个两个的都不顺着本宫的心思,都走吧都走吧。” 她今日未戴金银,整个人看起来柔和不少。 西门寅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好嘞,母后,儿臣收拾收拾送二姐姐去瑜州!” “你不许去,姜家派人来接嘉宁了,你堂堂殷王跟过去算什么事,回京城府上去读书去。”皇后瞪着西门寅,又变回了曾经那个狠厉的皇后娘娘。 西门寅身上那股兔子似的劲儿立马就没了。 “啊,异性王无召不得入京,好不容易才盼着父皇把我召回来,母后儿臣不要读书!” 西门寅简直就是个活宝,有他在,坤宁宫的笑声都多了不少。 西门舟从坤宁宫出来,领着清迟回到永春殿的时候,发现殿外立着一位玄衣少年,正跟着霜月大眼瞪小眼。 霜月看见西门舟,一路小跑到她身前,行礼道:“公主,他说自己是姜家派来的人。” 西门舟挑挑眉,朝着玄衣少年大步走过去。 上辈子也是如此,侍卫阿朝被姜文熙派来护送她去瑜洲姜家,一路上忠心耿耿,西门舟觉得阿朝人不错,便要到了自己身边。 只可惜后来大皇子谋反,他为了护西门舟死在了乱箭中。当时死的人太多了,大皇子几乎是在血洗东宫,等陈留王西门夏率兵赶回来的时候,西门舟怎么找都没能找到阿朝的尸首。 这辈子,西门舟不是东宫太子妃,西门夏也不是陈留孤王,大皇子如今也远在边关。西门舟在心里暗暗地想,她一定要护住阿朝,护住那些对她好的人。 西门舟提着裙摆走到了阿朝面前。 “你就是表哥派来的人?” 少年眉清目秀,长发高高束起,双手抱在胸前,嘴角微微勾着露出一股子不羁之气。 闻言抬眸看向西门舟,给她简单行礼。 “公主殿下,在下东方朝,公子派我来京城护送殿下直达瑜州。” 在同样的地方说了和上辈子一模一样的话,西门舟感觉眼眶子有点湿润,她眨眨眼睛笑道:“我可以叫你阿朝吗。” 东方朝愣了愣,似乎没想到眼前的小姑娘竟然没有一点公主架子,颇有些不好意思道:“可以,公主殿下说着算,想怎么叫就怎么叫。” “那就麻烦你在偏殿住一晚,明日一早再出发。” 殿内,清迟和霜月生怕落下什么东西,把要带走的衣裳物什检查了两三遍才放下心来,一直折腾到了晚上。 嘉仪来了永春殿,西门舟抱着兔子灰灰指了指房中的两个大箱子。 “京城距离瑜州太远,我可能没办法送阿姐出嫁了,不过我会尽快赶回来的,阿姐,这些都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你到了南国嫁给沈将军,就是高门大院里的主母,这些金银珠宝你保准用得上。” 都是西门舟的心意,嘉仪也不客气,直接收下了。 西门舟又问了嘉仪一遍用不用别的女子替嫁,被拒绝后便不再说什么。当天晚上两人在一张床上睡的,说了半宿的悄悄话。 第二日一早,西门舟给周帝和皇后请了安,在嘉仪还有西门寅的注视下上了马车。 东方朝骑着马走在马车一侧,快出京城的时候,西门舟喊停了马车。 东方朝道:“现在到了京城城郊这边,殿下有何时吩咐。” “早上走的太匆忙,落下些胭脂水粉,我去那边胭脂铺子看看。” 西门舟说着掀开帘子往外走,东方朝伸出胳膊,好让西门舟扶着他的小臂下马车。 永和娘子见到西门舟立马要去拿账本,西门舟喊住她说自己马上要南下了。 “娘子给我的玉佩我已经随身携带,这个令牌给你,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若是出了什么解决不了的棘手事,就拿着它去忠勇公府,自然有人相助。” 永和娘子接过玉佩端在手里仔细看了两眼,她猜过这位小娘子身份地位不一般,但没想到居然能和忠勇公府有关系,想必也是皇亲国戚,一时间看向西门舟的眼神不由得更深究了些。 第25章 我带公主去 一行人重新上路,走的官道,并没有图近而走小路。 按照西门舟的吩咐,他们白日里赶路,晚上歇在客栈。不过越往南去客栈越少,荒芜的村庄越多,有两天晚上西门舟只能睡在马车里。 西门舟就趁着赶路的功夫,在马车里仔细揣摩曾经发生的事。 西门舟怀疑上辈子官银失窃,姜文熙被贬,南方闹饥荒,以及巫蛊之术盛行都有关联。它们无疑都指向衰落的大周王朝,像是推波助澜一样,一波接着一波出现。 大皇子谋反失败后,大周仿佛气数已尽,一时间灾民遍布,民不聊生。周帝不过半年也驾崩了,太子西门贺成功上位,西门舟做成了大周的皇后。 那段日子里,西门舟怀疑新皇西门贺是前朝遗孤,便差人背地里去调查西门贺的奶娘,想从她嘴里套出点东西。怎料没过两天西门舟就遭到了刺杀。 若非西门贺将她逼到了绝处,西门舟也不至于安排美人进宫搞垮西门贺的身体,让他只留下一位皇子就病入膏肓药石无医。 不曾想到了最后,西门舟也是病入膏肓而死,整个慈宁宫竟无一体己人。 西门舟叹了口气,都是报应啊。 这些日子只要回忆上辈子的发生的事,到处都有沈愿的身影。 那日在火海里,西门舟想逼沈愿交出先皇留下的一队死士,她并没想要沈愿死的。 他那样处事圆滑的人也能失去性命,当真世事无常。西门舟抬手隔着衣服触碰腰腹处的杏花,缓缓闭上了眼睛。 她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被霜月小声喊醒。 西门舟下意识问到哪里了,队伍可否找到落脚的地方。 霜月道:“清迟姐姐和东方朝一起去了前方客栈,但是客栈人特别多住不到最好的房间,花多少钱都不行,清迟姐姐就先过去收拾房间了。” “随便对付一夜就行,怎么还特意过去收拾,我们过去看看。” 西门舟带着霜月还有一些随行侍卫到了客栈,发现这里果然人特别多,楼下吃饭的地方几乎没有空位。 不远处,东方朝抱着佩剑立在一张空桌旁边,他冷着一张脸,连微微上扬的嘴角都透露着生人勿近四字。 店小二在旁边道:“公子啊,您看小店本来就位置不够,您也不点饭菜,就先把位置让出来行不行。” “我并非公子,慎言。” 东方朝说完这一句之后就偏过了头,立在原地没有半分要离开的意思。 店小二急得团团转,惹又惹不得,拿他这种人根本没办法。 西门舟过去道:“阿朝,怎么不点菜。” 东方朝看见西门舟过来了,立马让开位置,“殿下,在等您过来,清迟姑娘在楼上房间整理,在下,不知道您喜欢吃什么。” 西门舟笑了笑,招呼东方朝和霜月都坐下来,对着店小二随意说了几道家常菜名字。 “外面还有三十位兄弟,劳烦你准备三十份饭菜送到外面。”西门舟说完拿出银子放在店小二手心里,“这不是付账的银子,这是给你的,小兄弟,我想向你打听件事。” 那十两银子简直能算寻常人几个月的报酬,店小二把银子贴身放好,恭敬道:“姑娘想知道什么,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想将整间客栈包下两个晚上,让这里的其他人离开,至于银两么,好说。” 店小二见这位姑娘年纪轻轻但出手阔绰,身边还有侍卫和丫鬟随行,想必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为难道:“姑娘,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方圆百里就只有小店一家,让这些人连夜搬出去,他们就只能睡在树林子里了。” 西门舟点头道:“哦,原来是这样,那算了吧。” “姑娘真是活菩萨!小的替其他人谢谢姑娘!” “小兄弟,我瞧着这地方也不像遭遇过水灾的模样,为什么只有你们一家客栈啊,这里的东家很有背景,不让其他人在这里开店吗?” “诶呦这可跟东家没什么关系,其实百里外还有另一家客栈,可是不知怎么,一夜之间人全没了,您说稀奇吧,放着银子不赚都跑路了,这不,我们家就人多了起来。” “原来如此,行了,你去忙吧。” 西门舟打发走店小二,猜到那边客栈可能出事了,八成上辈子官银就丢在那里,这辈子也是如此,所以才会人去楼空。 吃完晚饭后,按照西门舟的吩咐,她和清迟还有霜月住在楼上房间里,剩下几间屋子,东方朝和随行的侍卫们挤一挤。 天微微亮。 霜月看着自己身上的锦缎,抬手扶住头上的步摇,轻声道:“公主,这怎么行!” 清迟在旁边道:“公主,万一有什么危险奴婢们怎么跟皇后娘娘交代。” “我自有分寸,放心好了,你们俩千万别给我露馅嗷,谁说漏嘴了罚一年俸禄!” 西门舟穿着男装,把白瓷瓶塞进霜月手里。 “这个药吃下去脸上就会起疹子,不过半个月左右就好了,霜月,你就戴着面纱说路上奔波水土不服,本公主娇弱,你咳嗽两声闭门不出,没人管你,姜家人也管不了,装得像点啊,必要的时候骄傲跋扈一点也没事。” 霜月身形和西门舟相似,穿上公主衣裳根本一般无二。 西门舟威逼利诱霜月装扮成自己跟上队伍,她本人则是要去另一个客栈看看。 清迟和霜月都拗不过西门舟。 夜半,西门舟轻手轻脚地去马厩牵马,没想到东方朝竟然倚靠在马厩旁边的柱子上看她。 少年嘴里叼着草,整个人吊儿郎当的。 西门舟被他吓了一跳,牵着马往外走,一回头发现东方朝在后面跟着自己。 西门舟想上马,却被东方朝一把掐着腰从马背上抱下来,落地站稳后,东方朝一声不吭地牵住缰绳。 西门舟道:“你别跟着我,我表兄出事了,我手上有线索,我得帮他。” “现在不能骑马,”东方朝朝着随行侍卫休息的房间看了一眼,道:“大内侍卫,武功高强,公主若骑马,会被发现。” “那我走远了再骑,行了赶紧把缰绳给我,”西门舟伸手去抢缰绳,怎料东方朝不躲不闪,她一下子握住了少年人的手。 西门舟猛地收回手,随后听东方朝开口道:“我带公主去,见公子。” 第26章 一顿饭卖命 两人骑马从小道上走,绕过清迟他们一行人,提前赶到了瑜州。 瑜洲县衙内,姜文熙瞧着一身男装灰头土脸的小妹,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西门舟!你要干什么?” 扭头看向同样灰头土脸的东方朝,姜文熙抬脚就要踹他,被东方朝躲了过去。 “我妹妹胡闹,你也跟着她胡闹,我派你过去是为了什么,你自己怎么跟我保证的。” 东方朝板着一张脸,开口道:“东方朝,必定将公子托付之人平安带回瑜州,如今公主已经平安到了你面前,东方朝,不算食言。” 姜文熙抬脚还想踹,瑜州知县刘大人赶忙拽住他。 “别拉着我,他们俩凑一起简直无法无天了,”姜文熙甩开刘大人刚想发火,西门舟抢先一步挡在他和东方朝之间。 “阿兄,你还说我呢,你自己押送官银去槐州,怎么又跑到了瑜州县衙。” 姜文熙脑袋没转过来,一时间被西门舟牵着鼻子走,顺着她的话继续道:“我与刘大人是多年至交,顺路来瞧瞧不行吗。” 姜文熙还在嘴硬,西门舟看了东方朝一眼,东方朝转身出了县衙前厅。 西门舟凑近姜文熙小声道:“阿兄,你这边出了点棘手的事吧,妹妹能帮你想想办法。” 姜文熙看向西门舟,满脸诧异。 “你在胡说什么,我让东方朝现在就把你送回姜府。” “别送我回去啊,我是真心想帮你的忙!” 西门舟道:“客栈里的人都在县衙大牢关押着吧,阿兄你闹出的动静太大了,方圆百里都知道那家客栈一夜之间人去楼空,我如果没猜错,阿兄路上出了变故,一定和官银有关,姜家祖上从龙有功,是阿兄用姜家官银填补的空缺。” “你怎么猜到的,”姜文熙神色终于凝重起来。 “你让阿朝来接我,自然是路上发生了不寻常的事,听说那家客栈的人全没了,我一下子就猜到了你,能一夜之间把人全部抓走的,除了你还有谁,土匪都不敢这么干!” 姜文熙和刘大人对视一眼,叹气道:“此事我自有定夺,你别跟着掺和了。” 西门舟说要见见被关押的人,结果姜文熙说什么也不许,还要东方朝把她送回家。 西门舟把目光放在了刘大人身上,见他不过弱冠之年,看起来挺好说话的,立刻窜到了刘大人身后。 “大人帮我劝劝阿兄,让我在县衙里住一段日子呗,我保证本本分分的绝不惹事。” 事实证明西门舟抱大腿抱对了,刘大人劝了姜文熙几句,姜文熙气消了下来,勉强同意西门舟留下。 当天下午,西门舟梳洗一番去见刘大人,想去牢里见一见客栈那些人,说自己可以问出官银下落。 刘大人思索一番,带着西门舟去了大牢。 “客栈内算上伙夫,马夫,以及店小二等,一共二十一人,两人关在一牢房内,前些日子有个负责喂马的老头熬不住了,带出去诊治,只可惜没救回来。” “尸体如何处理了。” “还在县衙内。” “多谢刘大人帮忙,嘉宁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一会我审那些人的时候,麻烦刘大人不要露面。” 刘大人虽然不清楚西门舟的意思,但还是按照吩咐去做了。 他差人将客栈的那些人单独带过来审讯,自己则是立在牢房外面。 西门舟审到马夫的时候,起身凑近他。 “龙虎山当家的,是你什么人。” 马夫垂头不语,西门舟用仅对方能听见的声音开口道:“当天晚上姜指挥使押送官银到客栈落脚,是你串通龙虎山那群土匪动的手吧,那么多的官银,你们得融了重铸才能花出去,想必就将其藏在了龙虎山之上,我说得对吗。” “你以为用死人能传递消息?太天真了,那位马夫的尸体已经被烧毁,什么都传不出去。” 马夫眼里闪过惊骇之色,不过稍纵即逝,仍旧垂头不语。 他不说话也没关系,西门舟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上辈子姜文熙用姜家银子补了槐州,回宫后立即向周帝请罪,周帝虽没要他的命,但将其贬去了偏远之地,一辈子不许踏入京城半步。 这对于入仕之人来说是最残忍的惩罚,姜文熙也因此一蹶不振,然而那些官银却在他被贬一年后,在龙虎山被发现。 西门舟如果直接告诉姜文熙官银在哪里,空口无凭必定无人相信。但今日她独自审了那些人,再说出什么话,就显得有理有据些。 西门舟从牢房出来,刘大人迎了上来,西门舟道:“招了,在龙虎山,大人与吾兄何时动身上山。” 刘大人看起来挺惊讶的。 “公主是如何得知官银就在龙虎山,我亲自审都没能从他们嘴里审出什么来,这些人看起来软硬不吃。” 刘大人说完立即站定,微微俯身对着西门舟行礼。 “臣刘昔午,请公主殿下赐教。” 西门舟嘻嘻一笑,“我是诈出来的,大人不是说前些日子死了个人么,我就说他是假死,实际上见到大人后把一切都招了,大人留了他一命,这么一诈,肯定有贪生怕死之人坐不住。” 刘昔午沉思良久,他不是没用过这个方法,但那个时候仍旧无人开口,难道是契机不对? 见西门舟抬脚要走,刘昔午忙道:“原来如此,那么刚刚是谁招了?” “马夫。” 第二天晚上,姜文熙和刘昔午安排了人打算上龙虎山一探究竟,西门舟也想跟着去,姜文熙那边说不通,她就去找刘昔午,结果刘昔午这回也不让她去。 姜文熙道:“打仗是我们男子的事情,我和刘兄自有安排,你好好待在县衙哪也不许去,等护送队伍到了瑜州,你马上回姜府。” 东方朝抱着佩剑立在门口不说话,姜文熙拎着西门舟的衣服领子,把人拎到他那边。 西门舟没站稳,东方朝用胳膊护住她。 “殿下,我送您回房间。” 瞧着姜文熙那表情,西门舟就知道彻底没戏了,她跟东方朝往卧房那边走,走着走着突然道:“阿朝,你为什么那么听我阿兄的话,他救过你的命吗。” “公子,请我吃过一顿饭。” “就一顿饭?” “嗯,就一顿饭,值得东方朝去卖命,”东方朝余光瞥见西门舟压不住的嘴角,解释道,“那不是普通的一顿饭,如果没有那顿饭,我就要被饿死了。” “以后你没饭吃可以来找我,或者去京城的京知园,本公主保你饿不死。” 西门舟眼珠转了转,抬手拍了拍东方朝的肩膀,东方朝吓了一跳,一脸警惕地盯着她。 西门舟道:“阿兄请你吃了顿饭,你帮他这么多忙,我那天也请你吃饭了,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小忙啊,举手之劳而已!” 第27章 偷上土匪山 东方朝是剑客,最讲义气的剑客。 他因为一顿饭帮了姜文熙不少忙,自然也要因为一顿饭帮西门舟,更何况还是一个动动手就能帮得忙。 东方朝在心里挣扎一番,瞒着所有人把女扮男装的西门舟带到了龙虎山脚下。 “为什么一定要来这里,公子知道会杀了我的。” “你不说我不说谁能知道这件事,阿朝你先回去吧。” 西门舟抬脚往山上走,东方朝在后面跟着。西门舟道:“我曾经救过一个人,他临死之前告诉我他在龙虎山混饭吃,我可以伪装成他上山,阿朝你别跟着我,咱们俩一起上去容易暴露。” 此话一出,东方朝立即停下脚步。 西门舟上辈子南下的时候救过一个男子,为了报答西门舟救命之恩,男子表明了自己身份。 他是龙虎山大当家的安排在瑜州县衙的眼,结果身份暴露憋着一口气拼命逃了出来,虽被西门舟救下,不过最后因为重伤加上风寒,还是没能熬过去。 经过龙虎山上第一个暗哨时,西门舟就说出了那个人的名字,以此成功通过其他关卡。 顺利进寨后西门舟发现寨子里似乎在举办什么宴会,安排了一条长桌,不少人在杀猪宰羊。 西门舟一头扎进马厩像模像样地给马儿喂草。 旁边过来个挑泔水的男人,一开始路过西门舟的时候多打量她几眼,等人倒完泔水回来,一掌拍在西门舟肩膀上,震得她肩膀发麻,愣是一动不动没表现出什么。 男人道:“你这小身板,家里没饭吃啊。” 西门舟点下头,手里的活没停。 “行,来了咱龙虎山保证让你吃饱,今天当家的好兄弟上山来了,大哥高兴,今晚有肉吃有酒喝,你多吃点。” 龙虎山大当家的好兄弟在山上,此人是谁,她上辈子耳听八方怎么没听说过。 西门舟在心里盘算一下子,压着嗓子道:“大哥,这个桶送到烧火房去吗,我去送,你歇歇吧,放心,大当家的不会知道。” “好小子,以后在龙虎山哥罩着你。” 男人拍了拍西门舟的脖颈,满意地转过了身。 西门舟挑着泔水桶在人群里绕来绕去,还真让她绕到了龙虎山大堂里。 大当家的高坐在虎皮椅子上左右搂着两个美女,在他之下,沈愿端坐在榻上。 西门舟往下扫了一眼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结果定睛一看吓了她一跳。 那玄衣男子分明就是沈愿! 西门舟在门口这么一徘徊,里面的人就发现她了。 龙虎山大当家的皱皱眉头,指着西门舟道:“什么人。” 沈愿也朝着她看过去。 这时候西门舟想走已经来不及了,两个土匪将她一前一后截住带进了大堂里,不知道身后是谁说了句跪下,西门舟膝盖一软直接跪下了。 虎皮椅子上的男子身体微微前倾,摩挲着下巴开口道:“你是干什么的。” 西门舟把手上泔水桶往前一递,“当家的,小的是倒泔水的。” “倒个泔水鬼鬼祟祟,还跑到我这里来,你是朝廷的人吧,来人,带下去砍了。” 西门舟猛地抬起头,正巧和起身朝自己走来的沈愿对视上,她心里咯噔一下,只感觉耳边来了一阵风,下一秒绑住长发的发带就被沈愿拽了下来。 如墨长发倾泻而下,西门舟只感觉完了。 她只是借个身份上山探幕后主使,千算万算没算出沈愿竟然还活着。 当初西门舟在火海里威胁沈愿,如今沈愿在土匪窝拆穿她女儿身份,当真风水轮流转。 一时间,西门舟觉得自己真是倒霉透顶了。 大当家的从台阶上走下来,停在西门舟面前,西门舟低头盯着他那双黑色靴子看。 “原来是个女娃娃,说吧,你一介女流乔装打扮入我龙虎山,究竟有什么目的。你最好乖乖说,不说,我这刀可就从你小脖子上唰一下抹过去了。” 大当家的抽出刀往西门舟脖子上一横,西门舟瞥了一眼那钝刀,一颗心愈发往下沉。 这一刀下去,她怕是立刻死不了,得趴在地上苟延残喘一会儿才能断气,那还不如给个痛快少受点苦。 西门舟面上不动声色,一双小手在粗布衣裳上紧张地乱抓,抓出一片褶皱。 她深呼吸一口气,抬眸看向大当家身边长身玉立的男子。 宦官沈愿。 虽然不清楚他如何逃离火海又如何到这土匪窝里的,不过眼下,沈愿是西门舟唯一一棵救命稻草。 西门舟也顾不得沈愿刚刚揭穿她女儿身份了,两眼一红,昂起头就开始哭。 “相公,你要抛弃我吗?你不认我可以,但总要认下我肚子里的骨肉吧,他可是你亲生孩儿啊,虎毒尚且不食子,相公,你忍心看我一尸两命吗。” 西门舟哭得我见犹怜。 大当家的挑挑眉,视线从西门舟身上停留两秒,挪到了旁边闭口不言的沈愿身上。 “沈兄弟,她是你什么人,真没想到你竟然还有相好的,是不是过些日子儿子都有了啊,认我做干爹行不行。” 西门舟眼睛鼻子哭的通红,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扶着腰,好像真怀孕了似的。 两人对视着,沈愿一张脸青了紫,紫了青,憋半天憋出来一句:“当家的,她是我姘头,留她一命。” 笑容僵在脸上,西门舟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瞪着沈愿,没想到沈愿居然说自己是他的姘头。 大当家的哈哈大笑,钝刀从西门舟那纤细脖颈上挪了下来。 他将钝刀抗在肩膀上,面向沈愿道:“管她是不是姘头,都怀了你的孩子,那就对人家好点,小姑娘家家管她哪个阵营的,为了你怀着孕入我这土匪窝多害怕啊,赶紧给人领回去吧,至于咱俩要说的事,明日再谈。” 沈愿勾唇笑了笑,应下了。 西门舟昂头看他,自己站了起来微微仰头看着沈愿。 眼下这里除了他们俩也没了其他人,西门舟毫不避讳直接叫了沈愿最讨厌的称呼。 “多谢沈提督出手相救,真没想到,提督不仅命大,胆子还大,竟然假死之后隐姓埋名跟土匪称兄道弟。” 沈愿没说话。 第28章 沈愿字懿容 西门舟趁此细细打量沈愿的脸。这人还和曾经一样,薄唇微抿,眉眼深邃,一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甚是好看。 光从面相上看,根本看不出他经历过大火。 半晌后,沈愿冷笑一声。 “我没死,殿下看起来很失望。” 少女的目光从沈愿身上来回扫了两下,最后落在那薄唇上,一张脸终于冷了下来。 “沈愿,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你既然还活着为什么不回京城,你知不知道这是欺君,要被砍头的。” “殿下担心我被砍头?” 沈愿笑了笑,满脸不屑,“我只知道,那日着了大火,殿下想让我死。” 西门舟脸色变了又变,沈愿微微眯起眼睛往前一步靠近西门舟,压低声音道:“殿下最好安分点,毕竟这条命还是装成我的姘头才得以保住的。” 提起姘头二字西门舟就来气,下意识想抬手去打沈愿,反被他握住纤细腕子。 “沈愿你放肆!” 沈愿稍微用点力往自己这边一拽,西门舟就被他拽过去紧紧搂在怀里,完全挣脱不开。 “殿下有本事就去龙虎山当家的面前拆穿我,大不了我们死在一起。” 沈愿顿了下,继续道:“哦我忘记了,殿下最厌恶宦官,怎么可能与我死在一起呢,殿下现在心里肯定在想,在龙虎山上拿我没办法,等回了京城一定要将我千刀万剐解心头之恨吧,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殿下不是最会了吗。” 西门舟被沈愿一番嘲讽,心里那叫一个生气,忍不住想扳回一局,开口故意气沈愿:“是又怎样,我跟谁死一起都行,我就是不愿意与你死在一起!宦官就是脏就是恶心,亏我在当初还想把你从火海里拽出来,我真是瞎了眼当时才会想救你……呃……” 西门舟话还没说完脖颈就被沈愿掐住,沈愿大掌越收越紧,到最后西门舟只能勉强用脚尖点地。 “恶心宦官?那又怎样,你不还是宦官身子底下的人。” 沈愿说完把西门舟扛在了肩膀上,带回自己在山上住的地方。 他把人往床铺上一丢,然后握着脚踝往自己这边扯,西门舟不得不分开腿靠近沈愿。 她又羞又气,抬手就扇沈愿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西门舟稍微冷静下来一点,意识到两人力量悬殊以后,打完人的手还在发着抖,生怕沈愿暴怒然后给自己掐死。 “你怎么不躲。” 沈愿摸着被西门舟打过的地方笑了一下,然后开始宽衣解带。 “我为什么要躲,能被殿下打是我的荣幸,是福气,旁人还享受不到这泼天的福气呢。” 沈愿脱完自己的衣服来脱西门舟的,西门舟彻底慌了,往床榻里面躲的时候瞥了一眼沈愿身下,顿时愣在原地。 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 沈愿顺着她的目光低头一看,笑了笑,从地上衣裳里翻出白瓷瓶丢给西门舟,“殿下是想清醒着来,还是睡着了来。” “沈愿你欺君……你这样是要被诛九族的!”西门舟嘴唇都在抖,整个人被沈愿笼罩着,像一只红了眼睛战战兢兢的小兔子。 她想起那两次醒来之后身子不舒服,很有可能是跟沈愿做了那事,抬眸看向沈愿的时候泪眼婆娑。 “我们……我们已经……” 沈愿点了下头,抬手擦拭西门舟眼角的泪,慢条斯理地解开她的腰带。 “哭什么,谁让殿下讨厌我把我扔在火海里,你知道那天我有多惨吗,我差一点就死了。” 沈愿牵着西门舟的手摸向自己脊背,西门舟摸到了凹凸不平的疤痕。 沈愿道:“那天被烧的,我的后背现在都是丑陋的疤痕,不过你不能嫌弃,你必须喜欢,你要是敢嫌弃,我就把你关起来。” 西门舟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流。 沈愿竟然骗了她这么久! 事后,沈愿给西门舟穿好衣服,出门不知道干嘛去了。 西门舟躺在床上晕乎乎地睡了过去,不知睡了多久,两个土匪推门而入给西门舟绑了出去。 外面的天已经暗了下来,西门舟还没搞清楚状况,白日里那把钝刀就重新架上脖子。 龙虎山当家的藏在西门舟身后,举着刀笑道:“好你个沈愿,我拿你当兄弟,你竟然敢阴我,怎么,你老婆儿子不想要了?” 西门舟从惊骇中缓了过来,抬眸看过去,沈愿以及他身后一群人都站在自己对立面,大概是晚上发动了袭击,但不曾想这群土匪竟然拿她要挟沈愿。 火把照的周围发亮,沈愿半张脸藏匿在阴影里,在西门舟的注视下,他拉弓搭箭,然后笑着开口:“她的命你尽管拿去就是了,我只要你死。” 两人遥遥对视一眼。 西门舟也笑道:“听见了吗,怀了孩子又怎样,他生性凉薄根本不在乎我的死活,这人唯命是从,但只对当今陛下那般如此。” 沈愿淡淡开口:“算你识相,能为我死,也算值得。” 当家的似乎被两人的一唱一和给激怒了,未等他开口,胳膊就被西门舟张嘴死死咬住,他晃了晃身子,胸口处下一秒就被羽箭射中。 钝刀摔在地上发出闷响,耳朵上有热乎乎的血在往下流。 身后那群人都是龙虎山凶神恶煞的土匪,西门舟根本不敢回头去看,她憋着口气,拼了命朝着沈愿跑去。 沈愿丢掉弓箭往前走了两步,整个人走出了阴影,看着西门舟朝他扑过来,张开双臂稳稳接住西门舟。 西门舟虽然活了两辈子,上辈子甚至还当了皇后,但她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能活到五十岁。 西门舟又是实实在在第一次入土匪窝,钝刀架在脖子上,她一直在强装镇定。若是刚刚沈愿一箭射偏,那射中的就是她的脑袋瓜了。 一时间,西门舟心里的恐惧盖过了耳朵上的箭伤。 她腿软得厉害,被沈愿紧紧抱着才没跌坐下去。 西门舟大口大口喘着气,贪恋这一点心安,随后就听沈愿在她耳边戏谑道:“殿下,你无数次想要我的命,可是刚刚,我又救了你一次。” 西门舟还没从恐慌中缓过神,她断断续续开口,不自觉就喊了沈愿的小名,“那懿容想要什么,本宫尽量满足你。” 沈愿抱着西门舟的胳膊僵住了,望着少女的侧脸瞪大眼睛。 他带来的人和龙虎山余孽打了起来,在一片兵器交接的声音里,沈愿抱着西门舟缓缓开口:“我要殿下,敬我为夫。” 第29章 彼此双重生 渤海王府,世子高季威而立之年续弦。 新婚之夜,扯下盖头后一巴掌将明媒正娶的妻子打倒在地。 “妒妇,你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让我阿母发卖了我院子里的通房,当日那么多的王公贵族,你怎么偏偏就选上了我!” 孟紫瑶捂着脸跪坐在地上,死死瞪着面前比他爹没小两岁的男子,浓妆艳抹都难以遮盖脸上怒气。 “明明是你偷了我的手帕!是你在陛下面前求的赐婚逼我不得不嫁给你,那日我分明都不在宫宴上如何选得你!” 当时她挨了巴掌,脸颊肿得不像话,根本没有脸继续待在宫里,却不曾想,她那个高高在上的嫡姐竟然以长姐如母的理由替她接了圣旨,孟紫瑶简直要咬碎一口银牙。 “高季威,你我之间是圣上赐婚,你竟然容忍区区通房骑到我头上来,就别怪我自己动手!” 孟紫瑶在京城一哭二闹三上吊都没有用,所有人都逼她嫁到渤海来做世子妃,就连太子都是如此。 她心里是带着恨的,恨所有人都在逼她,偏偏那几个通房还来她面前碍眼,不发卖了她们发卖谁。 高季威被气笑了,蹲下身和孟紫瑶平视着,伸出手来。 孟紫瑶以为他还要打自己,忙像小时候挨打那样紧紧抱住脑袋。 高季威的手僵在半空,随后捏住她的下巴。 “你设计将手帕放在我身上,又被皇帝皇后亲眼所见,我若是不求赐婚便会落得个私通的罪名,如今反而成了我的不是!是你害得我不得不娶一个庶女为妻,我渤海世子的正妻居然是庶女!” 高季威越说心里越来气,孟紫瑶说他还有两个儿子!下一秒就被高季威抓着头发殴打。 “两个儿子又怎样,那是我青梅竹马生下的,你有什么资格说我的儿子!我这个身份娶你嫡姐还差不多,到头来竟然会娶你!你也配!” 高季威瞥了一眼躺在地上抱着脑袋的女子,直接大步离开了婚房。 * 龙虎山寨子里,西门舟抱着胳膊缩在房间床榻上一声不吭。 沈愿搬了把椅子坐在她对面,一口一个太后娘娘,叫得让人想入非非。 沈愿抬手支着额头,笑意盈盈地看着西门舟,看她从惊慌失措到泰然自若,觉得特别有意思。 “太后娘娘,跟我这么生疏啊,明明咱们都好好了解过彼此了。” 西门舟定了定神,抬眸对上沈愿双眸。 “上辈子我毒杀你,如今你来索命了是么,沈愿,你想怎样,要杀要剐给个痛快。” “你的命又不值钱,我要了有什么用,还不如让你活着,这样我还能常常触到那朵花,”沈愿视线从自己修长手指上掠过,最后停留在指尖。 西门舟看着他的动作,又羞又恼,从心里骂他好几声登徒子。 沈愿起身走到西门舟面前,见西门舟没有要躲开的意思,心里稍微舒服一点。 他缓缓掐住西门舟的脖颈,感受手心里少女细腻的肌肤。西门舟两只手紧紧攥着衣裳,心里紧张得要命,身体愣是没敢躲一下。 “沈愿,如果你杀了我,你也活不了,但是留下我,我们可以一起谋生路。” 沈愿眯起眼睛笑了下,手上力道收紧。 “我现在把你丢到后山喂狼,都不会有人知晓。” “可是我怀孕了。” 此话一出,沈愿明显一愣,连手上力道都松懈几分。 西门舟继续道:“我的……我的小日子没来,可能是怀孕了,沈愿,我愿意为你生下这个孩子,我们之间的孩子。” 沈愿直接掐着西门舟的脖子把她按在床上,眼睛也变得通红,咬牙切齿道:“你一直想让我死,我凭什么相信你离开这里后不会找人杀了我。” “你不也想要我的命吗,”西门舟反问沈愿,“我每一次想杀你,你后面都还了回来,沈愿,你敢说你对我没有二心?上辈子我们在一起相处那么久,你都不告诉我你并非真正的太监。” 沈愿咋舌。 “沈愿,我们谁都不欠谁的,既然都重新活了,我又怀了孩子,我们为什么不能联手扳倒太子。” 西门舟一根根掰开沈愿的手指,两只小手包裹住他的大掌放在心口位置,实实在在赌了一把。 “这次我们找到了官银,阿兄便不会被贬,反之回宫之后他还会升为正四品,距离周帝驾崩没有多长时间了,太子若和北面渤海那边联手,我们将毫无还手之力,沈愿,太子那样的人若继位,要么封我为皇后,由姜家开始拉拢南面几郡,要么,灭了司礼监杀鸡儆猴建立帝王威严。” 上辈子皆是如此,太子继位后,西门舟为皇后,因着西门舟祖母是异姓王之女,实实在在地笼络了南方几郡的人心。 与此同时,他和渤海王早就同北方那些人谈妥,登基不过几月相继封王。 若非西门舟保沈愿,沈愿早就死了。不过就算命还在,也只是个傀儡提督,司礼监早就没了实权。 西门舟道:“太子就是个恶人他不配至尊之位,大皇兄亦是如此,他在边疆和蛮子勾结企图颠覆整个大周,沈愿,如今你我在乱世中腹背受敌,抛下前世恩怨,我们先活下去行吗。” 沈愿道:“你在我最相信你的时候那般对待我,西门舟,我抛不下。” “那等我亲眼见太子倒台,我就把这条命赔给你行不行,到那时候,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两人对视许久,沈愿掐住西门舟脖子,发了疯似地去吻她。 两人纠缠许久,沈愿突然道:“宋棠离开皇宫后到一家酒楼做了厨娘,我派人过去找,发现宋棠到了那边不出几个月就死了。” 