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母休夫,改嫁太子后前夫悔哭了》 第1章 被无情世子抛弃 天宝十三年,大雍朝京城,定国公府内。 “姑娘,姑爷从江南回来了!” 身穿翠绿色比甲的小丫鬟急匆匆跑进西厢房,“还、还带了一个女子回来。” “堂屋前几天收拾出来了吧?吩咐下去,没我的命令,谁都不许到那边去晃悠看热闹。”沈云娇坐在铜镜前,慢慢地梳着自己那头柔顺的黑发。 她早就知道,在外任职两年的裴之玄今日会回府。 而且很快,他就会因治理江南水患有功而擢升至都察院监察。 裴之玄带来的女子也将在不久后取代自己的位置,成为春和堂院内的主人。 但这些沈云娇全然不在意,她只关心,今日出门要梳什么式的发髻,戴什么样的首饰。 “姑娘!” 扶夏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姑娘要让那狐狸精住院里,还跟姑爷一起睡?” “她是世子殿下带来的女人,自然要和他睡一起了。”沈云娇说道。 “还有扶夏,不要随便喊别的姑娘狐狸精,不好听。” 此时一位老嬷嬷踏进屋内,她是沈云娇的陪房嬷嬷,也是她的心腹。 林嬷嬷听到了外头风言风语,也想着回屋禀报,没想到却听见自己主子说这番话。 她急忙劝道:“姑娘,你这是作何这样糟践自己?春和堂是您和姑爷的院子,您是裴家主母,外人只配去前院的厢房住着!” 沈云娇微不可察地叹口气,该怎么和她们解释呢? 她想了想,便胡诌道,“嬷嬷别急,我这样做有目的的。一来世子殿下住得开心,二来我也可以替自己挣一个贤惠的名声,一举两得多好。” 沈云娇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捻起桌上果盘里一颗翠绿娇嫩的果子塞到嘴里,酸酸的汁水顺着舌头滑入喉咙,惹得沈云娇眉头一皱。 随后她悠然地坐下,细心地整理着手中的首饰盒。 还一边自言自语道:“要是以后可以穿回去,把这些带回去的话那不得发财了?” “姑娘还看这些做什么?赶紧去挽回姑爷的心要紧啊!” 沈云娇眼中闪过一丝不屑:“我吃饱了撑着去招惹那个渣男?” “渣男?”林嬷嬷一脸疑惑,“姑娘你说的话老奴怎么听不懂了?” “哎,我胡乱说的。”沈云娇含糊其辞。 嬷嬷要是听得懂,那才奇怪! 沈云娇其实不是“沈云娇”,而是一名现代人,还是一名中医院的医生。 平时最大爱好就是看小说,偶尔还会在作品下面发表评论几句。 在前不久,她看了一部最近很火的“冷脸洗内裤”的舔狗小说《被无情世子抛弃后》,披着爽文外皮,走的古早虐文风。 当她看到结局时,被气得半夜吐血昏迷在厕所里。 醒来便悲催地发现自己穿到这本小说里面当女主了。 这本小说标榜着追妻火葬场,讲的却是丞相之女沈云娇对定国公世子裴之玄一见钟情,被虐得体无完肤后还是对男主不离不弃的绝世舔狗文。 而男主呢?先是带了个江南医女回家做平妻,生儿育女。 最后等女主生病去世后,以怀念女主为借口,还纳了与女主有几分相似的庶妹做世子妃。 结局就是女主含泪撒手人寰,男主悲痛欲绝伤心了一阵子后,与庶妹还有小妾过上了幸福美满的日子。 在当时看这本书的时候,也许是小说女主的名字和自己一样,沈云娇觉得比较有代入感,每天除了上班就是在等作者更新。 结果整篇小说高开低走。 前半部分小说女主都在被渣男虐,虐完还受女配们还有婆母的欺负。 她一直期待着的火葬场情节只有寥寥数笔。 女主虽然口头上拒绝着男主,行动上还是很诚实地跟在男主后面帮他擦屁股。 最后还因操持裴家大事小事,过度劳累而死。 看得沈云娇当场气得呕血,刚好她连续上了十天的夜班,这么又气又累的情况下,沈云娇陷入昏迷。 一睁眼便躺在了春和堂里的花厅软塌上,发现自己穿越了,变成了原文中的“沈云娇”。 即便穿过来的节点不太对,与那渣男婚都结了。 但沈云娇想,成亲了也没事,她可以和离呀! 原文男主裴之玄在成亲那日就自请南下去治理水患,算起来到现在有两个年头没回府了。 一回来就是要纳妾。 原文女主那时候还期盼着能和男主一叙相思之苦,夫妻能好好培养感情,一听到这个消息气得都晕厥过去了。 沈云娇心想,怪不得原文女主会早死,气急攻心。 这样动不动一气就晕,肯定就会阻挡气血运行,会变成俗称的“短命鬼”。 就跟上辈子悲催的自己一样。 沈云娇心想,上班看病已经够累了,现在机缘巧合下上天给了她另一个重启人生的机会。 为什么不好好把握,开启自己的咸鱼人生,要去跟一堆人去争一个什么“世子”? 独美难道不香吗? 她才穿过来这一月,就发现了世子妃的人生,过得也太滋润潇洒了。 她的父亲沈丞相位高权重,亲自向皇帝请求免了自己的晨昏定省,她不用每天跑去伺候婆婆,可以睡懒觉睡到饱。 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是她以前身为社畜连想都不敢想的。 沈云娇都要感动哭了。 看着姑娘杏眸微红,林嬷嬷知道自家主子还是难受的。 她像小时候一样轻轻将姑娘揽到自己怀中,柔声安慰道:“姑娘,别伤心,虽然说姑爷带了别的女子回来,但您这个世子妃的位置是无人可以取代的。” 沈云娇回过神,刚想说她不是伤心啊她是高兴落泪。 但她懒得解释,就这么乖乖地任由林嬷嬷抱着。 鼻尖前是林嬷嬷身上味道,像极了上辈子自己奶奶身上的膏药和药油混杂的味道。 沈云娇穿过来后,发现她从沈家带过来的那几个人都挺好的。 特别是林嬷嬷,将她当亲孙女般宠着。 沈云娇心底涌出了一股暖意,“嬷嬷我无事,你放心好了。” 说着话便见另一个小丫鬟踩着小碎步走进内室。 “少夫人,堂屋已经打扫完了,就是屋内桃木柜里还留着您的冬衣,该如何处理好?”小丫鬟问道。 “都搬到我这个房间来。” 西厢房与正院的堂屋之间,隔着一条幽深而静谧的长廊。 想必是不会打扰到男主与那姑娘卿卿我我了。 沈云娇心满意足地点点头。 小丫鬟此时此刻还呆着不走,只看她小心翼翼又添问一句:“那少夫人之前给世子殿下缝制的衣服呢?” 沈云娇并不在意,“留在那边吧,万一世子殿下有想穿的呢。” 这是原主的心意,她也不想白白糟蹋了。 林嬷嬷看着一脸随意散漫的沈云娇,叹了一口气,“姑娘心可真大。” 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道高声呼唤:“世子殿下回府了!” 林嬷嬷赶紧催促道:“姑娘快出去迎接吧!” 但沈云娇岿然不动,“嬷嬷我要睡午觉了,等睡醒再说吧。” 那裴世子回来必定是风尘仆仆,又要洗澡又要用膳什么的。 她才不高兴去伺候。 只见她卸下钗环首饰,迅速地爬上罗汉床,躺在上头四仰八叉。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都把下人们都给看呆了。 林嬷嬷做什么也于事无补。 “姑娘你!” 林嬷嬷只能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无奈地挥了挥手,示意众人离去,缓缓地将门扉合上。 第2章 看不上,便和离 沈云娇午睡时做了一个梦,梦里她正要对一块洁白的雪媚娘下手。 她穿越过来数日,已经很久没吃到过奶油了,沈云娇馋得不行,眼看着雪媚娘与自己愈来愈近。 还没等她张开口呢,一阵急促的手指敲案声将她从甜美的梦境中唤醒。 朦朦胧胧的视线里,有一位身形宽大,肩膀宽阔的人物正端坐着。 这瞧着不像是林嬷嬷或者扶夏的身影。 吓得沈云娇顿时清醒过来,马上坐了起来。 那人神情冷峻,眼神如刃。 能摆出这么欠揍的表情,她大概知道这位不速之客是谁了。 于是她又扑通一声倒回被窝里,想继续看看是否可以继续邂逅她许久未吃的雪媚娘。 耳边传来一道清冷中带有一丝怒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成何体统!” 哎,这觉是不用睡了。 良好的职业操守让沈云娇学会按捺怒火。 她重新坐起来,笑眯眯地看着眼前人:“哦,原来是世子殿下回来了,一路舟车劳顿辛苦啦。” 她身上只盖着一层薄薄的被子,坐起来的时候早已滑落至腰间,露出了雪白松垮的纱衣。 这蝉翼纱衣是沈云娇特地让府内的绣娘特制的,本来只有一件里裙,后来沈云娇想想有点暴露,便在外面套了一层宽松的罩纱。 她这么一躺一坐,那薄纱早在不知不觉间滑落向一侧,露出了她白皙的肩头。 裴之玄皱眉,他目光淡淡地从她肩头略过,不作过多停留。 “衣服穿好,出来。”他吩咐完后便大步迈向外头。 沈云娇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啧啧啧,这语气这态度,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皇帝呢。 待她收拾后慢条斯理地走出房门,便看到一个身子高大挺拔的人负手站在廊庑下。 他穿着一身白色的锦袍直缀,腰间悬着一块青色泛着光的和田玉,整个人显得仙气飘飘,气质卓越。 要不是那俊美的脸上透露出大写的“离我远点”的欠揍感,沈云娇觉得这人长得还是不错的。 只要一想到这狗世子在文中做过的一系列混账事,沈云娇都巴不得给他几个大嘴巴子。 千万不要小看来自读者的愤怒,读者的命也是命! 算了,现在还未到放飞自我的时候。 沈云娇慢慢走到裴之玄面前,佯作恭敬地说道:“世子殿下有何吩咐?” 她穿着一身蔷薇色红裙,唇红齿白,鬓上插着绿松石镶嵌的金钗,与这院里那绽放的芍药交相辉映。 她那一声“世子殿下”,让裴之玄眼里闪过一丝不明情绪。 裴之玄以为她会依旧恬不知耻唤自己“夫君”。 他冷淡地望向面前笑靥如花的女人,言语中却含有一丝锐利:“听说你把堂屋腾出来了?” 沈云娇坦坦荡荡地说道:“是啊,我叫扶夏去收拾的。” 看我对你多好,还特地给你和那江南姑娘创造独处机会! 沈云娇这边正想着,手腕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狗世子抓住她的手腕,眼神如雪一般冰冷,看得沈云娇内心一跳。 “你就那么讨厌紫玉?让她还未入府便背上一个狐媚放荡的名声?” 手腕的力度越来越大,尖锐的痛楚让沈云娇顿时湿了眼眸。 她吃痛喊道:“放开我!” 裴之玄目光很敏锐,他看见眼前的女人因疼痛红了眼,便马上放开手。 他本无意用蛮力伤害,没想到这人像是用琉璃做的,一捏就碎。 那如雪白皙般的手腕一松开挣脱,即刻便出现一圈显眼的红印子。 沈云娇此刻在心底大骂着这辣鸡世子有病。 果然小说渣男都是有家暴倾向! 她护着手腕,向后退了一大步。 脸上尽是戒备。 裴之玄早已清退春和堂这院子的所有下人。 眼下也只有他和沈云娇站在这四四方方的院内。 微风拂过沈云娇的脸,额边的细碎短发盖住了她有些红的眼眸和鼻尖,显得楚楚可怜。 裴之玄指尖微蜷,心头如轻羽般拂过。 堂堂丞相之女,惯会仗势欺人,作威作福,居然也会被吓到吗? 沈云娇看了一眼自己已经红肿得可怜的手腕,忍不住出口反驳:“你说我害得她名声不好,可是,错难道不在你身上吗?” 裴之玄脸色一沉,活脱脱像是阎罗般。 沈云娇才不管他脸色好看不好看,直接一口气说完:“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她一个深闺在室女,贸贸然无名无份地被你带到国公府,本来就不是什么好听的事情,她名声早就给你毁了。” 笑死,该怪自己才对吧!反而怪上我了,脑子有病。她在心里接着补充了一句。 说完沈云娇缩了缩脖子,默默祈祷眼前这男人千万不要狗急跳墙,做出暴力行为。 裴之玄听了,薄薄的唇瓣勾出了一个讽刺的弧度,“你用如此冠冕堂皇的借口,不就是为了不让紫玉入府,怕她抢走你裴家主母的地位。” 沈云娇:???不好意思真没这个想法。 裴之玄看着眼前面容姣好的女子,想起了她两年前是如何利用权力来逼迫自己屈服娶了她,如何洋洋得意地对自己说,你休想要摆脱我。 他内心深处便不可抑制地涌出一股类似厌烦的情绪。 “沈云娇,无论你如何努力,我都不会看上你的。”裴之玄的语气冷漠,丝毫不带半分怜惜。 沈云娇的内心在裴之玄的言辞下如被无形之手紧紧握住,让她瞬间感到窒息,连呼吸都仿佛变得困难起来。 她知道,这是原身自带的对男主尚存的情意在作祟。 抱歉啦,可是我真的受不了他那高高在上的模样。沈云娇在内心对原主默默说了句。 她抬起脸来,将发丝捋到耳后,露出了明艳动人的笑容:“太好了。” 裴之玄一愣,又听见沈云娇的声音轻快清脆,“既然看不上,那世子殿下便与我和离吧!” 第3章 沈云娇,你又想使什么手段 沈云娇眉眼舒展松快,嘴角含笑。 “世子殿下既厌恶我,不如我们当下便一拍两散,如何?” 裴之玄面沉如水道,“沈云娇,好玩吗?” “两年内你修了多少封家书说要和离,这手段你用不腻吗?” 每每想要获得自己的在意,沈云娇就会提出和离,最后却还是死皮赖脸地呆在府上。 可笑至极! 沈云娇眉头微蹙,刚想开口又被裴之玄打断了:“我只同你说一句,你要是敢动紫玉一根手指——” 裴之玄话语未尽,但他知道沈云娇也该听得懂。 他垂眼瞧着沈云娇,黑睫长而直,给沈云娇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沈云娇也恼了。 她冷冷回了一句,“我没那功夫干这些事。” 说罢她转身欲回屋内,却被裴之玄一把拉住。 沈云娇回头瞪了那冷若冰霜的男人一眼:“干嘛?” 裴之玄猝不及防地撞进了沈云娇那双如星辰般璀璨夺目的眼眸。 一时间,他的心神仿佛被牵引,陷入了短暂的恍惚之中。 两年前的沈云娇,对着自己只会故作娇柔贤惠。 若是不顺她意,则哭闹撒泼,哪里会有如此冷静的时刻。 城府极深的她,肯定又在搞什么鬼! 裴之玄厌恶地看了一下沈云娇,马上甩开她的手: “今日母亲寿宴,我们须一齐到场,这是规矩。” “你速去将之前织好的长寿绣拿来一起带去。” “什么长寿绣,我没有见过。” 沈云娇一脸无辜。 见过是见过,但她不想说实话。 为了婆母寿辰,原主辛辛苦苦绣了三个月,才绣出一幅长寿图。 沈云娇知道在小说里,这幅绣品最后被她婆母赏给了下人。 礼物得要有人珍惜啊,不然送去了也是浪费。 裴之玄看着沈云娇,不耐地重复道:“你在家书里不是说你会为母亲准备寿礼吗?” “哦。”沈云娇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她拍了拍额头,语气故作沉重,“太难了,绣不下去我给扔了。” “你!”裴之玄一听眉目顿时有隐约的怒气,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好极了!” 随即拂袖而去。 裴之玄从沈云娇身旁经过时,她都可以感觉到一阵杀气拂面。 哎,疯子,果然虐文小说里的男主都是疯子。 沈云娇只能眼疾手快地摘了院中的一朵海棠,默默跟在裴之玄后头。 跨出门槛时,她看见院外那梨树下站着一位穿着素白长裙的姑娘。 远看她还以为是个雕塑。 裴之玄看见白裙姑娘,脚下的步伐都快了几分。 “紫玉,你为何站在此处?” 方紫玉一脸温柔地看着向自己走来的高大男人。 “紫玉想问下世子,今日可有安排?想请世子带紫玉去附近医馆看看好吗?” 裴之玄那双深邃而冷寂的目光此刻确是一片温和。 他答道:“今日是我母亲寿宴,我得到场,明日我再陪你去。” 沈云娇靠近时,便听到裴之玄说出这句话,语调里尽是说不出的温柔。 yue,她想吐。 不是沈云娇想过来当电灯泡,她其实就想看看这能把男主迷得七荤八素的女人究竟长什么样。 这一看,沈云娇觉得有点对不起自己的想象力。 她以为女配都是绝美如天仙的那种,没想到会这么相貌平平。 方紫玉见了裴之玄后面跟来的女子,她衣着华贵,肤如凝脂面若桃花。 日光下,她身姿曼妙婀娜。 方紫玉掩下了眼底那抹嫉妒。 她垂首向沈云娇行礼,“见过世子妃。” 沈云娇冲她甜甜一笑:“姑娘有礼了,刚来府上可还孤单?不如同我们一起去参加家宴呀?” 似乎没料到沈云娇如此热情,方紫玉怔愣了下。 "够了!"裴之玄厉声道,“沈云娇,你又想使什么手段?” 沈云娇见这里有旁人,也便不怕裴之玄,她没好气地答道:“我是想着带她一起去用个膳,总不能我们这边欢声笑语,方姑娘这边冷冷清清,你说对吧,方姑娘?” 她将目光投向了方紫玉。 没想到方紫玉从从容容地笑了笑,略带自嘲道:“紫玉是什么身份,怎么可以随便去国公府家宴呢?既然殿下没空,那紫玉便先歇下了。” 这段话触动了裴之玄的内心,使得他的眉心微微一皱,仿佛在心疼。 连沈云娇都暗自替她拍手叫好,这方紫玉委屈求全的手段高明啊! 裴之玄现在应当是心痛至极,恨不得马上拉她去奔现吧。 沈云娇打心底巴不得他这么做。 她立马催促,“方姑娘这怎么行呢?还是一道去吧?” 裴之玄一听沈云娇的话,脸色的怒色又隐隐显现:“你想故意让紫玉在众人面前出糗?别做梦了。” 沈云娇:??? 狗男人,我可是在撮合你们。 跟这人讲不通。 她转身对方紫玉说:“你需要什么东西跟我说,首饰脂粉我都有。” 打扮美点有好处,才能多吸引狗世子注意。 不然你就跟原文写的一样,入府两年后,即便生了孩子,还是被这狗世子忘在脑后。 裴之玄嘴角掠过一抹嘲讽:“你以为紫玉和你一样虚荣爱美,没事就只顾打扮自己?” 行行行我说一句你怼一句是吧? “花一样的年纪,不打扮自己,难道穿得跟奔丧一般才叫好看吗?”沈云娇理理鬓角,慢条斯理地回了裴之玄一句。 却看见了方紫玉脸色微僵。 完了,误伤他人。 沈云娇抱歉地冲方紫玉笑了笑:“我说的不是方姑娘,方姑娘不打扮也好看。” 没想到她竟朝沈云娇直直地跪了下去:“回世子妃,紫玉志在行医仗义,不在女儿私事,自然不愿意多打扮。” 沈云娇吓了一跳。 古人有个坏毛病,就是动不动就要跪! 沈云娇连忙闪开,她可不想折寿。 裴之玄立马伸手将方紫玉扶了起来,脸色铁青:“沈云娇,你自己庸俗无知,难道要要求人人与你一样吗?”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沈云娇,语气里是满满的警告:“我再重申一遍,沈云娇你若是敢伤害方姑娘分毫,我定不会放过你。” 方紫玉听了,立马劝道,“世子别气,世子妃善良大方,怎么会伤害紫玉呢?” “即便刚刚她嘲笑紫玉不会打扮,也应当是无心之过。” “紫玉,你总是如此善解人意。”裴之玄低声温柔道。 对视瞬间气氛有点暧昧。 不忍直视。 算了,既然世子要在心爱的女人面前逞威风,就让他好好逞逞呗! 左右她内心强大,嘴上说说也攻击不了她什么。 于是沈云娇一改态度,点头如捣蒜似的,“知道了,殿下,我定会离方姑娘远远的。” 说完她立马拔腿就跑。 哒咩,不想看不认识的人秀恩爱,看久了会心里不适。 “你!”裴之玄见着沈云娇胆敢如此目中无人抛下自己,怒火油然而生。 “紫玉,我先过去。” 他面沉沉地追上那抹红色身影。 方紫玉嘴角的笑容在看到两人走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似乎低估了这位世子妃的手段。 与裴之玄相处了这么久,她清楚地知道,能让裴世子短时内情绪波动如此之大,有多难。 但无论世子妃如何,敢挡她的道就别怪她不客气! 裴之玄,只能是她的! 第4章 他可比我金贵多啦 大雍皇朝是在风雨飘摇中建立的年轻皇朝。 先帝一路过关斩将,手刃了前朝无能君主,初登大宝时,裴家老爷有从龙之功,便被封为裴国公。 只可惜国公爷自动乱平定后,身体一直病着,没过几年便与世长辞,只留下了夫人和年幼的世子。 因此定国公府虽有头衔,确无半分实权。 直到裴之玄不选荫官,自己科考中了状元,后又进了都察院任职,裴家才慢慢顺着国公府原本的势头往上继续走。 裴之玄也摇身一变,成为京城姑娘家最想嫁的翩翩少年郎。 今日国公夫人徐氏寿宴,裴二爷二夫人也在席上。 国公府人丁不像别的世家那么旺盛,一共才两房,大房裴国公早逝,二房裴二爷却是个庸碌无能之辈。 因而国公府能真正一言而决的人是裴之玄。 原本沈云娇嫁过来,就是裴家当家主母,掌管中馈。 可她先是频繁生病,后又把全部心思都放在讨好婆母身上,就只落着个管家的虚名,真正在掌管后院的,仍旧是徐氏。 沈云娇穿过来后,是经林嬷嬷口中才得知这些事情的。 当一个挂名主母好哇,裴家的大事小事,她才不乐意去管。 - 徐氏身为国公夫人身份尊贵,本来按照以往的惯例许多世家大族为了表面上的交情,都会派一个两人来参加寿宴。 但今年她特地提前告知,这寿宴办成简单的家宴便可。 徐氏娘家也就来了她妹妹一家。 沈云娇穿过来才没几天,并没有见过国公夫人。 但按照小说里描写的,她这个婆婆也不是什么正常角色。 从女主嫁过来开始,徐氏就看不上沈云娇,却忌讳着她丞相之女的高贵地位,只能背地里又偷偷想法子来折磨女主。 只能说这国公府就没有一个好人。 沈云娇听着后头裴之玄有力从容的脚步声,不禁叹了口气。 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她得想办法赶紧和离才是。 裴之玄目光沉沉地盯着前面那道清丽的身影,两年未见,沈云娇似乎与之前相比有些不同。 感觉她不比之前殷勤,也比之前更加能说会道了。 走廊尽头,裴之玄的随从手提着一个木制锦盒正低头恭候着,一见到沈云娇马上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少夫人好。” “走吧。” 沈云娇便让这随从帮自己带路,穿过了亭台水榭,从长廊那边走进了国公夫人的慈安堂。 慈安堂比春和堂光是院子就要大上三四倍。 熙熙攘攘的仆从们托着满载佳肴的食盘,在府邸中穿梭忙碌。 沈云娇还没迈进花厅大门,就听见响亮的妇人谈笑声。 等她进去了,就发现裴家的长辈基本都到场了。 国公夫人端坐着,周围环绕着好些人,一派其乐融融的样子。 她的位置恰好位于那张大圆桃木桌的中央,显得尊贵而庄重。 一见沈云娇莲步款款地走进来,她原本充满笑意的老脸瞬间阴沉,拉得跟驴脸一样长。 只见她冷笑地拍了下桌子道,“好大的架子,让长辈们都在这里等着你,你是有多金贵?” 四周顿时鸦雀无声。 大家默默入了座,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夫人与少夫人身上。 一进门就贴脸开大? 沈云娇内心哼了一声,脸上却堆满了笑:“母亲息怒,之玄刚拉我说了会话,现下又比我晚到,那照您这样说他可比我金贵多啦!” 你有种也骂你儿子呀?沈云娇腹诽道。 刚踏进屋内的裴之玄就听见沈云娇这句不怀好意的话。 他抬眼望了望那笑得灿烂的女人,目光沉沉。 徐氏嘴角抽了下,看着她疼爱的儿子也走进来,便不好再发作什么。 只是这个沈云娇,居然拿自己儿子做挡箭牌,真是可恶! 在这种场合,任凭徐氏心里再如何不满沈云娇,面上总还要端出一副大度的模样。 她语气生硬地指了指远处空的位置说道:“坐吧!” 可当她面对裴之玄,语气却又是真切的疼爱:“玄儿,快坐到母亲旁边,你也好久没见你的表妹了吧?” 坐在徐氏旁边的是一位看上去十七八打扮得娇俏可爱的少女,一听到徐氏说到她,马上羞涩地站起来向裴之玄行了个礼:“表哥好。” 顺带着还撇了沈云娇一眼。 沈云娇接受到了对方的挑衅,毫不犹豫地瞪了回去,那表妹倒是没想到她会回瞪,还愣了一下,气呼呼地坐了下来。 裴之玄点点头,也不理沈云娇,径直在徐氏旁边坐了下来。 徐氏见到自己儿子就像见到宝贝一样,笑得合不拢嘴。 沈云娇记得小说里写着的是,裴之玄自幼便是妥妥大孝子一枚,重视礼法规矩,从不忤逆父母。 所以即便原文国公夫人多番刁难女主,裴之玄也觉得女主作为媳妇就应该受着。 后来等到男主因缘际会救了太子,变成了太子的左膀右臂,就此青云直上官运亨通的时候,徐氏再也不畏惧逐渐落魄的沈家。 她便更加明目张胆地给女主使绊子,让她为家里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操劳,暗地里慢慢拖垮了女主的身子。 沈云娇当时看的时候,就觉得女主好惨。 她当然不会走原主这条苦路。 但沈云娇总觉得她忘记了什么重要信息。 在夹起一片翠绿的青笋时,她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些小说片段。 沈云娇想起来了——裴之玄能扶摇直上升官发财的契机,就是他救了当朝太子。 而裴之玄救太子的那天,好像就是在徐氏寿宴那天晚上——也就是今天。 沈云娇默默地看了男主一眼,那渣男还在那如谪仙般端坐着。 要不要把他的机缘给抢过来呢?沈云娇心中有道声音在问。 裴之玄救了太子之后,便选择投其麾下。 等到太子登基时,裴之玄就从都察院监察擢升至正二品右都御史。 而他新官上位的第一件事,就是对沈相和沈家进行清算。 原文里写着裴之玄对沈家一直心怀怨怼。 他一直隐忍不发,直到搜集到了沈丞相的罪证——勾结叛党,企图杀害太子等等。 这口恶气他后来痛痛快快地出了——沈父被斩首,沈氏一族全族被流放,而沈云娇则被废了世子妃的名号,成为了流落街头的孤苦女子,受尽了各种欺辱。 尽管后来裴之玄后悔了,命人寻回沈云娇。 然而,那时候女主已经吃遍了人生的苦。 想到这里,沈云娇心中生出一阵恶寒,若是按照剧情发展,接下来她恐怕没有什么好日子过了。 原文中,太子受伤是白莲教余党所为,但等到后来裴之玄彻查沈丞相时,发现他也有牵扯到这场刺杀案。 沈云娇想,若是自己救了太子,或许这件事以后便会成为沈家的免死金牌。 - 夜色渐浓,仆人们将一盘盘佳肴摆在桌上。 看到一桌子的美食,沈云娇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饥肠辘辘。 民以食为天,先填饱肚子再做打算。 沈云娇抱着这个想法瞄准了一盘水晶肉脍,刚想伸筷时却听见她对面的女子笑着开口道:“云娇最近更加精于打扮了,什么时候也教教二婶。” 此刻所有的目光又落到了沈云娇身上。 大家才发现,沈云娇不光长得美,穿的戴的都不是寻常人可比的。 光是她那手上那玉质温厚醇和的三色翡翠玉镯都是价值连城、世间少有的稀物。 第5章 让她做平妻 裴之玄听到这话,眼眸森然地静静望着沈云娇。 丞相之女如此骄奢,可见丞相平时油水也贪得不少。 想到这,裴之玄猛地紧握住拳头。 大雍国库亏空,而这沈家女却惯爱穿金戴银,实在讽刺。 沈云娇坦然接受来自众人,特别是裴之玄那冷厉目光的鞭笞。 笑死,一个手镯就引得周围人的垂涎欲滴和指指点点。 若非她读过小说,知道沈相为人并不坏,她还真以为沈父是个利欲熏心搜刮民财的大奸臣。 “二婶怕是没听过,过得好就是女子最好的胭脂水粉呀。”沈云娇笑眯眯地瞥裴二夫人一眼,故意露出为难神色,“二婶这我要怎么教你呢?” 说罢沈云娇还给了坐在二夫人旁边的裴二爷一个明晃晃的嫌弃的眼神。 在座的都知道,国公府裴二爷最爱花天酒地,还特别喜欢纳妾,二夫人又管不住他,只能经常和小妾斗法,把家里闹得叫一个鸡犬不宁。 因此沈云娇的话就是故意往二夫人痛点上狠踩。 裴二夫人顿时变得脸色铁青,用手指沈云娇“你!” “我说的有道理吧?”沈云娇优雅地用筷子夹起一块蜜藕,轻轻地送入口中。 “够了!” “夫人你别说了!” 裴家唯二的两位男人都同时开了口。 裴之玄早已面露不悦,“沈云娇,你合该尊敬长辈。” 听到这句话沈云娇倒是气笑了:“殿下倒是说说,我哪里不尊敬二婶,我也只是让二婶别把心思放在我身上而已。” 裴二爷还是怕事的,他刚在京中六部谋了一份好差事,现下正是得站稳脚跟的时候。 在这紧要的关头,他决意避免与那位在朝中手握重权、影响朝政走向的丞相之女结怨。 “小孩子家,开开玩笑而已。”他笑哈哈打着圆场,给自己那夫人夹了菜,使了一个眼色。“夫人快吃,尝尝慈安堂后厨的手艺。” 裴二夫人脸色虽不好,但听出了她家二爷言外之意,也只能咬牙切齿地瞪了沈云娇一眼。 来日方长,肯定会让这小贱人在自己手里栽一次跟头。 沈云娇看着嘴唇抿得直直的裴之玄,心情反而好了许多。 不过她现下虽然不喜欢裴之玄,但也没到要与他撕破脸皮的地步。 这时徐氏夹了一块酒蒸鸡肉到裴之玄碗里后,便把筷子搁下,故意重重地叹了口气。 “姐姐这是怎么了?”国公夫人的妹妹小徐氏向来是个懂得察言观色的,一见到自家姐姐这副模样,赶紧佯作关心地问了一句。 徐氏望了裴之玄一眼,面上浮现了一抹忧伤:“我儿为社稷着想,自请南下治理水患,两年不见如此清瘦,偏偏家里又没有一个可心的能够照顾他,为娘的想想真心疼。” 裴之玄眉眼微敛,他轻握住徐氏的手,“儿子一切都好,母亲不必担心。” 二夫人看了沈云娇一眼,掩着嘴侧脸对裴二爷说道:“这沈云娇当初硬要死缠烂打嫁过来,结果连服侍夫君都不会,真是可笑极了。” 徐氏旁边的表妹一听,更是皱着秀眉冲沈云娇不满道:“世子妃该对表哥更加贴心些。” 沈云娇知道徐氏说这一出想要干嘛。 不就是为了要找个理由,把裴之玄的表妹纳进府中,好来牵制她嘛。 这表妹刚刚因为父亲的军功而得了个平宁郡主的称号,现下正是京城贵女之首,她倾心裴之玄已久,迟迟不肯答应别的亲事。 可惜了,现在裴之玄的心恐怕不在表妹身上。 沈云娇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桂花蜜酒。 她猜徐氏按耐不住了。 果然下一秒徐氏便说道:“不然让蓉儿嫁来我们裴家吧!” 一听这话,江蓉抑制不住自己眼中的惊喜,望向了自家母亲,后者暗中拍了拍她的手,也笑着答道:“蓉儿能过来照顾之玄,是她的福气。若是之玄能点头,少夫人这边也没异议吧?” “作为当家主母,就是该心胸开阔,怎么能不同意?”徐氏道。 我呸! 不过裴之玄爱娶几个就娶几个,关她什么事。 沈云娇抬起脸,目光潋滟,做出了一副痛苦又犹豫的样子,“要是夫君同意,我也无话可说。” 听到沈云娇的话,裴之玄原本平静疏松的眼眸里骤起波澜。 沈云娇既然如此快便松口? 换成以往,她估计要把整桌饭菜都砸了。 这似乎有些反常。 “此事不可,我对表妹只有兄妹之情,绝无旁的念头,望母亲往后别提了。”裴之玄放下筷子,漠然道。 听到这句话江家母女脸色都难看了,江蓉眼眶更是迅速红了。 沈云娇偷瞄了她一眼,反倒觉得这表妹梨花落泪的美人姿态还挺招人的。 这么看,比方紫玉强上不少。 沈云娇这厢在发呆的模样,落进裴之玄的眼中,却是以为她一脸失意,内心有种莫名情绪迅速闪过。 嘴上说得毫不在意,又做出这般楚楚可怜的姿态,真是虚伪至极! 裴之玄收回视线,转头郑重地对沈母说道,“母亲,说起招人入府之事,我有一事想说。” 徐氏拿着银筷的手微微一颤。 她知道裴之玄要说什么。 早在裴之玄回京路上,她便收到了他要带一个医女回府的消息。 所以这次家宴她才特地不请别人,就怕她儿子把那女子带到宴会上。 这女子家世卑微,又相貌平平,带回府了岂不是等着让别人看笑话。 那她脸面何放? 徐氏在心里咒骂那未谋面的医女,竟然教会儿子忤逆她。 “玄儿想说什么?”徐氏喝了一口水,佯装平静地问道。 “此次回府,我带了一名姑娘回来,她叫方紫玉。” “我在江南时曾经身染时疫,是方姑娘在我身旁悉心照顾许久,她救了我一命。” “我想娶方姑娘作平妻!” 第6章 人比花娇 裴之玄的话语像是一块石头投入湖中,将原本平静的湖面激起了数朵浪花。 众人是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出声。 “我不准!”徐氏一听气得将筷子都摔了。 她怎么可能让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随意踏进国公府作为世子平妻。 “之玄,此事不可胡来。”裴二爷也赶紧抬了抬手拍拍裴之玄肩膀劝道,“你要是真喜欢,就把她收到府里做个丫鬟,不然就做个姨娘,有必要那么抬举嘛。” “二叔!”裴之玄冷冽的眼神盯着裴二爷,裴二爷立马吓得收回来手,像个鹌鹑一样缩了起来。 他没忘记,在这个家,只有裴之玄才是主心骨。 “方紫玉是我恩人,我想给她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让她可以安心呆在我身边。”裴之玄像是对着大家说,偏偏眼神却紧紧盯着沈云娇。 没想到等了半晌,沈云娇愣是一声不吭。 裴之玄脸更是冷了几分。 徐氏看着儿子的脸色,便知道他已经下定决心。 裴二夫人此时心里倒是乐开了花,刚刚沈云娇不是得意得狠嘛,现在看她跟谁去哭! 裴二夫人慢悠悠抿了口茶,含笑说道:“方姑娘救了之玄,之玄这么做也情有可原,刚好之玄府里人少,多个贴心的照顾着也挺不错。” 徐氏见儿子态度罕见的强势。 又看见从不入她眼的媳妇吃得正欢,更是自觉喉咙像堵了口气般。 既然沈云娇如此没心没肺,那就把让那医女好好膈应她吧! 而且沈云娇善妒,她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将这医女棒打出门。 自己又为何去找儿子不痛快呢? 徐氏看着裴之玄,叹口气慢悠悠道:“既然你都想好了,母亲也无话可讲。” “不过男人三妻四妾实乃常事,找了温柔可心的总好过找一块木头。” 这话摆明含沙射影地就在骂沈云娇,可偏偏众人听了都会心一笑。 他们对此习以为常。 不受宠,即便是再高贵,也会遭受府内上下嘲笑。 徐氏知道,再怎么骂沈云娇,她都会为了自己儿子委曲求全。 此时一声清脆的搁着声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沈云娇吃饱喝足,也看够了这场戏,她用帕子轻轻地擦了擦嘴,眼眸清亮地望向世子:“殿下,我不同意你纳妾。” 裴之玄嘴角勾起一个极为嘲讽的弧度,他慢慢地转动着手中的瓷杯,话里是满满的不屑,“谁问你意见了?” 沈云娇站起来,清脆的声音在屋内响起,一字一句说得十分分明,“定国公府裴家家训,嫡妻若无所出,便不可纳妾。” 徐氏一听心生诧异,这沈云娇怎么知道国公爷初建府时立下的规矩? 这是国公爷为了家宅安宁,嫡庶尊卑的传统礼教,特意效仿前朝阁老定的家规。 “沈云娇,两年未见,你倒是聪明许多。”裴之玄眉头紧蹙,眼中燃烧的怒火仿佛要将周围空气点燃。 屋内一片寂静,只听见桌子上那一锅的羊肉汤咕噜咕噜的冒泡声。 沈云娇看着端坐在桌旁的裴之玄,漠然又矜贵,好像将她当成一颗卑微细小的沙子。 她突然替原主感到不值。 原主明明对他那么好,可以为了他在国公府委曲求全,他却肆意将她的真心踩在脚下践踏。 她突然又不想让裴之玄那么好过了。 “裴之玄,你要是想要报恩,大可以帮方姑娘开个医馆悬壶济世,难道世子殿下对所有有恩之人的回报方式,就是将他们都娶进门吗?”沈云娇的声音细软,脆生生地响在堂屋之中。 还沉浸在婚事被拒打击里的江蓉一听到这话,十分认可地点点头:“世子妃说得有道理,之玄哥哥你可以帮方姑娘开个医馆,这样她人生安稳,吃穿也都有保障了。” 裴之玄神色晦暗不明,俊美的五官如同冰霜雕塑般冷峻,但从小所受到的良好教导抑制住他想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发怒的念头。 沈云娇冷笑一声,又刺激他道,“看样子殿下是看上了方姑娘的姿色了。” 裴之玄眉目愈发冷峭,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在乱说什么?” “如果殿下是喜欢方姑娘那就光明正大说出来,何必用什么报恩做借口呢?” 刚刚还在附和的江蓉听到这句话也都惊住了,她没想到世子妃竟如此大胆,直接把大家心里偷偷想的给说出来。 裴之玄冷然起身,他一步步缓缓逼近沈云娇,周身那股凌厉的气势将周围人都震慑住了。 定国公府现在能说上话的都默默闭紧了嘴巴,怕裴之玄的怒火会殃及池鱼。 而沈云娇也不惧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干脆一下子说开也好。 “世子殿下,你想娶方姑娘为妻,我并无异议,但是我不愿跟方姑娘一起做平妻。” 裴之玄低眼注视着站在自己跟前的沈云娇,离得近了,他能瞧见沈云娇那眼角下方那颗泪痣。 她眼眸里尽是倔强和倨傲,却给裴之玄一种下一刻便要哭出来的错觉。 空气仿佛有瞬间的凝滞,沈云娇等不到裴之玄的回答,只能迎上对方直视的眼神,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们和离,你便可以娶方姑娘,让她做裴府主母,你心爱的世子妃。” 这是沈云娇第二次提和离,她的神情平淡,仿佛像是在说一件不起眼的小事。 在场的人都大吃了一惊,深爱着裴之玄的世子妃居然要提和离? 裴之玄嘲讽般看着面前抿紧嘴唇与他对峙着的沈云娇,“这门婚事是你恬不知耻地求来的,圣旨也是你父亲来找陛下要的,如今你要和离,大可自己去找陛下请旨。” 我要是能去还在这里和你扯皮! 沈云娇暗骂一句,她当然知道天子金口玉言,赐出的婚事是万万不可再搅黄的。 即便沈家现在如日中天,臣子依旧是臣子。 沈父要是再去求皇帝赐沈云娇和离,免不了被外人说丞相府权势滔天,连皇帝都不放在眼中。 沈云娇冷飕飕地看了世子一眼,“你有点担当,是你要娶平妻,为什么非我提和离,难不成你想左拥右抱,享受齐人之美?” “你!”裴之玄气结。 沈云娇不想与他再辩论下去,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这件事我不会同意,世子殿下你我成亲当日,你便抛下我,让我在府内苦等两年,好不容易盼到了你回来,你对我冷言冷语不说,还领了一位佳人回府。” “你若是有心,便该自我好好反省下!” 沈云娇一口气把话说完,觉得心底畅快多了。 徐氏一看周围人都开始低声讨论起来,只觉脸上无光。 她气急站起来指着沈云娇骂道:“你、你真的是大逆不道,在婆母的寿宴上还敢对夫君不恭敬!” 沈云娇不理徐氏,只望向裴之玄。 但尽管裴之玄怒火中烧,却也没再说话。 看样子她说的话有道理嘛,把裴之玄都怼得哑口无言了。 徐氏还在瞪着沈云娇。 只见沈云娇越过裴之玄,莲步轻移,缓缓走至徐氏跟前。 她轻飘飘地说道:“母亲,若是今日裴之玄不在您寿宴上提出这件事,我就不会与他起争执。原本我想安静吃完这顿晚膳。” “但照现在此情此景,怕是不可能了。” 沈云娇从袖口里掏出一朵开得正好的海棠,置于梨花木的桌面上,“之前母亲日日派嬷嬷盯着儿媳抄女则女训,儿媳的眼睛都快瞎掉了,便也不能给母亲亲自做些什么,不如就送朵海棠花给您。祝您人比花娇。” “儿媳先回去了。” 沈云娇转身离去,步伐轻盈而洒脱。 丝毫不带一丝留恋。 裴之玄的脸色难看至极。 第7章 他有一张盛世美颜 徐氏气得满脸通红,但又无可奈何,只能在众人的安抚下重新坐下。 裴二夫人见机添油加醋道,“这沈云娇简直是目无尊长!” 裴之玄的面色如同乌云密布,铁青得可怕。 他想到刚刚沈云娇说的那番话。 什么叫让她日日抄书?难道在他不在家的时候沈氏受母亲气了? 可作为裴家主母,怎么能连这点委屈都受不了? 脑海里又闪过了沈云娇刚刚与他对视时,那倔强又不服输的表情。 很像江南的一种小野草,自由野蛮却孤零零地生长。 他是怎么了?居然会觉得沈云娇有点可怜。 “之玄,你得好好管教这媳妇了。”裴二夫人摇头道。 “继续用膳吧。”裴之玄吐了一口气,揉了揉眉心答道,“我回去自会好好教导她的。” —— 看到自家主子不到一个时辰便回到屋内,林嬷嬷心生疑惑,“姑娘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沈云娇急忙取出一个黑色锦盒——这是她的小金库。 她拿出一些银钱细软,顺带吩咐了林嬷嬷一嘴,“嬷嬷赶紧给我准备一辆马车,越快越好。” “对了,你知道裴之玄送我城郊别院的钥匙在哪吗?” 那是原主唯一收到的裴之玄的礼物。 所以沈云娇印象非常深刻。 “就是这把。”林嬷嬷打开柜里的小盒,从一串钥匙里挑出一把带红线的,递给沈云娇,“姑娘,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事关重大,待会你就知道了。”沈云娇语气凝重。 林嬷嬷也不敢多问,急忙跑去将自己的丈夫林平叫来。 林叔和林嬷嬷是陪着沈云娇一起到的国公府,是她为数不多的可以信任的人了。 当林叔娴熟地将马车备好时,沈云娇已将物品一一细心整理妥当,一切准备就绪。 “林叔,我们去清河渡口,快!”沈云娇声音有些焦急。 “姑娘,这么晚?”林嬷嬷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确定的迟疑,“万一遇到歹人如何是好?” “哎,没事!”林叔豪迈地一挥大手,“放心好了,有我在,姑娘想去哪就去哪,贼人不敢接近。” 沈云娇温柔地拍了拍林嬷嬷的肩膀,“没事的,嬷嬷,不如你在这歇息,我一个人——” “你怎么行,还是我陪姑娘吧!”林嬷嬷一听沈云娇要独自前去自然不肯,都不让沈云娇把话说完。 等他们抵达渡口的时候,沈云娇让林叔带她沿着河堤走一遭。 她记得书中曾说到,国公夫人寿宴当晚,原主跑到方紫玉房里大闹一番后,裴之玄气得带方紫玉去河边散心,这才发现了遭刺客重伤的太子。 “啊!”林嬷嬷突然尖叫一声。 前方一位男子正躺在河堤旁湿润的草地上,气息微弱。 鲜血浸透了他周围的杂草,一片触目惊心的艳红。 找到了! 沈云娇激动不已。 “姑娘你别来!”林叔走在沈云娇前面说道,“让我先去看看是何人。” “林叔放心,我知道他是谁。”整个大雍朝,除了太子之外,应该不会有人敢穿暗蟒纹黑色锦袍吧? 沈云娇毫不犹豫地越过了林叔,直接走向了那人的面前。 当她的目光与太子的面容相对,沈云娇瞬间呆住了,双眼瞪得溜圆,完全无法掩饰内心的震撼。 小说中对于太子萧怀谨的外貌并未做过多的描绘,仅仅以“温润如玉”四字概括。 但谁曾想这位太子殿下居然有着一张盛世美颜! 尽管眼前的他紧闭双眼,脸上还有些脏,但沈云娇凭借他完美的脸部轮廓可以断定,太子殿下是美男子一枚! 而且这鼻子也太挺了,她都怀疑太子应该是混血的。 “姑娘,他是谁啊?我们到这里是来特意来找他的吗?”林嬷嬷害怕地抓住沈云娇的衣袖,却见她家姑娘直接蹲下去伸手便去抓那人的手腕。 “姑娘!”林嬷嬷捂住嘴巴,差点发出尖叫。 “我把下脉。”沈云娇转头对林嬷嬷说道,“嬷嬷别慌张。” 过了片刻,沈云娇收回手,“林叔帮我把这人背到马车里,送到别院去。” 按照脉象,太子殿下内伤不是很严重。 林叔向来干事利索,他将人抬到了别院的东厢房,又听沈云娇的吩咐,去城内找一个信得过的药铺配了些药。 而沈云娇则留在院内,和林嬷嬷一起照看昏迷的萧怀谨。 林嬷嬷几度欲言又止。 她最近就发现姑娘跟之前比好像变了许多。 现在姑娘又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个男人藏在别院,万一被姑爷发现 沈云娇看出了林嬷嬷那一脸担忧。 她将毛巾浸进那溢着温水的铜盆里,边搓边对林嬷嬷说:“嬷嬷你放心,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打算,这人身份尊贵,救了对我们有好处。” 林嬷嬷听见姑娘一副已有谋算的样子,微微地松了口气。 她向来听姑娘话,姑娘心里有自己的打算就好。 “姑娘,这公子伤势挺严重,我再多去打几盆水,顺便找身干净的衣服给他换上。” 男人胸前背后多处刀伤,腹部的一道长约四寸,深一寸,可能是被水浸湿过,伤口皮肉外翻显得十分狰狞。 这些倒是不打紧,最令沈云娇烦恼的是,他的眼部应该受到了很重的撞击,眼眶处一片红一片紫。 这帮刺客下手可真狠! 哎,看来太子这位置也不是好当的。 沈云娇拧干毛巾,开始认真地帮男人清洗伤口。 林嬷嬷端着一大盆热水回到房内,一看这白花花的躯体她都要晕过去了,“姑娘!男女授受不亲,这等事还是让老奴来做吧。” 沈云娇眨眨眼,怎么跟林嬷嬷解释,在医生眼里,患者不分性别呢。 但她还是听话地从床边起来,将毛巾交给林嬷嬷,“那我去看看林叔把药带回来了没。” 林嬷嬷接过毛巾擦洗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咦,她家姑娘什么时候学会配药治病了? 难不成是看见姑爷带回来个医女,也想好好学医了吗? 第8章 她,居然坐在自己身上 萧怀谨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 他被一片炽热的火焰所包围,耳畔充斥着混乱而嘈杂的声响——打斗声,刀器撞击声,孩童妇孺呼喊声。 还有无数道像是孤魂野鬼般的声音,一直冲着他喊:“你该死,你怎么还不死。” 他头疼欲裂,痛到像是整个脑袋都要被劈开一般。 “嬷嬷,你把这草药膏给我。” 一道轻柔婉转的女声此刻突然在他耳边响起,又见那声音说,“把门合上,万一他着凉就不好办了。” “谁!”萧怀谨下意识地用手擒住在他胸膛游走的手。 沈云娇吓了一大跳,妈呀她只是想要上药而已。 经过短暂的惊愕之后,她迅速地恢复了镇定:“我是大夫,现在帮你上药。” “大夫?” 他被救了? 面前的女子言语轻柔从容,她身上散发着一阵幽幽暖香。 那香气异常神奇,缓缓驱散了他的头痛,使他的思绪逐渐变得清晰明朗。 原来刚刚那只是一场梦。 然而,这陌生的环境,空气中弥漫的淡淡香味,以及身上那些被敷上药的伤口,都在无声地告诉他。 他被一个来历不明的姑娘给救了。 他记得自己遭到刺杀后,跳进了水里,后面他沉在水底游了好久,等刺客都走后,才挣扎爬上岸。 但因为体力不支,他一上岸就失去意识,晕过去了。 沈云娇将目光落在那只抓着她的指节分明的大手上,微微叹了口气,轻声提醒道:“你可以松开我吗?” 大庸朝的男人就这么喜欢抓人手腕吗?她的手快被这些狗男人给抓紫了。 “抱歉。”萧怀谨意识到他手握柔荑,连忙松手。 而在此刻他才发现,眼前尽是黑乎乎的一片。 明明自己已经睁开眼睛了。 沈云娇默默打量着这太子,发现他眉目精致,薄唇紧抿,像是初坠凡间的俊美仙君。 但这双多情狭长的桃花眼,里头灰蒙蒙的,竟是一点光芒都没有。 不会吧,太子瞎了? “你看不见?”沈云娇将五指大大张开,在太子眼前使劲地晃了晃。 掌风带来了一阵微微香气,萧怀谨摇了摇头,皱起的眉头略微松缓些。 很奇怪。 这女子身上似乎有种香味,可以缓解“噬心”带来的头疼欲裂感。 萧怀谨耳畔传来轻微的窸窸窣窣声,先前与他对话的那名女子悄然起身,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随后又轻盈地坐回了床边。 “得罪了。”女子轻声说道。 正当萧怀谨准备开口询问之际,额头一侧突如其来的细微刺痛感如针尖轻触般。 紧接着,眼周便像是受到了蚂蚁群围攻般的痒痛。 “哎!你别动呀!”沈云娇紧盯着眼前的男人,见他试图挥开她的手臂起身,心中不禁一紧,唯恐他触碰到那立在一旁的银针,误伤自己。 在情急之下,她别无选择,只能纵身一跃,稳稳地落在床上,跨坐在萧怀谨的身上。 她用手肘紧紧压制住他的肩头,尽力稳住自己的身形。 萧怀谨的双手在虚空中似乎触及到了一个柔软无形的存在。 这让他瞬间呆立当场,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惊讶。 软腰细细,盈盈可握。 腹部上那微沉的重量,让他的心狠狠一跳。 她......居然坐在自己身上? 在一阵恍惚中,沈云娇已经从他身上麻利地跳下来了。 她轻呼一口气,低声嘟囔道:“下次再这么乱动得准备一些布条把他捆起来了。” 萧怀谨听到此话嘴角微微一抽,然而原本那躁动的心跳却慢慢平复下来。 他维持着平常面色问道:“请问姑娘刚刚是在做什么?” “替你治疗呀。”沈云娇边给自己的银针用烈酒消毒,边随意答道。“行针灸之术,排清你眼周瘀血。” 还好林叔给力,拿了一大堆药还顺带捎了一套能够让她施灸的银针。 “你身上的都是皮外伤,过几天就好了,但是眼睛这块,就得看情况了。” 沈云娇想了想,还是不要跟一个古代人解释什么叫外力撞击下引起眼内压升高,而导致的暂时性失明。 不过反正她针灸施了下去,瘀血应该会慢慢退散的。 沈云娇对自己技术相当自信。 拜托,她小小年纪就成为副主任,肯定是有两把刷子的。 况且,这么好看的一双眼睛若是没用了,那得多可惜。 只听萧怀谨问道,“姑娘,我不会一辈子都看不见吧。” 沈云娇看着萧怀谨那温文尔雅,又带有一丝担忧的模样,故意清了清嗓子道:“我可以帮你治好眼睛,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萧怀谨怔愣了片刻,后又说道,“姑娘所指何事,要是超出在下能力所及,恕不能答应。” 沈云娇连忙答道,“我现在还没想好,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但肯定是你能够做到的!” 现在也不用他做什么。 但等萧怀谨成了皇帝,金口玉言,定能保沈家平安。 “我医术高明,你相信我。” 听到沈云娇信誓旦旦地保证着,萧怀谨陷入了沉默。 他现在处境岌岌可危,只能先答应眼前这女子,“好,我答应姑娘,只要我能做到,不违背本心与信义,我愿帮你。” 沈云娇心满意足地笑了笑。 此时林嬷嬷悄悄地走了进来,在她耳边说道:“姑娘,我们该回去了,不然姑爷要担心的。” 萧怀谨听力极好,他慢慢摸索地坐了起来,咳嗽了一下问道:“请问神医叫什么名字?” 沈云娇示意让林嬷嬷噤声,她身子微微作正,故显严肃道:“我叫沈飘飘。” “去河边采药时发现你躺在那里,才让人把你带回来的。” 林嬷嬷一听心里叹道,姑娘瞎编的能力可真强啊。 “在下陈奎,是从锦州过来的科考的,不小心坠了船,游到岸边时就晕过去了。”萧怀谨随口捏造了一个身份。 他现在双目失明,贸贸然摸索出门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又遭埋伏。 先在这里呆上一两日未必不可。 “在下答应姑娘的请求,但问下沈姑娘,我能否在此借住几日。” “等到伤势见好我便写信让家里人送钱过来。” 沈云娇很有礼貌地捧场:“陈公子安心养伤,我在京城内也有家,平日不怎么呆在这里。你安心呆着。” 听到此话萧怀谨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 沈云娇被硬控三秒,妈耶这男人笑起来也太好看了! 而且太子果真如同文里写到那样,温润如玉,举止斯文。 沈云娇觉得这个大腿真的可以好好抱抱,说不定太子以后高兴了,也给她搞个女官做做。 第9章 我是丞相之女 沈云娇向林叔简单交代一下接下来他该怎么照顾院内的"陈公子",话还没说几句,就被林嬷嬷催着回家了。 萧怀谨在房内听到他们离去的声响,脸色的温润褪得一干二净。 无神的眼眸此时冷清狠戾。 竟然有人敢在皇城境内刺杀他,胆子实在大,就是不知道是哪位的手笔了。 他的敌人实在太多了。 萧怀谨视线一片黑暗,他烦躁地用手四处探索着,却只能摸到那柔软的床榻。 这柔软的触感,蓦地使他想起刚刚那女子柔软的腰间。 以及那抹令他安神的香味。 萧怀谨忽然心头一悸,他抓下女子覆盖在他眼上的轻纱,放在鼻尖闻了一下。 是淡淡的清香,像是混合了许多种草药,又伴着细微的甜甜的花香。 这块轻纱上还留着女子的香味。 清清淡淡的气息,效果却是很大,萧怀谨久违地感受到了平静。 脑海中那些刺耳的叫嚣声,打斗声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甚至能够感受到那许久未曾有过的放松和困意。 她到底是何人? 在陷入黑暗梦乡之前,萧怀谨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 京城深夜一片宁静。 在铺满青石板的路上,一辆马车悄然驶过,车轱辘轧在石板上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夜里回荡着。 沈云娇被扶下马车时,国公府的大门陡然被缓缓打开。 她迎着那门前那颤巍巍的灯光往里瞧,见到了一抹墨色挺拔的身影,瞬间呼吸一滞。 等她再走近些,她才看清楚是谁。 “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在这里吓人吗。”沈云娇盯了他一眼,便从他身边走过,却感知到身侧突然传来一阵掌风。 狗世子又想抓我手腕! 她聪明地往后跳了跳,却看见裴之玄的面色在明黄的烛光下沉沉如水,他的手抓不住沈云娇,只能虚虚地停在半空中。 裴之玄音色带了十足的冷意,“你闹够了吗?” 堂堂主母不在家把持内宅,居然贪玩到夜半才归,她到底在耍什么花样? 沈云娇也顾不上对方那臭脸色,她忙了一晚上累死了,便没好气答道:“我要去睡觉了,没空陪你在这胡扯。” “沈、云、娇!” 裴之玄低沉的声音里藏着些许不耐,他往前靠近一步,用冷若冰霜的眼神审视着沈云娇。 “刻意那么晚回家,不就是想让我担心,你的手段未免也太肤浅些。” 沈云娇心里狂吐血,这狗世子是真自恋啊,这放到21世纪我绝壁会把他挂到网上让家人们帮我一起痛骂五分钟。 “我喜欢晚上出去外面玩,你管得着吗?”沈云娇悠悠道。 她故意做出夸张的吃惊表情,“难不成世子殿下担心我的安全?” 裴之玄仿佛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事情,嗤笑一声:“可能吗?” “那不就行了,我也不关心世子你今晚是干嘛去了,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沈云娇讯速将话说完,转身就走。 裴之玄却一把将沈云娇抓了回来,用手紧捏住她的下巴。 突如其来的不适感惹得她马上想去扒拉掉裴之玄的手。 可没想到这狗世子非但不松手,还捏得愈发紧了些了。 裴之玄又将她拉近了些,那如冰的气息瞬间纠缠住她。 “你还想耍什么花招?接下来是什么,故作可怜失意讨我同情,让我爱怜你?”裴之玄低声询问。 “我没有,你疯了。” “沈云娇,你既然那么想要我,我便答应你。” 裴之玄用力地将沈云娇锁入怀中,更是想俯下身子去亲吻她。 一阵清冷的檀木气息瞬间将沈云娇给笼罩住。 看着那两片泛着光泽的薄唇越来越近,沈云娇怕得不行。 她立马用膝盖朝裴之玄那不可言说的部位狠狠一顶。 麻痹狗世子!老子的女子防身术可不是白学的! 沈云娇可不想她的初吻被一个疯子加渣男给夺走。 裴之玄吃痛,瞬间松开对沈云娇的禁锢。 沈云娇抓住机会,立马推开他的身躯,站得离他远远的。 望着裴之玄弯腰,俊颜染上隐忍的痛楚,沈云娇心情好多了。 皎洁的月光落在沈云娇身上,让她周围泛着一层极淡的莹莹之光,乍一看,仿佛从画中走出来的仙子一样。 只不过这美貌仙子却说出一番冷酷无情的话:“世子殿下,希望你擦亮眼睛好好看看我是谁。” “我是丞相之女,不是你在江南认识的所谓的莺莺燕燕,让你能如此随便对待。” 裴之玄直起身子,沈云娇的话如同一盆冷水往他身上浇。 他又想起了两年前,那高高在上的丞相对他说,“世子殿下,国公府上上下下一百多人,要靠着你过活呢。” “我女儿地位尊贵,能看上你这有名无权的世子,是你修来的福气。” 裴之玄此生最恨就是被人用权势欺压,可惜他还不到能与沈相抗衡的时候! 沈云娇的话瞬间将他带入了痛苦的回忆里。 他缓缓地冷声道,“我自然记得。” 说完他脸色冷峭,头也不回地大步跨出院子。 “有病吃药。”沈云娇朝他远去的背影竖了个中指。 他们俩一个往南走,一个往北走,裴之玄去的方向是书房,坐落在院子的西北角处。 只不过当他穿过长廊时,却看见一女子提着花灯站在尽头等他。 裴之玄松了松眉头迎了上去,“夜深露重,你怎么独自站在这里。” 方紫玉白净的脸上有着一丝羞赧,她从袖口里掏出一罐小瓷瓶,“殿下你忘了,前几日我说过要给你配一罐金疮药。” “这药的配方是师父当年留给我的,我想着于殿下肯定会有用处的。” 望着温柔恬静的女子,裴之玄又想到刚刚那盛气凌人的丞相之女。 泼妇一枚! 他眼神中闪过一丝烦躁,很快却被掩盖起来。 裴之玄伸出大手,那轻巧的瓶子便落于他的掌心上,“紫玉,正好我有话同你说。” 方紫玉含着笑说道:“殿下为何如此郑重,反而让紫玉有些紧张了。” 裴之玄漆黑的眼眸深邃却不见任何情绪。 “殿下?” 裴之玄吐了一口气,将手中的药瓶慢慢拢紧收入手心,“紫玉,你可愿与我成亲?” 第10章 和离就回丞相府 沈云娇一回房倒头就睡,等到她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都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林嬷嬷一看到主子起床了,连忙拍拍手喊了一群人进来端水服侍沈云娇洗漱。 沈云娇睡眼惺忪,却麻利地从被窝里爬了起来,摆摆手说道,“我自己来。” 即便穿过来这么些天,对这些人都已经知根知底了。 但拥有着现代人灵魂的沈云娇还是不习惯被人服侍。 林嬷嬷搀着沈云娇坐到铜镜前,“姑娘今日还是不想要施脂粉吗?” “不了,我盘个发髻就行。”沈云娇望着铜镜里的自己,跟原来的模样有五分相似,皮肤状态却比上辈子好得不要太多。 眉不画而翠,发不染而黑。 肌肤就像剥了壳的鸡蛋一样白嫩幼滑。而且她的嘴唇本来就粉嘟嘟的,连口脂都可免了。 沈云娇觉得以她现在的状态素颜就可以秒掉绝大多数人,况且古代擦粉用的可是铅。 铅粉不仅有毒,一旦用起来,轻则头疼腹胀,往重了说还可能导致瘫痪和死亡。 “林嬷嬷,改天我们采买一些米粉吧!” 她得想办法发明一款健康不伤身的化妆品。 “嬷嬷!姑娘!”就在沈云娇擦脸的时候,扶夏气呼呼地提着食盒从门外跑了进来。 只见她重重地将装着吃食的红漆木盒放在桌上,嘴巴撅得都可以挂油瓶了,一副受了气的模样。 “以后让迎春去拿吃食,我再也不往厨院那边去了。”扶夏嚷嚷道。 沈云娇觉得气得如河豚般脸颊鼓鼓的小丫鬟很可爱,“谁惹你了?我替你去教训他。” 她穿过来不久,倒跟原主屋里的人都相处得很融洽。 这不问还好,一问扶夏像吃了炮仗一样。 “姑娘你不知道,我刚刚去厨院拿今日份的膳食,结果听到厨院那些人在那边嚼舌根,说姑娘不受殿下宠爱,作为堂堂主母却不懂如何管家,这样下去早晚都会被世子殿下给休掉。” “还说姑爷带回来的那个方姑娘才叫做一个温柔大方,对他们那些下人也好,嘘寒问暖还会给他们治病。怪不得殿下把她捧在手心,还特意吩咐厨房每日送上等菜肴。” “那些个见风使舵的,就把姑娘每日要用的金盏燕窝拿去给那方姑娘了!” 林嬷嬷听着也生气,“这帮人太不把姑娘放在眼里了!我去找她们说理去!” 她端起水盆便要往外走。 刚跨出门槛却听见沈云娇喊道:“别去了嬷嬷。” 沈云娇转过身面对着她们,揉了揉眉心说道:“你们以后听见这些话当成没听到就是了。” 林嬷嬷呆住了。 姑娘为何如此忍气吞声?就不怕被那方紫玉蹬鼻子上脸吗? 扶夏虽然内心不太痛快,但还是乖乖地回了句“知道了。” 沈云娇看着明显不服的二人,又像教导主任一样语重心长地说道:“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仆从,这帮下人敢对府内的一等婢女不敬,也就证明他们也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 "可姑娘你是当家主母,是定国公世子妃!是这个后院的主人!那些个不长眼的怎么敢这么做?"林嬷嬷将水盆搁在地上,走过来对沈云娇说道。 "主母又如何,我虽然有这虚名,但根本无什么掌家实权,嬷嬷你是知道的。" 林嬷嬷沉默了,又听见沈云娇淡淡说道,"这次下人们敢这么做,必定背后是有靠山的,不然怎么能这么凑巧,就让扶夏给听了去呢?" “姑娘的意思是,这是国公夫人默认他们这么做的?”林嬷嬷眼露担忧。 沈云娇点点头,又道:“不只是国公夫人,我看裴之玄心里也是门儿清的。” “姑娘。”扶夏担心地嗫嚅道,“殿下回来到现在,都对你冷冰冰的,我担心那些人说的话会成真。” 沈云娇站起身来走到扶夏面前,安慰地拍拍小丫鬟的肩头。 “扶夏,你不用担心我与世子殿下之间的感情。” “因为我对他已经没有什么感情了。” 扶夏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大:“啊?姑娘是在开玩笑吗???” 沈云娇叹口气,“不是开玩笑,我已经准备与裴之玄和离了,所以你们也要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我们狗到和离那日就回丞相府。” 沈云娇光是想想和离后自己的潇洒生活,心情愉快到不行,真想冲去外面高歌一曲。 而扶夏则失魂落魄地将食物摆在桌子上,就默默走出来。 直到走出院子的那一刻,扶夏还在琢磨,姑娘说的“狗到和离那日”的"狗"是什么意思。 "姑娘最近也太反常了。" 扶夏自言自语道,却看见跟她一前一后出来的林妈妈已经在偷偷抹眼泪了。 “哎呀嬷嬷,别哭了,姑娘都说了她已经不喜欢世子了!”扶夏抓着林妈妈的袖子安慰道。 “你不懂!” 林嬷嬷痛心疾首地说道,“姑娘明明是爱惨了世子!她连最爱的胭脂水粉都没心情用了!” “姑娘从小到大何曾受过这种委屈!” 扶夏愤愤道:“嬷嬷别急,我今天就回丞相府,让老爷帮姑娘做主!” —— 方紫玉还沉浸在昨晚被求娶的愉悦和惊喜中,她明白,改变自己命运的时刻终于到来了。 她望着镜子中的自己,虽然姿色平平,但打扮后与那些高门贵女也并无两样。 想起沈云娇那天之骄女的模样,方紫玉轻蔑地勾起一抹笑,再高贵的身世又如何,以后还是会被自己狠狠地踩在脚下。 “咚咚咚。”有人外面扣了好几下门扉,“方姑娘,这里有您的一封书信。” 方紫玉连忙跑去开门,接过那泛黄的信封,她打开一看,里面只有薄薄的一张纸。 “紫玉,为师已经把事情办妥,你父亲已经入狱。” 短短一行字,却让方紫玉彻底地放松下来。 太好了。 她多年苦苦经营着一个品行高洁,端庄大方的称号,怎能容纳拥有一个嗜赌如命的父亲这样的污点。 接下来,自己便可以专心地将心思放在了裴之玄身上,再也不用受其他人的干扰了。 方紫玉觉得自己内心的欲望正慢慢膨胀起来,她对沈云娇也越来越嫉妒。 “沈云娇。”她喃喃自语道,“你这个世子妃的位置,早晚会是我的!” 第11章 毫不犹豫勾住那细腰 这几日春雨绵绵如丝,滴滴答答地下着,沈云娇闲来无事便搬了一张椅子在门前看雨。 林嬷嬷不知道从京城哪家铺子带回来一盒枣泥山药糕,她便让人沏了一壶热茶,吃一口糕点就配一口热热的雨前龙井,赏花赏雨,真是舒服极了。 安谧的时光并不长久,沈云娇看见院内一个叫迎春的丫鬟一脸幸灾乐祸地跑进院内。 “少夫人,夫人赏了府里借住的方姑娘好多金银珠宝。” 一听这话扶夏撇了撇嘴,“这有什么好高兴的!” “哎呀扶夏姐姐你听我说完。” “夫人还赏了方姑娘一座京城内三进三出的大院子,可是却让她不日自个儿出去住,不让她呆府上了!” “此事当真?”沈云娇挑了挑眉,“前几日夫人不是同意世子娶方紫玉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反悔了。” 这徐氏怎么说一出是一出,变来变去的。 迎春拿出一把小凳子坐在沈云娇脚边,拿起一块糕点就往嘴里塞,边吃边说跟大家八卦,“听说夫人昨日去了永平侯侯府家做客,被人当话柄嘲笑了。” “说世子怎么什么来历不明的女子都收,还说京城都在传,这方姑娘医女身份是假,其实就是世子在秦楼楚馆认识的风尘女子。” 沈云娇眉头一皱,“这样子贬低清清白白的姑娘家不太好吧!” “我巴不得大家都骂她!”扶夏兴冲冲地说道,瞧见了沈云娇脸上的不悦后悻悻地闭了嘴。 沈云娇将茶盏不轻不重地往桌案一搁,“扶夏,以后不许再说这种话!” “还有你们。” “我不想在任何人口中听到贬低方姑娘或者任何不相干的女子的坏话。” “可是!”扶夏还想说什么,被林嬷嬷扯了一下袖子,用嘴型示意她别说了。 扶夏看到了,她低下头来,还是不满地小声说道,“可是都怪她,害姑娘你受委屈,被京城里的人当笑话看。” 迎春也悄声问:“姑娘不讨厌方姑娘吗?她一直霸占着世子殿下。” 沈云娇理解在她面前站着的坐着的,都是一群传统的古代人,但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跟她们灌输新的理念。 “我不讨厌方紫玉,而且这件事的始作俑者也不是她,我为什么要非要跟一个女子过不去呢?” “没有方姑娘,还会有李姑娘,王姑娘,难道我要一个个恨过来吗?” “要说恨,我应该恨裴之玄才对,他才是那个没心没肺的。” 沈云娇一提到那个狗世子就气得牙痒痒,她恨恨地说道:“真不知道为当初为什么居然会瞎了眼看上这样的男人。” 她再次为原主的识人不清感到痛心! 春和堂院外伫立着一蓝一灰的两个身影。 平安站在院门外为世子殿下撑着伞,将门内的所有对话都听了进去。 这世子妃真够倒霉,躲在院内说坏话都能被殿下逮到,怪不得不受殿下待见。 裴之玄笔挺地站着,眼底是浓浓的捉摸不透的情绪。 刚刚听沈云娇训丫鬟的话,他有瞬间的晃神。 她何曾如此通情达理过? 没想听到最后,发现现如今她心里居然对自己是这种看法。 一想到沈云娇居然说后悔嫁给了他,裴之玄心中竟是像有块石头压着般沉闷。 平安低头恭敬地撑着伞,却看主子突然自个儿径直走入院内,“你留在这里。” 春和堂花厅里一片莺莺燕燕,沈云娇穿着暗纹靛蓝底的香云纱坐在最中央,被一群女使丫鬟围着。 她的神情慵懒娇软,姣好面容在烟雨蒙蒙下即便模糊了线条弧度,却依旧显得眉眼鲜活。 她本来还在说着话,瞧见裴之玄的那一刻脸上的轻松淡然即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世子殿下的眉眼冷如霜雪,只见他启唇说道,“都出去。” 下人们不敢多做停留,低头行礼后便纷纷撤退。 裴之玄看着才三日未见,眼前的沈云娇似乎又发生了些许改变,眉如柳绿,面如桃红。 他以往从来不太喜欢沈云娇身上的那道呛人的脂粉味,今日却意外没闻到。 沈云娇她居然,并无梳妆打扮。 裴之玄无端地想到“女为悦己者容”这句话,嘴角一沉,她现在竟不想花心思在自己身上了吗? 沈云娇感受到了裴之玄的视线,困惑地抬了下眼。裴之玄身穿一身青色官袍长身玉立,一如既往的高冷飘逸,但脸上却有着风雨欲来的阴沉感。 哦,我明白了,上班被领导批评,下班来找我的不痛快了。 沈云娇叹了口气,拍了拍手上的糕点屑,“世子殿下有何贵干?” 裴之玄冷冷地望向她,“沈云娇,这是我的院子,我想来便来。” 沈云娇一听,确实也有道理,便站起来淡淡说道:“那殿下呆着,我回房里去了。” 多呆一秒怕对她乳腺不友好。 她转身欲走时,脚步却不小心踩到了细软的云纱裙摆尾处,她一个踉跄,瞬间脱力摔倒。 正准备与地板亲密接触的沈云娇惊慌失措,却发现腰间有股力量将她勾住,一瞬间将她带起。 她当时只有两个想法,一是妈的她定要把这些衣服裙摆都改短,二是狗男人力气还挺大,都可以单臂将她捞起。 裴之玄一阵愕然,他不明白自己的反应为何先优于思考,竟是毫不犹豫地就去勾住那细腰。 现在人在怀里,柔美的气息就像春日那无声的细雨一样将他虚笼住。 但下一秒,那气息便从他的怀里退出。 “多谢。” 沈云娇急忙站定,她迅速拍了拍自己身上尘土,在裴之玄眼里,却感觉她像是嫌弃自己一样。 就这么讨厌自己触碰吗? 明明两年前,她还各种死缠烂打,迫不及待地想爬上自己床。 第12章 你必须休我,我犯七出了。 雨停了,空气里弥漫着海棠花的香气。 被细雨滋润过的海棠,估计会绽放得更加好看。 沈云娇分神地想了想,又将视线投回眼前这人身上。 她感觉,裴之玄这次过来是有话要说。 偏偏这人也不开口,抿着嘴就只顾着直盯自己。 她脸上是有苍蝇还是? 为了打破尴尬的沉默,沈云娇率先开了口:“听说婆母给方紫玉送了好东西,却是让她离开国公府。” 裴之玄回过神,随即噙起一抹冷笑,“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沈云娇耸了耸肩,双手一摊:“赶她走可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母亲的意思。” 裴之玄脸色更加铁青了,他原本就是要过来质问一番。 他以为方紫玉在京中的种种流言蜚语,是沈云娇故意陷害而为。 结果当他在院门口听到那番话后,便可确信此事和沈云娇无关。 那他为什么要进来呢? 可能是看到这主仆其乐融融的温馨场面,抑或是美人赏画的场景,让他不由自主想要走近些瞧吧。 况且春和院是他院子,他进出还需要向沈云娇禀报吗? 沈云娇见他杵着,又催促道:“你快去安慰方紫玉吧,听说她现在哭得梨花带雨呢!你怎么下朝就先来找我了?” 下班第一件事居然是来找她,脑子是不是有点小病。 裴之玄望着她那好奇又怀疑的眼神,怕自己在无意中就让沈云娇误以为——他有多在乎沈云娇似的。 他于是冷冷道:“紫玉那边我自会去好好安抚,我来找你,本是想问紫玉之事是不是你干的,但如今——” “是我干的又怎么样!”沈云娇控制不住嘴贱一句打断他的话。 裴之玄猛地瞳孔一凝,却看见她笑盈盈地问道:“难不成殿下可以为了她休了我吗?” 沈云娇打算用下激将法,博一博,单车变摩托。 要是裴之玄现在暴怒情况下当场休了她就更好了。 但是她低估了裴之玄,这个言情文男主的脑回路与常人本来就不同。 她还想开口多说句话刺激下裴之玄,却被一阵蛮力带到椅子上。 “疼!”沈云娇吃痛喊了一声,背部直接砸到椅子靠背上,传来了一阵钝痛感。 她抬眼,却见裴之玄面色冷厉,他附身欺压上去,高大的身影描出的阴影笼罩着沈云娇。 裴之玄紧盯着她,用他们俩之间才听得到的低沉语气说道:“毒妇,你越是想要害紫玉,我越是要让你在我旁边好好看着,我会对紫玉有多好。” 哈?我推荐你去脑科看看! 沈云娇奋起想推开这变态,却发现他丝毫不动,稳如泰山。 她突生一计,猛的双手紧紧环抱住裴之玄的脖子,嘴角故意挂了魅惑的笑容:“那殿下先给妾身展示下,您对紫玉的好是哪种好?” 果不自然裴之玄厌恶地抬手打掉她的手臂,迅速起身。 沈云娇松了口气,刚刚与裴之玄近距离接触后,她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一种压迫的氛围。 想来也对,裴之玄这人若无半分气势,日后怎么会成为大名鼎鼎的都察院御史,掌管文武百官的身家性命呢? 想起原文中自己全家以后的悲惨遭遇,沈云娇感觉到从头到脚一阵寒意。 “刚刚说笑的,我没有散播对方紫玉名声有辱的流言。”她赶紧补充道,狗世子千万别把这帐算到她身上。 “现下知道害怕了?”裴之玄讽刺地望向她,没想到沈云娇倒是突然变得乖巧,她赶紧答道:“知道了,不开你的紫玉的玩笑话了。” 裴之玄听着这话,心里却有些怪异感。 望着无动于衷的裴之玄,沈云娇继续拍马屁:“我看方姑娘就是那种活菩萨下凡,性格善良还乐于助人,这要是娶进府了,对世子你的官声实在大有裨益啊!” 长相没啥好夸,就从性格入手。 裴之玄听得微微蹙眉,刚想开口,沈云娇却继续滔滔不绝地说着:“听说方姑娘对下人还特别好,一有谁有个头昏脑热就去找她,大家都对她感恩戴德。” “你看她是不是特别适合做这府里的主母?” 沈云娇说得口干舌燥,却发现那狗世子仿佛没在听她的话,而是将伸长的手指伸向她的耳边。 “你要干嘛,别掐我。”沈云娇一看他动作,连忙警惕地用手护住脖颈。 裴之玄一脸神色微妙:“你以为我要掐你?” 沈云娇眉梢温婉,那双清凉的眸子里却充满着戒备,整个人像只被吓坏的小兔子般,楚楚可怜。 裴之玄心中一动,却还是将冰凉的手指往她耳边轻轻拂过。 “你怎么连吃相也如此粗鄙?”裴之玄眉眼微沉,指尖上带着一点糕点的白色碎屑。 她不是向来宣称,自己是京城大家闺秀的典范吗,哪有哪家的贵女吃东西都吃到头发上去了。 偏偏她那垂髻又倾垂如黑色瀑布,那点白就显得非常碍眼。 裴之玄将自己刚刚那亲昵的举动归之于他那习惯整洁的生活作风。 “我肯定是比不上方姑娘的。”沈云娇脑袋缩了缩,刚刚差点忍不住出拳揍他,但现在气氛烘托得正好,不把正事搬出来就太对不起自己这么多唾沫星子了。 “你想说什么。” 裴之玄这才反应过来,沈云娇多次提及了方紫玉。 想到沈云娇前几日提过,她不想与方紫玉一块做平妻。 她当真就想要与自己和离? 他冷得结冰的表情又多了一丝阴沉。 “殿下,你既然如此深爱方紫玉,不如你休了我吧,这样子你可以和紫玉双宿双栖,我也可以。。。”享受我的单身生活,这句话沈云娇没说完,却看见裴之玄脸上阴云密布。 裴之玄眼神很冷:“这婚事是陛下亲赐,你可以让沈丞相去提和离。” “怎么可能,这婚事是我父亲开口去求的,再让他去退婚,陛下肯定会更加生气。”沈云娇实话实说。 裴之玄却气笑了:“你想让我去,让陛下怪罪国公府,绝无可能。” 被拒绝的沈云娇心情顿时不好了,有点沉默,看起来像一朵萧瑟的小海棠。 裴之玄忽然又觉得十分烦躁,他秉承着的君子风度抑制住了,他想把沈云娇提起来狠狠审问的冲动。 当初不惜动用权势,苦苦相逼的是她,现在动辄就要和离的也是她。 “你既没有任何差错,我又为何要休你,平白受人指摘。”说罢他便转身要离去。 裴之玄的话倒提醒了沈云娇,她连忙拉住要离去的世子殿下那宽大青色袖子:“等等殿下!” “你必须休我,我犯七出了。” 裴之玄浓墨般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暴怒,随即感到胸口一阵不明所以的沉闷感。 沈云娇竟然与别人有肌肤之亲了? 第13章 恶毒婆媳开双打 大雍律法,女子若犯“七出”之罪,夫家便可按律休妻。 这七出,指的是七条罪名——不孝、无子、淫佚、妒忌、恶疾、口舌、盗窃。 “你再说一遍。” 裴之玄大手一扫,桌案上那盏漂亮的越窑荷叶盏被他摔到地上,顿时碎成几片。 卧槽这人是不是有狂躁症! 沈云娇深吸一口气,想着横竖伸脖子缩脖子反正都是一刀,咬牙又重复了一遍。 “我说,我犯了七出之罪!” 裴之玄现下表情凌乱无序,就如同失控的阎罗。 他无法想象,眼前这个女人在别的男子下承欢的任何模样,光是脑海中闪过的一些虚幻画面,就让裴之玄有种想要把沈云娇狠狠撕碎的欲望。 沈云娇认真回想了下她前几天翻过的大庸律法,开口道: “我无子嗣。” “我不孝顺。” “我喜欢搬弄是非。” “最重要的是,我还善妒!” 沈云娇清脆的嗓音此时传入他的耳内,让他混沌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 他细听下来,沈云娇犯的所谓的七出里,其中并没有最令他在意的那一条。 还好。 裴之玄松了口气,连自己都没发觉,刚刚竟是如此紧绷的状态。 “裴之玄你在听吗?”沈云娇略微提高了些嗓门,却见裴之玄淡淡答道,“你我从未有过夫妻之实,何来子嗣,这条并不怪你。” “你有皇上的恩准,可以不用呆在婆母旁伺候,不算不孝。” “我刚在院门外就听见你教训女使丫鬟不准搬弄是非,由此可见你对此嗤之以鼻。” “那善妒呢?”沈云娇连忙地说道,一时心急下竟自己咬了自己的舌头,那痛感从舌侧传来直达天灵盖,疼得她一时红了眼眸。 将计就计,沈云娇摆出了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她本来长得极美,现下因疼痛眼眶中闪烁着晶莹的泪花,甚至连那微微颤动着的睫毛都染上了湿润,“世子殿下,我实在受不了要同旁人一起服侍你,一想到这里我就嫉妒得快要发疯了。” 裴之玄第一次听到沈云娇那脆弱易碎的剖白,内心竟是狠狠被悸动了一下。 这是他从来没体验过的感受,心脏狠狠地疼了一下,又有一种怜爱蔓延开来。 沈云娇见状趁势追击,她说得可怜兮兮,“现下大家都把方紫玉当成宝来供着,可能日后她地位扶摇直上,你本来就不喜我,万一她生下一子半女,那我岂不是永远被她压着欺负了。” 裴之玄皱眉冷声道:“你想多了,紫玉不是这等人,她心地善良,而且我也不会与她。。。” 沈云娇等了一会儿,却发现裴之玄话说到一半就闭嘴了。 “与她什么?”她好奇地问道。 裴之玄却是再也不肯说,只单单留下一句,“你永远都是裴家主母,我裴之玄的世子妃,放心。” 说完他便利索地离开了。 沈云娇:??? 笑话,狗世子以为这世子妃有多好吗,送她她都嫌晦气。 沈云娇回想小说里的情节,这方紫玉后来也挺惨的,跟世子成婚后却虽然有了两个孩子,但却一直得不到裴之玄的真心。 最后心心念念的主母位置,还被沈云娇的庶妹给抢了去。 也是个可怜人。 自然如此,这辈子自己自然要好好帮方紫玉勇夺真爱。 而且只要裴之玄越爱方紫玉,自己离开国公府的机率就越大些。 沈云娇打定主意后,冲偷偷躲在廊庑那根木柱子后面扶夏等人喊道:“快出来吧,他走了。” 看着这一地的碎片狼藉,沈云娇心疼到不行,那茶盏是她最喜欢的物件之一了。 狗世子! —— 慈安堂内暗香缭绕,沈云娇踏进屋内便闻到一种浓郁的檀香味。 徐氏正在榻上闭目眼神,两位丫鬟在旁边伺候着,看见沈云娇到了便恭顺地行了礼:“少夫人安好。” 沈云娇? 徐氏抬眼,望着那穿着明艳的女子,却也没有招手让她过来。 沈云娇以前虽然自恃尊贵,但对着自己,还是恭谨孝顺,十分听话。 而现在这小贱蹄子,因为玄儿带了人回来,自己没法管,反而向她撒气,在寿宴上当着众人下她面子。 徐氏不打算给她好脸色瞧。 看着一脸无视自己的徐氏,沈云娇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还没走到徐氏跟前,便被那香气呛了一口。 徐氏是要成仙吗?点这么重的熏香。 沈云娇差点没被熏死! 她退后几步,离那香炉远远地,而后低眉顺眼地说道:“婆母好,儿媳来请安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来做什么?”徐氏言语中尽是对沈云娇的轻慢。 沈云娇也不以为然,她本就对徐氏对自己的态度毫不在意。 她福了福身子,玉手摇了摇,将身后的扶夏招了过来。 扶夏将手里捧着的紫檀木匣子交给了徐氏身边的丫鬟,丫鬟打开一看,那层层细腻的绸布上,竟是完整一套千叶攒金孔雀头饰,那用黄金制成的孔雀被雕刻得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看得徐氏身边的丫鬟是倒吸一口凉气。 就算是贵为国公夫人的徐氏,也从未见过如此璀璨夺目的珍宝,她目光里有瞬间的惊喜,语气却是有些迟疑,“你这是?” 沈云娇一改以往的跋扈,她眉眼弯弯地冲徐氏笑了笑:“听说婆母要将那方紫玉赶出国公府。” 原来这是小贱人给自己的谢礼。 徐氏一听,神情便放松下来,“是有此事。” “多谢婆母。”沈云娇状似感激地拭了拭眼角的泪,“这是我父亲给我送的一套首饰,婆母若不嫌弃便收下吧,也算是儿媳迟来的寿礼。” “这怎么行?”徐氏脸色故作矜持,却给丫鬟使了使眼色让她收起来。 “婆母收下吧。”沈云娇赶紧道。 徐氏便轻哼一声:“我这也是帮你,谁叫你入不了我儿子的眼,管不动他。” 沈云娇一听内心呸呸呸了几声,面上却仍旧一片感激。 “婆母,儿媳刚和之玄说了,他不肯送走方紫玉!”沈云娇又故作为难道,“这京城传的风风雨雨,说我们国公府家风不正,什么人都收。” 徐氏一下子就被激怒了,又想起了昨日在侯府被一群女眷嘲笑的场景,顿时便气不过一处,站起来狠狠地拍了下桌子,“那贱货就是个死不要脸的,我今日非撵走她不可!” 沈云娇心想:要的就是这个反应。 她立刻点头:“儿媳陪婆母一块去!” 恶毒婆媳开双打,buff层层叠加,拉高仇恨值。 她不信裴之玄会不心疼他那朵小白花! 第14章 来捉奸 春和堂书房内。 方紫玉正泪眼婆娑地站在裴之玄面前,“求世子怜惜,别赶紫玉走。” 裴之玄望着眼前正哭得可怜的姑娘,心底却无端地想起沈云娇今天早上说自己善妒时,眼角那抹微红。 怎么会想到她? 裴之玄指尖微蜷。 “我何曾想赶你走过?”他开口道,“你先坐下。” 方紫玉听话地挨着裴之玄坐了下来,她的泪珠似珍珠般滚落,“殿下,紫玉身份低微。” “如果离了世子殿下,紫玉也不知道何去何从,紫玉这样的人,谁都会嫌弃的。” 这句话让裴之玄的眉头紧皱了起来,他的手轻轻地放在方紫玉的手上,“你安心呆在国公府,一切交给我。” “谁准许她呆在国公府的?”徐氏怒气冲冲地带着一堆仆妇和家丁闯了进来,一踏进门便指着方紫玉道,“把这个惯会蛊惑人的小贱蹄子给我绑起来!” 下人们面面相觑,都站着低头,谁都不敢先动手。 方紫玉一副被吓到的样子,直直地往裴之玄的背后靠,“世子!救我!” “谁敢动紫玉!” 裴之玄脸色并不怎么好看,他站起来又怒斥一声:“都滚出去!” 一听到裴家家主发话了,下人们一个个作鸟兽散,宽敞的书房里此时此刻就剩下裴之玄、方紫玉、徐氏和沈云娇这四人。 裴之玄刚刚几乎是第一眼就注意到了沈云娇,那白色的薄褙挂在雪白肩头,在她踏进屋的那一刻靛蓝色的撒花裙随着脚步徐徐铺开,就如同一朵绽放着的绣球花。 玲珑多姿,让人久久无法移开目光。 裴之玄眼神微闪一下,连以往冷硬的语调都罕见了带上一丝柔和:“你跟着来干什么?” 沈云娇状似高傲地望了方紫玉一眼,又对裴之玄说:“来捉奸。” 此话一出,徐氏和裴之玄都愣住了。 裴之玄忍耐着脾性,用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望着沈云娇,“你休要在此胡言乱语。” 她哪双眼睛看见自己与她人在行苟且之事了? 沈云娇冷笑道:“我哪里胡言乱语了,要是刚刚我和婆母没赶到,你们是不是就要亲上去了?” 方紫玉见状满脸歉意地跪在沈云娇面前,“世子妃,都是我的错,是我缠着殿下,你不要怪他!” 沈云娇想了下电视剧里那些夸张反派的演法。 于是她便面上带上了十足十的嘲讽,下巴故意高高扬起:“你还挺心知肚明的!” 她用余光瞟了一眼裴之玄,虽然他脸上是染了些怒意,但却也没到暴跳如雷的阶段。 是她演的不够好?还是这届渣男不太行啊? 不行,得拉上恶毒婆婆一起发力。 “婆母,你看我还没说上她几句,她就哭成这样,倒显得是我们国公府的不是了。” 徐氏一听到“国公府”这三个字,果然心里的火就蹭蹭地往上冒。 “玄儿,你知道吗?都因为你带她回家,我在外头已经被人当成笑柄了!”徐氏咬牙切齿地说着,目光恶狠狠地看向方紫玉。 “母亲,那等嚼舌根的人我以后自会去收拾!” “收拾?现在整个京城的人都在传你败坏家风,还不是因为她!” 徐氏气不过上前用力推了方紫玉肩头一把。 方紫玉伏在地上,泪水浸湿了一小块地,她将嘴唇都咬出血,一副无助的样子,连沈云娇都心生怜悯。 “我知道了老夫人。”方紫玉柔弱地垂下眼帘,语声哽咽,“今天我就离开这里,不让世子和老夫人为难!” 沈云娇故意发出一阵轻笑,“外面日头正好,你现在走还来得及,我给你备轿!” “够了!” 裴之玄终于发怒了,他眼眸森然,清凉的嗓音中压抑着翻滚的怒气,“你们为何如此苦苦相逼,她做错了什么?” “她错就错在,不该以卑贱之躯勾引有妇之夫!”沈云娇见状,故作尖锐地答道。 “卑贱之躯?”裴之玄语调讥讽,冷笑开口:“何为卑贱之躯?她救死扶伤,甚至不惜以身犯险,去时疫最严重的村落替人医治。” “而你呢?高贵的丞相之女,玉食锦衣,食日万钱,有何脸面来指责紫玉。” 裴之玄一把将方紫玉拦腰抱起,方紫玉便顺势而为靠在裴之玄怀中。 徐氏还想说什么却被裴之玄毫不客气地打断:“下月十五,我定要与紫玉成亲,母亲这段时间便让她在府里学规矩。” “还有,请您收回给紫玉的赏赐,她不喜金银珠宝,不像某些人,骄奢至极!”说完他迅速带着怀里的方紫玉离开。 顺便被狗世子内涵的沈云娇在心里翻了无数次白眼。 但顺利将女配留在府里,沈云娇心里总归放松些,不然她真的怕裴之玄与女配走不到一起,受苦的还是自己。 “婆母,既然之玄那么想要留下那方紫玉,我们便顺了他的意吧。”沈云娇佯装伤感,还提起手腕用袖子擦拭着那不存在的眼泪。 徐氏阴沉着脸,坐在了那檀木椅子上,盯着沈云娇看了好一会儿,而后忍不住出声挖苦道:“你看你长得不差,怎么就比不过那相貌平平的医女呢?真是毫无用处。” 狗嘴吐不出象牙,沈云娇暗自腹诽。却是愁眉苦脸地说道:“可能世子的品味比较独特?” 徐氏倒也没多计较,左右她也不亏,收着便收着,只是。。。 “沈云娇,你若是见到你父亲,记得让他把玄儿治理水患的功绩上达天听,让陛下也知道我儿的实力。” 徐氏想着,若是她儿子官位再高些,看那些京城的达官显贵们服不服气,还敢不敢明里暗里嘲笑她。 沈云娇淡淡地说了句好,心里却只当是听了句玩笑话。 笑死,我帮你儿子来灭我们全家,当我傻的吗??? 第15章 紧紧握住不放手 沈云娇回到自己那一方小天地,终于可以真正放松下。 她躺在太师椅上晃着腿,还让扶夏拿一些银子,想着让她去香来阁买些吃食来犒劳自己。 恰在此时,林嬷嬷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在沈云娇耳边偷偷禀道:“我家老头刚来说,别院那位公子好像出事了,像是得了头风症。问姑娘要不要去看看。” 沈云娇心头一紧,顿时连吃饭的欲望都没有了。 这尊金贵的大佛被她请到家里是要来保平安的,可不能出什么大事。 “扶夏,你先留在院内盯着下人们做事,我跟林嬷嬷出门一趟。” “要是有人问起,你就说我去酒楼用膳了。” 沈云娇吩咐完,便带着林嬷嬷急忙爬上了马车,等到了别院天也已经大黑。 “这两天都按照少夫人您的吩咐上的药,就是下午的时候这位公子突然头疼得不行,还摔了屋内的好些东西。” 林叔领着沈云娇走到房门前,“我一看他这难受得紧,便想着请大夫,但想着还是先禀报姑娘您再做决定。” “这人现在正躺在屋里呢。” 林叔打开了房门,原本干净整洁的小房间一片狼藉,床上躺着的人面色苍白,额边鬓角的黑发却有些湿漉漉的,想必是因疼痛流汗过多而致。 沈云娇向林叔道了声谢谢,小心翼翼地踏上满是白瓷碎片的地板,慢慢向床边靠近。 床上的太子眉眼紧闭,似乎是十分痛苦的样子。 是做噩梦了?沈云娇心里有些疑惑,但还是转过身子对林嬷嬷说:“嬷嬷,你帮我把上次那个装着银针的小木盒拿来。” 正在收拾地上狼藉的林嬷嬷听到后应了一声,便向外走去。 沈云娇戳了戳太子的俊美苍白的脸庞,悄声开口:“没想到你居然还会偏头疼啊,可惜在这边没有止疼药,不然你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虽然病着,但太子的颜值依旧抗打,十足十的病美男。 等林嬷嬷把东西拿过来后,沈云娇挽起袖子简单用烈酒替自己手掌和银针消下毒,便开始帮他扎针治疗。 沈云娇对自己的能力还是非常自信的,毕竟她在院可是因为精湛的针术被人称为“贵手神针”。 林嬷嬷看沈云娇全神贯注的样子,便悄悄走出门外,将门轻轻掩盖上。 她先在萧怀谨头上施了三针拔出后,但却见他仍旧眉头紧锁。 看来要扎一扎手上的合谷穴。 沈云娇之前给很多病人扎过手,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漂亮的,骨节分明修长,指甲圆润干净, 在昏黄的灯光下莹润如通透的白玉。 这要是能带给师弟妹们做扎针标本,他们估计进步超级快。 沈云娇漫不经心地想着,手上的银针却准确地落到了穴位上,她单手拇指食指持针,指腹抵住针体中部,动作熟练利索。 正当她要旋转银针,将针刺得更深些时,那睡着的萧怀谨突然不老实地动了起来。 见他有想要翻身的动作,沈云娇快速地用自己的手臂压住他的手,将针一气呵成地戳到穴位深处。 萧怀谨没想到才短短两日,“噬心”又开始在他体内捣乱。 尖锐的痛感一直冲击着太阳穴,让他甚至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思绪甚至开始混沌。 仿佛自己置身在一处阴森地牢里,他被绑在一根柱子上,有个穿着明黄色衣服的男子拿着一条鞭子,不断地抽打自己。 你是谁?为什么要害我? 他痛苦地抬起眼想要看清楚那人,却发现那人脸上无任何五官,接着他又听到有很多刺耳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还有人不断在他耳边反复低吟,“疯子,你是个疯子。” “疯子,你是个疯子。” 萧怀谨的意识在冗长的梦中挣扎,直到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 无比纯粹的、干净的清香。 就像抓住一根稻草一样,他奋力地想抓住这缕香。 “快好了,你别动。”他听到一道温柔的声音轻轻地安抚着自己。 萧怀谨随即感受到了虎口处的一阵酸麻,随后又产生了像是有银针抽出的微微不适感。 他本能地想反手抓住什么,却触碰到了沈云娇的另一只手。 萧怀谨对温软滑腻的触感一下子着了迷,便紧紧握住不放手。 沈云娇刚想拔完针便起身,结果居然被太子殿下擒住了另一只手,那手本来是要压在他身上,防止他乱动的。 沈云娇愣住了,她想要缩回手,却发现根本无力挣脱,冰凉修长的手指此刻穿过指缝,勾勾缠缠地用力攥紧着。 她抬眸一看,萧怀谨仍旧处于昏迷之中,那眉眼倒是已经舒展开来了。 既然病人意识不清,又是自己要抱的那只大腿,沈云娇决定大度些,就不跟他计较了。 换成那狗世子自己高低给他个大逼兜。 她微微弯腰,试图将萧怀谨那修长的手指一根根慢慢掰开。 此时此刻的萧怀谨已经慢慢苏醒了。 他的鼻尖里闻到的香气越发浓郁,冲淡了脑海里的喧嚣,令他慢慢平静下来。 他微微睁开眼,视线不再是一片黑色,反而有了模糊的轮廓。 萧怀谨惊讶地发现,自己竟可以看得见了。 萧怀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 在他面前有一位女子,正垂首面对着自己。 面容姣好,细眉微蹙,像是在烦恼什么。 而就在此时,他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手里正握着的,梦里那娇软温热的触感,来自这女子的小手。 她身上似乎有种特殊的香味,可以抑制噬心的毒性。 萧怀谨默默地松手,便见女子松了口气,静悄悄地拿起一个木盒便往外走。 “是沈飘飘姑娘吗?” 沈云娇手刚落在门把上时,便听见床边传来一声清洌的声音。 她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是在喊谁,后又想到,这是自己当时救太子的时候随口胡诌的一个名字。 “是我。” 沈云娇挪回到床榻边,看到萧怀谨慢慢睁开无神的双眼,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 可怜哟! 她将那软烟罗引枕竖着塞到萧怀谨的腰后,让他靠的舒服些。 萧怀谨堂而皇之地接受着沈云娇的照顾。 甚至他还悄悄地闻了闻沈云娇身上的味道,就是这道香味,让他的头脑不禁又清明了许多。 很可惜,沈云娇很快就站立起来,离他一米开外。 这个女子很像春日里的一种无名小花,柔和娇媚,萧怀谨感受不到她丝毫的攻击性。 “公子的伤势比前几日好多了,就是这头风症,是近几日才有的吗。”沈云娇在施针之前曾给萧怀谨把过脉,发现他的脉象急乱无序,毫无规律。 沈云娇凭借自己的从医经验,觉得萧怀谨应该是中毒了。 但她并不敢贸贸然就将自己的疑惑说出口,毕竟坐在自己面前的,是大雍朝未来的君主。 即便萧怀谨努力隐藏,她还是可以感受到他身上举手投足的上位者之风度。 “我也不清楚。”萧怀谨揉了揉眉心。 他眉眼温柔,鼻骨精致,现下脸色虚弱,更有种温润如玉的气质。 “但姑娘神医妙手,施针之后现下已经好了大半。” 沈云娇听到夸赞自己的技术,眉眼弯弯,心情大好。 她不禁想,要是连太子殿下的偏头疼自己都能治好,那这大腿是不是就百分之百抱牢了。 第16章 明日是否能见到你 沈云娇这一笑,眸光流转,顾盼生姿。 萧怀谨一怔,不知名的情绪顿时在心头翻动着,呼吸也突然难以稳住。 “多谢谬赞,那待我治好公子的病,公子可得履行自己的承诺。” 沈云娇的嗓音轻柔动人,即便语气里有着调笑,也不会让人平白生厌。 萧怀谨淡淡一笑,应了声“好。” 此时不知道何处传来了一阵香喷喷的饭菜香,沈云娇被勾得馋得不行。 她今日还未曾用过晚膳呢! 前世自己也是忙到脚不沾地,晚饭经常都到半夜才吃,这辈子沈云娇就决定,她一定要认真对待自己的每一顿。 沈云娇看着呆坐在床上发愣的太子殿下,略加思索后问道:“我扶你出去外面找点吃的好不好?” — 天空中那轮明月已经高高挂起。 庭院中几个人影正在忙碌,风拂过树冠那翠绿的枝叉,带来了一丝丝春夜的静谧。 穿着素面长袍的萧怀谨坐在藤编醉翁椅上,任凭那微风拂面。 院中摆着一张圆木桌子,桌面上放着一个四方形的小炉子,炉子底下有烧得正旺的炭火。 沈云娇也是到今日才知道,烤肉也是大雍最流行的美食之一。 而林叔则是吃烤肉的翘楚,他将腌好的肉用铁签穿好,便一串串码好横放在炉子上。 本来林嬷嬷不肯沈云娇帮忙,但沈云娇实在抑制不住自己想参与“农家乐”的欲望。 他们忙碌的身影,引起了萧怀谨的好奇,可惜他现在正扮着“瞎子”,自然不能上前查看。 萧怀谨便把目光投向院子的上方。 繁星点点,闪耀着柔和的光。 萧怀谨意识到他已经好久没有认真看夜晚的天空了。 “又在发呆?” 萧怀谨抑制住想要回头的欲望,刚要开口之际,便被沈云娇塞了一口菜叶子。 怎么是生的? 他皱着眉,手才碰到嘴唇欲吐出来之际,就听见沈云娇着急说道:“你先尝尝,好吃的!” 犹豫片刻后,萧怀谨还是艰难地动了动牙齿,费力去嚼那生菜叶子。 没曾想叶子里居然夹着一块香气四溢的烤肉。 经过腌制的烤肉油滋滋的,配上青涩的菜叶,别有风味。 这种美食搭配倒巧妙。 看到萧怀谨眉眼一闪而过的惊艳,沈云娇笑着将手里一小盘都摆好的菜夹烤肉放在他腿上,“你快吃吧!等下就冷了。” “谢谢。”萧怀谨点了点头,手里拿着肉,余光却偷偷追随着沈云娇那轻盈的身影。 他看到沈云娇因心急贪吃而不小心被烫到的红艳艳的唇瓣,心中竟隐隐被牵动着。 沈云娇坐在木桌前跟林嬷嬷林叔大快朵颐地吃着烤肉,林嬷嬷对姑娘新发明的烤肉吃法赞不绝口,又说起以前在沈府的事情。 “姑娘可还记得,老爷从前最喜欢吃炙肉。” “哦?”沈云娇好奇地问道,“父亲不是一贯吃素吗?” 她记得小说里的曾写过沈相茹素多年,最喜欢吃斋拜佛。 “老爷吃素是因为姑娘——”林嬷嬷看到在不远处的萧怀谨起身后,话音戛然而止。 沈云娇即便是满腔的好奇心,此刻也只能先闭上嘴——她暂时还没想好怎么向太子透露自己身份。 林叔赶忙多夹了好些肉到沈云娇碗里,“姑娘快吃!” 但萧怀谨好像也只是站起来消食,并没有把心思放在他们的对话上。 沈云娇松了口气,她看着天色也不早了,将碗里的东西消灭掉后,偷偷向林叔使了个眼色。 林叔心领神会,便出门将马车牵了过来。 萧怀谨悠然背手,矗立在桂花树下,月华如练,映照出他高挑修长的身影,仿佛与月色融为一体。 当他沉默时,神色间流露出一种清冷与疏离,宛如一位远离尘世的俊美仙君。 沈云娇慢悠悠走到他面前,用葱白的手指戳了戳他的肩头,“公子,夜深了,我得回城内一趟,你早些休息罢。” 萧怀谨嘴角微微上扬,带着几分浅浅的温润浅笑,“我送下姑娘吧。” 林叔刚刚拿了根干树枝给萧怀谨做拐棍,沈云娇见他一步一步走得极慢,刚想跟他说不用麻烦了,却只堪堪张了张嘴唇。 算了就那么几步,想送便送吧! 沈云娇轻声吩咐林嬷嬷站在萧怀谨的右侧,两人默契地一左一右守护着他,确保他不会失去平衡摔倒。 院门前的一段狭长的石板道上,停着一辆悬挂着两盏镂空琉璃灯笼的马车,马车上挂着一块黑色牌子,上面用红字写了一个“裴”字。 萧怀谨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眸底却多了一道波动。 姓裴的,难道是裴国公府? 他迅速地将目光收回,低垂着眼眸,静静地站立着。 沈云娇转身看了他一眼后,便在嬷嬷的搀扶下爬上了马车。 林叔熟练地给马儿套上了缰绳,紧接着将马车门牢牢地合上。 精致的丝绸车帘轻轻掀起一角,沈云娇柔和的声音从中传出:“陈公子,请回吧。” 随着帘子的轻轻掀起,那股暖意与香气便悄然逸出,萧怀谨的鼻子立刻灵敏地捕捉到了这份独特的芬芳。 他难以言喻这抹香气带给他的感受,仿佛内心的烦躁,在这股香气面前,都如烟雾般消散得无影无踪。 沈云娇望向太子殿下,天仙般的人物此刻就在门外站着也不说话。 真是奇怪。 “走吧。”沈云娇朗声道。 当马车缓缓启动之际,沈云娇却听到他的轻声询问:“沈姑娘,明日是否还能见到你?” 沈玉娇愣了片刻,“不好说,我。。。” “没事,在下知道姑娘忙。”萧怀谨垂眸说道,“我只是怕明天头风又犯,想请姑娘帮忙施针。” “那,我明天过来吧。”沈云娇思考片刻后答道。 还顺便嘱咐了一声,“你现在视力未恢复,还是得用什么挡下眼睛的。” “好。” 萧怀谨往后退了退,黑色的马车滚动着车轱辘驰骋而去。 夜色宁静,整个别庄就剩下他一个人。 “出来吧!” 萧怀谨的脸上褪去了伪装的温润,显得异常森冷,他朝着屋顶喊道。 第17章 查下定国公世子妃 一位身着玄衣劲装的男子从屋檐轻巧地落下,他见到萧怀谨单脚跪拜后,便摘下了自己的面罩。 “主子。” “南风,我交给你办的事情办好了吗?” 萧怀谨望着远处的马车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后,头也不回地往里走。 那位被名叫南风的暗卫恭敬地跟在他后面。 “查到了主子,前日刺杀的刺客全是莲教余孽一党,属下已经全部处理掉了。” “只有这区区邪教,有能力突破皇家水军,公然对我行刺?”萧怀谨冷冷地勾起一个轻蔑的笑容。 “主子英明,我特地放了一个邪教余孽,发现他逃生后第一时间就是去京城找淑贵妃身边的高公公,属下怀疑,淑妃才是这起刺杀的主谋。” 南风边说边偷偷观察萧怀谨。 大雍朝的皇后在诞下太子时候就已经仙去,淑贵妃常年宠冠六宫,位同副后,而且她还曾替皇后抚养过萧怀谨很长时间。 在外都说,淑贵妃与太子殿下情同母子。 不知道殿下听到这个消息会不会伤心。 没想到萧怀谨神色自若,他望着院子里那洒落在满地的银色月光,拿起沈云娇刚刚遗落下的小瓷瓶在手中转动着。 “主子,淑贵妃平日对你关怀备至,为什么突然生出害您的心思。” “突然?” 萧怀谨轻笑了一声,突然回头望向南风,“你知道我为何会中噬心的毒吗?” 南风犹豫了一下,低声开口道:“当年李昭仪想让腹中之子登上皇位,就让人去南越寻得这秘药,偷偷下在殿下的膳食里。” 噬心——无色无味的毒药,能使人迷失心智,轻则产生幻觉或者头痛欲裂,重则令人丧失理智,变成一个彻彻底底的疯子。 “你以为当年下毒害我的,当真只有李昭仪这一人吗?”萧怀谨面色森冷,他那狭长优美的黑眸此时此刻像染上了一层薄薄的寒冷冰雾。 “药是在李昭仪那里搜到的,可你忘了,淑贵妃的父亲可是南越的左相。” “殿下的意思是,药是淑贵妃给李昭仪吗?但淑贵妃膝下无子,为什么要害你?” 萧怀谨也想知道,明明自己从前待之如亲身母亲的贵妃娘娘,竟就这么痛恨自己。 “殿下。”南风脸上露出担忧,“您要不要现在回宫,将这件事告诉陛下?” “不必了。”萧怀谨淡淡地答道,俊美的脸上露出一丝讥讽。“告诉他,又能如何。” 若是真的在意自己的死活,就是把整条清水河给抽干,也要找到自己的踪影。 而不似现在,连太子被刺杀这么轰动的消息都被封锁得滴水不漏。 朝臣百官和百姓们估计都以为太子一行人还在前往北胡的路上。 萧怀谨的眉头狠狠一皱,眸里闪过一抹痛楚。 父皇,你当真对儿子如此狠心? “我先不回去,在哪里养伤都是一样。” “还有,帮我查下定国公世子妃。” 南风愣了一下,殿下怎么突然对一个女人产生了兴趣。 看出了他的疑惑,萧怀谨咳了一声后缓缓道:“你还记得行刺当日,你和竹叶赶到河边时,我已经被救走了吗?” 说到这事,南风一脸惭愧:“属下无能。” “不怪你。” “但救我的这人,她看起来年纪不大,又是裴府出来的,你帮我好好查查,行刺那晚裴府的世子妃去了哪里。” 如果她真的是定国公府的世子妃,那就是当今权利大到只手遮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之女。 她是不是也跟刺杀自己的那些人有关系? 萧怀谨望着手中洁白的瓷瓶,他用指尖轻轻一捏,瓶身就如同脆弱的玻璃,立马出现几条细缝。 沈飘飘,他低声重复了一下这个名字。 — 夜深露重寒意浓。 沈云娇蹑手蹑脚地回到自己屋里。 扶夏正打着瞌睡,一见主子回来了,立马从小厨房里端来了一碗桃胶莲子燕窝粥。 沈云娇晚上吃太多咸的了,看到甜食两眼顿时放出光芒。 “我的好扶夏,谢谢你啦!” “姑娘想吃就好,这燕窝就是大公子这几天让人捎带回来的,说是给姑娘补身子最好了。”扶夏絮絮叨叨地说着,一边打开食盒拿出碗筷,放到沈云娇面前。 沈云娇笑眯眯地招呼扶夏和林嬷嬷一起吃。 “这怎么可以,这么贵重的东西。”林嬷嬷摇摇头,却被沈云娇拉着坐了下来。 “你们俩就不要与我客气了,你们对我忠心耿耿,我当然也要对你们好,毕竟爱是相互的。” “我把你们这几个人都当成家人朋友,就不用那么见外了。” 沈云娇记得,在小说里,扶夏和林嬷嬷对原主是一片忠心。 甚至原主病逝的时候,林嬷嬷因为伤心过度,过了几天也含泪而亡。 扶夏听了泪眼婆娑,“姑娘您对我真好。” “还不去拿碗筷!”沈云娇笑着吩咐道。 主仆三人乐呵呵地分享了燕窝粥,扶夏还拿了一些早上剩下的糕点,一顿下来,沈云娇饱得坐立难安。 正当沈云娇思考要干什么事消食时,门外有人轻声唤道:“世子妃睡下了吗?” 扶夏皱眉嘟囔道:“谁这么晚还过来?”她站起来揉揉肚子跑到门口问了一句,“谁呀?” “我是翠果,世子殿下派来照顾方姑娘的,我们姑娘想见见世子妃。” 扶夏和林嬷嬷顿时如临大敌。 即便万般不情愿,扶夏还是开了门。 方紫玉仍旧是一袭素雅衣裙,但沈云娇发现了她有些不同。 她戴了一对翡翠玉耳环,在月光下盈盈发光,倒给方紫玉增加了几分柔美。 沈云娇内心一阵欣慰。 她就说嘛,人还是要好好打扮自己的。 “方姑娘今晚真美,这耳环好看。”沈云娇真心夸赞道。 方紫玉有点出乎意料,她没想到沈云娇见面第一句话就是夸她。 待她要反应过来回答时,旁边的丫鬟却得意洋洋地插了一句:“这是世子殿下送的!” “翠儿,休要在世子妃面前胡说。” 方紫玉看了她那小丫鬟一眼呵斥道。 “没事,世子疼爱方姑娘,挺好的。” 没想到那狗世子还算是有眼光的。 沈云娇笑得随意,落在方紫玉眼中,却以为她是嘲笑自己,看不上自己。 方紫玉知道,像沈云娇这种生来便享尽荣华富贵的,一对翡翠耳环算不了什么。 “深夜到访,希望世子妃不要介意。”方紫玉柔柔地说道。 “没事,有什么事你就说吧,别拐弯抹角就行。” 方紫玉没想到沈云娇这么直接,脸上顿时有些难堪。 她还是咬咬牙说道:“紫玉今日来,是来求世子妃高抬贵手的。” 第18章 不想委屈求全 沈云娇心中猜测,或许自己今日的表演过于逼真,以至于让方姑娘产生不满了。 她吃撑了,肚子涨得难受,便随意倚靠在门上对方紫玉解释道:“我今天就是一时生气,脑子不灵光,你别介意啊,我下次不会赶你走了。” 方紫玉看见沈云娇那懒散的模样,心里火气更旺了。 她抬眼怒视着沈云娇,愤愤道:“世子妃我今日把话说明了,殿下心中没有你。” “世子妃肤浅跋扈,人尽皆知。世子那么好的人,又怎么会看上你呢?” “你!”扶夏想冲上前教训这个恬不知耻的女子,被沈云娇抬手阻止,她懒洋洋地看了方紫玉一眼:“你继续说。” 方紫玉昂首高傲地说道:“既然你知道世子与我情投意合,为何还死缠烂打?岂不白白叫人看笑话?” 沈云娇本来并不讨厌方紫玉。 但她能说出这话,也是令沈云娇吃了一惊。 什么死缠烂打?女孩子家家说话一点都不好听。 “与其在这里对我恶言相向,你不如好好去劝劝你的心上人,让他去提和离呀?”沈云娇挑眉道。 “世子妃真可笑,天下人谁不知道,你沈家势力庞大,我们这种小人物根本对抗不了。” 沈云娇感慨道:“这话倒是没错!” 方紫玉眸中跳动两簇怒火,恨恨瞪着沈云娇:“世子妃你别忘了,即便逼殿下娶了你,他唯一爱的人还是我,你再怎么威逼利诱也没有用!” “我和殿下之间的感情,是你永远破坏不了的。” 方紫玉抛下这番话,趾高气扬地走了。 “这、这!” “姑娘得去找殿下,让他评评理!” 扶夏气得脖子涨红,喘着粗气说着便想拉沈云娇去找裴之玄。 “笨蛋!”沈云娇挣脱掉扶夏,反手轻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她敢这么明目张胆过来挑衅我,就有十足的把握裴之玄会偏袒她,我过去,裴之玄能给我什么好果子吃吗?” “可是姑娘,这人也太蹬鼻子上脸了!”林嬷嬷也生气,但她不像扶夏那么心浮气躁,“姑娘可有什么对策来对付这方紫玉?” “犯不上对付她。”沈云娇转身回到了屋子里。 见林嬷嬷将房门合上后,沈云娇才开口:“其实方紫玉这样做也好,她越喜欢裴之玄,我就越能够早点和离。” 林嬷嬷叹了口气,“姑娘一直没打消与姑爷分开的念头吗?可要是真正离了国公府,再找个夫君可就难了。” 林嬷嬷是切身处境为沈云娇着想,在大雍朝,二婚女子是最被人嫌弃的。 “我可以终身不嫁,也不想委曲求全。”沈云娇脱掉鞋袜,躺在罗汉床上。 她幽长的目光落在了那摇曳的灯光上。 “嬷嬷,我希望自己能够不被情情爱爱束缚,勇敢去尝试一些自己从未做过的。” “我也希望,沈家能够平平安安。” “这就是我最大的心愿。” 沈云娇像是对着林嬷嬷说,也像是在自言自语。 — 昨晚半夜突然下起了一阵猛烈急促的雨。 而沈云娇吃得太饱,在床上翻来覆去,彻夜未眠。 不知道院外的芍药和海棠会不会被雨都打湿了。 一看天空微微泛着鱼肚白,她赶紧随意抓了一件白底绣绿萼梅披风,走到院子去察看。 果然,海棠花在经过一番雨淋,凋零满地,那前天才开的芍药花也显得颓靡不振。 沈云娇心疼死了,将脸凑近那几朵芍药花,细细观察着看要不要把它们移到屋内。 裴之玄刚踏进春和堂的小院内,便看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正弯腰背对着她。 “谁在那里?” 那白衣女子听到他询问后身形一僵,回过头来看着他,含着水光的杏眸里此刻满是惊讶。 沈云娇也没想到,一大清早居然还可以碰到裴之玄,他一脸倦色,眼下一片乌青。 该不会是昨晚哄小蜜哄得太晚了? 裴之玄看着沈云娇转身朝他恭敬地轻蹲一下行了礼。 下过雨的庭院显得雾气蒙蒙,沈云娇的神情在这一片雾气中显得有些朦胧不清。 裴之玄又朝她多迈了几步,这才发现沈云娇披风之下,只着一件单衣。 穿那么少也不怕着凉? 他皱了下眉,发现自己好像在看不该看的东西,又将目光移向她那巴掌大的小脸。 女子弯弯的柳眉下,有着一双明净清澈的眼睛,那白皙无暇的皮肤此刻透出淡淡的粉色,透露出一种慵懒又娇媚的感觉。 裴之玄目光闪了闪,他启唇问道:“那么早起?”声音里含着一抹晦涩的暗哑低沉。 “昨夜下雨了,我想看看院子这些花怎么样了。”她淡淡地说道,又转过身去面对那些颓靡的芍药。 “这下真是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沈云娇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却引得裴之玄陡然一愣。 “好一个绿肥红瘦。”裴之玄脸上难得地浮现出了复杂的神色,“绿叶繁茂,红花凋谢,你居然悟得了如此意境。” 笑死,我还可以哼成歌你信不信? 沈云娇站起来拍拍手,好笑地看了看裴之玄,“什么叫居然?” “谁不知道,丞相之女才疏学浅,对诗书一概不通?”裴之玄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说道。 “不要老是说什么丞相之女,我难道没有名字吗?” 她用手抱起来一整盆的芍药往廊边无雨的地方走去,没想到裴之玄大步跨到她面前。 “干嘛?”沈云娇瞪着他。 裴之玄抿唇不语,却将她怀中的花盆接了过去,径直地放在廊边楼梯上。 只见他几个来回,便把所有的花都移到了房门外那块干燥的空地。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狗世子居然在帮自己? 裴之玄转过身来,垂眸看着沈云娇。 他以为至少会得到她的一句“多谢”,没成想沈云娇却轻眨了下眼,问道:“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裴之玄神情冷了下来。 很快便瞧见了沈云娇唇角的一抹笑意。 “我开玩笑的,谢谢殿下。” 偶尔玩弄裴之玄也挺有趣的。 在这雾气和潮湿并存的早晨,裴之玄决定大度些,不跟沈云娇发火。 “对了。”沈云娇突然想到什么抬眼望向裴之玄。 “你说下月十五就要与方姑娘成亲。” “那我可不可以从这个月开始就搬出国公府,回沈府住。” 第19章 双手抵住他胸膛 沈云娇想着是先出府,等到他们生米煮成熟饭时,自己再回来提和离。 她看得出,方紫玉也是有当主母的野心的。 不如就等以后她在裴之玄旁多吹吹耳边风。 万一裴之玄心软答应了呢。 反正自己就别在国公府里当电灯泡了,影响他们感情交流。 “你想走?” 裴之玄的眉头皱起,“日后她并不会住在春和堂。” 方紫玉现在住的是国公府的永熙堂,与春和堂还是段距离。 沈云娇一听:这怎么行? “她要住春和堂我也没有意见,给她住也好,我这几天就收拾东西——” 沈云娇话音戛然而止,她看见裴之玄上前了一大步,大手一揽,竟是牢牢握住了她的细腰。 “你想离开这里?” 裴之玄的眼眸染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戾气。 沈云娇对裴之玄的举动感到一丝惊讶。 她连忙用双手抵住他胸膛,防止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过亲密。 裴之玄温热的心跳透过薄薄的锦袍衬衣,传到了沈云娇的掌心。 “殿下?” 裴之玄对上了她的目光,内心却是狠狠一跳。 怀里的女子可能因为他的举动受了惊,明亮的眼眸里盛着些不安,就如同一只可怜兮兮的小兔子。 “你是裴家主母,怎能任意离开?”裴之玄缓缓道。 裴家主母?我呸! 沈云娇听到此话,心底一沉,指尖不自觉地收紧。 “裴之玄,你难道不清楚吗?我不愿意呆在这里。”沈云娇语气里似是有些不耐。“你要纳多少妾都行,为什么要逼我看着?你不觉得这样很残忍吗?” “你也有资格说我残忍?” 裴之玄的下颌线瞬时绷紧,他放开沈云娇,眼神晦暗。 只见他语气瞬时变得冷漠,“我弃了国公府的荫官名额,走了科举之路,好不容易当上了都察院的一个小官。” “却因为你的一时爱慕,在朝堂上我被你父亲打压、甚至威逼利诱,直到娶了你他才能放过我。” “你觉得我残忍,还是你父亲残忍?” 最后那一句话轻飘飘的,却让沈云娇倒吸一口凉气。 裴之玄将自己拘在这里,居然是为了报复她和沈家吗? 眼前男子的俊美面容顿时变得有些可怕,沈云娇默默地倒退几步。 裴之玄揉了揉眉心,太子抱恙,朝堂动荡,前朝后宫又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密切联系。 特别是沈丞相,自从得知东宫养病未出后,他便蠢蠢欲动,想另立新太子。 不让沈云娇回去也是有他的考量在,沈丞相野心勃勃,他怕沈云娇早晚有一天会被牵扯到这些纷争中。 他只是不想要有个污名满满的世子妃而已,绝对不是为了保护沈云娇。 “好了好了,那你当我没说。”沈云娇见他脸色难看,觉得这件事估计今天提了也没用。 吵架伤身,还是回去睡个回笼觉吧。 沈云娇打了个呵欠道:“你去上朝吧,我回屋了。” 裴之玄嘴角一抽,他缓缓说道:“我才刚从都察院回来,忙了一宿。” 沈云娇顿了顿,“这么忙?那不如你也去书房歇息下?” 一大清早说这么些话她都困了。 “我与你回房吧。” 庭院内十分安静,唯有屋檐留着的昨夜雨水在滴滴答答响。 裴之玄的话将沈云娇震得头皮发麻,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沈云娇心底骇浪滚滚,纤指深深地掐入掌心。 “怎么?你的房间,难道我去不得了?”裴之玄冷冷地抛下这句话,便往房内走去。 沈云娇住的西厢房,不比堂屋宽敞,但一进屋内却觉得暖意盈盈。 寻常人家三月早已灭了炭,可沈云娇这副躯体不知道为何十分怕冷。 于是她连续令人在屋内的小暖炉里烧上了上好的金丝萝银炭。 暖意混杂着清甜的熏香,倒是将身上的露气全都抹去了。 娇气十足! 裴之玄默默在内心评价了一句,他淡淡地扫视了沈云娇住的地方,软菱纱帐,柔花温玉。 那书桌上还放着未描完的临摹,桌上置了一个甜白瓷细颈花瓶,里面插了几朵香味淡雅的芍药。 看到这温馨淡雅的景象,本就劳累的裴之玄也被勾起了睡意。 沈云娇看着那高大俊挺的背影,心中正思索着怎么撵裴之玄走,却听见他淡淡说道。 “还不过来帮我更衣?” 裴之玄微张着双臂,侧脸深邃的轮廓融在昏黄的光线中,竟有种不真实的美感。 气氛有些安静,裴之玄放下手转过身,与沈云娇四目相对。 他才发现,这该死的沈云娇,竟然站在屏风旁,一动不动。 裴之玄回想起以往沈云娇每每靠近自己时,脸上因娇羞激动往往都是绯红一片。 如今的她却是一脸的不安与忐忑,完全没有一分喜悦。 为什么? 沈云娇在裴之玄幽幽的注视下显得更加局促了,她看了看裴之玄一眼迅速低下头。 “我不行,我今日身子不方便。” 没想到话一出,裴之玄的脸色又是难看几分,“你以为我来房里干嘛?” 沈云娇有些脸热,但她还是咬牙说道,“你不就是想那个,但我今天癸水来了。”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裴之玄眸色一暗,他从来不强求人。 况且今日来沈云娇房内歇息,也只是因为感受到了沈云娇对他的排斥,故意为之。 没曾想,沈云娇竟然作出这等反应。 裴之玄闭了闭眼,再睁眼时里头只是一片漠然,“沈云娇,能够服侍我是你的福气。” 沈云娇:???这福气给别人吧,我不要! “我不会伺候,要人伺候你去找丫鬟随从,或者去找你的方紫玉。”她摇头否定。 裴之玄双目沉沉,神色冰冷。 片刻后,他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那希望你日后不要后悔!” 说完他狠狠拂袖,扬长而去。 还差点跟端着水进屋里的林嬷嬷迎面相撞。 沈云娇长吁一口气,总算把这尊大神请走了。 林嬷嬷见裴之玄面色不虞地离开房间,跨进房间。 见沈云娇卧在贵妃榻上,侧脸对她。 林嬷嬷便好奇问道:“姑爷怎么一大清早就过来。” “日常发疯呗!”沈云娇神情恹恹,她现在整个人又累又困。 “姑娘也不留下姑爷。” 林嬷嬷走近服侍沈云娇,惊呼一声,“姑娘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嬷嬷,你晚点叫我,我太困了!” 沈云娇现下胃不涨了,困意汹涌般来袭。 “睡吧姑娘。”林嬷嬷心疼地替沈云娇吹掉那一盏将灭未灭的蜡烛。 屋内顿时一片黑暗,只有那小窗透着微凉的日光。 第20章 真的好想咬一口 沈云娇这一睡便睡到了日上三竿。 若不是安乐公主的请帖被扶夏递到了床边,沈云娇觉得自己还可以继续睡到晚上。 看着那泛着淡淡幽香的请帖,沈云娇怔愣了一下。 萧安乐是当今皇帝最小的女儿。 身为金枝玉叶,她自小身上集结了万千宠爱。 自从出宫开府后,公主每年都会在府内设春日宴,邀请高门贵女和文人雅士过来吟诗赏花。 沈云娇回想了下小说情节,发现这位公主在里面并没有什么存在感,顶多算是个暗恋裴之玄的女配。 小说里也没写到这次宴会,那应该没什么大事情发生。 “把这请帖收起来吧。” 沈云娇慢悠悠地穿上爬了起来,一脸睡眼惺忪。 “对了姑娘,夫人说今日让您做她最喜欢的鱼羹给她尝尝呢。”扶夏一边给沈云娇换上衣裳,一边说道。 笑死。 想吃自己做啊,没手没脚吗? 原主真的是将婆母当王母娘娘宠。 “我今日要出门,你跟夫人说下我身子不适。”沈云娇打着呵欠说道。 她今日穿着是一身天水碧曳花裙,搭上了银红相间的浅纱披帛,看上去肤如凝脂,温婉动人。 扶夏给她拿了一件样式精美的金镶玉簪子,却见沈云娇摇了摇头。 “我简单戴只银钗珠花就行。” 她没忘记,今日还得去郊外那边看看萧怀谨怎么样。 还是穿得素净些,别太引人注目了好。 —— 城郊别院内。 下过雨的天气格外舒服,午后的阳光洒满了整个院子,偶尔还听见叶子被微风吹动的簌簌声。 萧怀谨静静阖目,阳光照得他的皮肤近乎透明,长长的睫毛如鸦羽般在脸上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看起来就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君。 沈云娇一进门就看见这等美景。 连脚步都忍不住放轻一些。 萧怀谨其实没有睡着。 就在沈云娇进门的前一刻,他敏锐的听力已经捕捉到了脚步声。 装睡的原因只有一个,他想看看沈云娇趁自己毫无防备时,到底想干什么。 沈飘飘,沈云娇,当南风今天早上跟自己确认了她的身份后,萧怀谨竟有一丝怅然。 竟然已经成婚了。 而且还是沈相之女。 萧怀谨不否认自己对沈云娇很感兴趣,况且沈云娇身上的香味,在噬心发作的时候,确实一道难得的解药。 南风临走之前说,裴世子与世子妃感情不睦,世子妃因世子从江南带了个女子回府,负气出门,这才遇见了昏迷的自己。 萧怀谨很难想象,看着温婉柔美的沈云娇,吃起醋嫉妒起来是何等模样。 - 突然他的鼻尖萦绕了一股悠长的清香,香里还透着一丝甜味。 这甜味勾人,而且有愈来愈浓的趋势。 沈云娇越走越近,每走一步,香气就越将萧怀谨包裹住。 萧怀谨突然想看清眼前女子的模样。 他睁开了狭长的黑眸,却瞬间被一片朦胧给掩盖住,而在这朦胧里,他看到了那对呼之欲出的雪兔。 沈云娇看见那阳光直直地落在萧怀谨的脸上时,不禁眉头一皱。 她不是和太子说过那眼纱要时时系着的吗? 万一影响眼睛视力的恢复,自己就白救他了。 于是她将案几上用杯子压住的白纱,又重新给萧怀谨系上。 萧怀谨睡在一张木制躺椅上。 怕吵醒他,沈云娇还得半蹲着,轻轻地越过萧怀谨的头顶,用手指给那眼纱尾端打结。 萧怀谨就是在这时睁的眼。 那质地轻薄的眼纱可以挡住阳光,却不能挡住眼前所看见的。 他感受到了沈云娇的呼吸拂在他的额边,带来了一种奇异的骚痒。 她离得太近了,特别是那一片春光。 萧怀谨的吐息瞬间变得炙热,他觉得自己如果不移开视线,事情可能会隐隐失控。 “沈姑娘。”在他张口的同时,沈云娇便把眼纱系好起开身子。 她今日明明穿的十分淡雅。 云鬓如云,雪肤红唇,美目流转间却显得十分娇媚。 “你醒啦?”沈云娇的声音如泉水清洌好听。“今日还头疼吗?” 萧怀谨刚才的焦躁也随着沈云娇的起身而慢慢褪去。 “好多了,谢谢姑娘。” 沈云娇满意地点点头,林嬷嬷此刻也将银针和膏药带了过来。 “你身上的伤已经大好了,现在天气热了这药必须得一日一换。” “知道了。”萧怀谨淡淡地点头。 沈云娇见他这云淡风轻的样子,也不知道他到底听进去了没有。 她从廊庑下拿了个小椅,坐到他边上,边为他换药边说道。 “公子眼睛有伤,自己换药不方便,可以叫林叔帮你忙。” 说到林叔,沈云娇有点奇怪,怎么没看到他人呢。 萧怀谨见沈云娇正在四处张望着找着林叔的身影,目光闪了闪。 “估计睡着了。” 其实是被他点的睡穴。 自己的暗卫在来禀报的时候,早已顺便将呼呼大睡的林叔扛到房里去。 “这糟老头子,姑娘,公子,我先去他房里看看。”刚打来一些热水的林嬷嬷一听摇摇头,便往里走。 这四四方方的庭院,就剩下了他与沈云娇。 她用细白的手指压了压耳旁被微风撩起的秀发,低头时脸上带着专注,仿佛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 萧怀谨的内心跳了一跳。 若不是他已经知晓了沈云娇的身份,还真的会以为她来自杏林世家,从小学医。 但丞相之女,为何又有精湛医术?明明应该呆在内宅的主母,又因什么可以时时外出。 萧怀谨对沈云娇越来越好奇了。 他忍不住开口道。 “沈姑娘。” “怎么了?”沈云娇抬眸,手里的动作却没停。 她快速搅动瓷碗中那黑乎乎的药膏,将它慢慢抹匀在萧怀谨开始结痂的伤口上。 这太子的身子素质比寻常人要强得多,伤口上的皮肤大多数都已经新长出来,显得粉嫩嫩的。 望着沈云娇一脸探究,萧怀谨朝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多谢你的帮忙” 他差点脱口而出,想告诉她自己的真实身份,想问她为什么要帮自己。 现在还不是时候。 萧怀谨虽这样想着,身体却忍不住坐了起来。 两人间的距离在顷刻之间。 萧怀谨透过白纱,看清出了沈云娇洁白的脖颈,那里似乎隐隐散发着香气。 真的好想咬一口。 第21章 你怎么在这? 萧怀谨好看的眉眼突然近在咫尺。 “怎、怎么了?”沈云娇惊得一颤,蓦然红了耳根。 她默默地往身后挪了挪,却听见萧怀谨动了动鼻尖。 “在下可否冒昧问一句。” 他脸上似乎有些犹豫。 “你问吧。”沈云娇爽快地回答道。 “在下幼年被歹人陷害下药,中了一种名叫噬心的毒。” “这毒虽不致命,但发作时人往往会头疼欲裂,久而久之则记忆混乱,神智不清。” 说完这句,沈云娇明显看到萧怀谨的目光暗了一瞬,随后很快恢复正常。 他笑笑说:“还好在下父亲识得一位名医,他每月都为在下配置一种特制的熏香,但此番上京,在下遭遇贼人,熏香全都丢失了。” “但沈姑娘的身上。”萧怀谨垂首说道,“姑娘身上有道香味,却能轻易消蚀噬心之毒。” “敢问沈姑娘身上之香从何而来?” 沈云娇嗅了嗅自己的手腕,奇怪地问道:“我怎么没闻到?” 看着沈云娇狐疑的表情,萧怀谨只好答道:“那可能是我闻错了。” “那不然公子再闻看看?” 沈云娇想也没想就将手腕举到萧怀谨的唇边。 那手腕如瓷器般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因过于白皙的皮肤而显得清晰易见的青色血管。 仿佛在跳动着,邀请他品尝这缕香。 萧怀谨忍不住抓住那细嫩的手腕,指尖顿时传来柔腻的触感。 还好他带着眼纱,不然沈云娇就会发现他顿时变得幽暗如波涛汹涌般的眼神。 或许是感受到萧怀谨温热的呼吸,抑或是被他抓住的手腕隐隐发烫。 沈云娇不自在地抽回了手。 “有香味。”萧怀谨低低地开口,声音干净清透又带着一丝微哑。 萧怀谨补充道,“甜甜的。” 要不是萧怀谨说话的神态十分正经,沈云娇都怀疑他是在撩人了。 “怎么可能是甜的。”沈云娇小声地反驳道。 她站了起来,刚要转身去洗手的时候,却听见萧怀谨问道:“沈姑娘,你的医术是在哪里学的?” 沈云娇心想,我即便说了你也不知道是哪。 她话语含糊道:“一位赤脚神医。” “哦。”萧怀谨若有所思地答道,却见沈云娇严肃反问:“你想学医?” 萧怀谨听了这话,不由失笑,“沈姑娘医术精湛,我好奇罢了。” “等在下康复,定要给沈姑娘医馆赠一些药材。” 沈云娇心虚地答道,“不用,我那里要很多。” 想了想后她又补充道,“等你能回家了,把诊金付给我就行。” 萧怀谨温润一笑。 沈云娇微松一口气,如果现在她的身份暴露了,一切行动就显得十分刻意。 得先把萧怀谨医好,再看看怎么抱紧这条大腿。 她还是不敢赌,不清楚萧怀谨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会做出什么举动。 沈云娇这次并没有在别庄这边呆太久,给萧怀谨行完针灸后,她便让林嬷嬷叫醒林叔带自己离开。 在路上的时候沈云娇突然想起了与萧怀谨的对话。 如果能顺利和离,她在这大雍京城内开一间医馆,倒也是个不错的想法。 开一间以针灸为主的医馆,找几个真才实干的大夫来坐镇,不仅可以挣钱,还可以顺便与他们切磋交流。 要是自己的院长知道此事,定会竖起大拇指给沈云娇的好学上进点个赞。 沈云娇掀起帘子,瞧着马车已经入了城门,人群熙攘,街道繁华。 “林叔,你带我去下医馆吧,就去之前你采买为陈公子治病的药材那间。” 她看过了林叔买的药材和银针,品质皆为上乘,想必这家医馆水平应该也不差。 沈云娇计划就先去这个地方,了解一下大雍朝医馆的运营模式。 “好的,姑娘。” 林叔娴熟地驾着马车,从城门西角巷子拐了进去,弯弯绕绕,到了一条小路他便停了下来。 “姑娘,那医馆就在这小巷子里。” 沈云娇跟林嬷嬷下了车,站定后往巷里瞧了瞧,在不远处有块陈旧的木头招牌,上面用红漆字写着“四诊堂”。 沈云娇看着也就几步路程,便对林叔说道:“林叔你在这看着马车,我和嬷嬷去就行。” 说罢她提起裙摆,越过小巷那一摊未干涸的积水,匆匆忙忙往里走。 “姑娘等等老奴。”林嬷嬷着急忙慌地跟了上去。 沈云娇刚跨过门槛,一股久违的草药香扑鼻而来。 熟悉又亲切,沈云娇差点都要感动哭了。 她还没来得及跟站在人字形柜台前的老者打招呼,就见到了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裴之玄。 真的是有够倒霉! 沈云娇心底暗骂一句,又见到裴之玄旁边还站着他那心爱的方紫玉。 看来是小情侣出来甜蜜逛街了。 自从方紫玉无端端跑过来指责她后,沈云娇就对她没什么好印象。 但管她呢,男主喜欢就好。 裴之玄见沈云娇今日不仅打扮得素净,穿的也十分单薄。 他眉头紧蹙,嗓音淡漠疏离:“你怎么在这?” “身体不适,过来看看。”沈云娇随意地答道。 “你怎么了?哪里不——”裴之玄话说一半戛然而止,他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对沈云娇太过关注。“你派人来请大夫就好,自己跑来成何体统。” 又是这些挑刺的话,沈云娇听了怒气上扬。 她挑眉反问裴之玄:“医馆是你开的?管那么多干嘛。” 目光在他与方紫玉之间游离了片刻后,她笑道: “哦,是怕我打扰到你们?” 裴之玄俊颜显而易见染上几分怒气,他把方紫玉往身后一拉,仿佛沈云娇是什么洪水猛兽。 “你特地跟过来,就是故意找我和紫玉麻烦?” 在旁的方紫玉见状咬了咬下唇,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劝道:“殿下莫要与世子妃吵架。” “世子妃,今日是我求殿下陪的,您想怪就怪我吧!” 沈云娇对方紫玉的绿茶模样嗤之以鼻。 不过换她,她应该演得比方紫玉差得多了。 在这方面沈云娇还是挺佩服她的。 算了,改道回家吧,今日并非吉日。 沈云娇叹了口气,没好气地说道:“我这就走。” “多谢世子妃宽宏大量。”方紫玉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可面上还是做出了十分恭顺的样子。 裴之玄听到此话,收回目光看向方紫玉:“紫玉,你要的药材可查看过了?” 那柜台的老大夫听到后马上笑道:“正在后院晒着,这几天天气不好,姑娘随我去挑拣下吧!” 方紫玉微微一愣,她迅速地看了裴之玄和沈云娇一眼,“殿下陪我可好?” 沈云娇刚转身就听见了裴之玄的声音淡淡说道:“我不懂这些,你去就好。” 听到这话方紫玉脸色微微变了变。 不过她内心再怎么不甘愿,脸色也只能维持笑容道:“那就劳烦殿下等会了。” 而裴之玄目光紧紧盯着沈云娇的身影。 就在她即将消失在他的视线里的那一刻,他抬腿追了出去。 第22章 沈云娇不爱他了 “沈云娇。” 听到身后传来那道熟悉的低沉声音,沈云娇堪堪停住脚步。 她回头,见裴之玄面无表情地对她说:“过来。” 他这样很像是在召唤一只小猫小狗。 沈云娇在心底翻了个大白眼,她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有何贵干?” 沉默片刻后,裴之玄开口:“你哪里不舒服?” “胸口疼,被你气的。”沈云娇不悦地瞥了他一眼,“你快进去陪你的好紫玉吧。” 裴之玄听后,嘴唇抿成一条薄薄的线。 半晌后他开口冷冷说道:“要是真疼,那你留在这里让大夫好好看看。” 沈云娇勾起嘴角,似笑非笑地说:“我留在这里看你们如胶似漆十分恩爱,让方紫玉好耀武扬威一把?” 裴之玄的目光越来越深,他脸上秉持着一贯清冷,眼中甚至闪过一抹危险的光。 他缓缓开口:“紫玉她不是这样的人。” 沈云娇知道裴之玄会下意识维护自己的女人,“你意思就是我撒谎,我欺负她呗?” 裴之玄一愣,却没有反驳。 沈云娇想说你都不用回答。 小说里写的是,这个时候的男主对女主憎恶异常,真正令男主意识到自己爱上女主,还是女主用身子去为他挡箭之后。 而那种爱也不算真正的深爱,只能说男主给女主施舍的同情。 想到这里沈云娇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这裴之玄怎么这么没用?三番两次要人救,救了就要以身相许。 烂黄瓜。 沈云娇淡淡地说道:“世子殿下,你喜欢就好。” “沈云娇!”裴之玄愈发不悦:“你从前做过的诸如此类的事情还少吗?” “你看到别人接近我,第一反应就是耍脾气,接下来就是出言不逊。” “你逼哭多少人你自己心底清楚。” ——那是原主,不是我! 算了跟这狗世子解释没有用,沈云娇都懒得理他,转身便要离开。 没想到裴之玄居然用了最流氓的方式,他长腿一迈,直接将沈云娇推到墙上。 尽管他事先先用大手将沈云娇的后脑勺给扶住。 她的后背还是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那坚硬的灰青色墙壁一下。 沈云娇忍不住轻哼一声,精致的眉眼染上了怒气后,倒显得十分生动。 从林嬷嬷的视角看,裴世子跟沈云娇贴得极近,她老脸一红,默默地往马车那边走。 “裴之玄,你是不是疯了?”沈云娇咬牙说道,“放开我。” “沈云娇。”裴之玄低声叫着她的名字,目光很深,让人看不懂他此刻的想法。 “你如此行事,是想让我多在意你一些吗?” 沈云娇愣住了,他在说什么啊? 裴之玄又用手挑起了她的下巴,垂眸看着沈云娇的眼睛。 “裴之玄你未免也太过自作多情了!” 听到沈云娇这句话,他唇角勾起了一个嘲讽的弧度,说:“自作多情的是我吗?” “今日下朝,你父亲叫住了我。” “他说若是我敢偏宠旁人,再惹得你不快,他可以奏请陛下革了我的职。” 沈云娇这次真的震惊到了,她从穿过来到现在,可从来还没联系过沈父啊。 她抬头看裴之玄:“这事情有误会。” “有什么误会?不就是你给你父亲递的消息?” 裴之玄的目光移到了沈云娇那红润润的嘴唇上,只需稍一往前,他便能轻易吻到。 周围的空气变得有些潮湿。 “沈云娇,你想要的是这个吗?” 裴之玄手握着沈云娇后脑勺,清峻的指节微微收紧着。 若有似无地压迫着沈云娇时,他俯身欺了下去。 “啪!” 一个清亮的耳光声在小巷里造成不大不小的回音。 沈云娇掌心连着五个手指头都微微发着麻,刚刚那一下应该用了她全力,裴之玄那光洁的脸颊瞬间浮出了通红的掌印。 沈云娇毫不犹豫地推开错愕住的裴之玄。 “人人都道裴世子端方正直,我看跟那些登徒子也没什么区别。” 裴之玄双眸一冷,“你说什么?” 沈云娇面上没了惯有的云淡风轻,她看着裴之玄,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给我听清楚了,早在收到你要带别的女子回府的消息时,那个爱你的沈云娇就已经死了。” “是你亲手扼杀了她的真心。” “现在的我,对你谈不上厌烦。” “但也绝对不会喜欢,麻烦你以后就不要动手动脚了。” 在她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后,裴之玄觉得喉咙里像是堵了什么东西一样。 难受又刺痛。 而脸上火辣辣的痛感又提醒着他,沈云娇说的是真的。 沈云娇不爱他了,他该觉得高兴。 裴之玄这样想着,擦了擦嘴角那一点鲜红。 但此刻他的心头就宛如压着一块千斤重的石头般沉重。 裴之玄突然沉默不语,像是被沈云娇那一巴掌打懵了一样。 直到方紫玉站在门口怯怯地喊了声:“世子殿下。” 他才如大梦初醒般,冷哼一声后,头也不回地往方紫玉那头走去。 沈云娇见裴之玄与方紫玉往回走,整个人才顿时像脱力般靠在墙壁上。 林嬷嬷偷偷看着世子进去后,着急忙慌地跑了过来。 “姑娘是失心疯了吗?怎么这么对世子?” “嬷嬷,我不想被他碰。”沈云娇冷冷地说道。 “可那一巴掌那么凶,姑爷会记恨您吗?”林嬷嬷神情流露出许多担忧,却是慢慢扶着沈云娇往马车边走去。 “嬷嬷我问你。” 沈云娇爬进了马车,她第一次用十分严肃的口吻盘问林嬷嬷。 “是您和扶夏去给我父亲递消息的吗?” 林嬷嬷顿时像做错事般低下了头,不安地用双手擦着衣衫下摆:“是的,姑爷待姑娘不好,我和扶夏实在忍不住去求老爷做了主。” 沈云娇的目光落在了林嬷嬷那布满老茧的双手。 脑海里突然闪过林妈妈在烛光下为她缝制衣裳的场面。 算了,她们这么做,也是想为自己讨个公道。 “嬷嬷,我不怪你,但以后类似的事情就别做了。” 现在事情就如同裴之玄所说的那样。 沈丞相在用自己手中的权力去逼迫裴之玄亲近自己,裴之玄对自己对沈家的怨气只会越来越大。 人的怒气是慢慢积攒的,万一不小心爆发出来,可能一发不可收拾。 沈云娇在小说里已经见识过裴之玄毫不留情的手段。 算了不想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要是方紫玉能够给力点,早点把她从世子妃的位置赶下去,或许她就能够早日脱离苦海了。 “林嬷嬷,你待会回沈府给我阿兄递个消息,让他得空了便来见见我。” 第23章 不争气的漂亮草包 三月二十这日,天气明媚,莺飞草长。 公主府的春日宴如期举行。 沈云娇在定国公府内梳妆打扮,对着自己那一堆首饰犯着选择困难症。 她前世把大部分的时间都用在了工作上,都忘记了其实自己本性十分爱美。 现在得空了,自然是怎么美怎么来。 “最近京城特别流行梨花妆,我给姑娘画一个?”扶夏兴致勃勃地说道。 没曾想沈云娇兴致缺缺地摇摇头,“我不想施脂粉。” 在她研究出对人体健康有益无害的化妆品前,她打死也不想用古代的化妆品。 还好她年轻,所以只是描眉,再画个眼线,顿时就显得灵动柔美。 “刚刚奴婢出门,碰上隔壁院子的女使,说是方姑娘也要一起跟着去。” 自从裴之玄下令要迎娶方紫玉,府内就把一间略小的院子给打理了出来。 “她去就去呗。” 沈云娇终于选定了一对葫芦样式的白玉耳坠子,又在手腕上套上了一对白玉的圆镯子。 正好相衬。 “奴婢不喜欢方姑娘。”扶夏气呼呼地答道。 沈云娇笑了笑,站起身来,“好了不说了,走吧。” 沈云娇还是第一次来到公主府,作为皇帝最疼爱的女儿,这座府邸自然是极致奢华,宏伟庞大。 从公主府正门进去之后是一片大广场,花团锦簇,一进去就芳香馥郁。 沈云娇爱花,但还未细细观赏,一位态度恭敬的女使就过来行礼请安。 她直接把沈云娇带到了公主所在的宴会厅。 厅内热闹非凡,一片欢声笑语,桌上摆着各式佳肴美酒,香气四溢。 沈云娇一眼望去,都是形形色色的玲珑美人。 “世子妃这边请。”女使将她带到了座位上,还没入座就看见当日在徐氏寿宴见过的小丫头起身走过来。 她下巴微微扬着,一副倨傲的神情。 “喂,你怎么一个人?我表哥呢?” “我不叫喂,按理来说,郡主该称呼我一声表嫂。”沈云娇笑道。 江蓉听后略微恼怒,但看到沈云娇旁坐着的贵女们都往这边瞟,只能脆生生地喊了一声:”表嫂好。” “好好好。”沈云娇像长辈一样露出和蔼可亲的微笑,差点没把江蓉气死。 “表哥怎么没陪世子妃?”江蓉实在不想叫这人嫂子,可是众目睽睽下她总得把礼仪做足,称呼一句世子妃算客气了。 一想到沈云娇是她从小到大心悦的表哥的世子妃,江蓉就气到不行,只恨她没有一个权倾朝野的丞相爹。 沈云娇自然知道江蓉心底所想,因为她想的都在面上显露出来,丝毫不藏半分情绪。 “他可能忙吧。”沈云娇无所谓地说道,她的目光被桌面上那道芙蓉鸭掌酥给吸引住了。 江蓉眼睁睁地看着沈云娇不顾形象就将一大口糕点塞到嘴里。 江蓉:“。。。。。。你是没吃早饭吗?” “你也尝尝。” 还没等江蓉拒绝,她嘴里就被沈云娇塞了满满一口带着花香的糕点。 “唔!”江蓉瞪大她那圆圆的杏眸,一脸怒气。 沈云娇笑眯眯地说道:“好吃吧?公主府上的东西确实不错。” 江蓉吞下口里的糕点,本来就要冲沈云娇发火,结果看到沈云娇的笑容她不禁愣了一下。 沈云娇生得极美,莹白润透的肌肤仿佛会发光似的,朱唇皓齿,笑起来更是十分动人。 奇怪,以前沈云娇长得虽美,却总有一种阴沉萎靡笼罩着般,跟现在的落落大方真是判若两人。 就这么美,表哥还不爱啊。 江蓉看向沈云娇:“听说那位方姑娘现在住在国公府,表哥还给她另辟了个院子。” “然后呢?”沈云娇又夹起一块白嫩中泛绿的春笋送入嘴里。 “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表哥以前从未带过任何女子回家。”江蓉抓住沈云娇的手臂,“吃吃吃,你怎么就知道吃?” “不知道那方姑娘哪里吸引表哥的,听说过几天还要给她在京城里盘个铺子开医馆。”江蓉不满地低声道 原来方姑娘那天也是去考察的。 看来她也有上进心的。 “世子妃,你说说,表哥到底喜欢她什么?” 沈云娇刚想开口,就听到了宴会厅一阵骚动。 她于是懒懒地对江蓉说道:“她人来了,你自己去问。” 只见方紫玉穿着一身浅紫色襦裙,梳着凌虚髻,打扮精美,倒是有几分世家女子的风范。 等她一进门就引起了众人的瞩目,大家纷纷小声讨论着。 “快看,这就是裴世子的心肝宝贝呢。” “听说她医术高明,品行高洁又心地善良,裴世子看中的也是这一点。” “那世子妃不得气死了?那她亲事还是自己跪求来的。” 方紫玉佯装听不见周围声音,她走到沈云娇面前施施然行了个礼:“世子妃好。” 沈云娇还没接话,江蓉就已经气得跺脚:“这地方也是你能来的?” 方紫玉貌似委屈地看了江蓉一眼,垂眸道:“世子今早怕我烦闷,特地带我来的。” 沈云娇此时轻轻地推了江蓉一下,“本来公主帖子上就写着国公府女眷都可前来,她想你还不肯了?” 江蓉快被沈云娇气得吐血了:“你这!你等着被人鸠占鹊巢吧!” 亏她刚刚还被沈云娇的美貌吸引了一小下,还想帮她来着。 没想到世子妃竟是一个不争气的漂亮草包。 江蓉狠狠地瞪了方紫玉一眼,就回到自己坐位上。 方紫玉也在沈云娇旁边落了座,只是此时她早已收起了刚刚那委屈可怜的模样。 “世子妃,本该跟你一道过来的,但世子贪睡,我们便晚起了些。” 方紫玉勾起唇角,冲沈云娇笑了笑,“世子妃莫要怪罪。” 沈云娇再怎么神经大条,也听得出来方紫玉在明晃晃地挑衅她。 笑死,不知道有什么好炫耀的,她反而听出了一种幼儿园三岁小朋友跟别人炫耀新玩具的感觉。 世子这个烂玩具,她可不要。 沈云娇笑起来:“方姑娘能者多劳,我可比不上,我回去可得叫裴之玄好好奖励你。” 方紫玉冷了脸:“世子妃不必如此针对,左右殿下也不会将您放心上。” “哦。” 沈云娇不再理会方紫玉,反而站了起来,看见哪里热闹就往哪边扎堆。 反正女孩子嘛,聊的话题大致相同。 方紫玉身份低微,只能一个人冷冷清清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她脸色苍白,显得有点难看,手里的指尖微微攥着。 看着在人群中仿佛焦点、笑得明艳的沈云娇,她眼底渐渐凝聚起压抑的恨意。 她很快就会让沈云娇试试从云端跌落谷底的滋味。 第24章 再拜陈三愿 小说里的安乐公主,也是暗恋裴之玄的女配之一。她的存在,可能只是为了彰显裴之玄人见人爱的属性。 也是纯纯工具人一枚了。 但当她看到安乐公主出场时,内心还是微微讶异了一下。 公主云鬓高绾,婉约温润,一举一动都透露着一种含蓄的美。 是沈云娇穿过来到现在看到的最有古典韵味的女子了。 公主一出场,大家也纷纷回到自己座位上。 “听说今日世子妃也过来了。” 沈云娇刚坐定便听见公主温温柔柔地问道。 “殿下安好。”沈云娇起身福了福身子,安乐公主看到她那恬静模样,眼眸里闪过不明了的情绪。 “好久不见世子妃,美貌更盛了。” 沈云娇知道此时的公主美人,还对自己抢走她的心上人这件事十分不满。 这种事也情有可原,毕竟原主嫁给裴之玄的手段确实有点不光彩,而公主又是皇家之子,她原本也可以以同样的手段逼迫裴之玄。 但她没有,她看不上这样卑鄙的手段,却没想到却给了原主机会。 沈云娇暗自叫苦,她现在的处境说是四面楚歌也不为过。 公主、江蓉、方紫玉,都特么是裴之玄的忠实迷妹。 要怪还是怪那个狗世子。 沈云娇又行了一次礼:“多谢殿下夸奖,殿下的气质才是无人能比,特别是鬓边那朵白玉兰,衬得公主殿下雪肤细腻如瓷,宛如画中仙子。” “真是太美了。”沈云娇又真情实感地补充了一句。 在场人都惊呆了,沈云娇向来傲慢无礼,怎么一下子变得如此阿谀奉承。 沈云娇心底却想,女生嘛,就是要使劲夸,夸到她晕头转向,一片迷糊的时候,她就会神奇地消了些气。 果然公主脸上划过一丝腼腆,脸色不禁好了许多,“世子妃坐着吧,不用动不动就起身行礼。” 安乐心想,这满头的华美首饰,在沈云娇的眼里竟比不上鬓边的玉兰,她目光倒也还是不错。 此刻丝竹声缓缓奏起,一群身姿曼妙的舞娘排成一列步入殿内,行礼后便开始舞动起来。 坐在旁边的沈云娇看着那些美人儿在自己面前翩翩起舞,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一曲舞罢,舞娘们垂首慢慢退场。 “听说裴少夫人少时曾经得过名师相授,一舞动京城。” 说话的是刚从江南知府调到京城做京尹兆的张俊之妻张夫人,她说话带着江南特有的软调。 听着话语却像是带刺般。 沈云娇一愣,淡淡说道:“我不会跳舞。” “那作为世子妃,琴棋书画应该样样精通吧?”张夫人站起来朝公主行了个礼后,笑着说,“殿下可知道,裴世子在江南时劳碌奔跑,夙夜不懈,替我家老爷解决了水患大难,造福一方。” “妾身当时就在想,到底是怎样的天仙般的人物,才能配上世子?” 说完她笑吟吟地看着沈云娇,“世子妃不如展示一下自己才情,让大家都开开眼。” “公主殿下觉得如何?” 安乐公主本来听到裴之玄的名字有些恍惚,又看张夫人如此坚持,便点头对沈云娇说道:“世子妃,不如你做首祝酒词吧。” 殿内的贵女们此刻都在偷笑着看笑话。 作词??? 谁不知道沈丞相之女胸无点墨不通诗书,看样子这个张夫人是要故意让世子妃出糗了。 沈云娇刚听到张夫人这番话,就知道她故意为难自己的原因了。 她扯了扯嘴角:“公主殿下,我与这位夫人素不相识,总不能平白无故就给人家作诗吧,这不合规矩。” 安乐公主平静地看着沈云娇说道:“那倘若是本宫要你做祝酒词呢?” 裴之玄是名动京城的状元郎,才情卓越,在京城里是数一数二的才子,要是这沈云娇连作诗作词都不会,她又有何颜面当这太子妃。 众人皆幸灾乐祸,反倒是江蓉以不大的声音说:“她不想作词就不作嘛,何必勉强。” 沈云娇诧异地看了江蓉一眼,她没料到江蓉会帮自己说话。 不小心迎上沈云娇目光的江蓉不自然地抿了抿嘴。 安乐公主脸色难看了些,她望向平宁郡主:“按照郡主意思,难道本宫求不得?” 沈云娇见状马上起身说:“殿下息怒,可能郡主不知道我自幼饱读诗书,才华横溢。她怕我在人前出丑,所以才替我求情。” 在场的人都呆住了。 估计他们在想,这世子妃怎么如此厚脸皮。 张夫人轻笑一声坐下,挑眉道:“那世子妃就以今日的春日宴作为主题首祝酒词吧。” 沈云娇一听,在心里都要大笑三百回合了。 她有一部最爱的古装剧,里面有个名场景就是以《春日宴》来渲染气氛的。 