西门舟想问真死还是假死,沈愿开口道:“刨了坟,找仵作验尸,尸体就是宋棠的,不会出错。” 西门舟点点头,顺势搂住沈愿的胳膊,道:“既然宋棠这根线索断了,我们只能从当年接生的那些人身上下手,只不过时隔多年,沈愿你……” “太子奶娘在司礼监地牢,你若想审,回京之后我带你过去。” 第30章 奉陛下之命 西门舟表示很惊讶,随即想到沈愿比她死得早,估计重生的时间也早,她脑袋里能想到的事,沈愿估计早就想过了。 “沈愿,你怎么会来龙虎山,是猜到我会来吗。” “奉陛下之命,开龙虎山下矿山。” 西门舟笑了笑,下一秒就被沈愿捏住了脸颊威胁道:“我会把你和官银暗地里送回瑜州县衙,知知,你最好真的给我生个孩子。” 西门舟乖巧点头,依偎在沈愿怀里,脸上笑容瞬间耷拉下来。 当时说怀孕了,其实就是西门舟为了稳住沈愿随口一编,她现在还得想方设法找机会演一出流产大戏。 次日下午,沈愿就将西门舟平安送回了县衙。 姜文熙这两天又是丢银子又是丢妹妹,急得团团转,看见自家小妹终于回来了,扬起手就要打她。 余光瞥见后面跨进门槛的沈愿,眼睛瞪成了铜铃。 他看了一眼西门舟,又看了一眼沈愿,刚想开口就被沈愿打断了。 “陛下派我假死秘密来瑜州,就是不想让旁人知晓我的身份,姜指挥使,官银已经悉数搬了回来,令妹也平安送了回来,刘大人在此吗,我有事要见他。” 沈愿都这样说了,姜文熙只好把口中那句沈提督给憋了回去,道谢之后忙叫人过来带沈愿去后面见刘昔午。 沈愿走后,姜文熙那点脾气差不多也消了,看着西门舟一脸的无奈。 “你就这么跑到土匪窝里……我真是,我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唉,你这个性子啊真叫人担心。” “阿兄,你别生气嘛,明天我就回姜府了,我保证以后乖乖的!” “今晚你跟着我一起回去,赶紧跟冒牌公主换回来,你真是不嫌事大什么都敢去尝试,土匪山都敢上,你说说,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自刎都不够的。” 姜文熙看来这两天急的够呛,说着说着又要生气,西门舟赶忙去哄他,小嘴跟抹了蜜糖似的。 “好阿兄,你是全天底下最好的兄长啦,我收拾收拾今晚就跟你回家,”西门舟摇晃着姜文熙的胳膊撒娇,“你怎么忍心跟妹妹生气呢,我保证以后乖乖的嘛,对了阿兄,阿朝呢,怎么不见他,你没打他吧。” 姜文熙道:“他带你胡闹,我给赶走了。” 姜文熙话音刚落,东方朝扑通一声从墙头跳了下来,稳稳落在地上。 姜文熙一张脸瞬间就黑了。 西门舟怕他打东方朝,赶忙把人拽到自己这边,哈哈笑道:“阿兄,这段时间就让阿朝继续保护我吧,我们俩肯定老实本分的待着,我和阿朝都发誓!” 西门舟当天晚上跟着姜文熙回了姜府,在姜文熙的掩护下,她跟霜月换回了身份。 霜月这些天一直在装病,西门舟回来后她和清迟兴奋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西门舟沐浴的时候,清迟和霜月在旁边服侍,清迟打趣道:“公主你是不知道,这段日子每次姜府过来人看望,霜月都要吓死了,谢天谢地你可终于回来了,霜月这回不用再装了。” 霜月正往水里放花瓣,察觉到西门舟的目光,重重点了下头。 “公主可算回来了,这些日子吓死奴婢和清迟姐姐了。” 西门舟哈哈笑了两声,“这回吓坏你们了吧,明天咱们出去逛逛瑜州集市去!” 因为今天姜文熙也回家了,姜府必定会聚在一起吃顿饭。 沐浴后西门舟换了件鹅黄色的裙子,不奢华也不低调,大大方方去前厅见人。 姜府的人这回也终于见到了病了半个月的嘉宁公主。 西门舟先后见了姜老夫人,三叔母,还有姜府的七大叔八大姨等人,然后在姜文熙的安排下坐到了姜老夫人身边,大大方方地喊了一句:“祖母。” “一晃多年,小姜知都长这么大了。” 姜擎是姜老夫人小儿子,年纪轻轻却殒命,姜老夫人看着西门舟就想起了姜擎,慢慢地红了眼眶。 “跟你阿父长得真像,我们小姜知啊,这些年在京城过得怎么样,宫里那种吃人的地方,可有人欺负你,有没有宫人给你眼色瞧。” 六叔公道:“大夫人,这丫头现在可被养在皇后膝下,成了嫡公主,在宫里有皇后娘娘撑腰怎么可能受欺负,而且呀姜丫头当年到了宫里就被改了名字,现在跟皇姓叫西门舟。” 姜老夫人的脸瞬间拉了下来。 姜文熙想说些什么,被旁边的年轻男子抢先一步开口。 “六哥这说的可就不对了,都是自家人聚在一起吃团圆饭,怎么到了你嘴里,小姜知就成了外人一样,再怎么说她也是阿母的孙女,你我的侄女,六叔公这么说也太生分了些。” 六叔公忙道:“大夫人,我不是这个意思。” 姜老夫人道:“好了,人都齐了,吃饭吧。” 桌上的人便低头吃起饭。 西门舟低头吃饭的时候偷偷看了那年轻男子一眼,祖父一共有七儿两女,他称六叔公为六哥,想必就是祖父高龄得的第七个儿子。 按照辈分西门舟得叫他一声七叔,在来姜府的路上姜文熙跟西门舟讲过七叔的那些事。 年少之时外出求学,见到了世间冷暖,直接不读书了改做生意,未及弱冠便北上雪原,做了个走南闯北的良商。 姜老夫人年纪大了腿脚不好,半年前伤了腿脚一直卧床休息,还是姜七公子请了人来看。姜老夫人腿脚是好了,却又染上风寒病了,今天这是因为姜文熙回来才出屋在一张桌上吃饭。 上辈子差不多也是这时候,姜老夫人病死。西门舟看着慈眉善目的祖母,决心这些日子就专门陪着姜老夫人。 饭桌上,姜老夫人操心姜文熙婚事。 “还记得小时候跟你在一起玩的林家丫头吗,她也到了出嫁的年纪。” 姜文熙装作听不懂,埋头专心往嘴里扒拉饭菜,含糊不清道:“嗷,我还记得她,长得挺好看的一个小姑娘,祖母,她许了哪户人家,我认识吗。” 姜老夫人抿嘴,看起来挺无语的。 “至今未许配人家,这丫头三天两头往我这里跑呢,经常问我文熙哥哥什么时候从京城回来,文熙,你年纪也不小了,到了娶正妻的时候,家里宅院总要有个人帮着打理。” 第31章 女儿家娇羞 姜文熙笑了笑,看起来像是在努力回忆那个青梅竹马的林家丫头。 七叔在旁边替他解围。 “既如此不妨明日就让林姑娘来府上吃饭,正好也跟小姜知熟络熟络。” 西门舟突然被点了名,笑道:“祖母,明天让林姑娘带着我从瑜州这边转转,再留她吃顿饭。” 姜老夫人点下头,开始说龙虎山土匪被剿一事。 “朝廷可算派人来了,不然在瑜州这边做生意,还得给那群土匪银子,这回啊他们的好日子可算到头了,文熙,你也在朝廷做官,可知道这次来剿匪的是哪位将军。” 姜文熙脑海里闪过沈愿那张脸,猝不及防呛到了。 “咳咳咳是陛下派来的人,具体事情孙儿不方便说,祖母,孙儿好不容易归家一趟,咱们先吃饭,不提那些事了。” 姜文熙在打马虎眼,姜老夫人也明白过来他话里的意思。 饭桌上什么人都有,万一有人出去说了什么闲言碎语,到头来传到京城那边就遭了。 姜老夫人道:“好,都吃饭吧,文熙和知丫头今天晚上好好休息休息。” 第二天一早清迟说林家小姐过来了,姜老夫人让西门舟她们俩一块玩,人就在院门口等着呢。 西门舟睡得迷迷糊糊,好不容易才从被窝里挣扎着坐起来,打着哈欠让清迟和霜月给她梳妆。 “这也太早了点吧,我还没睡醒呢她就来了,清迟,你先让人进来待着,可别给人家留在外面晒太阳啊。” 清迟点头,出去将林姑娘带了进来。 “民女林婧依参见公主殿下。” 西门舟人清醒几分,可没有刚回姜府就在院里摆公主架子的习惯,赶忙起身过去将林婧依扶了起来,昨日听姜老夫人说她比自己大两岁,直接叫了句姐姐。 “我与姐姐一见如故,咱们两姐妹相称就行了,根本不用行礼,霜月,上茶。” “不用这么麻烦的……” 林婧依有点不好意思,看着清迟把茶水端过来,还特意说了句谢谢,反而给清迟逗笑了。 她看起来温温柔柔的,整个人给西门舟的感觉是跟嘉仪差不多。 “林姐姐,你千万别拘束,妹妹我平日里大大咧咧惯了,你要是不介意,能不能等我一会儿,你看我这个头发还没梳好。” 林婧依忙道:“没关系的,刚才我去给老夫人请安,才知道公主……妹妹回来了,大早叨扰实属抱歉,妹妹先去忙自己的。” 客套之后,西门舟重新坐回椅子上让清迟和霜月梳妆,然后和林婧依一起去见了姜老夫人,陪她说会话之后又出去逛了半天。 结果林婧依根本无心游玩,话里话外都在打听姜文熙怎么样了,姜文熙回来了没有。 看出她喜欢姜文熙,西门舟索性主动带林婧依回府,去姜文熙的院子里安排两人见面。 林婧依踏进院子的时候还吓了一跳,觉得这样不妥想回去,结果跟姜文熙聊了会天寒暄几句后,整个人就放开了。 姑娘家那种娇羞模样西门舟太喜欢看了,她坐在一边看着姜文熙和林婧依聊天,嘴角都是勾起的。 最后林婧依在姜府吃了晚饭才离开,西门舟跟姜文熙住的地方挨得近,两人一起往回走。 西门舟道:“今天林姑娘根本不是来见我的,人家就是奔着你来的,结果我还拽着她出去玩,真是罪过。” 姜文熙笑了笑,跟西门舟商量娶林婧依。 “祖母年岁大了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就想看我娶妻生子,小妹,你说我请旨求陛下赐婚,就说我想娶青梅竹马的林姑娘怎么样。” “你刚替陛下办完事,现在这个时候求赐婚,又以青梅竹马为借口,陛下一定会同意的,就是怕让你们回京城奉旨成婚。” 西门舟可太了解宫里那点事了,她给姜文熙出主意。 “大周最注重孝道,你不妨就实话实说,说祖母年岁大了想亲眼看你成家,你想圆了老人家的愿望在瑜州姜府成亲,阿兄,你说得越诚实,陛下就越能同意,说不定还会称赞你一番。” 姜文熙点点头,突然开始对西门舟刮目相看起来。 “行,那我今晚就写信送去京城,过些日子我还得去槐州一趟,正好在过去之前将婚礼给办了。” 槐州是姜文熙父亲做官的地方,那边雨水多,河道又被冲毁,如今朝廷的银子下来了,恐怕现在正忙着赈灾和安抚灾民。 周帝让姜文熙秘密押送大批官银南下,就是想隐瞒槐州大水一事,以此来稳住其他地方的人。 姜文熙还真是得了一个不太妙的差事。 西门舟叹口气,把永和娘子给的玉佩拿出来放在姜文熙手心里。 姜文熙借着月光看了一眼色泽不怎么好的玉佩,莫名就想起了沈愿那张脸,道:“这不是你的东西,你哪来的。” “这当然不是我的东西,不过它可能解槐州燃眉之急,阿兄,槐州离河东不算远,你暗地里派亲信带人去河东永氏米仓,把玉佩给掌柜地看一眼,自然会有人给你粮食,到时候你带着粮食带到槐州,能缓解一下那边的状况。” 有时候钱多没用,有粮食能吃饱饭才是重中之重。 姜文熙低头看了玉佩两眼,随后目光锁定在西门舟脸上。 “你怎么回事,又瞒着我偷偷去做什么好事了,东方朝带你去的?” 西门舟解释道:“我在京城跟人一起开了家脂粉铺子,她兄长就在河东做生意,前些日子我瞧着南面情况不对,就提前让她兄长囤了不少粮食,其实京城也有存粮,但是京城离槐州太远了,一来一回不知道又要浪费多少时间。” “你怎么知道南面出事了,小妹,你在皇宫里是不是过得不好。” “阿兄你可别胡思乱想了,我分明在宫里过得顺风顺水,皇后和嘉仪公主都护着我,三皇子和五皇子,一个拿我当亲妹妹一个拿我当亲姐姐,我在御书房研磨,陛下他们谈论家国大事都不避着我。” 西门舟笑道:“我啊,就是从他们谈论中得知槐州水灾泛滥,才开始囤粮食的。” 第32章 酒后吐真言 姜文熙沉默半晌,西门舟还以为他生气了,抬手在姜文熙眼前挥舞两下,撒娇道:“好啦好啦阿兄,我知道我不该擅作主张,下次再有什么事我第一时间找你商量还不行吗,你要是跟我生气,我就,我就惩罚自己明天不吃早饭了。” “傻妹妹,你帮了我,还有我阿父大忙,我怎么可能生你的气。” 姜文熙垂眸看着西门舟,满眼心疼。 他这个妹妹出身极好,身上又流着西门家的血,本应该无忧无虑地养在家里被爹娘疼爱着,可如今,她才十七岁就懂这么多尔虞我诈,在宫里一定是步步谨慎。 姜文熙抬手轻轻拥抱住西门舟,“小妹,辛苦你了,你真的帮了兄长,帮了整个槐州的忙,从今天开始兄长再也不把你当成深宫里的小丫头了,你是阿兄最得意的小妹。” 姜文熙一直把西门舟送到了院子里,目送她进了房门才离开,姜文熙转身往外走,东方朝忽然从树上跳了下来,吓了姜文熙一跳。 他紧皱着眉头。 “不要在晚上突然冒出来,吓我一跳。” 东方朝道:“河东,我可以去。” * 西门舟中午陪着姜老夫人用膳,将人哄着午睡后,有家丁过来将一封信递给她,说是门口有个小孩子送来的。 西门舟回了自己院子里,打开一看,竟然是沈愿亲笔所写,约她到聚香楼一聚。 西门舟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带上清迟就去了聚香楼,包间里,沈愿点了一桌子菜在等她。 西门舟对清迟道:“你去外面等我。” 沈愿勾唇笑了笑,起身朝着西门舟走过来,将她一把抱了起来,“待会小声一些,别叫你那贴身丫鬟听见了。” 西门舟终于意识到沈愿要做什么了,面上带着愠怒。 “你把我叫到这来,就是为了与我青天白日下做这种事,你还怕被人听见吗。” “我是担心知知脸皮薄,才好言相劝,”沈愿说着将西门舟放在了床榻上,轻轻掀开她的裙子。 西门舟没经历过几次这种事情,以至于再做的时候,她还是感觉到了痛。 西门舟也直接喊了痛出来,故意报复沈愿一般,指甲深深陷进沈愿皮肉里。 结束后,沈愿拿出手帕替她擦拭,西门舟脸上还带着红,喘气道:“你这段日子都住在聚香楼里?” “我住在瑜洲县衙。” “住在衙门?” “我奉命开的这座矿山,在瑜洲和槐洲之间,很是麻烦,过些日子我会去拜访姜县令。” 西门舟点头不语。 沈愿点的这桌饭菜她一口也没动,瞧着外面天色也不早了,穿戴整齐后带着清迟往姜府走。 途中路过一个药草铺子,西门舟将清迟支开让她去买点吃的,自己则是进了药草铺子找人把脉。 她这个月小日子一直没来,西门舟担心自己真的怀孕了,她不想生沈愿的孩子,至少现在不想。 老大夫道:“姑娘可否夜夜惊醒,手脚冰凉,醒过来后却难以入睡,还会觉得心乱如麻。” 西门舟点头,“全说对了。” “姑娘,你这是心病啊。” 西门舟笑了笑,沈愿可不就是她的心病。 西门舟买了点安神的药,与清迟一前一后踏着青石板往回走。 月色如练,微风轻拂。 瑜州和京城不同,这个时候瑜州街道上基本已经没多少人了。 西门舟大老远就看见姜文熙身着一袭白衣立于廊下,凝视着那抹身影,西门舟心中五味杂陈。 上辈子姜文熙被贬后郁郁寡欢,但至少命保住了,府里孙姨娘还在身边不离不弃。这辈子她改了姜文熙的命,不知道接下来还要面对什么棘手的事。 无论是大皇子谋反,还是太子登基后暴虐无常,都够他们这些百姓喝一壶的了。 姜文熙提着灯朝着她们走过来,接过西门舟和清迟手里的东西,清迟自觉拿过提灯跟在旁边。 西门舟道:“阿兄怎么知道我今天出门了。” “我去你院子里发现你不在,一问霜月,才知道你下午就出门了。” “我带着清迟到处逛逛,”西门舟笑道:“瑜州怎么说也是我的家,还不至于走丢,阿兄多虑了。” 回了院子里,西门舟让姜文熙好好休息,看他离开后才松了口气,让霜月打水进来,她要沐浴。 本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结果沈愿三番五次差人过来送信,约西门舟出府一聚。 西门舟一开始说忙,推了几次沈愿的约,结果在两人见面后,沈愿往死了折腾西门舟,让她走路都有点打战。 “知知,你撒谎说自己怀孕了,我得努努力让你真的怀上啊。” “我当了这么久的太监……” 那一次简直就是西门舟的噩梦,她回府之后把自己裹在被子里整整一天都没出门见人。 旁人还以为她病了,轮番过来探病。 打那之后西门舟再也不敢不去赴约了,这一天两人约在了酒肆见面,沈愿说县衙牢狱里有个马夫跑了,他一箭射穿了那人肩膀。 西门舟猛地想起上辈子发生的事,她乖乖入了姜府,偶然外出在路上救了龙虎山的眼线,那时沈愿估计就到了瑜州县衙。 原来马夫就是她曾经误打误撞救下的人。 西门舟昂头喝了口酒,道:“他活不了的。” “他当然活不了,都伤成那样了要是还不死,我提督的位置也不用坐了。” 好多事情都跟上一世重合了,西门舟感觉心里闷得慌,一杯杯酒水下肚,她只感觉眼神越来越花,使劲眨眨眼睛,沈愿那张脸就出现在面前。 他们面对着面隔着一张桌子,西门舟越看沈愿越不顺眼,她一只手撑着桌子俯身靠近沈愿,抬手一巴掌扇在他脸上,嚷嚷道:“你到底想做什么,这么欺负我有意思吗。” “我在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战战兢兢地活着,你还要欺负我,我,我被太子羞辱,他当了皇帝还想杀我,我——” 沈愿迅速捂住西门舟的嘴,把银子放在桌上,背起她往外面走去。 西门舟趴在沈愿的后背上骂骂咧咧,“他要杀我,我反击怎么了!母后就是那样教我的,她跟我说,我天生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谁对我不忠,我杀了就好了!” 第33章 西门舟喝醉 酒意渐浓,西门舟的话语开始变得断断续续,笑声中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 她试图搂紧沈愿,却发现手已不听使唤,最后还是沈愿把她往上托了托,这才没让西门舟掉下去。 西门舟含糊不清道:“我有权利,我最厉害,我是皇后,我才能保护她们……” 沈愿脚步微不可察顿了一下,随即稳稳地踏着步伐,双手紧紧托住西门舟的双腿,背着她往前走。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温柔与关切,不时地侧头查看西门舟的状态,跟平常完全不同,只有西门舟喝醉了或者睡着了,沈愿才能真实流露出自己的心意。 西门舟弱弱地叫了声沈懿容。 她的呼吸声与心跳声交织在一起,靠在沈愿宽阔的脊背上,莫名觉得特别安心。 月光下,他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踏着青石板一路穿过清冷的街道,最终来到了西门府的大门前。 沈愿停下脚步,跟台阶上的姜文熙对视上。 姜文熙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担忧,快步下来把西门舟接了过去,结果西门舟紧紧搂着沈愿的脖颈不松手。 姜文熙哄道:“小妹,到家了,先从沈提督身上下来。” 西门舟用脑袋蹭了蹭沈愿的颈窝,晃悠着双腿嘟囔道:“懿容……” 姜文熙脸色瞬间拉了下来,碍于沈愿还不好发作什么,只好更用力一些去扯西门舟,企图把她从沈愿肩膀上扯下来。 结果他越用力,西门舟越不肯下来。 沈愿道:“知知,你兄长来接你回家了,我不方便进姜府。” 姜文熙微微瞪大眼睛,惊讶于沈愿居然知道西门舟小名,从沈愿将西门舟平安送回县衙时,他就瞧着两人不对劲,没想到他们俩居然关系这么近了。 西门舟眨眨眼睛,努力看向姜文熙,疑惑道:“阿兄?” 姜文熙扯了扯嘴角,一边说着“阿兄在”,一边把西门舟从沈愿背上接了过来。 他轻声询问西门舟是否还好,但回应他的只有西门舟含糊不清的低语和轻轻摇头的动作。 西门舟已经醉得不轻,倚靠在姜文熙怀里迷迷糊糊地说着胡话,什么太后太监之类的。姜文熙怕沈愿听见什么不该听的,赶忙向沈愿拜别。 沈愿点了下头,头也不回地离开。 夜色已深,姜文熙背起西门舟往她院子那边走,感觉西门舟的身体轻盈而柔软,仿佛没有一丝重量。 门房见到这一幕,连忙上前帮忙开门,并投来好奇又略带羡慕的目光。 “大公子,我替你掌灯?” “不用。” 姜文熙没有理会门房,他一心只想着将西门舟安全送回房间。 姜文熙背着西门舟轻车熟路地穿过曲折的回廊,来到了西门舟的院前。 他轻轻地推开门,院子里侯着的清迟和霜月见状赶忙上前。 姜文熙轻声道:“她这样子没法走路,我把她送进去的,去打盆热水给她擦擦身子。” 霜月应下了,快步出院去准备热水,清迟则是带着姜文熙到了西门舟房间内。 姜文熙轻轻将她放在床铺上,西门舟醉醺醺的眼睛都睁不开了,抓着姜文熙的手含糊不清道:“懿容,我要做皇后!我要做南国的太皇太后!” 姜文熙瞪大眼睛,下意识捂住了西门舟的嘴。 清迟赶忙到门口去看看外面有没有人,随后将房门紧闭。 姜文熙叹口气,觉得以后可不能再让西门舟喝多了,万一吐出什么不得了的话被有心之人听了去,那才遭了。 看着西门舟安详的睡颜,姜文熙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他知道,西门舟平日里总是以坚强的姿态面对宫里的那些尔虞我诈,甚至未雨绸缪囤粮食,帮他和他父亲解了槐州目前困局。 但今晚的西门舟,却像是一个需要人呵护的小女孩,好像她只有喝多了才会露出原本的自己。 姜文熙再次叹口气。 在西门舟的床头留下温馨的后烛火后,姜文熙悄悄地退出了房间。 清迟向姜文熙行礼,姜文熙道:“好好照顾小妹。” 他回了自己的院子,站在院内望着夜空中闪烁的星辰,心中默默祈祷西门舟能够拥有一个好梦,也希望自己在未来的日子里,能够一直守护在她身边,为她遮风挡雨。 西门舟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起来之后脑袋一阵发蒙,随后就是一阵头疼。 她皱皱眉头,想起自己昨天明明在酒馆喝酒,难不成是沈愿送她回来的? 来不及想那么多了,西门舟梳洗完毕,先去姜老夫人那边看了她,随后跟着林婧依出门去玩。 游船这边人已经满了,西门舟眼巴巴地往里看了一眼,特别想上船游湖。 林婧依道:“不如今天我们先预定,明日再来。” 西门舟还是觉得挺可惜的,不过也没办法,只好点头道:“现在也只能这样了,今天看不到湖中央的景色就算了吧,就是不知道明天戏班子还在不在湖中央唱戏。” 两人往外走去,一个船夫突然过来邀请西门舟她们上船。 船夫道:“两位小姐,那边有公子邀请你们同游。” 西门舟刚想拒绝,就听那船夫再道:“公子说他姓沈,名懿容。” 竟然是沈愿,西门舟往游船那边看了一眼,隐约能瞧见沈愿的衣袍衣角,她带着林婧依登了船。 沈愿穿着一件月白色锦袍,一副世家公子的模样,难怪船夫一口一个公子,根本无人会将沈愿这种光风霁月的人和朝廷一人之下的宦官联系在一起。 西门舟跟沈愿面对着面,林婧依坐在西门舟身边。 沈愿给她们两个倒了杯茶,“戏班子明日就离开瑜州了,若是想来听戏,今日是最后一天,本公子可以与你们同游。” 西门舟勾了勾唇,“那便谢谢沈公子了。” 西门舟说完介绍林婧依和沈愿认识,然后便不再说话。 西门舟不说话,沈愿也不说话,林婧依端着茶杯觉得气氛特别尴尬,但她也不怎么会打圆场,只好也选择沉默。 第34章 林家大巫师 游船结束后西门舟和林婧依跟沈愿道谢,然后告辞。 两人玩得很开心,就是因为沈愿在无法彻彻底底放开了玩,于是约定明日再一起游船,只有她们两个人。 第二日下午西门舟带着清迟和霜月早早地就在岸边等林婧依,结果林婧依迟迟没能来赴约。 清迟道:“奴婢去林府请林姑娘?姑娘兴许是忘了时辰。” 西门舟摇头,觉得贸然去林府不太好,便挑了个一眼能看见岸边的茶水铺子,三人坐下一起乘凉喝茶。 天都快暗下来了,林婧依还是没来,西门舟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 “霜月,你回府一趟,跟文熙阿兄说我去林府找林姑娘了,清迟,咱们俩去一趟林府,林婧依平时很守约定,今日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主仆二人快步走到了林府,却发现林府林府大门紧闭。 清迟想上前敲门,却被西门舟拦住了,“你有没有闻到什么烧焦的味道。” 清迟仔细闻了闻,甚至趴在林府门缝处往里面闻,疑惑道:“这味道就是林府里面传出来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天还没黑呢就紧闭大门。” “清迟,你回姜宅叫人来,就说是我吩咐的,林府出事了,”西门舟后退两步盯着林府的院墙看,清迟忙道,“公主,那您自己留在这里也太危险了。” “我又不进去,我就在门口看着,清迟你快去,找到阿兄让他带人过来。” 清迟跑开后,西门舟后退两步借力爬上了墙头,随后翻墙进了林府。 她贴着墙壁往烧焦味浓的地方挪动,在林家院子中央看见一个身着兽皮的人,像是江湖中会占卜的大巫师。 天还不算彻底暗下来,可整个林家前院却在火把的照映下灯火通明,林婧依躺在祭台上,周围是各种器皿,里面不知道燃烧着什么,那股难闻的烧焦味就是从里面穿出来的。 巫师脸上涂着各种颜色,站立于祭台前方,手持一个类似于羊骨头棒的东西又唱又跳,最后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仿佛真的在向神灵表达敬意和祈求。 这场祭祀仿佛见不得光一样,院子里只有林府自家人,他们的视线都停留在祭台上的林婧依身上,没人发现藏匿在暗处的西门舟。 一个衣着华丽的贵夫人道:“她的血真的能救昌哥吗,不会作假吧。” 中年男人瞪她一眼。 “愚昧妇人休得胡言,大巫师说能救,那就是能救!昌哥,来,到爹爹这边来。” 一个面色苍白的小男孩就到了中年男人这边,被他搂在怀里。 西门舟一眼就看出了那个小男孩生了重病,瞧着他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很有可能生了无法根治的大病。 大巫师将准备好的祭品,一些食物、酒、玉器和牛羊猪的脑袋一一摆放在祭台下面,随后羊骨头棒举过头顶围绕祭台周围转圈,转了三圈后将祭台下的那些东西纷纷置于火盆里面焚烧。 做完这一切后,大巫师扭头看向中年男人。 “想以命换命,需要这位小公子的血。” 说着他把一个白玉杯递给了中年男人,中年男人蹲下身跟林家小公子平视着,拿出刀在他手掌处划出个口子。 小公子疼得直哆嗦,“爹爹,我不想要阿姐的命,我的命是命,阿姐的命也是命,阿姐为我续命之后,她就不能活了。” 中年男人哄道:“麟儿放心,你阿姐她愿意的。” 中年男人将半杯血液交给大巫师,大巫师拿出刀缓缓靠近林婧依。 西门舟彻底看明白了,原来林家人要拿林婧依的心头血做药引子,救他们家唯一的麟儿。 大巫师拿着刀在林婧依心口处比画着,举着刀要落下的时候,西门舟冲出去阻拦他,抓着大巫师猛地往旁边一推,以后一脚踢开地上火盆,火星子冒出半人高。 西门舟拍了拍林婧依的肩膀企图把她叫醒。 “林家姑娘,你快醒醒,快醒醒啊。” 林府院子里的人被她这些动作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之后,中年男人将西门舟拽到了一边。 “汝是何人,竟然私闯我林府!” “放肆,你敢这么跟本公主说话!” 西门舟的气势丝毫不比中年男人差,她条件反射一巴掌扇在男人脸上。“我可是嘉宁公主,尔等敢对本公主不敬,大周禁止私人祭祀,你们想下牢狱吗!” 满院子的人都愣住了。 就在这时,大巫师突然道:“要来不及了,换命要快点进行,不能误了吉时啊,否则就还要等上十年!” 中年男人看了西门舟一眼,咬牙道:“来人,把嘉宁公主带到一边,不能耽误时辰!” 西门舟瞪大眼睛,万万没想到这个人竟然敢对公主动手。她被两个家丁拽到一边,眼睁睁看着大巫师重新点燃火盆,在祭台周围又唱又跳。 旋转、跳跃、摆手、踢腿等动作做完,大巫师划破林婧依的手腕,拿起那个白玉杯去接林婧依的血液。 西门舟挣扎不开,只能拼了命地叫林婧依的名字! “林婧依你醒醒!林婧依!林婧依!你们别动她,别动她!” 林婧依流的血越来越多,关键时刻七叔和姜文熙来了,两人踹开林府大门,姜文熙朝着西门舟跑过来,七叔去看林婧依。 西门舟道:“快去请大夫,林婧依她流了好多血,她会死的!” 七叔已经抱着林婧依往外走了,西门舟松口气,被姜文熙扶着往外走。 林府一行人都被带到了县衙,姜文熙本想送西门舟回去休息,结果西门舟坚持要去县衙一趟。 刘昔午穿着官服端坐上方,西门舟到场后没想到姜老夫人竟然也在。 林府那些人跪在下面,一个个的谁也不说话。 刘昔午道:“朝廷禁止民间牛鬼神蛇之事,把这个装神弄鬼的人打入大牢。” 中年男人妄图狡辩什么,姜文熙道:“我过去的时候林妹妹浑身都是血,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姜老夫人听到这话猛的瞪大眼睛。 “什么?林丫头幼年丧母,你们竟然这般对待她!我告诉你们。林丫头是老身给文熙选的妻子,谁敢对林丫头不好,就是跟老身作对!” 第35章 雪上松蒿毒 在姜老夫人力保之下,林婧依离开了林府,住进了姜府里。 刘昔午派人去了林府内,查出不少巫蛊之五物,当即便把林家人关进牢里。 林婧依被姜老夫人认作准儿媳,在姜府养好伤后,跟姜文熙商量了婚事,却只有七叔一人觉得不妥,结果次日周帝赐婚圣旨到。 西门舟这段时间在府里忙前忙后,伺候完感了风寒的姜老夫人后,还要去照看林婧依。 西门舟连着推了好多次沈愿的约,终于在一天下午来到了瑜州县衙,还不是来见沈愿的,她问了刘昔午,打算亲自去见林府大巫师。 沈愿带着西门舟去县衙大牢里见大巫师,两人一前一后往大牢台阶下走,走着走着沈愿突然停下脚步,西门舟猝不及防撞上他后背。 沈愿微微转过身。 西门舟揉着额头解释:“这段时间姜府事情多,阿兄又要娶妻,我帮着忙活来着,实在没时间出门赴约,沈愿,你体谅体谅我。” 沈愿不语,只是盯着她看,西门舟左右看了两眼,凑近沈愿继续道:“上辈子这个时候,祖母病逝,但是那个时候我跟她不亲近,自然不会注意到什么,结果这一世我在祖母身上多放了些心思,发现她身体挺好的啊,风寒也快好了,按理来说,祖母继续活二十年都不成问题。” 沈愿道:“你怀疑大巫师?他不是林府的人么,跟姜府能攀上关系?” “这个等见到他的时候,自见分晓。” 西门舟故意卖了个关子。 这时候西门舟还没意识到什么,等她见到的大巫师的时候,看到角落里浑身脏兮兮,整个人抱头乱窜的人时,西门舟简直不敢将他和那夜沉着冷静的巫师联系在一起。 她略带迟疑地看向沈愿,问道:“你确定,没弄错人?这个疯癫的男子是大巫师?” “如假包换,”沈愿抬手敲了敲铁栏杆,弄出动静吸引大巫师的注意力。 “被折磨疯了吧,今天嘉宁公主高兴,给你一个生还的机会。” 大巫师朝着这边看了一眼,随即冲过来双手死死抓住栏杆,含糊不清道:“我要生!我要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大巫师整个人都是往前扑的,西门舟就站在他面前一动不动。沈愿觉得两人距离太近了,拽着西门舟的胳膊示意她往后点。 大巫师还疯疯癫癫地在重复同一句话。 “我要生!我要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西门舟道:“姜老夫人中的什么毒。” 大巫师说了一堆他不想死,唯独不回答西门舟的问题。 西门舟叹口气,装出一副颇为无奈的模样,“姜老夫人待我甚好,近日却中毒颇深,可那些大夫都说她是染了风寒,但只有本公主知道,姜老夫人不是风寒,是中毒。” 她叹了口气。 “当初你来姜府上给姜老夫人诊治的时候,本公主远远地看过你一眼,可如今你在这里,那谁出去给姜家老夫人治病啊,这样吧,我们之间做个交易,你告诉我姜老夫人中的什么毒,我就在刘大人手上保你一命,本公主说到做到。” 沈愿适时地恐吓他。 “大周禁止民间私人行巫术,你若不说,便是死罪,你若说了,嘉宁公主保你一条命,从此之后离开瑜州隐姓埋名,还能好好活着。” 大巫师沉默半晌,双手都要把栏杆握烂了,终于松了口,“雪上松蒿,毒,是雪上松蒿。” “谁指使你去谋害姜老夫人,他给了你什么好处,你把他说出来,本公主翻倍给你。” 大巫师摇摇头,“不能说,这是规矩,绝对不能说,就算要了我的命我也不能说,否则我在江湖上就没法活了。” 江湖上那些规矩西门舟不懂,但她也知道拿人钱财踢人消灾,要是谁把雇主供了出来,或者刺杀失败后反水,都会被江湖侠士唾弃的,甚至会遭受到追杀。 朝廷和江湖双方追杀,那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进退两难。 西门舟也不逼迫他了,带着沈愿往外走。 “雪上松蒿是什么,为什么我从来没听说过这个东西。” “一种生长在北面雪原上的草,在大周这种地方它基本是不生长的,它本身无毒,烹煮过后便会产生毒素,若被人误服,会慢慢地吐血而死,不过时间很长,至少也要三至五年。” 沈愿语气淡淡,西门舟微微侧眸看向他。 沈愿道:“你看着我干什么,我说的都是对的。” “你对于雪上松蒿这么了解,怎么,你给人下过毒?” “我是南国人,南国北面都是雪原,我自然知晓这些。”沈愿道:“不过,你是从何时得知我是沈将军其弟的身份?” 西门舟和沈愿并排继续往外走。 “你跟我说沈将军是个很好的人,从那时候我就知道你跟南国勾结在一起了,”西门舟没提上辈子的事情,她怕自己一提起,沈愿就回想起自己逼他喝毒酒的画面。 “我曾向你保证过沈将军是很好的人,是想让你明白嘉仪公主嫁过去不会受委屈,却不曾想害了我自己。” 西门舟笑了笑,邀请沈愿去参加姜文熙的婚礼。 “阿兄的婚礼你得过来,到时候跟我亲密点,不然祖母又该给我介绍哪家的好儿郎了。” 两人往县衙大门那边走,结果转个弯就撞到了姜文熙。 姜文熙身边还有刘昔午,四个人迎面撞见,姜文熙刷一下脸色就变了。 他看向西门舟,质问道:“你不在姜府好好待着,跑到这里来做什么,县衙是你一个姑娘家随便来的吗,赶紧回去。” 刘昔午想解释,结果西门舟迅速地应了一声,随后快步往外走去。 刘昔午一句话还没说出来,西门舟就提着裙摆快步走到县衙大门口了。他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姜文熙眯起眼睛打量着沈愿。 如果说一开始是巧合,那么现在绝对就是预谋了。这个沈愿三番五次跟西门舟待在一起,绝对是看上他妹妹了。 一介宦官看上公主,他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第36章 新娘子中毒 姜文熙想好好点一下沈愿,告诉他以后别惦记自己妹妹了。 结果沈愿直接借口有公务在身,潇洒绕过两人往外走。 半月后,姜府仓促举行大婚。 晨光初破晓,红妆映霞光。 府邸内外,张灯结彩,红绸高挂,一派喜气洋洋。 槐州那边抽不出身来,姜文熙的阿父只是给姜文熙写了封信,人到底是没回来。 姜府逢喜事,姜老夫人气色都好了不少。 姜老夫人坐在椅子上,看新郎新娘牵着大红花缓缓走进来,笑得愈发开心。 新娘身着凤冠霞帔,金线绣制的凤凰栩栩如生,仿佛即将展翅高飞。 盖头下的那张脸西门舟早上就见过了,林婧依爱慕姜文熙许久,如今终于得偿所愿,她面若桃花,眼含秋水,嘴角挂着一抹羞涩而又幸福的微笑。 两人当时还打趣,林婧依说要给姜文熙生好多孩子,与他琴瑟和鸣永远在一起。 随着鼓乐齐鸣,在众人的簇拥下,两人缓缓步入大堂,行三拜九叩之礼,结为百年之好。 林婧依被扶到了新房里,其余人都在被新郎官敬酒。 宴席上,觥筹交错,欢声笑语不断。宾客们纷纷举杯祝福,愿这对新人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西门舟和沈愿坐在一起,旁人只知道他是朝廷来的人,不知道是提督,西门舟介绍沈愿的时候也说他是自己在京城的朋友,替皇帝办事才到了瑜州这边。 桌上的人都知道龙虎山前段时间被灭了,一时间看向沈愿的眼神都带着点敬佩和胆怯。 姜老夫人反而很是欣赏沈愿,两人隔着西门舟聊天,聊了一会儿姜老夫人就被逗得哈哈笑。 西门舟抱着兔子灰灰来的,三叔母看了一眼,道:“新婚之日知丫头把兔子抱来是什么意思,总不能也让畜生上饭桌吧。” 西门舟闻言笑了笑,抬手顺着兔子灰灰的毛发。 “这是太子表兄送的兔子,寓意吉祥富贵,我把它抱来,当然是为了文熙阿兄此后步步高升,荣华富贵享不尽,怎么,三叔母看不惯太子送的兔子?” 西门舟不提她是公主,说话不硬气一些,这些人还真把她当软柿子捏了。 三叔母这回不说什么了。 吃饭的时候,三叔母说鱼汤好喝,她特意吩咐人煲了好几个时辰给老夫人,只为了给老夫人补身体。 姜老夫人最近常常疲乏,夜间咳嗽还会吐出点血,本来没什么食欲,但这是她孙儿姜文熙的婚宴必须吃着东西才行。 姜老夫人本想推掉,但闻着那汤羹的味道格外清香好闻,便想着盛一碗汤尝一尝。 “你也有心了。” 三叔母得了夸奖,顿时脸上喜笑颜开的,起身抢了丫鬟的活计,亲自给姜老夫人盛了碗汤。 “这汤啊,不腻,大补。” 姜老夫人点点头,刚想喝一口,西门舟手里兔子突然窜出去打翻了那碗汤,汤碗好巧不巧直接扣翻在桌上。 三叔母大惊失色,看向西门舟的眼神变了又变。 “我说什么,我就说畜生就是畜生,不能抱到饭桌上来。” “好了好了,快来人把大夫人的碗筷换了,我再给大夫人盛碗汤吧。” 七叔在旁边打圆场,想再盛汤,西门舟一个眼神朝着沈愿瞥过去,沈愿明白到自己上场表演的时候,故意抬手捏了捏鼻子,道:“这汤里炖了鱼吧,味道太腥了,撤下去吧。” 西门舟也在旁附和撤下去吧,让老夫人尝尝别的汤羹。 汤碗被打翻,还有一些洒在了身上,姜老夫人也没了继续喝汤的心情,让西门舟和旁边的贴身大丫鬟宋姑姑扶着回房去换衣服。 房间里,清迟和霜月带着把汤羹撤下去的丫鬟进来了。 姜老夫人看了一眼,又看向西门舟,“知丫头,怎么回事,你那兔子怎么回事。” 西门舟没作解释,只是用茶杯盛了点汤羹,随后将其倒进了鱼缸里,汤羹和鱼缸里的水掺和在一起,一开始小鱼还能好好的游一会儿,突然,那些小鱼在鱼缸里胡乱冲撞,最后一个个翻过鱼肚白浮出了水面。 姜老夫人和旁边的宋姑姑都瞪大了眼睛。 西门舟继续道:“鱼汤有毒,我特意差人在外面等着她,就怕被毁尸灭迹。” 姜老夫人一时间并没有说话,宋姑姑过去给了小丫鬟一巴掌,“说,谁指使你谋害老夫人,你若不说,我就把你送到官府去!” 小丫头跪在地上,哭道:“汤是三夫人吩咐人做的,在饭桌上嘉宁公主和朝廷来的沈公子都说味道太腥不好闻,这才吩咐奴婢把汤撤下桌。” 宋姑姑道:“谁指使你把汤倒掉?” “是……是姜七公子……” 小丫鬟磕头道:“奴婢只是奉命行事,奴婢真的不知道汤羹里有毒啊,奴婢当年差点冻死在雪地里,还是老夫人瞧着奴婢可怜救下了奴婢,奴婢怎么会害老夫人。” 西门舟转过身跟老夫人解释她去县衙大牢里见大巫师的事情,又解释了雪上松蒿的毒性。 宋姑姑在旁边惊讶道:“嘉宁公主,您说的症状和老夫人的症状都对上了。” 西门舟分析道:“这个雪上松蒿生长在雪原,只有走南闯北的七叔拿得到。” 西门舟说完,姜老夫人道:“知丫头,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西门舟示意清迟出门看看,过了一会儿,清迟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老夫人,公主,新夫人她,她吐血不止,公子请了大夫正往那边去呢。” 在迎亲队伍抵达之前,姜文熙院内早已布置得如同仙境。 长长的红毯从大门一直延伸至院内,两旁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嫁妆箱笼,上面贴着金色的“囍”字。箱笼内装满了金银珠宝、绸缎布匹、瓷器玉器以及日常用品,每一件都精挑细选,寓意着新娘嫁入夫家后将过上富足美满的生活。 洞房也被精心布置了一番,墙上挂着喜庆的挂画和幔帐,床上铺着柔软的绸缎被褥,上面还撒满了红枣、花生、桂圆、莲子等寓意着“早生贵子”的喜果。床头摆放着一对精致的喜烛台,上面插着点燃的红烛,照亮了整个房间,也照亮了新人的未来之路。 西门舟还以为众人踏入院子的时候会面具惊艳,却不曾想,所来之人行色匆匆,无人观赏院内美景,都在担忧房里的新娘子。 第37章 姜家新妇去 深秋露重,月光透过繁复的窗棂洒进新房。 院落内气氛凝重,姜老夫人坐在椅子上眉头紧皱,不怒而威。西门舟和宋姑姑一左一右陪在姜老夫人身旁。 青砖铺就的地面上,伺候林婧依的老婆子跪在姜老夫人面前,哭诉道:“老奴冤枉啊,老奴什么也没干啊。” 林婧依的贴身侍女愤愤不平,扑通一声也跪了下去。 “我出门之前我家姑娘还好好的,怎么我一回来就开始吐血,当时屋内只有你跟我们家姑娘待在一起!不是你害的我家姑娘,还能是谁!” “老奴真的冤枉啊,新娘子说她饿了,我就去厨房端了点汤羹过来,这期间老奴也不在新房里啊,老奴冤枉啊,老奴真的没有害新娘子。” 此话一出,西门舟和姜老夫人还有宋姑姑脸色都变了。 西门舟道:“你从哪里端来的汤羹,灶房吗。” 老婆子道:“就是从灶房端过来的,新娘子没喝两口就开始吐血把那汤羹打翻在地上……一定是汤羹有问题!一定是那汤羹!老夫人不是我!不是我啊!” 雪上松蒿这种东西寻常人根本没有机会得到,唯一能拿到它的就是走南闯北的七叔,但是姜老夫人没发话,西门舟也不好自作主张说些什么。 半晌后,大夫从新房里退出来,姜文熙上前道:“大夫,我家新妇怎么样。” “中毒颇深,我已经尽力了,姜公子还是准备后事吧。” 此话一出,姜文熙有些站不稳,在身边人的搀扶下跌跌撞撞跑进新房。 姜老夫人道:“宋姑姑,你去把三夫人请来。” 西门舟心中百感交集,看样子姜老夫人是打算牺牲三叔母来保全七叔这个男丁。 不过一会功夫,三叔母就被带了过来,这个青年丧夫中年丧子的女子,年近三十便已经有了白发。 她被宋姑姑带来的时候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直到姜老夫人问她为何要给汤羹里下毒的时候,三叔母还是懵的。 姜老夫人道:“在饭桌上你就要老身喝汤,若不是知丫头的兔子打翻了汤碗,恐怕现在中毒的就不止是林丫头一人了!好歹毒的妇人,害老身不成,还要害我孙儿新妇!” “大夫人,你怎能如此冤枉于我?”三叔母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哭腔,却又不失尖锐,“我自知出身卑微,但自问嫁入府中以来,一直安分守己,从未有过半点逾越之举,今日汤羹,也不过是觉得大夫人病了,才想着做点什么尽孝心,您怎能如此想我!” 姜老夫人冷笑一声,“汤羹是你亲手做的,如今林丫头喝了你做的汤羹吐血不止,你如何解释。” “我……不是我啊,汤羹是我亲手做的没错,可林家丫头喝了怎么会吐血不止,怎么会……” 三叔母道:“大夫人,您相信我啊,这些年我失了丈夫又失了儿子,在姜府已经如履薄冰,我害了熙哥新妇又有什么好处!大夫人,您一定要查清楚啊,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三叔母怎么解释都没有用,姜老夫人念在她为姜府生了儿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先罚她去跪祠堂。 倘若林婧依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还是会按规矩办事,把三叔母交给衙门去审。 三叔母被宋姑姑带人拖着离开了,西门舟轻轻叹口气,抬眸就对上了姜老夫人的目光。 她心里一惊。 姜老夫人道:“知丫头,你聪明,在宫里也能安稳活下来,但是姜家亏欠老七太多太多。” 这是在警告西门舟不该说的别说,尤其是雪上松蒿一事。西门舟敛眸道:“今日之事,孙女什么都不知道。” “嗯,”姜老夫人点头,“天也不早了,这边有你阿兄,还有那些奴仆在,你就回去休息吧。” “是,祖母也要早早休息。” 西门舟带着清迟往外走,带石子路上没人了,西门舟轻声开口:“今天的事谁也不要说,就当我们不知情。” 清迟道:“老夫人明知谁是凶手,却仍旧要保全七公子,公主,这姜府的水太深了,您可要小心一些。” 西门舟点点头,心不在焉地往自己院中走。 她一直以为姜老夫人是个温柔的人,但亲眼目睹今夜她处置三叔母的整个过程,西门舟才意识到姜老夫人也是高门贵女,高门大院里做当家主母的人,心肠怎么可能会温柔。 她叹口气,吩咐清迟去抬热水进来,然后自己往屋子里走。 第二日一早,林婧依死讯传来。 西门舟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人本来迷迷糊糊的,一下子就清醒了,不可思议的看向清迟和霜月。 “死了?” 清迟点头道:“嗯,今早没的,据说大公子在房里陪了一个晚上,药也喝了针灸也扎了,但人还是止不住的吐血,今个早上就去了。” 霜月道:“大公子正在准备后事,老夫人也病倒了。” 西门舟掀开被子吩咐清迟霜月给她梳妆,“给我挑个素色衣裙,唇脂也不用涂了,今日发生了太多事我不能太艳丽。” 整理好后西门舟快步往姜老夫人那边走,宋姑姑见到西门舟来了,忙道:“姑娘快去陪陪老夫人,今早儿大公子新妇死讯传来,老夫人就一直不吃不喝,说自己害死了她。” 西门舟脚步没停,一边走一边问:“祖母到现在还未进食?” “是,什么也不吃。” “麻烦宋姑姑去灶房一趟,给祖母煮点粥来,一定要亲自盯着,不可走开。” 宋姑姑愣了愣,想起了昨日汤羹下毒一事,脸色逐渐凝重起来。 西门舟推开门往姜老夫人房间走,瞧见姜老夫人卧在软榻上,倒了杯茶端过去。 “祖母切莫悲伤过度,伤了自己身子,来,喝杯茶润润嗓子。” 西门舟过去将姜老夫人扶了起来,喂她喝了口茶水。 姜老夫人道:“林丫头今早去了,都是我害了她啊。” “祖母,此事与你无关,怎么会是您害了林姑娘,发生了这种事谁都意料不到,一会儿宋姑姑端饭过来,祖母您好歹吃两口,别病倒了自己,不然文熙阿兄怎么办,他还得靠着您撑腰呢。” 第38章 西门舟受伤 姜文熙是大房里唯一的男丁,姜老夫人拿他自然是重中之重,西门舟把姜文熙搬了出来,姜老夫人这才松了口。 西门舟一整天都陪在姜老夫人院子里,叫上宋姑姑还有清迟霜月一起聊天。 晚上的时候,西门舟哄着姜老夫人睡下,主仆三人这才起身往自己院子走。 宋姑姑出来送西门舟,被她制止了。 “姑姑留步,林姑娘今日去了,祖母悲痛万分,难保夜间不会惊醒,姑姑您去陪着祖母吧。” 宋姑姑冲着西门舟笑了笑,给她行礼,“殿下慢走。” 西门舟让清迟和霜月回去休息,自己往卧房那边走,余光瞥见拐角处一闪而过的黑影,西门舟来不及反应就被人掐着脖子带到了房间内。 房门被人啪的一声关上,西门舟下意识从头发上拔下一根发簪握在手里。 屋内没点蜡烛,西门舟看不清那人的样貌。 “什么人,竟敢谋害本公主,本公主要是少了一根头发,小心诛九你族!” “林婧依的尸体下葬到了什么地方。” 黑夜里,西门舟瞪大眼睛,不可思议道:“七叔?是你!” “少废话,林婧依的尸体在哪里,姜文熙把她带到哪去了!” 七叔的声音里带着不少怒气,西门舟冷静下来,沉声道:“七叔,你找错人了,今日一整天我都在祖母房间里,哪有机会去看林姑娘下葬到哪里,不如,我过去问问。” “你当我傻吗,”七叔一只手掐上西门舟脖子,把她推到了床榻那边。 西门舟顺势坐在床上,把发簪藏在了衣袖里。 七叔推开了窗户往外瞧,借着窗外月光,西门舟瞧见七叔穿着一身黑衣,腰间别着一把刀。 西门舟看到刀的时候,一颗心愈发下沉。 西门舟轻声道:“七叔,你喜欢林姑娘吧,只是你为何不去争取。” “我争取有用吗,老太婆一心想着他的好孙子,把所有好东西都给了姜文熙,她什么时候把我姜叙放在眼里过。” 姜叙过来一把拽起西门舟,带着她往外走。 西门舟忙道:“七叔,你讨厌祖母就去找祖母啊,你恨什么好东西都到了阿兄手里,你就去找阿兄报仇啊,我与七叔无仇无怨,七叔这是要带我去哪。” 姜叙拽着西门舟往外走,眼看着两人快走到后门这边了,一旦出了姜府,姜叙要做什么根本无人能阻止。 西门舟深呼吸一口气,直接大喊救命。 姜叙掐着西门舟的脖子把她按在墙上,抬手扇了西门舟一巴掌,恶狠狠道:“闭嘴!” 西门舟被打得耳朵都嗡嗡的响,余光瞥见家丁拿着火把跑过来,姜叙把西门舟扯到了身前,直接把刀横在她脖颈上。 “别过来!再过来我杀了她!” 姜老夫人在宋姑姑的搀扶下匆匆走了过来,姜文熙神色紧张,但也不敢再上前。 姜老夫人怒道:“你要做什么!放开知丫头!” 姜文熙道:“七叔,小妹是嘉宁公主,她不能在姜府内受伤!陛下皇后追问起来整个姜府都逃不过!” 姜叙扯着嘴角笑了笑,把刀子又挨近脖颈皮肉几分,西门舟脖颈上瞬间出了道细细的红痕,有血珠从伤口里往外冒。 西门舟道:“七叔,我没惹过你啊,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你讨厌阿兄,你去跟阿兄打一架行不行?你先放开我!” 西门舟最怕疼了,眼眶子瞬间就红了,强忍着才没叫自己哭出来。 姜老夫人道:“孽子,快放开她!” “老不死的,哪里有你说话的份,我敬你为大夫人,你竟然把什么好东西都给姜文熙!你眼里只有你的嫡长孙,哪里还容得下我!雪上松蒿怎么没能毒死你!” 姜叙道:“姜文熙和林婧依青梅竹马,那我呢,我也是和林婧依一起长大的啊,凭什么你让林婧依嫁给姜文熙,凭什么,我哪里比姜文熙差!” 姜文熙闭了闭眼,“你爱慕婧依,你为什的不说!” “我说了谁会听!我是庶子,在老不死的眼里,我比不上你这个嫡长子!姜文熙,你不是最在乎她了么,京城来的金枝玉叶小公主,你说,我在她脸上划一下子会怎么样。” 连日发生的事让姜文熙浑身疲乏,他开口道:“放开小妹,你可以在我身上捅几刀子,姜叙,你是个男人,就别拿女子做挡箭牌。” 姜叙的眼睛红了,看着步步紧逼的姜文熙,朝着他嚷道:“别过来!滚远点!不然我杀她!” 刀子陷入西门舟皮肉之中,她紧紧皱起眉头。 姜文熙忙道:“好,我不过去,我不过去!” “林婧依被你安葬在了什么地方。” “出城后一路往西走,你就会找到她,姜叙,你放开小妹,我带你去找林婧依。” 姜叙没说话,西门舟握紧簪子,直接用力插入姜叙的小臂内,他手一抖,刀子便掉落在地。 姜文熙跑过来将西门舟抱到一边,东方朝在暗地里搭弓射箭,见状直接一箭射穿姜叙的大腿。 西门舟腿一软半跪在地上,姜文熙搂着她去查看脖颈上的伤口,“小妹,小妹,没事了已经,姜叙不会再伤害你了。” 东方朝从树上跳下来,来到西门舟身边,拿出手帕堵在她伤口上。 姜叙拔下手臂上的簪子,但是大腿被一箭射穿,倘若直接拔出来会连带着一块肉一起下来,他疼得龇牙咧嘴,完全没了平日里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 姜老夫人来到他面前。 “你给我下毒一事,就此作罢,姜叙,从此以后你不再是姜家人,你走吧。” 姜叙眼神里带着错愕,万万没想到自己做了这么多事,姜老夫人竟然放过了他。 姜文熙皱皱眉头显然不想就此作罢,但是姜老夫人发话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姜老夫人道:“你的母亲是我的陪嫁丫鬟,随我一起从封地来到了瑜州,后来她怀了你,虽然从陪嫁丫鬟成为了姨娘,但是她从未得到过心上人的半分真心,后来因为生你,你的母亲难产去世,我本想让你无忧无虑过一辈子,但是你今日,太让我失望了。” 第39章 贴身侍卫朝 姜叙突然变得疯疯癫癫的,嘴里一直说着什么不需要姜老夫人的怜悯和施舍。 姜老夫人叹口气,道:“真是烂泥扶不上墙,有时候老身都在怀疑,你是否真的是姜家儿郎,但凡你还有点良心,都不会对知丫头动手,知丫头何其无辜。” 西门舟也觉得自己无辜,姜叙用她来威胁姜文熙,简直是最蠢的选择。 她先是嘉宁公主,再是姜府知丫头,她在瑜州出了什么事,搞不好整个姜府都要因此一蹶不振。 西门舟脖颈痛得要命,手帕虽然止了血,但摩擦着刀口处让她阵阵钻心的疼。 姜文熙想带西门舟先离开这里,却又放心不下这边,他怕姜叙穷途末路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瞧着姜文熙眉头紧皱的模样,西门舟主动开口让东方朝带她离开。 房间里,清迟和霜月都要担心死了,瞧着西门舟脖颈上的口子,霜月小心地给她涂抹药膏。 “这要是落了疤,皇后娘娘得心疼死。” 清迟道:“不仅娘娘心疼死,现在就看老夫人怎么处置那个姜七公子了,不然,太子殿下怕是会扒了他的皮。” 西门舟笑了笑,嘱咐两人不可将此事张扬出去,回京城后要瞒着所有人。 第二天一大早西门舟照常去姜老夫人那边,在抄手游廊上听洒扫奴仆在议论七公子连夜出府的事情。 “据说是北边生意出了事,七公子什么也没拿,带着身边人天还没亮就匆匆出府了。” “北边不会发生了什么大事吧,七公子最得老夫人喜爱,就这么走了也太奇怪了,年前七公子离府,老夫人都要为他好好送行的,今年这是怎么了。” 两个小丫鬟你一言我一语地走远了,西门舟望着她们离去的背影,垂头叹口气。 这个结果跟她猜想的差不了多少。 她早就看出姜老夫人对姜叙不是一般的好,一开始西门舟说是姜叙在汤羹里下毒的时候,姜老夫人明显不信,哪怕西门舟说出了雪上松蒿,姜老夫人也没有治罪姜叙的意思,反而让三叔母出去顶罪。 西门舟觉得,姜叙和姜老夫人之间的关系,绝不可能如此简单。 清迟为西门舟愤愤不平,“他伤了公主竟然还能全身而退,怎能有这样的道理,要是皇后娘娘在,早就把他打入大牢了,岂能容他跑到北边去。” 西门舟道:“清迟,说得越多错的越多,姜老夫人这么做肯定有她的道理,我们什么也别说。” 西门舟照常去姜老夫人身边伺候,姜老夫人慰问两句西门舟脖颈上的伤口,见她无碍便不再说什么,整个人靠在榻上看起来都郁郁寡欢。 许是西门舟上辈子做太后时被权臣和天下霍乱弄得焦头烂额,也没有像姜老夫人这般愁容满面。 从房中退出来,西门舟喊住了宋姑姑。 “祖母还在因为昨夜之事发愁?劳烦姑姑多费点心,这段日子祖母的吃食都要仔细检查。” “公主殿下放心,老夫人吃的食物,都会一一经过老奴的手。” 因着西门舟在毒汤羹一事上出了不少力,这些日子又是常往老夫人院中跑,宋姑姑对西门舟倒也没有一开始那么戒备了。 宋姑姑带着西门舟走到长廊上,压低声音道:“奴婢知道公主殿下心中疑惑,按理来说七公子存了歹毒心思,应当被交与官府才对,但七公子的生母却是老夫人的亲阿姐,只不过是庶出,陈郡王对于身世很重视,厌恶庶出的二姑娘,再加上姑娘的母亲只不过寻常人家出身,他们母女俩在王府里根本没有地位,当年老夫人嫁到瑜州来,怕她在王府里受委屈,这才把二姑娘带来了瑜州。” “哪怕二姑娘成为了府里姨娘,老夫人心里也是一直拿她当阿姐的,对于二姑娘生下的七公子更是视为己出。” 宋姑姑应当是经过姜老夫人准许,才能絮絮叨叨跟西门舟说这么多当年的事。 “公主殿下这些日子也在府里操劳不少,老夫人让殿下多休息两日,在瑜州城各处转转,不用日日往这院子里跑。” 西门舟应下了,带着清迟回到自己的院子里。 不等西门舟进屋去喝口热茶,东方朝就从院内树上跳了下来,吓了主仆二人一跳。 西门舟下意识往后仰去。 东方朝道:“公子让我以后保护殿下。” 西门舟被他吓了一跳,一颗心到现在还在怦怦跳,瞧着东方朝面瘫似的一张脸,禁不住训斥道:“你突然出现是想吓死谁!” 清迟也被吓得不轻,不满道:“你突然出现在面前!一点都不好玩!” 东方朝表情不太自然,低下头轻轻开口:“那我以后不这样了。” “行,知错就改是好孩子,”西门舟抬手拍拍胸口,提着裙摆走到树下石凳子上坐下,问道:“阿兄让你一直保护我?” 东方朝点头。 “公子说,殿下要是回京城,我也护送殿下回去。” “他给你多少银子。” “每年一块金子。” “你愿意贴身保护我吗,京城可是很危险的,我从路上走着走着都有可能被暗箭射伤。” 东方朝沉默一瞬,“我会尽全力保护殿下,如果殿下被暗箭射伤,我也会当场自刎。” 东方朝这个回答再次吓了主仆二人一跳。 西门舟和清迟互相对视一眼,西门舟冲她挑挑眉,清迟瞬间会意,清清嗓子道:“东方侠士是否下定决心就此跟着公主殿下了?这可是卖命的活计,东方侠士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东方朝轻飘飘道:“我不后悔,一年一块金子已经够多了。” 西门舟道:“清迟,你在院子里给阿朝安排个住的地方。” 第二日一早西门舟打开门,发现东方朝竟然睡在她门外。 西门舟过去踢了东方朝两下,道:“你这是做什么?在我门口睡什么觉啊,深秋露重小心感染风寒。” 东方朝抱着佩剑,闻言抬眸看了西门舟一眼,道:“我在保护殿下,若是有什么人靠近殿下卧房,我会第一时间察觉。” 第40章 此非彼沈愿 西门舟感觉心里暖暖的,她拉着东方朝的胳膊让人站起来。 “你回去休息吧,今日我和清迟一起去瑜州城转转,你不用跟着。” 东方朝点下头,忽然扭头看向院门口,姜文熙笑着拐进来,道:“还真警惕,我不过在门口徘徊一会儿,竟然被你发现了。” 姜文熙的状态好了不少,他走到西门舟面前,道:“三日后我就去槐州了,还没带你在瑜州逛逛,今日与我同游怎样。” 西门舟一口答应下来。 两人到瑜州城内最好的酒楼吃饭,西门舟打发清迟和姜文熙的侍从下楼去吃些东西,包间里只剩下他们兄妹二人。 西门舟道:“替我向姜大人问好,若是槐州粮食不够,就给我捎个信,我去想办法。” “那不是你该担心的事情,小妹,无论在宫里还是在外面,你只需要保护好自己就可以了,”姜文熙给西门舟碗里夹菜,示意她多吃点。 “目前不知道陛下对于槐州是什么心思,东宫那边最近也蠢蠢欲动,你在皇宫里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西门舟乖乖答应下来,问了姜叙最后怎么处置。 姜文熙道:“逐出姜氏族谱,不再是姜家人,你脖子上的伤口怎样了,给我看看。” 西门舟下意识歪了歪脖子,“霜月日日都给我涂药,你看,只剩下一道浅浅的疤痕了。” 姜文熙笑道:“那就好。” 兄妹俩吃完饭从楼梯上往下走的时候,姜文熙的侍从过来禀报槐州那边前些日子又发了水,姜大人那边人手不够,要姜文熙带人过去支援。 西门舟忙道:“阿兄你快去,今日就出发吧,不用管我,我跟着清迟一道回去就好。” 槐州那边的信件传到瑜州还需要几日,这些日子不知道那边是什么情况,的确耽搁不得。 姜文熙嘱咐西门舟的两句,迅速带人往外跑。 西门舟叹口气,店小二忽然凑了上来,“小姐,有位公子在楼上包间有请。” 西门舟微微蹙眉,店小二补充道:“公子说他姓沈。” 想必又是沈愿,西门舟让清迟在楼下等着,转身跟上店小二到了楼上包间里。 沈愿果然在。 他看起来悠闲极了,正坐在软榻上自己跟着自己对弈。 西门舟一边往里走一边开口:“有什么事吗。” 沈愿抬眸看了一眼西门舟,目光锁在她脖颈上,“有人伤你了。” 西门舟下意识捂了一下脖子,道:“眼神挺好使啊,小伤而已早就解决了,沈愿,正好你来找我了,我还想问你槐州发了水,你打算什么时候过去。” “槐州都发了水,我还过去做什么,帮姜大人赈灾吗,过些日子龙虎山矿山一事我都要交给别人,就不去蹚槐州那趟浑水了,”沈愿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西门舟,抬手拍了拍身边位置。 西门舟过去坐下。 沈愿顺势搂住她的细腰。 “姜七公子伤得你?” “他已经得逐出族谱了,沈愿,等回到京城你让我见见太子奶娘。” “好啊,知知可不要被司礼监暗牢吓哭。” 西门舟和沈愿分别后,又在姜府待了半月,然后便收拾东西回京城。 姜老夫人风寒也好得差不多了,亲自出门来送西门舟,沈愿带着人在姜府门口停下,下马走到姜老夫人面前行礼,说他奉旨回京,要护送西门舟全程。 姜老夫人笑道:“这一路知丫头都有人护送,祖母就放心了。” 沈愿也笑道:“在下必将公主殿下平安送回京城。” 护送一事沈愿根本没跟西门舟提起过,完全打了西门舟一个措手不及。她跟着姜老夫人在门口说了几句话,这才转身上了马车。 队伍出了瑜州城后,沈愿趁着队伍整顿休息,悄悄上了马车。 “京城气候比这边冷,过两天让清迟霜月把厚一点的衣服拿出来备着。” 西门舟道:“你跟我一起走,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我一句沈提督差点都要叫出来了!” 沈愿勾唇一笑,凑近西门舟索吻,结果被西门舟无情推开。 沈愿脸色变了变,西门舟心里咯噔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沈愿掐住脖子亲吻。 西门舟下意识想挣扎,还想扇沈愿巴掌,但是被她硬生生给忍住了。 此沈愿非彼沈愿。 这段日子沈愿温柔至极,还特意提醒她天冷了拿出厚衣服保暖,西门舟下意识就将自己置于上位者的位置,想去吩咐沈愿做这做那。 可实际上这个沈愿却心狠手辣,任何忤逆他的人都会被处理掉。 西门舟尝试着慢慢回应沈愿的吻,果不其然,沈愿没那么暴躁了,手上力道也轻柔不少。 沈愿道:“知知要听话一些,不然这一路上可是要吃些苦头的。” 西门舟不说话,沈愿继续说 这几个月里京城发生的事。 按照上辈子发生的那样,周帝最近在宠一个西域进贡的女子,皇后那边没动静,张贵妃却坐不住了,闹了两次之后被禁足。 嘉仪公主一月前出发去南国了,和亲队伍人很多,皇后娘娘还让宜秋姑姑跟了上去。 嘉仪公主离开后,皇后就自请去松山庙祈福,至今还未回宫。皇宫之内,西域女子宠冠六宫,朝廷上已经有人开始不满了。 西门舟听着听着就入了神,开始怀疑西域妖妃是不是东宫安排上去的,连沈愿什么时候解开她腰带的就没注意到。 西门舟抬手握住沈愿的手腕,制止他的动作。 “外面那么多人!” “我什么也不做,只是想看看知知身上那朵杏花。” 沈愿话音刚落,东方朝的声音就从马车外面响起,“殿下,不远处有个枫叶林,要不要下来走动走动。” 西门舟意识到不好,赶忙去看沈愿,果不其然,沈愿用一种深究的目光正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瞧。 西门舟咽了口唾沫,只感觉大事不妙,硬着头皮拒绝外面的东方朝。 东方朝哦了一声走远了,过去跟正在准备果盘的清迟和霜月道:“殿下说她不想看枫叶。” 第41章 司礼监暗牢 “你没听见我拒绝阿朝了吗,我说我不想看枫叶,你为什么非要带我来。” 西门舟穿着淡黄色襦裙跟沈愿并排立在枫叶林内,那点小心思直接写在脸上。 沈愿挑眉道:“阿朝?” “阿朝,东方朝啊,你不记得了,上辈子东宫之变,我还让你在死人堆里找过他。” 沈愿脸色稍微好点,西门舟继续道:“阿朝是忠臣,你不许背地里对他动手,沈愿,有这刨根问底的功夫,你倒不如想办法阻止大皇子篡位。” “同是妃子所出,同为庶子,大皇子又为长子,带兵戍守边关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到头来自己守了十几年的江山竟然要让给自己的废物弟弟,我若是大皇子,我也心里不痛快,既手握重兵,父皇又年事已高,何不兵行险着造反一次。” 沈愿说得不无道理,但这不是西门舟想要的结果。 倘若这一次大皇子仍旧谋反,像上辈子那样血洗东宫,那么带来的必然是大周朝的衰落。 周帝会被太子温文尔雅的表面迷惑,以为他会是一代明君,可实际上太子自私自利,弃黎民百姓于不顾。 沈愿道:“我会尽力的,但倘若改变不了事实,我也会尽全力保全你我,和你我在乎的人。” 在京城下第一场大雪的时候,沈愿一路护送西门舟回到了京城。 少女身着素色披风,跟西门夏一齐踏着一地残雪沿宫道往永春殿走。 她刚刚去见了周帝,年近五十的皇帝坐在软塌上面,身边坐着一个跟西门舟差不多年岁大的女子,浓眉大眼,头发卷卷的,菟丝子似的依附在周帝腿上。 西门舟不忍多视,行礼后匆匆退了出来。 三皇兄西门夏在外面等西门舟,见她出来后立刻迎上去,把一小筐莓果宝贝似的递上去。 “知道你爱吃,皇兄特意给你留的,嘉宁,你此次去瑜州耽搁太多时间了,皇兄一人在宫里啊可没劲了。” 西门舟接过树莓递给身边清迟,一边走一边道:“五弟弟不也在宫里,你们兄弟俩一起玩呗。” “你说小五啊。” 西门夏左右看了两眼,招呼西门舟凑近点。 “刚才在御书房里,你见到容妃了吧,父皇最近在专宠那位西域妃子,母后和德妃娘娘斗了那么久,这一次也算是站在一条线上了,嘉仪和亲之后,母后就自请去松山祈福,小五也跟着一起去了。” 