大雍朝是架空时代,他们肯定听不到来自沈云娇那个时代的诗词歌赋。 “怎么了世子妃,若是想不出来便直说吧。”赵夫人嘲讽道。 呵呵,你不懂,我在酝酿情绪呢。 “妾身并非想不出,只是想到一些人一些事罢了。” 沈云娇缓缓起身,她那原本灵动的眼眸此刻雾蒙蒙的,像是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忧愁。 这时丝竹管弦之声俱停,殿内响起了沈云娇清冷又带着些许破碎的声音: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杯。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一词作罢,她的眼眸早已闪着晶莹泪光。 “这词写得真好。”江蓉旁边的刘贵女忍不住出声夸赞,“饮酒作乐,人生美满。” 另一位贵女也接着话说:“世子妃这首词看起来简单,却能将女儿家的心愿细数展开,实在是难得一见。” “可你们不觉得讽刺吗?”在一旁沉默的江蓉终于淡淡开口,“心爱之人不能岁岁相见,即便再热闹繁华,歌舞相伴,又有什么用呢?” 所有人都沉默了,她们想到了这沈云娇本就不受夫君疼爱,她提出的“岁岁长相见”的心愿又何尝可以实现。 霎时间沈云娇收获了在场许多贵女出于本心的怜惜和同情。 也有些人想到自己与沈云娇同样遭遇,不禁红了眼眶。 同样被这首词打动的安乐公主望向沈云娇的眼神里也带上一丝不可描述的伤感:“这是一首好词,希望你能如愿。” 沈云娇垂首,“谢殿下夸赞。” 张夫人听到这首词之后,知道今日是难为不得沈云娇了,忙道:“世子妃果然好才情。” “张夫人知道就好,莫要再随便为难就好。” 沈云娇冷冷的话像是打在张夫人脸上般,她难堪地笑了笑:“妾身怎么敢为难世子妃,只是曾经听世子称赞过您的才情,因此好奇了些。” 沈云娇淡淡撇开眼神。 搞笑,以为她会信吗?裴之玄能夸她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沈云娇不知道,她那首词一出来,就被下人们口耳相传,传到了殿外那批饮酒作诗喧嚣迭笑的男客们耳边。 “裴兄,你可真有福气啊!”同僚嬉笑着推了推一位眉眼如画的男人的胳膊。 “这首诗,当真是她做的?” 裴之玄微微失了神,连端起酒杯的动作都迟缓了一分。 第25章 救人 宴会照常进行着,沈云娇也终于能松口气好好坐下来看看歌舞表演了。 等到酒足饭饱后,众人便不再那么拘束,又开始起身走动。 这时,江蓉兴致勃勃地提议道:“公主,今日天气不错,我们出去走走消食吧。” 萧安乐嘴角噙着浅笑:“知道你爱玩,是不是想要去游湖了?” 尽管刚刚江蓉才帮了沈云娇说话,但安乐公主似乎也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好呀!”江蓉甜甜地笑道,刚要离开时看见沈云娇还在发呆,迟疑了一下后还是冲她喊道:“表嫂一起吧!” 沈云娇还想着自己待会也要去体验下游湖这项古人日常娱乐活动时,便听到江蓉喊了她。 她呆愣了一秒,随即上前走到萧安乐和江蓉面前。 “表嫂没来过公主府吧?陛下给公主开凿了一个人工湖,景色甚是优美。”江蓉看到沈云娇愿意过来,心里那股别扭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大方地挽过沈云娇的手:“我们陪公主一起去游湖。” “是陪我,还是让我们陪你啊?”安乐无奈地摇了摇头,又对沈云娇笑了一下,“江蓉是我伴读,可心思不在学业上,整天就想着玩。” “蓉儿年纪小,贪玩些也没什么坏处,大了些就好了。”沈云娇深知,越长大越失去了原本的童心,所以江蓉这样子其实也挺不错。 “说得也是。”公主点点头,温柔地对她们说:“走吧,去找找看谁愿意为我们撑舟。” 在后头的方紫玉看见沈云娇因为一首词,就可以跟公主郡主们走在前头亲亲密密,恨得指尖都要被攥掉了。 公主府的莲湖跟宫殿院落中间隔着一个占地广阔的后花园。 只因男女有别,今日被邀请来的世家子弟或者文人雅士被统一安排到后花园内饮酒作对。 刚刚得知沈云娇作词的裴之玄心神不宁,他喝下手中的那一小杯酒后,独自一个走入花园幽径。 “一愿郎君康健,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 “岁岁常相见。”裴之玄低喃道,“这当真是你所想?” 她明明口口声声地说着不爱,为何要做出这么一首缠绵悱恻的词来告诉他,她想与自己长厢厮守。 他看不懂沈云娇。 却也知道,自己这一瞬间,对在成亲之日就抛下她离开这一举动,感到些许的愧疚。 一想到沈云娇那一颦一笑,裴之玄不禁再次失神。 可能沈云娇的这片真心,不以逼迫他的形式让他知道,他或许也。。。也会被打动吧。 — 江蓉此时跟着几个平日也贪玩的,见着散养在园里的小兔子都挪不动脚步。 安乐公主便拉了沈云娇越过她们那堆人,二人单独走在前头。 “世子妃,刚刚抱歉了。” 认真赏花的沈云娇突然听到安乐公主充满歉意的声音。 她眸里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连忙说道:“殿下说笑呢,我都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 “对不起,可是——”安乐公主那双原本明亮的眼眸里此刻却透露着些许痛楚,“我只是见着你就忍不住。。。” 她并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沈云娇知道她的未尽之意。 这种被情爱折磨的神态,她前世就在很多同事脸上看过。 不就是爱而不得嘛! “公主可知道,往日之事不可追忆,不要被自己的执念折磨了。”沈云娇只能用最委婉的方式劝导公主。 萧安乐猛地抬头看向沈云娇,就在刚刚那一瞬,她还以为沈云娇知道了自己的隐秘心思。 沈云娇冲她大方地笑了笑,眼神干净。 “若是。”萧安乐小声说道,“若是我舍不得那些执念呢?” 沈云娇真想摇醒公主这个恋爱脑,明明她有更好的选择,为什么要对裴之玄执迷不悟呢? 于是她停住脚步转身,将两只手放在了萧安乐的肩膀上捏了捏。 萧安乐被吓了一跳,她呆呆地看着沈云娇。 后者语重心长地说道:“你有没有想过,那些执念,其实是你自己想象的美好。” “生活有那么多酸甜苦辣,你应该多去尝试,尝试了不一样的可能,你会放下这些执念了。” 简单来讲,就是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啊我的好公主! 萧安乐眼泛泪花,本还伤心着,听后却也是笑了出来:“想不到世子妃年纪轻轻,倒是有一堆大道理。” 沈云娇收到夸赞后眉眼弯弯:“我可比你们都看得开。” 听到这话萧安乐手轻轻捏了捏沈云娇的手心,“看得开是好事,云娇。” 此时江蓉抱着这一只黑白相间的小兔子跑到她们面前气喘吁吁说道:“我想带兔子去划船。” 她一脸期待地望着沈云娇,又看看了萧安乐,似乎是在征求她们同意。 “表嫂,可以吗?“江蓉见沈云娇没说话,又催促了一遍。 沈云娇发觉江蓉这表嫂叫的是越来越熟练上口,自己仿佛还真的成了江蓉的长辈般。 只得无奈道:“一起去吧,你记得看好你的兔子。” 萧安乐浅笑,“我不行,要去前头跟公子们打声招呼,你们先自己去玩,等我好了再过去找你们。” 沈云娇便被江蓉拉着往那湖边走。 江蓉急着想去玩,根本没把目光放在其他宾客身上。 倒是沈云娇,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那树下的裴之玄,午后的阳光反而将他身影拉得格外挺拔,他一双深目直盯着她。 沈云娇觉得裴之玄的眼神与平日有一点不同。 不管他。 沈云娇被江蓉径直拽到了湖边她才肯松手。 “表嫂,这湖漂亮吧?”江蓉笑着问道。 沈云娇抬眼望去,湖面波光粼粼,偶有几只湖鸥蜻蜓点水般越过。湖面之下,水草摇曳,鱼儿游动。 “风景优美,怪不得表妹喜欢。”沈云娇揶揄道。 却见江蓉变了变脸色小声抱怨:“你唤我名字不就好了。” 沈云娇敲了敲她的脑门儿:“我是笑话你,光顾着玩,都没注意你表哥,怎么,不喜欢他了?” 江蓉冲她笑了笑,露出一口整齐的小白牙:“表哥是嫂子的,我今天开始就不跟你抢了。” 沈云娇忍俊不禁,“怎么?看来我的春日宴都把你给捕获了。” 江蓉被她闹得脸上红彤彤的一片,“表嫂我要上船。” 她们面前有一条不大不小的小木船,双桨略短,一看就是为女子专门而设的。 沈云娇犹豫了一下问道:“不然我去喊个人帮你划吧?” “世子妃不用担心,郡主都不知划过多少回了?比船夫还熟练呢。” 此时后头的人儿也已经跟上了,打头的礼部侍郎之女卢兰儿笑着打趣道。 “表嫂,你帮我看着小兔子,等我上船后再给我吧。” 江蓉将兔子塞到沈云娇怀里,也就一眨眼的功夫她就登上了小船。 江蓉双手执起船桨,奋力地往前划了划,没想到这船竟是纹丝不动,一点也不给她面子。 她娇俏的脸上染上几分薄怒,然而周围的姑娘都在笑话她,特别是向来就喜欢作弄她的卢兰儿此刻笑得格外灿烂。 “卢兰儿你敢笑话我!”江蓉一生气便站了起来,全然忘记自己还在船上。 她站起来的那一瞬间,小船便失去平衡左右摇晃。 “扑通!” “救命!” 江蓉控制不住自己身体,尖叫着落入湖中,激起一阵水花。 沈云娇才低头跟小兔玩了不到片刻,听到声响后瞬间抬眸,便看见了在水中挣扎扑腾的江蓉。 我去!这丫头这么贪玩,居然还是个旱鸭子! 岸上的姑娘们急着大声呼救,有的甚至害怕得都哭了起来。 沈云娇将怀中的兔子放在地上,毫不犹豫也跟着跳入湖中。 她奋力地游向江蓉,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救人! 第26章 不由得将她抱紧几分 裴之玄听到不远处的呼救声,心中陡然隐隐不安。 他随意拦住一个着急正往回走的女使,冷声询问道:“怎么了?” “平宁郡主落水了!世子妃跳到湖里去救郡主,奴婢得去禀告下公主。”女使一脸焦急地答道。 “什么?!” 裴之玄眼底的情绪剧烈一颤,大脑一片空白。 身体却先他意识往湖边方向飞奔而去。 三月底正是乍暖还寒时,湖水此刻正是冰冷彻骨。 所以当沈云娇整个身子浸入水中时,她整个人都被冻麻了,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把自己也给交代到这里了。 沈云娇只能默默调整呼吸,锁定江蓉的位置后,她咬牙忍着刺骨冰凉,游到正在扑通挣扎的江蓉身边。 “江蓉你别怕,我救你。” 沈云娇深吸一大口气,便往水下钻摸索到了江蓉的腰身后,她用力一揽,带着江蓉就往岸边游。 她十分庆幸自己学过游泳,要不然江蓉这么一折腾,平常人早就被她带着一起沉入水下了。 虽然落水处离岸边并不是特别远,但沈云娇将人带到湖岸的台阶上时,身体也早已脱力。 看来以后要好好锻炼了,这身子有点弱啊。 沈云娇意识还是清明的,就是身体忍不住地发抖着。 她先叫人扶着江蓉上岸。 江蓉一到岸边便疯狂呛水呕吐,旁人焦急地围了上去。 沈云娇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她想去察看江蓉的伤势,却发现自己头晕目眩。 她脚底一软。 正当沈云娇以为自己又要掉回冰冷的水里,没料到的是,她跌入的是一片温暖中。 沈云娇扬起苍白的小脸,却看到裴之玄好看的眉目此刻散发着隐忍的怒气。 怎么又是裴之玄? 沈云娇想推开裴之玄,却发现自己站都站不稳。 “乱动什么?信不信我把你重新扔下去?”裴之玄缓缓说道。 沈云娇立马不敢再有什么动作。 按照他那性格,是会真扔的。 此时裴之玄单手微微发力,就将软绵绵的沈云娇从浸过水面的台阶提到了岸边。 此时萧安乐也匆匆赶了过来,一看沈云娇浑身湿漉漉的,便接下自己身上的披风,刚想帮她系上。 “我来吧。”裴之玄冷声道。 “呃,好。”萧安乐愣了一下,马上把披风递给了裴之玄。 只见他迅速地将披风盖到沈云娇身上后,又一把将她拦腰抱起。 一副保护戒备的姿态,也全然不顾自己的衣襟被浸湿。 “等等,我想看看江蓉怎么样?”沈云娇虚弱地挣扎着想下来。 “自己都快站不住了还想着别人!” 裴之玄今天的怒气似乎尤为旺盛,吓得周围人也都不太敢出声。 “蓉儿已经醒了。”萧安乐连忙安抚道,“你别下来了,当心身子。” 说完又吩咐下人,“快带世子与世子妃去换身干净衣裳。” 沈云娇抬头,却只能看见裴之玄线条锐利的下巴。 她没好气地小声抱怨道:“那么凶是吃了炮仗吗?” 裴之玄顿了顿,脸色尽力和缓了几分。 可惜沈云娇也没把心思放他身上。 这个泳游得实在累,感觉整个人都虚了。 不应该啊。 沈云娇的直觉告诉自己,这副身子从小就不好。 怪不得会那么早就病死。 沈云娇吓得直哆嗦,妈呀她得好好保养身体,不能两辈子都那么早死吧。 裴之玄感觉到怀里的人儿顿时颤抖了起来,他立马低头查看。 沈云娇罕见地乖顺安静,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像一捧就要融化的雪,本来红润的嘴唇此刻也毫无血色。 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丝毫没有以往的张狂。 他心脏像是猛地被刺了一下。 沈云娇此时突然咳嗽了一下,背后的心跳声跳得也快了几分。 裴之玄不由得将她抱紧了几分,并催下人走得快些。 就是连经过方紫玉面前时,也是只是微微点头。 方紫玉还未来得及开口,就看见裴之玄渐行渐远的背影消失在她视线。 她紧握拳头的手指指甲深深陷入手中,痛楚却也丝毫到不了内心。 裴之玄既然为了那个贱人,而彻底忽视自己的存在! 一想到自己费尽心机才拥有的一切,沈云娇轻而易举就可以全部夺走。 方紫玉目光逐渐变冷,眼眸的狠毒瞬间无法掩盖。 “方姑娘。” 身后传来一道惊喜的女声。 方紫玉眉头一蹙,转身又是平日那素雅温顺的模样。 喊她的是刚刚在宴会上刁难沈云娇的张夫人,只见她看到方紫玉就激动地上前握住她的手:“方姑娘,好久未见,你清瘦了不少。” 方紫玉微微一笑,“谢谢夫人,紫玉一切都好。” “方姑娘,要不是多亏了你,我家老爷的病肯定没那么快好。”张夫人握紧方紫玉的手,“你要是在京城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 方紫玉眸里快速地闪过一抹算计,而面上却只露出淡然的微笑:“谢谢张夫人。” 第27章 不好生养,那就不生! 裴之玄站在屏风外侧静侯着。 公主府上的小丫鬟帮沈云娇换了一身干净的里衫后,贴心地在被窝里塞了个汤婆子,便让沈云娇躺进床里。 “世子妃受了寒,奴婢去给你泡碗姜茶驱寒。” “谢谢你!”沈云娇感激地朝她笑了笑。 见丫鬟离开后,裴之玄才提腿迈进内室。 沈云娇看他胸前一片湿润,应该是刚刚抱自己的时候被水打湿的。 “那里有套衣服,不然你也去换下吧?”沈云娇将被子提到了下巴处,一双杏眸直直地瞧着裴之玄。 裴之玄放在身侧的指尖不自觉地动了一动。 他垂眸望着沈云娇:“为什么要跳水去救别人?” 她难道不知道水中救人有多危险,一不小心自己也会丧命吗? “我不跳下去救,难道眼睁睁看你表妹淹死吗?” 而且当时在场的人,除了她估计也没有谁小时候受过专业的游泳训练。 见裴之玄皱眉不语,沈云娇只能又说道: “反正人都救上来了,我在这里休息就好,你还是回去吧。” 裴之玄抿嘴,半晌后才答,“你脸色这么苍白,我要等大夫看完了,确定没事再送你回府。” 沈云娇秀眉轻拧,一缕淡淡的烦躁爬上心头。 说实话她并不想跟裴之玄单独在一个房间内。 她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裴之玄对她的态度跟以往有些不同。 沈云娇害怕事情会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我不用你送,我在这里休息一下自己便可以回家的,你放心。” 沈云娇现在的模样落在裴之玄的眼里,就像是在山林里出生不久的脆弱的小兔子,娇怜虚弱。 裴之玄无法想象,这么娇气的沈云娇,竟然能跳进寒冷刺骨的水里救人。 想到这,他的心不禁柔软成一片。 他语气放缓:“你别担心,我今日本就没公务在身。” 沈云娇心想我特么是在担心吗,我是讨厌跟你呆一块。 “你该去看看方姑娘,你把人家带来这边,又留她一个人人生地不熟的,受人排挤和冷眼,不太好吧?” 果不其然,裴之玄眼中浮现了一丝犹豫。 沈云娇内心冷哼一声,脸上淡淡地:“你去吧,顺便看看蓉儿好些没。” 裴之玄伫立在床榻前,思索片刻后,低声问道:“你真的没事吗?” “世子不用担心我,还是去关心下方姑娘吧,她刚刚都快被欺负哭了。” 裴之玄眸光动了动,他终于还是开口道:“那我去看看紫玉。” 沈云娇心想你快走吧,别叽叽歪歪的了。 只是在转身的那一刻,裴之玄回头轻声说道。 “你作的词,我听到了,这首词很——打动人。” 沈云娇愣住,随即心里觉得特别好笑。 裴之玄是真的普信啊,隔三岔五犯自恋病。 不过,今天他也算帮到忙了。 “裴之玄,今天谢谢你了。” 听到这句话,裴之玄表情淡淡的,“应该的。” 等到裴之玄走后,沈云娇就感觉到全身懒洋洋的,她想着等着还是等着,还不如闭目养神。 没想到一睡,就睡到了傍晚。 等她醒来时候,安乐公主就坐在她榻旁边。 沈云娇差点没吓一跳,她呆呆地问道:“公主怎么在这呢?” 安乐替她掖了掖被角:“我都来一会儿了,大夫刚刚帮你诊脉过,你并无大碍,只是。” 萧安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沈云娇:“只是什么?” 萧安乐小心翼翼地说道:“大夫说你体内寒气十分重,怕以后不好生养。” “大夫还问,你小时候是不是生过什么大病?” 沈云娇皱了下眉,这事情看来只能回去问下林嬷嬷。 至于不好生养——那就不生了呗,反正她在这边也没想过要嫁人,还是单身比较快活些。 沈云娇见萧安乐眼间有一抹抹不掉的忧虑,知道她是担心自己。 “没事的公主,我这不还是好好的吗?”沈云娇轻松地笑了笑。 “那这生养的事情。。。”萧安乐担忧地说道,“我怕日后国公府那边会不会在子嗣上为难你。” “不会的。”沈云娇刚想和她说,反正自己日后也是要和离的。 但看着萧安乐这温柔恬静的姑娘,她又突然改变了主意。 万一萧安乐知道裴之玄和自己并无感情,又给了她继续喜欢裴之玄的理由呢? 原文里,萧安乐虽然默默喜欢裴之玄,但一直没有宣之于口,直到她遇见了工部新秀文子松,两人一见钟情。 文里的公主结局要比很多人都要美满得多了。 沈云娇不希望因为自己而让公主的命运发生改变。 “裴之玄待我很好,他不会因为这件事就将我休了的。” 萧安乐垂下眼眸:“我也知道,世子不是这种人。” “夫人,需要帮您敲门吗?”门外突然传来下人的一声询问。 只见虚掩的门扉突然被打开。 却看见今早刁难她的张夫人跟在下人后面走了进来,见到她和萧安乐时,神情闪过一瞬间的心虚。 沈云娇微眯起双眼。 这张夫人,怕是把刚刚公主与她之间的对话都偷听了一遍吧。 张夫人被沈云娇的眼神盯得内心狂跳。 她看了一眼身后,故意哎呀一声说道:“方才将我引到这边的下人也不通报声,我都不知道公主正在里面和世子妃说着话呢,世子妃你现在人可好些了吧。” 该说不说,演技还挺好的,沈云娇暗暗评价了下。 但她也不想揭穿张夫人,而是慢慢地坐了起身向她道谢,“谢谢夫人关心,我已经好多了。” “世子妃真是吉人自有天相。”张夫人一听,以为沈云娇是信了刚刚的话,语气立马变得自然。 看张夫人还杵在那里不肯走,萧安乐抬眼示意了下她的丫鬟。 丫鬟金桂马上笑着对张夫人说:“夫人,张家马车估计也快到门口了。” 这话里是明晃晃的送客意思,张夫人也不好多呆会,对她们行礼告别后,慢悠悠地离开。 萧安乐瞧见她离开后转头就问沈云娇:“你跟她有什么过节吗?” 沈云娇半晌道:“我今天才认识她,可能她想为裴之玄打抱不平吧。” 萧安乐一听沈云娇说到世子,脸上有些许不自然,但很快就消逝了。 沈云娇又说道:“也有可能是她本来就看我不顺眼,这京城里看我不顺眼的人多了去了。” 萧安乐诧异万分,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安慰。 她想了想后,认真握住沈云娇的手:“你既才华横溢,又勇敢善良,想来今日之后便无人敢说你的不是了。” “我不在乎别人怎么想,日子是自己的,自己怎么舒服就怎么过。”沈云娇也朝萧安乐甜甜一笑,“希望公主也能永远追随自己本心。” 萧安乐温柔地说道:“那我以后得跟你多学学。” 沈云娇也笑了,她在大庸朝并没有什么玩伴,与公主还算谈得来,多交朋友总归是好事。 第28章 强取豪夺,是他一贯作风 沈云娇在回府的那一天半夜,就发起了高烧。 她躺在罗汉床上,头疼身热,难受得很。 林嬷嬷在一旁不停用打来的井水浸湿青布,来替她擦拭发烫的身体。 扶夏焦急地看着烧的脸颊通红的沈云娇:“这可怎么办?这大半夜的请不了大夫,姑爷到现在都还没回府,姑娘的烧该如何退?” 林嬷嬷也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样团团转。 此刻意识还算清醒的沈云娇用微弱的声音说道:“不慌,你们去库房的药材柜里,找出些麻黄桂枝,再切点干姜,帮我去熬上一整壶就好。” 待喝完后,沈云娇再自己挣扎着起身,按着以前学过的知识,通过点刺放血刺激穴位。 经过一通折腾,沈云娇的烧竟是就真的退了一大半。 “姑娘真聪明。”扶夏看向沈云娇的眼神里一半是敬佩一半是心疼。 沈云娇困倦地躺下身,随意地问道:“姑爷呢?” 林嬷嬷帮沈云娇掖了掖被角:“姑爷还没回来。就连方姑娘,好像也没回府。” “真的?” 那太好了。 沈云娇之前还担心裴之玄会不会因为自己的原因,对方紫玉的喜爱减少些。 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姑娘先歇下吧。” 沈云娇觉得自己是烧糊涂了,视线里先是看到林嬷嬷帮她放下帷帐,吹灭蜡烛。 过了一会儿,又看到林嬷嬷原路返回,摸她的额头查看她是不是又重新烧了起来。 只是林嬷嬷的手怎么感觉大了许多,而且更加的干燥温热。 本来就燥热的沈云娇皱着眉头,将放在自己额头上的手给挥开。 “呵。” 萧怀谨轻笑了一声,这只小狐狸,生病了还这么不乖。 淡淡的银白月光由窗洒入,照在沈云娇那白皙精致的小脸上,她的双颊因发热而格外红艳,嘴唇也红肿着,整个人就像是一朵绽放的桃花。 萧怀谨的目光顿时有些晦暗不明。 他有点后悔做出来偷偷探望沈云娇的决定。 萧怀谨悄悄安了暗卫竹叶监视着沈云娇,且让他一有什么大事就立马回来禀告自己。 今日在竹叶的口中,萧怀谨得知了今日沈云娇不仅作词献爱,还跳水救人。 也知道她独自回府,而裴世子不知所踪。 不知为何,他突然就很想见到沈云娇。 “你那首词,算是错付了。” 萧怀谨修长的指尖在沈云娇细腻的脸颊流连,雪肤娇嫩,最是靡丽。 她发热的时候身上的香气更加馥郁,扑鼻而来的桃花香。 萧怀谨的唇线骤然绷直。 他想,她不应该是什么世子之妃丞相之女,应是无意间坠入凡尘的桃花仙子。 可惜这仙子心中所爱另有其人, 沈云娇迷迷糊糊地感觉有什么东西一直在自己脸颊上爬动着。 她下意识地转了个身子,露出了松散衣衫下洁白如玉的脖颈。 萧怀谨轻轻地将她被子往上提了提,用手地抚了抚她的黑发。 沈云娇像只贪睡的小猫咪轻轻打着呼,看上去娇软可爱。 萧怀谨喉结微动,他觉得自己若是有足够的时间,可以呆在沈云娇旁观察她一整夜。 可惜。 自己还没有到可以占有她的时候。 萧怀谨起身,留恋的目光在她背影停留了小片刻,才轻巧地翻窗离开。 在窗台下等候多时的竹叶心焦不已,在看到他那殿下终于出现时,才暗自松了口气。 等他们回到了城外别院的时候,看见南风早在门口候着。 南风一袭黑衣,拜见了萧怀谨后,神色凝重地跟他说道:“主子,皇城那边传来密报,陛下欲派您主持半月后的宗庙祭礼。” 竹叶一听十分诧异,他焦急问道:“可陛下并不知道主子还活着,那他要找谁去主持呢?” 他们两同时望向了萧怀谨。 萧怀谨眼神恣睢,声音冷得如同淬了冰:“看样子父皇的确不打算让我好好活下去了。” 易容术——南越秘术之一,他的亲生父皇,准备悄无声息地将他取而代之了吗? “殿下,那我们要不要早做准备?”南风将手中的密函递给萧怀谨,“这是汝南王的书信。” 萧怀谨打开那密函,上面只简单写了潦草几句:“谨儿,天从人愿,水到渠成。” “舅舅这是愿意帮我了。” 萧怀谨将书信放入怀中,淡然说道:“南风,我们后日回宫。” “后日???”南风眼眸暗含犹豫,“不如主子我们明日回吧,早点回去更好做准备。” 没料到竹叶竟用手推了推他,挤眉弄眼的样子,看得南风不明所以。 萧怀谨轻轻抿嘴,抛下一句“明日不可”,便大步迈进了院内。 “怎么了?你刚刚和主子去干嘛了?”南风一见萧怀谨不在,偷偷低声问道。 “你说呢——”竹叶特意拉长语调来吊南风胃口。 “不说算了。”南风可没心情看他胡闹,转身便要离开。 却被竹叶一把拉住,“今日我同主子一起去看沈姑娘。” 南风讶异:“你是指定国公世子妃?” “对的!”竹叶狂点头。 虽然定国公府戒备森严,但竹叶和殿下武功高强,做到来去自如的程度应是没问题。只不过。。。主子居然亲自去看世子妃? 南风觉得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家主子身上,似乎有点不可思议。 “你知道为什么我们到这个点才回来吗?因为主子他在沈姑娘的房内呆了整整一个时辰,什么都没干!” 南风眼睛陡然睁大:“你是说,主子对沈姑娘有、有意?” 竹叶耸耸肩:“我早就觉得这事情不简单了。” 南风沉默了,好像这么一说,很多事情都早已有了迹象。 包括主子明明失明都治好了,还要特地在世子妃面前装瞎,以及主子现在不肯用南越的香料来治疗头疼,反而一直携带着世子妃的用过的手帕。 “可是,沈姑娘已经成亲了,她是世子妃,难道殿下还能做出强抢人妻的事情?”南风喃喃地问道。 “说不准,我看主子还挺在意沈姑娘的,还让我这几天继续汇报她的行踪。” 要走前,竹叶意味深长地又补了一句,“主子终于开窍了,铁树开花。” 此刻那棵铁树正站在庭院的月洞门前,望向天空那快要隐藏在云层里的那轮明月。 萧怀谨思绪分纷乱。 从听到沈云娇落水消息的那一刻,他就开始烦躁不安。 等真正看到了沈云娇安然无虞,他的心才踏实下来。 萧怀谨第一次感受到这种复杂的情感。 他从未对儿女情长这些东西上心过,但今日,他却很明确地察觉到了自己的欲望。 他想要沈云娇。 为人妻如何,权臣之女又如何,他都不在乎。 强取豪夺,本来就是他的一贯作风。 第29章 不认得阿兄了? 次日一早醒来的时候,沈云娇觉得人已经好了一大半。 扶夏和林嬷嬷特地自己在小厨房开火,熬了一些白粥配小菜。 待沈云娇用完膳后林嬷嬷一大早去请的大夫也终于到了,正在花厅里候着。 好巧不巧,正是沈云娇那日要拜访的那位。 老大夫面容慈祥,见到了世子妃起初还愣了一下,“少夫人好。” “真是有缘。”沈云娇眉眼弯弯,让扶夏赶紧引了老大夫坐下。 “少夫人,可否让老夫先把脉。”那老大夫也不急着坐下,拿出一条干净的帕子放在沈云娇手腕上,又看到沈云娇手指间有小红点,诧异问道:“少夫人昨日放血了?” 沈云娇点点头:“昨日实在烧得厉害。” “少夫人也是学医的?” “嗯。”沈云娇轻轻点了点头。 老大夫也不多话,默默地把着脉,片刻后他思忖着问了一下:“少夫人这脉象,实在不妥,比那行将就木的人还虚弱。” “可有补救方法?” “少夫人各处筋脉堵塞,其中心脉郁结最严重,需得静心养气,佐以活血补气药材,寻常药材怕是起不了作用。” “少夫人可知,往往体内极寒之人,必定虚不受补。” 沈云娇点点头表示赞同。 老大夫说的跟沈云娇自诊得出的结果大致相同,她又好奇地问道:“那如果寻常药材不行,鹿茸紫河车这些是否有用?” 老大夫捋了捋他那花白的长胡子,摇摇头说道:“不可用。” “那怎么样才可以活得久些呢?”沈云娇感到有些挫败,这里又不像现代,免疫力差可以输蛋白。 “这。。。”老大夫犹豫了一下,低着头不好意思说道:“少夫人只要身心愉快,能与世子长久恩爱,多行夫妻之实,便可颐养天年长寿万福。” 沈云娇顿时被这如天雷滚滚的话给雷焦了。 在做短命鬼和让她跟世子同房这两个选项里,沈云娇毫不犹豫选择前者。 都说是烂黄瓜了,她宁可往生也不会让他碰的。 “谢谢大夫。”沈云娇勉强地笑了笑收回手。 在看到老大夫收拾自己的小箱子时,沈云娇想到自己的计划,“大夫,今日我身体不适,改日可否约你一起,切磋下针灸之术。” “针灸?”老大夫眼露惊讶,他不确定地问了一下,“少夫人会行针灸术?” 沈云娇笑道:“不仅会,针灸算是我的拿手功夫了。” 老大夫心想,这世子妃定是在开玩笑。 便拱了拱手说道:“少夫人有需要老夫的地方,就派人请老夫来就是了。” - 送走了四诊堂的大夫,沈云娇就听到了扶夏在外头喊着:“让一让,让一让!” 沈云娇心想:扶夏定是又寻得什么好玩的了。 她提起罗裙,走到廊庑前,发现扶夏抱着一大筐红艳艳的果子,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 看到了沈云娇便用力将筐子颠了颠:“姑娘,快来看,这是南方的果子。” 沈云娇走进一看,那一个个肥嘟嘟的、浑身带着刺的果子,不就是荔枝嘛! “这是咱们公子这次从南边带回来的!果然还是公子疼姑娘。”扶夏一提到沈家的大公子沈清怀就双眼发亮。 沈云娇有些好奇,扶夏眼中十分疼爱自己的兄长,会是什么样的人呢,自己与他相处,会不会有些尴尬。 或者说,自己见到沈家人会不会都很尴尬。 沈云娇从小到大都只跟自己的奶奶生活过,不知道一般人家之间的相处模式。 还在沉思中的她突然手臂被摇了摇,“嗯?” 扶夏不好意思地拿起一个红中带青的荔枝说道:“姑娘,我可以先吃一颗吗?” 沈云娇疼爱地弹了弹她的脑袋:“你想吃多少都可以。” “谢谢姑娘!” 扶夏开心地用手袖擦了擦荔枝,便一整颗将其放入口中。 “等等——”沈云娇还没来得及阻止,扶夏努嘴嚼动起来,只是很快,她那小脸就皱了起来。 “怎么这么苦!”扶夏将果子吐了出来,吐着舌头对沈云娇说道。 沈云娇忍俊不禁:“你傻呀!吃这荔枝,要先剥皮的。” 扶夏呆呆地望着沈云娇葱白似的手指捻起一颗荔枝,指尖慢慢戳开果子那红鳞状的外壳,将它晶莹剔透的果肉露了出来。 沈云娇将剥好的果子递给扶夏:“现在尝尝如何?” 扶夏听话地尝了一颗,合齿一咬,汁水四溅,甘甜醇香。 扶夏双眼立马变得如星星般发亮:“姑娘好聪明!这荔枝好甜!” “你喜欢就好。”沈云娇蹲下来瞧这筐里的新鲜大颗的荔枝,“你说都送信回家了,兄长几时才能来看我?” “怎么听说有人想我了?” 一道如春风般柔和的男声在背后响起。 沈云娇站起身来,看见了一个眉目清秀、身穿白袍的男子正站在院门。 这人眉眼乍一看,跟自己居然有五分相似。 沈云娇心底咯噔一下,难道这就是原主的兄长吗? 男子带着几分浅淡笑意,摇了摇手中的折扇:“怎么?嫁了人就不认得你阿兄了?” “阿兄!” 沈云娇一看到沈清怀,一种熟悉又酸涩的情绪在心底蔓延开来。 不知为何,她顿时红了眼眶。 沈云娇感叹亲情力量如此强大,看到了沈清怀她就控制不住地想流眼泪。 沈清怀又无奈又好笑:“我怎么不知道我家小妹如今这么爱哭鼻子了。” “啊兄别嘲笑我了!”沈云娇闷声说道,她擦拭掉落下的那颗晶莹泪珠,破涕为笑,“阿兄从哪里弄来这么多荔枝?” “去南越考察时顺便带来的。” 沈清怀走进了庭院内,这院子花团锦簇,院子角落有系好的秋千,廊庑下还有一个摆着精美糕点的小案几,两张小椅子,一派安静美好的模样。 沈清怀又注意到几月未见的妹妹如今气色红润,明眸皓齿。 沈云娇过得好,他就放心。 沈清怀微笑地问道:“怎么不见世子?” “呃。”沈云娇尝试回答道,“可能外出了?” 沈清怀一听这话,眉头明显地皱了起来。 “姑娘!你还在发热呢,怎么穿这么单薄就跑到外面来了!”林嬷嬷刚跨进院门,看见沈云娇便忍不住唠叨道,话说完了才发现大公子在旁边,她惊喜万分,甚至激动得口齿不清,“公子回来、公子来看咱们姑娘了!” “林嬷嬷,你说小妹发热未痊愈,那妹夫呢?不应该在家里好好陪我妹妹吗?” 沈清怀内心一沉,他之前听说过很多流言蜚语,说她妹不受世子待见,世子有了新欢等等。 难道,都是真的? 第30章 我后悔了 沈清怀一直不赞同妹妹这门亲事,裴之玄这人为人冷淡,不苟言笑。 更何况定国公早些年是乡野打猎的,意外跟了先帝才有了今日这番家业。 国公夫人市井出生,粗鄙刻薄,在京城有些坏名声的。 沈清怀怕自己妹妹嫁到定国公府是去受苦。 可无奈他妹妹定要嫁于裴之玄。 如今那混账有了功绩,竟然不把沈府放眼里了? “阿兄,我们进屋说去。”沈云娇一见他脸色阴沉可怕,忙招呼他进屋内。 待到沈清怀坐定了,沈云娇便叫林妈妈屏退众人。 “阿兄,我有要事跟你讲。” 沈云娇忐忑地望了沈清怀一眼,“我说后,你可莫要生气。” 沈清怀耐心答着:“你说,我听着。” “我这次请阿兄来,不止是因为想念阿兄了,更是为着别的事情。” 沈清怀此时还淡定地喝了口茶,“何事?” “我想和离!”沈云娇快速回道。 “噗呲!”沈清怀差点没把口中的热茶喷了出来,他用袖子擦了擦下巴,颤抖的指尖指向沈云娇,“你、你说什么!” “我要和离!”沈云娇斩钉截铁又说了一遍。 沈清怀气得两眼发黑,“你当初如此苦苦哀求父亲要嫁给世子的,你难道忘了?” “你在祠堂向父亲磕头,磕得额头都红肿了,才说动了父亲,如今居然想和离了?” 沈云娇低头瘪嘴道:“我后悔了。” “你现在后悔有何用?圣旨难改!”沈清怀狠狠地拂了拂衣袖,一脸恨铁不成钢地批评沈云娇道:“当初让你不嫁,你不听为兄的话,现在知道苦了,你让我怎么说你!” 但看着沈云娇眼睛红红的,沈清怀终究还是心底一软,“你!哎,我回去跟父亲商量,让父亲去求陛下吧。” “不必了,过几天裴之玄就会先休了我的!”沈云娇急忙摇头道。 “你说什么?他还敢休你?”沈清怀此刻如炸毛的刺猬,什么世家公子的风度都丢失了。 他转身便要出门去找姓裴的算账去!竟然敢欺负自己的妹妹! 沈云娇一把将沈清怀拉住:“阿兄且慢!” “你有什么过错他要休了你!”沈清怀大声道。 “不管有没有过错,让他提就好。” 沈云娇情绪平平淡淡的,倒是一点伤心也看不出来。 沈清怀狐疑地问道:“难道你想要他主动休你?” 沈云娇冲她兄长笑了笑:“阿兄说得没错。” “为何?” 沈清怀现下情绪平复了些,他坐下来问道。 “若是由父亲去提,或许皇上会误以为父亲对其不敬,企图操控圣心。但若是由世子提,圣上肯定就不会怪罪沈家。父亲如今身居高位,行事要更加谨慎些。” “若是陛下问起父亲意见,父亲只管记住——万言万当,不如一默。” 沈清怀此刻倒是愣住了,他没想到年纪轻轻的妹妹,对大局看得如此之清澈。 “小妹,你为何要与裴之玄和离?”沈清怀怕妹妹一时兴起,不放心又问了一遍。 “阿兄,我对裴之玄的真心,早在这漫长的等待中消耗殆尽。” “我从前虽爱慕他,但却期盼他能一心待我;然而他不仅抛弃了我,又爱上了别的女子。” “当然我也不能全然怪他,毕竟是我强迫他在先。” “只是现在,我真的不想在这定国公府里蹉跎余生了,我想回沈家,跟你、跟父亲呆在一块。” 沈云娇怕沈清怀会因为沈家的名声而拒绝她,又犹豫说道:“若是阿兄觉得不妥,我也可以另寻他处!” “怎么可能!我和父亲也盼着你回家,无论你和离与否,沈家永远是你最大的靠山。”沈清怀着急说道。 沈清怀的这番话,顿时让沈云娇愣住了,“阿兄,谢谢你。” 她能感觉得到,沈清怀对她的真切关爱。 这是前世的自己从未体验到的亲情的温暖。 沈云娇想到了太子的事情,她稳了稳情绪,擦干眼泪后问沈清怀:“阿兄,最近一切顺利吧?” 说起这个,沈清怀神清气爽,“你阿兄刚被升了官,现在是正三品的吏部侍郎。” “恭喜阿兄。”沈云娇也跟着笑了起来,“怪不得要给我带那么多好吃的。” “这次的荔枝是阿兄奉皇命去为淑贵妃娘娘寻的,自然品相俱佳。” “贵妃娘娘?”沈云娇神情一震。 沈情怀说的,难道就是小说中曾提起的祸国殃民的淑贵妃? 沈云娇记得原文中对淑贵妃的描写是——谋反未遂,被太子赐死。 紧接此事,就是沈家被查出与逆贼一党有关。 全家被流放,沈父还被斩首。 因为小说着重讲的是男女感情,并没有把文笔过多落在朝野纷争中。 沈云娇摸不准当前沈家与淑妃的关系,她踌躇几分后问道:“阿兄,你跟淑妃娘娘来往密切吗?” “这话不可乱说!”沈清怀吓得急忙要捂住沈云娇的嘴,“小妹,你疯了!我身为朝廷重臣,怎么会跟陛下的后宫有来往呢?” “那父亲呢?” “父亲???”沈清怀神情略微失落,“父亲向来不喜我插手他的事务,我也不知道。” 沈云娇心底大大地叹了一口气,语气郑重地说道:“阿兄你替我跟父亲说,行差踏错半步将会招来横祸。” “你怀疑父亲偷偷与陛下的妃子联系?”沈清怀倏地抬眸,声音有些颤抖。 “阿兄,淑妃圣眷正浓,保不齐生了别的心思。我只想确保父亲不要迷了本心,卷入这些祸乱中。” 原文中,沈丞相这时候还没有彻底归顺淑贵妃。 沈云娇要想办法,让父亲断了谋反这个念头。 “但你说的这件事,未免也太过离谱,父亲好好的,为什么要与淑妃私下里往来?你又从何得知的?” 沈云娇头都大了,她也想知道沈丞相为何要如此做,可小说文里没写啊。 她长呼一口气,对沈清怀说道: “此事很复杂,我现下不太好解释,望阿兄理解。” 沈清怀看到小妹纠结万分的表情,猜想她应该是偷听到了裴之玄跟同僚的对话,怕说了也会连累到裴世子吧。 “小妹,不如你陪我回府,亲自和父亲说说?”沈清怀想了片刻,提议道,“无论你想做什么,阿兄都支持你。” 沈云娇听出了兄长话里的疼爱,心下里更是柔软一片。 她微微地点点头,“那阿兄你在此等我下,我去收拾下行李,回去小住几日。” 第31章 想看她为自己争风吃醋 在沈家兄妹在屋内说话的同时,裴之玄才刚刚回到定国公府。 昨日将沈云娇送回房后,他便扭头去找方紫玉。 没想到才一会儿的功夫,方紫玉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裴之玄寻了整整一晚上,直到天亮时才在河边一处废弃的庙里找到泪流满面的方紫玉。 他将方紫玉带回府上,才得空,能闭眼小憩一会。 只是刚休息没多,平安匆匆来报:“殿下,少夫人的兄长沈大人来了,听意思正叫好像准备带少夫人回沈府小住。” “她想回沈家?”裴之玄眼神森冷,睡意骤然全无。 — 沈云娇收拾了几件当季的衣服、一些她平时看的医书,还有爱吃的点心。 竟然有三四个木箱。 沈清怀取笑她:“你不如把你整个院子都搬走吧。” 在一旁的扶夏和林嬷嬷听后也捂嘴偷笑,林嬷嬷还说,“公子不知道,小姐现在是愈发娇气了。” “没事,即便是她要金山银山,我们沈家也都有。”沈清怀摆出自己兄长惯有的霸气模样。 这句话恰巧落进了刚踏入春和堂里屋的裴之玄耳中。 裴之玄心内十分不快。 沈家就是这样宠着沈云娇,才将她养得如此奢靡华贵。 “内兄,好久不见。”裴之玄清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只见他一身青色长袍,腰间佩着的是洁白的鸳鸯玉佩,身影挺拔如松柏,眉目如画,自带着一种高洁矜贵的气度。 裴之玄脚迈进屋里时,第一眼就看到沈云娇满满当当的行李。 整个屋子被收拾得干净空旷,可以看出沈云娇应该有长久离开的打算。 裴之玄尽力压下心中那一抹沉闷。 沈清怀看到裴之玄时,先是愣了,而后反应过来神色就有些寡淡,“世子殿下,自从你与我妹妹成亲到现在,你我应当是有两年没见了。” 裴之玄从话里便感受到了沈清怀暗含的怒气。 他眉头皱了皱,不理会沈清怀,反而对一旁的沈云娇说道:“听下人说,你准备离开沈府?” 沈云娇也料到裴之玄是为了此事而来。 她点头,“我今日打算回府上看望我爹爹。” 裴之玄听后,薄唇紧抿。 但他脚步也没挪动半分,像是挡在他们面前,不让离开的意思。 沈清怀看他那冷冷的态度气不打一处来。 于是他忍不住大声斥责裴之玄,“世子殿下不会照顾我妹妹,我自然是要把她接回家去的。” 沈云娇一看,沈清怀这额头青筋都要爆了。 沈清怀这样从容淡定的世家少爷,为了胞妹竟生气到这种地步。 一股暖流从心中涌起,沈云娇第一次体会到有人替自己出头的感觉。 但沈清怀因为这事惹怒了裴之玄,也不划算。 还是自己来说吧。 于是沈云娇便开口道:“我回去两三天就回来。” “不行。”裴之玄想都没想就冷冷拒绝。 沈清怀将沈云娇拉到一旁,挑眉看向裴之玄。 “我们沈府来带人,需要经过你一个都察院监察的同意?别忘了,我家父亲是大庸首辅!” “正是如此,我才不同意。”裴之玄听到这话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容,“丞相大人名声在外,若是他的女儿动不动就要回娘家,你说朝廷百官会怎么看?” 裴之玄语气冷到让人发寒。 可他说的又是事实,大庸女子嫁为人妇,除开逢年过节或者家有急事,一般是不允许随便回娘家的。 沈清怀眼风沉沉地望向他:“你是在威胁我吗?告诉你,我们沈家何时惧怕过旁人的议论?我妹妹在定国公府里受委屈了,我作为兄长,今日是必定要把她带回家的。” 裴之玄漆黑的眼眸里并无半分波动。 他直视沈清怀:“若是沈云娇要回去,可以等到端午回门日我再同她一起回。” 沈云娇一听,直接要气笑了。 开玩笑,现在才三月底! “裴之玄你让我回去几天不好吗?你不是有方姑娘陪着吗。” 宋清怀也轻笑出声,带着一股冷意,“看样子世子已有佳人相伴,不如这样,你奏请圣上和离,我妹妹定立马离开国公府。” “大家求个好聚好散。” 沈云娇偷偷给她大哥竖起一个大拇指,她也看向裴之玄:“我阿兄说得对,你下个月就要娶方姑娘了,那不如这个月先与我和离吧?” 裴之玄看着这一唱一和的兄妹俩,冷笑道:“我说过了,和离的事情我不会主动去提的。” 沈云娇也怒了,“那你就忍心看方姑娘伤心?” 裴之玄顿了顿说道:“我昨晚已经安抚好她了。” “男子三妻四妾,是最平常不过的事情。” 裴之玄眼神直盯着沈云娇,故意说出这句话。 他也不知道为何,就想看到她为自己争风吃醋的模样。 但很明显,沈云娇听到他说这句话后,并无伤心,眼底里只有嫌弃。 沈云娇嘴角微抽。 能说出这句话的就特么是渣男一个,沈云娇真替原主感到不值,怎么会将青春和生命浪费在这么一个人渣上面。 沈她此刻也失去了耐心,直接越过裴之玄的身侧便要离开,没想到被他一把抓住手臂。 沈清怀一见此场景,大声道:“你竟敢对我妹妹动粗?” 他攥起拳头,仿佛下一秒就要狠狠地砸到裴之玄脸上。 然而裴之玄俊朗的容颜上并无半点怯意。 他并不在意沈清怀,而是微微侧头,目光落到了沈云娇的小脸上。 “你不能走。” 沈云娇不堪其烦,连眼皮都未抬起,她随意说道:“不走可以呀,你别和方紫玉成亲。” “我——”裴之玄刚想开口,却被她打断,“不用说我都知道世子殿下做不到。” “殿下昨天一想到方姑娘时,就根本不会在意我落不落水身体有何不适吧?” “可你说了我可以走。”裴之玄缓缓道。 沈云娇眸里像是有跳动着的火苗,言辞似乎也有些激烈,“我说了我没事,你就马上飞奔去找方紫玉,你可知我半夜发起高热,想请大夫也请不到。。。” “敢问那时候,殿下在哪呢?我枯等半夜,却看不到殿下半分踪影。” “殿下可知道,我昨晚真正体会到了,哀莫大于心死的滋味。” 裴之玄神情一震。 昨晚他在干嘛呢? 他那时正在温柔安抚着方紫玉,当然并没有想到沈云娇身子骨弱,会被冰水激出高热。 也没想到沈云娇如成亲当日般,整整等了他一晚上。 一股钝痛从心口传来。 裴之玄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法解释什么,只能松开沈云娇的手臂。 沈云娇当然是装的,她昨晚虽然发着热,但睡得比猪都沉。 看到裴之玄是信了自己这副心碎的模样,沈云娇用眼神微微示意,沈清怀便一把推开裴之玄的肩膀。 裴之玄沉默,却也不再阻拦。 正当沈云娇为终于能脱离裴府而暗自激动时,一位慌慌张张的女使突然闯进了院子里报信。 “不好了,世子殿下,少夫人,国公夫人晕厥过去了!” 第32章 沈云娇,此处不是胡闹之地 天不助沈云娇,她今日是回不去沈府了。 要是婆母生病,自己却回了娘家,那可真就是给了个外人说道的由头了。 哎,烦死了。 “阿兄,我先去看下,你先回家等我消息吧。”沈云娇只能对沈清怀不舍告别。 沈清怀点头后朗声道:“阿兄在家等你,想来没人能阻你!” – 沈云娇跟着裴之玄往慈安堂那边走去。 她偷偷看了裴之玄一眼,发现他平时冷若冰霜的脸上却有罕见的担忧。 安抚患者家属心理,是沈云娇前世经常做的事情。 她倒是想也没想便出声安慰道:“没事的,你别急,大夫应该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裴之玄轻轻点了点头,脚下的步伐却更快了些。 等他们到了徐氏房内时,就看见二房的人、徐氏身边的贴身女使都围在徐氏床榻边。 哭的哭,喊的喊,一片嘈杂。 裴之玄快步走到徐氏面前,他蹲下身子来握住了徐氏的手。 与裴之玄前后脚进屋的沈云娇看见这场面,眉头忍不住皱了皱。 她快速地拨开人群走到徐氏榻边,对着众人开口道:“都退出去吧!” 声音不大却不容拒绝。 裴二夫人看见沈云娇就来气,“大嫂都晕了,难道我们连在这边照顾着都不行吗?哪有你这么做儿媳妇的!” 沈云娇冷冷地说道:“母亲现下昏迷,你们围成一团,一来不利于通风散气,二来影响大夫诊治,你这算什么照顾?” 裴二夫人用手指着沈云娇,气得说话都抖了:“你竟敢批评长辈?!” 裴二爷见自家夫人还要上前与沈云娇争辩,便急忙拉着她的手说道:“夫人,我们去看看大夫来了没有。” “二婶出去吧!”裴之玄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但目光还是停留在徐氏苍白的脸上。 裴二爷赶紧把他夫人带了出来,而围在四周的下人也自觉地往后后退了好几步。 此时扶夏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小木盒,里面装着沈云娇最近才采买的银针。 只见她坐到床榻,命扶夏取出那卷绸布,像卷轴般摊开铺在床榻上,绸布插着一根根泛着光泽的银针。 裴之玄眼眸骤然紧缩,他抓住沈云娇的手腕,严厉问道:“沈云娇,你想干嘛?” 沈云娇皱眉:“放手!” 或是从没见过沈云娇如此严肃的神色,裴之玄一愣神,就被沈云娇挣脱开。 “我先给母亲把脉,看看她为何晕倒,接着我会给她施针,让她恢复意识。懂?” 沈云娇简单解释了下,便翻开了徐氏的眼皮,又查看了她的脉象。 雀啄脉?! 脉搏忽快忽慢,如雀啄食般,脉搏还会在跳了几次后忽然终止。 也就是现代医学说的,阵发性室上心动过速。 沈云娇凝眉,刚想施针的时候,就听到一道惊慌失措的女声响起:“且慢!” 方紫玉领着四诊堂的李大夫进了屋,就看见沈云娇拿着银针便要往徐氏身上扎。 “世子,施针之术并非儿戏,切莫让世子妃胡闹!”方紫玉跪了下来,竟是一副要哭的样子。 “老夫来迟了!世子妃麻烦让一下让我看看夫人如何。” “是你。” 看见大夫是老熟人后,沈云娇便主动让出了位置。 裴之玄才后知后觉,刚刚差点被沈云娇唬住了,他语气不善道:“沈云娇,我稍后再与你算账!” “你是四诊堂的李大夫。”裴之玄前几日在药馆见过这老者,他站了起来,语气和缓了许多,“大夫请。” 这老者也不推拒,直接拿出帕子放在国公夫人手腕上,屏气凝神地摸脉。 沈云娇并未收起她那银针,而是在一旁静静站立着。 过了一会儿,李大夫收回手向裴之玄行了个礼:“回世子,夫人一切都好,就是脉象紊乱,应是天葵竭,脏躁症。” 脏躁症,就是现代人俗称的更年期。 “李大夫意思是,夫人脏躁而脉衰气虚,才导致晕倒?”沈云娇微微挑眉,语气里带着一丝不相信。 李大夫沉吟了一下:“目前看是如此的。” 方紫玉此刻也上前替徐氏把了脉。 “世子,紫玉诊断出的病症与李大夫诊断出来的一致,夫人并无大碍,请世子放心。” 沈云娇神色端凝,片刻后再次开口询问道:“你们都确定是脏躁症?” “世子妃是何意?难道不相信我与李大夫的医术?”方紫玉话语中含着不满。 这沈云娇仗着自己是世子妃,便可以盛气凌人地端着架子问话,真是客气! 裴之玄眸光深黯,他缓缓开口道:“沈云娇,此处不是你胡闹的地方。” 沈云娇本想不管这一堆烂人烂事。 可作为医生,救死扶伤又是她的职业道德。 真烦。 “李大夫,紫玉姑娘,我摸出的脉是雀啄脉。”沈云娇缓缓开口道。 “世子妃此话当真?”李大夫听到沈云娇的话身躯一震,忍不住开口道。 方紫玉虽自诩医女,其实也是半路出家的赤脚大夫,如何知道沈云娇说的什么雀啄脉。 她连忙咬牙厉喝道:“世子妃,请您不要胡言乱语,耽误了夫人的病情。” 裴之玄的忍耐也是有限的,他单手指着门口,压低声音对沈云娇道:“闹够了就出去!” 狗世子,要不是为了救人你以为我愿意呆在这里吗?! 在内心臭骂了裴之玄一句后,沈云娇淡定从容地看着那胡子花白的李大夫,询问道,“李大夫可愿再试试?” 李伟此刻也迟疑了,照理来说按照他的诊断,徐氏此刻应有苏醒迹象,可她仍双目紧闭,唇色发白。 李伟也顾不得请示,又忙跪了下来,连帕子都忘记盖,直接上手再次摸脉。 “雀啄脉。脉在筋肉间,急急连数,三五不通,止而复作,如雀啄食之状。”在李伟摸脉的时候,沈云娇在一旁缓缓描述道。 裴之玄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沈云娇她为何会懂这些? 而李大夫脸色陡然一变。 他这次摸的脉,竟然就跟沈云娇描述的脉象一模一样。 李大夫收回手,安静地转过身后,竟是直挺挺地跪了下来:“求世子、世子妃恕罪,老夫,老夫的确误诊了!” “世子妃所言属实,国公夫人此番应是中毒了!” 第33章 被她给吸引住 “你说什么?”一听到徐氏中毒,裴之玄的表情瞬间凌厉起来。 吓得李大夫不断磕头:“求世子饶命,老夫方才确实是误诊了,幸好世子妃提醒。” 裴之玄神情阴沉得可怕。 感觉马上就可以提刀一剑就把年近花甲的老大夫给噶了。 沈云娇好心帮李大夫说了句话:“你也不用吓他,这脉象为中医十大奇脉,便是当了一辈子的大夫也很难遇到一次。” 中毒脉象千万种,雀啄脉最为罕见,她前世跟着老师,也是凑巧才见过几个案例。 裴之玄抿了抿嘴唇,终究还是没有责骂李大夫,只认真看向:“那母亲的毒该如何解?” “她中毒未深,不用担心,稍微喝点排毒中药清理脏腑就行。”沈云娇此刻手执银针,不疾不徐地挑眉问裴之玄,“我现在可以施针了吗?” 他回答得倒是毫不犹豫:“你尽管施针。” “好。”沈云娇点点头,拿起银针就往徐氏额头上扎,“李大夫,你帮我在太冲和三阴交穴也灸上数针,引浊气下行。” 李大夫抬头看了裴世子一眼,见他不打算自己后,才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给沈云娇打下手。 裴之玄在旁守着徐氏,不自觉分了些目光在沈云娇身上。 她手执银针,如画眉眼蕴含的不是温婉和娇媚,而是异于普通女子的沉着和冷静。 他从未看过这样的沈云娇,却也实实在在被她给吸引住。 裴之玄强迫自己别开视线。 而此刻,没人注意到方紫玉的脸色如同乌云压顶,难看到了极点。 这场施针长达半个时辰。 直到徐氏微弱地哀嚎了一声,沈云娇才慢慢将银针抽离徐氏身体。 只见那针孔竟是流出来紫黑的瘀血。 “世子妃,这可是那毒物?”李大夫用洁白的帕子擦了擦那黑血,观察了一番后对沈云娇说道。 “我猜也是。” 沈云娇又看向一直沉默的裴之玄。 裴之玄恰好也正在望着她。 那眼神深沉如墨,像是会将人吸进去一样。 沈云娇不自在地将目光挪开。 “世子殿下,我想盘问下慈安堂的人。”沈云娇试探地问道,“可以吗?” 裴之玄点点头,便将徐氏身旁的嬷嬷和贴身女使们都唤了过来。 一群人齐刷刷地跪在沈云娇面前。 无论是从视觉上,还是心理上,沈云娇都感到十分不适。 但她尽力忽视这种别扭感,开口盘问起来,“夫人近来饮食有何改变?可有吃什么不该吃的。” 为首的贴身丫鬟安儿低着头。 过了一小会她才忐忑不安地说道:“夫人一直都很注重自身保养,什么甜的油腻的,总之不该吃的东西她是一口不碰的。” 其他人听到了都纷纷点头。 吃的没问题,难道是用的东西出了问题? 沈云娇环望四周。 徐氏的屋子没什么不能用的东西。 跟她上次来的时候一样,香炉的青烟呛得吓人,周遭都充斥着一股浓郁的檀香味道。 不对。 沈云娇眼神一凝。 她天生嗅觉灵敏,很容易就发现这次的檀香味跟上次闻着不同。 今天徐氏屋内点的檀香必藏古怪。 “夫人房里点的是什么香?”沈云娇出声道。 安儿目光闪动了一下,她小心翼翼地答道:“回少夫人,是夫人礼佛用的檀香。” “你拿来给我看看吧。” “这。。。”安儿支支吾吾,还蹲在地上不敢起来。 “还不快去!”裴之玄此刻也发现了这丫鬟的异常,他的眼眸此刻森然一片。 安儿吓得马上滚去屏风前的供桌上将香炉与香一并取来。 她跪着呈给了沈云娇。 裴之玄见沈云娇要伸手去接的时候突然开口说道:“你给李大夫吧!” 李大夫赶忙接了过来,先是打开香炉,看看燃烧后的灰烬,又将那未使用的檀香在鼻子里闻了闻。 “这檀香有问题!” 李大夫又嗅了一下才继续说道: “真正檀香香味柔和甘甜,但此香虽起初闻着香甜,但甜中却夹杂着一丝苦味。” 接着他折了半段香,拿了桌上的一个小瓷杯将其碾碎。 那深棕的香料里竟夹杂着黑色粉末状的东西。 “世子世子妃快来看。” “这是可以让檀香烧得更久些的黑炭粉,有些不良商贩以这种此香来充当好香,闻起来虽无多大差别,但若是长期使用,会让人产生中毒症状,四肢发麻,头沉眼花。” 李大夫说完这段话,那安儿顿时吓得趴在地上。 “世子饶命,奴婢知错了!” 裴之玄走到安儿面前,厉声询问:“你为何要下毒?!” 安儿战战兢兢地流泪道:“奴婢不知道这香有毒,都是那香铺骗人的,不关奴婢的事。” 裴之玄不愧是搞都察院侦查那一套的,他一下子就抓住了安儿话语中的漏洞:“母亲的檀香一贯是从白马寺住持那边购买的,你是奉了谁的命令去香铺采买?” “我、我。” 安儿一时不知道怎么辩解,只能抱住眼前的裴之玄的小腿,哭着求道,“念在安儿服侍夫人那么长时间,求世子高抬贵手,绕了安儿吧”。 裴之玄似乎像是被什么脏东西碰到一般,他一脚把安儿甩开,眉头紧皱,“平安,把她带下去捆到马棚里好好审问。” 平安奉了命,过来把胡乱挣扎着求饶的安儿双手扣住。 没想到安儿居然突然发疯般一通乱喊:“我不去马棚!去了马棚半条命都没有了!” “你们干脆就杀了我吧,就是我!就是我偷偷去买便宜的香,我就想贪一点银子怎么了?这老货克扣我月银,我一个月才挣多少钱,我娘重病该怎么办。” 平安见状上前,啪啪扇了她几巴掌将她打懵后,动作粗鲁地将她推了出去。 沈云娇看了眼皮一跳,马上垂下眸子。 妈呀这场面有点可怕,她今晚不会做噩梦吧。 不过这徐氏也真是不做人啊,都是自己身边亲近的丫鬟了,还扣人家工资。 “世子报官吧。” 留给徐氏发落,这安儿必死无疑。 裴之玄虽不管内宅,也知道母亲行事狠辣。 他对沈云娇颔首道:“这事情我会处理的。” “还有,多谢。” 裴之玄看向沈云娇的眼眸多了几分不一样的情愫。 而当他目光一不小心扫向旁边时,才察觉到在场沉默许久的方紫玉眸里涌现的委屈和不满。 裴之玄有些心虚地抿下了唇。 他又再一次因为沈云娇而忽略了方紫玉。 原来夹在中间是如此两难境地,早知如此,他。。。 “玄儿。” 徐氏虚弱的声音打断了裴之玄的沉思,他迅速握住母亲的手说道:“母亲,我在。” 这时候在外候着的裴二爷夫妇瞧着动静,也迅速地进了屋内。 “嫂子!你可终于醒了!” 徐氏神情一片迷茫,她望了望情绪激动的裴二夫人,又看到大家都围在她榻前。 “发生了什么事?” 第34章 见不得沈云娇好过 慈安堂内,门窗都敞得大大的。 浓郁的檀香味在慢慢消散。 徐氏听完了裴之玄说了事情始末后,气得将手中的水杯都砸了。 “把那丫头抓起来,先把她的手给我剁了!”徐氏后槽牙都要咬碎了,她没想到安儿平时看起来温顺乖巧,竟敢干出这种混账事! “这小贱货,我定是不会饶她!最好将她乱棍打死!” 徐氏讲话粗鄙,哪里有半分诰命夫人的模样。 就连裴二夫人,听了都忍不住偏头用帕子掩嘴假装咳嗽几句。 沈云娇在旁冷冷观看,心中却想:她有错,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徐氏手中握着的钱银可不少,还那么刻薄,克扣下人的月钱。 更何况那是为了要给她娘治病的救命钱。 安儿虽然有错,但徐氏这娘们也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沈云娇走上前,对徐氏慢条斯理说了一句:“大庸律法上面写着不能乱动私刑,殿下已经决定将这丫头扭送官府。” 没想到徐氏听到后怒火中烧。 “你!你居然对下毒谋害的你婆母的人如此心软。你也是个黑心肝的!”徐氏顺手就将自己的身旁的玉如意砸了过去。 “沈云娇!” 裴之玄猛地起身想护住沈云娇。 但那玉如意早就重重砸到沈云娇的腰侧处。 沈云娇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没想到母亲恢复得倒挺快的,刚醒就有力气教训人了。” 她注意到裴之玄双手抓住她的胳膊,整个身子挡在她的身前。 沈云娇连忙退后一大步,与裴之玄保持了距离。 “看样子婆母这边也不需要我了。” 沈云娇揉了揉自己的腰侧,转身想走时,裴之玄却喊住她。 如墨眼眸中竟含着几分心疼。 “腰若是疼的话,我让平安去拿些膏药今晚送到你房间。” 沈云娇脚步顿了下,她回头嘲讽一笑道:“想要什么药我自己会配,世子不用假好心了。” 裴之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 “让她走,哪家儿媳如此不受管教!”徐氏在一旁骂骂咧咧。 “母亲。”裴之玄回过头,眼底一片冷然,“你的毒,是沈云娇解的。母亲切勿再说她不好了。” 徐氏听了倒是有些意外,“这沈氏也会医术?” 而后她冷哼一声:“该不会是误打误撞吧?我怎么瞧着她没那本事。” 裴之玄微蹙的眉心隐隐透着几分不耐。 但他还是深吸一口气,冲徐氏弯了弯腰:“母亲,儿子还有事,忙完了今晚过来陪您。” “好玄儿,你要去哪里?”徐氏可能是知道她的话难听,惹得裴之玄不快了,赶忙想起身挽留他。 “母亲好好休息,切勿再动怒伤身。”裴之玄说道。 他看向站在旁边战战兢兢等候发落的李大夫道:“大夫去开药吧,这次若是再出错,我绝不会放过你。” 说完他拂袖匆匆离开了慈安堂。 裴二夫人站在旁边看着,见裴之玄走后,才往徐氏床榻边上一坐。 “大嫂,你知道这沈云娇有多可恶吗?我们在那边照看你,她为了过来耍世子妃的威风,就把我和二爷都赶出去了!” “当真?” “下人们都看到了,不信大嫂可以去问他们。” 徐氏冷笑道:“看来她是想取代我的位置,做这裴家掌权的主母了。” 裴二夫人端着一杯茶水给徐氏,“大嫂消气,这也没办法,她背靠大树,府里哪有人比她嚣张。” “哼,你瞧着吧,过不了几日叫她死在我手里,他才知道我的手段!”徐氏恨的牙痒痒地捶了捶被子。 二夫人这一通煽风点火,成功点燃了徐氏对沈云娇的怒火。 她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算计后的得意。 徐氏火气正盛,又发现了他儿子带回来的那个女人,正默默低着头站在床尾。 “你怎么还没走?”徐氏不耐烦地冲她喊道。 方紫玉本来是想走的,但一想到沈云娇在世子面前出尽风头,心中真是十分不痛快。 于是她跪了下去。 “回夫人,紫玉行医多年,夫人刚刚苏醒,身上定有不舒服的地儿,紫玉留在这里观察夫人几个时辰,若是夫人一切安好,紫玉立马就走,不打扰夫人休息。” 方紫玉声音温吞懦弱,听起来就是非常好拿捏的那种。 二夫人见状忙说道:“紫玉姑娘肯留下来照顾大嫂,算是十分有心了。哪里像那世子妃,表面功夫都不做一下!说帮忙解毒,她难道懂治病?我看她就是把之玄给唬住而已。” 徐氏一听,对沈云娇的厌恶更是不加掩饰了。 她望着这温顺的方紫玉,勾勾手指让她上前来。 方紫玉连忙起身,慢慢地走到徐氏跟前又蹲了下来。 徐氏细细端详着这方紫玉,长得一般,但好在性格不错,用她来对付沈云娇也正好。 “方才也没叫你跪,怎么就跪上了。”徐氏语气故作和缓,“你既然有这份孝心,从前的那些我也不追究了,日后你好好伺候我、伺候玄儿,会有你的好日子过了。” 方紫玉眼泪顿时扑簌地往下掉,“谢谢夫人,夫人的教诲紫玉铭记在心。” “你婚事也将近,家里可还有人?”徐氏揉了揉额头问道。 “回夫人,家里尚有老母在乡下。”方紫玉小心翼翼地答道。 “那就派裴家家丁去你乡下,在成亲前将她接过来国公府小住吧。”徐氏拍了拍方紫玉的手背说道。 二夫人看着这两人表面看起来倒有几分婆媳样子,看样子是想联手对付沈云娇了。 想到能让那三番两次在众人面前下自己面子的世子妃过得不好受,二夫人心里就十分畅快。 她这人,就见不得沈云娇好过。 第35章 眼里好似温了一潭春泉 沈云娇让下人去传话给裴之玄,她要跟着李大夫去四诊堂医馆里走一趟,免得那人以为自己偷偷摸摸回了家。 回来少不了要大费周章跟他解释。 沈云娇发现了,裴之玄有个毛病,就是你跟他说什么,他都会曲解成自己想要理解的意思。 跟他是一点都讲不通的。 在四诊堂拿了药后,沈云娇让林叔顺便将自己带去别庄上。 她要看看自己散养着的太子殿下病情恢复了几分。 “姑娘,我发现这陈公子挺奇怪的。”林叔从马车上拿下一张小木凳,方便沈云娇踏着椅子上车,“他总喜欢一个人呆着,也不跟人多聊天。” “而且有一次还挑晚上出门,你说他一个瞎子半夜出门,是要干什么去呢?” 半夜出门? 沈云娇内心疑惑,但她猜着,萧怀谨应该是要去找自己的亲信之类的。 不过这些都在她的关注范围内。 管那么多干嘛! 把太子治好了比什么都强。 想想这治疗过程也持续二十几日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沈云娇突然想念那些冰冷冷的却用处极大的医疗器械。 在这鬼地方,一切诊断都只能按照老法子——望闻问切。 而太子身上的伤口都愈合,可眼睛怎么还不见好? 沈云娇想了一路。 马车也平稳地赶到了庄子门外。 沈云娇下车时,听见林叔说让自己先进去里头,他得先去马棚处瞧瞧。 —— 此时大门洞开,沈云娇一眼就看到了背对她站着的萧怀谨。 他一袭白衫俊挺如竹,不知是皓月还是烛火的缘故,从他肩膀至发梢,都微染了一层柔光。 沈云娇心猛猛地跳动一下。 脑海只飘过三个字——好帅啊! 是那种在大街上遇到她会冲上去要号码的大帅哥。 沈云娇很吃萧怀谨这种颜,皮肤白皙,骨相周正,五官十分精致。 特别是那双多情的桃花眼,眼里好似温了一潭春泉。 当他与沈云娇对视时,她都感觉自己的魂魄要被这双眼眸给勾走了。 等等——萧怀谨是在和自己对视??? 难道,他的视力已经恢复了? 沈云娇想也没想地就提起罗裙摆,朝萧怀谨小跑过去。 到了跟前甚至差点停不住脚步,要栽倒在他身上。 “小心。”萧怀谨笑着答道。 “陈公子。” 沈云娇微微喘着气,抬头望向萧怀谨,“你、你看得见了?” 院内盈盈烛光摇晃着,沈云娇面颊格外明净白皙,她眉眼弯弯如月牙,面上有着真实的雀跃。 萧怀谨心中泛起一阵涟漪。 但他面色上却维持着一如既往的温润。 只见他虚虚地朝沈云娇行了个礼,嘴角噙着一抹淡然的笑容,“多谢沈姑娘的悉心照料,陈某现在康复了。” “我们进去里边说话吧!”沈云娇兴高采烈,扯着萧怀谨的袖子就往院里头走。 正匍匐在屋顶偷看的竹叶用气音对身边人说道:“你看吧,主子今晚就是在等世子妃。” 一向稳重的南风此时微微叹了口气。 还叫什么世子妃,按照殿下的个性,过几天估计要称她为太子妃了。 —— 沈云娇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她与萧怀谨隔着一张小案几相对而坐,还时不时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一直问道:“看得到我的手吗?” 她的小手细腻,指节修长分明,指甲泛着粉嫩光泽,甚是好看。 萧怀谨不禁失笑,“沈姑娘,我能看得到。” 得到肯定回答的沈云娇心满意足地躺在椅子上,“如此甚好,我刚刚还在马车上想着给你调一下药方呢。” 萧怀谨温和的眼神落在沈云娇身上,里头带着一丝探究,“沈姑娘对所有的病人都如此上心吗?” 他这一问,让沈云娇想到了今天刚刚诊治过的徐氏,便斩钉截铁地否认道:“当然不是了。” “那是为何?” “为何?”沈云娇略微歪头,似是疑惑重复道。 “为何要对我如此上心?”萧怀谨直截了当地问道,内心却开始快速地跳动起来。 他也搞不清自己究竟在期待着什么。 沈云娇喉咙一哽。 总不能说因为他是太子吧。 她意识到萧怀谨正在寻找一个答案。 或许自己给出一个能让人满意又听起来不那么虚假的答案。 如何才能消除萧怀谨的疑心,让自己的搭救显得不那么功利性。 从古至今,能令人费尽心思的,不是利益,就是感情。 沈云娇看着面前神色温和,好看俊秀的萧怀谨。 鬼使神差地开口道:“如果我说,我是一见钟情呢?” 萧怀谨本来还在倒着茶的动作戛然而止,他哑声问道:“你说什么?” 沈云娇原本也只是想快速应付一下萧怀谨,没想到他长目微垂,就好像被自己轻薄了一样。 啊这—— 沈云娇脸上微热,想把刚刚说的话吞回去。 她赶忙说道:“我胡说的。” 就在这一瞬间,萧怀谨抬起了目光,沈云娇立马感受他的气势由温和,变得十分冷淡和强势。 萧怀谨眉眼藏着锋利,于沉默间突然开口道:“我会当真的。” “啊?”沈云娇呆呆地应了声。 “我说,如果沈姑娘是认真的话,我会好好考虑的。” 萧怀谨正色道,如黑曜石般闪烁着的凤眸此刻正直直盯着沈云娇。 沈云娇小脸一热。 她想到太子殿下今年年方十八,比她前世年纪要小上整整八岁啊! 这个年纪,还未谈过恋爱吗? 怎么被人随便一撩就当真。 万一他要是知道自己是他下属的妻子,那岂不是要发疯。 “咳咳咳!陈公子莫要当真。”沈云娇马上笑着拍桌打马虎眼。 “我其实是看到公子气度举止有世家大范,就想着好好医治公子。等公子以后升官发财,再问公子寻求报酬的。” 萧怀谨闻言,清俊的眉目微微起了波澜。 半晌后他开口道:“沈姑娘搭救在下那日,曾说过等医治好之后,要我替你干一件事,现下可以说出口是什么事吗?” 沈云娇挺高兴萧怀谨还没忘记自己许过的诺言。 不像别的男的,说完就抛到脑后头去了。 她将眼前的糕点推到萧怀谨眼前,露出腼腼腆腆的笑容,“公子曾说过,自己要考取功名。” “那等公子平步青云的时候,我再问公子提条件,可好?” 萧怀谨心里酸酸涨涨的。 沈云娇腼腆的模样就如含羞草,百般娇羞动人。 他几乎都要脱口而出——我是太子,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权利或是富贵。 只要你想要。 但若是贸贸然道出自己的身份,萧怀谨怕自己可能会吓到这个柔软细腻的女子。 他第一次体会到了这种爱而不得的感觉。 在夜幕下,沈云娇眼眸印着灿烂的微光。 萧怀谨喉结微动。 他起身给沈云娇斟了一杯热茶。 夜色渐浓,院子里绿莹葱茏,花香与沈云娇的甜香交织,钻进了萧怀谨的鼻间。 顿时有些心神荡漾。 第36章 萧怀谨好像想要吻自己 看着热气腾腾的茶水,沈云娇觉得这么喜气的日子,光喝茶竟是有些乏味。 她突然想到,文里好像说过,裴世子好像在别庄的树下埋了几坛上好的梨花酿。 不喝白不喝哇! “公子,我们喝点酒吧?”沈云娇眼睫轻轻一眨,期待地问道。 “喝酒?”萧怀谨讶异道。 “对呀,庆祝你重见天日,能够如以前般正常生活了。” 不等萧怀谨回答,沈云娇便在从院子角落里寻了把锄头,废了好大力气将它拿到树下。 “等等。” 不知何时,萧怀谨已经起身站在她身后,他按住沈云娇那只勉强能抓住锄头木棍的手,声音如春夜的凉水般清润,“我来帮你。” 这个姿势就像是萧怀谨从后面环抱住沈云娇般。 有点亲密。 沈云娇有点不自在,她轻咳道:“你病才刚痊愈,还是我来吧?” 萧怀谨的气息铺洒在她的脖颈上,莫名瘙痒,而他手上的力气却是加重了几分,“沈姑娘再与我相争,我们便都喝不上这好酒了。” “呃、好吧!” 沈云娇松开锄头,默默地退到萧怀谨的后侧,看他挥动着锄头,竟像是拿着棉花般轻巧。 而且,萧怀谨锄地,跟他的气质很不相配,有一种莫名的违和感。 好在萧怀谨随便挖了几下,就发现了藏在地下的酒坛子。 沈云娇默默地数了一下,一共有五坛。 “都取出来吗?”萧怀谨问道。 “对,我们今晚都喝掉!”沈云娇豪爽地拍了拍胸脯,“我酒量可好呢。” 萧怀谨淡笑说好,借着那皎洁的月光,他可以清楚地看到沈云娇的娇艳脸庞上的细腻绒毛。 原来女子的美,可以美得这么自然。 - 四月的夜,蝉鸣声已经悄悄响起。 沈云娇喝了酒,脸色绯红,说话嗓音跟蜜糖似的,“这酒怎么喝的时候甜甜的,但没想到也挺上头的。” 怎么才喝掉一坛,她就已经晕乎乎的了。 眼前的翩翩公子好像也从一个变成两个。 萧怀谨深深凝望着她,喝醉的沈云娇不像一般人撒泼打滚,反而乖巧的令人想要好好疼爱。 “你、你怎么喝得比我还多?”沈云娇开始大舌头了,眼神也有些涣散,她抬起手指数道,“一,二,三,你都喝了三坛了!还不醉吗?” 萧怀谨笑着摇头。 沈云娇撑着下巴,眼神亮晶晶地看着萧怀谨:“你好帅哦,吃什么长成这样的?” 帅?这是什么意思? 萧怀谨愣了一下,苦笑说道,“沈姑娘,你醉了。” 沈云娇使劲摇摇头,“我没醉,我还要把最后一坛喝完,气死裴之玄。” 说完她还嘿嘿傻笑了两声。 萧怀谨脸色细微地变了变,他声音变得很低沉:“你喝醉了,还会想着他吗?” 沈云娇已经醉眼醺醺,看到还坐在她对面的萧怀谨竟然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面前。 萧怀谨微微俯身,轻轻地、像是自言自语般说道:“裴世子有那么好吗?让你这么念念不忘。” 一听到“裴世子”这三个字,即便是喝醉了的沈云娇,也本能地产生一种应激反应。 她伸出手,勾住萧怀谨的衣襟领口把他拉过来,凑到他眼前,对视了片刻后,才缓缓说道:“你别提裴之玄,那个狗世子,我最讨厌他了!” 沈云娇这么一拉,他们之间的距离蓦地缩短。 萧怀谨眼神一黯,他的目光从那泛着水光的眼眸,缓缓下移到沈云娇红润的嘴唇。 几乎是控制不住的,他的身体无意识地前倾。 沈云娇脑袋里轰的一声,她猛地反应过来,吓得往后一让,躲开了这个吻。 萧怀谨反应过来时,沈云娇已经推开他站立了起来。 她好像有点恼羞成怒。 脸上红成一片蔓延到耳边,连耳尖都像在滴血似的。 沈云娇皱起眉头,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对面的男人。 “你、我,你不能这样做。” “为什么不可以?”萧怀谨温润的声音此时低低的,有点疑惑,还有点不甘心,“是不是换成别人就可以?” 别人?沈云娇听不懂,她现在脑袋瓜就如浆糊般,完全无法思考。 仅存的理智告诉沈云娇——萧怀谨刚刚好像,想要吻自己。 不行,她必须要回去了,再不回去她处境可能就有点危险。 虽然萧怀谨长得是很好看,要是换在别的情况下,沈云娇或许愿意跟他试试,咳咳咳走肾的那种。 但她现在是世子妃,还是已婚妇女。 要是不想死得那么快,沈云娇就应该与萧怀谨保持距离。 “那、那个,天色那么晚,我得回去了。”沈云娇磕磕绊绊地,差点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她忍着头晕,经过萧怀谨身边,却是一点也不敢去用余光瞟他。 沈云娇像乌龟似的慢吞吞地往院门那边挪。 但她才走了几步,又不放心地回头张嘴道:“既然公子伤好了,也该早日进京准备科考了。” 萧怀谨听出她话里有赶客的意思。 他的眼眸一黯,“知道了,沈姑娘,我明日就离开这里。” 不可操之过急,她会被吓到的。 萧怀谨在心里重复着这句话。 但看到沈云娇离他越来越远的背影,萧怀谨的心脏就像是被人狠狠攥住般。 酒意上头。 他还是忍不住大步迈到她身后。 “沈姑娘且慢。”萧怀谨的声音短而急促。 沈云娇停住了脚步。 那一瞬间,她感觉萧怀谨已经走到自己身后,温热的吐息喷拂在颈侧。 萧怀谨手虚虚地将她拢住住,沈云娇闻到了他身上的气息,淡淡的,清新微涩的松木气息。 “抱歉,刚刚是我太鲁莽了。”背后传来萧怀谨沉闷的声音。 “你别讨厌我。” 沈云娇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发现一件事。 萧怀谨,是在抱她吗? 她身形一僵,酒竟是醒了大半。 好在萧怀谨只是虚抱了一下,就恋恋不舍地收回了手。 这氛围感太暧昧了,沈云娇再怎么神经大条,也知道萧怀谨这举动意味着什么。 沈云娇内心有些慌张,抬腿就要迈出门槛。 但她想了想,还是回过头来认真地对萧怀谨说道:“你醉了,今日之事我就当没发生过。” “而且我已经嫁人了,我对夫君情有独钟,公子切勿有旁的心思。” 将话挑明后,沈云娇便推开院门离开,连回头看萧怀谨一眼都不曾。 萧怀谨独自站在月色下,拳头在身侧暗暗攥紧着。 紧抿的唇线透露出他现在烦躁的心绪。 在屋顶上暗中观察的竹叶刚想悄悄开口对南风说些什么,就听见他家主子面无表情地喊着,“下来。” “主子,咳咳那个——”南风竹叶二人有点尴尬,想安慰主子又怕被他发现这二人在偷看偷听。 “帮我查,我要知道定国公世子裴之玄的所有底细。”萧怀谨冷声说道。 他想看看,裴之玄到底有什么魔力,可以让沈云娇对他如此痴心。 “还有,以后我和沈姑娘单独一起时你们离远点!” 第37章 虽不惹事但也不怕事 夜色渐浓,月色如银。街道像一条波平如静的河流,马车驰骋过只能听到沙沙作响的树叶声。 沈云娇靠在马车内的软塌,柳叶眉此刻紧紧蹙着。 她闭眼拿出随身携带的绢绸,随意掏出里面的银针,看都不用看就往自己的关冲穴上扎去。 醉酒带来的头晕不适感顿时立马减少许多。 喝酒误事! 沈云娇大叹了一口气,还好接下来就不用再面对太子殿下了,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虽然萧怀谨容貌性格都是极品,可坏就坏在,他是太子啊。 先不说沈父企图暗杀他这件事,就单单是这太子的身份,就注定了他以后不可能一生一世一双人。 不过有可能,人家只是喝了酒一时糊涂了才会做出那般举动。 反正酒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以后要喝也得自己在家偷偷喝! 马车缓缓在裴府停了下来。 回到自己院里,沈云娇连澡都懒得洗,就往拔步床上一躺,沉沉地睡了过去。 —— 而在沈云娇离去后,萧怀谨也踏上了回宫之路。 他故意将自己弄得脏污潦倒,只身一人回到皇宫。 守城的侍卫一看到太子突然出现在城门外时,胆子都快吓破了,一帮人分成两拨,一拨跑去禀告殿下,另一拨则护送着太子回到东宫。 一直服侍着他的小福子却不见踪影,听新来的小太监说,是因为他偷了张昭仪的金银首饰,偷偷拿去城外当被抓了个现行,直接被淑贵妃娘娘赐死了。 小福子大约是无辜的。 萧怀谨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他看着新来的小太监,淡淡地问道:“东宫之前有别人住吗?” 小太监支支吾吾,他哪里敢告诉殿下,自己之前偶然经过这边,瞧见一位与殿下身形相仿的男子。 萧怀谨轻轻掀起眼皮,看见那小太监的模样,他也知道答案。 萧怀谨摆摆手让他出去时,外头传来一声通报:“陛下到。” 一群内官簇拥着一位穿着明黄色道袍手持菩提的男子走入殿内。 萧怀谨神情顿时变得恭谨温顺。 他还未换衣服,此刻看上去就如同经历过许多磨难似的。 特别是眼角的淤青,仍然未完全消除。 昭武帝看见潦倒瘦削的儿子,心里闪过一丝愧疚。 自己得知太子遇刺不知踪影,想着他应该是毫无生还希望,便让淑妃找了一模样相似的人代替太子。 没想到,萧怀谨居然能够活着回来。 “父皇。” 萧怀谨开口打断他的思绪。 只见萧怀谨双膝跪拜,给昭武帝行了个大礼:“儿臣有辱父皇使命,未能前往北胡出使,求父王降罪。” 昭武帝摆摆手,心腹太监立马遣退下人。 他站到萧怀谨面前,将自己儿子扶了起来。 “回来就好。” 昭武帝话里是虚伪的关切,“你不在这些时日,朕派人日夜搜寻,担心得头发都白了。” 萧怀谨看着昭武帝脸上努力装出的关爱,觉得万分讽刺。 他身上的丹药味十分浓重,萧怀谨闻得恶心,不留痕迹地退后半步。 他垂首道:“都是儿臣之过,让父皇担忧了。” “你此番遇袭,朕已经查明原因,是河匪所为,朕也为了你将他们都剿灭了。”昭武帝拍拍萧怀谨的肩膀。 萧怀谨脸色细微地变了变,随后温顺地答道:“多谢父皇。” “父子之间不必言谢。”昭武帝缓缓开口,浑浊的眼眸落在萧怀谨身上。 沉默片刻后,昭武帝又说道:“过几日祭祀大典,朕本想找一个人来扮作你。毕竟若是让朝野内外知道太子失踪,江山将要岌岌可危。" "朕做这事,实属无奈,太子不会怪朕吧?” 萧怀谨心中突然一痛。 亲生儿子去世,做父亲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个人来取代儿子的太子之位。 何其可悲可笑。 “儿臣明白父皇的用意。” 萧怀谨虽然心痛如绞,但脸上却维持着一如既往的恭顺。 昭武帝一听,满意地捋了捋自己的胡子,“你从小便是懂事的。” 他慈父角色扮演够了,对萧怀谨耳提面命几句,便急着回去继续陪他的淑妃。 萧怀谨在昭武帝转身离开的那一瞬,就卸下了伪装的温和。 他的父皇,已经废了。 吃那么多的丹药,放纵宠爱自己的妃子,又极其信任权臣。 再这么下去,大庸就要毁在他的手上了。 —— 次日一早。 “姑娘,姑娘。醒醒。”林嬷嬷轻轻唤着沈云娇的名字。“扶夏,醒酒汤煮好了吗?” 昨晚姑娘回来,身上有着淡淡的酒气,林嬷嬷便猜出她肯定又偷偷饮酒。 说来奇怪,姑娘以往滴酒不沾,但自从好几个月前,姑娘就喜欢小酌一杯。 “嬷嬷我放桌上了。”扶夏边说道,边过来撩起帷帐,“姑娘,姑娘,刚醒了。” 沈云娇头疼欲裂,却硬是被扶夏给扶坐起来。 “让我再睡会儿。” “万万不可了姑娘,刚刚慈安堂那边来人传话,要姑娘过去伺候。” “慈安堂?”沈云娇慢慢睁开眼睛,适应了好一会儿光线后,才又问道,“我不是不用晨昏定省的吗?” 林嬷嬷将那醒酒汤端了过来伺候着沈云娇喝下:“慈安堂那边说,今时不同往日,婆母病重,作为儿媳过去伺候,是分内之事。” 沈云娇散漫地说道:“我看她是嫌病好得太快,想要多躺几天吧?” “姑娘!”林嬷嬷赶紧捂住她的嘴。“话不可乱说。” 林嬷嬷心里也实在讨厌这个国公夫人,徐氏明面上没跟姑娘过不去,后宅阴私手段却厉害得狠,一点为人婆母的善良都没有。 姑娘成亲后可没少受过徐氏的折磨,时不时让姑娘抄佛经、织绣品不说,还经常背地里说姑娘坏话。 但为着姑爷,在家娇生惯养的姑娘,已经忍气吞声地熬了两年。 “姑娘,夫人这次是不是又要为难姑娘了。”扶夏有些担忧。 “没事,既然她那么想我去伺候,我就去呗。” 伺候是假,蓄意为难是真。沈云娇虽不惹事,但也不怕事。 既然徐氏不知好歹想要撞她枪口,那她就正好教训一下她,替这身体的原主人出气! 第38章 我看谁敢?! 沈云娇收拾好自己,喝了解酒汤还吃了些清淡的早点,这才慢悠悠地走去慈安堂。 到了的时候,就瞧见徐氏坐在慈安堂明间的檀木椅上与旁人说笑着。 她边上坐着二夫人,还有一位穿着素白云纱的女子,沈云娇待走近了些,发现竟然是方紫玉。 沈云娇心里微微诧异了些,她们几个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裴二夫人率先瞧见了沈云娇,不屑地哼了一声,撇头装作不看见。 沈云娇今日穿着丁香色的曳步裙,裙边用金线绣着精致的兰花纹,纤细的身段如同雨后江南的一抹流烟,她带着银色镶琉璃挂铃铛的手镯,走起路来带着些清脆声响,反而更加增添风情。 沈云娇上前行了个礼,“母亲好,二婶好。” “哪家婆母生病,儿媳还打扮得如此招摇?”裴二夫人冷言道。 沈云娇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又佯作为难状,“哎呀,二婶,这可是我房内最素净的一套了。” “你!”裴二夫人一听差点儿坐不住了,徐氏递了个眼光给她。 裴二婶深吸一口气,笑得有些恨恨的,“今日找你来,是想让你教一教方姑娘规矩的。” 方紫玉一听提到自己了,便悠悠起身行了个礼,“多谢夫人、二夫人。” 然后便坐了下来,目光直视前方,看都不看沈云娇一眼。 沈云娇心想,方紫玉真是有够愚蠢,会跟徐氏她们混在一起。 徐氏打量了沈云娇几眼,不冷不淡地说道:“从前免去你的伺候,是因为体谅你初为新妇;这几日我身上不爽快,既然是你给我治好的病,那免不了你多辛苦些。” 体谅? 沈云娇在心底冷笑了声,是体谅自己还是惧怕她背后的沈家势力? “嫂子你可真是大好人,换成我可没这么好脾性。嫂嫂你劳苦功高,辛辛苦苦把持整个国公府,这其中辛苦,我们旁人都是看在眼里的。” 裴二夫人堆起笑容边拍着徐氏的马屁,边瞟了一眼沈云娇后说道:“百善孝为先,自古媳妇伺候婆母天经地义,哪还容得了她拒绝?” 沈云娇笑了笑,从容应道:“二婶婶说的有道理,那就让我来伺候母亲吧。” 见她如此爽快,厅内三人都微微愣住。 徐氏心里想,这沈云娇前几天像是突然发魇般与她互呛,搞的她面子都丢尽。 但今日一看,为了自己的儿子,她还不是得乖乖做小伏低,服侍自己? 一想到这高贵的丞相之女被自己狠狠地踩在脚下蹂躏,徐氏内心还是有些许隐秘的痛快。 不仅是徐氏,方紫玉也在心里暗暗期待着,沈云娇等下该是怎么狼狈。 徐氏摆摆手,站在门外的丫鬟端来一个圆木盘子,上面有一白色瓷盅,瓷盅里是一碗热腾腾的灵芝汤。 “方姑娘,我们伺候长辈,就得在身侧,长辈不叫坐下,你可得千万恭敬站着。就连倒茶喂汤也是此理。”裴二夫人笑吟吟地对方紫玉说道。 方紫玉在一旁乖巧听着,又瞧了瞧站着不动的沈云娇,佯作虚心道,“主母可否教一教?” 沈云娇真的笑死,她过来的时候摩拳擦掌了好一会儿,以为会有什么高级招数等着她,就这? “母亲,儿媳这就来伺候您喝汤。”沈云娇莲步款款走到徐氏面前。 她拿起瓷盅,上面滚烫的温度瞬间传到指尖。 “嘶——”她吃痛轻呼,裴二夫人在旁边赶紧催促道,“动作可得麻利点,不然等下汤凉了药效就不好了。” 徐氏嗤笑一声说道:“高门贵女就是娇气。” 哼,你等着。 沈云娇忍着疼,舀起一勺,假装用嘴吹了吹那勺子里透亮的汁水,朝徐氏递了过去。 徐氏自然而然就张开嘴,享受着沈云娇的服侍。 恰在那勺灵芝汤要送入嘴边时,沈云娇突然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随着她身体的晃动,大部分滚烫的汤汁就洒在了徐氏的身上,还有几点沈云娇顺便故意泼到了裴二夫人的腿上。 “啊!” 徐氏身上虽铺着一块软毛褥子,但薄薄一层,很快被滚烫的汁水渗透,她连忙站了起来尖叫着。 沈云娇往后退了一步,半是惭愧半是懊恼说道,“母亲息怒,我前日落水着了风寒,咳咳咳,如今还没大好。” “不小心把汤水洒在母亲和二婶身上,真是该死,请母亲和二婶恕罪。” 虽是道歉,沈云娇脸上并无半分歉疚。 “你!你是故意的!”裴二夫人龇牙咧嘴地说道。 “不是的,我只是还没学会,多学几次就好。”沈云娇装做楚楚可怜地回答道,说完又咳了几声。 徐氏老脸此刻十分阴沉,还好她身上盖着一层东西,不然这碗热汤下去,她多半是得要烫伤。 “沈云娇,这些规矩,你入府前沈家给你随的陪房嬷嬷没有好好教过你吗?”徐氏咬牙切齿,面目都变得有些狰狞。 就像志怪小说里描写的千年老妖精一样。 沈云娇淡淡地答道:“我在家从不需要学规矩,也没想过成亲后得伺候旁人,这些都是在圣上面前过了明路子的。” “母亲若是不满,尽管去和圣上说让他收回旨意就好。” 此话一出,徐氏被堵得不能回嘴,只能气结坐下。 在旁的方紫玉却突然开了口:“世子妃不懂伺候,定是下头教导嬷嬷无能。” 沈云娇心底蓦地紧缩了一下,眼神如寒芒冷冽般扫了方紫玉一眼。 想不到方紫玉面上平淡,这心里的弯绕算计也挺多。 裴二夫人一听顿时心领神会,她马上拍桌大骂道:“伺候沈云娇的是哪个嬷嬷,给我撵进来!” 林嬷嬷还在堂屋门外候着,就被慈安堂几个来势汹汹的丫鬟给拉扯着架进了屋内。 其中一个丫鬟还用脚用力往林嬷嬷小腿肚上一踢。 “哎呦。”林嬷嬷喊了一声,急忙伏地叩头。 她年岁已高,两鬓斑白,还要对着主母战战兢兢地求饶。 沈云娇见此,心中怒火蹭的一下上扬窜至眉心,她走到林嬷嬷身边,将她扶了起来,“嬷嬷,你不需要跪她们。” “下贱奴仆,今日我替你好好管教!”徐氏见沈云娇还敢维护,脸色一青,她拍拍手,对外头喊道,“来人,将这老货抓起来好好鞭打一顿!” 沈云娇将林嬷嬷护在身后,唇角勾起一抹冷笑道,“我看谁敢?!” 第39章 他内心微微一动 “姑娘,是老奴错了,夫人教训得是。” 林妈妈声音有些颤抖地从身后传来。 她怕,怕极了,可她不想让姑娘为难,左右一顿鞭子,咬咬牙就忍过去了。 可沈云娇却不这么认为,“嬷嬷,你是我院里的人,怎么可以让人说打就打?” 她凌厉的目光扫过在场的三位,最后将焦点落在了徐氏身上:“母亲觉得我伺候不周,罚我就是。既然不敢罚我,可以明说,又为何拿我身边的人出气?” “林嬷嬷是伺候过我爹我娘的,我若是将这事告诉我爹,您猜他会怎么做?” 刚刚还顶厉害的徐氏,听到这话那嚣张的气焰马上消了一半,但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 她只能强撑说道:“你甭说这些话吓我,你嫁到裴府来,就是裴家人。况且一个奴婢而已,我想怎么管教就怎么管教。” 徐氏的话底气不足,主要是她的确怕沈云娇回去告状。 沈云娇眼睛微眯,冷笑道:“母亲竟然还觉得我是裴家人?我今日就把话放在这里,我不会让你动林嬷嬷一根手指,你要是不乐意,让你的宝贝儿子把我休了!” 说完,满脸寒霜的沈云娇便扶着林嬷嬷离开。 这房间里站着的丫鬟们都敛声屏气,哪有谁敢不要命,上前阻拦沈云娇。 徐氏等人就干瞪眼看沈云娇离开,她激动地锤打胸口,流泪大喊道:“造孽啊!怎么娶了这么个儿媳啊!” 裴二夫人见状也开始哀嚎着“家门不幸”。 而方紫玉虽恨得快把手里的帕子都绞碎了,还得柔声安慰道:“夫人,别难过,等世子殿下回来,我会让他替您,替整个家主持公道的。” 徐氏一听,擦眼泪的动作都停了下来,眼底骤然迸发出恶狠狠的光芒,“那个小贱人,我定会让玄儿好好收拾她!” —— 刚走出慈安堂,林嬷嬷身体顿时绵软下来,站都站不住。 “谢谢姑娘。”她那有点浑浊的眼眸里此刻蓄满泪水,“姑娘对我那么好,我真的不知道做什么回报姑娘。” 看着林嬷嬷潸然泪下,沈云娇眼眶不禁也红了。 她低声安慰道:“嬷嬷,你是我家人,我自然要维护你的。” 她现在后悔死了。 早知道昨天就不帮徐氏这老恶婆解毒了。 好心被雷劈! 不过这种心肠歹毒的妇人,早晚有一天会被老天爷给收了去的。 沈云娇搀扶着林嬷嬷回到自己院内,林嬷嬷颤巍巍地坐在椅子上。 一撩开裤腿一看,那小腿肚子里果然青紫一片了。 扶夏一看都心疼得直哭。 沈云娇叫她别哭,拿药油给林嬷嬷上药才是要紧事。 “今日这一出,姑娘为了老奴,算是跟夫人二夫人都撕破脸了。”林嬷嬷眼中酸涩,发出了长又沉重的叹息。 “嬷嬷不必在意,我也早就看不惯她们了。”沈云娇淡淡地说道,素手一伸,接过扶夏手里递过来的药油。 她将药油倒在手心,先微微搓热后,再敷在那小腿青紫处。 “姑娘,我自己来便好。”林嬷嬷被她举动吓到,急忙想站起身, 沈云娇眼疾手快地按住她的肩膀,“平常都是你们服侍我,换我来给你上回药也没什么的。”“何况我按摩手法挺不错,嬷嬷可以试试,小腿肚明天定然不会如此酸疼了。” 林嬷嬷被沈云娇的举动暖得又是想要流泪。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姑娘竟然是如此体贴和维护她们这些下人,姑娘是实实在在把自己当家人看的。 扶夏将这一切也看在眼里,她心底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一辈子追随着姑娘,做姑娘的最有力的帮手。 春和堂厢房内,主仆三人说着贴心话,其乐融融。 而刚散值回府的裴之玄,就在游廊里被裴二夫人截了路。 “二婶好。”裴之玄颔首问候道,他身着青色官袍,正想回书房里处理今日未完的公务。 “之玄,你可算回来了!”裴二夫人言辞激动,“你快去看看你母亲吧,她被沈云娇气得又晕过去了。” 裴之玄怔然半刻,深吸一口气后,便朝慈安堂方向赶去。 徐氏头戴抹额,正躺在床榻上半眯着眼,一看到裴之玄进了屋,便作凄苦状喊道:“儿啊,母亲的命好苦啊!” “母亲别哭。”裴之玄快步走到她身边,“发生何事了?” “嫂子近日不是生病嘛,今日就叫沈云娇过来帮忙喂药,没想到之玄你那世子妃,将滚烫的热汤故意倒在嫂子身上不说,还不让嫂子责罚。”裴二夫人撩起衣袖,露出手腕那一片红色,“你看,二婶没骗你,这就是证据。” 徐氏慢慢撑着床榻坐起,流着泪说道:“这沈云娇不懂规矩,我也不敢骂她。想稍微责罚她那嬷嬷几下,她还不乐意。” 裴之玄知道他母亲的性子,喜怒无常,动辄打骂下人。 可沈云娇此番做法也太过了,将热汤泼在长辈身上,简直是大逆不道。 他敛眉冷声道:“我等下去找沈云娇好好谈谈,不过母亲当时是想怎么样罚沈云娇身边的嬷嬷,若是重罚,她自然是不乐意。” 他记得,每回去见沈云娇,那林嬷嬷总在旁伺候了,六十几岁的老婆子,也经不起折腾的。 “我也就是想给她吃一顿鞭子而已。” 徐氏心虚地说道,看着裴之玄脸色微变,又急忙捂着头哭哭啼啼道:“但你不知道那个沈云娇,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我不恭敬,还口口声声拿她父亲的官位来压我。” “对呀,那沈云娇简直无法无天了,她还说嫂子不高兴了可以让之玄你去把她给休了。”裴二夫人在旁边喋喋不休。 原来如此。 裴之玄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冷意悄然爬上眼眸。 他突然想起,昨日沈云娇吵着要离开裴府。 难道今日她折腾这么一出,难道就是为了让自己休了她,好自由自在地回到自己家? “母亲,你好好休息,我去找沈云娇谈谈,让她给你赔个不是。”裴之玄垂目道。 裴二夫人连忙道:“你去好好教训她,虽然她娘家势力大,但既然嫁到裴家当儿媳,必定事事应该以你、以国公府为先,怎么好把沈家老挂在嘴边唬人。” —— 方紫玉借着送晚膳的名头,提着食盒在游廊尽头等着裴之玄。 裴之玄满心都在想着怎么责问沈云娇,走出慈安堂后就看到廊边站着一女子,从背影看柔嫩娇艳。 他内心微微一动,脸色却要装作冷淡模样,走近几步了才没好气地喊道:“沈云娇,知道自己错了来赔罪吗?” 第40章 她们会放过我吗? 那女子听到裴之玄的话后身形一滞。 她慢慢转过身来对裴之玄垂首施礼:“殿下,是我。” 裴之玄顿了顿,内心闪过一种类似失望的情绪。 也对,沈云娇是何等气性,她怎么会主动来赔礼道歉呢? 裴之玄温淡从容地说道:“紫玉,你怎么会在这里?” 方紫玉笑着道:“今日我下厨,做了些粥给夫人喝,正好还剩一碗,就想留给殿下品尝一下。” 她将手中的食盒略微提了起来给裴之玄看。 “你有心了。”裴之玄接过她手中的食盒递给平安,貌似随意问道,“今日世子妃伺候母亲,你也在场上吗?” 他其实心底还是不信徐氏和二婶的话,他母亲性格裴之玄一贯就清楚,也知道她改不了;而二婶又是个惯会火上浇油的。 方紫玉内心纯良,她的话才最可信。 听到这话后方紫玉没吭声。 她十根手指不安地绞着手帕,眼眸低垂。 “紫玉,你可以跟我说说当时发生了什么吗?”裴之玄语气和缓地说道。 “世子殿下,我不想要说世子妃的坏话,她是您的妻子,是裴家主母、国公府少夫人,我合该好好尊重她。”方紫玉有些慌张地抬眸说道。 裴之玄沉声道,“她这样子,还配得上主母这个称号吗?” “殿下别生气,世子妃这样做,肯定是有她的理由的。”方紫玉柔声细语地安抚道,“就算她有万般不对,殿下切勿与她动气,还是要努力保全自己。” 从方紫玉的话里,裴之玄就明白了,今日徐氏说的都是真的。 看来不教训沈云娇,她真的就以为自己在国公府能够作威作福了。 裴之玄拧眉冷冷说道:“我先去一趟春和堂,再回来与你用膳。” —— 月盘慢慢爬上树梢。 沈云娇前几日刚叫人撤了暖炉,此刻窗扉半开,微凉的夜风偷偷钻了进来。 她不禁打了个寒战,又立马拿起挂着的披风穿上。 她最近在学书法跟帖临摹,看看能不能陶冶自己的情操。 其实是因为古代的晚上特喵的,真的一点消遣娱乐活动都没有。 “扶夏看看,我写得好看吗?”完成一整张密密麻麻的字帖后,沈云娇兴奋地问在一旁磨墨的扶夏。 扶夏掀起眼皮,瞧了一眼后道:“姑娘这字,不太好评价。” “不好评价意思是?”沈云娇不死心地又问一遍。 “就是很难看。”扶夏吐了吐舌头说道。 见沈云娇佯作嗔怒来打她,她急忙闪到旁边笑着喊:“姑娘我错了,你从小到大就不喜欢读书写字,写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见沈云娇又新拿来一张字帖出来,扶夏赶忙劝道,“姑娘,到点该睡觉了。” 沈云娇望着窗外那朦胧的月色,叹息道:“只怕还不到睡下的时候。” 扶夏不解,刚想询问,就听见门口传来一阵声响。 沈云娇给了扶夏一个“我就说吧”的眼神。 只见一抹修长的身影大步跨入内室,来者脸色沉沉,冷玉般的眸子扫了扶夏一眼。 吓得扶夏匆匆施礼后便仓促地逃走。 沈云娇就知道以裴之玄的尿性,他今晚必定会过来找麻烦。 裴之玄乌发朗眉,临风而立,五官清隽矜贵,气质上显得拔然超俗。 想必是刚回府,就被徐氏叫去了,还没来得及把身上那身青色官袍给换下。 沈云娇时常会想,裴之玄那么高冷傲气的人,怎么会有个粗鄙狠毒的母亲呢? 这也许是裴之玄自己也无法猜透的命运。 沈云娇将笔搁在纸上,望着裴之玄:“你有什么要问的?” 裴之玄深吸一口气,冷声质问道:“听说你今天把故意把热汤打翻,烫伤母亲,还不许母亲责罚你,就连一个身份低微的下人,你也要百般维护。” “你知道母亲生病,你还这样气她,沈云娇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礼法和规矩?” 沈云娇凤目扫了裴之玄一眼后,淡淡答道:“我没有烫伤她,她身上盖着一层软褥,烫不到的你放心。” 要说疼,沈云娇端着那瓷盅的十个手指头也疼。 徐氏不做人,明明是滚烫的汤水,还要自己端着喂。 她没直接把汤泼到徐氏脸上就算好的了。 “你真是说得轻巧,母亲昨日刚晕倒,你今日便蓄意气恼她。”裴之玄一张俊脸气得近乎扭曲,“我们裴家上辈子是造什么孽,为什么会被你缠上?” 被她缠上? 沈云娇的唇角绽出一朵冷笑,“该说倒霉的是我吧?前脚将你母亲的毒给清了,后脚就被她叫到上房折辱。” “你说我气她,若不是她不顾我死活,让我端着那滚烫的汤水亲自一勺勺喂她,我会突然端不住瓷盅吗?” “我前几日刚落水,身子骨还没好全就要受这等子气,让你母亲你二婶还有你那心爱的紫玉姑娘轮番批判我,光是针对我还不算,还要将气全都出在我的心腹嬷嬷上。” “你母亲是什么性子,我想你也清楚,不然她为什么中毒?” 裴之玄斥责反驳道:“那你也不该用你娘家的势力来吓唬婆母,你这样做就是不敬尊长。” 沈云娇的声调很冷:“若是我不这样说,她们会放过我吗?” 裴之玄顿时无话可说。 沈云娇心想,若自己不是持着丞相之女这个身份,徐氏必定会有千种百种刁难手段可以使,那裴二夫人也是。 一个不爱她的丈夫,一个野蛮不讲理的婆婆,还有个善妒恶心的二婶。 这还是在古代,若是没有娘家人撑腰—— 沈云娇觉得那自己干脆去死算了。 想到这些,不知道怎么了,她的内心竟然涌出一阵酸涩和委屈。 沈云娇前世从未和别人起过冲突,被病人骂了也只能回家偷偷哭鼻子。 哪里跟现在一样,时不时就要和这些人吵架,还不能够显出害怕的样子,怕不留神就会给他们蹬鼻子上脸欺负回去。 说到底,谁不想做内心柔软岁月静好的女孩子? 被逼得无奈罢了。 苦涩,酸楚一下子倒入眼眶,沈云娇咬牙,逼着自己将泪水吞回去。 一阵闷雷响起,春夜的雨随着雷声急急落下。 第41章 沈云娇,乖点好吗? 烛火在银缸里摇晃着,映照着沈云娇隐忍之模样。 清凌的杏眸此时此刻覆满水光,却为了不让裴之玄发现,她故意将目光瞥向旁去。 裴之玄从未见过沈云娇如此委屈的模样,他心尖狠狠一颤,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那埋怨的话含在口中,竟是再说也说不出来。 裴之玄有些无奈,又有些疲惫,他用力地揉了揉眉心,缓声说道:“沈云娇,乖点好吗?” “这些时日都察院事务繁多,今日东宫又要命我去登记祭祀典籍造册,我实在是分身乏术,也不想因后宅之事分心。” 沈云娇听到这话后,终于还是抬眸,与裴之玄的视线在半空相接。 裴之玄这狗世子现在是在和自己交心吗? 他们不熟吧。。。 不过,萧怀谨为什么要喊裴之玄去帮忙?主持祭典不是礼部该干的吗? 沈云娇咬着唇,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但她也不想问裴之玄,反正问了他也不会回答。 ”沈云娇,你有在听吗?”裴之玄加重了些语气,见她还是处于神游状态,忍不住用手戳了一下她的脸颊。 嫩得像豆腐般。 一声呼唤,将沈云娇从回忆里抽了神,她忙捂住自己的半边脸说道:“你想说什么便说,别动手。” 裴之玄抿了抿下薄唇,却也没跟她吵。 过了片刻后,他语气平缓问道:“我是同你商量下,你身为当家主母,就做好分内的事情,不要再给我添乱了,好吗?” 最后的“好吗”,裴之玄说得语调极轻,有几分商量的意味。 沈云娇自然不想咄咄逼人。 反正过几天,该吵该闹的就会是徐氏,而不是她了。 她只需要静静等着,徐氏逼裴之玄把她休了的那一日到来就好。 “只要母亲和二婶不来找我麻烦,我肯定不与她们起争执。”沈云娇敷衍地回答道。 裴之玄长目微垂,又说道:“今日之事,母亲虽有过错,但你也有不对之处。你这几日暂且闭门思过,我好给母亲和二婶一个交代。” 沈云娇心生不满,刚想反驳时,就被裴之玄给打断:“我答应你,十日禁闭结束后,我让你回沈家小住一段时间。” 沈云娇思索片刻,还是点头答应了,“你说好的,可不准反悔,我十日后就回沈家。” 裴之玄轻轻地嗯了一声。 话都说完了,但他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月上枝头。 裴之玄目光落在书案上那几张密密麻麻的字帖。 他走近几步,想看看沈云娇在临摹些什么。 没想到沈云娇却先他一步,将全部纸张都叠整齐收好,让他想瞧一眼都不成。 沈云娇摊手,起身摆出送客的姿态:“世子殿下,夜深了请回吧。” 那模样就好像是自己死皮赖脸要待在这里似的。 裴之玄扯了扯嘴角。 沈云娇真的那么不待见自己? 还是最近琢磨出的以退为进的新把戏? 但见沈云娇神色淡淡的,刚刚又被他说得差点落泪,裴之选张了张唇,最终也没说什么便转身离开。 扶夏见世子走了,才敢蹑手蹑脚地走进了。 刚刚世子和姑娘吵得如此激烈,她差点以为他们要打起来了呢。 没想到世子殿下重拿轻放,略施薄惩,就关姑娘几日紧闭而已。 而且姑爷居然还允了姑娘回沈府的请求! 这样看来,世子殿下对姑娘,其实是有情意在的吧? 沈云娇见扶夏这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就知道她一定又在乱想了。 算了,随她去吧。 沈云娇静静地倚着引枕,心底却是在思考刚刚裴之玄说过的话。 这么一说,萧怀谨他顺利回宫了? 不知怎的,沈云娇一想起那晚场景,脸上就微微发着烫。 萧怀谨温润如玉的温热气息仿佛仍然萦绕在她的颈侧。 不可以! 沈云娇使劲地摇了摇头,企图将萧怀谨赶出自己的脑海。 千万不能动任何歪心思! 他只是一个结实有力的大腿。 以后只要一提到萧怀谨,沈云娇决定将肌肉腿自动替代他的脸蛋,以防止自己突然脑子坏了春心萌动。 男人什么的,暂且先不想。 现下最重要的,是恢复自由身,护沈家周全。 — 江府厢房内。 “什么?你说表嫂被表哥罚禁闭了?” 江蓉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前来看望她的母亲。 小徐氏满脸喜色,兴奋地抓着江蓉的手:“是啊蓉儿,你裴姨母派人来传话,让你趁这个时候过去好好陪陪你表哥。" "左右这沈云娇在你表哥这里,算是废弃之物了。” 听到这话,江蓉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母亲,你以后别这样说表嫂,怪难听的。” “什么表嫂!你表哥是表哥,可她却算不上你嫂子。”小徐氏听后一脸嫌弃。 “母亲,她救了我一命,我自然将她当成嫂子看待。”江蓉认真一字一句反驳道。 那一日落水,沈云娇奋不顾身跳进湖里救她之时,江蓉就决心以后要对这个表嫂好点。 在她心里,表嫂不仅美若天仙,心地又十分善良。 江蓉真正接触到沈云娇后,早就迅速将那个无情无义的表哥抛在脑后了。 “那是误打误撞吧,哎呦我的宝,你别太天真了。多想想你表哥,想想你的婚事吧。”小徐氏恨铁不成钢地捏了捏江蓉的手臂。 江蓉知道现在跟母亲说什么,她也不会懂。 罢了,正好趁这个时间去看看表嫂,不知道她关禁闭的这几天会不会觉得无聊。 江蓉于是爽快地点头:“母亲,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明日出发去定国公府瞧瞧。” 第42章 你这样的人,不配呆在沈府 立夏这日,是沈云娇被关在春和堂的第一天。 林嬷嬷一大早就做了一碗热腾腾的笋苋羹,说是时令进补。 沈云娇感觉自己就像是笼养的小猪般,睡了吃吃了睡,日子过得实在无聊。 好在到了午后时刻,院子里来了位客人。 平宁郡主风风火火地闯进了春和堂,后头的女使丫鬟们提着大包小包,看这架势还以为她搬家了。 “表嫂,表嫂呢?”江蓉随便逮着个下人问了句。 “回郡主,少夫人正在西厢房内。” 江蓉走到西厢房时,就已经见到沈云娇慵懒地依靠在门边含笑看她。 她身上穿着粉嫩的藕粉裙,脸上淡然疏阔,哪里有半分被罚伤心的模样。 “表嫂,你怎么站在门口?”江蓉问。 “等你啊,你一进屋嗓音就贼大,生怕没人知道你来。”沈云娇取笑道。 江蓉羞赧一笑,而后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表情凝重中带有一些小心翼翼:“听说表哥罚将你关禁闭来,我想着你在家肯定无聊,过来陪陪你。” “不为旁的。”怕沈云娇误会,她还特地补充了一句。 见她那瑟缩模样,沈云娇忍俊不禁,“我又没有审问你,你不用如此紧张。” 江蓉一听就高兴了,忙不迭拦着沈云娇的手道,”亲亲好表嫂,我这次可带了好多有意思的小玩意儿,你肯定喜欢。” 前世的沈云娇家里也有个与江蓉性格年纪相仿的表妹,总爱粘着自己。 因而,她对活泼可爱的江蓉也是越看越喜欢。 沈云娇被她说得也心动了,“那咱们进屋玩去?” 这两人像是两个没长大的野孩子,提着裙摆高高兴兴地进房去。 林嬷嬷看这场景不禁失笑。 想想也好,姑娘关在院子里孤孤单单的,如果有人陪是最好不过的。 日沉西山,厢房内的两位姑娘玩得忘乎所以。 正当江蓉兴致勃勃地跟沈云娇讲解“上大人”花牌的玩法时,突然门被打开了。 扶夏脸色有点不太对劲地走进了屋通传道: “姑娘,方姑娘来了。” 江蓉一听,挑眉问:“是表哥带回府的那位吗?她来干嘛?” 沈云娇将手里的牌子搁下,淡定地答道:“扶夏你跟她说,我跟她没什么可说的。” 江蓉也在一旁嚷着:“让她滚让她滚!” 扶夏听令出了门去。 沈云娇好笑地看着这丫头:“你跟她无冤无仇,怎么,就那么讨厌她?” 沈云娇本想挪揄一下江蓉,是不是因为看她抢了你的亲亲表哥才讨厌她的。 没想到,江蓉却不假思索答道:“我不喜欢她,是因为她想当世子妃,在我心里,世子妃的位置只有表嫂才配当。” 沈云娇一听愣了下,随即拍了拍江蓉的肩膀叹道:“没想到我在你心中形象如此完美了。” “表嫂!”江蓉又被取笑,恼怒地喊了声。 沈云娇刚想开口安抚,却听见门外传来一声凄美的呐喊声:“世子妃,是紫玉错了。” 啊?搞什么鬼? 沈云娇和江蓉面面相觑。 扶夏跑了进来,“姑娘,方姑娘不肯走,还跪在院子里。” 沈云娇闻言露出深思,依她来看,事出反常必有妖。 “走,我们去瞧瞧吧?”沈云娇对江蓉说道,两人起身往庭院处走去。 方紫玉就跪在院内那片空地上,看见沈云娇携人出了房门,马上低眉垂眼地往地上一伏,“世子妃,紫玉是无心的,昨日不敢说出那样的话,害嬷嬷被罚。” “求世子妃原谅紫玉。” 沈云娇平淡地看着她道:“有心或是无意,方姑娘自己心里应该跟明镜似的。何必在这里惺惺作态呢?” 方紫玉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她抬头故作懦弱地说道:“世子妃,紫玉真的不是故意的,您要是气不过,就拿鞭子打紫玉一顿也可以。” 笑死,在古代私刑都可以随便用的是吗? 沈云娇当然知道方紫玉这举动意图所在,她素手一摆,嘴角扬起笑容对江蓉说道:“回去吧,她想跪便跪着。” “啊?” 江蓉有些犹豫,“不太好吧?” 这方紫玉跪着的方向正对春和堂院门口。 这日暮时分,下人们来来回回地,看到了少不了要议论。 万一要是再传到表哥耳朵里,嫂子肯定又要被说道了。 “没事,随她去。” 沈云娇凉凉的目光扫过跪着的方紫玉。 左右她今天是赶不走这人。 既然她想演,那就让她好好地演个痛快。 四月的天,雨水纷纷,就在沈云娇回到房内的那一刻,天空便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见江蓉老是瞄向窗外,没有半分玩乐的兴致后,沈云娇淡声道,“你别管了,用不了多久她就会被扶起来的。” 江蓉见表嫂气定神闲的模样,讶然问道:“表嫂,你怎么知道的?” 沈云娇用花牌轻轻地敲了敲江蓉的小脑袋:“你傻呀,她早上不来,中午不来,偏偏等到这个时辰才过来跪,你猜为何?” 女人争宠手段千种万种,江蓉在后宅见多了,沈云娇的话一下子就将她点通了。 “她要趁表哥回府的时候跪,让表哥心疼!” 沈云娇笑道:“真聪明。” “可是,这样子表哥不就会更加喜欢她,讨厌表嫂了吗?”江蓉皱起眉头,她有点不理解沈云娇这么做的用意。 “无论我怎么做,裴之玄都会讨厌我,多一分或少一分讨厌,对我来说真的不重要。”沈云娇目光飘向窗外。 雨越下越大了。 这个时候,裴之玄应当散值回府了。 — “紫玉?” 沁骨的寒意透过薄薄的衣料传入方紫玉的躯体,一双玄色云锦鹿皮靴此时映入眼帘。 方紫玉知道,是她的救星来了。 裴之玄一进院子,就看到浑身湿透的方紫玉。 大雨滂沱,正院屋内欢声笑语却不时传来。 裴之玄眼眸沉沉,单手将方紫玉拦腰抱起,径直向那灯火通明的厢房走去。 砰! 房门被人用脚踢开。 沈云娇和江蓉均吓了一跳,江蓉看了裴之玄那怒气冲冲的神色,默默地将身子靠近沈云娇更多些。 “你对紫玉做了什么?” 裴之玄低沉冷冽的声音里饱含怒气,而他怀内的女子脸色潮红,一副被欺负怕了的表情。 “世子殿下,都是我的错。”方紫玉低低地哭道,“我不该冒犯裴家主母,理应受罚的。” 说完,她竟然意识有些模糊,娇娇弱弱地靠在裴之玄的胸膛处。 天啊这也太会演了,要换到现代当演员高低拿个奖。 “我没罚她,是她自己要跪的。”沈云娇冷着眼眸说道,“别来这里惹是生非了。” “你!”裴之玄狠狠地皱了眉,冷笑道,“你在屋内谈笑风生,见了紫玉独自下跪淋雨,却是丝毫不加阻拦,你真是毒妇!” 沈云娇乐了,她站起来走到裴之玄的面前,姣好的面容上尽是嘲讽,“方紫玉多大了?还懂医术,下雨还跪,难道她自己没长脑吗?” “更何况,世子殿下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难道是那种心地善良的人?我巴不得方紫玉跪到双膝青紫,最好再也站不起来!” 是的,她锱铢必较有仇必报。 林嬷嬷的小腿乌紫一片,全都因方紫玉而起。 自己不会那么轻易放过她,她不是原女主,也不是圣母! 裴之玄此刻的面色阴沉骇人,他在想,沈云娇在他面前,竟是装也不肯装了? “我昨日还好声好气同你商量,没想到你把我的话都当耳边风。” 裴之玄冷眼看着面前的女子,"算是我蠢,竟然会信你是安分守己之人。" "你这样的人,不配呆在裴府,回你的沈家好好思过去吧!" 第43章 这样做你会开心些吗? 在旁都低着头的江蓉和扶夏听了裴之玄的话都吓住了。 而裴之玄说完话后,就抱着怀里的女子,转身大步离开。 屋内气氛诡异的安静,连窗台上雀儿煽动翅膀的声响,都听的一清二楚。 不一会儿,裴之玄的随从平安来到屋内。 平安先是给沈云娇和江蓉行了个礼,然后便低头说道:“少夫人,爷说了,从今日起他不想在府内看见您。外头马车都已经给你备好了。” 扶夏一听,吓得差点不小心打翻了端着的茶碗。 而江蓉也是震惊万分,“什么?表哥这是什么意思?他要赶嫂嫂回娘家?” 难不成,表哥真的要为了那位方姑娘而不要表嫂了? 平安支支吾吾说自己不知道世子爷怎么想。 可沈云娇眼睛却陡然一亮,“好呀,扶夏,我们收拾东西回相府!” 今日方紫玉闹这一出,误打误撞正巧给了自己一个机遇。 她正愁怎么度过这漫长的十天。 因此看到方紫玉过来故意找事,便也将计就计让她演下去。 故意激怒裴之玄,自然也在她的计划之中。 可惜裴之玄没有气得当场休了她。 沈云娇有些失望。 等平安出去之后,江蓉看到沈云娇脸上的表情,想起了裴之玄刚刚说的那番话,以为沈云娇是被表哥狠狠地伤到心了。 江蓉忍不住低声劝道:“表嫂莫要难过了,毕竟那方紫玉救过表哥一命,对她维护些也是正常,表哥之后会原谅你的。” 沈云娇:难过?不可能的。 她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 直到将江蓉送上梁家马车,沈云娇的手还是被江蓉牢牢握着还紧紧地握着:“表嫂,你要开心些,过几日我再去相府陪您。” 沈云娇笑了笑:"你别担心,我好着呢。" 目送江蓉离开后,她赶紧回屋里拿行李,带扶夏和林嬷嬷头也不回地离开裴府。 拜拜咯,这个鬼地方,以后打死都不回了! 而慈安堂这边,徐氏一听到沈云娇回家的消息,诧异之余,眼角眉梢都是喜意,“真的?那小羊羔子真的被玄儿给赶回家了?” “是的,听说春和堂的那几个下人也跟着走了,刚上的马车。” “世子爷为了方姑娘发了好大火,现在正在照顾方姑娘。”站着服侍茶水的丫鬟恭敬地说道。 “走。我们过去瞧瞧。”徐氏一听忙从榻上起身,脸上是久违的神清气爽。 — 徐氏进屋时,裴之玄前脚刚离开。 “玄儿呢?” 方紫玉挣扎地从床上坐起来,小脸苍白,显得可怜兮兮的,“回夫人,世子殿下刚刚被东宫急召唤去了。” 徐氏听后微微点头。 方紫玉身旁的婢女翠果殷勤地搬了张凳子,让徐氏坐在方紫玉面前。 “方姑娘淋雨,可要请大夫好好来看看。”徐氏佯作关切地说道。 “紫玉知道自己身体情况,谢谢夫人关心。”方紫玉温顺地答着。 她的内心微动,目光闪了闪。 而后用有些担忧的口吻说道:“就是不知道世子殿下和少夫人能不能重归于好,毕竟他们也是因为紫玉才吵架的。” 徐氏一听后,眯着眼睛冷哼一声,“要不是顾忌着这桩婚事是陛下赐的,我看玄儿早就该把那大逆不道的小贱人给休了。” 一想到这件事,徐氏心里就发堵。 当初她还以为,娶了丞相的女儿,裴家能够扶摇直上。 没想到,这丞相府的光是一点都没沾上,倒是沈云娇,变得愈发目中无人!跋扈蛮横! 想起那天她拿热汤泼到自己大腿上,徐氏就气得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夫人您别生气。” “虽然我也看得出,世子殿下并不喜欢少夫人,但现下要他们和离却是不可能的。”方紫玉劝道,她神色显得有些忧郁,“我心悦世子,却也只想祈求殿下能过的舒心些。” 徐氏烦躁地拧眉道:“我也想让这贱人早日离开玄儿,就是不知道有什么法子。” 方紫玉眸中闪过一丝算计,她漫不经心地答道:“夫人,紫玉无意间听到一个有关世子妃的秘密,夫人可愿一听?” —— 申时六刻,皇城宫门落钥上锁。 裴之玄刚好就赶到了宫门缓缓关闭的那一刻。 门口的小太监等到了裴大人后,给侍卫见过了腰牌,就带着他往里边走。 这是裴之玄第一次这么晚的时辰还入宫。 华灯初上,东宫飞花殿书房内灯火辉煌,室内燃着香炉,青烟袅袅。 萧怀谨白玉般的面容隔着屏风,显得模糊不清。 裴之玄隐约可判断太子此刻正隔着屏风看过来。 他单膝跪地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萧怀谨修长的手指拨动着笔架挂着的流穗,淡淡地应道:“起身吧。” 他今日身着一袭玄色描金常服,丹凤眼微微下垂,玩味地睨着裴之玄,“这么晚了,将世子喊过来,家里人应当不会介意吧?” 家里人? 裴之玄的脑海里忽然就浮现沈云娇刚刚与自己争执时的模样。 他略微拧了眉。 “内子她——”裴之玄顿了下后方答道:“内子回了娘家,殿下不必担心。” “听闻这沈氏为人乖张跋扈,却对裴世子一往情深。”萧怀谨散漫地笑了笑,眼里却闪过一丝认真。“裴世子果真好福气。” 裴之玄心里却觉得有古怪。 太子话里有话。 难道,沈丞相已经动了不该有的心思,让太子起了戒心? 裴之玄立马应道:“内子年岁尚轻,心气浮躁,臣定会回去好好教导她。” “呵。”萧怀谨轻笑了声,“教导?” 在裴之玄看不见的地方,萧怀谨的拳头却已然紧紧攥着,指甲深陷掌心肉中。 “你虽为次四品监察,在江南这几年治理水患,疏浚河道也颇有功劳,本殿有意提拔你,因而不想你与朝廷其他官员有太过紧密的联系。” 萧怀谨淡淡说道。 他起身从屏风外走出,到了裴之玄身边后抬手示意其起身。 他这时才得以近距离观察裴之玄。 果然容貌俱佳,高洁典雅。 呵。 怪不得她会喜欢。 萧怀谨审视的目光让裴之玄感到微微不适,他应道:“臣明白。” “那沈氏那边?” 萧怀谨未尽之语,却让裴之玄心狠狠一颤。 太子性格温和,礼贤下士,将来若是当了皇帝,自会是人人赞颂的明君。 裴之玄从选择进都察院的那一刻开始,就决定要凭自己的才能能入太子青眼,辅佐太子登基。 对于他来说,一位明君,是百姓的救星,也是一个国家是否能国泰民安的关键之处。 裴之玄垂眸答道:“殿下放心,臣与沈氏之间,并无感情。” 萧怀谨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后,满意地点点头答道:“这样甚好。” “小林子。”萧怀谨摆手招来一位太监,“你将裴世子领到隔壁书房罢。” 萧怀谨淡笑着对裴之玄吩咐道:“今日召你前来,为的是拟定祭祀大典各项行目清单。裴世子可要辛苦些了,今晚可能就得宿在东宫了。” 小林子领着裴之玄出了飞花殿时,心里一阵疑惑。 这清单殿下不是早就派了礼部张大人拟好了吗? 为什么还让裴世子半夜多来一趟。 "都退下吧。"萧怀谨朗声道。 殿内服侍的宫人行礼撤回后,飞花殿内只剩萧怀谨一人。 萧怀谨负手站着。 过了片刻后他才抽出怀中的素白纱帕放在鼻尖嗅了嗅, 一阵清淡的若有似无的香气在鼻尖萦绕,却成功抚慰了他内心的烦躁感。 沈云娇。 萧怀谨默默念了一下她的名字。 他逐你出府,我让他有家却不能回,这样做你会开心些吗? 第44章 你们都不许去找他! 马车停在庞大气派的丞相府大门前,沈云娇用手指轻轻拨开车帘好奇一瞧。 这、这丞相府也太大了吧? 她以为国公府已经是她认知范围的豪宅了,结果丞相府的装修奢侈程度远远在它之上。 果然她那丞相老爹,是真的壕。 终于要过上好日子了! 沈云娇一边美滋滋地想着,一边踩着木凳下了马车。 朱门洞开,一位秀美婉约的妇人亭亭立在了台阶下。 瞧见她,更是殷切地摆手说道,“大姑娘回来啦。” 沈云娇转头悄声问道:“嬷嬷她是?” “姑娘忘了吗?她是柳姨娘。” 哦,原来是原文里她死后,就赶紧把女儿嫁去续弦的柳姨娘啊。 沈云娇仔细一回想小说里写的,顿时对这个柳姨娘生出了防备之心。 这女人是小说里的反派。 原主自幼丧母,柳姨娘对她的温柔怜爱,满足了她对母亲的向往。 因此她对柳姨娘以及庶妹都极好,甚至将柳姨娘当成自己亲生母亲来看待。 可怜原主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视若母亲的姨娘,得知自己死讯竟欢天喜地,高高兴兴地把亲生女儿送到裴府。 不仅设计让自己女儿做裴家主母,更是在沈云娇死后,肆意传播她的不堪过往,来彰显自己女儿的高贵纯洁。 “柳姨娘对姑娘真是太上心了,早早就在外头候着。”扶夏小声说道。 沈云娇淡淡一笑,“是吗?” 这柳姨娘看起来贤德柔婉,心机倒是挺深的。 她特意打扮得漂亮站在门口,是为了让外头路过的人看看,她柳姨娘在沈府的身份和地位是一般妾室比不了的。 毕竟在大庸朝这处处讲究礼法和体面的地方,姨娘们是没资格站在大门口抛头露面的。 沈云娇刚走几步,姨娘便迎面而来握住沈云娇柔荑。 沈云娇吓了一跳。 柳姨娘神色激动,眼里尽是一片泪花:“我的好姑娘,你受委屈了。” 沈云娇迅速将手从柳姨娘握得牢牢的手掌心抽回。 “好姑娘,快和姨娘说说,那裴世子为什么要赶你回家?姨娘去帮你讨回公道。”柳姨娘提高了声调,府前行走的人们都忍不住侧目而视。 沈云娇扬了扬眉:“姨娘太过心急了,我刚回府,先让我回去歇歇吧。” 说罢她越过柳姨娘径直往里走。 "等等,大姑娘。"柳姨娘还在后头挥着帕子叫唤着。 沈云娇脚步一顿,慢悠悠地回头瞥了她一眼后道:“姨娘,你身为妾室,就别在外头老站着,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相府的妾室都不讲规矩。” 话一出,柳姨娘的脸霎时就变白了,“大姑娘,你这是何意?” “随口一说罢了,姨娘勿放心上。”沈云娇勾唇笑了笑,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 就只剩下柳姨娘与一众下人站在门口处。 — 沈云娇进了府,便被入门的景象给吸引住。 原主父亲沈知章,不爱吟诗作赋,偏偏喜欢摆弄奇石异草,大门而入,就有一座如山的巨石作为屏障。 倒显得格外有野趣。 扶夏抱着一个黑色描金锦盒在前头走着,沈云娇不疾不徐地跟在她后头。 绕过这巨石屏障,穿过一条夹道长廊,便是丞相府正厅。 她的父亲沈知章,正站在门口翘首以盼。 见她来了,眼底是满满溢出的疼爱。 “云娇,好女儿,快,过来给爹爹看看。” 沈云娇有点尴尬,她站在不远处有些踌躇。 她第一次见沈父,真的不知道怎么和他寒暄。 幸好此刻听见后头传来一道嘹亮的声音:“妹妹到家了?” 沈云娇心下一喜,回头一望。 只见身着绛色官服头戴官帽的沈清怀急匆匆地往这边赶。 “回来就好。”沈知章见着女儿如今变得沉默拘谨,心中不禁一阵心疼。 沈清怀见妹妹还愣在门口,忙将她拉到厅内,“这才多久没见父亲?怎的就生疏了?” 沈云娇走近些,有些怔然地望向沈知章。 沈知章模样,与沈云娇去世的父亲竟有九分相似。 沈云娇的父母在她三岁时不幸车祸身亡,留给她的作为念想的,就只有寥寥几张相片。 如今见着沈知章,反而就像是见到了相片里的父亲般。 沈云娇眼眶一热,两行泪水如断线珍珠般流了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朝沈知章行了个跪拜之礼。 “爹爹,女儿好想你。” 她哭得悲伤,好像是受到了极大委屈。 其实沈云娇知道,自己是因为亲情才落泪。 一贯深沉稳重的沈知章见此场景,急忙安抚道:“乖女儿,你放心,爹爹定会替你讨回公道!” “妹妹,你等着,明天我就去都察院找裴之玄算账!” 看着面前这两个男人为自己着急动气,沈云娇心底一暖,破涕为笑。 她用帕子掖了掖眼角,擦干眼泪后道,“爹爹,阿兄,我不委屈,我只是太想回家了。” “爹爹和你阿兄也很想你。” 沈知章眼神里是满满的关切疼爱。 他有两女一男,沈云娇是他的嫡女,也是这三个孩子中他最爱的那一个。 因此当他听见沈云娇被裴之玄赶回了娘家,这内心真是又气又急,甚至想第一时间就去裴家兴师问罪。 但如今沈云娇已经回了府,安抚女儿才是当务之急。 “云娇,没事的,爹明儿就去找那混账东西,让他亲自过来赔礼道歉接你回府。” 沈云娇吓得赶紧猛摇头:“爹,你可别去找他!” “爹不用去,我去就好!”沈清怀咬牙切齿地答道。 “哎!你们都不许去找他!”沈云娇急得又要哭了。 “我真是不懂,那裴之玄到底有什么好?你还如此维护他!”沈知章又气愤又无奈,只能连叹几声。 沈云娇点点头,“您说的对,他没什么好的。” 见沈家父子有些愣住了。 她忙拉着他们坐了下来,语气郑重地说道,“其实我早就有心与裴之玄和离了。” 沈清怀瞧向父亲,“父亲,您看我那日说的,是真的吧。妹妹就是要与裴之玄和离,您还不信。” “云娇,此话当真?”沈知章凝眉问道。 “千真万确。”沈云娇答道。 沈知章手掌摩挲着膝盖,过了半晌后缓缓叹道,“那我明日去跟陛下说一声。” “爹爹不可,这和离之事只能裴府提。”沈云娇忙说道。 接着她把之前对沈清怀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爹爹,在朝为官,如履薄冰。这件事您放心,女儿自己处理。” “云娇,你真的长大了。”沈知章听完这句话先是一愣,而后不禁欣慰地笑了起来。 第45章 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姨娘 沈云娇顺势想开口询问关于淑妃和太子的事情,却听见门外有些动静。 她抬眸一看,柳姨娘提着食盒正在门口,垂首候着。 “进来吧如儿。”沈知章也看到她率先说道。 柳姨娘低头走了进来,小心翼翼地将食盒放在桌案上,施礼后便想要离开。 只是在离开时她眼角一滴晶莹泪水恰好划过脸颊。 又是个会演戏的!沈云娇心里划过一阵不耐烦。 而沈知章皱眉起身问道:“如儿?你为何哭了。” 柳姨娘勉强一笑,抬头看着沈知章,“谢主君关心,妾是看到大姑娘回来,高兴。” “高兴你还哭?” 沈云娇搁下手中的茶盏,优哉游哉地问道。 柳姨娘笑容一滞,随即换上一副委屈的模样,“大姑娘,此番回来你是怎么了,对我竟然如此不满?” “这是怎么回事?”沈知章听着这话有些奇怪。 柳如儿与云娇向来和睦,今日是怎么了? “主君!” 终于听到沈知章问了,柳姨娘像是忍受了多大委屈般,直接跪了下来。 她带着哭腔说道,“今日姑娘回府,妾自然高兴,可在府门前迎接时,却被姑娘责怪,说如儿是妾室,不该抛头露面。” 她说完后掩帕哭泣,真真是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可怜模样。 “云娇,你为何要为难柳姨娘,她待你就如亲生女儿般,做人应当懂得知恩图报和孝顺长辈。”沈知章语气顿时严肃起来。 沈云娇知道在沈府众多妾室中,柳姨娘不是最美的,却是最受宠的那位。 要一下子改变她在父亲这边树立的温婉善良人设必是不可能的。 但沈云娇这人,疾恶如仇,就讨厌又坏又装的绿茶婊。 遇到了她见一个怼一个。 刚好柳姨娘就是这种人。 “爹爹,云娇的确说过这种话。”沈云娇站起身来,一脸从容地坦白道。 “沈云娇!” 沈知章刚想说说沈云娇。 然而他想到自己女儿刚在裴家受了委屈,只好压住火气耐心应道:“跟你柳姨娘道歉,这件事就算过了。” 沈清怀也连忙去安慰道,“姨娘息怒,妹妹最近心情不好,话说得重了些您别介意。” 沈云娇倒是被沈清怀这话里明晃晃的偏袒给逗笑了。 但她一看沈清怀那严肃的表情,立马收起笑容。 她正色直言道,“但云娇在说这话之前,柳姨娘就在门口拉着女儿的手,大声询问女儿家事。” “当时府内外好多人都盯着女儿一人瞧,大家都知道女儿被夫君赶回娘家,女儿不高兴便回讽了柳姨娘一句。” “主君明鉴,我这是关心则乱。”柳姨娘急忙解释道,内心却一瞬间笼紧了几分。 这死丫头何时变得如此耳聪目明? 沈知章的脸色不太好,一边是泪水涟涟的柳姨娘,一边是自己疼爱的女儿,他夹在中间为难至极。 沈云娇也瞧见了沈父的脸色。 她知道,要揭露柳姨娘的真实面目,还需一些时日。 刚刚只不过是她单纯地想找一找柳姨娘不痛快,为原主打抱不平而已。 沈云娇看着一脸为难的父亲,慢慢地站了起来,走到柳姨娘面前福了福身子:"方才是云娇不对。" 柳姨娘看那沈云娇一脸木然。 想想都知道,应该是她才被自家相公赶回娘家,心情不好才将气撒到自己身上。 算了,此时装得大度些,主君才会更加看重自己,疼爱自己。 柳姨娘内心时刻想着,有朝一日自己能够坐上沈家主母的位置。 对沈云娇就需要做足表面功夫。 于是这时候她赶紧收起委屈的神情,柔柔地应道:“大姑娘,原是我考虑不周,我不生你的气。” “如儿,云娇这几日在府里,你要好生照顾着,但也别太累着自个儿了。” 沈知章松了口气。 见这二人和和气气地,便放下心来,简单嘱咐了柳姨娘几句后,便让沈清怀陪着自己去了书房。 柳姨娘见他们走了,赶紧拉沈云娇坐到一旁。 她娟秀的脸上此刻露出关切的神情。 “大姑娘,我给你准备你最爱吃的芙蓉包,你多少吃点,瞧你都瘦成什么样了。” 沈云娇佯作苦笑拒绝:“不了姨娘,我内心实在难受得紧。” 柳姨娘听了好奇极了,连忙问道:“是那裴世子待你不好吗?我听说他从外头带回来一个女子。” 见沈云娇沉默不语,她便知自己猜对了。 “云娇,姨娘给你出个主意,不如你也从府上带一两个丫鬟回裴府,总归是自己房里人,多分点那姑娘的宠,也能让世子爷多来你这边几回。” 沈云娇一脸若有所思地看着柳姨娘。 没想到她从这个时候,就想到要在自己身边塞人了。 这府上的丫鬟,大部分都是柳姨娘亲自挑选的,自然是她的人。 柳姨娘这手伸得实在长。 “那等我回裴府,柳姨娘就帮我挑几个吧。”沈云娇点头道。 看到柳姨娘眼底那瞬间而过的喜意,沈云娇心中冷笑一声。 狐狸尾巴都露出来了。 "姨娘,容我先回房歇息,您要是将丫鬟挑好了就知会我一声。" 沈云娇不想再与柳姨娘再演母女慈爱的戏码,草草答了这一句就起身。 柳姨娘忙慈爱地答道:"你先去休息吧,等会我让厨房给你备些你爱吃的。" 一副全心全意为沈云娇着想的模样。 — 在沈府呆了两三日,沈云娇大概对沈府有了了解。 沈家嫡母早逝留下一子一女,府里现有四位姨娘,除柳姨娘育有一女,其他姨娘都膝下无子。 沈知章对柳姨娘十分宠爱,将沈府交给柳姨娘打理,因此虽无主母名分,柳姨娘确是实实在在掌着主母权利。 沈知章每次早出晚归,为春闱科考之事忙得团团转。 沈云娇根本都没机会见到他,反而跟沈清怀呆的时间还更长些。 不过沈清怀也是大忙人一个。 他经常在她耳边一直念叨着,等他有机会休息,一定要去紫云楼吃酒听曲,再去瞧妙音娘子的琵琶演奏。 四月初三这日,沈云娇特地起了个大早。 她今日一定要找沈父好好单独谈谈。 没想到沈知章一大早就离开了府邸。 只派管家告诉沈云娇,今日她得跟着沈清怀去梁园赴宴,自己会在宴席上与他们汇合。 还让沈云娇将自己的庶妹沈云墨给带上。 第46章 把刀架到我脖子上,我也不回去 大庸皇朝祭祀典礼过后,按照以往习惯,会在城郊的皇家园林梁园开设宴会。 皇帝设宴宴请文武百官及其家眷,以显示天子礼贤下士,仁义宽厚。 沈云娇才刚从下人手中拿过宴会请帖,就看见了她的庶妹站在风雨廊旁的月洞门等着她。 见她来了,沈云墨立马满脸笑意地迎了上去。 “姐姐好久不见,墨儿前几日病了一直呆在房里不见人,今日好容易见好了,不如让墨儿与姐姐同坐一辆马车吧。” 沈云墨与沈云娇年纪差了三岁,性格也与沈云娇迥然不同。 在旁人眼里,沈家二姑娘虽是庶女,但温婉可人知书达理,比那性格跋扈的沈云娇可好多了。 况且沈云墨的样貌也与沈云娇有五分相似。 虽不如沈云娇那般明艳动人,却有着另外一番柔情韵味。 沈云娇看着自己庶妹那神似自己的粉俏容颜,想起了原文一些片段。 在原主沈云娇死后,沈云墨便借故将扶夏许配给一个瘸脚的老头,那老头不仅猥琐恶心,还时不时动手打人,扶夏最后抑郁自缢。 如今看着一脸纯良的庶妹,沈云娇心底泛过一阵冷意。 她神情冷淡地回沈云墨的话:“你自己坐一辆马车,沈府那么大,备两辆车绰绰有余。” 沈云墨脸上闪过一丝难堪,却还是继续扮着柔弱道,“姐姐,可墨儿好长时间没见你了,想和你说些贴己话呢。” “大可不必,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沈云娇看都不看她一眼,从她身旁擦肩而过。 “姑娘,你平日不是与二姑娘感情最好了吗?”扶夏扶着沈云娇悄声问道。 怎么今日姑娘竟然有些反常,对二姑娘如此冷淡。 沈云娇伸手揉了揉扶夏脑袋,叹了一口气道:“你不懂。” 扶夏自然不会知道她原本的结局。 而沈云娇也绝不会让这样悲惨的事情发生在她身上。 “回房吧,换身衣服出门。” 沈云娇上辈子大部分时候都是穿白大褂,导致她现在见到白色的衣服就感到审美疲劳了。 女子十八一朵花。 既然人生重新来过,那这辈子,她可要好好为自己打扮打扮。 沈云娇选了一件春水碧宽袖交领上襦,下身着翡翠烟罗绮云裙。 裙摆色彩艳丽,如同云霞般绚烂。 她梳着堕马髻,头簪珍珠头花,皓齿鲜唇,通身的明艳富贵之气,让人不可逼视。 “姑娘好美啊。”扶夏看呆了,失神说道。 可惜姑爷是个瞎眼汉。 沈云娇眉眼弯弯,“走吧,阿兄定是在门口等着了。” 不出所料,待沈云娇走到大门时,沈家马车早已等候多时。 沈清怀扶着妹妹上了马车,自己随即也坐了上去。 “你怎么和云墨闹上了呢?我看她自个儿先去了。”沈清怀温声问道。 “阿兄可怪我?”沈云娇先是一愣,马上低头问道,"我就是觉得跟云墨合不来,才不想跟她同车。" 姐妹吵架乃是常有的事情,况且沈云娇才是他的亲妹妹。 于是沈清怀立马摇摇头,“不想和云墨一起坐也没事。府里府外你想和谁交好,想和谁保持距离,阿兄都支持你的。” 沈清怀这无条件的信任和支持,让沈云娇的内心十分感动。“谢谢你,阿兄。” 沈云娇此刻才真正感受到,有哥哥的滋味。 — 梁园是皇家御赐园林,宫观相连占地三百里,规模宏大。 此次宴会设在东苑处,等沈云娇到时,恰好就遇见了安乐公主的仪仗。 兄妹两朝朝萧公主行礼后,沈清怀便先行赴宴。 萧安乐今日穿着绛红素罗上襦再配上黛青球路纹百迭裙,活脱脱像朵盛开的牡丹。 她噙着浅笑,拉起沈云娇的手亲热说道:“好久不见,云娇。” “公主别来无恙。”沈云娇惊艳地打量着萧安乐,"公主今日贴的是珍珠花钿面靥吗?甚是好看。" "就你小嘴甜。"萧安乐婉转一笑,而后见沈云娇身后的马车挂着沈府的牌子。 “怎么你是坐的沈家马车来的?”萧安乐有些好奇地问道。 “我回沈府住了。”沈云娇毫不在意地摆手答道。 萧安乐惊诧之余,瞧见了四周宾客人来人往的,于是她忙说道,“我们进去里面说话吧。” “你们两!等等我呀!” 一道清脆如布谷鸟的少女声从不远处响起。 沈云娇朝右侧望去,见江蓉提着裙子着急忙慌地小跑过来。 像只可爱的小兔子。 沈云娇见了她心情大好,冲她挥手道:"你跑慢些。" 这三人遇见了,相互行了个礼,亲密相携,穿过月洞门进了宴厅。 公主郡主各自落位成一桌。 而沈云娇的位置还是被安排到了裴之玄身边,他身旁还坐着方紫玉。 啊,好烦。不想坐在他两旁边。 沈云娇在沈府过了几天清净日子,导致她看到裴之玄这张脸就心烦。 算了就当他是空气吧。 裴之玄已有三四日不曾见到沈云娇。 她今日穿得明艳夺目。 那倾城的容貌,在进殿的那一刻就已夺去了所有人的眼球。 裴之玄自然也注意到了她的存在。 而且裴之玄注意到,沈云娇离了裴府后,就如同新开的花,绽放得更加娇艳了。 只是在落座的那一刻,她的神情变得寡淡和疏离。 裴之玄脸上隐约闪过一丝不悦。 沈云娇自然不理会他,她的注意力放在桌上摆着的一堆美食上。 当她默默留着口水的时候,忽然听见裴之玄偏头对她沉声说道:“沈云娇,宴会结束后你回裴家。” 在一旁听见此话的方紫玉蓦地攥紧在袖口的五指。 什么?裴之玄这么快就要让沈云娇回府? 她不服! 同样不服的沈云娇一听这话,立马开口反驳道,“我不回去。” 裴之玄一怔,怒气攀上眼眸,他咬牙低声道,“你敢说不?!” “我自然敢,就算你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回去,再说了,不是你把我赶走的吗?”沈云娇冷嘲道。 她好日子还没过几天,回裴府不就是专门去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你!” 裴之玄刚想开口叱责,就听见殿首处传来太监通报:“陛下到,淑妃娘娘到,太子殿下到。” 第47章 虐文男主就是脑残 萧、萧怀谨? 沈云娇将目光投向了坐在帝王御座东面那抹雍容华贵的身影。 他身穿紫色绣蟒纹云锦长袍,头束嵌宝红金冠,腰系装饰有金玉的革带,英挺俊美的面容上尽是温润。 他应该不会看到自己吧? 沈云娇想起自己还没来得及跟萧怀谨道出真实身份呢。 她赶紧将头低了下来,想要尽量隐藏自己的存在。 还好萧怀谨坐得离她至少有十五米的距离。 应该看不到自己吧。 她稍稍往裴之玄旁边靠了靠,企图用裴之玄宽大的身形来遮挡自己。 裴之玄感受到了沈云娇突然朝他这边挤了挤,偏头冷冷说道,“滚开,离我远点。” 他比沈云娇高大许多,因此需要略微地低头才可以与沈云娇相视。 从远处看,两人就如同交颈鸳鸯般亲密无间。 这般亲密景象尽数落到了萧怀谨眼中。 萧怀谨眼底多了三分阴沉。 皇帝携贵妃、太子入座后,大臣们纷纷行礼,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爱卿们,今日就权当家宴,都放开些。" 裴之玄落座后,发现沈云娇往自己后侧挪近了些。 他实在不理解,方才还吵着不回家的沈云娇,现在又主动地贴上来。 是觉得玩弄他很好玩吗? 裴之玄低下头,想开口嘲讽几句,却无意撞进了沈云娇那清澈如泉的眼眸。 她的额发乌黑柔软,肤色瓷白得晃眼,偏偏那双眼眸又亮如星辰。 裴之玄顿时失了言语。 只听见沈云娇瞧了他一眼后又低头说,“又没碰到你,怕什么。” 对啊,他怕什么? 裴之玄低声威胁道:“你最好别跟之前一样耍什么花招,不然我肯定不会放过你!” 虐文男主就是脑残!沈云娇受不了地翻了翻白眼。 要不是怕跟萧怀谨对上眼,你以为我想吗? 真是! 这场宴席由于有萧怀谨和裴之玄这两人在,沈云娇吃得是一个小心翼翼胆颤心惊,全程不敢抬头。 好在后半段,皇帝便允许大家自行游园观赏。 江蓉拉着她和萧安乐离开东苑,在园内那片大林场上放纸鸢。 裴之玄自然不敢阻拦公主郡主,只淡淡嘱咐了几句沈云娇,让她务必要早些回宴席上。 沈云娇听都不听他的话,一心就想着赶紧离开。 — 四月草长莺飞,就连吹着的风都是暖暖的。 沈云娇从来没放过风筝,因此她主动提出要试一试。 结果那圆头圆翅的纸鸢勉勉强强地趁风在空中飘了一会后,就飘飘下坠。 “哈哈哈哈。”江蓉忍不住捧腹大笑,“表嫂你居然不会放纸鸢?” 沈云娇最不喜欢别人说她不行,还是一位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 她当下不服输地说道,“谁说我不行了?” 她将纸鸢交给江蓉,“你帮我拿着。” 而后她深吸一口气,自己拿着线筒,迎着风小跑起来。 纸鸢颤颤巍巍地从江蓉的手慢慢往天上飘。 沈云娇兴奋地边跑边回头对江蓉说道,“蓉儿你看,我的纸鸢飞起来了。” 江蓉先是兴奋,然后突然看到什么有些惊慌地说道,“表嫂你小心——” 沈云娇疑惑回头,却撞进一个胸膛里。 扑鼻而来的清冽,,眼前是一袭紫色衣袍,衣服质地很滑。 沈云娇抬起头看,撞进了一双温润的眼睛里。 她呼吸顿时一滞。 太子殿下? 怎么办,要假装不认识他吗? “沈姑娘?”头顶上方传来萧怀谨的声音。 沈云娇意识到自己被他紧紧纳入怀中,姿势十分暧昧,又突然想到那夜—— 她脸“腾”地一下,瞬间染上粉嫩嫩的红色。 沈云娇情急之下,一把推开了萧怀谨,“你、你认错人了。” 看到沈云娇脸庞如火烧云般娇俏,原本有些阴郁的心情霎那间变得豁然开朗。 那股幽兰似的香气也愈发明显,惹得萧怀谨喉结不自觉滚动。 太香了,他好怀念。 好在萧怀谨还是有自控力地,他瞧见后头跟上来的两人后,便自觉离沈云娇远了一些。 “抱歉,唐突了小娘子。” 萧怀谨淡淡地答道。 小娘子? 沈云娇讶异地抬头,却看见萧怀谨眼眸那一闪而过的戏弄。 他、他明明知道自己,又假装认不得了? 沈云娇又羞又恼,水灵灵的大眼瞪了瞪萧怀谨,“看来殿下眼疾未愈!” 萧怀谨见状,越发觉得好笑了,不是她先说的不认得自己吗?怎么又生气了。 安乐公主此刻也走到跟前,拘谨地跟萧怀谨说道,“皇兄好。” 她后头跟着江蓉,也是一副怯生生的模样。 萧怀谨见状负手温柔笑道,“你们继续玩,我就不打扰了。” 他踱步离开,走之前意味深长地看了沈云娇一眼。 “云娇,你刚刚跟太子殿下在说什么?”江蓉问。 沈云娇神情微微一顿,“没什么,误会罢了。” 萧安乐看着那紫衣身影淡出视线后,松了口气,低声道,“我该有大半月没见皇兄了。” 萧安乐与萧怀谨不是同胞兄妹,从小到大也在不同处长大,自然感情也不是特别亲近。 虽然萧怀谨面上从来都是一个极好相处的兄长,但萧安乐总觉得在这温润外表下,是对他人的不屑与疏离。 沈云娇还沉浸在刚才萧怀谨望她的那一眼,江蓉却对她努了努嘴,挑衅道,“你的纸鸢又掉了,表嫂。” 沈云娇咬牙,“你等着,我今日一定让它飞起来。” 她们在外头玩得开心,全然不知道殿内正在发生着什么。 昭武帝酒过三巡,醉意熏熏,迷离的视线扫过堂下,他的心腹之臣沈丞相此刻与他儿子坐在他的右下方。 昭武帝侧身在淑妃身旁低低感叹道,“沈相好像苍老了许多。” 淑妃怔了怔,美艳的脸随即浮现一抹怡然笑意,“沈相宵衣旰食,的确辛苦。” 昭武帝酒意上头,内心感慨万千。 沈知章自他登基后,就一直常伴自己左右。 昭武帝今日想该嘉奖沈知章些什么。 沈相地位高自然什么都不缺。 他陡然想到,沈相还有个女婿,刚从江南回京。 昭武帝朗声问道,“定国公府裴世子今日也到场了?” 裴之玄从沈云娇走后就心不在焉,此刻听到皇帝喊了他名字,连忙出列跪在地上,“微臣拜见陛下。” “听闻你治理水患有功,如今四月循例该大选了,朕不如就将你擢迁至正二品御史吧。” 昭武帝大手一挥,笑眯眯地看向沈相,“沈相觉得如何?” “世子才能显着,能为陛下效劳也是世子的福气。”沈知章站起来恭顺地答道,却用锋利的目光朝裴之玄那看了一眼,“只是——” 第48章 “姐夫。” “只是什么?”昭武帝也是一愣,连在一旁的淑妃也停下了进食的动作。 “之玄太过年轻,臣认为他还未能担此大任,还请陛下三思。” 沈相说出这句话,在场的文武百官都讶异了。 居然有人不让自己的女婿升官发财的。 周围如潮水般的低声议论,让裴之玄感到些许难堪。 沈相让裴之玄难受了一会,施施然开口道,“不如陛下就赐之玄一个正三品副都御史的职位吧。” 昭武帝先是讶异,看向了自己的贵妃,看到贵妃那认可的一笑,思索片刻后道,“那就听沈相的意见。” “谢陛下。”裴之玄和沈知章异口同声地说道。 沈知章慢条斯理地看了裴之玄一眼,缓缓落座。 但当裴之玄回到自己座位时,听见上头坐着的淑妃娘娘此时却开了口,“世子身旁的姑娘,可是三个月前独自前往时疫重灾地救人的医女?” 方紫玉听到后急忙起身,“回娘娘话,正是臣女。” 淑妃满意点了点头,又冲昭武帝嫣然一笑,“我看这方姑娘有勇有谋,为人无私,又与世子心意相通,不如陛下行个好,给他们赐婚如何?” 听到这句话,沈知章眼眸微缩,他抬头看向离他不远的美艳女子,面上闪过些许不满。 昭武帝看了看沈知章,又看了看淑妃,再三权衡下还是开口道,“淑妃此话有理,方姑娘与裴世子均是有功之人,那今日朕就允了这门亲事,封方紫玉为康佳郡主,不日完婚。” 方紫玉神情明显有些激动,急忙叩首谢恩,“谢陛下谢娘娘恩典。” 裴之玄听了,眼波微动。 他心中并没有如之前设想般的高兴。 可他是必定要娶方紫玉为妻的。 裴之玄深吸一口气,牵着一脸娇羞的方紫玉,又跪了帝王一次。 萧怀谨恰巧此时走入殿内,看到裴之玄的手紧牵着另外一位女子,他淡漠一笑后开口道: “父皇对有功之士十分厚待,儿臣敬佩不已。裴世子治理河患有功,不如父皇让儿臣为裴世子主婚吧。” 沈知章现在心下正波涛汹涌着,后听到萧怀谨的话诧异之情陡然而生。 难道,太子与他那便宜女婿已经私下有了联系? 这就不太好办了。 沈知章捏着酒杯的指尖略用力了些,内心忧虑蓦地多了好几分。 昭武帝沉吟片刻后,微微眯眼说道,“行,谨儿,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 太子替裴世子主婚,必定会使沈丞相心感不快。 昭武帝本来还怕丞相会和太子走得近,这样一来倒是一举两得,不用担忧了。 裴之玄知道太子殿下此举一出,便是告诉天下人,他裴之玄是太子手下一员。 他郑重向太子叩拜行礼,“谢殿下。” — 沈云娇在外头玩得不亦乐乎,纸鸢也放了,秋千也荡了。 等沈清怀跑过来寻她时,还像个野孩子般想着去打马球。 “沈!云!娇!” 沈清怀此刻的神情就好像初高中贪玩时被老师抓包时一样。 沈云娇心虚地将马球棍往身后藏了藏,“阿兄,你怎么来了。” 江蓉和萧安乐也发现她们似乎有点玩过头了,便朝沈云娇使了使眼色先行离开。 “你还有心思玩!你知道刚刚陛下已经给裴之玄赐婚了吗?” 见沈云娇听见这话一点都不在意,沈清怀略微使力敲了敲她的额头。 “唔。”沈云娇吃痛,不满地说道,“阿兄,暴力不能解决问题。” “裴之玄本来就是要娶方紫玉的,这跟陛下有无赐婚并没有关系。” 沈清怀一脸凝重,“可你知道,这场婚事是太子殿下要来主婚吗?” “太子主婚?”沈云娇这时情绪才有了些波动。 “是的,而且陛下不仅赐婚,给他升官职,还封了那江南女子为郡主。裴之玄今日应是这梁园里最得意之人了。”沈清怀冷哼了一声,狠狠地拂了拂袖子。 又见沈云娇玩得脸脏兮兮的,更是气不打一处,“你呀,你怎么不能上点心!” “阿兄别忘了我跟你说过的,他裴之玄是好是坏,都与我沈云娇无关。”沈云娇神色自若,她拍了拍手上的尘土,冲沈清怀一笑,“阿兄,我们回家吧!” 沈清怀这时才想起,方才宾客们陆陆续续离了席,父亲有事,嘱咐他带两位妹妹回府,现下是找到了云娇。 可云墨呢? “云娇,你可曾见到云墨身影?” “沈云墨?她不是一直在殿内呆着吗?”沈云娇迷惑答道。 “起先是在宴会上的,后来人就不见了,我还以为她来找你呢。”沈清怀皱眉头说道。 沈云娇突然一下子就猜到了,沈云墨现在可能在的地方。 一缕烦躁淡淡爬上眉头。 哎,早知道就不要来这什么劳什子宴会了。 梁园门口此时都是等候着朝臣的马车。 裴之玄将方紫玉安置到裴家马车上后便对她说,“紫玉,我有点事,你在此等我。” 方紫玉早已知晓裴之玄此刻要去找沈云娇。 整晚,他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即便是皇帝赐婚,他也并未显得有多高兴。 方紫玉心中苦涩不已,面上却带着三分笑意,温温柔柔地说道,“殿下去吧,紫玉会在这边乖乖等着的。” 听到这番话,裴之玄的脸上闪过一丝愧疚。 但他握了握方紫玉的手后,却还是选择跳下马车。 沈云娇。 一想起她裴之玄心下便一沉。 