西门夏道:“别光顾着我说啊,你也跟我说说瑜州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事。” 西门舟就笑着跟西门夏讲了瑜州的风土人情,本来不想说姜文熙娶亲一事,但耐不住西门夏这个好打听的,就简短地跟他说了姜文熙新妇中毒一事。 西门夏听了很是惋惜,他一路把西门舟送回了永春殿,却在西门舟邀他进去烤烤火的时候拒绝了。 “嘉宁,容妃娘娘跟以往得宠的妃子都不一样,短短几月她就能跟德妃平起平坐,此人绝非寻常女子,你若是遇见她定要小心谨慎。” “三皇兄放心好了,我心里有数,母后是什么样的人啊,六宫之主,能把母后逼到去松山上躲清净的女子,肯定不一般。” 西门舟带着清迟霜月往回走,西门夏一直望着西门舟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才离开。 西门舟回宫之后开始着手去查太子奶娘,沈愿早就把人秘密抓回了监察司,西门舟挑了沈愿休沐的一天,换上了男装跟着沈愿悄悄下司礼监暗牢。 佩恩在前面带路,沈愿在后面把一方锦帕递给西门舟,示意她一会儿可以用来捂住口鼻。 西门舟接过来闻了闻,发现上面有沈愿身上独有的香味,便抓在手里没还给沈愿。 “宫里出来的老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一开始什么也问不出来,直到我让佩恩抓了她唯一的儿子,就在牢房隔壁严刑逼供,让这位李嬷嬷日日夜夜听着她心肝的惨叫声,这才松了口。” 西门舟随口恭维道:“不愧是司礼监最年轻的提督大人,当真心狠手辣名不虚传,杀人诛心啊,抓了老母还不够,还要把人家的心肝儿子抓来用刑,换谁不得当场松口。” 越往深处走血腥味越重,等走到台阶之下的时候,西门舟终于明白沈愿为什么要给她那一方锦帕了。 呕吐味血腥味和排泄物的味道混杂在一起,简直令人作呕。 西门舟迅速转过身干呕两声,沈愿顺势扶住西门舟,看少女弯着腰用锦帕捂紧口鼻的痛苦模样,他抬眸看向了前方的佩恩。 “不是让你把这里清理干净?” “回干爹的话,暗牢里的尸体腐肉都已经抬出去了,染血的刑具也已经冲刷干净,但暗牢里密不透风,耐不住这种陈年累积的沉闷味道,就算是用了熏香也没办法。” “没办法就去想办法,当司礼监白养你的吗。” 沈愿声音里隐约带着怒意,西门舟抬手抓住沈愿的胳膊,小声道:“我的问题,跟旁人无关,我们继续往前走吧。” “里面味道更冲,我先带你出去透透气。” 沈愿想带西门舟离开,奈何西门舟死活不肯走,秉着一口气快步往里走,“我只要不大口呼吸就没什么事,现在要是转身出去,岂不前功尽弃了,快带我去见见太子奶娘。” 佩恩看着西门舟一意孤行的背影,扭头看向沈愿。 沈愿道:“继续走吧。” 逐渐习惯了暗牢的味道,西门舟已经不用锦帕捂着口鼻了。她小小的一只立在沈愿身边,看佩恩打开门上锁链走进牢房里,把精神有些失常的李嬷嬷拽了出来,随后往地上一丢。 “把你那日对提督说的话,再说一次。” “提督!啊提督!” 李嬷嬷蓬头垢面,胡乱往前爬了两步,似乎是想过来拉扯沈愿的衣摆,不过很快手就被佩恩踩住了。 沈愿身着玄色衣衫坐在椅子上,还真有一股权臣的气势。 他原本想让西门舟也坐下的,但是西门舟执意站在一边。 李嬷嬷道:“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求求提督放了奴才儿子吧……奴才给提督磕头……” 佩恩道:“把那天的话再说一遍,提督大人自然会放了你。” 第42章 西域菟丝子 “那天的话……那天的话……哦对对,太子是宋棠的儿子,三皇子才是德妃娘娘的亲生儿子,那天晚上下了大雨,德妃娘娘诞下龙子,宋棠为了给自己的儿子谋一条生路,强迫自己早产,趁着两宫人多混杂之际,把两位皇子调包了……” “大人,奴才是被逼的,奴才都是被逼的,宋棠想保全前朝血脉,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就得按照吩咐办事,求提督大人绕过奴才,奴才也不想做这种折寿的坏事啊……” 李嬷嬷把头磕的梆梆响,沈愿抬眸看了一眼西门舟,问道:“听清楚了?” 西门舟点头。 她被沈愿拽着手腕一路带出了司礼监暗牢,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西门舟感觉整个人又活过来了。 “果然和我猜想的差不了多少,宋棠是前朝遗孤,为了保全前朝血脉,当真什么方法都用上了,上辈子太子登基,实际上就是前朝血脉又在延续,哪怕后面我杀了太子,他的儿子毋庸置疑也是储君,宋棠真是下了好大一盘棋。” 沈愿带着西门舟到了自己平常在司礼监处理公务的地方,给她倒了杯茶,又差人拿进来不少点心。 “宋棠是前朝长公主之女,先帝开国之后下令所有不投降的宋氏贵族男丁斩首,女子为官妓,长公主就是拒不投降那一批里的,就是不知,十几年前,宋棠用了何等手段俘获了陛下的心,当真是可怜了三皇子,自己生母就在眼前却不能想见。” 沈愿这么一说算是说到了西门舟心坎上,她在想太子前朝遗孤身份水落石出之时,三皇兄怎么办。 西门舟与沈愿分别回到宫中,路过御花园的时候正好撞见西域来的容妃娘娘和周帝在嬉笑打闹。 容妃不过二八年华,与其他西域女子一样,天生的白皮肤大眼睛,穿着大周服饰头戴步摇,竟也别有一番韵味。 西门舟本想避开的,但无奈两人迎面相撞,叫西门舟避无可避。 她给周帝和容妃娘娘行礼。 周帝道:“嘉宁起来吧。” 西门舟抬眸,视线从凉亭下两人身上掠过,看容妃娘娘坐在周帝腿上,像只小猫似的俯首在他脖颈间,用胸脯紧紧挨着周帝。 头上步摇晃啊晃,简直晃悠到了周帝心坎上。 司礼监暗牢里那股恶心感觉又出来了,西门舟赶紧离开了御花园。不出意外,这段日子她都不会再去了。 周帝专宠容妃娘娘,皇后送走嘉仪后直接去松山祈福,索性眼不见心不烦。 因为西门舟从瑜州回来了,皇后也从松山回了京城。 西门舟这两天就往坤宁宫多跑了两趟,西门夏这段日子也来得勤了些。 坤宁宫地龙烧得很足,皇后娘娘,西门舟,三皇子西门夏和五皇子西门寅直接凑了一桌打叶子牌,孟春姑姑在旁边服侍,几人都很开心。 因此德妃娘娘和太子过来的时候,见到这样一幕均是愣住了。 周帝如此宠爱一个异族女子,按理来说身为六宫之主的皇后娘娘应该急得焦头烂额。 但并没有,皇后不仅不着急,反而还在宫里打起了牌,德妃娘娘整个人都疑惑起来,怀疑皇后是不是留有后手。 皇后懒洋洋地卧在贵妃榻上,支着额头道:“着急又有什么用,到头来不还是急坏了自己的身子,德妃啊,你我也都在宫里住了半辈子,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见过,还是自己的身子骨最重要。” 德妃再说些什么西门舟已经无心去听了,她只感觉太子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看得她浑身不自在。 西门夏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德妃娘娘与皇后一向不和,就算两人因为容妃合作了一把,也不至于好端端的带着太子一起来坤宁宫。 西门夏直接起身行礼,打算带着西门舟和西门寅一同退出去,怎料德妃忽然道:“本宫今日来,还有一件事。” 西门舟心里咯噔一下。 德妃娘娘走到西门舟面前,笑着拉住她的手。 “皇后娘娘,今日本宫特意带了太子过来,就不拐弯抹角了,太子和嘉宁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这东宫太子妃之位还是得嘉宁来才行,换做任何一女子,本宫这心里啊都不得劲。” 皇后冷笑一声,“刚嫁了嘉仪,本宫膝下可就只有嘉宁一人了,德妃这是连嘉宁也要跟本宫抢了?” “皇后娘娘这是说的哪里话,嘉宁做了太子妃,入主东宫,那以后可就是皇后,到时候咱们都在宫里,要想见面还不简单。” 德妃娘娘给了太子一个眼神,太子便直接开口求娶西门舟,一张巧嘴能说会道,直接把他跟西门舟的兄妹情谊说成了两情相悦。 西门舟听着听着都要笑出声来了,皇后瞥了一眼西门舟,她这才憋住了笑。 大皇子要回来了,太子果真坐不住了。 纵使太子说得天花乱坠,皇后这边也没个表态,最后直接差人把德妃和太子二人打发走了。 皇后道:“嘉宁,你怎么想的。” “女儿觉得,可以嫁,但必须在松山嫁。” 西门夏闻言瞪大眼睛看着西门舟,“嫁什么嫁!不能嫁,嘉宁,你怎么能嫁给太子那样的人!” 说完,西门夏向皇后道:“母后,嘉仪去和亲,嘉宁就不用去了,德妃的为人您是清楚的,太子这些年在朝廷上广纳群臣,嘉宁嫁到东宫去,东宫无疑如虎添翼!嘉宁不能嫁啊!” 西门舟没搭理西门夏,对着皇后道:“大皇兄手握重兵,太子和德妃坐不住也正常,母后,张侧妃快生了吧。” 皇后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捂着嘴笑了两声,道:“张如心啊,她可没有她那做贵妃的姐姐命好,怀孕四个月的时候,据说是在东宫里失足落水,孩子没了,身子又不好了,整个人哭哭啼啼的。” 西门舟没想到事情张如心的孩子会没。 皇后继续道:“张贵妃也在禁足,太傅已经联合朝廷之上的那些文臣上书奏请陛下废了西域妃子,不过被驳回了。” 第43章 当街捡小孩 西门夏急道:“母后,先不说这个,小妹她真的不能嫁给太子啊。” 看皇后娘娘和西门舟云淡风轻仿佛在聊家常似的样子,西门夏心里愈发焦急。 皇后瞥了他一眼,将西门夏那些小动作尽收眼底,不动声色道:“你也老大不小了,别净想着那些没用的东西,趁着还在京城的这段日子好好为自己做些打算,这个冬天过去你就要回自己的封地了,在京城可有看上的姑娘,若是没有,母后为你指一桩门当户对的婚。” 西门夏一愣,没想到竟然引火烧身了,从来不催婚的皇后娘娘头一次要给他指婚。 西门舟笑道:“母后您就别为难三皇兄了,三皇兄若是有看上的姑娘,想必也不会就这么告诉您,他现在啊心思可多着呢。” 西门舟说完冲着西门夏眨眨眼睛俏皮一笑,随后起身退了出去。 西门夏见状也跟皇后行礼告退,他快步跟上西门舟,两兄妹并排沿着坤宁宫的小路往外走。 西门舟打趣道:“母后问得对,三皇兄已经被封了陈留王,过了这个冬就十八岁了,什么时候娶妻生子啊,跟你同岁的那些世家子弟妾室都生孩子了,你这还没个动静。” 两人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打打闹闹的样子,西门舟说着说着就习惯性跟西门夏动手,拍一下肩膀揪一下衣带什么的。 西门夏道:“嘿!你还好意思说我,小嘉宁,刚刚在坤宁宫我都要被你气死了,我一共就你和嘉仪两个妹妹,嘉仪去和亲了,我就想让你过得顺心些,结果刚才母后问你怎么想的,你竟然分析其利弊,那是你该分析的事吗,你应该一口拒绝说你最讨厌太子了,别说嫁给他,连见一面都不愿意见。” 西门夏揪住西门舟的小辫子给她好一顿数落。 “这世上最难做的就是太子,若不观望时势,不知哪一天就能被废,一下子从储君跌落到尘埃里去,你怎么还能嫁过去做太子妃,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西门舟被西门夏这副模样逗笑了,拽着西门夏的袖子像小时候那样绕着他转圈圈玩。 “知道你担心我,不过我自有分寸,东宫代表着权势,也代表着危险,放心好了,我绝对不会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中的,更何况我根本不喜欢太子。” 西门夏笑了笑,听到西门舟说不喜欢太子,他莫名的心里特别高兴。 “过些天跟我一起出去逛逛怎么样,三皇兄带你出去吃好吃的。” “好好好,都听三皇兄的。” 西门舟跟西门夏分别后,带着清迟霜月去了京知园。 永和娘子能有大半年没见到西门舟了,赶忙叫人端来茶水招待,又把账本拿了出来。 西门舟盯着过来给自己倒水的小小少年,抬眸看向永和娘子,用眼神询问她这怎么回事。 永和娘子解释道:“姑娘走了之后,我依姑娘的吩咐按照配方用花瓣做胭脂,每月只卖三百盒子,一时间店里生意是愈发的好,我自己忙不过来,这才招了个帮忙的。” 永和娘子把怯生生的小男孩往西门舟面前一推,“那天我开门就发现他蜷缩在门口,看样子饿了好几天,衣服也破破烂烂的,问了两句说是家里人都死光了,瞧着怪可怜的就把人给领进门给口饭吃,姑娘若是不喜欢,我给他打发了便是。” 永和娘子嘴上这么说着,但眼睛里的紧张焦急却骗不了人,她分明是希望西门舟把人给留下的。 西门舟拉过小男孩的手,柔声开口:“你叫什么名字,哪里的人,家里可还有旁人,又是怎么到京城来的,读过书写过字吗。” 小男孩低着头根本不敢去看西门舟,西门舟抬手摸摸他的头发,笑着开口:“别怕,我是这店里的东家,你回答了我的话我才能决定是否留下你,你什么也不说,我又不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实在不行我把你送到官府那里……” 永和娘子紧张兮兮的,见状忙道:“姑娘,他……” 西门舟一个眼神看过去,永和娘子便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小男孩吞咽两下口水,低着头摆弄着手指踌躇不安。 西门舟道:“回答我的问题,京知园绝对不留来路不明的人。” “我……娘子不要把我送去官府……我叫阿飞,我是从南面来的,那里大水,我家里人都死光了!我一路北上才来了京城!” 小男孩像是突然有了底气一般,抬头看向西门舟,“求娘子可怜可怜我,留我在这里吃口饭吧,我可以做事的,我不要银子,只要有口饭吃就行。” 西门舟道:“你说你从南方来,你从南方哪里来,南面只有一些地方发了大水,其余县城乡村还是完好的,阿飞,你若说不出来便是说了谎,我可不留说谎的人在铺子里做事。” 永和娘子不知道西门舟为何突然变得狠厉起来,她想为阿飞求情,但是在看向西门舟那双眼睛的时候,一股来自上位者的压迫感让她说不出一个字。 阿飞嘴唇哆嗦着,张了半天的嘴也没能说出一个字。 西门舟继续逼迫,威胁他再不说实话就将其送去官府衙门。 结果阿飞突然甩开了西门舟的手,狠狠把她往后一推,趁着所有人注意力都在西门舟身上的时候,转身往门外跑去,一溜烟扎进了集市人堆里。 永和娘子朝着阿飞跑出去的地方看了一眼,还是选择回来扶起西门舟。 “姑娘,阿飞他这些日子做事很勤快的,虽然不爱说话但手脚利索,我也不知道他今天怎么变成了这样,竟然敢推姑娘。” 西门舟活动着手腕,道:“小孩看着不大,力气倒是不小,清迟要是不在后面扶着我我就被他推倒了。” 抬眸看一眼永和娘子受伤的模样,西门舟重新坐回椅子上,道:“看不准人又不是你的错,你不用内疚,不过我还是要说一嘴,在京城做生意最忌讳来路不明的人,你不知道他们背后究竟得罪过谁,万一得罪的是皇家,岂不是要牵连了咱们……” “滚进去,别咬我。” 西门舟的话被打断,她和永和娘子齐刷刷地朝着门口看去,只见刚刚一溜烟就跑没了影的阿飞被东方朝反扭着手腕推搡进来。 第44章 裴姓长公主 阿飞看起来很不服气,一直在朝着东方朝呲牙,东方朝亮出自己的拳头,吓唬道:“信不信,我把你的一口牙打碎,喂给狗吃。” 永和娘子忙看向西门舟,西门舟解释道:“我的侍卫。” 说着,她起身走到阿飞面前,阿飞瞪着西门舟,还是那副怯生生的样子。 西门舟道:“你那双手细皮嫩肉,右手手指上还有薄茧,想必经常读书识字,你是谁家偷跑出来的少爷公子。” 阿飞咬着嘴唇不说话,西门舟转身对永和娘子道:“他不是逃难来的,我猜是哪个高门大户里出来的公子哥,留在这里是个祸患,人我就先带走了,永和娘子,你找时间再招人过来帮忙吧。” 永和娘子在身后应下,西门舟给了东方朝一个眼神,东方朝抓着阿飞的两只胳膊把他往外带。 阿飞不配合,东方朝索性把他扛在肩膀上。 西门舟在后面提着裙摆,对上阿飞那双眼睛,笑眯眯道:“在京知园里碰上我算你倒霉,阿朝,把人带到司礼监去。” 沈愿刚从宫里出来,就听人说西门舟来了,他大步踏进司礼监,迎面看见少女身着素色衣裙立在树下,旁边有一个小狼似的小孩。 佩恩脚步忽然顿住,沈愿微微偏头瞟了他一眼,见着他发白的脸色问道:“你认识?” 佩恩轻轻“嗯”了一声,“大人,他姓裴。” “长公主宫中男丁一律处死,三族以内旁系分支发配边疆为奴,他是怎么跑出来的。” 佩恩的脸色更差了,目光紧紧盯着被东方朝禁锢住胳膊的小少年,满眼心疼。 沈愿倒也不是要佩恩回答,他只是想警告佩恩一下。 西门舟逗弄阿飞,看他被气得通红的小脸觉得特别好玩。 沈愿立在西门舟身边,给她行礼。 西门舟头也不回道:“他说家里人都死光了,求我给他口饭吃,但是来路不明的人本公主怎么敢留下啊,干脆交给沈提督正好。” 西门舟话音刚落,就被沈愿往后拉着退了两步。 阿飞见没踹到西门舟,开始改为破口大骂。 “原来是西门狗贼的后人,怪不得我瞧着你哪哪都不顺眼!我呸,要知道你是那儿的东家,我宁愿饿死也不吃你的饭!” 沈愿道:“佩恩,把人带下去关起来,他若还是胡言乱语,就把舌头拔了。” “是。” 佩恩抬手要来抓阿飞,他刚好背对着西门舟把阿飞挡了个严严实实。 阿飞抬眸看着佩恩那张脸,瞬间瞪大眼睛,想开口说些什么,佩恩忙示意他噤声。 阿飞乖乖闭上了嘴,跟着佩恩往外走的时候,西门舟忽然道:“站住,本公主让你走了吗。” 沈愿道:“这孩子年岁小不懂事,不如让佩恩把他带下去好好训斥一番,知知,找个没人的地方我再好好跟你解释,不要跟这个孩子扯上关系。” 西门舟目光从沈愿脸上挪到阿飞脸上,点了下头。 西门舟吩咐清迟和东方朝退出去,待院子里只剩下她和沈愿后,西门舟率先说出了心中疑惑。 “他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出来的小孩,如果我没猜错,他是前朝贵族。” 沈愿点下头。 “他姓裴,跟前朝长公主同姓,想必是被处死的族人力保下来的,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跑了出来,误打误撞被你给捡到了。” “姓裴,前朝皇姓啊,还跟长公主有关系。” 前朝长公主死不投降,还妄图想要复国,最后落得一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西门舟神色凝重起来,觉得自己还真是倒霉,若是有人污蔑她私下收留前朝皇族,西门舟还真是有八张嘴也解释不清楚了。 “沈愿,你打算怎么处置这个孩子,他姓裴,我姓西门,他也算是我的仇人,你别告诉我你要养着他,养虎为患懂不懂。” 沈愿轻笑一声,摇头道:“我不会把祸患留在司礼监,我会让人秘密把他送走,自生自灭全看他自己了。” “不行,还是杀了吧,以绝后患。” 西门舟真是怕了,她总觉得现在不杀以后会是个大麻烦。 沈愿两只手扶在沈愿肩膀上,道:“好了好了,这件事我来解决,你记住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就对了。” * 新年将至,大皇子西门策西门净远归京。 一家人先是吃了顿饭,饭桌上周帝象征性地慰问西门净远以及边疆的战士们,拨了不少抚恤金后就没了后话。 西门净远在京城府上住了两天,太子在庄子上设宴接待他。 彼时渤海王病逝,高季威袭爵,从封地赶来京城面见周帝。作为太子的好兄弟,他也被邀请到了庄子上。 这一桌都是西门姓氏的兄弟姊妹,唯一一个孟桑知还是周帝亲封的宁德郡主。 渤海王携渤海王妃来的突兀,好在带了不少礼,又有太子撑腰,在场人还算给面子。 西门舟不动声色往高季威和孟紫瑶那边瞥了两眼,感觉他们俩还挺相敬如宾的。 西门舟想着,孟紫瑶要是老老实实在封地里做她的渤海王妃,西门舟倒是能留下她一条命。 太子给西门净远敬酒,拉着人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话。 轮到西门舟的时候,西门舟以茶代酒敬了一杯。 西门净远道:“嘉宁长这么大了啊,我记着当年领兵出征的时候,你和嘉仪,还有忠勇公府的那个小丫头才一丁点儿大,特意做了护膝追到宫门口给我,说边疆偏远寒冷,嘱咐我一定要用上。” 太子看向西门舟,道:“嘉宁有心了。” 西门舟笑了笑,“两位皇兄就别笑话我了,那护膝我做得歪歪扭扭,也不知道保不保暖,还是嘉仪阿姐厉害,她女工一直比我好。” 西门净远的视线落到孟桑知身上,微微蹙起眉。 西门舟以为西门净远不认识孟桑知,解释道:“大皇兄,这位就是忠勇公府的小丫头,宁德郡主孟桑知。” 西门净远恍然大悟,拉长音节哦了一声。 一顿饭吃完,众人起身去庄子后面焚雪煎茶。 通往后山的小路上,西门舟看着被融化雪水打湿的鞋袜,说回去换身衣服再来。 第45章 策反渤海王 太子道:“用不用让宁德郡主陪你过去?你找得到路吗。” 孟桑知也打算陪着西门舟一起过去,怎料被西门舟给拒了。 西门舟笑道:“你们先过去吧,我一会儿就来,又不是小孩子了还迷路,我就去换件衣裳而已。” 太子点头,“那你早一点回来,孤给你做好吃的。” “好。” 西门舟走了没两分钟,一众人就到了后山竹林。 虽是寒冬,劲竹却仍旧郁郁葱葱。 大皇子不禁开口:“太子是从何处找到的这块宝地,从外看就是个普通的庄子,不曾想进来之后却别有洞天。” “这庄子是一个员外买给自家女儿做嫁妆用的,孤看上好久了,怎么说他都不松口,若不是他女儿后面嫁到了京城之外,孤还真不一定能买下这风水宝地来。” 一行人说说笑笑在石桌前面三两围坐在一起,在料峭寒冬里别有雅兴。 太子在饭桌上说焚雪煎茶,众人就都以为是茶局,结果到了地方才知道,太子早就准备好了烤肉和烧酒。 在场人除了西门净远都习得文武,但这毕竟是为了给西门净远接风洗尘,所以谁也没提吟诗作对这档子事,皆是围绕着西门净远问一些边疆的事情。 高季威跟西门净远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他就坐在一旁听着其他人说话。高季威没吃烤肉,只是喝了两口烧酒,却感觉肚子不舒服。 他起身出了竹林,从茅厕出来的路上被佩恩拦住了。 佩恩穿着宦官衣服,恭恭敬敬地给高季威行礼,没有半分要让步的意思。 高季威觉得自己被冒犯了,狠狠皱起眉头,“哪来的小太监敢拦本王的路,让开。” 佩恩不卑不亢,侧过身平静开口:“我家提督大人有请,说有要事与渤海王相商,渤海王请随奴才来。” 高季威半信半疑地跟着佩恩往前走。 他早就听闻过司礼监提督沈愿的大名,上次在射箭比试的时候没能跟沈愿打好关系,这次简直天助他也。 房间里,两人相对而坐。 高季威道:“本王一介武夫不懂得你们那些弯弯绕,提督还是不要拐弯抹角了,有什么事直说吧。” 高季威这人警惕得很,沈愿给他倒的茶水,他是一口也没动。 沈愿道:“渤海王觉得,忠勇公府的女儿怎样,可否适合做王爷的贤内助。” “此话何意。” “咱家今日与王爷一叙,只是想说如今东宫的势力已被陛下盯上,王爷若想保全整个渤海郡,还是要早日另做打算,而且,渤海王妃,她是东宫的人。” “本王的王妃,是东宫的人?”高季威冷笑一声,看向沈愿的眼神瞬间变得狠厉,“沈提督还真是说话不过脑子啊,竟敢如此污蔑本王的王妃!既如此,本王与沈提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告辞。” 高季威看不上孟紫瑶,但也不许旁人说她的不是。 旁人瞧不起孟紫瑶,就等同于瞧不起他高季威。 高季威的反应完全在沈愿意料之中。 沈愿笑了笑,抬眸看向起身想走的高季威,忽然道:“咱家的话王爷可以不信,但藩王只是异姓诸侯王,倘若他日东宫倒了,太子是陛下的亲生儿子,陛下可以保他,可到时候整个渤海郡该怎么办,此消息绝不是空穴来风,咱家同公主殿下,是诚心来与王爷做交易的。” 走到门口的高季威脚步猛地顿住,他扭过头皱眉道:“公主殿下?” 沈愿坐在榻上冲他微微一笑。 屏风后面,西门舟缓缓踱步而出。 高季威眼皮跳了两下,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转换,最后嗤笑一声,“公主殿下和沈提督藏得可真好啊。” 西门舟道:“渤海王请坐。” 三人落了座,高季威道:“当初陷害本王不得不娶忠勇公庶女的幕后之人,是你们二人吧,回去之后本王一直在想,女眷的贴身之物怎么会到本王的身上,今日见到了沈提督和公主殿下在一起,本王倒是瞬间明白过来了。” 西门舟道:“王爷若不信,嘉宁也没办法,不过我能肯定的是,设计娶孟紫瑶一事,与我和沈提督无关。” 高季威朝她看过来。 西门舟继续道:“孟紫瑶是太子安插在王爷身边的眼线,她嫁到渤海郡后,是否从不与王爷圆房?是否频繁与京城通信,说是写给家中阿娘的?” 高季威面上不动声色,可心里却已经开始怀疑了。 西门舟说的这两件事,孟紫瑶的确都做过。 他看不上孟紫瑶所以从不与她发生肌肤之亲,觉得她思念家中阿母便随她去了,倒是从没想过孟紫瑶会是太子的眼线。 西门舟和沈愿对视一眼,沈愿开口道:“咱家是陛下的身边人,陛下已经察觉到太子背地里养私兵一事,王爷若仍旧站队太子,也要想想倘若兵败又该何去何从,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 高季威道:“本王如何相信沈提督和公主殿下的话,不是说来诓骗本王的。” 西门舟笑道:“这个好办,真话假话王爷自能分辨,倘若孟紫瑶真是太子的人,我希望来日用兵之时,王爷能按兵不动,事成之后,我许王爷荣华富贵,代代袭爵。” 高季威沉默半晌。 嘉宁公主和沈愿他根本不会相信,但是太子和孟紫瑶他也不信。 当初站队太子,完全是想借太子的手除掉老王爷自己取而代之,如今目的达成了,倘若真因为太子谋反而连累了自己,那岂不是这么多年白白谋划了。 若是先同意他们两个说的计谋,再看看太子以后情况如何,在这两拨人里明哲保身,两面都不得罪,倒也是个好办法。 高季威道:“本王便照你们说的做,还望公主不要食言,不论以后谁做皇帝,都要保渤海郡百姓平安。” 西门舟道:“那是自然。” 谈妥后,西门舟和高季威分开回到了后院竹林,沈愿和佩恩是秘密过来的,事情办完了又原路返回。 太子拿着烤羊腿坐到西门舟身边,笑道:“二妹妹,尝尝孤的手艺。” 第46章 冰湖上遇险 西门舟瞥了一眼高季威,见他正往这边看过来,故意擦着太子的指尖接过一小块烤羊腿。 太子道:“不凉不热,二妹妹刚好能下口。” “谢谢太子皇兄,这肉闻着真香。” “二妹妹喜欢什么,孤都会拿来送给二妹妹的,包括太子妃的位子,”太子后半句的声音小了一些,其他人都没有听到。 西门舟也装作没听见,自顾自地吃着烤肉。 太子被西门净远叫过去了,清迟忽然在西门舟身后道:“公主,太子殿下刚刚说,太子妃的位子是专门给您留着的!原来太子这么喜欢您啊!” 西门舟诧异地看了清迟一眼,见霜月不在,一边吃一边问霜月去哪里了。 清迟支支吾吾的说霜月来了月事身子不舒服,清迟便让霜月回去休息,她在这里照顾着。 西门舟点点头没说什么。 晚上的时候西门舟睡不着觉,去了孟桑知睡的屋子想去跟她说说话,结果孟桑知的贴身丫鬟说,她晚饭吃多了出去消食,带着另一位小丫鬟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现在还没回来?真是奇了怪了,我都要睡了她还在外面。” 西门舟扑了个空,只好回自己那儿去,却不曾想月黑风高的,借着风声竟然听见了在庄子后面传来的争吵声,声音听着像是孟桑知发出来的。 西门舟提着裙摆迅速往竹林那边走,隔着一段距离就听见孟桑知在说些什么,隐约夹杂着西门净远的声音。 走近一看,孟桑知果然和西门净远面对着面站在一起,西门舟脑海里迅速闪过西门净远血洗东宫的模样,吓了一跳,寻思这两人大半夜咋走在一起了。 她快步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道:“孟桑知,大半夜的你吵吵嚷嚷什么呢,不怕打扰到别人睡觉啊。” 正在说话的人齐刷刷地往这边看过来。 西门舟快步走到孟桑知身边挽住她的胳膊,装作才看见西门净远的样子惊讶道:“大皇兄?你怎么也在这里!” 说完她立刻看向孟桑知,摆出一副询问的模样,让孟桑知赶紧解释。 孟桑知解释道:“嘉宁,你听我说,我就是吃饱了撑的过来消消食,结果这个人,他大半夜的竟然在这里头打人,还差点打死我!” 说完孟桑知狠狠地瞪向西门净远,西门净远眨眨眼睛一脸无语,开口道:“误会,都是误会,我说了我在练武,大半夜的你跑这里来,谁知道你是不是刺客,而且我不是没打死你……” “等你打死我一切都完了,嘉宁我跟你说,他刚刚就这么掐着我的脖子,抬手要劈死我,要不是我的丫鬟尖叫一声,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孟桑知双手掐着自己脖子给西门舟演示一遍,西门净远抿着嘴挪开视线,简直没眼看。 西门舟道:“大皇兄,你掐了孟桑知的脖子,要不要给她道个歉,桑知是女儿家,你又常年在边疆舞刀弄枪的,手劲那么大,说不准桑知明日一起来,脖子上就出了个爪印……” 西门净远抬眸看了孟桑知一眼,道:“以后不要这么晚出来走动,今日是我没看清,误伤了郡主,在下给郡主赔个不是。” 西门舟借着月光朝孟桑知脖颈看了两眼,但是什么也看不到。 她吩咐旁边的丫鬟把孟桑知带回房间休息,扭头就看见西门净远盯着孟桑知离开的方向看,驻守边疆多年的大将军喃喃道:“怎么有如此泼妇。” 西门舟被逗笑了,但是一想起西门净远上辈子做的那些事,她又笑不出来了。 此时此地,她看向西门净远,突然觉得后背凉飕飕的,下意识后退一步。 西门净远道:“嘉宁,你还怕我?” 西门舟忙摇晃脑袋,“天有点冷,我有些站不住。” “那就早些回去吧,今日之事不要说出去,对孟桑知不好。” 西门舟惊讶西门净远竟然会为了孟桑知考虑,她点点头,转身带着清迟往回走。 第二日一行人出了庄子,来但外面的冰湖上垂钓,西门舟本身对于钓鱼不感兴趣,自然窝在岸上帐篷里不出去。 清迟往外面看了一眼,在旁边道:“公主,真的不出去吗,太子殿下在外面钓上来不少鱼呢。” 西门舟慵懒地躺在软榻上,喝了口喝茶道:“你若是好奇就出去玩,不用在这里守着我,霜月不是还在呢么。” 清迟忙道:“公主,奴婢不是那个意思。” 西门舟喝了茶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便不再说话了。她侧躺在软榻上,不曾想竟然就这么睡了过去。 等到西门舟醒来的时候,帐篷里除了她并无其他人,西门舟愣了愣,坐在软榻上缓了好久,才起身往外走。 结果出了帐篷一看,外面竟然也空无一人。 天已经暗了下来,西门舟也不知道回去的路,她莫名觉得有些心慌。 寒风凌冽,西门舟裹紧披风沿着岸边慢慢地走,没走出多远就迎面看见两个男子过来。 西门舟心里隐约有股不好的预感,她转过身迅速往回走,却听见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西门舟走着走着就跑了起来,但还是被男人一前一后截住。 前面的男人一脸坏笑,盯着西门舟上下打量一番,调笑道:“小美人,长得真漂亮啊,老子很久都没遇见过你这种货色的了,你可比青楼里那些女人漂亮多了。” 身后男人道:“这脸蛋,这细腰,啧啧,可真是极品,好好伺候伺候我们兄弟俩……” “滚开别过来!” 西门舟躲避着两人的触碰,不停地往冰面上退,她刚睡醒脑袋懵懵懂懂,整个人只能凭借本能不住的后退。 “今日你们敢动本公主,本公主要了你们脑袋!” 其中一个男人笑道:“公主?你这样的能是公主?人家公主殿下出门都带一群人,你算个什么,床上公主吗哈哈哈。” “小美人,别跑啊,万一冰面裂开你岂不是要掉下去喂鱼了,哥哥们好好疼疼你……” “别碰我!” 西门舟打掉男人伸过来的手,她身上的披风早就在后退躲避间被扯到了地上。 西门舟急得眼睛都红了,抱着胳膊被冻得瑟瑟发抖。 