人的确是他赶回沈府的,话也是从他嘴里说出口的。 可当他后来自己回头一想,之前那两年外放,确实是他对不住她。 他如今回了京城便要另娶他人,她那么心悦他,她心中自然有气。 想到这里裴之玄暗自叹了一口气,当初自己若是不被方紫玉得救,或许就没有往后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但他娶不娶方紫玉,沈云娇都是裴家主母。 她又为何要针对紫玉? 还是先将她带回府,不然对沈家对陛下都不太好交代。 沈家的三辆马车均在,沈云娇此刻定是还未回家。 裴之玄如此想着便回头走进了东苑红漆大门,他脚步急促,抄了一条近道,深怕错过了沈云娇的身影。 “姐夫。”一声娇怯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第49章 沈二姑娘,请你放尊重些 裴之玄听着声音有些熟悉,便停住脚步转过身来。 只见一个与沈云娇有五六分相似的女子站在东苑花园那条小径上单独站着。 见他站在原地不动,女子便主动走了上去。 “姐夫,我刚刚便要寻你。”那沈云墨穿着一身碧绿烟罗裙,端的是含羞带怯腼腼腆腆,手里的帕子快被她绞得不成样子。 裴之玄见她这般扭捏作态,眉尖微微蹙起,他冷声问道:“沈云娇呢?” “姐姐怕是还跟那些公主郡主呆在一块,姐夫您还是别去凑热闹了。”沈云墨慢慢地伸出自己手放在裴之玄手臂上,隔着衣料暧昧地摩挲着。 “姐夫,我想跟你说——”沈云墨话还没说完,裴之玄脸色一变。 随即她那玉白的藕臂便被裴之玄狠狠挥开。 “别碰我!” 他像是怕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碰到一样,退后好几步。 沈云墨脸上的笑容有些凝固,她不放弃又靠近了些,“姐夫,我其实对你心生爱慕已久,姐姐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裴之玄整张脸庞蒙上了一层冷意。 “姐姐善妒,心肠狭隘,又不尊长辈,她本来就不配嫁入裴家。” “我的为人处世,名声和才能比姐姐好多了,容貌也不输她,姐夫,你难道不想考虑一下吗?”沈云墨急切问道,方才是蓄意勾引,现在倒是有几分真情流露。 裴之玄声调陡然拔高,"沈二姑娘,请你放尊重些。" 沈云娇也是凭着自己的直觉,从梁园里那一条条适合干坏事的小路找了过来。 天不负有心人。 她很快就看到了沈云墨与萧怀谨立在幽静深处里说话。 在一旁的沈清怀一见这场景就觉得十分奇怪,“这云墨怎么跟裴世子说上话了?” 沈云娇心里冷笑。 能有什么,想男人了呗。 可能之前沈云墨已经寻过了裴之玄,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沈云娇站在离他们不远处,重重一咳。 那头裴之玄和沈云墨同时看了过来。 “姐姐。”沈云墨脸上先是一惊,而后迅速地恢复平静,她匆匆看了裴之玄一眼,见他抿唇不语后,便旋即小步朝沈云娇走了过来,“姐姐你原来在此,姐夫刚刚在找你呢。” 她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吞吞吐吐的,目光一直躲开沈云娇,显得十分心虚。 此时裴之玄也走了过来。 他眼底掠过了几分复杂,随后淡淡说道,“原来你在这。” 不然呢?要是不过来可能你们就亲上了吧。 沈云娇心底早已清楚,无论沈云墨刚刚说的话多么惊世骇俗,裴之玄都只会将这些话藏于内心。 万一哪天一时兴起,把沈云墨给娶回裴府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不过这样的女人,裴之玄要是喜欢,那沈云娇自然也不会说什么。 只是打着姐姐的旗号去勾引姐夫,沈云墨的做法的确恶心到人了。 要不是顾及沈家名声,沈云娇真不想管这烂事。 “走吧,跟我们回沈府。”沈云娇摆了摆手,冷瞥了一眼垂首不语的沈云墨。 “沈云娇,你等等。” 一贯沉得住气的男人,望见那道秣丽倩影要从自己视线里消失,忍不住出口挽留。 裴之玄淡声看向沈清怀,“内兄,可否让我跟云娇单独说说话。” 沈清怀思忖片刻,张开嘴回答的那一刻沈云娇就抢先一步说道,“有什么话,想说就赶紧在这儿直接说。” 裴之玄闻言眼眸晦涩,他缓缓开口道,“你今日跟我回家吧。” “家?哪个家?”沈云娇微勾唇角,“若是你说的是裴家,那抱歉了,我从来不把它当作自己的家来看待。” “沈云娇,你若是为我那日赶你回去,我向你赔个不是。”裴之玄心中虽因沈云娇的话有所恼怒,但他还是耐下心说道,“你若跟我回府,我们之前的事情就一笔勾销。” “一笔勾销?”沈云娇眨了眨眼睛,仿佛十分好笑地看着裴之玄,“你自己想想你说的是什么话?你想要回到从前,可以,那你把方紫玉赶出府,我便与你回去。” 裴之玄脸色难看至极,“你是有多不喜欢紫玉,为何要处处针对她。她已经对你做小伏低了,你为何还要苦苦相逼——” “停,打住。”沈云娇举起手掌心对着裴之玄,十分“为难”地叹了口气,“那不好意思,你不赶她走,我便不回去。” “你忘了,我们的婚事是陛下亲赐的!” “那又如何?我可是丞相之女,你有本事让陛下来罚我。” 沈云娇转身,只留给裴之玄一个干净利落的背影,“而且你别忘了,是你让我滚出裴府,说永不相见的。” 听到这话,裴之玄愣在原地片刻后,气得将腰间的玉佩往旁边树干上狠狠一砸。 旁边的随从平安吓得赶紧捡起玉佩的碎片,不敢言语。 沈云娇,她竟然敢如此猖狂,自以为拿捏了自己,拿捏了裴府是吗? 好,既然她不想回,那就永远都别回去了! 裴之玄带着满身的戾气回到了马车上。 方紫玉一猜便知裴之玄在沈云娇那边碰了壁。 “殿下,你不要为了紫玉跟姐姐置气了,姐姐她定是——” “够了。” 方紫玉话说到一半,就被裴之玄冷冷打断。 方紫玉当下就怔愣住了,这是裴之玄第一次用这般尖锐语气和自己说话。 裴之玄见她愣住,才突然发现自己将火气撒到了无辜的方紫玉身上。 他微微皱起好看的眉头,深吸了口气平复下心情后,温柔地同方紫玉说道,”紫玉,刚是我不好,我只是不想提起沈云娇这名字。” “殿下,若是因为紫玉的原因惹得殿下与姐姐不快,紫玉愿自请离府。”方紫玉颤抖地说道,紧紧抓住自己的衣裙,任由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紫玉知道,殿下娶紫玉是有不得已的原因,紫玉不愿让殿下为难。” 裴之玄回过神来,忙轻轻地用自己袖口拭去方紫玉脸颊上滑落的泪珠,“紫玉你想多了,我既然娶了你,就会对你负责。” “至于沈云娇,她想走便走吧,我不会再多做挽留。” 方紫玉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顺势躺入了裴之玄的怀抱,“殿下,夫君,你真好。” 裴之玄看着怀里的女人,神情有些飘忽,却还是慢慢抬手轻拍着女子的肩膀,“你我既要成婚,我自然会对你好。” 方紫玉听到这番话,心里的忐忑瞬间抚平了些。 她还怕成了亲之后,裴之玄就会冷落自己。 现在看来,即便沈云娇仗着自己丞相之女的身份瞎闹腾,裴之玄的心还是偏向自己这边的。 再过不久,她会有办法让沈云娇永远都进不了裴府! 第50章 猛地将他拉入芙蓉帐中 沈云墨原本想悄悄地回到自己马车上。 然而等到她要上车之际,就听见后头沈云娇说道,“云墨,你跟我一起坐吧。” "额,好的姐姐。"沈云墨哪里敢拒绝,点点头后便掀开车帘进了车厢。 沈云娇偏头又对一旁沈清怀说道,“阿兄可否让我和云墨说些姐妹间的私话。” 沈清怀一愣,“那我坐云墨来时那辆车吧。” 其实沈清怀也挺纳闷的,云娇那还有什么话,不能让自己兄长听的? 不过既然是妹妹的意思,他照做就是了。 车厢内一片寂静。 沈云墨觉得长姐最近好像变得有些不同了,上了车后她不敢望向沈云娇,只是紧了紧手中的帕子,“姐姐。” “别喊我姐姐。”沈云娇面容清冷如霜。“你在勾引裴之玄的时候,怎么不记得我是你姐姐?” 沈云娇面上瞬间闪过一丝慌乱,她赶紧摇头否认道:“姐姐你误会了。” “我误会,你心底安的什么心思我早就一清二楚。”沈云娇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容,语调平缓地问道,“你最好老实交代,你是什么时候看上的裴之玄。” “我、我没有!”沈云墨急忙含泪否定。 “没有?你信不信我现在可以命车夫改道去裴公府,我当面找裴之玄问个明白!” 沈云娇声音虽然平淡,却威慑力十足。 沈云墨听到后身体一软,竟是吓得瑟瑟发抖。 哼,有这色心还没这色胆!沈云娇冷笑一声。 “说。” “姐姐,是从那年姐夫还是新科状元骑马游街的时候,我与你一起去,才喜欢上姐夫的。” 那日他身着红衣,骑着一匹白色骏马,姿态俊美非凡。 沈云墨只看一眼就沦陷了。 听到这话后沈云娇一滞,脑海中不禁想到原文的描写。 原来狗世子那年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收获的不仅仅是原主的芳心,还把她妹妹的也给俘获了。 真看不出他有什么魅力,能让姐妹两个同时为之倾倒! 可即便再爱,沈云墨也不能以爱为名来行各种阴私勾当。 “沈云墨,你都叫他姐夫了,还想着勾引他,你难道不害臊吗?” “可姐夫他并不爱你!”沈云墨红着眼眶低声吼道,“若不是父亲疼爱你,强迫姐夫娶了你,你以为姐夫会看上你吗?姐夫喜欢的,明明是能跟他心意相通又大方得体的世家贵女。而姐姐你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人。” 沈云墨也是被沈云娇逼着说了自己的真心话。 那刻薄的嘴脸一旦被撕开,就完全掩饰不了。 既然如此,那她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沈云娇凉凉一笑,“我的确不是那样的人,我睚眦必报,善恶分明,而且还特别记仇。” 她往沈云墨那边靠近了些,用手里的团扇柄轻轻抬起她那庶妹我见犹怜的脸蛋,慢悠悠地说道,“若下次再让我发现,你顶着沈家庶女的头衔再去招惹裴之玄,我定会将你这漂亮的脸蛋用刀子刮花,你猜到时候裴之玄还要不要你?” "不仅裴之玄不要你,满京城的男儿谁敢要你?" 沈云墨脸色变得惨白,冷汗一滴一滴从额头滚落下来。 沈云娇以前虽然跋扈嚣张,但从未对她如此威胁恐吓过。 现在的沈云娇,让她感到十分恐惧。 “我不会再这样做了,长姐,你原谅我吧!”沈云墨牙齿直打战,哆哆嗦嗦挤出来一句话。 沈云娇冷哼一声却也不再为难,神情恹恹地躺回了自己原先靠着的软枕旁。 没劲。 这种小反派,只需稍微一吓唬就马上缴械投降。 坏是真的坏,怂是真的怂。 不过好在她又帮原主出了一口气,希望原主在天之灵若是能看到,也能得到些许安息。 — 深更半夜,梁园不复白日热闹喧腾,宾客早已乘车散去,圣驾也已经早早熄灯歇息。 一位身着宝蓝色衣袍的男子在东苑偏门处焦急等待。 “丞相大人久等了,烦这边请。” 身后传来一道低不可闻的女声。 沈知章点点头,他先往四处张望,确保没人后,才跟上女子。 他被这着粉色宫装,头戴面纱的女子领进了梁园内一座外观陈旧的偏殿。 殿外黑黝黝一片,夜晚的凉风入冰般往他的袖子里灌。 沈知章踌躇半分后,才咬牙踏入殿内。 宫女随即将手里的花灯熄灭。 殿内灯光昏黄,沈知章一进门就被一只纤纤玉手连抓带拽地拉进来内室。 沈知章抬头一看,女子明艳动人的脸此时满是调笑。 “淑妃娘娘,万万不可——”沈知章往后退了好几步,"此地不是臣该待的地方。" “你少跟我来这一套了,沈知章。” 淑妃一使劲,就将沈相推进了榻内。 沈知章吓得扭头就想跑,却被淑妃厉声喊住,“沈知章,你还是不是男人?这点胆量都没有吗?” “娘娘,这可是梁园!陛下的园林!你怎么如此大胆!”沈知章把眼紧紧一闭,忍着羞耻说道。 “他吃了丹药喝了酒,早就睡下了。”淑妃用手拢了拢发丝,好笑地盯着那人看了许久,突然猛地将他拉入芙蓉帐中。 “沈知章,你我从小青梅竹马情投意合,你偏偏顾及我族南越身份迟迟不肯求娶我。” “如今我成了皇上最宠爱的妃子,助你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首辅,但你似乎忘记了有我的好处,不来找我,不关心我,还想越过我来操控陛下的心思。” 沈知章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什么才好,而淑贵妃却倾身而下。 “我特地为你女婿求娶那江南女子,是想要告诉你,能左右皇帝意愿的,只有我一人。” "这大庸,也只能属于南越的。" 淑妃缓缓褪下自己身上的轻薄云纱,春光顿时外泄,明明是动人时刻,淑妃脸上却有着不相符的偏执狠辣,“沈知章,我要你一辈子都和我绑在一起!” 烛火摇晃,一夜无眠。 第51章 把这只小白兔抓回宫里 沈云娇在沈府过的这几日,基本上算是她穿越过来后,过得最舒心的日子了。 这天她刚起床,心血来潮就想去外面走走。 京城最近刚开了一家酒楼名为莲花楼,名气甚大,沈云娇听兄长谈话时说过,便觉得心痒痒的。 她到现在还没有真正好好出去玩过呢! 而且可以顺便趁这几个机会多拜访几家医馆。 沈云娇内心其实还是没放弃想开一家以针灸为专项的医馆这个念头,她倒不是有多重的事业心,而是觉得得找些事情干,别把自己学的都忘记了。 林嬷嬷自从那日被人踢了一脚后,便不太爱外出走路,沈云娇这次也只叫上了扶夏一人。 她简单跟沈清怀报备后,哼着小曲就出门了。 沈云娇先是去京城四诊堂会了李大夫,将自己的想法跟李大夫说了一下。 李大夫自从那次诊断有误后,便一直怀疑自己的医术水平,见沈云娇想自己开个医馆,还想请几位大夫时不时上堂坐镇,自然是同意沈云娇的邀请。 不过他的条件只有一个,就是让沈云娇多与他切磋琢磨医术。 沈云娇自然是肯的,还求着李大夫带她去别的医馆转转。 这么一遭走下来,不知不觉到了饭点。 扶夏早已饿得饥肠辘辘,她拉住沈云娇的手虚弱地说道,“姑娘,我想吃饭。” “我也是。”沈云娇同样笑着点头。 主仆二人到了莲花楼,楼内宾客如云,十分拥挤。 沈云娇刚找到了一个位置想坐下来的时候,一位肩披毛巾的店小二却匆匆赶了过来。 “贵人,楼上包厢有位客人想要见您。” 贵客? 什么来头的贵客,沈云娇疑惑正想开口,却看见店小二恭敬地呈上一个银盘,银盘里放着的是一条白色素纱。 这素纱是当日她给萧怀谨系在眼上的那条。 沈云娇诧异,京城那么小的吗?在外面吃个晚饭也能遇到太子? 择日不如撞日,她正好把之前的误会和自己身份一并跟太子讲清了。 “扶夏,你先在这边吃着,我去去就回。”沈云娇吩咐道。 扶夏见姑娘老神在在,估计是遇到熟人了,于是她便乖乖地应了声好。 沈云娇随着店小二上了二楼,走到一间天字号的雅间面前。 门前站着一个身穿玄衣劲装,腰佩银剑的黑色护卫。 一见到沈云娇,他便立马垂首施礼,“沈姑娘好,公子在里头等着。” 沈姑娘? 沈云娇忍不住多瞥了那护卫一眼,既然知道她是谁,为何不叫裴少夫人或者世子妃,而是喊她沈姑娘。真是奇怪。 沈云娇一进屋内,注意力就被里头那端坐如仙君般的人给夺取了。 莲花楼这酒楼地处东市长街尽头,临湖而落,湖上有很多画舫,丝竹声忽远忽近伴着湖风吹进雅间内。 萧怀谨身着银纹白色缎袍,正冠束发眉目如画,气质丰神俊朗。 要是京城那些名门贵女看到这样一个美男子,估计都会把裴之玄抛之脑后吧。 沈云娇进了房内后,护卫便把门扉迅速合上。 萧怀谨将视线放在了沈云娇身上。 她今日穿着素净的芸白素罗襦裙,低垂着头,怯生生露出白腻细嫩的脖颈,就像一只战战兢兢的小兔子。 萧怀谨心中微微一动,他嘴角噙着一抹温润浅笑,淡声问道,“怎么几日不见,你竟然怕了我了,沈姑娘。” 后面那“沈姑娘”三个字意味悠长,吓得沈云娇腿一软,赶紧利落地跪了下来,“求殿下饶命。” “你救了我,怎么又要向我求饶?”萧怀谨起身大步走到沈云娇面前。 他的声音低沉冷冽,十分有磁性。 去当声优也是绰绰有余了。 沈云娇正不着边际地想着,手臂处传来一道沉稳力量,萧怀谨竟是亲自伸手将她扶了起来。 苍天啊,待遇好得让她更加忐忑了。 萧怀谨闻到了那抹久违的香气,心情更是松快舒畅许多。 沈云娇长得好看,身上味道也好闻,真的让人爱不释手。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萧怀谨淡笑答道。 沈云娇才回过神来,赶忙说道,“我那时候隐藏自己身份,并非本意,其一臣女已是人妇,本不该抛头露面,因此救了殿下后并不能说明自己来历。” “其二,臣女当时也并未知晓救的‘陈公子’竟然就是您。” 萧怀谨走近了一步,低声笑着道,“这话里话外,倒像是我的不是了,那合该本殿跟你赔罪。” 沈云娇汗涔涔,连忙摆手道,“呵呵呵,殿下哪里有错,错都在我身上。” “行吧,原谅你了。” 沈云娇见状抬眸,偷摸地观察着萧怀谨面上表情,见他并无半分生气恼怒之意,这才松了口气。 就像是考试终于及格的差生一样,她一放松就有点嘚瑟,“殿下,我身份隐藏得如此之深,你应该未曾发觉吧?” 萧怀谨点头,“的确未曾察觉。”随后想了下又补充了一句,“你医术不错。” 沈云娇还想谦虚地摆摆手说哪里哪里,萧怀谨又问了一句,“从小学的?” 他好像之前已经问过一遍了。 难道他对这回答有所怀疑。 沈云娇总不能说我上辈子学过的吧。 她略加思索后答道,“我从小体弱多病,耳濡目染,久病成医。” 还好自己事先问过林嬷嬷,才能编出这么冠冕堂皇的借口。 萧怀谨听后一愣,突然想起那日沈云娇落了水,随后回家就发热的事。 这么柔弱的身子,是该好好养养了。 萧怀谨眼眸闪了闪。 他实在想把这只小白兔抓回宫里好生将养着。 “殿下,我可以坐下来用点膳吗?肚子好饿。”沈云娇可怜兮兮地摸着肚子道,她不吃就要晕过去了。 萧怀谨这才发现,沈云娇的小脸似乎有些苍白。 他点点头。 沈云娇欢喜入座,刚要夹一口菜时,余光瞄见还站着的萧怀谨,“殿下,你也一起吧?” 在沈云娇那个世界,不讲什么尊卑和男女有别,她很自然地就邀请了萧怀谨。 萧怀谨心里没有不适,反而升出一种新奇感,沈云娇一开始是怕他的,但是自从自己不怪罪她后,她便变得不再拘束。 真是既单纯又好玩。 萧怀谨在沈云娇旁坐下了,他似乎没有注意落座时的距离。 都与她肩膀贴肩膀了。 沈云娇默默往旁边挪了挪,萧怀谨面不改色,也往她那边挪了挪。 “太子殿下,你这样我不好夹菜。”沈云娇为难地说道。 萧怀谨这才放过她,却也不动筷,专心致志地看她吃饭。 还好沈云娇进食速度很快,不一会就吃饱了。 “多谢太子款待,那臣妇就先走了。”沈云娇心满意足地用餐巾抹抹嘴后,将餐巾搁在银盘上。 她刚想起身,却见到萧怀谨脸色陡变。 第52章 你可以当我的解药吗? “你怎么——” 话还没说完,沈云娇的手腕被萧怀谨用力一拉。 她整个人重心失去平衡,一下子就栽到了萧怀谨坚实温热的胸膛。 萧怀谨居然把她拉到怀里! 沈云娇顿时瞪大双眸,磕磕绊绊地说道,“殿下你、你。。。” 沈云娇在那边你半天,却见萧怀谨低下头,滚烫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颈间。 她在这瞬间才注意到萧怀谨的额边青筋有些明显。 “头疼,你让我抱下好吗?”他的声音暗哑,包含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苦楚。“我闻到你的身上味道会好受些。” 他头风症又犯了? 但这样抱着,不太好吧? 沈云娇尝试推开萧怀谨,却发现他似乎疼得厉害,皱着眉头不愿意撒手。 她又偷偷将手伸到腰间,咦?自己平时随携带的银针,今天居然没带! 哎! 沈云娇在心中大叹一声气,只能默默地调整好自己在萧怀谨怀里的位置。 萧怀谨今日身上有着淡淡的熏香味,挺好闻的。 裹了片刻沈云娇抬眸看向他,轻声问道: “殿下,不如把你的手给我?” 沈云娇想着,她窝在这里,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趁机帮他把把脉。 顺便探探萧怀谨毒发时的身体情况,说不定能找到解决方法。 萧怀谨听话将指节分明的大手伸出来,沈云娇顺势搭上了他的脉。 面前的太子殿下从始至终如鸵鸟般将头埋在沈云娇侧颈处。 她现在看不到萧怀谨的表情,但从那不自觉收紧的指尖,沈云娇还是察觉到了他的紧张。 “你这脉象不对啊,现下痛得很厉害吗?” 沈云娇表情很严肃,她担心自己这样子把脉有些不准,便想从他的怀里站起来。 她要再把一次看看。 没想到萧怀谨根本就没给她离开的机会。 她的腰身被萧怀谨下意识地紧紧搂住,他竟是、竟是将自己的脸贴到了沈云娇腰侧。 “你、你有点分寸好吗?”沈云娇微微一抖,当下脸顿时烧了起来。 萧怀谨搂得她都无法呼吸了。 “别走好吗?我现在头真的很疼。”萧怀谨深深吸了一口气,俊美的容颜上此时此刻布满了隐忍的苦楚。 “你毒发了,知道吗?”沈云娇叹了口气,咬唇放软了语气说道,“你不必担心,这毒不会伤你性命。" "只不过你现在脉象如豆旋转之状,来去捉摸不定,是心之死脉。”沈云娇沉声说道。 见萧怀谨不语,她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头顶,“你得躺下,让我再好好把一下脉。” 萧怀谨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静静地抱着她。 约莫半柱香时间过了。 萧怀谨抬眸与沈云娇对视,缓缓道:“本殿知道这毒无药可解,沈姑娘不用费心了。” 既然是铁了心让他疯魔的药物,又怎么会轻易就有解药呢? 望着萧怀谨冷峭又峻刻的表情,沈云娇瞪大一双水眼,"你说此毒没有解药?" 萧怀谨闻着身边这道清幽淡雅的香气,头疼缓和了许多。 他松开了对沈云娇的禁锢,垂眸道,“我曾跟你说过,这毒名为噬心,是南越邪毒,发作时只能靠一种叫神仙草的香料来缓解,这几年我寻遍了各地神医,都没有办法找到此毒的解药。” 萧怀谨抬头,幽幽看了沈云娇一眼,“沈姑娘那时救了我,我就发现你身上的香味,可以缓解我的头疾。" "而且效果甚至比神仙草还要明显些。” 啥? 我身上的香味? 沈云娇硬着头皮问,“你是说,你闻了我的体香,就不会头疼?” —— 雅间窗户大敞,湖面扬起一阵晚风,吹得沈云娇身上有点发凉。 萧怀谨看着沈云娇突然一阵瑟缩,便起身到窗边,将窗户和上。 那若有似无的歌女吟唱声和丝竹声戛然而止。 雅间内静得连银针落地的声音都听得清。 萧怀谨一步步靠近沈云娇,漆黑的眼眸里是她看不明白的情绪。 沈云娇顿时有些头皮发麻,她记得上次萧怀谨就想要对自己酱酱酿酿。 “那个,若是没什么事的话,那我先回去好好研究下如何解殿下的毒吧。”沈云娇硬着头皮答道。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不走保不准会发生什么事情了。 沈云娇急忙要转身开门。 但萧怀谨似乎提前察觉到她下一步的动作,他直接长手将沈云娇一拉,并且用单手搂住沈云娇后脑勺,将她抵在门处。 卧槽,人生第一次被壁咚! 沈云娇有些惊慌失措,“殿下你——” “沈云娇,你可以当我的解药吗?”萧怀谨突然开口打断道,黑白分明的凤眸里此时盛满。 这神他么解药,我只想要回家! 沈云娇欲哭无泪,"这不太好吧,不如这样,我回去好好潜心研究下,必定给殿下献上一个可以时时带在身上的解药。” “本殿觉得你就不错。” 萧怀谨一手靠在门上,另外一只单手搭在她的肩上,他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吞噬。 萧怀谨呼吸越来越炙热,他那漂亮如琉璃般的眸子里充满着偏执的渴望。 谁说他人淡如菊温润如玉的? 我看也是疯子一个! 就在沈云娇在崩溃边缘徘徊时,萧怀谨那轻柔的声音在她耳鬓边响起,“沈云娇,这事情由不得你考虑。” 随后他松开了对沈云娇的桎梏,让她有了喘息的机会。 沈云娇抬眸瞪着眼前这风度翩翩的太子,萧怀谨丝毫不在意沈云娇动怒,反而又坐回到座位上。 “殿下的意思是,只要殿下头风发作的时候,我无论在什么地方都要赶过去?” 萧怀谨温和答道,“正是如此。” 二十四小时随传随到,怎么可能?! 沈云娇眉头紧蹙,"且不说我与殿下身份有别,只说我们住的地方就离的甚远,这怎么可能呢?" "我自有办法。"萧怀谨淡然地喝了口茶水后答道。 沈云娇:。。。算你有能耐。 “好,我答应殿下,但也有个条件。” 萧怀谨灼灼双眸浮现出惊喜,他努力让自己的语调维持平淡,“你说。” “我帮殿下解毒,殿下就要护沈家周全。” 第53章 他不值得 沈云娇晕晕乎乎地被扶夏扶上马车。 待她坐定后,才骤然发现,自己刚才居然和太子做了个交易。 以自己当解药来保沈家一世平安,沈云娇觉得这买卖不亏。 之后沈家不要犯错,便可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至于自己—— 说实话,沈云娇还是对裴之玄那个狗世子的捉摸不定感到些许不安。 她隐隐觉得,如果自己现在不和离,可能一辈子就耗在裴府里头了。 即便她能常住沈府,但顶着定国公世子妃这个名号,行事终究是多有不便。 “咦姑娘,你身上的绫罗锻绣披帛怎么不见了?”扶夏随口好奇问道。 沈云娇脸颊一热,又想到她临走时,那表面笑得温和实则腹黑到无比的太子,居然要求自己留下有味道的一件东西。 “不拘什么,有你的味道就好。”那声音带着些许压抑的暧昧。 沈云娇忍着羞愧将搭在身上的披帛直接盖到了萧怀谨的脸上,转身就逃跑了。 要衣服就要衣服,说得那么。。。 “我可能是忘记在酒楼里了。”沈云娇转过脸心慌意乱,随手撒了个谎。 本来就已经入夏了,她刚刚又燥得不行。 摘掉了披帛,心情倒是平静安定了许多。 “姑娘,我刚刚在吃饭时候,听见隔壁桌说,姑爷他要与方姑娘成亲了,就在三日后。” 扶夏踌躇几分后,还是轻声对沈云娇坦白道。 沈云娇先是一愣,而后平淡地答了一句,“我知道了。” 裴之玄动作还真快,原本定的是这月十五,没想到皇帝刚允下这门亲事,他就焦急地要马上将人给娶回家。 按理来说沈云娇现在心里应该是兴高采烈的。 可是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原主的记忆在她的梦里反复出现。 脑海里闪过了当日裴之玄还是新科状元时骑马游街,傲气十足,光风霁月。 他摘下一朵红花,随意抛向人群,却稳稳地落到沈云娇的掌心。 这是你一眼万年,痴痴苦恋的起因吗? 沈云娇。 她将手放在那跳动的心脏上,一阵钝痛缓缓传来。 他不值得。 沈云娇无声地对虚空说道。 —— 阳春四月,早晨的阳光温暖明媚,沈云娇洗漱过后,便去书房里等着沈知章。 她昨日回府就让下人递了消息说次日一早自己会在书房等着爹爹。 今日是沈知章休沐之日,她定要抓住来无影去无踪的沈知章,好好深谈一番。 书房里十分幽静,沈云娇闲来无事,刚想翻开桌上的书籍字画看一看时,却猛地听到沈知章的声音,“云娇,这些东西不能碰!” 沈云娇吓了一跳,转身面向沈父。 沈知章知道自己刚刚语气有些严厉些了,连忙温声道,“这些事爹爹的公事,云娇女孩子家家,对朝政之事不必太上心。” 沈云娇抿唇应好,却又瞄见那放在最顶层的那封书信,写着一个“高”字。 朝臣百官并无高姓,但淑贵妃的亲信太监中,就有一个姓高的太监首领。 “我的宝贝女儿,今日爹爹难得休息,不如陪你去城外逛逛散散心可好?”沈父疼爱地摸了摸沈云娇的头,轻柔问道。 沈云娇看见父亲眼下一片乌青,心中划过一丝酸涩。 沈父是真心疼自己,正因为这样,她才要帮沈家渡过难关。 “爹爹,我有事想跟您说。” 沈云娇一脸凝重的样子倒是让沈知章微微愣了一下,他大手一摆,“有什么天大的事爹爹撑着,你别怕。” “我做了个梦,爹爹,梦见太子登基后,沈家全家受难流放,原因我不清楚,但是这梦非常真实。” 沈知章瞳孔一缩,表情有些凝滞,他勉强笑着安慰,“云娇,梦里发生的不能当真。” “我梦见爹爹因为谋害太子而被赐死!”沈云娇咬牙将话一口气说了出来。 沈知章的脸上先是震惊,随之而来的是勃然大怒,“沈云娇,你怎么能做如此不孝顺的梦,你难道在咒你爹爹早死吗?” 沈云娇一看,就知道沈知章做贼心虚,现下慌得不行。 可没办法,如果自己不吓一吓沈知章,那以后受苦受难的是整个沈家。 “爹爹,并非女儿大逆不道,实则这个梦太过真实,女儿心中难安!”沈云娇立马果断下跪。 可沈知章确实真真实实动了肝火,他指着沈云娇道,“你若是真觉得沈家以后会遭遇不幸,那你就应该早点回裴府算了!” 说完他狠狠拂袖而去。 沈云娇瘫坐在地上,内心深深无力。 她料定自己这一说词会让沈父动怒,可她希望沈父经她提醒后能权衡轻重利弊,丢弃掉陷害萧怀谨的念头。 可沈知章太过心虚了,竟然发了这么一大通脾气。 沈云娇还在书房呆坐着,就看见扶夏跑进来,神色焦急地跟她说道,“姑娘,柳姨娘带着几个丫鬟到咱们房里来了,说是让姑娘带回裴府伺候的。” 原来裴府今天一大早就派人来告知沈云娇,裴之玄与方紫玉的婚事不日将举行。 沈云娇作为裴家当家主母,理应到场接受妾室跪拜。 这话恰巧被柳姨娘给听了去,当下便应下说,沈云娇肯定会回裴府。 这时她正带着几个挑选好的丫鬟在沈云娇房里坐着等候。 “回去吧。”沈云娇站了起来对扶夏说道。 - 柳姨娘正坐在那摇着扇子等候着。 看见沈云娇回了房,她连忙站起来,亲热地拉着她的手说道,“娇儿,这是姨娘答应给你挑选的几个丫鬟,她们在我手下干事已久,勤快肯吃苦。” “最重要的是,虽然长得过得去,却不至于太过貌美。你放心,有她们在,帮你出主意,裴世子肯定会把心思都放在你身上的。” 沈云娇草草地看了那几个丫鬟一眼,抽出手后淡淡答道,“姨娘挑的定是极好的。” 柳姨娘见状喜出望外,忙笑着说道,“那是自然。” 她内心却想,以为这沈云娇这次回来变了许多,没想到还是和从前般蠢笨。 “柳姨娘,怎么不见云墨妹妹呢?”沈云娇状似无意问道。 第54章 跟别的女人睡,你就是脏了 “那丫头,自从上次从梁园回来,就日日躲在房里不出门。”柳姨娘一说到自己宝贝女儿就来气。 这丫头,居然还偷偷跟自己说,她也想嫁裴世子。 这话肯定也不能告诉沈云娇,柳姨娘心想着。 虽然那裴世子一表人才,可说到底还是个正三品官员。 相府千金地位尊荣,柳氏还是希望自己女儿能嫁个王爷之类的。 可要是女儿执意的话。 柳姨娘偷偷瞥了沈云娇一眼,这沈云娇也算好拿捏,不行到时候就让自己那几个丫鬟多使些招数,将她从裴家赶出来,墨儿再入住当主母。 沈云娇当然知道柳姨娘现下心底那些小九九。 她就等着这只老狐狸上钩呢。 柳姨娘见沈云娇神情漠然,以为她在为世子娶妾之事伤感,她便潦草地安慰几句,留下那几个年轻的丫鬟,扭腰飘飘然离去。 “扶夏,你带着她们先去安顿吧。”沈云娇素手一摆吩咐道。 等到她们都走远了,林嬷嬷才缓慢地走到沈云娇身边,好奇问道,“这几个丫头真能帮姑娘重获姑爷芳心吗?” “怎么可能?她们是柳姨娘派来的奸细。”沈云娇失笑道,“柳姨娘是想让她们来监视我的一举一动,通过我来控制裴府。” “啊?那姑娘为何还要留她们?而且,这柳姨娘素日对姑娘是极好的,怎么会——” “嬷嬷,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几个丫鬟,我留着自有用处。”沈云娇是看过整本小说的,知道这柳姨娘并不是好人。 可沈府的人不知道啊,他们还被柳姨娘体贴良善的面孔给欺瞒了,都认为她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妾室。 特别是沈父,不久之后他还会将姨娘提为正妻,入沈家宗谱。 她必定要找个机会揭开柳姨娘虚伪的面目! “这柳姨娘从小待姑娘比待二姑娘还要好,有什么好吃的都紧着姑娘。姑娘十四岁癸水未至,姨娘甚至回了趟青州老家请来了当地名医为姑娘诊治。大家都说姨娘慈母心肠,这人怎么说变就变呢。” 林嬷嬷在那边自言自语着。 沈云娇听到后,感觉哪些地方有些不对劲。 “你说以前柳姨娘特地去请名医来为我诊治?然后呢?”沈云娇猛地抓住林嬷嬷的手问道。 看见沈云娇脸色有些凝重,林嬷嬷也紧张起来,“啊、没然后了呀姑娘。” “那大夫给姑娘开了三年的药,让姑娘务必一直吃着。” “哼,我说我的身体为什么这么虚弱!”沈云娇冷笑一声,手掌拍在桌上发出响亮声音。“嬷嬷那药还有吗?” 林嬷嬷愣了愣,“姑娘,那药早就吃完了。” 沈云娇猜,柳姨娘给的药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也许这才是自己为何体弱多病的原因。 “姑娘,柳姨娘的药是有用的,姑娘吃了半个月,葵水就来了。” 那药效极好,连林嬷嬷都笃定相信柳姨娘的药没问题。 可要是没问题,沈云娇的经脉为何会如此紊乱,而且还像是长久在冰天雪地住着一样寒凉? 这事只能按下不表,以后慢慢查。 沈云娇独自完成情绪的起伏,她心中已有计划,只是吩咐了林嬷嬷好好盯着那几个丫鬟。 而随后又从林嬷嬷口中得知,她因为体弱,还被迫泡了很多年的草药浴。 怪不得。 萧怀谨所说的,自己身上的体香,应该就是各种草药混合发出的清香。 也就是说,她被青草药水给浸香了,误打误撞成了萧怀谨的行走药罐。 —— 沈云娇在扶夏一声声催促中,又坐上了回裴府的马车。 临行时分沈父并未出来送她,只有沈清怀还有柳姨娘等人。 她的阿兄摸摸她的头后,沉声说道,“再过几日,阿兄便去接你回来。” 他怎么能让自己心爱的妹妹,孤孤单单不受疼爱留在定国公府上受人嘲笑。 “放心吧阿兄。”沈云娇笑嘻嘻地跟沈清怀说道,“我这次在裴家呆不久的。” 她连一秒都不想在裴府多呆。 可没办法,这次是圣上赐婚,她若不到场便被视为对官家不敬。 “只是阿兄,你帮我跟爹爹道个歉,我好像说了让他生气的话了。” 兄妹俩站在那说了一会儿话。沈云娇便钻进了马车内。 黑色马车缓缓驶回了裴府。 出乎意料的是,她下车的那一瞬就看见负手而立,身影清瘦如竹的裴之玄。 咦,才几日不见,他怎么瘦了? 难不成为了个婚礼还特意去减肥? 不过关自己什么事。 这次回来,她也只是来走个过场而已。 沈云娇还打算对他视而不见,不料他先开了口。 “你回来了。”裴之玄垂眸,目光清清冷冷地落在沈云娇身上,“春和院——” “我知道的,要给方姑娘住嘛,我里面也没有什么东西。”沈云娇抢先说道。 贵重东西早就都搬回沈家了。 “沈云娇,让我说完好吗?”裴之玄脸上出现片刻的无可奈何。 “那你说,你说。”沈云娇看向裴之玄。 “我是说,春和院就不用特地装饰了,方紫玉她不会跟你抢正院,我已同她解释过了。” 裴之玄语气认真,仿佛在说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 “就这?” “要是没有别的事情,那我就先走了。”沈云娇挑挑眉不以为意,提起裙摆与他擦肩而过。 她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值得裴之玄屈尊站在门口等他。 没想到裴之玄居然跟在她后面,一起进了春和院。 她进房,裴之玄也如同大狗一样跟着她进了房间。 沈云娇受不了地转身怒瞪着面前的男人。 他嘴唇紧抿,眸色深沉,丝毫都没有要成亲的期盼与喜悦。 沈云娇双手交叉于胸前,轻抬了下眉,“你到底想要干嘛?” 裴之玄沉默半晌后说道,“这次成亲后,我不会冷落你的。” 沈云娇顿时就皱起眉头。 说这话什么意思? 是想让她一辈子呆在裴府这个牢笼,一辈子都不能回丞相府享福吗? 这怎么行啊! 烦死了。 “别别别,你还是冷落我吧。”沈云娇呵呵笑道,“我俩这情况不适合再见面了。” “沈云娇。”裴之玄不明白,为什么她总是喜欢惹他动怒,“你说过,等我从江南回来,就要日日陪我,照顾我。” 他垂眸,音色此刻晦涩难辩,“话从你口出,你难道忘了?” 呵呵。 这话可不是她说的,是原主说的。 沈云娇走到桌前,慢条斯理地用茶壶斟了满满一茶杯的温水。 她走到裴之玄面前,脸上绽开一个如海棠般明媚的笑容。 裴之玄心中怦然一动,他以为沈云娇想通了,正想伸手搂住她。 没想到下一秒,沈云娇将水杯中的温水尽数泼到裴之玄俊美的脸上。 裴之玄愣在原地,脸上满是水滴,显得十分狼狈。 扶夏和林嬷嬷都瞪大眼睛,看向两人。 沈云娇将茶杯重重搁在桌上,她原本温润娇嫩的脸庞,此刻带着真正的冷清。 只见她望向裴之玄,眼里是嫌弃和不耐烦。 “裴之玄,我告诉你吧,你要成亲了,跟别的女人睡,你就是脏的了。” “我,沈云娇,东西弄脏了不想要,人,也是一样。” 第55章 结结实实给了她一巴掌 “姑娘啊!你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姑爷都被气跑了。”林嬷嬷痛心疾首,姑爷这次真是气疯了,将桌上的茶壶瓷杯都砸了。 更是一句话也没说就扬长而去。 完了,姑爷以后怕是不会来姑娘房里了。 林嬷嬷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沈云娇却笑了,“气跑才好,我屋里可没有多余的东西让他打砸。” 她摆了摆手走到内室,便脱下了脚底的鞋袜,靠到贵妃塌上。 沈云娇边躺边想,今天她可是放大招了,对裴之玄又骂又泼水什么的。 他再不和离就不算什么男人了吧。 沈云娇美滋滋地畅想和离后的日子。 她得好好想想,自己到底要干什么。 开医馆是一回事,但沈云娇总想着,自己上辈子都是医生了,这辈子可以在干自己本职工作的同时,再鼓捣些别的事情。 想着想着,沈云娇越来越困,就直接在软塌上睡了过去。 - 翌日一早,沈云娇早早就被林嬷嬷给喊醒了。 院外传来了奏乐声,想必外头现在定是极为热闹的。 她等会也要坐在那堂屋里接受方紫玉的叩拜行礼。 沈云娇悠悠叹气,一觉醒来,她就变成大婆了。 林嬷嬷替沈云娇细致地梳洗盘发,“今日给姑娘编个灵蛇髻,姑娘可要看看选什么样的绢花?” “随便挑一朵吧。”沈云娇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姑娘本就生的美,今日悉心打扮下来,更如同仙子现世。” 沈云娇被林嬷嬷夸得都不好意思了,“嬷嬷每次给我梳头都要一阵猛夸。” 她站起身来,刚想喝杯茶润润喉再出门,就听见门外传来咚咚脚步声。 迎春一脸慌乱地跑了进来,眼里还噙着泪水,“姑娘不好了,扶夏、扶夏被方夫人给打了。” 什么?居然有人敢动她的人?沈云娇神色顿时冷了下来。 “在哪里?赶紧带我过去!” “就在院外那条长廊处,我带姑娘过去。”迎春抽抽嗒嗒地说道,“扶夏是因为不让方夫人进院子,才被打的!” “方夫人?方紫玉的娘吗?” “是的,就是她。” 沈云娇眼里顿时泛起凌人的寒意。 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真是大胆。 “世子呢?” “世子按照惯例在前头穿堂屋内更新郎衣。”迎春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小声答道。 “呵!” 沈云娇冷笑一声,疾步朝院外走去。 她看到了一抹熟悉的碧绿色背影,正跪在地上。 在她面前,是一名身着朱红色缎袍、年纪四十上下的妇人。 她单手叉着腰,另一只手正想往扶夏脸上招呼。 “给我住手!”沈云娇忙厉声喝道。 那妇人见了沈云娇,手上动作不由停住,她上上下下打量着沈云娇,又问旁人道,“这又是谁?” 旁边的婢女是方紫玉的贴身丫鬟翠果,只见她快速地扫了沈云娇一眼后,垂首答道,“是少夫人。” 方夫人一听,则是轻蔑一笑道,“原来是少夫人,我当是谁,这会子还有空在院里呆着呢。” 扶夏一听沈云娇来救她了,终于敢用力地挣脱开家丁的束缚,起身跑到了沈云娇面前。 “姑娘救我!” 沈云娇看清了扶夏后,倒吸一口凉气,心里怒火油然而生。 扶夏的半边脸高高肿起,眼睛都被打得睁不开,嘴角还留着血。 惨不忍睹。 沈云娇心底一沉。 “别怕。”她将帕子擦掉扶夏脸上的血污,将她交给身后的林嬷嬷。 “嬷嬷,你先带扶夏回院子里。” “好的姑娘。扶夏我们走。”林嬷嬷心疼地搂着扶夏往回走。 留下沈云娇和迎春二人。 那方夫人见到沈云娇也不害怕。 今日可是闺女和世子的大喜日子,这世子妃肯定不敢和自己动手。 “呦,这不是少夫人嘛?我刚刚帮你教训了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 “我女儿是康佳郡主,这春和院怎么就住不得了,不是有东西两个厢房嘛,宽敞得很,你说是吧少夫人?” 方夫人那尖酸刻薄的脸上满是不屑。 沈云娇却也不说话。 她慢慢靠近方夫人,面上勾起一抹艳丽的冷笑。 活脱脱像志怪小说里那索命的艳鬼。 方夫人蓦然感到头皮发麻,“你、你要干嘛?我是郡主的母亲,身份尊贵,即便你——” “啪!” 沈云娇猛地抬手,结结实实地给了方夫人一巴掌, 方夫人捂着脸,神情俱裂,她大口喘着气,恶狠狠地盯着沈云娇,“你这贱人,你敢打我。” “啪。”沈云娇快狠准朝她另外一边脸扇去。 “啊啊啊,少夫人你疯了吗,那可是郡主娘娘的亲生母亲啊!”翠果失声尖叫,却又不敢上前阻拦。 “你这贱货,我要叫世子来收拾你。”方夫人闪躲着,嘴上功夫却没停。 可她哪里强得过在上辈子早已练出一身蛮力的沈云娇。 沈云娇将她按在了墙上,勾唇笑着问: “你以为我会怕?” 她飞快地扬起手,一鼓作气左右开弓,啪啪啪打了十几下。 方夫人的哀嚎声引来了众人的围观。 “救命啊,少夫人要杀人啦,快来人啊!”翠果边跑开边扯着嗓子喊道。 裴之玄刚在隔壁院子里穿戴着衣衫,听到外面人声嘈杂。 他才皱起眉头,就看见平安着急忙慌地跑来说道:“爷,不好了,少夫人将方娘子的母亲给打了一顿!” “什么?!” 裴之玄正准备要罩上婚服外头的绀色长袍,听到这话时动作滞了下。 他眼眸沉沉,随后不悦地将那厚重的外袍丢在桌上:“走,去看看。” “可爷,吉时要到了!”平安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裴之玄就已经跨步离开。 第56章 平妻也是妾 “我为何不能打你,即便你是方紫玉的母亲,我想打便打。” 沈云娇的声音清冷中带着慵懒和几分漫不经心。 这句话正巧被赶上的裴之玄全都听了去。 一股怒火从他胸腔油然而生。 裴之玄不由得走近了几步。 “新娘子,当心脚下走慢些!”长廊那头传来妇人的声音。 闻言而至的不止是裴之玄。 身穿凤冠霞帔的方紫玉在喜娘的搀扶下赶了过来,看到自家娘亲那狼狈的模样,更是腿一软,跪在了裴之玄的面前。 “夫君,求您替我娘做主。”她眼泪扑簌地掉了下来,配上火红的嫁衣,整个人看上去十分凄美。 听到后头的声响后,沈云娇慢腾腾松开了对方夫人的桎梏。 她转过身,恰巧把裴之玄那阴沉紧绷的神色看在眼里。 裴之玄将哭得伤心的方紫玉扶了起来,方夫人看见自己的女儿,像看到救命稻草般,痛哭流涕地跑到了方紫玉身边。 “沈云娇,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 裴之玄缓缓问道,眼里愠色渐浓。 “世子殿下不等着拜堂,怎么跑到这里来看戏了?”沈云娇懒散地答道。 她其实根本不用问,也不用细看裴之玄的表情,就知道他现在肯定很生气。 生气就生气,与她无关就是了。 沈云娇望向方夫人,笑着道,“夫人脸上不经打呀,才那么几下就肿得跟馒头似的,不知道你打我丫鬟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也有此时此刻?” "你!"方夫人捂着脸瞪了沈云娇一眼。 而裴之玄罕见地在众人面前发怒了,他大声呵斥沈云娇:“够了!沈云娇,在裴府还轮不到你作威作福!” “我为什么——” “无须多言!你不就是看着我和紫玉成亲,心生嫉妒吗?” 沈云娇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裴之玄狠狠打断。 他眸色黑得纯粹,戾气十足,“你可以怪我怨我,可我怎么也想不到,你竟然把事情牵扯到无辜之人身上。” ”我以为你变了,其实你还是原本的样子,跋扈狠毒,高高在上。” 裴之玄用力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已经没有什么温度,“沈云娇不尊长辈,不守礼法,关祠堂禁闭半月。” “长辈?” 沈云娇抬起眸,闻言轻笑了一声:“殿下说错了吧?平妻也是妾,按规矩也算下人。” “下人的母亲,也还是下人,又怎么算长辈。” “更何况我是裴家主母,若是连打骂下人的权利都没有,那这主母的位置不当也罢。” 方夫人听到后脸色剧变,方紫玉更是难堪地咬着下唇,眼眶红了又红。 她哽咽着朝沈云娇道:“我知道姐姐是主母,身份尊贵,可今日是我与夫君大喜之日,姐姐定要选这个日子来折辱我和我的家人吗?” 沈云娇挑眉反讽:“你为什么不问问你娘做了什么?还有,别叫我姐姐,恶心。” “够了!”裴之玄冷冷地拂了拂袖,他眼神紧紧盯着沈云娇后,蓦地嘲讽一笑,“你仗着主母身份便可以如此嚣张,那作为你名义上的主君,对你责罚也属实合情合理。” 他冷眼扫了一下平安:“平安,将少夫人带去祠堂,不用给她吃喝,没我命令也不准她踏出门半步。” “别碰我,我自己走。” 沈云娇挥开平安伸过来的手掌,径自往祠堂方向走去。 在经过裴之玄的身边时,她淡淡地抛下一句话:“世子最好趁现在休了我,不然我胡搅蛮缠的日子还多了去了!” 沈云娇的话如风般钻进了裴之玄的耳里。 他睁开眼睛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却始终没应声。 他既不出声,方紫玉也不好怎么发作。 她说不准,裴之玄将那贱人关禁闭后,还会不会有其他的举动。 方紫玉并未再问裴之玄,而是转身面对方夫人。 她轻柔地拭去她娘嘴角的血迹,”娘亲,以后看见世子妃,你就绕道而行,我在她那边已经吃过很多苦了。“ 方夫人也垂泪喃喃自语道:“少夫人真的是欺人太甚,玉儿你以后还要在她手下讨生活,想想娘亲真是心疼。” 裴之玄收回了目光,他这时才定定看向方紫玉,“紫玉,你放心,今日这事情我不会轻拿轻放的。” 沈云娇在他大婚之日蓄意伤人,他无法包庇,也不想包庇。 可若是要让他和离。。 裴之玄垂在身侧的手掌却忽然紧紧握成拳头般。 他不愿。 但他自然会好好惩罚沈云娇! “我知道了,你是我夫君,肯定会帮我讨回公道的。”方紫玉拭去眼角的泪水,轻轻地依偎在裴之玄身侧。 “吉时快到了,殿下不如先去把婚服穿好?”喜娘瞧了眼天色后,焦急地挥了挥手中的红帕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外头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此时院外有人高呼三声道:“太子驾到。” 裴之玄此刻脸色不是很好,他尽力抑制住自己烦躁的心绪,沉沉地应声道:“那就快准备,别让太子久等了。” - 宁国公府此刻喜气冲天,大红灯笼高高挂着,房梁挂朱缎,窗户绣双喜,满府都是春风得意的景象。 裴之玄头戴乌金色双翅帽,身穿大红袍,一派丰神俊朗的新郎官模样。 他站在裴府门口,拜手稽首,等待着太子殿下到来。 仪卫簇拥着逍遥辇,浩浩荡荡地在国公府朱红大门前停了下来。 众人纷纷行叩拜礼,有几个胆大的小姑娘微微抬眸偷望,却被从撵上下来的男子给夺去了心神。 太子身形极为高挑秀雅,一袭乌发用玉冠高束,凤眸幽深,鼻高而挺秀,唇薄如刀削。 出世超凡犹如天上皎月。 新郎官已经够好看了,没想到太子一来,就被夺去了风头。 许多人生平第一次看到如此俊美的男子,就那遥遥一望,心中惊艳得神晃魂荡。 “起身吧。” 萧怀谨微笑示意,他目光略扫四周,发现裴府男女老少都跪在门口接驾,唯独没有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身影。 沈云娇为何不在? 他微微挑眉,漫不经心地往屋檐上看一眼。 随后跟着侍从们踏上铺好的红毯走进裴府内。 “吉时已到。” 身穿宦官制服的老太监眼见太子入了座,忙掐着尖细的嗓子喊道。 身穿大红嫁衣头批红盖头的新娘在媒婆的牵引下,跨过了门栏,莲步轻移,走到了高大俊秀的新郎官面前。 裴之玄望着面前因为红盖头而看不清脸蛋的新娘,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两年前的大婚场景。 他与沈云娇成亲的那日。 第57章 护她到底 两年前,同样的地点。 新郎官还是他,而新娘不是方紫玉。 而是那一直痴痴跟在他后头,问他要一纸婚书的沈云娇。 婚书要到了,他也与沈云娇草草成婚。 因他不喜沈云娇,且刚中状元,是个小小的七品芝麻官。 那场婚事办得十分潦草。 在那红烛摇曳的新婚夜,他用玉如意揭开了沈云娇的盖头,看着她两颊绯红,满目盈盈的期待与娇羞。 自己却冷声对她道:“你不要心存妄想,娶你也是受你父亲和兄长胁迫罢了。” 回忆猝不及防地袭来,裴之玄额头猛地一跳,脸色沉寂。 萧怀谨也将他那脸上的表情收入眼底,他把玩着手中的佛串,淡淡说道:“世子殿下有福气,能娶到如此心地善良的郡主,真是佳偶天成。” 裴之玄回过神来,忙垂首:“能得太子殿下证婚,是国公府不可多得的福气。” 萧怀谨如玉的面容上多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那世子和郡主可要长长久久,千万别辜负孤的一番美意才好。” 裴之玄一愣,却听见萧怀谨懒洋洋地说道:“拜堂吧。” —— 相比正院前厅的热闹,裴家祠堂却静谧得有些萧瑟。 沈云娇百无聊赖地坐在蒲团上。 她刚刚才打点好林嬷嬷和扶夏,让她们不要去惊动沈府。 也不要为了她去找裴府任何一个人求情。 一个人被关在祠堂并不可怕,她前世经常半夜一个人守在办公室值班呢。 就是有点无聊,还有点饿。 沈云娇摸着饥肠辘辘的肚子,早知道自己要被关在这里不给吃不给喝,她早上就该多吃点早饭。 “布谷,布谷。”祠堂西侧的天窗传来两声鸟叫。 沈云娇觉得这鸟叫声怎么听起来有些奇怪,不像是正常的鸟儿发出的声音,反而感觉像是有人压低嗓音撅嘴学的一般。 “谁?”沈云娇大着胆子问了一声。 那与屋檐齐高的窗户突然被打开一道粗缝,一个沉甸甸的包裹迅速掉落在地上。 沈云娇站了起来,在原地犹豫了几秒后,还是咬牙走到那包裹面前。 在包裹打结处夹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沈姑娘,里头为吃食,无毒,署名:陈公子的属下。” 沈云娇:。。。 这落款着实有些搞笑了。 她打开包裹,里面居然吃喝齐备。 而且还有一小盒沈云娇爱吃的甜食糕点。 沈云娇瞬间觉得自己这个人形解药当得值了! 可当她刚要准备吃饭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家丁的声音:“少爷好。” 裴之玄? 好好的洞房花烛夜,他来这里干嘛?! 沈云娇迅速将包裹重新扎好结扔掉烛火照不到的黑暗角落里,然后一股脑地坐在了蒲团上。 裴之玄打开门,便看见沈云娇那单薄落寞的背影。 他目光沉沉,站在那里半晌不说话。 沈云娇转了个身子,好整以暇地坐着面对长身玉立的郎君。 裴之玄今日喜服加身,倒有几分矜贵出众的气质。 就是走错地方了。 沈云娇张口,“裴之玄,你是不是喝迷糊了?” 对方全然无视她的疑问,反而抬起步履走进了祠堂内。 灯火通明下,裴之玄垂眸看向本应该在罚跪此刻却懒懒地坐在地上的女子。 他轻声问: “我刚刚问了府里其他下人,你为什么不跟我说是方夫人打你丫鬟在先。” 沈云娇站起身来与裴之玄对视,触及到对方冷漠的神情,扯开一抹极轻的讽刺,“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说了你会帮我打回去吗?” “那是紫玉的母亲,我怎么可能打她?” 裴之玄蹙眉答道。 他似乎很惊讶沈云娇作为堂堂主母,怎么会说出这些有悖礼节的话。 今日之事他已命府里下人都闭紧嘴巴,若传了出去,定国公府的名声要往哪里放? 而她沈云娇,又要被世人诟骂性格猖狂,目中无人。 “被打的是下人,你以前对他们也是动则打骂,如今这样维护那个扶夏,其实是为了借着这个由头来宣泄吧,我知道因为这件婚事,你心里一直不开心。” 沈云娇十指紧攥,裴之玄讲得轻描淡写,那是因为他从心里也看不起这些下人。 可她不同,“扶夏是我的人,我自然要好好护她,我对你也没有什么不满,求你不要再这样自作多情了!” 气氛顿时有些僵硬。 裴之玄心情不好的时候,他整个背脊会挺得直直的,胸口会随沉重的呼吸微微起伏着。 这是沈云娇经过与他这些时日的碰面观察出来的。 裴之玄见她的次数不多不少,但每次与她见面都会动怒。 就像现在。 “自作多情?”裴之玄脑子有些昏胀,这四个字像天雷一样在他耳边炸开。 是他自作多情吗? 不,明明是沈云娇! 裴之玄伸手一把捏住了沈云娇细嫩的手腕,冒着怒火的眼眸紧锁住她白皙的面容,试图从那淡漠的神情中窥见一丝真心。 “自作多情的是你沈云娇,你手段高明,想来什么跳水、施针救人,其实就是你费尽心思一手设计,想让我为你动情吧?” 沈云娇:??? 狗世子,你的脸皮真的比秋后的葫芦还厚。 "今日我就在这里把话说清楚。" “沈云娇,我将紫玉娶进门,就势必会护她到底。今日我无法动你一分一毫,是因为你有丞相府关照着。” “要是等哪一天丞相势力衰落,你猜我会如何?” 不用猜,我早就知道了。 沈云娇并没有将此话说出口。 一想到原主之前那悲催的遭遇——什么被卖到烟花巷强迫接客,又被转卖给某个员外当小妾遭人折辱。 沈云娇想想都觉得后背发凉。 当时看小说时候就觉得这段描写很残忍,可她并没料到自己有可能也会落入这凄惨的遭遇啊。 裴之玄见她一下子没了声音,将她拉近一些,冷声道:“你怕什么?丞相现在如日中天,我刚不过是打个比方。” “谁说我怕了?”沈云娇用力扭动手腕挣脱开裴之玄的手,“怕的人一直是世子你,你恨我是丞相之女,在裴府就算做错事了你也不敢重罚,可你又不愿与我和离,怕失去了沈家的庇护。” “所以说,世子你也算不上什么正人君子。” 第58章 你倒是挺相信他的 “沈云娇!” 裴之玄怒喝一声,他此刻是真正动怒了,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沈云娇。 忽而他轻轻笑了下,一步步靠近沈云娇,将她逼到了供桌前。 那张英俊的面容上尽是嘲讽,沈云娇将双手撑到桌前,想着再怎么着气势也不能输。 于是她冲了裴之玄扬了扬下巴,“你再怎么破防,我说的也是实话。” 她话语刚落,一只修长的手就把住了她的喉咙。 沈云娇顿时睁大眼睛,惊恐地吞咽了一下口水,“你干嘛?裴家列祖列宗在这里,难道你想掐死我?” “刚刚不是说不怕吗?”裴之玄冷笑着,又将自己的整个身子往沈云娇那边压了压,“沈云娇你说得对。” “我不和离,就是因为你是丞相之女。” “你以为我喜欢看到你吗?每每见你,我就觉得厌恶无比。” 沈云娇的心脏疯狂跳动着,她从未见过平静到有些癫狂的裴之玄,着实有些慌乱。 “那你讨厌我就放开我啊!”沈云娇将自己身体最大限度地往后仰,可裴之玄却越贴越近。 沈云娇甚至可以看到他的眼神——如同审视猎物般,直白而犀利。 “裴之玄你放手!”脖颈上的不适感让沈云娇有种想呕吐的欲望,她的眼尾与鼻尖顿时有些微红。 整个人看上去就非常好欺负。 就在沈云娇受不了开始敲打裴之玄的胸膛时,他才松开了对沈云娇的压制。 “啪!” 沈云娇扬手就给了裴之玄一巴掌,力度极重,打得裴之玄脸都微微偏了偏,唇角甚至都出了血。 “你特么不是有病吧?去把脑子医一下好吗?”沈云娇气不过,还狠狠地踩了裴之玄一脚。 然后她就从供桌的这一头跑到了那一头。 她指了指裴家列祖列宗的牌位,“你的老祖宗们都在看你怎么发疯,想要掐死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裴之玄用手指抹去唇角血迹,淡声说道:“老祖宗在天有灵,也会说我做得很好。” “你!”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就给我牢牢记住。”裴之玄冷而幽深的黑眸在摇曳烛火下透着捉摸不透的光芒,“我不会与你和离,但以后这管家权利和裴家主母的位置,你也休想沾染半分。” 说完这句话,平安也跑了进来低头说道:“世子爷,方娘子那边人过来问了。” 平安可不敢抬头看,可刚刚听里头的声响,又无意瞄到了世子爷有些红肿的脸颊。 他心里便有猜测——刚刚爷被打少夫人打脸了! 这少夫人着实胆大包天啊。 裴之玄临走前,吩咐平安明天一早就将裴家那块主母腰牌从沈云娇房里拿回来。 沈云娇听了都快笑掉大牙,那牌子有多宝贵,送她十个她都不要。 等到裴之玄走后,沈云娇立马将角落里的包裹拉了出来。 一番狼吞虎咽吃饱喝足后,她将祠堂里的所有蒲团排成一列,整个身子躺了上去后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咸鱼躺比坐着舒服多了。” 沈云娇这辈子给自己立的第一个flag,就是到点睡觉。 可能今天消耗了太多体力,她一闭上眼就迅速坠入梦乡。 只是睡到一半,她就被一阵阵摇晃给吵醒了。 沈云娇有些恍惚地睁开双眼。 接下来的发现让她大吃一惊。 她不是睡在裴家祠堂地板上吗?怎么这时候躺在在一辆极速狂奔的马车车厢软塌上了? 沈云娇迅速地坐了起来。 ”醒啦?”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她身侧响起。 沈云娇循声望去,发现在车厢的另一端,坐着一个让她意想不到的人——萧怀谨。 — 萧怀谨换下白日的繁重衣袍,此刻他只着一身白底墨纹长袍,外罩着渲染了莲叶纹路的薄纱,头发用银冠半束,看起来风姿绰约,闲雅多韵。 太子是会穿搭的。沈云娇在心底感叹一声。 穿得好看长得帅气是一回事,可是他好好地将自己掳到车上干什么? “参见殿下。” 沈云娇刚想蹲下行跪拜礼,可她发现,一旦下跪,势必会碰到萧怀谨的膝盖。 这姿势怕是不太正常。 沈云娇想了想,还是稳稳坐着,只是口头说了声。 好在萧怀谨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而是递过来一杯温热的茶水:“喝吧。” 沈云娇默默接过茶杯,看着杯内几片漂浮着的茶叶,犹豫片刻后问道:“殿下怎么把我带出裴府了。” “听人说你被裴之玄关祠堂里了。”萧怀谨说道。 沈云娇心中奇怪,这种内宅之事照理来说,太子是不会知道的。 她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后,一脸坦荡荡地回道:“我打了新娘子的亲娘。” 萧怀谨手中把玩着瓷杯,瑞凤眼里盈满笑意,“你倒是个胆大的,你就不怕裴之玄将你关祠堂关一辈子?” “他不会的。”沈云娇斩钉截铁地否认。 裴之玄想欺负她?那他得掂量掂量自己有几两肉。 只是这种涉及沈家的话不能在太子面前明说,怕萧怀谨会以为自己仗势欺人。 “你倒是挺相信他的。” 萧怀谨此刻脸上挂着笑,但眼眸却清清冷冷的,看得沈云娇缩了缩肩膀,都不太敢直视他。 “殿下,还未回答臣妇问题。” 你倒是说这三更半夜你想干嘛啊! 萧怀谨见沈云娇拢了拢衣衫,脸上升起戒备之意,侃然正色道:“这么好的日子,我回宫也无事可做,正好想着你也怪可怜的,就把你带出来透透气。” “啊?那你是怎么把我带出门的,不会被人发现吧?”沈云娇一听顿时有些慌乱。 “竹叶已将看守你的家丁给迷晕了。” “裴世子正忙着洞房,沈姑娘不用担心,本殿今日会将你送回府的。” 一听到萧怀谨做出了保证,沈云娇略微松了口气。 算了算了,现在跳车也不知道身在何处,就且随着萧怀谨。 一个人呆着确实有些无聊。 第59章 自然是送你的 沈云娇毒针傍身,自然胆子是大了些,她心思此刻有些活络起来,忍不住问萧怀谨:“殿下想带我去哪边耍去?” “到了你便知道了。”萧怀谨语气温和,修长的指尖挑开了车帘,“前面就是了。” 沈云娇见马车停了下来,就想撩开车帷下车。 “等等。” 沈云娇微微侧头,对上了萧怀谨温柔含笑的目光。 “你先把面纱带上。” 沈云娇乖乖坐了回去,要伸手接过面纱的时候,萧怀谨却侧身靠近。 他指尖捻着轻纱,笑得懒散:“我帮你吧。” 不是本殿,不是孤,而是我。 萧怀谨怎么这样对她称呼自己? 沈云娇感受到他温柔地给自己系上面纱,手指抽回时甚至还勾出了发髻中的一缕青丝。 “抱歉,我不太熟练。”萧怀谨低低的声音如同琴声般在她耳畔边想起。 沈云娇脸上一热,圆圆的杏眸此刻闪烁着一丝紧张。 这这这,说话就说,干嘛靠得那么近。 沈云娇抿唇不语,看着萧怀谨近若咫尺的俊颜,内心却不受控制慢慢地跳起来——靠,她居然被萧怀谨给撩到了。 “到了。”萧怀谨揭开帷幔跳下马车,又向沈云娇伸出手来,“下来吧,沈姑娘。” 沈云娇故意无视他的手,自己跳下马车。 萧怀谨愣了下,失笑一声跟在她身后。 沈云娇刚从马车上下来,目光就被前头庙宇灯火辉煌的繁荣景象给吸引了。 “哇,这是哪里?” 沈云娇惊讶地回头望萧怀谨,眼睛闪烁着点点光芒。 “这是龙王殿,今年发过大水后,龙王殿庙宇重修,为讨个好兆头在殿门曲池旁开设了庙会,今日是庙会最后一天。正巧被我们赶上了。”萧怀谨走到了沈云娇身旁,偏头跟她解释道。 那薄薄的面纱遮盖不住沈云娇脸上明艳的笑容,萧怀谨在偏头的那一刻无意瞥见,却看呆了。 等他回过神时,沈云娇早已一溜烟扎到人堆去了。 大庸的庙会就相当于现代的夜市,吃喝玩乐应有尽有。 吆喝着小玩意的货郎从她身旁擦肩而过,前头有一群人正围着看中间的小姑娘耍枪弄剑。 好多人啊。 沈云娇才走了几步,她的目光被一锅刚出炉的桂花糕给吸引住了。 那刚蒸出来的糕点飘香四溢,白白嫩嫩,馋得她直流口水。 可惜身上没带钱。 沈云娇目光殷殷地看向萧怀谨:“殿、陈公子,你可以帮我买份桂花糕吗?” 萧怀谨眉梢一挑望向她,凤眸里带着些许调笑:“晚膳未曾吃饱?” 沈云娇白腻的脸颊顿时染上了胭脂一般的红晕。 怎么说呢?她的胃口的确是比常人大些。 “哎呦给小娘子买一屉吧,做夫君要懂得疼人。”在一旁的大娘看了他两一眼,捂嘴笑道。 “你误会了我们不是——”沈云娇尴尬得开口想解释。 “买。” 她呆呆的望向萧怀谨,发现这人神情平淡松快,嘴角还勾着一丝笑意。 “我家娘子既喜欢,那就多买些。” 片刻后,沈云娇得到了两盒热乎乎的桂花糕,她拿出盒子里的一个尝了一口,口里顿时清香甜腻,于是她就把整个嘴塞得鼓鼓囊囊。 不就是让太子殿下口头占些便宜嘛,没事。 耍嘴炮大家都会。 于是接下来沈云娇就厚着脸皮地让萧怀谨给自己买各种各样的小玩意,什么泥人胭脂,买完了萧怀谨还很有耐心地帮她拿着。 说是为了报答她的救命之恩。 沈云娇也不推拒,太子帮忙提东西,这是千载难逢的时刻啊! 而且在她那科室,是男的都会主动帮忙搬东西,沈云娇一直觉得,免费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走走停停间,沈云娇驻足在一个卖着各色丝线的小摊前。 满头白发的老婆婆正专注着编着彩绳,抬头见到在她面前站着如仙人出画般的姑娘。 沈云娇正好奇地将头探过去瞧。 老婆婆牙齿都掉光了,说话有些含糊,她笑着说道,“小娘子可要买彩绳?买了老太婆的彩绳,可保佑你和你夫君甜甜蜜蜜,白头偕老。” 这些本就是为了招揽客人说的吉利话,沈云娇见老婆子年岁大了,又跟着一般摊贩熬到这么晚,心底一软。 她回过头来,目光灼灼地望着萧怀谨:“公子帮我买一把彩绳吧。” 四周流转的灯光落在萧怀谨的眉睫,投下一片浓密的阴影,他低首看着雀跃的小娘子,声音沉沉如冬日冰霜:“你想编彩绳,同你夫君白头偕老?” “白头偕老”这几个字他咬得极重,话尾带着丝丝怒气。 沈云娇还未曾见过这般阴沉的萧怀谨,呆怔地立在原地,唤了声,“陈公子。” 怎么买把彩绳就生气啊?难道自己今天花他太多钱了? 萧怀谨语调缓慢而沉抑,丝毫不见之前的松快,“你当真想要跟裴之玄夫妻恩爱?他值得吗?” 哦,原来是因为这个才生气。 沈云娇秒懂,萧怀谨是为自己打抱不平呢。 她走到萧怀谨面前,只与他隔着一尺距离。 “我买这彩绳是想自己编着玩的。” 灯火之下萧怀谨的眼眸稠得像墨,浓得化不开,“当真?” 她不久前还曾说过,自己只钟情夫君一人,痴心不二。 沈云娇见他明显不信,便将他扯到一旁偷偷说道:“殿下就帮我买下这些绳子,帮衬一下老婆婆吧,回去我便把银子还你。” 萧怀谨那冷凝着的凤眸终于有了些许温意,“你想帮她?” 沈云娇点了点头。 萧怀谨回到了小摊前,老太婆见来人是一位温润如玉的君子,乐得合不拢嘴: “公子可要买老太婆的彩绳?” “婆婆,您教我编吧。” 沈云娇惊讶仰面望去,却看见萧怀谨半蹲下身子向婆婆讨教,“这样可对?” 七色彩线在萧怀谨的手中来回穿梭,不一会儿就编成一条精美的彩绳。 沈云娇没想到萧怀谨竟然是平平无奇手工小天才。 “你学得真快。”她发自内心称赞道。 萧怀谨给手中的彩绳安上一块粉玉,而后转过身子对沈云娇说道: “沈姑娘,手伸出来。” 沈云娇:??? “这,要送我吗?”沈云娇不由多看了那条绳子一眼,有些迟疑地问道。 好看是好看,但是平白无故收萧怀谨的礼物,有些奇怪啊。 “自然是送你的,你看不上?” 第60章 心思如此不正 萧怀谨俊俏如玉的脸色不变,可捏着彩绳的指尖却微微攥紧些。 “小娘子害羞,公子你就赶快给她戴上吧!”老婆婆看到这扭扭捏捏的两个人,乐呵呵地摆手说道。 萧怀谨微微抿唇,沉声道:“你要还是不要,不要我便丢掉了。” 说完他作势要将彩绳扔进旁边的湖里。 “诶诶诶,给我吧,丢掉多可惜!” 沈云娇赶紧将他手中的彩绳夺了过来,绕了一圈后系在自己手上。 她摇了摇自己的手腕跟萧怀谨笑眯眯地道谢:“那就多谢陈公子了。” 十指尖入笋,腕似白莲藕。 如今这白莲藕上多了一条粉色彩绳,就好像一个瓷娃娃系了一条腰带。 看得就令人忍不住想上手把玩。 萧怀谨不自在地移开目光。 “走吧。”他随意扯下腰间系着的钱袋,放在老婆婆的桌案上后对沈云娇扬了扬下巴道。 沈云娇冲老婆婆甜甜一笑:“谢谢婆婆。” 说完她便跟上了萧怀谨的脚步。 “姑娘,公子!等等!你们给得太多了!”老婆婆拿着钱袋,冲他们喊道。 沈云娇他们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老婆婆喃喃自语道:“遇到了一对活神仙了。” — 庙会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一派热闹景象。 大庸朝并无宵禁,许多茶楼酒馆都可以营业到半夜三更。 萧怀谨看沈云娇玩得累了,便领着她走进了京都最为驰名的酒楼——紫云楼。 “这酒楼怎么到这个点也是车马盈门,热闹非凡。”沈云娇好奇问道。 萧怀谨奇怪地望向她:“你不是京中长大的吗?这家酒楼一向十分有名。” 沈云娇赶紧扯开一抹笑:“没这么晚出门过。” “我带你来,是因为今日有表演可看。”萧怀谨浅笑道。 沈云娇的好奇心一下子被提了起来。 是她想象中的那种表演吗! 她一下子激动地抓住萧怀谨的手臂:“真的?什么表演?” 萧怀谨愣了一下,附在她耳边悄声道:“等下你看了便知,你会喜欢的。” 紫云楼的店小儿一见有两位衣着华贵气质非凡的客人进了酒楼,马上笑脸相迎,高声笑道: “二位这边请,快快快,将二位贵客二楼雅间备好,熏香点上!” 满楼香气,侍者鱼贯其中,酒楼里正中央那装潢艳丽的舞台却引起了沈云娇的注意。 “二位楼上请,妙音娘子今日将在紫云楼演奏弹唱,您所处的雅间虽位置有些偏,但也是可以看到娘子表演的。” 妙音娘子? 沈云娇走上台阶,就听见有着胡人装扮的酒鬼在舞台下醉醺醺大声喊道:“听闻大庸朝最有名的花魁就是紫云楼的妙音娘子,爷倒要看有没有比我们那边的胡姬漂亮。” 看来萧怀谨也是慕名而来,想要一观这大庸花魁之首的美姿了。 沈云娇内心闪过一丝不适感。 自己偷偷摸摸来就好,干嘛带上她! 等到他们入座后不久,妙音娘子的表演也就正式开始了。 只见那娘子怀抱琵琶,纤纤细指拨动琴弦后,行云流水般奏出一不知名曲子,紧接着她轻轻吟唱起来,如夜莺般的歌喉婉转动人。 只见她边弹边唱道:“春日宴,一曲新词酒一杯。” 沉浸在她歌声中的沈云娇丝毫没注意到萧怀谨脸色的淡淡笑意。 等到妙音娘子一曲作罢后,沈云娇方才回过神来。 萧怀谨问道:“妙音娘子的表演你可还喜欢?” “喜欢。”沈云娇忙不迭点头道。 “那好,我把她叫上来说说话。” “啊?”沈云娇大吃一惊,不会吧? 那自己在场,是不是有点不合适啊? “你放心,她也乐意见你。” 萧怀谨招来了店小二,懒懒散散地吩咐道:“跟妙音娘子说有贵客来了让她务必上来接待。” 沈云娇一听,浑身有些僵硬。 这萧怀谨看上去温柔风雅,没想到心思如此不正。 他是怎么想到半夜带一个已婚妇女来酒楼点花魁的? 沈云娇尴尬地笑了笑,“这个,殿下,不然你自己留在这,我先走吧?” 我怕等下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啊。 萧怀谨见她要起身,连忙伸手将她按回座位上,“你别走,留在这里多陪我会。” 无奈之下,沈云娇只能默默坐了回去。 店小二动作很迅速,不多一会儿,那纤纤美人就被带到了雅间内。 妙音娘子美若天仙,颇有沉鱼落雁之容。 第一次近距离看到这么美的女子,沈云娇呼吸微微一滞。 见妙音娘子款款向萧怀谨方向走去,径直坐在了他身旁后,吓得沈云娇急忙垂眸假装饮酒。 心里却有些鼓噪,他们两个应该不会开放到在自己面前上演活春宫吧。 “好久不见啊,表哥。” 表哥? 沈云娇一愣:“你们是亲戚?” 萧怀谨拿开妙音娘子放在他手上的手,无奈地按了按眉心后道:“燕时满,坐端正些。” 燕时满冷哼一声,花染的指甲捋了捋自己耳边秀发,却无意注意到了与他们一桌的沈云娇。 “嗯?这位美娇娘又是谁?”燕时满轻佻地笑了笑,想伸手抬起沈云娇的下巴,却被萧怀谨啪地一下用折骨扇给打了下手背。 “燕时满!”萧怀谨低声呵斥了下。 “那么凶的吗?”燕时满佯作不满娇嗔道,却将脸转向沈云娇这边,“娘子,我叫燕时满。” “双燕来时还念愿,珠帘绣户杨花满。” 沈云娇一听就脱口而出说出了这两句诗词。 “好——好厉害!”燕时满愣了片刻才反应来,随后钦佩地拍掌道,“娘子好才学,我竟然不知自己名字可做出这么美的诗句。” 沈云娇忙道:“这是我读到的,不是我创作的。” 但面前两人对此都持狐疑态度,萧怀谨将酒杯斟满后,推到燕时满面前道:“你方才演唱的那首词,也是沈云娇创作的。” 第61章 虎狼之词 “当真?!你是裴少夫人?!” 燕时满激动得脸上红云朵朵,“我一直就想拜见裴家那位轰动京城的才女,没想到今日果真有幸见上了。” “她叫沈云娇,不叫什么裴少夫人” 萧怀谨突然出声纠正道。 沈云娇急忙摆手笑呵呵答道:“妹妹怎么叫我都可以,不过就是一个称号,而且我也不是什么才女。” 只是有幸沾了中华民族历代文人的光而已。 “妹妹?”燕时满又沉默了。 沈云娇见她脸色不对,迟疑地说道:“那,满姐姐?” 面前的燕时满僵硬地回笑了一下,眼神如刀子般射向萧怀谨,“你还没告诉她?” 萧怀谨好整以暇地放下酒杯,对沈云娇含笑说道:“时满是男儿身。” 沈云娇感觉自己尴尬得脚趾甲都要抠破地心。 这人居然是女装大佬?! “那个,我不是故意的,主要你长得太美了,而且你又穿的女装。”沈云娇歉疚地冲燕时满一笑。 “不怪你,是我表哥的错,那看来今晚这顿他得请了。”燕时满大度笑道,露出一口小白牙,倒有几分少年肆意昂扬的姿态。 “燕时满是这家酒楼的主人,是我的表弟。他平日里爱好就那么奇特。”萧怀谨淡笑着,摆动着手中的折扇说道。 “燕公子好。”沈云娇颔首道。 “云娇姑娘,你为何和我表哥呆在一出?”还是这么晚的时刻。 燕时满整张脸都写满了好奇两字,然而他后面的话并没有问出口。 沈云娇尴尬地笑了下,萧怀谨淡声应道:“不该问的不要问。” 燕时满马上乖乖闭上嘴,他表哥看起来风度翩翩,举止优雅,其实凶得狠。 沈云娇也不懂燕时满的问题,只能应道:“我陪殿下散散心。” 燕时满听后神情顿时有些古怪。 表哥特地带裴世子妃过来,就是单纯过来喝酒看表演的吗? 那为何还要将他叫了上来,还把自己的身份告诉世子妃? 他可是作为表哥的暗棋来着,不到关键时刻是绝不能暴露自己身份的。 燕时满充满探究的目光在这两人之间来回逡巡着。 萧怀谨干咳一声,将手挡住了燕时满的眼睛:“好了,我们就过来看看而已,你可以先下去了。” "哎等等,我还没问完呢。" 燕时满还想继续呆着呢,结果下一秒就被萧怀谨给灰溜溜地赶出门了。 沈云娇觉得这兄弟俩的互动挺有意思的。 而且,燕时满是第一个让她觉得在大庸也可以过得很洒脱的人。 “别看了,他已经走了。”萧怀谨的话将沈云娇从思考中抽离出来。 沈云娇对萧怀谨感叹道:“我也想像你表弟一样自由洒脱,想做什么便能做什么。” 萧怀谨将自己酒杯斟满后,沉声说道:“他也是苦过来的,做人哪能事事都遂愿。” “殿下说的什么话。殿下养尊处优,天潢贵胄,又有什么得不到的。”沈云娇随口一答,却看见萧怀谨脸上的浅笑消失了。 “我想要,便可以得到吗?” 萧怀谨定定地看着沈云娇,启唇低声问道。 “如果我说,我要的是你呢?”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啊,沈云娇都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 她身形微僵了一下,把刚刚萧怀谨给她倒的茶水推回他面前:“殿下要开这样的玩笑话,那我就走了。” “我对殿下说过的话,殿下难道都忘记了?” 萧怀谨垂眸,随后深吸一口气,脸上又挂上了温润的笑容:“沈云娇,你当我刚刚是说笑的吧。” 一时气氛有些凝固,沈云娇如坐针毡,终于熬到了萧怀谨将瓷白酒瓶的桃花酿默默喝完后,她忙开口道:“我该回去了。” 萧怀谨身上沾染了些酸酸甜甜的桃子香气,起身的时候沈云娇便闻到了。 她突然觉得要是桃子可以成精的话,萧怀谨定是桃子仙君化身的。 可惜桃子仙君明显因为刚刚的话心绪不佳。 沈云娇其实不太懂萧怀谨内心想法,他是喜欢上沈云娇这个人呢,还是喜欢她身上的味道。 十八岁少男的心思你别猜,猜了你也不懂。 “如果你在京中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找燕时满,他会帮你的。” 萧怀谨上了马车后,才终于肯跟沈云娇说话。 沈云娇闻言眉眼多了分疏朗:“谢殿下举荐。” 正巧过几天她的确需要燕时满的帮忙,既然是太子殿下的好意,那她也不拒绝了。 只是。。。 “殿下,今天谢谢你,带我出来玩了那么久,还介绍你表弟给我认识。”沈云娇想了下后,认真提议道:“作为回报,不如我给你扎几针吧?” 萧怀谨睫毛忽闪了一下,很轻地清了清喉咙说道:“不用这般客气,今晚我也过的很开心。” “哦,这样啊。” 沈云娇遗憾地应了一声,她最近几天都没能替人扎针,几天不练心里怪难受的。 看来今天回去睡觉前扎扎自己得了。 沈云娇重新靠回软塌上,余光却落在萧怀谨十指相交的双手上。 萧怀谨的手指净白修长,掌背稍宽,能见淡青色的脉络,他的右手食指指尖和指腹都有着薄茧。 沈云娇记得如此清楚的原因,是因为——萧怀谨曾在意识模糊的时候握过她的手。 突然想到那干燥温暖的触感,她心里猛猛一跳,赶紧将自己的视线从萧怀谨手上移开。 再看下去自己也会变得不太正常了。 回程时马车特地抄了近路,不到半个时辰就已经到了定国公府西角门。 沈云娇轻轻地跳下马车,正打算蹑手蹑脚地往角门那头去时,身后的萧怀谨突然有了动作。 沈云娇只感觉到自己的手臂被抓住,稍微用力就被扯到了萧怀谨怀里。 而他的手顺带攀上了沈云娇柔软纤细的腰肢。 “你干嘛!”沈云娇有些恼怒,却又不敢大吼大叫,怕惊动旁人。 于是她只能尝试扯开萧怀谨的手臂,低声呵斥道,“放开我!” 萧怀谨神色自若,下巴搭在她的肩膀,在她耳边轻声道:“这样子贸然进去会被发现的,抱紧我,我带你进去。” 落在腰间的手臂坚实有力,沈云娇用尽全力却也无法挣脱开,只能气恼地抓住他的衣襟道:“你倒是动作麻利点——” 话还没说完,沈云娇感觉自己突然腾空而起。 飘乎乎的感觉吓得她顾不得矜持,伸手紧紧抱住了太子温热的躯体。 第62章 夫君别走 沈云娇第一次尝试到了腾空而起的感觉。 她以往只在电视上或者小说里看过,没想到自己今天居然也能切身体会一遍。 这感觉真是既紧张又刺激。 她竟然没料到萧怀谨轻功如此了得,单手抱着她越过屋顶,丝毫不费吹灰之力。 而且沈云娇发现,他背脊上的肌肉也挺结实健壮的。 萧怀谨居然是有练过的,光看脸确实是看不出来啊。 “还好吗?” 头顶上方传来萧怀谨那温凉如玉的声音。 也就在这个时刻,沈云娇才发现自己双手仍紧紧还环抱着他。 沈云娇脸上的表情窘迫了一瞬,立马放开他说道:“失礼了。” “无妨。”萧怀谨也收回手,掌心仍有沈云娇的体温。 刚刚在抱着她的时候,萧怀谨又闻到了她身上那抹细腻而恬静的清香。 比那件披风、那条素纱带来的香气更加浓郁,就连周围的空气都被晕染成一种温柔的、能将人与月色都温柔包裹着的味道。 萧怀谨怕自己再闻下去,便更加舍不得与沈云娇道别。 沈云娇见远处有星星点点般的烛火,想着还是赶紧回祠堂吧。 不然被裴府的下人撞到她和太子半夜在一处,那就不知道怎么解释了。 沈云娇赶紧冲萧怀谨福了福身子,转身离开。 萧怀谨视线落在了逐渐远去的清丽的背影上。 要是今晚能够过得再慢些就好了。 他恋恋不舍地要收回目光时,余光却看到沈云娇半路折返回来。 萧怀谨长睫下一片疑惑。 沈云娇双唇微抿,手在怀间摸索片刻后,抽出了一条四四方方的小帕子。 “这帕子算是答谢殿下今日带我玩。” 这罗帕上面既无绣花也无刻字,而且还是靛蓝色的,即便萧怀谨头疼时拿出来闻的时候,也不怕别人误会。 沈云娇的眼睛倒映着皎洁月色,在黑夜里也是熠熠生辉。 “多谢。” 萧怀谨浅笑着答道,他半抬起右手摊开掌心。 那方罗帕带着主人的体温稳稳当当地落在他的手上。 给他手帕的人见他接手后,丝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只留下萧怀谨仍站在原地,静静垂眸望着手里的帕子。 神不知鬼不觉站在屋顶上的南风瞧见他主子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饶有兴趣地多看几眼。 结果他看到主子那清清冷冷的眸子蓦然落在自己身上。 南风吓得从墙上跳了下来,急忙作揖道:“主子,属下是担心您和沈姑娘在里头这么久会被人发觉。” “这次原谅你,下次若再敢偷看,你就可以回老家种地了。” 萧怀谨冷哼一声,而后淡淡地又道: “让竹叶好好盯着定国公府,有什么风吹草动回来和我禀报。” “哎,属下明白了。”南风见主子心情不错的样子,长吁一口气。 临走时,萧怀谨回头深深地朝定国公府门口望了一眼。 特地出宫走着一遭,是值得的。 — 后半夜突然飘起了一阵小雨,整个定国公都笼罩在雨雾之中。 裴之玄未到五更便披衣而起。 他动作虽很轻微,一旁本该睡着的人儿此刻却缓缓睁开了双眼。 方紫玉和衣坐起,见裴之玄秉烛即将离去,着急地出声喊了一声:“夫君!” 裴之玄僵硬地回头,方紫玉早已从床上下来,跑到他面前后一把将他搂住。 “夫君,别走,紫玉知道你要去找姐姐,你昨晚便去了一趟,如今还要再去吗?” 方紫玉脸颊挂着泪,哽咽着恳求道。 裴之玄略不自然地拍了拍方紫玉的背:“紫玉,我哪儿都不去。” 想不到紫玉昨晚既然已经知道了自己去祠堂找沈云娇。 但她昨晚也并没责怪自己什么。 这么一想裴之玄心中又多了对方紫玉的一丝愧疚。 “不是紫玉不肯让您去见少夫人,但你我新婚第一日,紫玉若是让您早早走了,别人会怎么看我和我娘?”方紫玉低声地说道。 “更何况,少夫人还打了我娘,夫君你这时候去看望她,不就是告诉全府人我娘好欺负吗?” 说到这里方紫玉眼泪又迅速蓄满眼眶。 裴之玄眼里划过一丝心疼,忙柔声安慰道:“紫玉,我今日不会去看沈云娇的,你放心。” 他深吸一口气,单手将方紫玉揽在怀中,目光却不自觉放在窗外浓烈的夜色中。 雨声渐响。 裴之玄在失神,自然也忽略怀中的方紫玉早已停止哭泣,眼神中闪烁着妒忌的冷光。 她与裴之玄相识两年之久,又一直将他放在心上,自然一眼就瞧出对方的不对劲。 她现在是看出来了,裴之玄对沈云娇,是爱而不自知。 即便沈云娇多次犯错,他都能原谅。 方紫玉曾天真以为,只要与裴之玄成了亲洞了房,她就能将裴之玄的心牢牢抓住。 可昨晚。。。 裴之玄并没有碰她。 再这样下去,自己可真就是一点成算都没有。 方紫玉娇柔地说道:“夫君,天色还早,不如我们再休息会儿。” “紫玉,今日要进宫答谢赐婚,我先去书房准备下。” 裴之玄放开方紫玉,将手中的烛台轻轻放在了桌面上。 他温柔地望向方紫玉,“你也更衣吧,我们早日入宫面圣。” “夫君且慢。”方紫玉咬了下唇,从床头旁拿出一块叠得方正的白布,又俯身将其铺在床上。 裴之玄知道那是什么,他眼神晃了晃,缓缓开口说道:“抱歉,紫玉,我——” “夫君别误会,我只是想和同夫君商量,我可以假装与夫君、那个过吗?我怕万一婆母问到,我实在不好交代。”方紫玉垂下眼帘低声道。 裴之玄敛眸,心里微松了一口气,他答道:“我来吧。” 他将手指放入嘴巴用力一咬,挤出几滴血珠后滴在那白布上头,红艳艳的如同绽放的花朵。 “这样子母亲也定不会为难你了。” 裴之玄将手又放在方紫玉的肩头上轻拍了一下。 第63章 不会下蛋的母鸡 黎明前的曙光慢慢驱散了夜色,雨停后的第一抹阳光透过天窗倾洒而下。 沈云娇被拂在面上的暖和阳光轻轻唤醒。 昨晚下了雨,她又没有被子可盖,还躺在冰凉潮湿的地板上。 果然不出意外就着凉了。 沈云娇脑袋昏沉沉地,还打了一个喷嚏。 窗外似乎有所感应般,又一个沉甸甸的包裹落了下来。 她忙走到边上将包裹打开,眼神里浮现出一道惊喜。 这次是色香味俱全的早餐。 沈云娇愿意称之为太子牌的美食外卖。 萧怀谨真是庸朝第一大暖男,这么好的男人怎么就不是男主了呢? 沈云娇摇了摇自己手腕的彩绳,上面系着的粉玉在阳光下泛着温和的莹光。 沈云娇蓦然想到了昨晚萧怀谨编绳子时那专注认真的模样。 她承认自己可耻地心动了,但理智告诉自己,即便萧怀谨此刻对她有意,可这份真心,又能持续多久呢? 一个成功的女人,首先就要摒弃的就是恋爱脑。 沈云娇下定决心,将自己对萧怀谨这份朦胧的感情藏在了心脏最深处。 “咚咚咚。” 三声扣扉声后,一位丫鬟装扮的少女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 “少夫人,少爷吩咐给奴婢给您带早膳。” 沈云娇愣住了,那狗世子不是说不让自己吃喝吗? 只见丫鬟将手中的食盒放在地上后,便面向沈云娇退着走了出门。 结果差点撞上了声势浩荡地走进来的徐氏跟身后的一帮仆妇,自然还有吃饱没事干的裴二夫人。 “滚开,不长眼的贱货。”徐氏拧眉呵斥道。 可怜的丫鬟吓得脸都白了,她跪在地上磕了响头道歉后仓促离开。 跟在徐氏后头的裴二夫人跟自己的贴身嬷嬷使了个眼色,嬷嬷心领神会,就将丫鬟刚刚放在地上的食盒给提了起来。 “沈云娇,你还有脸吃东西?”徐氏迈步走到了离沈云娇面前,冷冷道,“怎么,还不跪好。” 沈云娇原本是坐在蒲团上的,听了徐氏那高高在上的语气后,反而觉得十分不爽。 可当她想站起来的时候,从徐氏后头却冲出两个虎背熊腰的管事嬷嬷,抓住她的肩膀将她牢牢按住。 “摁住她!”裴二夫人一看沈云娇还有力气挣扎,急忙大声吩咐道。 “婆母想要干嘛?若是为了昨个儿的事情,世子殿下已经罚过我了,您要是再想责罚我,难道就不怕落得一个苛刻儿媳的名声?”沈云娇直视徐氏,眸里尽没有半分的怯意。 徐氏这次却没有被沈云娇给吓到,她笑着看向沈云娇,慢悠悠地答道: “玄儿罚你,是因为你滥用私刑,言语无状,不配作当家主母。” “而我今日要找你算账的,是另有其事。” 沈云娇一听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我倒想听听,是什么理由需要婆母一大清早就跑到祠堂这来。” 徐氏哼笑两声,往裴二夫人那边一望使了个眼色。 二夫人身旁的嬷嬷便将一个穿翠绿色比甲的小丫鬟给带了上来。 这丫鬟,是沈云娇院里的扫地丫头,平时轮不到在沈云娇跟前伺候。 可沈云娇记得她,因为她有次回府时还见着这小丫鬟半夜还在给花圃松土。 当时她还想着这丫头怎么这么勤快呢。 现在想来,她当时应该就是徐氏安在自己身边的眼线吧。 裴二夫人走到这丫鬟面前叉着腰扬声道:“把你知道的都一五一十的说出来,万一有隐瞒的不报,仔细我拔了你的舌头!” “奴婢不该!”小丫鬟颤抖着肩膀,低头断断续续说道,“少夫人前阵子开始就经常外出,奴婢见她每次出门都有些遮遮掩掩的,便大着胆子跟了上去。” “然后呢?她去哪儿了?”徐氏说完这话后,还得意地朝沈云娇那头瞟了一眼。 沈云娇的心脏瞬间提了起来,她倒是没注意原来自己一直被人跟踪。 万一被众人知道她一直将失明太子养在别院,那她这辈子就完蛋了。 徐氏看到沈云娇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慌乱,轻笑了两声后对丫鬟说道:“快说!” 那小丫鬟有些犹豫,但为了自己那张卖身契,咬咬牙应道:“少夫人每次出门都会去医馆拿药,奴婢后来偷偷问了医馆里打杂的,说是夫人想要去求一道生子秘药,少夫人拿完药就去别庄上偷偷将药熬了喝掉。” “后来我使了银子,从那医馆的大夫里套了话,大夫说,少夫人天生是石女。” 听到这里沈云娇整个人都狠狠放松下来,看来这丫鬟根本就没尾随过自己,这些话应该是徐氏教她说的。 “什么?石女?”裴二夫人佯装惊讶地走到徐氏跟前,“嫂子,这么说这沈云娇是注定不能为裴府绵延子嗣啊。” 徐氏恶狠狠地瞪着沈云娇,“好啊,没想到我儿居然娶了一只不会下蛋的母鸡!沈云娇,你还想偷偷将这秘密藏多久??” 沈云娇笑意凉薄:“然后呢?我无法生育,夫人难道要家法伺候不成?” “我怎么敢打你?万一打疼了,你在你那老爹面前哭闹一番,我们裴府全家都遭殃。”徐氏冷笑应道。 而裴夫人却笑呵呵地开口道:“夫人莫急,我听说前朝有一秘方,是专门治那石女之症的,比药石来得有效多了。” “听说在女子脚底下用那烧香拜佛的火油烧一烧,不日便能怀上。” 说完裴二夫人挑了挑眉看向沈云娇,"想来这法子既然好使,不如我们今日就让玄哥儿媳妇试试?" 沈云娇冷笑,这不就是变相地折磨自己吗?谁家媳妇怀不上孕就要被火烧? “敢问二婶,这秘方是从何得来的?可有什么凭据?”沈云娇想挣脱开那两个嬷嬷,肩膀上力气却重了几分。 沈云娇轻嘶一声。 徐氏听后却凉凉笑道:“这管它什么法子,有用就行,你为了玄儿,为了裴家,就忍耐些吧。” "来人,把东西拿上来。" 她摆摆手,身后一小厮便端着正燃着青色火焰的油瓶向沈云娇走去。 沈云娇瞪大眼睛,她万万没想到,穿书过来所受的第一道折磨,居然是要被人火烧脚底板?! 这折磨也太非人了吧? “婆母这样,就不怕和我爹不好交代吗?”沈云娇见那小厮拿着火苗蹭蹭的油瓶越走越近,背后不断渗出冷汗。 徐氏面上无所谓地笑了笑:“要是丞相老爷知道我是为他女儿治病,肯定就不会怪罪我们的,毕竟丞相府肯定也在意自己名声。” 第64章 你为什么要帮我 “将少夫人给我放平了。”徐氏吩咐道。 沈云娇用力挣扎,可她身子单薄,哪里又能敌得上那两位一看就两百来斤、比汉子还壮的嬷嬷。 嬷嬷一人按着沈云娇双臂,另外一人坐在沈云娇的大腿上,又将上半身压住了沈云娇的小腿,并粗暴地剥掉了她的鞋袜。 灼热的感觉慢慢逼近,沈云娇吓得脸色苍白,紧紧闭上眼。 可火烧嫩肉的疼痛却没有如期而至。 她只听到了拿着油瓶的小厮的一声惨叫以及他倒地的声响。 沈云娇睁开因害怕而泪湿的眼眸,还没来得及反应,抓住她手的嬷嬷就被人用力一脚给踢开,另外一位吓得屁滚尿流地爬到旁边。 沈云娇立马坐了起来,顺着那双玄色皂靴往上看去。 居然是——本该在御前答谢赐婚的裴之玄。 看见被扯得衣衫不整,犹如残花枯败的沈云娇,裴之玄仿佛被人用利箭穿心般,胸口猛地一疼。 但徐氏的靠近却让他骤然回了神。 裴之玄蹲下身子,伸出骨节分明的手将沈云娇扶了起来。 沈云娇脚底发疼,差点都站不直。 裴之玄想要将她拦腰抱起,但沈云娇却身躯一颤躲开他,宁愿选择自己用手支撑着供桌。 裴之玄手伸在半空,滞了片刻只能默默收回。 徐氏哪里知道她儿子这么快回来。 她赶紧走到裴之玄旁边道:“玄儿,你回来了。” 裴之玄此刻眉目冷凝,眼眸里藏着罕见的阴戾,他冷冷看着祠堂里站着的众人,又转头对徐氏说道,“母亲,她犯了何错,你要如此对她?” 徐氏还是第一次听到儿子用如此冷硬的语气跟她说话,她一下子气就上来了。 徐氏冷哼一声不回答裴之玄的话,反倒是在旁的裴二夫人阴阳怪气地答道:“之玄,你可知道沈云娇她一直隐藏自己不能有孕,自己偷偷在外头治病吃药。” 裴之玄一时怔愣,“你说什么?” “玄儿,沈云娇她生不出孩子!”徐氏大声道。 沈云娇这时候将目光转向他们,她看见了裴之玄清丽绝尘的脸上有瞬间的茫然,而后缓缓抬眼望向她。 他的嘴一张一合。 沈云娇听到了他说的话,瞬间瞪大眼眸。 裴之玄说的是: “那有何妨?” 这狗世子居然会觉得无所谓?他不是最崇拜什么绵延子嗣这一套礼法规矩吗? “玄儿,这怎么能无所谓呢?身为当家主母,若是连一儿半女都生不出来,那还配当什么一家之主?”徐氏急着答道。 “她说得有道理。”沈云娇突然开口道。 祠堂里所有人都望着这脸色苍白一身狼狈的少夫人。 她原本光洁的额头蒙上了灰尘,扎好的发髻也在挣脱中松散开。 可她的眼眸还是明亮如初。 裴之玄在这一刻,心脏剧烈跳动了一下。 但很快他便听见沈云娇用疏离的口吻说道: “裴之玄,我的确生不出孩子,你正好有借口去找陛下将我休了。” 裴之玄回身沉沉地望着她,十指慢慢攥紧,眉心宛如霜雪般凝结,“我不会以此作为休妻的借口。” ? 沈云娇郑重地说道:“不生子则为大不孝,理当休弃。裴之玄,你也得为了裴家香火着想。我宁愿被休,也不愿因为这个而遭受婆母这般对待。” 徐氏讥讽道:“我不过在帮你而已,可没有想要虐待你,不过既然你都说了。” 她看向裴之玄,“玄儿,她最爱胡搅蛮缠,弄得家宅不宁,今日不如就干脆与她断绝夫妻关系,免得她再起事端。” 裴之玄唇瓣紧抿,沉郁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个人。 他靠近沈云娇,不由分说就将扯过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横抱起来。 徐氏眼睁睁就看着自己儿子走到门前,忙喊道:“玄儿,你这是要原谅她?” 祠堂内洒落的天光悠悠落于高挑的背影,裴之玄头也不回道:“母亲,我不会休妻的,此事无须再提及。” 徐氏和裴二夫人一震,方想再开口,又听得裴之玄沉声道:“今日之事,在场之人皆要守好自己嘴巴,若有违令者,杖责五十大板!” 满堂奴仆皆垂首应道:“是。” 从沈云娇的角度,她只能看见裴之玄那线条冷硬的下颌。 “我自己走。。。” 裴之玄却置若罔闻,在众人各色的目光中抱着他出门,直往春和院。 — 沈云娇不想缩在对方怀里,可她的脚底板是真疼,可能刚刚火苗还是来得及烧到了她那嫩肉。 什么撒比折磨人的方法! 关键是半路跳出来的裴之玄又是怎么回事? 沈云娇心里真是又气又恨,都被烫了还是没成功被休掉。 越想越伤心,再加上昨晚又着了凉,沈云娇鼻尖微痒,连眼眶都红上一圈。 春和院里扶夏正在浣洗夏天要用的竹席,就看见世子殿下怀里抱着姑娘踏门而入。 扶夏惊喜万分,跑过去行了个礼后忙把厢房的门打开。 裴之玄将臂弯之人放到香木凳上,还未有其余动作,沈云娇突然就开口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窗几花瓶里刚摘的蔷薇随风摇晃,带来一阵淡淡的清香。 沈云娇话音方落,屋内就静得仅听得见她可以压抑着的呼吸声,扶夏刚想踏入房内,听到这句话后马上识相地退下。 沈云娇仰脸望着裴之玄,她在刚才来的路上一直都没有想通:“之前你我不提和离,都是为了自家着想,可这次你有正大光明的理由,你也无须怕陛下会苛责你。” 大庸朝最注重香火绵延的事情,连皇帝本人都在不断致力于生子事业。 沈云娇以为裴之玄是铁定会休了她的,毕竟他本来就看自己不顺眼。 配之玄眉心微蹙,目光落在沈云娇那含着水光的双眼和微红的鼻尖。 第65章 沈云娇仍旧是我的妻 她,哭了吗? 明明口上说着无所谓,但其实她还是怕被抛弃吧。 裴之玄的十指慢慢攥紧,无由来地升出一抹烦躁,他深吸一口气说道:“我不会休你,你放心好了。” “我怎么可能放心?”沈云娇一听顿时紧张起来,“我不能生孩子,留在裴家会被你们欺负死了的,你难道没看到刚刚你娘是怎么对我的吗?” “沈云娇,母亲那边我自会去解决,但和离一事你就不用多提了。”裴之玄语气骤然变得有些冷酷。 “你这人怎么——嘶。”沈云娇情绪一激动,就想站起来与裴之玄对峙。 可她却忘了自己的脚下还有伤,刚碰地的时候就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沈云娇只能无奈坐了下来。 裴之玄眼眸暗了下,目光确实落在了沈云娇纤细洁白的玉足上。 明明是通身的白,足尖却异常红润,就像是绽放的红莲。 “看什么看,这都是您母亲烫的。”沈云娇见裴之玄在观察伤口,没好气地答道。 没想到裴之玄并没有多说些什么来反驳,反而单膝跪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白瓷瓶。 沈云娇一看他要打开瓷瓶,急得立马把脚往回收,却被裴之玄的大手一把抓住。 “不想继续疼下去就不用动,我帮你上药。”裴之玄冷冷威胁道。 沈云娇干脆就不看他,爱当男保姆就让他当呗。 “这是芦荟草膏,抹在上面不会等,伤口好得也快。”裴之玄居然有耐心地跟沈云娇解释。 沈云娇只觉脚底板一阵凉意,冰冰凉凉还挺舒服的,很大程度缓解了伤口的疼痛感。 没想到裴之玄看起来高冷,十指不沾阳春水,替她上药时候动作还是挺轻柔的。 “药放在这里,你晚上再涂一遍,用完了我让紫玉再拿一罐。”裴之玄将药瓶放在桌子上。 什么?这药是方紫玉的? 那她可要不起。 “我不要。你自己用吧!”沈云娇将小白瓶扔回裴之玄怀里。“不用你假好心。这可是人家送你的,我才不要。” “沈云娇,即便你再讨厌方紫玉,也不要拒绝,涂了对你伤口有好处。”裴之玄耐着性子解释道。 “你知道什么对我有好处吗?你休了我对我最有好处了。”沈云娇淡淡答道。 忽然室内一片静谧。 裴之玄轻笑,有几分讥讽的,“如今你倒是想要让我休你。沈云娇,扪心自问,你难道就没有半分羞愧吗?” 沈云娇怔愣地微微张唇,“我为何要感到羞愧?” “为何?” 裴之玄伸手擒住她的下颌,强迫着她抬起那苍白的小脸。 他用目光细细描摹着,低缓道:“你还敢问?明明之前是你阴魂不散,是你死缠烂打,也是你执意要跟我成亲,你有什么资格跟我提和离?” 沈云娇被他那阴沉狠戾的表情给吓到了。 现下内室一个人也没有,她身上又有伤,真是不知道这狗世子接下来会发疯干出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 她有些害怕,但一想到自己还有毒针傍身,内心倒是安稳了许多。 沈云娇反驳道:“可是,你也在这段婚事里得到了好处啊,因为我父亲,朝中无人敢刁难你,你在江南治水,我父亲也派得力下属去帮助过你。” 裴之玄的眼瞳陡然一冷,“你是说,我靠着丞相大人才有了今天?” “难道不是吗?” 一个清朗的男声从门外飘来。 沈云娇转头一看,来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她几日未曾谋面的亲哥哥——沈清怀。 沈云娇一见到他,满腹委屈顿时涌了上来,眼眶瞬间变红了许多,“阿兄,你怎么来了。” 沈清怀大步走了进来,走到裴之玄面前,狠狠地挥开了他的手。 裴之玄一脸漠然地看着沈清怀。 没想到气急败坏的沈清怀直接就挥着拳头招呼了过去。 “啊兄!” 沈云娇刚想出声制止,但为时已晚。 而裴之玄不知道是没来得及反应,还是根本就不想躲,结结实实地受了这一拳。 我去!沈清怀是真揍,这一拳下去裴之玄唇角顿时一片红肿。 “这一拳,是替我妹妹打的。” 沈清怀恶狠狠地说道,随即他将沈云娇抱了起来,“阿兄带你回家,这裴府我们不待了!” “沈清怀,沈云娇是我的妻。你将她贸然带走,可考虑过后果。”裴之玄随意地擦了擦唇角血迹后,咬牙问道。 一股怒火烧过沈清怀的胸腔,他气急反笑道:“我需要考虑什么后果?即便告到天家去,我沈家也不会害怕。” “更何况你裴之玄还有脸阻拦吗?我妹妹从小娇生惯养,却在你这里受苦受难,你何曾真心护过他?” 沈清怀的每一句话比拳头还重,落在裴之玄的心尖上。 裴之玄喉咙梗塞,他手抖的厉害,确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而那深邃的双眸此刻宛若万丈寒潭,寒气缭绕。 沈清怀也没有让他说话的机会,他几句话说完,就在扶夏和林嬷嬷的陪伴下冲出了院门,想也不想地将沈云娇抱上了沈家马车。 裴之玄在里头沉默不语,腆着脸过来传话的平安小声说道:“爷,少夫人跟着沈大人回去了,我们还去追吗。” “不必。”裴之玄站定,握着瓷瓶的手稍稍收紧。 他静默几瞬,将手中的瓷瓶丢给平安,道:“她不想回裴家了。” — 车夫鞭子一挥,马车平稳地驶进了闹市里。 车厢里一片沉默,扶夏此刻用轻柔的绸布将沈云娇的左脚给裹了起来。 沈云娇先是掀起车窗帘布看了看窗外,回过头却发现沈清怀仍旧是怒气冲冲的模样。 “阿兄消消气。”沈云娇宽慰道。 没想到沈清怀摸了摸自己手背,又气又疼龇牙咧嘴道:“我一介文人,从来没打过人,第一次打人居然还是打自己妹夫,可惜没能多打几拳为你出气。” “阿兄能如此为我,我已经很感动了。”沈云娇眼里闪烁着些许泪花。 扶夏更是哭着俯在沈云娇腿上,“姑娘,都是我的错,才害你受苦。” 沈云娇头都大了,“你们一个两个,都安慰不过来了,我真的没事,而且我这次本来就不打算回去的。” 沈清怀愣了下,喃喃道:“云娇,难道你是故意让徐氏刁难你的吗?” “算是吧。”沈云娇含糊道,可她没想到徐氏的手段竟然如此龌蹉狠辣。 竟然想到火烧脚底板这种恶毒招数。 真是大庸第一阴毒寡妇! “那你也不能以身犯险!”沈清怀严肃地斥责道,“你可知道我知道你要被火烧时,内心有多焦急?” “说到这里,阿兄你怎么知道我的处境的?”沈云娇一脸疑惑。 第66章 我同云娇有话讲 沈云娇若是不问,沈清怀也会主动提及此事,因为他也觉得有些古怪。 "阿兄?"沈云娇忐忑地问了句,却见他一脸严肃。 沈清怀郑重其事地问她:“说来也奇怪,今日在户部碰到了太子,他好像故意跟我透露你被关在裴家祠堂的事情。” “沈云娇你老实跟我说清楚,你之前认识太子吗?人家为什么要帮你?”沈清怀直接问道。 沈云娇目光闪了闪,心跳快了一两下。 她赶紧解释道:“阿兄说话真可笑,我能上哪儿去认识太子呀?就是那日皇家宴会碰巧遇到了,况且我都不记得太子长什么样了。很可能他就是看见你随口说一嘴罢了。” "阿兄别多想,我有点累了,让我休息下。" 沈清怀见沈云娇神情疲惫地靠着车窗旁,缓缓叹口气后,也就不打算继续问下去了。 左右他将沈云娇从裴府带了出来,以后也不会再让妹妹重回火坑了。 沈云娇心虚极了,只能将目光放到窗外一晃而过的街景。 她向来不太会撒谎,还好沈清怀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习惯。 但萧怀谨居然有心帮了她,让她哥哥顺利找到自己,避免与裴之玄再起冲突,也算是好人一个。 要是以后遇到萧怀谨,自己再好好与他道个谢吧。 沈云娇一行人约莫半个时辰就回到了沈府。 她发现自己才离开没多久呢,就开始想念沈府这一花一树了,可能因为在这里,她才有种呆在自己家的感觉。 这次回府,柳姨娘并没有如同上次般在门口招摇站着等候,而是跟着沈知章在沈府正院里头等着他们。 沈云娇因为脚底有伤,先是被下人们用轿子抬进正院院落,再让沈清怀将她背进了花厅里。 她一见到沈知章还想老老实实地下来行个礼,没想到沈知章神色紧张地吩咐道:“快将你妹妹放在椅子上。” 柳姨娘犹豫了一下,突然开口问道:“这怎么没几天,大姑娘就被姑爷罚了呢?” “那裴之玄一家子就不算什么好人,轮流欺负着妹妹。”沈清怀气急败坏说道。 沈知章看了可怜兮兮的女儿一眼,扬声道:“你们先退下吧,我同云娇有话讲。” 沈云娇点点头,又对柳姨娘说道:“姨娘,这次走得匆忙,你上次给我带过来的两个个婢女还在裴府里,我没将她们带上。左右是她们都是沈府的人,裴家想来也不会太为难她们。” 柳姨娘心里念头微转,留在裴府就留着吧,说不定沈云娇哪日会再回去呢。 于是她忙宽慰道:“不要紧的,她们是沈府家生子,顶着老爷的名头是没人敢发落她们的。这样,我先去厨房为姑娘准备些吃的。” 说罢柳姨娘行了个礼,转身便离开了花厅。 沈清怀却不肯走,“父亲妹妹有什么话非要避着我讲?” “混帐,男子汉大丈夫听什么墙角话?还不快走?”沈知章脸色不好答道。 沈云娇赶紧对他使了使眼色,沈清怀无奈之下只得迈步离开。 “父亲。”沈云娇乖巧垂首,“女儿还以为父亲还在生上次的气。” 沈知章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也寻着椅子坐了下来,“你那些胡话乍一听没什么道理,其实为父也知道,你应当是忧思过重,才会有所梦。” 沈云娇点点头:“我的确担心父亲,位高权重,怕陛下会生猜疑之心,也怕太子会忌惮父亲。” 她当然不能随便透露小说的情节,可这么几句简单的提醒,作为沈知章这种历练官场许久的人来说,他肯定会懂的。 果然沈知章叹口气说道:“为父知道了,但云娇,你和裴世子到底现在是个什么说法?” 沈知章看着女儿那受伤的脚和忧郁的表情,就知道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那裴之玄看起来仪表堂堂,没想到宠妾灭妻到如此地步!”沈知章气得拳头攥得老紧,“你放心,为父会替你讨回公道。” “父亲,这伤跟裴之玄没任何关系。”沈云娇垂眸道。 或许有一点吧?但反正也无所谓。 “父亲可知我身体有缺陷?我可能以后无法养育子嗣,为着这个裴之玄他娘才罚了我。” “这是什么胡话?你从小是体弱多病,但从未听大夫说过你不能生孩子的事情,是哪位大夫胡说?”沈知章沉声道。 “有可能我不是天生就有这病的呢?”沈云娇抬眸,深吸一口气后答道。 “你是说——”沈知章顿了顿,“有人下毒?” “你可有什么头绪?”沈知章沉吟片刻后问道,见她微微点了点头,脸色顿时难看了许多。 “父亲容我好好查查,当下不便打草惊蛇。”沈云娇淡然答道。 是鱼儿总会抵挡不住诱惑上钩的,耐心等着就行。 — 窗外月色朦胧,屋内烛火摇曳。 “扶夏,慢点。”沈云娇手搭在小案上,单脚搁在木凳上,看着扶夏小心翼翼地将她脚上的绸布揭开。 “姑娘,很疼吗?”扶夏心疼地问道。 沈云娇正想张嘴回答,窗外传来一阵熟悉的布谷鸟叫声。 她眼波微动,“扶夏,你先去外头看看我要的榆木粉混麻油熬好了没。” 等扶夏一出门,沈云娇便略微咳嗽一声。 那半敞的窗台突然一个黑影极速掠过,只留下一个青色的小瓶子和一封信。 沈云娇单脚跳到窗台旁,将信展开。 “皇宫秘药,对你伤口有用。” 沈云娇不禁莞尔一笑。 她打开那小瓶子嗅了嗅,一股若有似无的奇香瞬间扑鼻而来。 太子殿下对她还怪好的。 沈云娇一颠一颠地回到床上,她整个人躺在拔步床上,陷入沉思。 第67章 采莲宴 次日一早,萧安乐还随着江蓉一起过来沈府看望她。 等两人见到沈云娇时,她正靠在贵妃榻吃着果子,脚上的伤口也已经好了大半。 沈云娇一见到她们两,眸里浮现出了一抹惊喜。 她笑着问道:“安乐,蓉儿,你们怎么来了?” "听说你伤到了,我便赶紧去梁府找了蓉儿一道来看你。"萧安乐非常体贴地将两个素面织锦大引枕拿过来,垫在沈云娇腰身下,让她能靠着舒服些。 沈云娇觉得萧安乐这般金枝玉叶还为自己服务,心里有些说不过去,忙把面前的几碟肉脯果子推到她俩面前:"你们坐着,陪我一同说说话。" 江蓉此刻饿的肚子咕咕叫,看到吃的眼神发亮,毫不推阻便拿了来吃。 萧安乐笑,"我刚吃完,松子,将东西拿过来。"她望向一旁的宫女。 小宫女连忙答是,端来个锦盒,打开后里面藏着一罐看起来精细小巧的瓶子。 瓶身与昨日萧怀谨给的并无差异。 “这是徐太医专供皇家熬制的膏药,一年才出那么两瓶,我见你被烫伤,怕你留疤了以后不好看,给你带了过来。”萧安乐温柔地说道。 沈云娇心想,这兄妹俩还挺有默契的,送了一样的药。 她点点头:“我会好好涂的,多谢公主美意。” 她现在的状态可比昨天好多了。 江蓉也在一旁叽叽喳喳地对沈云娇关心了好一阵子,而后又说起了外面的传闻,都是些京城最近流传的。 关于沈云娇不育的事情外头都已经传开了,外面说什么都有,有人可怜沈云娇,也有人觉得沈云娇若是被休是应得的,毕竟不能生孩子在大庸就是一项很大的罪名。 江蓉吵吵着说,谁要说沈云娇坏话她便去撕烂那人的嘴。 萧安乐看沈云娇脸色照常后,才开口问道:“这事情是谁透露出去的,你可查清楚了?” “我知道是谁,不过也没多大关系了。”沈云娇淡声说道。 “你要放过那人?”江蓉语气忿忿不平,“是谁?我去帮你好好教训她。” “是你姨妈,我的婆婆。”沈云娇话一出,那两人都愣住了。 江蓉捂着嘴不可置信地说道:“你是说、姨妈她故意将你这事宣扬出去,坏你名声?” “她不喜我已久,你是知道的。”沈云娇撑了撑懒腰道,“不过她也是为她儿子,为定国公府后代着想。” “你不能生,不代表妾室不能生,她为什么非要休了你不可。”萧安乐不快地说道。 沈云娇淡淡答道:“她可能怕,妾室万一有了个孩子,会被我害了吧。” 这下江蓉和萧安乐都陷入了沉默。 虽然她们知道沈云娇不会这么做,但国公夫人和世子未必相信沈云娇的为人。 只能说沈云娇太可怜了。 "反正事已至此,你好好养身体,孩子事情放一旁,反正你跟表哥现在也不在一处。"江蓉还是尽力宽慰道。 沈云娇点点头答道:"这种糟心事就不要提了,反正我现在好好的。" 先不说她以后能不能有孩子,就算是想有,也不会跟裴之玄生。 江蓉和萧安乐此处在沈府坐了大半天,陪着沈云娇吃了饭之后才回家的。 临走前萧安乐还笑吟吟邀请沈云娇,过几天是宫内的采莲宴,让她正好来宫内赏花游床散心。 沈云娇自然一口答应,她也很想瞧瞧大庸皇宫是什么样的。 只是采莲宴,不应该是要五月份举行吗?怎么提前半个月了。 “你不知道,这是太后借着采莲宴的由头,为太子相看太子妃呢。”江蓉在一旁捂嘴笑道。 沈云娇眼眸微动。 心里头说不出的怪异感觉。 太子妃?萧怀谨这么快也要成亲了吗? — 到了要进宫的那日,沈云娇特地起了个大早。 前几日她闲得无聊,打算自己动手做个粉饼来着。 她以前有看过专业老师自己做过化妆品,自然知道这些步骤。 沈云娇让下人们把原材料都准备好。 她先是将米碾碎后拌上了山泉水,再加上几滴桃树脂后放入一个银色钵体内,搁在院子里曝晒了三四日,就变成了洁白粉腻的粉底。 今日化妆时正好可以拿来一用。 沈云娇正在对着自己的"作品"傻笑,感叹自己是天才的时候,沈知章匆匆走进院子——宫内的采莲宴一般不邀请外男大臣,因此沈知章今日也不用特意进宫。 “云娇,你拿的是什么?”沈知章见她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的小圆块,随口一问。 “父亲,这是女儿等下上妆用的粉饼。”沈云娇向沈父弯腰行礼后答道。 既然是女孩子家的玩意,沈父便也没兴趣多问,他一大清早来找沈云娇,其实是为着别的事情。 “云娇,你此番进宫是好事,但可千万不能惹事生非,要是遇着了太后,要更加恭顺些,别冲撞了她。”沈知章呼出一口浊气,缓缓说道。 近来太后突然回宫,朝内本来趋于稳定的局势又要被打破了。 “太后人好不好?”沈云娇好奇地问道。 小说里居然连个这么重要的人物都没提及过。 沈知章叹了口气,“这为父也不清楚。只知太后久居佛寺,常伴青灯古佛,此番回宫,全是因为太子的婚事。” “说起这个,你柳姨娘昨日还曾询问过我,既然公主邀请了你,可不可以顺带将云墨也一起带了去。” 沈云娇微微一笑:“爹爹不知道,公主说了,这次去的都是太后钦点的贵女,而我不过是借着与公主交好又已为人妇,才能被受邀。” 她顿了顿,略微为难道:“云墨尚未婚配,我怕她去了,别人以为我们沈家有扶她做太子妃的意思,不如等下次爹爹问过了陛下再说。” 沈知章沉吟片刻,想了想答道,“也对,这种事情还是小心点为好。” 父女两在院子里交谈了好一会儿才各自回房。 第68章 劣迹斑斑的女子 沈云娇坐在镜子前用玉石梳轻轻梳着头发,站在一旁的扶夏手里拿着这个新奇的粉饼,翻来覆去地看着,一脸好奇。 “这饼子好神奇,质地很细腻,而且闻起来也有股淡淡的清香,姑娘要怎么用呢?” 扶夏正说着,就见沈云娇就从抽屉里拿出昨日新作的粉扑。 这粉扑做法很简单,只需在里头塞上上等棉花和蚕丝,再将外头用细软的烟罗布缝起来便可。 "这个粉饼,搭配这粉扑一起上妆,会很好看的。" 沈云娇先是用玫瑰花露将脸涂抹得湿润透亮,再用粉扑轻轻按压粉饼为脸上妆。 这几日她因为感冒和脚上的伤,睡都睡不安慰,刚好这粉还可以起遮瑕效果,遮遮她的黑眼圈,顿时看上去气色就好多了。 扶夏在一旁惊叹道:“这比珍珠粉要服帖自然,姑娘真的好厉害。” “不仅如此,这东西可健康了,用得安心。” 沈云娇笑眯眯地拿出两个香囊装了几个粉饼,交到扶夏手中,“一袋给你一袋给林嬷嬷,剩下的你装成两个锦盒,我们等下给安乐和蓉儿带去。” “谢谢姑娘!”扶夏高兴地点了点头。 沈云娇脸上胭脂浅画双眉后后,妆容白里透红,两鬓薄而蓬松,倒有慵懒倦怠之态。 大庸位处在南方,四月底的天气已经慢慢闷热起来。 沈云娇挑了一件藕荷色抹胸,再套上了天水碧素罗窄袖衫,又穿上了一条龟背纹提花罗褶裙。 既俏丽又清爽,真是最适合初夏的装扮。 沈云娇出门前还特地喷了蔷薇水,这蔷薇水可大有来头。 听沈清怀说,这是隔壁大食国特供大庸的,也算是古代版的香水。 在坐上马车后,主仆俩先是说了一会儿话,接着扶夏就从食盒里拿出了几个热腾腾的芙蓉鲜花饼。 “姑娘,这是刚刚林嬷嬷去好味斋买的鲜花饼,就是怕您半路嘴馋。” 沈云娇莞尔一笑,伸手去接扶夏递过来的鲜花饼。 就在此刻,扶夏突然瞥到了沈云娇手腕上系着的彩绳,她疑惑地问道:“姑娘,我怎么从来都没有看过你手腕上的彩绳呢?” 沈云娇心里咯噔一下,她都忘记手上有那玩意了。 “这是江蓉送的,我没事带着玩的。”沈云娇只能随口撒了个谎。 “这是郡主送的吗?”扶夏愈发好奇,她抓过沈云娇那白皙手腕来仔细端详着,“郡主是不是对姑娘有意见,怎么送编得这么丑的彩绳?” 沈云娇扑哧一笑,将手收了回来,“丑吗?我倒是觉得挺可爱的。” 在说说笑笑间,马车已经缓缓驶到了皇城门口。 沈云娇入了贵女们的行列,跟着她们的脚步一齐走入皇宫内。 在她前头走着的两位贵女均穿着齐腰襦裙,晓妆云鬓,姿态曼妙。 “这次进宫不知道能不能有幸被太子选上?”其中一位贵女偏头低声对另一位说道。 “姐姐如此美丽,定然能得偿所愿的。” “可听说太子似乎不好女色,他到现在还没召过任何女子侍寝。” 沈云娇无意听她们之间的悄悄话,可她就走在这两人后头,想遮住耳朵都不行。 可当她们说道萧怀谨“不近女色”的时候,沈云娇嘴角不禁扯了扯。 她怎么感觉每次见到的萧怀谨就像只吃不着肉的大野狼。 贵女们纷纷从侧门走入御花园内,沈云娇见到了早早在那等候的江蓉,刚想挥手打招呼,就听见不远处太监传来通报:“太后娘娘驾到,淑贵妃娘娘驾到。” 众人纷纷跪下行礼。 太后缓缓在宫人簇拥下入了座,她身着红妆霏缎宫袍,缀琉璃珠串的袍脚软软坠地,虽然年逾五十,但太后保养得极好,皮肤白皙胜雪,一派雍容华贵。 这样一比较,在她旁边的淑贵妃也逊色了许多。 沈云娇跪在角落偷偷抬头看了一眼,发现太后的眉目竟然与萧怀谨几分相似。 怪不得人人都说太子风华绝代,原来他的美貌是遗传了太后的。 “都起身吧,不必拘束。”太后抬了抬手,随意地往那些贵女们那边看了几眼。 蓦地她目光落在了远处一位穿得碧绿娇嫩的女子身上。 那姑娘肤白胜雪,在阳光下就像珍珠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再加上她那姣好的容颜,着实太引人注目些。 太后带着护甲的葱白手指在桌案上敲了敲,淡笑问身旁的淑贵妃,“站在亭楼台阶旁的那位姑娘是谁?” “那位呀。”淑贵妃笑着摇扇道,“是赫赫有名的沈相之女沈云娇。” 沈云娇? 太后一听便无了询问的兴致,虽然她在佛寺带发修行,可也没少听到这姑娘的累累事迹。 不说她已经成亲这事,光是她那名声,就让太后退避三舍了。 谨儿即便是娶个陪房侍妾,也不会要像沈云娇这种劣迹斑斑的女子。 江蓉等太后说完话后,便悄悄地来到了沈云娇的身旁,“嫂子,你看今日美人是不是特别多,太子殿下可真有福气。” 沈云娇捏了捏江蓉手臂上的软肉,“你今日怎么就穿的如此朴素。” 江蓉笑道:“我本来也无意皇家,原本就是来陪表嫂散散心的。” 沈云娇也笑着回道:“多谢蓉儿。” 说话的那阵子萧安乐也来,她带着沈云娇和江蓉来到太后面前。 “皇祖母,这是我的好朋友,梁将军的女儿平宁郡主江蓉,以及沈丞相之女沈云娇。” 沈云娇和江蓉纷纷行礼,没想到太后见了江蓉,竟觉得喜欢得很,将江蓉就留在旁边陪她说话。 萧安乐便领着沈云娇四处逛逛。 在湛蓝的天空下,庸朝皇宫那金黄色的琉璃瓦重檐殿顶,显得格外辉煌。 “这里一切都好气派呀。”沈云娇忍不住开口称赞道。 萧安乐莞尔一笑,“走吧,我带你去看更美的。” 她带着沈云娇来到了华清宫,华丽的楼阁背池水围绕,莲花满地,嫣红而绚丽。 “这些莲花是先皇后命人种的,此处是华清宫,以前是先皇后住的地方,现在无人居住。但皇兄会命人经常打理这池莲花,因而这一片红莲要比我们刚刚在御花园丽水池看到的还要好看。” 第69章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沈云娇被眼前的美景给吸引住了,她蓦地想起了她曾在某部电视剧看到的桥段。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沈云娇忍不住哼唱起来。 萧安乐被沈云娇吟唱的诗句惊艳到了,"你这两句诗做得真是不错。" 作为饱读诗书的才女,她也想着跟沈云娇对对。 只见萧安乐思索片刻后,捻着手中的的帕子缓缓吟道:“露珠凝翠色,清香满水滨。” “好诗句!” 不远处传来一道清朗的男子声音。 萧沈二人同时回过头看。 只见一位穿着青色圆领大袖官服的男子正抱着一摞书籍往这边走。 那男子看上去样貌清秀,鬓角流着细汗,想来是方才匆匆赶路所致。 萧安乐身旁的婢女忙拦在了萧安了面前,皱眉呵斥道:“来者何人,见了公主竟然也不下跪。” "明儿,没事。"萧安乐淡声说道,她眼神忍不住往这男子身上瞟。 这男人气质很特别,个子高瘦,脖颈修长,跟青竹似的挺拔。 “微臣文子松拜见公主,拜见贵人。”男子一见遇到的是皇家的金枝玉叶,忙笨拙地将怀中的书籍放在一旁的地上,行叩拜之礼。 而恰巧此时正好起了风,那放在地上的书籍被风吹动得翻了页,在夹页中的手绘图纸也随之飘飘悠悠地飞了起来,被微风吹到了长廊那头。 文子松慌张得连礼仪秩序都不顾,狼狈得手扶官帽就站起来去追那图纸。 “我见过仕女扑蝶,倒是第一次见有人去追纸的。”萧安乐偷偷对沈云娇笑着道。 沈云娇原本听着文子松这名字就觉得分外熟悉,又转眸看到了公主那盎然温柔的笑意。 她瞬间想到了——这厮!以后可是公主的如意郎君,大庸的驸马爷啊。 这是属于公主的姻缘啊! 萧安乐还在兴致勃勃地看着文子松,沈云娇顿时心生一计。 “哎哟,糟糕了,我有件东西忘了给你。”沈云娇拍拍额头说道,“安乐,不如你先自己玩会,我先回马车上看看。” “没事的,下次拿来也可——” “那可不行,这是我精心制作的珍珠粉,得让你早点试试才好。” 沈云娇说完这话,也不容萧安乐再多说什么便径直往前走。 “云娇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奇怪?”萧安乐还想着将她追回来,可那文大人却是将图纸追到手了。 他忙跑到公主面前,跟她行礼道歉。 “公主,刚刚是微臣失礼了。只不过这图纸是微臣为了重新修葺华清宫而画的草图,费了好大心血才完成的作品,微臣不想它弄脏了。”文子松谦逊地垂首答道,他说话时声音虽然柔和却有力,有一种内在的自信与从容。 萧安乐心微微一跳,她答道:“无妨,只是华清宫修葺工程巨大,大人定是得多辛苦些。” "辛苦倒是不辛苦,微臣的草图足足画了三四个月,早已对此事胸有成竹。公主想看看此图吗?"文子松面上平淡问道,但手指渐渐收紧,看得出来出他有些紧张。 萧安乐怔了怔,温柔浅笑,"好。" 躲在朱红宫墙后头的沈云娇看到这一幕,心满意足地点点头。 不错不错,即便有她沈云娇这个不确定因素,萧安乐还是能遇到属于自己的真命天子。不再像夺舍般只默默喜欢裴之玄。 这样子她便不用担心了。 沈云娇在这边偷偷看着,突然感觉到有温热的气息扑洒在她耳廓旁。 一道很低的男声含着调笑在她耳边响起,“孤怎么不知道,沈家小娘子竟是喜欢偷听墙角的。” 沈云娇吓了一大跳,她微转过脸,却只能匆匆瞥到那如玉的侧颜。 意识到来人是萧怀谨,且他再一次与自己靠得极近时,沈云娇抿了下唇,如一条灵活小蛇从他的臂弯下钻了出去。 “臣妇也不知殿下喜欢做贼般悄咪咪地在人背后出现。”沈云娇故意站得离萧怀谨远远的。 这家伙一言不合就喜欢动手动脚,万一被人看见了,她被说倒是没什么事,可万一连累沈家遭殃可怎么办。 萧怀谨墨瞳里闪着清清冷冷的光,面上却噙着笑容,“若孤非偷偷靠近你,哪里还有见着你的机会?” 萧怀谨问得直截了当,沈云娇倒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但是太子殿下也并非硬要打破沙锅问到底,反而问起别的事情,“你脚上的伤可好了吗?” 沈云娇反应过来忙福了福身子,“多谢殿下的良药,涂了两日便好多了。” 萧怀谨又道,“你那夫君甚是无用,连简单地护你周全都做不到,真是不知道你看上他何处。” 沈云娇愣了愣,而后脸上挂上了温柔恬静的笑容,“人各有所爱,感情之事岂非理智可决定,相信太子殿下以后遇到自己的真命天女时,就会懂得这个道理。” “我——” 萧怀谨话刚要说出口,却又急急停住。 他本想跟沈云娇说,你不是我,怎么知道我不懂这个道理。 沈云娇是自己的真名天女吗? 他不知道,也不想去探究。 他只知道自己热切地想要这个女子,并且希望沈云娇能够完完全全属于他。 萧怀谨将翻滚的情绪抑在眼底,柔声道,“沈姑娘果真是过来人,但沈姑娘又怎么知道我还没遇到呢?” 沈云娇刚在说话的时刻,又偷偷瞄见萧安乐和文子松往这边边说话边走过来,随口应付道,“反正今日殿下会选到自己中意的就是了。” 她得赶紧离开这里,不当公主和文大人的电灯泡。 “殿下,我得先走了。”沈云有些紧张,也顾不得与萧怀谨行礼了。 没想到与萧怀谨擦肩而过时,他却一把将自己抓住,“那边是条死路。” “啊?那我——”沈云娇有些慌乱。 萧怀谨目光落在她那细白如玉的手腕上——上面系着一条佩着粉玉的七色彩绳。 他方才沉郁的心情顿时雨过天晴,他淡淡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第70章 与孤试试? 萧怀谨单手勾住沈云娇,不等她反应时就将她牢牢抱住后轻巧地翻过了朱墙,又稳稳落地。 “跟华清宫一宫之隔,就是我在的飞花殿。”萧怀谨淡淡解释道,他松开了手,沈云娇立马倒退好几步,秀美的面颊悄然爬上些许红晕。 这萧怀谨下次抱她之前可以提前说一下吗? 不对!下次自己便不让他抱就是了。 沈云娇默默撇了下嘴,下意识往四周望去。 这、这是飞花殿的院子,太子的东宫吗? 可这周围都是光秃秃的一片。 看起来空旷无比,一点诗情画意都没有。 天生爱种花种树的沈云娇耐不住疑惑问,“殿下怎么不将院子装饰一下?屋子漂亮些人住得也开心些。” 萧怀谨清隽的眼望了过来,“你是觉得这院子要种些花草才好?” “对呀,这个时节花开得正好。”沈云娇看着这空荡荡的院子,脑海里早就有八百种布置方法了。 真是暴殄天物啊! 萧怀谨难道没有中国人与生俱来的种花种菜的基因吗? 下一刻,萧怀谨带她从墙角走向院中间,状似随意地问道,“沈娘子觉得种哪些花好?” “你可以在那个角落,先种大树,也叫做主景树。” “然后便栽些小乔木,最后再种些颜色鲜艳的花,比如说芍药牡丹都可。”沈云娇兴致勃勃勃勃地边走边规划着,一回过头,方才注意到萧怀谨一直浅笑着。 “那就都听你的。”萧怀谨眸色不自觉柔软。 这句话听起来很奇怪。 沈云娇忙摇头说道,“殿下的院子还是自己做主吧,我只是心血来潮提个建议罢了。” 她随着萧怀谨进了飞花殿,这次她便不再乱看了,而是乖乖坐在椅子上。 沈云娇其实还想问,为什么偌大的宫殿里一个服侍的宫女太监都没有。 但想想还是算了,毕竟她和萧怀谨还没到这么熟的地步。 “你方才问庭院为何不种些花草。”萧怀谨突然开口道,沈云娇愣了愣后抬眸望去。 他眉目浅淡,神色依旧温和,却带着些淡淡伤感,“东宫院子以前都是由我母后布置,听下人说她喜爱花草,尤其喜欢莲花。” “我母后在我三四岁那年就去世了,后来便也没人提出要装点院子。” 沈云娇看着萧怀谨,心中像塞了团棉花似的,酸酸涨涨。 她与萧怀谨一样,都是早早就没了妈的孩子。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沈云娇站起来,拍了拍萧怀谨的肩膀宽慰道。 她突然发现,自己站起来居然只到萧怀谨的肩膀位置,他都是吃什么长大的? 萧怀谨目光不经意落在沈云娇脸颊上,刚刚院子里凉风习习,丝丝缕缕的碎发就在她眉棱前飞舞飘动着,他几番想帮她捋一捋,最终还是忍住了。 沈云娇不喜欢自己突如其来的触碰,他贸然出手,只会又一次吓到她。 “太子殿下,我该走了。”沈云娇望了望窗外日头正好,再不回去怕萧安乐会过来找她。 萧怀谨点点头,“我送你出去。” 就在此时,一道脆生生又娇怯的女孩子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表哥在吗?” 沈云娇吓得魂都快跑没了,还好萧怀谨眼疾手快,在那小姑娘进门前将沈云娇整个人拉到了屏风后头,并且将她整个人都按在怀里。 “表哥你——”楚汐月刚刚明明看见表哥跟一个女子在说话来着,一眨眼他们两个怎么跑到屏风那头去了? 楚汐月还想走近些,透过屏风看清楚表哥怀里的女子是谁。 “楚汐月,你怎么来了?” 萧怀谨冷冷出声道,怀中的沈云娇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楚汐月又是宫里的哪位贵人?要是被她发现自己的身份,那可就真的是身败名裂了。 沈云娇想到这里愈发紧张,她把整个脸都埋在了萧怀谨的怀里。 感受到怀里人微微颤抖,萧怀谨安抚性地将手搭在她的背上轻轻拍了拍。 “表哥,外祖母命我来寻你,说是采莲宴已经开始了还不见表哥踪影。”楚汐月看着那萧怀谨怀中的女子,眼神里闪过嫉妒。 “你跟外祖母说,我等下会过去。”萧怀谨沉声说道。”快去吧。” “可是表哥,你怀里——”楚汐月不甘心地还想询问,却被萧怀谨直接打断。 “与你无关。” 楚汐月脸色变了变,最终还是咬牙行了个常礼便离开。 沈云娇这才从萧怀谨的怀中退了出来。 她的额头因为刚刚抵在萧怀谨的怀中抵得稍微用力些,被他的衣襟压出了几道印子。 萧怀谨心里痒痒的,忍不住伸出手指抚上她的额头。 沈云娇吓了一跳,忙推开萧怀谨,心也不由得将砰砰直跳。 “沈云娇。” 萧怀谨盯着她那张绝艳的脸有些失神,“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很像一种动物。” 白白嫩嫩的,娇娇怯怯的小兔子。 沈云娇不自在地随意抹了把脸道,“太子殿下说笑了,臣妇是人,怎么会像动物呢。何况太子殿下现下该出门了。今天御花园那边有许多绝色佳人在等你呢。” 萧怀谨闻言,眉梢却不自觉流露出几分柔情答道,“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别的人尽管再好,我也看不上。” 沈云娇被他这么一说,都不知道如何接话。 没想到萧怀谨接下来的话更加郑重。 “从第一次见沈娘子时,我就觉得娘子是世界上最温柔体贴的人,后来发现沈娘子是有夫之妇,我——” 他深吸一口气后,缓缓说道,“我也没能打消自己的妄念。” 沈云娇震惊得瞳仁猛猛一缩,“你——” 你的三观呢? “我知道,我原本想要就此放过你的。”萧怀谨苦笑一下,“但你却突然发烧了,在你生病的时候,你的夫君却对着另外女人嘘寒问暖。” “他不是个好丈夫,你为他受了那么多的委屈,真是一点都不值得。” 萧怀谨又靠近了些,俯身在她耳边低低地说道:“沈云娇,人生苦短,你何不放弃裴之玄,与孤试试?” 第71章 东宫那位狐狸精 沈云娇上辈子不是没遇到过告白的。 但没遇过这么打直球方式的告白。 但面对一个对她百般示好的男人,一秒钟的犹豫,是另类的肯定和暗示。 她不会给萧怀谨任何机会。 沈云娇想到这一点后,便直接将萧怀谨干脆利落地推开。 她眸色冷淡,简单地答道,“要让殿下失望了,殿下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这句话。” 萧怀谨知道她现下定是不肯的。 但没有关系,他知道来日方长这句话。 于是萧怀谨伸出手捏了捏沈云娇白嫩的脸庞,“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的好处。” 说完他也不继续烦沈云娇了,而是叫来了竹叶,“将沈姑娘送回御花园,我随后就到。” 竹叶接了令,护送着沈云娇出了飞花殿。 “沈姑娘得罪了。” 说完这句话,他像拎小鸡般带着沈云娇飞檐走壁,不到片刻就将她放到了离御花园不远处,“沈姑娘,前面就是了。” 沈云娇头晕眼花,还没来得及跟竹叶告别,自己就先忍不住干呕了几声。 怎么萧怀谨带着她飞的时候,一点都不晕,而他的护卫带飞的时候,就像坐了趟过山车一样。 待沈云娇缓了好一阵子,走到了御花园内的一个小凉亭,就看见太后那一群人就从长廊那边慢慢走了出来。 “表嫂!”江蓉朝她招了招手。 沈云娇见她身旁还站着太后,连忙走了几步到太后跟前行了个礼。 “起身吧,世子妃,你怎么看上去脸色不太好?” “禀太后,许是这几天有些着凉了。”沈云娇正色道。 在太后一旁的楚汐月却蓦然瞪大眼睛,面前这女子无论身量体形跟在表哥怀里的那人极为相似。 甚至连身上穿着的衣服颜色也如出一辙。 她当时隔着屏风也看不太清,表哥也不许她多做停留。 楚汐月按下内心的狐疑,开口问道:“世子妃怎么单独出现在此处?可知皇宫禁地,外命妇不可随意走动。” 沈云娇听出来了这姑娘的声音,就是刚刚闯进飞花殿喊萧怀谨表哥的那一位。 她刚想开口,萧安乐的声音就从沈云娇身后传了过来,“云娇是我闺中好友,我刚刚陪着她逛了一圈。表妹难道不肯吗?” 楚汐月听到萧安乐这番话后,脸色变了变,忙摇头道:“哪里,表姐你误会我了,我是怕世子妃在宫中迷了路,冲撞了嫔妃贵人们就不好了。” 太后目光在她们脸色都扫了扫,淡笑说道,“行了,安乐你对你妹妹也不要太过严厉了。” 汐月委屈地瞧了瞧萧安乐一眼,没想到她却站到了沈云娇和江蓉那一头去了。 她这表姐,最会装温婉清高,楚汐月也是娇生惯养的,怎么会冷脸去贴热屁股呢。 所以楚汐月虽然心生不满,但她还是一声不吭地站到了萧太后的左侧。 她偷偷地观察着裴世子妃,不是她吗?那为什么自己会觉得世子妃如此眼熟,可表姐又说了,沈云娇刚刚和她在一起。 那如果不是世子妃,在东宫的到底是哪位狐狸精? 正在众人凭栏赏莲之际,萧怀谨总算出现了。 一下子在场的所有贵女们都春心萌动,摆出自己最美丽的姿态来迎接太子。 沈云娇面无表情地行了个礼,情绪没有丝毫变化。 萧怀谨眉目含笑,目光浅浅扫过沈云娇,而后走到了太后面前,“皇祖母,儿臣来迟了。” 太后此刻才露出了真心的笑容,她拉起萧怀谨的手慈爱地说道,“今儿天气好,怕你无聊特地让汐月去喊了你来,你刚可是在忙?” 楚汐月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她赶紧垂下眼眸不看表哥。 总不能跟外祖母说,表哥刚刚和一个女子在苟且吧? 沈云娇看了看楚汐月,又偷偷望了眼萧怀谨,心里仍存着一丝紧张。 他可倒好,丝毫没有被抓包的窘迫,甚至还不动声色朝沈云娇一笑。 吓得沈云娇脸色都白了一层。 疯子! 她心底暗骂了一句,却听见萧怀谨用清润的嗓音答道,“回皇祖母,刚刚儿臣在命花房总管将东宫院内种上些花草。” 太后笑道,“原来是这等小事,你交给下人去做便是,不必多费心思。” “儿臣遵命。”萧怀谨恭顺地答道。 说话这会儿,太后招了招手,将汐月和江蓉都招到眼前来,“谨儿,这位是你表妹就不必多做介绍了,这位是江大将军的嫡女江蓉。” 江蓉被点到名字赶紧出列,“太子殿下好。” “江蓉?”萧怀谨听竹叶在报备沈云娇日常生活时,有提到过她。 “是的,臣女江蓉拜见太子殿下。”江蓉福了福身子。 萧怀谨点点头,“我认得你,你是裴大人的表妹。” 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沈云娇一眼。 沈云娇::???关我何事? “既然认得,那你们年轻人便多交流些,哀家老了,就喜欢跟少年人呆在一块。”萧太后乐呵呵地说道。 此话一出,在场贵女们心都碎了。 太后明摆着看上了江大将军的女儿了。 “皇祖母的好意儿臣心领了,可儿臣现下还要去六部看看,不如让她们陪着皇祖母吧。”萧怀谨从容拒绝道。 太后一眼便看出他的孙儿对这些人都不怎么感兴趣,她轻笑答道,“谨儿公事要紧,去吧。” 她心中想着是,谨儿既然不喜欢将军之女那便再找。 普天之下,绝色佳人多如牛毛,在里头挑几个出身好的也不是什么难事。 左右谨儿尚未继承大统,事事得以公务为先。 第72章 好大的胆子 萧怀谨在退下的时候,恰巧遇到了方才去换衣服的淑贵妃。 “淑娘娘好。”萧怀谨眼帘淡淡一掀,瞅了淑贵妃一眼后弯腰行了个礼。 淑贵妃看见挺拔如松的萧怀谨,眼里闪过一丝冷沉,而面上确是一派亲热,“谨儿才来便要走了?” 一声“谨儿”叫得十分亲热,宛若喊自己亲生儿子般。 萧怀谨心头微凛,眼皮狠狠地跳了好几下。 还好他方才刚刚用力抱过沈云娇,眼下他的领口衣襟都是属于沈云娇的味道。 头痛并未像预期一样猛烈袭来。 萧怀谨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嗯,儿臣尚有要事要干。” “去吧,别耽搁了。”淑贵妃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她如今愈发懒得做面子功夫了。 反正萧怀谨长大了也不与她亲近,倒是一直念着他的亲娘,那个短命的先皇后。 “淑贵妃,你也一起来赏花吧。”太后在一旁扬声道。 淑贵妃二话不说马上应了声,冲萧怀谨笑了笑后朝太后那边走了过去。 萧怀谨默默在身后的拳头慢慢收紧,他垂下眼眸,大步离开御花园。 — 即便没了男主角,但太后还是照旧赏花游园。 沈云娇将萧安乐拉到角落里,一脸八卦地低声问道:“安乐,你觉得文大人怎么样?” 萧安乐脸上马上浮起两朵红晕,她略带羞涩地回答道:“云娇你别乱说话。” 沈云娇笑眯眯道:“嗯,那我不说了。” 公主脸皮薄,经不起她这样逗。 但看样子萧安乐对文子松还挺满意的。 “你们两个搁这说什么悄悄话呢?” 江蓉好不容易从太后身旁抽了身,见她们两个在角落里说着悄悄话,急忙跑过去也想要听一耳朵。 江蓉又见萧安乐满脸通红娇怯,便猜到了她们在讨论什么。 “萧安乐!你有——唔!” “说话别太大声!这里人这么多。” 沈云娇忙捂了下江蓉的大嘴巴。 而她此时也突然想到——原着里有说到萧安乐嫁给文子松,却没提及到江蓉的未来。 在小说里江蓉就是一个盲目崇拜表哥的npc,被裴之玄拒绝后便再也没出现在小说里。 可她认识的江蓉,确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会说会笑活泼开朗的少女。 沈云娇这一刻终于意识到,她真实地活在大庸朝里,这里的每个人都有血有肉,而不是毫无感情的纸片人。 “表嫂你怎么呆呆的?” “没事,突然想起了一些事。” 沈云娇淡淡一笑,她抓起了江蓉的手放在自己手心内,认真道,“蓉儿,虽然我以后不住裴府了,但你要是有什么烦心事,尽管来找我。“ 江蓉听后笑了笑,“表嫂要是不嫌我烦,我天天揪着安乐去。” 她们在这边有说有笑,丝毫没发现楚汐月的阴沉目光。 刚刚沈云娇转身的那一刻,她就可以确定了,沈云娇是跟表哥搂抱在一起的人。 可表哥让自己守口如瓶,表姐也帮沈云娇作证。 自己又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沈云娇勾引表哥。 真是越想越气。 表哥向来正经,怎么会和有夫之妇纠缠在一起呢?定是沈云娇使了什么狐媚手段! 楚汐月眼神逐渐变得阴毒,心里早已有了计划。 这种勾引表哥的女人,合该身败名裂才好。 没过一会,宫女便过来传话说,宴会已经准备完毕。 这次莲花宴邀请的也都是女客,太后为人也随和,所以宴会上气氛其乐融融。 楚汐月佯装不小心打翻了酒杯,羞红了脸对太后说道:“外祖母,我回去换身衣裳再回来。” 太后笑着点头:“去吧。” 见楚汐月款款离去,她侧过身子对一旁的淑贵妃说道:“汐月是个好孩子,我深居佛寺时,她隔三岔五便来我跟前服侍着。” 太后的意思淑贵妃怎么会不懂,她马上主动答道,“汐月容貌出众,又孝顺懂事,配谨儿是再合适不过了。” 左右楚汐月家也没有什么权势,淑贵妃乐得做一个顺水推舟的人情。 不过太后或许到现在还以为,萧怀谨还对自己言听计从吧。 “只是这事儿得看谨儿自己的意思。” “哀家明白,淑贵妃你也帮忙说道说道。” 淑贵妃笑吟吟应了声好。 沈云娇与江蓉在这头吃着酒聊着天,却见到换好衣服的楚汐月径直往她们那桌走来。 沈云娇心下一紧,忙垂下眼眸假装没看见她。 可楚汐月大大方方过来先跟江蓉打了声招呼,然后望向了沈云娇,“常听周围人提起世子妃,今日可真是久闻不如一见了。” “可我总觉得,世子妃好生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一般。” 沈云娇只能搁下酒杯,朝她点点头笑道,“楚姑娘说笑了,我一个深闺妇人,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里能遇上楚姑娘这样的贵人呢?” 楚汐月轻笑一声,“那有可能真是我认错了。” 沈云娇暗自松了口气,刚想坐下来时却听见楚汐月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咦?我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 沈云娇顺着她的目光往脚下一望。 躺在地板上的是一个暗绿色的香囊。 楚汐月先她一步拿起了香囊,待她看清楚上面是什么后,她吓得惊呼一声,将香囊扔了出去。 恰巧扔到了另外一位姑娘刘太傅的女儿刘珍的脚下,刘珍先是怪异地看了她们一眼,而后将地上的香囊捡了起来。 她翻开里头发现里面是空荡荡的,正想询问时却看到了香囊上头绣的图案。 刘珍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她出身书香世家,从未见过如此淫秽之物。 刘珍索性站了起来,气急了指着楚汐月和沈云娇道: “你们、你们怎么把这等腌臢之物扔到我这边?” 楚汐月更是一脸惶恐,她开口否认道:“我一个未嫁之女,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东西呢?这香囊是从世子妃身上掉下来的。” 沈云娇一脸懵逼,什么香囊,她见过吗? 她赶紧去将那地上的香囊捡了起来,这上面绣的是一对男女,正在花园里以一种反人类的姿势在颠鸾倒凤。 这、这不就是春宫图吗? “这不是我的。” “怎么可能不是你的?”楚汐月大声质问道,“在座的除了你有谁会干这些事?” “行了,你们在吵什么?”坐在上头的太后刚和淑妃聊着天,便看到下面突然乱糟糟的,她沉声问道。 楚汐月马上夺了香囊跑到宴会中央,她跪在太后面前将香囊呈了上去,“太后您看,我刚刚在世子妃脚下发现了这等不入目的下流东西。” 在旁伺候着的宫女立即将香囊双手奉到太后面前。 太后眯着眼睛瞧了一会,便将香囊甩到了桌子上,“沈氏,你好大胆子,怎么将这东西带到了皇宫里头。” 江蓉拉了拉沈云娇的袖子,示意她快上前解释。 沈云娇深吸一口气,向前走了几步后在太后面前跪了下来。 “回太后话,此物不是臣妇随身携带的。” 第73章 内心有些忐忑不安 “你撒谎,我明明看到这东西从你身上掉下来的。” 楚汐月直接反驳道,“谁知道你带着这个香囊,到底是存了什么肮脏心思。” 沈云娇看着楚汐月那带着鄙视的目光,顿时恍然大悟。 楚汐月认出自己了。 不光认出了自己,她还心生不满,想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来陷害自己。 这脑回路也实在够清奇,不应该去找萧怀谨算账吗?! 在场所有贵女都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听说这沈云娇刚被裴世子赶回了娘家,这东西保不齐就是她为了挽回裴世子而佩戴的。” “那也不能将这香囊日日佩戴在身上,她真是不知羞耻。” “她身为相府千金竟然如此不知检点。” "怪不得裴世子看不上她。" 坐在太后下桌的萧安乐听不下去这些针对沈云娇的闲言碎语,她站了起来转身面向太后,“皇祖母,我相信云娇没有带这种东西进宫。” 萧太后按了按眉心,问道:“那不是她带的,怎么会出现在她脚下呢?” “回外祖母,我亲眼所见这香囊就是在沈云娇身上掉落下来的。”楚汐月信誓旦旦地说道。 随后她侧脸看向沈云娇,眼里抹过一丝算计的光芒。 她是太后的最疼爱的外孙女,是太后的掌上明珠,沈云娇怎么能斗得过她。 “外祖母,这种行为不检点的人就应该让大内嬷嬷带去好好管教。”楚汐月冷笑一声道。 沈云娇见太后脸色阴沉如山雨欲来,忙俯首行礼,朗声恳切道:“请太后容臣妇分辨一两句。” 淑妃在一旁懒洋洋地吃着点心,她勾唇笑道,“太后就让世子妃解释一下吧,我总觉得世子妃不像是那样的人。” 萧太后在古寺呆了许久,最烦这种琐碎污糟之事,她神色有些不耐烦的说道,“那你说说看。” 沈云娇跪直了身子,一贯清冷的声音带上了几分严肃,“回太后话,就如刚刚臣妇所说一般,这香囊并非我身上之物,其一,这香囊上画的是男女闺房情事,臣妇即便再粗鄙,也知道房内之物不可随便携带着出门,万一被人捡了或拿了,岂不是坏了自己名声。” “其二,这香囊做工走线实在粗糙,而且上面画的那两位人不人鬼不鬼。恕臣妇大胆说句话,要是是我自个儿要用的,必定是用最好的布料,请技艺最精湛的绣娘来帮我缝这个香囊,哪里还会用这等次品。” 这话一出,萧安乐忙点头附和道,“此话倒是有理,云娇虽比不上我们皇家儿女,但从小也是娇生惯养来的,这香囊布料都起毛了,肯定不会是她用的。” 沈云娇感激地冲萧安乐笑了笑,然后继续一字一句斟酌道,“太后娘娘,臣女还有一句大逆不道的话,即便这香囊落在臣女脚下,但坐在下头的别的姑娘就没有嫌疑了吗?楚姑娘既然说是我的,这上面可有我的名字?” "有吗?"萧太后轻撩起眼皮看向楚汐月。 楚汐月吞吞吐吐地答道,“我刚没有细看。” “既然没有,楚姑娘就不要将这罪名都安在我身上才好。”沈云娇冷笑一声答道。 太后眯着眼睛,似乎瞧出了一些端倪,这沈云娇回答得铿锵有力,自是光明磊落,倒是汐月,一副心虚的模样。 看样子是她外孙女故意惹是生非了。 “皇额娘,这事往大了说就是行为不检点些,往小了说也就是一枚小小香囊被捡到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淑妃起了身行礼后,慢悠悠地解释道,“既然世子妃也解释过了,这香囊若不是她的,那便是别的姑娘,或许还是某些个粗心的宫女遗忘的也说不定,一个小小香囊罢了,太后心善,便不追究吧。” 沈云娇闻言后抬眸,眼神里有一丝不解。 淑贵妃为何要替自己解围?她们之前不是没见过面吧。 淑贵妃朝她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又见太后缓缓叹了口气答道,“行吧,这是就当没发生过,把这脏东西扔到炉子里烧了吧。” 淑贵妃点头应好后才坐了下来。 太后又点了沈云娇、楚汐月两人的名字,“今日就算是误会一场,你们两个千万不要彼此生了嫌隙,尤其是你,楚汐月,还不赶快和世子妃道歉?” 楚汐月撇了下嘴,不耐烦地说了句“对不起”。 沈云娇忙扯唇笑道没事。 心里却暗暗把楚汐月骂了一遍。 待她回到座位上后,整个人仿佛像是跑了一场马拉松般,后背都湿了。 江蓉紧紧抓住她的手,“嫂子刚刚吓死我了,还好你能言善辩,换做是我,肯定会被吓死的。” 沈云娇勉强冲她笑了一下,拿起桌上的酒杯哐哐一饮而尽,刚刚疯狂跳动的心才平静了些。 发生了这事后,太后也没心情继续呆着了,随意地吩咐几句就将筵席给草草散了。 沈云娇也不想再多留,随着大伙走出殿外。 可这时候有个小宫女着急忙慌跑过来,在她耳边低声通报道:“世子妃请留步,太子殿下有要事禀告。” 沈云娇讶然抬眸,见小宫女给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怎么了嫂子?”江蓉见沈云娇迟迟没跟上来,回过头询问道。 “我记起来,父亲今日也在宫中,他说让我去寻他。”沈云娇轻眨眼睛说道。 “既然如此那我便先回家了,表嫂我们过几日再约着出城玩吧。”江蓉挥了挥手说道。 沈云娇忙点头“好,那你先回家,等我有空了便寻你。” 望着江蓉身影在御花园那头慢慢消失后,沈云娇才看向那小宫女问道:“太子殿下找我有什么事吗?是他头疾又犯了?” 宫女微微一愣后忙道,“是的,世子妃您在这里稍等一下,我去将殿下请过来。” 宫女急匆匆地离开,倒像是落跑一般。 沈云娇越想越觉得这事情疑窦丛生。 按照萧怀谨的性格,他应该不会让自己在外头干等着。 沈云娇微微皱着眉,看着日暮时分的御花园空荡荡的,内心有些忐忑不安。 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在这里等着好像不太靠谱。还是早点回家比较妥当。 第74章 误服催情药 她下定决心后,立刻迈开腿往前走。 然而后颈却猛地传来一阵剧痛。 沈云娇觉得眼前一黑,顿时没了意识。 太阳慢慢沉没,暮色将至。 扶夏原本是在车上等着姑娘的,但一听到宫门那头似乎有很嘈杂的人声,她急忙跳下车来。 命妇仕女们一茬接一茬地往外走,扶夏抻着头在找着沈云娇的身影。 