第47章 腊月跳冰湖 “小美人,别躲了,天寒地冻地给你冻坏了怎么办……” “快来哥哥怀抱里,过来让哥哥好好疼疼你,别退了,再掉下去……” 男人的话倒是提醒了西门舟,她迅速扭头往后看了一眼,瞧见西门净远他们白日里凿开的冰窟窿,心里仿佛有了点底气。 “是谁指使的你们,给了你们多少银子,他可曾告诉你们,谋害当朝公主连诛九族。” 西门舟气势很足,两个男人脚步一顿,面面相觑。 其中一人想起白日里交代他们俩办事的那个人,瞧着他衣着华丽,谈吐文雅,当时还在心里嘲笑高门大户里腌臜事可真不少,说不定眼前女子还真地位不菲,是宫里的人。 但是收人钱财替人办事,哪有临阵逃脱的道理。男人定了定神,再次看向西门舟的时候凶神恶煞的,“少废话,到手的鸽子还能飞了不成!” 西门舟忙道:“放了我,你们两个要多少银两都可以,但是伤了我,你们两条命都不够赔的!” 两个男人慢慢地往前逼近,西门舟不住地往后退去,退到冰窟窿旁边的时候,余光瞥见岸上跑过来的人,深呼吸一口气转身跳进了冰湖里。 千算万算没算到西门舟会跳冰湖,两个男人都傻眼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太子快步跑了过来,身后跟着贴身侍从来宝。 其中一个男人见到来宝后赶忙道:“不关我们的事啊,我们这,我们还没开始吓唬呢,她她她自己跳下去的啊,不管我们两兄弟的事啊。” 太子根本无心去听他们两个说了什么,直接解开披风带子从冰窟窿这边跳了下去。 “殿下!殿下!” 来宝没想到太子会直接跳下去救人,他吓了一大跳,俯在冰窟窿旁边紧紧盯着下面的两个人,给急够呛。 偏偏旁边两兄弟还在他耳边喋喋不休,来宝一挥手,怒道:“让你们吓唬人演一出英雄救美,没让你们把人给逼着跳下去,我告诉你们两个,要是嘉宁公主和太子殿下出了什么事,绝对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 太子是赶在宵禁之前把西门舟抱回皇宫的。 来宝在前头清路,从宫门到永春殿一路上遇见的宫人少之又少,几个撞见此场景的小太监也被威胁封了口。 太子把西门舟抱到床榻上时,张御医已经在永春殿里侯着了,见着昏迷不醒的西门舟瞬间瞪大眼睛,再一看眉毛头发上都结了霜的太子殿下,又被震惊到了。 太子在来宝的劝说下回去换身衣裳,临走之前吩咐清迟,西门舟若是醒过来立刻去东宫告知他。 第二天晌午,西门舟是被热醒的,她浑身都是汗,睁开眼睛就瞧见床边坐着个人。 西门舟的记忆还处在冰湖之上,突然看见房里的沈愿有些没反应过来。 她眨眨眼睛,像一只刚睡醒的小兔子一样红着双眼。 “你怎么在这儿。” 沈愿抬手给她顺了顺头发,摸到西门舟鬓发间的薄汗后,拿出手帕替她细细擦拭着,平静道:“可算醒了,起来说话,我有事问你。” 西门舟浑身酸软,本来跳进冰湖的时候都要被彻骨的寒给冻死了,如今瞧着烧着的地龙和暖炉,还有紧闭的门窗,西门舟浑身都是汗,就连小衣都要湿透了。 被沈愿扶着坐起来的时候,西门舟顺势把棉被丢到一边,丝毫不避讳沈愿,直接露出穿着的小衣。 西门舟疑惑道:“谁给我换的衣裳,清迟和霜月呢。” “被佩恩支开了,不然我也不能进来看看你。” 沈愿抬胳膊把西门舟圈在怀里。 “可知道是谁害得你,太子还是大皇子,当时发生了什么。” 沈愿昨夜就听说了西门舟掉进冰湖,被太子一路抱回皇宫的事,但当时到了宫禁时间,他是外臣无重要事情又无法进宫,这才拖到了今日。 西门舟一边回忆一边开口道:“我当时在帐篷里喝了茶感觉特别困就睡着了,醒来之后发现他们所有人都不见了,清迟和霜月也不在,然后我就出去找她们,那两个男人就突然过来,对我说那些话。” 那些话太过粗鄙不堪,西门舟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胸口闷闷的。 沈愿神色晦暗不明,“那两个男人……都做了什么。” “扯掉了我的披风,还对我说各种污言秽语,后来我看见太子带着人来了,就从湖面上跳了下去,反正就算人是他安排的,他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我被淹死。” 西门舟越说越委屈,瞥见沈愿越来越差的脸色,心生一计,两条胳膊直接缠上了沈愿的脖颈,撒娇道:“当时都要吓死我了,他们两个欲对我行不轨之事,一步步地靠近我,把我逼到了冰湖上,我退无可退,沈愿,你不是说会保护我的吗。” 沈愿难得没开口说些什么。 清迟和霜月很快就会回来,沈愿在永春殿内不能久待。 西门舟装作一副恋恋不舍的模样去勾沈愿的腰带,“想要本公主这条命的人太多了,往后日子里沈提督可要把本公主给保护好了,磕着碰着都不行。” 西门舟未着鞋袜,大咧咧地坐在床榻上晃悠着双腿,沈愿半跪在地上捧起西门舟的一只脚,低下头一脸虔诚地吻上她的脚背。 “对不起……” 沈愿轻声道:“是我的疏忽,对不起知知,对不起。” 晚膳之前,太子来永春殿看西门舟,特意带了张御医过来。 其实西门舟身体已无大碍,不仅不冷,相反,她在这间屋子里还热得不行。但太子执意要张御医给西门舟看看,西门舟没办法,只好伸出胳膊去,露出一截藕白色的腕子。 太子目光落在那一小截腕子上,盯着上面的小红绳看了会儿,怎么也挪不开了。 张御医诊脉过后说西门舟寒气入体,这些日子切勿贪凉需要领养,西门舟冲他颔首,吩咐霜月把人送出去。 霜月和张御医离开后,清迟直接跪在地上请罪。 西门舟瞥了她一眼,淡淡开口:“为什么我一觉醒来你们都不在了,好好解释解释,否则以后就别再跟着本公主了,爱去哪去哪吧。” 第48章 假意诱太子 清迟磕头道:“公主恕罪,是奴婢贪玩,非要到那林子里去看殿下们烤鱼,这才害公主跌落湖中,奴婢罪该万死,请公主责罚。” 清迟的脑袋磕得梆梆响,霜月送完张御医回来的时候正好撞见这一幕,虽然不明所以,却也规规矩矩地挨着清迟叩首下去,一句话也没有说。 西门舟懒懒地倚靠在软榻上,吃着太子喂过来的点心含糊不清地开口:“还好关键时刻太子皇兄赶回来寻我了,不然我就要冻死在冰湖里面喂鱼了!堂堂公主最后被淹死,说出来都丢人,清迟霜月,你们两个都该罚,就惩罚你们两个半年的俸禄吧,外加半年之内不许吃肉。” 清迟和霜月纷纷叩谢,西门舟没让起来,她们便跪在地上没有动。 西门舟也没有让她们俩退出去的意思,现在太子待在永春殿内,一个贴身侍从都没带进来,若是清迟和霜月也退了出去,明日皇宫里不知道又要传出什么风言风语。 太子道:“二妹妹,是孤的不对,竟然把你自己一人留在帐篷里,不过那两个人孤已经让来宝给处置了,绝对不会污了二妹妹的眼睛。” 太子目光如水,眼中满是关切和疼爱。 要不是知道他骨子里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烂人,西门舟觉得自己真就要被他这副温柔似水的模样给骗过去了。 借着不污了她眼睛为由头,直接私自处置了那两个男人,太子做事还真是不留把柄,上辈子要不是放松了警惕,西门舟还不一定能杀了他。 西门舟笑道:“那日多谢太子皇兄及时救下了知知,不然知知就要被淹死了,那天的湖水冰冷刺骨,我一掉下去就浑身没了知觉,还是太子皇兄的怀抱温暖。” 西门舟面不改色地胡言乱语,悄悄伸出手掐了自己大腿一下,疼得西门舟泪眼汪汪可怜兮兮的。 太子抬眸看向西门舟,眸光波动。 “知知?是二妹妹的小名吗?” 西门舟故作羞涩的点了下头,小心翼翼地抓住了太子宽大袖子的一角,轻声道:“太子皇兄以后不要一直叫我二妹妹,可以唤我知知二字。” “此话当真?” 太子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握住西门舟的双手,激动道:“知知,孤以后可以唤你知知二字了!” 西门舟面上笑意盈盈,心里却在不停地腹诽太子可真能装。 陪着太子含情脉脉了一会儿,好不容易给他送走了,西门舟立刻让跪着的两人起来,吩咐清迟出去打点热水,她要沐浴。 清迟应下,前脚刚走,西门舟就蹭的一下从软塌上坐了起来,让霜月给她拿个手帕过来。 西门舟一边用力地擦手一边开口道:“霜月,我坠冰湖一事,你可有跟母后说。” 霜月愣了愣,抬眸看了西门舟一眼,重新跪在了地上。 西门舟头也不抬道:“母后把你和另一个婢女安排在我和阿姐身边,不就是为了监视我们两个的一举一动么,如今阿姐去南国和亲,怕也要被时时刻刻监视着,至于我这边,有你贴身跟着,岂不是更容易就能掌握行踪。” 霜月垂头不语,西门舟继续道:“知道我前些日子出宫为什么都带清迟一人么,有些话你不说,并不代表我不知道,霜月啊,只要你跟坤宁宫的人走得近些,我都能知道,以往你把我的事情告诉坤宁宫,我都不跟你计较,可这次事态不一样,我坠冰湖这件事你可以告诉母后,但必须要过一段日子,我让你说,你才能说。” 霜月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应下。 身在谁的屋檐下,谁掌握她的生死命脉,霜月还是分得清楚的。 “奴婢此后只听公主殿下一人的吩咐,公主让奴婢做什么,奴婢就去做,绝不会忤逆公主,只是……” 霜月咬了咬唇,艰难开口:“公主殿下能否不要扣奴婢的俸禄,奴婢愿当牛做马一辈子侍奉公主。” 西门舟抬眸去看她,瘦瘦小小的一个人,跪在地上单薄得不像话。 前些日子西门舟已经差沈愿将她调查个清清楚楚了,霜月父亲早亡,家里还有个缠绵病榻的阿娘和寒窗苦读的弟弟,要是断了她的俸禄,家里唯一的经济支柱就没了,恐怕根本熬不过这个冬天。 西门舟瞧着霜月红着一张脸的模样,也不打算继续为难她了,起身从匣子里拿出两块白玉来,等清迟打了热水回来,特意送给她们俩。 一人一块,刚刚好。 清迟捧着白玉不知所措,但还是乖乖谢恩。 西门舟道:“扣了你们的俸禄,总不能这半年让你们两个喝西北风吧,别人该说永春殿的闲话了,但是话都说出来了本公主又不好随意反悔,这白玉上未刻宫家印迹,你们出宫随便找个当铺换点银子吧。” 霜月猛地抬头看向西门舟,眼里全是不可思议。 这块白玉一看就价值不菲,若是换成银两,那么今年的冬就能熬过去了,娘亲的病也能治,弟弟也能读书…… 霜月愣在原地,一时间忘记了动作,还是清迟拉着她再次给西门舟行礼谢恩。 西门舟往屏风后面走去,清迟上前给她脱下层层衣衫,瞧着西门舟腰腹处的花纹欲言又止。 西门舟泡在热水桶里,感觉浑身毛孔都长开了,整个人格外舒爽。 “清迟,太子带着张御医来永春殿这件事,可不要叫东宫的人听了去,不然张良娣又要发疯了,本公主可懒得应付她。” 清迟笑道:“公主蕙质兰心,太子又贵为储君,公主和太子郎才女貌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张良娣不过是太子殿下为了巩固位置才不得不娶的妾而已,哪能比得上咱们公主,她的父亲若非当朝太傅,张良娣怎么会嫁入东宫。” “是么。” 西门舟勾了勾嘴角,手指随意夹起水面上漂浮的花瓣,稍稍用力就将其碾碎,“一个张良娣就够了,他还想娶多少个侧妃,清迟,为了防止太子皇兄和别的女人背地里暗送秋波,把你送到东宫替我去看着太子皇兄,你觉得怎么样啊。” 第49章 博陵侯赵氏 此话一出,霜月服侍西门舟的手一顿,清迟更是吓得花容失色,当场就跪在了地上。 “公主,公主,奴婢只想在永春殿伺候公主,奴婢算个什么东西,怎敢觊觎东宫!” “慌什么,我只是不想太子皇兄再娶其他女子而已,与其把别人送给太子皇兄,倒不如把清迟你送过去,反正你长得也不赖,仔细一瞧,反而跟我还有三分相像。” 西门舟趴在浴桶边缘,胡话张口就来。 “本来我不怎么喜欢太子皇兄的,但是那日他毫不犹豫跳下冰湖救我,自己都冻得受不了了,还坚持把我一路抱回永春殿,我就觉得此生非太子皇兄不嫁了,太子妃的位置只能是我的,什么张良娣,本公主通通都不放在眼里。” 清迟跪在地上都快急哭了。 “太子妃只能是公主的,好公主,您就别打趣奴婢了,奴婢从小就跟着您,怎会转头去跟别人,公主……” 西门舟冲着清迟莞尔一笑,“好了好了别哭啊,只要不是太子皇兄亲口把你要过去,我是不会把你送去东宫的。” 西门舟这一番吓唬很有用,至少清迟不再说太子的好话了。 一直到年前,西门舟日日往坤宁宫跑,晨昏定省一日不落。那些在坤宁宫内碰见西门舟的娘娘们,纷纷说西门舟往后会是个好儿媳。 周帝专宠容妃,除了每月初一十五必须来皇后这里外,其余时间都在容妃宫里,这样一来,后宫其他妃子倒是闲下来了,三两结伴,时不时的就在御花园里小聚。 德妃娘娘来坤宁宫坐坐的时候也变多了,偶尔两次还带着太子一起过来。 皇后不怎么爱说话,德妃过来也没什么好聊的,无非就是人清净下来了,闲着无聊出来转转,又说皇帝天天宠幸容妃,都这样了也不见容妃怀个孕什么的。 西门舟立在皇后身边侍奉,偷偷地抬起眼皮去看太子,然后跟他对视上,太子会笑着给西门舟递上茶水点心。 两人这点小动作全落在了皇后眼里,一次两次的她也没说什么。 等到大年夜这天,宴席还没开始,西门舟特意在小灶房里包了饺子,亲自端去坤宁宫给皇后尝尝。 怕饺子凉了,西门舟走得稍微快一些,结果在宫殿门口拐角处,西门舟差点和一男子撞上,幸亏清迟在身后及时扶住了西门舟以及她手里的饺子碗。 “公主小心,汤汁洒出来了,公主烫到了吗。” 西门舟摇摇头,抬眸去看从坤宁宫内出来的男子,正巧那男子也抬起头来看她,眉眼修长疏朗,年有三十多岁,整个人看上去英姿勃发。 西门舟觉得这张脸有点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她面露疑惑神色,男子略一思索,道:“臣博陵侯赵景安有幸见过嘉宁小公主。” 西门舟没想到自己能在这里见到皇后的胞弟,忙行礼道:“嘉宁见过舅舅,舅舅什么时候从北边回来的。” “昨日刚回来,稍微整顿一下,今日就进宫来面见圣上了,小时候见过你一次,和嘉仪拉着手站在一起,那么小的一只粉团子,多年未见,没想到你居然长这么大了。” 赵景安抬手比划着,西门舟将手里的饺子碗举起来给他看,笑道:“我特意给母后包了饺子,舅舅一起来尝尝吧,距离开席还有段时候呢,可不能饿肚子。” 赵景安微微一笑,摇头道:“我刚回来,还有很多事要去处理,改日我再尝尝小嘉宁的手艺。” 西门舟甜甜一笑,赵景安既然还有公务在身,她也不多留。目送赵景安离开后,西门舟带着清迟霜月进了坤宁宫。 皇后正卧在贵妃榻上,孟春姑姑手持蒲扇在旁边轻轻地扇着风。 殿内很暖,西门舟穿着红色披风一进去,就感觉后背出了层薄汗。 “母后,女儿给您包了饺子,起来尝尝吧,孟春姑姑也有份。” 皇后视线从她身上掠过,嗯了一声道:“有心了,放一旁吧,本宫现在什么也吃不下。” “母后身子不舒服吗,女儿叫张御医过来瞧瞧?” 孟春姑姑道:“娘娘刚才用了不少点心茶水,这会功夫显然是吃不下其他的东西了,公主殿下把饺子给奴婢吧,一会儿凉了奴婢去热热就好了。” 西门舟把饺子碗乖乖递给孟春姑姑,解开披风给皇后看里面红色的新衣裳。 “母后你看,红色的衣裙,漂亮吧,这边还绣上了小珍珠呢,穿起来可轻快了,还不冷。” 西门舟穿着新衣衫从皇后面前蹦蹦跳跳地转着圈圈,显摆裙摆漂亮的时候,皇后冷不丁开口道:“嘉宁,你与东宫走得太近了。” 西门舟停下来,恭顺道:“女儿全听母后吩咐。” “今年宫里边多了位容妃,便与往常不一样了,今夜是非多,你用完膳就回自己永春殿歇着去吧,天寒地冻的,没什么事别出来瞎晃悠。” 皇后话里有话,西门舟稍加思考,点点头乖巧应下。 今年嘉仪不在,西门舟也不想搭理西门夏和西门寅,憋着一肚子的悄悄话无处诉说,只好不停地吃桌上的美味佳肴。 西门夏在旁边提醒道:“你慢点吃,没人跟你抢,今天是家宴这么多人都在呢,你注意一下,要是吃不饱的话,用完膳三皇兄给你单独开小灶。” 西门舟抬眸环视一周,发现大家有说有笑的,基本都在看殿中央的美人舞,根本无人注意到她。 西门舟开口道:“往年这个时候我都跟着嘉仪阿姐玩,今年她不在,我有些想念嘉仪阿姐了,还不能多吃点好吃的吗。” 西门夏噎了一下,把自己面前的烧鸡默默挪到了西门舟桌上。 大殿中央的舞女退下后,来了一批弹琵琶的,江南小调弹得悦耳动听。 西门舟下意识往对面最末端看了一眼,只见沈愿正襟危坐,正捏着酒杯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周帝的目光时不时落在容妃身上,西门舟对面坐的是博陵侯赵景安,从落座开始,赵景安一直在避开视线不去看皇后。 跟周帝敬酒的时候如此,跟皇后敬酒的时候亦如此,感觉在他眼里,皇后多吓人似的。 第50章 皇家宴会上 上辈子西门舟和赵景安只见过两面,一面是小时候,另一面是皇后的葬礼上,他都不曾有过逾矩。 若非今日赵景安频繁避开皇后的目光,西门舟从没想过往深处去探究。 这个赵景安,跟皇后的关系绝非姐弟这么简单。 张贵妃突然出声:“容妃妹妹当初被进献给陛下的时候,跳的那支舞可真好看,不如趁着今日家宴,美人献舞啊。” 让容妃在这么多人面前献舞,岂不是把她当成舞女戏子了。 西门舟下意识去看容妃,却发现这个浓眉大眼的西域女子眼中并无怒气,不仅如此,还带着一股淡淡的死气。 她扯着嘴角笑了笑,看向上方的周帝,“臣妾全听陛下的。” 意思就是,陛下让她跳她就跳,陛下不让,她就乖乖坐在位置上也不得罪谁。 但是周帝并没有拒绝张贵妃的提议,容妃将桌上的酒一饮而尽,起身款款走到大殿上。 西门舟发现,这个容妃是真的美人胚子。光是站在那里就显得楚楚可怜,叫西门舟一个女子都忍不住想将她据为己有,去保护她。 容妃给周帝行礼,随后翩翩起舞,只可惜还没跳两下,她突然捂着肚子痛苦地蹲下了身,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容妃白色的衣裙下染了红色,在场人都变了脸色。 周帝快步走了过去,皇后虽然也站了起来,但是并没有过去,只是吩咐人宣御医过来。 容妃痛苦地伏在周帝怀里,捂着肚子一直在喊痛,周帝干脆将容妃抱了起来,带她去了偏殿。 立在容妃位置那边的一个小宫女忽然后退几步离开了大殿,西门舟紧紧盯着她的背影,想站起来看清楚些,被西门夏一把拽住了手腕。 西门夏道:“你做什么去。” 西门舟看了皇后一眼,灿灿地坐了回去。 周帝走了,这顿饭自然也就吃不下了,皇后带着一众妃子去看容妃,西门舟这些小辈各自回自己殿中。 西门夏道:“我带你出去玩啊,今夜京城内会很热闹。” 西门舟本来是动心了的,但是余光瞥见沈愿,答应的话到嘴边被她转了回去,变成了拒绝。 “出去转转啊,还是算了吧,我有点困了,就带着清迟霜月先回去了,三皇兄你带着五弟弟出去玩吧。” 西门舟匆匆回了永春殿,让清迟霜月也回去休息。 她推开房门,寝殿内未点烛火漆黑一片,沈愿就摸着黑把她拽到了怀里。 熟悉的熏香味道传来,西门舟稍稍心安一些,开口道:“你干什么啊,我还想跟三皇兄一起出去玩呢。” “跟我玩会更有意思。” 沈愿把西门舟扛在肩膀上,把她带到了床榻这边,两人能有两月没见面了,西门舟轻声开口:“你最近都在忙些什么。” “那两个吓唬你的男人我让佩恩去查了,但可惜去晚了一步,太子已经灭口。” 沈愿胳膊从西门舟腰身上环过,“大概是太子想演一出英雄救美,好让你做他的太子妃,却不曾想你直接跳下了冰湖,知知,以后你不许以身涉险。” 西门舟满不在乎道:“太子不可能放任我在他眼前死掉的,除非他不想当太子了。” 沈愿沉默一瞬。 “你活着,他距离皇位就更进一步,更容易一些,但是没了你,太子还会另辟他法,直到他真正坐上那把龙椅,知知,以后离太子远些,我们有很多办法对付他,不一定要你涉险。” “他太谨慎了!做事完全不留把柄,而且西门净远已经回来了,我不知道上辈子发生的事还会不会重演,我不想嫁东宫,更不想做皇后,我只想好好的活着。” “就算重演又怎样,我说过我会护你平安,我不会食言,知知,你不会再入后宫的,”借着窗外月光,沈愿和西门舟对视上,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语气有些重了。 西门舟道:“周帝知道太子背地里养私兵,都没把太子怎么样,我拿什么跟他斗啊,他早晚都会当上帝王,而我能做的就只有接近他,让他自己先露出马脚,我……” 西门舟话还没说完就被沈愿吻住了。 沈愿安抚道:“陛下需要一个完美的继承者来继承他的皇位,而我的存在就是为了跟太子相互制衡的,这也是为什么我自始至终都要跟太子站在对立面的原因。” “西门净远手握兵权,可他跟太子,还有博陵侯也是互相制衡的关系,朝堂上的太傅,以及各种文官武将,都不是陛下随心安排的,知知,你是我的,我不许你再以身涉险。” “沈懿容,你压着我头发了!” 西门舟稍微挣扎一下,下一秒就听门外传来西门夏的声音。 “嘉宁,方才在宴席上你吃饱了没,三皇兄给你拿了烧鸡过来。” 沈愿迅速捂住西门舟的嘴巴,冲着她摇了摇头。 西门夏在门外轻轻敲了敲门,随后便没动静了。 西门舟拿开沈愿的手,压低声音开口:“你该走了吧。” 沈愿挑眉道:“我不想走。” “我的小日子来了,你确定吗。” 此话一出,沈愿的脸色变了又变,但最终还是松开了搭在西门舟腰身上的手,正襟危坐在床上。 西门舟笑道:“后悔来了吧,沈懿容。” 沈愿摇摇头,从怀里拿了一个纸包出来,随后把纸包打开,一股烧鸡的香味幽幽传来。 西门舟瞪大眼睛,“烧鸡?还是鸡腿和鸡翅,你从哪里带来的,就藏在怀里啊。” “从宴席上一点点拆开藏起来的,本来打算完事后给你填肚子,慢慢吃吧,知知。” 西门舟瞬间就听懂了沈愿话里的意思,她脸颊一红,把咬了一口的鸡翅塞给沈愿,又拿起个鸡腿开始吃。 等西门舟填饱了肚子,沈愿给她哄睡着后,这才轻轻离开永春殿。 不曾想西门夏竟然就在永春殿外小花园前等着,见到沈愿从里面出来后,扑上去就是一拳头。 沈愿猝不及防挨了一下,等西门夏再打的时候他已经有了防备,迅速躲闪到一边,啐出一口血,道:“陈留王这是何意。” 第51章 亲封的提督 西门夏视线从沈愿身上来回掠过,瞧见他衣衫整齐腰封不像解开过的模样,这才松了口气。 “何意?沈愿,你大半夜从我妹妹寝殿之内走出来,你问我何意?” “是嘉宁公主邀咱家过来问话的,殿下若不信,可以亲自去问嘉宁公主。” 沈愿应对得不慌不忙,说完就打算离开这里,却被西门夏抬胳膊拦住去路。 西门夏眼神里带着轻蔑,从不把监察司这些阉党放在眼里。“我呸,嘉宁能这么晚了邀你问话?沈愿,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阉人也配肖想我妹妹?” 沈愿冷眼横扫过去,嗤笑一声。 “陈留王慎言,阉人又如何,不还是当今圣上亲封的提督,享司礼监应承的俸禄,咱家承蒙嘉宁公主照拂,大年夜里还能来永春殿吃顿热乎饭。” 他说这话就代表着刚刚西门舟并没睡下,却故意在西门夏敲门询问的时候装睡。 西门夏气急了,扑上去对着沈愿就是一顿打。 沈愿存心不想让人看出自己的功夫来,并不还手,只是不停地躲闪着,因此脸上肚子上挨了不少打。 西门舟赶过来的时候就看见西门夏把沈愿按在地上打,她远远地喊了一声‘快住手’后,慌忙跑过来把西门夏推到了一边。 西门夏看着西门舟扶起了沈愿,两个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勉强压抑心中怒火,道:“嘉宁,到三皇兄这边来。” 西门舟抬眸看着满脸怒火的西门夏,道:“三皇兄,你这是在做什么,好端端的你们俩怎么打起来了,我都看见了,是你不停的在打沈提督。” 西门舟说完扭头看向沈愿,瞧着他鼻青脸肿的模样格外碍眼。 “还有你,挨打不会还手吗,就被人按在地上往死了打啊,你还是司礼监沈愿吗,你们两个真是气死我了,要打滚远点打,别在我永春殿门口闹事。” 沈愿给西门舟行礼道:“殿下,陈留王明显是误会了什么,无论咱家怎么解释都没有用,更何况陈留王贵为皇子,是养在皇后膝下的,咱家不过一介宦官怎能还手,既如此,咱家先告退了。” 沈愿低垂着眉眼,这副委屈模样像极了地主家的小媳妇,叫人想给他平冤。 西门舟心里头挺难受的,但还是点了下头。 西门夏立在一边直勾勾地盯着西门舟瞧,半分视线都没分给沈愿。 寒冬腊月,西门舟在被窝里睡得正香,结果被东方朝给叫了起来,得知西门夏和沈愿在殿门口打起来后,她匆匆拢了白色里衣,裹了件披风就跑出来拉架。 此时此刻宫殿门口终于消停下来了,朔风渐起,寒意刺骨,她没忍住打了个哆嗦,用力裹紧了厚披风。 西门舟光是刚才那冻的哆嗦一下,西门夏就心疼起来了。 他抿紧了唇,快步过来将西门舟打横抱起,认命道:“三皇兄送你回寝殿。” “不许你抱,你刚刚还在永春殿外肆意殴打沈提督,过分得很,你知道我叫沈提督过来问什么话吗你就打他,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放我下来,不让你抱了。” 西门舟嘴上嘟囔着,双臂却因为怕掉下去而勾住了西门夏的脖颈。 西门夏顺着未关的房门踏进去,闻着寝殿内的烧鸡味道皱了皱眉,并未说什么。 他径直将西门舟抱到了床榻上,给她裹紧被子,又拿了汤婆子过来塞进西门舟手里,道:“三皇兄错了,不该没问清楚就打沈提督的,三皇兄给嘉宁道歉,嘉宁不生气了好不好。” 西门夏像小时候那样拽着西门舟的小辫子玩,西门舟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点头道:“那好吧,我原谅你了,以后不许随便打人!你太冲动了!” “三皇兄向嘉宁保证以后绝对不随便打人,若是食言,就一辈子吃素。” 西门夏竖起三根手指做发誓状,西门舟被他逗乐了,“还一辈子吃素,我还不知道你吗,和我一样无肉不欢。” “不过嘉宁也要答应三皇兄,不要和那个沈愿走太近好不好,抛开他是司礼监的阉人不说,就他那三脚猫的功夫根本无法保护你。” 一提起沈愿,西门舟脑海里就浮现出沈愿嘴角染血委屈巴巴的模样,她往被子里一钻,闷声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三皇兄你出去吧,把门带上,我困了。” “好,你睡吧。” 西门夏给西门舟掖好被子,转身出了寝殿,外面不知何时落了大雪,他在雪中站了很久,黑色披风都要被染白了,这才转身离开。 西门舟半夜折腾了这么一趟,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然后就听清迟说容妃娘娘昨夜小产了。 西门舟对于这种事已经见怪不怪了,在后宫内,妃子小产太常见了。 “父皇是什么态度,大发雷霆了吗?” 清迟摇头道:“这个不清楚,不过容妃娘娘第一个孩子就这么没了,陛下肯定会生气。” “那我一会儿去坤宁宫打探打探消息去,”西门舟换好衣服,抱着汤婆子起身往外走。 昨夜京城下了一场大雪,今早上宫人们起来打扫,残雪斑驳,回廊上结着一条条冰挂。 西门舟一边走一边道:“又过了一年,本公主十八岁,清迟十六岁,霜月十五岁,你们两个都收到岁钱了吗。” 清迟笑道:“都收到了,公主给的岁钱可真多,够奴婢和霜月妹妹添置好几身新衣裳了呢。” “多给自己买点好东西,什么布匹啊胭脂啊,喜欢就买!” 回廊对面,佩恩匆匆往这边赶来,瞧见西门舟后赶忙给她行礼。 西门舟道:“你做什么去。” “回嘉宁公主的话,今日提督告病,奴才去御书房前伺候着。” 西门舟皱皱眉头,没说什么,继续往坤宁宫走。 不曾想到了坤宁宫后,得知皇后一炷香前去了容妃宫里,西门舟正好扑了个空。 西门舟扶额叹了口气。 “清迟,回永春殿取点燕窝什么的,随我去看看容妃娘娘吧。” 第52章 算计孟紫瑶 西门舟本以为来容妃这里,能跟皇后碰上,怎料她来了之后,得知皇后娘娘前脚刚走。 皇宫太大,西门舟刚好和皇后走岔了路。 西门舟被自己的运气给气笑了,调整好面部表情后,她领着清迟霜月踏进了容妃的寝宫。 清迟将各种补品交给婢女,容妃坐在软塌上看外面的雪景,小声开口:“嘉宁公主随便坐吧,本宫身子不方便,就不行礼了。” 西门舟应了一声,坐在塌上注视着对面如菟丝子一般的女子,宽慰道:“孩子总会有的,娘娘身薄如纸,还是要多注意些自己的身子。” “来京城之前,他告诉我,宫里多的是尔虞我诈,倘若有朝一日我有孕,一定要隐瞒所有人,不然他必定见不到人间的太阳,曾经我不信,小孩子那么美好,谁会忍心将他们杀死啊,如今我真是信了,后宫多佳人,个个却生得蛇蝎心肠。” 容妃侧眸看向西门舟。 “那么多人来看我,我却觉得,你是唯一一个真心实意让我注意自己身体的。” 西门舟扯着嘴角笑了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她只是按照后宫里的规矩来这里看望小产的妃子,却没想到见到了妖妃的另一面目。 “容妃娘娘还是好好保重身体吧,切莫忧思过度,嘉宁先退下了。” 西门舟打算走的时候,京城又落了大雪,四方殿内一片雪白,容妃的婢女拿了两把伞过来,清迟接过伞撑在西门舟头顶上,主仆三人往外走去。 霜月问道:“公主,还去坤宁宫吗?” 西门舟道:“回永春殿,再从外面溜达可就要冻死了。” ** 过了些日子,京城冰雪消融,西门舟收到了嘉仪写的信。 西门舟如获珍宝似的捧着那张信纸,坐在软塌上慢慢地去看。 嘉仪说她在南国过得很好,沈老夫人通情达理,将军府也没有任何姨娘和侍妾,她只在新婚夜匆匆见了沈将军一面,第二天他就领兵出门了。 而且嘉仪感觉沈将军并不狠厉,相反,她还觉得沈将军有些不知如何同女子相处。 余下那些话就是问皇后娘娘和西门舟的安,让她们在大周切勿惦记她等等。 西门舟捧着那封信,反复又读了两遍,心中特别激动。 看到嘉仪在南国过得很好,西门舟是打心底里高兴。 她也给嘉仪写了封回信,但是南国距离大周太远,算算日子,这封信得等夏末嘉仪才能收到。 二月初一中和节一过,佩恩打着司礼监沈提督的名义给西门舟送了不少宫外的脂粉过来,说是达官显贵家的夫人小姐用着挺好,也往宫里送了一批。 西门舟瞧着那堆女儿家用的东西,笑了笑,当天下午就去忠勇公府找孟桑知玩。 孟桑知这段日子在议亲,京城里家世显赫的公子们,忠勇公夫人都要给她介绍一遍。 孟桑知这段时间过得简直苦不堪言,又要议亲又要温习礼仪,吃饭必须半饱,差点要了她半条命。正巧下午西门舟来了,忠勇公夫人这才放了她半天假。 孟桑知拉着西门舟到院子里休息,两三口就解决了一盘点心,旁边的丫鬟麦冬提醒道:“郡主,大夫人说了您最近要注意节食,不能一下子吃这么多,吃了一盘点心,晚饭就要被克扣了。” 丫鬟的话正好提醒了孟桑知,她睁大眼睛左右看了两眼,随后松了口气。 “阿娘又不在,麦冬你吓我一跳!你不说我不说,嘉宁也不说,谁知道我偷偷吃了一盘点心!” 麦冬乖乖闭上了嘴,不说话了。 西门舟笑道:“原来你吃胖了啊,那是该少吃点。” “嘉宁!有你这样的吗,你是不知道啊,我这些日子都是怎么过来的,你有皇后娘娘撑腰,年纪到了可以不出嫁,但是我不行啊,我这个阿娘呦可是为我操碎了心,生怕我嫁不出去。” 孟桑知撇撇嘴,不满道:“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呗,实在不行我就……我就……” “就怎样啊。” 孟紫瑶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西门舟和孟桑知双双回头,就看见高季威和孟紫瑶出现在视线里。 孟紫瑶笑道:“两位在聊什么,听说阿姐在议亲,谈得怎么样了,可有人愿意娶阿姐为妻啊。” 孟桑知丝毫不给她面子,直接开口道:“嫁不嫁人都与你无关,妹妹还是先管好自己吧,一年才从渤海郡回来一趟,别回来一趟就搞得府内鸡犬不宁。” “你!” 孟紫瑶还想说些什么,被高季威拦住了。 忠勇公这时候从书房走了出来,旁边还有个沈愿,高季威行礼道:“岳丈大人,沈提督。” 孟桑知等女眷也纷纷行礼。 高季威道:“女婿前些日子来到京城,有事耽搁了,未能及时登门拜访,今日特来请罪,还望岳丈大人海涵。” 三个男人跟在朝堂上明争暗斗似的互相寒暄一番,随后乐呵呵地一齐往书房方向走去。 沈愿借着转身的机会跟西门舟对视一眼,随后收回目光的时候微微一笑,微红的眼尾配上勾起的嘴角媚色横生,看得西门舟呼吸一滞。 等到他们三人彻底离开后,西门舟不动声色道:“孟桑知,忠勇公对于他这个女婿,持什么态度啊,怎么感觉不温不火的,是不喜欢吗。” 孟桑知道:“不知道,我爹的心思谁能猜透,喜不喜欢渤海王,我还真猜不明白。” 两人私底下谈论忠勇公和渤海王之间的关系,孟紫瑶这个渤海王妃明显不乐意了,未等她开口,孟桑知抢先数落起西门舟来。 “西门舟,亏你还是当朝公主,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人家正妻在这里呢,你就公然问我她夫家怎样怎样,太过分了吧,还是你久居深宫,当那些妇道人家都是中看不中用的花瓶啊。” 孟桑知对着孟紫瑶微微一笑,道:“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不去偏院看看你娘亲吗,你走了之后,她看起来很思念你呢。” 孟紫瑶怒道:“孟桑知你别在这里指桑骂槐了,若不是你一句长姐如母替我领了圣旨,害我嫁给克妻之人,我能嫁到渤海去跟我阿娘分别吗?” 第53章 两姐妹吵架 孟紫瑶抬手指着孟桑知和西门舟。 “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些事都是你们俩做的,你们就是看不得我过得好!现在又在这里装什么圣母!孟桑知,你以为出生就被封为郡主,又跟公主玩得好有什么了不起吗,我要不是庶女我肯定不比你差!” “西门舟还有你!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凭什么你一生下来就贵为公主,就什么都有!看谁不顺眼就可以欺负谁,凭什么?都是你们两个把我害成了这样!” 孟桑知上去就给了她一巴掌,打得孟紫瑶直接摔在地上。 “你娘若不是舔着脸非要在我阿娘怀孕之时勾引我阿爹,你也落不到现在这副模样,当然,我那个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区区十月都忍不了,孟紫瑶,你若能有个好母亲,清清白白嫁入寻常人家,你虽不是高门大院里的千金小姐,倒也是个寻常人家的丫头,只是可惜啊,是你娘自己哭喊着要到忠勇公府来做妾的,怨不得任何人!” “还有,那日在皇宫里所有人都看见你的贴身手帕从渤海高氏身上掉落,就算在场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皇上和皇后娘娘那里你又怎么解释,贴身之物不会无缘无故跑到外男身上,你自己做了什么你心知肚明。” 孟紫瑶坐在地上捂着脸反驳道:“我那时都不认识渤海王!分明有人故意栽赃陷害!你凭什么替我接旨!” 她的视线落在西门舟脸上,一双眸子仿佛淬了毒。 孟桑知皱眉道:“你瞪什么瞪,你背地里做的那些好事我都懒得拆穿你,嘉仪那天是靠近你了,但是你也动动脑子想想,她堂堂公主对付你做什么。” 西门舟垂眸看着地上的人,笑了一下,“你的贴身侍女因为陷害我而被赐死,你讨厌我也是人之常情。” 话音刚落,一个衣着华丽却有些疯癫的中年女子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嘴里喊着心肝闺女,身后的婢女紧紧跟着她。 孙姨娘扑过来紧紧抱住跌坐在地上的女儿,孟紫瑶孤立无援,此时终于有人靠近她了,瞬间就红了眼眶。 孟紫瑶抬手握住孙姨娘的胳膊,只听孙姨娘倒吸一口凉气。 孟桑知高高抬起下巴,对于这种母女情深的戏码嗤之以鼻,“瞧瞧你那势利眼的阿娘,你没嫁给渤海王之前她多偏心你弟弟,结果呢,你到渤海做王妃去了,她倒是一口一个心肝起来了。” 孟紫瑶掀开孙姨娘的衣服袖子,只见她手臂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 她认不出那是什么东西留下的痕迹,只知道上面新伤旧痕层层叠加在一起格外渗人,孟紫瑶心疼地给孙姨娘吹了吹,抬头恶狠狠地瞪着孟桑知。 “我不在的这段日子,你们就是这么对待我阿娘的?她好歹是忠勇公府认下的妾室,生了两子一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孟桑知你可真恶毒,你厌恶我就来打我骂我啊,背地里打我娘算什么。” “我跟孙姨娘不一样,心情再不好也不会随意打骂下人,当年妾室如何欺压大房的,我可都记着呢。” 孟桑知不以为意道:“更何况这伤是她自己闹出来的,关我什么事,我恶毒?你阿娘弄死我那尚未出世的弟弟就不恶毒了,我告诉你孟紫瑶,我还有更恶毒的手段呢,来人!” 一听孟桑知喊了人来,孟紫瑶有些急了,紧紧护住孙姨娘,孙姨娘也吓得瑟瑟发抖。 西门舟在旁边看了半天的戏,道:“桑知,这毕竟是你的家事我不方便在场,我就先走了,明天我过来找你玩,带你出去吃好吃的去。” 孟桑知点点头,待西门舟出了院门,两个家丁按照吩咐把孙姨娘架了起来。 孟紫瑶想去阻拦,反被按住了肩膀和胳膊,她喊道:“放开我阿娘!孟桑知你不要对她下手啊!你敢动我阿娘一下,我就去告诉阿爹!我要去告诉阿爹!” 听她要去向忠勇公告状,孟桑知嘴角勾起一丝嘲讽。 “若是那天你的蠢奴婢没有被张贵妃蛊惑陷害嘉宁,你就不用受罚离宫,到那时你就会由着性子拒绝嫁人,不过孟紫瑶,那时候你若不嫁,你和高氏就会背负偷情的罪名,忠勇公府丢不起那个人,我不管你和东宫有什么牵扯,张如心不是好人,她做贵妃的姑姑更不是好人。” “你长点心吧,离那些人远点,你以为东宫一党都是好人吗,张太傅巴不得阿爹犯事呢,一旦忠勇公府完了,你和我将会连一处容身之所都没有,怎么,你还指望东宫或者渤海王救你啊。” 西门舟出了院子并未急着离开,而是在高墙外面立了一会儿。 不过一会功夫,两个家丁就架着孙姨娘走远了,孟紫瑶则是失魂落魄地从院子里走了出来,身边也没个贴身侍女。 经过西门舟的时候,她停下脚步,一双明眸变得空洞而呆滞。 西门舟道:“那次在宫里,你故意陷在我和韩小将军一事,我不与你计较了,至于你母亲在府内过得并不好,你可以去找渤海王帮忙,为了生母低一次头没什么大不了的。” 孟紫瑶眼珠转了转,想不通西门舟既然知道韩小将军一事是她设计的,为何还要帮她。 “你……又在想什么法子害我,我才不会上当。” “试与不试全在你,只是,按照现在这种情况来看,姨娘能熬到你下次回京城吗。” 西门舟点到为止,说完头也不回直接离开。 孟紫瑶想起孙姨娘胳膊上大大小小的伤痕,咬咬牙朝着书房方向走去。 她嫁给渤海王这么久了还从未同过房,在王府内虽然享着荣华富贵,但两人一个月下来都不能说上两句话。 这次若是去求高季威,高季威势必还要跟忠勇公提一嘴,这么麻烦的事高季威能不能答应,孟紫瑶心里还真没底。 但西门舟临走之前的话让孟紫瑶必须去试一下,她为人妇,下次什么时候回京城根本说不准,若是孙姨娘在她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出了什么事,孟紫瑶不敢往下去想了。 第54章 将真心错付 孟桑知心情忐忑地走到了书房外面,门没关,里面不见忠勇公身影,高季威和沈愿挨得很近,正在说些什么。 孟紫瑶一颗心提了起来,下意识认为这两人在说什么秘密。 她稍微靠近些,只听沈愿道:“西门贺今日出街,我们的人早就在他必经之路上埋伏好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晾他长了翅膀也飞不出去。” 高季威笑道:“提督有信心,此事能成?” “必然成,埋伏好的都是一等一的杀手,纵使他西门贺有三头六臂也逃脱不了,不死也得脱成皮。” “那他身边的暗卫呢,据本王所知,太子只要离开东宫,身边都有暗卫随行,万一我们做不掉他怎么办,太子死里逃生回来会不会查到是你我动的手。” 沈愿道:“王爷放心,他根本查不到你和我身上去,毕竟按照常理来说,渤海王和司礼监提督根本没有理由去刺杀太子,就算西门贺运气好侥幸逃脱,那么多的杀手,他不死也得没半条命,若是再缺胳膊断条腿,王爷觉得,凭当今圣上的性子,会让一个残废继续做太子吗。” 高季威笑了,不再说些什么。 孟紫瑶瞪大眼睛,整个人陷入巨大的恐惧之中。 她做梦都没想到,高季威平日里跟太子看起来那么要好,居然背地里联合沈愿一起对付他! 孙姨娘的事被抛到脑后,孟紫瑶立即就做了个决定,她要去东宫给太子西门贺报信,告诉他高季威和沈愿要杀他! 孟紫瑶提着裙摆转身跑掉,她根本不敢停留,怕自己晚了一分一秒太子就会出事。 书房内,高季威和沈愿对视一眼。 察觉到门外的人离开后,高季威脸色很不好,沈愿笑道:“想嫁给王爷的人数不胜数,她非良人,自有良人来,还望王爷遵守承诺,咱家与嘉宁公主也必然不会食言。” 东宫外,孟紫瑶求见太子,怎料侍卫无论如何都不让她进去,哪怕孟紫瑶搬出自己渤海王妃的身份都没有用。 好巧不巧,这时候太子从东宫里出来了,锦衣玉袍长身玉立,倒真像是要出门的模样。 孟紫瑶见状慌忙扑了过去。 太子瞧见孟紫瑶,微微皱起眉头。 “你怎么在这,赶快离开。” “殿下,你今天不能出去,不能出去!高季威和沈愿要害你!你不能出去啊!” “你说什么,把话说清楚。” 太子瞳孔猛地缩紧,他左右看了两眼,见侍卫丫鬟都往这边看,急忙把孟紫瑶抓住自己胳膊的手甩开,摆出一副正色道:“王妃自重,来宝,王妃的衣裳脏了,你带她去张良娣那边换一身。” 来宝行礼道:“是。” 孟紫瑶以为太子要赶走她,忙拽住太子的袖子,道:“你今天不能出门,殿下,你听我的,高季威和沈愿他们两个……” 西门舟乘马车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孟紫瑶拉扯太子的场景,她皱皱眉头,没想到还真让孟紫瑶见到太子了。 清迟愤愤不平道:“嫁了人还跟太子殿下拉拉扯扯,不知廉耻。” 西门舟走上前去,直勾勾地盯着太子看,太子立马跟孟紫瑶保持距离。 西门舟道:“渤海王妃这是在做什么,渤海王和沈提督又怎么着你了,你在东宫门口念叨他们二人的名字。” 孟紫瑶这个时候在东宫门口看见西门舟,简直就跟见了鬼似的,瞪大眼睛要往太子身后躲藏,却被太子无情拽了过来。 孟紫瑶道:“西门舟?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在忠勇公府吗?你监视我对不对!一定是你在监视我!” 太子皱皱眉头,“王妃,你怎能直呼嘉宁公主大名,你不是衣裙脏了么,来宝,还不带渤海王妃到张良娣寝宫去,磨蹭什么呢。” 孟紫瑶见太子不仅不相信她,竟然还帮着西门舟说话,整个人崩溃了一般,嘴里不停念叨太子今日不能出门。 西门舟皱皱眉,将孟紫瑶上下打量一番。 “上次宫宴见过渤海王妃一面,知书达理温文尔雅,怎么今日就变成这副疯癫模样了,本公主看,还是不用去张良娣那里了,正好我的马车在这里,清迟,你跟渤海王妃上马车,把她送到渤海王在京城的府邸上去,毕竟她现在可是人妇,这么跟太子拉扯叫旁人怎么想。” 来宝去看太子的脸色,见太子点了头,这才跟清迟一起把孟紫瑶弄上了马车。 来宝劝道:“您现在贵为王妃,已经跟之前身份不同了,再跟殿下走得近,叫王爷怎么想,王爷跟殿下关系又很好,可不能因为一个女人反目成仇啊。” “来宝公公,来宝公公!你快去告诉太子殿下,今日他不能出门啊,高季威和沈愿他们两个要谋害殿下!我没有欺骗殿下!” “诶呦,王妃,您这是要做什么啊,快消停消停吧,别给殿下添麻烦啊。” 孟紫瑶已经被清迟拖上了马车,但是她半边身子还探在外面,紧抓着来宝的袖子不放。 她抬眸朝着太子和西门舟的方向看过去,两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见太子满脸笑容,如沐春风般跟着西门舟走到了另一辆马车前,亲手扶着西门舟上马车。 孟紫瑶愣住。 她跟了太子那么久,从未见过他笑的这么开心过。 孟紫瑶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清迟得意道:“瞧见了吧,太子妃的位置是我们公主殿下的,两人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郎才女貌多么般配,哪像王妃已经嫁做他人妇,还是认清自己的身份别再惦记太子殿下了。” 孟紫瑶咬牙切齿道:“哪里轮得到你一个贱婢说三道四!” 清迟丝毫不惧怕,继续道:“就算王妃没有嫁给渤海王,还是个清白闺女,可忠勇公是中立派,无论如何你都嫁不进东宫的。” 来宝左右看了两眼,用力将自己的袖子夺了回来,后退几步跟孟紫瑶拉开距离,道:“清迟姑娘快些把王妃送回去吧,奴才就先告退了。” 第55章 是谁尚公主 当天下午,西门舟和太子去见了周帝和皇后娘娘,商议过后,两人的婚事算是敲定了。 圣旨接到手里的时候,西门舟还觉得有些恍惚。 上辈子接圣旨是想要权利和地位,做母仪天下的皇后。这辈子完全就是为了让太子放松警惕,从而将他从那个一人之下的位置上赶下去。 太子言笑晏晏。 西门舟立在皇后身边恭送周帝,待西门家父子离去后,皇后道:“你可想好了,圣旨接了,东宫入了,可就要一辈子待在这个四方皇宫里面,你跟嘉仪一南一北,不知何时才能见上一面。” 西门舟毫不掩饰道:“母后,女儿不喜欢太子皇兄,但是女儿想做太子妃,就必须嫁给太子皇兄,为了权势,女儿没得选。” 皇后盯着西门舟看了半天。 “本宫把你留到了十八岁,是想让你嫁赵氏族人,可你到底还是嫁了西门家,嘉宁,你与那个沈提督现在进展到哪里了。” 西门舟心里一惊,见皇后和孟春姑姑都没惊讶之色,便明白自己和沈愿的关系已经被她们熟知了。 西门舟定了定神,笑道:“母后,你要吓死女儿了,怎么能在殿外说这种事。” “你还知道你们之间的事拿不到台面上,藏着掖着点,别叫谁抓了把柄去,”皇后冷哼一声,转身往殿内走。 孟春姑姑给了西门舟一个眼神,西门舟快走两步追上皇后,撒娇道:“母后,母后女儿知道错了,您不要生气嘛,气坏了身子女儿会心疼的。” “本宫说了,不要嫁德妃的儿子,西门氏出帝王又如何,西门氏多薄情,就没个好东西。” 皇后说完自己也察觉到了不妥,西门舟微微一愣。 孟春姑姑往外看了两眼,瞧见没人听见这些话,忙关了房门道:“娘娘,气头上也不能说胡话。” 皇后吐出一口气,卧在了贵妃塌上面,“今日皇帝带着你们两个过来,连声招呼都不跟本宫打就直接赐婚,嘉宁,你是要气死本宫才肯罢休。” “女儿始终都是母后的嘉宁,是赵氏一族的女眷,就算是做了太子妃也会常常想着母族,更不会忘了母后,您不要再生气啦,女儿真的会心疼的。” 西门舟上前两步给皇后揉着肩膀,左一声娘亲右一声娘亲的,哄的皇后娘娘咯咯直笑。 孟春姑姑忽然道:“娘娘,博陵侯求见。” 皇后道:“嘉宁,你先退下吧。” “是,那女儿走啦。” 西门舟带着霜月退了出去,故意放慢了步子,恰好又在坤宁宫门口跟博陵侯赵景安打了个照面。 “嘉宁公主?” “舅舅!你来的太是时候了,嘉宁因为赐婚圣旨惹恼了母后,您快帮着劝劝,叫母后别跟我生气了,气坏了身子多不值当。” 听到皇后生气,赵景安微微皱眉。 “许了人家吗,是哪家公子尚公主。” 西门舟笑道:“不是公子是太子,嘉宁要做太子妃了,今天圣旨一出宫内各处都开始准备,舅舅你一定要劝劝母后别生气了,嘉宁先回去啦,尚衣监的人估计已经在永春殿等着量身定做嫁衣呢。” 西门舟故作欢快笑着跑开了,等确保自己离开赵景安视线后,西门舟脚步重新慢了下来。 “霜月。” “奴婢在。” “我因为太子疏忽而坠冰湖一事,你现在可以跟母后说了,至于怎么说,不用我教你了吧。” 西门舟变脸太快,霜月根本没反应过来,诺诺应下后,又听西门舟吩咐道:“你弟弟马上要会试了吧,叫他好好准备,倘若能入殿试,分了宅子,就可以把老母接到京城里来了,银两什么的你不够用就跟我说。” 霜月抬眸看着西门舟的侧脸,满眼感激。 “奴婢多谢公主殿下!” 东宫内,张如心把桌上的杯盏摔稀碎,气急败坏道:“你说什么,太子竟然要娶西门舟做太子妃,怎么哪里都有她西门舟!” 小丫鬟道:“千真万确,陛下已经赐婚了,如今宫内各司都已经着手准备了,看样子要在年底大婚。” “她西门舟十八岁都没能嫁出去,本宫还以为皇后要她跟赵氏联姻,没想到她竟然要做太子妃,皇后一族这些年都没个动静,原来是在这等着本宫呢。” “凭什么她总是能压本宫一头,凭什么她西门舟命好!来人,本宫要见陈留王一面。” 张如心的脸因为嫉妒而变得扭曲起来。 “西门舟,你不是喜欢出头么,那么喜欢让人捧着你,就去烟花地做个妓子吧,让那些男人都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你在说什么。” 太子推门而入,吓了张如心一跳,她慌忙转过身去,只见殿内宫人跪倒一地。 太子已经下了早朝,着一件雪白窄袍立在那里。 张如心眼睛霎时就红了。 “你要娶西门舟做太子妃?” 太子默言。 张如心又道:“你可知你求娶我的时候说了什么,当今局势紧张,若我做了正妃,不利于我父亲在朝廷之上,我这才心甘情愿屈居人下,可你告诉我你要娶西门舟做太子妃,为什么是她,你知不知道她从小就欺负我。” “幼时我随母亲进宫面见皇后娘娘,是她给我拿掉在地上的糕饼吃,是她把我带到无人问津的冷宫之处又将我丢在哪里,只要是贤良淑德的女子,谁做太子妃都行,我们都能一起侍奉殿下,可为什么是西门舟,为什么是她,她德不配位。” 太子闭了闭眼,再睁开双眼的时候眼底情绪已经被掩盖。 他走到张如心身边轻轻拥抱住她,柔声安抚道:“孤是太子,是储君,要想顺利坐上皇位就必须与赵家人联手,否则那日父皇驾崩,你我又被困于东宫,岂不就成了赵家一家独大。” “心心,倘若有一日孤从这个位子上掉下来,整个东宫都将大换血,三弟因为血脉无法继承大统,但大哥,四弟和五弟无论哪一个继位都不会放过东宫,孤实在无法眼睁睁看着这么多人都……唉……心心,孤没得选。” “心心,你最通情达理了,你会理解孤的,对吧。” 第56章 你不信任我 西门舟带着孟桑知在京城内疯玩了一整天,忠勇公夫人看在西门舟的面子上允了,答应这两天不让孟桑知‘勤学苦练’。 快到宫禁时间了,西门舟才带着清迟和霜月匆匆往回赶。 清迟道:“公主殿下,都快大婚了,您这么整日整日地往外跑,出了事情可怎么办。” 主仆三人已经走到了永春殿,西门舟瞥了清迟一眼,道:“本公主都快要嫁人了,嫁进东宫后怕要做个本本分分的太子妃,到时候还能不能出去玩还不一定呢,你现在就这样管着本公主,小心本公主入东宫后把你留在母后这里。” 西门舟故意吓唬清迟,瞧见清迟煞白的脸色,道:“天不早了你们俩回去休息吧。” 说完她兴冲冲地往寝殿内走,刚推开房门,察觉到有人立在房中央,西门舟脚步顿了一下,一颗心瞬间悬了起来。 房内人道:“是我,有东方小侍卫相护,你不用如此警惕。” 听见沈愿的声音,西门舟稍稍放下心来,一边往里走一边道:“在瑜州吃过亏,不警惕也不行啊,万一再被掳走怎么办。” 沈愿点燃室内烛火,道:“瑜州?” “对啊,差点被姜七公子掳走那次,他也像你这样藏匿在房间内,自打那次过后我就学聪明了,临走之前将香灰薄薄地铺在门口和窗口一层,只要来人不走屋顶,不腿长八尺,他都能踩到香灰的。” 西门舟道:“不过这个办法只能对付那些没有功夫的人,若是谁雇杀手来刺杀我,我终究还是难逃一死。” “江湖杀手从不接皇宫的活,除非是那种私宅里养的死士,不过他们也不会在皇宫内动手,”沈愿走到西门舟身后,趁她不注意钳制住了西门舟的两条胳膊。 西门舟吓了一跳。 “你要做什么。” “倘若有人从身后制住你,你就这样,将他绊倒,但只能是身材娇小之人。” 沈愿将手卡在西门舟脖颈上,伪造成她被人从身后持刀挟持的模样,拽着西门舟的手让她按住自己右臂。 “这个姿势多是挟持你的人被发现了,才会摆出这样的动作,想用你做盾牌,压住这里,用力去压住,他的左肩膀会暴露出来,倘若箭术优秀之人瞧见他左肩膀暴露出来了,便会直接射箭。” “这时候右手的刀会划伤你,你只需要一只手抓住我的这里,用力往上抬,你从我的胳膊下面钻出去。” 瞧着熟悉的动作,西门舟突然扭头看向沈愿,沈愿低头去看她,炽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知知学会了吗。” 西门舟眉眼弯弯,笑道:“你上辈子教过我,不然龙虎山被劫持,你当我是怎么跑掉的。” 沈愿故作不知,松开了卡住西门舟的手,道:“哦?知知是怎么跑掉的。” “懿容箭术超群,当然是被懿容救下来的。” 西门舟坐在软塌上,冲着沈愿道:“你那天被我三皇兄打出来的伤好些了吗,那日之后你就告病了,我本想去提督府看你的,但是三皇兄看我看得太紧了,我根本出不了宫门。” 沈愿立在那里没动。 西门舟抬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道:“你过来坐坐,我看看你肚子上的伤。” 沈愿仍旧没动。 西门舟抬眸去看,只觉得沈愿那双眸子异常冰冷,将她上下打量片刻后,终于出了声。 “都已经过了三月,再重的伤也该好了。” 西门舟灿灿地笑了一下,沈愿大步朝她走过来,停在西门舟面前。 “你要嫁给太子了,那个位置,你就非坐不可吗,知知啊,是你亲口说你不想做太子妃的,如今这般,你要我如何信你。” 西门舟没想到沈愿大半夜来永春殿,就是为了跟她讨论这件事,顿时心里生出一股无名火来。 “我要做什么你不知道吗,当然是让太子放松警惕的同时,让他误以为自己距离皇位只有一步之遥,逼他不得不谋反,只有他反了,周帝才会废了他!否则就凭借周帝对他这个儿子的喜爱程度,我们根本搞不垮太子。” 西门舟一番激情言论差点没把沈愿给气死。 “知知啊,你还真是,煞费苦心。” 西门舟抬眸跟沈愿对视上,沈愿道:“你知道当初陛下为何立德妃所出为太子吗,因为皇后母族权势太大,为了打击赵氏,陛下先后让赵家男丁戍守边关行军打仗,立德妃所出为太子后,是为了让他们两家互相牵制。” “五皇子十岁便封了延陵殷王,那些随他去封地的教书先生可都是陛下在内阁中亲自挑选,隐姓埋名过去教他的,陛下是把殷王当成继承人来培养的,太子为何能娶太傅之女,因为殷王长大了,陛下觉得是时候该让太子交出实权了,太傅和东宫自成一气,聚在一起打击岂不是更好。” 沈愿道:“太子为什么非要求娶你,因为你代表着已故的明昭公主和皇后,但是太子失算了,因为陛下只爱嫡子,他殚精竭虑了大半辈子,当然要把江山交给自己的嫡出儿子才行,太子以为娶了你就能高枕无忧,但陛下接下来做的那些事,会让他越来越怀疑你到底有没有用。” “知知,我想让你离这盘棋远一些,可是你竟然自己做了棋子,你做任何事情之前能不能跟我商量一番啊。” 西门舟瞪大眼睛,她可从来没有想到这么深的层面上去。 “我知道,太子娶我只是为了稳固地位,可我……” 西门舟红了眼圈,“我是不是打乱你的计划了。” 沈愿沉默不语。 西门舟道:“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告诉我,我又不会告诉别人,现在我搞砸了吧。” 她在跟沈愿赌气,气他不告诉自己,更气自己的愚蠢。 气着气着,西门舟就想哭了。 她起身把沈愿往门外赶,沈愿退到门口,道:“如果你信任我,完全可以什么都不做,放手把一切都交给我,知知,你说我不信任你,可是你又何曾相信过我。” 第57章 高中探花郎 “我不信任你?我不信任你我跟你合谋啊,我不信任你早就跟你分道扬镳了。” 西门舟把沈愿推到门外,结果沈愿双手扶着门框拒不后退。 “西门舟,你又这个样子,分明是你次次背信弃义于我,我还不能跟你讲些道理了吗。” “我背信弃义?我做错什么了?你要是能把事情早些告诉我,我至于这么做吗,你以为我乐意当太子妃啊,那破位置谁爱去谁去!松手,滚出去!沈愿,你给我滚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西门舟抬眸瞪着沈愿,她要被眼前这个男人气死了。 既然沈愿看得那么透彻,为什么不告诉她,非要等她做错了事后像太子太傅似的来教训她,还说那些特别伤人的话。只要现在沈愿能服个软,西门舟就发誓自己再也不和沈愿吵架了。 但是沈愿没有。 在门口僵持了半天,两人四目相对,一个眼睛红得跟个兔子似的,另一个却无动于衷,眼底只有深深的失望和冷漠。 西门舟赌气道:“既然我们都不肯相信彼此,那就再也不要出现在彼此眼前好了,沈愿,你给本公主滚出去,从此之后再也不许踏入永春殿半步!你要是敢踏进来,本公主就再也不理你了。” 沈愿没说话。 两人继续僵持。 半晌后,沈愿开口道:“你又想杀我一次吗。” 西门舟瞪大眼睛,明眸里闪过一丝无措。 沈愿继续道:“我是私自过来见你的,无人知晓我过了宫禁而未出皇宫,倘若就这么大摇大摆从永春殿走出去了,明日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他喉咙发干,叹口气道:“知知,我再说一遍,就算有一天东窗事发,我也会护你以及你在乎的人周全,究竟要到什么时候,你才能把一颗真心交付于我。” 西门舟笑了,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她微微偏头抬手拭去。 “若我真的十八岁,是那个被当了棋子也浑然不觉的嘉宁公主,我会沉浸在你的温柔乡里无法自拔,可是沈愿,我是杀过皇帝的人,我做过太后,在大殿上垂帘听政被文武百官朝拜,我做到了天底下任何一个女子都做不到的事情,是你一步步亲手把我捧上去的,如今你跟我讨要真心。” “本公主最不相信那种莫须有的东西了,都说我爹娘是互相真心,长公主下嫁太子伴读,两人婚后恩爱不移,是京城和瑜州的一段佳话,才不是呢,倘若阿爹心中真的有阿娘,就不会涉险,徒留阿娘一人在灵堂内守着棺材,所以你告诉我,真心是个什么东西,我如何交付于你,你又向我表露过吗。” 沈愿忽然一字一句道:“表露过,捧出来给你过。” 西门舟身形一僵,突然就没了话,她敛眸不去看沈愿,轻声道:“今夜你歇在这里,我去偏殿睡。” 西门舟从沈愿胳膊底下钻出去,一个人往外走,踏着月色走在阴影当中,整个人显得安静清冷。 沈愿想喊住西门舟,告诉她自己今天不是来吵架的,只是三个月没见很想念她,想来见一见。 嫁给太子又如何,他有的是办法让两人圆不了房。沈愿只是很气西门舟自作主张,什么都不与他商量。 沈愿静静的站在原地,目不转睛盯着西门舟的背影,直到少女身影消失在视野里,还是一动不动。 西门舟一次头也没回,沈愿只觉得眼前划过无数的白,整个人被刺激着摇摇欲坠,周身冰冷,手脚麻木。 * 西门舟踏着月色走到了偏殿,这里没有地龙和汤婆子,只有一个未点燃的炉子,里面都是灰烬。 好在三月的天并不那么冷了,盖紧被子还是能对付一宿的。 西门舟从柜子里又找出一床被子,将两床被子压在身上后,紧紧闭上双眼,眼眸止不住地颤抖。 重生后西门舟的确想过嫁给别人,生儿育女去过自己的日子。但是这两年相处下来,西门舟对于沈愿已经不那么排斥了,她也许久没做过噩梦。 西门舟甚至想过,沈愿是南国人,他有朝一日势必会回到自己的国家,那个时候沈愿要是带她走,她就跟着沈愿一起离开。 眼泪落得愈发汹涌,西门舟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身体太冷还是心里难过,就这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西门舟发现自己回到了寝殿,她坐在幔帐内一阵发懵。 意识到是沈愿半夜里将自己抱回来的,西门舟心口又是一阵郁闷。 清迟过来服侍西门舟洗漱,瞧见她未褪的衣衫,惊讶道:“公主,您昨日就穿成这样就寝的?” 西门舟捏着被子应了一声,余光瞥见床头放着的杏花枝愣了愣。 “清迟,你去库房里挑个漂亮点的花瓶过来,哦不,去把我十六岁生辰那日母后送给我的琉璃花盏拿来。” 清迟也瞧见了床上那一枝杏花,压根没往沈愿身上想,权当西门舟喜欢,特意去库房翻找了半天。 过了大半个月西门舟都没再见过沈愿,只是有两次醒来时床头总放着娇嫩的杏花枝。 西门舟努力让自己不去想沈愿,她每日去给皇后娘娘请安,晨昏定省风雨无阻,空余下来就去忠勇公府找孟桑知玩,再或者到京知园坐一会儿。 西门舟现在是德妃未过门的儿媳,德妃来坤宁宫走动的次数也多了起来,也不管皇后愿不愿意,每次看向西门舟都是一副慈母的模样。 渐渐地,西门舟就不愿意在坤宁宫久待了。 殿试一过,放榜那天,西门舟特意给了霜月不少银两让她出宫去见弟弟,不管上没上榜,总要在京城吃顿好的喝顿好的。 结果霜月快到宫禁时才回来,神色激动。 西门舟见她这副模样就知道妥了,明知故问道:“贤弟如何。” “公主,舍弟中了探花!是探花!明日圣上在宫内设宴,舍弟要进宫面圣了!” 霜月说得手舞足蹈,西门舟笑道:“探花郎啊,真不错,他多大的年纪。” “跟奴婢同岁!” 第58章 探花宋星文 霜月越说越激动,清迟把两个钱袋子交给她,道:“这是公主和我一起准备的,讨个好兆头,快收下吧。” 霜月看了看西门舟,又看了看清迟,快哭了。 “公主……清迟姐姐……奴婢代舍弟宋星文谢过公主殿下,谢过清迟姐姐。” “宋星文?那你岂不是叫宋霜雪,还以为你的名字是孟春姑姑取的,我竟然私自给你改了名字。” 霜月没想到西门舟竟然还记得她曾经的名字,更加感动了。 “公主赐的名字奴婢很喜欢,奴婢以后就叫霜月,只是这银两,这么多……” 西门舟啧啧两声,笑道:“哭什么,给你了你就拿着,贤弟现在是探花郎,到处都需要银两打点,对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宫,放心走就行,母后那边我去知会一声就行了。” 霜月紧张道:“奴婢没打算出宫,奴婢愿意一辈子在皇宫里伺候公主。” “说什么胡话呢,哪有探花郎的阿姐给公主做侍女的道理,不过出宫这事急不得,看看宋星文被分配到哪里做地方官吧,要是苦寒之地,我还不一定会放你走呢。” 第二日周帝在皇宫里举办了宴会,皇榜上前二十名全进宫来了。 西门舟从太子那里看过榜单,前几名都是京城和封地里的世家子弟,像霜月弟弟这种普通百姓出身的少之又少,他能做到皇榜前三,已经是太优秀了。 所以宴会结束后,她就带着清迟霜月特意去见了宋星文。 小小少年不过十五岁,却比西门舟还要高出不少,穿着一身素色衣袍,在一群世家子弟里格格不入。 一群人从台阶上走下来,其余人都三五成群,唯独宋星文独自一人,格外落寞。 西门舟道:“霜月,你弟弟他是不是不善言辞,不习惯跟人打交道啊,这可不行,他这样的人在百姓眼里就是清官,但很容易在朝廷上被人排挤的,到时候怎么被贬官的都不知道。” 西门舟短暂犹豫一下,决定借着自己的身份去给宋星文助威一下子。 她整理好面部表情,端着公主架子走了过去,台阶下众人见到西门舟纷纷行礼? 结果西门舟略过了其余人,径直走向了队伍最末端的宋星文。 其余人纷纷回头看他。 西门舟在宋星文错愕不已的目光下盈盈一笑,道:“宋星文,见到本公主不高兴啊,好啊你,金榜题名后不会把本公主给忘了吧,你怎么走得这么慢,害本公主好等,京城酒楼内本公主已经给你安排了顿饭,就等着你过去呢。” 宋星文目光一转,看向霜月,显然霜月也没反应过来。 人群里一个学子惊讶道:“宋兄竟然同嘉宁公主相识,你怎么不早说。” 其余人纷纷道:“是啊,你既然认识嘉宁公主,同窗这么久你都不告诉我们,太不够意思了。” “对啊,藏得够好的啊,宋兄。” 原本将宋星文落在最后的学子们如今纷纷围了过来,宋星文微微瞪大眼睛有些反应不过来。 西门舟要的就是这种情况,满意道:“宋星文是本公主的好朋友,如今他高中探花郎,本公主为了庆祝特意在京城酒楼里设了宴。” 她压低声音开口:“刚刚碍于父皇在,你们都没吃饱吧,现在跟着本公主一同离宫,去酒楼!管饱!” 众学子纷纷欢呼。 用完饭从酒楼出来后天色已经不早了,西门舟问宋星文住在哪里,结果宋星文后退一步给西门舟行礼。 “晚生宋星文,有幸见过嘉宁公主,今日多谢嘉宁公主宴请,何其有幸能与公主一起用膳,只不过今日圣上将我派遣到了松山县做县令,择日启程,我可能在朝廷上帮不到嘉宁公主什么。” 