直到最后一个人影出来,扶夏还是没等到自己的姑娘,她心下焦急,于是大着胆子往宫门那头走去。 扶夏见守城的护卫都披甲戴剑,十分严肃,她吞了吞口水,一时不太敢上前去。 这时候她瞧见了一位低着头的总管太监给护卫看了腰牌后,急匆匆地与她擦肩而过。 扶夏急忙追上那太监的步伐,“公公且慢,想问下我家少夫人是不是被公主殿下留在宫里了。” “你家少夫人?”那太监听到这句话后停下脚步,露出了刚毅十足的脸庞。 扶夏印象里的太监都是阴柔的,这位怎么。。。 她愣了一下后忙不迭点头道:“对的,我家少夫人是裴世子妃,到现在宫门快落锁了她还没出来。” 南风眉头微不可几地皱了一下,按照宫中惯例,若是外头有人要留宿宫内的话,会第一时间通知在外头等待着的仆妇,好让她们先找个落脚地方歇息,不会像现在这般毫无消息的。 南风本来乔装成太监要去替萧怀谨办事,现下他权衡了一番后,还是决定将这消息回去禀告主子。 不过看着这丫鬟看上去十分焦急,都快要哭出来了,南风罕见地出声安慰了她一句:“你放心,我现在回去去找你主子。” 扶夏忐忑不安地开口:“麻烦公公了。” 南风点了点头,将头上的翎帽压低些后,往回走到宫门,“烦请通融下,咱家忘记拿为太子采买货物的银钱了。” 护卫知道这公公拿的是东宫的腰牌,便也不敢怠慢,点点头后马上放行。 南风先是找安乐公主身旁的婢女打听了一番,发现沈云娇并没有跟公主呆在一块。 他的心陡然沉了一沉,马上运了轻功火速赶回了飞花殿。 南风闯入殿内的时候,萧怀谨正对竹叶吩咐道:“你该回去了,万一沈云娇再出什么事,你务必得第一时间过来通知我。” 一看到他萧怀谨显得有些出乎意料,随后他便知道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主子。”南风气喘吁吁,紧绷的面部透露出一丝紧张的神情,“沈姑娘不知所踪。” “沈云娇不见了?” 萧怀谨的眼眸顿时冷了下来。 — 沈云娇背后感到一阵钝痛,费力睁开眼睛。 她发现自己处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床榻上,手和脚都被麻绳绑了起来。 这是什么情况? 沈云娇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听见门扉突然被打开了。 她顿时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口,来人确是一个身穿锦衣卫衣服的男人。 “你是谁?”沈云娇眼中升起了警惕,她默默地往床榻里边移了移。 男人满脸猥琐,上下打量着沈云娇,看她长得是沉鱼落雁,绳索还将身姿勒出了诱人的曲线,胸前的雪白呼之欲出。 他顿时眯起眼睛嘿嘿笑道:“我是谁你管得着吗?不过我长那么大,还没见过这么美的美人呢。”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瓶子,慢慢走到床榻边。 伸手就去捏沈云娇的下巴,不顾她挣扎就将瓶子往她嘴里面倒:“好东西,你可要一滴不剩地给我喝下去。” 冰冷辛辣的酒液直直灌进喉咙里,带着一股又甜又腥的味道。 沈云娇从未受过这种刺激,顿时剧烈地呛咳起来,但生理性的本能却将所有液体都咽下去。 “美人,不是我故意要陷害你,是你不长眼得罪了宫里的贵人。” “这酒喝下去,你等下就会很舒服的。嘿嘿。。”男人兴奋得都发了抖,气息变得急促起来。 沈云娇看见面前这色眯眯的男人就有种想呕的欲望,眼见那男人粗砺的手指要碰到自己的肩头时,她连忙开口说道:“且慢,大哥。” 男人几乎都要流口水了,他将沈云娇往榻上一推,解开了自己的腰带说道:“美人别吵,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们时间可不多了,你这药效也上来了吧?” 沈云娇的确觉得自己体内确实像是点了一把火一般,火焰正将自己体内的水分都燃烧殆尽。 但她紧紧攥住手心,努力维持着清醒。 她强忍着不适,故作娇媚地说道:“你把我手脚都绑起来了,怎么方便行事呢?我也是人妇,自然懂得怎么让小兄弟快乐些。” 男人犹疑不决地看着她。 沈云娇对他柔若无骨地笑了一笑,“难道你一个大男人,还怕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吗?我现在既然知道被下药了,又能逃到哪儿去,况且我也经人事了,知道强着来还不如好好享受。” 沈云娇如墨色丝绸般的长发此刻披散着,这样一比较下来肌肤白嫩得几乎能掐出水,她嘴角挂着蛊惑人的笑容,一抬眸时,眼波荡漾着,看得眼前男人口干舌燥。 “好,小爷我马上给你这个娘们松绑。” 他二话不说就拔出腰间的小刀,伸手割断沈云娇手上的麻绳。 在他低头想要解开她脚上的绳子时,沈云娇迅速地从怀里掏出一根银针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她依旧面不改色,嘴角的弧度变得大了些,“公子,好了吗?我来伺候你?” 那男的一听这句话顿时忍不了了,猴急地嘬着嘴扑向沈云娇,就在他要亲上沈云娇的那一刻,沈云娇将藏在手中的银针狠狠扎向男人的颈动脉。 “啊,臭娘们你想干什么?”那猥琐的男人先是吃痛捂上自己的脖子,反应过来后他狠狠瞪着沈云娇吼道。 他的脖子开始剧烈地胀痛着,紧接着开始发麻,“贱货,你对我做了什么,我——” 话说到一半他恐慌地发现自己嘴有如千斤般重,竟然也是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沈云娇冷笑一笑,用脚将他狠狠踢开,她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浑身上下就像是在火炉中烤着般。 根本不用猜,沈云娇都知道自己是喝了什么催情药,好在她现在服下的时间并不长。 第75章 别走 沈云娇努力翻身起床,她踉踉跄跄地走到门边,刚想出门时就看见几个宫女在那端游廊走过。 吓得沈云娇赶紧关上门。 过了片刻后她才看出门缝,看见外面没人后她才走了出去。 这是个什么宫殿沈云娇都不清楚,她一心只有一个想法——逃。 这下药的人定是想要害她失去清白,毁她名声,如果现在不逃跑,万一之后被抓到,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沈云娇想到这点,脚下的步伐更加快些,她身上的温度愈发高了,连纤纤脖颈都逐渐被染红。 沈云娇仓皇失措地跑到了门外,费尽力气将门打开后,却发现门外刚好站着两个人。 这时候她身体内的那把火已经将她意识快烧得殆尽了,她额头的汗不断地往下落,早已看不清眼前的景象哪些是真实,哪些是虚幻。 萧怀谨见迎面而来的女子白皙的脸颊浮上抹醉意般的潮红,唇瓣也愈发红润,就像一朵盛开的芙蓉,愈发漂亮地令人眩目。 她身上的衣衫散落,那雪白的皮肤此刻也是通红一片,显得十分妩媚动人。 萧怀谨怕这春光也被旁人看了去,直接长臂将她一拽,捞到了自己的怀里。 沈云娇突然被迫撞进了一个沾满药香的温热怀抱里,残留的意识让她猛烈地挣扎起来,突然头顶上方传来熟悉的声音:“别怕。” 萧怀谨。 还好是他。 沈云娇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她揪着萧怀谨的领子低声哀求道:“我好渴,想喝水可以吗?” “好,我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萧怀谨看着已然腿软且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沈云娇,拧了拧眉对旁边的两人说道:“南风去看看里面还有谁,还有竹叶,去将梁太医请过来。” — 沈云娇分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被谁抱着。 只知道一阵天旋地转后,自己被轻柔地放在了一处柔软的床铺上。 她潜意识里只觉得,抱着她的人的气息是安全可靠的,然而难耐的燥热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她脸色潮红,忍不住发出低低的呜咽,感到抱着她的人身上的布料凉凉的很舒适,便忍不住用力往他身上贴。 萧怀谨刚把沈云娇放了下来,就重新被她用手紧紧又抱住了。 沈云娇的脸贴在他颈项前,嘴唇无意识擦到一处冰冰凉凉的皮肤,就仿佛沙漠中干渴的行人见到甘泉般,她顿时不受控制地蹭了好几下,灼热的气息不断喷洒在那里。 萧怀谨感受到她粘人的触碰后,身子瞬间一绷,落在床榻上沈云娇两侧的手掌也紧了紧。 沈云娇发觉面前似乎立着一个大冰块,她现在又渴又热,只想把整个冰块都抱在怀里。 可是大冰块似乎有离她越来越远的趋势,沈云娇慌急了,急忙抱住冰块的手臂,嗓音绵软得厉害,带着十分微弱的哭腔:“别走。。。” 萧怀谨原本想站起身来给沈云娇弄点水,听到这句话时他停顿了下,不料下一秒沈云娇整个人就贴了上来,如滑不溜秋的小鱼在他怀里蠕动,企图寻找一丝安慰。 萧怀谨再迟钝,也发现了沈云娇的异常,他的手落在沈云娇腰间,隔着几层衣物,他也能感受到那端腰姿起伏的曼妙弧度,以及沈云娇身上的滚烫温度。 烫到他指尖都微微发着热。 沈云娇被下药了,若是自己没有及时赶到,那她现在该怎么办。 萧怀谨心底陡然生出一阵后怕。 此时竹叶也将太医带到了东宫,他看见沈云娇坐在萧怀谨怀里时,马上低下脑袋行礼说道:“主子,梁太医已经到了。” 说完他赶紧退开内室。 梁安也不像一般太医那样对萧怀谨恭恭敬敬,反而老神在在地走到萧怀谨面前,啧啧说道:“这又是你从哪里弄来的小美人?我怎么从来没在宫里看到?你这么大胆从宫外带进来的?不怕太后发现了生气吗?” 萧怀谨没搭理梁安那一连串的问句,只冷冷道:“别废话,快过来看,看完滚。” 看他似乎真的挺在意面前这美娇娘,梁安愣了一下,哦了一声,低声嘟囔道:“还是小时候比较可爱。” 他朝意识不清的沈云娇伸出了手,但还没碰到那截白皙的手腕,就被啪地一下重重打开了。 梁安痛得嘶了一声缩回手:“萧怀谨,你干嘛打我?我不把脉怎么给她看?” 萧怀谨方才也是下意识地打掉梁安的手。 看见沈云娇的手腕被旁人触摸,他的内心陡然涌出了强烈的独占欲。 他垂眸看着在他怀里用潮红的脸颊蹭着他的女子,喉结滚了滚:“那你赶紧。” 梁安这才放心地将手搭到沈云娇手腕上,顺利地把上她的脉。 片刻之后,他收回手,几番犹豫后才敢开口道:“是谁给她下药的?这药性太烈了。她应该是刚服下没多久。难不成这药是你下的?你也太放肆了吧。” 萧怀谨眼底此刻一片冰冷,他心中阴郁慢慢积累:“这药不是我下的。” “现在你告诉我,此药怎么解?”萧怀谨看向梁安。 “药性如此猛烈,我短时间内也配不出解药。” 梁安的目光落到那张精致漂亮得令人惊叹的脸上,因为药性她此刻脸色潮红,更添了十足的艳色。 梁安才看一眼就已经脸红心跳。 萧怀谨脸色一变,陡然拉起床边被子,严严实实地挡住沈云娇的整个身体。 梁安干咳几声后说道:“这药性不解的话,她是撑不过今晚的。眼下有两个法子,其一,将这娘子扔到浴桶内,再从冰窖里取出足够的冰块扔到桶里,将她放进去。只是这法子实在伤身,尤其对于女子而言。” 萧怀谨眼眸闪了闪,淡淡问道:“另外一个方法呢?” “另外一个方法就简单了,找个人帮她解药性就好——我看这里不是就有现成的吗?不然我就委屈一下帮帮小娘子吧?”梁安笑嘻嘻地说道。 不出所料萧怀谨整个脸都阴沉了下来,“你给我滚!” “滚就滚,那么凶干嘛。”梁安骂骂咧咧地起身拍了下裤腿,但还是很有良心地奉劝了萧怀谨一句,“你悠着点。” 说完他便很有眼色地退出了房间。 第76章 萧怀谨,我想要—— 整个东宫内室就剩下萧怀谨与沈云娇二人。 烛光微微跃动着,忽明忽暗,殿外偶尔的几声鸟叫蝉鸣更是衬得屋内的静谧。 萧怀谨低下头来,如今他才有机会仔细观察怀里的人。 抱过沈云娇次数也不少,但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沈云娇的心跳,近距离观察着沈云娇漂亮的眉眼。 因为情欲的烘托,那股幽兰似的香气愈发明显起来,湿润灼热地包裹着萧怀谨。 而沈云娇却只是如同小雀儿般茫然地往他怀里蹭,不仅她的额发全湿,就连睫毛也是湿漉漉的,而脸上的红晕一片,使她看起来就像颗熟透了的果子,轻轻一摇,就能咬破那晶莹剔透的果皮,尝到那香甜的汁液。 萧怀谨的视线落在了她那润泽饱满的唇瓣上,红得像被揉碎的糜烂花瓣,微微张开喘着气。沈云娇滚烫的气息不断喷洒在他的颈侧,她好像哭了,泪水滴在萧怀谨的衣襟上,她哽咽地喃喃自语道:“我好热好难受,让我死了吧。” 萧怀谨心口猛猛一跳,他的理智正在告诉自己,你不能碰她。 可是光是想到要找其他人当沈云娇的解药的话,自己恐怕是要发疯的。 萧怀谨抿唇,伸手握住了那只不安分地往他衣襟里探的手。 沈云娇想找一些冰凉的东西给自己解热,但却被一股力量按着不能动弹,她几乎要被体内那股汹涌的热意给逼疯了。 萧怀谨却丝毫不心疼,他单手捏着沈云娇的下颌,盯着那双湿润发红的眼,他凑近了她脸庞问道:“沈云娇,你可知我是谁?” 沈云娇只觉得下巴突然传来一阵冰凉,十分舒服,她神色有些恍惚地睁开眼睛,朦朦胧胧地看着眼前人。 看了他片刻后,那张红得厉害的唇瓣才启启合合,艰难地答道:“。。。殿下?” 这一声殿下,既婉转又绵软,料是最冷酷的石头听了,都会化作绕指柔。 可萧怀谨的眸色逐渐深谙了下来,他轻轻拨开沈云娇额头前湿漉漉的那一缕黑发,看着那张散发潮红的绝美容颜。 他修长的手指缓缓上移,拇指磨砂着她那两片红艳丰满的唇瓣。 感受到指尖美好的触感后,萧怀谨喉结用力滚动了一下,但他的语气却不如他眼里的情绪般涌动:“你说的殿下是哪位殿下?太子还是世子?” 他的语气很平淡,手上动作却重了些。 沈云娇疼得蹙眉,哽咽着答道:“萧怀谨,好疼。” 萧怀谨听到她叫了自己的名字,满意地低笑了一声。 沈云娇的脑子一团浆糊,她听到个熟悉的声音,磁性低沉,在她耳边说了句,“你知道是我就好。” 与此同时,桎梏着她的手一松,她就被轻柔地放倒在榻上。 沈云娇离了那冰块,意识又再度被燥热给吞没,她只能急切地将手攀上那冰块的脖子,不得章法地在他身上贴蹭,陷在一片火热的潮热中。 突然她的嘴唇不小心蹭到了什么柔软冰凉的东西,就像是她以前最爱吃的雪梅娘,沈云娇很喜欢,便缠着张嘴要过去。, 唇瓣突然被咬住的时候,萧怀谨瞬间睁大了眼眸,呼吸也沉重了几分,但很快他反客为主,捏着沈云娇的下颌,迫使她张开嘴后,萧怀谨重重地吻了上去。 这是他第一次与人亲吻,也是第一次吻沈云娇。 沈云娇整个人都是热乎乎的,就连嘴唇和舌尖都是烫的。 沈云娇像是突然飘在空中,没有足够的氧气,她快要无法呼吸。 好在萧怀谨吻的时间并不长。 沈云娇费力睁开眼睛,就看见萧怀谨漂亮的凤眸此时正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自己。 她无意识地伸出手,想碰碰那双眼睛,却被萧怀谨咬了一口。 沈云娇像是被吓到般缩回手,却听见他轻轻问道:“要我给你解药吗,娇娇?” 这是沈云娇第一次被喊“娇娇”二字,通常来讲她应该会恶心到起鸡皮疙瘩,但散不掉的潮热却早已折磨到她无法思考,她无助地喘着气,软软的再次将嘴唇松了上去:“萧怀谨,我想要。” 一片混沌中,她似乎听到了萧怀谨温润如玉的低笑声:“娇娇想要,我便给你。” —— 月上中天,星繁河白。 太子向来不喜欢人服侍,东宫的宫女太监只有寥寥几位。 尤其是在夜间,太子更是下令闲杂人等一律不准进出。 因此诺大的东宫此刻人烟稀少,显得无比的寂寥。 南风刚将那下药之人捆到了地牢后,一顿严刑拷打,不出一个时辰那人便将事情经过都和盘托出了。 南风一听这件事情居然还与太后的外孙女有着关系,他略微思索后,觉得今晚就去东宫汇报。 南风与事马不停蹄地赶回飞花殿。 正当他想进入殿内通报一声时,双手抱臂守在外头的竹叶却伸手将他一把拦住了。 南风皱着眉头,正想诘问时,他比与常人更加敏锐的听力却顿时捕捉到殿内隐约的床板轻晃声。 伴随着温柔的低哄,房屋里里头响起一声疼痛般的泣音,这声音并不大,也不是刻意发出的,但却叫人听了面红耳赤。 南风顿时耳根一热,顿时明白里头正在发生的事情。 他立刻虎着脸将笑嘻嘻朝他挤眉弄眼的竹叶拉到院子处。 "你跟我去这地方守着!好奇心别太重!"南风对主子的私事一贯秉承不过问不探究,他现在只想拉着竹叶远离飞花殿。 至于汇报这事情——明天再说吧! —— 沈云娇刚从燥热的折磨中缓解过来,又被迫陷入另一种绵长的折磨中,她此刻药效发散了大把过后,脑子终于回来了一点。 她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自己惹了什么麻烦。 她崩溃得想要逃开,好不容易要爬下那张大床时,又被捉着脚踝给拖了回去,随即雨点般的吻密密麻麻地落了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云娇根本没力气反抗。 反正她是哭着睡了过去的。 在她睡着后,萧怀谨才叫了水过来,自己抱着沈云娇去擦了身,又将她抱回床上,裹到怀里盖好被子。 在一片沁人心脾的淡香中,萧怀谨安稳地闭上了眼睛。 第77章 她的第一次 沈云娇是被清晨的阳光拂面给叫醒的,她醒的时候浑身上下,哪哪都疼,就感觉是去参加了铁人三项一样。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视线里的东西先是一片模糊,过了片刻之后才清晰起来。 床的外侧还留有余温,她的腰上也残存着麻麻的像是被人箍着的感觉。 沈云娇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昨晚的记忆,昨晚抱着她折腾了一晚的男人,此刻不在殿内。 她浑身忽然一冷,嘶着起身坐了起来。 身上滑溜溜的被子滑落了下来,她低头看了眼自己,脸色顿时一片惨白。 从胸口到腹部,雪白的肌肤上,青青紫紫的,咬的捏的亲的,深深浅浅一大片痕迹。 她甚至都不用掀开被子往里面看,就能猜到其他地方是什么样子。 萧怀谨此刻进了屋。 沈云娇一阵头晕,脑子竟然变得呆呆的无法思考,只能冷冷瞪着面前身穿华贵衣袍,面上笑如春风的男人。 “娇娇,你醒了?饿吗?我已经让人给你——” “萧怀谨,你给我闭嘴!” 沈云娇打断萧怀谨的话,眼眸里此刻盛满了怒气,但她也知道在昨天那情况下,不是萧怀谨就会是别人。 是别人还不如萧怀谨。 沈云娇没矫情到给自己立一块贞节牌坊,但她此刻身子骨被折磨到一点力气都没有,确实让她十分恼火。 “送我出门,我的女使还在外头等着吗?”沈云娇淡淡地问道。 萧怀谨知道她现下定是心情不大好的,或许是自己昨天没有控制好力度,让她累到了。 萧怀谨眼眸闪了闪,忙开口道:“你家女使已经先被我的护卫先送到紫云楼休息了。” “还有,那下药之人我也已经审问出来了。”萧怀谨眼眸冷冷的,刚想开口时就听见沈云娇说道,“我知道,下毒那人不就是你的表妹嘛。” 萧怀谨顿了下,开口解释道,“我与她之间清清白白。” 这点谁在意啊! 沈云娇在心底反驳了一句。 “她虽然是你的表妹,但她既然可以使得这么阴毒的手段,那要是下回落到我手里就别怪我不客气。”沈云娇捏了捏眉心,淡淡说道。 这是她第一次毫不掩饰在萧怀谨面前展露自己的真实面目。 也许是太累了,她根本不想伪装自己有仇必报的真实性格。 而且楚汐月给自己下毒,就是要让自己身败名裂,贞洁尽失。 在古代,这种手段就相等于是要人性命。 但没料到萧怀谨听到此话却毫不生气,他淡淡地答道,“你先养好身体,这些事再说也不迟。” 他心中早已有了打算。 沈云娇轻哼了一声,她现在大腿根都在颤抖,只想回家痛痛快快睡上一觉。 竹叶在一旁敲了敲门,“主子,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走吧,你先跟在我后头随我出宫,之后再回沈府。” 沈云娇换了身绛红色的太监服,跟在萧怀谨后低着头走出门。 她每走一步腰就酸一步,走得如乌龟般缓慢。 萧怀谨体贴地放慢脚步,并且时不时用柔情似水的眼神望着她。 沈云娇选择回瞪回去。 但是她粉嫩的脸庞细看满是春情,根本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萧怀谨低笑回头,他的胸口如今涨涨地,心脏一直快速地跳动。 他想每时每刻都把沈云娇抱在怀里,揣在兜里,想用百种千种方式对沈云娇好。 可沈云娇似乎十分恼他,在回去的路上一句话都没跟他讲。 “喝点水吧?”萧怀谨小心翼翼地将水囊举到沈云娇的嘴边。 他不提醒还好,一提醒了,沈云娇的喉咙就跟火烧一般。 “你昨晚都哭哑了。”萧怀谨又低低在她耳边说道。 “你别说了。”沈云娇顿时起了一个寒颤,她真的不想回想昨晚的事情,有几个画面她到现在依旧清晰地记得。 沈云娇死死抿着唇瓣,一阵羞耻的红意从耳根蔓延到脖颈。 但她又想,自己反正也爽到了,不亏不亏。 “好,那我便不说了。”萧怀谨浅笑着答道。 他温温柔柔地看着沈云娇,漆黑的眼眸里藏着认真,“但如今我们既有了夫妻之实,你得对我负责。” 沈云娇一口水差点没喷出来。 “你、你说什么?”她都要被萧怀谨的话雷到体无完肤了。 敢情昨晚受折磨的是萧怀谨吗? “你昨晚强要了我,难道不该对我负责吗?我只是想过去搭救你一下,没想到你力大如牛,我也无法反抗,直到后来才心如死灰随你摆布,你忘记了吗?” 萧怀谨慢条斯理地说道,还从怔住的沈云娇手里接过水囊。 沈云娇很慌。 昨晚的记忆力很混乱但沈云娇意识恢复的时候,的确是坐在萧怀谨身上,还用双手压住他的肩膀。 所以自己是在药发之后,稀里糊涂将萧怀谨给强上了? “但你堂堂八尺男儿,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吗?”沈云娇狐疑地反问。 “我力气没你大。”萧怀谨笑着答道。 沈云娇翻了翻白眼,她意识到萧怀谨是在故意逗她玩的时候,干脆就将脸侧开,不理萧怀谨。 等他们到了紫云楼的时候,沈云娇立马上楼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萧怀谨在门口与她道了别后,就赶紧回宫了。 他的身份不允许他在宫外呆太久。 只不过临走时,萧怀谨往她手里塞了一瓶药,低声哄道:“这是宫中秘药,女子第一次后总归会疼的厉害,你回去要好好涂抹着。” 沈云娇冷眼瞧了他几下后,连道谢都不曾就迳自下楼。 贴心是挺贴心的,但他怎么知道这是她的第一次? 第78章 孤对她求之不得 紫云楼一大早人还不少,沈云娇将披帛在脖子围了一圈,好遮住那触目惊心的吻痕。 等沈云娇走出酒楼时,就看见门口停着一辆熟悉的马车。 扶夏眼下一片青黑,一脸愁苦地蹲在马车边,显然就是一夜未眠的样子。 她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时,登时喜出望外,一跃而起,她跑到了沈云娇旁边:“姑娘!你总算出现了,我昨天在宫门里等了一整天,才听宫内小太监说你被公主留了过夜。你放心,昨天晚上宫里已经派人去跟老爷和大公子说了。” 沈云娇愣了一愣。 昨天她意识混乱,根本都想不起这些事。 想不到萧怀谨居然提前告知了自己家人。 扶夏昨晚一直担惊受怕着,她内心想问的问题一箩筐,但见沈云娇一副精疲力尽的模样,她只能把这些问题藏在心头。 沈云娇下马车时,扶夏正在一旁等着想扶着她一起走。 但是沈云娇目前不想被任何人碰触,眼睫毛剧烈地颤了颤,避开了扶夏的搀扶。 扶夏有些诧异地看了下沈云娇,只见她心虚地把手往袖子里藏了藏,掩盖住手腕上的红痕:“你不用扶我,我自己能走。” 见沈云娇有些魂不守舍,扶夏内心也跟着莫名的心慌起来。 她的姑娘昨晚跟公主吵架了? 在沈云娇摇摇晃晃,走一步喘一步走回相府的时候,萧怀谨马不停蹄地赶回了皇宫内。 他长驱直入,不让宫人通报,直接闯进了楚汐月所在的启祥宫。 楚汐月昨夜也基本没睡,她派去的小宫女跟自己说,沈云娇逃跑了。 连帮她绑架下药的护卫也不知所踪。 该不会被发现吧? 楚汐月正忐忑着,就看萧怀谨只身一人到她宫里来。 她的表哥神色冷峻地盯着她看,楚汐月感到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般,沉闷到令她喘不过去来。 萧怀谨屏退了下人,眉宇间聚拢着冷漠,没什么温度地朝楚汐月开口问道:“你昨晚干了什么?” 楚汐月瞬间清楚了,萧怀谨很可能是过来兴师问罪的。 她仓皇地朝他看了一眼后急忙心虚笑道:“表哥怎么突然想过来找月儿?” “楚汐月,我知道昨晚给沈云娇下药的人是你。”萧怀谨冷眼看着她,不耐地说道。 “表哥,你都知道了,表哥我错了。” 楚汐月见萧怀谨这副模样,定是拷问过那个护卫了。 她心下一横,干脆就直接将所有事实就坦白了。 “表哥,我是看她是有妇之夫,还勾引你,气不过才敢出这样的事情的。”楚汐月哭哭啼啼地,声音十分聒噪。 萧怀谨向来进退有度,极少动怒。 此刻他却彻彻底底地沉下了脸,神色紧绷,眸若寒冰:"所以你就随便找个男人要坏她的清白?" "她本来就生性淫荡,不然怎么会跟表哥——" "啪!" 萧怀谨没等楚汐月说完话,就扬起手重重地给了她一巴掌。 他内心虽然希望将楚汐月碎尸万段,但这个时候,他却并不能真正做些什么。 楚汐月是太后最疼爱的外孙,断然不能伤她性命。 "表哥,呜呜呜,我错了。"楚汐月内心自然是害怕极了,她面前的男人,是未来的天子,是站在权利最顶端的男人。 她也是一时被嫉妒冲昏了头脑,才想出这么愚蠢的主意。 “楚汐月,孤在这里重复一遍,沈云娇没有勾引孤,反而是孤对她求之不得。”萧怀谨冷冷地说道。 楚汐月停止了哭泣,呆呆地看着眼前俊美的表哥。 萧怀谨继续道:“正是因为你昨日下了药,才给我有了可乘之机。说起来我倒要谢谢你。” 萧怀谨的这番话,在楚汐月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原来是表哥主动去招惹世子妃的? 而且自己莫名其妙居然成了表哥的助攻? “表哥,所以昨天下午你是将她强掳去东宫的,昨天晚上也是你帮她解的迷情药?” 楚汐月觉得自己天都要塌了,一直爱慕着的温润表哥居然是这般放荡的人? “昨晚的罪魁祸首,是你。”萧怀谨淡淡说道,凤眸中藏着的冷酷杀意让楚汐月头皮发麻,“你若是将昨日之事说出来,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你自己。” 萧怀谨说完这话,毫不留恋地回头离开,剩下楚汐月一个人害怕得发抖。 萧怀谨刚刚如果不是顾及到自己的皇亲身份,是不是就要毫不留情将自己解决掉? 楚汐月知道自己惹了一个大麻烦了。 但她拼命维持冷静,自己是大庸太后最疼爱的外孙女,无论是萧怀谨还是沈云娇,都不敢动自己半根手指的。 — 次日中午沈府花厅内,沈云娇有些神色奄奄地坐在饭桌前。 近来朝中事务繁重,好不容易等到休沐日抽的空陪家人用膳的沈知章衣冠冠肃,坐在沈云娇的斜前方。 柳姨娘带着一贯最是温柔的笑容,坐在了沈知章的隔壁。 她夹了一块菜给沈云娇,轻柔笑道:“大姑娘多吃点,多补补身子。" "怎么今日脸色如此苍白?”沈知章抬眼,见到沈云娇脸色有些不好,蹙眉问了一句。 坐在沈云娇对面的沈清怀也注意到妹妹脸色有些难看,忙关切问道:“是昨晚吹了风着凉了?” 沈云娇摇摇头:“就是昨晚睡得不太安稳。” 不怪她,她身子骨太弱了,是药三分毒,更何况她中的还是那种毒。。。 而且在解药性过程中又被萧怀谨这么不知轻重地翻来覆去折腾好久,整个身体简直像是生了一场大病。 纵欲伤身,加上肾气不足,就是当代人经常说的——肾虚, 沈知章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有些消瘦,眼里也是一片心疼:“你得多吃些,多补补身体。” “谢谢阿爹关心,女儿今天就多吃几碗饭。”沈云娇很乖巧地回答道。饭桌上只有轻微的碗着之声,气氛十分安静。 沈云娇食不知味,忍不住响起今天扶夏在她旁边说的话。 柳姨娘之前跟着自己去的那几个丫鬟,昨天都被裴府给赶回相府了。 说是这几个丫头心术不正,蓄意勾引裴世子。 “姨娘,裴府今天早上派人将您带的几个丫鬟给送回了相府,你可知晓此事?”沈云娇搁下筷子,清澈的眸子直直望向柳姨娘。 桌上吃饭的人儿都停住了动作,特别是沈云墨,想到了上回长姐对自己的恐吓,听到裴府这两个字,本能地吓得头都快埋到饭里头了。 柳姨娘心虚得很,她偷偷觑了眼沈知章,见沈知章表情平淡,才敢仓促地回了个笑:“这是刚刚的事吧,我也不晓得呢。” “听裴府管事说,这几个丫头心眼挺多,想着法子用美色诱惑世子爷,裴家人想着这是我们自家的丫鬟,也不好处理,今个儿一早就给送来了。”沈云娇微微一笑后说道。 “这几个死丫头,竟然敢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柳姨娘听后,忙怒气冲冲地回道,随即她对沈云娇露出一个充满歉意的笑容,“大姑娘,定是她们看你不在,才生了不一样的心思,这些个丫鬟女使既然不是忠心耿耿的,那便让牙婆将她们都发卖掉吧。” “一切都听姨娘安排就好。”沈云娇淡笑答道。 第79章 查一下他的来历 其实早在裴家将人送回来的时候,沈云娇就派了林嬷嬷去拷问这几个丫鬟,想从她们嘴里撬出一些关于柳氏的罪证。 但很显然这两人应该是经过被柳氏提点过了,竟是一个字也不肯说,而且还将错误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沈云娇觉得柳氏应当是拿捏住了她们的把柄,自己是想问也问不出来的。 但没想到柳氏竟然将她们直接发卖了,真是毫不留情。 “只要大姑娘不要跟我生了嫌隙才好,之前姨娘也是怕姑娘嫁过去被欺负,才想着送几个丫鬟去给你撑撑场面,没想到闹出这等丑事。”柳姨娘握着沈云娇的手,佯作歉疚地答道。 “既然都已经送回来了,想必没什么大事。”沈知章安慰了柳姨娘一下,显然这种家宅之事,沈知章不甚感兴趣。 沈云娇不动声色将手抽了回来,笑着道:“父亲说得有道理,柳姨娘你就不用自责了。” 这顿饭也吃得差不多,沈云娇站起身行了个礼便往外走。 扶夏跟在她旁边低声说道:“这柳姨娘派给姑娘的丫鬟还真按耐不住,姑娘才离开裴府几日,就急着爬上姑爷的床。” “我倒是好奇,她们到底有什么把柄落在柳姨娘手里,让她们这么如此忠心。” “姑娘,要不要派人去查查。”扶夏随口说道。 沈云娇脚步顿了顿,心里头突然有了个主意。 主仆二人从正厅走回了房里,稍作休息后,沈云娇便让扶夏去安排马车。 她今日要去紫云楼一趟。 怕自己身份太过张扬,沈云娇便给自己和扶夏都换上了男装。 到了酒楼的时候,门口招待的店小二一看是个穿着华丽,俊美非凡的小少爷,后头还跟着同样穿着上等人家才有的昂贵面料的小厮,就马上将她们当成贵客来看,给请上了二楼。 “客官,您看要点什么?我们本店招牌有芙蓉肘子,糖醋鱼。”店小二拿着小本本恭敬笑道。 “你看着随便上,但是我想找妙音娘子,不知道她在不在?” 店小二有些为难道:“这,妙音娘子一般不接待陌生客人,而且今日非她表演日子,她应该不会到这边来。” 沈云娇摇了摇手中扇子笑道:“那烦请您将掌柜的请来。” 掌柜的一到雅间便向沈云娇行礼道:“听说贵人想要找妙音娘子,很不巧她今日不在店内。” 沈云浅笑道:“掌柜的,你家主子在吗?我与他一齐吃过饭的,你就说是沈家人来了便可。” 掌柜偷偷打量着沈云娇一眼,虽然这俊秀小公子看着面生,可万一他真的跟自家小主子相识呢? 还是去跟主子说一下比较好。 掌柜忙作揖恭顺道:“公子在这里稍等片刻,容小的去问问。” 果然不一会儿他便回来说道:“小公子,您随我来。” 沈云娇起身,随着掌柜又上了紫云楼的三楼。 这三楼也是一间间厢房,掌柜的领着她们走到了最尽头的那一间。 扶夏有些害怕扯了扯沈云娇的袖子,而后者安抚性地在她手背上拍了拍。 不怪扶夏,她第一次来这里自然会害怕。 “小公子,主子在此房内,您直接进去就行。” 沈云娇朝掌柜道声谢,便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燕时满正坐在铜镜前梳妆打扮,他今日仍旧穿着女装,上身是一身芍药红天蚕丝广袖襦衫,下半身则配上一条凤纹罗裙,中间还系着一条绿色佩翡翠腰带,显得腰身曼妙。 沈云娇从现代人的审美角度来看,也觉得他的穿衣风格很有品味。 燕时满虽然生在古代,但骨子里是一个特立独行的少年,这一点让沈云娇很喜欢。 燕时满见了沈云娇笑着站了起来,沈云娇也迎了上去,朝他行礼后问道:“今日冒昧来访,可有打扰到燕公子?” 燕时满眉眼疏朗柔声答道:“怎么会?我刚好今天没事,沈姑娘这边坐吧。” 沈云娇也不推脱,便在屏风旁的桌子旁坐了下来。 燕时满见她落落大方,丝毫不扭捏的样子,内心还是小小讶异一下。 这沈姑娘,跟一般的世家女子好像有些不同。 起码她愿意与自己这种人来往,而不是对自己避之不及。 “燕公子,这次过来我其实是想找你帮一个忙。”沈云娇见燕时满在她面前入了座,忙正色道。 “有什么沈姑娘只管说,不用担心。”燕时满回答道,并且给沈云娇一个促狭的笑容,“毕竟表哥特地吩咐过了。” “好。”沈云娇听到他谈到萧怀谨时,略微不自在地抿了抿唇。 “我这次来,是想问你是否认识一名青州的名医,名叫姚易,我想拜托你查一下他的来历。” 沈云娇这次来找燕时满,其实就是想借着他的人脉,去查查柳姨娘在她年少时为她请的名医,听林嬷嬷说他是柳姨娘家乡最有名的大夫,名为姚易,后来不知为何就不给人看病了。 她的直觉告诉自己,这里面定是有鬼。 可碍于柳姨娘的身份,沈云娇不能光明正大地让沈知章帮自己查,想来想去也就只有燕时满可以帮自己了。 “这倒简单,沈姑娘不知道,我父亲汝南王也是青州人士,我幼时也去过几次,如今青州太守就是我以前的老师,我这几天回去拜访他时就替你询问一下。”燕时满回答道。 沈云娇眼眸中迸出一道亮光,“真的吗?那太好了。” “小事而已。”燕时满浅笑摆手,却看见沈云娇朝身后的丫环望了望,丫环立即心领神会将手中的锦盒奉上。 “沈姑娘不必如此客气。”燕时满急忙摇头将锦盒推远些,没料到沈云娇又将锦盒推到他面前,“求人哪能不带礼,我知道燕公子平日里的金贵东西见多了,自然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可我这个确实有大用处。燕公子不妨打开来看看?” 第80章 那人有些眼熟 燕时满还想拒绝,却被沈云娇最后一句话勾起了好奇心,“什么有用处的东西?” 他轻柔地打开盒子,发现里头装着的是一块块裹着丝绸的白色粉饼,上头还印着各色花纹。 燕时满不解问道:“沈姑娘,这是何物?” 沈云娇笑着走到他面前,拿出一块粉饼轻轻按压在自己刚刚不小心沾上灰尘的手背上,那灰色的痕迹顺便被掩盖住,手背上既光滑又白皙,还闪耀着点点光芒。 “这是我在家自己闲来无事做的粉饼,上妆十分服帖,我还特意研制了一款遮瑕效果十分明显的。”沈云娇笑眯眯指着燕时满脸上冒出的青点,“你试一下,比普通的珍珠粉好用多了。” 燕时满毫不掩饰对这款粉饼的喜爱,对于他来说,男扮女装最头疼的地方就是妆容,即便他的长相再精致,但新冒出的胡茬尖尖,特别烦人,他每次都要将脸像墙一样粉刷好几遍,才能遮得住这些胡茬尖尖。 这个粉饼的确比一般水粉好用,只是他很讶异,堂堂相府千金,居然还会自己做这些小玩意儿。 “那我便收下了。”燕时满心满意足地揽下锦盒,“没想到沈姑娘如此心灵手巧。” “不敢当不敢当,只是无聊时候消遣做的,你要喜欢等用完了我给你多做些。这粉饼用的原材料也极为健康,你若是勤用些,面上也不会起任何疹子。” 沈云娇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段,突然感觉自己像是那种微商在推销自己产品一样,忙默默闭上嘴。 燕时满却愈发喜欢面前的女子,不仅会吟诗作对,还勤劳能干,怪不得表哥即便知道她身为人妇还对她情有独钟。 就是不知道裴世子为啥看不上了。 不过人各有所爱,裴世子与沈姑娘的恩恩怨怨他也早有耳闻,现在看沈云娇落落大方,不像是会拘泥于情爱的小女人。 燕时满私心是希望他的表哥能过得幸福,但他对于这些感情之事,的确也是门外汉。 他只能尽自己能力,在其他事情多帮下表哥。 沈云娇跟燕时满又聊了几句,便也不作过多逗留。 该拜托的事情都已经跟燕时满说了,礼也送了,接下来就看燕时满能不能帮她找到那位大夫了。 — 从紫云楼出来后,沈云娇便想着要去药铺里再进一些中草药材,自己选的药材品质肯定比沈家统一去外头采买的好多了。 她本来这几天已经将身体调理得好了些,没想到那日先被下药后又被萧怀谨折腾了大半宿,现下她拿东西手都是抖的,太虚了也不好。 她们要去的药材铺在西街金水桥旁,沈云娇嫌在闹市坐马车太过招摇,来来往往的车马人群有太多,怕耽搁了时间,再者从紫云楼到金水桥也就只有两条街的距离,她索性就让马车在紫云楼门前等着,自己和扶夏步行了去。 “姑娘,这里有条近路,我带你走吧。”扶夏刚想引着沈云娇抄近路时,却不小心撞上了一名拿着一箩筐脏衣服的浣衣女。 “啊!” “哎呦!” 两人面对面相撞,顿时都摔倒在地。 沈云娇先是扶起了自己的小女使,再想过去扶起那浣衣女的时候,她却觉得那人有些眼熟。 扶夏在裴府后院呆了两年,自然一下子认出来,她就是前段时间差点被国公夫人打死的丫头。 “安儿?” 安儿以为撞着哪家的娇贵姑娘,肯定要被一顿刁难,正低着头想要道歉时,却听到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在唤她的名字。 她惶然抬起头,发现叫她的是一名粉俏的丫头,而站在那丫头旁边那容貌昳丽的女子,竟是裴府的世子妃。 安儿愣住了,回过神后忙在地上磕了几个头:“世子妃,安儿刚刚无礼了,求您原谅。” “没事,是扶夏这小丫头莽撞不小心撞上你,你并没有过错。” “你家母亲可还好?”沈云娇突然想起之前的事情,于是顺口问道。 说起这件事,安儿眼中就闪烁着感激的泪光,“谢世子妃关怀,世子妃之前不让夫人将我打死,而是选择秉公处理,到了官府那边他们也见我并未酿成大错,也只关我一个月,我家大哥替我交了罚金,我这几天也提前出狱,母亲一听这好消息病都好了一半。” “那就好,以后记住别犯错了。”沈云娇语重心长地说道。 安儿羞愧地点点头,又恨恨道:“若不是夫人这般苛待我们,我也不会想到那法子,不止是我,现在裴府有很多下人都在存着银子,等着赎回卖身契就离开。不过有人走就有人想来,我听说世子妃家有几个丫鬟就去到了裴府当世子爷的贴身丫鬟。” “你也听说这事了?”沈云娇问道。 安儿见状连忙答道:“那两个丫鬟跟我是一个村里的,我们关系还挺好的。” 沈云娇沉吟了一下,她似乎又找到一个不错的出口。 安儿见世子妃不说话,内心也有些忐忑,“世子妃放心,那两个丫鬟虽然姿色不错,但是却是性格懦弱的,等有机会见到她们,我必定去提醒她们离世子远一些。” 站在一旁的扶夏开口说道:“那两个丫环都被裴府赶了回来,现在沈府也将她们打发去牙市卖了。” 安儿愣住了,“居然是这样?” “安儿,我有件事情想拜托你一下。” 沈云娇此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方法,就是不知道安儿肯不肯帮她。 安儿一听沈云娇这话,连忙郑重点头:“世子妃对我有恩,您尽管吩咐。” “太好了,事成之后,对你定会重重有赏的。”沈云娇笑着答道。 沈云娇将安儿领到巷子的一旁,又将自己的计划详细地说给她听。 其实也很简单,不出意外今日柳姨娘就会命管家将那两位丫环带到牙市去发卖,到时候安儿只需要出面将她们买了下来便可。 安儿接过了一沉甸甸的钱袋,毫不犹豫就答道:“奴婢一定会按照世子妃说的去做。” “好。”沈云娇点点头,简单跟安儿又交代几句,便离开了巷子。 第81章 自己去认错又何妨 集市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正是初夏时节,所以上街来采购的人便多了,很多人都提着大包小包在路上走。 虽然昭武帝沉迷于炼丹,但整个大庸此刻还是处于国力强盛,人民安居乐业的状态。 沈云娇在药材铺也买到了自己想要的药材,拢共算下来花了不到五十两。 这一趟下来收获可还真不少。 她让人把采买的东西搬到马车上后,脑海里突然浮现一个想法。 沈云娇转头笑着对扶夏提议道:“扶夏,你随我去买些漂亮衣裳吧?” 她身为相府千金,小金库的钱一抓一大把,但到现在都没有尝过花钱的痛快感。 今日难得出来一趟,不如干脆就去量几件夏日新衣,顺便给她的朋友们家人们也买几件。 金桥河两岸商肆鳞次栉比,这其中有不少售卖时新衣裳的成衣铺。 在正街有间排面十分惹眼的铺子,名叫春风阁,店面前有梳着双髻的女童摇着手中的绢花吆喝着:“买衣服送绢花,快来进店看看瞧瞧咯。” 那绢花瞧着倒稀奇,每朵花瓣上均有仿点翠的工艺,不像是市面上常有的。 那这店内的衣服品质估计也不错。 沈云娇想了想,对扶夏说道:“我们就来这间看看吧。” 门口迎宾的女娃也算十分机灵乖巧了,看见沈云娇一身高贵装扮,便知道她出手应当是阔绰的,马上将手里的绢花递了一朵过去献殷勤道:“神仙姐姐,花送给您,不用钱的。” 沈云娇失笑,她都还没进店,反而就收到一朵花了。 女孩子收到花心情肯定高兴,沈云娇笑眯眯地回答道:“那倒是多谢了,我来瞧瞧你们铺子里有什么新衣裳。” 沈云娇刚进了店,便见二楼雅间门口站着一抹熟悉高大的身影。 那人见门口女娃冲店内小厮喊着“来客人咯”的时候,便看见了自己。 沈云娇一阵汗颜,她这运气也实在是够可以的,出去三次两次就能碰到裴之玄。 裴之玄看见沈云娇也有些意外。 他才几日没见沈云娇,一见面才觉得有恍如隔世之感。 裴之玄怔愣了片刻,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他以往的冬衣夏衣,要么是沈云娇买的,要么是她亲手做的。 现在没有了沈云娇在身旁,这些衣服都要自己买了,所以才在这里遇见沈云娇。 裴之玄默默观察着沈云娇,她好像跟之前又有些不同。 裴之玄内心升出了一抹怪异的感觉。 他发现沈云娇以前的美虽然是明艳动人,但是还是如同那被云朵掩盖着的月亮,朦朦胧胧。而如今云破月出,巴掌大的小脸白得如同珍珠般发着光,脸上又泛着薄红,气色看上去似乎比以前好了许多,而且眼尾的美人痣也似乎更加红艳,簇簇堆着风情。 几日不见,她像是含苞待放的鲜花突然绽放开来,周围都泛着甜美瑰丽的气息。 裴之玄皱了皱眉,难不成离开自己,沈云娇反而过得更加快活滋润了。 接受到了来自裴之玄直勾勾的注视,沈云娇内心升起一种类似怪异的不适感。 她本想拉着扶夏立马走人,但是门外的小女童眼见她们没买什么便要走,顿时委屈巴巴地。 沈云娇犹豫了片刻,咬咬牙还是留在店内。 她有什么好躲着裴之玄的? 而且一个在楼上一个在楼下,有什么好尴尬的,装作看不见便是了。 身旁的小二见状连忙热情招待道:“姑娘烦这边请,小店最近新制了一批新衣,小的带您其瞧瞧。” 这店家小二一眼就瞧出了沈云娇必定不是普通姑娘家,她身着大红底云纹彩绣锦袍,衣裳花纹繁复的程度堪比宫内绣品,而头上插着的金丝点翠嵌宝石步摇看上去更是将价值不菲。 小二光是瞅她这一身,眼神便蹭蹭地亮了好几分,赶忙将店里最昂贵的成衣都拿了出来。 裴之玄这边站着被店小二量着尺寸,简单跟在他身后的掌柜说了一下自己所要求的,便算是定下了一整套春夏秋冬四季衣服。 他垂眸往楼下一望,只见沈云娇星眸含笑,唇红齿白,正与旁人说着话。 裴之玄唇角掠过一丝极轻的嘲讽。 他这几天一直在担心着她脚上的伤势,也在想着怎么接她回府,怎么处理好她与方紫玉之间的关系。 但沈云娇看上去好像压根不会介怀,更不在意。 平安见少爷一脸阴沉,又见少夫人在楼下看着衣服,眼神根本就没有往上瞟,更别说跟少爷打招呼了,于是忙给裴之玄出主意道,“要不然小的替您去将少夫人叫上来?” 裴之玄眼神清冷,摇摇头否认。 她怎么会想上来? 当日离开得如此决绝,头也不回地将裴府抛在身后。 她现在不走,也是因为自己对于她来说,已经是无关紧要的人了。 裴之玄在那头发着呆,刚回过神来再往楼下一瞧,才发现楼下早已没了沈云娇的踪影。 不知为何,他的心里竟生出一阵恐慌,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裴之玄快步如流星走下了楼梯。 “扶夏,你看我这一身——” 沈云娇撩了帘子走了出来,抬眸却撞见了着急下楼的裴之玄,他那冰山脸此刻竟然透露出一丝罕见的急躁。 裴之玄闻声而望,正好与沈云娇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她穿着一件素雅的荷花纹罗裙,身段高挑,腰身纤细。 穿堂风拂过,轻纱罩住了她的身,也困住了裴之玄的目光。 沈云娇刚刚无意间对他露出的清致笑颜,就如同惊鸿照影般从他心尖滑过。 那一瞬间,裴之玄忽然想, 沈云娇生气是应当的。 自己去认错又何妨? 裴之玄将手中拿着的账册扔给了平安,朝着沈云娇方向走去。 第82章 哄她回心转意 周围的人见到那个子挺拔高大长得又十分好俊俏的公子朝这边走了过来,立即安静了下来,自觉地往别处站去,怕打扰到这对才子佳人幽会。 扶夏也低着头往远处靠了靠。 在她心里,虽然对姑爷还是颇有怨言,可只要不和离,名分上裴之玄还算是她半个主子。 沈云娇站在两米高铜镜旁,余光见裴之玄走了过来。 她偏过头,漫不经心地开口道:“世子殿下好久不见了。” “沈云娇,你脚上的伤好些了吗?”裴之选目光浅淡地从她面颊掠过,见她刚刚行动自如,应当是好了大半吧,“我让平安送去的膏药你可用了?” “扔了。”沈云娇回答得干脆。 裴之玄听到这个回答愣了下,苦笑解释道:“就这么嫌弃我?那不是紫玉的药,是我去找宫内太医拿的。” 沈云娇点点头,“那你可真是太有心了,可我已经扔了。” 她原本想着,裴之玄再装聋作哑,也该听出自己口气中的挖苦。 没想到裴之玄竟是认真地答道:“没关系的,你要是想要,我重新去问太医拿。还有你的春和院,现在都打扫得干干净净,里面没有住人。” 就等你回来住了。 裴之玄在内心里默默添了一句。 沈云娇瞧着那冷峻矜贵的世子正眼神柔和地对着她,内心竟然有些发堵。 裴之玄怎么今日的耐心要比往日的好那么多。 平时自己随便反驳几句话,他就气得拂袖而去。 今天倒像是撞邪般,杵在自己面前,这还怎么有心情逛下去。 沈云娇微微皱眉:“你有事吗?没事就回去陪你新婚妻子吧,她估计在府里等你等得心急了。” “沈云娇,你可以跟我回家吗?”裴之玄顾左右而言他,反而柔声问了沈云娇一句。 他的眉峰不动半分,语气也不疾不徐,这样看上去倒有几分深情。 可这种廉价又迟来的深情又有何用? 沈云娇想,要是原主,这时候估计就会心软吧。 可她不是原主,不好意思。 “不可以呢,我好不容易从那地方逃出来,为什么要回去呢?回去继续被虐待?”沈云娇冷冷地掀了眼皮看了一眼裴之玄,故意阴阳怪气他一句。 而后她便想往回走,没料到裴之玄大步一迈,又挡在了她的面前。 沈云娇气愤地看向他,无声抗议着。 裴之玄眉眼中有些着急,他罕见地低声下气道: “我知道这次是母亲做得不对,我在这里跟你赔个不是。” “但你的病不是全然无解,我可以带你寻遍名医,你不必担心。” 裴之玄此刻听起来,就像是个深情的丈夫在劝着妻子。 沈云娇杏眼微微眯了起来,她笑答道:“我为什么要担心?我没有病,也不需要治,若是你想找人替你生儿育女,你可以找其他愿意的,我反正是一点都不愿。” 裴之玄从小到大,哪里曾被这么不留情面地拒绝过。 当下他的脸色都瞬间铁青了,“沈云娇,我知道你现下还生我的气。但你也不应该如此口不择言。” 他深吸一口气后缓缓说道,“你要是想在沈府多呆几日也无妨,我过几天再去接你回裴府,只要你回家,以后有什么困难我定会帮你解决。” 沈云娇一听这话直言道:“你说这些场面话有何用?你想惩罚我的时候一句话不说就把我关祠堂,你想带哪个女人回府也从未问过我愿不愿意,难道我天生就该被你如此糟蹋吗?” “现在你回过神来,后悔了,对我说几句好话我就该回去?裴之玄,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沈云娇虽然说了这么一大串的话,但面上的冷静还是一如既往,甚至眼底还噙着一抹淡淡的嘲讽。 裴之玄听到这些话后,一阵密密麻麻的痛意伴随着酸楚,一瞬间充斥着他胸腔。 他再怎么迟钝,也明白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他是后悔了,若是一开始对沈云娇好些,或者一开始就不带方紫玉回来,是不是沈云娇那轰轰烈烈的爱意会依旧燃烧着。 这双明亮的眼睛里星光仍存,但爱意已经全无了。 裴之玄像一头被困住的孤狼,他无助又十分渴望地瞪着沈云娇,“沈云娇,你不能这么对我。。。你不能招惹了我,又毫不留情地将我抛弃,一个人过得自在潇洒。” 沈云娇听到了他这蛮不讲理的话后,忍不住给气笑了。 这狗世子心眼可真小,他自己过得不开心,就看不惯别人过得开心了。 沈云娇呵呵冷笑一声,杜绝自己想要跟他理论的念头。 “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 她眼神偏向一旁的小厮,木着脸说道:“这件衣服我不换了,直接结账吧。” 说完她像是躲避瘟神般,匆匆扔下银两就带扶夏离开。 裴之玄一人落寞地站在那里,周围人虽然不认识他,却也一直在低声议论着。 “这郎君如此端正俊秀,居然也会被抛弃。” “万一是他作风不正,苛待了那姑娘呢,我看那姑娘长得也挺美的,本来这两人看上去还挺登对的。” "谁知道呢?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吧。" 平安听见那议论声音越来越大,忍不住吼了一嗓子,“看什么看,不想买就出去。” 裴之玄收起眸底的情绪,脸色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淡漠。 只是他的目光却直直看向大门,不言不语。 平安怕他主子受了打击,忙低声宽慰道:“少夫人定是一时生气想不开才说出那些话,爷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你是觉得她还在生气,所以才不回裴府的吗?”裴之玄垂下眼眸,语气有些落寞地答道,“可我总觉得她是讨厌我,也讨厌裴府,甚至压根都不想要见到我。” 平安第一次见主子如此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不禁也有些慌张,他急忙接话,“主子你都没试过怎么知道少夫人讨不讨厌你呢?您不如花心思好好哄哄她,说不定少夫人气一消,就答应跟你回去了呢?您想,您与少夫人成婚已有几年,您可是从未哄过少夫人半句,也没给她买过礼物,不如您多费些心思挽留一下少夫人,说不定她就原谅你了。” 平安说的是实话,既然世子爷想要让心爱的女人回心转意,那肯定是用尽一切方法将人家给追回来。 光耍嘴皮子有什么用? 裴之玄听完平安的提议后,突然生出了几分希冀。 平安说得对,既然沈云娇对他灰心,那他便绞尽脑汁哄她回心转意,让她看看自己的诚心。 第83章 糙汉子动心 “晦气晦气,怎么每次出门都碰到他。”沈云娇暗骂一句,跟着扶夏匆匆上了马车。 趁着今日天气正好,她正好顺道去江家看看江蓉,顺便将自己新制的一些胭脂给她带去。 “姑娘,您和江姑娘的感情真好。”扶夏开心地说道,她也希望自己姑娘能有一两个真心好友,免得在京内被排挤欺负。 沈云娇答道:“她性格好,单纯善良,我觉得和她还挺合得来的。” 江蓉家住在雅月坊,离沈府也并不是很远。 今日沈云娇出门是提前给江府递了拜帖的。 她才刚从马车下来,站在里头翘首以待的江蓉马上提着裙摆高高兴兴地跑了出来。 “你慢点,小心台阶。”沈云娇笑着提醒道。 江蓉主动亲切地挽着沈云娇的手,“表嫂,我等你等得心急了。” 她们两个慢慢踱步进了屋子,沈云娇还遇到了江蓉的母亲小徐氏,她不咸不淡地行了个礼,没想到徐氏表现得还算亲切自然,一直说让江蓉把好吃好玩的拿出来招待表嫂。 江蓉赶紧冲她母亲说道,“我已经特地令东儿去西街好味斋采买了好多吃的,母亲你就留我和表嫂两人说会话吧。” “好好好,你们年纪相仿,倒是有话讲的。”小徐氏没好气地笑道,转而又看向沈云娇,“世子妃出身豪门大族,这丫头野惯了,若有哪些地方没有规矩,您尽管拿出身份好好替我教训下她。” 沈云娇笑吟吟道:“蓉儿这性子我最喜欢,没有什么冒犯不冒犯的地方。” 小徐氏这才放心点点头,朝女儿晙了一眼后就带着丫鬟离开,府里事务众多,她还得处理好一会儿。 沈云娇随江蓉回了房内,将东西放在桌上后,有些好奇地开口问道:“你母亲今日态度怎么变得这么好?” 她向来直来直去有话直说,想着江蓉也肯定不介意她这么问,便直接开了口。 江蓉瘪了瘪嘴道:“别说了,她现在不打表哥的主意了,自然不针对你了。” “哦?”沈云娇来了兴致,“你母亲放弃把你嫁进裴府啦??她为何改变主意了?” “还不是看你被姨妈欺负得惨了,怕我进去了被欺负得更惨。”江蓉道。 沈云娇笑道:“她说得挺有道理的,裴府疯女人还挺多,保不齐你一个都斗不过。” “可是我娘现在不让我嫁表哥,却要让我嫁给那姚湛,气死我了。”江蓉垂头丧气地说道。 “姚湛?这人又是谁?”沈云娇好奇问道。 “就是最近刚班师回朝的姚大将军,长得可凶了,昨儿来家里的时候我偷偷地在屏风后头瞧了一眼,差点没被吓死了。”江蓉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那姚湛身材比普通男子要高得多,立在那里就跟门神一般,结实壮硕。 这不是江蓉喜欢的那种翩翩公子类型啊。 看着江蓉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沈云娇失笑地敲了敲她的头,“你若是不喜欢,直说不就行了?你好歹也是平宁郡主,难道连选择自己想嫁的郎君的权利都没有吗?” 江蓉大叹一口气,她猛灌了一口茶后对沈云娇幽幽说道:“你以为我想不嫁就可以不嫁吗?我爹我娘虽然疼爱我,可他们更疼爱我的哥哥,宁愿用我为哥哥的仕途添砖加瓦。我没被表哥看上,也没被太子看上,又到了该出嫁的年纪,正好这姚湛又与我父亲是同僚,又深得皇帝信任,我父亲便替我做了主,同意与他议亲,竟是连问都不问我一句。” 越说越伤心,江蓉这么开朗的丫头都要伤心落泪了。 沈云娇一阵叹息,即便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却始终敌不过家中嫡子的地位,女子的地位就是如此卑微和被动。 其实别说大庸了,就算是现代,也有不少几家庭也是重男轻女。 她忙用帕子拭去江蓉脸上的泪水安慰道:“你别急,你若是不想嫁,我可以帮你出个主意。” 江蓉泪眼朦胧地望着沈云娇:“表嫂可有什么办法?” “左右你们现在还没见面,你提前跟他见上一面,让他讨厌上你不就可以了?”沈云娇狡黠地一笑。 江蓉听到这话时哇的一声哭得更惨了:“我还以为表嫂有什么好办法,这法子倒不如不出算了。你想我长得那么美,万一那糙汉子看到我对我动了心,我岂不是更加无法脱身了?” “你别急呀,你听我讲。”沈云娇失笑道。 她挪到江蓉身边,悄悄在江蓉耳边说道:“你再去之前,把自己弄得丑点,吓吓他不就好了?” “可是,我怎么扮丑呢?”江蓉犹豫问道。 沈云娇拍拍胸脯,“你交给我,我给你配一种药,在你去看他的前一天就让你的脸起麻子就好了。” “那脸上的麻子会消吗?”江蓉还是有些踌躇,为着这个给自己脸上弄出点什么,那也太不值得了。 “你放心,那药效也就持续一天。”沈云娇向她保证道。 江蓉沉默了片刻,最终下定决心重重点头说好。 既然答应了江蓉,沈云娇也便想着回去尽早将药制出来,她也让江蓉这些天先呆在家中不出门。 果然过了几天,江蓉便来沈府找沈云娇。 不知道江蓉从哪儿得到的消息,姚湛明日去校场练兵。 江蓉就是想趁这个时候去碰碰运气,看看会不会偶遇到姚湛。 沈云娇将她制好的药拿了出来,认真嘱咐道:“这里面是栀子加麻黄,这两样东西混在一起就会让人皮肤瘙痒,然后会起一大片红斑,等你见过了姚湛后,回家洗掉这汁液,然后再涂上一点镇静消炎的芦荟胶就好。” 江蓉认真听着,不停点头道:“我知道怎么做了,谢谢表嫂。” 沈云娇还是觉得有些放心,“不然我明日陪你去吧,我跟在你身旁瞧瞧什么情况,万一那姚湛若是看见你这样子,生了气我也好去保护你。” 江蓉一听着这话眼睛笑得跟月牙儿一样:“表嫂,你对我真好。” 第84章 没有半分嫌弃 次日上午,沈云娇跟着江蓉出了城前往校场。 她们两都带着面纱,穿得也十分朴素低调。 校场靠近东华门,场地周边围上一圈栅栏,扎了几个凉亭。 沈云娇她们就坐在凉亭旁,看着那些一身腱子肉的士兵不断挥刀舞剑,摆着各种方阵。 夏日日头正盛,沈云娇感觉面纱都要糊在自己脸上了,难受得不行。再三权衡下,她还是将面纱给摘了下来,露出她那张精致的小脸。 她这一举动可倒好,直接将校场的士兵目光都吸引过去了。 他们都是五大三粗的武夫,哪里见过如此美若天仙的小娘子。 江蓉看着在日光下如同一朵盛开的野芙蓉的表嫂,也不禁低声赞叹道:“表嫂你长得也太好看了,你看那些老爷们都不想练兵了,都光顾着看你来着了。” 江蓉说这话时内心可是半分嫉妒都没有。 她也高兴,她家表嫂越漂亮,不就称得自己此刻越发丑陋吗? 有对比才有伤害。 那姚湛看了貌美无双的表嫂,再看到自己后,肯定会心生不满,到时候便顺理成章地让他退婚。 江蓉惬意地往后靠了靠。 沈云娇没想到大庸夏天竟然如此闷热。 她额头沁着香汗,团扇在手里慢悠悠地摇着,整个人就像是剥了皮的荔枝,白嫩嫩滑润润的,看起来诱人极了。 姚湛见那些士兵看得目光都直了,不解地将目光投向凉亭这边。 亭子下居然有两位女子大剌剌地坐在凉亭下看他们练兵。 他眉头蹙了下,嗓音低沉中带着威严道:“今日便练到这里。” 再练下去也没有意义,这些人的心都不知道飘到哪儿去了。 姚湛大步迈到沈云娇和江蓉面前,作揖行礼道:“不知贵人们在此候着是有何事?” “我们无聊,过来这边看看不行吗?”江蓉撩着眉眼瞅他了一下,随后就将自己面纱摘下。 她心里暗暗想道,这姚湛会不会被自己吓到? 没想到姚湛不愧是久经沙场的大将军,见到面上有红斑的江蓉,先是皱了下眉头,随机表情又恢复得平淡如湖,“这里并非女子玩耍之地,让末将带你们离开吧。” 沈云娇朝江蓉使眼色,江蓉便笑吟吟说道:“好啊,不如将军顺便送我们回家吧,我是江将军之女江蓉,我们家就在金河桥旁坊内。” “我知道。”姚湛淡声说道,“我去过。” “那就有劳将军了。”沈云娇与江蓉对视了两眼,忙笑着答道。 她心底下也是有疑惑,这姚湛看了江蓉,眼神居然没有半分嫌弃,是怎么回事? “姚湛,好啊你居然躲在这里偷懒!” 此时后头传来一阵清朗的青年男子的声音。 这声音沈云娇认识,不就是前几天刚见的燕时满吗? 她回过头,扬起笑容刚想和燕时满打招呼时,却撞入了另外一道幽暗的视线里。 “太子殿下?”沈云娇神情很是意外,但连忙随着众人向太子殿下行了礼。 — “不必拘礼。”萧怀谨淡淡说道,可眼神却放在了沈云娇身上,虽然她今日穿得没有跟往日般绚丽多彩,但婀娜纤细,面容水嫩莹润,像是水仙花般美得让人挪不开眼。 燕时满露出一笑,“没想到是沈姑娘,我们可以借步聊几句吗?” 沈云娇略微犹豫,虽然知道燕时满找自己应当是上次拜托他的事情那件事已经有了结果,可她总觉得留江蓉一个人在此处不太好。 萧怀谨此时开了口,“站在日头下聊天怕是会中暑,不如大家一起移步到紫云楼吧?” 姚湛伸手作揖道:“一切都听殿下安排。” 江蓉看了看沈云娇,这里面的人她不熟,但表嫂好像有正事跟他们聊,既然如此自己也就陪表嫂去一趟。 再者,那姚湛也去呢。 正好她趁着这个机会问问姚湛有没有退婚的可能。 江蓉开口道:“既然殿下邀请,那我们便一起去吧表嫂?” 沈云娇在内心大大地叹了一口气,只能道:“走吧。” 她现在不怎么想看见萧怀谨,一看到他,就想起那天晚上他的种种恶劣行径。 一不留神,在从凉亭的台阶上走下来的时候,还踩空了一步。 萧怀谨牢牢将她的手臂抓住,“小心脚下。” 沈云娇抿了抿嘴,瞪了他一眼后假装若无其事地往前走。 她尴尬到不行,刚刚被萧怀谨抓过的手此刻就像被烙铁碰过般发着烫。 燕时满与江蓉怪异地朝他们看了眼,江蓉是在好奇,一向豁达大方的表姐今日怎么有些扭扭捏捏的。 而燕时满是一下子就看出来了,这两人之间肯定有猫腻,上次见面两人还有说有笑的,这次见面沈姑娘就像是见到瘟神一样故意躲着表哥。 肯定是表哥做了什么坏事被沈姑娘发现了! 这时候姚湛走到了萧怀谨身旁,“殿下,过几日北胡要派使臣来访,听说这次的使臣是他们北胡的二皇子,性格争强好斗,殿下届时要早早做好准备。” “嗯,孤知晓了。”萧怀谨见后头沈云娇磨磨蹭蹭地像只乌龟般,便停下脚步站着等她。 太子一停下脚步,那一群人也跟着都停下脚步。 齐刷刷地都看着沈云娇,她无奈地只能跟了上去。 “是你的伤口疼了吗?”萧怀谨偏头问道,一副关怀备至的模样让沈云娇鸡皮疙瘩都起来。 她只能假笑摆手:“不疼不疼,早就好了,多谢太子殿下关怀。” 等他们走到了马车时,沈云娇自然而然就跟着江蓉上了江家马车,没想到这时候萧怀谨又开口了:“沈姑娘,你同我坐一辆马车吧。” 沈云娇虽然惊讶萧怀谨真的一点都不避嫌的,但刚刚在走过来之前江蓉又偷偷俯在自己耳边说,等下让姚湛上她们的马车。 既然如此,沈云娇也没有多做推辞。 姚湛和江蓉上了一辆马车,萧怀谨和沈云娇上了一辆马车。 至于燕时满,他老早就识相地骑上自己那匹骏马先行一步了。 第85章 我本来就想娶你 江蓉先踩着木凳上了马车后坐定,才见到那粗犷魁梧的姚湛神情自在地钻进马车,不禁紧张地抿了抿嘴,圆溜溜的眼睛不安地转了转。 这姚湛体格大,坐上马车后,车厢内部空间顿时就显得逼仄狭小起来。 江蓉跟姚湛独处着,说心里不害怕才是骗人的。 可她想到这姚湛虽然年纪轻轻,但向来名声很好,又是跟他爹有过命的交情。 他再蠢也不会想着跟自己动手的。 江蓉这样想着,心终究是安定了些。 不过她转念一想,该怕的应该是姚湛才对。 她今天为了扮丑,不仅涂了表嫂的变丑膏药,还特地还在脸上点了许多黑色小芝麻点的黑痣,又红又黑的,连她自己看到了都不忍直视。 但这姚湛只是正襟危坐,神情怡然自得,丝毫没有半分嫌恶和不愿。 马车缓慢行驶着,江蓉见时机正好,于是清了清嗓子后开口对姚湛说道:“你刚刚都听见我介绍自己了吧,姚将军,我是江蓉。” 姚湛掀起眼皮望了她一下,而后又垂下眸子,语调干涩地答道:“我知道。” 这男人怎么跟个木头似的? 江蓉在心头嘀咕,但面上却露出虚假的笑容:“你前几日来我家的时候,我也已经偷偷见过你一面了。我知道我爹让你娶我。” 听到这番话,姚湛的脸上终于有了变化,他眼眸闪了闪,看向江蓉,“你都知道了?” 江蓉心下一喜,忙点点头,假装忧郁地大叹了一口气:“但是我知道这都是我爹逼你的,你肯定不愿意娶我这么丑的姑娘。” “我愿意的。” “对啊你肯定会嫌弃我的,,你说什么?”江蓉话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刚刚姚湛说的那句话,是“我愿意”。 她顿时惊讶得瞪大眼睛,“不会吧?你喜欢丑女?” 武夫难道喜欢这一款的? 这口味有点重啊。 姚湛深深地望了江蓉一眼,他的眼眸是漆黑的,五官是英气深邃的,皮肤有长期在太阳底下晒着,也泛着健康的古铜色,整个人看起来就十分有压迫感。 江蓉被他这么一盯,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好在姚湛盯了她瞧了好一会儿后说道:“美丑不在于外表,而是看内心。” 江蓉听到他这句话后扯了扯唇敷衍笑道:“没想到姚湛将军品行高洁。” “议亲之事,不是江大人逼我的,是我本来就想娶你。”姚湛声音低沉道。 江蓉素白的小脸顿时羞得通红:“你见我长这样子也敢娶我吗?” “敢。”姚湛果断地回答道,在江蓉不知道的地方,他的拳头早已握得老紧。 江蓉一听也急了,她一字一顿说道:“可我不喜欢武夫,太野蛮了,我、我喜欢的是那种饱读诗书的,能跟我在月下吟诗作对。” 姚湛看着江蓉这般回答道:“你要喜欢那种,我可以学。我过了乡试,是因为家里没钱才去投军的。” 江蓉顿时哑口无言了,这姚湛怎么像条恶狗般咬着自己不放,“你为什么执意要娶我,京城大家闺秀这么多,你偏偏要选我做甚?” 姚湛听到这话时,面部冷硬的线条才柔和了些,他直截了当地回答道:“我从很早就心悦你了。” 他十五岁时,因为家里唯一亲人生病走了,自己又穷到连口饭都没得吃了,他只能来到京城里给酒楼打杂。 有一日有位客人喝醉酒闹事,想不买单就回去,姚湛只能拦着他不让他走,没想到那客人居然直接将残羹剩饭都扣在自己身上。 他的脸上身上满是鱼汤,周围的人都在嘲笑着自己,没有一个人出手帮忙,就看着那酒鬼往自己身上不断地砸东西。 这时候一位十三四的少女从门口跑了进来,将自己拉到身后护住,她的那些家丁也将那醉鬼压制住。 姚湛到现在还记得,那姑娘粉面娇俏,喜眉笑眼,看见自己浑身脏兮兮的,还贴心地让家丁带自己去换衣服。 家丁说,他们家的主子是镇北大将军江统之女江蓉,你今日碰到她算是你的好福气。 姚湛默默将这个名字给记了下来。 江蓉。 那天他便拿着自己的小包裹投奔了军营,先是做小兵,再一步步冲锋陷阵,救了江蓉的父亲,也做到了将军的位置。 他现在回京,就是要来实现自己少年时立下的愿望——他要娶江蓉。 “你以前就认识我了?” 江蓉的声音一把将他从回忆里抽离开来。 他看着那与年少时如出一辙的杏眸道:“对的,很久很久以前。” 他将自己与江蓉相遇之事简单讲了一遍。 江蓉先是一愣,说实话她早已不记得自己曾经帮助过姚湛。 之后她又陷入了苦恼之中。 那这就难办了,没想到姚湛居然对自己倾心已久。 但是说实话,这种被坚定选择的感觉确实挺不错的。 江蓉内心微微动摇了一下。 此时见他也没有方才的畏惧了,她有些高傲地抬起头颅道:“你心悦我,并不代表我要嫁给你。” “我知道,你放心,我不会强迫你。”姚湛直爽地表达道。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竹子编的小马儿,脸上掠过一抹羞涩,假装镇定地说道:“这个我自己编的,给你吧。” 江蓉还想着拒绝呢,但一看这马儿编得活灵活现,他还很用心地用小珠子给马儿做眼睛,再用枯草丝做马尾,她第一次见,觉得有些新奇可爱。 想了想江蓉还是将这礼物收了下来,“给我玩可以,但不证明我答应你了哦。” 姚湛见她收到礼物明显高兴的样子,嘴角不禁弯起了一个弧度:“嗯。” 第86章 三人脸色都有些难看 相比于江蓉那边还算融洽的气氛,沈云娇这边的气氛实在沉闷。 沈云娇感觉自己在这里与萧怀谨呆着简直就像是将自个儿放在火里烤般煎熬。 萧怀谨见她实在拘谨瑟缩,便忍不住沉着眉头开口问道:“你现在便是这么怕我吗?” 沈云娇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萧怀谨叹了口气,挪到她旁边坐好,顺手将搁在旁边小茶几的食盒打了开来。 “我今日去了一趟好味斋,买了好些糕点,本来今日想让竹叶将这糕点送给你吃的,我知道你爱吃甜食。” 沈云娇目光落在了那盘金黄的糕点上,这糕点外面覆着一层薄薄的嫩皮,而里头裹着鸡蛋黄,看上去就十分美味诱人。 沈云娇虽然被香到了,但想着自己现在的尴尬处境,还是捏了捏手中的帕子木然拒绝道:“我不吃这东西,吃多了牙疼。” 萧怀谨先是一愣,然后浅笑着捻起一块放到沈云娇嘴边低哄道:“你尝尝,这黄金酥刚出炉的时候最好吃了。” 沈云娇肚子里的馋虫很可耻地被勾了出来。 犹豫片刻后,她却还是接过那块糕点,低着头像只小仓鼠般慢慢地啃了起来。 沈云娇在心里给自己的嘴馋找了个借口,她想着如果自己埋头吃着,萧怀谨就不会找她聊天了。 但这糕点确实是挺美味的。 等到马车缓缓停在酒楼旁的时候,沈云娇也差不多将这一盒糕点都消灭殆尽。 她将空盒子放到一旁,准备下车时,却被萧怀谨一把按住。 好闻的松柏香顿时充斥着她鼻尖,萧怀谨那张冷白的俊脸与她只有两寸的距离。 他神情专注,眸眼温煦,如此近的距离更让人感到惊艳万分。 “你。” 沈云娇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萧怀谨修长的指尖轻轻碾过沈云娇的唇角,而后轻松自若地坐正身子。 他的指尖上有几粒黄色细屑,“你方才嘴角有糕屑,如今被我拿掉了。” 萧怀谨的视线清润,眉梢疏朗,若不是刚刚做出那出格举动,沈云娇还真以为他是那种霁月清风的公子。 她有些不悦地抿起唇:“下次殿下可以开口让我自己拿掉,不用劳烦殿下亲自动手。” 说完她便掀着车帘踩凳下车。 车厢里还有沈云娇身上残存的甜香,萧怀谨苦笑一下,缓缓吸了一口气,收起眼神里的留恋,也跟着她一起下了车。 江蓉和姚湛早已在那等候。 沈云娇快步走到她面前,微微挑眉示意。 江蓉笑嘻嘻地将沈云娇拉到一旁,偷偷低声说道:“明日姚湛要带我去打猎,我怕太早拒绝他,他不带我去玩怎么办?” 沈云娇瞥见她耳珠泛红,满面羞云的模样,就知道这小妮子或许就是心动了。 少女的心思是多变难懂的,沈云娇是过来人,自然清楚,就像她在年轻时候也经常会粉不同的爱豆,喜欢上不同的男生一样。 就让他们处处看呗,万一不喜欢了江蓉还是有逃跑的机会。 “你可以去,但是江家得有人陪你一起。”沈云娇不放心地嘱咐道。 “这是自然,表嫂放心。”江蓉笑着答道,亲密地拉了拉沈云娇的手。 就在他们要进入紫云楼时,燕时满匆匆从里头走了出来,随口抱怨道:“你们也太慢了,我都在这里等得发霉了。” 燕时满先让其他人先上二楼,他将沈云娇拉到了一楼临窗雅间旁。 “沈姑娘,上次你拜托我要找的人,我找到了。” 燕时满从怀里头掏出一封书信,从信封里头他抽出来一张画像。 而画像的底部,密密麻麻写了好多行字。 燕时满将这封信递给沈云娇。 沈云娇大致将这封信浏览了一遍,心里头有个底后,她冲燕时满笑了笑:“燕公子果真神通广大。” 燕时满见她肯定了自己办事能力,脸上也浮起笑容,“沈姑娘,应该的。” “你们说完了没有?” 萧怀谨双手抱胸,挑眉看着这两个人在神神秘秘地交谈些什么。 燕时满一见自己的表哥显然有些吃味的表情,连忙摆手道:“我们可没干什么,就是说话而已。” 萧怀谨冷冷瞥了他一眼,走到沈云娇面前,语气温柔道,“上楼吧?菜都已经上齐了。” 沈云娇点点头,她现在内心波动着,还在想着回去该干的事情, 她随着萧怀谨的步伐迈上了二楼楼梯,却在拐角处听到了一道熟悉的清洌声音:“沈云娇?” 沈云娇回了神,顺着那人的声音望了去,见到了穿着一袭白衫的裴之玄。 他面庞明毅,眼底刚浮起一阵笑意的时候,却看见沈云娇身后居然跟着两个男人。 裴之玄的内心不受控制地涌起一阵怒意,等看清楚身后之人时,他却震惊了。 沈云娇为什么会和太子殿下和汝南王儿子燕时满认识? “拜见太子殿下。”裴之玄极轻地顿了顿后,马上恢复理智朝萧怀谨供手行礼。 萧怀谨侧眸看了他一下,语气淡然地说道:“裴世子有礼了,我们还挺有缘的。” 裴之玄有好多话想问沈云娇,那二楼的琉璃窗折射出来的光线却像一道刀刃一样,恰恰横亘在二人当中。 光线模糊了沈云娇的眉眼,她娇艳生动的脸庞晕染在阳光下,虚幻得就像抓不住的影子。 裴之玄喉结滚动了好几下,对着沈云娇却始终说不出话。 后头跟上的燕时满瞧了瞧裴之玄,又瞧了瞧萧怀谨,最后还偷瞄了一眼沈云娇。 这气氛着实有点尴尬。 而处在这古怪氛围的三人脸上都有些难看。 他假意咳了几声,“今日遇到了裴世子也是有缘分,不如世子上来与我们同聚?” 此话一出萧怀谨的眉心瞬间聚拢,刀子般的眼神就朝燕时满射去。 沈云娇见这几个大老爷们就这么大剌剌地站在楼梯转角处,她都感到头皮发麻,刚想替裴之玄拒绝掉。 没想到裴之玄目光瞬了瞬,声音低哑地答道:“好。” 燕时满干笑几声,见萧怀谨的面色沉得就像要杀人般,吓得闭紧嘴巴。 萧怀谨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那就走吧。” 等他们到了二楼雅间时,江蓉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目光扫了一圈终于看到如鹌鹑般瑟缩的沈云娇,她跑到沈云娇面前开口撒娇道:“表嫂你也让我等太久了吧,你刚刚在楼下跟燕公子单独在谈什么呀?” 裴之玄听到这句话眼眸瞬间冷了许多。 第87章 整个人都麻了 沈云娇扯出一抹笑容,干巴巴地答道:“随便聊聊罢了,蓉儿,不如你回头看看,后面站着的是谁?” 江蓉回过头一看,见到那笔直站着的男人,竟然是好久不见的表哥。 “表哥?你怎么在这边?”江蓉半是惊讶半是不自在地问道。 “本来要来这里买一些果酒。”裴之玄的目光分了一半在沈云娇脸上,顿了顿又道,“受殿下和燕世子姚将军邀请,便一同用些饭。” 萧怀谨抬眼看了下裴之玄后,漫不经心地笑着道:“都别站着了,入座吧。” 他是太子,必定坐在桌上的主桌。 可他想跟沈云娇坐在一起。 萧怀谨背着手,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偷偷用力扯了一把沈云娇的手臂,将她扯到了自己身边。 沈云娇先是一惊,而后无奈只得赶紧在他旁边入座。 裴之玄自认为自己是沈云娇的夫君,便理直气壮地坐在沈云娇身边。 燕时满古怪地看了他们三人一眼,却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沈云娇整个人都麻了,她做错了什么,上天要这么惩罚她,同时将两个最难搞的男人安排在她的左右侧。 江蓉与姚湛坐在了一起后,也是毫无沟通。 好在姚湛这人看起来古板严肃,但还是挺会疼人的,他生怕江蓉吃不饱似的,不断往江蓉碗里夹菜,菜和肉都堆成一座小山了。 沈云娇看了忍俊不禁,没想到自己碗里突然伸过来一双筷子,筷子还夹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甜藕。 咕咚一声,甜藕滚进沈云娇的饭碗里。 她讶异偏头一看,却见裴之玄抿唇,低声说道:“这是你爱吃的,多吃点,你最近都变瘦了。” 这语气温柔缱绻得根本不像裴之玄说的话了。 江蓉讶异地看了她表哥一眼,随即朝沈云娇抛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沈云娇这时候哪有精力去管江蓉那小丫头,她目光无意掠过萧怀瑾,却发现他随意摸过桌上的茶盏一饮而尽,眼神里充满着萧索和阴沉。 要死了要死了,这顿饭也太难熬了。 沈云娇感觉自己都喘不过气来了,她轻轻将碗筷搁在桌子上,淡淡说道:“各位抱歉了,突然想起有事得回家一趟。” 她挪动椅子站了起来,朝江蓉使了个眼色。 江蓉心领神会地也站了起来:“出去甚久,我也该回家了。” 还不等其他人作何反应,沈云娇几乎算是落荒而逃般,拉着江蓉就走。 雅间里更是沉闷了。 燕时满还想说什么活跃气氛,却见裴之玄开口问道:“敢问内子为何与殿下和大人们一同用膳?” 他语气虽然平淡,但听起来却十分紧绷。 萧怀谨微眯着眼睛笑着问道:“是你妻子,你连她的行踪都不清楚吗?” 裴之玄猛地抬眸看向萧怀谨。 萧怀谨明显话中有话,但他游刃有余的态度让裴之玄有些捉摸不定,只得抿唇道出实话:“在下近来因为家里一些琐事,与内子发生争执,如今她不在裴府里住。” 原本在一旁默默听着的姚湛此时开口道:“裴兄莫急,今日世子妃是陪着江姑娘一起来找姚某,顺便就来酒楼用膳而已。” 裴之玄一听到此话才松了一口气。 他有些留恋地望了门口一眼。 萧怀谨唇齿轻轻咬着一块白玉糕,眼里却升起一抹嘲讽。 这裴之玄是他见过最好笑的男人,拥有沈云娇的时候不好好珍惜,现在把沈云娇欺负够了,又跑到众人面前来扮深情。 “世子刚刚又娶了一位美娇娘,怎么这时候又惦记起新欢啦?”燕时满揶揄道,他偷偷望了一眼萧怀谨,见他神色一如往常,便又笑着说道,“我听说世子这次娶的姑娘还是皇帝亲封的郡主,身份尊贵,不是随便人可以高攀的呢。” 裴之玄眼睫轻轻颤动,他并未搭话。 反而身旁坐着的姚湛凝眉问道,“这么一说,娶郡主倒是得要好好费一番心思了。” 姚湛心里暗忖,那他得多去挣几个军功,争取让江蓉风风光光地嫁给自己。 他望向萧怀谨沉沉说道:“若是大庸与北胡开战,臣愿追随殿下去歼敌平叛。” 在座的那几人,就连裴之玄都是萧怀谨麾下的,他们知道北胡这次来访,若是一个不留神很可能就被当成两国开战的理由。 虽然昭武帝并不主张战事,但若是北胡继续过来边陲扰乱,大庸又岂有坐视不管的道理。 萧怀谨点点头并未做多表示,反而是燕时满犹豫道:“那万一南越和北胡联手要对付大庸呢?” “不会的。”裴之玄突然开口答道。 燕时满低声说道:“你怎么知道,我看南越近来在其国境内招兵买马,怕是为了要与大庸宣战。” “南越与大庸比邻而居,北胡比南越又强大许多,南越自然懂得利用大庸来作为外来城墙抵御北胡入侵,正所谓唇亡齿寒便是说的这个道理。”裴之玄为太子斟上一碗茶后慢慢说道。 “另外,臣听说正得宠的淑贵妃也是南越族人。”裴之玄停顿片刻后,见萧怀谨没出声阻止后才慢慢说道,“南越如今应当想着与大庸联盟。” “裴世子真是好见解。”萧怀谨拍了拍手,笑着道,“世子对国事局势看得透彻,孤很满意。” “谢殿下。”裴之玄不卑不亢地说道。 这四人就着几壶甜酒聊了半个时辰左右,萧怀谨便起身说道:“孤要回宫了,你们继续。” 说罢萧怀谨便翩翩离去。 剩下的三人经过刚刚推杯把盏也熟络了几分,燕时满是个会来事,他喝得多,此刻酒意有些上头,偏偏要揪着剩下的两人继续把酒言欢。 裴之玄垂下眼眸,盘算着等下将紫云楼的果酒和好味斋的糕点一并让平安给沈云娇带去。 他今日来紫云楼就是为着那口新酿的果酒,沈云娇应该会喜欢这种甜甜的味道。 要是有机会,能和她一同饮酒,那该多好? 第88章 长痛不如短痛 沈云娇回到沈府的第一件事,就是冲进厢房里咕咚咕咚灌了一大盏凉茶。 “姑娘慢点喝,怎么出去一趟还渴上了。”林嬷嬷一边给自己主儿拍着背顺气,一边笑着说道。 “林嬷嬷你不知道,我刚刚根本连水都不敢喝。” 一个是她的挂牌夫君,另外一个是跟她有过一段露水姻缘的“奸夫”,沈云娇感觉刚刚吃饭的时候,空气都变得紧张稀薄。 就是有些对不起江蓉,早早把她给拉走,让她失去了一个好好接触姚湛的机会。 但江蓉刚刚告别时跟沈云娇说了没关系,她今日已经看清楚姚湛这人如何,甚至还有点心动,现下正准备回去跟她母亲好好说一下这件亲事呢。 沈云娇将那一大盏茶水饮尽后,擦了擦嘴角冲林嬷嬷甜甜一笑:“嬷嬷,我饿了。” “这,姑娘难道在外头连饭都吃不上了吗?”林嬷嬷含笑道,用袖子擦了擦沈云娇额头上的汗,“夏日炎炎,老奴去给姑娘准备一碗银耳燕窝汤吧。” “谢谢嬷嬷。” 沈云娇正准备脱掉鞋袜在床上瘫着的时候,扶夏一听见厢房的动静便走了过来。 “姑娘,刚刚守门的家丁说,有位浣衣女来找你,我猜应当是安儿,便让家丁给她带到院子这边来。” 沈云娇一听坐不住了,着急忙慌将白色鞋袜重新套了上,“赶紧地,请她进来。” 扶夏将安儿带到了花厅,沈云娇撩着帘子从内室里走了出来,又令林嬷嬷去将门扉合上。 “安儿,可有什么消息?”沈云娇草草喝了口银耳汤燕窝汤润润喉后问道。 “回少夫人的话,那日我用您给的钱去牙市里将可兰和探春那两个丫头给赎了回来。将她们带回家时,我故意找了个机会去套她们的话。”安儿娓娓道来。 “可套出什么话来?”沈云娇问道,心一瞬间被调动起来。 安儿忙点点头,细细地跟沈云娇讲道:“她们与我从小便交好,如今又被我救了出来,自然是什么话都同我讲。她们说,其实柳姨娘将她们送到裴府时,是为了更加方便盯着少夫人,瞧瞧少夫人在干什么,然后再隔三岔五回家通风报信。但可兰见少夫人您回了府后,便去求柳姨娘让她们回沈府去。没想到柳姨娘那么狠心,说她们要是回来,也会被直接卖去牙市,说什么也不让她们回沈府。” “那两个小丫头便打算试试看,若是勾引到了世子殿下,她们在裴府的日子会不会好过些。这才有后头的事情。” 沈云娇眼色极淡,露出几分讥讽的神色,“柳姨娘若是做得不够决绝,她们也不会违背她的意思去勾引裴之玄。” “是的少夫人,她们两个见这条路子行不通时也慌了,裴府将她们送了回来的那天早上,她们本来想去找柳姨娘,可没想到那姨娘人好狠心,竟然面都不让见,二话不说就把她们给卖了。” “我们做下人的也是有血有肉的,不是什么猫猫狗狗,可有些主子就是对我们比对猫狗还随意,想打想骂都随心所欲,说卖也就卖了。”安儿面露晦涩答道。 沈云娇愣一一下,叹口气后温声道:“你放心,这件事一过我会好好安顿你们的,至少会让你们的生活过得好一些。我让林叔先跟着你回家,将那两人给带过来沈府。” 安儿闻言顿时感激地朝沈云娇磕头道:“谢少夫人。” 沈云娇点点头,对扶夏吩咐道:“你去问问,父亲大人今日何时散值回府?” 扶夏应了声好,便带着安儿走了出去。 林嬷嬷不知道想了什么,轻叹一口气:“真是可怜,身世本就不好,跟的主子心地也不好。” 沈云娇拍了拍林嬷嬷的手背:“世道不公,人各有命。” 她们只能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尽量去帮助人。 — 等到沈知章回府时,已是一天的黄昏时刻了。 沈知章还没来得及换下衣服,就在花厅里见到等着自己的女儿。 “云娇?” “阿爹,你回家了。”沈云娇恭敬地朝沈知章行礼后,见到沈知章这般风尘仆仆的疲累模样,瞬间有种想把事情搁置一下的想法。 不行,长痛不如短痛,今天她必定要把所有事情都说清楚。 “阿爹,阿兄呢?”沈云娇轻声问道。 “那家伙,定是散值后跟那群狐朋狗友出去喝酒了。”沈知章没好气地回答道。 沈云娇点点头,暗自松了一口气。 她哥不在才好,不然听到这些事情,沈云娇怕他一时护妹心急,做出什么过激之事。 “阿爹,我想跟你说件事,你现在方便吗?”沈云娇抬眸望向沈知章。 “当然可以了。”沈知章抚摸了一下沈云娇的头,“你这几日是不是出去贪玩了?今日遇到江将军,说你和她女儿去城外看练兵了。” “嗯嗯,女儿在家呆着也无聊的,不过阿爹,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比较严重,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沈云娇忐忑地说道,“我还需要你将柳姨娘也叫过来。” 沈知章顿时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你要说的事情与她有关?” 沈云娇点头道,“与她密切相关。” 沈知章滞了一下,用力地闭了闭眼睛,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道:“为父知道了。” “来人,将柳姨娘请到琉璃厅来。” 沈云娇瞥见父亲眉目里浮现的烦忧,心下虽然十分心疼自己父亲,但她更心疼被柳姨娘毒害了多年的原主。 而且如果她此时不揭发柳姨娘的真实面目,难保以后她会生出更多坏心思来祸害沈家。 柳姨娘赶到琉璃厅时,沈知章正跟着沈云娇坐在西窗下。 沈知章抬眼见她来了,眼眸里并没有往日的疼爱,反而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坐下吧。” 柳姨娘见这父女俩与往日似乎有些不同,她顿时有种不详的预感,连坐下也不敢了。 “老爷这——这么着急将妾喊过来,到底是为了何事?” 沈知章脸色不太好,他沉眼盯了柳姨娘好一会儿后,直接开口问道:“你自己做的事情,你还不清楚?” 第89章 心肠狠毒到如此地步 “老爷,冤枉啊,我这几年在府里是任劳任怨,哪里有做过什么坏事?”柳姨娘马上辩解道,她将怨恨的目光投向了沈云娇身上,“大姑娘,定是你向老爷胡说些什么对吗?老爷!你可要相信我,大姑娘此次回府后便一直针对我,她定是看不惯我,想要在我身上泼脏水!” “是不是胡说,你等下便知道了。来人,将安儿带上来。”沈云娇扬声说道。 安儿?这又是谁? 柳姨娘正疑惑着,就见一位十四五岁看着面生的小姑娘一脸畏缩地走了进来。 “老爷,我不认识她!”柳姨娘顿时拔高声音说道,"她说的话您千万别相信!" 沈云娇对安儿说道:“你把你今天对我说的话复述一遍,别怕,我和我父亲都是公允之人,你只需要秉公相告便行。” 安儿很听话地将她怎么从牙市买回柳姨娘的丫鬟再到后头的一系列事情都从头到尾叙述了一遍。 “那两位丫头还说过,她们有好几次都不小心听到沈府柳姨娘对二姑娘说,找机会让二姑娘进裴府,取代大姑娘裴府世子妃的地位。” “柳如儿!你好大的胆子!”沈知章听到这句话忍不住拍案吼道,“云墨我自然会找个好人家,你为什么要让云墨去做这些事,云娇可是她的亲姐!” “我、我没有,这丫头满口胡言,老爷你千万不要相信她们!”柳姨娘到了此刻,才觉惊慌失措矢口否认道。 “将那两个丫头也带进来吧。”沈云娇淡淡说道,在一旁的扶夏走到门口喊道,“可兰,探春,你们两个进来吧。” 柳姨娘一见还真的是自己手下那两丫头,气得牙痒痒恨恨道:“你们这两个死丫头,我平日也待你们不薄,你们现在倒被人收买了,学会信口雌黄说瞎话了。” 那两个丫头与安儿站在一块,怯懦着不敢开口。 沈云娇放下茶杯,走到她们面前开口保证道:“你们说实话,不用怕她。” 那两人看着沈云娇亮晶晶的眼眸,不知为何内心的确安心许多,这才开口将事实全数说了出来。 她们说的与安儿说的一模一样,安儿并没有夸大其词。 沈知章认识这两位婢女,他曾经在柳如儿的院子里看过她们两个。 沈知章顿时脸色黑了下来:“人证在此,柳如儿你还要狡辩什么呢?” “老爷,保不齐这几人都是大姑娘花钱雇来害我的?单凭几张嘴凭什么定我的罪?”柳姨娘摆出了一贯娇弱可怜的模样,眼角便还滚落下几颗豆大的泪珠,“我从嫁入了沈府,是多么用心地对待老爷和姑娘少爷的,你们都是看见的,我对大姑娘那么好,生病时候也是我衣不解带地帮忙,比对亲女儿还要上心。现在倒好,大姑娘一讨厌我了,就想要往我身上泼脏水。这对我也太不公平了!” 柳姨娘哭得那叫一个可怜。 “你对我比对亲女儿还有上心?”沈云娇冷睨她一眼,“那这么说,你也该为你的亲女儿准备几副让她伤身不孕的毒药才行。” “你说什么?”柳姨娘瞳孔一缩,满是泪痕的脸上顿时没了血色,她惊恐地看了沈云娇一眼,见她神色自若,内心更是慌张到不行。 不应该呀,沈云娇当时还那么小,不会发现的。 柳姨娘自认为自己从来都没有露出马脚来。 而且那么多年都过去了,药渣都化成灰了,沈云娇又去拿什么来揭发她? 她找的那位医生也不是什么神医,而是随便找来的赤脚大夫,如今更是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即便沈玉娇有疑心,也拿她无可奈何! 柳姨娘在心里这么安慰自己,她问道:"大姑娘,你说什么呢?" 沈知章听到这话,马上看向沈云娇:“云娇,你为何这么说?” “阿爹,您听我说。”沈云娇跪到了沈知章面前,望着自己那慈爱的父亲,沈云娇更加有了勇气。 “我自幼体弱多病,你那时候忙于在朝堂站稳脚跟,将整个沈家都托付给柳姨娘,柳姨娘便生出了害我的心思,她随便从青州找来一位大夫,借着给我调养身体的这个理由,其实背地里偷偷给我下药,害我一直久病未愈。”沈云娇说完从怀里抽出一张纸,“父亲,这就是柳姨娘找的大夫,姓钟名慎,他并不是什么名医,而是青州兰花村的一名赤脚大夫。他给我配的药也不是什么强身健体的药,而是寒邪毒药,因此我身体搞成今天这个样子,就是柳姨娘故意害的。” 沈知章接过那封信,那封写着钟慎来历的信上落款居然还有青州知府公章,更证实了沈云娇说的话并非空穴来风。 “柳如儿,你真是好大的胆子,事到如今,你可还有什么要辩解?”沈知章气得将茶杯摔到了柳姨娘的脚下。 柳姨娘心一沉,整个人顿时跪在了地上开始哭哭啼啼起来,“我也不知道,这是我娘家人说是青州有名的名医,我才将他请了来,我也不知道他开的药是毒药啊。” “呵呵,你若是不知道此事,那为何在事成之后特意拿了五十两银子给这位大夫,让他逃到别处去。结果钟慎将这银钱花完后,过了几年又回到青州来招摇撞骗,他根本就没走远,如今人正在青州府狱关押着。”沈云娇在一旁凉凉说道。 柳姨娘瞬间停止了哭泣,她眼中的惊慌已经无法掩饰了,她惶然地望向自己的丈夫。 沈知章不断摩挲着自己的指尖,他从来都没有想过,睡在枕边的温柔女人内心竟然毒如蛇蝎,而且还下手毒害自己的女儿。 “柳姨娘,人证物证都在,你也不用再狡辩什么了,乖乖认罪吧。”沈云娇起身淡淡说道。 “老爷,我错了。”柳姨娘小声哭泣着,“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我这几年对大姑娘没干过什么坏事。” “那是因为你干了这一件就可以顶一百件了。”沈云娇冷笑道。 沈知章大叹一口气,捏了捏眉心缓缓道:“柳如儿,我实在没想到,你心肠狠毒到如此地步。” “老爷,我那是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你已经害得云娇被赶出了裴府——” “那是她自己不争气!不受丈夫疼爱,大姑娘本来就不是什么好姑娘,弄成今天这个局面全都她咎由自取。”柳姨娘大叫道,此时此刻她才露出自己尖酸刻薄的那一面。 第90章 你怎么来这里? 沈知章一股气直接冲到了天灵盖,他怒不可遏地喊道:“你!你到现在还是不知悔改!” “来人,将柳如儿绑起来,送到城外庄子去关起来。”沈知章扬声叫来自己的随从,他看着自己这十几年来最宠爱的妾室被人压制着,内心滋味十分复杂。 一种悲伤夹着愤怒的情绪不断冲击他的内心。 他恨这个女人,她居然想要下毒害自己的亲生女儿,可又舍不得将她的性命给拿走。 唯一的一个办法,只能是将她永久关在城外庄子,让她自生自灭。 “老爷!求你不要送走我!我好不容易熬到今天这个地步,我不甘心!我还有云墨呢,云墨她还小啊,不能没有母亲。”柳姨娘还在不断疯狂挣扎着,她泣声哀求道。 “就是因为她还小,才不能跟你呆在一起,免得被你教坏了!” 沈知章拂袖狠狠说道,他指了指柳姨娘,努了努嘴唇,还想再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其实也无话可讲了。 沈知章摆摆手,示意家丁把柳姨娘给带下去。 女人哭泣挣扎的声响渐渐远去。 琉璃厅顿时趋于一片宁静,沈云娇看着沈知章失魂落魄的模样,内心还是心疼自己的父亲,她忍不住出声安慰道:“阿爹,对不起。” 沈知章才回过神,他目光中有慈爱,更多的是愧疚,“云娇,我的好女儿,是阿爹对不起你,害你受苦了。” “这怎么是你的错呢,阿爹,错的是柳姨娘。”沈云娇正色答道。 “哎,阿爹的确遇人不淑,才在身边留了这么个祸害。”沈知章此刻愁容满面。 沈云娇见到这样的沈知章,也不知道再怎么继续安慰下去。 在她看来,沈知章就是被柳姨娘坑骗了,但他此时此刻内心估计对柳姨娘还是有很深的感情的。 沈云娇没办法体验这种又爱又恨的感觉。 她唯一能做的,只有坐在旁边安慰下沈知章。 好在过了半个时辰后,沈清怀回家了,还带了一个好消息——沈清怀被擢升为大行令,负责接待北胡使团。 沈知章内心的阴霾瞬间减少了不少,无论发生什么事,只要沈家还是往上走的,就是好的。 “你们兄妹俩去庆祝一下吧,阿爹今天就不陪你们了,阿爹先回去休息。”沈知章拍了拍沈清怀的肩膀,勉强挤出一抹笑容。 沈清怀不是那种不会察言观色的人,再说了,父子连心,此刻他很敏锐的就感觉到父亲的心情伤感大于开心。 “哥,我们走吧。”沈云娇拉着还想开口询问的沈清怀走出了花厅。 “怎么了妹妹?为什么父亲感觉心情很不好?” 沈清怀望向妹妹,见她一脸凝重,他便又开口道,“妹妹若是不想说,就别说了。”反正他自然会去找府里下人好好问问。 沈云娇犹豫了一会,才将关于柳姨娘的事情说了出来,“阿兄,这件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了,你就别管了,阿爹也挺伤心的。” 沈清怀拳头攥得紧紧的,他沉沉答道:“也罢,总归这姨娘也不会回沈府了。” “走吧!阿兄带你去吃吃点好的。” “别了,我已经不想去酒楼吃了,在家吃挺好的。”沈云娇尴尬地笑了笑。 今天中午酒楼那一顿她就已经吃得够辛苦了,万一今晚再出去遇见他们两个之间的一个,那该怎么办。 “都听你的!但是今晚要让厨院那边准备几个硬菜!”人逢喜事精神爽,沈清怀如今心情好,胃口也变大了。 看着意气风发的沈清怀,沈云娇笑容满面:“好!还要喝酒!” - 沈府的厨师是沈知章特地从江南请过来的大厨,做饭技术炉火纯青。 一声令下,他便准备了一桌佳肴:白炸春鹅、葱泼鸡、五味杏酪羊还有各类时蔬。 其实沈云娇还挺馋的,穿过来的这些天她基本摸清了大庸朝京城人民的口味:喜欢大荤,重口味。 所以每次吃饭,沈云娇都要特地控制下自己食量,怕体重蹭蹭往上涨。 但今日她高兴,便索性放开大吃一顿,还陪着沈清怀喝了好几瓶桑落酒。 结果沈清怀比她还更容易喝醉,喝到最后沈清怀直接趴在桌子上连连摆手:“我喝不了了!” “阿兄,我也差不多了,那就各自回房休息吧。”沈云娇憨笑道,好久没有这么畅快痛饮过,心情真的是很开心了。 沈云娇回房的路上嘴角一直不自觉地上扬。 她顺利解决了柳姨娘这个麻烦,以后日子会越来越好过的。 夜色朗朗,雀鸟啾鸣,沈云娇慢悠悠地走回自己房里。 “扶夏,林嬷嬷,你们今天就不用服侍我,我想一个人呆一会。” 沈云娇见她们两个一直在自己房内忙活着,想着应该也给她们放个短假,好好休息一下。 她不是古代人,很多事情其实自己有手有脚,都干得过来,被别人帮忙久了反而性子也会变得懒怠许多。 沈云娇不愿意成为那样懒惰成性的女孩子。 她将扶夏和林嬷嬷赶走后,自己拿出最近淘到的医书,趁着自己今晚没有事情烦扰,正好可以细细研读下大庸医书。 屋子里静悄悄地,沈云娇坐在厢房雕窗下,手执香茗慢慢翻看着手中的书籍,突然听到了几声扣扉声。 沈云娇心生疑惑,她明明跟扶夏和林嬷嬷说过不必来伺候了。 她放下手中的东西,起身去开了门。 看到来人之后,沈云娇不由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你怎么来这里?” 第91章 萧怀谨怎么那么纯情 萧怀谨披着星光,一身墨色直缀,高高大大立在门口。 “沈云娇,我想见你了。”他抬眸朝她看来,嗓音略含磁性。 四目相对。 沈云娇一时都不知作何反应,又怕他站在那里被人发现。 只得胡乱地将他拉进房间。 “萧怀谨,你到底来干嘛?”沈云娇脸上醉意未消退,整个人犹如一只娇翠欲滴的水蜜桃。 以前她是温柔的客气的,现在她待萧怀谨十分冷淡又尖锐。 萧怀谨觉得内心有点不平衡,他浓黑的眼睫低垂,骨节匀称的双手垂在身侧一动。 “你再不说话,我就叫人来赶你走了。”沈云娇见他不说话,便威胁道。 萧怀谨这才抬目看向沈云娇,他一张俊脸浸润在光色里,生动又昳丽。 “我说了,我只是想过来见见你。” “头又疼了?”沈云娇淡淡问道,凭她直觉一看,萧怀谨此刻心情不是特别美丽。 “嗯。”萧怀谨抿唇答道,“今日,今日我看到他给你夹菜了。” 沈云娇:“。。。” “我没有吃他的菜你不是看见了吗?再说了,即便我吃了他夹的菜,也不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吗?” 沈云娇随意在窗下又坐了下来,杏色的长裙拖地,晕黄的灯光打在头顶,她倩影娉婷,绰绰约约。 沈云娇猜想,萧怀谨此刻应当是吃味了,可能他现在对于自己,还处于一个迷恋的状态。 沈云娇觉得有些事情她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 她转过身来面向萧怀谨,见他英姿笔挺,便朝他说道:“不如你坐下,我们好好聊聊。” 萧怀谨听话地坐到了她面前。 沈云娇见他坐定后,深吸一口气道:“那日发生的事情,你我就当作没发生过,我们两个之间,其实也就是一夜的关系。” “在你的心里,你我之间,就只是露水情缘?”萧怀谨望着她,眸色深沉近墨,里面似乎还藏着簇淡不可见的火苗。 “是的。”沈云娇很干脆地回答道。 “可你的第一次是我的,我的第一次。”萧怀谨抿唇顿了一下,缓缓道,“我的第一次也是你的。你想跟我划清界限,是根本不可能的。” 萧怀谨怎么这么纯情,难道睡了一次就要在一起吗?怎么可能。 "你怎么知道那是我的第一次?我都成婚两年了!"沈云娇轻抬眼皮冷淡地看着他。 萧怀谨喉咙哽了下,眼神不自觉瞟向别处,低声说道:"我看到血了。" 沈云娇这下真是无话可说了。 烛光晃动,沈云娇的脸庞忽明忽暗。 哎呀!她到底跟萧怀谨在讨论什么啊? “反正话就放在这里,我可以继续当你的药罐子,但让我对你情根深种,是不可能的事情。殿下你身份尊贵,要什么女子找不到呢?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沈云娇撩了撩头发,起身便想走进内室。 至于萧怀谨,他想在那里坐多久就随他呗。 看到沈云娇要离开自己的视线里,萧怀谨一双深目顿时如冰雪般寒冷。 他在沈云娇从她面前走过的那一瞬,伸手拽住她的手腕,“沈云娇,你为什么一直想要推开我?” 萧怀谨慢慢对上了沈云娇的目光。 沈云娇见他眼里那一抹失意,内心里罕见地有一些复杂。 搞得自己反而像是那拔什么无情的渣女一样。 萧怀谨见她好一会儿没说话,他在手上使了点力,沈云娇被他拽到了面前。 沈云娇蹙眉说道:“太子殿下听不懂人话吗?我对殿下没有任何想法,自然不想与殿下走得太近。” “你骗人。”萧怀谨居然伸出双手抱住了沈云娇,就像无尾熊一般紧紧将沈云娇的腰身搂住,他闷声说道,“你明明也是喜欢我,只是你不敢承认罢了。” “你在说什么天方夜谭的话,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你。” 沈云娇受不了翻了个白眼。 但现在的感觉很奇怪,萧怀谨身形高大,沈云娇每次见到他,都是站着的仰视角度,这是她第一次俯视萧怀谨。 从这个角度往下看,能看见萧怀谨如鸦羽般浓密的睫毛一直轻颤着。 “孤不管,反正孤就是喜欢你,你若是不肯答应,孤抢也要把你给抢来。”萧怀谨环抱着沈云娇,肆意汲取她身上的好闻味道。 “你真的那么喜欢我?”沈云娇懒懒说道,尾音带着一丝不可察觉的无奈。 萧怀谨以为她被自己打动了,惊喜得松开手,站起身来对她一字一句地缓缓说道:“沈云娇,我心悦你,我想与你永远在一起。” “殿下是喜欢我这个人,还是尝过男女之事食髓知味了。”沈云娇抬眸,目光清凌凌地,言语却是十分犀利。 萧怀谨回答得十分干脆,“我对男女之事原本就不上心,不然也不会等那么久才。。。”说着说着萧怀谨脸色一阵热意,都有点羞涩得不知道怎么接着说下去了。 沈云娇失笑,果真是纯情少男。 萧怀谨见她笑了,雪肤娇靥,惹得他心跳都快了许多。 他认真与她道,“你答应我好吗?,我会一生一世跟你在一起的。” 软烟罗的帘纱被清风吹着轻轻在晃,灯纱更是如月般笼罩在萧怀谨身上。 望着眼前这眉目明致的男子,沈云娇有一瞬间的心动了。 可随之她立刻清醒过来,男人的话不可信,她没有任何功夫去猜萧怀谨此刻的话是真是假。 “你要我答应,可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沈云娇淡淡答道,她直视萧怀谨,“你说得对,我的确对殿下有些爱慕之情。” “可我不希望与任何人共同拥有一个夫君,我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你做不到,因为你是太子,以后还会变成皇上,你的后宫会有佳丽万千,会有各色的女子陪你。你以后有皇位要给儿子继承,你得传宗接代,而我有可能一辈子都无法生育,这也是我被裴府赶出来的原因。我们这样,又怎么能够长厢厮守?” 沈云娇说完,脸上依旧是挂着从容恬静的笑。 第92章 真的很想吻上去 萧怀谨一字一字听完了,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原来沈云娇已经默默考虑到了这么多。 因为这样子,他心底反而踏实起来。 会想得这么长远,也就证明沈云娇其实有思考过他们的未来。 “我做得到。” 萧怀谨深深地凝望着沈云娇。 沈云娇懒懒笑了一声,答道:“现在问你,你自然说是可以做到,可说大话是最简单的事情了,我才不信你。” “那我来写下来。”萧怀谨越过她来到书桌前,他拿起笔和纸,洋洋洒洒写了一大堆,写完后拿到沈云娇面前,“你看,这便是我的承诺。” 沈云娇瞥了一眼,无非就是那些情情爱爱的小学鸡发言。 “你字写得倒不错,值得嘉奖。”沈云娇淡淡笑道。 沈云娇这一笑,四四方方的小天地似乎被突然点亮般。 萧怀谨克制住自己的心动,在这一秒钟,他真的很想吻上沈云娇。 他将笔直放回桌案上,用方砚压实了,然后缓缓走到沈云娇面前,郑重发誓道: “我愿以大庸太子名义起誓,无论何种情形,我终身不纳妾。" "你要是不生孩子也没关系,我不在意子嗣,至于皇位,我会将它传给真正配得上它的人。” 他的目光移至沈云娇身上,她是那么美好,笑起来那双汪汪的杏眼都盛满了水光。 萧怀谨觉得心里头酸酸涨涨又鼓鼓囊囊的,仿佛用一根银针将自己胸口一戳,胸腔里藏着的气就会泄漏出来。 这就是心动的感觉。 萧怀谨离沈云娇如此近,却不敢再有任何动作。 沈云娇也愣了会儿神,萧怀谨无论五官相貌亦或是身形气质,都有着浑然天成的美,有着上位者的自信和大方。 而如今的他,姿态放得极低。 患得患失,无比脆弱。 就像一只小狗一样渴求着沈云娇的疼爱。 人都有慕强和怜弱的心理,特别是女孩子。 沈云娇要说一点都不撼动那是假的。 只是她内心的顾虑来得太多太多。 只是沈云娇拒绝的话还没再度说出口,门外突然出现了一道声音:“云娇,你还醒着吗?” 是沈清怀的声音。 沈云娇吓了一大跳,情急之下只能马上将萧怀谨推到内室。 沈云娇清了清嗓子,稳住自己心绪后朗声道:“阿兄我已经要睡了,怎么了?” “阿兄酒醒了些,突然想起有件重要事情跟你讲。“ 沈清怀见他妹妹房内灯还亮着,便不犹豫地推开门走进他妹妹房间,“云娇休怪阿兄失礼,只是这件事事关你和——呃?” 房间内灯火通明,可沈云娇居然早已躺在拔步床上,还将被子盖得严严实实。 只是这被子怎么鼓鼓囊囊的,不像是夏天盖的被子,反而看上去好像里头藏着个人似的。 沈清怀现下头昏脑胀,他觉得应当是自己还未酒醒,看东西看重影了。 “阿兄,有什么事明日说吧,我真的在睡觉了。”沈云娇竭力假装平静,要是沈清怀再靠近些,他便可以看的出来那薄薄的蚕丝被下,不止沈云娇一人。 偏偏萧怀谨还不安分,他借着这个时机更加贴近了沈云娇一些。 热热的气息扑洒在她颈后,耳边还有萧怀谨略显沉重的呼吸声。 沈云娇心猛地跳了一下,脸上瞬间染上一层薄怒,她气得牙痒痒。 萧怀谨竟然敢这么猖狂。 太子殿下好不容易逮到如此好的机会,自然要厚着脸皮把握住。 他将沈云娇的身子都笼在了自己怀中,心中才感到安定。 沈清怀见妹妹懒惰不想起身,便也站在门口处只直接了当地说了:“我今日跟同僚去饮酒时,无意间听说,那裴府的国公夫人,居然跟自己儿子闹掰了,跑到了山上的寺庙去带发修行了。” “云娇,你说裴之玄这人怎么如今突然开窍了,他不肯与你和离,还为你赶走自己的母亲,难不成他真的对你有了真心吗?” “虽然说他做过许多令我看不上眼的事情,但他不为子嗣问题与你和离,这点还算不错。” 沈清怀到后面快要成自言自语了。 沈云娇内心焦急万分,主要是一说到裴之玄,后面那只大狗就开始气呼呼地抱紧自己,她都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阿兄,我知道了,但是我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沈云娇只能大声草草回答道,"我不会回心转意的。" 沈清怀其实想过来开口劝劝自己妹妹,裴之玄若是能改过自新,那国公夫人都去山上住了,想来也没人可以为难她了。 这样的话,日子还算过的下去,不然沈云娇以后该怎么办。 但听到沈云娇语气如此坚决,沈清怀还是觉得要尊重妹妹的想法。 他点点头,站久了脚步有些虚浮,也是该好好回房休息了。 “那妹妹你睡下吧,明日阿兄已经事先让嬷嬷给你备好解酒汤了,阿兄这就先回去了。” 沈清怀说完也不多逗留,还贴心地将沈云娇房里的灯吹灭了。 房间瞬间一片漆黑,只有点点月光洒落在光洁的地板上。 沈云娇想坐起身,谁知道萧怀谨竟然将她搂得死紧,掰都掰不开。 “萧怀谨,闹够了吗?”沈云娇冷冷说道,再这样下去她要生气了。 “闹够了。”萧怀谨一听到沈云娇语气不对,马上听话地松了手。 他眼睛亮晶晶的,这样看来哪里是风度翩翩风流如玉的太子殿下,分明就是一只会使坏的狗狗。 沈云娇立马坐了起来,她用手推了推萧怀谨,“快下去。” 萧怀谨勾起一抹无辜的笑容,他轻声说道:“我不下去,是你把我拉上来的。” “那还不是你偷偷摸摸过来!”沈云娇怒目而视,面颊不由得泛红而生气勃勃。 “沈云娇。我头好疼,你让我多躺一会儿可以吗?”萧怀谨侧身,将脸埋入沈云娇的枕头里,慢慢说道。 他这么一说沈云娇也哑然了。 萧怀谨的头疾来得倒是时候,可真会耍赖。 沈云娇眯着眼睛,观察了一会儿后,叹了口气就放任萧怀谨躺在那里了。 本来还想给萧怀谨扎个针,但今天萧怀谨的表现实在太差劲了。 “疼死你!” 沈云娇嘀咕了一句。 她离开床榻,点了灯后,坐在了离床不远的书桌前,重新拿了一本书来看。 第93章 马球赛 “沈云娇。” 萧怀谨突然喊了沈云娇一声,声音低沉又暗含一些磁性。 “谢谢你。” 沈云娇目光顿了顿,但视线没从书本离开,“你要是想谢我,就少点来找我。” 萧怀谨顿时噤声了,别的事情他可以答应,这件事情他做不到。 这句话换来了萧怀谨乖巧的沉默,四周顿时陷入一片静谧。 沈云娇便也不管床上那个人了。 萧怀谨看着窗下沈云娇认真读书的身影,内心感到十分安稳。 久违的困意来袭,萧怀谨眼皮越来越沉重,他本来想多看看沈云娇几眼,结果过不了多久,他便沉入了梦乡里。 不知过了多久,沈云娇也感到了些困意。 她放下书籍,拿着灯走到床榻边,萧怀谨睡得十分安稳,眉目格外舒展,嘴角还若有似无地噙着一抹笑。 这样看上去倒像个与世无争的睡美男。 沈云娇无语了,敢情她的床比东宫那两米八的大床要舒服得多了。 “哎,今日就让你睡吧,以后还要指望你保我们全家平安呢。” 沈云娇自己将就着躺在了床对面屏风后的贵妃榻上。 她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缓,过不了多久也沉沉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只剩下夏日偶尔的蛙叫和鸟叫偶尔啼叫一两声。 — 沈云娇睁眼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了。 萧怀谨走得无声无息,都没叫醒她。 而且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萧怀谨抱回了床上睡。 “姑娘,你该起床啦。”林嬷嬷打了一盆温水打开门走了进来,“扶夏已经帮你煮了解酒汤和一碗鸡粥,姑娘快起来喝。” “嗯,我知道了。”沈云娇懒洋洋地抻了抻手脚,刚想翻身的时候,却发现枕边有块玉佩。 沈云娇疑惑地将它拿在手心里细细端详。 这块玉佩羊脂白玉佩,浑身雪白温润,上面刻着龙纹和祥云,还写着一个“谨”字。 这很明显是萧怀谨的玉佩,他怎么故意把这玉佩留给自己。 沈云娇思索片刻后,还是将那玉佩收了起来。 再找个时间还他吧。 沈云娇将玉佩放回枕头下面,再慢悠悠地下了床。 她今日到沈清怀的院儿里同他一起用饭,沈清怀先是将昨儿的话跟沈云娇又说了一遍,席间又提起了广平王妃的马球会。“说来,这是广平王第一次为王妃举办球会,基本把京城有名有姓的人都请了个遍。妹妹你想去吗?” “我想去的,阿兄。”沈云娇一说起要去玩,眼神都亮了。 “可是裴世子也可能会去,我怕你碰到他伤心。”沈清怀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 沈云娇笑,“阿兄放心,不会的。” 她没跟阿兄说过,昨日就碰过裴之玄了,而且裴之玄昨日表现还算正常。 至少没有像之前那样疯疯癫癫要带她回裴府。 “行。”沈清怀笑道,“那阿兄又要看你表演了。” “???”沈云娇一阵疑惑。 沈清怀被她那迷糊状给逗乐了,“你这丫头,最喜欢跑马打马球,每年京中马球会都是你夺得头筹,就别谦虚了。” 沈云娇一阵汗颜。 呵呵,别说打马球,就是连马她都没骑过,唯一一次差点要学,还被沈清怀给叫了回去。 反正打得好不好没关系,去走走逛逛也是不错。 日子很快就来到了举办马球会的这一天。 沈云娇刚到场地,就见江蓉激动地冲着她挥手:“这边!” 沈云娇撇下沈清怀,朝着江蓉方向迎了过去,两个人一见面亲热到不行,手挽手叙了会儿话,江蓉便说:“表嫂马球打得好,从前跟你打过好几回都输了你,如今我们关系亲密了,你得带带我,我们定可以杀得对面片甲不留。” 沈云娇顿了顿后,尴尬地笑了笑:“我其实今日不是来打马球的,最近身子太虚了,我怕在马背上这么一颠簸,我会晕过去的。” 江蓉脸上露出个失望的表情:“这样啊,我本来还想着跟表嫂一起好好玩儿。” “我看你玩吧。”沈云娇笑吟吟说道。 她们在这边说着走到了赛场旁,却碰见了也往这边走的裴之玄和方紫玉。 裴之玄看见沈云娇后,失神了片刻,不由自主想走上前去,可他的袖子却被方紫玉给扯住了。 裴之玄偏过头,见方紫玉笑得羞怯,“夫君,你可以教我骑马吗?” 沈云娇的眼神也从那边飘了过来,但很快她见到裴之玄后,脸上那灿烂的笑容消失了。 沈云娇拉着江蓉,连招呼都懒得跟他打,直接绕道而行。 裴之玄见她离去,心不禁沉了一沉。 她现在竟然这么讨厌自己了吗? “夫君?”方紫玉见他没反应,又不死心开口问道。 裴之玄回过神来,淡淡地应了声“好”。 江蓉陪着沈云娇在赛场旁专门为观赛搭的棚帐内坐下,她便牵着一匹枣红色的赛马回到了校场上,江蓉是将门虎女,骑马的时候更是英姿飒爽。 燕时满喝着酒笑着对姚湛说道:“姚兄,你看,江将军的女儿可真是女中豪杰。” 没想到姚湛猛灌了一杯酒后,起身道:“我去跟她组队一起打。” 燕时满顿时也来了兴致:“那我也去骑骑马。” 高大威猛的将军走进校场,走到了同样飒气十足的小姑娘身边,两人就如同一对璧人,一下子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沈云娇看到江蓉高兴羞怯的样子,内心也真心为她感到开心。 看样子姚湛跟江蓉进展得不错。 随着越来越多人入场,马球比赛也正式开始。 沈云娇没想到的是,萧怀谨居然也参赛了。 他今日穿着一身月白直缀锦袍,整个人显得芝兰玉树,挺拔如松。 萧怀谨与燕时满组了队,姚湛与裴之玄组了一队,其余男子也剩下组了队。 本来马球可以男女组队混打,可今日在场未婚男子比已婚男子多,广平王当下就决定将这场马球赛改成了纯男子马球赛。 第94章 萧怀谨和裴之玄 看球赛是件令人兴奋不已的事情,更别说是那么近距离的观看。 江蓉将自己的小红马拴在桩上后,屁颠屁颠地跑到沈云娇的棚帐里。 她脸上红扑扑的,一股恋爱的酸臭味。 沈云娇看得牙酸酸地,忍不住取笑她一句:“之前不是说死也不嫁姚湛的吗?怎么现在跟人家那么好了?” 江蓉脸更红了,支支吾吾地答道:“那我从前也不知道,他人居然这么好玩,还会那么多东西。" "他带我打过好几次猎,爬过树掏过鸟蛋,表嫂,我真觉得跟他在一起挺好玩的。” “现在不觉得人家凶了?”沈云娇正笑着揶揄她,眼神却不经意地跟赛场上的萧怀谨望过来的眼神交织在一起。 萧怀谨凤眸天生就含着一腔深情般,望向沈云娇的时候,她仿佛自己心脏就像过了电般,酥酥麻麻般。 沈云娇瞬间垂下眼眸,萧怀谨干嘛要这么看她!有病! 萧怀谨收回了目光,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笑容,但他侧目一看,却看见裴之玄同样在凝视着沈云娇。 萧怀谨眼眸冷了冷,冷哼一声便走开了。 裴之玄自然是想要沈云娇将目光放在自己身上,可沈云娇现在不会对自己用心良苦了。 他决定习惯沈玉娇的冷漠,可心里还是觉得有点难过。 裴之玄吸了一口气,平复下心内的复杂情绪。 今日广平王妃设的头彩是一支银鎏金累丝点翠莲花纹步摇,这步摇是从匠人费了整整一个月才制成的,价值连城。 裴之玄一眼就相中了这只步摇。 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能够夺得头彩,再将这份荣耀送给沈云娇。 平安说过,要给沈云娇她想要的。 裴之玄知道,沈云娇喜欢打扮,喜欢各种珍宝头饰。 以前或许他会觉得沈云娇应当节俭些,但他现在想想,沈云娇奢侈些又怎么样?他再努力些,多挣些银钱给她让她去买,让她去挥霍。 裴之玄十分后悔,他到现在才明白,沈云娇一笑比千金还重要。 所以平时韬光养晦的他,今日必定是要露出自己的实力,只为赢得这场马球赛。 很不巧的是,萧怀谨内心跟他想的一样。 萧怀谨也想赢。 因此随着一声击鼓声响起,一场注定激烈的马球博弈正式拉开了帷幕,众人都聚精会神地盯着赛场。 左边的萧怀谨先发制人,他带着球风驰电掣般向右侧场地冲去,身为同队伙伴的燕时满则负责在他身旁抵御外敌。 萧怀谨挽了挽缰绳,右手挥杆一勾,同时夹紧双腿往前冲去,随机球沿着抛物线飞快的往门柱那头飞去。 球飞进了门柱里。 "咚!" 裁判敲了一声响锣,"太子一筹。" “太子威武!” "果然是太子,真厉害!" 场外看着的男子都纷纷兴奋地大喊。 沈云娇愣了下,她没想到萧怀谨骑马御球技术那么高超,这么快就拔得头筹。 萧怀谨装作不经意地抬眸看向沈云娇,他向沈云娇挑了挑眉,仿佛在问她“我是不是很厉害”。 沈云娇怕被发现,吓得佯作低头喝水。 还好萧怀谨就只看一两眼,便投入下一轮战斗中。 裴之玄第一轮失利,却不丧气,他让姚湛放弃燕时满那一边,直接去纠缠萧怀谨,而他以极快的速度靠近萧怀谨,以迅雷之速抢走了萧怀谨手下的球,萧怀谨被姚湛纠缠着,一时无法反抗。 裴之玄提手尽力一挥,球槌碰到了球,“铛”地一声,球顺利落入门柱之中。 "世子看起来文质彬彬,居然也是如此厉害之人!"周围也响起了对裴之玄的赞美声。 “我怎么不知道裴之玄也会打马球?”沈云娇有些诧异,她以为裴之玄是文绉绉的那一挂,没想他居然会打马球。 “表哥以前经常跟着国公爷去郊外庄子的马场打球呢,自然会打。” 江蓉现在眼里只有姚湛一人,哪里还顾得上跟沈云娇好好聊天。 比赛如火如荼进行,到了后半场,淘汰的队伍越来越多,几轮下来只有萧怀谨与裴之玄留到最后。 他们双方基本都是铆足了全力,不甘示弱,这场比赛越到最后越有观赏性了,大家心都提到嗓子眼处,紧张万分。 这四位都是出色绝伦的青年男子,尤其是萧怀谨和裴之玄,一位是俊美高贵的太子,一位是清冷如玉的世子,光是看他们在马场上驰骋,都觉得十分赏心悦目。 这场比赛最后以萧怀谨绊倒了裴之玄的马,躲开了姚湛的纠缠挥棒将球打入球门后而结束。 “太子胜。” 场边响起了欢呼,萧怀谨喘着粗气,从马上一跃而下。 他走到了裴之玄身边,拍拍他的肩膀笑道:“裴大人,实力不容小觑。” “输给太子殿下,臣心服口服。”裴之玄垂眸道。 萧怀谨淡淡觑了他一眼后勾唇走开。 这场战役,是他赢了。 下一场,他也要赢。 — “表嫂,你看。”江蓉朝沈云娇努努嘴,面上有些古怪。 沈云娇顺着她的目光往下望去,看见裴之玄从马上下来后一直默默无语,而他身旁站着方紫玉,像是在安慰他似的。 可裴之玄好像很失落,似乎没有在听方紫玉说话。 “表嫂,他们感情还挺好,表哥到哪都带着她。”江蓉酸溜溜地说道。 沈云娇捻起一颗酸梅丢进嘴里,心想裴之玄要是真的和方紫玉如胶似漆,那就好了。 即便他不跟自己和离,少来烦自己就好,等她找到机会,自然有办法名正言顺摆脱世子妃这个身份。 “蓉儿,今天公主怎么没出宫?”沈云娇环望四周,都没见到萧安乐的身影。 “不知道呢,有可能是最近太热了,安乐一到夏季就不会想着出门同我玩了。”江蓉惆怅地回答道。 沈云娇轻笑,江蓉喜欢玩的都是些男孩子的玩意儿,公主那么恬静的一个小姑娘,又怎么会喜欢。 不过好在现在江蓉也有伴了。 沈云娇真心希望无论是江蓉亦或是萧安乐,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至于自己嘛。。。 沈云娇脑海中闪过那一张俊美如玉的脸。 不行。 自己可不能就此沦陷。 见沈云娇思绪有些飘,江蓉便扯着她的袖子说道“表嫂,走吧,我带你去见见广平王妃。” 沈云娇点头,正好她坐着有些乏味了,起来活动活动也可以。 第95章 既来之则安之 昨日听沈清怀说过一些关于广平王妃的事情。 听说广平王妃其实并不喜欢王爷,她本来是工部侍郎之女,原先是有自己的青梅竹马的。 没想到在一日皇家宫宴上,她偶然遇见了广平王,广平王对她一见倾心,求了皇上赐婚。 也就是说,王妃是被王爷强掳了做妻子的。 广平王为了讨她欢喜,也做了许多努力,平日里各种珍宝流水似的送入王府,办诗会办马球会也是为了博美人一笑。 但王妃始终都郁郁寡欢。 沈云娇当时听到这时内心就在想,这故事怎么听着有些熟悉? 广平王不就是男版原主沈云娇嘛。。。 都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心欲望,根本不考虑对方的意愿和感受的那种人。 好在自己穿过来现在,及时止损,现在反倒是裴之玄巴着自己不放。 广平王妃颜真正坐在自己的棚帐内,她的左手边是手帕交张太傅的女儿张慧,可张慧从马球赛一开始,就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赛场上那位英姿飒爽的太子身上。 右手边则是另外几位与广平王府有深交的夫人们,她们说的话题无非就是夫君和孩子,颜真也不甚感兴趣。 她一直兴致缺缺,偶尔发呆,偶尔看着马球赛,直到见到了江蓉,她的眼神才稍微亮了些。 "江蓉,你怎么来了?" 江蓉笑眯眯跟王妃介绍道:“真真,这是我的表嫂沈云娇,想必你也听说过她的名字。” 颜真瞧着沈云娇过人的容颜,心里不禁暗暗吃了一惊,从前竟未认真细看过,沈丞相之女竟然是如此美人。 “世子妃,久仰大名,我很喜欢你做的诗词。”颜真摆摆手示意她们坐下来。 “王妃好。”沈云娇笑着打了声招呼。 张慧见郡主带着世子妃过来,便起身道:“真真,我有事先走一步。” 颜真见她的心思都不在此处,微微点头道:“你先走吧,我这里有郡主和世子妃作伴呢。” 同在一处的那几位夫人见状也起身告别,她们都是广平王特地请过来陪王妃聊天的,但王妃现下有了别的人陪着说话,她们也乐意借此机会离开这沉闷之地。 外头热闹,棚帐里却剩下这三位姑娘,倒也显得更自在些。 沈云娇认真端详着这位王妃,她的样貌出挑,年纪倒是与自己相仿,就是眉眼间十分忧郁,像是有一抹挥之不去的愁云。 沈云娇便随便找了个话题问道:“王妃对这次马球会可满意?” “就那样吧,不满意又能做什么呢?”颜真轻声答道。 “不满意就让王爷改呗,反正王爷心疼你,你想要什么都有,干嘛不跟他说。”江蓉说道。 沈云娇看见颜真眼眸里闪过一抹无奈,便赶紧说道:“蓉儿,你休要胡说。” “没事,世子妃,蓉儿与我关系好,我们从小便认识,我习惯了她的口无遮拦了。”颜真说道。 沈云娇失笑,江蓉这性子倒是人人都知道,她转而看向颜真:“王妃最近是不是睡得不好?” 颜真略一吃惊,她抬眸望向沈云娇:“世子妃如何知道?” “你这里一片乌青,连脂粉都遮不住。”沈云娇指了指她眼底说道。 “见笑了。”颜真轻叹一句,又对江蓉说道,“我还是羡慕你的,无忧无虑,想干嘛就干嘛。” “往后我也不会是如此没有忧虑担心了。真真我偷偷跟你讲,我父亲已经将我许配给了姚将军,他虽然人不错,可总归是拿生死博前程,刀尖上饮血,听着便叫人悬心。”江蓉认真道。 沈云娇有些吃惊,“没想到蓉儿你竟然现在就想了那么多。” 江蓉羞道,“没事总归会想想的。” 颜真见江蓉那欢喜娇羞的模样,内心竟是无比羡慕。 沈云娇见她失意,只能开口道:“王妃也莫要多想,既来之则安之。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眼下的不顺心并非就会长久不顺心。” 颜真听着她这番话,忽然就想到了沈云娇是跟广平王一样的人,瞬间脸冷了下来,“世子妃或许认为我就该认命是吧,或许对于你们这些人来说,我们就得逆来顺受,做不得一点反抗。” 这话一出,江蓉头皮有些发麻,她赶紧劝着颜真道:“真真,我表嫂不是这个意思。” “是不是她自己心里清楚。”颜真冷冷回了一句。 沈云娇摇了摇头,“王妃错怪我了,我并非让你逆来顺受,而是让你在困顿的环境里能尽量让自己开心些,若是到了必要的时候,你该为自己选择就为自己选择。” 颜真听着沈云娇这番话,内心滋味有些复杂。 沈云娇让她为自己做选择,可她的选择在哪里? “那世子妃的意思是,我要为自己而活,活得开心些,可我本身就是敏感抑郁之人,如何才能活得开心?”颜真心里想的是,越是说得轻巧的事情就越难做。 她虽然已经接受了被迫与所爱之人分开的事实,可接受不代表她会对之释然。 “表嫂,你快帮真真想想,她怎么样才能开心点?明明她已经用尽全力生活了。”江蓉叹道。 沈云娇思索片刻后,问身旁的颜真道,“王妃有试过针灸疗法嘛?” “针灸?”颜真摇头,“我从未吃过药,也未看过大夫,心情沉郁也可以让大夫医治?” 沈云娇点点头。 见棚帐里此刻就只有她们三个,她掏出了藏在怀里的那套银针。 江蓉一见到这些泛着光的银针十分好奇,她伸手想要去拿,却被沈云娇拍了下手背,“这支有毒,你手不要了吗?” 江蓉吓得将手缩回来,“表姐你怎么随身带着这些东西?” 沈云娇一面取出一根如小拇指般长短的银针,一面向她两解释道:“有一些是为了治病用,有一些是为了防身用。” “王妃,你将手伸出来,让我来帮你。” 颜真略微迟疑。 第96章 十分具有侵略性 沈云娇也没逼她,她冲江蓉扬了扬下巴道:“你这个胆子大的,过来给我扎几针,让王妃看看。” 江蓉眼底光色晃了晃,茫然回道,“扎我啊?可我又没病。” 沈云娇:“。。。你少说两句,过来吧。” 江蓉只能默默伸出手,沈云娇熟稔地将针插入了她手背上的合谷穴。 一阵酸麻顿时从手背传遍全身。 沈云娇此时又取出一根银针,将江蓉的手侧了过来,再用三根银针分别插入神门、通里和灵道这三个穴位。 江蓉先是感觉被扎的手背有些酸胀,后来手心开始热了起来,不止手心热,她感觉到温热从手心传到了手臂,再传遍了全身。 等到沈云娇将全部银针都拔出来的时候,江蓉顿时感觉到自己体内的郁结和浊气也随之被抽离出来。 霎那之间,江蓉感到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许多。 “表嫂,你是怎么做到的?扎了这几针后,我感到全身都舒服了。” 沈云娇笑道:“同时针灸这四个穴位,可有益心安神、补益心气以及消散内心郁结的作用。” “这么神奇,真真你赶快试试,说不定能治好你的心病呢。”江蓉兴奋道。 颜真闻言失笑,“心病怎么可能这么容易会被医好?” 她的伤心,是因为不能与自己所爱之人长相厮守。 更是因为她所爱之人,为了所谓的荣华富贵,那么轻易就放弃自己。 如果不是这样,广平王为何又有机会来娶她。 但看着沈云娇和江蓉亮晶晶的期待的眼神,颜真眼眸里闪过一丝挣扎,而后还是轻声答道:“好吧,反正扎几针也无所谓的。” 沈云娇笑道:“那烦请王妃把手伸过来。” 她顺手搭上了颜真的脉,却一下子发现了异常。 脉搏有力,来往迅急又有滚珠之势。 这分明是——喜脉。 沈云娇轻眨下眼,她不确定地再将手搭上去,静候片刻。 “怎么了?”颜真抬眸,见沈云娇神色似乎有些严肃,她自己不免也紧张起来。 “王妃,你知道吗?你有孕了。”沈云娇柔声答道。 "什么?" 颜真眼睛微睁,一声惊呼不小心从她嘴巴中溢出。 她怀孕了? 可她才与王爷有过一次肌肤之亲而已。 “照脉相看,确实怀孕了,只是比较早而已。恭喜王妃。”沈云娇淡笑道。 在一旁的江蓉也惊呆了,她的表嫂居然会把脉? 她联想到之前姨妈被丫鬟害得中毒,也是表嫂针灸替她解毒的。 表嫂真的太厉害了! “真真,真是为你高兴!你赶紧派人告诉王爷吧。”江蓉高兴地催促道。 颜真心跳得很快,她仿佛瞬间被人捧上了云端一样,灰暗的人生瞬间有了些色彩。 “王妃这些茶水便不能再喝了,以后饮食以及其他方面都要小心些。”沈云娇笑着吩咐了几句,便起身说道,“我想起了自己还有些事情干,便不再打扰王妃休息了。” 其实她想早点走的原因另有其它。 她与颜真是第一次见面,颜真教养好,有外人在就要费些心思周旋应酬。 可这样费心思,对刚怀上的孕妇来说有点过于劳累。 沈云娇收起银针便和颜真道别,颜真笑中带泪,起身向沈云娇道谢。 江蓉则是选择留下来陪颜真。 沈云娇从广平王妃那处出来,便想着去找沈清怀道别,自己先回沈府。 她从女宾棚帐处出来往后头小路走,小路尽头往前走就是男宾所在的棚帐。 她阿兄不出意外,应当是在棚帐内与同僚们一同喝酒。 沈云娇低头想着刚刚王妃怀孕的事情,又想到之前柳姨娘给自己下药的事情,还想到萧怀谨说不生孩子没关系的言论。 她脑袋一片乱糟糟,没留神前方站着的男人。 直到她走到了那人的跟前,看到一双玄色云锦黑靴,沈云娇才回过神来。 裴之玄从赛场下来后,便想着要过来找沈云娇。 他怀里揣着的是一对鎏金凤凰耳坠子,本来想着今日可以夺得头彩,便与那步摇凑成一对。 但现在没有了也便罢了。 不知道为何,裴之玄内心总有着些许危机感。 刚刚在比赛开始前,他好像看到萧怀谨也同样在凝视的沈云娇。 那眼神,十分具有侵略性。 裴之玄又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异想天开,萧怀谨与沈云娇又怎么会扯上关系呢? 他思绪纷乱,干脆就直接起身过去找沈云娇。 没想到运气十分好,半路就碰上了她。 沈云娇一双水眼黑蒙蒙地,望向裴之玄的时候,他能感觉到胸口陡然发紧了些。 如今是夏季,蚊虫细小又密集,沈云娇雪白温润的皮肤已经被叮了好几个大包。 特别是她的脖颈处,有几处特别显眼的抓痕,应当是她被蚊虫咬过不小心抓到的,看上去倒是有些暧昧不清,显得十分诱人。 裴之玄视线落到那里,有种想要将她的脖子用什么遮挡起来的冲动。 他从前为何不知道,沈云娇她的美貌如此能轻易俘获人心。 “借过。” 沈云娇只说了这一句话,便轻巧地从裴之玄旁边闪过。 “等等!” 裴之玄低喊一声,用手抓住沈云娇的手腕,怕她不开心,瞬间又把手收回来。 “我听平安说,你这几日想购置商铺。你忘了吗?裴家在城内有好几间。”裴之玄见沈云娇不为所动,他轻声唤道,“云娇,你若喜欢这些店铺你都拿去。” “我为何要拿你家的东西?”沈云娇不痛不痒地讽刺了一句,没想到裴之玄接着她的话来了一句,“什么你家?云娇,裴府永远都是你的家,这些商铺包括家里的土地田地,都是你的。” “只要你回来,我什么都给你。”裴之玄瞳孔颤动,垂眸艰涩道。 沈云娇抬眸望向他,这人人都倾慕的青年才俊,此刻落寞地祈求自己回家。 “我跟你说过,我不会回去的。” 裴之玄听到这话后仍旧不想放手:“你是在意方紫玉的事情吗?我可以跟你解释,此事并非你想象的那样子,我和紫玉并不是夫妻关系。” “我当初带她回来,也是因为报恩,只是我太过蠢笨,以为有了感激之情,我便要对她负责。” “我到现在才发现,我其实一直心悦的,是你。” “从我回来见你的第一次,我便对你心动了,沈云娇。” 第97章 我和别的男人睡了 裴之玄垂着头站在那里,声音里似乎没有太多情绪,可发颤的指尖却透露出他内心的紧张。 对于平时沉默寡言的裴之玄来说,能说出这么一大长串话也算是难为他了。 沈云娇看着他那长如蒲扇的黑睫,清晰地拒绝道:“我们不可能了,裴之玄。” “为什么?明明之前你还写信说你要等我一辈子。”裴之玄的声音有些颤抖。 沈云娇不由有些讽刺地望向他。 “你收到了我的信,何曾想过回过一两封?你若是有半分在意,我们还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吗?” 裴之玄靠近沈云娇,他稍微低下头,想要捕捉沈云娇的目光,“所以只要我现在更加用心些,你就会原谅我吗?” 沈云娇皱着眉头毫不犹豫地拒绝:“不会,我不喜欢你。” “可是我们成亲了。”裴之玄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小盒子,他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对漂亮的耳坠,“这是给你的,你是我的妻子,我以后会对你好。” 沈云娇僵住了,裴之玄在说什么话? 他自己知道吗? 裴之玄知晓,他知晓自己此时就是在死皮赖脸地纠缠着沈云娇,就像沈云娇之前对自己那样。 他也曾想过,既然沈云娇想和离,那便和离吧,反正没有谁离不开谁。 可他每次想要和离,脑海里就浮现沈云娇的一颦一笑,他的心脏顿时就密密麻麻地疼了起来。 裴之玄只恨自己醒悟得太慢了。 沈云娇不想与他继续纠缠下去,“裴之玄,你听着,我不是你的妻子,我也不会拿你任何东西的。”她将那个盒子推回到裴之玄面前。 裴之玄呼吸一梗,被拒绝后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不是的,我们还有婚约。” “有婚约又怎么样?我们有夫妻之实吗?”沈云娇语气有些不耐烦,突然她想到了什么事情。 沈云娇抬头看着面前的男人,“忘了告诉你,我倒是和别的男人睡了。” “你说什么?”裴之玄的声音顿时阴沉。 沈云娇对他可怕的模样浑似不觉,她对上他的眼眸,一字一句重复了一遍,“我说,我与别的男子有了肌肤之亲。” 犹如一盆冷水兜头泼上来,明明日头正盛,裴之玄却感觉自己浑身冰冷,耳边嗡嗡地,只听见了“肌肤之亲”这四个字。 裴之玄脸上受伤的神情藏不住,但很快被勃然而起的怒意冲掉,他强压着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你不耳聋吧?我不想再说第三遍了——啊!”沈云娇吃痛,她的手腕这时候是实实在在地被裴之玄给擒住,裴之玄的力气大得可怕,丝毫不在意沈云娇的挣扎。 沈云娇的手腕快要被裴之玄捏断,她用尽全力一甩,非但没有甩动,反而被裴之玄用力一扯扯进了怀里。 裴之玄的另一只手还从背后压过来,将她箍得难以动弹。 裴之玄问:“你说的是谁?是我认识的?还是。。。”腕上的压力又重了些,他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涌上来,带着胸腔共鸣,沉郁得令人感到可怕:“还是我不认识的?” “这又与你有什么关系,反正我做便做了。”沈云娇话音刚落,裴之玄脸色就变得十分难看。 他丝毫没有给沈云娇一丝反抗的余地,而是一言不发就着这禁锢的姿势将沈云娇推到树干上,他不由分说就想压上去。 沈云娇一手肘杵在裴之玄胸前,却不足以抵挡如野兽般发了疯的他。 单比力气,十个沈云娇都不是裴之玄的对手,可沈云娇就是不甘心跟他有过多亲密接触。 她弓起膝盖猛地向上顶,顶在了裴之玄的肚子上。 她用了十成的力气,裴之玄吃痛,不得已放开她捂住自己的肚子。 “裴之玄,若你下次还敢动手动脚,我必定让你断子绝孙。” 裴之玄自下而上看着沈云娇,恼恨、惊诧与愤怒连番着上演,像是中了奇毒般,脸上五颜六色几度转变,可唯有目光,紧紧锁在沈云娇的脸上。 深深地,恨不得将她关在自己的眼神里永远不放出去。 沈云娇神情冷肃看着他:“怎么?只准你碰方紫玉就不准别的男人碰我?” 裴之玄握紧了拳头,他从未这么狼狈过。 他也竟然不知道,沈云娇竟是如此水性扬花。 才离开自己多久,她就急着去找下一家了。 裴之玄微微弓着身站起来,狠声道:“沈云娇,你会后悔的。” 沈云娇避他如蛇蝎般,连看也不想看他一眼,回敬道:“不劳你操心,我不会的。” “呵呵。”裴之玄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裴之玄的身影越来越远,沈云娇松了一口气——裴之玄是个拧巴又自傲的男人,他自尊心那么强,被自己戴了绿帽子后,应该是不会再来纠缠自己,说不定她一回家,就可以收到一封署名裴之玄的和离书了。 被裴之玄这么一搅和,沈云娇都没心情往沈清怀那边去了,怕裴之玄以为自己是去寻他的。 正好这时候沈清怀恰巧从帐里出来,见着他妹妹一个人站在那边,便冲她摆摆手。 “云娇,我刚刚看到裴之玄气冲冲地回帐内,我怕他是去找你麻烦的,但看起来好像是他自讨没趣了。”沈清怀畅快地笑了笑,他妹妹的个性自己近来才知道,是最要强受不得半点欺负的。 “不用理会他,不过阿兄,我可以先走吗?在这里呆着有些无聊。” “当然可以,你让林叔先带你回去,我等下自己可以回。”沈清怀拍了拍妹妹的肩头,跟着她往前走了一段路,沈云娇便让他回去。 回到沈府时,沈云娇也没有见到沈知章的身影。 自从柳姨娘被送到庄外,沈知章一直郁郁寡欢,连家也少回了。 沈云娇穿过石桥,却无意瞥见沈云墨站在水榭里,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沈云娇吓了一跳,“你悄悄站在那里干嘛?不声不响的。” 没想到沈云墨一句话也不回答,反而扭头离开了。 沈云娇蹙眉,想着她估计是看父亲将柳姨娘送走,心里有气,便也没有多想就径自回了房间。 第98章 光明正大站在你身边 夏日的夜晚悠长静谧,扶夏打水进来伺候沈云娇梳洗后,便回到了自个儿小屋去了。 扶夏已经很久没有守夜了,好几个月前姑娘就说为了让她们白天伺候得更好些,就免了府内下人晚上守夜规矩。 姑娘真是越来越贴心了。 扶夏点了一盏琉璃灯放在书桌前,见姑娘还在写着东西,便关切地说道:“姑娘写完便歇息吧,别太累了。” 沈云娇笑,“嗯,我知道的,明日还得早起呢。” 沈云娇最近看中了一间商铺,原本是卖胭脂的,生意不太好,店铺老板便想着将这商铺便宜卖了。 沈云娇看了告示后,发现这商铺位置还不错,离闹市不远,商铺面积也正好够她使用。 她略微琢磨半日,便让扶夏先去跟老板说一下,约了一个日子好去进行买卖谈判。 其实沈云娇并非想开个庞大的医馆,她只是希望能将自己的一身本领交给更多想学医的人。 所以开个有两层楼的医馆就正好,面积小也容易经营。 沈云娇将医馆发展方案大致写了一下,明天先把场地定了,之后再去寻几个好大夫轮流馆内坐镇,自己再统一对他们培训。 沈云娇虽然在埋头认真写字,但她还是听到了轻轻的推门声。 这次连门都不敲,改成偷偷摸摸直接进来了。 沈云娇轻叹一口气,搁下手中的毛笔,抬眸望向面前之人,“又怎么了?” 萧怀谨穿着一件玉色的袍子,长身玉立,似笑非笑地看着沈云娇,“你怎么知道是我?” “不请自来的,除了你还有谁?”沈云娇神色幽幽答道。 萧怀瑾轻笑一声,语气缱绻地答道,“还是你懂我。” 这又什么好得意的。沈云娇默默在心里说道。 她见萧怀谨慢吞吞地移到自己面前,从怀里掏出了一只流光溢彩的莲花纹步摇——正是今日马球会的头彩。 沈云娇心脏快速跳了跳,不解地望向萧怀谨。 没想到本来最如鱼得水般随意自在的萧怀谨竟然有些拘谨和羞涩,他低声地问道:“这步摇你喜欢吗?” ??? “你要给我?这可是你辛辛苦苦赢下来的。”沈云娇有些讶异道,内心深处竟然生出一些奇异的满足感。 他今天在赛场上与裴之玄缠斗,好几次差点摔了下来,好不容易赢下了这只价值连城的步摇,就这么随便送给自己?而且自己也不能戴呀,戴上去了不就证明自己收了太子的礼物吗? “你还是送给别人吧。”沈云娇婉拒道。 她钗环全卸掉后,看上去十分单纯乖巧。 萧怀谨很想要将这步摇为她插上。 但沈云娇不肯。 萧怀谨面上慢慢升起一抹被拒绝的难堪,他轻声颤抖问道:“是因为不是他送的,所以你便不喜欢吗?” “嗯?” 沈云娇疑惑道,“他?裴之玄?” “对,我说的就是他!”萧怀谨咬牙答道,他尽力平复自己的心绪,想要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失控,“其实我,我今日是要去找你的,但我看见你和他抱在一起了。” 沈云娇愕然,“那时候你竟然在?” “对,我本来就想要把这步摇拿去送给你,结果却看到了不该看到的那一幕,我没在那里偷看,见你们抱在一起我便跑开了。”萧怀瑾苦笑一声,问道,“我是不是特别懦弱?” “你们后来,是不是和好了?” “我是不是特别卑贱,见你们和好了还巴巴地贴上来找不痛快?” 不知道为什么,萧怀谨强颜欢笑的模样让沈云娇觉得看得十分刺眼。 就像一只落寞的没人要的小狗狗。 她站起身来,将萧怀谨手中的步摇抽了出来,“这东西我收了。还有,我跟他没和好,你要是看到最后,会发现他被我气走了。” “真的吗?”萧怀谨原本失落的表情顿时一扫而空,他的双眸明亮又生动,目光直直落在沈云娇身上。 把沈云娇看得都羞臊了。 沈云娇本就生得貌美,如今害羞起来更是风姿楚楚,就如同夜里盛开的昙花一样令人目眩。 萧怀谨面庞一烫,轻轻一咳,“我帮你戴上看看?” 沈云娇微思索片刻,还是妥协地点点头。 她任凭萧怀谨俯身靠近,又将那步摇轻轻插入发髻之中。 沈云娇平视前方,却只能见到萧怀谨轻微起伏的胸膛。 她只得垂下眼眸,心里却是在想,我是疯了吗?居然对萧怀谨心软了,这样子不是给了他更多纠缠的余地吗? “沈云娇,我是认真的。” 头顶上方突然传来萧怀谨沉闷的一句话。 沈云娇闻言心神一震,她仰着脸望向萧怀谨。 那雪白娇嫩的脸庞配上栩栩如生的碧色凤凰,果真好看。 萧怀谨轻捧起她的脸,“我说,我是认真的。你不喜欢裴之玄,那我帮你和离,我去跟父皇提。” “不可以,你疯了吗?这件事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沈云娇斩钉截铁地拒绝道。 萧怀谨低下头,额头与沈云娇的额头几乎要碰上了。 “可是我不想失去你,我不想一个人。” 沈云娇见那如黑夜般深邃的眼眸离自己如此近,就像是要把自己吸进去那眼中的漩涡般,顿时心生害怕。 但她却在那双眸子里面第一次看到痛苦与纠结。 沈云娇回想起她第一次见萧怀谨的时候,那时候他在昏迷之中,做了噩梦被惊醒后,眼眸里同样有着类似的情绪。 沈云娇心脏顿时抽疼了一下。 她双手抵住萧怀谨的肩膀,却没有再用力将他推开。 萧怀谨气息越来越炙热,他的嘴唇离沈云娇的不到两寸,呼吸之间都是沈云娇身上的甜味。 “我想要光明正大地站在你身边。”萧怀谨缓缓说出这一句话。 沈云娇愣住了。 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她的意识已经被萧怀谨悄无声息地左右了,只是自己到现在还没发觉而已。 “你——” 沈云娇还想问,却见萧怀谨在她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 “呃?” 沈云娇脸红得像要滴血似的,好在这时候萧怀谨已经松开了手,她赶紧退后好几步。 萧怀谨见沈云娇已经没有之前那么抗拒,心情稍微好了些,他悄声道,“在我有足够能力保护你,给你想要的东西之前,你再等等我好吗?” 沈云娇沉默不语,她不是一个会做出承诺的人。 萧怀谨也不强求她能回答,他温柔地撩了撩沈云娇的头发,“你不说话,我便当你是答应了,那枚留在你身边的玉佩,便是我的承诺。” “再说吧,天色那么晚,你先回去,小心又犯头疾。”沈云娇紧张挥开萧怀谨的手,不再看他,径自走进内室。 萧怀谨勾起一抹笑容,盯着那个碧色如水草的背影看了一小会儿,才不舍地翻窗离开。 第99章 心痛至极,无药可救 翌日一早,沈云娇拿了银钱,简单收拾一下就打算出门,再出门前沈云娇又碰见了沈云墨。 她的脸色比往日要苍白些,见到自己便是直勾勾地望着。 “沈云墨?你这么盯着我干嘛?”沈云娇没好气地说道。 “你要去哪里?” 沈云娇以为她会看见自己就跑,没想到她居然还会问自己问题。 “我要去东市一趟。”沈云娇淡淡答了句便上了马车,她和沈云墨没什么好聊的。 虽然她们算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姐妹,但沈云娇还没圣母到可以原谅沈云墨上辈子对原主做过的事情。 “姐姐,你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害我小娘?” 在沈云娇上马车后,沈云墨冷不丁在车帘处,语气颤抖地问了一句。 沈云娇闻言,掀起车帘冷冷望着沈云墨,“是你小娘毒害我在先,我没要她的命,就已经很不错了。” 说完她将车帘放下,盖住了沈云墨那双充满怨毒与仇恨的眼眸。 在马车上,扶夏小心翼翼地问道:“我看二姑娘刚刚的神情,好可怕。” 沈云娇赞同地点点头,“以后我们离她远点就行。” 马车在东市玲珑巷前停了下来,沈云娇与扶夏按照约定的时间去找这商铺老板。 老板也是爽快人,拿到银两的当下就把铺子地契都过到了沈云娇的名下。 还很热情地把商铺里所有胭脂水粉都留给了沈云娇。 这件事情前前后后花了不到半个时辰,沈云娇从胭脂铺门口走出来时,却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没想到她在大庸朝,居然拥有了自己的第一间铺子。 裴之玄今日正在玲珑巷走访,最近有一名采花大盗尚未被缉拿归案,搞得全城人人心惶惶。 他刚刚结束了今日的公事,呼出一口浊气后,正打算回府时却被一抹熟悉的身影吸引住。 裴之玄停住了脚步,他远远地望着那人,却近乡情怯,不敢靠近半步。 他昨日颓丧至极,不仅喝了许多酒还彻夜未眠,脑海里反反复复想着沈云娇对他说过的话。 心痛至极,无药可救。 昨日他曾动过念头想写一封和离书,就此与沈云娇分别算了,可提了笔,却下不了半分。 他对沈云娇心底有愧,有爱,有恨,却独独没有要分开的心思。 沈云娇她不知自己没碰方紫玉,才去和别人有了肌肤之亲。 一定是这样的。 她不是不爱自己了。 裴之玄落寞地垂下眼,笔挺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宛如雕像般,与来来往往的人流交融在一起。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见沈云娇跨下了台阶,他终于忍不住,魔怔般迈开腿走向她。 “云娇,等等——”裴之玄从喉咙深处说出这句话。 沈云娇转过身子,眼睛连眨都不眨,显然她又被裴之玄给惊到了。 她刚想不耐烦地开口时,却见裴之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惊恐。 “小心!” 沈云娇还未反应过来,裴之玄却用力将她抱住。 沈云娇不耐喊道:“裴之玄你是不是疯了?” 她想挣扎,却无意摸到裴之玄后背上的血迹。 沈云娇蓦地睁大眼睛。 裴之玄身后站着一个浑身颤抖的女子,她的手虚无地握着,像是握住一把刀一般。 沈云娇将目光移到裴之玄的背上,他的背上居然插着一把刀。 “杀人啦!” “啊啊啊啊!” 过路的行人被吓到惊慌失措,抱头乱窜。 “裴之玄,你受伤了!”沈云娇心脏疯狂剧烈跳动着,那把黑色的刀柄在她眼前明晃晃地,整个刀身都已经没入血肉之中。 她万万没想到,拿刀伤人的是今天早上才见面的沈云墨! 更没想到的是,裴之玄居然为自己挡了一刀。 “爷!”平安刚出门就看裴之玄背上被插了一刀,他对旁边的手下大喊道:“快把这女的绑起来!” “少夫人,爷受伤了,我们!”平安脸色满是惊慌,都不知道下一步要怎么做。 “我、我没事。”裴之玄脸色有些苍白,他勉强对沈云娇笑道,“你不用担心。” 沈云娇见他刀伤虽然深,但还好离心脏还有些距离,于是深吸一口气冲平安说道:“附近的四诊堂开着的,走,我们去找李大夫。” “好的,那少夫人,这——”平安看着手下抓住的沈云墨,她现在浑身狼狈,发髻都散了。 她目光像淬了毒般,直直射向沈云娇,过了片刻后她居然古怪地咯咯笑了起来:“姐姐你还真有福气,连刀都有人帮你挡,哈哈哈哈!” “沈云墨,你疯了。” “我是疯了,姐姐你明明什么都有了,还要将我小娘从我身边带走,你怎么那么狠毒?” 沈云娇并不想与她辩解,眼下最重要的是赶紧对裴之玄进行救治。 平安叫来了马车,帮着沈云娇扶着受伤的裴之玄上了马车。 裴之玄疼得冷汗直冒,脸色苍白如纸,却咬着牙紧忍着不发声。 沈云娇上了车后,裴之玄虚弱得不行,整个身体都倾斜到沈云娇那边。 平安匆匆驾着马车,直奔四诊堂。 沈云娇看着那伤口不断溢出鲜血,将裴之玄黑色锦袍都晕染成深沉的暗红色,她也紧张得不行。 沈云娇不是外科医生,她只能先尽力安慰裴之玄:“你不用怕,不会有事的。” 裴之玄身上虽然很痛,但他已经很久没有听过沈云娇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跟自己说话了。 他颀长的手指摸索着,找到了沈云娇小而细嫩的手指,而后紧紧地握住,十指交扣。 “我好疼。” 裴之玄垂眸轻声说道。 沈云娇看着那握着自己的手,她想要默默抽开,可裴之玄却不肯放开。 等到了四诊堂的时候,裴之玄几乎都要被疼晕了。 他勉强自己下了马车,但是忍不住频频回头,想确认她是不是跟在自己身后。 沈云娇苦笑一声,快步跟上裴之玄。 四诊堂的大夫向来以外科着名,李大夫看到裴世子中了一刀,虽是有些震惊,但他也很快就安排了人手,将裴之玄移到了医馆内。 拔刀的过程很残暴,沈云娇虽然目睹过很多现场,但这次裴之玄是因为他而受伤的,所以在场看过之后,沈云娇心里还是留下了很大的阴影。 若是裴之玄当时没有护住她,按照沈云墨的高度,那刀应该就是插在自己心脏上了。 沈云娇顿时冷汗直流。 第100章 贱人就是矫情 一番忙碌过后,李大夫将裴之玄上药并包扎好。 “少夫人,这伤口深入肺腑,最近这三日内,你要密切关注世子殿下是否有发热的症状,若有发热症状,少夫人及时施以针灸散热。”李大夫站在门口,仔细地嘱咐着沈云娇。 在他眼里,世子妃同样是医术了得的大夫,将病患交给她照顾他是最放心不过的。 更何况这位病患还是世子妃自己的夫君,她必定会更加伤心些。 “还有,今日不必换药,但明日开始,世子妃必须每日给殿下伤口换药,以及喂汤药。” “我知道了。”沈云娇轻呼一口气,点点头说道。 她望着床榻上眉头紧锁的裴之玄,默默叹了一口气。 看样子她又得回裴府了。 沈云娇让扶夏回去简单收拾一下自己的行李,并让她跟沈知章和沈清怀报信,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跟他们交代一遍。 至于要怎么发配沈云墨,想来沈知章自己定有决定。 裴之玄早在拔刀之前就陷入了昏迷,他做了一个稀奇古怪的梦。 在梦里,沈云娇和他是一对平常夫妻,他们家很小,后院却有一片桃林。 沈云娇在桃林中央的青板石案前坐着,她手里拿着几株桃花,正想把它们插进一个粉色瓷瓶中。 看见裴之玄过来了,她欣喜万分,对他挥挥手,娇羞喊道:“夫君,你回来了。” 裴之玄愣了一下,忙迈开双腿走到她身边。 沈云娇见他坐了下来,笑眯眯地将花瓶里的花拿给他看:“夫君你看,这是我插的花,好看吗?” “好看。”裴之玄深深地望着她,想伸手去抚摸她的脸颊。 这时候沈云娇却突然站起身躲开了,她脸色突然变得十分冷漠:“裴之玄,我不是说过,让你离我远点吗?” “我。”裴之玄喉头哽了一下,还想说些什么时候,沈云娇却突然化成一道烟雾消失殆尽了。 “不要,不要离开我。” 裴之玄尽力想要伸手握住她,可手中却是一片虚无。 裴之玄猛地睁开眼睛,发现刚刚原来都是一场梦。 而自己已经回到裴府,正躺在春和院的床上。 他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着急地想下床,在一旁守着的平安连忙将他按住,“爷,您还受着伤,千万不能下床。” “沈云娇呢?”裴之玄蹙眉问道。 “少夫人正在熬药呢。”平安忙安抚道,他将引枕塞到了裴之玄背后,好让他靠得舒服些。 “好吧。” 裴之玄身体微微放松些,身体上的疼痛还是让他本能地觉得很虚弱。 不想让沈云娇走。 裴之玄脑海中只有这一个想法。 只是在此之前,他必须做另外一件事。 “平安,紫玉在哪边呢?”裴之玄淡淡地问道。 平安愣住了,“方娘子应当是在元和院里。” “你去把她叫过来吧。” —— 方紫玉在元和院里突然见到平安的踪影,居然愣了一下。 “平安,有什么事情吗?” “方娘子,世子爷有事找您。” 方紫玉摆弄花草的动作停滞了些,她直起身子看向平安,平静地说道,“我知道了,收拾一下马上过去。” 从成亲后,裴之玄便一直不在自己院内住,而是一直住在隔壁的春和院内。 方紫玉其实猜到了裴之玄越来越冷落自己的原因了。 他不就是到现在才发现,自己爱着的是沈云娇吗? 方紫玉冷冷地笑了一声。 果然男人的德行都一样,就喜欢得不到的。 她换了之前常穿的素白罗裙,只身前往春和院。 在踏入春和院门槛时候,她看见了一个穿碧绿色比甲的少女正抱着一堆柴火往厨院走。 那少女看见自己,只是稍微愣住后,并无任何表情就迈腿离开。 裴府的丫鬟一律穿着粉色衣服,只有一个人身边的丫鬟衣服才是粉色。 沈云娇。 她居然回来了? 这个贱人,之前一直不是说不肯回的吗?怎么又改变主意了。 贱人就是十分矫情! 方紫玉恨恨地想着,却还是不得不保持冷静,跟着平安走进春和院正房。 “夫君!你怎么受伤了?” 裴之玄看见一脸惊慌和担忧的方紫玉,勉强地笑了,“紫玉,我没事。我今天是想跟你说一件事情。” “我受伤了,沈云娇回来裴府照顾我。” 方紫玉伤感却乖巧地点头道:“我看见了。” “紫玉,我想把我们之间的事情告诉云娇。”裴之玄垂下眼眸,“你和我都知道,我们之间其实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可是夫君,你说过要照顾我一辈子,你已经忘记了吗?”方紫玉留下两行清泪,她跪在了裴之玄的榻前,低声哭诉道。 “我自然没忘记,只是紫玉我错了,我不该以夫君的身份呆在你身边,我还是会继续照顾你,但是——我的心。”裴之玄头痛般捏了捏眉心,吐出一口浊气后缓缓说道,“我的心只有沈云娇一人。” 方紫玉泪如雨下,“可是,我们。” 她想尝试挽留一下,可毕竟她和裴之玄之间的确就如他所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她本来以为,自己用计赶走了沈云娇,裴之玄会慢慢地爱上自己,结果到头才发现,裴之玄宁可一个人呆着,也不愿跟自己有过多接触的机会。 她的母亲方夫人,曾经让给裴之玄下药,被他识破后裴之玄更加不愿意呆在自己的院内。 裴之玄对自己,从头到尾难道只有感激而已吗? 方紫玉不愿意相信,可为今之计,她只能先妥协,只要能留在裴之玄的身边,以后她会找到机会的。 “紫玉,你还是可以呆在裴府,我说过的话,不会反悔。而且,或许沈云娇能够帮你——” “不用了,殿下。” 方紫玉出声打断裴之玄的话,“我自己的伤痛,我自己解决。求殿下不要再为了可怜我,而说出令我误会的话来了。” 方紫玉说完这句话后,裴之玄也哑然了。 他知道自己这样子做伤害了方紫玉。 但是他若是再和方紫玉保持不清不楚的关系,才是对她的不公平。 “抱歉。” 裴之玄伸出手,想像之前一样拍拍方紫玉的手,可手伸到半空,却又默默收了回来。 第101章 你喂我吃药好吗 方紫玉深深地看了裴之玄一眼,她轻声问道:“殿下,有没有爱过紫玉?” “殿下对紫玉,难道只有感激和可怜吗?” 裴之玄沉默不语。 方紫玉却在他的沉默里知道了答案。 一瞬间,难堪和难过瞬间充斥着自己的心头。 方紫玉再也忍受不了,她捂着嘴忍住想哭的冲动起身,头也不回地冲出房间。 沈云娇端着刚熬好的药,走出春和院的小厨房,见到方紫玉哭着跑了出来。 方紫玉看见沈云娇后,她停住了脚步,恨恨地冲沈云娇说道:“你如愿了,高兴吧,现在世子殿下喜欢上你了,你得意到不行了吧?” 沈云娇抬眸看了方紫玉一眼,不欲与她多费口舌。 方紫玉见她没回应,狠狠咬了咬自己舌头,红着眼逃离春和院。 沈云娇见她走了,才放心地端着热腾腾的汤药进去找裴之玄,经过沈云墨这件事,她决定对这些疯女人敬而远之。 谁知道她会不会突然推自己或干出些什么事来? 沈云娇回了春和院西厢房,她看着房内熟悉的摆设,内心竟有些感慨。 就是不知道裴之玄怎么想的,居然将起居生活都搬到了这个房间。 莫非他在睹物思人? 一想到这点,沈云娇突然感到一阵恶心。 算了,赶紧照顾裴之玄让他好起来,她就可以回家了。 裴之玄即便受伤了,仍旧看起来整洁干净,鬓角梳得一丝不苟,他纹丝不动地看着自己,眼睛连渣都不眨一下。 夏风飕飕从窗口灌入,天空从晴天万里顿时变成一片灰蒙蒙。 “怎么不把窗关了?虽然现在是夏天,但是你是不能够着凉的。”沈云娇进了屋子,就将那碗汤药递到了平安手里,她自己走到窗边将窗户合上。 裴之玄见着那碗里黑乎乎的,眼眸闪了闪,他对平安说道:“你放在那儿,我等会喝。” “世子爷,药要趁热喝比较好。”平安劝道。 “看上去很苦,我不想喝。”裴之玄答道。 沈云娇此时也关好窗,听到裴之玄的话她简直无语了。 这裴之玄受了伤不喝药,不就是耽误病情嘛? “你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沈云娇皱了皱眉头,她在桌前坐了下来,“你赶紧喝,喝完我要回去了。” 春和院既然西厢房被裴之玄占了,那她就只能睡回正屋。 不过也没关系,在哪睡都一样,打地铺沈云娇也试过。 她只想赶紧把裴之玄这伤给医治好,就回沈家去当她的相府千金。 沈云娇托腮,百无聊赖地看着布满水汽的琉璃窗,却也不肯将目光分点在裴之玄身上。 裴之玄看着她的侧脸,轻声开口问道:“沈云娇,你喂我吃药好吗?” 平安听到这句话都愣住了。 这、这还是他那清冷无比的主子吗? 平安赶紧低头走出房门,给他主子创造机会。 “好不好?”裴之玄清洌的声音传入沈云娇耳朵内。 “不好。”沈云娇直接拒绝了,她起身说,“你不喝药是你自己的选择,以后痊愈不了也是你自己惹的祸,跟我没什么关系。” 裴之玄看出了她眼里的冷意,马上开口挽留道:“你别气,我喝。” 他一时心急,顾不得背上的伤就想起床来拿药,反而扯到了伤口,裴之玄突然控制不住自己咳嗽了几声。 这几声咳嗽倒把沈云娇给吓到了。 “你好好坐着吧,我给你端过去。” 沈云娇见他神色不济,赶紧把药端到他面前。 裴之玄默默接过她的药丸,端起药碗一气呵成一碗都饮尽了。 沈云娇满意地点点头,“那你好好休息,我明日会来帮你换药的,没事别乱动,万一有不舒服的时候随时来找我。” “沈云娇,你可以坐下来陪我说会话吗?” 裴之玄整个人憔悴地坐在床上,看起来挺可怜的。 沈云娇不自在地抿了唇问道:“你要说什么?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 “我想跟你随便谈谈。”裴之玄垂下眼眸,“我伤口很疼,或许跟你聊会天就不那么疼了。” 沈云娇滞了一下,难得好脾气地应承了他一句,“好吧,那你说吧。” 有了这句话,裴之玄的心情明朗了些。 他看着沈云娇,就像在看一件心爱的宝物般,他认真端详着沈云娇白皙的脸蛋,他一直没注意到沈云娇的侧脸有一道浅浅的红痕,“你这里,是怎么弄的?”裴之玄用手指了指。 “刚刚不小心划到的。”沈云娇淡淡答道。 裴之玄又问:“刚刚拔刀的时候你看到了吗?” “在的。”沈云娇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挺吓人的,你流了好多血。” 裴之玄嗯了一声。 沈云娇看他还想继续没话找话聊,干脆说道:“你要是找不到想聊的,那就好好休息吧。” “等等。” 裴之玄清冷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我有话跟你说。” 看着沈云娇明艳的脸庞,裴之玄心跳有些快。 “你想不想听,我和方紫玉的事情?” 沈云娇表情都凝滞了。 啊? 特地将她留在这里,就是为了要跟她讲自己与方紫玉的恋爱史? 沈云娇想了想,也罢,总比尬聊好吧。 “那你讲吧。”沈云娇将椅子挪近了些,假装自己很感兴趣。 陡然拉近的距离,让裴之玄有机会闻到沈云娇身上的淡淡花香。 她怎么总是那么香? 裴之玄抿了下唇,看着沈云娇,缓缓开口道:“我和方紫玉,是在江南认识的,那时候我患了时疫,和村民被困在了一座村庄内。” “她和她的师父背着一大筐草药出现,来村里救治我们。” “后来将大家病治好后,她便跟着我去走访各村,没想到有次遇到了山匪。” “她的背部,被山匪砍了很多刀,十分丑陋。她跟我说,这样子的她嫁不出去了,并请求我收留她。” 沈云娇讶然,她没想到方紫玉身后,居然有一段这么惨烈的历史。 "原来是这样,所以你就把她带回来了,并和她成亲。"沈云娇说道。 裴之玄眼眸里有些晦涩,"我当时对儿女情长之事并无任何想法,就想着给紫玉一个依靠,至少让她下半辈子可以过得好些。" "我对方紫玉一直有很强的感激和愧疚之情,因此当方紫玉求我的时候,我便不假思索地答应她了。" "可是我到现在,没有跟她有过任何逾矩的行为。" 第102章 我不肯 “所以你便答应与她成亲。” 沈云娇抬眸望向裴之玄,“既然你都答应了,就好好跟她在一起不就好了?” 裴之玄苦笑,“我原本也是如此想的,可是我没有想到,我竟然对你。。。” “动了心。” 沈云娇内心早已或多或少猜到裴之玄要跟自己说这话的意图,她淡淡地看着裴之玄,“你可有考虑我怎么想?” 裴之玄俊颜出现了迷茫的神情,“我,我没有,我以为只要我努力挽留,你还是会回心转意的。” 他挣扎着想往沈云娇那边靠近。 沈云娇抬抬手,看着裴之玄的脸色却有些复杂。 不然把事情真相告诉他吧? 跟他说自己不是真正的沈云娇,而是穿书过来的。 这样子裴之玄是不是就会纠缠自己。 可是万一他一生气,将这件事情公之于众,那自己之后该怎么办? 算了,不如以另一种方式告诉他。 裴之玄眼光落在了沈云娇手腕上,她的手腕跟白雪一样白皙,上头系着一根粉绳。 他心头微颤,沈云娇素来爱打扮,这么丑陋的粉绳她居然肯带。 想必这根粉绳应该对她意义重大。 他之前并没有看过沈云娇戴过,这根粉绳,难道是别人送的吗? 裴之玄心脏突然狠狠疼了一下。 沈云娇见他脸色有些不对,有些着急地问道:“你该不会又疼了吧?” 止疼药,她往后一定要发明止疼药。 不然硬生生忍着疼实在是太痛苦了。 裴之玄摇摇头,他虚弱地说道:“如果我想让你留下来,你会同意吗?” 沈云娇望了望门口,此时此刻房间内空无一人。 她轻声道:“我不肯的。” “理由呢?” “理由只有一个,我不爱你呀。” 沈云娇叹了一口气,诚恳地说道:“裴之玄,我很感激你救了我,但是我不会像你一样,因为要报恩,就要违背自己的真心而继续同你在一起。” 裴之玄眼睛顿时腥红一片,显得十分阴沉。 沈云娇又说道:“你知道我做了个梦吗?在梦里,你纳了方紫玉,生了孩子,你母亲不断折磨我,你妾室欺辱我,你将我全家抄家流放。后来我原谅了你,却因为当这裴家主母,因为裴家的大事小事而操劳过度,郁郁而终。” 裴之玄脸色一震,忙断断续续地说道:“梦与现实,都是相反的。” “是吗?可到目前为止,我所梦到的都成真了。”沈云娇唇边勾起一抹极轻的嘲讽,“你想知道这个梦是怎么结束的吗?” “等到我死后,你便纳了我妹妹来替代我的位置,从此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 “不可能!” 裴之玄清冷的面庞此刻竟是愤怒十分,“我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 “不走到那一步,谁知道呢?”沈云娇轻飘飘地说道。 “反正你只要知道,我不会爱上你就好。” “如果我一定要强制你留在我身边呢?岳父大人现在的处境,还能够去求皇上和离吗?”裴之玄冷冷地答道。 沈云娇愣住了,“什么现在的处境?” 裴之玄皱眉看着他:“你不知道吗?现在朝廷有一半的官员,都上了奏折弹劾你父亲。” 沈云娇唰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慌乱地问道:“为什么要弹劾阿爹?” “蓄意挑起战事。”裴之玄沉沉答道,“朝廷上主和的人比主战的人要多,你父亲却在这关键时刻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北胡使团来访之事,引得很多人不满。” 见沈云娇担忧万分的样子,裴之玄安抚道:“但是陛下未曾怪罪,只是现在,要你父亲再去提和离,只怕是火上浇油。” 沈云娇松了一口气,她软软地坐回凳子上。 只要不是谋逆之罪,一切都好说。 看来只能等回去,再好好问问父亲为什么不让北胡使团来访。 “你好好休息,我回房间里去,明日再来给你换药。” 沈云娇眼前也没有太多心思再去与裴之玄闲聊,她草草结束了话题后便径直离开。 回到房内后,沈云娇越想越不对,打算明天再回沈府找一下沈父问清楚。 第二天沈云娇起了个大早,想给裴之玄换药时,发现他居然发起了高烧。 “平安,你家主子是什么时候发烧的?怎么不早点叫我?”沈云娇皱眉说道。 平安望了望躺在床上的主子,支支吾吾地说他也不清楚。 平安心想,主子昨晚故意敞开窗户,吹了一晚上的夜风,不烧起来才怪。 他家主子或许是想要用这个方法来博取少夫人的同情。 哎。 平安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要是主子早点醒悟过来,哪还用苦肉计来挽留少夫人呢。 沈云娇走到书桌前,洋洋洒洒地写了一纸药方,“平安,你将这道药方拿去给李大夫看看,没有不妥就让他开药。” “还有,吩咐几个下人烧一盆热水,等下需要赶紧给你主子清创。” 平安点点头跑了出去。 沈云娇叫了扶夏来帮忙,又是给裴之玄擦身,又是给他喂药。 李大夫早上时候也过来看了一趟,他跟沈云娇谈论来下药方后,觉得没什么不妥便先回去照顾其他的病人。 而沈云娇从早上一直忙活到下午,跟个陀螺一样不停围着裴之玄转,好在最后裴之玄的烧终于退了下来。 沈云娇饿得饥肠辘辘,干脆就叫下人将饭菜送到了西厢房内。 目前来说,裴之玄目前还没有度过危险期,她还是在这里盯着比较安心点。 沈云娇心不在焉地往嘴里塞饭菜,心想今天定是没有时间回沈府了。 算了,还是先把裴之玄这边事情搞定再说,毕竟人命关天,而且裴之玄还是为她受的伤。 沈云娇有很强烈的自责感,此时此刻她不可能抛下裴之玄回沈府。 可是父亲那边,为什么要阻止北胡来访呢? 沈云娇喊了扶夏拿来笔墨纸砚,将自己的疑问写到了书信里,再让扶夏将这封书信带到沈府。 没想到入夜时分,沈云娇便收到了来自父亲的回信。 第103章 即便我豁出性命 沈知章的回信十分简短,只有一行字: “明日父亲去裴府找你。” 沈云娇瞧着这封信出神了好一会儿。 阿爹此次过来,是想看看她与裴之玄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沈云娇揉揉眉心,知道沈知章明天会过来后,她稍微放心些了。 上辈子沈知章也是被文武百官弹劾,然而当时的他不可一世,十分傲慢无礼,根本不把这些弹劾和谩骂放在心上。 沈云娇觉得这也是后期他成为太子眼中钉的原因。 现下趁沈父还没有酿成大错,一切都还来得及挽救的时候,沈云娇决心要跟沈知章好好说一下站队的事情。 月色清冷,静谧的深夜里,偶尔听见一声蝉鸣。 “唔。” 裴之玄皱着眉头,慢悠悠地醒来,他原本一直流汗,将衣服、床褥都打湿了,但现下却觉得浑身清爽干净。 身上的衣服也与之前的不同。 是沈云娇帮自己换衣服的吗? 裴之玄抬眼望去,女子正坐在他床前的书桌上,伏案沉睡,面前还放着一本看到一半的书籍。 他费力起了身,轻轻地挪到她的身旁,在她面前缓缓坐下来。 女子睫毛浓密,在灯光下投下一片阴影,细眉舒展平和,看起来乖巧柔顺极了。 裴之玄默默抬手,修长的手指勾起了她额前的碎发,将它们全数地捋在耳后。 这时候沈云娇却醒了,她感受到了有人在触碰自己,猛地睁开那双清凌凌的眸子。 裴之玄收起了手臂,涩声问道:“怎么不去睡觉?要守在这里。” 沈云娇坐了起来,看了看窗外浓厚的夜色后,她抻了抻懒腰道:“还不是怕你发烧了。” 裴之玄努努嘴,他想跟沈云娇说,现下他已然觉得好受多了。 可他怕自己这么一说,沈云娇会干脆地走掉。 “云娇,你可以扶我去书桌旁吗?”裴之玄低声请求,他容颜苍白,看上去有种玻璃美人的感觉。 沈云娇靠近他,将手扶在了他结实的小臂上。 脑海中不禁想起昨日那万分危急的画面,裴之玄的反应非常迅速,居然能在顷刻之间就将自己护在怀里。 如果不是常年练武之人,怎么会有如此敏捷的反应? “裴之玄,你是不是练过武功?”沈云娇随口好奇问道。 裴之玄先是一愣,而后苦笑一声:“看来你真的忘记了。” 忘记了什么? 沈云娇呆呆地。 裴之玄轻轻叹息道:“我从小就跟着父亲打猎,后来进了禁军操练许久,我的师父是禁军统领由绅,那时候婚约下来的时候,他还为我打抱不平,半路堵了沈相。” “不是你说的,你想要能文善武的男子,这才选了我吗?” 裴之玄平平淡淡地说道,言语里似乎没有半点埋怨。 沈云娇将他扶到书桌前坐下,裴之玄见她没有回应,也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他眼前有一叠公文,受伤两日了,都还没来得及看好。 “裴之玄,你是不是也上书去弹劾我父亲了?”沈云娇看着认真的裴之玄,鬼使神差地问了这么一句。 她一开口就后悔了。 这不是明摆着吗?裴之玄恨阿爹恨得要死,如今有机会能弹劾沈知章,他会傻到放弃吗? 裴之玄眼睫轻垂,握着公文的手指微微攥了攥,转而无奈地笑了一下,“你以为我也弹劾了沈丞相吗?” “我只是问问。”沈云娇忙说道。 “没有,我没有这么做。他是你的父亲,我不想让你伤心。”裴之玄放下手中的公文,注视着沈云娇,声音温柔到与月色融为一体。 沈云娇听到他的回答后,微微一怔。 裴之玄却将目光重新放回到公文上。 桌上灯如豆,窗外月满楼。 灯下是裴之玄温润的侧脸,他深邃的眼眸此刻低垂着,眉目疏淡,真真就是清雅矜贵的世家公子。 沈云娇顿时明白了大家都迷恋裴之玄的原因。 谁不喜欢清致风雅、气质出尘的男人? 一瞬间的晃神后,沈云娇也退回了原先的位置上,她拿起之前尚未读完的书籍,心下却有些纷乱。 如果是原主,此时此刻的她应该是幸福圆满了吧。 可是她在如此夜深人静的时刻,心底却惦记着另外一个人。 那个玉冠束发,眉眼间总是带着淡淡的笑意的男人。 不知道萧怀谨知不知道自己回了裴府? 他会不会又生气? 不知跟着自己的影卫会不会将自己的行踪告诉他呢。 灯影摇曳,裴之玄偶然一瞥,发现手捧着书卷的女子神色茫然不知。 就像是误入凡尘的仙子。 见沈云娇有所动作,裴之玄又赶紧将目光移回公文上。 可没想到沈云娇却是起身往外头走了,她的身影与月色融合后,渐渐消失。 裴之玄吐了一口浊气,缓缓挣扎着站了起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裴之玄已经习惯了远远观望着沈云娇的背影,再费神思揣着她在想什么。 心中枝蔓缠绕,一腔的真心无法抑制。 可这真心,沈云娇并不想要。 裴之玄落寞地用手捂住眼睛。 难道他真的需要放手? —— 沈知章到裴府的时候,沈云娇正忙着在厨房煎药,她并不知道沈知章的到来。 而沈知章也有意想要先会一会裴之玄,再去看沈云娇。 等到他迈步走进房内时,看到为自己女儿受伤的裴之玄咬着牙忍痛正在换药,心里的怒气顿时消散了许多。 “岳父。”裴之玄见他进门了,先是惊诧,而后忙想起身来拜见。 沈知章摆了摆手,“你就坐在床上吧,不用多礼。” 在一旁帮裴之玄包扎伤口的平安加快了手上的动作,结束后便低着头出了门。 裴之玄见到沈知章,脸色都紧绷起来,他不知道沈知章此次过来,是要将沈云娇带走还是? “岳父请坐。”裴之玄垂眸道。 沈知章也不推辞便坐了下来,“听说你是为了云娇而受伤的?如此看来,我还得谢谢你救小女一命。” “沈云娇是我的妻子,即便我豁出性命,也会去救她的。” 第104章 外头的野男人 沈知章听到这句话时,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裴之玄又说道:“岳父大人,之前我做过许多错事。” 他紧张得语调有些发抖,只能深深吸了一口气,再平静地说道,“我以后会改的。” 沈知章看着他清隽的眉眼,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京城世家子弟里,沈知章从一开始就看不上裴之玄。 裴家门楣不算特别显赫,即便是有着定国公府的名号,也只能算是有名气无实力的权贵。 后来裴之玄依靠自己考上了状元,沈云娇又对他情根深种,沈知章才决心要去扶持裴之玄一把。 没想到这个人对自己的帮助嗤之以鼻,根本就没有投靠自己的心思,再加上他对沈云娇也是不好,沈知章早已经有了废弃他的想法了。 可如今这人竟然豁出自己的性命去救沈云娇。 “这又是怎么回事?你一直对这么婚事、对我的女儿不满意,怎么如今又想要改了?” 裴之玄轻轻咳嗽了一声,他眼眸闪过一丝悔恨:“我之前并没有不满意沈云娇,我只是太晚才看清楚自己的心。” 沈知章皱眉看着如此落魄的裴之玄,“你、你这些话去跟云娇说吧,你若想忏悔,也去找她忏悔,我女儿自己会做决定。” 裴之玄苦笑一声:“我知道。” 沈知章看了他苍白的脸色,沉吟许久才问道:“你真的打算要投靠太子吗?” 裴之玄知道沈相一直不支持太子登基,可若不是太子,难道会是二皇子?可二皇子年纪那么小,沈丞相是想要一个傀儡皇帝吗? 裴之玄凝眸望着沈知章,语气异常坚定地说道:“我会一直跟着太子的。” “好,那希望你以后不要为自己的选择后悔。”沈知章意味深长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他要迈出门槛之前,却被裴之玄突然出声叫住了。 “岳父,希望您可以多多深思熟虑,高太监不是一个好的同伙。” 沈知章听到这话,面上竟然有些古怪。 裴之玄这黄口小儿,懂什么? 太子很快就要失势了。 炎热的厨房内,沈云娇正吩咐着扶夏往药炉下头多加点柴火,而她自己正数着手中的药材。 “这甘草你下的时候有没有过水?” “嗯嗯,我听姑娘的话,先是过了一遍开水。” “那这样子——咦?阿爹你怎么来了?”沈云娇惊喜地向门口站着的沈知章打了声招呼。 她擦了擦脸上的细汗,走出了厨院。 沈知章看着沈云娇如今竟然会熬药干活,有些欣慰地答道:“看你这么能干,阿爹感到很开心。” “也就是熬药,很简单的事情。看来阿爹定是嫌我以前在家里没干活懒惰了。”沈云娇笑着说道。 “你是千金之躯,自然不用干活。”沈知章摸了摸女儿的头。 沈云娇笑眯眯地领着沈知章到堂屋的花厅内,“阿爹请坐。” “云娇,我此次前来,是因为你在心里问的那些,我实在不能以书信的形式告诉你。”沈知章严肃地说道。 沈云娇有些紧张望着自己的父亲,等着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沈知章说道:“你问我为什么不想让北胡来访,你可知道北胡来访,目的何在?” “不是为了过来谈判的吗?” 沈知章冷笑一声:“怎么可能,他是为了要跟太子互相勾结!” “北胡要与东宫一同谋反,太子准备卖国了!” “这怎么可能?!”沈云娇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父亲。 萧怀谨怎么可能会造反呢? 明明他和姚湛还讨论过出军抵御北胡的事情,萧怀谨又怎么会是卖国贼呢? “怎么不可能?萧怀谨向来不受陛下宠爱,可能在他心中早有想要取代陛下当皇帝的意愿了。反正云娇,朝政上的事情爹爹会处理好的,你别担心。倒是过几天太后寿宴,到时候你和你哥哥陪父亲去一趟吧。”沈知章拍拍沈云娇的肩膀道。 沈云娇听得这话,也知道现下父亲是有了自己的主见,认为太子必定谋反。 等进宫那日,她必须得当面问问萧怀谨,是不是果真要这样做。 “还有,裴之玄这事。”沈知章望向自己的女儿,试探性问道:“你要怎么做?” 沈云娇闻言一愣,“什么怎么做?” “他不顾性命救了你,你可要原谅他?”沈知章淡淡道。 “一码归一码,裴之玄救了我,我自然感激他,但是要我重新回到却是不可能的。” 沈云娇与沈知章在房内说了好一会儿话后,沈云娇才将她送回府。 乏了一日,沈云娇二话不说换了见家常褙子,躺在窗下的贵妃榻上歇着。 歇了有一两个时辰,沈云娇才回到西厢房去看望裴之玄。 没想到他居然没休息,坐在书桌上雕刻着什么。 沈云娇走近一看,裴之玄右手修长的手指执着小刀,左手拿着一块木头正在雕刻。 那块木头乍一看,已有一个兔子头的形状,圆润可爱。 “你来了?”裴之玄见她走了进来,面颊还覆着刚醒来时的红润,看起来柔软可爱。 但他目光不曾刻意往沈云娇身上瞄,却听见沈云娇好奇地问道:“你在刻兔子吗?” “是的,我好像从来没送过你什么礼物,想要刻只兔子,就是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裴之玄低声道,手上的动作飞快未曾停歇。 沈云娇并不想接受:“你不必花这个心思,还是抓紧休息,赶紧痊愈,这就是给我的最好礼物。” 屡屡被拒绝,裴之玄现在面对沈云娇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 可他心里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自走向她,自将她从危险边缘拉回来那一刻,他早已决定放弃挣扎,心里膨胀的那股酸涩感也要淡去不少。 倘若这会儿,裴之玄若要再与她说“重来”,或者明显亲近她的话,她必定是要将他拒之门外,恨不得永生都不见面。 裴之玄心里知道,他得拿捏分寸,得慢慢来。 沈云娇再怎么冷漠,他们还是夫妻。 那外头的野男人,再怎么好玩也总会有玩腻的一天。 只要他不放弃,沈云娇之后定会回心转意。 第105章 我来帮你想办法 沈云娇这几日一直呆在裴府照顾着裴之玄,换药针灸,将毕生所学都拿出来,好在裴之玄已经慢慢好转。 太后寿宴就在今日,大庸仿前朝,文武百官须前去祝寿。 沈云娇坐在窗台旁,看着窗外一片郁郁葱葱的绿树,心中却是有些怅然若失。 这几天萧怀谨并没有来找自己。 难道他真的生气了? 沈云娇微微叹气,怎么几天不见自己就魂不守舍的,说好的不恋爱脑呢。 裴之玄这时候从外头走了进来,他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了一束菡萏。 “云娇,你帮我将花插进花瓶里吧。” 沈云娇漫不经心地点头:“你放在那里。” 这几天裴之玄老是仗着自己身上有伤,指使她做这做那。 一会儿让她关窗,一会儿让她磨墨。 知道她针灸技术好,伤口疼起来的时候就低声请求让她帮忙针灸。 敢情把她当成免费保姆了…… 而且很明显看得出,裴之玄乐在其中。 沈云娇扬声招来扶夏:“帮世子殿下把花插起来吧,我要梳妆了。” 裴之玄目光浅淡地从她面颊掠过,低低问道:“你等下要入宫吗?” 沈云娇点点头,将注意力放在了梳洗上。 裴之玄站在后头,他没让扶夏帮忙,而是自己拿剪刀一朵一朵将花剪好后放进瓷瓶里。 “云娇,我们一起去吧。” 沈云娇手上动作一凝,“你病还尚未痊愈,还想着入宫?” “太后寿诞,不得不去。”裴之玄低声咳嗽了一下说道。 沈云娇心内是拒绝的。 跟裴之玄一起去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裴之玄余光看到了沈云娇那纠结的神情,装作没看到的,继续插花。 但他的手一直背在身后,不敢费劲弯腰,看上去竟然是有些凄苦。 沈云娇转念一想,一同去就去吧,万一路上裴之玄若是突然有些意外状况自己也好应对。 “那就一起吧。” 一会儿,沈云娇上妆完,转过身来,就看到冷峻矜贵的裴之玄正摆弄着花瓶里的花,唇角噙着一抹柔和的笑。 沈云娇迟钝片刻后,开口道:“你走不走?” “嗯。”裴之玄点点头,从容地收回手。 大庸重昭殿。 太后寿宴仿前朝布置,将大殿装点得如人间仙宫般,殿外仪仗肃立,旌旗翻飞。 祝寿的百官哥哥头戴红花,一派喜气洋洋,各宫嫔妃宫女均打扮得如花似玉,簇拥太后升座。 昭武帝见母妃开心,自然也笑得合不拢嘴,他亲自斟满一杯寿酒,去向太后祝寿。 太后笑眯眯的点头,接受了皇帝的跪拜。 等到昭武帝回到自己帝位时,萧太后才问了一旁的贴身嬷嬷,“谨儿怎么还没来?” “禀太后,殿下刚派人过来跟你说,他偶感风寒,今日便不参加寿宴了。” “那快让太医去瞧。”太后担忧地蹙起了眉头。 谨儿这孩子,从小到大身子骨都不是最健朗的。 她在外头修行时,经常会收到萧怀谨生病的消息。 萧怀谨没有亲娘照顾,自然从小到大少了许多关爱。 那淑贵妃虽然对谨儿不错,但毕竟不是自己生的,自然不能跟亲生的相提并论。 还好淑贵妃并无所出,萧太后才能放心地将谨儿单独留在宫内。 沈云娇跟着一众命妇对太后跪拜行礼后,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她的目光却不自觉地逡巡全场,意图寻找萧怀谨的身影。 “你吃点粥。”裴之玄将一碗甜粥挪到了沈云娇面前。 见她有些心不在焉,裴之玄轻声问道:“你是在找谁吗?” 沈玉娇回了神,神色有些不自然,“没有,好奇看看而已。” “你要是喜欢,等下陪你去外头逛逛,今日御花园的花开得正好,太后准许文武百官携家眷去看看。”裴之玄提议道,目光落在了沈云娇脸上,瞬间就被掠去心神。 今日沈云娇薄妆桃脸,花容月貌,她着一袭素绫罗裙搭黄色轻纱披帛,簪上黄金九鸾钗步摇,真是一眼就让人惊艳。 宴会过了一大半,宾客都可以起身自由活动。 沈云娇见父亲和阿兄坐在前头,便偏眸跟裴之玄说道:“我去找一下父兄。” 裴之玄没有拒绝的余地,他只能艰涩地点点头。 沈云娇走到了沈知章面前,朝她父亲和阿兄行了个礼,再坐到他们旁边。 “爱卿与儿女关系真融洽。”昭武帝笑着冲沈知章说道。 沈知听到后马上携沈云娇沈清怀出列跪地叩拜,“全仰仗陛下的扶持,陛下治下有方,四方歌舞升平,百姓安居乐业,百官家宅安宁。” 昭武帝笑得爽朗,“爱卿这番话深得朕心,起身吧。” “谢陛下。”沈家三人齐声答道。 沈云娇刚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就看见萧安乐往自己这边走了过来。 沈云娇连忙上前去,执起萧安乐的手关切问道:“几日不见,你怎么变得如此消瘦?” 萧安乐见了沈云娇,眸里的委屈如水般涌了出来,“云娇,我们去外头说吧。” 沈云娇忙点头:“好。” 她们两个手挽手,走到了御花园凉亭处。 萧安乐屏退了下人,此时此刻只有萧沈二人,她才有机会将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一一跟沈云娇诉说。 原来萧安乐与文子松两情相许,可文子松家里却给他早早定了一门娃娃亲,而皇帝却有意将公主许配给北胡王子,用来拉拢北胡。 萧安乐听到这消息就病了,自此一直食不下咽,郁郁寡欢。 “云娇,你说我该怎么办?”萧安乐眼尾泛红,语音有些颤抖。 沈云娇叹了口气,“文子松那边怎么说?” “他说他会去请求父亲取消这门婚约,他一直很坚定,非我不娶,可我这边。”萧安乐忧愁地说道,“我是皇家之女,婚姻大事由不得自己做主。” “我父皇说,我身为公主,就应该为两国交好做出牺牲和奉献,可云娇,我难道就没有选择的权利吗?”萧安乐顿时抑制不住自己悲伤的情绪,她覆在沈云娇的肩膀上不停落泪。 沈云娇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你别伤心,安乐,我来帮你想办法。” 第106章 当众下跪 “什么办法?”萧安乐泪眼朦胧地问道。 沈云娇在她耳旁低声道:“装病。” 萧安乐茫然地看着她:“哈?” 沈云娇神秘地冲她笑了笑。 两人在凉亭上说了好一会儿话,才回到宴会上。 太后身旁多了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脖子戴着金项圈,一双眼睛充满灵气,十分讨人喜爱。 “那是长公主的遗腹子,丰隆公。”裴之玄见她望着那孩子,边解释边帮沈云娇斟了杯甜酒,“你喝点这个,甜甜的你会喜欢的。” 沈云娇不自在地将酒杯推到裴之玄面前,“你不必管我。” “沈云娇。”裴之玄呼吸此刻有些沉重,“你别拒绝我好吗?” 沈云娇看见他的眼眸里那挣扎着的迷恋,心顿时一紧。 这个跳动着的心脏仍旧存着对裴之玄的爱慕,因此每次面对裴之玄的时候,沈云娇内心总会涌出来一种极其陌生情感。 这种情感让沈云娇感到害怕,她怕冥冥之中,小说会将她拉回原有的人生轨道。 她一定不能跟裴之玄继续这么呆下去了。 太后在那头含饴弄孙,淑贵妃看着这小孩子,内心深处那片柔软也被拨动了。 她捻起了一块糕点,拿到了那小娃娃跟前,“小公爷,吃不吃呀?” 那小孩子见着这糕点,谗得不行,瞬间留下了一大口水流了下来。 太后笑着将淑贵妃手中的糕点接了过来,拿到了小娃娃面前。 那三岁的小娃娃兴高采烈地接过糕点后,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太后继续跟各宫嫔妃和公主郡主说着话。 突然小娃娃旁边的嬷嬷突然惊叫起来:“小公爷怎么脸这么红?” 众人一看,这小娃娃脸色涨得紫红紫红地,竟是连呼吸都十分困难。 他双手攀着嬷嬷不断在挣扎着,太后急着一直给小娃娃拍气,一边着急地喊“太医”。 沈云娇也听到了上座的声响,她远远望去,就看见了被糕点噎住的小娃娃在胡乱挣扎。 “云娇,你——”裴之玄看沈云娇瞬间变了脸色,径直往太后方向大步走去,不禁出声道。 在这危急时刻,沈云娇顾不得什么尊卑礼节了,她走到太后身边,手一拉将那小孩子拉到自己面前。 沈云娇站在那娃娃身后,双臂环抱住他的腰腹部,一手握成拳头状,将拳心向内按压,另外一手成掌握住拳头。 在场的人都惊呆了,这哪来的疯女人?他要干嘛? 太后认出了她是裴世子妃,严厉地呵斥道:“世子妃,你快放下平儿,来人快来,将世子妃拉走!” “皇祖母等等,或许云娇有办法救平儿。”萧安乐急忙开口说道。 “她能有什么办法啊?又不是太医!”在一旁有位妃子低声说道。 沈云娇也不理周围人的议论纷纷,她将手势做好后马上双手快速用力向上冲击。 很快,小娃娃喉咙中被卡着的异物随着一阵气流被吐了出来。 那糕点看上去软和,其实里面夹着很多坚果。 怪不得这小娃娃会被噎着。 小公爷恢复了呼吸后,第一件事就是哇哇大哭,要回去找自己的祖母。 太后见他有力气哭了,脸色也恢复到正常,顿时喜极而泣,“乖孙儿,没事就好,祖母抱抱。” 刚刚给她吓得手脚都发麻了。 这时候太医也提着箱子匆匆赶了过来给小孩子进行诊治,确认只是噎着后,大伙儿都松了一口气。 淑贵妃拍着自己的胸口,一脸愧疚说道:“这事该怪臣妾,臣妾不知道小孩子吃糕点居然还会被噎着。” 昭武帝在一旁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不怪你,这是一场意外,更何况爱妃你没有照顾过小孩的经验,难免会粗心大意些。” 太后也淡淡地说道:“淑贵妃莫要自责,下次注意些就好。” 她将目光投向一直沉默地站在一旁的沈云娇。 太后心里还是有些意外的,没想到丞相的女儿,关键时刻竟然如此冷静自持,是她救了自己那早逝女儿的唯一儿子。 “裴沈氏,哀家要谢谢你,在关键时刻是你救了平儿。”太后语气平缓,她看向沈云娇的眼神温和无比,“哀家想要奖励你,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沈云娇瞬间抬眸,她定定地看着萧太后,“太后的意思是,云娇要什么都可以吗?” 昭武帝眯了眯眼睛,放下手中的酒杯,“太后既然如此说了,沈丞相之女不用担忧,尽管说吧。” “那既然如此,云娇只有一个请求。”沈云娇一字一句,缓慢地开口道,“那就让太后或陛下下旨,让我跟裴世子和离吧。” 喧闹的场面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惊诧的目光都看向沈云娇这个弱女子的身上。 裴之玄的脸瞬间冷了下来,死死盯着沈云娇的背影不放,喉咙顿时涌出一口腥甜。 太后也愣住了。 这沈云娇提这要求,自己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太后望向昭武帝,昭武帝先是望了望淑贵妃,又望了望沈知章,沉吟着不语。 沈知章见女儿如此行事,便立马出列跪到皇上面前,“陛下,小女一直与裴世子不合,求陛下成全吧。” 沈知章心里头想的是,裴之玄与他立场不同,现在分开也好,免得以后针锋相对时还要顾及沈云娇。 何况他自己的女儿他知道,沈云娇不要就是不要了,自己能做的,自然是鼎力支持。 “那,好吧!裴世子既然也在场,朕就准你们和离!”昭武帝大手一扬,朗声道。 裴之玄从刚刚开始,就一直盯着沈云娇,仿佛他是一个局外人,在看着沈云娇编织的一场闹剧。 直到昭武帝提及了自己的名字,裴之玄才有所反应。 他缓缓出列,双膝重重地磕向地面。 一时竟是无言以对。 沈云娇将裴之玄快要破碎的模样尽数收入眼里。 她心里微微叹气,但脸上还是保持一如既往的坚定。 “多谢陛下,多谢太后。” 当日宴会上的所发生的一切,后来被京城某些有心人传得满城风风雨雨。 什么世子妃爱而不得最后只能放手,世子悔悟金銮殿前痛哭流涕求复合。 还有人传,裴之玄在宴会结束后当众向沈云娇下跪,乞求她不要抛弃自己。 第107章 铁锁链将她绑住 其实实际上,那日宴会这场休夫风波并没有越演越烈。 裴之玄没有发疯,他亲手接过了昭武帝的和离书,平静得宛如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反而在宴会结束后,还喊住了沈云娇。 “回家吧。” “我们都这样了,我还是回沈家吧。”沈云娇嗓音极低,带着不可置信。 她看见裴之玄苍白如纸的脸色,也不敢在皇宫禁地与他多做纠缠,怕他下一秒会虚弱到晕过去。 裴之玄心痛如绞,但脸上仍旧强撑着,漆黑的眼眸里看不出任何情绪:“我的伤还没好,你不能走。” 沈云娇哑然。 顿时有些愧疚。 在他那么虚弱的情况下提了和离,好像是有些不太道德。 不过这么好的机会,若是自己不把握住,那以后必定会追悔莫及。 只是现下,沈云娇见着为自己受了伤,此刻又因为受了打击而摇摇欲坠的裴之玄,内心竟然产生了一丝纠结。 照理来说,刚刚在金銮殿上他们签过了和离书了,此刻应该是分道扬镳各走各路最为合适,可偏偏自己还欠着裴之玄人情。 罢了,就先回裴府,明日再看看吧。 沈云娇回过头朝沈知章解释了一番,施完礼后再回到了裴之玄身边,“走吧,我会在裴家呆到你痊愈的那天。” 沈云娇掐指一算,这伤口不多不少应该五六天就可以愈合。 只是沈云墨那一刀来得实在凶猛,伤得太深直达脏腑,现在要确保就是裴之玄不能够发热,一发热很可能会危急性命。 裴之玄一听到这句话,眼眸里的情绪变得讳莫如深。 他不会让自己的伤口好得这么快的。 这两人回到了裴府,沈云娇立刻抬脚就往堂屋走,一个目光都没舍得施舍给裴之玄。 她走得匆忙,生怕裴之玄会抬脚跟上来。 沈云娇到此刻才明白,原来成为纸片人,会对小说的男主产生本能的依恋和喜爱,这就是小说中主角与主角之间的羁绊。 即便她再冷漠无情,看到裴之玄难过,自己心脏也会本能地难受起来。 这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避免见到裴之玄。 只要不见他,沈云娇还是冷静自持,有理智的沈云娇。 希望原主的情感羁绊赶紧消失吧! 沈云娇在心里祈祷着。 等她推开了房门后,手腕顿时被一股力量给擒住。 沈云娇吓得本能想大喊一声,却被干燥温暖的手掌给捂住。 那人将她翻转过来,压在了墙上,动作十分粗暴。 沈云娇借着房内微弱的烛光看清楚了来人的面目。 心瞬间放回到原处。 原来是萧怀谨。 “呜呜呜。”沈云娇想开口说话,萧怀谨却用力捂着她的嘴巴,她一急用力朝他手掌咬了咬。 萧怀谨才皱眉吃痛拿开手掌。 “你要憋死我吗?!”沈云娇低声抱怨道,视线落在了萧怀谨俊美的面庞。 可不知道为什么,沈云娇心里生出了些不妙的预感。 今晚的萧怀谨,好像与之前的不太一样。 几天不见,他不仅消瘦了一大圈,如今的视线十分阴沉,并没有往日的清明。 难道是毒发了? 沈云娇心下一沉,脸色凝重地关上房门后捧着萧怀谨的脸细细地看着他的眼珠。 “萧怀谨?头疼吗?” 沈云娇问完这句话后,萧怀谨眼眸的情绪瞬间翻滚,他单手擒住了沈云娇双手,从身后拿出了不知道何时藏着的细细的铁锁链,咔哒一声,将沈云娇的手腕给捆了起来。 沈云娇愣住了:“喂,萧怀谨,你清醒些!” 萧怀谨直勾勾盯着她好一会儿,才艰难开口说道:“我很清醒。” “那你干嘛用这东西锁住我?”沈云娇摇着手腕,铁链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她没好气地盯着他说道:“赶紧给我解开。” 萧怀谨却不理她,他手拿着铁锁链,慢慢往床榻走去。 沈云娇被他扯着也只能往床榻那边走了几步。 好在这铁链子还挺长的,她与萧怀谨之间还可以保持好几步的距离。 沈云娇百分之百确定他应该是发病了,不然今晚的萧怀谨又沉默又阴沉的,实在是令人捉摸不透。 掐指一算,萧怀谨与她也有好几日不见,不知道他有没有按时服药。 沈云娇默默观察着他。 萧怀谨眉眼漆黑,乌发没有像之前般束冠,反而懒散地用发带扎着,他的眉眼漆黑,薄唇此刻透着不健康的粉,衬得皮肤更没什么血色。 其实萧怀谨的五官轮廓深邃却并没有带有攻击性,不像是裴之玄那种冷硬的五官线条,他一直是属于温文尔雅那一挂的。 只不过不知道是因为灯光偏冷,还是因为他发病了的缘故。 萧怀谨此时此刻安静地坐在床上,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就像一尊不近人情的俊美雕塑般。 沈云娇小心脏微微颤了颤,今晚的萧怀谨不仅不对劲,还有些危险。 对上了沈云娇瑟缩的目光,青年嘴角扬起了一个晦涩弧度:“看来云娇这几天忘了我了。” “???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太懂。”沈云娇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萧怀谨额头疯狂地抽疼着,他唇边的笑意一敛,视线若有所指地逡巡过沈云娇的手指。 他轻声说:“十指交扣,你还是很爱他吗?” 沈云娇想了想,萧怀谨的“他”应该是指裴之玄。 “你又误会什么了?” 见萧怀谨不语,沈云娇意料之中地略一挑眉,然后缓缓地往前走了两步。 她站在萧怀谨面前,俯视着他。 萧怀谨的眼睫毛颤了颤,面对沈云娇的赤裸裸的打量,他内心并没有任何抵触。 反而更加病态地希望沈云娇可以多看看自己几眼。 “你看到我带裴之玄去看病了?” 沈云娇凉凉地问道,她伸出双手,手腕上缠着的铁链与粉绳上系着的玉珠在烛光下交相辉映。 沈云娇大着胆子,将萧怀谨的下巴给挑了起来,“回答么?” 忽然窗外雷声滚滚。 豆大的雨点纷纷扬扬地洒落,叩击着门窗。 第108章 还真是有些变态 雨声很大,萧怀谨嘴巴动了动,沈云娇完全听不清他的话。 “你说什么?”沈云娇问道。 萧怀谨面色沉沉如隐去的月亮,他将手往下一拉,沈云娇被猛地一拽,几乎整个人都要趴在了他身上。 沈云娇感受到萧怀谨呼出的气就热热地洒在自己的耳廓上,刚想起身时,就听见萧怀谨在她耳边低语道:“我看见你跟他双手紧握,他紧抱着你,我看见你跟他进了房间,呆了好久才出来,我还看见你为他上药喂药,就像曾经对我那般。” 沈云娇睁大眼,敢情这家伙这几天一直匍匐在自己的屋顶上监视自己。 沈云娇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不是,这样子想想萧怀谨还真是有些变态啊。 沈云娇对上了萧怀谨的眼。 这双凤眼,眼睫很长,垂下来的时候也很好看,也很冷。 “你在发抖?” 沈云娇这才发现,萧怀谨整个人的情绪都很不对。 “萧怀谨,你听我说,我——” “云娇,你睡了吗?” 沈云娇刚说到一半,猛然闭上了嘴巴。 裴之玄居然挑了这个时候过来? 萧怀谨脸色突然又变了。 沈云娇怕他会做出什么不可测的事情,小声试探问道:“那个,我们等会再聊,我现在开门将裴之玄赶走,你呆在这里别动。” 萧怀谨紧抿着嘴唇,沉默不语。 沈云娇就当他是默认了,她站直身体,见萧怀谨也没有想要将她锁链解开的想法,便将手放在背后,往门口那边走。 但才走几步,就被萧怀谨用力一拉。 沈云娇惊呼一声,踉跄了几步,正好稳稳地坐到了萧怀谨的怀里。 裴之玄听到房内传来一阵惊呼,马上有些着急地问道:“云娇,你摔倒了吗?” “我没事,你走吧。”沈云娇淡淡的声音从房内传了出来。 裴之玄清洌的声音过了片刻又再度在门外响起:“云娇,我们不和离好吗?” 窗外大雨滂沱,雷声轰轰。 原本清冷不可一世的裴世子,已经被雨水吹打得浑身湿透。 他站在沈云娇房门外,低声哀求道:“沈云娇,你不能不要我。” 语尽之时,尾音竟然带着一丝哭音特有的暗哑。 沈云娇此时却被萧怀谨狠狠地禁锢在怀中,就像是一只被折了翅膀的金丝雀般,插翅难飞。 沈云娇艰难地用双手抵着萧怀谨的胸膛,跟他商量道,“萧怀谨,你让我出去跟裴之玄说一下,他身上有伤——” 听到“出去”二字,萧怀谨的眼神瞬间变得沉重,就像是厚重的雨夜般,暗得不见一丝光亮。 揽住沈云娇的双手似乎更加用力了些。 “云娇,开门好吗?”裴之玄在外头的雨幕中恳求着。 而萧怀谨却充耳不闻,将沈云娇紧紧拢在怀里,耳鬓厮磨,声音低哑却带着一丝请求:“娇娇,别去见他。” “我比他更好,我也受伤了,你多看看我,好吗?” 萧怀谨直白的眼神让沈云娇有种想要把自己藏起来的想法。 可她现在必须要把门外的病患赶回房里,不然她良心不安。 沈云娇唇角微抿了下,此时此刻,她只想到一种方法。 “萧怀谨,你放我去跟他说一下。” “我今晚就陪你好吗?” 萧怀谨听到这话,凤眸先是微张,略一犹豫后他还是松开了双手,并顺带解开了沈云娇手腕上的铁链。 沈云娇连忙起身,她迅速放下床边帷帐,将萧怀谨隐在床榻之中。 而后走到门前,平复了一下心绪后将门打开。 门外的裴之玄宛若落汤鸡般,双手紧攥今天早上御赐的和离书,在风吹雨打之下,他看上去脸色愈发苍白无力。 裴之玄注视着沈云娇,突然伸手触摸沈云娇的脸颊。 沈云娇顿时像是被冰块贴住似的,冷得打了个颤。 裴之玄的手怎么会冷成这个样子,感觉随时随地要失温一般。 沈云娇下意识地猛然往后退了一大步,不解地望着对方,“裴之玄,我以为你接受这个事实了。” 裴之玄掌心落了口,他失落地一笑,慢慢地近乎是不舍地收回五指,声线沙哑地回沈云娇的话,“我做不到。” 沈云娇垂在身侧的手不安地握了握。 裴之玄难道想要继续死缠烂打下去? “做不到也没办法,我们和离书都签好了。你反悔不得,我劝你不要再做别的事情。”沈云娇咬了咬唇,重重地说道,“让我困扰。” 裴之玄身形晃了一晃。 凝视着因自己的话而更加苍白的裴之玄,沈云娇终究做不到视而不见,“你脸色很难看,快回去好好休息。” 裴之玄深深地望着她:“我应该要放你走,是吗?” “早在你弃我两年,又将方紫玉带回府,且八抬大轿迎娶了她入门时候,你已经永永远远失去我了。” 裴之玄眼睛瞬间赤红。 他知道自己再做什么,已经回天无力了。 裴之玄转过身的那一刻,落寞无比。 可沈云娇还是毅然决然地将门合上。 只是合上后的那一刻,她还是有些失神。 对于如今落寞潦倒的裴之玄,她满腔的讨厌已经消失殆尽。如今的她,看着裴之玄只觉得他可怜。 “怎么了?舍不得他吗?” 耳边传来低沉磁性的男声,沈云娇刚转过身,手腕就被萧怀谨攥住了。 他一直站在门口偷听自己讲话? 沈云娇心口一紧,张了张嘴道:“你怎么老是喜欢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 萧怀谨将她扯到自己面前,静静地盯了她几秒后,出声说道:“都怪你。” 沈云娇:“???关我什么事。” 萧怀谨嘴角微抿,话卡在喉咙里,半晌后才低声道:“如果不是因为心悦你,我堂堂太子,为何又要自降身段来干这些事情?” 沈云娇脸色微热,小声嗫嚅道:“你这些话不知道从哪里学的。” 萧怀谨闷闷地笑了一声。 他发现沈云娇喜欢听自己讲情话,若是讲得热切些直白些,她的脸颊便会染上绯色的红晕。 这样的她,怎能教人不心生喜爱? 第109章 一点点撕裂沈云娇的防守 萧怀谨将目光落在沈云娇脸上。 “我想与你亲近,可以吗?” 沈云娇愣了一下,她的喉咙顿时有如火烧般干渴。 两个成年人,在如此风雨交加的夜里,抱在一起。 情况不言而喻。 萧怀谨是个傻子,都这个时候了还问什么问! 沈云娇看着窗外那被打湿的芭蕉叶,叶子翠绿翠绿的,雨水从叶面一直往下坠。 她小声道,“可以。” 就在她回答后的下一秒,萧怀谨单手捏着她的两腮吻住。 沈云娇也并不扭捏,她两只手缠在萧怀谨的脖子上,仰着脑袋与对方接吻。 萧怀谨那清冷的气息无孔不入,沈云娇在分秒流逝之间渐渐意乱情迷。 她发出轻轻的哼声,有些动情地呢喃着,“萧怀谨,太久了。。。” 她的声音随之被淹在了萧怀谨的深吻之间,含糊不清。 萧怀谨亲了她好一会儿,就像是渴水的鱼儿般,追随着沈云娇的唇。 沈云娇浑身绵软,不自觉张开嘴的那一刻,萧怀谨却偏了下脑袋。 沈云娇迷糊又不解地眨了眨眼睛,有些诧异地问道,“不亲了吗?” 萧怀谨眼沉如水,他的指腹摸过沈云娇水润润的唇,像是为了确认什么事情,他低声询问道:“喜欢被本殿亲吗?” 沈云娇很少见萧怀谨这高贵又有些冷淡的表情,他自称本殿的时候,自己呼吸都一窒。 沈云娇只得羞赧而又诚实地回,“喜欢的。” “还有呢?” 沈云娇困惑地看着萧怀瑾,对方黑亮的眼瞳里有着不同寻常的期盼。 “还有?” 萧怀谨低头亲了下沈云娇的脸颊,“喜欢本殿吗?” 这一吻如同蜗牛伸出的触角,柔软地拂过沈云娇的世界。 萧怀谨难道要在这种暧昧又刺激的时刻,要自己给个明确答案吗? 萧怀谨得不到满意的回答,惩罚似的在沈云娇嘴唇咬了一口,“你别走神,回答我。” 沈云娇下意识地回望萧怀谨。 很显然,对方期待的答案,自己给不了。 “太子殿下,我们可以只谈情不说爱吗?” “我可以与你云雨巫山,但若是殿下想要别的,云娇给不起。” 话一出,沈云娇就觉得自己像是那种电视剧演的渣男。 果不其然,萧怀谨的唇峰顿时抿直。 沈云娇见他表情有些受伤,又沉默不语,急忙从他怀抱中抽离出来,“殿下,我们不如当今晚之事未发生过吧。” 萧怀瑾眼神深谙,他握住沈云娇要往回的手,问:“你在怕什么?” “我哪里怕了。”沈云娇心虚地偏头答道。 “你不信我,所以你不愿意爱我。”萧怀谨沉沉道。 沈云娇打断他的话,“我只是觉得,目前我们维持这关系,还挺好的。” “挺好?” 萧怀谨宽大的手掌覆在沈云娇的脸上,轻轻地揉了揉,细腻的皮肉在掌心里逐渐升温,沈云娇的脸变得滚烫。 怎么回事?萧怀谨今天怎么这么欲? 沈云娇咬咬牙,受不了折磨开口道:“你若是不想的话,便走吧。” “你知道我不会走。”萧怀谨嗓音微哑,垂眸望着暗色里微红的脸,喉结滚动。 沈云娇满脸红晕。眸子里含着春水,潋滟得几乎要溢出来似的,唇瓣轻微红肿,透出暧昧的水色。 沈云娇只想要沉沦,那自己就陪她沉沦。 萧怀谨拦腰将她抱起,大步走向拔步床去。 床帘就如一个蝉蛹,将萧怀谨与沈云娇完完全全困在那方只有两人的小天地里。 沈云娇有些诧异,他这是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上手了? “你、你要轻点,上次我很疼的。”沈云娇紧张地吞了吞口水嘱咐道。 殊不知她这样子更加勾得萧怀谨情动,他忍不住拿手卡住沈云娇的下颌,让她仰起脑袋后,又亲了下去。 柔软的唇瓣轻轻地摩擦着,沈云娇的内心如同被春风撩动的水波,泛起延续不断的涟漪。 萧怀谨基本算是无师自通,他灵巧的舌头往口腔里探,仿若在品尝什么美食般寸寸舔舐,缠绵悱恻的轻吻逐渐变得热切起来。 沈云娇眼睫颤动着,嘴巴逐渐被亲得有些发麻。 她混沌的大脑闪过一丝清明。 这萧怀谨高超的技术是从哪里学来的? 还没来得及问出口,沈云娇的身体就被一种熟悉的感觉席卷而过。 在萧怀谨又一次含住她的唇瓣时,沈云娇忍不住低声哼哼起来。 沈云娇还很诧异,自己平日心如止水,那么多年算上前世今生,对那种事算是一点都不上心的。 今夜是怎么了?被萧怀谨这只男狐狸精勾得一点定力都没有了。 不对劲。 更不对劲的是,萧怀谨身上仍旧穿戴整齐,而自己却是衣衫褪尽,像是一块白玉般铺陈在榻上。 “萧怀谨,你、你为何不脱?” 萧怀谨望着她,那双黑亮如墨的眸子里已覆着一层迷离,缀着绰绰约约的欲色,柔软无骨的美在他面前无尽的释放。 一贯冷情冷性的沈云娇,却能有如此撩人的模样。 萧怀谨牙关一咬,却是将那软糯的身子往他身上一放,自己顺带倒下了来,让她分开双腿坐在自己身上。 沈云娇感受那不可忽视的嚣张,面色又一点点爬红。 “不脱也一样。”萧怀谨冷冷地吐出这句话后,将沈云娇的腰身牢牢实实往下一按。 那种该死的掌控力让沈云娇心脏开始砰砰狂跳。 她纤细的手骨轻轻扣在床沿,骨节分明慢慢蜷了起来,又轻抖着伸展开。 再好的男人在这个时候也有劣根性,萧怀谨明明额汗淋漓,却能把控住,只是轻轻摇动。 他沉声问道:“我伺候得如何?” 沈云娇气得瞪了他一眼,娇俏的脸庞如同熟透的红果儿,她却什么话都没说。 萧怀谨手指尖攀上那张朝思暮想的脸,看着她像畏畏缩缩的猫咪不断发着抖。 他突然决定要放过沈云娇,也放过自己。 密密麻麻的汗珠渗出来,顺着沈云娇的鬓角滴落。 萧怀谨猛地翻身,迷恋地吸取沈云娇的气息,他不假思索探了进去,一点点撕裂沈云娇的防守。 沈云娇吸了一口气,手臂忍不住攀上萧怀谨的肩头。 却听见萧怀谨轻轻在她耳畔低语道:“你是我的。” 第110章 单纯肉体关系 天才刚蒙蒙亮,寂静无声的春和院在晨曦中慢慢露出它应有的轮廓。 昨夜的雨又大又急,夏日的天气越发燥热起来。 沈云娇总觉得她像是被个大火炉抱着,又热又重的,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皱眉在床榻上翻了个身,想寻个舒适的姿势继续睡觉时,突然想到了她床上还有一个人。 外头叫起床的嬷嬷已经摇了摇铃铛。 沈云娇吓得一激灵,马上从榻上坐了起来。 面前那人一脸餍足沉睡的模样,面如美玉而呼吸又安稳舒缓。 沈云娇摇了摇他的手臂低声催促道:“萧怀谨,你赶紧起床。” 萧怀谨迟钝地睁开眼睛,眼前雾蒙蒙的一片让他有些不适应。 他捏了捏眉心缓和片刻后,才发现原来已经是又一日天明。 与他缠绵至半夜的人此刻正衣衫散乱地坐在他面前,秀眉杏眼,雪肤红唇,是一眼让人惊艳到失神的相貌。 萧怀谨忍不住起身捧起脸便亲了过去,他那骨节分明的手,不安分地在四处游离着,情意正浓时,软绵绵的沈云娇却忽然止住他:“别亲了,你真的要走了,万一被发现怎么办?” 被发现? 那他就顺理成章地向世人昭告,沈云娇是自己的。 她身上的红痕是自己弄的,嘴巴是被自己吸麻的,腰肢是被自己掐软的! 沈云娇见他眸色渐深,有些紧张惊慌,“我可不想在裴家背负水性杨花的骂名。” 萧怀谨垂眸片刻后,方才说道:“我过几天会来找你,你要等我。” 沈云娇居然认真地思考了一下。 “这两天不行,等我回沈家再说吧。” 听到这话的萧怀谨肩膀颤了一下,神情之间有点儿羞有点儿恼。 他拧着脸偏头说道:“你当我是供你亵玩的男伶,被你招之则来挥之则去吗?” 沈云娇平白无故被诘问,简直欲哭无泪。 她心想也对,高贵的太子殿下不习惯被人指使,肯定有点儿生气。 沈云娇想,他们现在属于不清不白的炮友关系,顺着点太子殿下也罢。 一想明白了,沈云娇立马抓住萧怀谨的手,捏了捏他的掌心,“殿下别生气,你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但是要在没人的时候来。” 萧怀谨被她一捏,又那么一吼,气顿时消了一大半。 他顺势抱住了沈云娇,俩人的上半身就贴着特别近,脸对着脸。 沈云娇看着五官精致而立体的萧怀谨,再一次感叹自己吃得真好! 看着萧怀谨那形状姣好的薄唇,沈云娇心脏停了半拍后,凑过来用嘴唇轻轻碰了碰他的嘴唇。 没想到将碰未碰之际,却被萧怀谨给躲开了。 “你不是要赶我走吗?那就别拱火了。” 萧怀谨的声音低沉暗哑,带有一丝丝情欲的味道。 他将脸埋在沈云娇的肩窝上咬了她好几口,沈云娇疼得直皱眉,却也没推开他。 萧怀谨深深吐了一口气,眼眸恢复了清明。 他随手捞起在地上散落的衣衫套上后,回过头来扔给沈云娇一个骨哨,“有什么事情,吹个哨子北风便会出现来帮你。” 沈云娇愣了一下,才点点头道:“好。” “萧怀谨。” 沈云娇有些迟疑,却还是咬咬牙说道:“朝堂之事我不懂,但我一定会跟父亲说,让他不要参与皇权斗争,你之前对我的保证,还有效吗?” 沈云娇之前救萧怀谨时,唯一一个条件就是让萧怀谨庇佑沈家。 萧怀谨是正人君子,自然会遵守他的承诺。 沈云娇信得过他,但她也需要时不时提醒一下萧怀谨。 毕竟自己老爹现在喜欢站雷点上蹦跶,万一哪一天真干出什么坏事来,那沈家便岌岌可危了。 “放心,我自然记得。”萧怀谨点头说道,而后又抬眸望她,“那对我你有什么要嘱咐的吗?” 沈云娇迟滞了片刻后,才试探性开口说道:“殿下出门在外,万事小心?” 萧怀谨见沈云娇丝毫都不上心的回答,还是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算了,谁叫自己竟然是个不争气草包,被沈云娇迷得团团转。 “你既已有了本殿,便万不可再找别人,懂吗?”萧怀谨一本正经垂眸望着沈云娇。 沈云娇点点头,笑道:“你放心,快去吧。” 再不去裴家就会上演一场太子与前世子妃偷情的绝世好戏码了。 见萧怀谨利落翻窗而去,沈云娇才松了一口气,重新躺回床上。 萧怀谨看起来挺沉稳冷静的一个人,有时候也挺傲娇的。 她知道如今这样单纯的肉体关系不是萧怀谨所想要的。 他希望自己能够爱他。 可是沈云娇前世周围有很多失败的恋爱关系,什么出轨变心,已经让沈云娇失去对爱情的憧憬与期盼。 更何况,萧怀谨是太子,他又如何能做到一心一意。 在他要迎娶自己太子妃之前,沈云娇不介意与他有亲密接触,但也仅仅限于身体上的亲密接触。 沈云娇不傻,不会将真心白白交付,但既然自己已经心动了,何不更加坦然地面对? 左右人生只有一次,也该随着自己性子来活一回。 沈云娇在床榻上翻来覆去好一会,睡意已然全无。 恰巧此时扶夏掀帘而入,“姑娘该起床了。” “扶夏,我想沐浴。” 沈云娇披着一件湖蓝缎面外袍缓慢地去了浴室,沐浴完后扶夏又将准备好的羊毛刷递给她,又帮着她移了屏风好挡一下大清早的微风,免得沈云娇着凉。 沈云娇全身像是散架般,一步一步走得十分缓慢,看得扶夏有些提醒吊胆。 “姑娘,可是有哪些不舒服?”扶夏略微担忧问道。 沈云娇摇了摇头,“没事,昨晚。。。昨晚睡得不安稳。” 沈云娇坐在梳妆台前,由着扶夏给她伺候梳妆。 迎春给她在一旁通发,另外个丫鬟则在捣腾她的首饰盒,还有一个小丫鬟捧了好几身衣裳过来供沈云娇挑选。 “这些衣裳是从哪来的?”沈云娇问道。 拿着崭新衣裳的小丫鬟小心翼翼地答道:“回夫人,这是世子说送过来春和院的。” 沈云娇怕现在拒了这丫头,她回去不太好交代。 于是便对她说道:“你放在一旁吧。” 扶夏见沈云娇不想穿世子给的衣服,便从随行的箱子里拿出一件芙蓉梅花纹纱罗背心,再配上一条菱格花草纹百迭裙,搭上沈云娇身上穿着的琥珀色抹胸,明艳动人至极。 沈云娇看着铜镜里依然梳着丫鬟髻的扶夏,心里突然想起一件事。 扶夏似乎也到了该成婚的年纪了。 “扶夏,你跟我时间最长,在几个丫鬟之间你年纪最长,是时候给你择一门婚事。” 扶夏闻言顿时闹得脸都红了,她急道:“姑娘这是说什么话呢,奴婢要伺候您一辈子,哪儿都不去,怎么如今竟然要将奴婢赶走吗?” 第111章 石女之症 一想到扶夏原本的苦难遭遇,沈云娇内心泛起一阵心疼。 这次她不会让扶夏再受苦了。 沈云娇朝她笑了笑,“你嫁了人,照旧能陪在我身边,你别担心,你要陪着我一辈子吃香喝辣。” 扶夏仍旧是一副十分懊恼的样子,她生着气不搭理沈云娇。 迎春在一旁咯咯直笑说道:“姑娘,扶夏是不好意思了。前段时间林嬷嬷还说了,要把扶夏说给她儿子做媳妇,扶夏现在是拿姑娘当挡箭牌呢。” 林嬷嬷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去年娶了同村猎户的女儿,小夫妻和和美美还生了两个大胖儿子。小儿子林开一直走南闯北,没工夫娶亲,直到前个月回了沈家,就一直跟着林叔做事。 帮沈云娇找店铺、采买药材等一系列琐碎跑腿的事情都是他干的。 林开这个人心思虽活络,但人是既实在又可靠的。 要将扶夏说给林开做妻子,沈云娇倒也觉得放心些。 沈云娇这段时间事情很多,都还没来得及跟林嬷嬷说上话,林嬷嬷有心告诉,但也想这等姑娘不忙的时候再说,这事情自然便耽搁下来。 扶夏听了迎春的话,脸上红晕片片,气得跺脚说道:“迎春这丫头在胡说八道,姑娘快帮我做主。” 沈云娇摊摊手笑道:“你们两个的事情,我可不想管,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 听到这话扶夏丢下手中的篦子去挠迎春的胳肢窝,迎春便笑着求饶喊姑奶奶饶命。 沈云娇笑眯眯地站起身来对扶夏说道:“好了别玩了,扶夏过来,告诉我实话,你对那林开可有那方面的心思。” 那林开长得周正,浓眉大眼又挺会照顾人,扶夏之前见过几面后,对他印象极其深刻。 她红着脸说道:“那林开挺不错的。” 沈云娇知道小姑娘家现下是害羞了,她也不跟着迎春起哄,反而安抚地摸摸扶夏脑袋瓜:“林嬷嬷是我们知根知底的家人,你嫁入林家肯定是不会被欺负的。你放心,这场婚事我会替你安排得妥妥当当。” 扶夏闻言泪光闪闪:“谢谢姑娘。” 沈云娇身边就林嬷嬷扶夏和迎春这么几个人,她自然是盼着大家都好。 沈云娇将扶夏婚事这时候给记在心上后,她还想起了今日李大夫要过来看诊。 她急忙用了早膳后便往外头走。 走出了院子,她碰到了抱着一堆书往花园处走去的平安。 “少夫人——额,沈姑娘好。”平安尴尬地改口行礼道。 沈云娇却是无所谓,她大大方方地朝平安笑了下:“李大夫到了吗?” “说是在路上了。”平安忙说道,他快速地瞧了沈云娇一眼后,低头问道:“沈姑娘要跟我先过去梦烟斋吗?少爷正在晒书,或许姑娘可以过去搭把手。” “晒书?”沈云娇疑惑问道。 “今日是六月六,少爷说过将书籍图画晾晒在架子上,书就不会长虫子了。” “他身上有伤,还亲力亲为干这些事?”沈云娇皱眉。 “少爷一贯爱书如命,不如沈姑娘同我一起去帮帮少爷吧?”平安小心翼翼又问了一遍。 沈云娇却摇摇头:“裴家能帮忙的人不少,你去喊别人吧。还有,等下李大夫去了裴之玄那边看过后,你让他过来找我一趟。” 平安眼里闪过一丝失望,但他仍旧恭敬地垂首答道:“是。” 沈云娇回到院内小厨房内,并叫了裴家几个手脚灵活的丫鬟过来学学如何熬药。 这次她为裴之玄配的药方里,有一味血府逐瘀的,为了保证药效,是要用桔梗牛膝熬过三遍后再统一放到药材锅里去慢火煎着。 沈云娇有耐心教着,这几个丫鬟头脑也聪明,之前也做过类似的活,不一会儿也就学会了。 李大夫到的时候还带来了一些沈云娇只在医书上见到的奇珍异草,都可以拿来入药。 沈云娇见李大夫来了,连忙起身询问她最关心的事情,就是裴之玄的病情。 李大夫笑着答道:“裴世子是习武之人,身强体壮,如今恢复得不错。” 沈云娇松了一口气,“那就好,谢谢李大夫。” “这不单单是老夫的功劳,世子妃——不,沈姑娘的药方也十分有用。”李大夫笑吟吟捋了捋自己胡子道。 他见厨院里人员众多,于是低声问道:“沈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当然可以,李大夫这边请。” 沈云娇将提着药箱的李大夫领到了隔壁的穿堂屋内后,便淡声问道:“李大夫找我时有何事?” 李大夫并没有过多犹豫,他从药箱里掏出一包东西,“沈姑娘可曾听说过冷凝花?” “未曾听过。”沈云娇接过李伟手中那包干硬又透着黑绿光芒的种子。 “此花极其阴毒,可它的种子却富有阳气,只是只长在川西地区,种子也极其难得。我的表兄是采药郎,今日回了京城便给我带了些。沈姑娘,将这种子磨成粉混合泉水服下,可治愈您的石女之症。” “谢谢李大夫。”沈云娇有些意外,“您还惦记着这事,还真是太有心了。” “哎。”李伟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现在京城流言纷纷,说您生不了孩子,而遭到世子厌弃。沈姑娘曾经帮助过老夫,若您点头,老夫必定用尽全力替您医治。” 李伟把过沈云娇的脉,虽然脉象极其虚寒,却还没有到无法医治的地步。 “旁人说什么我不管便是了,至于能不能生孩子,一切全靠天意。”沈云娇嘴角微扬,将这包种子还给了李伟,“李大夫将这好东西给那些真正有需要的人吧。” 李伟只能重新接回,“也罢,沈姑娘现下先养养身子,若是有老夫帮上忙的,您尽管开口。” 听到这话的沈云娇顿时笑眯眯地看向李伟:“巧了,现下我正是有事情要找您,大夫坐着说话吧。” 沈云娇捏了茶盏酌了一口凉茶后,气定神闲地说道:“从前有跟李大夫您说过我要开个针灸馆 的念头,不知您还是否记得?” 李伟忙点头道:“自然记得,姑娘可确定要开馆了?” “自然,只是馆内如今仍处于布置阶段,我想借四诊堂的场地一用。”沈云娇将自己的计划同李伟说了一下。 趁着她的针灸馆处于场馆装修时期,沈云娇打算开始将自己之前谈过的那几个京城有名的大夫都过来培训一番,他们针灸技术应当都了得,只不过沈云娇有些现代医学的理念以及针灸手法想要教与他们。 李大夫一听,诧异地看着沈云娇:“沈姑娘的意思是,要将自身的看家本领全数倾囊相授?沈姑娘难道不怕别的大夫会用这些本领来挣钱?” 沈云娇笑道:“若是他们多学些,多救几个人自然是更好的,我倒不在意这点。” 救死扶伤,本来就是作为医生的职责和使命。 第112章 脖颈上那圈齿印 沈云娇的针灸功夫十分了得,李伟是亲眼见识到的,现如今她竟然如此慷慨,将所学知识相授,李伟内心十分感激,二话不说当天就将四诊堂里空着的二楼厢房拿来当沈云娇授课的地方。 当日沈云娇就随李大夫去了趟四诊堂,开启了她人生的第一堂课。 对于这些经验老道的大夫,沈云娇只需稍微一点,他们便能明白。 她课讲得实在轻松,可那些大夫听完却是觉得既惊艳又佩服,没想到一个小小女子医术竟如此高超,她所讲的针灸五法,作为行医大半辈子的老大夫们来讲,竟然是听也没听过。 所有人都听得有滋有味,恨不得上街即刻抓个人来试试。 不过沈云娇对他们也提出了两个条件,其一是凡是用到沈云娇所教的,他们得向病人收取比之前要少三成的诊金,其二是待沈云娇针灸馆开张之后,他们必须得每月得空出五天来馆内坐镇。 沈云娇将她的针灸馆排班表都安排得妥帖得当,每个大夫都有固定上班日期。 她的针灸馆走的是预约制,当然每隔七日就会有一日义诊,赚的是富人钱,帮助到的是平民老百姓,简直是一举两得。 - 北风打算将沈云娇今日行程汇报给萧怀瑾,顺便向殿下要一日假期。 在汝南王府做客的萧怀瑾,与燕时满谈了一会正事后,正在一丝不苟批阅文书。 燕时满吩咐手下人去后院取一些凉瓜点心过来解馋消暑,门一打开,便见着了一身玄衣劲装的高大男人站在门前踌躇不决。 北风还在想着等下该如何与殿下开口,没想到门忽然被打开了。 一个绝世美人懒懒散散坐在正对着门的椅子上。 他眼神晃了晃,忙垂首向燕时满行礼。 燕时满随意往门口瞥了一眼,见是北风后笑颜逐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跑到门口亲热地与他打招呼道:“北风兄弟,好久不见,你怎么越发俊俏了。” 北风与其他暗卫都是在紫云楼长大的,而燕时满是紫云楼的小主人,从前也与紫云楼众多小孩玩在一块,他没少欺负过北风。 北风以前会跟燕时满打架拌嘴,可自从燕时满喜欢打扮成女子后,北风老觉得下不了手还不了嘴,像是在欺负小姑娘般。 所以导致了他现在一看燕时满,只能板着一张脸对他不理不睬,安分守己做好属下的工作便好。 见北风对他不理不睬,燕时满坏心眼儿顿时上来了,他凤眼微眯,对北风扬了扬下巴说道:“小哑巴,我问你一句话,你若答得出来我便让你进去。” 北风下意识朝他看去。 燕时满却噙着一抹笑问道:“你觉得我美吗?” 听到这句话,北风蹭地一下脸马上涨红了。 美吗? 毫无疑问,燕时满眉眼生得极其明艳,是那种十分张扬的美貌,笑起来的时候,像是将天地万物的光彩都揽于一身,耀眼得不可方物。 可问题是,他是男的啊! 北风心想,自己怎么可能去赞美一个男子美丽!自己又没有什么龙阳癖好。 他咬着牙愣是没吱声,隐忍的样子在燕时满眼里看来,却是十分好玩。 好在萧怀瑾及时搁下笔头,朝燕时满皱眉道:“你如今怎么如此坏心眼,快让北风进来。” 燕时满听到此话方才淡笑地回到座位上,“北风兄弟快请进吧,再不进来我表哥都要着急疯了。” 萧怀瑾神色一凛,冷冷地瞧他一眼,燕时满后背发麻马上乖乖闭上了嘴, 北风这才安心地进入屋内,见萧怀瑾漫不经心地挪着镇纸,他低声缓缓讲诉今日沈云娇所做的一些事情。 “这沈相的女儿,居然会想到开医馆,表哥你觉得这女子奇怪不奇怪?放着好好的相府千金不做,反而想自己白手起家,你说沈家是不是缺银子了?” 萧怀瑾笔头一顿,换做以前他定会觉得女子,特别是出生高门的贵女想要自个儿经营生意简直属于异想天开的事情。 可这事情若是放在沈云娇身上,萧怀瑾却觉得不算什么难事。 “她向来有自己主见与想法。”萧怀瑾想到沈云娇,连声调都变得温柔许多。 燕时满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感慨道:“从前以为表哥对情情爱爱这些不感兴趣,没想到居然比我还先开窍,说不定还会比我先成婚。”说到这,燕时满猛地想到一桩事,“那个,殿下跟裴大人说了吗?” “孤为何要与他解释?沈云娇同他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萧怀瑾面容一冷,启唇答道。 “说是这样说,但是沈姑娘毕竟与裴大人有过那么一段虐恋嘛。”燕时满尴尬地拍了拍后脑勺,赶紧挥手道,“哎呀我想多了,等表哥把人家姑娘的芳心成功掳获后,再向裴大人说也来得及。” 萧怀瑾表情一凝,将批阅好的公文放在一旁,双手交叠搁在桌案上。 他先是看了北风一眼,后又将目光放到燕时满身上,琢磨着问道,“燕时满,男女之事你了解多少?” 燕时满听后一时半会不知道怎么回答,说一点都不了解的话,是不是会在北风面前丢了面子啊? 北风内心也挺郁闷的,他一看就是没接触过姑娘的样子吗?为何主子连问都不问他! 燕时满眼珠子一转,微微挺了挺胸膛后装出一副阅历十足的模样,“自然、自然是身经百战过来的了。” “孤内心有一疑惑,希望你能帮忙解答。”萧怀瑾一本正经地问道。 燕时满顿时来了兴致,居然也有表哥虚心求教的时刻。 他拍了拍胸脯道:“表哥,你算是问对人了。” “孤一直心悦沈云娇,可她似乎对孤并没有那方面的心思。”萧怀瑾捏了捏眉心,半晌后方才吞吞吐吐问道,“你可有什么方法,让她爱上孤,离不开孤?” 燕时满将一片凉瓜塞进嘴里,见那主仆二人同时用认真的眼神看着自己,觉得场面一度变得十分好玩。 但他还是一改方才懒懒散散的态度,将自己代入了姑娘的视角来看这事,“表哥,追姑娘这事说难其实也不难,姑娘们一般喜欢对自己好的。” 见萧怀瑾正襟危坐,宛如一名认真听课的好学生,燕时满故意咳了几声后道,“这世间女子,没有不稀罕首饰衣裳之类的礼物,首饰能包治百病,还能增加姑娘对你的好感。” 萧怀瑾凝眉想了片刻后,老实答道:“我送了,她好像没有特别大的反应。” 燕时满顿了顿,“当然亦有姑娘嫌弃追求者买的首饰不合她心意,那对于这部分的人,你可以另辟蹊径,比如说亲手做一些礼物赠给她。” “礼物?” 燕时满颔首,“一些寓意要好的礼物,譬如玉佩、诗画,总之,你得让她知晓,你想跟他长长久久的。” “当然如果男人能够勤快些,也可下厨煮一些姑娘爱吃的爱喝的,必定能将她哄得开心些。” 萧怀瑾皱眉头道:“孤从小信奉君子远庖厨的道理,如何会煮饭,做出来的东西她定然不会乐意吃。” “那若是这些方法都行不通。”燕时满朝萧怀瑾暧昧地笑了笑,“那就在床上驯服她。” 燕时满优哉游哉地用扇子骨戳了戳表哥脖颈的那圈齿印,“我相信表哥这点必定做得很好。” 第113章 关你何事 萧怀瑾原本听得入神,见燕时满说了这一句,他轻轻咳了一声,略过不答,只起身说道,“时满之言,我回去定会好好琢磨,时候不早了,我先回东宫去了。” 燕时满最擅察言观色,还能不明白他家表哥此刻应当是害羞了。说来也奇怪,像他表哥这种谪仙般的人物,沈姑娘竟然还看不上。 萧怀瑾行动十分迅速,回到东宫后,立即唤来南风,“你可知东宫库房可有什么奇珍异宝,是外头没有的?” 萧怀瑾虽身为东宫太子,但却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主,无心黄白之物。以往的赏赐和收藏都被他丢到库房里吃灰去了。 这是萧怀瑾第一次问南风有关于库房藏品的事情,南风立即答,“有的主子,只不过您想要什么样的?” 萧怀瑾道:“女子喜欢的可有?算了,孤亲自过去一趟吧。你就帮孤去一趟多宝阁,买些京城时兴的首饰来。” 南风闻言笑了笑,“殿下如今愈发会疼人了。” 东西很快就被送到了春和堂的东厢房桌子上。 沈云娇回到房间的时候,就看到堆得玲琅满目如同一座小山的珍宝。 卷枝花镜、云纹灯、夜明珠以及许多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的首饰珠宝,甚至还有几卷书画。 “扶夏,这是裴之玄送的?”沈云娇问道。 扶夏疑惑地摇摇头,“奴婢也不知。” 沈云娇走近一看,在那六寸雕金卷枝花镜下,正压着一张字条。 沈云娇将它抽了出来,上头只有简简单单一句话:“吾之切切真心,可昭日月。” 这是萧怀瑾送的。 沈云娇不动声色将纸条收入袖口中,对扶夏说道:“不是裴之玄的。” 扶夏讶然,不是世子爷送的,那会是谁呢? 有谁那么大胆竟敢往世子府里头送东西。 但扶夏聪慧,见姑娘并不想透露那张纸条的内容,也便不再追问。 她拿起一对镶嵌着绿松石的金镯,小声说道:“姑娘,这镯子真好看,上头嵌着的,是不是月食国才有的草芒绿松,听说前朝皇帝曾经用一座城换一颗草芒绿松石来讨心爱之人欢心。” 沈云娇接过镯子一看,的确是成色极好的绿松,不过在她老家,倒也没到价值连城的地步。 但萧怀瑾怎么突然送一大堆东西过来,难道这就是给太子侍寝的奖励? “都收起来吧。”沈云娇神色淡淡吩咐道。 “姑娘不戴上吗?我看这支点翠的抱头莲钗也是极漂亮的。”扶夏俏皮地问道。 “戴什么!她还有脸打扮自己?!” 一道尖酸刻薄的女声响了起来。 沈云娇与扶夏同时往门口望去,只见徐氏拉着一张阴沉的老脸站在门口怒瞪着她们。 裴二夫人陪在徐氏旁,讥讽地朝她一笑说道:“打扮得花枝招展,难道又想去勾引之玄?” 沈云娇挑眉道:“我以为国公夫人归隐山林了,怎么如今怎么又下山还俗了?” 提起这个,徐氏就来气,她不悦地瞪着沈云娇:“若不是你这小贱蹄子勾得我儿鬼迷心窍,他又怎么会把我送走?” 沈云娇夸张地捂心口答道:“这怎么又是我的问题了?明明是你身为婆母,心肠狠毒,你儿子看不过去才把你送得远远的。” 裴二夫人一听,连忙训斥道:“沈云娇,你胡乱说什么浑话?你才是灾星,沾上你我们就都没有好日子过。” “我儿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会碰上你这个贱人,如今还因为你伤了身子。你要是还有脸皮,赶紧从我裴家滚出去!”徐氏神色阴沉道。 沈云娇拍拍手掌,笑着道:“行,我马上就走。” 她偏头对扶夏说道:“将这些东西收回箱子里,我们今日便收拾行李回沈家。” “慢着!这些东西你可不能带走!” 裴二夫人声音严厉,她望向身旁的徐氏,“大嫂,她沈云娇可以走,但是裴府的东西,你可千万别让她顺走了。” 裴二夫人朝徐氏使了个眼色,见那一桌子的宝物,徐氏两眼迸发了一道光芒。 她抬腿进了屋,指着桌上的东西对沈云娇说道:“玄儿送的东西,你可别想偷拿去,这些都是我们定国公府的。包括之前玄儿给你送的店铺银两,你把它们都归还了才可以离开。” “还有你之前带过来的嫁妆,也不准带走!你害之玄侄儿和我嫂子受了多少苦,这些都是你该赔的!生不出孩子的扫把星!”裴二夫人在一旁帮腔道。 沈云娇看着眼前俩人,只觉得无比荒诞。 她走到徐氏面前,厉声说:“你们说的是什么混账话?我是扫把星?你这个老巫婆的命是谁救的?还有我的嫁妆凭什么要给裴府?我这几年贴补得还不够?” 定国公府早年是有些实力的,可如今就靠着裴之玄的俸禄来维持着一百多号人的口粮,自然捉襟见肘。 以往是原主好心,偷偷往账房那头送了许多银钱帮助裴府渡过难关。 可没想到这徐氏竟然如此无赖泼皮,真是让沈云娇大开眼界。 “你!你竟敢跟我闹,你就不怕自己的名声受损吗?”徐氏冷笑地指着沈云娇道。 京中贵妇最爱惜自己名声,像沈云娇这种出生高贵的千金居然为了钱财之事跟前夫家闹翻,说出去肯定会被人家给耻笑去。 没想到在旁的扶夏听不下去了,她怒气冲冲开口道:“我家姑娘的名声早就被徐夫人你这个老货给搞臭了,你若有良心,就请别来糟践我家姑娘!” “大胆!”徐氏怒喝,“一个卑贱丫头,居然敢跑到我面前来大吼大叫?把她拖下去掌嘴!” “徐夫人,我已经不再是裴府媳妇,你动手之前最好想想,和沈府作对的下场。”沈云娇冷冷盯着徐氏道。 “你!”徐氏气得发抖,正巧这时候看见院内进来一抹青色身影,她立马冲那人喊道: “玄儿!你快过来,有贱人威胁你母亲!” 裴之玄今日允了母亲想回府探望自己的请求,才让下人将徐氏从青山那边接了回来。 他刚想过来和沈云娇说这件事,没想到母亲竟然比自己先到一步。 一看母亲这撒泼打滚的样子,就知道她定然是过来春和院找麻烦的。 “母亲,你在此做甚?”裴之玄隐去眼里的疲惫,淡淡地望着哭天喊地的徐氏。 “这贱人明明都不是裴府的人了,为何还要将她留在府里,儿呀,你被她害得脸面尽失,又身负重伤,整个京城都在笑话我们裴家。”徐氏呼天抢地,将裴之玄拉到自己身旁。 沈云娇嗤笑一声,说:“不用你赶,我今日便走。” “你走可以,把裴家的东西留下,这桌上的东西你一件都不能带走。”徐氏立马说道。 沈云娇看向他们,“我带走我自己的东西,不会要你裴家的一分一毫,你放心。” 但凡要点脸的人,此刻都应该知道住嘴了,偏偏那徐氏老不死还继续纠缠不清,“这些也是你勾引我儿送的,你也不许带走。” 她是被桌上那流光溢彩的宝物迷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母亲!”裴之玄脸色终于沉下去了,“这些东西,不是我送的。” “不是你送的?那她怎么有那么多宝贝。”徐氏怔了怔后缓缓说道。 沈云娇微笑,“徐夫人,关你何事?” 第114章 此生难忘的香艳画面 扶夏眼疾手快将所有东西都打包进大箱子里,沈云娇命人进来将箱子抬了出去,扶夏迎春人手一个行囊跟在后面。 收拾完这些,沈云娇站着冲裴之玄说道:“今日我见过李大夫,你的病按时服药便可恢复。那我也不留在这里了。” “还有,你母亲对我多次责难,我念你救过我,这次不会追究,但倘若有下次,我必定会命人将她嘴巴都打烂。” 徐氏一听这话,吓得嘴巴微张。 这沈云娇看上去娇软,但实际上怕是真会做出这些事情来。 徐氏还想找骂,却听见一旁的儿子突然开口。 “云娇,对不起我不知道——”裴之玄脸色苍白,声音带着些央求的意味,可又顾及有旁人在,他只得压低声音道,“你可以多呆几天吗?” 沈云娇停了一下,平静地回道:“我不欠你的了。” 听到这句话时,裴之玄感觉整个世界一下子就安静了,心也变得空落落地。 他眼睁睁地看着沈云娇离去,却再也想不出任何挽回的方法。 徐氏裴二夫人俩人还在一旁对着沈云娇的背影指指点点骂骂咧咧,裴之玄忍不住终于暴喝一声:“够了!” 吓得那两人直接噤声。 “母亲,二夫人,从今日起,若是我从你们口中听到半句有关于沈云娇的坏话或者流言,我会与裴家断绝关系。” 裴之玄褪去素日那层愚孝温润的表象,脸上彻头彻尾没有半丝表情,说完这句话后他便拂袖而去。 站在远处听完全程的方紫玉扬起一抹古怪的笑容,她对身旁的翠果轻声道:“你看,世子终于发现自己的真心了,那场面是不是感天动地,闻者落泪。” 翠果不满嘟囔道:“那沈云娇有哪里好?凶死了,又生不出孩子,怎么世子如今这么爱她,还敢威胁夫人了。” 方紫玉摘下一抹海棠,将它牢牢握在手心揉虐着,眼眸发出阴暗的光芒,“很快她便得意不起来了。” —— 夜半有雨。 沈知章只身站在天子寝殿外的玉阶上,任由细雨洒落在他肩上。 “敢问高公公,陛下为何深夜召见?可是发生了什么急事?” 沈知章虽然年近四十,却丝毫不显老,在夜晚微弱灯光下他的眉目显得深邃又凌厉,气质内敛而深沉。 高公公心想,怪不得淑贵妃娘娘对沈相情有独钟,沈家人的确各个都是样貌出众至极。 他笑着低声道:“沈大人,奴才可不敢揣度圣意,您在这等着吧。” 殿中烛火摇曳,时时有人影晃动,调笑声追逐声不绝于耳。 沈知章微怔,那声音听得耳熟。 分明就是。。。 紧闭的殿门突然被打开,一名掌着烛火的宫女低眉顺眼地走了出来:“大人,陛下召您入殿。” “这。。。”沈知章偏头望了高公公一眼。 高公公暧昧地冲他一笑:“大人放心,所有人都会守口如瓶。” 沈知章眉头紧皱,却也是不敢违抗陛下的命令,他大步走入了天子的寝宫。 “臣沈知章,叩见陛下。” 沈知章行了礼,方才抬头巡视四周。 殿内此刻竟然是一个宫女太监的人影都瞧不见。 唯独不远处那挂着帷幔的大床,有两个重叠着的身影。 “爱卿平身。”昭武帝嘶哑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沈知章恭敬回是,站起身的那一刻却突然听到了一声很高昂的女声。 “啊!” 他听得浑身一激灵,却不敢抬头看向前方。 淑贵妃? 昭武帝与她竟然在。。。? 沈知章身形僵硬,还没来得及反应时,又一声更加亢奋的声音响起。 “哈啊!” 那床上的女人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声音,反而像是故意让沈知章听到一般,叫得很大声,又软又媚。 “陛下在忙,臣、臣先失陪!” 沈知章顿时觉得惶恐不安,只想赶紧离开这地方。 “爱卿且慢。”昭武帝的声音从帷幔里传了出来,沈知章不得不重新跪在地上。 只是不知何时,帷幔却被风吹着,撩开了一道缝隙。 沈知章抬眼望去,看到了此生难忘的香艳画面。 在那床榻上,衣衫滑落至香肩的淑贵妃正被按着,脸对着沈知章,而昭武帝,正站在她背后。 作为曾经与淑贵妃有过肌肤之亲的沈知章,哪里受得了这种刺激。 他想逃离,可是天命难违,而那香艳的画面却让他不知所措,内心是又酸又痛。 此刻的淑贵妃,发丝凌乱,每一寸肌肤都被他尽收眼底,每一个细节都被他看得清清楚楚。 沈知章拳头不由得攥紧,可这时候淑贵妃却突然抬起脸来,与他对视上了。 那潮红的脸色,迷离的眼神以及那微启着的红艳嘴唇,都让沈知章心脏猛地一抽。 沈知章暗叫不好,正要将目光移开时,却发现淑贵妃扬起嘴角,媚眼如丝,露出一个十分暧昧的笑容。 不但不躲避沈知章的目光,反而叫得更加亢奋了。 沈知章浑身一颤,只得木讷地跪在那头。 两道高昂的声音此起彼伏结束后,只剩下气喘吁吁的声音。 “陛下、陛下唤臣可为何事?”沈知章干涩地问道。 殿内一片寂静,沈知章只能再度抬头,却见到淑贵妃披了明黄色的外袍从床边起身。 她光着腿走到了沈知章面前,意味深长地说道:“你不用叫他,他睡晕过去了。” 沈知章先是一愣,而后又狠狠皱起眉头低声道:“贵妃娘娘如此孟浪,难道不怕陛下怪罪?” 淑贵妃扬起嘴角,对着沈知章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他自己磕丹药嗑得神智不清了,哪里还有时间来怪罪我?” “陛下又开始服药了?”沈知章猛地抓住淑贵妃的手腕,“又是你给的?” 淑贵妃见沈知章神色紧张,饶有趣味地将他的手背拉到自己唇边,轻轻吻了一下,“对呀,是我给的。” 沈知章眼眸顿时睁大:“你疯了吗、你竟然敢。”“我有何不敢?”淑贵妃抬眸笑着望他。 沈知章发现自己仍握着她的手,急忙甩开,他站了起来面对淑贵妃。 这女人娇小玲珑,脸颊上还留着一抹绮丽红晕,如此放浪形骸。 沈知章额头狂跳,如今的淑贵妃,跟以前他认识的郑圆圆,已经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了。 “沈知章。”淑贵妃用手轻轻抚上他的脸庞。“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不得不这样做。” 淑贵妃用余光瞧了瞧昏睡过去的男子,又将目光放在沈知章俊逸沉稳的脸庞。 她与沈知章年少就相识,青梅竹马和和美美,却因为她是南越族人的身份,沈知章狠心将她推开,另娶她人。 她掩去自己的南越身份,选择去昭武帝身边,为的就是来报复沈知章。 可没想到临了了,自己却可耻地对沈知章心软心动。 昭武帝因她美貌娶了她,却放任嫔妃宫女欺负她,她只能利用各种阴狠手段,自己往上爬。 她自己双手如今沾满鲜血,也要把那黑心的血往沈知章身上抹。 她与沈知章,本来就是同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沈知章投靠她,也是因为他喜欢权势,想要稳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 “昭武帝的身体如今越发空虚,我看他定是撑不过三个月。”淑贵妃将脸贴到沈知章旁边,轻轻呼气后说道。 第115章 你觉得我皇兄如何 天气愈发炎热。 林嬷嬷腿脚好些后,便开始日日自己亲自动手张罗些消暑的饮品送到沈云娇那头去。 今日她端着一盘冰桃子来到房内时,沈云娇正坐在窗下逗鸟。 “姑娘,快来吃些桃子散散暑气。” 冰镇好的桃子淋上桂花糖水后放在冰块里,一入喉酸酸甜甜,又十分凉爽。 沈云娇满足微叹道:“嬷嬷手艺真不错。” 她扶案坐下,顺道问了一句:“可给阿爹和阿兄送去了?” “老爷和公子这几天忙得都没回家。” 沈云娇忽然想起她回府那日,他们一家三口用晚膳时,沈知章曾说过接下来这几日父子俩都要为接下来的秋闱而忙活了。 想到这几天朝堂一片风平浪静,似乎一切都跟从前一般,沈云娇内心终于安稳了些。 要是能时时刻刻如此岁月静好,那就好了。 “姑娘,宫内来人递了请帖!”扶夏开门进来,手里拿了一个烫金绛紫色信封。 沈云娇见了扶夏,温柔地将她喊到面前。 “林嬷嬷,林开的婚事可定下来了吗?” 扶夏听了这句话,顿时羞得脸都红了。 林嬷嬷先是一愣,而后迅速答道:“不曾呢!那小子年轻又毛躁,我想着是,若是扶夏肯的话,就将扶夏纳做我儿媳妇。” 扶夏是沈府家生子,从小父母双亡,婚姻大事也是自己说了算。 她娇羞地望了沈云娇一眼,“姑娘同意我便答应。” “我自然是肯的。”沈云娇笑眯眯地说道。 林嬷嬷脸上顿时浮现出喜色,“那、那真是太好了!姑娘放心,我日后一定会将扶夏当成自己亲生女儿般对待!” 说完她忍不住拉过扶夏的手放在自己热乎乎的掌心之中,对扶夏是越看越喜欢。 沈云娇忍俊不禁,“还没过门呢就当成宝贝了。扶夏好福气,嬷嬷赶紧去选个好日子。我这边会出一份厚厚的礼金,让扶夏风光出嫁。” 她们这边兴高采烈地说着话,沈云娇拆开请帖一看,是萧安乐拜托她进府一趟。 沈云娇起身去够那梳妆台暗格里的小黑罐子,又对林嬷嬷说道:“嬷嬷,让下人备辆马车,我等下要出门。” 沈云娇先到沈府花园里挑了两颗圆润光滑,如手掌般大小的石头,将它们放进布袋后,再施施然前往公主府。 等她见到了萧安乐时,便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她到了公主府清晖殿的那刻,萧安乐正坐在茶台后烹着清茶。 只是她心事重重,那茶炉里的水都要溢出来了,她还没察觉到。 沈云娇刚跨过门槛时,里头的公主恰巧此时抬眸看了过来。 她惊喜地放下手中器具,起身来迎接,“云娇来了,外头热,快些请进,我已替你烹了一壶西湖龙井,云娇尝一尝。” 沈云娇言笑晏晏,她脱下披风交给内侍后,便与萧安乐面对面跪坐在茶台前。 “公主今日又消瘦许多。” 萧安乐轻声叹息着,眸子里结满了愁绪,“明日北胡使团抵京,父皇命我进宫迎接北胡皇子。” “沈云娇,之前你跟我说,你有办法让我生病来逃避这次和亲,你可找到法子了?” 沈云娇正是前来想说这件事情。 她从怀里掏出来一个黑色罐子,打开盖子后从里头倒出一颗红色的药丸。 沈云娇就着面前茶盏里的茶水,将药扔进嘴巴,一饮而尽。 萧安乐惊讶地望向她:“云娇你这是在做什么?” “公主别急。”沈云娇安抚道。 不出一刻,沈云娇通体变得滚烫,额头上开始沁着细汗,脸颊开始如火烧云般红艳。 “安乐,这是我这几天研发的药丸,叫做发热丸。这里头用了苍耳子吴茱萸等数十种药材,此药丸一经服下,便会在体内开始散热。若是你想装病,一次服一粒,一粒可维持半个时辰的效力。” “这药丸竟然如此神奇?”萧安乐瞠目结舌,她接过沈云娇手中的药罐,脸色上有些犹豫,“可是若是太医过来把脉,发现我是服药所致的话,父皇定会大发雷霆,到时可怎么办?” 沈云娇从布袋里拿出两块鹅卵石,冲萧安乐笑着道:“我也有所准备,当太医把脉时,你偷偷将这两块石头放在胳膊处用力压着,这样一来脉象便会变得十分紊乱,像是身体有阴邪冲撞之脉象。如此一来,再将你身体患怪病的消息偷偷散发出去,陛下必定不能逼你去和亲。” 萧安乐此刻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她发自内心地对沈云娇说道:“云娇,幸亏有你。” “好友之间不必言谢,若殿下定要谢我,赶紧命人给我送些清凉饮品过来,大热天的你在喝什么茶呀?”沈云娇热得直喘气,不停用团扇扇风。 萧安乐终于是开心笑了,她命人搬来了冰鉴和摇扇,又让人端上一大碗冰镇酸梅汤。 在沈云娇喝着酸梅汤的空档,萧安乐便询问她近来如何。 “和离之后,你可还想打算再找一个?” 这世道艰难诡谲,即便是宰相之女,一生未嫁,肯定会受人指指点点。 萧安乐认真对沈云娇说道:“我帮你物色一个新的郎君。” “别别别。”沈云娇赶紧挥手,“我刚从一个火坑中跳出来,可不想重新再跳入一个火坑里了。” 萧安乐望着眼前的女子,她容颜如玉,个性洒脱,又医术高超。 究竟是什么样的男子,才能配得上沈云娇这奇女子呢? 萧安乐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一个人的样子。 她愣了一下,执起茶茗浅啄一口,思索片刻后,还是出声问道:"云娇,你觉得我皇兄如何?" 第116章 光天化日下,颠鸾倒凤 还在喝着酸梅汤的沈云娇听到这句话后,一不留神不小心呛到了自己。 她用帕子捂着嘴巴剧烈咳嗽起来,萧安乐见她反应这么大,连忙走到她身边给她拍背理气。 好不容易沈云娇才平复下来,眼里夹着泪花。 万万没想到,刚刚差点儿没被酸梅汤给呛死。 萧安乐道:“云娇你见过皇兄一两次的吧?” “是见过的。” 不止一两次了。 沈云娇偷偷摸摸在心里补充道。 “我与皇兄虽然不是特别亲近,但我是真心觉得皇兄是个不错的选择。你若是能嫁入天家,我们就能亲上加亲了。” 萧安乐说完这话,感觉眼神都亮了。 看样子她是真的很想和沈云娇变成姑嫂关系。 沈云娇忙道:“殿下,我真的没有再嫁的心思。” 最是无情帝王家,她懂得这道理,但是也不愿在萧安乐面前明说。 萧安乐眼底的光淡了下来。 但紧接着安乐便道:“没事的,这事情讲究缘分,说不定某天云娇便能遇见自己心仪之人。” 难说。 在这个封建时代,沈云娇看哪个男的都不太顺眼,她早就做好孤独终老的准备。 不过作为单纯的炮友来讲,萧怀瑾在那方面倒是挺符合她胃口的。 沈云娇感觉自己又热了起来,连忙将碗里的酸梅汤一饮而尽。 忽然她想起了一事,“我倒是有几日没见蓉儿了。” “她呀。”萧安乐眼睛弯弯地笑着,“她最近与姚将军游山玩水,玩得不亦乐乎呢。” 沈云娇笑道:“看来蓉儿好事将近了。” “没想到蓉儿比我们还早安定下来。”萧安乐道。 俩人相视一笑。 从公主府出来后,沈云娇让车夫带着自己去看正在修葺中的医馆,在那头她遇见了正在忙活的林家父子。 父子俩一个指挥着下人们刷漆砌墙,另一个拿着账本在那头清点家具。 沈云娇再次见着了林开,他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朝沈云娇行了个礼后便道:“姑娘,这两日馆内所有工程即将完毕。” 林开老实可靠,手脚勤快。 沈云娇今日过来也是为了扶夏重新来看林开一次。 女人最怕盲婚哑嫁,特别是这个时代的女人,一不小心入了贼窝,搭上的便是她一辈子的幸福。 好在现在既然看过了林开,她内心也觉得安心些了。 “好,林开你去把你父亲叫过来吧。”沈云娇惦记着林叔岁数大了,还在那帮着年轻小伙子提漆桶搬砖块,有点太过劳累了。 林叔乐呵呵地跑了过来:“姑娘大热天的怎么过来了?” “原是去外头有事,就想着顺道过来瞧瞧。”沈云娇笑眯眯道,面对林叔她话也多了起来,“这针灸馆在林叔监工之下,果然焕然一新。” 林叔笑道:“我都是按着姑娘的草图来布置的,好在馆内本来就装修得不错,只需要隔出二楼的几间厢房便可。” “那这样看来,也差不多可以开馆了。”沈云娇满意地点点头。 林叔忙道:“不出意外,后日便可竣工。姑娘可去了白马寺找大师看了开馆日子?” 沈云娇愣了,这开馆也要挑日子的? 见沈云娇一脸茫然不知,林叔便接着说道:“姑娘,民间都说开张大吉,做生意最讲究的是良辰吉日,去找大师择日就是图个吉利。” 沈云娇点点头,虽然挺玄学的,但总归就是跑一趟的事情,“我知道了。” — 次日上午,刚好下了场过云雨,天气凉爽得不像是夏天。 沈云娇一觉起来,简单收拾一下,带着扶夏带上香火钱和供品便出了门。 白马寺坐落在城郊北边,背靠青山,香火旺盛。里头的鉴真大师更是神机妙算,拥有许多信徒。 但沈云娇这次不找鉴真大师,而是去找他的弟子虚空。 原因也很简单,沈云娇觉得鉴真大师名气这么大,慕名求见的人肯定非常多,人一多嘛就肯定要排队。 沈云娇最讨厌的事情就是排队,而她也不想用丞相府来获得特权,所以她还是乖乖地去找别的师父吧。 更何况选个开张日子这种小事,既然师父会做,徒弟自然也会做。 马车停在山脚下,沈云娇踩着凳子下了车,却见到前方一片熙熙攘攘,人头攒动。 “前面停着的是谁家呀?排场这么大?”扶夏好奇地踮脚望,却只能看见一排排护卫戒备森严的背影。 沈云娇早起后有些惫懒,一点都没有看热闹的心思,只道:“有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扶夏点点头:“姑娘,我们从这边上吧。” 于是两人便顺着一道道石阶往上爬。 等爬了一会儿后,在那台阶小道的右侧出现了一道紫红色的木门,门前的空气有僧侣在拿着簸箕清理树叶。 “小师父,请问虚空大师现在在何处?”扶夏跑到了那僧人面前询问道。 “从此门进去,左拐往前走,便可以到了太真殿,在太真殿后方有一曲径直通竹林殿,虚空师父便在那里头念经。”僧人见这女子穿着打扮都是贵人样式后,忙手持念珠答道。 沈云娇在心里默默记着,朝小师父道了谢,便带着扶夏往里头走。 白马寺内倒是空荡荡的,连香客都瞧不见。 应当是都拥去主殿招呼前面她们偶遇的那一堆人了。 不知道那些人到底是什么身份?该不会是皇亲国戚之类的吧。 沈云娇脑海里马上浮现萧怀瑾那张俊脸,下一秒又想到了他那低哑的喘息声,结实有力的臂弯,如狼狗般旺盛的体力。 咳咳咳!再这么想下去不太合适了。 扶夏见自己姑娘走着走着突然满脸通红,马上着急地摸着沈云娇的脸问道:“姑娘脸好红,是中暑了吗?” “没、就是有些燥热。” 沈云娇尴尬地答道,脚下的步伐加快了许多。 好在穿过了一片竹林,沈云娇顺利碰到了抱着一卷经文正准备出去的虚空大师。 这虚空大师看上去年纪不大,胖乎乎的,慈眉善目。 沈云娇道明了自己的来意后,立马让扶夏将所带的供品和香火钱奉上。 虚空大师想着也不是什么难办的事情,收了东西后便将沈云娇请进殿内。 不过虚空此人倒是眼睛毒的,他邀沈云娇入座时一眼就看到了沈云娇手腕戴着的绿松石手镯。 这并不是普通人能拥有的宝物,再者这小娘子举手投足之间气度不凡。 应当与前殿那波人一样,都是出身高贵的大人物。 想到这里虚空便打起了万分精神,替沈云娇细细查看黄道吉日。 等到虚空将日子算了出来递给沈云娇时,都已经过了一个时辰。 虚空抱着经书向沈云娇告别后,匆匆离去。 沈云娇刚想原路返回之际,却听见竹林深处突然传来一道女子急促的哭泣声。 有人受伤了? 沈云娇脑海中警铃大作,她本能地迈开腿往那声音来源处走去。 “姑娘!你要去哪?”扶夏急忙扯住沈云娇的衣袖,“我有点怕。” “扶夏别担心,我去看看是谁被蛇咬了或是崴脚了?”沈云娇拍拍扶夏的手背安抚道。 扶夏阻止未果,也只能跟着沈云娇往那竹林深处寻去。 “啊!” 女子又发出一道短而急的声音。 沈云娇连忙拨开茂密的竹子,边大声询问道:“姑娘别怕,可是哪里受伤了?” “啊啊啊啊啊!” 伴随着女子尖叫声,眼前景象被沈云娇一览无余,她顿时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光天白日下,颠鸾倒凤? 第117章 不禁浮想联翩 沈云娇面前站着一位美人,上半身衣襟半开,而下方罗裙尽褪,白花花地十分晃眼,玲珑身段十分勾人。 她身后则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不同于前方美人的衣衫不整,他衣服穿戴整齐,一双大手牢牢握住女子曼妙的腰肢。 沈云娇一不小心抬眸往上看,瞧见了那男人的面貌。 鬓若刀裁,五官深邃,高挺鼻梁下薄唇微勾,神色凉薄。 而且他那双狭长的凤眼,居然是绿色的,眨眼间还闪烁着危险魅惑的流光。 这是一张俊美近妖的脸。 被撞见这档子事,美人吓得花容失色,连忙遮住自己的脸蛋。 可她身后的男人却不慌不忙,反而饶有兴趣地审视着沈云娇,甚至恶趣味地耸动了下身子舔了舔嘴唇。 苍天啊!这是什么鬼画面?直播play吗?! “呃、打打扰了。” 沈云娇尴尬得脑袋嗡嗡,唯一想着的一件事就是逃离现场,她急忙捂住眼睛往回走,却跟后头迎上来的扶夏撞了个满怀。 “哎哟!姑娘你看见什么了?!那人真的受伤了吗?” “我们赶紧走!”沈云娇仓皇失措,抓着扶夏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她似乎听到身后传来男人的闷声一笑。 变态! 沈云娇几乎是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跑出了竹林,见到了前面太真殿庙宇后,才稍微冷静下来。 扶夏见姑娘没了往日那份沉着和冷静,忙问道:“姑娘,你刚刚在里头究竟看到了什么?” 沈云娇喉头一哽,摇摇头说没什么。 这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沈云娇刚刚看到那男人的衣着打扮,不像是大庸人士。 大庸朝男子常穿的是窄袖交领直袍,而这人穿的却是对襟短衣长裤,还穿着到小腿的鹿皮革靴。 更重要的是,他的眼睛是绿色的。 他是北胡人。 沈云娇记得昨日公主曾说过,今天北胡使团会到京城来访。 可他胆子竟然如此大,刚在青天白日下肆无忌惮打野战,还是在大庸土地上。 真是。。。大胆又开放。 沈云娇本来还想着今日天气不错,她可以顺便游览下白马寺,但经了这遭事后,她霎那间没了继续待下去的心思。 就在她往回走时,扶夏突然扯了扯她的衣袖道:"姑娘快看,那里有两个人长得可好看了。" 沈云娇停下脚步,将目光放远望去。 太虚殿前十分热闹,一大堆人浩浩荡荡地,排成两列后对着殿内神像进行参拜。 沈云娇本来是随意一瞥,眼神却在此刻定住了。 那站在队伍面前的,竟然是萧怀瑾。 只见他穿着正红色圆领大袖锦袍,乌发如墨,长眉若柳,身如玉树,俊美的不得不使人暗暗惊叹,跟旁边那几个胡人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而在他右手侧,站着一个身着香娇玉嫩,衣着华丽的女子。 那女子身穿紫金色曳地长裙,头戴纱巾,芊芊玉手上戴了数个纯金手镯,上头系着小铃铛,在她上香祭拜时,铃铛会随之发出清脆的响声。 沈云娇想,那应该便是北胡过来的女子,而且能让萧怀瑾陪在一旁,身份地位肯定十分尊贵。 想到这里沈云娇牙酸酸的。 怪不得萧怀瑾送了礼物之后便不声不响,也没再过来骚扰自己。 原来忙着给美女当地陪呢。 沈云娇微微咬了咬下唇,唇瓣上传过来的刺痛让她脑海里闪过一阵清明。 不对,自己在不高兴什么? 既然她与萧怀瑾本来就只是随便玩玩的,那她为什么还要在意萧怀瑾跟谁在一起? 萧怀瑾身边的女人只会越来越多。 沈云娇垂下眼眸,双腿像灌了铅般沉重,走也走不动,而内心也毫无征兆地泛起一阵酸酸涨涨的疼痛。 妈的,早知道自己就该离萧怀瑾远远的,现在搞得自己都有些心烦意乱了。 “小娘子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沈云娇站在那头正发着呆,耳边却突然响起一道低低的调笑声。 声音分外熟悉。 沈云娇心头一紧,她回头一看,吓得猛地退后两三步。 这不是刚刚小树林那变态吗,他是什么时候跟上来的? “小娘子难道是在看那边的大庸皇太子吗?”男人薄唇微展,似笑非笑地看着沈云娇。 “不关你事。”沈云娇眉眼冷淡,转身想要离开,没想到一把月牙形双刃弯刀横亘在她胸前,阻挡她前行。 “你想要干嘛?”沈云娇冷冷看着面前的男子,他那碧绿的眸子此刻发出诡谲的兴奋的光芒。 他看着沈云娇的眼神,就像是狼盯着猎物般。 沈云娇忽然觉得有些惧怕,但她仍竭力保持面上的平静,“竟然敢拿刀威胁我,你信不信我马上命官兵来抓你?我知道你是北胡的,但这里是大庸王土,不允许你放肆。” 没想到那男人沉默片刻后,像是终于忍不住般,他莫名笑了出声,肩膀微颤,笑时胸膛叶随之起伏着,起半天后才问道: “我无礼?刚刚是谁在竹林里偷看来着?” “你!明明是你不知廉耻!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行如此放浪形骸之事!”沈云娇顿时怒不可遏地骂道。 耶律齐一路风尘仆仆,今日刚到京城,就被大庸太子请去参观镇国寺庙,没想到他半路跑出来与同行的女官偷个腥也会被人给遇到。 他本来高昂的兴致顿时烟消云散,要回到那无聊的队伍去时,却意外遇见刚刚破坏自己好戏的女子。 这女子对着自己是又惊又怒,十分好玩。 尤其是她生气时候眼瞳透亮,如同水洗过的玉石,脸颊也因为怒气染上绯红。 耶律齐不禁浮想联翩。 她在享受床笫之欢时,神情是否也会如此生动活泼? 第118章 难得的绝色美人 “见姑娘情绪这般激动,莫不是。。。”耶律齐靠近她,目光炙热危险,带着笑意的低沉声音钻进沈云娇耳朵里,“也想与我试试?” 沈云娇眉心直跳,心里顿时有股怒气横生。 这变态居然在调戏她?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沈云娇冷冷答道,在耶律齐注意不到的地方,她的左手慢慢伸向腰间。 里头有她保命要用的毒针。 耶律齐挑眉,他的拇指带着凉意擦过沈云娇的唇:“配不配,你试一下就知道了,我可比皇太子身经百战多了。” “不准碰我姑娘!” 在一旁的扶夏眼见男人想要亲近沈云娇,立马急着上去想要推开他。 “啊!” 沈云娇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扶夏被这北胡人使力用刀柄一推,重重地摔倒在地,痛叫出声。 “扶夏!”沈云娇心疼喊道,她眸子里燃起了两簇愤怒燃烧的火苗。 死变态,是你自找的。 沈云娇将藏在食指与中指之间的银针露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那北胡男子脖颈处扎过去。 没想到这男人反应十分敏捷,竟然能下意识侧身躲开沈云娇的攻击,几乎在同一瞬间擒住她的手腕。 耶律齐略微用力攥紧沈云娇的虎口。 她吃痛低喊出声,手里的两根银针下坠落地,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耶律齐顺势将她拉入自己怀中。 一阵奇异的冷香袭来,沈云娇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居然被变态男结结实实保住了。 不仅如此,男人半垂着鸦睫,声音里带着微微的兴奋。 “大庸女子性子都如此烈的吗?吵架吵不过便要暗算?” “你放开我!”沈云娇用力想要推开男人,无奈自己体型力量与这人相差甚大。 “你同我道歉我就放手。”耶律齐微微一笑道。“你说我是放浪形骸之人,这句话太伤人了,听完后我差点要哭出来了。” 沈云娇简直无语了,但她不想继续与这变态男纠缠下去,只能胡乱开口道:“对不起,我口不择言,请你——” “沈云娇?” 一道熟悉清冽的男声从她身后响起,打断了沈云娇接下来要说的话。 沈云娇登时面色一变,猛地回头一看。 萧怀瑾正站在不远处,负手望着她,脸上神情寒若霜雪。 他原本听到了女子声响后,以为耶律齐遇到了什么麻烦,才过来这头查看。 没想到却撞见了他将一个女子抱入怀中。 女人云鬟烟鬓,翠黛如山,眸含秋水,眼尾不知为何有些泛红,脸上染着浅淡靡红。 任凭所有人看了,都会说这女子是难得的绝色美人。 可偏偏,这美人竟然是沈云娇。 沈云娇与耶律齐抱在一起? 萧怀瑾感觉胸口一阵剧痛,他尽量保持冷静,大步走到了耶律齐面前。 耶律齐见皇太子过来了,勾起嘴角笑了笑,松开对沈云娇的桎梏。 沈云娇立马逃出他的怀抱,却不料慌乱之下自己的脚被互相绊住,身形有些不稳地踉跄了好几步。 萧怀瑾立刻伸出手来将她护住,避免了她与地面的亲密接触。 “小心点。”萧怀瑾胸膛微微起伏,像是竭力压制着什么。 耶律齐饶有趣味地看着这两人熟稔的拥抱姿势。 原来皇太子与这姑娘有一腿啊。 真是好玩。 “太子殿下,不如跟我介绍一下?”耶律齐双手抱胸前,微眯着凤眼问道。 沈云娇站直后便自觉远离萧怀瑾,她没来得及看萧怀瑾的表情,不知道萧怀瑾因为她的疏离——原本青眸远黛的谛仙顿时化身成凶戾的罗刹,眉目一敛便叫人胆丧魂惊。 “回太子殿下,我与此人并不相识。”沈云娇咬牙切齿颤声说道,“这人行为不检点而不自知,希望殿下能多管教。” 说完沈云娇行了个礼,想离开时耶律齐却笑着答道:“你方才在竹林里可是十分好奇,怎么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你!”沈云娇怒目而视,却无意间看到萧怀瑾寒冷如霜眉头紧皱的神情。 “殿下,你还好吧?”沈云娇皱眉,开口轻声问道。 萧怀瑾只觉气血翻涌,他目光深沉地望了沈云娇一眼后,又对耶律齐说道:“二皇子,这是沈丞相之女。” 竟然忽略自己。。? 沈云娇眼眸微颤,抿嘴不语。 “沈相之女?”耶律齐笑着望向沈云娇道,“那刚刚真是太过失礼了,我是北胡二皇子耶律齐。” 沈云娇脸上神色虽然寡淡,但内心却突然狂跳起来。 他就是耶律齐? 那个杀伐果断,英勇善战的北胡皇子? 沈云娇讶然,原文中的二皇子结局十分壮烈,他遭到亲兄弟被刺,被围困在边境一座城池中,为了维护他手下五千名士兵以及数百名平民的性命,他选择英勇就义,用自己的性命来交换和平。 一代战神就此陨落。 沈云娇读到这一部分时,还曾经为那可怜的二皇子掉过几滴眼泪。 现在居然告诉自己,眼前的变态就是那伟大的二皇子? 沈云娇表示接受无能。 萧怀瑾见着沉默不语却一直偷偷观察耶律齐的沈云娇,更加是怒火攻心,唇峰紧抿。 那么喜欢他吗? 看得眼睛都直了! 耶律齐很少能处在如此尴尬的局面,他扬起笑容正想开口说话时,后方传来了少女清脆如银铃般的笑声。 “哥哥,瑜之,你们两个人怎么背着我偷偷出来了?” 霍地而站的三人同时将目光看向不远处。 沈云娇率先注意到了这女子对他们俩的称呼。 瑜之? 这是萧怀瑾另外一个名字吗? 只见少女仿佛夏日仙子般,轻盈地走了过来,一举一动都充满了生机与活力。 等她走近了,才发现哥哥和殿下身旁居然还站着一位女子。 洛兰丝毫不掩饰眸中的讶异与好奇,她见萧怀瑾面色有些紧绷,忙道:“原来哥哥们是在这里与美人聊天呀。” 她笑着将手握成拳头状,放在左胸前,眉目低垂十分乖巧地朝沈云娇行了个礼,“姐姐安好,我是来自北胡的公主,耶律洛兰。” 她的举止优雅,气质中自然流露出一种天生的尊贵。 沈云娇在内心不禁暗叹,果然公主就没有长得不好看的。 不过这公主跟萧安乐比起来,还是萧安乐好看。 而且,她怎么一开口就叫自己姐姐? 第119章 太子殿下好凶 沈云娇扯出一抹笑,淡淡地福了福身子回礼,“公主安好,我叫沈云娇。” 洛兰视线在几人脸上不着痕迹的扫了一圈儿后,最终落到沈云娇身上,看清沈云娇的样貌后,洛兰落在身侧的指尖微动。 洛兰自认为北胡女子外貌远超其他国的女子,而她的美貌又在北胡居于首位,因此她一直自信满满。 结果当她今日看到沈云娇时,才发现原来大庸也有跟她一样容貌出色的姑娘。 “瑜之,你从前还同我说过大庸并无美人,你看,这里不就有一个了吗?”洛兰笑着道。 耶律齐敲了敲他胞妹的头,“就你古灵精怪。” 萧怀瑾罕见地未发一言,丝毫不见刚刚的从容有度和侃侃而谈。 这不像是她认识的大庸皇太子。 洛兰内心一咯噔,有了些许的危机感。 她轻抬眼皮,笑着道:“沈姑娘幸会,可要陪我们一同游览下寺庙?” “不必,孤陪你们便可。”萧怀瑾闻言立马出声拒绝道。 沈云娇愣了下,她怔仲望向萧怀瑾,发现他神色冷淡,竟然是一点目光都不愿分给他。 真是冷漠。 沈云娇露出几分极浅的笑来,“多谢公主盛情邀请,臣女还有事,先告退了。” 萧怀瑾冷着脸瞥了沈云娇一眼,又把眼睛落下去了,瞅着地面。 沈云娇见萧怀瑾一副别扭的样子,顿时觉得有些无趣,她福了身子行礼后,便转身离去。 萧怀瑾下意识地追寻沈云娇的背影,发现她居然头也不回就走后,才微不可几地皱了下眉头,将视线收了回来。 他口气生硬道:“继续往殿内走吧。” 沈云娇憋着一股气就往寺庙外头走。 萧怀瑾刚刚是不是巴不得自己马上走,他才能自自在在地陪那北胡公主? 不知道为何,总觉得着心里头不太痛快,跟扎了根刺儿似的,还是根软刺。 摸也摸不着,拔也拔不出来,真是怪恼人的。 既然软刺挑不出来便就不挑了,沈云娇也不是非得跟自己较劲的人,索性眼不见心不烦,她加快了脚下的步伐,逃跑般离开寺庙。 直到坐上了沈家的马车,沈云娇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扶夏拿出马车里时常放着的专治跌打损伤的药膏,她捉着沈云娇手腕上着药,满眼心疼道:“这北胡二皇子这般粗鲁无礼,将姑娘的手腕都抓出淤青来,真是气人!回去我们定要告诉老爷。” 沈云娇这才回过神来,她忙关切地问着扶夏道:“你呢,刚刚可有不小心磕到哪?我也来帮你上点药。” 扶夏满不在乎答道:“不过是摔了一跤,没什么事姑娘不必担心。只是姑娘。” 扶夏伸手去捋了捋沈云娇散落在额角的碎发,“这太子殿下看起来好凶,他是不是讨厌姑娘?” “他和那北胡公主是不是一对啊?” 一说起萧怀瑾,沈云娇脑海里立马浮现出他那欠揍的神情。 沈云娇脑仁顿时突突地跳了起来,她心烦气燥靠在车窗旁,冷冷道:“管他呢,反正以后不要碰见就好。” 扶夏见姑娘心情好像不是很好,默默地从身旁的食盒里拿出一块红果子状糕点,“姑娘吃些东西吧。” 沈云娇伸手接了过去,随意啃了一口,竟然觉得惊为天人。 这果子糕冰冰凉凉酸酸甜甜的,顿时抚慰了沈云娇的内心。 她往那食盒里一看,原来果子糕下头垫着的是冰块,怪不得吃起来如此冰凉。 “还是扶夏对我好。”沈云娇笑着回道。 扶夏不好意思地挠头,“这不是奴婢准备的,而是蓉儿姑娘特地命人捎过来的。” “蓉儿不是出去游玩了吗?现在回府了?”沈云娇问道,见扶夏点头说是今早便回了,沈云娇便道,“那我们去江家看看吧。” 沈云娇找江蓉一来是为了散心,二来是要跟她说说针灸馆开馆的事情。 到了江府时候,江蓉正好在收拾她的厢房。 她见着沈云娇,脸上明显压不住笑容,“表嫂,我今日还跟嬷嬷说明日要去找你,结果你先来了,我给你送的糕点和钗子都收到了吧。” “今日出门急了些,只见着那盒子糕点。”沈云娇笑着道。“蓉儿有心了。” 沈云娇见江蓉眼中神采飞扬,嘴角还总是抑制不住地上扬,便知道她与姚湛肯定是感情甜蜜融洽。 江蓉拉着沈云娇看了姚湛给她猎的野兽皮、做的弹弓以及很多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她边看边讲解着,兴致非常高昂。 讲累了两人便在桌子旁寻了座位坐了下来。 江蓉不好意思地说道:“刚光顾着讲自己的事情了,还没来得及问表嫂最近如何。” 话一出,江蓉才发现自己好像不能再称呼沈云娇表嫂了。 “我现在是不是要改口称呼你名字了?” 沈云娇见江蓉有些不自在,笑着捏了捏她手心道,“你想啥呢?即便我与裴之玄和离,我还是愿意将你当成我的好妹妹,表嫂这个称呼你便继续叫着吧。” 江蓉这才放心下来,又听沈云娇说道:“蓉儿,我最近在京城开了个以针灸为主的医馆,想请你帮个忙。” 江蓉先是大吃了一惊,她没想到表嫂居然自己做起生意来。 而后又听见沈云娇求她帮忙,自然连忙一口应下说好。 沈云娇脸上含着笑,“京城中有头有脸的官家小姐大多都与你交好,万一碰见有谁需要做针灸的便让她们来医馆便可,只一点,需要提前告知我,我来安排。” 沈云娇将针灸馆的重点对象放在了京城的大家闺秀上,女人的钱肯定比男人的好赚。 “还有,过几天我带几罐养颜膏来,你见着那些好友姐妹们,便每人发罐回去试试,也算是帮针灸馆宣传下。” 江蓉边听边点头道:“不能见人就发,到时候先跟几个要好的说说,让她们试试。” 江蓉轻晃了下沈云娇的手臂,黏黏糊糊说道:“表嫂你怎么这么厉害,又美又聪明,我都要爱上你了。” 沈云娇忍俊不禁道:“我家蓉儿,嘴儿可是越来越甜,姚湛那小子可有福气了,能娶到这么美又这么会说的妻子。” “表嫂!我还没打算要嫁给那莽夫呢!”江蓉羞红了脸嗔怪道。 两人如同垂髫儿童般嬉笑玩闹起来,扶夏见状都无奈地摇头闷笑,心里却想着,她家姑娘还是笑起来比较好看。 第120章 被挤压得微微变了形 沈云娇回府时,正好碰见了刚散值的沈家父子。 “阿爹阿兄!” 沈云娇眼神微微亮起,她提着裙摆跑到了沈知章沈清怀的面前,“女儿好久没见到阿爹了。” 沈知章唇角轻扬,柔和一笑道:“最近这几天,阿爹和你阿兄就在家好好陪你。” 三人同行走到了花厅处,沈知章命随从取来了一个紫檀锦盒,他将盒子推到了沈云娇面前,“云娇,这是爹特地去珍宝坊淘来的,你看看喜欢吗?” 沈云娇愣了一下,忙将绣着牡丹的锦盒打开,里面嵌着一颗硕大无比的金色南珠。 这南珠足足有鸽子蛋般大小,光泽饱满,脂粉细腻,沈云娇两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又光彩夺目的珠子。 沈云娇先是吃了一惊,随即冲沈知章甜甜一笑道:“谢谢阿爹的礼物。” 沈清怀在一旁酸溜溜说道:“我就知道父亲偏心,有什么好东西只给妹妹。” 沈知章板着脸说道:“你若是能给我娶个媳妇过来,别说是一颗,十颗我都送给你。” 沈清怀立马乖乖闭嘴,像个鹌鹑一样缩着脖子只管埋头喝茶。 见到如此温馨的场面,沈云娇有些恍惚。 她前世没体会到多少亲情,没想到穿书后,竟能一下子收获两个至亲。 这也算是老天爷对她的一种眷顾吧。 沈知章喝完一口茶后,将手中茶杯放下,又对沈云娇说道:“听说你今日去了白马寺?” “是的,我去找大师算日子。”沈云娇笑着道,她将珠子放回到了锦盒里后,身子坐直了些许,而后又清了清嗓子道,“阿爹阿兄,我有件要事跟你们说,我要开一间医馆了!” 沈知章一听笑颜逐开,“前几日听见林叔说你在忙着修葺之事,果真要为了要开馆?那到时开张了,父亲第一个去给你捧场。” 沈清怀在一旁也说道:“我也去,顺便把同僚们也都叫上。” “别别别。”沈云娇赶紧摇摇头,目光灼灼道,“父亲兄长不需要特地过来为我撑面子,我相信以我的实力,不靠沈家的名声,也定能将这针灸馆经营得风风火火,父兄便等着看看吧。” 沈云娇信心满满,正准备自己摩拳擦掌干一番事业,沈知章见状也感到欣慰万分,“云娇是个懂事的孩子,反正日后遇到什么困难,尽管将我沈知章的名字说出来,谅谁都不敢为难你。” 沈清怀也感叹道:“大庸女子,大多都以相夫教子,深居简出为荣,偏偏只我妹妹,眼界宽阔,有旁人都没有的魄力和勇气,实在是令兄长自愧不如。” 沈云娇笑着听阿爹和阿兄左一句右一句的赞美和表扬,高兴得不得了,到了晚膳时候还让沈清怀陪着喝了几杯雪浸白酒。 大庸朝人民夏日最爱喝的酒品就是这种冰镇过后的米酒,口感酸甜醇香,就是喝着喝着不自觉便会醉意上头。 沈云娇晕晕乎乎地回到自己房间后,便打发走了扶夏和林嬷嬷,怕她们看出自己又喝醉了,大半夜又要忙着煮解酒汤又要伺候自己的。 沈云娇记得上次喝醉后,还被林嬷嬷逮着了,苦心说教了好久。 喝酒伤身这道理沈云娇一个学医的自然懂得,可沈云娇偶尔就是嘴馋了控制不住自己,纯纯酒鬼一个也是没法子。 厢房内空荡荡的,只有微凉的夜风与沈云娇作伴。 屋子里就点了一盏微弱的银釭,沈云娇心情复杂地盯着那昏黄的烛火看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内心竟然隐隐充满着期待感。 自己究竟在等什么? 难不成是在等他吗? 他会来吗? 沈云娇闷闷不乐地想着,人家有了貌美如花的公主,竟然连一丝关注都不分给自己。 她早就知道,男人都是大猪蹄子,说情话时信手拈来,说完了就抛之脑后。 还好自己当初没被打动。 沈云娇轻哼一声,便打算不再去想这些烦心事,她躺进了被褥里,默默地在脑海里盘点着针灸馆开张要做的一系列事情。 想着想着,她心头乱绪便被慢慢抚平,后来不知何时,她眼皮开始慢慢变得沉重。 沈云娇翻了个身子,沉沉进入梦乡的那一瞬间,窗棂那头突然有了声响。 少顷,一抹高大挺拔的身影来到了沈云娇床榻边站定。 俊脸隐在昏暗之中,显得有些晦涩不明。 沈云娇像是被热到了,她昏昏沉沉皱着眉将身上盖着薄被子给踢开,翻了下身子,无意间露出了一截粉白的脖颈,肌肤细腻如瓷。 今日就那么高兴?醉到这种地步,连发簪都忘记拔。 萧怀瑾冷哼一声,目光沉沉。 他伸出手将簪子抽了出来,如瀑布般的黑发顿时散开铺在枕头上,精致的五官在微微颤动的烛光映衬下,有着说不尽的妩媚娇妍。 萧怀瑾轻轻地坐在榻上,目光沉甸甸落在沈云娇的脸上。 “云娇。。。” 萧怀瑾低声唤道,“你为什么总喜欢看别人?” 以前是裴之玄,现在是耶律齐,为什么她的注意力就不能全部放在自己身上。 “我们只谈情,不说爱。” 沈云娇之前的话闯入了萧怀瑾的记忆中。 望着这恬静的睡颜,他突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会对自己动情,同样也能对别人动情。 而萧怀瑾悲哀地发现,自己对此什么都无法做,但是他也无法忍受,别人能窥探到这样的春情。 快点登基。 快点成为皇帝。 只有这样,他才能用一道圣旨将她牢牢握在手心里,将她身旁所有的莺莺燕燕去驱赶得干净。 萧怀瑾目光灼灼盯着沈云娇绯红的脸,末了他微微俯下身子,感受着沈云娇呼洒在他脸上的轻柔气息,温热的,带有一点醉人的酒气。 沈云娇的脸颊近在咫尺,白腻的肌理此刻透出胭脂般的红晕,因为是侧着睡觉,水润饱满的嘴唇被挤压得微微变了形,更显得纯稚异常。 萧怀瑾本想在她嘴唇上狠狠咬一口,来作为今日对他不恭敬的惩罚。 但却无意在这样的凝视中失神。 他就这样静默地望了许久,直到难以自抑的吐露出她的名字:“沈云娇。” 初见乍惊欢,久处亦怦然。 轻轻柔柔在沈云娇上留下一吻后,萧怀瑾翻窗离去,趁着浓厚的夜色前往耶律齐所在的旅舍。 第121章 小瞧了这小美人 六月十五这日,是沈云娇医馆开张之日,沈知章为这医馆起了个名字,叫做问安馆,意在望闻问切,安心问诊。 这日一早沈云娇早早起了床来到问安馆,刚好开张日遇上了三伏天。 按照民间规矩,三伏天之日,医馆大门敞开,舍药膳药饵之物于平民百姓,以示乐善好施之品格。 沈云娇从好几日前便备了许多药材药膳,更是让一些丫鬟小厮在医馆侧门设凉棚备凉茶,让老百姓们来排队取药时可以纳凉解暑。 鞭炮一响,舞狮戏龙,更有小厮在两侧撒些铜板,惹来一大群老百姓观看。 有些人看见有铜板可以捡,还有免费的药材可以拿,立刻高兴地跟着人群排起了队伍。 有些自认为身份高贵的,不屑于排队拿免费东西的,有小厮特地在门口迎接入店。 沈云娇的医馆内不止卖药,还卖香膏、胭脂等达官贵人都喜欢的东西,这些东西都被一一摆在了长方形的桌上,许多夫人一进门就会有专门的小厮或者丫鬟进行讲解导购。 沿着楼梯往上,还设了一排雅间,若是有人想看诊问病的还可以上楼找大夫。 来来往往出入医馆的人络绎不绝,沈云娇站在柜台处,帮着掌柜清点账单。 她穿着一件冷玉色的斜襟绣海棠花纹长褙,外罩一件水红色的薄薄披纱,肤白貌美,眸光温和而清定,有一种静水流深端庄大气之美,引得周围人偷偷注视。 扶夏拿来了几个礼盒,分别是萧安乐、江蓉等人送的开张礼物,沈云娇打开一看,都是寻常不可见到的珍贵药材,内心更是多了几分欢喜。 她刚想叫扶夏把这些东西收到库房时,却听见门外有人着急大叫道:“不好了不好了有人晕倒了!” 沈云娇凝眉,又见一个丫鬟急急忙忙跑进来对自己说道:“沈姑娘,外头有人倒在地上了。” “我过去看看!” 沈云娇立即放下了手中的单子提裙小跑至门外。 她拨开人群往凉亭走去,见到有一十四五岁的姑娘正倒在地上,浑身上下不断抽搐着,翻着白眼吐着白沫,看起来吓人至极。 “扶夏,将我的银针拿过来。”沈云娇几乎是头也不抬地立马吩咐扶夏后,便将手搭在这神智不清的姑娘上替她诊脉。 几乎是一摸清楚她的脉象后,沈云娇便对她发病的原因有了掌握。 以她的发病状态和脉象来判断,这姑娘应当是有癫痫病的。 扶夏将银针递了过来,沈云娇接过后找准姑娘头部的三个穴位,快狠准扎了下来。 围观的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这小娘子怎么这么大胆,敢往人头上扎针? 有一些人开始在一旁窃窃私语道:“长得这么漂亮,也不知道这些旁门左道从哪里学来的,万一只是为了出个风头,岂不耽误人家性命?” “万一她真的会治病呢?我们暂且先看看。” 看好戏的人越来越多,沈云娇却丝毫不理会别人的议论,“扶夏将我的帕子拿过来。” 扶夏听话立马递过来一条素白的帕子,沈云娇将它胡乱裹成了球状后塞到了姑娘的嘴巴里,防止她因为抽搐而咬到自己的舌头。 紧接着她抽出一根最长的银针往病人的食指插了进去后,慢慢转动几下。 少顷后,姑娘停止了抽搐,浑身绵软躺在了沈云娇的怀里。 沈云娇这才把她身上所有的银针都卸了下来。 “醒醒!” “醒醒!” 采薇在一声声温柔的呼唤中意识逐渐清明,她费力睁开双眼,第一眼见到的是一位如天仙般的女子正温柔看着她。 “我、我晕倒了?”采薇刚想起身,却被沈云娇制止了,“你身子虚弱,先缓缓。” “扶夏,将馆里的担架抬过来。” 沈云娇早早在医馆里备下了担架,就是为了防止这类突发情况发生时,大伙儿都措手不及。 毕竟古代男女授受不亲,姑娘们又抱不动一个大活人,这时候担架就能发挥它救人的作用。 “神医、我,我是得了什么怪病吗?”采薇一脸仓皇,牢牢抓住沈云娇的手不敢松开。 沈云娇柔声宽慰道:“没有,你没事,只不过是外头天气热,你上医馆里头休息会凉快些。” 癫痫之症本是经脉淤堵引发的寒症,在沈云娇手中医治成功的病人数不胜数,不过为了对病人更加负责任些,沈云娇打算在里头帮这位小姑娘好好把一下脉象,看看她还有没有别的健康问题。 沈云娇跟着担架进了医馆,围观的人群此刻才爆发出热烈的讨论。 她的形象在老百姓的口中,从那什么都不懂的花瓶摇身一变,变成了容貌艳绝医术高超的神医。 预约看诊或者是买药的人便更加多了起来。 萧怀瑾与北胡使团站在不远处目睹了整个过程。 他与耶律齐的目光从一开始就锁定在沈云娇的身上,萧怀瑾本就知道沈云娇医术了得,救治病人便是信手拈来的事情,可当他看到了沈云娇认真专注的神情,沉着冷静的手段,心脏还是忍不住狂跳起来。 耶律齐双手抱胸看着那拿银针的女子,竟然感到了一丝讶异。 他原本以为像沈云娇这种大家闺秀,只懂吟诗作画这类迂腐之事,没想到她还拥有一技之长。 看样子之前是小瞧了这小美人了。 耶律齐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他见萧怀瑾失魂落魄的样子,内心更是有些蠢蠢欲动。 不知道跟皇太子抢女人,结果会如何? 站在一旁的洛兰见着哥哥那神情,便知道他肯定也对那相府千金起了心思。 她看了看俊美无双的萧怀瑾如今被那沈家女勾得魂都没了,内心隐约觉得有些不甘心,便开口道:“我离开大庸这么多年,已经好久没逛下集市了,哥哥你陪我一起逛逛吧?” 耶律齐见洛兰朝他挑了挑眉后,马上心领神会。 他妹妹是想离开这地方了。 耶律齐笑着晃了晃腰间的铃铛后道:“太子殿下也一起吧,万一像昨日般,有人想要暗杀什么的,还可以让殿下保护一下我们。” 萧怀瑾不动声色将目光收回,他淡淡地答道:“好。” 洛兰见状眼眸弯弯道:“那正好,殿下领我去买些女子用的粉绳吊坠吧。” 她刚刚在沈云娇手上看见一条编得歪歪扭扭的粉绳,在那白皙手腕衬托下显得十分突兀。 洛兰心想,这手绳如此奇特,能戴在手腕上定是证明有它的特别之处。 若是自己也编一条同样的呢? 第122章 我们两清了 沈云娇将这小姑娘带上了二楼房间上,李大夫便迎了上来:“这是怎么了?”他一边将小姑娘从担架上扶了下来,一边抬眸问沈云娇。 “痰伏心络,脉象阴寒,癫痫之症,李大夫你过来帮忙把脉开药。”沈云娇道。 今日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沈云娇必须亲力亲为,好在她早早就将李大夫叫过来,可以随时帮病人看诊。 “你发病时间不长吧?”沈云娇问道,“看脉象,应当是上个月才发作的。” 采薇看了这周身绽放着耀眼光芒的绝色女子半天后才点点头,声音轻不可闻道:“贵人,我不需要被医治,只想到楼下取些免费药材。我、我身上并无分文。” 采薇谨小慎微的模样让沈云娇心底一软,她柔声答道:“今日是义诊,你来看病是不用给钱的。你让李大夫帮你看看,有病咱们就治,治好了病你才有办法去赚钱养家不是吗?” 采薇神色一顿,眸底飞快地闪过一抹亮光。 这貌如天仙般的姐姐人真好。 采薇干巴巴地答道:“那、那我给医馆打杂工来报答你们。” 沈云娇一愣,转而笑道:“正巧我馆里的确缺帮手。” 采薇喜出望外忙回道:“谢谢姑娘,我名字叫采薇,是京城本地人,年方十四。” 沈云娇点点头,对站在一旁的扶夏道:“等采薇问诊完后,就让她跟安儿一起学学如何售卖香膏。” 前几日她已经叫以前在徐夫人手下谋生的安儿还有她的那两个同乡过来帮忙,再加上一个采薇也正好。 世道对弱者不公,对女子更是不公,虽然不知道采薇有什么难处,但能为她提供一份生计,也算是做了一桩好事。 沈云娇跟李大夫交谈几句后,便匆匆忙忙下了楼。 不料却意外瞧见了一个男人,那人穿着靛蓝锦袍,容颜如画,气质清冷淡雅,一进馆内就顺利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少爷。”安儿正带着一位夫人看香膏,一抬眼就看到了这熟悉的面孔,她吓得马上低头行礼。 裴之玄似乎对她的存在不甚在意,也不想去追究安儿之前犯的错。他左手拿着个盒子,像尊门神一样杵在门口。 店里的小厮向沈云娇投去求救的目光。 沈云娇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后,慢慢走下楼梯。 裴之玄见到了那朝思暮想的人,立马迈开步伐走到她面前,半晌后才轻声说道:“果真是你。” 他今日听到东市街上有一间医馆开张,心里马上就想到了沈云娇。 光是想起这个名字,他的内心开始密密麻麻地疼了起来,甚至自己都无法思考,就想着过来见她一面。 沈云娇脸色淡而又淡,面颊仿若罩着一层疏离的光,“有事吗?” 这句问话将裴之玄心里的痴心妄想给击得粉碎,想起这几个月沈云娇对他的冷漠和忽视,他感到喉咙一阵苦涩。 他眼睫垂下,扯了下唇角后,慢慢地出了声:“这几日我背部有些疼。。。” 沈云娇瞬间凝起眉心,她语气不善地诘问道:“你这几日有没有按时服药换药?” 她看着裴之玄的确比之前瘦削许多,脸色一直都是苍白如纸丝毫不见血色。 裴之玄没吭声,表情默认。 沈云娇给气笑了:“身体是你自己的,想怎么糟蹋是你的事情。” 裴之玄垂下眼帘,遮掩住了眼中的情绪,但一张嘴,声音里的苦涩还是清晰地泄露了出来:“我没有想糟蹋自己。” 说完他将锦盒打开呈到沈云娇面前,晦涩说道:“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那是一件质润如脂的玉如意,琢饰精美,光泽绚丽。 沈云娇先是一愣,而后摇摇头道:“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裴之玄苦笑道:“这算是我之前对你种种不公的赔礼,也算是对你未来的美好祝愿。”他顿了片刻后缓缓又道:“玉如意有吉祥如意的寓意,我希望你从今之后能事事顺心。” “收下这份礼物,我不会再对你纠缠不清,我们就真的。。”裴之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琥珀色的眼眸里染上一抹黯色,“两清了。” 沈云娇神色一顿,最后还是伸出双手接过他手里的锦盒。 她神情微敛,“你回去后还是按时服药,若是发热就得让李大夫给你看看,你若是遵医嘱,病会好得快些。” 罕见地听到沈云娇对自己说这么一大串话,裴之玄嘴角浮起一个极淡的笑容,“好的,多谢。” 说完他深深地望了沈云娇一眼后,便转身离去。 沈云娇站在原地看着裴之玄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随着他的离开也被抽离出来。 沈云娇想,裴之玄想开些也好,人总是要往前看,情情爱爱什么都是浮云。 若他能够按照之前的小说轨迹生活,再过几年他将成为最炙手可热的朝中新贵,名利双收。 而这身体因原主对他的爱意而产生的本能眷念也正随着时间慢慢消散。 沈云娇顿时觉得整个人松快了许多。 “姑娘,这边有客人来看诊。” 扶夏在柜台处喊了一声,将失神的沈云娇唤回现实。 沈云娇忙往柜台处走去,只见一个身穿黑色斗篷、身上和脸蛋都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眸的女子捏着帕子站在那里。 她看上去有些不安,眼眸低垂着,见到沈云娇来了更是有些支支吾吾。 沈云娇朝她释放了一个善意的笑容,她轻声细语道:“姑娘,需要帮忙吗?” “这里看诊的大夫是你吗?我只想给女大夫看。”黑衣女子眸里有些瑟缩。 沈云娇见她实在心绪不宁,便大致猜到她定有什么难言之隐。 “你随我来吧。” 沈云娇将黑衣女子领到了一个单独的房间,“这里是我看诊的地方,若无命令,其他人是不能够随便进来,你有什么话尽管在这里说。” 黑衣女子站在那里沉默片刻后,才无比艰难地点点头:“谢大夫。” 她颤抖着解开自己的斗篷,揭下自己的面纱。 那面纱下面,居然是一张布满丑陋疤痕的脸,那些疤痕如肉虫子般,从眼睑一直蜿蜒爬行到脖颈处。 沈云娇暗暗吸了一口气,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狰狞的疤痕。 虽然可怕,但黑衣姑娘的眼眸却是明亮如星辰,鼻子嘴巴都是属于精致小巧那一挂。 她原本应该长得挺好看的。 也许因为这疤痕吓人,她才将自己包裹得如此严实。 黑衣女子自卑地低头抿唇,手指在身前轻轻绞着,问道:"刚问大夫,可以祛除我脸上的伤疤吗?" 沈云娇沉吟思索了片晌后,摇了摇头实话实说道:"你这疤痕已久,想要彻底祛除是不可能的。" 黑衣女子先是一怔,紧接着眼眶红了,她颤抖着声音问道:"真是什么法子都没有了吗?" 沈云娇惋惜地摇摇头,针灸或中医并不能包治百病,像祛除疤痕重新植皮这类外科手术,要求有一定的手术环境和一些必备的医疗器械。 黑衣女子见沈云娇也束手无策,只能含着泪跟沈云娇拜别。 沈云娇望着青石板那几滴晕染开的泪珠,内心挺不是滋味的。 或许她应该开始着手研究,在大庸这个地方开展外科手术,到底有没有可能性。 若能成功,真的可以极大推动整个大庸的医学事业。 沈云娇默默将这想法记在了脑海里。 第123章 什么破粉绳 沈云娇这一日从早忙到了傍晚,连停下来休息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一整天忙碌下来,馆里的香膏全都卖完了,胭脂卖了一大半,预约看诊的客人也有十几个。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沈云娇让扶夏先去备马车,自己再次清点手中的预约名单。 就在沈云娇埋头苦干时,柜台前不知何时立着一妙龄女子。 她抬起头时差点没被突然出现的女子给吓死。 洛兰冲沈云娇甜甜一笑道:“沈姑娘好。” 北胡公主? 她怎么单独来了? 沈云娇将讶异压在心底,朝洛兰施礼道:“公主驾到,有失远迎。”说完她不急不忙地从柜台内绕了出来,待与洛兰对视后,露出笑容问道:“公主可有什么需要的?不过您来的晚了些,许多东西都被卖完了。” 洛兰在馆内走了一圈,才回过头含笑对沈云娇说道:“沈姑娘居然明白先来后到的道理,真是让我大吃一惊。” 听着这话,沈云娇笑容一滞。 这公主该不会是哪根筋搭错了吧?跑到这里来阴阳怪气。 医馆里此刻只剩下沈云娇和北胡公主二人,气氛显得有些许凝滞。 沈云娇猜这家伙应该不是单纯只过来逛逛的,便挑眉问道:“洛兰公主有话不妨直说。” 洛兰狐狸眼笑盈盈的,随手拿起一片胭脂在手里把玩,她的指甲修的极美又长,轻轻一弹,就将一片软胭脂给弹飞到地上。 沈云娇的眸子顿时冷了下来,却见洛兰悠悠开口说道:“早听说大庸相府千金人美聪明,今日怎么却糊涂了?我来找你自然是有事。” 她貌似不经意间撩了撩头发,从手腕袖子处露出一条编得七扭八歪的粉绳,绳上系着一块绿色的玉石。 倒是跟沈云娇手腕上的那一条极为相似,不同的是,沈云娇那条系着的是粉玉,洛兰的系着是绿玉。 将粉绳在沈云娇眼前晃了一圈后,洛兰在医馆内随处寻了个位置坐下,一抬眸,底下尽是暗藏的得意和轻蔑。 “瑜之讨好女孩子的手段真是一点都没变。” 沈云娇微怔,而后瞬间反应过来。 她的意思是,萧怀瑾同样编了一条粉绳送给她呗。 虽然心里不爽是真的,但沈云娇懒得与这北胡姑娘搞什么雌竞,她露出一个若无其事的笑容答道:“男人嘛,不就是这一套。” 洛兰定定地看着沈云娇,似乎想在她脸上找出什么蛛丝马迹,却没料到沈云娇轻松惬意对她说道:“如若公主是特意跑过来说这件事的话,那我知道了。公主要是喜欢大庸的医术,可以去别处逛逛,我这里要打烊了。” 洛兰微眯了眼,双腿交叉后托腮问道:“你当真不在意?还是演的?” 沈云娇垂眼:“公主是哪只眼睛看见我在意的?” 洛兰沉默了片刻后,绽放出一个妍丽的笑容,“那便是最好不过,倘若沈姑娘要是真的对瑜之上了心,事情还恐怕难办些。” “我幼时曾被父皇送来大庸这边教养,以表北胡想与大庸和平相处的决心,在那个时候我认识了瑜之。我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走之前便下定决心,以后是要嫁给他当太子妃的。” “如今你们大庸皇帝也有两国联姻的想法,你朝公主得了怪病,剩下的能联姻的就剩下瑜之和本公主了。” “所以,若你对瑜之有什么特别的情愫,劝你也尽早斩断,不然休怪我做出什么不合情理的举动。你医馆刚开张,也不想要有什么不好的名声流露出来吧?” 洛兰长得乖巧,可说出的话却有着与天真烂漫的外貌不符的狠辣。 沈云娇被她这么一怼,心里的不爽更是增加了许多。 她最恨别人威胁自己,就算是高贵的公主也不行。 沈云娇双手抱胸,淡淡开口道:“我行事坦荡,又没有干什么坏事,你尽管去诋毁我,我也不在意。不过我倒是有一句话要送给你,你有能力有本事就去管太子,跑到这边跟我来叫嚣毫无意义。” 果然听到这句话,洛兰的脸色都变了,但高傲的心性不允许她做出任何落败的姿态,她扬起头颅冷哼一声道:“这你自然不用管,我定会去跟瑜之哥哥说,让他少接触你这种女人。” 洛兰打心眼里看不起沈云娇,一个被丈夫冷落多年后抛弃的女人,根本就不值得当自己的竞争对手。 沈云娇道:“那你赶紧去说。” 洛兰狠狠用脚碾了下胭脂,气愤地离开,转身的时候手镯上的铃铛与粉绳上的玉石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扶夏被这气势汹汹的架势给吓到了,特地让开了道,免得一不小心冲撞了北胡公主。 见那公主带着一大群人马离开后,扶夏才匆匆跑进医馆内,“姑娘,刚刚公主也来预约看诊吗?” 沈云娇慢条斯理地收起名册,摇摇头道:“过来刷下存在感罢了。” 什么瑜之,什么粉绳。 听得就让人不爽。 萧怀瑾现在也真是忒有长进了,都帮着正宫舞到自己面前来。 沈云娇沉甸甸的目光落在自己手腕上的粉绳上,她以往波澜不惊的神色里终于也起了一丝涟漪。 