霜月急道:“宋星文,你在胡说什么!” 宋星文维持着行礼的姿势,面不改色道:“有些话得提前说出来才行,等到所用之时再提,便会为时已晚,嘉宁公主明媚生动国色生香,晚生宋星文,不愿让公主殿下竹篮打水一场空。” 宋星文说完,本来微微弯下的腰更弯了。 西门舟看了他一眼突然笑了起来,笑得肚子都疼了。 “宋星文,你以为本公主请你吃饭是为了在朝廷上埋颗棋子啊,那我不去找状元郎,找你一个新晋探花郎有什么用啊,本公主做这一切都是为了霜月,而且你没有身份背景,在朝廷上行走将会寸步艰难,本公主不过看在霜月的面子上行举手之劳罢了。” 宋星文抬眸看着西门舟,半晌才挤出几个字来。 “公主殿下…………” 西门舟打趣道:“能不能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亏你还是个读书人,就这么想本公主,本公主真是,白对你这么好了。” 宋星文脸一红,直接给西门舟鞠躬道歉,本来一张嘴挺流利的,现在竟然结巴起来了。 西门舟道:“行了,本公主逗逗你而已,把腰直起来吧,天也不早了本公主要回宫了。” 宋星文忙道:“晚生送公主殿下回去。” 西门舟没忍住又逗了宋星文两句,看十五岁的小少年面红耳赤结结巴巴的模样格外赏心悦目。 不过到底没让宋星文送,回宫的路上霜月不停地给宋星文说着好话,生怕西门舟生一丁点气。 西门舟沐浴更衣完毕,道:“松山的确需要整治一番,希望宋星文到那里之后能做个清官,真正的护松山百姓周全,清迟霜月,你们俩啊别守着我了,赶紧回去歇歇吧,母后生辰快到了,今年由我来着手操办,最近这几天忙着呢,你们俩啊都机灵点。” “是,公主也要好好歇息。” 清迟留下寝殿内的一盏烛火,和霜月一同退了出去。 西门舟晚上吃的有点多了,沐浴过后穿着白色里衣在殿内溜达两圈,余光不自觉看向琉璃花盏内的杏花枝,脑海里想起沈愿那张脸。 西门舟晃晃脑袋,坐在软榻上拨弄着有些蔫巴的花瓣,自言自语道:“沈愿,你这个人还真是,不入本公主的梦了,却入了脑袋和心,唉,该拿你怎么办。” 第59章 兄妹情变质 门外传来脚步声,随后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若是清迟霜月或者其他下人的话会在门口先禀报一声,可这人却直接推开了房门。 平日里这么做的人,只有沈愿一个! 西门舟眼睛亮了亮,嘴巴先脑袋一步喊出了‘沈愿’二字,可等她转过身看过去的时候,映入眼眸的却是西门夏那张脸。 西门舟话已出口,再收回来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她蹭一下子站了起来,看着西门夏微微泛红的脸莫名有些心慌。 “三皇兄,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吗,也不让人先禀报一声。” 西门舟脸上那点期待和落寞神色全都落进了西门夏眼里,他反手关上房门,点头道:“有事。” “什么事啊重要吗,要不明日再说吧,你看今天天色都这么晚了,”西门舟还穿着白色里衣,她转身从衣服架子上扯了件外衣,绕到屏风这边先穿好衣裳。 结果西门夏竟然跟了过来,悄无声息立在她身后,吓了西门舟一跳。 “三皇兄!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平日里西门夏根本不会贸然闯进西门舟的寝宫内,两人挨得近了,西门舟闻到他身上的酒气,终于明白他今日为何如此反常了。 西门夏这是喝多了,整个人都醉醺醺的,脸和耳朵全红了。 他垂眸盯着西门舟看,目光幽幽,“嘉宁,小嘉宁。” “三皇兄你先出去,退到屏风那边去,快些。” 西门舟背过身去快速披上外衣,转过身就发现西门夏往自己这边靠,她抬手扶着西门夏的肩膀,道:“你喝得太多了,有人跟你一起过来吗?我出去找个小太监送你回宫殿,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下。” “我等你,我等你到什么时候,等你投去沈愿的怀抱里吗?” 西门舟顿了下,反应过来后立刻把西门夏推开,结果推不开了,西门夏用力捏着西门舟一双细腕子,把人拉到自己面前,“你心里只有那个太监了是吗,嘉宁看见进来的是我,很伤心对吗。” 西门舟脸色一片涨红,如今更是被西门夏气得胸口疼,她凶巴巴的等着西门夏,咬牙切齿道:“你喝多了,赶紧出去!” 西门夏纹丝不动,还要腾出手来把西门舟禁锢在自己胸前。 小小的一只被他捏着腕子和腰身,丝毫动弹不得。 西门夏几乎是下意识垂头去吻她。 西门舟迅速偏过脸,扭动着身体想逃出西门夏的禁锢,“西门夏,你再这样我真的要生气了!退出去,赶紧退出去!” 西门夏亲在了西门舟的脸颊上,微微眯起的眼睛里染上了几分愠色。 他用力捏住西门舟的脸颊,低头吻了上去。 “赶我走,你想让那个太监来吗?嘉宁,我把你当成宝贝照顾了这么久,你不是一直追在我身后喊我三皇兄吗,你看不清我对你的心意吗?” “放开我!” “嘉宁,你可以心悦沈愿,可以嫁给西门贺,你为什么就不可以跟我在一起!” “唔——救命——” 西门舟从来没有被人粗鲁对待过,她被西门夏暴躁的模样吓哭了,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往下落。 西门夏稍稍松了力气,放软语气道:“嘉宁,别哭……” “你走开!你出去!” 西门舟出声打断他,挣脱禁锢后抬手指着外面,见西门夏立在原地没动,她推着西门夏往外走,没走两步反被用力压在了床榻上。 “你又要做什么!” 西门舟惊呼一声,张嘴想喊救命,被西门夏抬手捂住嘴巴。西门舟找到契机,一口咬在他手掌上。 “嘉宁,我心悦你。” 话音刚落,窗户被人从外面推开,东方朝抬手支着窗台利落翻窗进来。 他快步闪到床边,拽住西门夏的后脖领子就把他人丢到了屏风外边,随后拽下绑带,让床榻两旁的幔帐散落下来,将床上的西门舟遮了个严严实实。 西门夏醉得厉害,被丢出去后脑袋砸在地面上,直接躺在地上不动弹了。 东方朝走过去抬脚踩在西门夏胸口上,力道之大,幔帐内的西门舟都听见了。 西门舟忙道:“阿朝别杀,他是我三皇兄。” 东方朝头也没回道:“好,全听殿下的。” 随后把脚拿了下来,重新揪住西门夏的衣服领子,“我把他弄到偏殿去,殿下需要什么吗,热水还是衣衫。” 西门舟衣服倒是不怎么凌乱,只是嘴唇破了皮。 她坐在床上小心翼翼道:“阿朝,你能不能守在门口,别走,就这一个晚上。” “没问题。” 他把西门夏扛在肩膀上带出去了,不过片刻工夫,东方朝立在门口轻轻敲了两下房门,西门舟立刻竖起耳朵。 东方朝道:“我就在门外守着,殿下放心睡吧。” 虽是如此,西门舟这颗心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两辈子的兄妹情突然变了质,西门舟饶是心再大也难以入睡。 第二天她顶着两团乌青出门,偏殿的西门夏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皇后今年的生辰宴,因为嘉仪不在所以西门舟着手操办,能让她放心差遣的人不多,就连东方朝都派上了用场。 西门舟忙着拟菜谱,撰写进宫赴宴的名单,又去宫内各司亲自督查。 一番忙碌下来,主仆四人均累瘫在了永春殿内。 西门舟趴在软榻上一动也不想动,含糊道:“也没人说,一场生辰宴这么累人啊,往年真是苦了嘉仪了,我就跟在旁边转悠两圈,吃吃喝喝的,现在想想,真是对不住阿姐呜呜呜。” 东方朝干脆躺在了地板上,若非这里有三位女眷,他真想脱靴在地上打两个滚。 清迟和霜月虽然也累得不行,但没有到西门舟和东方朝那个地步。 清迟道:“奴婢去打点热水来,公主沐浴过后会舒服很多。” “奴婢跟清迟姐姐一同去。”霜月一骨碌从凳上起身跟到清迟身后。 待两人离开后,东方朝枕着胳膊懒懒开口:“陈留王殿下天没亮离开的,临走之前来殿下寝殿门口看了两眼,被我赶走了。” 西门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她嗯了一声,道:“多谢阿朝。” 第60章 渤海王有请 按理来说皇后生辰宴会这种场合是要给京城内有头有脸的人物都送上请柬的。 来的人就算攀不上皇后,也能跟赵家人蹭上点关系。 西门舟给司礼监的那张请柬是她亲笔写的,让东方朝亲自给送到司礼监。 结果没过半天,东方朝就回来了,脸色不是很好看。 西门舟一颗心悬了起来,连手中的菜单都忘记看了,问道:“他拒绝了?他竟然敢拒绝!” 东方朝摇头道:“没有,沈提督不在司礼监,是他身边那个叫佩恩的公公收下了。” “他怎么说的。” “佩恩公公说沈提督抱病在府,肯定是不愿意身体有恙来参加宴会的,要是来不了,还望殿下海涵。” 东方朝说完,西门舟自嘲笑两声,她自认为还算了解沈愿,佩恩是沈愿的心腹,若是连佩恩都这么打马虎眼,那么沈愿肯定是不能来的了。 西门舟心中莫名生了一股闷气,把菜单甩给霜月,道:“就这么办吧,多少张桌就按照单子上来做,不用给沈提督留位置了。” 霜月瞧着西门舟的脸色不太对劲,出门后犹豫到底要不要留下沈愿的位置时,东方朝凑了上来。 “位置还是要留的,沈提督抱病不来那是他的事情,咱们坤宁宫这点礼节还是要有,多留个位置而已,又不耽误什么。” 东方朝帮着西门舟跑前跑后这段日子,皇后娘娘对他特别好,经常赏赐点什么,或者留东方朝在坤宁宫用膳。东方朝现在开口,几乎是一口一个咱们坤宁宫。 东方朝一席话简直醍醐灌顶,霜月笑道:“谢谢东方侍卫,我明白了!” 真到了宴会这天,西门舟更忙,穿着一身较为正式的衣裙走来走去,西门舟感觉自己的腿要走断了。 孟桑知看不得西门舟这么累,主动过来帮她的忙。 西门舟倚靠在孟桑知肩膀上,简直苦不堪言。 “桑知,你可算来了,这大半天下来我真的是要走断了一双腿!” “你去偏殿里歇一歇,这边我给你看着,该来的人差不多都进去落座了,这边就剩下一些送贺礼什么的,你不在也没关系。” 孟桑知推着西门舟往外走,嘱咐清迟霜月还她身边的麦冬,道:“霜月带两个人去后面清点贺礼,清迟麦冬你们俩在这看着,我去去就来。” 清迟知道西门舟累得不行,笑道:“公主和郡主快去坐会儿吧,这边有奴婢们呢。” 孟桑知把西门舟推进了偏殿,随后从衣服口袋里拿出块白玉,西门舟眼尖,一眼就认出那是西门净远的东西。 她瞪大眼睛道:“我大皇兄的玉佩怎么会在你这儿,你们两个……” “此事说来话长,你快帮我把这东西还给他,我拿着皇家的东西浑身不得劲,放家里怕丢了,放身上还怕被人瞧见无端生出祸事,真是个累赘。” 孟桑知把玉佩往西门舟手里一塞,下一秒玉佩又被西门舟塞回了她手里。 “嘉宁!这么一点小忙你都不帮我吗,那我就跟你生气,下次吃饭的时候往你茶水里加大蒜。” 西门舟道:“说来话长就长话短说,你跟我大皇兄到底怎么回事,这玉佩可是他贴身佩戴的,不可能无缘无故跑到你身上去。” “我就是那天出门碰见他了,然后一起吃了顿饭,吃完饭他好像有什么事急着走,就把这个玉佩给我了,我根本来不及说不,而且这段日子我也见不到他人,就只好来拜托你了。” 孟桑知双手合十,一副委屈模样,“求求你了,帮帮我嘛,我揣着它真的浑身不得劲。” 西门舟道:“大皇兄不会心里有你吧。” “诶你别乱说!”惊得孟桑知直接去捂西门舟的嘴巴,脸和耳朵都红了一片,“他怎么会心里有我呢,自打他戍守边关归来,我们一共就见过两次面而已。” “那这样吧,等今日宴会结束你再把它交给我,我替你转交给大皇兄。” 在榻上坐着休息一会儿,西门舟觉得时候差不多了,起身往外走去,打开门就看见两个小丫鬟立在门口,给西门舟和孟桑知行礼道:“嘉宁公主,宁德郡主,渤海王有请。” 西门舟愣了一下,“你是哪个宫的,抬起头来。” 小丫鬟左右看了两眼,压低声音道:“奴婢不是宫里的人,奴婢是渤海郡的,王爷说了,若是嘉宁公主和宁德郡主不去,就让奴婢说王妃和东宫,公主和郡主知晓后便会前往。” 西门舟回眸看了一眼孟桑知,孟桑知摇摇脑袋便是并不知情。 两人都不清楚高季威到底要做什么,不过既然提了东宫,那必然不是什么好摆平的事。 两人对视一眼,决定先过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里是皇宫,晾他高季威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做什么事。 小丫鬟行礼道:“两位殿下请随奴婢来。” 小丫鬟在前面带路,宫道越走越偏僻,西门舟在脑海里想会不会是孟紫瑶和太子在这种地方苟合被人发现了。 等两人到了殿内,小丫鬟悄悄退了出去,西门舟察觉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殿门被人从外面落了锁。 孟桑知过去用力推着高大的殿门,气的踹了一脚。 “这个渤海王要做什么,他疯了吗,西门舟,你不是有个贴身保护你的侍卫吗,他在不在。” 西门舟也不知道东方朝在不在,她把孟桑知拉了过来,开口道:“不一定是渤海王,保不齐有人打着渤海王的幌子对付咱俩呢。” “不愧是嘉宁公主,这么快就猜出来了,孟桑知,你还说我蠢,我瞧着你也不怎么样么。” 身后突然响起鼓掌声,西门舟和孟桑知纷纷回过头,看孟紫瑶从宫殿里面走了出来。 她穿着一身素色衣衫,整个人气色都是淡淡的,好似随时被风吹倒一样。 今日是皇后的生辰,并不指望所有人都大红大紫的进宫,但孟紫瑶这副模样像是在给谁出殡一般。 孟桑知看见这个蠢妹妹就来气,呵斥道:“我不是跟你说了,生辰宴上不许穿成这样!你还想被皇后娘娘掌嘴吗,还嫌不够丢人吗孟紫瑶。” 第61章 放火烧冷宫 “我都快死了,我还在乎穿什么吗,西门舟,孟桑知,我这身丧服,就是给咱们三个穿的!” 西门舟紧皱着眉头,道:“你这是做什么,你知不知道这个冷宫里死过多少人,你不害怕吗,一会儿坤宁宫的人发现我们两个不见了,自然会找过来,你不想给自己惹麻烦就赶紧把门打开。” 孟紫瑶笑得阴森森的,她把外面的素色衣衫脱掉,露出了里面的丧服。 孟桑知气的牙痒痒,上去就给了孟紫瑶一巴掌,把人推倒在地上后开始在她身上翻找起来。 “钥匙在哪!孟紫瑶,你果然跟你那个娘一样,看不得别人好,你想死别拉着我们两个垫背。” “我们一起去阴曹地府啊。” “我那未出的弟弟就在阴曹地府等着你呢!赶紧把钥匙交出来!” 孟紫瑶笑道:“你找啊,你找不到的哈哈哈,整个宫殿里都没有一把钥匙,孟桑知,西门舟,咱们三个就一起去死吧,我过得不好,那就谁都别活,不是都瞧不起我吗,能拉着公主和郡主一起死,死而无憾哈哈哈。” 孟桑知怒道:“忠勇公府造了什么孽,竟然出了你这样的女儿,钥匙在哪里,交出来,” “我就不拿出来,你能把我怎么样啊,像小时候那样欺负我吗,把我推倒在地咒骂我啊,”孟紫瑶从地上爬了起来,抬手将烛台推倒在地。 大烛台上至少燃着几十根蜡烛,被她这么一推,烛火沿着纱帐迅速燃烧起来。 西门舟快速把孟桑知拽到自己这边,防止她被火焰烧到。 孟紫瑶笑着,穿着一身丧服不停地转着圈圈。 “西门舟,孟桑知,凭什么啊,凭什么你们两个高高在上,凭什么只有我从小到大都活在阴影中!” “全都是你自己咎由自取!我拿你放过妹妹的,结果你害死了我弟弟!”孟桑知想跟孟紫瑶争论一番,反被西门舟制止。 西门舟到窗户这边试着推了推,结果冷宫的窗是从外面用木条封死的,西门舟被气笑了,她拉着孟桑知重新回到了大殿这边。 孟紫瑶手里拿着一团纱帐,将其薄纱盖在脑袋上,踮着脚在殿中央翩翩起舞。 西门舟道:“孟紫瑶,你疯了吗,命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现在交出钥匙,本公主保你不死!我把你送得远远的,让你离开太子和高季威!我说到做到!” “可我不想活了啊,小时候孟桑知就欺负我,因为我是庶出,因为我阿娘是妾室,我就在所有人面前抬不起头来,为了能在高门大院里活下来,你们知道我做了什么吗?” “我去给太子做姘头,就因为他能护住我,他一句登基之后保护我和我阿娘,我就为了他什么都能做,西门舟,都是因为你,是你让我去求高季威的,不然我也不会中了你们的圈套!高季威他把我关了起来,而我阿娘也因为咳血没能熬过春三月!” 短短几月,西门舟没想到孟紫瑶的母亲竟然去了,她扭头看向孟桑知,孟桑知忙道:“跟我没关系啊,我从不害人命啊,她娘真的是病死的,我找大夫过去诊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你胡说,你压根就没想管我阿娘!西门舟,孟桑知,你们一个害了我,一个害死了我阿娘,所以今日咱们三个就一起去死吧,黄泉路上咱们继续斗。” 孟桑知道:“你阿娘的死根本与我无关,想想你弟弟,你想让整个忠勇公府都因为你的无知而陪葬吗?” 厚重的殿门外传来东方朝的声音,他一边拍着门板一边喊西门舟的名字。 殿门被上了锁,东方朝佩剑在进宫的时候被收了起来,他现在相当于徒手开锁。 浓烟越来越大,东方朝嚷道:“殿下!西门舟!西门舟!” 西门舟忙提着裙子跑到殿门这边,透过门缝喊道:“阿朝,阿朝救命,里面着火了,门窗都被封死我们出不去!咳咳咳咳咳,这个锁你能打开吗,你去找人来!” “殿下别慌,我已经让小太监出去喊人了,听我说,现在顺着门缝把你的簪子给我一支。” 西门舟闻言从头发里拔下来一根发簪,透过门缝递给东方朝。但是尾端的金花正好卡在了门缝处,她又拔了两根簪子试了一下,皆是如此。 门缝太窄了,簪子递不出去。 西门舟和孟桑知两人的注意力都在门外东方朝身上,满心满眼都是从身上搜罗什么东西给东方朝开锁,连孟紫瑶什么时候到身后的都不清楚。 只听一声闷响,西门舟回过头的时候,孟紫瑶已经举着花盆将孟桑知砸晕了。 鲜血从孟桑知额头上流下来,她闭着眼睛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西门舟吓了一跳,看见鲜血的时候大脑一片空白,被孟紫瑶拽到了殿中央这边。 大半个宫殿都着起了火,孟紫瑶捡起地上的大团纱帐,用力地将其扔向火堆,一瞬间,火焰腾空而起,照亮了整个冷宫。 火势迅速蔓延,冷宫的木门、窗棂都被火焰吞噬,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孟紫瑶站在火边,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有愤怒、有痛快,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 她轻轻开口:“我终于解脱了。” 火势越来越大,西门舟不得不后退,眼睁睁看着冷宫在火焰中崩塌。 她跑到了孟桑知身边,将她扶起来靠坐在地上,结果孟紫瑶冲了过来,一个劲地把西门舟往火海里拽。 西门舟不知道孟紫瑶哪来的这股蛮劲,被拽着往那边走了两步,反应过来后迅速抬手抱住柱子,结果柱子太烫了,她直接脱手,两人纷纷向后摔倒在地上。 孟紫瑶翻身压在西门舟身上,用力掐着她的脖子。 “你以为我爱太子吗,要不是他能保护我和我娘亲,我会未出阁就委身于他吗,西门舟,你高高在上,根本不知道我们这些庶女从小是怎么活下来的。” “你去死吧,你去死吧,黄泉路上我们接着斗,我倒要看看你没了公主的身份能斗得过我吗,西门舟,你不是公主么,死后葬入皇陵,我要你尸骨无存,跟冷宫一起变成一捧灰!” 第62章 你快去死吧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西门舟被逼急了,抬腿顶住孟紫瑶的肚子。 “你做的那些坏事,你是闭口不提啊,滚开!” 西门舟一脚踹在她身上,脱身之后迅速从地上爬起来往门口跑去。 房梁从上面倾斜下来挡住了她的路,要不是西门舟躲得及时,恐怕就要被压倒在下面了。 孟紫瑶在后面大喊大叫,西门舟咳嗽两声,把厚重的外衣脱下用力朝着身后丢过去。 一阵凉风袭来,殿门砰的一声砸在墙壁上又反弹回去,火势又大了不少,西门舟抬眸去看,东方朝满手是血的出现在门口,眼睛里是她从未见过的焦急模样。 看他大步跨了进来,西门舟忙道:“孟桑知晕倒了,先把她带出去,快!” 东方朝已经冲进来了,闻言又退到了门口,将孟桑知抱了起来。 孟紫瑶从后面紧紧抱住西门舟不让她跑出去,嘴里不停念叨着一起去死。 她这副模样显然已经失心疯了,从西门舟身后抱着她不停地往大火里走,西门舟胡乱挣扎着,借力后退直接把孟紫瑶推到了柱子上。 孟紫瑶整个后背都被挨了烫,她痛苦地惨叫一声,拼尽全力把西门舟一推。 由于惯性,西门舟根本来不及刹住,眼看着要被推进火海里了,腰间忽然被人拦住,整个人落进强有力的臂膀里。 西门舟抬眸去看,恍惚间看到了沈愿那张妖异的脸。 她还以为自己快死了,这是回光返照呢,临死之前看了一眼沈愿,还能被他拥抱住,西门舟眼泪顿时就忍不住了。 门口的路被烧掉的房梁挡住了,现在只能等人进来灭火救他们。沈愿搂着西门舟躲藏在一处角落里,用浸了水的手帕捂住西门舟口鼻。 西门舟哭道:“我没想到临死之前还能见到过,沈愿我跟你说,你真的太过分了,就惩罚你再也见不到我吧,我告诉你,本公主死了,你连本公主尸体都得不到,我很快就要被烧成一把灰了。” “知知不怕,知知不怕,我们不会死的,我们都不会。” “沈懿容我恨死你了!恨死你了恨死你了,本公主上辈子被你毒死,这辈子被烧死呜呜呜,我还没嫁人呢,还没亲眼看太子倒台呢,我还不想死,我还没见到嘉仪最后一面!” 沈愿抬手试着推了推窗户,紧接着就感觉脸颊被什么软软的东西碰了两下。 他满脸错愕地低下了头,看西门舟哭红了双眼。 “你刚刚……” 西门舟主动亲了沈愿。 沈愿满脑子都是‘知知也喜欢我’,忽然觉得就这么死了也挺好的。 西门净远和西门夏赶过来的时候,先碰上了东方朝和孟桑知。 相比于头破血流的孟桑知,会功夫的东方朝也没好到哪去,整个人狼狈不堪。 西门夏紧张道:“嘉宁呢?” 东方朝被浓烟呛得满脸是灰,抬手指着冷宫方向,语无伦次道:“快,嘉宁公主被困在里面,沈提督去了,快去!火太大了!” 西门净远过来抱起孟桑知,扭头就看见西门夏带着侍卫冲进了冷宫里。 冷宫内,西门舟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蔫头耷脑地靠在沈愿肩膀上。 沈愿察觉到不远处的窗口被人从外面破坏掉了,紧接着就看见西门夏钻了进来。 西门夏咳嗽两声,大喊西门舟的名字,却得到了沈愿的回应。 他带着侍从跑了过来,将西门舟从地上抱起来交给身后侍从,侍从抱稳西门舟后转身往窗口那边走。 沈愿扶着窗棂从地上站起来,还没站稳就感觉腹部一痛,垂眸一看,西门夏手持匕首,将其狠狠捅进了沈愿肚子里。 沈愿反手制止住西门夏,阻止他继续往里用力,手臂上青筋尽显。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西门夏红着眼睛道:“你死了,嘉宁心里就不会再有人了,她就能接受我了,所以沈愿,你必须死!” 窗口处传来侍从的声音,西门夏看了沈愿一眼,掉头离开了。 那把匕首还留在沈愿腹部,疼痛让他无法正常站立起来。 沈愿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扶着窗台,整个人摇摇欲坠。 然后就看见窗口那里翻进来个人,那人身手利落,像只小狼似的朝着他冲了过来。 东方朝二话不说把沈愿的胳膊搭在自己脖颈上,半扛半抱把沈愿弄了出去。 冷宫旁边有一片林子,平常也没人来处理,因此杂草丛生,里面藏个人都发现不了。 东方朝把沈愿放在地上,一看他腹部捅进去的匕首,瞬间就暴躁起来了,随即愤愤不平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怎么出来的只有嘉宁公主,那个西门夏根本不是个好东西!” 他外面的衣裳都是烟灰,只好撕下里面的白色里衣给沈愿止血。 沈愿嘴角已经渗血了,他弱弱地从腰间拿出一个锦囊,道:“一会我把刀拔出来,你把这个敷在我伤口上,然后再止血,要是我晕倒了,就把我先藏起来,多谢东方兄……” 沈愿说完,徒手把匕首拔了出来,东方朝快速把锦囊里的粉末倒在他伤口上,随后用布团堵住。 抬头一看,沈愿竟然还没有疼昏过去。 东方朝心里顿时生出一点敬佩之心,“你先缓一缓,我带你去看御医,西门夏知道我来救你了,要是出宫的话,我怕他会派人在宫外截杀。” 沈愿眼睛虽然是睁开的,但整个人已经因为剧烈的疼痛而精神恍惚了,他说不出话来,只能看着东方朝给他包扎好伤口,随后将他背了起来。 冷宫那边已经来了人灭火,东方朝这段日子熟悉了宫内地形,轻松带着沈愿躲了过去。 太医局外面只有一个小童在晒药材,见到冲进来的东方朝吓了一跳,待看清背上那人是沈愿之后,整个人大惊失色。 “提督大人?” 东方朝道:“少废话,快找个人过来给他处理伤口啊,他被刀捅了。” 小童忙招呼两人进屋,道:“太医局令和张御医都被叫出去了。” 第63章 你所言属实 大殿上,孟紫瑶衣衫褴褛,整个人手舞足蹈疯疯癫癫的。 最后还是孟桑知看不下去了,往她身上披了件外衣。 孟桑知额头被包扎上了,整个人虚弱至极,周帝赐座让她有了歇息的功夫。 周帝道:“宁德,你所言属实?” 孟桑知先是喘匀了这口气,才回答周帝的话。 “回陛下,臣女所言句句属实,孟紫瑶借渤海王的名义将臣女与嘉宁公主骗了过去,令其宫女在外面锁上了殿门,她又在殿内放火,企图……企图带着我们两个一起去死。” 此话一出,忠勇公生无可恋一般闭上了双眼。 高季威直接跪在地上,叩首道:“陛下明鉴!臣冤枉啊,此事臣并不知晓,孟紫瑶她从未跟臣提过半分,就算借给臣一百个胆子,臣也不敢谋害嘉宁公主和宁德郡主啊。” 孟桑知道:“陛下,那个带路的宫女并非宫内人,倘若找到她……” 说来也巧,周帝刚吩咐下去仔细排查宫内宫女,过了一会儿就有太监来禀报,说御花园南边荷花池子里溺死个宫女,各司的人都来辨认,统一口径都不识得此人。 周帝大怒。 “来人,把那具尸体抬上来,给宁德辨认。” 此话一出,周围人大惊,就连孟桑知都有些被吓到了。 皇后这时候带着西门夏和西门寅从外面走了进来。 “陛下,辨认就不必了,嘉宁已经醒过来了,她和宁德说的一模一样,都是孟紫瑶做的,忠勇公,看看你养的好女儿,今日若是本宫的嘉宁出了什么事,你担待得起吗。” 皇后威严不减,整个人愤怒极了,若不是一国之母需要端庄需要做表率,她真想亲自过去抽孟紫瑶几巴掌,敢害她女儿,简直不要命。 忠勇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整个人诚惶诚恐,恨不得根本没有孟紫瑶这个女儿。 周帝道:“醒了就好,嘉宁现在怎么样。” “醒过来了也不说话,不吃东西,整个人看起来闷闷不乐的,张御医说她惊吓过度,本宫急着过来,让孟春姑姑留在那里陪着了。” 孟紫瑶还在不停的转圈圈,眼看要撞到皇后了,被旁边的西门夏和西门寅拦住。 西门夏抓住孟紫瑶的两个手腕,控制住她的行动。 西门寅心直口快,瞪着高季威道:“你这个王妃怎么回事,疯了吧,谋害我阿姐还不够,竟然还想在殿上冲撞母后!她有几个脑袋可以掉。” 高季威看样子也被气够呛,一张脸都憋红了,愣是没反驳什么。 周帝道:“忠勇公。” “臣在,”忠勇公忙回应,低着头根本不敢去看周帝。 “你说,此事该如何解决,朕该如何处置你这个好女儿啊。” 忠勇公徐徐走到大殿上,整个人颤颤巍巍地跪在了高季威身边,行礼道:“回禀陛下,老臣一把年纪,府里竟然出了个胆大包天敢谋害公主的女儿,老臣真是无颜面对陛下,家中女眷愿自请为嘉宁公主祈福,还望陛下恩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如何处置,臣全听陛下的,如何处置,臣没有半句怨言。” 说着,忠勇公看向疯疯癫癫的孟紫瑶,垂头叹了口气。 “忠勇公府从没缺她吃穿,自从她嫁到了渤海郡,也是常常通信,唉,自作孽不可活,一切都是她自己咎由自取。” 忠勇公的意思很明确,孟紫瑶是渤海王的妻子,如何处置自然要看渤海王的意思。 结果不等周帝开口询问渤海王的意思,高季威直接叩首道:“陛下,陛下一定要给臣做主啊。” 周帝一阵头疼,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道:“你又怎么了。” “陛下明鉴,孟紫瑶嫁给臣之后,一直不与臣行周公之礼,臣以为她气臣在大庭广众之下求陛下赐婚一事,便没有说什么,结果孟紫瑶平日在府内根本不理臣,就算与臣说一句话,仿佛……” 高季威红着眼睛,气道:“仿佛跟臣多说一句话很恶心一样!求陛下给臣做主,准许臣与孟紫瑶和离。” 皇后道:“既如此,孟紫瑶谋害本宫的嘉宁,一定要从重处罚才能解本宫心头之恨。” 周帝沉默不语。 西门夏在周帝身边耳语几句,得到周帝点头之后他便离开了这里。 孟桑知也不想继续待在这个压抑的大殿内了,皇后既然来了,孟紫瑶肯定是跑不掉的。 孟桑知弱弱道:“陛下,臣女阵阵头疼,可否去趟太医局。” 得到周帝准许后,孟桑知在麦冬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本来头疼就是个离开大殿的借口,怎知成功离开后,孟桑知竟然真的头疼起来,阵阵的疼,疼得她不得不倒在麦冬怀里。 麦冬吓了一跳,怕碰到孟桑知额头上的伤口,用力撑着她,叫道:“郡主,郡主你怎么样,奴婢喊人来。” “别喊别喊,还嫌大殿里不够乱吗,咱俩就别去添乱了,悄悄的去趟太医院就行了。” “郡主你还能走路吗。” “能!” 孟桑知没办法,只好在麦冬的搀扶下去了太医院,刚踏进去就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她忙道:“东方侍卫,你怎么会在这里,嘉宁呢。” 东方朝不是一直守着嘉宁的吗,他出现在太医院,是不是嘉宁出了什么事。 孟桑知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 “嘉宁是不是出事了。” 东方朝回眸一看,就在门口看到了一个唇红齿白弱柳扶风的女子,正是自己从火场里抱出来的那个。他下意识问道:“你的头怎么样了。” 孟桑知觉得特别莫名其妙,东方侍卫竟然会主动关心她,两人明明根本不熟识。 “我的头……你……已经没怎么事了。” 东方朝道:“那就好,我抱你出来的时候你流了不少血,很吓人。” 孟桑知瞪大眼睛。 “救我的人,是你?” 睁开眼睛看到的人是西门净远,孟桑知还以为是西门净远救的她,仔细想想,除了当时在门口开锁的东方朝,门外根本没有其他人。 第64章 不许告诉她 东方朝点了下头,满不在乎道:“当时我打开门,嘉宁公主让我先把你抱出去,后来我碰见了西门将军和陈留王,西门将军把你带走了,没想到你居然醒的这么快。” 东方朝上下打量一边孟桑知,不是那种让人厌恶的打量,而是满眼敬佩。 “嘉宁公主没事,已经醒了,身边也有人陪着,宁德郡主不必担心。” 东方朝说完,眼神还没有挪开,他在无聊姜文熙之前一直在江湖上混日子,见过各式各样的人,唯独没见过孟桑知这种世家贵女,流了那么多的血竟然能在短时间的醒过来,孟桑知这样的女子,若是习武肯定会特别厉害。 东方朝心里可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他只是想看孟桑知。孟桑知被看的有些脸红,她走过去给东方朝行了一礼,给东方朝吓一跳。 “郡主你干什么!” “感谢你救我啊,你和嘉宁都是我的救命恩人。” “举手之劳。” 东方朝说完就想往后面走,结果被孟桑知给拦住了。 孟桑知道:“以前我把你当成嘉宁的贴身侍卫,专门保护她的那种,但是现在不是了,东方侍卫,谢谢你救了我,我……” “宁德郡主,我还有事。” 东方朝淡淡开口,根本不给孟桑知反应的机会,说完就掀开帘子往后走去。 孟桑知下意识跟上,随后就瞧见靠坐在软榻上的沈愿。 沈愿未着上衣,腹部被白布缠了一圈又一圈,孟桑知瞧见之后瞬间背过了身,麦冬还没有进来,孟桑知忙道:“麦冬,在外面等我!” 