她将手中的粉绳摘了下来,随意丢进了柜台里的抽屉内。 什么破粉绳,亏自己还带了那么久。 结果却是他随随便便就编来送人的,这样子自己还那么稀罕干嘛。 沈云娇暗骂一句。 以后若是见了萧怀瑾,她必定绕道而行。 既然人家都是有妇之夫,她就不会再与他不清不楚的了。 第124章 萧怀谨哪里肯收手 等到回了沈府,天早已黑了一大半,沈云娇回房第一件事便是沐浴。 别的不说,开馆是真的累,但是却让沈云娇特别有成就感。 她用玉春坊新出的香膏细细洗了发丝,又舒舒服服泡了个澡后,便随意披着一件透明的云纱出来,长发及腰,她轻轻将鬓发别至脑后,坐在了圈椅上。 云纱薄透清晰,海棠色撒花襦裙随意地覆在了胸前,遮住了精致锁骨下一片欺霜赛雪的美好风光。 沈云娇纤细的身子整个陷在了圈椅里,双手抱着双腿,只从裙摆下方露出一排光洁如玉的脚趾头来。 听老一辈的人说,这种懒散的坐相就是气血亏虚的表现。 沈云娇自觉最近也是懒懒的,况且今天从白天折腾到晚上,这会儿整个人都无精打采,倚在椅子上,她竟然开始昏昏欲睡。 屏风外立着一人,一身玄色绣蟒纹的直??,英俊挺拔,目光正透过屏风直勾勾看着她。 萧怀谨今日心绪不宁,他看到了沈云娇医馆开张,内心由衷地为她感到高兴,又见沈云娇救人赢得众人喝彩,心中竟然隐隐有种自豪感。 当他想要去祝贺沈云娇时,却发现裴之玄先他一步走进医馆。 裴之玄现在是什么身份,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沈云娇苦苦纠缠? 而沈云娇为什么要接受他的礼物?难道她内心对裴之玄仍旧余情未了? 她怎么做到一边对耶律齐搂搂抱抱,一边又对着裴之玄藕断丝连的。 那自己算什么呢? 萧怀谨越想越气,越气越想,额头一直猛跳,久违的疼痛感又如潮水般来袭。 他命南风将以往的熏香点上,却还是止不住头疾发作带来的烦躁感和惊恐感。 这时候,他无比怀念沈云娇的味道,那股如雨后花开散发出的淡淡的香味。 萧怀谨索性趁着夜色潜入沈府。 隔着一面屏风,他看到了令自己心烦意乱的罪魁祸首,她背靠圈椅,姿态三分慵懒三分妩媚,面庞因刚洗过澡而一片潮红,模样俏生生的。 萧怀谨随手拿起挂在屏风上的干帕子,走到沈云娇后面,氲湿的长发发梢仍旧滴着水,他双手捧着帕子将上头的水分细细擦干。 “扶夏,你先去休息吧,夏天天气热,过一会儿头发便自己会干的。”沈云娇打着呵欠恹恹道。 “不行,不擦干会染上风寒。” 背后那道声音清冽如泉。 但很明显不是扶夏在说话。 沈云娇困意顿时全无,她睁开眼睛,身子瞬间坐直。 透过铜镜她看到了身后站着的俊美男子,他那清隽的眸子漆黑幽亮,正直勾勾盯着自己瞧。 沈云娇反应贼快,她马上站起来转身面对萧怀谨,骨细丰盈的手臂搭在梳妆台桌子上,她淡声问道:“太子殿下平日这般无聊吗?夜访沈府都成为习惯的事情了。” 萧怀谨盯着沈云娇手腕上瞧了一眼,发现她手腕上空落落的,便开口询问道:“你为何不带我送你的粉绳了?” 是因为怕别人误会吗? 萧怀谨在心底无声询问道。 “那种丑东西,我才不想要。”沈云娇语气别扭地答道。 提起粉绳她就上火,之前喜欢这条粉绳,不只是因为它是萧怀谨用心编的,更是因为那晚的美好回忆。 结果头到来这狗太子见人就送,真是气人。 萧怀谨神情一怔,眉眼带出几分局促来,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道:“那是我第一次编,你若不喜欢便扔掉,我回去好好学,编一条更漂亮的再送你戴上好吗?” “不用了,你送给别人吧。”沈云娇心想自己跟他置气干嘛,左右他们都要分道扬镳了,今日萧怀谨过来,她正好把事情都说开了。 “我哪有别人可以送。”萧怀谨低声飞快地回了一句。 沈云娇耳朵尖,听到这句话后顿时挑眉道:“你可以送给你的北胡公主呀?你不是送过了吗?再不济你可以送给楚汐月,太子殿下的礼物,不知道多少人抢破头想要得到,你多编些以后人手一条。” 萧怀谨听完顿时哑然,沈云娇为了不收自己的礼物,都开始口不择言了吗? “我没有送洛兰任何东西,你是不是误会了?”萧怀谨表情认真,他抓住沈云娇的手道,“今天洛兰吵着要买一条彩绳,我便把她带去我们之前认识的阿婆摊位上买,她与耶律齐留在那里,我自己先回——” 回到你在的医馆,又看到你跟裴之玄在那里旁若无人地聊天,你还收了他的礼物。 想到这里,萧怀谨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他将横亘在两人之间的椅子给踢开,靠近沈云娇紧追着问:“你是不是收了裴之玄的礼物,才会讨厌我送的礼物?他也编了粉绳?还是雕刻了玉石送你?他能做的,我肯定比他做得更好。” 沈云娇瞅着他沉默了片刻,过了一会儿,忽然道:“萧怀谨,今天北胡公主来找我了。她跟我说,你与她青梅竹马,过几日便要定亲了。” “你既然要成亲了,那我们之间就不能再这么继续下去,我可以继续帮你找解药,你可以引荐我去找那位神医,我们一同想办法看看,但是你我私底下,就不要继续往来了。” 沈云娇越说,萧怀谨的脸色愈发阴沉。 那原本温润的桃花目眼尾此刻微微上挑,毫无征兆染上了十足的怒意。 “沈!云!娇!” 萧怀谨俯下身子将沈云娇腰身一捞,圈在自己的臂弯内,气息滚烫地铺洒在她耳旁,“你刚刚说的话我就当作未曾听过。” 沈云娇将萧怀谨将自己越抱越紧,都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于是便皱起眉头伸手想要去推萧怀瑾的胸膛:“你放开我。” 萧怀谨哪里肯松手,他将沈云娇抱得紧紧的,那神情恨不得将她一口吃进自己肚子里。 两人推推搡搡的,彼此间的距离就被拉得很近,沈云娇鼻息间还能闻到萧怀谨身上一股淡淡的熏香味。 是他一贯清洌如松柏的香气,还夹杂着一丝丝血腥气。 等等,血腥味? 沈云娇顿时觉得有些古怪。 萧怀谨身上,为什么会有血腥味? 第125章 不准想别的男人 沈云娇神色一凛,直接伸手去扒萧怀谨的衣衫。 借着昏黄的烛火,沈云娇看到了那雪缎的内衫里,竟染上了斑驳错落的血迹。 “云娇,我没事。”萧怀谨哑声说道。 沈云娇没理会他,反而将那内衫也给解开,里头居然缠着一层厚厚的纱布。 很明显这幅身体的主人对身上这伤口丝毫不在意,这纱布早已经渗出血迹,看上去骇人之极。 萧怀谨也不知道胸口的伤还在继续留着血,一时之间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 沈云娇心尖顿时抽疼了一下,早知道萧怀瑾受伤了,刚刚就不那么用力去推他了。 那腹部的刀伤养了许久才好,现在倒好,胸部也有伤,就连胸膛往上也是一片青紫交错。 沈云娇默然,薄唇抿成一条直线,良久方道:“躺床上去,我给你看看。” 萧怀谨一听这句话,起先有些喜出望外,随后他想到了刚才沈云娇对自己说的话,顿时绷着脸说道:“我不要,你都不要我了,还管我的死活干什么?” 沈云娇简直要被气笑了,她想推开萧怀谨又想着人家身上有伤,只能恨恨地踩了他的脚:“那你走吧,回你的飞花殿去。” 萧怀谨将沈云娇搂得紧紧的,还拍了拍她的背后温柔说道:“你别生气,伤身子。” 沈云娇:“。。。” 萧怀谨又凑到她耳边说道:“你放心,我不会娶洛兰,也不会娶别人,我想娶的一直就只有你一个。” “你可以不可以不要再推开我?” 沈云娇心里头乱着呢,萧怀谨的情话却一茬接着一茬。 她自己又惦记着他心口上的伤,再三权衡下,只能皱着眉说道:“你若是乖乖坐在那里头给我医治,我便不赶你走。” 话一说出口,萧怀谨立马就乖了,他垂着眼帘挺直身体,眉眼间都很温和:“我们到床上去吧。” ??? 沈云娇瞅了他一眼,发现他说这话时脸上并没有任何暧昧的表情。 她扯了扯嘴角,“你先坐好,我去喊人打水,你莫要出声。” 萧怀谨安静地坐在床上,隔着屏风和珠帘,外头人根本瞧不到内室里的摆设,因此他大大方方地坐在床上倒也不怕被人发现。 沈云娇端了一盆温水入了房间,又在床底下的暗格中摸出了一个羊脂玉小瓶,一卷白纱布和一把银剪刀。 屋中闷热,沈云娇一早就让人开了窗子,又摆了冰块在屋里头,屋内三足青玉香炉中点的是花果味的熏香,被风吹散,屋中立时盈满了淡淡的冷香。 萧怀谨闻着香,听着晚风吹过院中的树叶而发出的窸窣声响,内心慢慢平静下来。 果然只要一跟沈云娇在一起,自己的头疾便会立即痊愈。 就在萧怀瑾谨细细用眼神描摹沈云娇柔软的五官时,沈云娇早已利索地将伤口换药包扎好了。她轻吁了一口气,又抬眸望着萧怀谨:“你这几日不是一直在接待北胡使团吗?怎么会受如此严重的伤?” 桃红色的床幔将萧怀谨原本苍白的脸映得微红,看上去很是安然,他淡声说道:“昨日去耶律齐的旅舍,遇到一波刺客了。” 他说得云淡风轻,可沈云娇知道当时场面一定十分惊心动魄。 只是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萧怀瑾贵为太子,老是被人暗算。 沈云娇老是想不起有关于她穿的这本书内的权谋片段。 当时估计自己太想看追妻火葬场了,把小说中有关于太子登基这方面的描写都忽视掉了。 萧怀谨看她陷入沉思,眼眸微微闪了一下,他假装随意般淡淡问道:“怎么?你是想问耶律齐是否受伤?” 耶律齐? 沈云娇愣了愣,试图想从萧怀谨脸上看出他问这句话的意图。 没想到他却一把攥住沈云娇的手腕,压倒在床上后,冷声道:“跟孤在一起的时候,不准想别的男人。” 沈云娇猛地被萧怀谨床咚一下,后脑勺有些微疼。她蹙眉冲萧怀谨低声喊道:“你声音小点,扶夏她们还没睡觉。” “耶律齐他生性放荡,我昨日便瞧见他与别的女子厮混。”萧怀谨兀自说着,沈云娇怕他单手撑在她身体两侧,等下伤口又要崩裂了,忙说道:“我知道他放荡,你先起来再说。” “你知道他本性如此还跟他搂搂抱抱?” “我哪里有跟他纠缠不清了?明明是他挡着我的道不让我离开,我本来是要那毒针去扎他的,没想到他武功这么好,把我给秒了。殿下怎么不动脑子想想,我再大胆也不会光天化日之下跟人搂搂抱抱,我难道不要脸的吗?”沈云娇没好气地答道,她的额角一抽抽地疼。 有时候萧怀瑾脑袋瓜拧起来,竟然跟三岁小孩子般蛮不讲理。 屋中陷入了短暂的死寂。 萧怀谨默默将脸埋到了沈云娇的脖颈处,“你是我的,我一个人的。。。”声音中已经没了方才的冷硬,反而带着些压抑不住的委屈。 他把心给沈云娇,期待着对方也能全心相待,同时又害怕被伤害得遍体鳞伤,落得个悲惨的结局。 沈云娇听出了这话语中的情意,一瞬间竟然不知道作何回答。 萧怀谨放开了沈云娇的手腕,重新坐正后,过了半晌后又低声问道:“如果当初你救的不是我,是耶律齐,你、你会对他这么好吗?” 怎么又是耶律齐。 沈云娇深感无力,她到现在才发现萧怀谨真的是个大醋桶。 再这么下去,他估计会问出更加离谱的话题。 沈云娇揉了揉额角,决定保持沉默。 而在萧怀谨看来,这种沉默反而成了逃避,他顿时又不高兴了:“你不敢回答吗?” 说着他还拽过她小腿,说话直接板着脸,“你真的也会对他好吗?” 沈云娇被这一拽吓了一大跳,萧怀谨还直接侧身压她身上,不依不饶的:“你可知道,论武功样貌家世,他哪儿都不如我。” 他这往下一压,头发便从背后滑下来一大半,丝丝凉凉地撩着沈云娇的脸颊直痒痒。 沈云娇从下往上看,发现这厮衣衫散乱的样子有一种蛊惑人心的美。她忍不住伸出手,拢住他长发往背后一顺,手指不经意地擦过他耳垂。 第126章 充满荔枝味的吻 屋内暗香流动,气氛顿时变得旖旎暧昧。 萧怀谨眸里暗潮汹涌,他俯首亲上了沈云娇的嘴角。 沈云娇先是一惊,而后默默把脸别开,他那灼热的气息落在她侧脸以及脖颈后头。 沈云娇觉得又烫又痒,身体随即有些发烫,她一怔,一时之间有些羞愤地推了推他的肩头。 “我乏了,你走吧,我明日还有好多事情要料理呢。” 萧怀谨却不管,他将沈云娇的小脸掰正后,轻轻地吻了下来。 他肆意地在沈云娇的唇瓣上流连着,两只手却安分守己地呆在沈云娇的肩头上。 一吻作罢,两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凌乱。 沈云娇坐起身来,看到萧怀瑾水润的唇瓣,又把脸别过去。 那红彤彤的脸蛋出卖了她。 萧怀谨见沈云娇如此神态,便知道她应当是害羞了,心底一软,忽然将她的身子搂在了怀里。 沈云娇整个脊背都被萧怀谨按着,她艰难地咽了咽喉咙,“萧怀谨,你怎么老是喜欢动不动就抱人?” 沈云娇甚至怀疑他是有什么肌肤饥渴症。 一见面沈云娇就要被他抱上好几回。 萧怀谨眼神微微闪烁,过了良久才轻声在她耳边答道:“沈云娇,我喜欢抱着你,这样才能确认你在我身边。” 他用力抱紧了沈云娇几分,“我怕你离开,你知道吗?从小到大,我一直都没人要。” 沈云娇有些讶异,她从萧怀瑾的怀抱中抽离出来,望着对方好看的眉眼。 他自幼尊贵,怎么会是被抛弃的那个呢? 沈云娇将自己所想的一字不漏地问了出来。 萧怀瑾见她一副不相信的模样,拢了把额前的头发后苦笑一声,语气有些酸涩:“沈云娇,我真的没骗你。” “我刚出生的时候,大庸九州同时发生了百年未见的旱灾。父皇命钦天监来查看星象,却算出我就是那泛着不详之光的灾星。”萧怀瑾缓缓地眯起了眼,陷入在回忆里,“他们说,我母后生我时血崩成山,难产而死,实则是被我克死的。我的父皇听了钦天监的话,认定我便是不详之物。” “钦天监跟父皇说,他的皇位要稳固,我在十岁前便不能回到皇宫内生活。于是他便将我丢在了御春行宫里,让我跟一些敌国过来的质子生活,我便是在那时候认识了洛兰。” 沈云娇眼睛睁得大大的,听得有些入神,一句话都没有插。 萧怀谨便接着讲:“行宫的冬天非常冷,有时候连着半个月都是大雪天气,雪下得特别大,寒风刺骨。在我五岁那年的冬天,虞美人生了个公主,这是父皇的第二个孩子,举国上下都在庆祝,只有我在行宫里,受着宫女太监的冷嘲热讽。他们会为了逗我玩,让我故意在雪地里找吃食。那时候我便在想,自己为何要出生在这世界上。”萧怀谨说到这里时自嘲地笑了笑,“我没有了娘亲,父皇又因为听信他人谗言便将我抛弃,没有人在乎我。” “萧怀谨。。。”沈云娇忍不住拍了拍萧怀谨的手背以示安慰。 这昭武帝真不是个东西! 萧怀谨轻轻回捏了一下她的手心后,又缓缓说道:“后来父皇一直没能有皇子,太后便跟当时宠冠六宫却一直没有子嗣的淑贵妃提议,将我接到宫中抚养,那时候我已经满了十岁。淑贵妃对我很好,仿佛我的亲生母亲般。”他顿了顿后,苦笑道:“我一直这样认为,直到发现她偷偷在我饮食里下毒,我才知道她一直厌恶我,我几番遭人暗杀,估计也是她的手笔。” 沈云娇知道淑贵妃曾经派人暗杀过太子,那时候她在河边看到萧怀谨的时候,他身负重伤,要是自己晚来一步,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萧怀谨轻声说道:“不过若是没有那次暗杀,我也不会认识你,我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沈云娇听着萧怀谨讲这些话有些于心不忍,“我竟然不知道殿下小时候居然过得这么惨,但是淑贵妃既然如此对殿下,殿下为何不向世人揭露她的罪行?” 萧怀谨伸手,在沈云娇的脑瓜顶上轻轻按了一把:“你以为是这么容易的事情吗?淑贵妃行事谨慎小心,没有露出任何马脚,她与父皇如今更是紧密相连,父皇哪会信我呢。” 他眸色深沉,想到了如今的朝廷局势。 他没跟沈云娇说的是,如今的昭武帝对自己杀意满满。 父皇或许是因为他的爱妃而讨厌萧怀谨,又或许是因为母后因自己而死,更有可能是他认为自己服食丹药后,能够长生不老,怕萧怀谨羽翼渐丰,某一天突然夺权篡位。 无论哪种恶意猜测,都可能会将萧怀谨的未来推向黑暗的深渊。 不过好在萧怀谨如今已经不是任人拿捏的小孩子,如果父皇真要弃他,要夺取他的性命,那他也不能坐以待毙。 只是切身体会到血亲对自己的冷漠后,萧怀谨每每想起,总是感到遍体生寒,心灰意冷。 而沈云娇,仿佛一道光般照进自己的世界,成了他生命里唯一想要牢牢抓住的东西。 萧怀谨垂眸,烛光在他的侧颜上忽明忽灭,看起来很是孤寂。 沈云娇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在一旁默默陪着。 她突然想起了自己偷偷藏在书案下头柜子里的荔枝酒。 沈云娇立马起身,在萧怀谨疑惑的目光中将酒取出后装在了白玉壶里。 沈云娇慢慢走到太子身边,晃了晃手中的白玉壶道:“一醉解千愁,我陪殿下喝几杯吧,别想那些令人伤心难过的事情了。” 萧怀谨抬头,见沈云娇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一双美目在烛光中摇曳着两簇期待的火光,他无奈地笑道:“我并不难过,跟你讲这件事,只是想让你能够心疼一下我。” 沈云娇愣了愣,太子若是不喝,自己一个人喝也没什么意思。 于是她小酌一口后,将酒壶放在床边小几上,又偏头望他。 萧怀谨看上去真的很落寞。 嘴里滚过的荔枝酒味慢慢充斥着沈云娇的口腔,她深吸一口气,偏头对萧怀谨说道:“这个荔枝酒味道很是清甜,你真的不想尝一口吗?” 萧怀谨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衣襟突然被一股力气给拉了过去,他的整张俊脸被迫靠向沈云娇。 在他惊愕的目光下,沈云娇仰头,给了太子殿下一个充满荔枝味的吻。 第127章 春宵一刻值千金 这是沈云娇第一次主动吻自己,萧怀谨显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沈云娇脸上顿时浮现红晕朵朵,不知道是因为喝了酒,还是因为害羞。她刚刚酒意一上,此时才觉得有些许尴尬。 “那个,不好意思,上头了。”沈云娇抿了下唇说道,她心虚地将目光移向别处,起身说,“我去给你拿下酒杯喝几口吧,这、这酒挺甜的。” 突然,萧怀谨将她的手心握住,“云娇,别走。” 手上传来的温暖而干燥的感觉瞬间让沈云娇屏息。 “谢谢你的安慰。”萧怀谨声音温柔清晰从她耳边传来。 沈云娇感觉自己就像是狂奔许久后突然停了下来般,心跳飞速,喉咙干渴。 萧怀瑾抬头温柔地吻住她。 甜甜的荔枝味顿时盈满萧怀谨整个舌尖,香味在闷热的夏日显得格外吸引人,久久后他意犹未尽地缓慢离开。 “你怎么。。。”跟头恶狼似的。 沈云娇大口大口喘息,方才萧怀谨那缠绵至极的吻法,险些夺去了她的呼吸。 萧怀谨脸上的情动仍未褪去,他用拇指缓缓摩挲着沈云娇有些红肿的唇瓣,低声叹道,“沈云娇,怎么办,我好喜欢你,喜欢到快要发疯了。” 他拉起沈云娇垂在身侧的手,将她那紧紧攥着的拳头揉开后,放到自己的胸口上,“你每次说不要我的时候,这里便疼得厉害。” 沈云娇感受到了在那手掌之下那心脏有力的搏动。若换成以往的自己,她可能会认真劝他去心内科瞧一瞧,可听到了萧怀谨那悲惨的历史后,沈云娇却无法与他开任何玩笑。 凄惨的身世让沈云娇忍不住与他共情,她打心眼里心疼萧怀谨,也想给他安慰。 这可能就是萧怀谨想要的结果。 心软加上心动,就是最好的催情剂。 温暖的触感从手掌传到了心底,沈云娇觉得自己空落落的心瞬间被填得满满的,暖暖的有些发胀。 她缓缓伸出手,抚上那张令人惊叹的俊颜,迟疑片刻后才慢慢说道,“我不会抛弃你,你放心。” 巨大的惊喜汹涌而来,萧怀谨激动得声音音调都有些变了,“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真的。”沈云娇不太自在地点点头后,默默挪得离萧怀谨远了些,认真说道,“不过先说好,若是殿下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我便先给你下毒,毒完你后头也不回地离开,连解药都不会分给你一星半点。” 萧怀谨轻笑出声,温柔的眼神落在沈云娇脸上,“若是我做了亏心事,你直接将我命取走。” 他缓缓靠近沈云娇,搂住她那纤细的腰身,汲取她身上的香味。 “沈云娇,往后只要我在,你大可以随心所欲。再过不久,我还要变成你名正言顺的丈夫,与你日日厮守,白头偕老。” 沈云娇坚硬的心房被他那动人的情话重重地击中了。 这男人嘴巴,也太太太甜了吧? 虽然现在对萧怀谨此时说的话是否真假仍持有保留态度,但沈云娇既然决定踏上了交付真心这条道路,便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个道理。 以后结局是好是坏她都认了。 享受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窗外传来几声蝉鸣鸟叫。 外头的宫灯被一盏盏熄灭,沈云娇提前跟下人吩咐过,不必进来伺候她,眼下所有人都应当已经进入梦乡里。 偏偏此刻的萧怀谨反而变得十分拘谨礼貌,就只是搂着自己,不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 沈云娇暗自偷笑了一声。 “太子殿下,如此纯情。”她的目光顾盼流连中带着些灵动。 温润如玉的太子红了脸庞,微微愣住之后,才咬牙低声道:“沈云娇,你在拱火。” 萧怀谨原本还在享受此刻的安谧温馨,这是他人生中少有的珍贵时刻,他舍不得打破。 沈云娇笑了,她双手攀上萧怀谨的脖颈,轻飘飘地说了一句“春宵一刻值千金”后,萧怀谨挺拔的身躯便往下一沉,将毫无防备的沈云娇压入床中。 绵绵热浪铺面来袭,萧怀谨的目光却纹丝不动牢牢黏在沈云娇面上。 沈云娇面颊微微泛起红晕,“你瞧我作什么?” 萧怀谨目光有如游丝,他瞧着沈云娇水润的眼眸,挺翘的鼻梁,红艳艳如樱桃的唇,些许失神后方才低沉答道,“你好看。” 沈云娇笑了,用瓷白的双臂往上,小心避开他胸膛的伤口后勾住他的腰身,“那就多看看。” 银色的月光透过稀疏的窗花洒下斑驳的光,沈云娇躺在拔步床上,黑发在枕巾上绽放,黑与白,纯洁与蛊惑并存。 她娇靥血色,绽放如红莲般。 萧怀谨动作十分温柔又强势,一步步闯进她固有的领地,令沈云娇无法拒绝,也无法抵抗。 他今日比往常更加耐心些,手指从沈云娇的发梢十分缓慢地移动到那如芙蓉般艳丽的容颜。 沈云娇给他折磨到额发都湿了,全身也都出着细汗,但内心却渴望着更多。 她羞愤地瞧向萧怀谨,却差点在他那缀着笑容的沉静眼眸里失了神。 沈云娇稍微皱了下眉问道:“你今天是不是不行?” 萧怀谨先愣住,而后忍不住笑了。 “上次是谁吵着要我轻些慢些,我是怕太过粗鲁,弄疼了你。” 沈云娇虽红着脸,却还是坦白道,“一回生二回熟,现在感觉还好。” 萧怀瑾闷声一笑,终于还是放开了些。 夜晚漫长安宁,结束后萧怀谨十分体贴地为沈云娇斟上一杯温热的茶水,让她润润有些哑了的喉咙。 沈云娇冲他微微一笑,眼底有几分揶揄之意,“现在还吃那耶律齐的醋吗?” 萧怀谨很诚实地摇摇头,乌蒙黝黑的眼眸发着亮,“你说话算话,我知道的。” 沈云娇轻哼一声,将茶杯递还给萧怀谨后,又重新躺回榻上。 对了,还有一件事忘记问萧怀谨。 她用脚尖推了推萧怀瑾,“你还没跟我说说,你和北胡公主之间到底怎么回事呢。” 第128章 四时草 萧怀谨抿嘴一笑,“看来我的娇娇与我一样,是个醋桶。” 沈云娇瞪了他一眼,“不问清楚怎么行,我可不想突然被三。” “三?这是何意?”萧怀谨不解地望向沈云娇,他坐到沈云娇的脚边,将她的玉足放至自己掌心后,有一下没一下地揉捏着。 “就是去当个狐狸精勾引别人的情郎。” 沈云娇没好气地答道,她的小脚丫子被萧怀谨按摩得十分舒适,。 眼睛忍不住微微眯了起来,脚趾互相轻轻摩擦蜷缩着,就像一只懒惰的小白猫。 萧怀谨看到她这样子更加是爱不释手,他低下头在光洁的足面上留下虔诚一吻。 “你都不怕脏的吗?” 沈云娇见此场景顿时羞红了脸,想抽回自己的小脚,却被萧怀谨牢牢握住。 他刚经历过一次甜蜜情事,如今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充斥着暧昧,既暧昧又深情,惹得沈云娇心脏老是不停狂跳。 萧怀瑾捏了捏她的脚心后,慢慢解释道: “我跟洛兰,从小就认识,但不是如她所说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们小时候有段时间是一起呆在御春行宫生活,她的父亲战败后将她送来大庸作为换取和平的筹码,刚来行宫时只有三岁,等到我回到东宫时她才刚满八岁,我当时年纪尚小,根本不会对她有任何想法,而到了现在更加不会有旁的心思,在我眼里,以前她算做我的妹妹。” "那按照如今大庸与北胡之间的关系,我们顶多就算熟悉之人。" 萧怀谨说完走去屏风去灭了灯,躺进去床上便将沈云娇搂在怀里,“认识你之前,我对女人并不感兴趣,而跟你在一起之后,我便更不可能爱上其他人了。” 听到这句话,沈云娇心里踏实了,她扬起下巴轻啄了一下萧怀谨的下巴,双手沿着萧怀谨的脸部轮廓不断来回描着,“那我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幸运儿,能够获得太子的好多第一次。” 听着怀里人轻笑声,萧怀谨忍不住将她搂紧了些,“我才是运气好的那一个。” 帘帐内旖旎的气息仍旧未消散,这两具身子又紧紧地贴在一起,呼吸交缠之间很容易就又擦出火花。 惦记着沈云娇体弱,萧怀谨怕自己按捺不住,于是便松开了手,将沈云娇从怀里拉了出来后,与她侧身面对面对视着。 萧怀谨问她,“你想睡了吗?” 沈云娇隐隐有些困意,可不知道为什么,刚刚与萧怀谨有了那么多亲密的接触,听了他那么多真心话后,此刻心里反倒有些依赖萧怀谨,不舍得睡觉,就想跟他说说话。 萧怀谨温柔地将沈云娇额前的黑色碎发别到脑后,“你说洛兰过来找你了?” “嗯,还在我面前耍了好大威风。”沈云娇朝他身边靠了靠,有些委屈地说道。 萧怀谨轻轻捏着她那豆腐似的水嫩脸蛋,温柔说道,“后日父皇会举办一场比武大会,到时孤定会与她说清楚,不让她来烦你。” “好。”沈云娇心里松快了些,又往萧怀谨的方向再挪了挪,她手指尖轻点着萧怀谨的胸口道,“比武大会?是北胡和大庸武将之间的比试吗?” “是的,到时候你父亲和你哥哥应该也会到场观摩。” “那你呢?你比试吗?”沈云娇问道。 萧怀谨神情凝滞了片刻后,笑着说道,“自然。” 沈云娇叹了一口气,“虽然说你武功高强,一对一根本不需要担心,但你也要注意身上的伤。”不过说再多也没有用,萧怀谨贵为太子,是大勇年轻将士的门面,到时候定是要上场的。 萧怀谨低声道,“你不必担心我,我自己会注意的。” 沈云娇应了声好后,干脆抱住了萧怀谨的腰身。 她内心有些烦闷,又隐隐有些担心。 萧怀谨任由她抱着,轻轻抚摸着她的乌发,安抚道,“乖,你今日如此忙碌,快快歇息吧。”那语气完全就像是在哄小孩般,可沈云娇却觉得十分受用。 她从小到大都没有被人这么用心呵护过,不可避免地被萧怀谨的举动触动心弦。 沈云娇内心仿佛有一阵热流注满胸膛,一时之间她竟然说不出话来,只能偷偷将萧怀谨搂得更加紧了些。 萧怀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也是暗自欢喜。 经过今天这一遭,他感觉沈云娇似乎真的对自己打开了心扉。 他伸手将沈云娇柔软的身体抱住,低声道,“睡吧。” 两人如同交颈鸳鸯般亲密相拥,一夜好梦。 晨曦微亮时,萧怀谨便睁开双眼,入目便是一头乌黑浓密的幽发,漂亮的耳珠在晨光下显得格外饱满圆润,怀里的人儿身体半拱着,呼吸均匀。 萧怀谨失神了好一会儿,最终不舍地在沈云娇发梢处留下一吻后,便悄悄从她身边抽离开。 林嬷嬷进房间催沈云娇起床时,早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沈云娇迷迷糊糊地坐了起身,问道:“扶夏今日怎么没早些来叫我?” 她记得昨晚吩咐过扶夏,今天一大早陪她去西郊外的采药郎家瞧一瞧的。 林嬷嬷道:“这小丫头今早慌慌张张,不知道跑到哪头野去了,姑娘可是要她过来?” 沈云娇点点头道:“也不急,嬷嬷让扶夏忙完就过来找我,我们要去的地方只有她认识。” 昨日跟李大夫在交谈时,偶然得知西郊那头有位采药郎,每隔几日便会南下去深山野林采药,采的草药大多数都是市面上极其难见到的。 沈云娇前几日翻书房里的医书时,居然就碰巧看到了南越毒药噬心的介绍。 那上头的症状以及描述的脉象和萧怀瑾头疾发作时的症状和脉象如出一辙,而这种毒药居然没有任何解药。 书上还说了,毒性发作会一次比一次强烈,最终服毒之人会因为心智混乱而彻底沦为疯子。 究竟是什么反社会人格发明出这种毒药? 沈云娇当时接着往下读时,才发现唯有一种办法可以将体内毒性散去,而这种办法需要她先找到一种四时草。 之所以叫做四时草,是因为它春夏秋冬呈现的形态各异,叶子会随季节改变。 古医书上记载,这种药草有奇效,不仅能强身健体,最重要的是,它能保护心脉。 但是要寻得这四时草,却是很难。 李大夫说,西郊的采药郎李平就曾寻得一株,据说那一株救了他妻子多年难以痊愈的胸疼。 扶夏在一旁听了,便说自己知道去李家的路。 原来扶夏小时候就住在李家对面,父母双亡时幸亏李平妻子李嫂子帮忙照顾她多日,扶夏虽然后头常住在沈府里头了,但偶尔还是会回去看望李平夫妇。本来昨日沈云娇就与扶夏说好,要去李家看看的,结果这丫头居然给忘了。 扶夏向来是最会记事情的,怎么今天如此反常。 沈云娇侧身倚在床头,随意拨弄着床头悬着的小金花生,听到林嬷嬷在外头跟扶夏说话,她才伸了个懒腰朗声喊道:“扶夏快进来。” 第129章 姑娘莫要乱说话 她起身穿衣,见扶夏低头进来时便赶紧招手道:“扶夏,快来帮我挽个发髻。” 扶夏小声应了声好后,转身走到梳妆台前拿起桌上的银梳子。 沈云娇瞧着她话变得很少,便奇怪地问道:“你今日是怎么了?怎么都不说话了。” 扶夏眼里闪过一丝慌张,“姑娘。。。” 沈云娇这会子瞧出有些不对劲来了,她将扶夏拉到自己面前细细询问道:“扶夏,有什么事情你尽管跟我说,是林开犯错吗?” 扶夏踌躇了片刻,摇头说道:“不是林开的事情,而是、而是。” “是什么事情?” 扶夏下定决心,咬牙一口气将话都说了出来:“今日一大早,我见天气有些凉,想着姑娘房里的窗户是敞开着的,便想进去将那窗户合上。结果却看见,姑娘的床上还躺着一位男子。” 扶夏脸一红,急忙跪下说道:“姑娘,奴婢真是不小心看到的,姑娘千万不要生气,更不要将奴婢赶出门。” 沈云娇迟疑了一下后说道:“你都看到了?” 扶夏飞快地往四周看了下后点点头道:“那位男子,我见过的。” “太子殿下。” 沈云娇将跪在地上的扶夏扶了起来,“你既然看见了,我也便不瞒着你了。” 扶夏吓得几乎要哭出来了,“姑娘,那可是太子啊。” 他们沈府虽然厉害,可到底也只是个丞相,姑娘怎么胆子那么大,跟太子扯上这种关系。 沈云娇坐在位子上,叹了口气,无奈又道:“我知道他是太子。" “而且他上次见到姑娘时,对姑娘的态度好差。” 沈云娇弯眼一笑:“那时他正在吃醋,正常。” 扶夏还在担心,“可是你们才见了一次就。。。而且还是他偷偷摸摸过来的,姑娘,我能说实话吗?我怕太子殿下玩弄姑娘的感情。” 沈云娇抬手刮了刮扶夏鼻子,回答道,“扶夏,我与太子殿下好几个月前就认识了。” ”至于你说他玩弄我的感情,这还有待商榷,反正现在我很开心,一切就值得。如果他对我不好,那到时我们偷偷溜进东宫飞花殿里把他噶了吧。” 扶夏吓了一跳,连忙捂住沈云娇嘴道:“姑娘莫要乱说话。” 随即咦了一声后道:“难道上次姑娘夜宿皇宫,不是在公主那处过的,而是在太子殿下那里?” 沈云娇有些尴尬地点点头后,忙摆了摆手道:“行了小判官,停止盘问我了,我们今天还要出门呢。” 扶夏委屈低声道:“若不是我撞见,姑娘是不是要瞒我好久?” “这毕竟也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沈云娇又叹了一声,“而且这事情之前还未明朗,我觉得说了也无用。” “那现在明朗了吗?“扶夏目光有些殷切。 沈云娇思索片刻后,点了点头:“算是吧。” 扶夏这才满意地笑了下,“那我不问姑娘了,只要姑娘过得开心,扶夏愿意替姑娘守这个秘密。” 沈云娇笑道:“好了,快过来帮我挽发吧,这个活我做不来。” 扶夏这下显得放松多了,挽发的时候不止脸上有了笑容,还脸红红地偷偷摸摸问了一下沈云娇有关于那方面的事情。 当扶夏小声问“女子初次是不是很疼”的时候,沈云娇倒是有些为难住了。 按理说第一次应该是疼到不行的,可她那时候被下药了,都不记得有什么痛感,后来回想起来也就只有一个“爽”字。 而这次跟萧怀谨亲密接触后,沈云娇更加体会到了这其中的奇妙之处。 “这件事第一次往往疼的,但是你越轻松,疼感反倒越少。而且到后头,会慢慢习惯的。” 沈云娇有些羞赧,但还是对扶夏实话实话。 主仆二人谈到这个话题都有些羞涩,但沈云娇知道扶夏是为成亲之日提前做心理准备,便多说了一些细节。 两人正在里头说着悄悄话之际,林嬷嬷走了进来,“天爷,姑娘怎么如此磨蹭,都辰时二刻了,再这样下去天都要黑了。” “快了快了。”沈云娇忙站起身,随意地在发髻上插了一根点翠银钗后,拉着扶夏出了门。 马车四平八稳地往前走着,周围景色不断变化着,直到宽敞的马路变成了泥泞的土路,沈家马车在一排排泥土瓦屋前停了下来。 “姑娘,这就是西郊梁水村,前排的第二间屋子就是李大哥的。”扶夏先下了车,回头扶着沈云娇下车后说道。 沈云娇点点头,“你带我去瞧瞧。” 扶夏便领着沈云娇往泥土路边上走着,等到了李家时,才发现门是锁着的。 沈云娇正想要抬手敲门的时候,门吱嘎一声忽然就被打开,她吓了一大跳,抬眼一看,发现一名穿着青色长袍的中年女子正站在门口看着自己。 那女子面色素淡,眼神直勾勾地往沈云娇和扶夏身上瞟。 看得扶夏心里发毛,她跨步护在沈云娇面前,“你是何人?” 女子冷淡朝她一瞥,并未答话。 反而在女子后头的李平听到了扶夏的声音后,忙跑到院子这头,“扶夏,你怎么回家了?” 见着这几人杵在门口,李平忙笑着介绍:“刘婶,这是我邻居家的小妹妹,在沈府当差的。” 那刘婶听到了“沈府”二字,眼中微闪了一下,这才侧着身子让出位置。 扶夏冷哼一声,拉着沈云娇进了屋子,却听见女子悠悠的嗓音从身后传来,“那这位定是沈府千金了?” 扶夏瞪了她一眼,“你问东问西想干嘛,不怀好意吗?” 李平连忙劝道,“扶夏,刘婶是过来买药的,你别误会了。” 那刘婶也没做任何回应,反而深深地看了沈云娇一眼后,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脑子有点问题。“扶夏暗骂一声。 第130章 敢动她,找死! 李平冲扶夏不好意思笑道:“刘婶刚搬过来,虽然人不怎么好相处,但她在我这边也买了许多药草,你就多担待些,这位是?” 沈云娇只觉得那女人有些奇怪,不过也没有心思继续探究下去。 她与李平讲了自己的来意,没想到对方面露难色,“这四时草极其难寻,老实告诉沈姑娘,我之前那株,也是寻了将近两个月。这寻找四时草花的功夫和时间,都能让我卖几十筐别的草药了。” 扶夏从怀里拿出两靛金灿灿的银子,塞到李平的怀里说道,“李大哥,我家姑娘也是大夫,用这草药也是为了救人命,您就帮帮我们吧。” 李平叹了一声后说道:“这倒不是银子的问题,我手里也有许多单子,都是各个医馆大夫要的,别人家的也耽搁不了,不然你们去别处寻寻。” “可这辨认草药以及采药的能力,全京城都找不出一个跟您一样厉害的。”扶夏着急答道。 “你就答应你妹妹吧!我陪你一起去采药。”屋里头传来一道女声,随即一个围着围裙扎着布巾的女人掀帘走出屋子。 扶夏喜出望外,忙甜甜喊了声“嫂子”。 李嫂子出来后,见到院子里站着的美人,心里头惊艳了一小下后,忙擦擦手向沈云娇行了个礼。 之后才朝她的丈夫扬了扬下巴,“扶夏好不容易才来一回,你连这个忙都不帮,真是伤了邻居之间的情分。” 李平挠了挠后脑勺,“可我手里其他单子怎么办?” “我如今痊愈了,与其在家干活瞎等着你回家,倒不如重新跟着你去采药。正好你也有精力去寻那四时草。” 李平犹豫了半晌后,才点点头对沈云娇说道:“那既然如此,在下便帮姑娘去寻,银子先不用给,等寻到了再给不迟。” 沈云娇这时才松了一口气,她笑盈盈地朝李氏夫妇道谢。 李嫂子多日没见到扶夏,热情地想留她过来叙叙旧,顺便一起用早饭。 沈云娇想着扶夏难得来一趟,便让扶夏在李家多留一会儿,不必跟着自己,傍晚时分再让林叔过来带扶夏回沈府。 而她自己也需要回医馆一趟,今日她教教医馆的丫鬟和小厮们如何做粉饼,以及看看今日的接诊情况。 上了马车后,林叔笑着回头说道:“今早俺家婆娘吩咐了,等姑娘去完药郎家后,得督促姑娘用早膳。姑娘这会子还早,不如改道先去永子街集市那头用些早点,那边蔡老头做的子母茧最为出名。” “子母茧?怎么从来没听说这名字?”沈云娇疑惑的声音从车厢里传了出来。 “姑娘去了便知。” “那我们早去早回。” 沈云娇到了那闹市后才发现,原来大庸朝子民早上吃得还挺丰富的。 都这个点了,早市人流依然络绎不绝,有卖灌汤包芙蓉饼的小摊,卖面的小摊还有卖夏日冰饮和凉果的摊贩,基本上每个摊贩人前都有顾客在等着,沈云娇让林叔去买凉果,自己则去面点摊上瞧瞧。 林叔所说的子母茧,其实就是一种面点——大春卷套着小春卷,生面做皮,羊肉做馅,卷成蚕茧状入油锅炸黄。沈云娇觉得十分稀奇,当场在小摊子试吃一个后,觉得味道还挺不错的,当下便决定多买十几个回医馆去分给伙计们一起吃。 可当她掏出钱袋的那一瞬间,在她身侧突然伸出一只脏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过她手里的钱袋,沈云娇转头一看,一位穿得破破烂烂的男子拿着钱袋拔腿就跑。 沈云娇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心,一下子呆愣住。 “姑娘!你遇到贼人了!”面点小摊老板赶紧出声喊道,“快来人一起抓贼!” 沈云娇这才反应过来,她皱了下眉,放下手中那袋子面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她立马跑着去追那小偷。 集市上人来人往,小偷如灵巧的小鱼在里头钻动,而沈云娇则用尽她最快的速度跟在后头,两人一前一后在街上狂奔。 沈云娇内心只有一个想法——她一定要追回那钱袋! 不为别的,就只因为那钱袋里有萧怀谨送的玉佩,那玉佩价值不菲,是属于太子的腰牌,倘若落在贼人手里那可就完蛋了。 小毛贼设想沈云娇一个弱女子,应该追不上自己。于是待他跑出集市又拐了几个弯,钻到了一处人烟稀少的小巷子里,他便停下脚步,手里头颠着那钱袋高高兴兴地往前走。 “你给我站住。”沈云娇气喘吁吁跟上来,见那小偷停住脚步后,便立马跑过去抓住他的衣领口,边大声喊道,“快来人,这里有人偷我东西!” 这小偷行走江湖偷窃了那么多年,第一次被一个姑娘逮住。 他恶狠狠地说道,“你这婆娘,这么不怕死?” 说完他从腰间掏出一把小短刀,转身搁在沈云娇的脖子上,“还敢来威胁老子,看老子不把你脖子割断。” 沈云娇这才发现这条巷子十分幽深,偶尔路过的都是妇孺老人,且一概都忽视自己的求救。 她是没料到小贼身上居然有藏刀。 如今这刀搁在自己脖子上,沈云娇僵在原地,从头到脚感到一阵寒意。 那贼人这才发现,追过来的姑娘样貌身材极其出众,尤其是这小脸蛋,感觉一掐都能出水了。 他顿时色胆横生,几乎是流着口水地冲沈云娇色眯眯道:“现在知道怕了,你让老子摸摸,老子就放你走。” 他刀架在脖子上,一步步将沈云娇逼到了墙角后,左手按住沈云娇的胸部后,刚吃完早饭还未擦嘴的油汪汪两片厚嘴唇便凑了过来。 沈云娇都快要恶心死了,她的手伸向自己的腰间,却发现那藏有毒针的帕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的。 沈云娇欲哭无泪,忍着呕吐的欲望,疯狂地喊救命。 那贼人淫笑着,手掐住沈云娇的嗓子,“小贱人嗓子倒挺敞亮,这么害羞干什么?让哥哥亲一口,就放你走。” 沈云娇疯狂扭动着,在他臭气熏天的嘴巴要贴到自己唇上时,她吓得紧闭双眼,却感受到那贼人身体一震。 沈云娇睁开眼睛,却看见贼人目眦欲裂,衣衫褴褛的肩头此刻却被插上一把银晃晃的弯刀。 簌地一声,弯刀插入两三分后被抽出。 贼人反应过来后,疼得大叫,只能在地上打滚着。 沈云娇赶紧拢好自己的衣裳,怔怔抬头时,才救自己的人竟然是耶律齐。 他穿着北胡玄色窄袖劲衣,猿臂湖北,高大威猛,全身萦绕着肃杀的冷意。他的五官本就凌厉,如今拿着一把银色弯刀,刀刃上还滴着血,此刻更显野性难驯。 他眼神紧紧盯着地上打滚的贼人,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 那贼人疼得满头大汗,不断哀嚎着,却又不敢执刀起来反抗,他深知这男人身形高大,武功高强,自己若是与他打架,或许连小命都难保。 耶律齐走上前,一脚踩在他的背上,冷声道:“敢动她,找死!”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第131章 在北胡没见过这般女子 那贼人惨叫匍匐着要逃离这里,耶律齐冷冷的目光变得更加狠戾,他拿着弯刀毫不留情又在贼人的手背上狠狠一插。 突如其来的剧痛令贼人无法忍受,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片刻后便疼得顿时翻白眼晕过去了。 耶律齐这才把银刀收回刀鞘内,又朝沈云娇走近:“沈姑娘,我们又遇见了。” 沈云娇全程目睹如此血腥的画面,震惊得都说不出话来。 耶律齐果真心狠手辣,下手丝毫不留情。 如今见他与自己说话,沈云娇僵了一瞬后,才小心翼翼问道:“他、他不会死吧?” 耶律齐见沈云娇如此害怕,轻笑一声。 他都不屑将目光放在地上晕过去的男人身上,慢悠悠地说道:“放心,他死不了,我没扎他心脏,就只废了他一只手,不过这种人,死也不足惜。” 沈云娇瞬间敛眸,这贼人的确可恨,废了手也好,这样他就无法继续作恶,算是罪有应得。 耶律齐双手抱胸,见沈云娇吓得身体仍旧在微微颤抖着,便似笑非笑地看着说道:“沈姑娘如今回过神来害怕了,那刚刚明明知道自己手无缚鸡之力,还敢独自捉贼?” 沈云娇听到这话,微微抬起头与耶律齐对视,眼中闪过一丝倔强:“我原本是带毒针的,可能刚刚跑太快掉了,况且我又如何知道,一个市井小贼居然怀里还藏着刀。” 耶律齐听完后,挑了下眉头淡淡道:“沈姑娘往后要多点戒心,今日若不是我恰好在附近路过,你该如何?” 沈云娇沉默不语,内心却如翻江倒海。 她深知若非有他在场,自己恐怕早已落入了那猥琐之徒的轻薄之手,那份惊惧,此刻仍旧交织在她的心头难以挥去。 耶律齐见状也不再多言,他吹了个口哨,哨音悠扬。 随着口哨声落,一个蓄着浓密小胡子的北胡武士迅速奔至,仿佛一直在暗处守护着他们。 耶律齐漫不经心地抬起手,指尖轻挑,指向那刚刚被制服的小偷,对他的手下说道:“去,将巡逻的大庸官兵叫来,让他们自行处理这贼人。大庸的律法,自有大庸的官兵去执行。” 说起大庸,他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屑,却又很快恢复了懒散与不羁。那北胡武士点头应是,转身离去,动作迅捷而无声。 他娴熟地用锋利的刀鞘挑起贼人怀里的钱袋后,伸到沈云娇面前晃了晃,“沈姑娘,这可是你的?” 沈云娇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急切。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想要夺回那钱袋。 然而,耶律齐却似乎故意与她作对,他将刀鞘轻轻一提,再缓缓放下,让那钱袋在沈云娇的指尖上方飘忽不定,就是不让她如愿以偿。 “你还给我!” 沈云娇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恼怒。 耶律齐看着沈云娇焦急的模样,眼中的笑意更甚。 他慢条斯理将手指伸进钱袋里摸索片刻后,一块白玉便出现了他的手中,他举起这块白玉笑眯眯问道: “沈姑娘在乎的,应当就是钱袋里这块白玉吧?” 沈云娇注意到耶律齐笑容中的玩弄,她瞪着他咬牙切齿道:“耶律齐,你到底想干什么?” 耶律齐道:“我救了你,难道就不该承你一句感谢吗?” 沈云娇不情不愿地回了一声“谢谢”。 耶律齐微微勾起嘴唇,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你若真心谢我,就拿出些实在的诚意出来,若是我能感受到你的诚意,这玉佩我自然会原封不动地还你。” 沈云娇闻言,心中一阵无语,她微蹙眉头,“那二皇子要我如何做?” 耶律齐眸色微闪,“听闻沈姑娘医术高超,若能得姑娘救治,我便心满意足了。” 沈云娇面色紧绷,“你又没有受伤——”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因为耶律齐就在她说话的那一瞬间就将自己的衣衫扯开,露出了一片触目惊心的伤口,那伤口正位于他的肩头,血肉模糊,一片狼藉。 耶律齐甚至都没有给伤口进行任何处理,就这样让他滴着血。 这二皇子怎么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更何况这么大的伤口他都不会疼的吗? 果真是个变态。 沈云娇见状,呼出一口气后问,“你何时受的伤?” “在遇到你之前,刚好杀了使团里的几个内鬼。” 耶律齐说得极其轻松,就像是跟沈云娇讨论今天天气如何一样,仿佛这狰狞伤口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沈云娇瞪大了杏眼,诧异之间又有些无奈,她算是知道了,一个他,一个萧怀谨,这两人忍疼都是王者级别的。 她想了想还是对耶律齐道:“我帮你包扎,但是玉佩先还我。” 耶律齐收到满意的答复,这才将白玉扔到沈云娇怀中。 沈云娇小心翼翼将玉佩藏入腰间后,才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她刚刚经历过如此大风大浪,此刻眼角微红,发丝凌乱无序。 耶律齐一边重新穿好衣杉,一边不经意打量着沈云娇。他这才发现,沈云娇的五官柔和小巧,肤色如雪,眼眸子隐含着丝丝怒气而泪涟涟的,像是初夏时北湖漠河般潋滟。 他从未见过没有如此水灵有生气的女子,在北胡没见过,在大庸也没见过。 耶律齐的眼眸中不禁多了几分深邃。 沈云娇紧握着手中的玉佩,内心的动荡逐渐平息。 刚才耶律齐的及时救援,让她对他的厌恶稍稍减弱了几分,然而,她并未消除对他的戒备之心。 但她还是想赶紧摆脱这个麻烦,于是她转向耶律齐提议道,“你随我去医馆吧,那里工具齐全,药材完备,对你我而言会方便些。” 第132章 自诩情场老手 问安堂内,掌柜正静静地等待着沈云娇的到来。 今日,所有的预约看诊都已由齐大夫在上午一一处理完毕。 沈云娇从开馆之日起就立下了严谨的规矩,每位客人看诊完毕后,相关的档案都必须由掌柜和大夫详细记录,最终汇集成一本册子交予她过目。 当沈云娇步入馆内,掌柜立刻迎上前去,手中捧着那本记录今日看诊情况的册子,恭敬地呈到她的面前。 “今日客人共有五个,姑娘都可以在此册上查看他们的病情以及大夫给的处方,以便心中有数。”掌柜谦卑地陈述,目光却忍不住飘向沈云娇后头的男子。 这男子人高马大,瞳色奇异,五官深邃,长得十分俊美。 沈云娇在柜台认真翻着册子,那男子就懒洋洋地靠在后头的柱子上,双手抱胸,目光偶尔在沈云娇和册子之间流转,仿佛在默默观察着一切。 掌柜站在一旁候着,虽然心中充满了好奇,却也不敢轻易开口询问这神秘男子的身份。 沈云娇翻阅完手中的册子,将其递回给掌柜。 她准备引领耶律齐上楼,然而就在此刻,掌柜似乎想起了什么,他轻拍额头,面露恍然之色。“李大夫今天早上托了四诊堂的小厮带来了一些舒痕膏,说是姑娘您要用的,我便将它们一同收在库房里了。” 沈云娇闻言微微颔首,“后面我自然会用到,你先放在阴凉处,小心不要遭到日晒。” “是。”掌柜点点头答道。“只是李大夫让我替他传话,说他这几日翻遍了医书,却暂时未曾寻得一味能令人短暂失去痛觉的草药。。“ 沈云娇应了声好后,便让掌柜先去忙自己的事情。 耶律齐看着此刻的沈云娇态度严谨,与平常的温婉大相径庭。 “沈姑娘医馆看上去不错。”耶律齐随口赞扬了一下。 “嗯,你随我来吧。”沈云娇淡淡地点头,她答应帮耶律齐治病,可没跟他好到可以随意聊天的地步。 耶律齐被领到二楼专门看诊的厢房,他一进门就闻到了浓重的药香。 沈云娇原本打算轻轻将房门阖上,但她的手指在即将触及门扉的那一刻,却突然犹豫了。 这耶律齐生性浪荡,要是万一他又要对自己动手动脚呢? 思考片刻后,她还是决定让房门保持敞开,让那药香与外面的空气交融,同时也让耶律齐的举止在众人的目光下无所遁形 左右耶律齐是男子,被人看到上半身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一时室内一片沉默,只听见窗外摊贩的叫唤此起彼伏与车水马龙的声音, 沈云娇素手如霜,低头专注地处理着耶律齐肩头的伤口。 她表情镇定稳重,细长的手指轻轻挑开肩头衣衫,露出耶律齐肩头那狰狞的伤口。 沈云娇微微蹙眉,随即立马从药匣中取出棉球,蘸湿后先处理掉表层污渍,又拿出几株珍稀的药草,细细研磨后,将药粉均匀地撒在伤口上。 她用一旁放着的铜盆净手后,起身去拿放在架子上的白纱布。 耶律齐看着她背影,突然开口问道,“沈姑娘是要找止疼药吗?” 第一次从古代人口中听到“止疼药”,沈云娇大吃一惊,连手上的动作都慢了几分。 她回过头来,双眸中闪烁着难以掩饰的好奇,却极力保持着沉稳的语调。她轻声问道,“你有止疼药?” 耶律齐闻言,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自然是有的,此药乃是世间难寻的良药,服用之后,无论受多大的伤,身体都几乎感受不到疼痛。” 沈云娇恍然大悟,怪不得刚刚在他伤口上清创和洒药粉的时候,他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这是北胡密药吗?二皇子殿下可否给我几颗?”沈云娇拿着纱布坐到耶律齐旁边,眼神殷切,态度又十分乖巧诚恳。 看得耶律齐心口微微发热。 他似笑非笑挑眉调侃道,“有事二皇子殿下,无事耶律齐,沈姑娘真的会看菜下碟。” 沈云娇嘴角一抽,她就知道,与其求耶律齐帮忙,倒不如自己辛苦些多反翻几本医书。 耶律齐见她突然陷入了沉默,转而专心地为自己包扎起伤口,心中不禁泛起一丝丝涟漪。 那张细腻的脸庞在阳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动人,绒毛闪烁着微弱而温暖的光芒,恍若晨光中的露珠,清新而纯净。 耶律齐心脏猛跳了一下,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开口:“我刚好有带过来。” 沈云娇诧异抬眸,却见耶律齐从胸口中掏出一个红色药瓶,“你若需要,我可以给你。” 耶律齐自诩是久经情场的老手,此刻在沈云娇那清澈而直白的目光注视下,他竟然罕见地感到了些许羞涩。 这种微妙的变化,让耶律齐也为之一怔。 自己该不会真的对面前的女人动了心? 就在耶律齐发呆的时候,沈云娇却突然轻声问道,声音中透着一丝不确定,“真给我吗?那你呢?” “我自然还有。”耶律齐淡淡答道。 “那可以多给我几瓶吗?”沈云娇急切地开口,声音中居然透着一丝恳求。 见耶律齐沉默了,她解释道,“我真的很需要这药。” 耶律齐突然反问道,“若是将药给了你,你用到大庸军队里,我岂不是惹火上身?” 沈云娇坚定地摇头说道,“你放心,我只想用这药来治病。” 耶律齐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若你果真只用这药来治病,我自然愿意相助,但是此药一旦为大庸征战所用,我必将为你是问。” 沈云娇摇摇头,连忙将自己想要开展简单的外科手术这件事情跟耶律齐解释了一下。 原本以为耶律齐不懂,结果听完后耶律齐居然还能就此提出不少意见,只是最后他若有所思问道,“沈姑娘是从哪里学到这些知识的?” 耶律齐从小博览群书,对于医书方面他也研读了不少,沈云娇对他说的,自己根本都没有在医书上面看过。 耶律齐很好奇,明明是年纪轻轻的千金贵女,为什么医术如此高超,懂得这么繁缛的救人手段? 沈云娇面对着耶律齐探寻的目光,心中不禁有些发虚。 这耶律齐并非寻常之辈,想要糊弄他并不容易。 她硬着头皮,将之前用来糊弄萧怀谨的那套说辞再次搬了出来。 “我自幼体弱多病,我爹为了我的身体着想,不惜代价请遍各地名医来诊治,我时常跟在这些神医身旁,自然也学到一些。” “是吗?”耶律齐眼眸微眯,对于沈云娇这套说辞,他显然是不信的。 普天之下,没有一个神医会给病人看病时顺便教她怎么看病。沈云娇这个谎未免扯得太过天马行空了,只适合骗骗三岁孩童。 第133章 内心的骚动更加明显 沈云娇在他神色里察觉到一丝怀疑,忙道,“反正二皇子信我,我不会拿这药去干坏事就对了。” 耶律齐瞧她那紧张忐忑的神情,不禁一笑,“我这次来访比较匆忙,只带了几瓶,若你需要我差人去来给你便是。” “等我回北胡后,再问国师这药如何制得的,再将方子给你。” 沈云娇眼中闪过一抹难以置信的惊讶。 这耶律齐人那么好吗,简直超乎她的想象。 “那、就多谢二皇子了。”沈云娇怕他反悔急忙答道。 “你还是叫回我耶律齐吧。”耶律齐站起身来,他拍了拍大腿上沾染的药粉,又将红色药瓶丢到沈云娇怀里,“记住了,沈姑娘,你欠我一个人情。” 沈云娇连连点头,“若此药真有效,你就相当于帮了我一个大忙,以后我要因为医术高超而垂名青史,肯定将你的名字也添上去。” 耶律齐轻笑一声,“你这人着实好玩,我若是萧怀谨,定要天天将你拴在身边。” 沈云娇呵呵尴尬一笑,她目前还没想要公布自己与萧怀谨的关系,但是既然都被耶律齐知道了,她也不会否认。 “沈姑娘,萧怀谨贵为太子,以后甚至有当皇帝的可能,你若选择与他在一起,以后定是困难重重。”耶律齐凤眸灼灼,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他直截了当将话挑明了讲,“沈姑娘为何不选一条更加简单的路走,比如说,跟我试试?” 沈云娇只当对方开玩笑,并未将这些话放在心上,“二皇子休要说笑——” “我说了,喊我耶律齐。”他打断沈云娇的话提声道。 沈云娇顿了顿,回道,“耶律齐,你知道我与太子两情相悦,日后别开这种玩笑,我知道你们北胡男人玩得开,但你若想要找乐子消遣,别来我这边。另外,我的确很感激你给我送药,但若是每次送药都要被你调戏一番,那我宁可不要你的药。” 沈云娇的眼瞳盈亮清澈,面上严肃认真,说的话铿锵有力。 耶律齐看见沈云娇义正言辞的可爱模样,只觉得内心的骚动更加明显了。 可惜,现在他既摸不到,又吃不到。 不过中原人常说“来日方长”,现在得不到,不一定日后没机会。 “云娇姑娘,是我唐突了。”耶律齐露出歉意的笑容,他左手放在胸前微微低下头,表情诚恳,倒像是真的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沈云娇抿了下唇,“没事,这边剩下的药粉,我已经装到药瓶里了,每日将纱布拆下来,再涂上药粉,过不了几日你这伤口应当可以痊愈。” 等到耶律齐走后,沈云娇才将所有在医馆干活的人给集结起来。 这其中有她特地在沈家下人里头挑的一些手脚麻利又负责的,也有沈云娇允诺帮她们找份生计的。 一群人乌泱泱地站在医馆内的露天小院里,等候沈云娇的差遣。 他们人手一本掌柜刚刚分发的小册子,上面有着明晃晃的四个大字“入职须知”。 大家都不懂这“入职须知”是什么意思,翻开来看,里面更是写着奇奇怪怪的条例。 沈云娇手拿一本册子,清了清喉咙后扬声道,“各位安静,今日召大家来这里,是有事要说。” 下人们看到沈云娇将册子翻开,连忙有样学样都将手中的册子翻到第一页。 “这本册子,是你们要在医馆正式上班、正式干活前须要通读的,为了防止有些人不识字,我特地命画师画了画。” 沈云娇认真地讲解着册子里的内容,从如何接待病人,到医馆的消杀清洁再到商品的售卖以及病人的心理疏导,从头到尾,基本没有一页遗漏地都讲给他们听。 有些他们不懂的地方,沈云娇还特地带了工具来演示给他们看。 “你们从今天开始,就是医馆内的杂役,主要负责医馆日常杂务以及照顾病人。但大家也知道,问安馆除了周日是义诊开放,其余时间都是闭馆接客。那剩下的时间,我有两种安排,若是想学医的,客人或是病人走后,我会统一安排一个大夫来给大家上课,但学医耗费时间久,需要一定的读书识字的能力,若是成为医馆的学徒,日后掌握医术治病救人,也算是掌握一项生计。” 众人脸上都或多或少有些茫然,站在最后的采薇怯生生地举起手来提问道,“若是不想学医的呢?” 沈云娇笑道,“若是不想学医,我会教大家店里卖的香膏胭脂以及粉饼的制作方法,平日若医馆无事,大家便可以动手做这些东西,卖出去后医馆会按照大家制作的数量品质以及卖出的件数给予分红。” 掌柜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侧目瞥向沈云娇,那眼神中流露出不解与疑惑。 据他所知,医馆给这些人的月钱已经比外头多了许多,沈云娇现在还要给他们分红,会不会对他们太好了些? 沈云娇嘴角微扬,冲掌柜露出了一抹淡雅的笑容。 这一切,她早已在心中盘算得清清楚楚,如同一幅早已绘就的蓝图,只待时机成熟,便可徐徐展开。 给人家月钱,是让人家干好自己份内的事情。给分红,第一是为了激励他们能够更加努力工作,第二则是考虑到大家的家境贫寒,能多贴补就多贴补些银钱给他们。 见沈云娇早已做了决定,掌柜也识趣地选择了沉默。 大家们听到这些话,都惊喜得说不出话来,心里越发感激沈云娇。 当下就有几个识字的少年人,纷纷表达了想要在医馆中担任学徒的意愿。 沈云娇自然都答应。 她不仅答应了,还向他们保证,若是他们够勤奋努力,学有所成,能够独立行医,医馆便会将卖身契归还他们,后续只要在医馆多效力三年时间,便能重新获得自由。 这样的规定,一方面是为了保证医馆的利益,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能督促学徒们更加认真,早日学医出师。 沈云娇笑盈盈地说道,“我要说的便是这些。” 院子里此刻热闹无比,沈云娇见到那些少年人脸上都洋溢着对未来的憧憬和希翼时,顿时有些惘然。 上一辈子的自己,也是一边打工供着自己学费,一边用功读书,后来也总算能出人头地。 沈云娇脑海里关于前世的记忆越来越少了,不知道这算是坏事还是好事。 她微微叹了声气,刚想寻个地方坐着休息,便听见外头传来扶夏激动的声音,”姑娘,叶姑娘来看你了!“ 第134章 芷萱,你真好看 “叶姑娘?” 这姓氏听起来好熟悉。 扶夏跑到沈云娇面前,“姑娘你忘记了吗?叶芷萱姑娘呀,姑娘以前最好的玩伴,后来搬去邕州的那位呀。” 叶芷萱。。。 沈云娇脑袋里闪过一道灵光,她突然想起来了,小说里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物。 叶芷萱,邕州太守叶少青之女。 叶少青以前与沈见章是同僚,沈府未搬家前就住在叶家对面。原主小时候经常和叶家女儿叶芷萱一齐玩耍。 这叶芷萱年纪与沈玉娇一般大,但是三岁时不小心从高处坠落,导致她如今走路时一瘸一拐,高低不平。 原文里的沈云娇虽然儿时与叶芷萱玩得好,但等她大了些,开始嫌弃叶芷萱是个腿瘸,不再与她一起玩耍。 再后来,叶家全家搬到了邕州。 当叶少青被诬陷贪污赈灾银两,叶家被抄时,叶芷萱独自过来京城找沈云娇帮忙。 沈云娇口上说答应,实际上却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而原主那时候在极力讨好裴之玄,也想好好改善自己在京城中的名声,因此她不想让人发现自己以前的闺中密友竟然是个罪臣之女,还是个瘸子。 所以当叶芷萱提出想要在沈云娇家暂住的请求时,也被她毫不留情地一口拒绝了。 没想到等沈家落难,家破人亡,沈云娇孤苦伶仃流落街头时,昔日与沈云娇交好的那些贵女们对她闭门不见,反倒是叶芷萱收留了她。 叶芷萱为人善良,她原谅原主之前的所作所为,反而一直积极地提供帮助,还用自己当绣娘的微薄月钱买了许多东西来帮助原主过日子。 后来原主回裴家的时候,却像是遗忘这个朋友的存在,也从来没回去看望她。 原主的良心肯定是被狗吃了。 这么好的闺蜜居然不好好珍惜?! “姑娘,叶姑娘此刻就在沈府门前等着见您呢。林叔说下人喊她进去她都不肯,非等见了您才进门,老爷与少爷现在都不在家,也没人敢把她劝进门。” 扶夏的声音将沈云娇从回忆里抽离出来。 她赶紧点头说道,“那我们回家看看。” 叶芷萱此刻独自一人伫立在巍峨的沈家朱门前,内心忐忑不安。 她微微低垂眼睑,试图避开那些门口家丁好奇而又不乏探究意味的目光,也婉拒了有些人上前来请她入府候着的提议。 她如今是罪臣之女,怕随随便便进来,会牵连到沈家,也怕沈云娇会不高兴。 沈府马车从街头处慢慢驶了进来,马车上沈家腰牌下系着的金色铃铛互相撞击着,发出清脆的响声。 叶芷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处,她不知道等下沈云娇见到自己,会作何反应。 叶芷萱知道,若非自己实在走投无路,将所有的亲戚求了一遍,都没人帮父亲翻案,她也不会舔着脸来求之前对自己避之不及的好友。 马车慢慢在沈府前停了下来,先掀起帘子下来的是一位穿着绿色比甲的丫鬟。 那丫鬟取出小凳放在地上后,才小心翼翼将车里的女子扶下马车。 女子穿着海棠色红裙,个子高挑纤细,唇红齿白,发髻上插着百鸟朝凤金钗,下车时裙摆随风轻摆,就像堕入凡间的仙子。 叶芷萱站在一旁顿时显得更加拘谨窘迫。 多年未见沈云娇,她如今出落得更加耀眼夺目。 她还会记得自己吗? 叶芷萱默默地低下脑袋,不安地摩挲着自己的裙摆。 就在她下定决心要上前去跟沈云娇打招呼,抬眸时却发现一只白皙如玉的手臂已经搭在了她的手上。 “芷萱,好久不见。” 沈云娇笑眯眯地顺着手臂握住叶芷萱的手掌,却发现那手掌心十分粗粝,不像是官宦小姐的手,倒像是干过许多粗活的农妇的般。 沈云娇心想,邕州到京城步行至少半个月,她被抄家身上自然身上没有盘缠,这一路跋山涉水,定是吃了不少苦头。 沈云娇这才发现,叶芷萱穿着的月白色絁衫在长途跋涉下早已变得灰白,素色裙摆处还沾着些许泥土,她的平头布鞋也被磨得破破烂烂的。 外头日头正大,金灿灿的阳光照得人睁不开眼。 沈云娇忙对叶芷萱说道,“芷萱,我们进去里头说话吧。” 叶芷萱听到沈云娇邀请她入府时,瞬间有些愣住。 她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云娇,我这罪臣之女,进到沈家去会不会不太好?” 沈云娇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打消她的疑虑,柔声道,“有我在,没人敢说你。再说了这里也没人认识你,放心吧。” 叶芷萱握着沈云娇的手,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但她的眼里却闪烁着晶莹泪花。 沈云娇将人带进了屋子里头,又吩咐下人们打了一桶水到浴室。 扶夏很有眼色地捧了一套新的衣裙过来,“叶姑娘,请您洗澡更衣。” 叶芷萱小心翼翼地看了沈云娇一眼,声音如蚊子般细小道,“不用了,我说几句话便走。” 沈云娇将她拉到浴室处,“你快洗,等下出来我们好好说说话。” 叶芷萱也不好拒绝,便顺着沈云娇的意洗了个久违的热水澡,又换上了沈云娇替她备下的衣服。 等她洗尽身上脏污,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又梳好头发走出来时,沈云娇眼前一亮。 叶芷萱原来是个大美人! 她的面容精致如画,眼睛明亮如星,一头乌黑的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后,整个人像是经过岁月磨砺的玉石,温润而内敛。 沈云娇忍不住夸奖道:“芷萱,你真好看。” 叶芷萱脸上浮了一层薄红,她慢慢一瘸一拐走到沈云娇身旁,却不敢在她旁边坐下,只是静静伫立着。 沈云娇见她拘谨难安,便连忙伸手将她拉到床榻上坐了下来。 叶芷萱吓了一跳,更加是手足无措,双手不知道何处安放,“我如今已经是平民百姓,不适合再与你平起平坐了。” 沈云娇轻声笑道,“人人都是生而平等的,并非一朝有了权势,就有高低贵贱之分。更何况你我本来就是闺中密友,不必在乎这些。” 叶芷萱愣了下,才垂眼笑道,“谢谢云娇。” 第135章 男子会突然变成姑娘吗? 沈云娇轻轻对扶夏使了个眼色,让她带着屋里服侍的人都撤出去,一时间,丫鬟们纷纷低头退下,屋内顿时恢复了宁静,只余下她与叶芷萱两人相对而坐。 “芷萱,我刚在扶夏那头听说了叶家的事情,你特地从邕州过来找我,也是为这件事吧。”沈云娇轻声道。 叶芷萱目光移至沈云娇脸上,她红着眼艰难启唇道,“云娇,我实在是走投无路,我求遍所有认识的人,没有一个人肯来帮我。” 看着叶芷萱泫然欲泣的眼神,沈云娇心中也是十分复杂,这是皇上亲口认定的贪污案,谁敢进来趟这趟浑水? 好在叶大人也只是被关押在大狱内,并没有马上被问斩。 沈云娇处于谨慎,又重新问道,“你父亲,真的没有贪污那赈灾银两吗?” 叶芷萱听到这话瞬间抬眸,声音颤抖得有些变了调,“怎么可能?!爹爹他为人清廉,两袖清风。” “抄家那日,官兵们在叶家翻箱倒柜,四处搜寻,似乎想要找出什么能够证明父亲罪状的证据,可笑的是,他们花了大半天,也搜不出什么值钱的东西。可即便这样,爹爹还是被他们给带走了。” 沈云娇一怔,随即问道,“叶大人是得罪了什么人吗?怎么会突然就被诬陷了?” 叶芷萱摇摇头,“我不清楚,爹爹从来都不会与我讲朝政上的事情。” 沈云娇默然,果然天下的爹都一个模样。 她陷入了沉默,脑子飞速转着,在思考着要怎么帮叶芷萱。 但在叶芷萱看来,沈云娇的沉默就相当于拒绝。 叶芷萱突然从床榻上跪了下来,咬了咬下唇,艰涩地说道,“云娇,帮我救叶家,救救我父亲。我愿意做牛做马来报答你。” 沈云娇最怕人家跪自己,她的心中顿时涌起一股莫名的慌乱。 于是她匆忙起身,试图将叶芷萱扶起,但床上铺设的绸缎太过光滑,她一个不慎,竟从床榻上滑了下来,结结实实地跌坐在地上。 沈云娇顿时觉得火辣辣的疼,眼泪顿时充盈了整个眼眶,疼痛也让她的表情瞬间扭曲。 叶芷萱也被吓了一大跳,忙过来将她扶回床上。 沈云娇觉得有些尴尬,她本来是要去扶叶芷萱的,结果自己却摔倒了。 “芷萱,我刚刚不是不想帮你,我是想着要怎么帮你。” 叶芷萱的脸色在那一刻终于有了些许回暖,虽然依旧带着几分苍白,却不像刚刚般惨白吓人。 沈云娇继续说道,“未经陛下许可,本朝私自查案乃是重罪。不如我去问下爹爹,让他帮帮叶家。” 她的声音如清泉流淌,不急不缓,沉稳冷静,可叶芷萱有些犹豫,她小心翼翼地问道,“沈大人愿意帮忙吗?” “我爹为什么不肯帮忙,难道他与叶大人有什么龃龉?”沈云娇脸色微变,忙询问道。 不应该呀,他们之前同为朝中同僚,又是近邻好友,关系应当是十分和睦才对。 “云娇,你忘记了吗?我爹爹就是被沈大人请柬调派到邕州去了。”叶芷萱缓缓说道,“你或许不知。邕州之地,乃是边陲重地,常有匪患,朝廷中人人避之不及。沈大人将我爹调往那里,明眼人都能看出他们关系不和。“ 沈云娇顿了顿,已然明白了叶芷萱的意思。 叶芷萱苦笑一声,便听到沈云娇问道: “他们之间有过什么矛盾吗?” “我不清楚。”叶芷萱摇头道,她只听过爹爹曾经提起沈大人的时候,只轻飘飘地说了一句“道不同不相为谋”。 沈云娇沉默了,若跟叶芷萱说的一样,那找沈知章帮忙调查叶家一案,他不一定肯。 若是要找沈清怀帮忙,怕父亲知道了也一样会动怒。 沈云娇想来想去,就只有一个人可以帮自己——燕时满。 “芷萱,你先在沈府里暂住几日,我会帮你找到能帮叶家翻案的人。”沈云娇信誓旦旦地拍了拍胸脯道。 叶芷萱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与惊喜,她没想到沈云娇居然毫不犹豫地答应帮自己的忙。 她默默抬起衣袖拭了拭眼角的泪水,垂眸回道,“好。” 她如今唯一能依靠的,也只有昔日好友沈云娇了。 沈云娇替她小心翼翼拭干眼泪后,又把林嬷嬷给喊了进来,”嬷嬷,你帮我准备一个干净的厢房,要离我近些的,让芷萱住。“ 叶芷萱微低垂眼睑,有些拘谨地道了声谢。 沈云娇对她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 叶芷萱个心地善良、值得深交的好姑娘,沈云娇不忍心见她孤身一人,流落异乡,更何况原文里叶芷萱曾给予原主诸多帮助。 沈云娇心中暗暗下定决心,无论是为了帮原主偿还人情,还是为了多结交一位朋友,她都会尽自己所能来帮她。 等陪叶芷萱用过晚膳后,沈云娇就寻了理由去了一趟紫云楼。 紫云楼的小厮早已认得出沈云娇,知道她是燕公子的贵客,便直接将她带了二楼雅间。 可这次燕时满却迟迟未到。 沈云娇等了足足一个时辰,才成功见到燕时满的身影。 只见他罕见地将一身藕紫色锦袍穿得松松垮垮,连衣领都是歪歪扭扭的,双脚穿着的短靴一只高一直低,一副凌乱潦草的模样,丝毫不见往日的整齐端正的模样。 而且沈云娇见他脸上表情十分奇怪。 好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激烈的酣战般,他光洁的额头上还留着汗,脸上薄红一片,眼尾稍红,显得艳丽十足。 这——倒像是刚刚干了什么坏事一样。 沈云娇一这样想,心下一颤,只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却不敢贸然上前。 沈云娇小心翼翼地问道: “燕公子,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不如我过几天再过来?” 燕时满好像没听到她讲话般,他站在门口一动不动,脸上一片茫然。 沈云娇见燕时满如此表现得如此怪异,只能再唤他一次:“燕时满。” 燕时满此时才陡然回过神来,他有些不确定地捏了捏自己的脸蛋,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后,他忙把房门合上,抬眸看向沈云娇。 “沈姑娘,你说男子会突然变成姑娘吗?” 第136章 夺了他的第一次 沈云娇诧异地看着他。 在她的认知里,除非是做了手术,男的才会变成女的。 可问题是,大庸应该没人会做变性手术吧? “燕公子,你是不是吃酒吃多了,都开始说些糊涂话了?”沈云娇微微蹙眉问道。 燕时满勉强挤出一个笑来,“沈姑娘,你快回答我。” “那自然是不会的。男子怎么会突然变成女子呢?”沈云娇干脆地否认道,语气中透露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燕时满顿时哭丧着脸,低声自言自语道,“可我昨晚看着他就像是看到女子般,而且他摸上去也是软乎乎的。” “你说什么?”沈云娇好奇地想凑过去听一听。 燕时满在沈云娇的注视下,紧抿的唇瓣微微颤抖,终于还是开了口,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尴尬,“我……我可能……把北风误认作了女子。” 沈云娇闻言,双眼顿时瞪得如铜铃般大,满脸都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什么叫把北风当成女子了? 北风可是萧怀谨的暗卫,说他英俊威武沈云娇信,可若是说他像女子,沈云娇会建议那人去眼科瞧瞧了。 “燕公子,北风身材高大,甚至比你高出一个头。他怎么可能是姑娘?”沈云娇失笑道。 燕时满脚色虚浮地坐在凳子上,眉头紧锁,苦恼地用手拖住腮道,“我也不知道,会不会是因为女儿酥的原因?” 他望向沈云娇,“沈姑娘,你医术高明,可否帮在下一把?” 沈云娇顿了顿,摇了摇头回道,“若是你要我真的将北风变成姑娘,我做不到。” 燕时满急忙摇摇头,眼中有些焦虑,“不是的,我只想让沈姑娘帮我看下,北风什么时候可以苏醒。” 沈云娇松了一口气,但很快速地抓住症结,问道,“你刚刚是和北风在一起的?” 燕时满瞬时沉默了,只留那乌黑的眸子不安分转动着。 沈云娇瞅他这模样,便知底细,就道,“你们在一道喝了酒。” 燕时满脸色微僵点了点头,却不敢开口。 沈云娇也看出他必定是做了什么心虚之事,便坐下说道,“燕公子,若你仍藏着掖着,不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如实相告,我不能看诊。” 当医生,最怕的就是看病的有所隐瞒。 燕时满一听,心中一紧,忙回道,“我说,我都说。” 他深吸了一口气来平复心中的慌乱,然后缓缓地将整件事情的经过,从头到尾,一字不漏地告诉了沈云娇。 原来昨日燕时满按照惯例以“妙音娘子”身份在紫云楼演出,结束时无意间听到某一桌客人在窃窃私语。 他悄声走进,却发现他们谈话的内容,竟然是关于自己的声音。 “你听到了吗?今日妙音娘子的声音,似乎与往日不同。”其中一人摇着扇说道,眉宇间流露出几分疑惑。 “确实如此,那嗓音多了几分粗犷,少了些往日的轻灵,倒像是男子的声音了。”另一人低声附和道。 燕时满大受打击。 自己年方十八,声带已经悄然蜕变,从昔日那雌雄难辨的少年嗓音,逐渐转化为略带沙哑的男子之声。 他觉得特别惊慌,当下就决定去青楼花娘那头寻可以让自己声音变得更加娇媚的药物。 头牌花娘听了他来意后,二话不说给了他一种药酒,叫做女儿酥。 女儿酥,顾名思义,就是喝了会让女子变得更加酥软娇媚,声音自然会变得更加缠绵悱恻。 燕时满拿了药酒回到紫云楼,自己一个人躲在房里想喝这酒试试有没有效果。 才喝下几口,自己就有些晕晕乎乎地。 不仅如此,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逐渐变得酥软,仿佛被一层轻纱轻轻包裹。 燕时满说到此处便不继续往下讲了。 沈云娇听得正入神呢,便假装板着脸口气严肃道,“你快接着说下去。” 燕时满眼神闪烁,带着几分犹豫和忐忑,“沈姑娘你要跟我保证,我若告诉你了,你千万不能跟我表哥说,我怕他会打断我的腿。” 看来燕时满是真的怕萧怀谨。 沈云娇失笑道,轻声承诺,“我不是那种耳报神,你今日之言,我必守口如瓶,绝不向任何人透露,你放心好了。” 收到沈云娇的保证后,燕时满这才松了口气,接着继续讲了下去。 他喝完酒后,意识有些涣散,朦朦胧胧之间,他的视线捕捉到一个高大的身影,像是从夜的深处缓缓走来,无声无息地踏入了这间屋子。 等到他走近了些,燕时满才看清楚这人的面容,剑眉星眸,神色稳重自持。 这男人是萧怀谨身旁的暗卫——北风。 北风身上有种清苦的苏合香,燕时满怎么闻都觉得闻不够,只一心扑到这香味上。 当北风需要燕时满手中的文书时,他却仿佛陷入了某种幻境,只是紧紧地盯着北风, 终于,北风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他皱眉后想要转身离开。 燕时满却在那时突然伸手拦住了他。 漂亮的眼眸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他手中拿着一壶酒,微笑着对北风说:“北风兄,你尝尝这酒,看看声音是不是也会变得柔美些,你若尝了,我便将那份文书交给你,让你回去好交差。” 北风有些无奈,但一想到任务要紧,他最终还是接过了那壶酒,一饮而尽。 再后来,他醉了,北风也醉了。 他醉得貌似更重些,还把北风当成了女子,对他上下其手。 但北风更加过分,他不止对燕时满动手,还动了嘴,甚至还夺了他的第一次。。。 当然后面这一句话,燕时满脸皮薄,就没告诉沈云娇。 “那个,后来我醒了,觉得头疼还缓了好久。而北风却一直昏睡中,我有点担心他,不知道他会不会喝那药酒中毒了。” 燕时满低垂着眉眼,他尚虚弱,脸上羞愧不安,一副做错事的模样,”我以为这药酒只是单纯令我声音发生改变,却没想到喝完竟然也会酒意上头。“ “沈姑娘,就当是看在从前我帮过你的份上,你帮我看看北风,我怕这玩意儿与他相冲。” 沈云娇微怔,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说燕时满才好,无奈之下只能冲他喊道,“你带我去瞧瞧吧。” 燕时满见状高兴地站了起来,动作太大,猛地扯得他后头一疼,小脸蛋瞬间变得惨白,但为了怕沈云娇发现,他竭力保持面上的镇静。 沈云娇只当未见他的慌乱,从善如流地跟在他后头,进到了紫云楼最隐蔽的厢房处,也就是北风现在所在的屋里。 燕时满站在门前,心中犹豫不决,手悬在半空。 就在他迟疑之际,一只纤细的手从旁侧伸来,轻轻地一推,门便悄无声息地开了。 第137章 昨晚,可有同房? 沈云娇又好气又好笑,她怎么不知道原来燕时满也有这么胆小的时候。 当这两人步入屋内时,北风仍躺在床榻上。 沈云娇悄然走近,见他呼吸均匀平稳,脸色平静,倒不像是中毒的样子。 她伸手去把北风的脉,发现他脉象除了略显浮躁外,比寻常男子的脉象都有力健康许多,反而是燕时满,面容苍白,一副阳气被吸光了的模样。 北风的手指,此刻突然微微一动。 这一细微的动作,却如同惊雷一般在燕时满心头炸响。 他瞬间被吓得弹跳而起。 沈云娇却差点没被燕时满的反应给吓死。 她瞥了一眼北风后,没好气地答道,“他没醒。” 燕时满陷入一种难以言表的尴尬之中,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他内心既想要北风醒来,他才可以跟北风道歉。 可他又怕北风醒过来,想要找他算账。 燕时满跟个木头样杵在那里,沈云娇瞧了他一眼后淡淡吩咐道,“去,把你喝过的那瓶药酒拿过来让我瞧瞧。” 沈云娇接过那瓶“女儿酥”,才略微凑近鼻尖一闻,微微凑近鼻尖,轻轻嗅了嗅。 那独特的香气瞬间弥漫在空气中,使得她的脸色变得复杂起来。 “燕时满,这并非寻常的酒,而是……”沈云娇顿了一顿,缓声道,“这是催情酒。” 燕时满也愣住了,“可、可花娘没告诉我这是催情药。” 沈云娇微眯起双眼,“那你的意思,是我搞错了。” 燕时满连忙摇摇头,“我只是诧异,为什么花娘会给我这种药,我明明跟她说过,我只是想要声音变得更加柔媚一些而已。” “你动情了声音也会变的,花娘也没骗你。”沈云娇又闻了闻药酒,对燕时满解释道,“这酒里含有葛根,长期服用你的声音自然会更加接近女声。” 葛根是异黄体酮,也就是类雌激素,就是到了现代,医生也会推荐那些需要变性的病人使用。 “只不过这酒里不仅还有葛根,还含有依兰花和蛇床子。这两种药物都是催情药,我猜想花娘拿这药时应该想着顺便接客使用吧。”沈云娇接着说道。 燕时满扯了扯唇,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早知道我就问清楚了。” “而且这蛇床子也是有毒之物,长期服用对身体也不好。”沈云娇思忖片刻,声音里带着几分严肃,“燕时满,为了你的健康着想,你以后还是别用这药了。” 燕时满望了床榻上的北风,语含担忧,“北风昨晚几乎把大半瓶的都饮完了,他会不会醒不过来了?” 沈云娇闻言轻轻咳嗽了一声,眼眸微闪。 燕时满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中更是焦急如焚,仿佛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团团转,“沈云娇,我们这么熟了,你若是有什么疑虑,尽管问便是。” “其实也没什么,就问下你们昨晚,可有同房?” 沈云娇此话一出,燕时满的脸色就变了,那苍白的小脸变得十分红润。 “我、他,我们。。。。”燕时满似乎有些紧张,连语气都变得结结巴巴起来。 要说有吗?若真的说出实情,沈云娇若追问起细节,他岂不是要颜面扫地? 堂堂汝南王世子,紫云楼主人,居然被一个男人压在下面夺了童贞??? 想想燕时满都觉得丢脸至极。 沈云娇看他这手足无措的样子,便猜到是他们肯定那个过了。 她认真道,“既然有同房,北风身上的催情药不用特地找解药,我等下为北风施下针灸,他应该很快就便能醒过来的,到时你再让下人准备下解酒汤便可。” 说完,她转头向扶夏低声吩咐,让她从马车里将自己全套针灸工具拿了过来,扶夏点头应允,迅速行动起来。 沈云娇挽起袖子,将所有的银针都摆了出来。 屋子里镇着冰,燕时满晓得今日热,特地还命人将冰盆搁在沈云娇脚边,,既为了驱散酷暑,也为了让她在施针时能够保持冷静与专注。 而他自己在一旁忐忑地候着。 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北风的变化。当她看到北风那原本紧闭的双眼开始微微颤动,仿佛即将苏醒时,她迅速而准确地拔下了所有的银针。 “他马上就醒了,不如我先在外头等你。” 沈云娇还惦记着要找燕时满帮忙的事情,她打算就在此处等燕时满解决完眼前的事情,再与他说说。 燕时满心头五味陈杂,他其实有点不想让沈云娇离开。 他不敢一个人面对北风。 可若是沈云娇在这边看着,万一北风恼羞成怒,整个局面反而会陷入更加难以收拾的境地。 “那你便在隔壁厢房等我吧,说不定等下我等下浑身是伤就去找你了。”燕时满垂头丧气说道。 沈云娇一愣,随即笑道,“你且去与北风细说分明,记得言辞要诚恳,让他感受到你的歉意。” 而原不原谅则是北风要考虑的。 沈云娇不想多管闲事,但毕竟一个是萧怀谨的表弟,一个是萧怀谨的亲信,她还是得劝几句的。 但该说的话说完,沈云娇娇优雅地站起身,身姿如柳,飘然离去。 房间里,只余下燕时满一人,忐忑不安地候着。 第138章 他们两个可都是男子! 片刻之后,北风便从昏睡中清醒过来。 当他缓缓睁开双眸,映入眼帘的,是燕时满那端正的身影。 他正襟危坐,目光如炬,紧紧地锁定在自己身上,眼睛一眨不眨。 燕时满见他醒来时反应有些奇怪,有些高兴又有些害怕心虚。 而且以往见到燕时满时,他身上总是带着一股不羁的散漫,逮着机会就作弄自己一番,但今日怎么那么乖巧? 事出反常必有妖。 北风心里疑惑愈发扩大,他轻轻皱了皱眉,试图从燕时满那复杂的眼神中探寻出些许端倪。 然而,燕时满却似乎有意回避他的目光,低垂眼睑,不再与他对视,反而磕磕巴巴地说道: “你、你醒了。” “我怎么在这里?”北风揉了揉眉心问。 燕时满愣了下,干巴巴地回,“你昨晚醉了。” 醉了? 北风费力回想着昨晚的事情,直到他的目光扫过桌上的酒瓶时,他瞬间呼吸一窒,脑海里昨晚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他原本是要过来找燕时满拿公文的。结果不小心喝了燕时满的酒后,浑身燥热,一时情动,居然与燕时满发生了不可描述的事情。 北风的面色瞬间阴沉,他冷冷地凝视着燕时满,声音中透着难以掩饰的愤怒,“你给我的酒,有问题。” 燕时满眼神闪躲,支支吾吾地不敢应声。 北风见他如此心虚,心中的怒火如同被点燃的柴薪,瞬间熊熊燃烧。 他猛地一挺身,从床榻上跃起。他的手指紧紧钳住燕时满的肩头,将燕时满推至桌旁。 即便脑袋昏沉,北风的手脚还是十分敏捷。 他迅速抄起桌上的筷子,其尖端如同剑尖,抵在了燕时满的脖子上。 燕时满吓了一跳,又听见北风沉声道,“燕时满,你不要命了?为何要如此作弄我?” 燕时满脖子上那块细皮嫩肉被北风用筷子用力戳着,疼得不由得嘶了一声喊了出来。 他清楚,若是北风再稍稍用些力,那筷子插了进去,那自己小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北风,你听我解释。”燕时满惊骇道,声音微微颤抖着。 北风垂眼望了一眼燕时满微白的脸色,心中顿时闪过一阵烦躁,他眉眼低沉,缓声道,“你最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燕时满手覆上北风的手,他本来想悄悄将北风手中的筷子给抽出来,可没想到他的指尖才刚触碰到北风手背上的肌肤,北风的脸色倏然一变。 他猛地一用力,一下子就把燕时满给重重地推开了。 原本身体就有些虚弱的燕时满被他这么一使劲,宛如风中落叶,瞬间失去了支撑,重重地跌落在地。 燕时满后庭昨晚刚被北风给暴虐过,如今再遭此一摔,那深入骨髓的疼痛,让他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泪光,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却被他硬生生憋回去。 “君子动口不动手,北风,即便你身为表哥的暗卫,也不能够仗着自己武功比我高强,就肆意欺负我。” 燕时满也生气了,他心中清楚,这整件事情的起因,皆是源于那瓶药酒。 喝醉酒做错事是他的不对,可北风这种态度也太过蛮横了,明明吃亏的可是自己。 “我昨晚喝醉了,不小心招惹到你,是我的错。我不知道药酒里面有催情的成分,若是知道,我肯定不会喝,更不会邀请你一起畅饮。”燕时满急道。 眼见北风面容依旧冷若冰霜,他又气恼地道,“我都跟你道歉了,你怎么一点都没有反应?” 北风缓缓抬起那双深邃的眼眸,凝视着燕时满灵秀如女子的脸庞,又想起昨晚他们有过的缠绵,他的心中涌过一丝无端的烦乱。 他的唇角不自觉微沉,最终只得闭了闭眼,漠然道,“燕公子,昨晚的事情就当没发生过。希望你能守口如瓶,不要到处宣扬。” 北风信不过燕时满这种吊儿郎当的性格,他内心也无比希望这件事情从来没发生过。 燕时满瞥见北风脸上那抹显而易见的厌恶,便自嘲地勾起一抹笑容,“你觉得我会将这件不光彩的事情拿出去乱说?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燕公子,我没有别的意思。”北风冷冷答道。 “不用狡辩,你的神态就已经很明显地告诉了我,你觉得碰了我很恶心。”燕时满缓缓扶着墙壁起身,他轻声道,“你被这么一个不男不女的人给玷污了,是不是气得想把我直接了结了。” 北风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而燕时满却用湿蒙蒙的泪眼定定地看着他,“昨晚的事情我向你道歉,若是你想要什么补偿尽管跟我说。并且我向你保证,以后见面绝对不会再与你多说一句话,这样你满意了吗?” 北风听到这话,眉心微皱。 他只是希望燕时满能保守秘密,却从来不认为燕时满很恶心。 恰恰相反,每当燕时满换上女装,那般的姿态与风华,甚至超越了世间许多女子,他又怎么会嫌弃燕时满呢? 然而,此刻的他,却不禁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反思。 自己,究竟在想什么?居然觉得燕时满漂亮? 他们两个可都是男子! 北风心绪纷乱,惊惶与不安之下,他的心跳,如同战鼓般在胸膛内回荡。 他选择避开燕时满的注视,纵身一跃,直接跳窗离开紫云楼。 第139章 居然如此勇猛 燕时满呆呆地望着那敞开的窗户,半晌后,他抽了抽鼻子,像是发泄心中愤怒般,他挥了挥手,将桌子上那引人注目的酒瓶子给打翻。 哐当一声,酒瓶身子四分五裂。 燕时满没有继续呆在屋里,而是迈着沉重的步伐默默走到隔壁屋,敲响沈云娇的房门。 沈云娇闻声将门打开,瞬间就看见燕时满眼眶红红的委屈模样。 还未等燕时满开口说什么,沈云娇便主动将他请了进来。 她向扶夏使了个眼色,让她把裹着绸布的食盒拿到桌子上。 “燕时满,这是绿豆糕,你尝尝看。” “我吃不下。”燕时满摇摇头道。 “吃点吧,恢复下体力。”沈云娇轻声劝道。 扶夏见状默默退出房间,如今房中只剩下沈云娇与燕时满两人。 沈云娇看出来,燕时满虽然外表是个俊逸爽朗的少年,但是其实他的内心却是十分柔软的。 再加上他其实很向往做一个女子,沈云娇便知道,用一些甜食哄哄他,便能让他开心些。 燕时满听了沈云娇的劝,他慢慢打开食盒,拿出了一块绿油油又冰冰凉凉的糕点 咬了一口后,绵软的糕体在他口中融化。 燕时满突然觉得心情略微好些了。 他将糕点咽下,垂头丧气地问道,“沈云娇,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不男不女的怪物?” 沈云娇手上倒茶的动作一凝,眼底微暗。 北风这样说他吗? 这话也太难听了。 沈云娇表情严肃认真,她直视燕时满回道,“我从未觉得你是怪物。” “可是我本来是男儿身,却喜欢扮女装,你不觉得很恶心很奇怪吗?”燕时满神色有些萎靡地趴在桌子上,长又黑的睫毛如蒲扇般扑闪着。 沈云娇道,“我并不这样觉得,每个人都有权活出自己喜欢的模样。无论是作为汝南王世子的燕时满,还是妙音娘子的燕时满,你想怎么打扮都可以。那些认为你奇怪的,是他们自己眼界浅薄罢了。” 听到沈云娇这番安慰,燕时满眉心松动,心底好受一些。 其实他也并不在意其他人的看法。 可那个觉得他恶心的人是北风。 他虽然时常与北风打闹,但心底里却将北风当成好朋友看待。 燕时满以为北风不会如此看轻自己的。 “被嫌弃的感觉可真是太难受了。”他喃喃道。 沈云娇听罢后笑道,“你该庆幸他没有对你动手。据我所知,北风武功高强,要杀你可并不是一件难事。” 燕时满低声嘟囔道:“他刚刚拿筷子插我脖子呢。” 说着他露出白皙的脖颈给沈云娇看。 沈云娇一看,愣住了。 这,这上头不止有被筷子戳的痕迹,还有许多暧昧的吻痕,大大小小的十分触目惊心。 沈云娇都觉得没眼看,她默默地将燕时满的衣领往上提了提。 “我也太倒霉了。”燕时满又长叹了一口气。 好不容易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后,燕时满才抬起清炯炯的眼眸望着沈云娇,“对了,还没问你,过来找我是为了何事?” 沈云娇一听到说起正事,精神就抖擞起来了。 她忙坐直身体,郑重其事道,“我这次来是想请你动用紫云楼的力量,帮我调查一件事。” “自然可以。”燕时满爽快地一口便答应了。 沈云娇大喜,便把叶少青贪污赈灾银两之事告知了燕时满。 “燕时满,你帮我调查下于谦这个人,他是当时邕州赈灾时朝廷指派的官员,我想知道他和现任邕州太守赵书易他们私底下到底有无来往。” “你放心,我今日便派探子去调查。”燕时满点点头保证道。 “谢谢你,燕时满。”沈云娇真诚地道谢,忽然她想起了一件事。 “扶夏,将马车里那小锦盒拿过来。”沈云娇扬声说道。 “好嘞!”外头扶夏听了,小跑下楼。沈云娇转过头对燕时满笑着道,“我这里倒是有一样东西,可能你用得上。” 燕时满一脸疑惑地望着她 沈云娇对他回以微微一笑,这笑容里暗藏深意。 待扶夏将那小锦盒拿了过来,将门重新合上后,沈云娇才把那些瓶瓶罐罐拿出来,依次摆在桌子上。 “你看,这里有蜜瓜味、桃子味,还有葡萄味的,你可以试试看。” 燕时满呆愣了下,“这是干什么用的?” “神仙膏,我刚研发出来的新品。”沈云娇笑眯眯地看着他,“可以用来擦皲裂起皮或者红肿的地方,用了效果奇佳。” “可我也没有什么地方受伤呀?”燕时满眨了眨眼,回道。 沈云娇站了起身,冲燕时满努了努嘴巴,“你昨晚不是用到后面了吗,那里也可以用这药膏来给伤口上一下药的。” 燕时满腾地一下脸色通红。 他顿时明白了为什么沈云娇刚刚那么笑了。 “你!你怎么知道我是下面那个!”燕时满尴尬地低声哼哼。 沈云娇没回答他,反而笑吟吟地与他告别。 - 翌日,大庸皇帝在上林苑宫殿处设宴款待使臣。 美酒佳肴香气扑鼻,高雅弦乐不绝于耳。 宴会完毕后的校场比试才是重头戏。 在梁园广袤的空地上,大庸将士和北胡使团所带来的勇士都摩拳擦掌着,等候接下来的比武大会。 午后阳光热辣,上林院的马场旌旗飘扬。 正北处设了皇帐,其余两处则是文武百官所呆着的看棚。 昭武帝坐在皇帐内,左右两边坐的是太子萧怀谨和淑贵妃,在远处坐着的则是北湖二皇子耶律齐以及公主贺兰。 而沈家看棚在皇帐右侧的第一个,沈知章坐在里头,表情肃然,岿然不动。 而沈云娇则坐在她父亲的旁边,好奇地看着这一切。 “阿爹,阿兄去哪了?”天气闷热,沈云娇摇着扇子开口问道。 沈知章将眼前的荔枝挪到沈云娇处,“你阿兄是负责接待北胡的大行令,现在应该正是忙的时候。” 沈云娇应了声知道了后,悄悄抬眸观察沈知章,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让她的内心隐隐有些不安。 气氛有些沉闷,沈云娇吃了几个凉果后,便凑到沈知章旁,低声问, “阿爹,皇帝为什么要设这个比武大会?” 沈知章回过神来,疼爱地摸了摸她的脑袋,解释道,“太祖年轻时征战四方,身强体健。为了体现大庸的国力和武力,也为了敲打这些邻国,他便立下一个规矩,每当邻国使团来访大庸时,都必须与我们大庸朝的将士进行比试,就连太子也都要上场。” 萧怀谨要上场比试这件事情沈云娇也早就知晓。 但她好奇的是,昭武帝看上去比寻常男子要瘦弱些,他那时也要上场比试吗? 沈知章听了沈云娇的话后,目光微闪,他缓缓说道,“昭武帝自然是上去比试的,那时候他面对的是西楚悍将靖安候,还差点将人家的右手砍了下来。” 沈云娇讶然,她没想到,昭武帝年轻时候居然如此勇猛。 沈知章垂下眼眸,低笑一声,心中划过一片怅然。 昭武帝年轻时候,的确是个英明的君主,可惜如今,居然变成这等颓废模样。 第140章 我一定会赢的 才刚喝下一杯果酒,沈知章就被皇帝叫到了身边。 江蓉原本和父亲母亲一同在江家棚帐等着看姚湛比试,她见沈云娇一个人孤孤单单地,于是便过来陪陪沈云娇。 说是陪沈云娇,其实是注意力都落在校场上擦拭武器的姚将军身上。 沈云娇见江蓉紧张得手一直在绞着帕子,便宽慰她,“放心吧,你家姚将军久经沙场,定能平安无事。” “可是,北胡人看起来就很凶猛,哪怕不输,我也怕姚湛会受伤。”江蓉勉强一笑后答道。 沈云娇见她纠结蹙着的眉心,心里头顿时也生出来不少的恐慌和担忧。 等下萧怀谨也要上场了,他已经有伤在身,千万不能够再出任何事了。 须臾,场上擂鼓震天,周围人纷纷将目光落到校场上。 出使的使团代表着一国颜面,因此北胡派上的武士,无疑都是高大威武,实力雄厚的。 而大庸这边同样也派出武力高强的将军来迎战。 首先上场的便是姚湛,他对上的是北胡最有名的大力士,两人互相行了礼后,锣声一声响,便开始交手。 大力士虽然生得十分高大,但手脚却很笨重。 姚湛很容易就躲开了他的攻击,并在恰当时候予以反击。 最后姚湛用剑挑开了大力士手中的流星铁锤,那沉重的铁锤则如同被风轻轻吹动的羽毛,轻易地被拨到了一旁。 姚湛轻轻松松将那北胡人给打败。 不远处的棚内,江蓉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她自豪地看着姚湛,仿佛看到了自己心中的英雄。 “我就知道姚湛非常厉害。”江蓉忍不住回头跟沈云娇说道。 随后,场中的焦点转向了汝南王世子燕时满与北胡副将克玉的对决。 两位都是相仿年纪风华正茂的少年,比试起来也是十分有看头。 很可惜在最关键时刻,燕时满不知为何突然泄了气,被克玉狠狠一脚踢在了地上。 沈云娇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好在燕时满很快就站了起来,重新投入到这场激烈的战斗中。 但其实很明显在那一脚之后,他已处在下风,被克玉压制着打。 这场比试,燕时满败给了克玉,他离场的时候脸上表情流露出些许不甘仿,佛被一层薄薄的阴霾所笼罩。 沈云娇也觉得挺可惜的,若非经历昨晚那一遭,燕时满说不定能赢。 “北胡武士实力果然不容小觑。” 昭武帝见燕时满输了也不生气,他笑着对旁边的北胡皇子耶律齐说道,“耶律齐这几日与我儿萧怀谨见过面了吧?怎么样],可有兴趣与大庸太子比上一回?” 耶律齐放下手中的金色酒杯,缓缓说道,“能与太子交手,对我耶律齐而言,实乃无上的荣幸与福气。” 闻此话语,萧怀谨身形一动,毫不迟疑地自列中跨出,头微微低垂,,垂首道,“儿臣愿为大庸一战。” 昭武帝眼眸里闪过一抹深沉,他意味深长地说道:“为大庸一战?好,那朕就成全我的好太子。” “耶律齐,你也拿出真正的实力来与太子对战,才是对我们大庸的最大尊重!” 昭武帝大手一摆,宫人便将皇帐里头要对战的这两人请到后头去换衣服。 大庸太子与北胡皇子的比试,自然是这场比武大会里最有看点的部分。 围观人群都想看看,在这场较量里,到底是本朝的太子强还是那北胡皇子强。 大家心底,自然是希望太子殿下能够压那北胡野蛮人一头,取得胜利。 昭武帝手握着剔透如冰的琉璃杯,轻轻地摇晃着,他的眉宇间仿佛笼罩着一层迷雾,目光低垂,显得深沉而复杂。 他缓缓低下头,对在一旁的淑贵妃低声说道,“爱妃刚刚可有听到,太子居然想要代表整个大庸来作战,他是不是准备着要坐朕这个位置了?” 淑贵妃微微一怔,她迅速扫了一眼沈知章,那人脸上却仍旧风平浪静。 她转向昭武帝,笑容如春风拂面,却掩不住那背后的深沉:“陛下,人心不足蛇吞象。” 说完她将手中的美酒一饮而尽。 在场的昭武帝和沈知章都明白她话里的未尽之意。 昭武帝眸里的肃杀之意瞬间更盛。 即便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若是敢觊觎皇位,他照样格杀勿论。 咚咚咚,三声沉闷而有力的鼓声响起后,萧怀瑾与耶律齐从校场两侧走了出来。 萧怀谨换了一身玄衣劲装,穿了一双乌面白底的鹿皮武靴,长身玉立,剑眉之下,星眸闪烁。 论相貌,萧怀谨堪称是大庸第一美男,他这一露面,周围皆是此起彼伏的惊叹。 江蓉倚在沈云娇肩膀处道,“瞧瞧,太子殿下一出场,不知道又迷晕了多少姑娘了。” 沈云娇往四周一瞧,果然各个棚子内的京城少女们都一副怦然心动的模样,梗着脖子朝着一个方向望去,那里,正是萧怀谨所在之处。 而在这群少女中,沈云娇的目光又特别地停留在了其中一人身上,那是萧怀谨的表妹——楚汐月。。 只见她整个人都靠在栏杆上,几乎都要将半个身子都伸出来。 楚汐月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隔壁的棚子,与沈云娇的视线在空中不期而遇。 她先是一愣,而后脸上的迷茫瞬间便被一股凌厉所取代,她冲沈云娇瞪了一眼。 那眼神中充满了警告与不满。 沈云娇眉头微皱,却听到场上高喊一声:“比试开始。” 她瞬间身体不由自主地坐直,将注意力放在了校场上。 耶律齐身穿一件褐色的短打,他怀抱自己的弯刀,拱手作揖道,“太子殿下,虽说比武不分胜负,但本殿下还是想跟太子殿下一决高下,等下万一不小心伤到了太子,可别怪罪。” 他语气里的傲慢与轻视十分明显,成功激怒了在场所有的大庸将军。 就连昭武帝听到他的挑衅后,也重重搁下酒杯,嘴角微平。 耶律齐眼神轻佻地看了萧怀谨一眼,“听说太子武功十分高强,若是这次我赢了,可否跟您谈谈彩头?” 萧怀谨面上处变不惊,淡声回道,“你想要何彩头?” 耶律齐狡黠一笑,“等赢了再说。”他遥望四周,最后将目光锁定在沈云娇身上,挑了挑眉后,故意拔高嗓子道,“我一定会赢的。” 这话音刚落下,全场都沸腾起来。 姚湛的眉头紧锁,与身旁的将士们共同流露出一股难以名状的怒气。 他们知道,这不仅是对太子殿下个人的挑衅,更是对大庸国的挑衅。 更有人直接喊道:“殿下,给他一个教训,让他知道我们大庸不是好欺负的。” 第141章 非她莫娶 萧怀谨仍旧是一脸平淡,对耶律齐的挑衅视若不见。 不远处的沈云娇瞧着他,心中多了几分不妙预感。 比试开始,耶律齐右手执弯刀,以迅雷之势朝萧怀谨砍来。 萧怀谨执剑而立,靴面踩地后微转,待耶律齐迎面攻上来的时候,略一侧身躲过。 “太子殿下好身手。”耶律齐来了一点兴致,更加卯足全力冲了上去。 萧怀谨的软剑细长坚韧,跟灵蛇吐信般,很快就窜到了耶律齐的面前。 双方瞬间交缠在一块,银色刀剑泛着凛冽的寒芒,更为这肃穆的场面增添了许多杀意。 鼓声不断响起,全场气氛热烈沸腾。 耶律齐手腕微动,竟然一反之前的战略,不再选择用弯刀去攻击萧怀谨的面门,反而直接往他腹部刺去。 耶律齐使出浑身解数,不似比武,反倒是想真的置萧怀谨玉死地板,每一招每一式都不留余力。 而萧怀谨在耶律齐的压迫小骄傲,渐渐地被他逼到场边。 站在耶律齐后头的使者们看得入迷,纷纷喝彩,发出呜呜的长鸣声。 沈云娇掌心冒汗,这场比试看得她心惊肉跳,如坐针毡。 耶律齐真阴险,明明知道萧怀谨腹部受了伤,还故意就往那处攻击。 很快,萧怀谨果然抵挡不住耶律齐那猛烈的进攻,不仅手中的剑被他甩了出去,右肩更是被耶律齐毫不留情地刺了一刀。 “瑜之!” “表哥!” 场外同时响起了两道声音,楚汐月和贺兰都瞬间起立跑到校场上。 楚汐月扶起了嘴角流血脸色苍白的萧怀谨,而贺兰则跑到了耶律齐身边,用旁人听不懂的北胡话告诉自己的哥哥要及时收手。 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沈云娇脸色一白,嘴唇紧抿,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的肉中。 全场气氛陷入了一阵沉默。 没有人料到,十六岁就带兵出征大杀四方的太子殿下,居然会输给了北胡人。 所有人的脸上都显现出了失望至极的神色。 萧怀谨冷冷挥开了楚汐月想要扶着他的手。 他仰头,只寻找一个人的目光。 当见到沈云娇脸上只有焦灼与担心,并没有失望时,萧怀谨眼眸闪了闪,才回头对耶律齐说道,“比试到此已经结束,耶律齐你的实力的确了得,本殿输得心服口服。” 耶律齐笑着道:“多谢太子殿下谬赞。”他目光越过一众棚帐,望了一沈云娇,可她满心满眼都是萧怀谨。 耶律齐眉宇间瞬间有些黯淡。 昭武帝随即便将这两人叫回了棚帐里头。 他深深地望了萧怀谨一眼,冷哼一声后,又对耶律齐说道,“看来我这儿子,竟然不敌你耶律齐的十分之一。” 萧怀谨闻言,呼吸顿时有些急促,他连忙跪下道,“儿臣有罪。” 昭武帝讥讽地看了萧怀谨一眼后,又道,“你起身吧,比武输了就输了,回去要多好好操练,别把心思都用在别处上,丢了大庸的脸面。” 昭武帝话语冷漠如尖刀,扎进萧怀谨的胸膛。 他怔怔抬头,看着自己的亲生父亲脸上的厌恶和烦躁,不禁心中一痛。 萧怀谨脸色苍白地起身回答道,“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耶律齐的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一轮后,见萧怀谨起了身,他便笑道,“刚刚与太子殿下比试时,曾说过若我赢了,太子殿下便给我一个好彩头,如今可还作数?” 萧怀谨淡声回道,“自然作数。” 耶律齐勾唇一笑,转而对昭武帝说道,“陛下,大庸朝与北胡从十年前开始,便是水火不容的关系,北胡向来对大庸有着敬畏与臣服之心,陛下必定也十分清楚。” 这话由三个月前连拿下两座邻国边境城池的耶律齐说出口,听起来有点怪异。 昭武帝知道,北胡就是因为有这位二皇子,才迟迟攻克不下。 但二皇子并非北胡正统皇家血脉,而是北胡王和一名下人所生。 北胡皇室比大庸更崇尚血统的纯正。 所以耶律齐即便能力再强,也做不到北胡王这个位置上。 因此昭武帝对这耶律齐的忌惮并不是很多,他看着耶律齐道,“北胡若是能安分些,不来骚扰大庸边境,大庸自然愿意与北胡交好。” “这也是我们北胡王的心思。”耶律齐手握成拳头,放在右胸处朝昭武帝垂首致意后,又道,“原本陛下与我父王的意思是将大庸的安乐公主嫁与我皇兄,可我听说,安乐公主突发恶疾,怪病染身。” 昭武帝叹了一声后道,“你说的没错,我正想与你们北胡说这件事,这门婚事怕是要作废了。” “若是大庸不与北胡联姻,北胡势必终日人心惶惶,倒不如陛下就在今日再赐一门婚事吧。”耶律齐望了萧怀谨一眼后,答道。 萧怀谨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他回头看了一眼耶律齐,眼神里充满着探究。 没想到耶律齐冲他一笑后,居然跪了下来,诚恳地对昭武帝扬声道,“陛下若是能为太子殿下与我妹妹贺兰赐一门婚事,那两朝关系必将更加和睦,北胡势必会忠诚于大庸。” “这也便是我要向太子殿下讨的彩头。” 在场一片哗然,皇帐里那几位重臣面面相觑。 古往今来,还没听见有人为自己妹妹求姻缘的,还这么大胆,求到皇帝面前。 淑贵妃听到耶律齐这话后,眼眸瞬间放出光芒,她笑着道,“贺兰公主冰清玉洁,容貌倾城,跟谨儿倒是十分般配。” 听到淑贵妃的话后,昭武帝顿时发出爽朗的笑声,“如此甚好,就让公主嫁到大庸来,做谨儿的太子妃,也算是成就一段佳话。以后北胡与大庸便能做个亲如兄弟的盟友。” 贺兰知道自己要成为太子妃,顿时喜出望外,忙出列与自己的兄长跪下来叩谢昭武帝。 然而,刚刚一直沉默不语的萧怀谨却突然开了口,“儿臣不愿娶贺兰。” 只见他抬眸,眼底宛如冰封,一字一句地地缓慢答道,“儿臣已经有心仪之人。” “非她莫娶。” 第142章 谁准你如此骂我 此话一出,在场人的脸色都变了。 贺兰脸上的笑容更是瞬间消失。 昭武帝勃然大怒,他重重地拍案而起,“放肆!” 他怒气中烧的态度更是吓坏了帐内所有人。 他们纷纷出列跪地,“陛下息怒,注意龙体。” 萧怀谨直视着昭武帝,眼眸里没有畏惧。 他重复一遍,“父皇,儿臣不会娶贺兰为妻。” “父皇可还记得母后怀儿臣时,就曾问父皇讨过一个承诺。” 昭武帝眼神一凝。 他知道萧怀谨所指何事。 那是他向自己曾经深爱过的皇后许过的承诺。 先皇后怀胎十月,一朝分娩之际,曾向昭武帝祈求过,以后他们的儿子不管是不是太子,婚事都可以自己做主。 昭武帝一听到萧怀谨提到亡妻时,更是无法抑制住自己的怒气。“你还敢提你母后?!若不是因为你!她怎么会这么早就离开人世?” 萧怀谨眼神里闪过一丝受伤,他身侧的拳头蓦地攥得紧紧的。 跪着的淑贵妃一见昭武帝气得都要晕过去了,忙拉着昭武帝的袖子,开口劝道,“陛下勿要动怒,谨儿只是现在不情愿娶妻罢了。” “呵!作为大庸太子,哪能事事让你如愿?”昭武帝怒极反笑,他冲身旁的侍卫吩咐道,“送太子回东宫,等他什么时候自己想清楚想明白了,再放他出来。” 仿佛一切都是预料之中,萧怀谨并未有任何反抗,他垂首叩别,脸色一如既往镇定。 可周围人一听到这个消息,却是倒吸一口凉气。 这、明摆着是要禁足太子。 在皇帐右侧的棚帐处,沈云娇对此情况仍旧一无所知。 刚刚萧怀谨又受伤了,左肩一直留着鲜血,看上去很疼。 不知道在昭武帝那边是否有人替他上药。 昭武帝会不会因为他比武输了而怪罪他? 沈云娇脑袋一片混乱,内心焦急却只能隐忍着,怕被江蓉瞧出端倪。 恰好这时江家派人过来沈云娇棚帐处,说是比试结束了,要请江蓉回去。 沈云娇忙对江蓉说道,“你先去吧,我在这里等我父亲一起回。” 江蓉点点头,也没多做逗留。 不一会儿,沈知章身旁的随从也过来跟沈云娇通风报信,让她自己先回沈家。 “我没什么要紧的事情,不如就在此处等阿爹一起回吧。”沈云面上淡淡答道。 她其实也有私心,若是呆在这里,或许等下还能偷偷瞧萧怀谨一眼。 不料那随从听了,赶紧答道,“姑娘,天气炎热,就别在这里等着了。小的听说,太子惹得皇上动怒,被人押回东宫禁闭。老爷如今正陪皇上身边劝着,一时半会估计是回不来的。” 什么? 沈云娇没想到萧怀谨受了伤,还会被皇帝惩罚。 她嘴角隐隐发颤,杏眸里满是担忧。 她语气有些焦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太子怎么突然受罚?” 下人见沈云娇如此激动,怔了片刻后摇摇头道,“具体的小的不太清楚。” “听旁的下人说,好像是因为太子殿下不愿接受皇上的赐婚,皇上一生气就罚了他。” 沈云娇眉头微不可见地拧了拧,“我知道了,你且去吧。” “那小的就去给您备马车。”下人麻利地告退后,沈云娇独自一人在棚里等着。 昭武帝本来就不喜欢太子,不知道会不会因为萧怀谨公然忤逆,而心生怨恨。 如果昭武帝真的打算对萧怀谨动手,那他的处境将会变得十分危险。 沈云娇知道,自己在这本小说里变成了一个不确定的因素。 原文中北胡使团来访,萧怀谨到底有没有迫于形势接受皇帝赐婚,沈云娇无从得知。 她知道自己在萧怀谨心里头占据了一个重要的位置,但现在她只能默默祈求,自己的出现不要扰乱了萧怀谨原有的计划。 按照原文,再过不久萧怀谨应当就会登基了。 如今他被关在东宫,不知道会不会对之后的登基有影响。 就在沈云娇担忧失神的时候,楚汐月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 “沈云娇,你这个害人的狐狸精!” 沈云娇冷漠地瞥了她一眼,站了起来走到楚汐月面前,“你说谁是狐狸精?” “是你!说得就是你!”楚汐月气得牙痒痒,正想要继续骂下去的时候,沈云娇迅速伸手将她哑穴点住后,一把将她手抓住,拖着她往帐子后头的小树林走。 楚汐月这个嗓门声音大如喇叭,再多说几句,保不齐其他人都会听见。 沈云娇只能先带她到没有人的地方。 等她们来到了小树林时,沈云娇才伸手将她的穴位给解了开。 “咳咳咳咳,你、你居然会武功。”楚汐月猛猛咳嗽几声后,一脸诧异地问道。 沈云娇当然不会武功。 学过中医的都知道,在脖子处有个穴位,只要在那上头用力一按,声带会自动封锁,自然便不能发出声音来。 沈云娇心想,不会武功也要震慑一下这讨厌的女人。 于是她端着副冷脸回答道,“我的确会武功,还特别喜欢打人。” 楚汐月内心明显害怕了一小下,但她随后又想到这里离校场那么近,只要随便扯开嗓子吼一声,就有侍卫过来救自己。 想到这里楚汐月才胆子稍微大了些,她眼神沉沉地看着沈云娇,大声咒骂道,“你这个贱人,扫把星。” “你明明是有夫之妇,还敢来勾引表哥,真是水性杨花,令人恶心。” 沈云娇还挺讶异,楚汐月看上去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嘴巴居然比茅厕还脏。 楚汐月见她沉默不语,更是骂得起劲。 “你明知道表哥不受陛下喜爱,还敢把表哥迷得团团转,表哥就是因为你才敢忤逆陛下,现在被关在东宫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被放出来,都是你这个贱人害得,我——啊!。” 楚汐月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她没料到,沈云娇居然伸出脚往她膝盖处狠狠一踢。 “沈云娇你这贱人!竟然敢踢我?你不要命了吗?我可是太后最疼爱的外孙女!” 沈云娇冷冷地看着楚汐月,缓缓启唇说道,“谁准你如此骂我的?” 第143章 记住你现在的疼 楚汐月猛地抬眸,恶声恶气地说道,“我不仅要骂你,我还要到外祖母面前揭露你的罪行,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你多么不堪!” 反正如今表哥被关在东宫,也保护不了这个贱人了。 沈云娇闻言挑眉,她慢条斯理地走到楚汐月身边,慢慢道,“不堪?你为了害我,先是诬陷我拿了下流之物,又是对我下媚药,还找了个侍卫来企图糟践我,不堪的是你。” “若没有萧怀谨救我,我如今还能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 沈云娇眸里燃起熊熊怒火,冷声道。 “正好今天你自己送上门来,我们新仇旧恨一起算。” 沈云娇猛地用力伸手抓住楚汐月的下颌。 在她惊恐的眼神下,沈云娇将一颗红艳艳的药丸硬塞入她的嘴巴里。 楚汐月双手想要去推沈云娇,费尽了全身力气,却没能将她推开。 沈云娇还将楚汐月脸抬得高高的,方便药丸能够顺畅划入喉咙。 沈云娇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但没曾想她手劲大力气大,楚汐月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 “我向来不喜欢研制毒药,可总抵不过有人想要害我。” 沈云娇强迫了楚汐月将药丸吞咽下去,才将她推开。 楚汐月被迫吞下红丸后,脸色登时就变了,她捂住嘴巴,“你、你给我吃了什么东西?” 话音一落,楚汐月就感觉到腹部处突然传来一阵绞痛。 就好像有千万只虫子在啃咬般,疼痛一波波袭来,甚至越来越汹涌。 楚汐月疼得受不了,只能捂着肚子蹲了下来。 “沈云娇,你——究竟给我吃了什么?” 沈云娇似笑非笑地看着楚汐月,启唇道,“你刚刚没在听吗?是毒药呀。” 楚汐月疼得泪水狂飙,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听到这句话后,她几乎要晕过去了。 毒药? 沈云娇为什么身上会有毒药?! 沈云娇站在一旁,秀美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雪色的肌肤在林间的日光下,就像是染了薄薄的一层霜。 还好她早有防备,在出门前就将自己研制的药丸顺便带在身上。 就是为了对付像楚汐月这样的人。 沈云娇笑了笑,声音慵懒,带着几分冷意,“你当时下药时,有没有想过如今的后果?我原本想缓一阵子才来收拾你,可你蠢呀,自己送上门来。” 看着楚汐月在地上抱着肚子痛苦打转时,沈云娇心里没有任何怜悯。 当初她可是差点害自己失了清白之人,如今又对自己满嘴脏话,简直可恶至极。 坏人是不配拥有同情的。 楚汐月惊恐万分,她很怕下一刻自己肚子就会疼到爆开。 沈云娇…… 楚汐月打死也想不到,看上去跟温婉柔美的沈云娇竟然会凶猛到会给自己下毒。 手段相当狠辣,简直令她心生恐惧。 楚汐月甚至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当初要去飞花殿找表哥,要是不去找表哥,自己就不会有害沈云娇的想法。 现在也就不会忍受这般巨大的痛苦。 “沈云娇、救、救我。”楚汐月虚弱地着,她疼到视线有些模糊。 根本无法发出声音大声呼救,只能凭借一点力气抓住眼前女子的曳步莲花群裙摆。 沈云娇见状,唇上带了讥诮的笑意,“现在不骂我了?” 楚汐月费力地摇着头,脸上早已经疼得毫无血色。 “以后要找我麻烦的时候,就记住你现在的疼。” 沈云娇将手伸到腰间,又摸出了一颗黑色的药丸,塞到了楚汐月的嘴巴中。 片刻之后,那骇人的疼痛如浪潮般褪得一干二净。 楚汐月宛如重获新生般,她绵软地靠在树干上,浑身的力气此刻都被卸了下来。 沈云娇环臂站定在侧,面色从容,眼眸漆黑。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楚汐月道,“我忘了告诉你,这毒药每三个月一解。” 楚汐月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娇艳女子,“你的意思是,我现在的毒还没有解开?” “当然没有。” “我现在帮你解开,你要是回头又使手段报复我怎么办?” 沈云娇浅浅一笑,“若是你能安分守己,三个月后我自然会给你新的解药。” “但若是你还是像现在这样令人讨厌。”沈云娇直勾勾地看着楚汐月,眼底眸色微转,“那你就生生疼死算了。” “这毒药是我做的,解药自然也只有我有。” 楚汐月刚经历过非人的疼痛,被沈云娇这么一说,她吓得牙齿直打颤,从牙缝里哆哆嗦嗦挤出一句话,“沈云娇,你放心,我不会再找你麻烦了。” 沈云娇身上的寒气令楚汐月心生畏惧,她害怕地将头低了下来,不敢再看。 就在这时,树林外头传来行人嬉笑打闹的声音。 沈云娇眉心微动,她想起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于是低头对楚汐月抛下一句“好自为之”,转身朝外头走去。 站在树丛隐蔽处的耶律齐和贺兰目睹了刚刚沈云娇下药的全过程。 “哥哥你看看,这就是你看上的人。”贺兰神情有些不屑,她低声嘟囔道,“我早就说过,她不是什么小白花。之前敢开口教训我,现在又下毒害人,此女心思深沉,阴险狠辣。” “哥哥,我劝你不要与她走得太近。” 贺兰从第一次撞见哥哥在捉弄这女子时,就知道他对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不止是哥哥,就连瑜之殿下也对这沈云娇念念不忘。 真是不知道她到底给他们下了什么迷魂药。 贺兰气呼呼地捶了还在看沈云娇的哥哥。 耶律齐深深地望了一眼那抹从视线里慢慢消失的清丽背影后,才回过头面对贺兰。 他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我反倒喜欢这种个性鲜明的女人。” 世间女子性格千篇一律,恭顺的温柔的善解人意的。 像沈云娇这种敢爱敢恨,有仇必报的女子,更加令人动心。 耶律齐对贺兰扬了扬下巴嘱咐道,“这几日大庸要有巨变,你好生呆在旅舍里,万一有任何变故我会立即派人送你回北胡。” “我才不回去!我要留在这里帮瑜之,他如今——” “这事情由不得你做决定。”耶律齐打断贺兰的话,他面上没了调笑,多了几分兄长特有的威严。 “我会安排好的。” 贺兰瘪嘴点头道,“我知道了哥哥。” “还有,不要再去找沈云娇的麻烦!” 贺兰翻翻白眼,“她又会打人又会下毒,我才不会闲得无聊去招惹她,你放心吧。” 第144章 潜入东宫 沈云娇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回到了沈府,心头像悬了块石头,始终无法安宁。 她等到了大半夜,终于收到了沈清怀回来了的消息。 “阿兄!”她急不可耐地冲出房门,奔向府门的方向,“阿兄终于回来了。” 沈清怀一身风尘,满脸疲惫,一见到沈云娇讶异地抬眉,“你怎么那么晚还不睡?” “今天累到了,睡不着。”沈云娇掩下眼眸的焦虑,问道,“阿爹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 “陛下今天在上林苑突然昏迷了,朝廷重臣和在京城的王爷都去宫里候着,父亲今晚回不来。”沈清怀的语调依旧那么风轻云淡,沈知章留在宫内是常有的事,也见怪不怪了。 沈云娇闻言,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她紧锁着眉头,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太子殿下,他还被禁足在宫中吗?” “他自然是还被关着的。陛下这次昏迷,便是被太子气的。如今,谁还敢轻易将太子放出呢?””沈清怀接过下人端上的酸梅汤一饮而尽后,又对沈云娇吩咐道,“时候不早了,你快回房睡觉,别管这些朝野之事。” 沈云娇怔了片刻后才点头。 她步回屋内,轻轻躺在那张精致的拔步床上,床榻的柔软却难以抚平她内心的波澜。 内心纷乱,一闭眼,脑海中便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今日萧怀瑾肩部被弯刀深深刺入的画面。 沈云娇在枕下摸索出那块玉佩,玉佩温润的质感在手心传来阵阵暖意。 她对着上头刻着的谨字出神,睁着眼睛愣是一点睡意都没有,就这样硬生生熬到天明。 扶夏过来伺候她早起洗漱时,沈云娇便连忙起身问,“阿爹今日可回来了。” 扶夏答,“还没呢。但老爷派人送口信了,说是一切都好,陛下今天醒过来了。” 沈云娇心里自然是想知道更多的细节,可即便问了那送口信的,估计来来回回就是那么几句话。 算了,还是等阿爹回来后,再与他好好说说。 “姑娘,早膳好了。”林嬷嬷掀起帘子走了进来,“今天是六月最后一日,五角母神的诞辰,姑娘等下可要去家祠里拜一下?” 沈云娇抬眸问,“五角母神是何神明?” “五角母是守护家族安康的大庸神明。姑娘可是睡糊涂了,连一年两次的神诞祭拜都忘记了。” “哦,原来如此。”沈云娇轻轻叹息,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沉重,“我等下便前往祭拜。 林嬷嬷应了声好。 沈云娇没什么心思吃饭,草草扒了几口后便让人撤了。 随后林嬷嬷过来领着她去了家祠。 沈云娇跪在蒲团上,上了香后默默地跟神明祈求,希望萧怀谨和沈家都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就在她上完香的时候,窗外传来一声熟悉的布谷鸟的声音。 沈云娇眼眸微微闪了闪,她转身对林嬷嬷说道,“嬷嬷,我突然想自己出去走走。” 林嬷嬷见沈云娇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更加不敢阻拦了,忙应声好。 沈云娇出了家祠门拐个弯,来到了旁边的小径上。 易容成普通家丁的南风见到沈云娇后立刻走上前来,微微低头,恭敬地朝她行礼。 沈云娇的脸上写满了关切与焦急,她迫不及待地问道:“萧怀谨他,现在怎么样了?他的伤口,可有得到妥善的处理?” 南风见状,心中明白沈云娇的担忧,他连忙回答道,“回沈姑娘,属下已经给殿下上过药了。” 沈云娇闻言暗自松了一口气,但南风随后又道,“可殿下昨晚回寝殿后,突发头疾,几度晕过去了。” 沈云娇瞳仁猛缩,心瞬时提到了嗓子眼,“你说什么?” “属下也害怕,江太医不知为何被淑贵妃叫去把平安脉后便再也没有回来。”南风面色凝重低头说道,“我们联系不到江太医,殿内的熏香也已用尽,殿下醒来头疼难耐,甚至连看东西都费劲了。” “所以属下斗胆过来请沈姑娘过去一趟。” 沈云娇细细的眉尖微蹙,“可我该怎么进东宫去?” 南风道,“今夜子时,我与北风会来接您过去,这里头是一套夜行衣,姑娘晚上换上便可。” 沈云娇神色凝重接过南风带过来的包裹,“我知道了。” 她目送南风离开后,匆匆回到房里。 扶夏一进屋,就见到沈云娇在里头翻箱倒柜。 “姑娘。”扶夏讶异问道,“你在找什么?” “我要偷偷进宫一趟看太子。”沈云娇拿起一小罐药粉,思索片刻后就将它装进包袱里头。 扶夏早已耳闻昨日上林苑所发生的事情,姑娘为此心神不宁了一整天。 她满脸担忧,“可姑娘这样做太危险了,万一在宫里被人发现——” “我顾不了这么多了。”沈云娇将她的银针码好一齐放入包袱内。“若是有人过来问我,你记得帮我打掩护。” 扶夏顿时如临大敌般紧张起来,她见如今自己也劝不动主子,也只能尽力帮主子周全,“姑娘放心,这边我来应付着。” 沈云娇朝扶夏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子时一到,布谷声一响,南风与竹叶准时出现在沈云娇房外。 沈云娇穿着一身夜行衣,打开了房门。 “沈姑娘,得罪了。” 南风微微一低头,算是打过招呼,紧接着他和竹叶各站一边,每人架起沈云娇的一只胳膊,轻而易举地将她悬空提起,动作之快,几乎让人来不及反应。 沈云娇虽然早已做好心理准备,却还是对这个拎小鸡的姿势感到有些不自在。 好在他们两就只是把她从沈府里提了出来后,就让她上马车。 皇宫那头,北风早已在那头候着,“飞花殿门口如今有禁军守着,我们只能从隧道进去。只是,要委屈沈姑娘钻一下狗洞了。” 沈云娇连摇头,“不打紧,我小时候常钻。” 三人瞬间用奇怪的眼神看她。 沈云娇尴尬地回道,“我们赶紧走吧。” 南风三人将她带到皇宫殿后的一个荒废的水井处,他与竹叶齐齐用力,居然一下子就把井身挪开。 原来古井后头别有洞天,那里竟藏着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小洞口,。 南风迅速点燃了一个火折子,黑黢黢的洞穴瞬间被照亮。 “我先行一步,沈姑娘,请紧跟在我身后。”竹叶话音未落,已然弯腰,敏捷地钻进了那个狭窄的洞口。 沈云娇见状紧随其后,南风紧随其后,而北风则留在外头,将井盖重新盖好后静静地候在原地,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确保一切安全。 竹叶带着沈云娇一路匍匐前进,等到了通道尽头后,竹叶伸手轻巧地推开了洞门。 三人纷纷钻出来,沈云娇一看,原来他们现在已经在飞花殿里的后院里。 月光如银色的纱,温柔地洒在院落的每一处角落。 “沈姑娘,我们两个就不进去了。”竹叶道。 沈云娇微微颔首,独自推向那扇半开的房门。 第145章 凑上去想索吻 夜色凄茫。 空气里弥漫着稀薄的熏香味,房内空旷无人,只有一抹白色身影躺在宽大的床上。 沈云娇默默地走到床边,掀开床幔后,她才终于见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那个人。 萧怀谨长发半披半束,身上只着一件白色中衣,清润如玉的面容上满是倦意,眉头微微蹙着。 他的呼吸时而平缓时而急促,十分不规律。 沈云娇刚想伸手去把萧怀谨的脉,谁知那修长冷白的手刚好就朝她的脖子伸了过来。 “是谁?!” 萧怀谨蓦地睁开冰冷的眼眸,五指狠狠掐住来人的脖子,杀气十足。 “萧怀谨,我是沈云娇!”在他下意识用力前,沈云娇急忙脱口而出,说出自己的名字。 沈云娇? 萧怀谨瞬间连忙松了手坐起身来,表情微怔。 借着昏黄的烛火,他费力想要看清眼前之人。 可无奈他的视力在昨日晕倒之后,比原先衰退至少一半。 如今的他,看什么都是模模糊糊的。 只见一道曼妙的身姿坐在床前。 “沈云娇,真的是你吗?”萧怀谨沉声问道。 他不敢太过于肯定。 来人也很有可能是昭武帝或者淑贵妃派来刺杀他的刺客。 直到鼻尖传来了熟悉的清香味——那是沈云娇身上的特有的香味,萧怀谨才彻底安下心来。 萧怀谨的头疼也在瞬间缓解了许多。 沈云娇见萧怀谨这虚弱模样,心蓦地一疼。 “是我,萧怀谨,不信你摸摸看。” 沈云娇垂下眼眸,拉着萧怀谨冰凉的手指往她脸上碰。 手指划过沈云娇的眉眼,掠过她眼下的泪痣,又经过她的高挺小巧的鼻梁,软嫩的唇瓣。 萧怀谨的手指顺着她的五官曲线,完整勾勒出她的模样。 是沈云娇。 真的是她。 萧怀谨心脏瞬间快速跳动起来,他轻声问道,“沈云娇,你怎么偷偷来了?” “南风说你头疾又犯了,太医们不给你医治。他便去沈府将我带了过来”沈云娇乖垂眸如实答道。 听到这话,萧怀谨微小地皱了下眉头,语气略带一些不满,“南风最爱瞎操心。” “怎么能算瞎操心呢?”沈云娇望着那如同精雕细琢白玉般的脸庞,低声质问道,“难不成得等你真的昏迷不醒,病入膏肓了才来找我吗?” 萧怀谨微愣片刻,才浅笑道,“云娇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我才不信,每次见你都受伤。”沈云娇低声道。 她转身过去拿包袱里的药品和银针,又认真给萧怀谨把了脉。 “皇上将你关在东宫,为什么连让你请个太医的机会都不给?他真的是你亲生父亲吗?”沈云娇一边施针,一边抱怨着。 萧怀谨面色平淡,黑亮的曈眼中闪过一丝漠然,“他的确是我亲生父亲,只不过他已经变了。” 从前,昭武帝治国有方,睿智英明。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迷恋修仙,服食丹药,成日幻想长生不老。 又听信谗言,残害亲生骨肉。 如今的昭武帝,已经不配当自己的父亲,更加不配当一国之君。 “云娇,他想我死。”萧怀谨冷冷地哼笑了一声,讥讽道,“他知道我受过什么苦,中了什么毒,他甚至都知道是谁害了我,但他就是无动于衷,根本就不想过来拉我一把。” 沈云娇哑然。 虎毒不食子,昭武帝简直连禽兽都不如。 “这种人,不配当皇帝。” 沈云娇说着,将手里的银针刺入额头上的穴位,须臾过后将银针抽出。 萧怀谨的视线逐渐恢复清明,他撞上了沈云娇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两人四目相对。 沈云娇白皙清冷的脸蛋泛着微微的红色,眸子里是对他的在意与心疼。 他也明白沈云娇刚刚所说之意。 昭武帝,的确不配为帝。 萧怀谨靠在床榻上,见沈云娇将银针收好,又给自己重新上了药,动作细致温和,像是对待自己心爱宝物般,心中流过一丝奇异的温暖。 “沈云娇,我输给了耶律齐,你是不是会对我失望?”萧怀谨突然开口问道,那双好看幽深的眸眼里,藏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沈云娇正欲起身将东西重新放回包袱里头,听到萧怀谨这么一问,她重新坐回榻上。 “萧怀谨。”沈云娇用认真的眼凝视着他,轻声质问道,“你是故意输给耶律齐的吧?” 萧怀谨面色微微一变,却很快恢复如常,他只睁着乌黑的眼眸盯着沈云娇,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沈云娇一点点逼近那张清俊的面庞,鼻尖碰着鼻尖,气息霎时交缠在一起。 灯火在沈云娇周身摇晃,萧怀谨眼见那白如凝雪的俏脸与自己近在咫尺,顿时觉得口干舌燥。 蓦地他下唇一痛,原来沈云娇惩罚性地在他嘴巴上狠狠一咬,又迅速退开。 换做平常时候,萧怀谨肯定会将她后颈用手大力摁住,狠狠地汲取她的芳香。 可现在他有点心虚,只能坐在床榻呆呆地看着沈云娇。 沈云娇看着那张冷白色俊美如仙的脸,似笑非笑地挑眉道,“我猜对了。你果真是故意输给他的。” “你明明左胸受伤,却还是要用左手执剑,这样子大家也看不出来你是在故意放水。耶律齐明明能够在挑开你的武器时候及时收手,却还是选择刺你一刀,不就是为了让你输得更加难看一些。” 沈云娇将手指尖放在萧怀谨的眉心,轻轻一压,“你曾在数十名的刺客暗杀中成功逃生,我早就知道你武力了得,不然那晚你也不会为了保护他们而受伤。” 萧怀谨没有料到沈云娇对自己观察如此细致,一时有些欢喜。 他眼巴巴地凑上去想索吻,却被沈云娇偏头躲开。 她心里有些气闷,自然带着脸色就有些冷淡。 “我不准你亲我。” 第146章 娇娇竟如此聪明 萧怀谨温热的呼吸洒在她细白脖颈处,惹得沈云娇有些发痒,她偏头缩了缩脖子,样子可爱至极。 萧怀谨的眼眸暗了暗,一阵更大的悸动从胸口处传来。 这种只可欣赏不能触碰的感觉实在有些不好受。 “为何不能亲云娇?”萧怀谨忍不住偷偷用指尖碰了碰沈云娇眼下的泪痣,轻轻下移,有点不满地问道。 沈云娇抓住他不安分的手指,“你骗了我。” “这如何是骗?”萧怀谨失笑,声音如清泉般动听,“我若提前跟你说,你是不是不让我受伤?” 沈云娇心想,那自然是不会允许的,虽然萧怀谨病娇的模样也很带感,但凡胎肉体,老是受伤怎么行? 萧怀谨似乎是知道沈云娇内心所想,他叹道,“你知道我向来听你的话,若你不肯,我自然不能去做。因此干脆就瞒着你。可没想到我的娇娇,竟如此聪明。” 萧怀谨生得好,从他嘴里说出哪怕是恭维的话,都异常好听。 沈云娇冷哼一声,接受了他的赞扬。 她刚想开口时,门外传来了一声尖细又略显苍老的声音,“殿下可安寝了?” 闻言,萧怀谨凝眉将沈云娇按进床榻里头,将她藏在自己被下。 他扬声道,“公公请进。” 吱嘎一声,门被打开了。 一个肤色苍寒,眼窝深陷,手持拂尘的太监走了进来。 “殿下,陛下听闻您头疾又犯了,特地让老奴过来瞧一瞧。还命老奴带来了一罐苚草膏,让您抹在额头上,可驱头风。” 沈云娇藏在被子里头,心脏如擂鼓般跳动着。 又因为怕自己呼吸起伏太大或者发出任何声响,沈云娇整个身体都是处于紧绷的状态。 “老奴把药放在桌子上,太子殿下可千万不要浪费陛下的一番心意。” 这太监说话语调上扬又十分扭捏,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人。 沈云娇暗自腹诽道。 萧怀谨手心安抚地摸了摸下沈云娇的头。 他半垂眸眼,盯着那太监看了一眼,眉宇间尽是淡漠清冷,“谢高公公,这药是江太医开的吗?” 高公公眼珠子一转,堆着笑答道,“这是自然。” “那,高公公可否让江太医过来替孤诊脉?”萧怀谨淡淡地问道。 高公公略有迟疑,而后才回道,“禀殿下,江太医恐怕暂时抽不出身来,贵妃娘娘昨儿确认有孕了,如今呕吐不止,需要太医在旁观察,江太医又是太医院最有能力的,陛下就让他陪在娘娘身边。” 淑贵妃有孕? 藏在被子里头的沈云娇心中预感不妙。 淑贵妃是皇帝多年来唯一宠爱的女人,如今在这节骨眼上,她腹中有了子嗣,皇帝将会更加看重她。 而这么一来,萧怀谨的处境会更加危险。 “孤知道了。淑娘娘有孕,那就让江太医去照顾她吧。”萧怀谨回道,“高公公若是无事便先回吧,孤还要休息。” 高公公原本就是过来送药的,这东宫看上去萧瑟无比,跟太子殿下这不受宠的皇子一样,有着颓废之势,他也不想在此地多加逗留。 “陛下还让奴才过来给殿下带一句话,让殿下若是在寝宫里闲得无聊,可以多抄写些经书,烧给先皇后,让她在九泉之下能够安心。” 此话一出,萧怀谨周身气息登时冷寒了几分。 一旁偷听的沈云娇很快就注意到他身体变得十分僵硬,连忙将手伸到萧怀谨身侧,捏了捏他的手心。 萧怀谨手心此刻十分冰冷,就如他的内心一般。 但他极力抑制住自己想要爆发的怒火,反而恭顺地低下头答道,“父皇吩咐的,儿臣必会去做。等明日身子好些了,便去抄经书。” 高公公勾起一抹轻蔑的笑容。 太子这人,虽然带兵打战的能力不错,但是生来便是灾星,克死了自己的生母,还带来了各地旱灾,陛下厌恶至极。 如今贵妃娘娘身怀龙胎,很快就能诞下大庸真正的太子。 到时候这性格温顺的萧怀谨就如宫中野草,轻易拔了就是。 高公公慢悠悠地甩了下手中的拂尘道,“那老奴告退了。” 他退出飞花殿,在门口时对他手下的小太监吩咐道,“贵妃娘娘吩咐了,东宫这头若是又要来求太医求药见陛下之类的,你们一律回绝就是了。” 沈云娇耳力极佳,她在床榻上听到这句话时,气得立马坐起来,却被萧怀谨给轻按住。 等到人声渐渐远去,沈云娇才愤愤开口道,“这太监是怎么回事?如此趾高气扬。” “他以前是淑贵妃宫里头的掌事太监,现在是父皇身边的大总管。”萧怀谨声寒如冰,“自然比旁的太监要神气。” ”“他会这么对我,自然也是父皇和淑贵妃之意。” 沈云娇将萧怀谨的神色都看在眼里,她拉了拉萧怀谨的袖子轻声道,“你别伤心。” 说完这句她凑到萧怀谨的身旁,手按在萧怀谨胸口处,在他耳旁低语道,“我会站在你身边的。” 沈云娇知道,萧怀谨肯定为登基提前做好了准备。 按照原文,男主是在休了她的第二个月后被重用,月底就升官,第三个月就清算沈家。 因此,沈云娇猜测,不出意外的话,这个月底太子便能夺权登基。 沈云娇眼中带着十足的信任,梨涡浅笑,带着细碎的温柔和安定。 萧怀谨愣住了,随即他紧紧握住那只伏在胸口的柔荑,呼吸不稳地说道,“别人都以为我会失势,都在等着看我如何颓废。只有你支持我。” 沈云娇眼眸闪了闪,心想,我可是带着穿越剧本来的,自然比别人先知道剧情。 但为了让萧怀谨更加有信心,她翻身骑上,从上而下地望着他。 “萧怀谨,我相信你的实力,相信你能让整个大庸起死复生。” “云娇,倘若我踏上了一条背离世俗,甚至为世人所不容的谋逆之路,你会原谅我吗?” 萧怀眼底闪过了一抹暗色。 第147章 红鸾帐暖,玉色生烟 沈云娇知道,萧怀谨这句话的意思。 他只想安稳做太子,却屡次平白无故受昭武帝和他的宠妃的猜忌和陷害。 若是真的逼到了尽头,萧怀谨必定会选择反抗。 只是他心中,一直对昭武帝存有一丝希望和幻想,以为他能悔过自新。 沈云娇觉得自己必须做什么,让萧怀谨在下决心反抗皇帝时能感到好受些。 这些思绪在沈云娇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她的神色瞬间变得认真。 “萧怀谨,我说过的,我会支持你。而且你也不用因此而良心不安。”沈云娇低头望着萧怀谨,一双妩媚的眸子亮晶晶的,不见一丝动摇。 萧怀谨志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触动了一下,酸软得让他想把沈云娇拥在怀中。 沈云娇却从他身上下来,走到桌上拿起刚刚那老太监送过来的膏药,打开后将膏体往鼻尖上凑。 而后又用自己头上的簪子挖了小块膏体放入桌上的水杯中。 膏体在水杯中与水交融混合后,从开始的乳白色,瞬间变成了浑浊的蓝色。 “这太监送过来的药膏有毒,里面的苚草应该被替换成了白粟草。” “白粟草?” 萧怀谨也从榻上起来,走到沈云娇身旁,没想到他一闻到这个味道,居然觉得通体十分舒畅,甚至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沈云娇见他瞳孔有些涣散,马上用倒出几滴清水洒在他脸上。 萧怀谨稍稍镇定下来,沈云娇将他推回床上,“你中的噬心,本就容易让你神志不清。这白粟草与苚草味道相同,可效果却大相径庭。若是涂抹此膏药,可能会缓解你身上的疼痛,可是用的时间久了,便会产生依赖性,会让你体内之毒更加浓郁。” “昭武帝送给你这膏药,不是为了给你治病,而是来害你的。”沈云娇沉声说道。 没想到堂堂一朝天子,也会学这些不入流的宫斗手段,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萧怀谨,这样的人,不配做你的父亲。”沈云娇低声说道。“所以,你在做出任何决定的时候,千万不要有心理负担。” 沈云娇用手慢慢抚平萧怀谨的眉心。 她不是为了一己私心,才想要让萧怀谨登基称帝,而是觉得萧怀谨有这个能力,让逐渐衰败的大庸重新振作。 作为穿越者,她自然希望自己呆的地方是安全的,百姓安居乐业,自己也能有机会大展身手。 作为相府千金,她知道父亲对权力的渴望,这种渴望会让沈父迷失自己,让沈家全家遭难,如果萧怀谨登基,她自然会劝沈知章辞了这丞相之位,沈家还有她大哥,生活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萧怀谨看着面前的女子,芙蓉嫩靥,天然一抹娇艳全落在了眼下的泪痣,像是一朵只会为他绽放的海棠。 原来沈云娇,她能理解自己。 萧怀谨像是一只在不断挣扎飞翔着的鸟,在苍茫的虚无中突然找到了一块令人安心的陆地。 沈云娇就是他的陆地,他再也不会感到无依无靠。 “云娇,这段时间真的委屈你了。”萧怀谨轻轻揽过沈云娇,声音有些挫败,“我对你的感情,暂时不能对外人宣之于口。我怕。。。我的事情会牵连到你。” “但是你相信我,只要过了这阵子,一切都会好的。”萧怀谨目光下敛,长睫毛微微扫下来,呈现出一种宁和淡漠之感。 沈云娇忍不住在他下巴亲了亲,“这也没什么不好。殿下,你可听说过民间有一句俗话,‘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着来,更刺激。殿下你说是不是呀?” 带着草木冷冽的清香味道,随着那个轻扬的尾音,沈云娇这句话灌进了耳中。 萧怀谨呆了呆,抿唇,缓缓点了点头后,唇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继而轻笑出声。 沈云娇见他心情好些了,便对他说道,“我这几日已经命人去寻了一种能解你体内之毒的药草,你且好好等着。” 萧怀谨一听,心头热浪翻涌着,他再也按捺不住自己,低头便去寻沈云娇的唇。 紧紧贴着,辗转流连后,他便 夜里的凉风拂过萧怀谨清隽的眉眼,他眉梢温煦如驻春晖,“娇娇,要是我能早些遇到你就好了。” 沈云娇盈盈一笑,她缓缓伸出手在他胸前轻轻一推。 萧怀谨一时没防备,竟真被她推得卧在床榻之上。 “殿下,我们不谈从前,只谈现在。你可愿意把握住此刻,与我一起?” 她面上酡红一片,明亮的眸子缀着狡黠的笑。 软软的柔荑往上,慢慢覆上自己胸前的衣带,轻轻一拉。 起伏的峰壑峡谷如春画般呈现。 萧怀谨呼吸一顿,目光突然变得幽深。 明明看起来如此细瘦的人,却如此绵软和饱满。 实在是美得不可方物,就如同靡丽的花朵,让人忍不住想去催熟它。 萧怀谨凝望着她,瞳仁如聚着浓墨般化不开,他缓缓抬起上身,覆到她脖颈上轻轻咬了一口。“娇娇。。” 他的声音里有着几分燥热,平日里被刻意忽略的某种需求在这夏日的凉夜中,在此刻躺着的床上,被无限放大。 沈云娇知道矜贵清冷的太子经不住撩拨,更加将那莹润透白又纤细修长的手在他身上乱点火。 其实她心底还藏着一个秘密。 古医书上说了,要解噬心之毒,只有一种办法。 先让中毒之人服下护心脉的神仙草,再在他体内种下一个心蛊,蛊虫就会将毒素都吃掉,转换成无尽的阳气,而这阳气又需要通过一个体质极寒之人以血液或体液结合方式给挥发出去。 这种结合方式还必须要结合的两人十分相爱,熟悉对方的身体,蛊虫才肯将阳气渡过去。 沈云娇如今做的只是解毒前的步骤,虽然说是替萧怀谨解毒,其实沈云娇也是乐在其中。 “萧怀谨。” 沈云娇眼角绯红一片,她放纵自己慢慢俯身贴下他,银簪被抽出后,乌发早已经半卷半散地覆在了萧怀谨的肩头。 萧怀谨听到她这用这甜得发腻的声音喊着自己的名字,心尖一颤。 他腰上使力,轻巧翻身后,解去自己的中衣扔去一旁。 又轻轻掐住沈云娇的腰间,看着明艳动人的女子像被风吹过的花枝一样乱颤,他心跳如鼓。“娇娇。”萧怀谨轻轻含着她唇瓣,哑声道。 这片陆地只能是他的。 红鸾帐暖,玉色生烟。 第148章 与太后见面 天际初破晓,殿内晨光熹微,余温尚存的空气中弥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暧昧与温情。 床榻之上,两人身影交错,享受着片刻的温存与宁静。 “沈姑娘,殿下,时辰到了。” 门外,南风的声音虽轻但却略显急促。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让两人瞬间惊醒。 “知道了。”萧怀谨沉稳地应道,他低头望向沈云娇,眼中满是眷恋。 沈云娇在他颈间蹭了蹭后便起床。 她脸颊绯红,眼睛水汪汪,像一潭秋水般,可爱到无可复加。 萧怀谨跟着她起身,随意披上一件外衣后,对她温声说道,“娇娇,今天分开后,无论接下来发生什么事情,你都别怕。” 沈云娇点了点头,她稍微整理了下发丝与衣襟后,笑容似撒娇的猫儿,眼睛亮亮的,她伸手对萧怀谨说道,”你抱下我,我再走?“ 萧怀谨一听这话,立马走到她身边,用力将她拥入怀中,修长冷白的手指轻轻抚着她发梢。 温暖的怀抱让沈云娇略微失神。 前世的自己,好像从没有被这么全心全意地抱过。 过往的孤独与寂寞,好像由于过于久远而渐渐显得斑驳,唯独面前这个滚烫的怀抱,提醒着沈云娇,自己如今不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了。 “行了,再磨蹭下去我就走不了了。”沈云娇在他怀里轻轻说道。 她松开怀抱,又不放心地对萧怀谨嘱咐,“留给你的药,你记得要用。” “我会的。”萧怀谨低头在她唇上一吻,认真答,“你等我好消息。” “沈姑娘,您快出来。” 门外的南风又催促了一遍。 萧怀瑾不舍地看了沈云娇一眼后低声说,“走吧。” 沈云娇打开了房门,竹叶与南风两人垂首候着,见她出来了,便又带她从原路返回。 夏天天亮得快些,等出了隧道时天空便泛着微光。 北风早已安排了马车在出口等着她。 沈云娇刚坐上马车时,一阵急促而威严的马蹄声由远而近。 只见一队手持长枪的侍卫正浩浩荡荡地从大道经过。 见宫殿后头的小巷子居然停了辆鬼鬼祟祟的马车,为首侍卫立马叫了几个手下一齐过来查看。 沈云娇心猛地一刹那沉了下来,透过车窗的缝隙,她紧张地观察外头动静。 只见那穿着金色铠甲的领队侍卫目光如炬,一下子就发现车子里头坐着一个人,车外还有三个身形高大的车夫候着。 “何人胆敢在此逗留?可知这里是皇宫禁地,速速报上名来!”领队侍卫声音洪亮有力,回荡在空旷的巷子里。 沈云娇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怎么办? 报不报真名?这大哥声音听起来着实有些可怕。 沈云娇深知此刻的处境有些凶险,对方带着兵器,若稍有不慎可能会被引来杀身之祸。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掀开车帘,露出自己清秀的脸。 “我是沈丞相之女沈云娇,在此地是为了。。。”沈云娇有些踌躇,就在不知道怎么继续编谎时,她脑袋光灵光一现,突然想到了一个极佳的借口,“是为了等楚姑娘。” “就是太后的外孙女。楚汐月。”沈云娇补充了一句。 侍卫没料到这里头坐着的居然是一位秋水明眸,红唇皓齿的美人。 他见过沈相,但从未见过沈相之女,这马车也没有挂上沈家的木牌,他一时之间拿不稳主意。 “沈姑娘,容在下去禀报一下,您在这稍等片刻。”他恭敬地回应,随后吩咐自己手下,“护好沈姑娘,我去去就回。” 沈云娇很好奇,这一大清早,侍卫要去禀报给谁听。 很快她的好奇心得到了满足,因为领队侍卫过了没多久就回来与她说道,“沈姑娘,太后娘娘烦请你走一趟。” 太后?怎么这么早还会碰到太后?这运气也太好些了吧。 “侍卫大哥,你是不是在与小女子开玩笑?这个时辰太后为何在宫外?”沈云娇一脸讶然。 换成别人如此磨磨蹭蹭,张侍卫早就直接将人从车上撵了下来。 可对方是个清丽脱俗的美人,张侍卫自然比平常时候要耐心些,他开口解释,“姑娘有所不知,太后在燕州景山礼佛,得知太子被罚消息,立刻从景山赶了回来,今日才到皇城。” 沈云娇听罢,只得无声地叹了口气,“好,我下车。” 既来之则安之,左右以后与太后见面的机会,只会多不会少。 沈云娇下了车后,回头对一众“车夫”说道,“先在此处等我,待向太后请安后再送我回家。” 南风垂首忙回了一声“是”。 张侍卫心里纳闷,如今贵族小姐出门,都要配三个车夫的吗? 但他也只是心底好奇,不敢开口问,忙领着沈云娇往外走。 沈云娇便跟着侍卫一起往巷头走去。 才刚走出巷子,她就看见一辆装饰古朴威严,车身通体红色的大型马车停在官道上。 马车前后站着一长列身穿铠甲骑着高头大马的侍卫,左右则站着十几名穿着玫红色宫装的宫人。 如此浩荡的仪仗,果然是太后才配享有的规格。 “小女沈云娇,参见太后。”沈云娇虽然内心不是很乐意,但还是走到马车右侧,低头跪在硬邦邦的青石板上向太后行礼。 太后端坐于马车之中,轻启朱唇,声音虽显冷淡,却仍旧保持着皇家的威严与风度:“沈相之女,为何这个时辰出现在皇宫禁地?” 沈云娇闻言,连忙朗声道,“臣女本来与您的外孙女,楚二姑娘约好在此处见面,结果臣女来得早了些。” 太后手里轻轻摩挲着玉如意,目光掠过一丝怀疑的情绪,她缓缓掀起车帘,问道,“你何时与汐月这般要好?你会不会是在骗哀家?” 沈云娇心头一紧,抬头望向太后道,“臣女不敢,若太后不信,可派人去问下楚姑娘我今日是否与她约好在此处拿药给她。” 太后朝沈云娇旁边的宫女使了个眼色,后者马上前往楚汐月所在的潇湘阁去探听实情。 太后又将目光放回到沈云娇身上,她起初一见到这姑娘时,觉得她容貌出色,可后来听说她名声不好,又在大殿上当众下楚汐月的面子,她便对这伶牙俐齿的相府千金没什么好感。 再加上她的父亲沈丞相也不是什么好人,太后一见到这张脸就心生厌烦。 第149章 给点教训 派去的宫女很快就回来,顺便把楚汐月也给带来了。 楚汐月看到沈云娇的那一瞬,眸里闪过一丝惶恐,腹部不知为何,突然就有些酸疼。 “汐月在此,问外祖母安。” 楚汐月深吸一口气后,在沈云娇身边跪了下来。 沈云娇看着楚汐月那微微颤抖的手指,不禁在心底发笑。 这楚汐月真是个胆小的。 果然对坏人就不能太过仁慈。 给点教训,她们才会安分听话些。 楚汐月心中自然是对沈云娇充满了畏惧,上次的疼痛还历历在目。 她被沈云娇喂下毒药后,回宫便立刻将她信任的太医找过来把脉。 然而太医诊出了她中毒,却不知道她中的是什么毒,无从下手,自然也无法帮她找到解药。 这意味着,她每三个月还是得如沈云娇所说般,去向她低头,找她拿解药。 因此,如今她为着自己的性命,即便内心对沈云娇恨之入骨,她也必须要帮沈云娇。 “汐月,你为何约沈家姑娘在这里相见?”太后淡声问。 “回外祖母,孙女约沈云娇在此,是为了让她能带我去京城酒楼集市逛逛。皇宫门禁森严,闲杂人等难以涉足,孙女思量再三,觉得在宫华殿后碰面最是适宜。”楚汐月低眉顺眼,恭敬答道。 太后探究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逡巡了会,又见楚汐月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慢条斯理地启唇道,“那为何只有沈氏在此?” 楚汐月额头冷汗微冒,心中顿时慌乱,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 而沈云娇面色如常,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急不躁的沉稳,“回秉太后,许是汐月忘记了我们约定的时辰,这才迟到了片刻。” “是的外祖母,我昨晚贪玩与叶昭仪多喝了几杯果酒,就把这件事情忘记了,是我不对。”楚汐月急忙答道,身子微微一屈,跪得更加深了几分。 她心里却暗暗痛骂沈云娇,为什么要把自己拉进这趟浑水。 气氛一时凝重而压抑。 萧太后护甲在车窗旁轻敲几下,面容沉静而深邃,她微微眯了眯眼后挥了挥手道,“行吧,汐月,你既然与人有约,却未能遵守约定,如此言而无信,你就不必出门了,回去把女德女训抄个一百遍再说吧。” 楚汐月头埋得极低,几乎要埋进胸前的衣襟,她双手紧紧抓着衣角,恭顺答道,“汐月知道了。” 萧太后的目光在沈云娇身上短暂停留后,低笑道,“哀家见沈氏你也是个玲珑剔透,聪明伶俐的。日后,你在闲暇之余,不妨多多提点下你父亲,劝他莫将心思放在不该放的地方。” 言下之意,就是让沈知章少与太子作对。 沈云娇自然明白太后的意思,她也正要与阿爹说此事,便干脆回答道,“太后放心,臣女回去定会好好与父亲转达太后的意思。” 太后见沈氏竟然如此识趣上道,旁的刁难的话也就不再说了。 她轻哼一声,声音中透露出几分不屑,随后便放下帘子后,对身边的宫人吩咐道,“走吧。” 一声令下,马车缓缓启动,就在这时忽然起了一阵微风,吹得车帘微微拂动。 萧太后鼻尖捕捉到了一缕熟悉的香味。 这明明是谨儿身上特有的熏香味道。 萧太后喜欢制香,天生就对香气敏感。 怀谨宫里所熏的香料是太医特地配置的,香味更加独一无二,令人闻过一次便难以忘记。 而这阵香味,就是经过沈氏时,从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 萧太后的脑袋瞬间空白了几秒,眸光慢慢暗了下来。 记得谨儿抗旨拒婚的时候,曾说他自己有心仪的女子。 萧太后私下查看了东宫档案,发现太子并没有临幸任何宫女,也从没和外头的姑娘有往来。 而沈氏在这个节骨眼和时辰,出现在这里,确实让人生疑。 难道沈氏就是谨儿所钟意的女子? 若真是如此,那这沈氏果真胆大妄为,竟敢妄图攀附皇家。 萧太后的脸色顿时阴霾如墨,深沉得令人发怵。 这大胆的沈云娇! 她绝对不允许,萧怀谨身旁有如此声名狼藉的女子的存在。 他的孙子,是皇室的瑰宝,拥有最高贵的血统,怎能与这样下贱的女子为伍? — 沈云娇见太后马车从眼前慢慢驶过后,暗自松了一口气。 太后果然威严冷酷,即便是长期吃斋念佛,周身气势还是冷冽异常。 不过她骤然回宫,是为了来帮萧怀谨吗? 沈云娇思索着,身旁的楚汐月却突然开了口:“你一大清早在这里做什么?” 见她不语,楚汐月唠叨道,“你是不是又跑去纠缠表哥??你这人怎么这么臭不要脸,胆子贼大,你就不怕被人发现直接被抓去浸猪笼吗?” 沈云娇压根看也不看她一眼,只站起来拍拍膝盖,淡淡道,“你想活命,就少说点话。” “你!”楚汐月敢怒不敢言,只能怒气冲冲地咬了下自己的下唇,又不满回道,“外祖母心思向来缜密,这次难免她就已经起了疑心了。沈云娇,你下次要是若是再这么无缘无故将我拉下水,我是不会再帮你,也不会再为你做伪证的。” “行啊,大不了我们就一起死。”沈云娇一脸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语气平平说道。 “你这话。。。”楚汐月的表情一言难尽,“合着你死了还要我陪葬就对了。” “选择权在你手里。”沈云娇笑吟吟地答。 听到这句话,楚汐月差点没气得吐血。 她绞了绞手中的绣帕,最终决定不与沈云娇在这里掰扯。 眼不见心不烦,楚汐月直接扭头回宫。 沈云娇也不理会她。 经过一夜折腾,她身子觉得有些懒怠。 上了马车后没过多久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回到沈府。 第150章 裴之玄,你不必对我好 扶夏在一大早就在沈家大门守着。一见沈云娇下了马车,立马高兴地小跑过来。 “姑娘回来了。”见沈云娇全须全尾地平安归来,扶夏心中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沈云娇微微揉了揉眉心,勉强对扶夏笑了笑,“我有点乏了,回去洗个澡睡觉,午膳我不用吃了。” “姑娘暂且等等。”扶夏凑到她耳边,低声耳语道,“姑爷、不,裴世子过来找您了。” “裴之玄?他在何处?”沈云娇挑眉问道。 “裴世子原先是在大门口等着的,后来少爷觉得他一直杵在外头,跟讨债似的,引得路过的人都要驻足围观,便只能将他请到了沈府里头。如今正在院子里站着呢。”扶夏一口气将事情来龙去脉说完,小心翼翼地望着主子,怕主子会生气。 还好沈云娇神色如常,“既然他来了,便去看看他想干嘛吧。” 阳光明媚,天空高远。 沈府花厅前的庭院里,绿树成荫,蝉鸣声声。 裴之玄腰间挂着成亲时沈云娇赠给他的青色玉佩,一袭白衣立于梧桐树下。 他面如冠玉,唇色极淡,与话本里描述的玉面郎君如出一辙。 见沈云娇过来,他嘴角露出浅浅笑意。 “云娇。”裴之玄轻声唤她。 多日未见,沈云娇惊奇地发现,裴之玄如今身形竟然十分削瘦,仿佛一阵风就会将他吹倒。 她走到裴之玄身边,蹙眉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沈云娇视线落在了对方雪白的脸色上,又随即与他清冷的眸子对上。 “不是说好了,以后不来打扰我的吗?”沈云娇快速又说了一句。 很快她便察觉到裴之玄脸色一僵,似乎又苍白虚弱了许多。 他怎么回事?怎么跟个病秧子似的。 算了,不关自己的事。 沈云娇强迫自己不去注意裴之玄的病情。 她不想再跟裴之玄牵扯不清。 裴之玄低头注视着她,目光专注,又有着几分拘谨。 片刻后他缓缓说道,“我去大理寺整理案件文书时,听手下说你前几日遇到歹人。我便想过来看看,你还好不好。” 裴之玄知道沈云娇向来胆子小,成亲前她就曾经被街上赖皮打斗的场面给吓哭过。 裴之玄怕她这次会受到更大的惊吓,心下焦急难安。 便顾不上之前对她做过的不再纠缠的那些承诺,直奔沈府来找她。 “那人已经被我关押起来,你不必担心再遇到他。” 裴之玄话音凉薄,不带任何情绪。 他没告诉她,当知道那人竟然存着如此污秽心思,想要轻薄沈云娇时,他第一反应就是要把这人双手都剁了。 当然,后来他也悄悄做了这件事,只是做得够隐蔽,没有人知道而已。 裴之玄只知道,如今的他,不允许任何人欺负沈云娇。 他也不愿让沈云娇知道,自己心里藏着的这份过于炙热的爱意。 在沈云娇离开后的无数个夜晚,裴之玄都在懊悔中度过。 世事无常,他错过了那个一心一意待他的沈云娇,那个不顾众人反对执意要嫁给他,等了他整整两年之久的沈云娇。 如今他懂得了自己的心意,却再也无法挽回沈云娇的真心。 为了让沈云娇面对他时,不再有负担和抗拒,他的这一腔深情,注定只能默默藏起来。 “多谢。”沈云娇简短答道,她看向裴之玄,清凌凌的眼眸里此刻疏离感十足,“裴世子,若是没什么事情,就请先回吧,我乏得狠。” 裴之玄望着那张姣好的容颜上,有显而易见的疲惫和忧思,低声开口道,“我知你一人把持医馆,十分劳累,便给你带了几个帮手。这些人不仅善经营筹划,而且武功也十分高强,有了他们保护你,就再也没有任何肮脏之物敢靠近你。” 怕沈云娇一口拒绝,裴之玄又补了一句,“你放心,这些人都是从小跟着父亲的忠实仆人,如今跟了你,便是你的死士,便不会再效忠别人,他们绝无二心。” 裴之玄顿了顿,喉咙有些微痒,他轻轻咳嗽了一声后,语意艰涩,“过几日我便要出远门了,可心底总是放心不下你,云娇,我不求你能重新爱我,可是可不可以,收下我这份心意,让我能够心安些。” 裴之玄垂下眼眸,他不敢去看那双澄澈的杏眸,怕下一刻,那双眸子里会出现跟之前一样的漠然与抗拒。 沈云娇愣怔,裴之玄这个时机出远门,定是有特别重大的任务肩负在身。 极大可能跟如今朝中纷争息息相关。 若沈云娇没猜错,裴之玄应该是要前往东边睿王军队驻扎的凉云二州,替萧怀谨去寻求援军。 原文中有写道,当时裴之玄要出发前日,曾经在家中祠堂中枯坐一夜。 沈云娇想,他那时候应该心里头十分煎熬,千头万绪难以理清。 他不知道睿王是敌是友。 会不会被当成谋逆之徒上报庸京,整个国公府是否会因此受牵连。 裴之玄要担忧的实在太多了。 而如今出乎沈云娇意料之外,他的担忧中居然也多了一个自己。 他应该是担心自己人身安全,若是京城发生动乱,这批死士可以护她周全。 可沈云娇并不愿意接受他的心意。 “裴之玄,这些人你自己留着用吧,我用不着。” 沈云娇拒绝道,“国公府有你的母亲,有你的妻子,这些才是你需要保护的人。你不必将心思花到我的身上。” “裴之玄,你不必对我好,没有用的。” 听到这话,裴之玄眼眸里的期待倏地灭了,他心中一阵闷痛,这种痛就像凌迟般,一刀一刀割着自己的心头。 “沈云娇我对你好,并不是为了图些什么。”裴之玄苦涩地笑了一声,“你放心,我也早已安排人手在母亲身边,至于妻子。” 裴之玄眼神深邃专注,他望着沈云娇缓缓说道,“我前日已经与方紫玉和离了。” “我现在没有妻子。” 沈云娇眼眸微微睁大。 他说什么? 之前不是为了方紫玉要死要活?现在说不要就不要了? 裴之玄,果真渣男一枚。 裴之玄看破沈云娇此刻内心所想,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微微攥紧。 “我知道,我先负了你,又负了方紫玉。” “是我不对,你原谅我好吗?” 原本高大俊美的男人,此刻眼尾通红,语气颤抖,卑微着祈求着沈云娇的原谅。 第151章 从来没有碰过她 一片寂静中,只听见远处假山流水潺潺的声音。 裴之玄目光忍不住落回沈云娇身上。 她今日穿一件浅绿色的百褶裙,簪一支粉色掩鬓,耳上带着青色玉坠。 夏日树叶斑驳的光影落在了她那莹白的肌肤上,摇曳出一片涟漪。 裴之玄从前一直不能理解,为什么同窗们能记住他们的夫人戴什么首饰,喜欢穿什么衣服。 直到此时,他才恍惚发现,原来深深爱上一个人,是刻骨铭心到连她的发丝都想牢牢记住。 之前那个对情爱不屑一顾,一心只想扎根官场的自己,真是愚蠢至极。 “我很好奇,你这样子做,不会觉得对不起方紫玉吗?她可是全心全意待你的。”沈云娇抬眸,冷冷地看着他,“裴之玄,你知道吗,其实你天生薄情寡义。在我跟在你后面跑的时候,你将我真心践踏在脚下,当你如愿可以跟方紫玉双宿双栖甜甜美美的时候,又想要吃回头草。” “你这种男人,真是令我恶心。” 沈云娇的话刺痛了裴之玄。 他的胸口气血翻腾,喉头泛腥,正想开口解释时,一股鲜血忽地控制不住从喉头涌出。 即便如此,他还是开口试图辩解道,“不是的,沈云娇,你听我说。” 沈云娇看到眼前本来毫无异常的男人突然喷出一口鲜血时,一下子被吓蒙了。 不会吧? 被她说到吐血了? “姑娘,嬷嬷准备菊——啊!”扶夏看到眼前一幕,吓得惊叫一声,“世子、世子怎么吐血了?” ”扶夏,快把库房里的药箱拿来。“沈云娇迅速转身跟扶夏吩咐道。 她猜想,裴之玄上次替自己受的沈云墨那一刀,估计到现在还没痊愈。 哎。 该救的时候还是得救。 更别说裴之玄还是为自己而受的伤。 "你、你快随我来房里吧,我帮你重新看下背上的伤口。"沈云娇微微蹙眉催促道。 可当她转身之际,裴之玄却突然伸出手,一下子扯住了她的衣袖。 这时候,鲜血从他的嘴角缓缓淌下,平白增添了一丝悲凉。 "云娇,我不是无情之人。" "在回到裴家的那一天,你与我拌嘴,故意惹我生气时,我便已经不知不觉地喜欢上你。" "我从头到尾,都没有喜欢过方紫玉,也从来没有碰过她,我对她只有感激之情。" "我爱的,只有你一个。" 说完这些话,裴之玄并没有跟着沈云娇进房。 反而他往后退开了一大步,如玉般俊颜有着几分悲色,他勉强一笑,"我就不打扰你了,我该走了。" 裴之玄想,沈云娇听这些话听得耳朵都长茧了吧。 他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变得如此卑微。 像个被抛弃的失意人般,固执等待自己伴侣回心转意。 可裴之玄再卑微,也不愿用自己的伤势来博沈云娇的一丝可怜。 "你好好照顾自己。" 费力说完这句话后,裴之玄落寞一笑,踉跄转身,留给沈云娇一个寂寥的背影。 "等等。" 沈云娇按了按太阳穴,无奈地看他一眼,"你在我这里吐了血,万一出门在府外就晕了怎么办?难不成你想让外头的人误会沈府是个什么险恶的地方?" “你还是随我进房看看吧。” 最终沈云娇还是将裴之玄带进了房内。 片刻后扶夏提着一个描金檀木盒进来。 沈云娇接过医药箱,冲裴之玄扬了扬下巴,"坐吧。" 裴之玄垂下眼眸,乖乖地拉开青藤黄花梨椅,坐在了沈云娇的面前。。 "将上衣脱一半,我看看伤口的情况如何?"沈云娇说这话时,语调并未有任何变化。 可裴之玄却犹豫了。 他怕那满身斑驳的伤口,会吓到眼前的人儿。 "裴之玄。" 沈云娇的语气变得有些不耐。 裴之玄这才慢慢将衣襟袍带解开,露出来几十道长又深的鞭伤。 再加上他背部一直未痊愈的伤口。 整个背部看起来就像是个五彩缤纷的调色盘。 沈云娇那拿着棉球的手瞬间一抖,脸色当即沉了几分。"你这是从哪里搞来这么一身伤?" 裴之玄低垂着头,沉默半晌后才答道,"太子受难,我于御前求情,被陛下视为大不敬。陛下一时发怒,罚了鞭刑五十。" 沈云娇闻言,手上动作微微一滞,她轻声道,"你是萧、你是太子殿下身旁的人,在这个节骨眼去为他求情,陛下自然会发怒。" "我知道。”裴之玄答道,眸中却闪着微光,“可我必须为他发声。” 国运衰退,君主昏庸。 大庸早已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而如今更是既有内忧又存外患。 昭武帝如今只听信偏信淑贵妃以及宦官高仁吉安的谗言,一心只想除掉太子,保全自己的皇位。 可太子,才是唯一能拯救大庸的希望。 裴之玄早已下定决心追随太子。 因此他才会冒着被罢官的风险,替太子求情。 “云娇,沈相虽此时受陛下青眼相待,可花无百日红,陛下如今昏聩,谁能保证他之后会待沈大人如现在这般亲近。” “而且沈大人如今与淑贵妃一党走得近,并非好事。淑贵妃的野心越来越大,若是一朝膨胀而有了执掌权力的野心,到时候该怎么办?” 裴之玄委婉地提醒沈云娇,他知道自己如今说这些,沈云娇未必能听得进去。 可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不说出来他不安心。 却没想到沈云娇并没有对他义正言辞反驳,反而点了点头,“阿爹不是那般不明是非的人,我知道他不会助纣为虐,我定会去跟他好好说说。” 据沈云娇所知,书中沈知章曾谋害过太子一次,那次并没有成功。再之后裴之玄对沈家做清算时,曾问过沈知章为何谋害太子。 沈知章当时回答是“因为你是太子党,我如果不杀太子,你就永远都会有靠山。” 也就是说,沈知章是为了自己不被裴之玄欺负,才动了杀太子的心思。 如今她与裴之玄已经和离,再无瓜葛,沈知章自然就没有害太子的理由。 第152章 对,我喜欢的人就是太子 裴之玄应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定会护住你的,你放心。” 他看不到背后的沈云娇脸上情绪变得有些复杂。 若是裴世子说的护住自己,是将自己全家该抄的抄,该流放的流放,那这还是不要护的好。 当然沈云娇也没把这些话说出口,只默默加快了手上上药的动作。 上完药后,她还尽责地顺便帮裴之玄把了脉,又开了张药方给他。 裴之玄伸手接过她的药方,刚想开口时便听见沈云娇赶客的话,“伤口处理好了。你的脉象很虚,还是尽早回去休息吧。” 裴之玄见沈云娇眼下乌青一片,也不舍得让她劳累。 他站起身,眸光安稳地落在她芙蓉般的娇颜上,“多谢你。” 可正当裴之玄刚想离开之际,那放在梳妆台上的玉佩却一下子将他的目光截获。 那通体圆润刻着龙纹的玉佩,好似在哪个地方曾见过。 裴之玄忍不住再走近些。 沈云娇见他突然往梳妆台旁走,有些疑惑地将视线放在桌面上。 结果她一下子看到了萧怀谨赠给她的玉佩。 完蛋!她昨天拿着把玩时,竟然忘记将这玉佩收好。 沈云娇快速冲到梳妆台前,将玉佩一把抓过放到自己后面。 可裴之玄雀早已把那玉佩看得清楚。 上面刻着一个“谨”字。 谨,萧怀谨。 这是太子从前日日挂在腰间的佩玉。 这么重要的东西,如今居然在沈云娇的房里出现。 裴之玄不会傻到不明白赠人玉佩是什么含义。 只有心仪对方,才会将自己日日戴着的玉佩赠给她。 在这个夏日午后,蝉鸣鸟叫,微风习习的厢房内。 裴之玄找到了那个所谓的“奸夫”。 “那个,没事的话你就回吧。”沈云娇突然有些紧张,硬着头皮答道。 事后她想了想,自己为何要紧张?不就是突然变成了前夫上司的女朋友嘛。。。 裴之玄抬眸看向她,一双深邃的眸子黑漆漆的,看上去很危险。 他这才注意到,沈云娇在衣领下若隐若现的像是被反复吮吸过的暧昧吻痕。 他忽然轻笑了声。 真真是造化弄人。 从前,他刚被沈知章逼婚时,有想过,若是沈云娇能遇到一个她更加心仪的对象,就此放过自己该有多好。 如今他的愿望成真了,沈云娇真的成了别人的女人。 “是太子吗?” “什么?”沈云娇只见裴之玄薄唇微微启动,却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裴之玄面部紧绷,眼尾处有些许细微红丝,他尽力压制自己又想呕血的欲望,再问,“你之前说,你喜欢上别人了,说的就是萧怀谨吗?” 沈云娇怔了片刻,随之郑重地点了点头,“对,我喜欢的人就是太子。” 这是她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承认她喜欢萧怀谨。 感觉很奇妙,有些忐忑又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裴之玄看着她那清澈坦荡的杏眸,满腔的话憋在胸口,最终只能用颤抖的声音挤出一句问话,“为什么?” 为什么是太子? 为什么她会移情别恋? “沈云娇。。。” 裴之玄声音艰涩地喊了她一声。 他很想跟沈云娇说,说他后悔了,他之前不该一生气就逼她走。 说他错得离谱,不应该一成亲就抛下沈云娇一个人独守空房两年。 他又想劝沈云娇,不要和太子在一起,太子身份尊贵,以后是不会与她长久的。 这么多的话,他想说,可却不知道从何说起,该用什么方式去说。 说了又能怎么样? 沈云娇什么都懂,她已经做出了选择。 从前她的选择是裴之玄。 而现在,她的选择已经换成了萧怀谨。 裴之玄突然感到一阵窒息般的难受。 他望着沈云娇脖子扎眼的红痕,脑海中就会不断幻想她与萧怀谨之间的亲密场面。 他的呼吸瞬间变得沉重起来,他忍不住上前,隔着衣料拉住沈云娇的手,沉声道,“你不该和他在一起。” 窗外传来管事妈妈吩咐丫鬟去浆洗房干活的声音,又有几个姨娘的小孩子在抄手游廊处打闹嬉笑,银铃般笑声传到这安静的厢房内部。 沈云娇能见到裴之玄那俊美的脸庞此刻染上悲伤懊恼,但她还是直接回道,“你知道我不会听你。” “我跟谁在一起,做什么,都不关你的事情。”沈云娇声音很轻,说出的话却十分冷漠。 裴之玄听到这句话时,身形僵硬,原本想要紧紧抓住沈云娇的手,此刻却一点力气都用不上来。 须臾后,他放弃挣扎。 沈云娇眼睁睁看着他跌跌撞撞、身形踉跄地跑出厢房。 希望这次他是真的死心了。 扶夏在门口徘徊着,见到裴之玄离开了才敢进来,"世子爷。。。." “你放心,他只是被打击到了,回去想通了就好了。”沈云娇淡声答道。 “那就好。”扶夏点点头问,“那姑娘还睡吗?” 经过刚刚那事,眼下她已经毫无困意。 沈云娇摇摇头,又问道,“芷萱在哪呢?” “刚刚陪着林妈妈在做菊青饮,现下应该是在房内歇着。” 沈云娇想着这几日还没好好陪下叶芷萱,便提了一壶清酒往她房里去。 一跨过门槛,就见叶芷萱拿着绣绷,低着头在认真缝制着帕子。 一见沈云娇来了,她笑着放下手头的东西,迎了上去,“云娇。” 沈云娇面上带着一丝丝不好意思,“邀你在府里同住,却没能每日都来陪陪你,是我不好。” 叶芷萱却认真说道,“你能收留我,我已经感激不尽了。每个人都有自己需要忙活的事情,我这头你就不用担心。” 沈云娇知道叶芷萱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她颔首说,“我也已经托人去查当时你父亲出事时,是谁在暗中使计陷害,你且等着。” 说完她摇了摇手中的那壶清酒,“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做过的白玉酒吗?我特地重新做了一次,你快来尝尝看。” 叶芷萱眨了眨眼,“白日饮酒,是不是不太好?” 沈云娇却摆手道,“你放心,这酒度数很低,不会醉的。” 她拉着叶芷萱坐了下来,瞧见她正在绣的帕子,忍不住赞叹道,“你这绣工也太厉害了吧,看这鸭子,栩栩如生,感觉马上就急于从帕子里飞出来。” 叶芷萱捂嘴轻笑说道,“谢谢云娇夸奖,不过,这是鸳鸯,不是鸭子。” “我的刺绣针法是我娘教的,我娘针绣功夫十分了得,也是因为绣的东西精美漂亮,入了我祖母的青眼,后来才能嫁给我爹,可惜她早早就病逝了。” “你娘病逝后,叶大人也没有再娶了?”沈云娇好奇问道。 她记得叶家只有这么一个独女,叶芷萱没有任何兄弟姐妹。 叶芷萱道,“我爹对我娘情根深种,即便家中长辈相逼,但他也是坚决不肯再娶的。” 沈云娇听罢,不禁一阵怅然。 这么痴情又专一的男子,放到她那个时代,也算是很少见了。 沈知章也深爱着沈云娇的母亲,但还不是隔了三年后立马又将陆姨娘娶进了府里。 果然,人与人之间不能做比较。 不知道萧怀谨以后是不是会像叶大人对她夫人一样痴情? 沈云娇想着想着,却突然有点想笑。 管他呢? 爱就爱,不爱就拉倒。 自己从来就不是矫情造作的人。 更何况未来总是无法预料的,自己何苦去纠结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沈云娇这样一想,心情舒服许多,便拉着叶芷萱喝完了满满一壶清酒。 第153章 碰出什么火花 沈情怀今日去了礼部点卯后,就直接回了沈府。 他掐了掐手指,上次沈云娇答应他要做的白玉酒,应该这几日便能从酒窖里取出来喝了。 他与他妹妹,两个酒鬼凑在一起,整日就是研究什么酒更好吃更上头,这要是被沈知章知道了,肯定会气得拿戒尺来打自己,怪他教坏妹妹。 可沈清怀也不惧他父亲。 沈相之子,年少有为,又不在外惹是生非拈花惹草,已经是非常了不得的事情了。 沈清怀今日就是要去找妹妹喝酒,喝个痛快! 当他来到沈云娇厢房时,却被林嬷嬷告知沈云娇不在此处,而是在叶姑娘的房间内。 “叶姑娘?叶芷萱吗?” 沈清怀脑海里顿时浮现一个粉嫩娇憨的小姑娘的样子。 林嬷嬷道,“正是叶姑娘,她几日前开始便借住在府里头东边院子为客人准备的厢房,现下姑娘正与她一起说话呢。” 沈清怀听到这消息,便往东院走去。 还没走到院门口,就听见那头传来女子轻柔的说话声。 原来沈云娇嫌屋内闷热,就将叶芷萱拉到了院子游廊处一块阴凉的地方。 两人聚在月洞窗下的小四方桌坐着,沈云娇喝得有些醉醺醺倚在墙上,叶芷萱则将绣好的手帕放在一旁,又将沈云娇面前的酒杯和瓶子推得远了一些。 “云娇,你莫要再喝了,小心醉酒伤身。” 沈清怀走进了游廊处,瞧那月洞窗下匆匆瞥了一眼,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停住了。 跟沈云娇坐在一起的女子,身穿素净的碧青色薄衫,一头绸缎般的乌发就这样披散着,更衬得雪肤娇嫩。 就在他驻足停留的时候,那女子也朝他这边望了过来。 日光照进了她的眸子,似有光彩流溢。 一瞬间,沈清怀有些失神,那女子也有些吃惊,迟疑地开口问道,“沈、沈公子?” 沈清怀瞬间恢复镇定。 他大步迈上台阶,走到了桌子旁道,笑着跟她打招呼道,“你是从前住在隔壁的叶芷萱?” 叶芷萱连忙起身,有些手足无措地说道,“沈公子,好久不见。” 沈清怀望向在旁边昏昏欲睡的妹妹,皱了皱眉头说道,“云娇如今真是愈发没规矩了。” 叶芷萱心下一凛,想开口解释,又觉得实在不妥,自己如今借住沈家已算不妥,哪有立场去管人家怎么教导妹妹。 但她还是答道,“云娇其实并没有——” “她怎么把这瓶酒都喝光了,也不给我留一点。” 沈清怀这话一出,叶芷萱倒是愣住了,随后又觉得有点哭笑不得。 原来沈公子是这个意思。 哥哥妹妹都是喜欢喝酒的,兄妹爱好相同,倒也不奇怪。 沈云娇晕晕乎乎之际,似乎听见有道熟悉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她费力地睁开眼睛,抬眸就发现自己哥哥站在旁边。 沈云娇见着他有些喜出望外,“阿兄,你今日回来得正好,我酿的酒刚好可以喝了。” 沈清怀便拉了把椅子也坐了下来。 见叶芷萱仍旧拘谨站着,他启唇笑道,“叶芷萱,我那么可怕吗?把你吓得都不敢与我一起坐了。” 叶芷萱忙摇摇头,咬了下唇后也坐了下来。 她的心底却如乱蹄踏过般,慌乱不已。 沈云娇这时也才注意到叶芷萱脸上神色,她戳了戳沈清怀的手臂,警告般说道,“阿兄,不准戏弄芷萱。” 沈清怀伸出长手将酒瓶拿了过来,“是是是,那我光喝酒不说话好吧。” 沈云娇冲叶芷萱笑道,“芷萱,你应该没跟我兄长说过几次话,你别看他一脸不正经,其实人还不错。” 一听到沈云娇说自己不正经,沈清怀顿时不满反驳道,“我是在家才会放松些,在外面我可正经多了。” “是吗?哪个正经郎君会跟一群猪朋狗友喝酒喝到半夜,还被阿爹罚去跪祠堂?” “我那哪里是去喝酒,我们是在谈公务!” 叶芷萱看着这俩兄妹在拌嘴,心里头反倒不会觉得像刚刚那般拘谨了。 可是,当她不小心将目光落到身侧时,还是忍不住会脸红心跳。 他着一袭靛蓝色浮光锦,风流倜傥,芝兰玉树,举手投足之间有着一股游刃有余的傲气。 沈清怀。 这人,是她从小到大爱慕的对象。 叶芷萱偷偷看了他一眼,随即迅速将目光垂下,假装镇定地抿了一口酒。 沈清怀见叶芷萱小口抿酒的模样,心底觉得痒痒的,就有意无意想找她搭话。 “叶芷萱,你还记得小时候我贪玩爬树,还跌进了你们家后院的事情吗?” “记得,后来沈大人罚你抄书,你抄到一半就去偷遛出来。”叶芷萱柔声道。 沈云娇在一旁挑眉,“阿兄,原来你从小就是如此调皮捣蛋。” 叶芷萱眼中含着笑,望了沈清怀一眼后,又对沈云娇说道,“沈公子人很好,他偷溜出去时,正好遇到了我被一群年龄相仿的孩子欺负,便帮我出气,赶走了那些人。我一直对沈公子很感激。” 沈清怀听到这件事倒是一愣,事情过去那么久,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沈云娇也不知道,原来阿兄还帮过叶芷萱。 敏锐的第六感告诉她,他们之间很可能会碰出什么火花。 第154章 故意在勾引他 到下午的时候,沈云娇还想让沈清怀带叶芷萱去外头逛逛。 可这时鸿胪寺卿又派人传来消息,让沈清怀明日做好准备,护送北胡使团回国。 按照原计划北胡使团应该在大庸待满十日才回去。 负责传话的信使说,原先是暂定十日,可由于太子公然拒婚,拂了北胡使团的面子,使臣们一怒之下,准备明日动身回北胡。 原本要签订的胡庸合约也因为北胡突然的离开而作罢。 昭武帝气得在崇武殿摔了好几个杯子后,随后又昏迷了过去。 信使顺道又提了一句,今日丞相大人是回不来的。 沈知章身为大庸首辅,一时要帮着昭武帝处理各种朝中事务,也就在偏殿住了下来。 就在他坐在里头批阅着公文的时候,门扉突然被轻轻推开。 几个穿着体面的侍女簇拥着一名穿着明艳,头梳高髻的娘娘入了屋。 柳叶秀美,双瞳秋水,通身华丽如迎风盛放的牡丹,后宫中能够如此明艳动人的,也就只有一个人能做到。 那就是淑贵妃。 “沈丞相,辛苦了。” 淑贵妃款款走过来,绕过金漆点翠的落地围屏走到了木桌面前,她手里端着一碗冷香冰饮,笑吟吟地凑到沈知章面前,“沈丞相,试试我的手艺如何。” “臣请淑贵妃娘娘安。” 沈知章不经意抬头间,显然被吓了一跳。 他先是往四周瞧,确定并没有其他人后,再搁下毛笔,想起身请安。 淑贵妃伸出纤纤玉指按在他肩头,不让他起身,“不必多礼,眼下所有人包括太后,都在皇帝那里陪着呢。” 沈知章闻着淑贵妃身上的那股若有似无的冷香,头脑顿时清明了许多。 他眼眸一扫,见她手里仍端着碗,便伸手将碗拿了过来一饮而尽。 淑贵妃觉得有些新奇,她往桌上伏了伏,眼眸微微眯起,“沈知章,你今日怎么有些不同?” 听话些了。 “贵妃娘娘。”沈知章神色复杂,从椅子上起来垂首道,“贵妃娘娘有孕在身,还是坐着吧。” 淑贵妃勾唇,也不拒绝沈知章,她如玉的眉眼弯弯,缓缓坐到了那把梨花木椅上,“难得丞相大人如此贴心。” “你们先退下吧。” 淑贵妃这话原是对宫女们说的,可沈知章听了,也默默地转身要离开,但下一刻,淑贵妃的玉手猛地将他的手掌给握住。 “沈知章,往哪儿跑呢?”淑贵妃笑吟吟看着他,肤色白皙如瓷,红唇艳丽,一双美目顾盼生辉。 那只温润绵软的玉手顺着他粗粝的手掌,灵巧地往上攀爬,在他腰间处流连。 沈知章额头猛地一跳,他反手抓住淑贵妃的玉手,神色有些紧张,低声呵斥道,“郑圆圆,你想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淑贵妃抿着唇,脸上故意流露出几分委屈,她轻眨眼睛,咬着水嫩的粉唇问道,“我又怎么了?” 沈知章偏头不看她,冷声道,“你如今有孕,从前发生过的都应该忘却掉才好,我们之间,就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 淑贵妃却轻笑一声,“那可不行。” 沈知章听到这回答,一时愣住了,却见淑贵妃慢慢起身,藕白的玉臂直接攀在他的脖子上。 “郑圆圆!你疯了吗?” 沈知章又恼怒又心慌,甚至将淑贵妃的名字都喊了出来。 他想推开眼前那女子,却又顾忌她身上有孕,力度难免轻柔许多。 因此并未能成功将她推开。 而贴着自己的娇躯一直在不规矩的乱动,不一会儿贵妃身上的衣衫早已松散,露出了大半片雪白的香肩。 此刻那半隐半现的柔软浑圆也紧紧贴在了沈知章的胸膛处。 沈知章的脑子几乎是轰地一下就炸开了。 他知道,郑圆圆是在故意勾引他。 “我有没有疯,丞相大人不知道吗?” 郑圆圆在他耳边呼着热气,轻轻地、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的确是疯了,才会光明正大地怀上你的孩子。” 沈知章瞳孔骤缩,心脏剧烈地跳动着,脸上浮现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你说什么?”他颤抖地发问。 淑贵妃却不回答他,反而踮起脚跟,在他嘴唇上轻轻留下一吻后,将自己的手臂从沈知章身上拿下来。 她坐回椅子上,百无聊赖地翻着沈知章刚刚批阅的公文。 沈知章内心焦急更甚,他忍不住急冲冲又问了一遍,“你刚刚说什么?” 郑圆圆幽幽地看了他一眼,“我说,我身上怀的,可是你的种。” “你为何如此确定?”沈知章显然不信。 他亲眼目睹过郑圆圆与昭武帝的那档子事,她与皇帝、与自己都有染过。 郑圆圆凭什么笃信这孩子是他的? 但不知为何,沈知章内心深处竟然升出一阵奇异的期待感。 郑圆圆啼笑皆非,“沈大人难道不知?女子每月,都有那么几日都是易孕的。沈大人与我苟且那么多次,总不能次次都不中吧?” 沈知章听罢下颌线顿时紧绷,表情深沉,既然一时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他不知道,郑圆圆爱惨了他这种欲拒还迎的表情。 “大人,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吧,我每次与皇帝行房后,都会喝上一碗避子汤。” 再沉稳的男人,听到她这话脸色都微微一变,“为什么?你那么讨厌他,为何还要进宫?”沈知章低声问道。 “你到现在还不知道吗?”淑贵妃看着沈知章,笑了笑,声音慵懒,带着几分冷意,“还不是因为你。” “我自幼在南越长大,锦衣玉食,生活无忧。可你,明明招惹了我,却因为我的身份而抛弃我。” 听到这话,沈知章眼里出现了类似愧疚的情绪,他喉结滚动,低声解释道,“那是你来大庸游玩,我以为你是寻常人家的女子,对你一见钟情,我当时是真心的。” “我当然知道你是真心的,但后来你弃我也是事实,不是吗?”郑圆圆讽刺地看了他一眼,又慢腾腾说道,“好在昭武帝看上了我,我便想,若是我能掌控皇帝,还怕掌控不了在皇帝手下营生的你?” “我原先是想要报复你的。可我如今不想了。” 郑圆圆盯着殿内木架上放着的那一尊慈眉善目的玉观音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尝到了权力大到能呼风唤雨的滋味后,如今的我,只想要把整个大庸都握在掌心,成为大庸城里最高贵的女人。” 她转过头,颤了颤浓密的睫毛,眼眸潋滟地望着沈知章,“你说过要帮我的。” “就算你不想帮我,难道就不想帮帮你的孩子吗?” 那纤纤玉手抓着沈知章的大手,放在了柔软的腹部上。 隔着光滑的衣料,沈知章竟然能感受到一阵温热。 他用力地闭了闭眼,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浊气,“我今日便帮你。” 第155章 知道我有孕 淑贵妃笑着说道,“今日?看来得想办法让陛下醒过来了。” 沈知章抽回自己的手,眉目低垂,“太子被关在东宫,如今正是废掉他的好时机,不能拖太久。” “那就赶紧动手。”淑贵妃眼眸里闪过一道精光,“趁他现在孤立无援的时候,将他解决掉。” 淑贵妃三番两次雇了刺客,想要了结太子的性命,可次次都被他命大躲开。 如今太后回宫,她更加没机会动手,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昭武帝身上。 “陛下如今疑心越来越重,太子胆子已经大到敢忤逆他,陛下他也自然会担心,若再纵容下去,太子是不是要将他现在坐的皇位也给夺了去。”淑贵妃顿了顿,又道, “不过,陛下虽然盛怒,却始终没有提出要废掉太子。” 她弯弯的细眉微微蹙了起来,“我想,是他那稀少可怜的父爱在作祟呢。” 即便他多么讨厌太子,但那毕竟是他自己亲生的,自然不能说废掉就废掉。 “你放心。” 沈知章眼睑低垂,声音低沉道,“我自有办法。” 开弓没有回头箭,从他抵挡不住郑圆圆诱惑的那一刻开始,沈知章就早已做好了与她共沉沦的准备。 “你如今知道我有孕,倒有几分父亲的责任感了。”淑贵妃唇角漾着笑,桃花眼微弯看着这即便到了中年,相貌依旧俊美耀眼的男人,“你就不怕,万一生下来孩子不是你的?”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沈知章深谙这个道理。 一旦事成,很可能下一个被灭口的,就是他自己。 但他不怕,也甘心被淑贵妃利用。 “无论你有没有孕,我都会帮你达成心愿。即便这孩子不是我的,我也无怨无悔。” 沈知章慢慢跪在了郑圆圆的面前,紧抿的薄唇终于还是逸出了淡淡的笑意,“我有负于你,待事情成功后,你想要我的命都可以,我不会反抗。但是我的子女无辜,希望你能饶过他们。” 听到沈知章这番类似求情的话,淑贵妃嘴唇微微颤了下。 沉吟片刻后,她扬了扬唇,“我要你的命干嘛,只要你能陪在我身边,我不会去伤害你的家人的,你放心。” 闻言,沈知章展眉呼气,他重新站了起来,“陛下如今还在沉睡,太后时刻陪在他左右,能不能让他苏醒过来,就要看贵妃娘娘的本事了。” 淑贵妃素手微抬,执起桌案上的一盏茶,轻抿一口后说道,“到点了,陛下也该吃药了。” 沈知章一愣,很快就反应过来,淑贵妃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夕阳西下,风卷残云。 崇武殿寝宫内,气氛沉重不安。 宫人们都守在一侧等着天子苏醒,太后更是坐在一旁的桌子上,口中振振有词念着经,不断转动着自己手里的佛珠。 淑贵妃带着一名端着温热汤药的太医匆忙地进了屋子,她先向太后行礼,后垂眉低顺道,“臣妾刚刚去煎了一碗汤药,太医说,陛下体虚肺热,将这药喝了或许能苏醒过来。” 萧太后抬眼看向淑贵妃,她如今穿得十分素净,脸上粉黛未施,苍白消瘦了许多。 这些日子果真累到她了。 萧太后叹了声气,对她语重心长地嘱咐道,“淑贵妃,你如今有孕,千万别太过于操心。” 淑贵妃睁着水灵灵的眼眸柔声道,“多谢太后,臣妾不累,等臣妾亲自伺候完皇上服完这碗汤药后,便回自己的宫内去歇息,让昭仪才人们过来伺候。” 萧太后疲惫地摆摆手,“去吧。” 淑贵妃见太后如此精神不振,忍不住开口劝道,“太后在这里守了一整日了,可别把身体熬坏了,不如早些回去歇息,等陛下醒过来了,臣妾再派人去将您请过来。” 萧太后在这边坐得久了,手脚都有些僵硬。 她微微转动了一下发麻的肩膀后,开口道,“真是年纪大了不中用了,才坐那么一会儿,就有点儿耳鸣头晕。” “太后这是哪里的话?您只不过是累到了,不如回去睡一觉,好好休息一番。”淑贵妃连忙佯作惶恐回道。 萧太后拍了拍淑贵妃的肩膀,心想淑贵妃向来善解人意,还好皇帝身旁有她伺候着。 自己自然也放心些。 “行吧,我去看下谨儿,你先服侍皇帝服药,记住,醒了务必将我喊过来。”萧太后说后转身离开。 淑贵妃恭顺低头行礼,余光见萧太后的身影淡出视野后,才抬眸淡淡地吩咐高公公屏退殿内宫人,而后又望向眼前的太医说道,“秦太医,你知道该怎么做能让陛下立马苏醒了吧??” 秦太医惊恐地点点头,从袖口里掏出一包药散,洒在了黑黢黢的药汁里。 “禀娘娘,陛下身体应当是撑不过这几日的,可这药散一服下去,全身经脉强行被再次打通,有回光返照之效果。” 秦太医艰难地吞了吞口水后道,“娘娘,这药毒性极强,您真的打算这么做吗?” 他战战兢兢,两腿发软,不敢直视淑贵妃娘娘那乌黑的眼睛。 秦太医知道自己这话问了也是白问。 淑贵妃娘娘心思诡谲深沉,早在几年前将皇上哄得团团转,让皇上以为,吃丹药比让太医把脉开药来得有效。 因而皇上这些年基本上都不看太医,即便是看,淑贵妃也要求自己要按照她的话术回答。 皇上甚至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寿命将至! 秦太医也不想助纣为虐,做这种会被砍头的坏事。 可贵妃娘娘手里,可是握了他一大家子人的性命。 他不得不帮。 敢忤逆她的人如江太医,下场凄惨无比,前几日就已经在贵妃宫内暴毙,被人草草收尸。 那位江太医可是太子手下的太医,淑贵妃连太子身边的人都敢动,她的野心昭然若揭。 “秦太医,将那药给我灌进去。”淑贵妃冷酷地答道,“今日,我要他必须醒过来。” 第156章 拟诏书,废太子 “是,微臣立马就喂。” 秦太医接过那碗汤药,跟高公公一起,一人将昭武帝的嘴巴强行撬开,另外一人按住他的额头,将那黑黢黢的药汁往里面一点点灌。 直到汤汁灌尽,秦太医才从榻上下来,低着头说道,“娘娘,不出半个时辰,陛下就会醒过来。” 淑贵妃轻掀眼皮,冷漠地觑了秦太医一眼,“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高公公扬了扬手中的拂尘,似笑非笑掐着尖细的嗓子说道:“秦太医请。” 等到门口的时候,高公公谄媚地向秦太医鞠了一躬,“秦太医,今日之事,你必须守口如瓶。如何书写脉案,秦太医想必心里有数。” 秦太医忙弯腰行礼道,“臣明白了。” 高公公满意地点点头,向一旁的小太监说道,“送秦太医回太医院,好生伺候着。” 当他回到寝殿内时,昭武帝已经苏醒了。 昭武帝靠在床榻上,他以为自己只昏睡了半个时辰,结果醒来才发现,天已经暗了下来。 他微睁双眼,眼前是淑贵妃递过来的清茶,外加一颗紫色的药丸。 他微抿了一口,温度浓度适中,遂一仰脖子把一整杯安神茶和药丸都灌了进去。 半晌后,昭武帝勾唇笑道,“爱妃,这丹药着实有用。朕感觉一下子好多了,干涸的五脏六腑似乎都被润泽一番。” 淑贵妃眼眸一闪,她坐到了昭武帝旁,接过宫女捧来的脸巾子,认真擦着昭武帝细润白皙的脸庞,柔声细语道,“陛下,这丹药是真恒道长特地研制的,吃了自然有用,陛下的皮肤都越来越年轻了。” 昭武帝懒洋洋地换了个姿势躺在榻上,“朕也觉得自己可以再活个百年。” “陛下定会长命百岁的。”淑贵妃笑着道。 外头的日光越来越微弱,崇武殿殿内殿外各处随着昭武帝起身燃了灯火。 几个宫女跟在他身旁打着扇,昭武帝打了个呵欠,刚想传膳时,一位小太监突然过来来报,“陛下,沈丞相在殿外求见。” 昭武帝摆摆手,“让他进来,陪朕一同用晚膳吧。” 沈知章步入主殿时,昭武帝正在淑贵妃的服侍下喝着燕窝粥,见他行礼,昭武帝勉强睁开一半眼睛,懒懒道,“爱卿快平身。” 沈知章见昭武帝脸色苍白到几乎透明的程度,感觉下一秒便会羽化登仙,心中一紧,不敢将目光多做停留。 淑贵妃笑着道,“看来丞相有正事要与陛下汇报,臣妾便先告退。” “爱妃且慢,朕有什么事不能让你听的。快坐下吧。”昭武帝半眯着眼,扬了扬下巴,“丞相,可是有什么消息要向朕禀报。” 沈知章拨开官袍跪在地上,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后举过头顶,朗声说道,“这是大内侍卫统领刚从东宫那里截获的书信,请陛下过目!” 高公公见状将书信递到了昭武帝面前。 昭武帝接过书信,展开粗略地浏览了一遍。 越读到后面,昭武帝的脸色越加阴沉。 沈知章高公公在那旁安静的等待着。 淑贵妃欣赏着昭武帝脸上神色变化,掩在帕子下的唇缓缓勾起。 今日,定要逼得皇上废太子。 片刻后,昭武帝大手狠狠挥掉桌上的碗筷,“太子真是放肆至极!” 话音一落,殿内所有人都惶恐跪地。 “陛下!太子此举,怕是要逼宫啊!” 沈知章话音刚落,昭武帝又将一个茶杯狠狠地摔在地上,他拍案而起,猛烈地咳嗽了几声,“很好,朕的儿子,比朕还要想当皇上,既然敢私下拉拢亲王,谋划造反!” 昭武帝气得直哆嗦,淑贵妃忙将书信接过来一看,而后慌乱地抬眸说道,“陛下,这是汝南王在给太子出谋划策呢。” 沈知章见状,将头抵在地上,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太子失德,陛下不应该再继续包容下去,臣在此奏请皇上治太子忤逆和造反之罪,以保国本安定。” 沈知章心跳得很快,这封信的确是汝南王私传给太子萧怀谨的,不过里头的内容被自己篡改了。 原书信本来是一封简单的家书,而如今书信里不仅写着汝南王答应太子造反,更是将朝中文武百官的功劳过错都写在后头,让太子能够要挟朝臣助他谋反。 这些情报自然都是沈知章自愿提供的。 “呵呵!很好!来人,摆驾东宫!”昭武帝甩袖,怒气冲冲地往飞花殿赶去。 淑贵妃垂目,沉默地跟着昭武帝上了撵车。 飞花殿内,萧怀谨正让小林子为自己上药,结果殿门突然被一脚给踢开了。 “混帐东西!” 昭武帝直接走到萧怀谨面前,高高扬起手,给了他一巴掌,“那么想要取代朕?朕偏偏不如你所愿!” 萧怀谨被突如其来的一巴掌给打懵了,脸上火辣辣的疼,嘴角渗出一道鲜血。 他慢慢地起身,望向昭武帝,声音中有着他自己没有察觉到的冷冽,“父皇,你为何无缘无故朝我发怒?” 昭武帝勾唇冷笑,“你自己做的事情,你不知道?” 他将手中的书信狠狠砸在萧怀谨的脸上,“你自己看看。” 萧怀谨执起那几页书信,迅速看完后,对上了昭武帝盛怒的眼神。 “父皇,这封信的内容并非属实。”萧怀谨面色坦荡,声音沉稳,铿锵有力。 “这封信是汝南王信使送的,落款也是用汝南王特有的印章,太子殿下,此信确是汝南王寄给你的。”沈知章向太子方向看了一眼,随即垂目朗声道。 萧怀谨目光复杂地看向沈知章,他没想到,沈知章居然会毅然决然选择与自己对立。 “父皇明鉴,这封信不是汝南王写的。” “人证物证俱全,那偷偷送信的人也承认他是你的亲信!你就不要再狡辩了!”昭武帝怒不可遏,盯着跪在地上的萧怀谨说道。 “父皇,”萧怀谨抬头,声音不复方才的清朗,“您若是硬要治儿臣的罪,儿臣无话可说。” 说完,他俯身给昭武帝磕了个头。 如果父皇决意要抛弃自己,即便他费力辩解,父皇也不会相信的。 “儿臣十二岁就随父皇临朝听政,日夜苦读不辍,然而如今,父皇宁可相信旁人,也不愿信儿臣。真是令儿臣心寒。”萧怀瑾缓缓抬起头,眼睛通红布满血丝,但语气仍旧维持着平静。 昭武帝一愣,万万没有料到太子会说出这番话来,他脸色沉了下来,“既然太子心寒,朕也心寒,那这父子君臣关系,还有必要维持下去吗?” “你忤逆朕,试图谋害朕,朕如今就废了你这个太子之位!”昭武帝沉声冷冷道,说完后他心口蓦地一疼。 他阴恻恻地看了萧怀谨一眼,朗声道,“高公公,回崇武殿,拟诏书!” 说完他便愤然拂袖而去。 沈知章跟着昭武帝离开,可在他走之前,却无意间与萧怀谨那漆黑如墨的眸子对上。 沈知章愣了片刻后,随即垂目不语。 第157章 帝王本就无情 萧怀谨坐在地板上,望着那抹淡出视线的明黄背影,眸光冷冽。 他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 自小他都没有真真正正地把皇上当作父亲看待过,于他而言,那只是一个君王,而他自始自终都是个臣子。 可血浓于水,他也不希望走到父子反目的地步。 无奈昭武帝一次次地逼迫他。 如今的他,已经无路可走了。 小林子身体发着抖,在一旁哭得涕泗横流,“殿下,皇上好狠心,居然要跟你断绝父子关系,还要废了你的太子之位。” 小林子心头在想,是不是因为淑贵妃有孕,皇上才想要将太子之位空出来。 萧怀谨苦笑一声,扶额道,“他向来无情自私,我早就看透了。” 过了半个时辰,高公公拿着拟好的诏书来到飞花殿,身边还跟着一个托着银盘的小太监。 “殿下,跪着接旨吧。” 他挥了挥手中拂尘,高声宣读道,“兹有皇太子萧怀谨,居太子位六年,无所建树没,资质愚钝,不足以支大庸之栋梁,又欲谋反,勾结外戚企图篡位,实乃大罪,朕甚痛惜,今废太子之位。。。。” 高公公还在念着,小林子已经瘫软在地。 “太后驾到。”殿外一声高呼。 萧太后怒气冲冲,身后跟着一批宫女闯进了飞花殿,她夺过高太监手中的卷轴,看了一眼后大拍胸脯喊,“皇帝糊涂!怎么说废太子就废太子呢?” “回太后娘娘,这是陛下圣意已决,诏书已出,也已经昭告天下了。”高公公好整以暇地对萧太后说道,他上前轻轻抽回萧太后手中的诏书。 高公公以往最会做小伏低,可如今他也不惧太后。 萧太后是谁?一个无权无势只会吃斋念佛的太后而已。 她不是皇帝的亲生母亲,跟昭武帝关系平淡,反而跟太子走得近。 萧太后一听,更加怒不可遏,刚想朝高公公发作时,萧怀谨开口道,“皇祖母,父皇既然能下诏书,已经证明他心意已决。不用再多说了。” 他一撩一百,缓缓叩头后,一字一顿道:“儿臣领旨,谢恩,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即他解下腰间的龙纹玉带,双手奉上。 六年的太子,六年的背负,六年的父子关系,今日终于是了断了。 萧怀谨忽然觉得甚是轻松。 高公公令小太监拿了托盘,接住了象征太子身份的龙纹玉带,而后轻慢地哼了一声后道,“殿下犯了如此大的罪,本该受到更大的惩罚,可皇上仁慈,准许您住在东宫,您合该感恩戴德才对,奴才宣完旨,现在得回宫禀告皇帝,就先告辞了。” 说完高公公装模作样地朝萧太后行了个礼,才阔步离开。 萧太后泪眼婆娑地看着自己的孙儿,语含悲痛道,“祖母无能,没能护住你。昭武帝如今心思越发难猜,我怕你远在关外的舅舅也会受到牵连。这样一来,我们萧家,是不是要走到尽头了?” 先帝萧云平原本是永郡萧县里的小官吏,成了当时永郡萧王的乘龙快婿后,接过他手里的兵权,才一路高歌猛进打进中原,当上皇帝。 萧家贵为皇亲国戚,照理来说应当是煊赫无比。 可昭武帝生性狐疑,忌惮萧家是咧,自然对萧家人态度冷淡。 他对萧家子弟夺权削藩,只留一个汝南王镇守边关,汝南王因随养父改姓燕,严格上不算萧家人,才逃过一劫。 若是萧怀谨被废,昭武帝下一个动手解决的就是汝南王燕镇。 萧太后眉心忧愁满布,顿时觉得生活无望,家族衰亡在即。 而耳边却传来萧怀谨的声音,他用一如既往的镇定语气说道,“皇祖母别怕,儿臣自有能力解决。” 萧太后一愣,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如此情形,怕皇帝一时昏聩,对你下狠手,谨儿,我们要早做打算。” 萧怀谨知道,昭武帝留他在东宫,肯定还会有变数。 果不其然,第二天上午时,昭武帝突然胸口闷痛,无法呼吸。 高公公立马召太医,可太医也诊断不出任何毛病,只能说是邪火导致。 昭武帝心生疑思,又召见了真恒道长来卜卦,甚至还喊来了钦天监。 道长卜出了凶卦,卦象险猛,说是有不祥之物蠢蠢欲动。 钦天监则对昭武帝躬身行礼后道,“臣昨日夜观天象,烟雾障空,物当失色,时则灾星久久盘旋京城上空,扰乱陛下圣体安宁。” “臣斗胆直言,灾星匍匐于崇武殿西北侧对面,也就是太子的飞花殿。太子已克生母,如今要来克生父了,望陛下早日做决断。” 昭武帝的心瞬间冷如冰窖,他想起了皇后生子的时候,那血崩如山的场景,他的双手、衣袍都被鲜血给沾满了。 皇后最后是七窍流血,惨烈去世的。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会生出这么个魔鬼? 他甚至可以隐隐约约看到,日后萧怀谨手执银剑贯穿他的胸膛后,对他露出诡谲又冷漠的一笑的场面。 不可以! 他不可以让太子活下去。 他活下去,就会来要自己的命! 昭武帝内心突然一阵惶恐,手脚发麻。 他颤抖地朝殿外喊道,“来人,快将贵妃喊过来!” 昭武帝知道贵妃精通药理,曾经给萧怀谨下过一种药,让他屡发头疾。 如今,他要让贵妃给太子下另外一种药,让太子无声无息,暴毙而亡。 这样子,他才能稳坐皇位,太子这灾星也没办法向他索命。 萧怀谨,别怪为父冷漠。 帝王本就无情。 第158章 一亲芳泽 昭武帝废太子的诏书,第二天就由官兵贴在了皇城正贤门的告示处。 纸张才刚被贴上去,就引得城门市集的许多老百姓驻足围观。 沈云娇的医馆刚好就坐立在那正贤门斜对面,见前头十分热闹,她忍不住问背着一包药材走进医馆的林开,“前头告示贴着什么?怎么这么多人在看?” “姑娘,我刚路过稍微听了几句,是大事!咱们的皇帝把太子给废为平民了。” 林开将药材放在地上,擦了擦额头的汗后又道,“皇帝可真心狠,那可是他亲生儿子啊。” 沈云娇愣了愣,蓦然攥紧了袖中的拳头,声音平静道:“伴君如伴虎,天子心思谁又能知道呢。” 之前萧怀谨已经跟自己打过预防针,跟她说过凤凰涅盘,欲火重生,若是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便另辟蹊径。 只是如今他被废,沈云娇又无法为他做什么,难以言说的滋味在唇齿里荡开。 但既然萧怀谨说他会没事,那他就一定会没事。 “姑娘,这些药材该怎么存放?”林开打开布袋后抬头问道。 沈云娇思绪被打断。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后,对林开说道,“今日到的麻黄桂枝,我们都要把好的部分挑出来暴晒,剩下的可以舂成碎块包在香囊里头,做成药囊。” 她刚想走到柜台跟着掌柜算账,恰在这时,扶夏进来问今日是不是约了客人来看诊。 “姑娘,门外停着一辆马车。” 沈云娇愣神,“今日不是没人吗?” 话音刚落,一名眉目深邃五官俊美的男人走了进来,他头发微曲,一双湛蓝色的眼眸格外深邃,大胆又热情地望着沈云娇。 “又见面了,沈云娇。”耶律齐笑吟吟地抬手跟沈云娇打了声招呼,“我把你要的药带过来了。” 随即他将一个小包裹抛到沈云娇的怀里,“打开看看。” 沈云娇将这包裹放在柜台上,一打开看,里面至少有七八罐她需要的药。 “多谢。”沈云娇宝贝似的将这些药罐收好后,方才抬头感激地朝他看了一眼。 有了这个止疼药,她就可以操作一些简单的外科手术了。 耶律齐勾起嘴唇笑了一下,他望向眼前的女子,莹润无暇的雪肤泛着光,衬着她唇儿红红,黑发如瀑,那眸子里对着那些药罐,仿佛对着奇珍异宝般着迷认真。 实在是有趣。 一句话情不自禁从他嘴里脱口而出,“你还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帮你寻来。” 当下沈云娇听到他的话后,倒是一愣,随即笑道,“这些药就很好了,耶律齐,听我阿兄说,今日你们便要动身回北胡,我这里也有一些药物赠与你,也算是礼尚往来吧,你随我来。” 沈云娇一边说着,一边领了耶律齐到走廊尽头的库房里,“听阿兄说,北胡天气干燥,且经常会刮风下雨,我便给他备了一些清肺的生脉饮。这里头是红参、麦冬与五味子,你赠了我那么多药,我不如也赠你一些生脉饮的茶包,可好?” 沈云娇将架子上那些摆放整齐的茶包拿了下来,回过头过来询问道。 却见耶律齐神色有些幽深,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事。 “耶律齐?” 她尝试叫了一声,耶律齐回过神来,脸上又恢复成往常的轻松模样,“好。” 沈云娇听罢后,又多拿了几包。 耶律齐双手抱在胸前,倚在库房内的那根木柱上望着她妍丽清瘦的背影,开口说道,“今日早上的消息你也听说了吧?太子被废,虽然还住在皇宫里头,但却成了普普通通的平民老百姓。如今他权势全无,你贵为相府千金,地位悬殊,你们还能在一起吗?” 耶律齐走近了些,声音压得低低地,听起来蛊惑感十足,“你不如跟了我,随我回北胡。我将北胡太子这个位置也夺过来坐坐,让你成为名正言顺的太子妃,可好?” 耶律齐说这话的时候,幽蓝的眸子微微发亮,就像是草原的野狼。 沈云娇闻言,当下将脸一冷,“不好,你不配。” 耶律齐一愣,他第一次被女人这么不假思索地拒了。 想他生来就是天之骄子,他既未料到沈云娇会如此痛苦地拒绝自己,更未料到会从她口中听到“你不配”这三个字。 方才脱口而出时,那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仿佛是期待,亦或是紧张,此时,全都叫这三个字浇得一干二净。 他心头一刺,顺带着声音也有些冷淡,“你不就是贪图萧怀谨的权势地位?” 说完他缓缓地走到沈云娇身边,大手一拦紧紧勾住她的腰身后,抬起她小巧的下巴,“他有的,权势或者地位,从前我不屑,如今为了你,我也可以去搏一搏。” “和我试试,你也可以知道谁更好,不是吗?” 耶律齐的声音如电流般,令人听得酥酥麻麻的。 他眼眸微沉,见沈云娇那软而红润的樱唇,气息顿时混乱,他低下自己的头,唇瓣与唇瓣在相碰之际,只听沈云娇在耳旁说道,“放开我,不然你会死得很难看。” 耶律齐怔了片刻,随即便感受到脖子有什么尖利的物件抵着。 原来沈云娇在他靠近的那一刻,就将身后用来割药绳的小刀偷偷拿了起来。 如今那小刀的刀锋正缓缓隐入自己脖子的血肉,耶律齐看着面前娇花软玉般的女子,浓密如鸦羽的睫毛扑闪着,明明害怕却还是要假装一脸镇定。 真是令人心疼又心动。 医馆里的小厮丫鬟们如今都在外头,库房里就只剩他与沈云娇,只要他想要,轻而易举就可以将她的手反手压制住,一亲芳泽。 可他并没有。 也许是他内心期待着,这朵看起来温顺的倔强小花朵能够主动向他展开花蕊。 耶律齐感受到脖子的疼痛越来越明显,他垂眸低低地笑了下,食指中指轻巧按住沈云娇的手腕上的穴位,银刀顿时哐当一声掉落在地板上。 耶律齐随后放开沈云娇,见她倒退几步一脸戒备地看着自己,小手还伸到腰间时刻准备着。 他摸了摸脖子,指尖上传来一阵热流,是他自己的鲜血。 “沈云娇,你下手是真的毫不留情。” 沈云娇听他说得如此云淡风轻,忍不住冷冷地答道,“你下次不怕死,可以再试一下,我换个位置扎,看看是我的刀子锋利,还是你脖子上的大动脉比较坚硬。” 耶律齐深深地看她一眼,“萧怀谨有哪里好?怎么他能入你的眼,我就不行?你今日给我个说法,我死了心,必定就不会再纠缠你。” 第159章 对你垂涎已久 一听到这话,沈云娇都无语住了,“我觉得他比你好,那他就是比你好。尽管你觉得我与萧怀谨不般配,我还是会和他在一起。” 沈云娇一口气说完,将手中拿着的生脉饮全数扔给了耶律齐。 她指了指门外,“话已至此,慢走,不送。” 耶律齐听到她如此回答,一时之间竟然有些五味陈杂。 她对大庸太子用情可真深。 耶律齐自觉不该如此纠缠下去,可恰巧在这个时候,心中忽冒出一个念头,萧怀谨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还能如此淡定,难不成? “沈云娇,你是不是知道太子其实——” 耶律齐刚想说话,库房此时却进来一个人,他只能将嘴闭上。 “姑娘,外头有个药郎来找您。”掌柜说完话,偷偷又看了眼耶律齐。 凭他直觉,这北胡公子定是喜欢上沈姑娘,不然怎么三番两次过来这边寻她。 不过他长得高大俊美,跟姑娘也算般配。 就是不知道他会让姑娘一起去北胡吗?那这医馆该怎么办? 掌柜还在这头瞎想着,就听见沈云娇道,“知道了,你先去招呼一下,我马上就过来。” 待他走后,沈云娇才对耶律齐说道,“你刚刚想同我说什么?” “没事,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耶律齐道,他抱着一大包生脉饮冲沈云娇灿烂一笑,“你的心意,我收下了。” 原来她早就知道太子无事,才会坚定地选择太子。 这样一想耶律齐心内好受多了。 “作为回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让你放心些。” 耶律齐凑到她耳边,轻声耳语道,“我今日不回北胡,就留在大庸帮你救你心爱的太子殿下。” 他故意将后面那句话咬得极重,沈云娇眨了眨眼,终于明白过来。 “你会帮萧怀谨?” 萧怀谨笑着道,“当然,明面上我们是敌人,背地里其实是盟友,不过说到底也是各取所需的关系。我还是那句话,若是萧怀谨伤了你的心,我这里随时欢迎你。” “沈云娇,你该知道,我不随便做出承诺。” 耶律齐贪恋地汲取着她身上散发的幽幽香气后,终究还是不舍地站直身体,低头直视她。 “我对你垂涎已久,若是让我抓住机会,我绝对不会将你放走。” 耶律齐扔下这句话后,便潇洒离去。 沈云娇感到又气又好笑,什么叫垂涎已久?难不成她是块猪肉吗? 扶夏眼见耶律齐坐上马车离开后,才跑进库房内,拉着沈云娇的衣袖道,“姑娘,李大哥正在外头候着呢,他说他找到四时草了!” 这才多长时间,竟然给李平给寻到了? 沈云娇心下一喜,马上提裙往外头走,刚刚耶律齐的那些浑话被她一概抛到脑后。 “李大哥。” “沈姑娘,前日我在漓州那边的五姑娘山山顶处,恰好就发现了这么一株四时草。”李平见沈玉娇匆匆赶来,边说话边从药袋里拿出用打湿的白布包着的小草。 沈云娇接过四时草,定睛一看。 长得和碧竹草有些相似,但香味却比碧竹浓郁些。 这玩意儿,真的那么有用吗? 沈云娇将四时草的一片小叶捻了下来,放在嘴里试着嚼了嚼。 一股奇异的味道在她口腔蔓延开,身体随之升起阵阵暖流,直达心脏。 沈云娇将草拿给扶夏保管,自己搭上脉搏一看。 果真,脉象已然发生变化,心脉似有真气涌动。 居然有这么神奇的草药。 沈云娇一阵讶然,李平见状忙道,“姑娘,这四时草效果的确很好,我夫人就是吃这个治好了心疾。你若不信,我可以等你治好人了再拿钱。” 沈云娇摇摇头笑道,“我自然是信的,只是想自己试试看它的神奇之处。刚刚一尝,我便知道这便是护心脉的良药。” 李平一听,心里松了口气,“沈姑娘相信我就好。” 扶夏忙将一袋鼓囊囊的钱袋塞到李平怀里,“李大哥,这是我姑娘的一点心意,您请收了吧。” “这怎么行,姑娘上次已经给过银子了。”李平想把钱袋给扶夏还回去,却听见沈云娇笑吟吟说道,“李大哥,你便收了吧,日后还需要从您这边多进些药草呢。” 李平这才不再推辞,他感激地冲沈云娇道,“姑娘,下次要是再有这种草,我继续帮你采。” “好。”沈云娇点头赞同。 这四时草有奇效,相信在她手里能发挥出更大的作用,救除了萧怀谨之外更多的病人。 李平在走之前,还将他从五姑娘山上顺带采到的一筐野树莓送给沈云娇品尝。 这野树莓个个均是饱满鲜艳,就如同一颗颗小巧的红色宝石,看起来可口极了。 李平估计也是觉得自己药钱收得多了,便硬是要将那整筐树莓留在这里,沈云娇推辞不过,只好收了,顺便让扶夏拿了一些生脉饮给李平带回去。 沈云娇在医馆里忙活了一整天,回到沈府时,才发现沈知章早早就回到府里,如今正在琉璃厅内乘凉。 琉璃厅是整个丞相府内最大的花厅,五开的大间,卷棚似的屋檐,前后左右还各接一条游廊,显得四通八达,十分气派,冬日此地炭火不断,到了夏日,又变成了消暑纳凉的好地方。 沈知章难得有如此清闲的时刻,他沐浴完毕,换上了常服,坐在了木椅上,身旁是一壶刚泡好的清茶。 树叶沙沙作响,沈知章刚想阖上眼休息片刻的时候,却见一脸紧张的沈云娇往他这边赶过来。 “阿爹!” 沈知章掐指一算,的确是有几日没见自己女儿了。 “云娇,快过来阿爹这边。”沈知章笑着招呼沈云娇,如今该办的事情都即将要办完了,他自然有更多时间来陪陪自己这颗掌上明珠。 沈云娇并不如同往常般亲密地往自己这边靠。 反而是站在自己的面前,神情严肃。 沈知章觉得内心有异,刚想开口时,沈云娇却率先询问道,“阿爹,你老实告诉我,废太子之事,与你有关吗?” 第160章 阿爹居然打自己?! 沈知章脸上浮现的笑容顿时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令沈云娇陌生的深沉。 他重新躺在木椅上,淡淡地挥手说道,“女儿,阿爹有些累了,就让阿爹好好休憩一下吧。有什么事情我们改日再聊。” 沈云娇自然是不肯,她在沈知章面前的木凳上坐了下来,双手放在膝盖前,“阿爹,你跟我说实话,太子废黜一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还能是怎么回事,太子一时鬼迷心窍,与外戚勾结,暗通书信,被陛下发现了,陛下一时盛怒就将他贬为平民。” 沈知章目光不着痕迹在沈云娇脸上停留后,拿起一杯氤氲着热气的茶水,喝了一口后,装作不在意地说道,“云娇,朝野之事你不必在意,反正太子被废,对沈家只有利没有弊,父亲内心早已有谋算。” 沈云娇听了这话,脸色登时变了。 她不可置信地抬头望着沈知章风骨犹存的苍劲俊脸,“阿爹,你果真像他们所说的,跟淑贵妃是一伙的吗?” “他们?谁跟你说的?”沈知章的眼眸顿时沉了下来。 他重重地搁下手中的茶杯,厉声问道,“是谁在你面前胡言乱语?裴世子?” 沈云娇知道沈知章这人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心思都压在心底。 如今见他反应这么激烈,心底顿时凉了几分。 “阿爹,我不是提醒过你了,不要卷入这些皇权纷争吗?你难道就不知道——” “够了!”沈知章重重地拍案而起,他按了按跳动的额头,烦躁地答道,“我曾跟你说过,女儿家不该插手男子正事,更不该随意妄言。是为父对你太过纵容了,你还是回去好好面壁思过,这几天就不要过来向我请安了。” 沈知章挥了挥袖子,转身欲走之际,沈云娇突然就跑到他面前张开双臂,阻挡他的去路。 “阿爹,如果你是跟淑贵妃一伍的,尽早停手吧。” 沈云娇直视着沈知章,拔高嗓音说道。 她内心十分纠结,怕直接跟沈知章说,会暴露自己穿越者的身份。 可如果不说,沈知章的性命更加难保! 不仅沈知章会遭难,他们整个沈家都会背上乱臣贼子的骂名…… “阿爹,算我求您了,无论您究竟是为了什么原因要与淑贵妃一齐造反,您及时住手吧。现在若是停下来,一切都还有挽留的余地。”沈云娇哀求道,眼眸里覆上一层雾气。 沈知章早就是她的亲人了,她不希望他有事。 沈知章深深看了自己女儿一眼。 沈云娇自打三岁起就没了亲娘,从小又体弱多病,沈知章对她的疼爱远超过对其他子女的,几乎是她要什么,沈知章就会给她什么。 因此她的骄矜,多半是作为父亲的自己纵容出来的。 如今的她出落得楚楚大方,越来越懂事,倒有几分她娘亲的影子。 他一想到那早已逝世多年的原配,眸里划过一阵沉痛。 他已经负了沈云娇的母亲了,难道还要负郑圆圆吗? 郑圆圆是因为他,才走上如今这条路的…… “云娇,阿爹这么做,也有自己的苦衷。你莫要再劝了!”沈知章晦涩地答道。 “阿爹!”沈云娇深吸一口气,咬牙道,“淑贵妃多番企图谋杀太子,心肠狠毒。这种人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你再说一遍?”沈知章鹰眸里闪过一丝怒气。 “阿爹,恶有恶报,坏人自有天收——”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响彻琉璃厅。 沈知章高高扬起的手此刻微微颤抖着。 他接受不了,自己的女儿竟然说郑圆圆下场悲惨! 沈云娇一时懵在原地,半边侧脸火辣辣地疼。 阿爹居然打自己??? 这还是疼爱自己的沈知章吗???淑贵妃到底和他什么关系,为什么自己才说这么些,沈知章就受不了了? “阿爹,你。。。”沈云娇刚想开口问,可顿时胸口传来一阵闷痛,连带着头都有些发晕。 她的呼吸有些急促,脸颊也开始泛着不正常的红,整个人摇摇欲坠。 这是昏倒的前兆。 不应该啊,自己身体最近调理得挺好的,怎么挨了一巴掌就要晕倒了? 沈云娇内心闪过这个念头,但很快一阵更猛烈的头晕来袭,她顿时感到天旋地转。 沈知章盛怒之下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居然打了女儿,一时愧疚懊恼都涌上心头,“云娇,爹爹刚刚太过生气才打了你,你——云娇?女儿?” 沈知章想上前安抚,却见眼前的沈云娇意识涣散,竟笔直地往地面上坠去。 “云娇!快来人!请大夫!”沈知章瞳孔猛地一缩,心生慌乱大声喊道。 众人见了,自是大惊失色,想到不久之前这位主子还是药罐子不离身的体质,如今看着调养好了,难道竟还有什么不测? 一想到害怕处,林嬷嬷扶夏皆是心痛心慌,沈知章也急得满头大汗。 扶夏等人忙将沈云娇安置在床上,又急急打发人出去请四诊堂的李大夫。 李大夫一听,饭也不吃了,一路小跑着被人领了进来,到了地头上连气都没喘匀,就被扶夏请至内室诊脉。 李伟心里早就将沈云娇当成能够切磋医技的好友,如今看她一脸苍白昏迷的样子,心下自然也是又害怕又着急,更何况身旁还有个位高权重的丞相大人盯着自己,更是打起十二分精神。 他战战兢兢地把手放在了沈云娇手腕上覆着的绡帕上,脸上汗出如浆。 脉象缓弱无力如屋檐滴雨。 沈姑娘这是——中毒了? 李大夫忙唤来在一旁的扶夏,“小丫头,你家主子今日服用了什么东西?” 扶夏一愣,正在思索的时候沈知章冷厉开口,“大夫,小女究竟为何晕倒?” 李大夫被他这么一呵斥,吓得身子都哆嗦了一下,他忙对丞相大人回道,“大人,沈姑娘脉象为滑数,脉搏跳动十分缓慢,是中毒所致啊。” 闻言,沈知章眉头狠狠拧在一起,“云娇今日不是一整天都待在医馆里?为何会突然中毒?扶夏!” 扶夏一听到沈知章厉声喊自己的名字,吓得顿时跪在地上。 她哭着道,“主君,姑娘今天起床就赶去医馆,忙到现在连早膳都未曾吃。” 突然,扶夏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 “野树莓!姑娘吃了野树莓!” 第161章 丞相大人,该干正事了 “还不赶快把那果子拿过来!”沈知章吼道。 扶夏连滚带爬跑到外头,不一会儿就将剩下的野树莓全数都扛了过来。 李大夫手拿起一颗果子,仔细端详了一下,摇摇头否认道,“这果子看上去并无任何异常。” 扶夏拿着那筐果子正要往回走时,李大夫却无意瞥到筐旁有几颗野树莓的表面出现了黑色点点。 “等等。”李大夫忙将扶夏喊停,“我再好好看看。” 李大夫用自己带着的银针戳起那已经有些糜烂的野树莓放在白布上,再将里头果肉用银针捣散,银针瞬间变成黑色。 而果肉在接触空气后,原本鲜艳的红色慢慢变成了黑色。 “这野树莓有毒!”李大夫看到后忙跪下来,跟沈知章说道,“大人,野树莓即便是烂了,也不会是黑色的,可这里头的野树莓果肉却黝黑如墨。老夫猜想,果子表面应当被人洒了一种无色无味的毒药。” “是谁把这东西拿给云娇吃的?!” 闻言沈知章大喝一声,他脸色发青,怒目圆睁,看得众人都心惊肉跳。 “查!给我好好查!” “若是不将此事查清楚,你们这些当下人的,全部都给我拉去杖毙!” 沈知章暴怒如雷的声音响彻内室. 李大夫吓得浑身发抖,急忙说道,“丞相大人别着急,虽然不知道令千金中的是什么毒,但是她脉象显示,中毒尚浅。老夫立刻安排药物催吐,姑娘定能转危为安!” 听到李大夫的话,沈知章心绪才稍微平复下来,他无力地滑坐在床榻旁边的木椅上,“李大夫,麻烦你了。” 李伟知道丞相爱女心切,赶紧取出药箱里的银针,又叫扶夏去库房里拿来常山和藜芦等药材。 “丞相大人,您先去外头等候着,老夫这边先让姑娘将胃肠之毒物污秽给吐出来,再替她诊脉治疗。” 沈知章点点头,费力起身后,担忧地望了沈云娇一眼,便往外头走去。 扶夏将煮好的药汁端了过来,小心伺候着沈云娇服下。 不到片刻,沈云娇迷迷糊糊之下呕吐不止,直接吐了一大盆黑色的呕吐物。 “快,将这些东西收拾走,我来给姑娘扎针。”李大夫挽袖执起银针,用之前沈云娇教过他的办法,将银针插于内观和三里等穴位,理气止呕。 扶夏见姑娘将那有毒的野树莓全数吐了出来后,才松口气问道,“大夫,我家姑娘怎么样了?” 李大夫边扎针,边探脉象,“幸好沈姑娘摄入毒果数量不多,发现时间又早,如今既已将这些东西吐出来,就没事了。” 沈知章在外头焦急徘徊着,听到李大夫说了这番话,赶紧踱步进来问道,“敢问大夫,我儿何时能苏醒?” 李大夫低下头恭顺回道,“沈姑娘体质比常人虚弱,老夫尽力为她施针护住胃胆二经经脉。不出意外,沈姑娘今晚便能苏醒。” 沈知章听罢后,才长长吁了一口气。 他坐回了刚刚的位置,指着扶夏说道,“你知道那送果子的人是谁?” 扶夏伏在地上,哭着说道,“奴婢知道,是那药郎李平。” “好,你跟苏秦等人,去将那人捉拿回府。”沈知章用力按了按跳动的眉头,又对一旁的随从冷声吩咐,“苏秦,好好审一下,审完后迅速跟我禀告,再将人关到府里的马厩去。” 太阳西沉,光线慢慢变淡。 “大人,宫里头来人了,说是陛下要见您。”门外跑进一名家丁,低声在沈知章耳边说道。 沈知章望着窗外头逐渐消失的光明,黑沉沉的眸子隐晦如深海,暗藏汹涌。 他轻轻将沈云娇的被子掖好后,才起身回过头对林嬷嬷吩咐道,“嬷嬷,照顾好姑娘,我去去就回。” 林嬷嬷弯腰行礼,恭顺答道,“主君您放心,大夫和老奴一定在这里悉心照顾姑娘。” “好。” 沈知章点点头,便随着来报信的宫人返回到皇宫里。 金銮殿内,满地狼藉,青烟袅袅。 空气里弥漫着一阵诡异的香气。 宫人们皆垂手伫立着,不敢抬头。 昭武帝面如死灰地坐在龙椅面前的台阶上。 他如今仍旧一身龙袍,但脸庞早已形容枯槁,就像被抽光了血液般的干尸般,俊美不再。 淑贵妃坐在他旁边,温柔地劝慰着什么。 可他的眼神早已涣散,一直抓着淑贵妃的袖子问道,“我还活着吗?” “我感觉自己轻飘飘的。” “我好怕他拿剑来杀我。” 沈知章赶到金銮殿时,目睹到这么一幅匪夷所思的场面,他忙跪下行礼道,“臣参见陛下。” 听到沈知章的声音,昭武帝似乎像重新活过来一般,他从台阶上狼狈地站了起来。 “爱卿!爱卿!” 沈知章的手蓦地被昭武帝给握住。 他愣了片刻,望向淑贵妃。 贵妃的眸子里闪过一道精光后,对他作出一个口型——“他疯了”。 沈知章内心一震,低头对昭武帝答道,“陛下,臣在此。” “爱卿,你来了正好,我有种预感,今晚我必定羽化成仙。可我有事情还没完成。”昭武帝哈哈大笑后,口中又开始喃喃自语,他蓦地看向淑贵妃的腹部,“贵妃肚子里的孩子,以后就是你的了。” 沈知章顿时吓出一身冷汗,“陛、陛下,你说什么?” “这个皇帝,不如就让你当吧!”昭武帝疯癫一笑,“我要当神仙了,我今晚就要当神仙了。” “陛下,你还不能走!” 淑贵妃站起身来,在昭武帝背后凄厉地喊了一声,“你若是走了,我孤零零的一个人,万一太子心生歹念,要报复我怎么办?” 对哦,太子! 昭武帝表情僵硬,面上却还挂着笑,显得十分诡异。 他要成仙,也要解决掉那颗灾星再走。 “淑贵妃,你的药准备好了吗?” 昭武帝眼眸里露出一阵杀意,“那灾星挡我成仙之道,我今晚必定要了断他!来人,送贵妃去东宫,赐太子毒酒。” 高公公接到了皇上的旨意,立马从殿外进来。 “陛下,太子武功高强,光靠我们几个阉人,恐怕不能压制住他。”高公公低头道。 “阉人不行,禁军总行吧?将禁军亲卫的管辖权交给贵妃和丞相,即刻带人将那灾星给我处理掉!” 说完昭武帝一步步摇摇晃晃地走向自己的龙椅,口中不住念叨道,“我要成仙了,我要成仙了。” 淑贵妃领了旨,笑吟吟地对沈知章说道,“走吧,丞相大人,该干正事了。” 他们齐齐退出殿外,屏退了所有人,留已然疯癫又虚弱的昭武帝单独在殿内。 第162章 你也以为我该死吗 两人双双走出殿外。 天阴了,夜幕将天空压低,娩出深沉而浓烈的幻象,一轮弯月似隐似现。 “快了。” 淑贵妃看着那轮月亮,轻声说道。 殿内突然传来一阵高亢又声嘶力竭的痛喊声。 淑贵妃瞳孔微微一缩,眼尾顿时染上一片殷红。 “他走了。”淑贵妃偏头望向沈知章,她此刻的表情十分耐人寻味,又像是伤感,又像是解脱。 唯独那双凤眸里含着几朵晶莹的泪花,在夜空下泛着光。 “陛下待你还是不错的。”沈知章低声问道。 淑贵妃听罢,勾唇扬起一抹冷艳的笑容。 昭武帝待她好? 这是什么天大的笑话? 她认识昭武帝时,年满十五,彼时昭武帝早已迷恋上服食丹药。 他听信术士谗言,以为用南越处女经血炼丹有妙效,这才纳了自己入宫. 结果她经血匮乏,被迫服下许许多多催经生血的药物。 有几次因为这些药,她几乎血崩而死。 可昭武帝丝毫不怜悯她。 后来找到了替代品,昭武帝才放过郑圆圆,之后才慢慢宠幸自己,信任自己。 可自己的身体早就被昭武帝搞亏虚了,这才多年未孕。 她恨昭武帝,如今有幸怀上了沈知章的孩子,更加巴不得昭武帝赶紧去死。 他就是个怪物。 既然他会杀萧怀谨,有一天也会杀自己的孩子。 如今他死了,郑圆圆真正解脱了。 “走吧,去东宫见见那被废了的太子。” 淑贵妃扬了扬手,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前往飞花殿。 高太监先走在前头,到了飞花殿的时候,见到太子身边的小林子想要跑入殿内禀告太子,立马跟旁边那人高马大的禁军们使了个眼色。 小林子立马就被几个禁军捂着嘴巴拖到了一边。 其他几百个禁军手执银剑,将飞花殿围成个水泄不通的铁桶般,带头的禁军踢开殿门,闯进了空荡荡又冷香沉沉的东宫寝宫。 淑贵妃带着高公公等人先进入殿内,禁军则留在外头候命。 萧怀谨端坐在龙首案后,拿着笔正在写什么,笔走龙蛇,丝毫没有被闯入的人所影响。 “萧怀谨,你倒是挺镇定的。”淑贵妃慢慢走到他面前说道。 萧怀谨抬起冷淡的眸子,视线短暂地在淑贵妃身后的沈知章身上停留片刻后,又望向了雍容华贵的贵妃娘娘。 “娘娘,夜深了,你难道不该陪在父皇身边服侍他吗?” 淑贵妃闻言,不屑地轻笑一声,冷冷地睨着萧怀谨,“你都不是太子了,还有脸称陛下为父皇?不过陛下倒是惦记着你,特地让我给你送了一壶暖身的酒。” 她抬起洁白的柔荑,高公公便立马将银盘端了上来。 “这酒名叫庄周梦。是南越秘药,皇上求了我好久我才给的呢。” 庄周梦,一种南越皇室用来杀人的毒药,没有痛苦,据说吃了会让人沉浸在这辈子最渴望的梦中,然后一睡不醒。 “你我也算是母子一场,相处也算是有十年了,我便让你走得轻松些,可好?”淑贵妃垂视着坐着的萧怀谨,睫毛在眼底下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 以往温柔高贵的笑脸此刻显得阴险妩媚至极。 萧怀谨盯着那素色药瓶,瞳孔猝然紧缩。 “是皇上要赐我毒酒吗?”他缓缓问道,宽大袖子内他的手在微微颤抖着。 “不然呢?陛下巴不得你这个灾星早些死。”淑贵妃残忍地笑道,“没有人希望你活着,所以你赶紧喝吧。” 沈知章略微咳嗽了几声后,屏息道,“萧怀谨,皇命不可违,喝下毒酒,你还可以走得体面些。” 萧怀谨看着与沈云娇有五分相似的脸庞,不禁有些出神,片刻后他不以为意地笑了下,“丞相大人也以为我该死吗?” “微臣怎么认为并不重要,皇上认为你活不了,你就不能活下去。”沈知章朗声答道。 萧怀谨冷声道,“从前我认为丞相胸怀大志,为国为民殚精竭虑。如今因为自己的私心,竟然也做出了违背良知的事情。” “她知道了,一定很伤心。”后面那句话,萧怀谨并没有说出口。 他将笔放下,淡淡道,“我不会喝这毒酒,乱臣贼子和秽乱后宫的妖妃,没有资格逼我喝下任何东西。” 淑贵妃的脸色登时变了,她看着萧怀谨的眼神像是淬了毒,“你再说一遍试试?” “我说,我不喝。”萧怀谨站起身来,一字一句地答道。 “很好!来人!”淑贵妃扬声喊道。 殿内瞬间涌入几十名穿着铠甲手持武器的禁军。 淑贵妃退到了沈知章的身旁,面色冷凝。 “废太子不愿自行了断,你们且帮他一把,让他别误了时辰上路!” “是!” 几个禁军执剑向前,拿起银盘上的毒酒,一步步走向萧怀谨。 其中一人伸出手想要压制萧怀谨的时候,他猛地抽出了龙首案下的银剑,直直刺向他的咽喉。 短短一瞬间,就了结了一名禁军的性命。 “你!你竟敢在皇宫内杀人,违抗圣旨。” 沈知章脸色骤然铁青,他伸手护住一旁的淑贵妃,并对后面的禁军吩咐道,“保护贵妃,拿下太子。” 收到命令的禁军顿时都拔出腰间的铁剑,朝那玄色身影刺去。 萧怀谨冷峻的眼神扫过四周,扬声道,“都出来吧。” 太子暗卫们一听到命令,就从飞花殿的四周闯入,跟着萧怀谨与那几十个禁军缠斗厮杀。 门口的禁军听到打斗声后,涌入一波又一波。 萧怀谨这边八九个人虽然武功高强,但随着打斗的消耗,体力逐渐不支。 浴血奋战中,北风的腹部一不小心被禁军用刀贯穿。 萧怀谨神色一凛,咬牙问道,“他们还有多久到。” “回主子,应该快了!”竹叶挡了一下迎面的攻击后,退到萧怀谨身边说道。 沈知章和淑贵妃听到这话均是一愣,露出了惊异的表情。 他们? 难不成萧怀谨有援军? 不应该啊,汝南王的士兵远在边境,即便是要援助太子,也不可能两三日的时间就抵达京城。 沈知章心下慌乱,忙扬声道,“统领大人,快将城门下放置火缸!怕是叛军要来了!” 话音刚落,一位禁军惊恐万分地闯了进来。 “报!” “快说!” “汝南王的兵阵已经抵达皇城脚下,他们用天梯破开了城门,如今正往飞花殿这边赶来!” 第163章 贵妃郑氏,图谋不轨 “怎么会?” 淑贵妃仍旧半信半疑,她抓着沈知章的袖子,厉声指着太子道,“给我杀了他!” “护太子!护太子!”竹叶赶紧跟南风说道,两人轻点脚尖飞到萧怀谨身旁,一左一右为他抵挡禁军猛烈的进攻。 突然门外又传来一阵马蹄声的轰鸣。 “汝南王前来护驾!尔等宵小谁敢阻拦!” “益州睿王在此,谁敢伤害太子!” 两道雄厚的男声在殿外响起。 只见两位身披铠甲,腰悬长剑的将军破门而入。 在他们身后,分别有两队身穿红色以及玄色铠甲的士兵。 他们杀掉在门口守着的禁军,闯进了飞花殿。 殿内的禁军看着这来势汹汹的大军,一时都懵住了。 有几个勇气可嘉的提刀而上,却被拿着弓箭的汝南王士兵一箭穿心,倒地不起。 所有人突然明白,汝南王和睿王都是有备而来。 再打下去就是负隅顽抗,毫无意义。 “大内禁军听着,现在投降,本王还可以留你们一条命。”汝南王翻马下身,声音沉稳有力,高声喊道。 “不准投!都给我上!”淑贵妃气得花容失色,愤怒地喊道。 可禁军们你看我我看你,自觉还是保命要紧。 于是纷纷弃械投降,伏地求饶。 汝南王身穿一身重重的盔甲,一步一步走到杀得满脸血污的萧怀谨面前,单膝跪地道,“臣救驾来迟,请太子恕罪。” 萧怀谨即使奋战许久,面上依旧云淡风轻,他冲汝南王点点头道,“舅舅请起。” “太子?大胆汝南王,竟敢口出狂言!皇上并没有下旨让萧怀谨复位,你怎么能称他为太子!”沈知章怒视着那看上去有些年岁,但依旧气势威严如虎的王爷说道。 “沈相有所不知,刚刚经过金銮殿时,皇上已经下旨将太子复位了,并且还将传国玉玺拿到臣手上,命臣等务必将传国玉玺带到东宫太子手上。” 一道清洌的声音突然响起,沈知章循声望过去,却见一个一身身穿月白直缀的翩翩公子从汝南王身后走了出来。 裴之玄,他也在?! 沈知章一看,怒极反笑,冲裴之玄喊道,“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说话?” 裴之玄眉头微皱,但语气依旧平和自若,“沈大人,如今到这般田地了,您还觉得自己是高高在上的丞相大人吗?” 沈知章听后愣住了。 而身旁的淑贵妃则在强装镇定,她轻抚有些散乱的鬓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们胡说说些什么,陛下明明早已下旨废了太子,又怎么会将万里江山交到他手中?” “而且刚刚我走出殿外的时候,陛下明明都已经咽气了,还怎么下旨交玉玺?” 淑贵妃知道,什么传国玉玺,都是汝南王等人为了萧怀谨能顺利复位,故意编造出的谎言。 萧怀谨骤然听到昭武帝逝世的消息,卓然而立的身子有一瞬间的颤抖。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掩下心口那一抹不为人知的疼痛。 冰冷的眸子直视淑贵妃。 淑贵妃心下十分害怕,可嘴上依旧是不饶人,“陛下生前就极其讨厌太子,我就是奉命前来赐毒酒的!” “放肆!区区一介妇人,如何能知我皇兄心思?” 在一旁沉默许久的睿王终于开了口,他的眼眸里闪过一阵悲痛,下马时身形都有些颤颤巍巍。睿王用发抖的手指指着淑贵妃那艳丽的面容道,“你这祸国殃民的妖妃,先是企图杀害谨儿,如今又害得我皇兄惨死在金銮殿。你打算瞒天过海,却没有想到,谨儿先你一步将我和汝南王喊了回来。” 睿王身处凉州,离京城并不远,他是被定国公世子裴之玄说服过来帮太子的,但他却没想到,他的皇兄,也就是当朝的皇帝昭武帝,居然会无声无息地死在金銮殿内。 贵妃胆子如此大,想要先杀太子,再以腹中之子逼百官认她为女帝! 好在他们来得及时,替太子解了围,不然整个大庸都要落入这个恶毒女人手中。 “睿王说得没错,贵妃郑氏,图谋不轨,欲害储君,实乃大不敬之罪。臣恳请太子殿下,下令斩杀淑贵妃。”汝南王声音铿锵有力,中气十足。 他抬眼望着萧怀谨,缓缓道,“谨儿,阿姐曾跟我说过,若有朝一日她有子嗣,希望我能护他周全,如今我便来实现当初对她的诺言。这十万汝南军,今日开始则为你所用。” 睿王也走到萧怀谨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皇叔老了,凉云边境局势也已稳定。等你登基后,皇叔也将手里的兵权交还给你。” 沈知章一听,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昭武帝在世时,三王鼎立,北有汝南王,东有睿王,西有广平王,南方则是大庸京师所在之地。 如今三王中的两王,居然都主动将兵权上交给太子,以表示他们的决心。 汝南王他自然理解,他是萧怀谨的舅舅,跟萧怀谨是一家人。可睿王为什么也如此?他明明可以拥兵自重,为什么还有向太子投降? 睿王知道沈知章心里所想。 说实话,这么多年来,他的确有自己当皇帝的想法。 但当裴世子找到他,拿出那件金缕衣时,他的内心就动摇了。 裴世子的父亲定国公,曾用一只右臂替他挡下致命一击,救了他一命。 如今,裴世子以此恩情,求他帮太子夺得皇位。 睿王对太子,其实并不亲切,但只知太子从小文韬武略,才能过人,有明君之范。 睿王年过五十,膝下只有一女。 当年他因为并非嫡长子,失去了当皇帝的机会。 而今他年事已高,要这皇位和江山,又有何用呢? 还不如撒手做个清闲王爷来得自在。 睿王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知道,太子登基在望。 淑贵妃凤眸通红,咬牙切齿道,“你们休想要处置我,我腹中怀有龙嗣,谁敢动我?!” “淑贵妃,你腹中之子,是不是昭武帝的,你自己心里清楚。”萧怀谨冷冷答道。“昭武帝晕过去那日,你与沈丞相在偏殿里说的话,早已经被我的暗卫听得一清二楚。” 淑贵妃听到这话,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 “你、你居然偷听我讲话?”淑贵妃面色苍白,声音颤抖地问道,“所以,你早就有所谋划,就连与北胡二皇子比武输了,也是故意为之的,是吗?” 第164章 沈相之女入宫 “是。”萧怀谨干脆利落地答道,一双黑眸中只有无边无际的冷淡。 淑贵妃愣了一下,而后自嘲地笑了,“你很聪明,故意让皇帝将你关在东宫,让我们对你失去戒心,一步步请君入瓮,你筹谋多时,等的就是今日吧?” “若你不生歹心,自然不会为我所惑。”萧怀谨看着淑贵妃,她容貌十几年没怎么变过,可心思却比第一次见面时,狠毒千倍万倍。“贵妃娘娘,你我走到今日母子反目这地步,怪谁?” 怪谁? 怪那癫狂的昭武帝?还是她日渐膨胀的野心? 淑贵妃清楚,走到这地步,是她自己选择的。 而她现在,早已经是穷途末路了。 “来人,将淑贵妃给孤押下去。”萧怀谨冷声吩咐道。“好好审问,让她把这些年做过的坏事都一一招来。” 出乎意料地是,听到萧怀谨这句话后,淑贵妃并没有大喊大叫,反而猛地冲到龙首案旁,端起那银盘上的毒酒,不假思索地一饮而尽。 “贵妃娘娘!”沈知章瞪大眼睛,一种透入骨髓的冰冷钻入四肢百骸,“郑圆圆!” 沈知章不顾众人的注视跑到了淑贵妃身边。 郑圆圆红裙凌乱,无力地瘫倒在沈知章的怀里,她葱白的手指用力地攥着沈知章的衣袖,心口传来的剧痛让她难以开口,而后整个身子仿佛秋风里的落叶般轻飘飘。 浮生如梦庄周醉。 这毒药果真如其名,淑贵妃一点也感觉不到痛苦。 她宁可死,也不愿被关在阴暗不见天日的牢狱里受尽酷刑拷问。 郑圆圆知道自己做了许多泯灭良知的事情。 她原本想好好跟眼前这位自己深爱已久的男人告别,但想想还是算了,她累了。 既然总归要死,倒不如现在就痛痛快快地死去。 沈知章低头看向郑圆圆,她的目光是平静却又带着嘲笑,仿佛从前捉弄他成功时一般的促狭。 而须臾过后,她眼神加速涣散,身体的体温也在逐渐流失。 沈知章撕心裂肺地不断呼喊她的名字,可怀里之人却永远地闭上了双眼。 飞花殿的宫灯此刻无声晃动着,殿内只听到那曾经意气风发的丞相悲痛欲绝的喊声。 “殿下,沈丞相与淑贵妃是一丘之貉,不如也将他收押下狱,好好审问一番。”汝南王咬着后槽牙,紧紧地盯着沈知章,“看他那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死了娘子呢!” 萧怀谨眸色一紧,下意识地望向沈知章,半晌后他淡淡开口道,“将沈大人带去偏殿关押起来,等孤亲自审问。” “殿下,可他。。。”汝南王还想再劝,可萧怀谨的语气坚定不容反驳,他想了想还是附和道,“都听殿下的。” 沈知章被两位侍卫拉了起来,他神情颓废悲凉,眼神里竟是一点光芒都没有。 “裴世子。”沈知章突然出声,视线落在一直负手站立在睿王身侧的裴之玄上。 “等等,看看沈相有什么话要说。”萧怀谨抬了下手命令道。 押着沈知章的两名士兵停下脚步,沈知章回过头来,朝裴之玄深深看了一眼后,缓缓说道,“照顾好云娇。” 这句话说完,萧怀谨和裴之玄的脸上神色均有些复杂。 裴之玄快速地看了萧怀谨一眼后,微微点头,密如鸦翅般的睫毛微垂,挡住了他眼眸里的情绪。 “我会好好照顾她,沈大人放心。”裴之玄声音清冷,如清风过竹林,冷却不锐。 萧怀谨未动,眸光落在裴之玄身上,深邃而冷冽,不过一秒,他便淡漠开口道,“将沈丞相带下去。” 汝南王一下子感受到萧怀谨周边气度冷了好几分。 怎么刚刚不生气,现在反而生气了? 汝南王不明所以,只能在心底里暗自嘀咕道。 睿王见如今局势安定,拱手对萧怀谨请示道,“殿下,传国玉玺在此,臣请殿下今夜召集朝中元老重臣,共同商议登基事宜,以此稳定朝纲。” 萧怀谨点点头,淡淡道,“去吧。” 淑贵妃逼宫谋反被处死的消息一经传出,整个皇宫内外都大为震惊。 老臣们被提前夜召进皇宫里,与太子和亲王商议接下来的事宜。 老臣们个个心中清明,早就对那昏庸无道的昭武帝失望至极,如今太子能登基,他们纷纷松了一口气。 隔日的朝堂之上,气氛凝重而紧张,百官列队,手持奏章。 睿王与汝南王率先朝萧怀谨下跪,并交出兵权,以示忠心。 甚至原本应该在回北胡的路上的耶律齐和贺兰,都出现在朝堂上,他们罕见地单膝下跪,向新皇致以最高的敬意。 有了亲王、老臣甚至是邻国皇子的支持,萧怀谨想要登基,有谁又敢站起来说不? 于是文武百官们也纷纷跪拜,高呼万岁,拥护新皇登基。 唯独沈清怀脸色惨白,嘴唇正在细微颤抖着。 他原本将使团送出京城时,突然被召回宫,一进皇宫就被关在一间幽闭的暗室里,直到现在才被放出来。 沈清怀内心实在不安,皇帝骤然薨逝,他也不敢去探究为什么。 如今新皇初登大宝,父亲到现在连个影子都没有,沈清怀喉咙都焦灼得仿佛没办法呼吸了。 看来等下下了朝,要偷偷找宫人问下父亲踪迹。 “请陛下盖章。”一声尖细的嗓音响起。 众人皆屏息凝视。 萧怀谨接过睿王递过来的玉玺,轻轻盖在了登基诏书上。 诏书随后又被首领太监小林子大声念了出来。 萧怀谨的登基仪式算是十分简单,如今他要为先帝守孝三年,一切都不能大张旗鼓地举办。 好在萧怀谨对这些也不甚在意。 他现在在意的,只有一件事,就是赶紧见到沈云娇。 可惜昭武帝留下的烂摊子太多了,光是一场朝会,就开了将近一天。 下朝时,小林子快步走到眉眼皆是疲惫的萧怀谨身边。 “陛下,东宫侍卫来报,沈丞相撞柱而亡。” “什么?” 萧怀谨听到消息后,眼眸微睁,一时之间百感交集。 沈丞相明明还没有被审问,却选择自尽,难道,他是为了淑贵妃而殉情吗? “小林子,你将沈清怀叫过来,顺便派人去沈家,通知沈相之女入宫,见她父亲最后一面。” 第165章 娇娇,你终于来了 沈府东院厢房内,沈云娇缓缓睁开眼,晨光在她的睫毛上跳跃。 忙碌了一整晚的扶夏见自家姑娘终于苏醒,激动地推了推在一旁打瞌睡的林嬷嬷。 “姑娘!你终于醒了!” 沈云娇微微侧头,脸上写满了纳闷和疑惑,“我怎么了?” 她不是刚刚才和沈知章在琉璃厅说话,怎么一下子就躺在床上了。 “姑娘,你中毒了。” 扶夏将野树莓之事如实告知沈云娇。 沈云娇皱了皱眉,那药郎李平,与她无冤无仇,为什么要给她下毒。 这其中必定有误会。 沈云娇费力起身,用手搭了下自己的经脉。 脉象如平常般,并无特别大的起伏。 沈云娇内心松了一口气,可她总觉得脸上又热又痒,“扶夏,你把铜镜拿过来。” “是。” 沈云娇接过镜子后,仔细瞧了下铜镜后,顿时柳眉紧蹙,“那李平人在何处?” 扶夏连忙回答道,“被沈府侍卫看守着。” “将他带进来,我有话要问他。”沈云娇缓缓道。 她刚刚看了下镜子里的自己,从脖颈到脸蛋,都有着许多细小的红点。 直觉告诉她,自己身上的毒,并没有被解开。 李平很快就被侍卫带了上来,他一见沈云娇马上跪地解释道,“沈姑娘,我发誓,我真的没有下毒,这野果子是我从山上摘的,摘过后我便放在院子里没再动它了。” 沈云娇问道,“你那院子,可有谁去过?” 李平思索片刻后,才说道,“除了邻居家的小孩子送来烙饼外,也就是那位刚搬来的刘婶过来看了一遍,她想要买野树莓被我婉拒了。” “你可曾说过这筐果子是要留给我的?”沈云娇打断他的话问道。 李平愣了下后,点点头说道,“我跟她说这是要送去沈府的,便回屋里头去取药草了。难道姑娘怀疑,这毒是那刘婶下的?” 李平想想真是欲哭无泪,早知道就不送这果子了,平白惹出一大堆事情来。 沈云娇沉吟片刻后,便吩咐沈家护卫先去刘婶家看看,她究竟在不在。 “李平,事情尚未水落石出,你恐怕要在府里呆着。”沈云娇淡淡答道,她眼底一片乌青,精神似乎还没有完全恢复。 李平忙磕头答道,“姑娘,等将那刘婶抓住,你便知道我定是清白的。” 沈云娇神色有些焉巴地靠回床上,林嬷嬷见状就先让人将李平又带回马厩那边。 “嬷嬷,我总觉得心里有些慌,父亲是何时出门的?” 沈云娇喝了一口温水后,揉了揉眉心道。 “昨儿傍晚出的门。”林嬷嬷低声安抚道,“主君说让姑娘放心,好好养病,他今日就回来。” 沈云娇点点头,正是虚弱头晕之际,迎春风风火火地跑进屋内,高声道,“姑娘,宫里密召姑娘进宫,马车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她登时清醒,急忙问,“可有说什么了?” 为什么突然让她进宫? 难道萧怀谨已经成功了? 沈云娇一时欢喜,可心口却突然不受控突突跳了两下。 她望一眼阴雨连绵的天,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 沈云娇草草收拾后,步履匆匆地往四方院门走,还好到门口时,她看见了那熟悉的面孔。 竹叶看见沈姑娘后,垂首行礼道,“沈姑娘请上车。” 沈云娇心下焦急,忍不住脱口而出问道,“萧怀谨还好吗?” 竹叶一愣,垂下眼眸恭敬道,“主子一切都好,您请上车吧。” 沈云娇听话地上了车,马车飞驰在大道上,一路上车水马龙,人流涌动,但她都没心思掀帘看。 好不容易到了皇宫,她刚下车就被竹叶领着,穿过一道道宫门,没有人拦下他们。 沈云娇心跳如雷,这一路上有许多洒扫的宫女,正在清理地板、柱子和墙壁上的血渍。 很明显地看出,昨晚整个皇宫经历过一场激烈的鏖战。 但沈云娇也不敢问竹叶,只快步跟在他身后,盼望着早点见到萧怀谨。 在他们走到飞花殿时,透过那染着红漆的大门,她才看到了站在院子里的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在竹叶推开门后,沈云娇忍不住跑到檐下,见着萧怀谨沉甸甸的脸色,本该欢欣雀跃的语气微变,“萧怀谨。。。” 萧怀谨三两步上前,伸手将沈云娇用力拦住怀里,“娇娇,你终于来了。” 闻到这熟悉又清冽的松柏香气,沈云娇眼眶一下子红了,“萧怀谨,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安全了?” 萧怀谨轻轻应了一声“是”后,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后,松开怀抱。 沈云娇在这时才注意到屋檐的另一端,站着自己的哥哥沈清怀。 “阿兄???” 沈云娇仍在状况之外,她不解地看着萧怀谨,“这是怎么回事?我阿兄怎么也在这里?” 萧怀谨神色沉重,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他低声道,“你随你兄长,去偏殿看看吧。” 这么一说,沈云娇心中愈发不安。 沈清怀缓缓走了过来,朝萧怀谨行了个礼后,看着自己的妹妹,喉咙一哽,话音里竟然带上了哭音。 “云娇,父亲今天早上,已经去了。” 说完这句话,沈清怀用力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是满眼通红。 沈云娇脑袋轰的一声被炸响,脸上随即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她颤抖着问道,“阿兄你在说什么胡话?” 沈清怀站在庭院当中,在她困惑不安的眼神里,哀痛道,“云娇,父亲与淑贵妃昨日逼宫谋反,阴谋败露后,今天早上畏罪自尽了。” 天空中突然飘起了细雨。 雨雾朦胧如纱,沈云娇遍体生寒,呆滞着站在那里,无法动弹。 背后传来一阵温暖,萧怀谨默默执起她的手,轻声道,“娇娇,沈相走的时候很安详,一点痛苦都没有。” 沈云娇心下悲痛,腿一软差点都站不住身。 她满目泪光,回头用哀求的眼神望着萧怀谨,“我、我想去看看阿爹,可以吗?” 萧怀谨点点头,又对沈清怀说,“沈大人,你陪云娇去吧。” 他不愿留沈云娇一人,可现在的她,更需要自己的家人。 第166章 娇气的小猫咪 沈云娇跟着沈清怀进了偏殿,见到了那躺在榻上,被收拾得干净整齐的父亲。 她咬着牙,重重地抹一把泪后,上前一步跪在榻前。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明明昨日还跟阿爹在争吵,未料到今日一见,竟是天人永隔。 早知道,她昨日就不应该与沈知章争吵。 沈云娇忍不住低声啜泣,哭声悲痛欲绝,闻者哀然。 沈清怀深吸一口气,将自己妹妹轻轻抱在怀里,像父亲小时候安抚妹妹一般拍着她的后背。 “云娇,如今就只我们兄妹二人相依为命了。” 沈清怀此话一出后,他鼻尖翕动,自己终于忍不住泪涌如决堤。 兄妹二人在沈父塌前哭了足足一个时辰才起身。 今日的变故,不单单叫沈家一恸几绝,也意味着大庸朝一代权臣的陨落。 如今大庸,再也没有呼风唤雨的沈相,沈家注定不会如从前般煊赫了。 沈云娇满面泪痕,呆呆被兄长牵出了府。 而萧怀谨一直在门外候着,一见她出来后,便自然而然迎了上去,从沈清怀手中接过她的手。 沈清怀心下虽有疑惑,但此刻也无力去想这些复杂的东西。 “陛下。” 他跪了下来,将头低得极低,“臣知道父亲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但恳请陛下网开一面,允许臣带父亲回家,臣愿意辞去官职,不再入京。” 沈云娇见沈清怀突然下跪,惊慌与悲痛之下,她也想屈膝,却被萧怀谨抬手制止了。 “你父亲的罪过,已经由他自己承担了,朕也已查清你与沈云娇并未参与其中,辞官之事就不用提了。”萧怀谨眼底微暗,声音沉稳有力。 “朕准沈相回府下葬。” 一日之内,昭武帝和内阁首辅沈知章双双突发恶疾逝世,太子复辟后登基成新皇。 这几道消息一道比一道快,传遍了整个京城,满京城子民哗然。 大家都知道此事并非如此简单。 可对他们来说,不过换了个统治者上位,只要没有战争,生活不受到影响就好。 反而是那些平日里与沈相交好的官员们纷纷告病请辞,生怕跟沈相一般,突然暴毙宫内。 朝中大臣顿时少了好些。 萧怀谨自然觉得这样最好,立马下旨开恩科纳新士,读书人一听到这消息,自然喜不自禁,纷纷写诗赞扬新帝。 对此一无所知的沈云娇正跪在沈家灵堂前,对着棺椁叩首。 沈父下葬者这日,阴云密布,她随送葬队伍一同上山,亲眼看着尘土一铲又一铲将棺椁盖上。 沈云娇心下一阵惶然悲痛,差点晕厥过去。 她内心不止藏着自己的情绪,更藏着原主的更加沉痛的悲伤。 回程路面被送葬队伍洒满了纸钱,马车被堵在了热闹的东市街道停滞不前。 沈云娇神色萎靡地靠在车壁上,扶夏在她身旁给她喂了水。 她隐隐约约听到百姓围聚谈话的内容。 “新皇乃正统龙脉,如今能得此明君,是我大庸之幸!” “兄台说得对,幸好先帝英明,死前将玉玺交给新皇,才不会落入那祸国殃民的淑贵妃手中。” “嘘,你不要命了不成,那淑贵妃早已饮毒酒自尽,谈论这晦气的宫妃干嘛。” “不说了不说了。” 后来,他们自觉议论宫闱不是什么好事,就随便攀扯到其他话题上去。 坐在马车内的沈云娇却隐隐感到不对劲。 淑贵妃自尽后,父亲也选择自尽。 难道沈父是因为淑贵妃的死亡,才选择离开人世的吗? 沈云娇在心里埋下了一个怀疑的种子,只待见到萧怀谨后再去问他。 忽然耳边听见扶夏传来一声惊呼,“呀!姑娘,你的脸。。。” 沈云娇拿起巴掌大的铜镜一瞧,原本脸上那细小的红点,如今早已经变成红痕一片。 “没事,回府忙完再请李平过来看看吧。” 沈云娇心下无暇管这事,如今她只想把沈知章的身后事处理好。 左右这毒应当是慢性毒,一时半会要不了她的性命。 此后几日,京城内风平浪静。 沈清怀骤然丧父,心内伤感不已,上完早朝后便跟皇帝请了个长假,回沈府陪着沈云娇。 兄妹俩仍未从父亲离世的悲痛中走出来,日日相依为命地呆着。 叶芷萱江蓉等人也纷纷来了好几回,陪在沈云娇身旁开导她。 沈云娇脸上的红痕越发严重。 迫不得已将此事告诉了沈清怀。 而沈清怀一听到妹妹被下毒之事,盛怒之下打翻了好几个茶盏后,派了许许多多侍卫去找那刘婶的踪迹,数日无果。 五日后,沈家侍卫才在清河渡口处找到那要悄悄乘船离去的刘婶。 侍卫们将那刘婶押回府内,动用了私刑后,刘婶才怕得不行,道出了真相。 沈云娇这才知道,原来她并不是什么刘婶,而是方紫玉的师父秦好。 方紫玉,这名字太久没听到了,沈云娇一时还想不起来是谁。 之前曾听扶夏说过,裴之玄与她和离后,她就自请离开裴府,带着裴之玄给她的许多钱财远离京城。 方紫玉师父此次回京,就是为她徒儿出气。 好在秦好下的也不是什么剧毒,而是她们当地养的一种名叫梁莲花的花粉。 只要服下花粉,皮肤先是红痒,接着会慢慢溃烂。 但只要喝下梁莲华的花茎煮成的汤水,此毒自然而然就被揭开。 秦好原本也没想让沈云娇出事,她只不过看不过去这相府千金将她徒儿原本美满的姻缘搞黄而已。 沈清怀将此事查清后,立刻派人去寻来了解药,让沈云娇服下,又将这心思歹毒的妇人扭送官府。 不过这一时半会,沈云娇脸上的红痕是消不下去的,再加上她心中悲伤过度,居然在用午膳的时候,突然又晕倒了。 这一昏迷,又持续了整整一下午。 到了大半夜时分,沈云娇睡得迷迷糊糊,似乎有人拿了冰帕子在自己额头脸颊以及脖子处上敷着,凉飕飕的。 她身体一直很热,胸口的蚕丝压着让她感到无比沉重,压得她有些呼吸不畅。 沈云娇伸了手想将被子解开,却被一只微凉的手给握住了手腕。 她在晕乎之际挣了挣,却没有挣开。 那手执着自己的手放回被内,掖好被子。 沈云娇含糊道,“水,我要喝水。” 一直轻抚她额头的手收了回去,过了一会儿她感到一双有力的手臂将自己扶了起来,揽入一个温热宽阔的胸膛里。 冰冷的杯子边缘抵到她唇下,微微用力,待她张开口后喂水。 那人动作似乎有些生疏,沈云娇有些吞咽不及,水顺着唇边留了下来。 微凉的手替她擦拭,手腹掠过沈云娇的唇瓣,温柔又小心翼翼。 沈云娇手软脚软地窝在了对方舒服的怀中,迷迷糊糊在他坚硬的胸膛上蹭着,仿佛一只娇气的小猫咪。 头顶上方传来了男人闷闷的笑声,他轻轻按住她的脸,“别蹭了,娇娇,再蹭朕的衣服都要花了。” 朕?! 第167章 干脆又将沈云娇抱起 沈云娇睁开了眼睛,映进眼帘里的是萧怀谨好看的下颌线,她整个人忽然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连忙从萧怀谨怀里挣脱了出来。 她急急忙忙整理衣衫就要坐将她起来,萧怀谨笑了下,伸手又将她软软的身子拉回怀抱里,“别起来,都病成这样了,站都站不稳,乖乖待在我怀里。” 沈云娇身形一僵,却听见头上方萧怀谨轻声道,“几日不见,娇娇与朕倒是生分起来了。” 萧怀谨将人紧紧抱入怀中,舍不得松手,他缓缓说着,“我好想你,好想你。” 沈云娇看着萧怀谨的脸,心中一酸,忙捂着脸低声道,“你别看我,我现在脸上长了好多红斑,丑死了。” 一听到这话,萧怀谨心下倒是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因为这样,我还以为,你会怪朕。” 听到这话沈云娇顿时放下挡着脸的双手,不解地问道,“我为何要怪你?” 萧怀谨眼眸里闪过一阵落寞,“朕答应要护住沈家,结果沈相还是。。。” 只要一提起沈父,即便过了半月有余,沈云娇心中不由得有些难过,她含泪摇头,“这不怪你。” 谁也料不到,沈知章居然会选择撞柱这么惨烈的自我了结方式。 萧怀谨微不可几地叹了一口气,神色复杂坐直身子看着沈云娇,“娇娇,有件事情朕不知道是否跟你讲,是有关于你父亲的。” 沈云娇快速拭去眼尾的泪水,“你说吧。” “你父亲与淑贵妃一直都有私交,淑贵妃甚至怀的还是他的孩子。” 即便做好心理准备,但当萧怀谨亲口说出这件事时,沈云娇还是震惊到无以复加。 她的脸色有些难看,缓了一会儿后才苦笑道,“怪不得。。。” 怪不得阿爹一直不肯听劝,执意要帮淑贵妃谋反。 明明还有一线生机,却仍旧选择自杀。 原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一个“情”字。 真的是狗血至极。。。 沈云娇霍然站起身,在萧怀谨不明所以的眼神下,她直直地跪了下来,膝盖狠狠坠下地面,发出一声闷响。 萧怀谨神色一凛,立刻起身想要扶她起来,却被她抬手制止了。 “萧怀谨,你听我说。”沈云娇忍住一阵晕眩,一双水杏眼儿里覆满着认真,“你还记得,当日将你救下时,我曾问你要过一个诺言,你答应过我的。” 萧怀谨皱眉道,“娇娇,你先起来,地上凉。” 他的手腕刚搭上沈云娇那柔软的双肩时,双臂就被沈云娇伸手给抓住。 “你说过会保护沈家,这承诺还作数吗?” “自然作数。”萧怀谨反手一拉,稍微使劲就将沈云娇拉了起来,两人一同倒在那不大的拔布床上。 萧怀谨目光深深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像是罩着一层迷离的雾。 沈云娇觉得萧怀谨这眼神有些奇怪,下一秒就听见他薄唇轻启,柔声问道,“沈云娇,你在怕什么?” “我。。。”沈云娇眼神有些闪躲,吞吞吐吐地答道,“我没在怕。” “撒谎精。”萧怀谨闷笑一声,他将鞋子褪下,正襟坐在了沈云娇的面前。 萧怀谨身材高大,这张专门为女子打造的拔步床对他来说实在有些狭小,他干脆又将沈云娇抱起。 沈云娇被他这番举动弄得有些迷糊了,她挑眉道,“你别抱我,我刚和你说正事呢。” 萧怀谨膝盖微微屈着,就这么将沈云娇抱在怀里。 沈云娇被迫坐在了萧怀谨的身上,脚跟只能搭在拔布床边缘处。 萧怀谨垂下眸子,额头轻轻蹭了蹭她的发丝后,略显抱怨地说道,“你若是不怕,为何要跪朕?” 沈云娇迟疑了好一阵,才抵住他的胸膛回答道,“我父亲是罪臣,我如今也是罪臣之女。” “沈相是突发恶疾离世,与贵妃谋反一事无关。朕都下此定论了,谁还敢反驳?” 萧怀谨声音冷冽,又怕突然吓到沈云娇,他放软声音道,“你爹的事情,只有朕和两位王爷知道,就连太后都不曾知晓,你放心。” “没有人敢说你坏话。”萧怀谨的轻吻落在了沈云娇的耳垂上,她有些怕痒地缩起了脖子。 “那你会不会因此而迁怒沈家,迁怒我哥?若是有一日你我不在一起了,你会不会想要翻旧账?”沈云娇不折不挠地继续问道。 萧怀谨一听反而气得笑了,他伸手在沈云娇腰间重重一捏,称呼随即从朕变成了我,“沈云娇,我在你眼中就是这样的人吗?” 沈云娇轻微咳了一声,“我只是想要做好最坏的准备。” 她在萧怀谨怀里呆得嫌有些热,打算下去之际,萧怀谨却将她腰身一搂,将她抱得更紧,指腹隔着衣料摩挲她的腰间后,猛地低头朝她肩膀头一咬。 “嘶。”沈云娇惊呼一声,愕然抬眸,“你怎么一言不合就咬人。” 萧怀谨道,“这是惩罚,罚你不信任我。” 见沈云娇杏眸染上微微怒气,他才忙安抚道,“你兄长精明能干,又未曾参与谋逆之事,我不会迁怒他,更不会因此而冷待他。沈家之后不会再蒙受任何苦难,我向你保证。” 沈云娇听后,心中那片柔软莫名被戳中了,清凌凌的泪水就从发红的眼眶里滑了出来。 沈云娇不由自主拽住萧怀谨的衣襟,晶莹的泪水如断线珍珠一颗一颗往下砸。 萧怀谨看到后心疼极了,“怎么说着说着又哭了?” 沈云娇哽咽着,濡湿的眼睫毛泪光闪闪,“你对我太好了。” 萧怀谨听到她突然冒出这句话,笑着拭去她眼角的泪花,“如今还不算好,你且瞧瞧,我还会对你更好。” 第168章 熟悉的体香 夜凉如水,房内暗香流动,晚夏的暑意不知不觉渐渐消散。 月光倾洒下,沈云娇一张削尖脸儿嫩白如雪,唇若施脂,面如傅粉,眉眼间的几分自然天真愈显其袅娜。 他的娇娇,真是一只惯会蛊惑人的小猫儿。 萧怀谨情不自禁地将头俯下,攫获那柔软的唇瓣,接着往上,轻轻地将她濡湿的眉睫眼角,一点点吻干净。 这个吻,跟那些带着深沉强烈的欲念的吻不同,截然不同。 带着些小心翼翼,带着些虔诚呵护。 沈云娇被他吻得有些不好意思,心尖微微发烫。 她伸手,以绝对信任的姿势将整个人直接陷入萧怀谨的怀里。 萧怀谨更是用长臂紧紧搂住她的胳膊,她的腰身,沈云娇被他箍得喘不过气来,却又在这紧密的相拥中,感觉到了一丝如同站立般的踏实。 萧怀谨鼻尖微微一动,闻着那熟悉的体香,又忍不住将五指深深插入她后颈的秀发中,加深了刚刚浅尝辙止的吻。 “沈云娇,在你面前,我可以是你救过的落魄的陈公子,可以是偏执的太子或皇帝。你只要记得,萧怀谨这一生,所爱的所求的,就只有一个沈云娇。” 听到这番话,沈云娇就如泪失禁般,眼泪扑簌往下掉,她抽抽噎噎地回答道,“可惜这里没有手机,不然高低把你这番话录下来。” “手鸡?娇娇在说什么胡话呢?” 萧怀谨愣了一下,勾起一个宠溺的笑容。 他轻撩起沈云娇耳边的头发拢至脑后后,伸出单手将刚刚浸得冰凉的帕子拧干后,擦拭沈云娇脸上的泪痕。 “别哭了,本来脸上就红得跟小花猫一样。” 一说到脸,沈云娇又跟小孩子般哇哇大哭,“天气热,我这脸好得更加慢,还要丑好多天。” 萧怀谨忍俊不禁,将人按在怀里低声哄着,“不丑不丑,我的娇娇沉鱼落雁,倾国倾城,哪里丑了?” 沈云娇任由他将脸上的泪水鼻涕都用帕子擦拭,他眼神如黑曜石般深邃,闪着认真的光芒。 萧怀谨的容貌,才是叫倾国倾城,尤其是那美人骨,简直就是长在了沈云娇的审美点上。 沈云娇不否认,她第一次就是被萧怀谨好看俊朗的容貌给吸引住了,然后再一步步沦陷,直到今日。 沈云娇抬起指尖,隔着一点点的距离,描绘着萧怀谨的眉眼。 “你母亲生前容貌定是十分出众,才能生出你这般好看的男子。”她不由自主地说出这句话。 萧怀谨目光流转,低下头淡淡道,“听服侍过她的宫女说过,母后一进宫,就是后宫最美的女人,父皇那时候和母后感情很好,母后去世后,他才悲伤过度,性情大变。” 听到萧怀谨说起死去的昭武帝,就像谈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沈云娇倒是心里松了一口气。 她虽然不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昭武帝会突然在金銮殿暴毙身亡,但她知道,昭武帝根本就不爱这个儿子。 “你别难过。” 沈云娇笨拙地出声安慰萧怀谨,他却垂下眼眸回道,“父皇死前下的最后一道圣旨,就是让我去死。” 沈云娇听到这话,身形一僵,她随即深吸一口气,缓缓抱紧萧怀谨温热的躯体,“他不配当你的父皇,世上没有如此狠心的父亲。” 萧怀谨的指尖猛然攥紧,“我知道。” 他将头埋进了沈云娇柔软的胸前,闻着这令人安心的味道后,叹道,“还好有你。” 沈云娇见原本甜甜蜜蜜的气氛被自己搞得异常沉重,心里也是也有些过意不去,赶紧摸摸萧怀瑾的头道,“萧怀谨,我会一直陪你的。” 他俩现在一样惨,都是又没爹又没娘的苦孩子。 沈云娇下定决心,从今往后对萧怀谨要更好些。 “我们入寝吧。”沈云娇嗓音很轻,带着细细碎碎的温柔,在萧怀谨耳边说道。 萧怀瑾抬起头来,伸手挑起沈云娇的下巴后,深深吻了上去。 他拥吻住沈云娇,像是品尝一道美味佳肴般,比以往时更有力更温柔。 一吻作罢,萧怀谨起了身,将厢房内的烛火吹灭。 夏月沉沉闺房静,珍珠帘外梧桐影。 在这深夜里,他们像未经人事的少年少女般,只是单纯的相拥而眠。 翌日一早萧怀谨先起了床, 他并没有将睡梦中的沈云娇喊醒,而是蹑手蹑脚穿好衣服后,在沈云娇的眉心落下一枚轻吻后便离去。 他悄悄开了门,却见扶夏等沈云娇的心腹下人们早早在门口列队肃立。 扶夏一大早就起床,就怕万一房里头需要伺候。 毕竟她们也是第一次遇到像当今圣上如此尊贵的客人。 扶夏昨日是在深夜里头见到的萧怀谨,她那时正打了一盆冰水想给姑娘降降温,帕子刚敷上去,萧怀谨便进来了。 他只身一人前来,跟往常并无不同,唯一改变的就只有身份而已。 扶夏心里很慌,却见萧怀谨伸出双手说,“我来吧。” 她心下略有些犹豫,但还是将帕子交给了对方,自己悄悄躲在一旁看。 扶夏到现在还觉得不可思议,那身份尊贵的男人,干起照顾人的活来,竟比自己还要细致。 那眉眼间流露出的对姑娘的关心和疼爱,真的让扶夏这个旁观者心都酥了。 扶夏看到这场面,才放心悄悄退了出去。 如今在白天看到皇帝,扶夏心里头还是忐忑不安的。 “陛、陛下万福金安。” 她拉了拉迎春的袖子,随着林嬷嬷三人一道齐齐地跪在了地上向萧怀谨行礼。 只听萧怀谨淡声问道,“你家姑娘还在睡觉,让她多休息一会。我让南风拿了许多药过来,若是她醒了,你们将药拿到她面前,她自然会知道哪些可用。” 扶夏一听喜出望外,忙感激道谢,“多谢陛下。” “沈大人呢?” “正在院外候着陛下。” 沈府分为东院和西院和落芳斋,原本东院为沈知章住的正院,如今他人已不在,新的主君沈清怀便搬到了东院里去,跟沈云娇的西院隔了一个琉璃花厅和后花园。 男女有别,一般沈清怀不轻易到西院女眷所在的院子里。 但昨晚一听到陛下过来了,沈清怀彻夜难眠。 一早就过来西院院门候着。 正在他焦灼垂首等待之际,一双云锦金线绣龙纹皂靴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沈清怀抬眸一看,眼前穿着梅花方胜纹宫锦窄袖袍,腰间系着红??龙纹白玉的男子,就是昨日上朝时坐在帝位上的大庸君主——萧怀谨。 他心突突跳了几下,惶恐地朝萧怀谨行跪拜礼,“臣不知陛下昨日突至沈府,有失远迎,请陛下降罪。” 萧怀瑾一听,眼眸里闪过一丝趣味。 这沈大人是在腹诽自己,半夜不声不响闯到他妹妹房里。 第169章 新帝要立后? 看样子,娇娇应该没有跟沈清怀说过他们之间的事。 萧怀谨伸手将沈清怀扶了起来,眼微微一眯扫荡了沈清怀一眼后,勾唇笑道,“朕欠沈大人一个解释。” 沈清怀听得头皮有些发麻,但为了妹妹将来的名声着想,他还是咬牙大着胆子问道,“臣只想问,陛下对舍妹可否真心。” 见萧怀谨神色并无被冒犯到,沈清怀接着说道,“陛下应该知道,我妹妹曾经嫁给了定国公世子裴之玄,可这桩婚事并不算圆满,我妹妹过得并不幸福。” “朕知道。” 一提起裴之玄这个名字,萧怀谨的眸子里不自觉闪过一道寒光。 沈清怀并没有察觉,接着说道,“那厮对我妹妹极差,即便后来悔改了,可我妹妹执意要和离,她这小丫头向来有自己的想法,我作为兄长,只能尽自己能力周全她。” 沈清怀说得认真,就连梧桐树叶落在他的肩膀上,也无心去拂掉。 “陛下,我妹妹虽然是嫁过人的,但在我心中,她值得一个全心全意爱她、待她好的男人,若陛下只是因妹妹的美貌一时心动,臣恳请陛下能够放手。” 说完沈清怀直接摘掉官帽,跪在地上,“臣愿意带舍妹离开京城,永不入京面圣。” 沈清怀知道自己这番话,极大可能会激怒萧怀谨。 可即便再惧天子之威,为了沈云娇他还是宁愿现在就和萧怀谨摊牌。 虽然说不知道萧怀谨是什么时候看上自己妹妹的,但他们两个能长相厮守的概率小之又小。 红颜薄命,帝王无情。 他不能让妹妹受伤! “陛下,请您三思!” 沈清怀的话真心实意,萧怀谨听后微微一顿,他缓缓开口道,“沈大人不用多虑,朕已经考虑好了。” 沈清怀茫然抬头,望着对面挺拔如玉的帝王,萧怀谨的意思是? “朕愿以天下为聘,许她一世安稳。” 沈清怀眼眸蓦地睁大,萧怀谨难道想立云娇为后? “臣惶恐,不知陛下所言是何意?”沈清怀颤巍巍问道。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萧怀谨淡淡道。 他伸出手来又将沈清怀给扶了起来,“你们兄妹倒是挺像的,都喜欢动不动就跪。” 沈清怀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陛下,您说的可是真的?” 萧怀瑾笑着答道,眼神柔和,“爱卿,朕深知你与娇娇兄妹情深,自然多虑些,不舍她受丝毫委屈,但你放心,朕发誓,从今往后她不会受到任何欺负。” 萧怀谨早有立后的心思,只是大庸有规定,皇帝驾崩后,皇子须服孝百日。 也就是在这百日之间,他还不能与沈云娇成亲。 他自然是期待能与沈云娇越快完婚越好,只是如今若是违背祖制仓促成婚,怕日后对沈云娇的名声会有所伤害。 一想到这点,萧怀谨只能按捺住内心的欲望。 沈清怀见萧怀谨眉眼间似乎有些阴郁,还以为自己问得太细致了皇上不高兴,急忙拱手道,“微臣相信陛下。” “行吧,既然你在这,那就随朕的马车一同回宫吧。”萧怀谨按了按眉心,一想到回到皇宫面对昭武帝剩下的那个烂摊子,他便止不住地叹息。 今日早朝,皇帝居然是从宫外和礼部的沈大人一起进来的。 这件事情在朝臣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以往那些猜测沈家很快就要失势的朝臣心中都惊讶无比,他们以为新帝上任,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拿沈家杀鸡儆猴,给朝中大臣们看看自己的铁手腕。 但新帝似乎不打算这样做,相反,他还夸了沈清怀接待使团有功,又准许了沈清怀好几日假。 这更使得朝中大臣摸不清新帝心思。 但很快他们就知道新帝真正要讨伐的对象了。 “听闻林大人的嫡孙女已满十六了。”萧怀谨坐在龙椅上,神情懒散地盯着百官之首,穿着绯红色官袍的户部尚书林子裕。 林子裕一听陛下居然提到自己孙女,内心激动不已,忙出列叩首跪拜道,“回陛下,臣孙女林荣燕十六,尚未定亲。” 此话一出,周围百官们心里头都在嘀咕,难道陛下刚一登基,就想着要立后吗? 若是要立这户部尚书的嫡孙女为未来皇后,就相当于拉拢了林子裕这三朝元老,陛下这么做也在情理之中。 萧怀谨垂下眼眸,轻笑一声,“都十六了。” 下边人一听这话,觉得新帝肯定是动了心思了,便纷纷开始拍起那林荣燕的马屁。 林子裕的手下户部郎中蒋望率先开了腔,“秉陛下,听闻林大人嫡孙女端庄大方,德才兼备,是京城贵女之首。” 在一旁的姚湛听了,眉头微挑。 京城贵女之首不是他那爱如珍宝的郡主吗?他何时有听说过林荣燕这个名字了? 可他还未开口,身旁与林子裕交好的刑部主事急忙开口帮腔道,“陛下,臣也耳闻目睹,林大人孙女蕙质兰心,亲手操办了荷花宴这般规格宏大的宴席,还能做得到实施滴水不露,此女果真才貌双全。” 林子裕谦虚地点点头,“不敢当不敢当,不过是小孩子一时兴起办的宴会,哪受得了如此盛誉。” “林大人莫要谦虚,您孙女担得了这名声。”一声清冽有力的声音响起,在一片虚伪奉承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众人皆屏气凝神,看着那芝兰玉树的裴世子迈步出列。 萧怀谨见到裴之玄后,散漫地笑了笑道,“爱卿也知道林大人孙女的名声?” 裴之玄微微点头后,朗声道,“回陛下,林大人十分有福气,我有幸受邀到荷花宴上一瞧,果然名不虚传。” 林子裕眼见这平日与他根本并无来往的裴世子居然出声发言,顿时心生疑惑,他忙点头哈腰道,“多谢裴大人夸奖。” 虽然不知道裴之玄为何选在这时候发言,但他是朝廷新贵,新上任的都察院左都御史,林子裕暂时可不想与他有什么嫌隙。 第170章 裴大人且慢! 裴之玄又慢条斯理地说道,“陛下,微臣才去了短短一日,就见识到了这荷花宴的浩大。” “哦?”萧怀谨假装饶有趣味地问道,“卿且描述看看。” “回陛下,宴会上各种珍馐佳肴琳琅满目,臣见识浅薄,有好几道旷世佳肴都认不得。不仅如此,宴会上世家公子小姐泛舟游湖,喝多了还将美酒成桶成桶往外倒,奢靡至极。” 这话越听越不对劲,林子裕额头冒起了豆大的汗珠,他惶恐辩解道,“这、裴大人形容得未免有些夸大,不过是孩子间玩笑嬉戏。” “林大人,将酒倒入湖中是玩笑,那将碎银子撒着玩呢?”裴之玄冷眸直盯林子裕。 “微臣只是去瞧了一会儿,自认为不适应便回家了,可朝中有许多大人都去了这个宴会吧?”裴之玄唇线拉直,毫无情绪地回道,“听说这莲花宴居然持续了整整三日,邀请了刑部户部的许多官员。” “三日?” 在一旁的汝南王听得火气直冒,他向前迈了一步重重朝皇上一跪,“陛下明鉴,臣在边关与众多将士们保家卫国,没曾想京城内公卿世家竟然浪费奢靡到这种程度。臣觉不公!” 汝南王此话一出,满朝哗然。 户部尚书意料到,这是一场针对自己的捧杀时,为时已晚。 萧怀谨眼中流出一丝讥讽笑意,他语气闲散,意味深长地说道,“看来林大人是有福气,朕的将士们却是没有福气的。” 下边瞬间鸦雀无声,众人怔愣,不知道新帝所言何意。 但睿王心底清楚,皇帝是要开始磨刀霍霍向猪羊了。 他虽然将虎符已经交给了萧怀谨,但心中还是关心自己的军队和将士们,既然皇帝想增加多些军粮军银,顺便敲打下那些小人,他何不推波助澜一下? 于是睿王顺势出列,拱手回道,“陛下为何如此说?” “爱卿们都知道,前几日汝南王和睿王带领精兵特地面圣,将士们虽然个个英勇年轻,但穿得铠甲武器都早已生锈,朕心痛至极。” 萧怀谨缓缓起身,冷声呵斥道,“今日闻户部尚书孙女的荷花宴会,奢靡放肆到如此地步,实在令朕寒心。林大人,朕想问问你,此番教养孙女,你还有无半点俭以养德的心思?” 林子裕擦了擦额上的冷汗,“臣知罪,臣回去一定会好好训斥孙女一番。” “光是训斥就好?”萧怀谨嗤笑一声,冷如寒冰的视线投向林子裕,“林大人,你作为户部尚书,可知道如今国库有多少万两白银?年初的旱灾,以及四月的北伐,又耗去多少兵力银两?” “臣、臣不甚清楚。” “呵呵,你这个户部尚书,算是空有其名。”萧怀谨挥了挥袖,坐回到龙椅上。 林子裕吓得身体发软,他狠狠地叩头求饶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他并非不知道国库有多少存银,只是先帝在时,就挥霍无度,国库早已经亏空到只剩下三千万白银。 他明知此情况,还大肆举办宴会,皇帝听了岂不是更加生气。 “这般高粱轻薄仕宦之流,陛下留着还有何用?!”汝南王一听,气得拳头都握紧了,“陛下要为边关将士们着想,千万不能让我等忠心之士寒心!” 朝臣们一听,纷纷跪了下来。 萧怀谨环顾四周后,一步步从玉石台阶上走了下来。 他从跪伏着的林子裕身边缓缓走过,目光扫视过这一群跪着的文武百官,淡淡说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就是爱卿们想要看到的场面吗?“ 众人连忙摇头,大喊着臣并非如此,陛下息怒云云。 萧怀谨冷笑一声,“朕既然成了这大庸的天子,自然也要好好管管这朝中的奢靡风气。”说完他将目光淡淡扫向林子裕,“户部尚书,你可知罪?” 林子裕快要把头磕破了,他不断说道,“求陛下饶命,臣知道错了!” “陛下,臣有一议,不如将林大人家中资产献给国库,支援边关将士,也好敲打敲打尚书大人。” 裴之玄提高音调,朗声说道。 其他文武百官先是一愣,纷纷反应过来后,有些个聪明上道地忙大喊道,“臣愿献出千两白银来充盈国库。” “臣愿献出骏马百匹,来支援边关战士。” “臣愿献良田千亩。” 众人开始你一句我一句,为求自保几乎将家底都掏光了。 萧怀谨满意地勾起了嘴角,他抬了下手,命小林子记下刚刚朝中大臣们所要捐献的物资名单。 之后他会好好筛选,那些清正廉洁的大臣的捐献,他是不会去收的。 至于那些喜欢搜刮民脂民膏的贪官们,他绝对不会手下留情,就等着过几日上门讨要。 龙椅之上,萧怀谨此刻端坐如松,面容沉峻,目光如炬。 他缓缓启唇,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林子裕,你身为朝廷命官,不思报国,反而干出这等蠢事,实乃国之大蠹,民之祸害。” “朕念你为三朝元老,便不要你这条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这户部尚书当得也够久了,不如告老还乡种田去吧!” 萧怀谨每一句话都如同惊雷般在大殿内回响,林子裕面如死灰地瘫坐在地板上,只得喃喃道,“谢陛下宽恕。” “其余的,若是有想通的痛改前非的,尽管可以来跟朕说。”萧怀谨目光扫过所有人后,一甩衣袖,转身离去。 待他走后,汝南王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的膝盖后,与睿王对视一眼,沧桑的面庞都不约而同地浮现了一抹默契的笑容。 今日这出戏,演得真是痛快之极! 裴之玄也默默起了身,他跟在官员们后面想要离开大殿时,却被一旁的小太监叫住了。 “裴大人且慢。” “嗯?”裴之玄转过头,却见小太监朝他行了个礼后,低低道,“陛下在飞花殿等你。” 裴之玄沉吟片刻后,微微颔首,“微臣知道了。” 小太监忙笑道,“大人请随我来。” 裴之玄跟在小太监身后,来到了许久未曾踏入的东宫飞花殿。 第171章 朕与沈云娇,两情相悦 先帝去世,按照祖制,萧怀谨登基后,寝宫应该从东宫移至崇武殿。 但萧怀谨却选择继续住在飞花殿,并将崇武殿彻底封存。 裴之玄猜想,萧怀谨应该是不想在昭武帝呆过的地方居住。 小太监带着裴之玄进了正殿后,吱呀一声将门关上。 殿内立刻昏暗了许多,伴着香炉里的袅袅青烟,裴之玄见到了坐在了龙首案后的大庸新帝。 萧怀谨坐在高位,俯视着裴之玄,气势摄人心魄,脸上表情莫测高深。 裴之玄深吸了一口气,跪下膝盖道,“参见陛下。” “爱卿平身。”萧怀谨抬了下手,淡淡道,“今日你做得不错。” 萧怀谨原本就有意要除掉林子裕这个老东西,才会特地在朝堂上提起林子裕孙女。 但他没想到,本来是姚湛要开口说的话,居然被裴之玄给说了。 而且字字珠玑,句句都直中林子裕的要害。 萧怀谨不得不承认,裴之玄是懂自己的心思的。 “谢陛下夸奖。”裴之玄不卑不亢地答道,他看向萧怀谨,“陛下,刑部尚书与户部尚书向来交往密切,要不要顺便将他也彻查一番?” 萧怀谨放下手中的奏章,沉声问道,“裴大人也认为要查吗?” “臣身为都察院御史,在其位而谋其职,自然认为应该将那些贪官污吏一网打尽。”裴之玄垂首作揖道。 “好!朕准你查!” 萧怀谨勾唇一笑,“官员贪污银两越多,刑罚就要越重。你这边和大理寺少卿郑泽一起,首先先查刑部尚书,再由上及下,将所有贪官一网打尽。” 他转动手中的玉扳指,淡声道,“按照大庸律例,贪污受贿,应当扒皮示众。” “陛下,严苛政令,无法遏制人心贪婪,是无法将普天之下所有贪官污吏都扫荡干净。”裴之玄抬眸答道。 萧怀谨眼神中闪过一丝趣味,他“哦”了一声,挑眉看向身姿挺拔如松的男人,“那裴大人认为该如何做好?” “微臣认为,以高薪养廉最好不过。俸禄一旦高了,官员们自然不会想方设法从别处获取钱财。” 裴之玄说罢,殿内陷入了一阵沉默,而后他听到萧怀谨轻轻地笑了一声。 “裴大人,如今天下北有北胡,西有西楚、犬戎,南有南越,这三方战事才刚平息,却不知道日后还会不会继续蠢蠢欲动。大人也知道如今大雍王朝国力不算强盛,勉勉强强能凭军队武力镇压,朕今日要让百官上缴钱财,也是为了充盈军队实力。” “裴大人,国库亏损下,又如何能有过剩的银两来支持官员的俸禄?更何况,人心若是贪婪,又哪会因为俸禄增加了而停止贪污?”萧怀谨单手撑着下巴懒洋洋地问道。 裴之玄一下没了声,他没想到萧怀谨想得比他周全得多,他的拳头猛地攥紧,垂眸道,“臣惭愧,未曾想到这点。” 萧怀谨目光掠过他,随意答道,“有什么惭愧不惭愧的,裴大人都跟朕一样,希望这天下太平,河晏海清。裴大人,朕与你虽是君臣,但朕希望你做到直言不讳。” “朕刚登基,有些事情做得不够周到,还希望爱卿能够提出来指正,不必对朕藏着掖着。” 萧怀谨往后一靠,俊美的容颜没了之前的温润懒怠,倒是添了几分威严的帝王气势。 裴之玄的唇角微微下压,他嗓音嘶哑开口问道,“臣真的能对陛下直言不讳吗?” “自然。”萧怀谨十分干脆地应道。 裴之玄眼中神色未明,抬起头来缓慢地启唇问道,“臣想知道,陛下与沈相之女,究竟是什么关系?” 此话一出,在一旁服侍笔墨的南风顿时变了脸色,他急忙怒斥道,“裴大人切勿御前失礼!” 萧怀谨先是一愣,而后面不改色地摆手道,“南风,你先退下,我与裴大人有私事要相商。” 南风垂下眼睫,拱手行礼,“是。” 说完他便退出殿外,只留萧怀谨和裴之玄两人在里头。 萧怀谨从案后起身,负手走到了裴之玄面前,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裴大人为何要这么问?你认为我与她是什么关系?” 裴之玄手藏在袖中,指节早已被攥得泛白,刚想开口,萧怀谨的声音便从他面前传来。 “朕与沈云娇,两情相悦。” 裴之玄猛地抬起头,眼中带了震惊、愤怒和难过的情绪。 震惊愤怒的是,沈云娇这么快就移情别恋。 难过的是,他们居然真的已经暗通款曲,私自授受过。 “陛下。”裴之玄眼神晦涩,喉咙像是被火烧过般难受,但他仍旧开口说道, “沈云娇并非是那种随便的女子,陛下可否高抬贵手,就此放过她?天下美人如此多,相信陛下会找到更加合自己心意的。” 裴之玄那原本波澜不惊的脸色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他语气有些急促地快速说了这番话。 萧怀谨看着裴之玄痛苦隐忍的神情,打从心底轻蔑地笑了一声。 “裴大人似乎没看摸清楚现状呢,朕念你前几日勤王护驾有功,就不与你计较,今后爱卿可要谨言慎行。” “今日这些话,往后朕不想听你再说一次。” 萧怀谨眼眸瞬间冷了下来,他不欲与对方多言,转身坐回案前龙椅。 裴之玄瞳孔微颤,他拔高音调说道,“陛下,您是一国之君,为了大雍您日后注定要广纳后宫,开枝散叶。可沈云娇,她所求的是一位对她一心一意的伴侣,陛下若疼她,为何不早早放手,她也不会受到伤害——” “裴之玄。”萧怀谨冷声打断他的话,“伤害过她的人是你,不是朕。” “朕爱她,自然会对她一心一意,保护她,给她锦衣玉食,赐她荣华富贵。这些你曾经不屑去做、也做不到的事情,朕会一件一件去做好。” “裴之玄,该放手的是你。”萧怀谨俊美的容颜上有几分凉薄与嘲讽。 裴之玄呆立在原地,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萧怀谨说的话像是一股寒风,无情鞭笞在他的脸上心上。 是啊,真正没有资格守护沈云娇的,是他自己。 第172章 你拿什么和我争 萧怀谨见他一脸落寞,刚皱眉想让他退下时,裴之玄却开了口。 "陛下,沈相临死前,曾让臣好好照顾沈云娇。” 裴之玄攥紧拳头,一字一句认真说道。 “臣会遵守自己的承诺。” “臣不会放弃沈云娇。” 裴之玄此话一出,萧怀谨脸色变得极其难看,甚至带上了几分薄怒。 他盯着裴之玄,像是一只扞卫领地的雄狮。 殿内气氛瞬间变得紧绷,剑拔弩张。 “裴之玄,你这是在跟朕宣战吗?”萧怀谨知道这句话是裴之玄故意说的,因此尽管他内心怒火中烧,语气仍旧是云淡风轻,“你有什么资格?” “陛下,娇娇曾将一颗心都放在臣身上,为了臣她甘愿苦等寒窑两年,如今陛下虽然暂时讨到了娇娇的欢心,可她内心深处,肯定有臣的一席之地。” “你!” 裴之玄这番话不亚于火上浇油,萧怀谨瞬间拍案而起,轻功一使,瞬间就飞到了裴之玄面前。 他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被人觊觎了心爱的女人,自然怒不可遏。 萧怀谨长手一伸,抓起了裴之玄的衣襟,看了半晌后,讽刺般笑道,“你想要跟我争,你拿什么跟我争?” “臣比陛下年长,自然比陛下多了几分经验。”裴之玄直视萧怀谨道。 “光长年纪不长脑子,又有何用?”萧怀谨冷冷答道。 裴之玄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又恢复成往常的样子,他勉强双膝跪地,仰头直视攥着自己衣领的萧怀谨,“陛下,若云娇真的心有所属,臣愿意放手。但臣不信,那位能给她幸福的会是陛下。” 裴之玄知道,不止是他,即便换成所有人,都不相信帝王能给出的一生一世的承诺。 “那你就睁大眼睛好好瞧瞧!” 萧怀谨松开裴之玄的衣襟,面上如覆寒霜,头也不回地走出飞花殿。 他走出殿门后,泄愤似地抬脚踢了下路边的盆栽。 刚刚他差点就要向裴之玄动手,可若是真的动手,自己就是输了。 可裴之玄说的什么两年、什么沈云娇心里有他一席之地,听着着实就让人恼火。 萧怀谨以往所持有的风度在裴之玄这番话面前都粉碎了。 直到竹叶前来奉命,说沈云娇给他带了一些祛暑的精油和香薰时,萧怀谨心中的不痛快才渐渐烟消云散。 他望着那精致的瓶瓶罐罐,脑袋瓜奇异地冷静下来。 竹叶见萧怀谨一脸不悦,连忙将那一盒子的小药罐举到了他面前道,“主子快看,沈姑娘给您带了好些东西,有治头风的、抹外伤的,甚至还有抹蚊虫叮咬的。” “主子,沈姑娘真是心细如发,备的东西如此齐全,连属下的娘亲都没有她想得周到。看样子沈姑娘是真的将陛下放在心上了呢。” 萧怀谨听了竹叶的话,唇角这时才有了弧度。 两年又如何? 沈云娇只把自己放在心上。 不爱的才是输了,他又何必与裴之玄斤斤计较? 很快,百日孝期一过,他就会昭告天下,娶沈云娇为妻。 区区一个裴之玄,又怎么能撼动他与沈云娇之间的感情? 竹叶看着自家主子的表情多云转晴,内心微松一口气,他赶紧说道,“陛下,御花园已经按照您的吩咐犁成一片田地,您想不想去看看?” “去吧,反正今日左右是没心思批奏折了。” 萧怀谨冷然答道,他说完这句话后,深深地回望刚从殿内走出来的裴之玄一眼后,头也不回地扭头就走。 而在沈府这边,沈云娇刚被自家兄长叫到琉璃厅审问。 沈清怀今日是见识到了萧怀谨作为帝王的雷厉风行,想到妹妹与新帝之间的纠葛,他心里一片惶然,于是下朝后没有像往常一样先回户部点卯,反而是直接回到了沈府。 今日是月里头的整日子,按惯例是要食斋饭的。 沈云娇见着这满桌的红红绿绿,什么绿豆糕,素炒八珍,还有她最爱的枣花酥,瞬间馋得不行。 但她刚刚一踏入室内,还未给沈清怀打招呼,就看见他绷着脸看着自己,面色十分冷峻。 室内气氛异常冷凝。 “你最好老老实实都跟阿兄交代清楚。” 沈云娇还没坐稳,就听见沈清怀不悦的声音,她不解地抬起头。 沈清怀看着沈云娇那一脸茫然的样子更是恼火了,他搁下茶杯,端起了兄长的架子,训斥道,“你可知道你惹上什么麻烦了?” 沈云娇心里头想,阿兄这是知道萧怀谨昨夜过来看望自己了,忙堆起笑容道,“阿兄别生气,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沈清怀“啪”地一声,把手里的茶碗重重地撂在桌子上,“你清楚?我看你心里头糊涂得很!。” 沈云娇吓了一跳,赶紧拉开椅子起身走到她兄长面前,正色道,“阿兄,我并不糊涂,我知道萧怀谨身份尊贵,我也是思量许久后,才决定跟他在一起的。” 沈云娇咬了下唇,稍稍把头垂低了些。 沈清怀见她额头脸颊上红痕一片,想她如今大病初愈,语气还是忍不住放软了些,“我昨日晚上就收到了陛下夜访的消息,陛下倒是大大方方过来,不遮不掩,也不怕被人说闲话。” “但我始终想不明白,你与陛下,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怎么就会突然两情相悦了呢?” 沈云娇刚想解释,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咕叫了起来。 她可怜兮兮地摸了下自己肚子,“阿兄,我可以先吃饭吗?我边吃边跟你讲。” “服了你了,快坐下吧。”沈清怀无奈地叹了口气。 一旁的林嬷嬷悄悄地退了出去,在外面指挥着丫鬟们赶紧过来备碗摆筷,又将沈云娇爱吃的饭菜移到她面前。 “谢谢嬷嬷。”沈云娇甜甜地一笑,林嬷嬷心都酥了。 “姑娘快些吃,小心饿着。”林嬷嬷低声哄着,她家姑娘病了这几日都瘦了一大圈,这还不得好好补补。 “嬷嬷,我和阿兄在里头说会话。” 林嬷嬷很快退出去,琉璃厅内只剩下沈氏兄妹二人。 沈云娇喝完一碗燕窝粥后,用帕子擦下嘴巴,对沈清怀说道,“阿兄方才好奇,我与萧怀谨是如何相识的,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 沈云娇将她救了萧怀谨后又收留他的事情讲述了一遍,当然她也没告诉阿兄,自己在救萧怀谨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他是太子。 不是她不信任沈清怀,只不过如此一来,她可能还有跟沈清怀解释,为什么她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与其那么复杂,倒不如什么都不说。 第173章 美人泪流琼面 沈清怀听完她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时,却将重点放在别处,“你那时候将陛下安置在王府别院的时候,不怕裴之玄发现?” “不怕。”沈云娇满不在乎地答道。 见沈清怀一脸震惊,沈云娇顺势又补充道,“他现在也知道我和萧、和陛下在一起了。” 沈清怀只知妹妹向来随性而为,但没想到她居然如此大胆,他一愣,微微恼道,“可你之前不是爱裴世子爱得死去活来吗?” “现在人家回心转意,你倒潇洒,直接将人家给抛弃了。” 沈清怀从前很讨厌裴之玄没错。 但裴之玄先是帮妹妹挡了沈云墨一刀,后来沈知章去世,满朝文武因为摸不清楚陛下对沈家的态度,无人过来吊唁,也就他一个人过来。 从那之后沈清怀对自己这个前妹夫的印象大为改观,不再跟以前一样对裴之玄摆臭脸,偶尔在上朝路上遇到他,还会礼貌地打声招呼再走。 沈清怀凝眉,突然想到刚刚在路上时随从给他递的情报。 “娇娇,裴之玄若是知道这件事,会不会去找陛下对峙?我刚刚听说他从飞花殿出来就吐血晕倒了。” 沈云娇一脸复杂地看向沈清怀。 裴之玄这个尿性,她自然清楚。 既然他都吐血了,就证明他被萧怀谨给气到了。 就是不知道萧怀谨与他对峙是不是也被气得火冒三丈。 