帘子外的小丫头应了一声。 沈愿拿过染血的白色里衣穿上,道:“宁德郡主,可以转过来了。” “沈提督,你怎么会伤的这么重!”孟桑知略带询问的目光投向东方朝,问道:“不会是东方侍卫在宫里行走,被沈提督当成刺客,然后你们俩打起来了吧。” 沈愿笑道:“并不是那样的,小伤而已,还望宁德郡主不要说出去,替咱家保密。” 孟桑知道:“一定一定,那个,我先出去了啊,沈提督好好养伤。” 沈愿的伤口已经被处理过,目前已无大碍,但是他担心西门舟。 倒不是害怕西门夏会伤害她,只是西门舟后来已经迷迷糊糊,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这让他很是担忧。 “东方兄,我被西门夏捅了一刀这件事,你千万不要告诉西门舟,若是她知道了一定会去质问西门夏,在她心里西门夏还挺重要的,我不想她因为我面临难以抉择的事。” 东方朝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去看沈愿。 沈愿这个样子,一定还不知道西门夏夜闯永春殿的事。 东方朝也不是那种什么话都往外说的人,他点头道:“我是不会说的,但如果这样,你不会觉得太亏了吗,倘若嘉宁公主知道陈留王伤害了你,她一定会站在你这边的。” “按照我说的做就行,这一刀并没有捅到我的要害。” 在沈愿的再三请求下,东方朝答应帮他保密,并且去了永春殿看西门舟。 东方朝来到永春殿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床边的西门夏,他走过去面不改色道:“嘉宁公主,你醒了。” 西门舟神色恹恹,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来,西门夏在旁边说了一大堆的话也没什么用。 眼下见到了东方朝,她问了两句孟桑知,得知她没事后稍稍放下了心。 “你的手怎么样,我见着你的手流了好多血,处理过了吗,我让张御医过来一趟给你上药。” 东方朝亮出自己被包裹住的两只手,道:“已经处理好了,只是些皮外伤,影响不了什么,多谢公主殿下关心。” 东方朝说完立在原地没动弹,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西门舟看,跟两汪湖水一般深不见底。 西门舟觉得他有什么话要跟自己说,便开口道:“三皇兄,我想吃小时候你常常给我做的芙蓉糕,你亲手做的那个,突然想吃了。” 西门夏眼睛亮了亮,给西门舟掖掖被子,起身道:“真的吗,太好了,三皇兄现在就出去做,保证让小嘉宁吃到!” 等西门夏出去了,清迟和霜月也被西门舟支了出去,她开口道:“阿朝,你有什么事跟我说吗。” 东方朝答非所问。 “陈留王是不是跟你说,是他救下的你,是他把你从火海里抱出来的。” 西门舟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下头。 “我醒过来的时候就在他怀里,而且他身上都是烟灰的味道……难道,不是他么。” “当然不是,我就知道,西门家的兄弟都一个德行。” 西门家的人都爱邀功,东方朝觉得,西门净远说他救了孟桑知没什么事,但是救下西门舟的人必须是沈愿,不然那一刀子简直白挨了。 “殿下,你当时可否见到了沈提督。” “沈愿?关他什么事?” 西门舟说完之后,一股莫名的情绪填满了整个心脏,她觉得有什么被自己漏掉了。 当时神情恍惚的时候她的确见到了沈愿那张脸,不过那不是回光返照吗。可东方朝既然这么问她了,难不成当时沈愿真的在冷宫? “可沈愿怎么会去冷宫?” “是为了救殿下才去的,然后陈留王才去,当时我在外面抱着宁德郡主腾不出身来,陈留王就带着侍从冲了进去救殿下,可是出来之后却不见沈提督。” “我就重新回到了火海里去找沈提督,却发现,沈提督腹部插着一把匕首,那把匕首就是陈留王的。” 东方朝说完,西门舟整个人都不好了,挣扎着要从床上下来。 东方朝上前两步拦住西门舟,西门舟急道:“沈愿被捅刀子了,他现在在哪里,还在冷宫那边吗,我得过去看他!” 东方朝道:“没有没有,他不在冷宫,我把他背到了太医院,伤口也已经处理好了,沈提督无碍,我只是想跟殿下您说一声,毕竟……” 东方朝顿了顿,继续道:“毕竟,沈提督不让我告诉您。” 第65章 探花郎弟弟 西门舟满脸错愕地坐在床上,双手攥紧了被子。 “我还以为,他没有来。” 东方朝道:“别说是我说的,我已经违背了誓言将此事告诉殿下了,如果殿下把我供出来,我会在沈提督面前提不起头来。” “他现在在哪里。” “太医院,不过这个时候估计已经离宫了,”东方朝说完抬眸看了西门舟一眼,看她愣愣地坐在床榻上,悄声退了出去。 西门舟在房间里一直闷到了晚上,期间西门夏和西门寅过来的时候都被清迟和霜月给打发走了。 西门舟躺在床上,从来没有如此担心过沈愿。 她想从皇宫里偷偷跑出去,爬上墙头翻提督府的院子。 第二天的时候她就这么做了,先是从小太监嘴里套话,确保沈愿在司礼监后,西门舟便去司礼监找沈愿,光明正大去的。 结果沈愿不愿意见西门舟。 佩恩道:“嘉宁公主,要不然你还是先回去吧,提督大人从昨夜开始一直在忙,还从未合过眼,您一直在这儿等着也不是个事儿啊。” 天气还有些凉,西门舟因为冷宫走水一事一直在喝药,因此脸色苍白苍白的。 但是西门舟不愿就此放弃,沈愿冒死救了她,还挨了西门夏一刀,她理所应当前来看看的。哪怕沈愿闭门不出也无妨。 她现在是太子的未婚妻,来见司礼监提督难免会落人口舌,但这些在西门舟眼里都不重要了,她完全不在乎。 西门舟道:“麻烦佩恩公公再去通报一声,就说本公主有很重要的事要亲自见提督。” 佩恩点头算是应下了,半晌后,他出来又说了同样的话,请西门舟先回去。 “在这里等着也不是办法,嘉宁公主不妨先回去,等提督大人忙完了公务,便会亲自前去永春殿请罪……” “佩恩公公,你知道的,他忙完了手头上的事情,是不会去永春殿见本公主的,还是别拿他忙做借口了,沈愿他就是不愿意见我。” 佩恩不说话了。 西门舟在清迟和霜月的搀扶下静静立了一会儿,随后转头离开了司礼监。 她刚刚离开,佩恩就火急火燎的跑进了司礼监书房,房门推开,血腥味扑面而来,直叫人作呕。 沈愿侧卧在软榻之上,胸口起伏不定,腹部白色布条上全是红色的血。 见到佩恩进来,沈愿扯着嘴角笑了笑,道:“她肯离开了?” 佩恩点点头,拿了新的布条去缠绕他的腹部,沈愿道:“走了便好,走了便好,省着在外面听旁人的闲言碎语。” 佩恩手上力度大了点,沈愿瞬间倒吸一口凉气,抬手拍在了他脑袋上。 “轻点儿。” “呦,你还知道疼,我还以为你是铁打的人儿不知道呢。” 佩恩话里话外都是嘲讽的意思,手上动作倒是轻了不少,瞧着沈愿惨淡如纸的一张脸,忍不住开口道:“为什么不让她进来看看,看看你因为她才变成了这副模样,让她内疚,最好再也不搭理那个西门夏,你才解恨呢,平日里你不是挺盼着她能来见你一面的吗?今天她来了你反而闭门不见。” 佩恩道:“我瞧着嘉宁公主离开的时候神色落寞,你得哄多久才能给人哄好啊,再说了,她是东宫未来太子妃又怎样,你救了她,她来看你天经地义。” 沈愿腹部刀伤虽未及要害,但是他现在根本不易走动,理应当卧床休息。但是沈愿不愿意,不仅走路的时候不让人搀扶,行礼跪拜一套下来行云流水,难免会绷开伤口。 他笑了笑,似乎能想象到小小的人儿满眼失落转身离开的模样。 “我救她是心甘情愿,所以我不希望她因为我受伤而多么多么内疚,此事本就与她无关,冤有头,债有主,我若是要讨债,也应当去找西门夏,而非知知。” 佩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沈愿受了伤还不能叫人察觉,他现在这样子行动不便,干脆宿在了司礼监。 第二天一早他起来换药的时候,佩恩闯了进来。 沈愿呵斥他冒冒失失的,要是在宫里因为眼瞎撞上了哪个主子,可是要挨罚的。 结果佩恩来了一句嘉宁公主离宫了。 沈愿手里动作一顿,抬头瞪着他,“什么?” “今个早上离开的,只带了两个侍从,说是想去松山养病。” 佩恩说得很平静,反而沈愿微微瞪大了眼睛。 ** 西门舟是跟着宋星文的队伍一起来到松山县的。 宋星文去松山县任职,西门舟去松山庙小住,两队人马在半路上碰见,西门舟见宋星文那个小小的马车,干脆邀他一起。 眼下一行人都到了地方,宋星文道:“公主殿下要不要在县衙住一段日子。” 清迟被逗笑了,在西门舟身后捂着嘴笑。霜月道:“宋星文你在说什么,别以为当上了县令就了不起了,你这什么地方,竟然让公主殿下小住!” 宋星文脸一红,特别不好意思,再开口的时候结结巴巴。 “啊,臣,臣……公主殿下……” 西门舟笑道:“长途跋涉大家都累了,不如今日就在县衙住一个晚上,明天一早我再去松山庙好了。” 宋星文眼睛亮了亮,跟人一起进去忙活去了。 霜月有些不好意思道:“公主,奴婢这个弟弟,他……” “别一口一个奴婢了,你可以跟宋大人一起留在松山县,等家里老母过来了,你们一家子就可以团聚了,现在你弟弟是探花郎,新上任的地方官,你又在本公主这里当过差,若是想嫁个好人家岂不是轻轻松松。” 清迟道:“对啊,多少人羡慕不来的呢。” “可是奴婢只想跟着公主,”霜月道,“嫁人这种事,奴婢还没想过……” “你放心留下就好了,你是孟春姑姑教出来的人,坤宁宫那边自有我去说些什么,这个是你的卖身契,现在还给你。” 西门舟从清迟手里接过卖身契,递给霜月,笑道:“愁眉苦脸的算什么,有一个探花郎弟弟,多少人羡慕啊。” 第66章 夜闯松山庙 霜月接过了卖身契,郑重的给西门舟行礼。 “奴婢谢谢公主殿下,谢谢清迟姐姐的照顾……奴婢再去给公主殿下收拾一次屋子!” 西门舟点点头,“一会儿你跟宋大人知会一声,我带着清迟出去走走。” 待霜月离开后,西门舟带着清迟往街道上走,随口道:“你出去打听打听,若是有年纪小手脚勤快还缺银子的,就带过来,让她跟着我。” 清迟点头。 第二天一大早西门舟刚睡醒,清迟进来伺候她洗漱的时候,一个小脑袋在门外探头探脑的往里看。 西门舟眨眨眼睛往门那边瞥了一眼,道:“外面什么人。” “奴婢在后巷口那边发现的,瞧着小姑娘长相不错,家里有姊妹八个,她排老七,就多嘴问了一句,一个月三两银子。没想到她竟然愿意,干脆就把人带过来了,让公主过目。” 西门舟觉得门口那个毛茸茸的小脑袋瓜特别有意思,头发还没梳完就让清迟把人带了进来。 东方朝也跟着一齐进来了,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吃葡萄,一边吃一边道:“今天我们能不能用膳后再上山,听说松山庙的山很高很高,有上千台阶,如果不吃东西的话我根本爬不上去。” 西门舟笑道:“实不相瞒,我知道后山一条小路,阿朝你可以从那个地方上山,我以前跟嘉仪住在松山庙的时候,经常从小路上下山,并不怎么累的,松山庙只是台阶比较弯弯绕而已,若是换一条路反而会更简单些。” 东方朝挑眉。 西门舟头发已经梳好了,她走到小姑娘身边,看她虽然生的瘦小,衣服裤子却干净整洁,想必家里虽然姊妹多,却也是个温馨的家庭,笑眯眯道:“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愿不愿意跟着本公主进宫去。” 小姑娘听见西门舟说自己皇宫里的人,并不胆怯,反而充满了向往。 “我叫阿奴,今年十二岁,愿意跟着公主殿下!” 阿奴说完,兴冲冲道:“殿下,皇宫里是不是特别好看,连桌椅板凳都是金子做的。” 西门舟被逗笑了。 无论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霜月都是皇后娘娘的人,相当于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线。 西门舟便利用霜月弟弟以及她单纯的性格,让她留在了松山县。损失了一个眼线,皇后虽然会生气一段日子,但也无可奈何,毕竟西门舟把卖身契都给了霜月。 下午的时候一行人出发去了松山庙,西门舟带着清迟和阿奴走的台阶,东方朝独自走的后山小路,不曾想,在后山小路上跟沈愿打了个照面。 东方朝惊骇不已。 他看着枝叶繁茂的后山,算到了自己可能会遇见豺狼虎豹,毒果毒蘑菇,千算万算唯独没算到会遇见沈愿这么一个大活人。 沈愿倒是不怎么惊讶。 那日听佩恩说西门舟一大早启程去了松山,他思考了一整天,在第二天给周帝演了出戏。 沈愿装作出门在外遭遇刺杀,直接秘密给周帝呈上奏折,说自己因为暗中调查前朝遗孤的事情挨了一刀,要离开京城去避避风头。 周帝批准后,沈愿立即动身前往松山,佩恩怎么劝都没用,偏偏他还不能跟上沈愿一起过来。 若不是西门舟在路上碰见了宋星文,又在松山县衙耽误了两天,沈愿还不一定能碰上东方朝。 沈愿笑道:“好巧。” 东方朝觉得特别不可思议,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宦官追公主,从京城追到庙宇的。 他没说话,沈愿也就不再继续说些什么,杵着捡来的木棍,绕过东方朝继续往上走。 东方朝看他走路姿势很奇怪,像是特别注意保护肚子一样,瞬间明白他身上的伤口还没有好,走上前去扶住了沈愿,把他的胳膊架在自己脖颈上。 “我扶着你吧,不然你得走上好久。” 沈愿笑道:“多谢。” 晚上用完饭西门舟就让清迟和阿奴都撤下去,她想自己一个人待会儿,正好清迟还可以教阿奴一些宫里的规矩。 她一个人沿着后山慢慢的走,走到了嘉仪和韩小将军见面的地方。 西门舟突然有点惆帐。 重活一世,本想好好的生活,好好的过日子,却不曾想又是被土匪抓又是被火烧,反而比上辈子活的还要艰难。 她扯着嘴角笑了笑,命运多舛,岂是她这个弱小女子能改变的。 忽听身后有人叫她知知,西门舟回眸一看,沈愿一身玄衣立在不远处,瞧见她回头了,立刻快步走了过来。 西门舟下意识后退半步,惊讶道:“沈愿?你怎么在这里。” “知知,我是来道歉的,我……” “等等,”西门舟抬手制止住沈愿,道:“道歉什么的本公主都不需要,本公主现在就是,不想见到你。” 西门舟说完提着裙子就往回跑,一口气直接跑进了自己住的地方,把门一关利落锁上,追过来的沈愿只能立在门外,轻轻拍了拍门板。 “知知,我知道你生我的气,你先让我进去好不好。” 西门舟后背靠着门,怎么也不让沈愿进来。 她独自伤心了那么久,如今突然见到沈愿,西门舟反而不知道该作出什么反应了。 沈愿道:“知知,你听我解释,那日并非我不愿见你,只是我没办法见你,你是未来太子妃,在那种地方与我这个司礼监提督见面,叫旁人做何猜想。” “知知,你先把门打开好不好,你别躲我,我——” “沈懿容,我现在不想见到你,你回去好不好,你先离开这里。” 门外没了动静,整个房间静悄悄的,只有窗户那边传来一些声响。 难不成沈愿又打算翻窗? 这个登徒子。 西门舟这样想着,壮着胆子往窗户那边走,没走两步,借着窗外月光忽然发现房间里出现一个彪形汉子。 西门舟吓了一跳,转身往门口跑,结果没跑两步就被彪形汉子拽住了手腕。 西门舟想喊,反被捂住了嘴。 第67章 知知不要怕 彪形大汉把西门舟扛在肩膀上,直接丢在了床榻之上,随后就开始解腰带。 威胁道:“你要是敢叫出声,我就杀了你!” 西门舟压住心底的恐惧,强装镇定道:“谁派你来的,你知不知道我是谁!谋杀公主可是要诛九族的!你现在离开这里,本公主可以当作什么也没发生!” 彪形大汉不说话,抬胳膊脱衣裳的时候亮出了袖子里的刀。 西门舟吓了一跳,直接缩着身体往床里面跑,彪形大汉附身要来拽她的腿脚,不等西门舟张口喊人,余光就瞥见一道黑影从窗口处闪了过来,直接把彪形大汉踹到了一边,随后一记掌刀给他劈晕了。 西门舟惊恐抬头,随即整个人落进了温暖熟悉的怀抱里,她挣扎了两下,就听沈愿轻声哄道:“不怕不怕,我来了知知,不怕不怕,知知我在,谁也伤害不了你。” 本来整个人心情就不好,房间里大半夜的又突然闯进来个汉子,饶是西门舟再不想见到沈愿,她现在也很需要一个人陪在身边。 更何况那个人还是沈愿。 西门舟大喘两口气,开口道:“他……他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我……” “我会派人去查的,知知不怕,”沈愿的声音很弱很弱,东方朝的划从脑海中浮现,西门舟从他怀里挣扎出来,抬手就去扯沈愿的衣服领子。 沈愿抬手护住,道:“怎么了知知,怎么了。” “把衣服脱了。” 沈愿微微瞪大双眼,“不用了吧,我一会儿就把这个人弄出去了,现在脱衣服……” “你在想什么呢,让你脱就赶紧脱,你不知道自己胳膊受伤了吗,”西门舟用力将沈愿的衣服扯开,沈愿的胳膊在翻窗进来的时候受伤了,西门舟下了床从箱子里翻翻找找,找出干净布条和药瓶给沈愿包扎。 西门舟道:“把上衣脱了。” 沈愿摇头,“我一会儿还要离开这里,脱了再穿太不方便了,万一一会儿清迟和霜月过来看见了多不好。” “霜月的弟弟是今年的探花郎,任职松山县县令,我就把卖身契还给她了,让她留在了松山县衙享福,”西门舟动手去解沈愿的腰带,结果沈愿说什么也不肯将上衣脱下来。 两人一个扯一个拦,最后在沈愿的半推半就下,上衣被西门舟给扒了下来,看见他腹部伤口和后背烧伤。 西门舟眨眨眼睛,没了动作,沈愿微微低头去看她,哄道:“眼圈怎么红了,心疼了?刚刚在后山不是还躲着我不想见我吗,后悔刚才没有来抱抱我吧。” “沈懿容!” 西门舟叫道:“你能不能正经一点,你这个伤口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们一段时间没见面,你就把自己弄成了这样!” 沈愿笑了笑,满脸得意。 “你也知道,我是司礼监提督,平日里净做些见不得人的活计,给圣上扫清障碍什么的,因此我走在路上突然冲出来个仇家捅我一刀很正常,至于这个烧伤,是上次在松山烧的。” 沈愿不愿意说西门夏捅他一刀的事,西门舟也不逼问,但是有些事她需要好好跟沈愿算算账。 西门舟道:“沈懿容,你是当我傻吗,你背上这分明是新伤!虽然上了药但是本公主不瞎!那日冷宫大火救我的是你,你为什么不肯承认。” “被宦官救下,会让你在宫里被人耻笑的,”沈愿平静开口,“我权利大,我深得皇帝的信任,但我在旁人眼里终究只是个宦官,但如果是陈留王救下你那就不一样了,更何况当时你我都被困住,是陈留王带着侍从砸了窗户进来的,仔细算算,的确是他救下的你。” 西门舟并不想跟沈愿争执究竟是谁救了谁这个问题,她只是觉得两人之间哪里变得不对劲了。 倘若沈愿带着一身的伤痕来她这里诉苦,西门舟真的会日后再也不搭理西门夏的,但是沈愿没有,他什么也不说,哪怕西门舟主动提起,他也避开了西门夏伤害他的事实。 西门舟觉得心里特别不好受,犹豫再三后,她抬手轻轻环抱住了沈愿。 沈愿身形一僵。 西门舟闷闷道:“你上次把我拒之门外,是怕我看见你身上伤口,对么。” “对不起知知,对不起,不要再生我的气了好不好,不要再不理我。” 沈愿张口闭口就是给西门舟道歉,西门舟傲娇道:“让你也尝尝被拒之门外的感觉,看你下次还敢不敢。” “不敢了不敢了。” 皇宫内,张贵妃被周帝一脚从台阶上踹了下来,她头上珠钗尽落,妆容也花了,整个人趴在地上苦苦哀求周帝。 “陛下,臣妾冤枉啊,臣妾怎会害容妃娘娘的孩子,臣妾自己就失去过孩子,臣妾冤枉啊……” 周帝在台阶上方来回踱步,容妃上前劝道:“陛下,别气坏了身子,这件事,要不还是算了吧,只能说是臣妾那未出世的孩儿没有福分。”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周帝垂眸盯着狼狈不堪的张贵妃,道:“你这些年做的好事朕都不愿理你,如今证据确凿,你害人害己,还有什么好说的!” “臣妾冤枉啊,臣妾是善妒,那都是因为臣妾爱陛下啊,陛下,从您还是王爷的时候臣妾就入王府跟着你,如今已经是二十余载,臣妾比爱自己还要爱陛下,当年失去腹中孩儿,臣妾痛苦不已,怎么会谋害心爱之人的孩子啊……” 周帝道:“从容妃进宫当天,你就给了她一个下马威,你一直都看不惯她,又怎会容忍她生下朕的麟儿。” 张贵妃欲哭无泪,只能坐在地上不停地捂着胸口,辩解道:“陛下,臣妾深知陛下喜爱孩子,又怎会谋害孩子的命……臣妾冤枉啊,还望陛下明察……还臣妾清白……” 张贵妃这副模样,任谁看了都于心不忍,容妃道:“陛下,算了吧,贵妃娘娘她也失去过孩子,不像是会谋害我腹中胎儿的人,张太傅不还在等您,您快去书房吧。” 此话一出,周帝原本平复下去的心情又被勾起了怒火,看向张贵妃的眼神瞬间就变了。 陪侍的佩恩和张公公默默对视一眼,心里祈祷着张贵妃自作多福吧。 第68章 西门舟回宫 谁人不知张太傅都快骑到周帝脖子上去了,周帝正愁没理由惩治他呢,他的好妹妹就在宫里犯了事。 谋害皇嗣可是大罪,甭管张贵妃是不是幕后真凶,今天这个锅她都得背。 周帝一张脸冷到了极致,张贵妃还在地上苦苦哀求。 “陛下,臣妾是冤枉的啊……” 周帝道:“张贵妃谋害皇嗣,品行不端,今,剥夺贵妃封号,降为嫔,即刻回宫面壁思过三个月,张公公,你们两个把人带下去,别让她出现在朕眼前。” 张公公和佩恩行礼应下,过去拖着张贵妃往殿外走,张贵妃嘴里说些什么已经没用了,周帝根本不会听。 出了殿门,佩恩道:“陛下要去书房见张太傅,你陪着去吧,我把她带过去就行。” “你?” 张公公还想说些什么,佩恩突然压低声音凑近道:“提督大人自有吩咐,你若想跟着惹上了什么烦心事,我可不管。” 张公公一听,立刻离佩恩远远的,他在宫里战战兢兢,可不想因为一时的好奇惹上什么麻烦事,立在一边装模作样道:“那就麻烦佩恩公公去吧。” 佩恩带着几个小太监抓着张贵妃往她宫殿里走,张贵妃怒道:“本宫是被冤枉的,本宫的哥哥来见陛下了,不出明日陛下一定会为本宫做主的。” 佩恩冷冷开口:“张贵嫔还是快些走吧,奴才等人也好回去交差。” “没有轿子吗,就这么让本宫走回去?” 张贵妃头发和衣衫都乱了,若是就这么走着回去,必然会被宫人嗤笑。 “给本宫弄个轿子过来。” 张贵妃立在原地不走了,非要佩恩去找个轿子过来。佩恩给了旁边两个小太监一个眼神,小太监会意,凑近架住张贵妃就往前走。 张贵妃尖叫道:“恶心的奴才,放开本宫,你们也敢碰本宫!松手!信不信本宫要了你们的脑袋!” 两个小太监直接给张贵妃架了回去,佩恩谨记着沈愿临走之前的话,差人径直把张贵妃带到了后院水井这边。 张贵妃愣了愣,随即怒道:“狗奴才,你们要对本宫做什么?还不滚开!” 说完就给了旁边小太监一巴掌,佩恩过去将小太监护在身后,冷声道:“狗奴才?贵嫔不还得被狗奴才带回宫里,既然失了宠爱,就安分一些,我们这些狗奴才也能对贵嫔温柔点。” “你敢这么对本宫说话?本宫只是被降了位分而已,等陛下见过本宫的兄长,解了本宫得足,看本宫怎么对付你们,你们一个个的都活不下去。” 佩恩微微一笑。 “张贵妃谋害皇嗣,降为贵嫔,即日起打入冷宫,但一直嚷嚷着要见陛下,受不住屈辱投井自尽。” 佩恩说完,张贵妃瞬间瞪大了眼睛,意识到佩恩想杀她之后转身想跑,但是被几个小太监给拦住了。 她尖叫道:“你们几个狗奴才还敢谋害本宫不成?小心本宫要了你们的脑袋!本宫的哥哥可是太傅!教过陛下和太子!陛下见了都要给几分薄面!你们还敢对本宫动手不成!放开本宫!” 佩恩道:“太傅再厉害,现在不也过不来救不了您嘛,娘娘,奴才都是按吩咐办事,谁叫您惹了不该惹的人,触怒了提督大人呢,提督大人想要您的命,您就得给,谁也拦不得。” 话音一落,佩恩瞥了一眼旁边的太监,轻声开口:“动手吧,娘娘一路走好,奴才逢年过节会给您烧点东西过去的。” “你们!救命啊!来人!救命……” 张贵妃被两个小太监捂住了嘴巴,直接顺着水井丢了下去。 佩恩静静地立在不远处,听水井里的扑腾声渐渐消失,面不改色招呼刚才挨了打的小太监过去。 他抬手摸着小太监挨了打的脸颊,轻声道:“还疼吗,亲手将她扔下去,也算是报仇了。” 小太监受宠若惊,抬手覆盖在佩恩的手上,结结巴巴道:“奴才……奴才不疼……” ** 沈愿在松山庙陪了西门舟两个月,周帝秘密传他回去,他就不得不回京城去了。 西门舟纯粹是想离京城远一些,再加上想逼沈愿来见自己,这才自请到了松山。 她在松山一直住到了大婚前两个月,这才不情不愿地回去。 京城距松山路途遥远,等她回了京城,距离入住东宫的日子还差半个月。 西门夏来宫门口迎接西门舟,西门舟挤出一个笑容,道:“三皇兄怎么亲自来了,我们一起去见见母后吧。” “你啊怎么在松山住了那么久,”西门夏和西门舟并排走着,目光一直没从西门舟身上离开。 “这几个月宫里发生了不少事情,嘉宁你还记不记得容妃娘娘失去的那个孩子,幕后凶手竟然是张贵妃,父皇查出来之后直接禁了她的足,结果张贵妃受不了了,直接在自己宫殿里跳井自尽。” 西门舟脚步一顿,反问道:“跳井自尽?她那样的人也会活不下去?张太傅那边怎么说。” 两人继续往前走,西门夏道:“张太傅肯定闹啊,唯一的妹妹去了他能忍,那段日子张太傅就在御书房外还有大殿上给父皇施压,父皇直接让他回府面壁思过去了。” 西门舟扯了扯嘴角,西门夏继续道:“母后近日频繁咳血,嘉仪那边也不来信,一会儿你多安抚安抚。” 西门舟点点头。 到了坤宁宫后,皇后果然在闹脾气,孟春姑姑端着一碗汤药立在旁边,听皇后咒骂那碗汤药多么多么苦。 西门舟提着裙摆走过去,直接从孟春姑姑手里接过了汤药,坐在床边哄着皇后。 皇后瞪着她,“你还回来啊,嘉宁你竟然还知道回来啊,本宫还以为你下半辈子都打算住在松山庙里了呢。” 西门舟叫道:“母后……” “亏你还记得本宫这个母后,”皇后厌恶地看了一眼西门舟手中的汤药,道:“把它拿远点,味死了,本宫才不会喝这么苦的东西。” 西门舟转头看向孟春姑姑。 “去给母后准备点蜜饯,要最甜的。” 第69章 是他西门夏 皇后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一脸的孩子气。 “就算把最甜的蜜饯拿来,本宫也不会喝,每年深秋本宫都会咳嗽,都成了习惯了,过段日子就能好的玩意,非得弄得这么麻烦。” 西门舟扭头看向孟春姑姑,后者正一脸为难地立在不远处。 看样子西门舟回来之前孟春姑姑劝了很多次都无果了。 西门舟道:“姑姑只管把蜜饯拿来就行,我自有法子让母后喝药,母后若是怎么都不肯喝药,拿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我就去请父皇过来一趟,再不济就去赵府请人过来。” 皇后道:“没用,都没用,赵家人个个忙得很,不可能因为本宫不喝药特意进宫一趟,本宫最讨厌苦的东西了。” “博陵侯不是在京城么,那就请博陵侯来宫里一趟,”西门舟故意说给皇后听的,说完之后紧紧注视着她的表情,却没发现任何端倪。 皇后对此不以为意,但怎么也没想到西门舟口中的法子就是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从西门舟回宫的第一天起,每日晨昏定省从不落下一次,日日在坤宁宫里守着皇后喝药,皇后耐不住西门舟的磋磨,只好一口气将汤药喝个精光。 尚衣监的人来找西门舟试穿嫁衣,都得来坤宁宫才能找到她。 西门舟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在坤宁宫守着皇后,偶尔两次天色晚了,西门舟干脆不回永春殿,直接宿在坤宁宫。 这些事都被皇后和孟春姑姑看在眼里,皇后不止一次的让西门舟去干点别的事,别一天天的净在坤宁宫守着她,每每这时候西门舟总是笑道:“等女儿嫁到了东宫自然有大把的时间出去玩,但是现在女儿未出阁,就只想在宫里守着母后,哪也不想去。” 西门舟这样说,皇后自然没了脾气,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 这天赵景安来了坤宁宫,皇后与赵景安说话的时候不喜有旁人在场,孟春姑姑也不行,西门舟自然需要避着点。 她刚从坤宁宫出来就在不远处看见了佩恩,两人互相望了一眼,西门舟会意,支开清迟后带着阿奴远远地跟上了佩恩。 永春殿小花园内,沈愿已经在等了,西门舟对着阿奴道:“今日我来这里,见了什么人,谁问你都不许说,记住了吗。” 阿奴是个灵巧的小丫头,见西门舟这么嘱咐了,便知道西门舟要见的人不一般,特意到小花园外面守着去。 佩恩也退了出去。 沈愿快走两步靠近西门舟,抬手紧紧拥抱住她,闻着小姑娘身上特有的香味觉得十分心安。 “这些日子要忙的事情太多了,没来得及去松山看你,你回来了我也没能去接,对不起知知。” 西门舟发现沈愿最近特别喜欢跟她道歉,故意生气道:“那你打算怎么哄本公主,一些小恩小惠可别想给本公主打发了。” “在京郊有块地,还有个田庄,都给知知好不好。” 西门舟才不在乎那些庄子和田产,道:“你来找我就为了说这些不痛不痒的事?还有几天我就要嫁入东宫了,沈愿你有没有什么计划,东宫那边有动静吗,这些日子我待在坤宁宫,不仅见不到太子,就连德妃娘娘都很少见到了。” “太子那边还真没有什么动静,他在朝堂上也很低调,每个同他走得近的臣子我也仔细观察了一番,都没什么不妥之处,这段日子可以说是格外的风平浪静。” “朝堂上唯一不同的就是太傅不在了,被圣上禁足之后就一直称病没来上朝,太傅不主动来,圣上因为张贵妃的事情自然也不可能派人去请,或者派太医去瞧,我曾送礼过去看望过他,但是没看出什么端倪来。” 沈愿道:“知知,可还记得在松山庙时,夜闯你房间的那个人。” 西门舟点头,“你查出什么了,幕后真凶是不是太子。” “有你无你对于太子来说现在是一样的,他没必要冒风险去处理你,真正的幕后真凶是张如心,”沈愿顿了顿,继续道:“还有西门夏。” “什么?” 西门舟惊呼一声,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随即满脸诧异地抬起了头。 沈愿微微低头看着西门舟,脸上没什么表情。 意识到自己反应太激烈了,西门舟压低声音道:“我三皇兄?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上辈子对我那么好,这一世我又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这么做了之后,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西门舟根本不敢相信松山庙内欺负她的彪形汉子会是西门夏安排的,但是告诉她这件事的人是沈愿,沈愿在大火里被西门夏捅了一刀都在帮忙瞒着,又怎么会用这件事来离间她和西门夏。 西门舟垂头不语,沈愿轻轻扶住她的肩膀,道:“我知道这个消息你一时间无法接受,但是我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告诉你防人之心不可无,你永远不知道旁人会对你做什么,知知,西门夏已经不是曾经的西门夏了,往后他若是单独邀约你出去,切记要警惕一些,不许一个人随他出去,记住了吗。” “可是,上辈子三皇兄对我很好,沈愿,这件事是不是出了什么差错啊,”西门舟还想狡辩一番,结果换来沈愿不轻不重的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 西门舟捂着脑袋瞪他,不满道:“你在做什么啊!” “当然是让你长长记性,上辈子能和这一世一样吗,知知,很多事情都已经改变了,你不要一直用上辈子的眼光去看这一世发生的事情。” 沈愿声音很轻很轻,“那人是我亲自审的,怕他满口胡话欺瞒于我,我特意让佩恩去查了西门夏的行踪,发现他的确私底下跟张如心见了面,他们两个如何勾结在一起,又谋划了什么,便不得而知了,不是让你去质问谁,只是想告诉你一声,以便日后发生了什么事你心里能有个接受过程。” 西门舟虽然很不想相信这件事,但她心里已经开始对西门夏有所防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