这两人要是在皇宫里干架,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场面? 但萧怀谨一向拎得清,不会在私下给裴之玄使绊子,最多就是正面硬刚。 沈云娇眼角抽了抽,决定不去想这些糟心事。 “阿兄,旁的事你就不要管。我虽然身为女子,但也有爱人的权利。”沈云娇起身,给沈清怀的杯子里倒上一杯龙井,“我知道长兄如父的道理,但婚姻之事,就让我自己做主吧。” 沈云娇清凌凌的眸子里异常坚定。 沈清怀愣了下,垂眸思索了一下才道,“陛下与你情深意重是好事,不过咱们也要守着自己的心,不要轻易就交付出去。” “阿兄,我没那么傻。”沈云娇轻哂一声,见沈清怀脸色变得温和了,她笑眯眯地双手撑在下巴处。 “阿兄,你别光说我呀,你也到了该娶妻的年纪吧?” 沈云娇抿着嘴,偷偷低声在沈清怀耳边说道,“我瞧着芷萱挺好的。” “淘气!” 沈清怀故意虎着脸训了沈云娇一句。 沈云娇调皮地冲她阿兄眨了下眼,方才坐正恢复成端方的小姐模样。 这顿饭是沈家兄妹近些日子来吃过的最有滋味的一顿饭。 沈云娇还从沈清怀口中得知,萧怀谨最近在整顿朝中纲纪,势必会查出一大波贪官污吏。 刚好用过晚膳后,她也收到了燕时满的书信。 原来当时负责邕州赈灾的吏部主事于谦,与现任邕州太守赵书易是远房堂亲。 燕时满查到的不单是这些,当时叶太守被捕入狱时,户部尚书林子裕就推了当时还是户部主事的赵书易去当邕州太守。 而赈灾过后,于谦突然就在京内购了四座庄子以及郊外的良田百亩。 他怎么突然多那么多钱?这些钱是不是就是朝廷为了赈灾而拨的银两? 沈云娇费力思索片刻后,才把这事情理清楚。 若叶大人是清白的,那就证明这三人的确有鬼。 吏部主事、邕州太守以及户部尚书这些人沆瀣一气,试图将邕州握在手里。 沈云娇得到了这些有用的情报后,当晚就去西院找沈清怀帮忙。 第二天上朝之后,沈清怀上奏新帝,请求彻查前任邕州太守贪污一案。 这案件经过了都察院、大理寺等层层审查后,最终水落石出。 在严刑拷打下,吏部主事于谦将如何陷害叶大人以及与户部尚书官官相护之事全部都吐露出来。 原来那赈灾的银子,早在去邕州的路上,偷梁换柱送到了户部尚书林子裕别庄上去了。 萧怀谨知晓此事后大怒,一气之下将户部吏部刑部三部彻查,又撬出了好几个藏在阴沟里的老鼠。 至此,叶芷萱的父亲终于重获清白,萧怀谨作为新帝上任的第一次清算到此才算告一段落。 收到这个好消息的时候,沈清怀马不停蹄赶回家中,连官袍都未曾换下,就直奔沈云娇的住处。 恰好此时叶芷萱跟沈云娇正在厢房里煎灯烹茶。 沈清怀一见到叶芷萱的面,就将此事告诉她。 “真的?”叶芷萱激动得连萧笔都拿不稳了,“沈大人,我父亲明日便可以回来了?” 沈清怀笑着点头,“当今圣上是个明君,一查清了这桩冤案后,便让典狱司将叶大人从牢里接了出来。如今叶大人正和陛下在宫里吃饭,想来芷萱姑娘明日就可以见到他了。” 听闻此言,叶芷萱喜极而泣,泪水如断线的珍珠滴到宣纸上,晕染开朵朵墨花。 沈云娇笑着替她擦干眼泪,“哎呀,这是天大的喜事,不哭。” 叶芷萱搁下萧笔,抹了把眼泪后,堪堪要朝沈云娇下跪时,被她眼疾手快给捞了起来。 “这、你怎么又要跪了?”沈云娇哭笑不得,忙将人拉到一旁的梨花椅上,“你这动不动就要下跪的性格要改一改了。” “云娇,谢谢你。”叶芷萱哭着说道。“你帮了我们全家一个大忙。” 她的泪珠挂在了浓密的黑羽上,鼻尖通红,以往的淡然早已不复存在。 沈云娇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你我从小一同长大,感情自然不一般,你跟我还客气什么。” 沈清怀也是第一次看到美人泪流琼面,梨花带雨的模样,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像个木头般愣在那里,但那视线却是一直在叶芷萱身上移不开半分。 第174章 含羞带怯的情意 看到她阿兄如此呆愣的模样,沈云娇故意清了清嗓子道,“芷萱,我阿兄也帮了不少忙呢。” 她也并不是在撒谎,这段时间沈清怀的确为着这件事情奔走忙碌,一个礼部的官员整日周旋在都察院和大理寺之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被调任了。 此话一出,叶芷萱先是一愣,紧接着立马将泪蒙蒙的目光投向沈清怀。 她有些羞赧地说道,“沈大人,谢谢你。” 沈清怀被她看了心猛地加快跳了几下,忙假装云淡风轻地摆摆手,“举手之劳而已。” 叶芷萱也不哭了,跟沈清怀对视的那一眼就足以让她手足无措,脸上发烫。 沈云娇敏锐的第六感告诉她,这两人之间肯定有戏。 在大庸,按照沈清怀这个年纪来讲,别说娶媳妇,就连孩子都应该生了好几个了。 可沈清怀一直迟迟不肯成亲,也不知道何缘故。 从前沈知章在世时,是有给他寻了几门好人家的女儿让他去相看相看,可沈清怀抵死不从,最后沈父也没办法,只好随他去了。 但沈云娇经常听阿爹在她身旁念叨着沈清怀的亲事,久而久之她也开始希望沈清怀能早日脱单。 而且很明显,阿兄在看到叶芷萱时,眼神里迸发出的光芒是骗不了人的。 沈云娇决定推波助澜一把,立马假装懊恼地拍了拍脑门说道,“哎呀,我忘记了明天医馆要用的香膏还没熬呢。” 说完她将手里的茶筅递给沈清怀,“阿兄,我这茶还没点好呢,不如你帮帮忙?” “好,你去吧,我帮你。”沈清怀也不疑,直接走到桌子旁,接过茶筅后慢慢地搅动茶膏。 沈云娇偷笑一声,转身推开了房门,走出时又偷偷将门给阖紧。 房内只剩下沈叶二人。 叶芷萱有些拘谨地坐在梨花椅上,她刚刚的画作还没完成,可沈大人在那边忙着,她也不敢上前去继续画画。 叶芷萱的余光里,唯独看见沈清怀宽阔的肩膀,但仅仅这个高大的背影,就让她内心感到奇异的满足,随之涌上来的欣喜几乎都要溢出心口来了。 这是她第一次与沈清怀独处。 这感觉太不真实了,像是做梦般。 如果是梦,她希望自己永远都不要醒来。 沈清怀不解地“咦”了一声,回眸看那坐在梨花椅上发呆的叶芷萱。 “芷萱姑娘,我的茶汤为何不起沫呢?” 叶芷萱听见他的声音后立马回过神来。 见沈清怀手上笨拙,忙起身教他,“沈大人,点茶时须向一个方向搅动,方可起沫,大人尽管打着,待到茶汤表面起了浮沫,我再为您在茶碗里头加入少许沸水。” “呃、好。”沈清怀点头,继续手上的动作,但很奇怪的是,叶芷萱一过来,身上带了一阵清致脱俗的香味,反倒让他有些心神不宁。 他偷偷地往旁边瞧,只见女子垂眸认真盯着那茶汤,在摇曳的灯光下,她那张脸白如凝脂,暖玉般发着温润的光。 沈清怀的手忍不住抖了下,茶汤不经意间就被倾洒出来,绿色的汁水顿时从茶碗边缘顺势滴落下来,溅到了桌面上。 桌面上还铺着叶芷萱画到一半的梅花图。 沈清怀手忙脚乱将茶碗搁下,伸手将屏风架子上的干毛巾拿了过来擦拭掉茶汤,没想到擦到一半时,手又不小心碰到茶碗,碗里的汤水全部都被倒在桌上。 叶芷萱见状也赶紧拿出自己的帕子来擦拭。 这两厢忙乱之际,沈清怀想把桌上的茶碗给拿开,却一不小心,抓到了一个柔软滑腻的东西。 他一下子就愣住了。 手中的温热娇软的触感,提醒着他,这不是硬邦邦的茶碗。 而是叶芷萱的手。 顿时一股奇异的暖流从他的五脏六腑通过,传到他的指尖,引起一阵酥麻。 叶芷萱惊愕抬眸,看见沈清怀俊秀的脸庞上同样也是绯红慌乱一片。 “抱歉。”沈清怀飞快地将手松开,眼神瞟到别处,“那个,我来擦吧。” 说完他赶紧把茶碗和画都拿到别处,又将一片狼藉的桌面清理得干干净净。 叶芷萱在一旁呆着,面上极力保持着镇定,见沈清怀要拿干净帕子的时候,立马就将屏风架子上挂着的都拿了过来。 当下这两人都有些小心翼翼,不敢直视对方。 反而是叶芷萱先瞄见了沈清怀的袖口处有些脱了线,才迟疑着先开了口,“沈大人,你的官袍脱线了,需要我帮你缝一下吗?” 她葱白的指尖指了指沈清怀绯红官袍的广袖袖口处。 沈清怀见她睫毛轻颤着,神情忐忑,仿佛他说一声不的话,下一秒她又要哭成一个泪人儿。于是沈清怀原本要脱口而出的拒绝,在张嘴时却变成了,“那就劳烦芷萱了。” 从“芷萱姑娘”到“芷萱”,这称谓明明少了两个字,却仿佛比之前更加来得亲密。 叶芷萱微怔了一下,耳朵渐渐发热,她低着头有些慌乱地去找刚刚顺便带到沈云娇房里来的绣盒。 沈清怀见叶芷萱拿起绣针和针线,一瘸一拐慢慢地走到他面前。 “沈大人,烦请手伸出来。” 沈清怀听见她很轻的请求,声音很紧张,她低着头脸红红地像是熟透的石榴花般,摇摇欲坠任人采撷。 沈清怀的呼吸一窒,手指尖蓦地攥紧。 “沈大人?” 叶芷萱得不到回应,只能微微抬起头来看向沈清怀,那如幼小的麋鹿般清澈的眼睛,含着天真和探寻。 沈清怀这时候才发现,叶芷萱整个人,就如春日的蒲草般,丝丝缕缕地散发着含羞带怯的情意,摇曳于风中。 他脑袋那根弦瞬间绷紧到了极致,心里头有一道声音说,“不可以,你不能再这样靠近她!” “沈大人?” 叶芷萱有些疑惑地再唤一声。 沈清怀这时候才回过神来,他忙后退了一大步,逼自己离开这暖玉温香般的美人。 “那个,叶姑娘我平时糙惯了,就不劳烦你了。”沈清怀咳了一声辩解道,他挥了挥衣袖将袖子藏到了身后,脸上多了几分正经的距离感。 见叶芷萱一下子愣住了,脸上同时出现了羞愧和落寞两种神情,沈清怀又怕她被自己拒了后会多想,忙说道,“叶姑娘我尚且有公务在身,刚刚是着急过来跟你说叶大人的事情,如今我得回书房去了。” 第175章 不能宣之于口的爱恋 叶芷萱刚眼睁睁看着沈清怀转身,心中不知哪来的勇气,她咬着牙忍羞道,“沈大人,夜深路黑,我提灯送送大人吧。” 沈清怀脚步一顿,当即回头拒绝道,“不用不用,叶姑娘腿脚不便,我自己走就好。” 听到沈清怀这话,叶芷萱顿时僵在原地。 好一个腿脚不便。 叶芷萱感觉自己犹如被人扔进冰冷的湖水中,明明还是闷热的季节,可她浑身却彻骨冰凉。 她下意识垂下眼帘,勉强地扯出一抹笑容,“是芷萱多虑了,沈大人慢走。” 沈清怀素来是有风度的,但今天的他却顾不上什么风度,眼下唯一的想法就是赶紧离开这地方。 沈云娇在院子里跟扶夏将那装在瓶子里的香膏一罐罐摆在冰块上时,无意瞄到沈清怀跨着大步急匆匆往外走,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身影。 沈云娇手上动作一滞,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本来还想叫住沈清怀问下,奈何她阿兄跑得贼快,一溜烟就不见人影了。 沈云娇走回房里,只见叶芷萱一人失魂落魄地呆在原地,盯着那描着鸳鸯戏水的绣盒发呆。 “芷萱,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阿兄着急忙慌就走了?”沈云娇掀起珠帘,走到叶芷萱面前,却见她眼圈微红,倔强忍泪的模样。 沈云娇猜,肯定是沈清怀说了或做了一些让叶芷萱伤心难过的话。 可即便她再怎么问,叶芷萱也始终摇头否认,也不肯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告知沈云娇。 见沈云娇一脸担心,叶芷萱忙强颜欢笑道,“云娇,我会哭,是因为太高兴了,毕竟明天就能见到我父亲了。” “真的吗?”沈云娇心里还是有些怀疑,不过既然叶芷萱不肯说,她也没法打破砂锅问到底,只得道,“我已经让阿兄将西院隔壁的卯云斋收拾出来,叶大人可以在沈府暂住。” 没想到一向听沈云娇安排的叶芷萱这时候居然摇了摇头,她咬了下唇后婉拒,“云娇,不用麻烦你和沈大人了。” 提到沈大人这三个字时,叶芷萱眼眸里划过一丝落寞,但很快她便用平淡的情绪掩饰过去,“你和沈大人帮了叶家许多,恩情芷萱肯定会牢牢记住的,但这暂住之事就免了,叶家京照中的老宅尚未变卖,我明日就带父亲会那里住吧。” 沈云娇沉吟片刻,方才点头道,“也罢,叶大人肯定会觉得自己家住得舒心些,那你明日去接叶大人的时候我便派几个人去叶家宅子打扫一下,顺便给你带几个下人去那边。” 沈云娇一番话听得叶芷萱心里头暖暖的,刚才的悲伤似乎一下子减轻了不少。 “云娇,你真好。”叶芷萱轻轻执起沈云娇的双手,郑重地承诺道,“以后若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尽管说。芷萱一定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沈云娇扑哧一笑,“别说以后,眼下我就一件事求你帮忙。” “何事?”叶芷萱正色问道,一双眼眸充满盈盈期盼。 其实刚刚叶清怀突如其来的抗拒的确让她心下有些受伤。 叶芷萱猜想,即便沈清怀是个好人,是个君子,可哪位君子愿意跟一个腿瘸了的姑娘来往过密,因此当他发现气氛不对时,才会逃跑。 叶芷萱不怪他,这是人之常情。 可无论如何,沈家一家人是她的大恩人,她一定会卯足全力来回报他们的恩情。 叶芷萱暗暗下定决心,日后定会小心翼翼收起自己对沈清怀的情意,不会像刚刚那般莽撞地上前纠缠。 这样子对她和对沈清怀来讲,或许都是件好事。 她能够将自己不能宣之于口的爱恋好好珍藏起来。 如沈清怀那般丰神俊朗、高高在上的男子,她是配不上的。 叶芷萱见沈云娇雀跃地拉了自己坐在桌子旁,又将那绣盒移到面前,忙打起精神问道,“云娇,你想要我如何帮你?” 沈云娇微微一笑道,“芷萱,你教教我怎么绣香囊吧?” 叶芷萱听罢后有些讶异,她温声细语道,“云娇,你不是向来不喜欢绣工活儿吗?更何况你身子弱,又大病初愈,实在不好干这些费眼睛的活儿,你要喜欢,我给你绣几个好看的。” “我其实想自己绣一个。”沈云娇用比蚊子般细小的声音羞赧地说了一遍。 “你说什么???”叶芷萱没听清,抬头望向沈云娇。 沈云娇脸慢慢变红了,她抿了下嘴唇,稍微抬高些音调答道,“我想自己亲自绣一个,送人。” 叶芷萱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是要送人用的。 她忙笑着将绣盒打开,“好,你若是想学,咱们就从最基础的穿针引线来。” 叶芷萱虽与沈云娇交好,但她也不轻易去追问沈云娇的私事,左右等沈云娇想说的时候,她就会告诉自己。 叶芷萱将手里的针线递给沈云娇,便耐心当起了沈云娇的老师。 沈云娇穿针引线的功夫十分熟稔,看得叶芷萱也忍不住出声赞叹。 沈云娇不好意思地报之一笑。 叶芷萱肯定不知道,沈云娇前世在院内给成千上万个病人缝合过伤口。 区区穿针引线,对她来说简直不值得一提。 沈云娇选了一块姜黄色的布料拿给了叶芷萱,后者将它剪得方正后,塞进了绣绷内,顺便问道,“云娇,你可有想要绣的东西?” “咳咳,那个。。。”沈云娇略显紧张地开口,“我想绣一条黑龙。” 想了想后,她又补充道,“一条英俊风流的黑龙。” 叶芷萱心想,黄底配黑龙,这绣出来不见得好看呀。 但看到沈云娇一脸兴致勃勃,她也不好说这些打击人的话,左右绣得不好,便重新来过就是。 夜色越来越浓厚,原本如银盘般的明月都悄悄藏匿在了厚重的乌云后头。 厢房灯影下,两名女子正伏在案前,手中针线活却丝毫不停歇。 终于,在叶芷萱的悉心教导和鼓励下,沈云娇干出了自己两辈子以来第一件手工作品。 最后一针尘埃落定封针后,沈云娇长长呼出一口气,笑着对叶芷萱说道,“终于完成了。” 叶芷萱眉眼温柔,冲她笑笑不说话。 刚刚被沈云娇拘在一旁不让看的扶夏,终究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心,冲到桌旁想亲眼瞧瞧自家主子的杰作。 她家主子向来冰雪聪明,一枚小小香囊而已,如何能难得倒姑娘? 扶夏这样想着,但拿起香囊捧在手心里仔细瞧着的时候,脸色明显就变了。 “姑娘。。。” 扶夏用力地眨了眨眼睛,再端详一遍后,才缓缓问道,“姑娘你怎么绣的是毛毛虫?” 而且是一只又黑又肥的巨型毛毛虫。 听到这话,叶芷萱率先忍不住笑了出来。 沈云娇一把抢过香囊,杏眸睁得圆圆的,佯作发怒状,“扶夏,别以为你成亲了就可以乱说话,这是龙!龙!” 这哪里是什么毛毛虫,扶夏这丫头就是欠收拾了。 沈云娇作势就去掐扶夏腰间软肉,吓得她直往叶芷萱后头躲,边躲边受不了求饶道, “哎哟我的好姑娘,奴婢知错了!” 叶芷萱笑着将沈云娇拉回椅子上,“无妨,一回生二回熟,云娇可以再弄一个。” “我觉得这个就挺好的。”沈云娇低声嘟囔道,她小心翼翼将它放回梳妆台妆奁处。 可惜她不能随意进出皇宫,只能过几天等萧怀谨再过来,她就将这丑萌丑萌的东西带给她。 没曾想次日,她就有了一次进皇宫的机会。 只不过想见她的人,不是萧怀谨,而是萧怀谨的祖母——萧太后。 第176章 胆敢勾引皇上! 次日一早,宫里头来了一位嬷嬷,说是太后突然想见一见沈云娇。 沈云娇被扶夏从床上薅了起来后,迅速梳洗完跟着嬷嬷入了宫。 车轱辘在广阔的宫道慢慢碾过。 沈云娇坐在马车内里,想要掀开车帘瞧一瞧,却被站在一旁的老嬷嬷给沉声制止了,“沈姑娘,皇宫禁地,外妇不可随意窥探。” 沈云娇只得放下车帘,身体靠回车内背枕。 今日她出门时沈清怀早已经不见踪影,她留了口信给阿兄,希望阿兄见自己不在府里,不要担心才好。 不知道太后找自己是为何事? 不对,如今应该称她为太皇太后了。 沈云娇无意识用指尖轻敲着车窗,认真思索着。 难道自己给楚汐月下毒一事被萧氏发现了?应该不可能,楚汐月知道这事情一旦暴露,自己不会给她解药,到时候就是两败俱伤。 那如果不是这件事,又是什么呢? 会不会是要找她去问沈知章是否参与谋反一事? 沈云娇越想越烦躁,干脆就闭上眼睛不去猜了。 马车缓缓从右侧宫门进去,到了皇宫内,一位年事已高、穿着素蓝色宫装的嬷嬷简单向沈云娇行礼后,便领着她往太后的慈宁宫走去。 八月初的天气并不凉爽,整个大地在日晒下如同火烤般,令人感到沉闷难受。 沈云娇才走了一小段路,便大汗淋漓。 等到了慈宁宫的时候,她就站在殿外的空地干等着。 暑热难耐,沈云娇感觉到自己快要被融化一般,而那领着她来的嬷嬷此刻却转身要走,留她一个人在日光下暴晒。 沈云娇见状忙开口问道,“嬷嬷,太皇太后呢?” 嬷嬷冷着脸觑了她一眼后才缓缓道,“太皇太后在念经,等念完了自然会出来召沈姑娘入殿。沈姑娘现在先静心站着等着吧。” 沈云娇一听,顿时不服气了。 什么? 让我一个人站在烈日下苦等着? 我看起来像呆瓜吗? 沈云娇往四周一看,发现殿外的小道处有一个凉亭可以落脚。 她立马就往那亭子走,坐在太阳晒不到的阴凉处,用团扇慢慢扇着风。 “沈姑娘,没有太皇太后的谕旨你既然敢坐下!”那嬷嬷见状气得瞪大眼睛,走到沈云娇的面前低声怒斥道。 沈云娇眯着眼睛慢悠悠说道,“嬷嬷,天下人皆知,太皇太后是个吃斋信佛心善的主子,她怎么可能舍得让我一个娇弱的小姑娘呆在日头下呢?再说了,我一个外妇就这么杵在慈宁宫殿外,传出去也不好听,我也是在为太后着想。” 嬷嬷顿时被噎得无语,她心想你看上去是挺娇弱,但这嘴巴可太会说了,伶牙俐齿的都让她不知道怎么怼回去。 无奈嬷嬷只能铁青着脸,回去禀告萧氏。 过了一会儿,嬷嬷原路返回,冷冷地对沈云娇说道,“沈姑娘,太皇太后请您进去。” 沈云娇走进去后,萧氏正闭着眼睛坐在软榻上。 她缓慢地转动着手中的佛珠,两侧各有两名宫女拿着芭蕉扇动作轻柔地给她扇风。 这殿内比殿外凉爽多了。 沈云娇见到萧氏后,提起罗裙双膝跪地,恭敬地行了个大礼。 萧氏呼吸缓慢悠长,她抬手打断了旁边宫女的动作,宫女们马上收了扇子退到了一旁。 没了细微的摇扇声,大殿内异常安静。 萧太后睁开眼朝沈云娇看去,笑着道,“沈云娇,哀家与你又见面了,你这次怎么将面纱给戴上了?” 沈云娇恭敬地抬眸解释道,“禀太皇太后,臣女前几日生病,脸上起了红疹,大夫特地叮嘱了白日里最好可以带上面纱遮盖一下。” 萧氏靠在椅子上,漫不经心道,“遮遮掩掩见不得人是吧?哀家知道你向来如此,但既然都毁容了,想必就没有之前那般狐媚样子了吧?” 闻言,沈云娇神色微顿。 萧氏这话怎么听起来阴阳怪气的? 什么狐媚样子? 沈云娇抬眸,瞧着座上的萧氏片刻,抬手将面上的纱绸给扯了下来,淡淡道,“太皇太后娘娘,臣女并非想遮掩,只是病情所需。” “娘娘想看臣女的脸可以直说,何必拐弯抹角呢?” 此话一出,两人之间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萧氏冷笑一声,锐利的目光落在了沈云娇白中带着红痕片片的脸上,“我的确还挺想仔细瞧瞧你容貌,看看到底是哪个地方,能把我的谨儿勾得魂儿都没有了。” 沈云娇身形一僵。 听着这话,看来萧怀谨的祖母已经知道了她和萧怀谨的事情了。 知道了又如何,自己跟她孙子谈恋爱,又不是跟她谈,难道还要经过她同意不成? 沈云娇垂下目光,将所有的情绪敛入眼底,面上依旧保持着平淡的神情。 殊不知这云淡风轻的模样,在萧氏看来,就是一种明晃晃的挑衅。 萧太后面色铁青,眼神如寒冰般锐利,她紧盯着跪在地上的沈云娇,声音低沉而威严, “大胆沈云娇,身为旧相之女,本应恪守礼仪,却胆敢勾引皇上,扰乱宫廷秩序,你可知罪?” 沈云娇鸦羽轻垂,镇定地回道,“臣女不知是哪里让太皇太后误会了,臣女从来都没有想要勾引皇上。” “还说没有?” “那日你在宫外被哀家撞见,还谎称是要与汐月见面,其实是诳哀家的是吧?” 萧太后冷笑一声,眼神更加严厉,“你明明是从谨儿房里出来的!哀家早已经闻到了你身上的熏香了,你还要狡辩吗?” 沈云娇跪在地上,迎上萧氏的目光,眼中闪烁着不屈的光芒,“禀太皇太后,臣女与皇上之间,确实是有情分的,但臣女去找皇上,并非要去勾引他。” “陛下曾经被淑贵妃下毒,头疾发作时只能靠臣女的体香,以及臣女施针来缓解。” 萧氏闻言,眉头紧锁,怒火中烧。 什么体香?什么施针? 这些狐媚子的话术也敢拿出来讲? 怪不得沈云娇在京中的名声如此差劲。 她今日算是亲眼见识到了,这沈相之女,不仅容貌过人,伶牙俐齿,城府心机还颇为深厚。 萧氏回想起一件事。 某日,楚汐月在她旁边闲聊时曾谈论过沈云娇。 说她曾因为无法孕育子嗣而被丈夫赶回娘家。 所以她曾对自己说过的什么夫妻不睦,让自己赐和离的话,很有可能都是假的。 不能生孩子,被丈夫厌弃才是真的。 第177章 故意刁难沈云娇 如今这旧相之女,竟然敢背着自己,与皇上私相授受,如此大罪,她又怎么能饶恕? 一想到这儿,萧氏猛地站起身来,快步走到沈云娇的面前。 她伸出手指几乎要戳到沈云娇的鼻尖上,语气更加严厉,“你以为哀家会轻易相信你的片面之词吗?” 沈云娇没有退缩,反而坚定答道,“臣女从不说谎,若是太皇太后不信,可以请陛下过来对峙。” 整个大殿内弥漫着一种压抑而沉重的氛围,宫人们目睹这场冲突,都不约而同地低下头来。 而在殿外,楚汐月手捧着刚抄好的佛经,正想献给太皇太后。 宫变的时候,她恰好回府探望。 等回来的时候,表哥就变成了皇上,她的外祖母就变成太皇太后。 既然表哥这条路行不通,楚汐月自然想好好背靠外祖母这棵大树,好为自己挣得一个好前途。 于是她侍奉萧氏便更加殷勤乖巧了些。 昨日楚汐月特地去法华寺求了平安符,今日刚好跟抄好的佛经一起献给外祖母。 楚汐月在心中想着,不知道外祖母一高兴会赏赐自己什么? 金银珠宝还是良田庄子,反正能赏就好。 可当她美滋滋地走到殿外想推门时,却被祖母身边的秦嬷嬷给制止了。 “汐月姑娘,不可入内。” 楚汐月挑眉,不解问道,“往常这时候,外祖母都已经念完经等着我过去一同用早膳,怎么,殿内今日是有何事?” 秦嬷嬷答道,“汐月姑娘有所不知,太后召了沈府之女沈云娇入宫,如今与她正在殿内谈着话呢。” 楚汐月撇了撇嘴,嘟囔一声,“她怎么也来了?抢了表哥还不够吗?” 不是楚汐月担心过度,只是沈云娇身上的确是有种让人想要探寻想要靠近的魅力。 万一慈宁宫这头,也喜欢上沈云娇,那自己的恩宠也就没了,这样的话自己又有何颜面回家面对父母? 楚汐月将秦嬷嬷拉到一边,打算盘问清楚。 “嬷嬷,烦请您告知一下,外祖母跟沈云娇在里头究竟在谈什么?她是不是也想要讨外祖母的欢心?” 秦嬷嬷小时候照顾过楚汐月,心里自然是向着自己这位小祖宗的。 她忙开口安慰道,“姑娘放心,太皇太后又怎么会看上那狐媚惑主的女人呢?如今她正在殿内审问沈云娇,怕是一会还要狠狠罚她呢。” 一听到沈云娇要受罚,楚汐月心里顿感一阵快意。 她看不惯沈云娇,巴不得沈云娇赶紧去死。 只是如今,自己身上的毒也只有她能解。 若她被罚得太狠,连带着对自己心生恨意,不给自己解药怎么办? 楚汐月心里默默考虑着,最终为了自己的小命考虑,她还是决定这回先帮下沈云娇。 “嬷嬷,我突然想起还有一份经书没抄写,不如我先回紫微殿去拿吧。” 楚汐月说完这话,还未等秦嬷嬷做出反应,就提脚先跑了。 她走出殿外,对自己身旁的宫女道,“走,我们去飞花殿。” 秦嬷嬷见楚汐月急匆匆走了,刚想叫住她时,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秦嬷嬷赶紧走了进去,就听见太后高声道,“放肆。” 萧氏看着跪在地上的沈云娇,心里头十分厌烦。 她身为朝廷命官的家眷,自己自然不能对她动刑罚。 可是,天下折磨人的法子如此之多,沈云娇又怎么逃得掉? 萧氏见沈云娇天生丽质的瓜子脸如今是红点斑斑,突然心生一计。 她不是不能被阳光晒到吗? 那自己就偏偏不如她愿! “沈氏,既然你说你医术高超,能为陛下解头疾,那哀家就命你去偏殿,将哀家想要赠给宝华寺的药材都一一分类,归纳到盒子里头。” “你若是懂医,自然也会懂药材吧?”萧氏眼里闪过一道精光,她嘲讽地笑了一声,转身坐走回凤椅,重重地坐下。 她高声道,“秦嬷嬷,将偏殿好好收拾一番,再将药材都端过去。” “我倒要看看,沈姑娘是不是真的医术高超。” 随着太后的一声令下,秦嬷嬷将沈云娇带入了偏殿。 说是偏殿,其实是角落里最不起眼的房间,由于是坐南朝北,所以几乎所有暑热都集中在这间房里头。 这厢房一看就被空了许久,门窗紧闭着,一进去就有股热浪迎面袭来。 秦嬷嬷知道太皇太后想要故意刁难沈云娇,还特地命人将厢房上头的窗户以及左右的窗户都打开。 一瞬间炎热的阳光都倾洒在房间内。 秦嬷嬷又令宫女将一个麻袋拎进房内,全都倒在地上后,又喊人拿来了好几个盒子。 “辛苦沈姑娘了。” 沈云娇看着这一地狼藉的药材,顿时无语了。 这什么白芷、茯苓、甘草,全部都混在一起,一眼望去至少得有数十种药材,这得分类分到猴年马月去。 她在这里头站了片刻,都觉得脸痒难耐,若是呆得再久些,恐怕会烤成干尸吧??? “我没法弄,太晒了。”沈云娇毫不犹豫地拒绝道。 秦嬷嬷听了冷笑一声,“这可由不得沈姑娘做主。” “如何由不得?你去跟太皇太后说一声就行了。”沈云娇没好气地答了一声。 她刚想走出门,就被几个手劲大的太监给抓住给推了回去。 秦嬷嬷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你敢不听话,就别怪奴婢心狠手辣。” 沈云娇懒洋洋地抬眸直视着秦嬷嬷,“我若是不听,你奈我何?” 秦嬷嬷先一愣,随后反应过来,这沈云娇是在故意激怒她。 “很好,既然沈姑娘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老奴不客气了!”秦嬷嬷摩拳擦掌着,她一路陪着太皇太后走过来,惩治过无数不听话的嫔妃。 她手上功夫了得,掐人的时候会让人痛到发狂,而且她也不在显眼的地方掐,专挑那些难以启齿的部位,这样子即便那些嫔妃被虐待了,也不敢去找人哭诉。 区区一个沈云娇,她又如何放在眼里? 秦嬷嬷先是大力擒住沈云娇的手臂,手作鹰爪状就往沈云娇胸前探去。 没想到就在这时,沈云娇却快速伸出食指,在她眼前弹了一下。 秦嬷嬷双眼顿时灼热无比,她捂着眼睛哭喊道,“你这贱人,往我眼里洒了些什么?” “嬷嬷看上去慈眉善目的,没想到手段还挺阴险的。”沈云娇嗤笑一声,淡淡道,“既然如此,这惯会糊弄人的眼睛要了又有何用?" "还不如瞎了好。" 第178章 并非完璧之身 秦嬷嬷在那头不停喊着,“救命啊,我的眼睛好痛!快来人!” 她感到眼前一片模糊,惊恐之下便想着要去找水洗眼睛。 没想到刚迈出步子,沈云娇就伸出脚将她绊倒。 “哎哟!”秦嬷嬷四仰八叉地摔倒在地上。 沈云娇微眯着眼瞧着眼前这恶毒老太婆,“嬷嬷,你这指甲削得比鹰爪还尖利,被你抓一下,顿时也会皮开肉绽吧?” 秦嬷嬷霎那间有些心虚,连哭喊都小声了许多。 但原本要用膳的萧氏听到哭喊声,便往这头赶了过来。 “发生何事???” 萧氏看到伺候自己多年的老嬷嬷躺在地上捂着眼睛,顿时气得声音都发抖了,“沈氏,你对秦嬷嬷做什么了?” “太皇太后,救救奴婢!沈姑娘把奴婢的眼睛弄瞎了!”秦嬷嬷捂着眼涕泗横流地爬到了萧氏的脚下。 萧氏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沈云娇,你竟敢对哀家的人动手!” “秉太皇太后,臣女没有。”沈云娇淡淡道。 秦嬷嬷忙哭着辩道,“你明明就往奴婢眼里撒了些什么粉——” “那是药材粉末,嬷嬷不是要我去挑拣药材吗?”沈云娇轻笑着打断她,“放心,我刚刚吓你的,这东西就是普通粉末,让你痛一阵而已,不会瞎你的眼的。” 萧氏一听沉了嘴角,怒火攻心,“沈云娇!你好大的胆子,来人!将她抓起来。” 一声令下,萧氏左右两旁的宫女一人将沈云娇的一只手臂给擒住。 “竟然你都敢在哀家的宫里害人,哀家今日必定是要好好惩治你一番。”萧氏冲身旁的宫女扬了扬下巴,“将她绑到那根柱子上,掌嘴五十!” 沈云娇还没反应过来,身旁的宫女就已经麻利地用麻绳将她捆在殿内的柱子上。 宫女的手高高扬起,将落未落之际,沈云娇突然出声道,“太皇太后,我身为朝廷重臣亲眷,即便父亲不在人世,我依旧是丞相之女,况且我阿兄仍旧在礼部任职,您若是真的要对我用刑,你就不怕对世人不好交代?” “哼,小小官女就敢来威胁哀家?”萧氏冷笑一声,声音充满着嘲讽与不屑,“哀家贵为太皇太后,自然想处置谁就处置谁。” “掌嘴!” 沈云娇心下一凛,自己脸上的伤口还没好全,这一巴掌下去可就完蛋了。 “等等!”沈云娇急忙出声道,“我要见皇上!” 萧氏戏谑一笑,“你死了这条心吧,皇上是你想见就能见到的吗?” “打!” “皇祖母且慢!” 殿门外传来一声高扬的男声。 萧怀谨带着几名护卫居然出现在了崇宁宫,他的身旁还站在楚汐月。 萧氏一看自己的孙儿来了,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柔和,“谨儿,你怎么过来了?” 她目光扫过一旁瑟瑟缩缩的楚汐月,一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楚汐月乖乖地冲萧氏行礼,“外祖母万安,汐月刚想要拿抄好的经书去找您,路上就遇见了陛下表哥。” 萧氏可不信这丫头的鬼话,谨儿从不会这么早就过来请安。 萧怀谨凤眼狭长,只略抬了抬眼,就扫到了被绑在柱子上的沈云娇,他眼神瞬间变得阴戾无比。 尤其是看到日光直晒下,沈云娇脸上嘴唇皮肤近乎苍白,可脸上的红斑不断慢慢扩大。 萧氏顺着萧怀谨的目光往沈云娇望去,见她咬唇倔强的模样,冷冷道,“谨儿,这沈氏十分放肆,竟——” 话还没说完,萧怀谨突然抽出身旁护卫腰间佩戴的银剑。 在大家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他大步走到了沈云娇的身边,抓起她面前的宫女衣襟,往一旁狠狠摔去。 “萧怀谨,你——”沈云娇瞪大眼睛,低头却见萧怀谨用剑将捆着她的绳索给切断。 “没事了。”萧怀谨低低地说了声,眉眼里都是温柔,然而当他抬眸时,却只剩下一片漠然,“皇祖母,这是怎么回事?” “谨儿,她差点将秦嬷嬷的眼睛弄瞎了,你难道还护着她吗?”萧氏怒不可遏。 “她先动手的,你看。”沈云娇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撩起自己的衣袖。 原本玉一般的藕臂上,有明显的红色指痕,可想而知刚刚秦嬷嬷是用了多大的力气。 萧怀谨眼神锐戾,盯着地上的秦嬷嬷道,“这种东西,还配留在宫内吗?南风,拉出去打五十板子后扔出去。” 话音刚落,南风立马就将极力挣扎喊着皇上饶命的秦嬷嬷给拉了出去。 “谨儿,你这是做什么?”萧氏敛着唇角,按捺住怒气问道。 萧怀谨将沈云娇拉到阴凉的地方后,才转身对萧氏道,“秉皇祖母,这刁奴下手如此狠,实在不适合呆在祖母身边,孙儿就做主将她赶出去,不在祖母面前添堵。” “哼,你是为了哀家,还是为了你身后人?”萧氏眉头紧缩地问道。 萧怀谨回应她的是一片沉默。 萧氏极少与萧怀谨起冲突,她从来不管宫内任何事,一心吃斋念佛,不是不想管,二是不能管。 因为她知道,无论是太后还是太皇太后,她永远都只是后宫的女人。 她之前因为插手昭武帝修仙服丹药之事,就曾被他遣到了佛寺别居。 如今不是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她也不想管萧怀谨的婚事。 “谨儿。” 萧氏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加平和一些,“祖母知道,你与这沈云娇私下有来往。可你可知道,她在做人妇的时候就被夫家厌弃,有好几次都被赶回了娘家,此女品行不端正,是万万不能嫁入我们萧家的。” “更何况,她都已经是嫁过一次的人,并非完璧之身,如何能配得上我大庸的天子。” 沈云娇在后头听了,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这一听就是什么封建传统至极的话,听着就让人恼火。 不过这是在古代,大多数人就是这么世俗,看不起和离过后的女子。 “谨儿,你放心,祖母定会给你寻一门更好的亲事。” “不劳祖母费心。” 两人同时出声,萧怀谨垂眼,表情紧绷,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朕心意已决,此生非沈云娇不娶。” “皇帝,你乃一国之君,婚姻大事岂能如此儿戏?你需要考虑的是江山社稷,传宗接代。你可知道,沈云娇是石女之事?” 沈云娇忍不住讽刺地勾起嘴角。 她就知道,萧氏肯定会拿这事来蛐蛐她。 第179章 萧怀谨怎么这么凶! 可萧氏自己不也没有生孩子嘛,怎么不见她主动放弃皇后太后甚至如今太皇太后的位置? 当然沈云娇只能心中暗自腹诽,她不能让萧怀谨夹在两头难为。 现在他的处境就十分敏感,一位是敬重的祖母,一位是深爱的女人,换成任何人,心里头都不好受。 沈云娇见状直接下跪道,“太皇太后,臣女虽然身有顽疾,但绝对不是品行不端的人,您尽管放心。” 萧怀谨见她脸色孱弱,还要勉强下跪,眼底抹过一阵心疼。 他也跟着沈云娇跪了下来,“祖母,儿臣早就知道云娇从小体弱,但儿臣愿意为了她,不要什么子嗣。儿臣可以从皇室里挑合适的继承人,请祖母放心。” 萧氏轻轻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谨儿,不是亲生的儿女,即便你再疼爱他,也难保以后他会不会孝顺。哀家对此清楚得很!” 萧怀谨哪能不知道萧氏的言下之意。 他抬头望向萧氏,“皇祖母,血缘并不是维系亲情的唯一羁绊。朕敬您,爱您,也希望您能明白朕,尊重朕。” 萧氏闻言一愣。 是啊,她与萧怀谨之间,也不存在血缘关系。 萧怀谨都说到了这地步上了,她还能怎么办? 萧氏看着皇帝坚定的眼神,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复杂又无奈的情感。 按照谨儿的个性,他若是真喜欢沈云娇,必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放弃她的。 她轻叹一声,缓缓走到萧怀谨身边,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谨儿,既然你心意已决,祖母也就不阻拦你了,但你以后要独自面对外头的非议与阻拦,祖母不会再帮你了。” 萧怀谨跪直身子,颔首道,“多谢皇祖母放心。” “哀家回去了。”萧氏走之前,淡淡地扫了眼跪在地上的沈云娇,她始终觉得,这个女人不适合生活在皇宫之中。 但既然谨儿想要,她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萧氏不相信,自己日后找不到一个比沈云娇更讨萧怀谨欢心的女人。 楚汐月见萧氏离去后,松了一口气,但紧接着,她看到萧怀谨黑着脸直接将沈云娇横腰跑起,瞬间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萧怀谨如今这么毫不避讳人了吗?好歹在她面前也要装装矜持啊。 楚汐月突然觉得一个人呆在殿里挺难受的。 “陛下,呃、汐月要去给外祖母送佛经,先告退了。”楚汐月赶紧胡乱找了个理由就撤离。 突然被抱起来的沈云娇脸上更热了,她低低地说道,“萧怀谨,放我下来,我还没有到那么虚弱的地步。” “娇娇,听话。”萧怀谨沉沉说道,他抱着沈云娇大步跨出偏殿,直接就往飞花殿的方向走去。 从沈云娇的角度往上看,可以看到萧怀谨线条流畅的下颌线。 她呆了几秒,几日不见,萧怀谨气质怎么变得更加矜贵成熟些了。 “陛下万福金安。” 东宫内殿大门前,一众宫女太监见到萧怀谨疾步走来,急忙跪下行礼,皆不敢抬头。 但他们内心却是十分好奇,陛下怀里抱着是谁? 陛下可是出了名的不尽女色啊。 萧怀谨并不理会那些跪着的人,反而对沈云娇说道,“你今日来得如此早,可用过早膳了。”“用过了。” 林嬷嬷在她出门前,给她端了一碗清粥。 沈云娇将脸埋进了萧怀谨怀里,皮肤与他那质地柔滑的锦袍衣襟相贴。 萧怀谨一路上走来就十分招摇,就跟演古装剧似的。 搞得她很不好意思。 萧怀谨见怀里的人儿似乎有些害羞,便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南风,传我谕旨,朕今日不上早朝。” 等进到了飞花殿后,萧怀谨轻柔地将沈云娇放在了床榻上。 刚想转身给她倒水时,却发现自己的锦袍下摆被扯了一下。 萧怀谨回眸一看,沈云娇抿唇,睁着那双湿漉漉的凤眸望着他,“我真没事,不然你还是去上早朝吧。” 萧怀谨坐回床榻上,目光忍不住地沉了沉,“朕不去,朕想在这里陪你。” 沈云娇微微蹙了下眉头,不满地嘟囔道,“你这样子,就不怕那些大臣们知道了说我红颜祸水,狐媚惑主。” 萧怀谨轻轻地笑了一声,他伸出冷白的指尖,将沈云娇额边碎发拢好,“朝臣们不敢非议天子,更何况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时候,若是旁人问起朕便说自己病了。” 萧怀谨反倒觉得,在这般风声鹤唳人人自危的情况下,那些朝臣不上朝反而会暗暗窃喜。 “你放心,若是有未批的奏章和公文,南风会送到这里来的。”萧怀谨安抚道,眼里泛着细细碎碎的光芒。 沈云娇小心翼翼地抬眸,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 沈云娇那苍白的唇瓣如今恢复了几分水润,额上的细发因汗水湿漉漉的一片凌乱,小脸上的红点又为她的姿色添加了几分娇嫩,更衬得原本的肌肤莹白剔透,如今她衣衫凌乱,粉白修长的脖颈尽露,就好像一只被欺负得可怜的小白兔。 但萧怀谨知道沈云娇可不是那任人欺负的主儿。 一想到她刚刚被人五花大绑地捆在柱子上,萧怀谨的脸色变得十分冷冽。 若不是他来得及时。。。 沈云娇见他突然抿着唇一言不发,漆黑的眸子正泛着丝丝的怒气,有些茫然地低声问道,“怎么了?是我刚刚对你皇祖母身旁的嬷嬷不恭敬,惹你生气了?” 沈云娇凤眸微微颤抖,口中却小声而固执地说道,“可是,是她先来抓我的,我只是自保而已。” 萧怀谨的眸色变得更加深邃冷漠。 沈云娇见着他那迫人的气势,突然有种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的感觉。 同时心底又泛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萧怀谨怎么变得这么凶了? 第180章 耳尖却悄悄地红了 “娇娇,你觉得朕会为了这么一个奴才而迁怒你吗?”萧怀谨眸色黯了黯,“那秦嬷嬷是服侍过祖母多年,可她之前的手段朕也有所耳闻,这种人死都不足惜!” “可是,若是当时朕没及时赶到,你可怎么办?” 萧怀谨垂眸望着她,面上毫无波澜,语气中却含着一丝心疼。 “早知如此,朕就应该让竹叶无时无刻地盯着你!” 沈云娇见萧怀谨俊颜染上了一层薄怒后忍不住勾起嘴角。 萧怀谨一直都是心疼她的,她知道。 沈云娇轻轻地拉起萧怀谨的手腕摇了摇,小声说道,“怀谨,你别生气。。。” 怀谨? 萧怀谨怔了怔。 这是沈云娇第一次没有连名带姓地叫自己。 见沈云娇十分乖巧的模样,他仍旧维持着一脸端肃,可耳尖却悄悄地红了。 沈云娇见他如此不禁撩,偷偷勾起嘴角笑了。 她将自己的五指挤进萧怀谨的指缝之间,与他亲密无缝地牵着后,才抬头道,“人都是有自尊心和隐私的,我不想像一个犯人一样,被你的暗卫成天到晚地盯着。你懂吗?” 萧怀谨抿唇不语,他知道沈云娇讨厌这种被盯梢的感觉,换做他,他也会厌烦。 沈云娇见萧怀谨不反驳,便接着说道,“而且,我今日去见你皇祖母,就知道万一我遭遇什么不测,你的表妹会第一时间去通知你的。” 萧怀谨讶然,见沈云娇一脸狡黠的可爱模样,他忍不住坐下来将人拉到怀里,“你为何如此肯定?” 他记得,楚汐月曾经妄图谋害沈云娇,又怎么会如此好心想要去救她呢? 沈云娇偎在熟悉的怀抱中,懒懒说道,“我给她下毒了,她想要解药自然就不能让我受苦。” 听到这里,萧怀谨并没有动怒,原本清冷的语气反而夹着些许的无奈,“你倒是筹划得完美,可娇娇你可曾考虑到朕的感受。” 萧怀谨低头,一手将沈云娇的上半身微微抬起,凑上去与她鼻尖贴着鼻尖。 “若你有何不测,我一个人该怎么办。” 沈云娇抬眸注视着眼前这清冷温柔的男子,他的眸色微微红了,不经意流露出几分脆弱。 沈云娇心尖像是被针头刺了一下。 脸上随即浮现了满满的歉意。 “萧怀谨,我跟你赔罪。”沈云娇抓住他的衣领小声道,“你原谅我吧。” 萧怀谨见怀中的人如此柔软地撒着娇,轻轻叹息一声后,低头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 “小林子。”萧怀谨唤了一声。 “奴才在。”小林子闻声走进寝宫内殿,“陛下有何吩咐?” “把江太医请过来。”萧怀谨淡淡地吩咐道。 他看着沈云娇小脸上有着不正常的酡红,怕她经历早上那一遭,身体又不舒服了,于是赶紧把宫内的太医请了过来。 “娇娇,等下让江太医给你瞧瞧,他是大庸名医,正好引荐给你。”萧怀谨紧了紧怀抱,“你不是开了医馆吗?日后有什么需要的地方,也可向江太医请教?” 萧怀谨耐心地解释着,他没告诉沈云娇的是,江太医其实早已辞去太医院院判一职,一直云游四方,是被他硬请回来的。 他其实有个儿子,也在宫内当太医,只不过那一场宫变,他的性命葬送在了淑贵妃的手里。 这也导致江太医一直郁郁寡欢,性格阴晴不定,但他心底里挂记着陛下的头疾,最终还是选择回到皇宫这个伤心地。 只不过如今的江太医年岁已高,宫内除了太后皇帝,谁都不敢喊他出诊。 萧怀谨在这头回想着江太医的事情,却无意间嗅到了沈云娇身上那熟悉的青草香气,夹杂着一丝丝的清甜,这香气比平日要浓郁了许多。 萧怀谨伸手在沈云娇额头探了探。 果然,沈云娇发热了。 好在这时候,江太医提着方盒随小林子匆匆走进了寝殿内。 萧怀谨一看胡子花白的江太医来了,眸色沉沉道,“江太医免礼。” 刚要下跪的江太医麻利地又直起了身子,他瞧见萧怀谨怀中的女人,一下子就知道陛下唤他过来的来意。 “姑娘是有何不适吗?”江太医问道。 “她发热了。”萧怀谨抢先怀里人一步说道。 沈云娇觉得不好意思,想坐起来的时候,又被萧怀谨给牢牢按住了。 “萧怀谨!”沈云娇有些恼怒地低声吼道。 “坐好。”萧怀谨不客气地将她两只手都按住,又抬头道,“江院,过来诊脉吧。” 江太医得了命令,慢慢走到沈云娇面前蹲了下去,他拿出帕子铺好后,轻轻搭在沈云娇的手腕上。 沈云娇人生中第一次被抱在怀中把脉,有说不出的怪异和羞耻感。 十分尴尬。 沈云娇只得把注意力放在眼前的太医身上。 大庸的大夫擅长外科,沈云娇是知道的。 比如京城里的第一大夫李伟,以及被她请到自己的医馆坐镇的夏大夫,帮人疗伤接骨什么的不在话下。 不知道这位江太医,医术如何? 殿内一片寂静,青烟袅袅。 “姑娘一切都好。”江太医松开沈云娇的手,看向萧怀谨道,“陛下放心。” 沈云娇心中划过一阵狐疑,开口道,“太医,我真的没事?” 这样看来,这江太医也并没有什么过人的医术。 萧怀谨该不会被他那长得老谋深算的脸给骗了吧? 江太医混浊不清的眼神此刻却定定地看着沈云娇,“姑娘,你认为自己有病吗?” 沈云娇被他反呛一句,倒是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好在萧怀谨此时开了口,“江院,她现在发热,刚刚在日头下暴晒,脸上的红点又起了一大片,你有什么办法医好吗?” 江太医面对萧怀谨倒是毕恭毕敬,“禀陛下,臣马上去开药,汤药服下后姑娘的体热便可散了。” 萧怀谨点点头,“去吧。” 江太医行完礼后,十分干脆地走了。 沈云娇望着那利落的背影,沉吟片刻后,缓缓开口道,“萧怀谨,你确定这大夫是大庸第一名医?” 别是被他外表唬住了。 萧怀谨一听,轻笑一声道,“江太医医术高明,曾使许多将死之人起死回生。娇娇莫要怀疑了。” 听到“起死回生”这四个字,沈云娇更加不信了。 她得找个机会私下会会这太医,看看这厮到底是不是骗人的赤脚大夫。 第181章 朕想亲你 过了一会儿,小林子端了药过来。 萧怀谨自然地就接过碗,一勺子一勺子地喂起了沈云娇。 小林子在一旁看得瞠目结舌,他家陛下什么时候这么温柔体贴了? 很快,一碗汤药见了底。 “你今日乏了,不如就在这里小憩一会儿。”萧怀谨将空碗放回托盘上后说道。 沈云娇摇摇头,“我还是回家吧,怕阿兄在家里找不着我着急。”“ 沈云娇鸦青长睫卷翘,黑白分明的凤眸湿漉漉的,看起来十分乖巧惹人怜爱。 萧怀谨呼吸一滞,心跳不禁快了些。 “娇娇,这么多天不见,你都不想和朕多呆会吗?”萧怀谨清冽的声音难得透出几分哀怨。 沈云娇愣了下,迟疑片刻后道,“那我晚点再走。” 萧怀谨满意地点点头,缓缓俯身,额头抵着她额头,“沈云娇。” 他的声音低沉暗哑,听得沈云娇一阵酥麻。 气氛顿时变得有些旖旎。 萧怀谨哑着声,气息慢慢与沈云娇的融合在一起,“朕想亲你。” 不是请求的语气。 因为在他说完的下一秒,那两片触感极好又湿热的薄唇就迅速地贴了上来。 “嗯。。” 沈云娇双手抵在了萧怀谨的胸膛前,想到自己刚刚喝过药,满嘴都是苦涩味,便将萧怀谨轻轻推开,唇瓣分开时拉出暧昧的银丝。 “你别亲了,我嘴巴很苦的。” “哪里苦,朕觉得很甜。”萧怀谨低低地笑了声,又低下头,这次他温柔地撬开沈云娇的牙关,轻轻地与她缠绵。 不知道何时,这个漫长又亲密的吻才结束,沈云娇被他吻得身体绵软,几乎快要无法呼吸。 抬起头看向萧怀谨时,发现他的黑眸之中,都是蠢蠢欲动。 就在他修长的指尖堪堪接触到沈云娇胸前的衣衫带子时,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响了起来,“主子,燕世子求见。” 沈云娇见状立刻胡乱地将他推开,“你、你快去忙吧,我要睡觉了。” 说完她翻了个身,滚到床榻的最里边去,还用薄被将身子和脸都盖住,只留下那双湿漉漉的黑眸。 萧怀谨不禁无奈失笑,起身道,“那娇娇先睡,朕忙完再来看你。” 站在内殿入口处的南风听到萧怀谨如此温柔的声音,都有些不好意思。 好在萧怀谨很快就恢复正常,他大步跨出殿外,“时满呢?” “在书房候着。” 萧怀谨闻言就往书房方向走去。 打开书房门后才发现,才发现燕时满早在那里等候多时。 “陛下。” 燕时满一看见萧怀谨便迎了上去,激动地说道,“昨日父亲启程回封地前,跟我说陛下要重开恩科。” “是有此事。”萧怀谨点点头后,疑惑了片刻问道,“怎么?难道你也要参加?” “正有此意。”燕时满眸子里满是期待,“我想考取功名。” “真的?”萧怀谨不太相信燕时满会静下心来读书考试,“你原本就有官爵在身,何必多此一举?” “裴世子不也靠自己的努力考上功名嘛?我也想试试。”燕时满嘟囔道。 乍一听到“裴世子”这三个字,萧怀谨还觉得有些不适。 但随之这种不适被更大的疑惑给取代了,“你为什么这么想考功名?” 燕时满是汝南王世子,不出意外舅舅百年之后,他会承袭父亲的王位,成为日后的汝南王。 为何还要多此一举,再费心费力去考个官位呢? 萧怀谨挑了挑眉,直接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别的事情瞒着朕?” “我哪有!”燕时满眼神闪烁了一下,赶紧开口辩解,“我虽然现在是世子,但也只是空有其名,出去外面人家都不把我放在眼里。” 萧怀谨打量着他,笑道,“是谁?竟然敢不把朕的表弟、紫云楼的主人、汝南王世子放在眼里,你跟朕说,朕去给你讨公道。” 燕时满吞吞吐吐道,“是、是,哎呀反正说了陛下也不认识。” 他转身坐了下去后,絮絮叨叨地又说道,“我若是可以当个状元,到时候就可以每日都来表哥这边坐坐,多多陪陪表哥,你说是不是很好?” 萧怀谨微眯起眼,他总觉得燕时满似乎有别的用心,但是既然他自己想用功,萧怀谨自然不会去阻拦他。 “等下我会传旨给邵太傅,让他单独给你讲课。” 燕时满听到萧怀谨这句话更是喜上眉梢,他甜甜地冲萧怀谨一笑,“谢谢陛下,还是陛下对我好。” 萧怀谨淡淡道,“你过来不就是为了要让我去请邵太傅嘛,现在人已经请到了,无事便回去吧。” 见萧怀谨急匆匆转身要走,刚坐下来喝了一口茶的燕时满一脸茫然,忙喊道,“不是吧,我都还没和表哥你好好说话呢。” “难不成,表哥你房里藏人了?” 萧怀谨脚步停下来,薄唇微抿,一副被说中心事的样子。 “云娇现在在表哥房里?不会吧?”燕时满一顿,立马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你怎么把云娇拐到宫里头来了?” “云娇?”萧怀谨冷冷皱起眉头,不满地反问道,“你何时和她这么熟稔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和云娇是好友。” 燕时满嘿嘿笑了一声后,目光不经意往萧怀谨身后扫去。 萧怀谨的身后只站着竹叶和南风,没有他想要见到的那人的踪影。 燕时满假装不在意地随口问道,“表哥,你那暗卫去哪里了?” “不是在朕后面吗?”萧怀谨淡淡答道,好整以暇地看着燕时满。 燕时满摇头,“不是这两个,我说的是另外一个。” “哪个?”萧怀谨负手,假装听不懂燕时满的话。 “吴北风!”燕时满咬牙说道,说完他就后悔了。 自己前阵子还信誓旦旦地说不会再与他扯上关系,如今倒好反而去开口询问人家。 “北风?” “他伤了好多日了,如今早已经卸下暗卫的身份了。”萧怀谨眼眸微黯,语气有些沉重。 “北风受伤了?” 燕时满眼眸因惊讶微微睁大,拳头一下子攥紧了,“他伤得重吗?” 第182章 我知道,这里很热 萧怀谨一下子就听出了燕时满的语气比刚刚的明显要焦灼许多。 他脑袋里突然闪过一个十分异想天开的念头。 难道燕时满他。。。 “他伤了右臂,日后不能提剑了。” 萧怀谨见燕时满一脸的担忧,按下心头的疑虑,斟酌片刻后,又跟他说道,“你若是有心,就替朕去慰问一下北风吧,他这次的确受苦了。” 此话一出,在场的几个人都愣住了。 南风想的是,陛下前几日不是亲自去看了北风吗?如今还要派燕世子再去一次? 看来陛下真的很看重北风。 而燕时满则想的是,我要去看他吗?我为什么要去看他?上次吃亏的可是我。 可是听表哥的意思,北风伤得还挺严重的。 可要是自己贸然就去瞧他,会不会一进门就被轰了出来? 算了算了。 燕时满一想到北风那冰冷如霜的表情就想退缩。 他刚想开口拒绝,却听见萧怀谨说道,“你要是再不替朕去,可能朕就再也没机会慰问北风了。” “表哥此话何意?” 燕时满不解看向萧怀谨,“为什么以后便没有机会了?” “北风与朕说过,他想回自己的家乡去。”萧怀谨沉沉道。 燕时满闻言脸色一变,胸口剧烈起伏了好几下。 以后,便没有机会见到北风了吗? “那好,我替表哥去看看他。” 燕时满掩下眼眸中的复杂情绪,缓缓道。 萧怀谨点点头,“去找江院判拿些药,然后让竹叶带你去他现在暂住的地方吧。” 他拍了拍燕时满的肩头后,便转头跟南风说道,“将书房里的未批的奏章移到内殿去。” “是。” 萧怀谨心里挂念着沈云娇,就连走路都比平常快了许多。 可当他回到房间时,沈云娇却已经坠入黑甜的梦乡里。 萧怀谨屏退了众人后,亲自放下了床边的帷幔。 他坐在床边看了沈云娇许久后,才恋恋不舍地起身,往一旁的书案方向走去。 沈云娇这一觉,从白天睡到了晚上。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时,眼前一片黑暗,恍惚片刻后,她才发现,原来是床边的帷幔被放落下来,挡住了光线。 沈云娇一觉醒来,发觉精神好多了,身体不发热了,脸也不痒了。 难道这江太医的药果真有用? 也有可能是自己身子恢复能力变强了。 沈云娇想着要不如干脆去将江太医的方子要了过来研究研究。 她轻手轻脚地掀开帷幔,小心翼翼地走到了大叶紫檀木精雕的书案旁,偷偷地观察着萧怀谨。 书案上未批的奏折一摞摞的堆积成山,但桌上燃着的莲花形琉璃香炉,端方砚,象牙透雕翰珍毛笔,样样精致,却摆得井井有条,瞧上去十分风雅高洁。 萧怀谨正垂眸翻着一本奏折,一手提起毛笔去蘸墨,他垂下的眼睫是又密又长,鼻梁高挺,这么简单寻常的书写动作,萧怀谨做起来就是特别迷人。 沈云娇心想,这才短短几个月,萧怀谨在她心里就从黏人的大男孩,蜕变成了成熟又富有帝王威严的男人。 沈云娇情不自禁看得出了神。 直到萧怀谨转头想要再拿一本奏折时,她才醒过神来。 萧怀谨也在同一时间注意到了她,眉眼间刹那间流露出温柔的神色,“娇娇,醒了怎么不唤我?” 他伸出手,将沈云娇的腰身一把勾住后,将她放在自己的身上。 “我见你太专注了,怕出声打扰到你。”沈云娇话才说完,萧怀谨就把毛笔搁下了。 但书案上仍旧摊着那封批完的奏折。 沈云娇好奇心一下子就起来了。 她想看看大庸朝的奏折是长什么样的,于是她转过眸子望向萧怀谨,“我可以看一下奏折吗?” 萧怀谨温柔地揽着她的腰身,在她耳边低语道,“在朕身边,娇娇想干什么都可以。” 沈云娇耳边一痒,脸瞬间一下子就如熟透的红果子。 为了掩饰自己的害羞,沈云娇立马拿起一本奏折来看。 她粗略地读了一遍后,才发现这奏折上的内容不一般啊。 这位姓黄的大臣,在奏折里面洋洋洒洒写了一篇小作文,劝谏新帝要从世家贵族中选一波秀女,广纳后妃,开枝散叶;如今后位也正空悬,他还推荐了好几个贵女给皇帝作参考。 而萧怀谨的回复更加有趣了,“在其位,谋其政。卿是盐官,并非月老。” 沈云娇看到这处忍不住捧腹笑了起来,“我怎么不知道陛下如今这么会怼人?” 那个黄大人,看到这封奏折时估计要气得不行。 萧怀谨则是一脸坦然,“朕的私事,岂能让人随便议论?” “更何况,等服孝期一过,朕便会让你做朕的皇后。”萧怀谨眸色清越,脸上噙着笑,语气却是无比认真。 沈云娇不服,“我还没答应你呢。” “我才不要这么快成亲。” 他们才在一起不到两个月,这么快就谈婚论嫁的话,沈云娇属实有些不敢答应。 虽然萧怀谨软硬件设施都是相当不错,可沈云娇并不想那么快又变成人妇。 她还有一大堆事情没做呢。 萧怀谨见沈云娇拒绝得如此干脆利落,也不恼火,反而一声不吭就把沈云娇抱上了书案上。 微凉的指尖直接探向沈云娇的衣襟内,惹得她微微颤栗。 “萧怀谨,你这个混蛋,我还病着呢!”沈云娇声音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我知道,这里很热。”萧怀谨坏心眼地稍微使劲,那片柔软就在他手心里跳动。 沈云娇实在承受不住他故意挑逗,想着法子起身要逃。 可萧怀谨却伸出手将她按回榻上。 俯身而下时,她清楚听到了萧怀谨清冷却又夹着丝丝欲望的声音,“娇娇不乖,想要逃到哪里去?” 沈云娇的心,忍不住漏跳了半拍。 她紧张地眨眨眼,每次与萧怀谨的亲密接触,都会让她头皮发麻,但身体却本能期待着,甚至无比欢迎萧怀谨的到来。 萧怀谨倾身下来,与沈云娇接吻。 很快沈云娇就招架不住,身体软成了一滩春水,鼻尖和眼角都带了些薄红,衬着莹白的小脸,显得格外楚楚动人。 “娇娇,真的不打算嫁给我吗?”萧怀谨声音暗哑地问道,指尖却在轻轻挑动着沈云娇。 沈云娇根本就拒绝不了他。 她的意识已经逐渐有些混乱,“萧怀谨,现在成亲真的太快了。” “哪里快?” 萧怀谨忽然低笑着问道,他的目光灼灼,手上动作却十分流氓。 沈云娇轻声闷哼,面上红晕淡淡。 萧怀谨最爱看她情动时候的模样,单单一眼,他便沉沦了。 夜色温柔笼翠帷,两心相悦共依偎。 第183章 解陛下的毒 到了次日,萧怀谨倒是很早就起床,穿戴整齐后去上早朝。 沈云娇起床时,就见身旁早已有宫女在旁候着等着伺候她洗漱。 见她醒了,为首的宫女拍拍掌,外头候着的人儿便恭敬地端着早膳鱼贯而入。 一名长得眉清目秀的宫女手里还拿着一碗刚熬好的中药,她端到沈云娇面前后,垂首道,“陛下吩咐,姑娘这碗药要趁热喝了才好。” 沈云娇看着那氤氲着热气的药汁,心里头微微一动,她抬眸问道,“你可以去帮我请一下太医院院判江太医吗?” 宫女一听这话有些为难住了,“这。。。江太医脾气古怪,宫内除了太皇太后和陛下,也就是长公主能请得动他,奴婢怕江太医不肯来。” “没事,你就跟他说,沈姑娘对昨日问诊有些问题要寻他帮助,他会来的。” 宫女点点头,“奴婢知道了,即刻就去请。” 沈云娇站起身来,百无聊赖在这飞花殿内走着。 过一会儿,宫女便把那老江太医带进了殿内。 沈云娇遣退了所有人,只留她与江太医在房内。 江太医进来后,掀起眼皮瞥了她一眼后,并没有开口说话。 沈云娇双手抱在胸前,细细打量着他。 这江太医,五官倒是跟她前辈子科室主任的五官有五分相似。 “江太医,你昨日开的去热药方可以给我看一下吗?”沈云娇蓦地开口问道。 江太医抖了抖袖子,隔了半晌后方才开口,“姑娘找臣来,不是为了这药方吧?” 他眼珠虽然浑浊,但目光如炬,声音苍老却有些低沉,“姑娘不妨有话直说。” 沈云娇原本嘴角噙着一抹礼貌的微笑,在听到了江太医这番话时,笑容突然一下子就凝滞了。 “太医知道我寻你来何事?”沈云娇眸若寒星,淡声问道。 江太医冷哼一声,他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子,“姑娘在京城开了医馆,想必也是通晓医术的人,老臣斗胆,猜想姑娘这次寻来,怕是对昨日会诊结果有所不满。” “你倒是挺聪明的。”沈云娇讶然,这江太医不说别的,这开门见山直言不讳的性格,她倒是挺喜欢的。 那既然如此,她可以再给这江太医一次机会。 “江太医,不然你再帮我把脉?”沈云娇伸出手腕,挑眉问道。 没想到江太医却一口回绝,“不必了。” “臣知道姑娘的脉象,举之无力,按之空虚,迟大而软。” 沈云娇一听吃了一惊,“你昨日便诊出来这个脉象,为何不说?” “臣不说,是因为姑娘也不想让臣说吧。”江太医目光锐利,像是看透人灵魂般盯着沈云娇。 沈云娇内心一阵发虚,“我不懂太医此话是何意。。。” 江太医木着脸,指了指沈云娇的心口处,“它已经到这里了。” 什么??? 他竟然也能知道??? 沈云娇凤眸因惊诧而微微睁大,脸上的轻松淡然已不复存在。 她紧张地往四周环顾了一圈,发现没有人后,才走到江太医面前低声道,“你昨日把脉就知道了?” 江太医不回答她的问题,反问道,“沈姑娘,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发热吗?” “那蛊虫若是寄居在人体内,就会开始与宿主的血液交融。” “因此你会频频发热,体虚以及昏迷。”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沈云娇打断他,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我只是没想到你居然连这个都能看出来,我还以为。。。” 江太医从鼻子里轻哼出一声,缓缓道,“我还知道,你种这个蛊虫,是为了解陛下的毒。” 这江太医果然有两把刷子! 沈云娇连忙开口说道,“这件事太医必须得帮我保密,不要告诉陛下。” 江太医见她这么小心翼翼,表情还是逐渐柔软下来,“我自然不会告诉陛下,姑娘有这个心是好事,只是。。。” “只是什么?”沈云娇微微捏紧了手中的帕子,“若是江太医能保密,我愿意给你丰厚的报酬,金银珠宝,您尽管提。” 沈云娇内心清楚,养蛊虫这件事情绝不能让萧怀谨知道。 她不介意用钱财来封住江太医的嘴。 可没想到,江太医听到后居然好笑地摇了摇头道,“我都半截入土的老人了,如今膝下无儿无女,要这些黄白之物干什么?” “沈姑娘放心,臣定会守口如瓶,不瞒您说,自从陛下中毒后,臣一直就在找寻解毒的办法。” 江太医神情有些恍惚,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那时候陛下经常屡犯头疾,疼痛难耐。” “臣与臣的儿子。”提到小江太医,江太医的眼底闪过一抹悲恸,“我们一直在寻求解药。” “若是这毒能被解开,我儿子的在天之灵估计也会得到慰藉。” 沈云娇看见眼前的江太医眼眸低垂,嘴唇微微颤抖着,身形颤颤巍巍。 这时候她才发觉,江太医其实是个岁数挺大的老人,提到那不在人世的儿子时,眼里依稀闪着泪花。 沈云娇只能惋惜地看着他,说一声节哀顺变。 亲人离世是个巨大的打击,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知道这种痛楚。 江太医自然也知道,沈姑娘的父亲沈丞相在宫变后不久,也与世长辞。 想到这里他的语气又变得更加柔和些了,“姑娘,这蛊虫之法臣以前倒是也有想过,只不过需要让蛊虫在你的身体走一遭后,再将它放入陛下体内,敢问姑娘,用的可是南疆的‘碧血灵蛊’? “正是。”沈云娇赶紧点点头。“这蛊虫是京城的小夏大夫替我从南疆寻到的。” “蛊虫入体,最怕就是伤到心脉,想必姑娘也已经准备了四时草了。”江太医继续问道。 沈云娇不由得流露出赞赏的目光,她轻声说道,“我都准备好了。” 江太医缓缓吐了一口气道,“世人都说蛊虫是极其阴毒之物,可他们哪里想到,蛊虫,特别是血蛊,能够治疗世间奇毒,如今陛下算是真的有救了。” “既然江太医一早就发现了这个解毒方法,为什么不让陛下用上呢?”沈云娇见状,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江太医眉头微微蹙起,眼神中闪过一丝不解,“这法子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用的。” “难道姑娘不知道吗?” 第184章 我有两样东西要给你 她前几日让燕时满去找南疆蛊师拿蛊虫的时候,人家没提有什么副作用啊。 医书上也没有写。。。 沈云娇对着江太医茫然地摇了摇头,启唇道,“我不知道。” 江太医迟滞了片刻后,才缓缓开口道,“蛊虫一旦离开被下蛊人的躯体,会连带着让他失去一部分的记忆。” “臣之前有想过用想过这种方法来替陛下解毒,但此法太过冒险了。”江太医叹了一口气,“不过如今也就只有这一种法子能解开陛下的噬心。” 江太医望着眼前秀美的女子,心中藏有颇多的感叹。 大庸虽然也有入蛊解毒的先例,但其实很少人会真的愿意去实施。 这一类的蛊虫被称之为治疗蛊,一般只有南疆那边的医师才会养。 而这类蛊虫血热,不仅需要身体极其凉寒的人类提供血液,还需要供血者与下蛊者有极其亲密的身体接触,才能使蛊虫听话,乖乖进入被下蛊者的身体。 那时候他不给陛下用这种方法,一是因为陛下当时虽贵为太子,但处境艰难,江太医怕他失去记忆后会遭遇不测。 二是因为实在找不到一个体质经脉极寒的、又能与陛下产生身体接触的女子。 而昨日给沈云娇把脉时,他就已经知晓,沈云娇是救陛下的最佳人选。 只是沈姑娘虽然这两个条件都达到了,可她身子骨太弱了,蛊虫进入到她体内后,会时不时引起躁动。 “姑娘,这蛊虫从心脉走到经脉只需三日。”江太医善意地提醒道,“三日后,你必须要将它引出来,不然蛊虫入经脉,会令你经脉扩张极致,进而引起自爆。” “这点我也知道,南疆蛊师已经提醒过我了。” 江太医叹了一声,“沈姑娘,你如今后悔还来得及。” “平常人若身上无毒,入蛊是极其损耗身体气血的事情,趁现在蛊虫还未游遍全身,姑娘还可以收手。” “而且姑娘不担心,若是陛下解毒完后,不认得你了,又该如何?” 沈云娇听后笑着摇摇头,“我心意已决,绝不后悔。” 江太医见状,便拿出笔墨写了一个方子给沈云娇,“等蛊虫取出时,姑娘身体将会变得无比虚弱,到时候姑娘就按照臣开的这个方子喝药,可以助身体早日恢复。” 沈云娇伸手接过那张药方后,向江太医道了谢。 也就只有三日了,希望三日后,萧怀谨身上的毒就可以完完全全被清理干净。 江太医将药方留给沈云娇后便离开了。 刚好萧怀谨也下了早朝往飞花殿这边走。 两人在路上碰了面,萧怀谨询问了一下沈云娇的情况后,便让老太医先回太医院休息。 今日虽是立秋的第一日,但天气仍旧炎热难耐。 飞花殿内,冰鉴里的冰块散发着丝丝寒气,带来了一阵阵沁人心脾的凉意。 萧怀谨目光搜索着沈云娇的背影,最后发现她一个人独自坐在窗边的软榻上。 长发如瀑般垂落,几缕发丝轻轻垂在脸颊旁,为她平添了几分温婉与柔顺。 萧怀谨脚步极轻地走向她,他并不想出声,怕破坏掉如此美好的场景。 等到他走近的时候,才发现沈云娇手中握着一本医书,但书页已经很久没有翻动过,显然她的心思并不在那上面。 他的娇娇居然在发呆。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直到远处传来的一声鸟鸣,才将沈云娇从思考里拉回到现实。 沈云娇突然感到面前似乎有人,她下意识地抬起了眼眸。 面前站着的是她心爱的男人,剑眉星目,俊朗非凡。 他这么好,这么温柔,自己怎么能见死不救? 可若是萧怀谨真的失忆,不记得自己,他们的关系,会变成什么样呢? “娇娇,怎么在发呆?”萧怀谨在她旁边坐下,凝视着她,眼神中充满了深情与宠溺。 沈云娇掩下了眼眸里的担忧,将书合上后,笑着道,“等你的时候就想着看会书,但一接触到密密麻麻的字又觉得无聊至极。” 萧怀瑾笑道,“若你觉得无聊,朕待会叫人送一些有趣的话本来给你瞧瞧。” 沈云娇轻轻一笑,“陛下快给我备马车吧,你昨日就跟阿兄说今日送我回府。这不,阿兄已经差人多次送口信,问我什么时候回家呢。” 萧怀谨微抿嘴,语含不满,“我怎么不知道,沈大人就这么离不开自己妹妹。” 沈云娇笑笑不说话。 沈清怀是怕自己若是在宫中呆久了,被人走漏风声,会对自己名声不好。 当然这几乎是不可能的,萧怀谨治下极言,根本不可能有人会罔顾自己的性命而去传播流言。 “现在天气热,你也得等傍晚凉爽些再回去。” 萧怀谨心想,等孝期一过,他立马风风光光地娶沈云娇,让她当自己的皇后,将她锁在自己身旁。 他真的一点都不想离开沈云娇。 沈云娇自然看出了萧怀谨现在的想法。 她轻轻地靠在萧怀谨的肩头,享受着这片刻的安谧。 过了好久后,萧怀谨听见她小声地问道,“萧怀谨,你若是不记得我了,还会喜欢我吗???” 原来她刚刚发呆是为了这? 萧怀谨执起她葱白的指尖,慢慢揉捏着,语气轻柔道,“会。” 他喜欢沈云娇,是因为她的赤子之心,她的随心所欲,以及偶尔孩子气的天真烂漫。 特别是当沈云娇在认真做某件事情的时候,专注而认真,更是让他觉得心动难耐。 这样的女子,普天下就只有一个。 沈云娇听到耳边那一声斩钉截铁的回答后,心里一股暖流流过,有种被坚定选择的充实感。 她坐直身子,杏眼眸子水灵灵的瞧着萧怀谨,脸颊微红,露出几分羞怯,“那个,我有两样东西要给你。” 今日她阿兄差随从过来询问时,她顺带着让那随从从家里带来了一个小锦盒。 那锦盒里装着一颗四时草丸药,以及一个黄色的香囊。 只见沈云娇慢慢起身,将那锦盒小心翼翼地端到了萧怀谨的面前。 那视若珍宝的模样,让萧怀谨对里头装的是什么十分好奇。 萧怀谨微微坐直身子,见沈云娇打开锦盒后,拿出一颗跟拇指指头般大小的黑色丸药。 “你先把这颗药丸吃了。”沈云娇将这药丸放在了萧怀谨的手心上。 她没打算跟萧怀谨说,这是可以护他心脉的救命药。 只要吃了四时草药丸,三天后就可以顺利种蛊。 第185章 别这样,好痒 萧怀谨目光落在那黑黝黝的药丸上,“这是?” “强身健体的,吃了对身体好。”沈云娇面不改色地扯了个谎。 萧怀谨也不怀疑,直接拿着药送水吞了下去。 “还有呢?”他吃完药后,抬起温和的眸子,语气里似乎包含着一丝期待,“我见这盒子里还有一样东西娇娇还没拿出来。” 似乎是。。。香囊? 萧怀谨伸出手,想要把那黄色的香囊拿过来仔细瞧,却被沈云娇先行一步快速拿在手心。 “这是给你的,但你得先向我保证,你可不能笑话我?” 沈云娇谨慎地开口,手指不安地捏着那香囊。 萧怀谨低眉笑道,“朕如何会笑话你?拿来吧,再下去这香囊要被你捏皱了。” 香囊捏皱倒是一回事,但他看沈云娇紧张到无意识用指尖扣着掌心的软肉,倒是怕她弄伤了自己。 沈云娇斟酌片刻,还是乖巧地将那香囊交了出去。 反正扶夏已经狠狠嘲笑过她,她知道自己缝的这香囊属实不怎么好看,就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 萧怀谨接过香囊,摊在宽大的手心里细细地端详起来。 这是一个做工一般的黄色香囊,上面走线七扭八歪,尤其缝着的那条黑色的。。。 “这是一条龙吗?”萧怀瑾好奇地用指尖摸了摸香囊上那龙脸。 黄底黑龙,沈云娇是如何想出这搭配的? 不过虽然整条龙都肥肥的,可总体看上去还是十分憨态可鞠的。 “对!你看我就说是龙,扶夏还硬要将它说成毛毛虫!”沈云娇稍稍有点激动地答道。 她凑到了萧怀谨面前,忐忑道,“你要觉得这个不行,我回头缝个更加好看的。” 萧怀谨却直接将香囊挂在腰间,“朕喜欢,只要是你做的,朕都喜欢。” "朕还没有收过如此特别的礼物。" 沈云娇松了一口气,反而认真跟萧怀谨讲解起来,“这里头都是些安神的干花干果,有——啊,萧怀谨你干嘛!” 沈云娇刚说到一半,猝不及防就被凌空抱起。 “萧怀谨,现、现在可是白天!” 沈云娇以为他要白日宣淫,吓得恶从胆生,张口就要咬萧怀谨的肩头。 不是她故作矜持,只是萧怀谨是个体力怪,昨晚硬生生将她折磨到半夜才肯放她睡觉。 今日说什么她也不想再来一次了。 萧怀谨抽出一只手,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尖,笑道,“小小脑袋瓜,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朕只是想给你脸上抹上一些药。” 萧怀瑾将她放在了床榻上,又从床头的柜子取出一罐药膏,“娇娇对朕这么好,亲手替朕缝制香囊,朕自然也要回报一二,不然就太不识抬举了。” 沈云娇一时未缓过来,她微微抬头看着俊美的帝王,对方净手后,拧开了那素色药罐。 他很是温柔,像哄孩子般哄着沈云娇道,“江院说过了,药膏每日要抹一次的,可别贪懒忘记上药,下次也是一样。” 话虽温柔,但萧怀瑾的指尖厚茧却也很是粗糙,虽然动作极其地擦过沈云娇脸颊,但还是引起一阵细微的痒意。 偏生沈云娇是最受不得痒的。 她忍不住似哭又似笑地偏过头哀求道,“别!别这样,好痒。” 娇颤颤的声音似流水般,听起来格外暧昧。 侧着头露出的脖颈儿如白天鹅般细长,上头又有着一些或红或青的吻痕,看上去靡丽十足。 萧怀谨眸色顿时变得深不可测。 他今日第一次用低沉冷冽的声音,极度隐忍地对沈云娇说道,“娇娇,你再乱动,我可忍不住了。” 沈云娇感受到他手上动作微微绷紧,吐息也变得有些滚烫。 心生不妙赶紧夺过他手心里的药瓶道,“我、我自己来,你的手太糙了,有点不舒服。” 萧怀谨哑然失笑。 习武之人手心粗糙实属正常。 行吧,他的娇娇不喜欢,那今天就去问江院拿几瓶护手霜抹一抹。 — 而此时此刻,在西市翠云巷子这边。 燕时满跟着竹叶穿过一条长长的羊肠巷,在一处门前栽着倒垂柳,小溪流淌过的小宅子前停了下来。 “北风就住在这里?这宅子这么小,像鸟窝一样。”燕时满有点不满地嘟囔道,这么热的天,他一路过来满头大汗,身上黏黏腻腻地,十分不舒服。 其实这宅子也不小,三进三出,修建得也很精致,一砖一瓦都相当结实,院子里还有一口水井。 这对普通人来说算是豪宅了,可对比起燕时满如今所住的汝南王府和紫云楼起来,确实还是不够看。 竹叶也知道燕世子自小娇生惯养锦衣玉食,忙上前解释道,“这是北风兄弟自己用月钱买下的宅子,等着娶媳妇用的。世子您住的好,自然看不上这地方,可对我们平民百姓来说,这宅子够大了。” 听到“娶媳妇”这词,燕时满表情微怔,但脸色随后恢复如初,他拧着眉说道,“北风就住在里头吗?带我进去。” 竹叶有些为难地看着燕时满,语含歉意道,“燕世子,我只负责送您到这里,陛下还有其他任务交给我办呢。” 燕时满当即就黑了脸,“你让我一个世子降贵纡尊去探望一个暗卫?他是有多大的面子?” 虽然燕时满音调拔高,端着是生气模样,其实内心里是心虚占了多数。 他一个人去看北风,也太尴尬了吧? 自己之前还说以后见面不打招呼的,但转眼就巴巴地凑上去,也太没脸没皮的。 肯定会被北风瞧不起! 见燕时满生气了,竹叶只好凑上去做小伏低,“哎呀我的世子爷,皇上派我去广平王府那头盯梢,我总不能不去吧,万一误事了皇上要怪罪的。” 竹叶见他还是犹犹豫豫,便干脆开口道,“不然我将你手里的东西给北风,就当是世子来慰问过了,这样爷也好回去交差。” 单纯的竹叶,还以为燕时满不想进去,是因为这宅子看起来有点寒酸。 他赶着去办正事,便要去接过燕时满手中的包袱。 “算了,我自己进去就好。”燕时满将手稍微移到别处,“你快去吧!” 竹叶见小世子不生气了,便高兴地应了一声好,转身轻盈地飞上屋檐。 燕时满神色有些复杂地盯着那紧闭的灰色木门上的铺首衔环,一时之间有些踌躇。 第186章 小世子压着火 就在他终于下定决心,伸出手要叩门的那一刻,门吱呀一声被慢悠悠打开了。 透过渐渐变大的门缝,燕时满瞧见了多日未见的那人。 他好像消瘦了许多,五官依旧深邃凌厉,鸦青色单衫的袖子被剪开,肉眼可以见到的右臂及右胸处都裹着厚厚的白色纱布。 燕时满一下子就愣在了原地,不知道开口说什么。 北风也愣住了。 他原本下午约了牙行和一位买家来看宅子。 北风前几天刚下定决心,打算回他那老家涟水村去,而在走之前他想把宅子卖了多换点钱。 可牙行突然告知那客人来不了了。 北风心想闲着也是闲着,屋里头好多块地方漆都掉了,他打算外出买点材料,自己重新上点漆,争取卖个比较好的价格。 他才将银钱揣腰包里准备开门,就看见那一身白色云雁锦衣的少年挺直身板地站在他家门口。 少年眉目如画,俊俏娇贵,见着他时却有点扭捏,僵着不敢动。 北风无端想起这些时日他因为重伤发了高烧后,那时不时就浮现在脑海的梦境。 梦里他将这白色柔软身影压在了身下,急切地去寻找对方软如豆腐又红艳艳的嘴唇。 亲重了对方会哭,亲得太轻了对方也哭。 对方就如同一只水蜜桃一样任他揉捏着,边哭边散发着香甜可口的桃子香气。 北风一想到这里,心又烦躁了许多。 他直直盯着燕时满,面色不虞冷冷问道,“燕世子来这地方做什么?” 燕时满被他看得有些不自然,他扬了扬手中的包裹,目光却故意瞟到别处,“诺,这是表哥托我带给你的。” 北风伸手接过包裹,却在抬眼的那一刻,顺着目光看到了对方的脸庞。 外头日头晒,小世子的额发早已湿透,脸红扑扑的,看起来热极了。 北风垂下眼眸,拿着包裹直接利落关门。 就在门要关未关之际,就听到小世子压着火道,“吴北风,我都快被晒晕了,你请我进去喝杯凉水会死吗?” 北风手上的动作停滞住,他深深地看了燕时满一眼后,才淡淡答道,“世子若想讨杯水,可以直说,又何必等人开口。” 门又被缓缓打开,燕时满看着这凛若冰霜的男子,心里暗骂自己几句。 他是有受虐症吗?为什么看到北风就想凑上去! 但天气这么热,进去休息一下也不会怎么样吧? 而且那家伙看上去好像的确伤得很重,还好自己带来父亲军中将士受伤时常用的药,等下便拿出来给他用,也算是对自己之前做过的错事来赔罪。 燕时满边走边想着,没发现前头的人停下脚步了,他还一个劲儿接着往前走。 结果光洁的额头猛地一下撞上了北风坚实健壮的后脊背。 “唔!” 燕时满吃痛,却看见北风回过头,没好气地跟他说道,“世子先在这里等着。” 燕时满这才发现,自己站在宅子院子里靠近厨房的位置。 他见高大的北风进那矮小的厨房的时候,还得稍微低下头. 北风从厨房里端出一碗棕色的汁水出来,递给了他。 燕时满眼睛瞪得溜圆,难以置信道,“你、你该不会拿这个来招待本世子吧?” 北风眸色又冰冷了几分。 “酸梅汤,解暑的,世子不是要喝水吗?” 燕时满呆滞了。 这以往在府里喝的酸梅汤不是这个色的啊。 但看见北风面色比铁锅还黑,仿佛自己下一秒不喝,他就会直接将自己轰出去。 思索不到片刻,燕时满咬牙道,“我喝!” 说完也不管北风什么反应,夺过他手里的碗便一饮而尽。 出乎燕时满意料之外,这酸梅汤酸酸甜甜,倒真是挺解暑的。 见他喝完后,北风便开口道,“世子还有什么事情吗?” 燕时满见他摆出一副送客的姿态,无端又被激起怒火,“才喝了一碗酸梅汤,你就要赶我走了吗?” “不然呢?”北风对着燕时满,心中又不禁升出一种烦躁。 如今的他,已经不能用平常的目光来看待燕时满了。 见他落寞,便忍不住想开口安慰他。 他生气,便想要用酸梅汤哄哄他。 就连那时候为主子挡剑的那一刻,自己想的也是,若是当下死了,就再也见不到燕时满那么好看的人了。 北风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他隐隐对燕时满产生不一样的情愫。 断袖,这个词听起来既陌生又可怕。 所以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对燕世子避而不见。 反正他手也残了,留在主子身边也没有用处,倒不如将宅子卖了,也别想找媳妇了,就回村子里头种地,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过一辈子就够了。 可他没想到,燕时满不仅还记得他这个平平无奇的暗卫,甚至还过来主动找他。 燕时满一靠近自己,蜜桃香气弥漫鼻尖,那烦了他许久的梦境又时不时浮现在脑海里。 北风垂下眸子,淡声道,“燕世子,你走吧。” 燕时满忍不住皱起好看的眉头,他声音裹挟着怒意,像是懊恼又像是埋怨,“北风,你有必要这样子吗?将我当成什么脏东西一样,巴不得我别沾上你是吧。” 他一生气,想把手里那空碗给摔了,但又怕等下碎片飞得到处都是,还得让这半个残废打扫清理,便临时改变主意,将这空碗往地上重重一搁。 竟是怒气冲冲地转身,头也不回地打算离开这宅子。 只是他运气不好,气得两眼发昏,脚踩台阶时还踩空了一步,整个人控制不住往前倾。 就在他差点要摔个狗吃屎之际,北风脚步蜻蜓点水,飞快移动到他身旁,将他往自己胸膛一揽。 燕时满被面朝胸膛的抱在怀里,嘴唇刚好亲在了北风的胸膛之上。 他耳根一热,忙推开北风后尴尬地道,“谢、谢谢你啊。” 随后又突然发现,自己为什么要朝这人道谢,明明是他要赶自己走,气得自己不留神差点摔倒的。 燕时满缩回了手臂,小脸板正,打算推门离开的时候,那人低沉有力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 “抱歉。” 第187章 我不打算娶媳妇 抱歉? 燕时满怔了怔,猛然反应过来,自己是气到产生幻觉了吗? 北风在跟自己道歉? 他本不想理北风,但是念及着之前对北风干过的浑事,还是转过头来面对对方。 只是他的嘴角却忍不住往下撇。 看起来委屈极了。 北风看到他脸色又皱了下眉头。 他才意识到,自己有意识无意识的抗拒,就是嫌弃小世子的表现。 脑海中突然浮现小世子之前哭着跟他道歉,对他说过的那句话,“我这种男不男女不女的人,你是不是瞧了就觉得恶心?” 他是觉得自己恶心。 北风自嘲了一下,才看着燕时满那鼻子红彤彤的,怕是下一秒又要落泪了。 他顿了片刻,终于还是舒展眉头开口道,“天气炎热,世子进屋待一会儿,等凉快些再走吧。” 燕时满怔了怔,这人怎么心思变换得这么快。 但他也不是让人说赶就赶说请就请的。 靠自己发火,人家才愿意请自己进屋,这事一想就挺没意思的。 世子爷也是有自尊心的。 燕时满抿了下唇,摇了摇头拒绝道,“既然东西送到了,你也知道陛下心底挂记着你。我就不打扰了,你、你好好休息吧。” 北风垂眸瞧着他,“世子进屋吧,正好我这里有些搜集的情报,让世子爷代为转达给陛下。” 这话一出,燕时满似乎也没有了拒绝的理由。 他假装为难地思索了片刻后,才艰涩地点了点头,“好吧,那我呆一会儿就走。” 听到燕时满这个回答后,北风迈步往屋子里头走去,“世子请随我来。” 燕时满跟在他后头慢慢走着。 宅子不大,过了前院和穿堂屋,便是主人的正屋,屋内干净整洁,就是空荡荡的,一点摆设都没有。 “你这屋子里,得增点什么摆设,看起来也太凄凉了。”燕时满一边认真地环顾四周,一边负手评价着,他扬了扬下巴,“诺,比如说这边就可以摆一个屏风。” 他回过头,却不小心撞进了北风那深邃如暗夜星辰的眸子里。 燕时满心猛跳了下,不自在地撇过目光,兀自走到那正屋中央的太师椅上。 “你、你把包裹拿过来吧。”燕时满朗声吩咐道。 只要不看北风的脸,燕时满就觉得自己还是那个能上天入地的小世子,可每当一瞧见北风的脸,自己的气势就没了。 不知道是因为歉疚,还是因为那晚北风实在对自己太凶的缘故,反正燕时满如今有点怵他。 北风被他这么使唤倒也不恼,反而依他吩咐,将那碧绿烟罗布裹成的包裹提了过来。 “打开看看吧。”燕时满又下令道。 北风依着他,将那包裹上系着的结打开。 这里头有几分田庄地契,数张银票、金元宝,以及涟水村所在州的州太守联络信一封。 北风看到这些心底顿时涌过一阵暖流。 主子知道自己要回老家,把钱财和人脉都为自己打点好了。 他刚要收走的时候,余光却瞧见在那银钱下面,还藏着一块玉佩和一小罐药。 北风伸出手,将这两样东西拿了出来。 这玉佩上刻着的是“紫云”二字。 燕时满见他拿了自己偷偷送的东西,脸上一热,便支支吾吾道,“你拿着这玉佩,以后去哪里办事找人就非常方便。这瓶里装着的药粉,是我爹军队里将士负伤后常用的,你拿去用,伤口会好得快些。” 小世子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覆着一层薄红,似乎说出这些话要了他很大的勇气。 北风心底蓦地一软,嘴角勾起了一个微不可几的弧度,“谢谢世子。” 燕时满在这一瞬间捕捉到北风的笑容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第一次见北风如此真心地展露笑容。 到这一刻,燕时满才发现,北风骨相十分优越,笑起来失了冷峻的感觉,倒是多了几分温柔。 燕时满胸口产生了一阵奇异的悸动。 在当他企图搞清楚这波悸动来自哪里时,却看见北风用单手慢慢地将这些东西都收拾整齐,动作显得有些笨拙。 他的另一只手缠满着纱布和竹板,就悬在了胸前。 燕时满忍不住开口问道,“大夫有说你的伤要什么时候好吗?” 燕时满在马车上听竹叶讲诉的是,当时北风为了救陛下替他挡了三刀,一刀在手臂,一刀在肩膀,一刀横贯整个右胸。 这三刀下来,这条右臂没被废掉已经算是走了大运了。 可北风拖着残废的右臂,回到乡下后,还怎么能干农活呢? “看运气吧,能好就好,不好也就这样。”北风淡淡地答道。 他的本职就是为陛下出生入死的暗卫,这是组织交给他的任务,是他从小到大的信念,如今他已然完成自己的使命了。 即便陛下百般留他,他也不会继续占着暗卫的位置。 “这话怎么能这么说呢?”燕时满不满地皱眉反驳道,“之前江太医给你瞧过一遍,你这手臂是有复原的希望的。” 北风垂眸不语。 他自然知道留在京城,自己的右臂或许在江太医和沈姑娘的手中能够被医治好。 可他却不能留。 燕时满见他不语,焦急地站起身来,劝他道,“你想想,你伤的可是右手哎,即便你想要回乡下,那你总得干点农活吧,锄地挑水什么的,哪些是单只手就能干出来的事情?” 见北风没反应,燕时满又说道,“再说了,你要是伤了手臂就成了村里人人嘲笑的残废了,你以后还找不找媳妇的?” 听到这话,北风的表情有些松动,他抬眸看着站在他对面,情绪激动的小世子。 小世子身量不算高,但站起来的时候挺拔似劲竹,墨发用玉冠束着,若水的柳叶眸灵动十足,扑面而来的翩翩少年的气质。 北风静了一瞬,才道,“我不打算娶媳妇。” 燕时满愣住了,“哈?” 北风轻描淡写地重复了一遍,“我不娶媳妇。” 他抬眸看着小世子,眼神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燕时满心脏咚咚跳到嗓子眼,刚想艰难开口问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喊声。 “世子!” “求世子帮忙!” 第188章 竟然敢伤害世子 屋内两人脸色均是一变,刚刚那暧昧的气氛顿时消失殆尽。 燕时满离开木桌,走到正屋门前查看。 见竹叶气喘吁吁地大步跑了进来,边跑还边喊道,“世子,我需要帮手。” “何事如此着急?”燕时满抓住竹叶的手问道。 北风站起身了来,幽深的眼神落在那只手上片刻后,才收回目光。 “世子,广平王府突然遭了一波刺客的袭击,王府的侍卫都随着王爷外出了,现下那里头就都是些普通家丁在撑着。”竹叶赶紧一口气将事情来龙去脉都说完。 广平王府离他们不远,就在这小宅子前面两三百米。 燕时满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你是说,王府里现在就剩下王妃和老夫人?” “对。” 燕时满心下顿时生出不好的预感,“赶紧走吧。” 他回头想跟北风告别,却发现这人居然一声不吭地跟在自己的后面。 “北风,你受伤了,不要跟我们去。”燕时满低声喝斥道。 北风眼眸沉沉,转了转自己左手手腕,冷声道,“这只手还可以用。” 燕时满刚想开口拒绝,竹叶在一旁焦急催促道,“行吧,我们赶紧走吧。” 北风兄弟即便断了只手,武功尚在,燕世子有啥好担心的。 燕时满见北风铁了心要跟他们,只能悻悻闭嘴。 三人运了轻功,直接翻过墙闯入广平王王府。 进入王府内部,他们才看到后院内同时站了十几个穿着黑衣的刺客。 刺客将府内的人用绳子捆住后押到后院里,排成好几列,从左到右挨个杀掉。 血溅满地,院子里栽的花花草草都被染成了鲜艳的红色,看上去十分触目惊心。 其中有名刺客手里拿着银剑,正举手挥向那蹲在地上瑟瑟发抖,双手双脚都被绑着,只能弯腰护住自己肚子的王妃。 燕时满眼神一冷,直接抽出手中的腰刀往那刺客那头赶去去。 他挑掉了刺客手里的剑,顺便一刀将他的性命解决了。 刺客们这时才发现,不知何时王府内突然闯入了三个年轻人,其中一个衣着华丽,一个跟他们一样穿着黑衣。 还有一个虽然体型高大,可右臂缠着纱布,似乎受过重伤。 “你们是谁派来的??为何要闯入广平王府?”燕时满最先开口问道,他长得乖巧,可手上动作却十分无情,握着的弯刀毫不留情地插在刚刚那刺客的胸膛上,又迅速地拔出。 刺客们见状,纷纷怒起,拿着剑冲过来跟这三人对打起来。 竹叶抽出自己背上的两柄长刀,扔了一柄给北风,“左边给我,右边给你,前面那几个就留给燕世子。” 北风微微点头,淡淡道,“留个活口,才可以带回去审问。” 这些刺客一看他们两表情十分的淡定,就好像是要来酒楼点菜那样稀松平常,顿时觉得被瞧不起了。 于是右边的刺客憋着一口气提剑而起,先往受伤的北风脸上刺去。 北风脚尖微转,灵巧地躲过了刺客的攻击后,一跃而起又直直向下,长剑直刺到刺客的天灵盖里头。 “啊啊——”刺客只能发出两声短促的喊声,随即七窍流血地硬挺挺倒了下去。 竹叶一边与刺客过招,一边回头笑着调侃北风,“想不到兄弟断了只手还那么猛,要我说你就不该丢弃暗卫这个身份。” “少废话!”北风皱了下眉,迅速解决完面前的几个刺客后,往燕时满那边看去。 他正在和几个刺客游刃有余地过着招,几乎是两三招就解决掉一个。 北风极少看到燕时满打架的模样。 眉宇间流露出的傲气和飒爽的神气,让北风左胸微微绷了起来、思魂混乱。 本来燕时满打得好好地,见北风直白关切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心里头一下子紧张起来,手脚也变得有些不灵活。 他瞪了北风一眼,心想这大木头干嘛这样直勾勾盯着他。 搞得他都不好意思了。 就在燕时满解决完他那头的所有刺客后,竹叶便将王府的家眷都松了绑。 燕时满走向前双手作揖,朗声道,“在下汝南王世子,特来营救广平王妃和老夫人。” 广平王妃和老夫人此刻被一群女眷团团围着,个个吓得瑟瑟发抖。 王妃是见过燕世子的,她眼眶微红,声音颤抖地答道,“多谢世子相助。” 而在一旁年迈的老夫人颤抖着指尖,指向竹叶后方,“那、那边还有一个活着的。” 燕时满顺着她的指尖望去,看见了北风后头还有个拿着剑的刺客。 竹叶忙道,“我已经将他穴位点住了。” “老夫人,您放心,那个是我们特地抓活的,是要带去审问的。” 燕时满在一旁解释道。 他原本表情十分松弛。 可当世子看到了刺客突然运了内功冲破穴位,还从怀中拿出几枚毒针后,脸色陡然一变。 “北风小心!” 北风刚想回头看时,身体被一股力量扑倒。 他神情有一瞬间的错愕,耳边只听到竹叶大喊,“大胆,竟然敢伤害世子!” 燕时满的脖颈被毒针刺中,顿时全身无力,晕倒在北风身上。 竹叶这时候也不想着留活口了,马上以极快的速度提剑解决掉眼前这名刺客。 王府里的女眷吓得在一旁哇哇大叫。 竹叶跑到了北风身边,焦急喊道,“那刺客刚刚掏出了针要暗算你,被世子挡下了,不知道这家伙用的是什么毒针,怎么办?” 北风直接将晕倒的燕时满抱在怀里,神情阴郁得可怕。 他冲竹叶沉沉道,“快准备一匹快马,我要回宫。” 皇宫里有江太医,他医术高超,肯定能够救小世子。 这时候冷静下来的广平王妃从女眷群中走出,忙答道,“壮士,我家马厩有一匹千里马,是王爷外出时常用的,你先骑去。” “谢王妃。”北风眸色深沉近墨,看得竹叶心头微微一紧,他赶紧说道,“你快去吧,这里我来善后。” 北风点点头,带着燕时满头也不回地离开广平王府。 暮色渐沉,一匹狂奔的骏马追着夕阳,直奔皇宫。 沈家的马车就在皇城大门等着,扶夏站在马车前,扶着自己姑娘上马车。 沈云娇刚踩上木凳,就看见远处有个人骑着马飞奔而来。 竟然有人敢在皇城内纵马飞奔,不要命了吗? 而这禁卫军也没有人出面拦他。 难道马上有什么身份重大的人物? 沈云娇的好奇心一下子就被引起,她站在那里不动,想看清楚到底是谁那么大胆? 待马儿疾速冲过来时,沈云娇这才看清楚来人的真实面目。 咦?这不是北风吗? 沈云娇见到了多日未见的北风,刚想跟他打招呼时,却发现马背上还有另外一个人。 “燕时满!” 第189章 为他受了伤 沈云娇忍不住失声喊他的名字,她快步从木凳上走了下来,跑到骏马身边。 只见燕时满脸色苍白到几乎透明了,他双目紧闭,嘴唇发紫,无意识地后仰着,全靠北风胸膛挡着,他才不会从马背上摔下来。 沈云娇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她立马仰头跟北风说道,“北风,将时满背下来,我来给他救治。” 北风摇摇头,咬牙道,“我要去里头找江太医。” “江太医今天下午跟着太后去了宝华寺,他如今不在宫中。”沈云娇迅速地解释道,“你把他放下来,救人要紧。” 沈云娇眼神严肃而坚定,令人不由自主地就想要去相信她。 北风仅仅思索须臾,就将燕时满抱在怀中跃马而下。 沈云娇跟他说道,“走,跟我上沈家的马车。” 扶夏早早就掀开车帘等待他们,等沈云娇一行人上车后,她又轻车熟路将车子暗格里沈云娇一直藏着的医药箱拿出来。 沈云娇伸手去探燕时满的脉,镇定地问道,“他中的什么毒?” 北风从袖口拿出那三根毒针,“属下不知道,但毒针在这,属下也给带来了。” 沈云娇一边辩脉,一边将那毒针拿过来瞧。 肉眼可见毒针的顶部是黄色的。 “针扎哪里了?”沈云娇抬眸问道。 北风连忙将燕时满的头翻到一侧,“这里。” 沈云娇凑近仔细看,那针孔里留出的血也是红色夹着黄色的。 “蛇缠藤。” 沈云娇转过头来对扶夏说道,“手套,小刀和麻药拿过来。” 北风见沈云娇身边的婢女从医药箱拿出四个如同人手的羊肠套。 先给自己以及沈云娇带到手上后,又给她递了一把银光闪闪的小刀。 扶夏在医馆早已跟着沈云娇干了几次,如今是熟能生巧,一点也不慌忙。 但北风是第一次看见如此场面。 他见沈云娇要拿小刀去抵燕时满的脖子,连忙警惕地用手去挡,“沈姑娘,您想做什么?” 沈云娇并没有多少耐心,她盯着北风一字一句道,“我要救人,放毒血。” “时满中的毒叫做蛇缠藤,是北胡特有的毒药。” 北风觉得实在匪夷所思,光是靠几根毒针,就能判断燕时满中的是什么毒? 自己肯定是糊涂了,在这么紧要的关头居然陪着沈姑娘过家家? 北风脸色骤然变冷,他将燕时满抱起来就想下车,“沈姑娘,借过,我要进宫找太医!” 即便江太医不在,太医院总归有别的太医。 他一定要救燕时满! 沈云娇见他不相信自己,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北风,你给我坐回去!燕时满这个毒一定会现在放血,难道你想看他毒漫全身而亡吗?” 北风的动作凝滞住了。 沈云娇趁机解释道,“燕时满的脉搏跳动频率十分快,而且是滚珠状,中了蛇缠藤这种毒就有这种脉搏,蛇缠藤的汁水是黄色的,极难去除,所以毒针的针头以及留下的伤口都会有黄色汁液。” “中了蛇缠藤,如果在一个时辰内不将毒放出来,必死无疑。” 听到最后一句话,北风脑海一片空白,整个人就像被冰封住一般,顿时无法动弹。 沈云娇见他不再抵抗,便低声吩咐道,“你侧抱着燕时满,不要乱动。” 燕时满中毒的地方离血管什么都还有点距离。 只需要把那一块血肉挖出来就好。 “你做好心理准备,北风,我要动手了。” 北风点了点头,指尖却不受控制的颤抖着。 他不是没看过血肉模糊的场面,可受伤的是燕时满啊。 北风一动不动地抱着燕时满,见那锋利的刀尖扎如脖颈时,他的心脏突地一跳,几乎感受到了真切的刺疼。 “放出来了,你别担心。” 沈云娇安抚道,手上的动作麻利迅速,“扶夏,将麻药拿过来。” 耶律齐给沈云娇的那几罐秘药,是既可以内服也可以外服的。 为了防止燕时满醒来的时候疼痛难耐,沈云娇决定这时候就给他上药。 “纱布,剪刀。”扶夏听令,一样一样地给沈云娇递上。 沈云娇满头大汗地弄完燕时满的伤口后,才朗声对外头的车夫道,“林叔,我们去紫云楼。” “沈姑娘,把世子带到我住的地方吧。”北风低声请求道,目光却未曾离开怀里的人儿。 沈云娇朝他看了下,“也可。去了那里我要给他针灸引毒的。” 这北风脸色也不怎么好看,沈云娇又瞧见他缠着白纱的手臂正紧紧抱着燕时满,连纱布渗血了都不在意。 沈云娇心里叹了一口气,这德性倒跟他的上司一模一样啊。 这一路上沈云娇给燕时满把了三次脉,确定毒血没有渗入身体后,她才将手套丢掉,又将用过的刀具认真用烈酒消毒。 北风此时稍稍镇定了些,他将燕时满微微拢紧后,见他的嘴唇由刚刚的紫青色,慢慢回到了之前的红润,他忙问沈云娇,“世子脱险了吗?” 沈云娇沉吟片刻,“算是吧。” 一切还得看他什么时候醒来了。 沈云娇见北风终于恢复正常了,才开口问道,“你们去哪里了?时满怎么就中毒了?” 北风知道沈云娇与燕世子关系好,且她是主子最看重的人,便也不打算瞒她。 “今日广平王府遇袭,我们前去营救,原本想要留下一个刺客的性命好带回去审问,没想到他竟然藏着毒针。”北风眼神里掠过一丝凝重。 沈云娇微微蹙眉,“这些刺客是何身份,为什么要在光天白日下袭击广平王府?” 北风摇摇头,“属下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燕时满不顾性命扑倒他,为他受了伤,如今昏迷不醒。 第190章 本王要你全家陪葬 沈云娇沉默片刻后,才问道,“可有通知陛下了。” “竹叶去了。” “那便好。”沈云娇点了点头,继续低头照料着依旧昏迷的燕时满,心里却想着,这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整个大庸都知道广平王爱妻如命,如今他一出院门家里头就遭殃。 外人很难不与最近新帝登基搞的一系列清算运动联系在一起。 要知道,广平王是朝中唯一一个公然反对新帝新政的人。 王府突然遭袭,外头肯定会猜测这是不是新帝故意设计的? 广平王知道了肯定会暴怒,他可是除了汝南王、睿王之外,唯一一个有自己军队和盐场的亲王。 是个棘手的人物。 沈云娇还在沉思中,马车却已经到达目的地。 他们一行人下了车,北风将燕时满小心翼翼地放在自己房间榻上后,才退后几步站在沈云娇后头。 沈云娇坐在燕时满的旁边,先给他再次摸脉,随即拿出几根银针,替燕时满针灸引毒。 “时满刚刚失了好多血,扶夏,赶紧去回问安馆里抓药,跟采薇说,抓生血方就好。” 沈云娇便转动着手里的针头,便抬头吩咐扶夏道。 不知道针头碰到了燕时满哪个地方,他居然无意识地皱眉哼了一声。 北风的表情顿时变得紧张起来,“世子怎么样了?” 沈云娇安慰道,“没事,他很快便可以醒过来了。” 半个时辰过去了,等沈云娇慢慢将银针从燕时满体内抽离之时,他便缓缓地醒了过来。 燕时满一睁眼,一下子就见到床榻上坐了两个人。 他眨了眨眼睛,一脸茫然地问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刚说完,就感觉全身像是被马车碾过一样酸软无力。 北风见他终于醒了,心里头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落地。 他回过头郑重地跟沈云娇道歉,“姑娘,对不起,刚刚是属下失礼了,才想着去拦你。” 沈云娇摆摆手,不甚在意说道,“没事没事。” 燕时满见两人均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更加觉得奇怪了。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上前一步的北风按住肩膀,“别动。” 北风声音里罕见地带了些许温柔,听得燕时满微微一愣。 沈云娇在旁边挑眉问他道,“燕时满,你知道那刺客射过来的银针有毒吗,就那么不要命地扑上去英雄救美。” 燕时满这才想起自己晕过去的原因。 原来自己是为了救北风中毒了才晕过去的。 不过看这两人的表情,自己应该是有救的。 燕时满脸上一热,目光有些飘忽地说道,“我、我就是喜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人。” “换成是竹叶,我也会扑上去的。” 燕时满怕北风会误会,赶紧又补充了一句道。 北风面色却很坦然,他跟沈云娇再次道谢后,又低头轻声问燕时满哪里不舒服。 燕时满摇摇头,又说自己渴。 北风立马就起身去给他倒水。 这两人如今相处得倒是挺融洽的。 沈云娇想着自己就不要傻傻呆着当电灯泡,还是赶紧撤了吧,留一点空间让他们两独处。 于是她开口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先回去,万一有什么事情北风你便来问安馆或是沈府寻我。” 燕时满点点头,费了好大力气坐起身后冲沈云娇笑道,“云娇,这次幸亏有你。” “不用跟我客气。”沈云娇颔首道,眸子里是温温柔柔的光芒。 竹叶这时候走进屋内,跟沈云娇和燕时满行了礼后,开口道,“世子,刺客们的尸体都被运到宗人府去了,属下现在要回皇宫跟陛下禀告。” 燕时满点了点头,“广平王回来了吗?” 竹叶道,“回来了,王爷本来想去皇宫面圣,可王妃好像身体不适,就没去了。” “广平王妃?我记得她好像有孕在身。”沈云娇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不然我过去看看?别是今日受到惊吓了。” 燕时满一听,焦急万分道,“云娇你去看看吧,要是王妃有什么事情,广平王估计会搞得朝堂鸡犬不宁。” 沈云娇也听说过这广平王的性格,脾气相当火爆,就是之前昭武帝在时,对他也是好言好语相待,怕一说错话这位王爷就要发怒。 “好,我去看看。” “沈姑娘,我领你去吧。” 竹叶带着沈云娇来到广平王府大门,门口就有十几个身穿铠甲的士兵在来回踱步守着。 “来者何人?” 刚靠近大门处,守门的士兵就将长矛挡沈云娇和竹叶这两人的胸前,语气不善地问道。 “放肆!敢对相府千金无礼!”竹叶扬声呵斥,“我刚刚才从府里头出来的,如今回来是有要事跟王爷禀告,你们速速去通报,就说是世子护卫和沈清怀大人胞妹求见就好了。” 守门的士兵转头对同伴耳语了几句,又回过头对他们两个说道,“王爷有令,凡是进入王府的人如今要都要好好盘查一番,多有得罪请多见谅,属下马上去告知王爷。” “应该的。”沈云娇透过大门往里望,里头果真是一片混乱,血迹斑斑。 过了一会儿,守门士兵同伴走了过来,对站在大门口的这两人说道,“抱歉,王爷说了,不见。” 说完转身要走,竹叶立马喊住他,“小兄弟,你跟王爷说事关重大,今日不得不报。” 没想到那士兵直接摇头拒绝道,“我家王妃如今性命攸关,王爷正派人快马加鞭去宫内请神医,如何管得了这些事。” 闻言沈云娇赶紧站了出来,大声道,“你去告诉王爷,我有办法救王爷。” 士兵愣住了,他看见这个提着一个描金锦盒的绝色女子,一时不知道要怎么拒绝。 沈云娇坚持道,“你只管跟你家王爷和王妃说,沈云娇能救她便行了。” “若是此事能成,你便是立了大功。还不快去!”竹叶在一旁不耐烦地催促着。 那士兵觉得沈云娇面色沉静,不像是会唬人的,便立马转身小跑去禀告王爷。 果不其然,过了片刻他便领着一个看着有些年岁的老嬷嬷过来。 那嬷嬷一见沈云娇激动上前道,“沈姑娘,我家姑娘说了让您赶紧过去。” 嬷嬷也听说过沈云娇医术高超之事,她家姑娘就是被沈云娇诊出有孕的。 而王妃一听说沈云娇来了,便赶紧差她过来请人。 “嬷嬷,王妃呢?” “在正院屋内,姑娘请跟我来。” 沈云娇便跟着嬷嬷往里走,竹叶则是留在门口等候。 嬷嬷脚步急促,边走边和沈云娇讲诉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今日王府遭刺后,王爷听了便快马加鞭从盐场赶了回来。 一到家看到处处血流成河,一时失了理智,直接提剑想要冲进皇宫去找新帝理论。 广平王妃想去阻拦,却不料肚子腹痛,流血不止。 “哎,那血是一盆接着一盆,看着老奴好生心疼。”嬷嬷抹着眼泪,带领着沈云娇来到了主君的院子内。 还未进房间里头,沈云娇就看见婢女们端着一盆盆血水走了出来。 广平王正坐在床榻上握住王妃的手,大发雷霆道,“庸医!你若是护不住王妃和她肚子的孩子,本王要你全家陪葬!” 第191章 艺高人胆大 “老夫实在无能为力,王妃血崩不止,腹中胎儿怕是不保啊。” 沈云娇刚走进房间内就听到这熟悉的声音。 她出声喊道,“李大夫??” 李大夫见到沈云娇就如同看到救星般,他连忙起身跑到沈云娇面前,“沈姑娘,你来得太是时候了。” 广平王眼底冰冷,抬眸看向沈云娇,“这又是谁?” “这、这是问安馆的沈云娇姑娘,她能救王妃!”李伟擦了擦额头的汗喊道。 不是他夸大,是沈云娇的医术确实是比他高出许多。 躺在床上的广平王妃疼痛难耐,听到了沈云娇的名字稍微有了反应,“沈姑娘,快、” “快快救我的孩子。”她的声音虚弱如游丝,仿佛拼尽全力说完这句话后,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一般。 广平王见心爱的女人受苦,心痛到无法呼吸,他将王妃搂在怀里,又回过头对沈云娇道,“沈姑娘,拜托了。” 沈云娇快速走到床榻前,一看王妃的罗裙都被鲜血染成红色,顿时面色一凛。 “李大夫,你站在屏风外背对着我们随时待命。” “房内其他人都出去,就留王爷和我。”沈云娇淡淡说道。 她的语调不高,却有十足的威仪,让人不敢拒绝。 房内的闲杂人等都退出后,沈云娇又对广平王说道,“将王妃放回榻上吧,王爷你这样抱着她血会流得更多的。” 沈云娇看病时候,表情会变得十分冷静霸气,说的话更是冰冷冷的。 换做是平常,广平王一定会暴跳如雷,将人抓了去军棍伺候。 但如今广平王一点都不介意,他现在心思都放在自己心爱的妻子上,只希望沈云娇能赶紧救人。 屏退众人后,沈云娇迅速打开盒子。 只见她套上手套,并掀开广平王妃的罗裙,将王妃的两只腿分开后道,“王妃,放松,双腿屈起来分开些。” 广平王神色一紧,惊诧万分。 他第一次看见大夫看病是要看女子下头的。 王妃已经疼得没有意识,也顾不上什么尊严,只能照着沈云娇的话做。 沈云娇将王妃里头亵裤扯开后,仔细查看后,这才发现王妃的宫口已经微微张开。 若是再不采取一些措施,可能孩子真的就会被血给冲了下来。 沈云娇立马对屏风外候着的李大夫说道,“快去准备一碗安元汤,以及燃些艾草准备熏艾。” 李大夫急忙应了声好后便匆匆出去。 沈云娇抬头对广平王道,“王爷,我马上就要给王妃施针,这一针要直接扎在她的下腹处,会有些疼,您帮忙按着。” 她打开了盒子,抽出一根细长的银针,便往广平王妃的肚子下方子宫穴扎下去。 “王妃的宫口已经开了,再开大些流产的风险非常大,我用银针扎在这个穴位可以让宫口慢慢回缩。”沈云娇一边扎针,一边用温和的口吻解释道。 “本王知道了。”广平王眉宇间皆是担忧,连拳头也忍不住攥得紧紧的。 好在沈云娇有开口解释,不然他真的会以为这位年纪轻轻的女子在乱来。 广平王妃颜真鬓发凌乱,额头流着豆大的汗,腹部被针扎时还狠狠地跳了好几下。 她怕腹中孩儿被戳到,忍不住哭着对沈云娇说道,“我的孩子一直在跳,他是不是很痛?” 沈云娇作为医者,当然知道现在王妃那种无助的心情。 她分出一只手,坚定有力地握住王妃的手,“王妃坚强点,为了腹中的宝宝,千万不能哭。” 沈云娇沉声安慰道,“这根针扎不到胎儿的,放心。” 说完她又拿出了一根较短的银针,扎在了王妃的耳后,慢慢地转动着。 原本冷汗涔涔,痛到不停抖动的王妃,在这两根银针的作用下,竟然奇迹般地放松下来,疼痛感正如潮水般节节后退。 沈云娇这时候才伸出手来,闭上眼睛静下心来把脉。 广平王紧张到原地打转,想开口询问却又怕打扰到沈云娇。 片刻后沈云娇睁开清明的眼眸,不慌不忙地说道,“王妃已经脱险了,胎儿也暂时安全,但我需要多扎几根银针在她的气海穴和大椎穴。” 这时候李大夫大汗淋漓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药汁进屋内,“沈姑娘,药好了。” “放那里吧,李大夫你过来帮下我。” 沈云娇一个人同时顾不了把脉和点穴,好在李伟在场,可以帮上忙。 好在针灸后,广平王妃喝了药,下腹也不疼,血也止了。 刚好这时候江太医也匆匆从宝华寺赶了过来。 他先是简单询问了下病情后,再给王妃把了下脉,得知是沈云娇施针救治的,眼中闪过一抹惊讶。 “沈姑娘,即便是老夫来,也想不到用如此办法来急救。”江太医轻声对沈云娇说道。 本来针灸就十分考验大夫的医术,再加上这患者又怀着孕,一个不留神可是会一尸两命啊。 沈姑娘果然艺高人胆大。 江太医在心中又对沈云娇多了几分好感。 沈云娇笑而不语,只是默默将自己的东西收了起来。 广平王见状忙上前问道,“太医,沈姑娘,我夫人和腹中的小孩真的没事了吗?” 江太医道,“王爷尽管放心,王妃本来堪堪流产,还好沈姑娘救治及时,保了小孩一命。” 广平王听后,那如锋刃蹙紧的眉头终于舒缓开来。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十分诚恳地对沈玉娇道了声谢。 广平王妃此刻稍稍恢复些力气,她想挣扎着坐起道谢,却被沈云娇眼疾手快地按住了。 沈云娇忙开口道,“王妃,你身体如今十分虚弱,是要卧床安胎的。” 颜真眼眸噙着泪,知道腹中胎儿平安的那一刻,她就想下地给沈云娇磕头了。 “云娇,你是我的大恩人。”她眼尾处不断滑出晶莹的泪珠,一颗颗顺着脸庞往下滚,浸湿了枕巾。 沈云娇心中五味陈杂,有感动,自然也有救人后的成就感和超脱感。 当大夫最值得的,也就是救人成功的这一刻了。 沈云娇自然也为王妃感到开心,她轻轻拭去王妃眼角的泪水,温柔笑道,“我是大夫,救人就是我的职责,不必多言谢。” “王爷,吩咐几个小丫鬟将王妃身体好好擦洗一遍,这几日不能盆浴,而且也不能吃任何活血的东西。最重要的是,这段时间切勿再有情绪波动了。” 第192章 你带我回去吧 沈云娇仔仔细细叮嘱了一番后,才跟着江太医和李大夫离开了王府。 到了门口时,江太医将沈云娇拉到一边,见没人听得到他们谈话后,才低声问道,“三日后的事情姑娘可准备妥当了?陛下那边可安排好了?到时候臣得跟着太皇太后去宝华寺诵经祈福,不能在宫中照看您,您万事要多加小心。” 沈云娇点点头,“太医放心,一切都安排好了。” 江太医见沈云娇胸有成竹的模样,便也放了心。 他叹道,“我本来以为,沈姑娘只是会点皮毛功夫,结果今日一瞧,沈姑娘医术实在是厉害至极,老夫佩服,改天定要和你好好请教一番。” 沈云娇笑道,“这几日天热,陛下让太医跟在太皇太后身边照料,一时之间怕是您也没空过来,等天气凉爽些,随时欢迎江太医过来切磋医术。” 沈云娇跟江太医李大夫等人在门口道别后,就被竹叶护送着回到了沈府。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更半夜。 沈云娇脑额浑浑噩噩,嗓子干痒,跟沈清怀简单报备后,她便回房睡下了。 沈云娇睡到半夜时候,突然浑身滚烫又发起了烧,这次连面颊也被烫得红云滚滚。 她浑身乏力,感到体内的蛊虫正在游走于四肢无骸之间,不断吸食她的气血。 沈云娇费劲抬起手,摇了摇床前的铃铛,喊了在外间睡觉的扶夏,让她帮自己倒水吃药。 沈云娇这头正发着烧浑身难受着,燕时满那头也并不好过。 白日上过麻药的伤口现在正在隐隐发着疼,沈云娇虽然也给他留下了内服的丹药,但也告诉过北风,怕影响伤口的恢复,得疼到不行的时候才给他吃一颗。 于是北风从他醒来到现在,只给他喂温水,任凭他如何软磨硬泡,都不肯给他吃止疼药。 燕时满如今就是一朵焉掉的小花朵,孱弱恹恹地靠在床头上,哪有半分意气风发的样子。 “北风,可以给我吃一颗止疼药吗?一颗就好,我实在难受。”他声音软软地问道,看起来乖巧极了。 北风抿了下嘴,抑制住自己想要将药奉上的冲动。 “世子,若不是很疼的话,就再忍一会,这药吃了不利于伤口恢复。” 燕时满垂下眸,眼睫毛微颤,不满地哼哼道,“你都知道,我脖子现在都被剜下一块肉,怎么会不疼呢?” “都是你害的。” 听到最后这句话,北风眼眸里出现了类似愧疚的情绪。 他单膝跪在了小世子的面前,染了血的纱布缠在他的右臂上,给他的俊美增加了几分惊心动魄。 燕时满讶然心想,这人怎么被自己说几句后就突然下跪了,心理承受能力这么差的吗? 他赶紧开口道,“你快起身,我不怪你,我都是自愿的。” “自愿?” 北风愣了,他不知道小世子说的自愿,到底是什么含义。 自愿为了自己而受伤中毒吗? 北风脑袋轰了一声,顿时空白。 脑海中唯一反复浮现的场面,就是小世子不顾一切地扑向他的场景。 “对对对,我是自愿的,你快起来吧。”燕时满被他吓得都顾不上伤口的疼了。 他伸出手,使了些许力气,想要够到北风身边,将对方扶起来。 可那洁白修长的手指才碰到北风肩膀的那一刻,就被他的大手牢牢抓住。 指尖传来的温暖温度,让燕时满怔了片刻。 北风为什么要握他的手? 燕时满望向北风,对方正用着深邃如暗夜的眸子盯着他。 小世子以前不是没被紫云楼的客人这么直白地盯过,可那些客人以为他是姑娘,才会用这么热烈的眼神看他。 可他现在是男儿身哎! 北风为什么要这么看他? 燕时满越想心越慌,赶紧将手指抽了回来。 他突然想到,上次不欢而散时,北风对自己还显得十分抗拒,脸上甚至都露出了嫌恶的表情。 难道北风现在是因为自己救了他的命,才想着要忍住恶心和自己接触吗? 也对,这家伙今日碰见自己的时候,可是巴不得自己赶紧走呢。 想到这点,燕时满心里头有些懊恼,又有点失望。 他把头低下,掩盖住脸上的失落后,才缓缓说道,“别跪了,你自己身上也有伤。” 北风见他突然有些闷闷不乐,唇线瞬间绷直。 他起身坐到了小世子的身旁,见那粉雕玉琢的少年垂头丧气着,踌躇片刻后才说道,“你若是真的很疼,不如掐我吧,这样子或许你会好受些。” 见燕时满微微发愣,北风这才感到一股丢人的热气从脖颈涌到了脸颊上。 他在说什么话?小世子怎么会想掐自己手臂呢? 气氛瞬间沉滞下来。 燕时满抬头时伤口被扯了一下,疼得他浑身一颤。 他咬咬牙,伸出手狠狠在北风手臂上一掐。 小世子看上去柔弱,但内力高深莫测,这一掐又夹了一些内心的仇恨烦躁,北风的左臂即使结实,也被掐出一块青紫。 可北风愣是一声不吭,等燕时满掐完后,还问了一句,“好些了吗?” “一点用都没有。”燕时满收回手,见对方一脸担忧的神情,心里更加烦躁。 他靠回床头上,像是短暂地沉思了一下,终于开口。 “北风,我想回王府了。” 燕时满心想,自己还是回王府养伤,就别留在这里膈应人家了。 别耽搁了人家回家的计划。 “世子身上有伤,还是缓一缓再走吧。”北风嘴角平了平,淡淡说道。 “这里不如王府,我也不想要那么麻烦你。”燕时满撇了下嘴,小声说道,“我知道为着那事,你本来就不待见我,如今可别因为我,误了你回家的路。” 燕时满的语气又酸又涩,配上他那可怜巴巴的表情,让北风直接疼到了心底,疼得他心慌意乱。 “我从来没有不待见世子,世子别误会。” “我只是觉得无颜面对世子而已。” 北风缓缓说道,英俊的面容此刻染上了些许挣扎,他选择深吸一口气,轻声对燕时满说道,“世子若想回去,便回吧。但属下有个请求。” 燕时满还在疑惑他说的“无颜面对”是什么意思,但听到北风后面的那句话,他抬眸好奇地问道,“什么请求?” 北风定定地看着他,眼眸里透着微微的亮光。 “世子,你带我回去吧。” 第193章 做他的下人 “啊?” 燕时满还以为是自己耳朵听错了,重复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北风不紧不慢,温和地又说了一遍,“世子,你带我回王府吧。” “为了报答我吗?”燕时满微微睁大眼眸,惊讶地问道。 北风听到这话,喉结滚动了一下,呼吸有些不稳。 他如何能说,其实不是为了报答世子,而是自己在看到受伤的燕时满时,内心的喜爱早已经冲破那些世俗的桎梏,一发不可收拾了。 他不敢让燕时满知道。 可他真的很想呆在燕时满的身边。 即便做个普普通通的侍卫,做他的下人,北风也心甘情愿。 “是的。”北风淡淡说道,“世子救了我,我应当极力报答才对。” 燕时满一听他这话,心里看都快乱成一窝粥了,偏偏面上不显,依旧如常道,“我不用你报答,本世子向来善良,那种情况下是个人我都会扑上去救的。你不用为了我做出如此牺牲。” 北风闻言微顿,小世子这意思就是不愿纳他入府了。 燕时满见他眼底的失落一闪而过,又看见他的右手无力垂着,纱布上还都是血。 心里突然生出一阵不忍。 他知道,北风、南风等人从小就呆在紫云楼长大,他们都是身世悲惨的孤儿,成为暗卫是他们的理想和目标。 北风如今不能当暗卫,又不会别的营生,难道让他真的回乡下去种田吗? 燕时满想了想,还是开口道,“你若是真想跟我回王府,那便跟吧。” 我只是帮帮他而已,肯定没有别的心思。 燕时满在心里对自己暗自解释道,他抬头看向北风,发现那原本淡漠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笑意,却很快又消失眼底。 燕时满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紧接着他听到北风对自己道谢,“谢谢世子,北风以后一定会好好服从世子命令。” 燕时满满意地点点头,他今日误打误撞将北风这个高手收到自己麾下,也算是一笔不小的收获。 “好了,既然你决定要跟我回去,那就去收拾下行李,我们即刻出发。”燕时满冲他扬了扬下巴,恢复了之前的混不吝的娇矜模样。 “还有,把药给我,我疼死了!” — 次日一早,折磨了沈云娇一整夜的发热终于停歇了。 扶夏掀了珠帘,进门就看到自家姑娘趴在榻上,脸色因体热而红扑扑,眼皮耷拉着,整个人看上去十分难受。 “姑娘,真的不需要去问安馆将李大夫叫回来吗?”扶夏担忧地问。 沈云娇摇摇头,翻了个身子继续躺着。 找谁都没用,只有将这蛊虫取出来,她才会好。 还有两天。 沈云娇在心中默念,还有两天,她就能为萧怀谨解毒了。 身体不适也得忍着,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 扶夏见自己主子如此坚持,只能叹口气,取来了一条柔软的帕子,浸在冰水之中,而后慢慢拧干,放在姑娘额头上。 如此反复循环,重复了许多次后,沈云娇额头上的热才退了下去。 这一退烧,困意就如潮涌般来袭。 沈云娇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直到傍晚的时候,沈清怀散值回府,听管事的说姑娘还在睡,便赶过来瞧她。 这时候沈云娇才慢慢苏醒过来。 “云娇怎么能睡那么久?”沈清怀微微皱眉,他将手探到沈云娇额头,确认她没发烧后,偏着头对林嬷嬷吩咐道,“把吃的给姑娘端上来。” 沈云娇没什么胃口,但一看沈清怀这么坚持,只能乖乖地爬到床边。 扶夏搬过来一张小木桌,让沈云娇可以坐在床榻上进食。 沈清怀心想,云娇这丫头可是愈发惫懒没规矩了,等以后要是真的嫁入皇家,不知道谁能去管她? 沈云娇见阿兄杵在那边,只盯着她吃饭,什么也不干,于是便笑眯眯地开口邀请他一同进食。 沈云娇一觉醒来精神好多了,说话也有了力气。 见沈清怀勉为其难地坐了下来,便将面前的蒸藕玉井饭推到他面前,“阿兄刚下朝,定是空着肚子的,想吃饭暖暖胃。” 沈清怀微微点头,刚拿起筷子的时候,突然想到昨日广平王府的事情,开口问道,“听说昨日你去帮王妃保胎了。” 沈云娇微愣,“怎么连阿兄都知道了。” 沈清怀搁下筷子,对沈云娇说道,“昨日广平王欲府遭刺客袭击之事朝野皆知,汝南王世子救了王府全府上下的性命,而你保了王妃腹中之子。陛下今日对你们两个赞不绝口。” 一听到萧怀谨还当众夸奖她,沈云娇心里有点美滋滋,就是有点遗憾没有当众听到萧怀谨的赞美。 等下次见面要让他补上。 沈清怀为自己斟上一杯果酒,跟自己妹妹开始闲聊起来。 “这广平王运气也真差,唯一一次被陛下派去视察盐务,家里就遭了难,还好燕世子路过救了王妃和老夫人的性命,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沈云娇听得入神,想伸手去够酒瓶,被沈清怀狠狠啪了一下手掌,他板着脸拒绝道,“生病的人不能喝酒。” 沈云娇撇了下嘴,又问道,“广平王是不是不太支持萧怀谨登基?我听坊间说,他的军队在南边驻扎着,倒现在还没打算将兵权交给陛下。” 沈清怀眼眸闪了闪,微微叹气道,“经过这事后,广平王估计更不愿将兵权拱手让与陛下了。” “为什么?”沈云娇不解地问道。 “如今刺客都被世子给杀光了,也无法得知是谁派去刺杀王爷的?你猜广平王会不会认为这是陛下干的?” 沈云娇哑然,这事情怎么看,萧怀谨的确是有最大的嫌疑。 怪不得昨日广平王气得要提剑去皇宫找萧怀谨算账。 但沈云娇心中有个更大的疑惑。 想要刺杀北风的刺客用的毒,名为蛇缠藤。 蛇缠藤是沙漠作物,北胡人用它来制作毒药和燃料。 虽然毒性强,但药效扩散不是特别快,所以沈云娇才有机会去救燕时满。 这批刺客为什么会用北胡的毒药来害人? 难不成,他们就是北胡人? 这个答案,看来只有一个人能为她解答——耶律齐。 第194章 她有多勾人 北胡使团为了表示对新任皇帝的支持,半路返回到大庸,在大庸京城多呆了一个多月。 耶律齐作为北胡二皇子,多次公开发声支持萧怀谨的新政,摆明就是要以大庸为首。 可北胡这次前来,可不是来俯首称臣,而是来结盟。 他这么做,难道北胡王不会心怀怨怼吗? 抱着这些疑问,沈云娇翌日一大早就去了鸿胪寺旅舍,也就是北胡使臣如今呆着的客栈。 她才下马车,就见到耶律齐搂着一名穿着艳丽的风尘女子在门口肆无忌惮地调情。 沈云娇额角跳了跳,一大清早就看到这等辣眼睛的画面。。。 她将自己面纱提了提后,才跟着扶夏往耶律齐方向走去。 “大人若是喜欢,今晚早点来看奴家的演出。” 离了不远,沈云娇就听见前方传来女子娇媚的声音。 那女子热情似火,柔若无骨地倚在耶律齐的怀里,指尖轻轻戳着他的胸膛。 耶律齐脸上漫不经心地笑着,用温柔疼爱的口吻道,“自然,今晚就去。” 他用指腹微微勾起女子的下巴,“回去吧,记得跟你妈妈说,爷今晚依旧点你。” “是。”那青楼女一听喜出望外,这才恋恋不舍地站直身子,朝耶律齐行了个礼,“奴家今晚在绣春画舫等大爷。” 女子扭着腰肢心满意足地往回走,与沈云娇擦肩而过时,还给她抛了一个打量的眼神。 沈云娇闻到那浓郁的脂粉味,鼻子瞬间发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她很好奇,耶律齐与这女子贴得这么近,难道就闻不到这股廉价的香味吗? 还是耶律齐就喜欢这种。。。。。。 沈云娇嫌弃地吸了吸鼻子,见耶律齐要往回走的时候,急忙出声喊住他,“等等!” 耶律齐从一开始与那青楼女周旋时,就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直到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他才微微回神。 “你是?” 他转过身子来,看向面前戴着面纱的女子。 从那嗓音以及圆圆的杏眸,他很快就辨认出面前的女子,就是他这几日一直会日思夜想的人。 沈云娇今日穿着十分低调朴素,湖蓝色的家常褙子,配上藕粉色的罗裙,肌肤在太阳底下泛着莹光,整个人看上去十分柔美。 耶律齐心脏狠狠跳了一下,但面色却保持一贯的散漫,他假装认不出沈云娇,挑眉问道,“你是谁?” 好看的狐狸眼此刻上下打量着沈云娇,仿佛在看什么有趣的东西。 “耶律齐,是我,我来这里是有话要问你。” 沈云娇揭开自己的面纱,露出了精致的五官后,唇红齿白,眉目楚楚地看向耶律齐。 耶律齐心想,沈云娇一定不知道日光下的她有多勾人。 在这小小的旅舍门前,不止是自己,其他路过的男人都忍不住多瞧好几眼。 到底有多少人在瞧她? 又有多少人会像自己一样喜欢上她? 这念头其实有些荒唐,但是耶律齐就是情不自禁地继续细想下去,并且为此而感到烦躁。 他的眸色逐渐变得阴郁,就像是暗藏汹涌的湖面。 “带上面纱,跟我来。”耶律齐脸色变得有些冷漠,只单单跟沈云娇说这句话后,便往里头走。 沈云娇觉得有些无语,这人怎么有点阴晴不定的样子。 但是她心里藏着疑惑,还是决定跟上去问清楚。 耶律齐带着沈云娇来到了旅舍庭院内的小凉亭内,小凉亭精致凉爽,是个纳凉的好去处。 沈云娇见四下没人,终于道出自己的疑问,“耶律齐,昨日广平王府遭袭之事,你可知晓?” 耶律齐懒洋洋道,“你们大庸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呢?” “你撒谎。”沈云娇定定地看着他,“你对大庸如今的局势了解得一清二楚,要不然也不会选择站队帮忙萧怀谨了。” 耶律齐先是一怔,而后低低笑道,“云娇倒是个聪明的。” 他的嗓音沙沙哑哑的,散漫中带着些许压迫力,“你是怀疑,广平王之事与我有关?” 沈云娇干脆地颔首,“是。” 耶律齐湛蓝色的瞳仁不知不觉的眯了起来,语调同时变得低沉危险,“云娇姑娘,话可不能乱说,我为何要去行刺你们大庸王爷。” 沈云娇目光复杂地看向他,“耶律齐,我不是怀疑,我只是想查清楚刺客的身份而已。” 沈云娇从袖子里拿出一块洁白的方巾,小心翼翼地摊开后,捧到了耶律齐的面前,“你看。” 耶律齐走近了一步,稍稍低头察看。 方巾上放着三根银针,针头上隐隐可以看到干涸的黄色汁液。 耶律齐想要伸手拿起银针,却被沈云娇啪地一声打掉了。 “这银针有毒,不可随便乱拿。”沈云娇忍不住拔高音量说道。 “呃。”耶律齐眸色顿了顿,随后勾起嘴角笑了笑,“抱歉。” 其实他知道,这银针肯定有毒。 只不过他是故意要将手伸出去碰那针的,他喜欢看沈云娇动怒的样子。 沈云娇在情绪波动时,眼瞳透亮,就如同水洗过的琉璃般,这个样子让耶律齐简直是爱不释手。 “这针有毒吗?”他假装后知后觉地问了一句。 见耶律齐一脸茫然,沈云娇轻哼一声,心想要不是她手速够快,可能耶律齐手指瞬间就染毒了。 “这毒针上染有蛇缠藤,蛇缠藤你总归认识吧?你们北胡的毒药。”沈云娇将方巾折叠好重新收了起来,“昨日广平王的刺客中就有一人用了这种毒药。” 耶律齐一听这话,视线瞬间变得冷凝起来。 “你怀疑那批刺客是我派出去的?” 沈云娇抿唇不语。 耶律齐缓缓地再向前走一步,几乎是要把沈云娇逼退到栏杆处,迫使她不得已双手放在背后栏杆支撑住自己的身体,才不会往后倾倒。 “沈云娇。”他低头靠近沈云娇,俊美的脸上此刻一片冰冷,沈云娇鼻尖闻到了淡淡的雪松气息。 “在你眼中,我就是只会下毒害人的卑鄙小人吗?” “我没有这样说。”沈云娇见他的脸颊越来越近,心中警铃蓦地响起。 她伸出双手,在男子不注意的情况下将他推开。 沈云娇后退好几步,瞪了他一眼道,“但事实摆在这里,若不是你,还有谁会知道北胡秘药呢?” 耶律齐心中很是气闷,冷冷一笑道,“你怀疑我,倒不如怀疑你那相好。人人都知道广平王手握兵权,为人嚣张,不仅如此,朝中文官有一半与他交好。萧帝刚登基,根基不稳,明面上若是跟他硬碰硬肯定吃亏,所以他便偷偷派刺客去袭击王府。” “你说我这理由合理吗?”耶律齐双手抱胸,垂下眼眸懒懒道。 第195章 你陪我回家了 “萧怀谨他不会这么做。”沈云娇斩钉截铁地说道,“我相信他的为人。” 耶律齐一听气得后槽牙痒痒地,刚想开口时,身后突然有个低眉顺眼的小二走了过来,“禀二皇子,您的热水准备好了。” 沈云娇见状忙对耶律齐说道,“我不管,这事肯定跟你有关系。反正你得帮我找出刺客是谁派来的。” 耶律齐低下头笑了笑,轻声答,“你问我,倒不如问问他。” 他望向走到他们两个人面前的店小二。 店小二先是微微一愣,随即面上还是那副恭敬的模样,他上前一步笑道,“二皇子是有什么误会吧?” “误会?”耶律齐轻笑了一声,笑里凉意十足。 “首先,在这家店里的干活的小厮都只知道我是使臣中的一员,不知道我的皇子身份。其次,你要是易容得再仔细些,把那瞳仁颜色换成黑色,就会好很多。” 闻言那人呆滞了片刻,终于抬手往脸上抹了一抹,露出了一张截然不同的平凡面孔,他冷笑道,“二皇子真是好眼力,我还当自己的易容术已算是天衣无缝了呢,没想到仍旧被你识破了。” “右护法?你来做什么。”耶律齐有些出乎意料,他冷冷地看着面前的北胡人。 这人是经常陪在他皇兄,也就是北胡太子身边的右护法额纳。 “二皇子如此聪明,应该也能猜到我要干嘛了?” 额纳冷笑一声,突然抬手一挥,撒出了一把白色的粉末。 “咳咳,他说这话什么意思?”沈云娇猝不及防被洒了一脸,忙开口看向耶律齐。 耶律齐脸色一凛,急急后退。 他心中一动,刚要出手时,却忽然发觉自己全身绵软无力。 耶律齐不由自主地踉跄几步,这才发觉,刚刚额纳洒的粉末有奇效,会让人使不上劲。 额纳是北胡使毒高手,想必广平王府的那些刺客,也是他派来的。 “耶律齐,这粉末有毒!”沈云娇突然在口中品出些许苦涩,马上焦急喊出了声。 那额纳哈哈一笑,冲他们喊道,“这位美娇娘倒是聪明,一下子就猜出来了。你们都出来吧。” 额纳一边说,一边击了击手掌,笑着对耶律齐说道,“属下没想到,新制的软骨散这么灵验,药效一下子就发作了。” 话音刚落,周围立刻跳出来五六个黑衣人来,将沈云娇和耶律齐团团围住。 “属下额纳,奉太子殿下之命捉拿北胡叛贼二皇子。” “二皇子与大庸皇帝勾结,通敌叛国,犯下了滔天大罪。” 额纳扬声道,“北胡使臣们的性命,已经被我等解决了。太子心地善良,特地向陛下求情,留二皇子一命,二皇子,你就跟我们回去吧。” 沈云娇听后两眼一黑,感到一阵绝望。 她只不过是来探听一下刺客的下落而已,可不想卷入北胡内部的纠纷。 于是沈云娇赶紧开口说道,“你们北胡的事跟我无关,没什么事情我就先走了。” 说完她连忙转身就往亭子外边走去。 一个黑衣人唰地一下拔出自己腰间的弯刀挡去了她的去路。 “哪里来的美娇娘,怎么可能这么随便就放你离开,想得倒是挺美的。”额纳哈哈一笑,一脸不怀好意地靠近沈云娇,“长得倒是不错。” “额纳!”耶律齐顿时冲到了沈云娇面前,厉声说道,“你不准动她。” “二皇子都自身难保了,还想什么英雄救美呢?”额纳阴险一笑,耶律齐顿时怒气上扬,他强运了一下内力,却发觉丹田内空荡荡的,竟是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 耶律齐此时的处境虽然危险,但面上仍旧保持一贯的狂傲和狠厉,他盯着额纳一字一句道,“皇兄要我活命,是为了我的虎符,你猜我若是让他取你的性命,他会照做吗?” 耶律齐话中的威胁之意显而易见,额纳听后冷冷一笑,“很好,我不碰她。” 但他明显感受到,面前的女子在耶律齐的心中似乎分量极重。 “那就辛苦二皇子和这位姑娘跟我们回北胡了。” 沈云娇一听头皮都麻了。 她连忙激烈反驳道,“我不去,我——” 话还没说完,周围的黑衣人唰地都拔出了腰间的软刀,看到这场景,沈云娇立马乖乖闭嘴。 硬刚不行,耶律齐失了武功,根本无法与这几个黑衣人对打。 “将这两人绑起来,带走。”额纳吩咐道。 沈云娇趁着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将手中的粉绳悄悄脱掉扔在地面。 这群人将沈云娇和耶律齐的手脚都用绳子绑了起来后,往他们脖子上狠狠一劈。 沈云娇只觉得眼前一黑,顿时失去了意识。 等再度醒来的时候,她和耶律齐都在一辆晃晃悠悠的装满货物粮食的大马车车厢里头。 她用力眨了眨眼睛,适应了周围的光线后,见耶律齐还在昏睡,赶紧用脚踢了踢他。 “耶律齐,快醒醒。” 见他还是不醒,沈云娇只能滚到他身边,在他耳朵旁低喊道。 她不敢喊太大声,怕外头的马夫知道他们苏醒了。 耶律齐只觉得耳边有一只蚊子一直在嗡嗡,他心生烦躁,蹙起眉头想挥手将那蚊子赶走,却发现他的手居然使不上劲。 耶律齐瞬间睁开湛蓝的眼眸。 一睁开眼,就看见沈云娇的脸与自己只有咫尺之距。 他呆了呆,心头一阵乱跳,费了好大劲才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 “你赶紧清醒点,看看可以坐起来够那车窗吗?”沈云娇的语气听来甚是气恼,“我真是倒霉他妈给倒霉开门,倒霉到家了。居然要被人绑架到北胡去。” “放心,有我在,他们不敢伤害你的。” 沈云娇听见这一句话轻哼一声,他自己现在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还怎么能保护自己。 “等到了北胡,自然会有人来救我们。”耶律齐一脸轻松,他好整以暇地坐起来看着沈云娇,笑着道,“之前我就想要带你来北胡,现在正好误打误撞,你陪我回家了。” 闻言,沈云娇扯动了下嘴角,苦笑一声道,“你知道什么。我不能离开大庸。” “我的体内有一条蛊虫,最晚到明日晚上,我就必须要将它引出来,放到萧怀谨身上。这样他身上的毒才能解开。若是蛊虫明晚还呆在我体内,我就会经脉尽爆,七窍流血而亡。” 第196章 你舍不得我,想跟我同生共死? 耶律齐听了这话,一阵愕然。 沈云娇是疯了吗?她哪里来的胆量?居然敢亲自以身养蛊。 她就那么爱萧怀谨??? 耶律齐将脸一板,冷冷硬硬地开口说道,“你真是不怕死。” “我怎么不怕?我只是没想到自己这么倒霉而已。”沈云娇不满地低声说道。 耶律齐知道被绑这事事关沈云娇的性命后,刚刚那份淡然散漫早已被丢开。 他原本的想法是随右护法押送到北胡,在北胡的边境他也早早设下了埋伏,就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 可现在,为了沈云娇,他们必须回大庸。 耶律齐靠近车厢顶部,透过木板与木板的缝隙,看向窗外。 此时天色已经慢慢变黑了,马车在一条笔直大道上不断疾速前行,周围偶尔有炊烟升起,能看到几根旌旗飘扬。 他们已经出城了。 出城往北走,就是一片连绵的山路,或许那里他们可以想办法逃脱。 耶律齐皱眉沉思了片刻后,看向沈云娇,低声询问道,“你的针还有没有带上?” 沈云娇怔了下,连忙点点头。 用来针灸的银针她是随身携带的,就是今早出门时,忘记把毒针也带上了。 她现在吸取教训了,每次见耶律齐必须藏几枚毒针在身上,要不然遭遇不测的时候,自己手无寸铁的,只能等死。 耶律齐直勾勾地望着她,湛蓝的眼眸中暗光流转,轻声说道,“转过来,背对我。” 沈云娇心头一跳,“你想干嘛?” “帮你解开绳子。” 沈云娇乖乖背对着他,突然感到一阵轻微的暖流喷洒在她绑着麻绳的手腕处。 沈云娇手一抖,差点没忍住想将耶律齐踢开的冲动。 “忍忍,我很快就解开了。” 耶律齐用牙齿轻轻地拉动麻绳,发现这麻绳上系着的结居然是个死结。 “沈云娇,你转过来。” “我的怀里藏着一把小刀,你帮我拿出来。” 沈云娇一听,马上摇头道,“我不干。” 她手脚被绑着,唯一能动的就是嘴。 让她这么亲密去靠近别的男人,她做不到。 闻言,耶律齐眸光一暗,随即恢复如常,仍旧是悠然自若地笑道,“行啊,你不想活就算了。”“你!” 沈云娇瞪了他一眼,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小命要紧。 她极其缓慢地蹭到了耶律齐的胸前,却一时不知道从何下口。 耶律齐突然闻到鼻尖传来一股清甜,后知后觉才发现,这是沈云娇身上的味道。 从这个角度俯视,他能看到沈云娇头顶圆圆的发旋,乌黑的秀发用羊脂玉簪轻轻挽着,鹅蛋脸雪白莹润,睫毛如同欲挣脱的蝴蝶翅膀扑扇着,愈发衬得她清艳天真。 耶律齐呼吸不由地加快。 他虽浪荡,对着沈云娇却只有满腔的手足无措。 耶律齐将视线移到远处,跟沈云娇说道,“小刀藏在衣襟内侧。” 沈云娇在心底叹了口气,只得俯下身子去寻那玩意儿。 好在她只轻轻摸索,就很顺利地将小刀给咬了出来。 耶律齐紧绷的姿态才终于松缓了下来。 沈云娇抬起头,还在想怎么将小刀递给耶律齐时,耶律齐却直接低下头,偏着脸靠近她。 紧接着咬过小刀的匕首处,将小刀慢慢抽离出来。 他全程认真盯着沈云娇,姿势暧昧到仿佛两个人在接吻般。 即便是对耶律齐没有感觉的沈云娇,面上还红了又红。 直到耶律齐成功咬住小刀后,沈云娇赶紧掩下眼眸的惊慌失措,转过身子背对着他。 “你动作快点。” 沈云娇心跳有点加速,不知道是刚刚耶律齐贴得太近还是怕外头的车夫和护卫发现的缘故。 耶律齐找好角度后,对着那麻绳最细处,开始慢慢割了起来。 片刻过后,沈云娇的麻绳被解了开。 她顿时松了一口气,转身迅速将耶律齐身上的麻绳也给解开。 “沈云娇,帮我解毒。”耶律齐沉沉说道。 沈云娇将几根银针从特地缝制的腰间口袋中取出,低着头就开始往耶律齐身上的穴位扎。 耶律齐边让她施针解毒,边说道,“右护法带来的刺客们武功都十分高强,光靠你我二人是打不过他们的。” “那怎么办?” “我们已经出城了,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即便天黑了还是会继续赶路。” 耶律齐神色染上罕见的严肃,“到时候,我会寻个机会下车,拖住他们,然后你就往路旁边那片森林里原路往回逃跑就行,这把小刀给你。” 沈云娇一听,惊讶万分,结结巴巴道,“你、你让我丢下你一个人逃跑?这不太合适吧。。。” 耶律齐淡淡扫她一眼道,“他们要的是我的命,又不是你的命。” “还是。。。。” 耶律齐定定望住沈云娇,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你舍不得我,想跟我同生共死?” 一阵无语涌上心头,沈云娇翻了翻白眼,“我什么时候这样说了。” 耶律齐轻笑一声,“你放心,我身上有他们要的东西,他们不敢杀我的。” 他的皇兄不敢让他死。 他若死了,他那些忠心耿耿的手下,肯定会将北胡皇宫夷为平地。 沈云娇缓缓将针头拔出,“现在呢,力气恢复了吗?” 耶律齐尝试运了一下丹田,发现自己手脚早已恢复之前的力量后,才抬头说道,“毒解了。” 沈云娇稍稍松了口气,又拿出另外的银针给自己解毒。 耶律齐见她如此认真专注的模样,便不再开口打扰她。 直到沈云娇将自己身上的毒也给引了出来,耶律齐才为她和自己系上麻绳,做好伪装。 麻绳上的结看似是死结,实则轻轻一拉就能脱落。 这时候晃晃悠悠的马车突然就停了下来。 “咚咚”两声敲车厢的声音,只见车厢后部的门被缓缓打开。 沈云娇和耶律齐佯作被惊醒的模样,见来人正是将他们绑架的右护法额纳,更是脸色一变。 额纳双手抱着胸,跟着十几名刺客站在后面,笑着对他们两说道,“下来吃些东西吧,饿死了我不好跟太子殿下交代。” 就在此时,耶律齐迅速地和沈云娇交换了目光。 沈云娇心跳如雷。 心想,这绝对是自己这两世以来面对过的最危险刺激的事了。 第197章 娇娇,你受苦了 耶律齐脸上挂着笑容,笑意却不达眼底,“额纳,你不帮我手脚松绑,我如何吃东西。” 额纳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才对身旁的手下说,“将他们松绑,带下马车,反正他被我下药了,现在肯定不是我们的对手。” 那手下听了令,爬上车厢,先把耶律齐腿上的麻绳给解了下来。 等他再要解手上的麻绳时,额纳突然出声道,“等等,手上先让他们这样绑着。” 耶律齐冷冷睨了额纳一眼,“你绑我的手,是让我用脚吃东西吗?” 额纳勾动嘴角笑道,“二皇子,我这不是怕有什么意外嘛,左右我派人喂你们俩就是了。” 耶律齐冷哼一声,跳下了马车,沈云娇急忙紧随其后跟着下车。 额纳懒洋洋地跟手下吩咐道,“把今天早上在旅舍弄的干粮拿出来,我来好好招待下二皇子。” 一名黑衣人赶紧呈上了一袋干巴巴的面饼皮子。 额纳先是用手抹了抹脸上的汗,紧接着他用脏兮兮的手从袋子里抓出一把饼皮,笑嘻嘻地对耶律齐说道,“二皇子,我口味重了些,特地加了些料,你尝尝。” 说完他就把抓着耶律齐的头,企图将饼皮塞进耶律齐的嘴巴里面。 就在这一瞬间,耶律齐双手挣脱开麻绳,直接单手攥住了额纳的脖子。 他薄唇微微扬起,似笑非笑地答道,“如此盛情款待,看来本殿要好好回谢右护法的心意。” 就在额纳惊恐的眼神下,耶律齐伸出左手狠狠将他脑门一掰。 沈云娇只听见“咔嚓”一声响,就看到耶律齐像掰鸡脖子一样,把额纳脖子给扭断了。 沈云娇看得脚都麻了。 果然是北胡战神,这也太猛了吧? 周围刺客一看右护法被杀,连忙提起弯刀就冲耶律齐与沈云娇冲过来。 耶律齐之间抽出额纳腰间的软剑与他们对打起来。 沈云娇吓得靠在车厢旁,暗自祈祷耶律齐能够撑住。 忽然有个眼尖的刺客发现落单的沈云娇,便提起弯腰飞快冲向沈云娇。 他扬起手中的弯刀用力劈了过去。 沈云娇吓得尖叫,双眼紧闭。 就在她以为自己的性命要交代在这里的这一刻,只听见一声刀剑撞击发出的清脆声。 不知道什么时候,耶律齐挡在了他的面前。 可就在这时,耶律齐左边突然冲出了一个刺客,他直接挥刀砍向沈云娇。 猝不及防之下,耶律齐只能抱住沈云娇,用右臂挡住那刺客的攻击。 “唔。” 耶律齐闷哼一声,那弯刀一下子划破了他的衣服,直接让他右臂皮开肉绽。 “耶律齐!你没事吧?” 沈云娇瞪大双眸,眼里是藏不住的担忧和惊惧。 她伸手一摸,感到手上热热的黏黏的,沈云娇伸回手掌一看,这上面果然是耶律齐的血液。 沈云娇心头一紧,可下一秒她就被耶律齐单手用力推到一旁。 耶律齐嗓音嘶哑至极,他深深地看了沈云娇一眼,说道,“你快走。” 她走了,那耶律齐怎么办? 可是她在这里,反而会让耶律齐分心。 沈云娇突然想到耶律齐说的那句“他们不会杀我的”,于是咬咬牙,头也不回地跑进了路边的小树林里。 有刺客想要跟上去,却被耶律齐用剑一把贯穿胸膛。 他淡淡地说道,“还有谁想来尝尝本殿的功夫,尽管放马过来。” 他相貌俊美,面容洁白却沾上了点点血迹,看上去如同妖孽般吓人。 刺客们拳头紧握着弯刀,却无一人敢上前。 “二皇子,你虽然武功高强,可我们也不是好对付的。”为首的人大声喊道,“我们要为右护法报仇!” “好一个报仇!本殿下还从未见过如此不自量力之人。”耶律齐微眯起眼眸,来了大庸这么多日,他都没有施展拳脚的机会,今日刚好算是误打误撞了。 深夜的树林里鬼影重重,偶尔听见一两声细细簌簌的声音。 沈云娇才跑了一会儿,就听见一声震耳欲聋的“杀”字。 一听到那字,沈云娇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耶律齐,他真的可以活下去吗? 沈云娇全身抖得不停,下意识地将双手抱住自己。 现在如果她回去,不仅不能帮到耶律齐,还白白送上自己的人头。 但是如果她能回去找援军的话,至少可能还有微弱的希望。 沈云娇想到这里,咬了咬牙继续赶路。 深夜山林的小路十分难走,可耶律祁说过,只要顺着直线走,比走大道能更快到达城门。 如果走大道,更加显眼也更加危险。 “嘶。” 沈云娇跑着跑着,就被一根横着的树杈给刮到脚,她忍痛吸了一口气。 踉跄着想要找块能坐下的地方。 此刻却忽然听到有人喊,“我听到那里有响声。” “对!就在那边。” 沈云娇的心一下子就提到嗓子处,她没想到刺客这么快就追了过来。 她只能从侧面往下溜,顺着树林的矮坡子往下滑。 “别跑!” 沈云娇听到后,更是拼了命地往外跑,一直跑到了空旷的大道上。 她几乎快精疲力尽了,却始终强撑着一口气。 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了起来。 沈云娇见远方有几十匹骏马扬尘而来,马上的人拿着火把,晃动的火苗差点让沈云娇的眼睛有些睁不开。 待那些马匹慢慢靠近,沈云娇还没来得看清楚来者何人,就被为首的男子跃马而下,紧紧地抱在了怀中。 “娇娇,你受苦了。” 沈云娇衣服和裙摆上一片泥泞脏乱,发髻早已松散,脸上甚至有干涸的血迹,整个人就像一只惊惧的小鹿独自站在黑暗的大道上。 她眼里的恐惧让萧怀谨看了心中发痛,只能抱紧沈云娇的身体,亲吻着她的额角,“娇娇,朕终于找到你了。” “萧怀谨。” 沈云娇后知后觉,眼眶渐渐红了起来。 此刻树林里滚下两三个拿着弯刀的刺客,一下来就看到数十名士兵骑着骏马。 萧怀谨护住怀中之人,冷冷说道,“放箭。” 刺客们先是微微一愣,发现自己打不过这么多人时,紧接着就想要往回逃。 可才没走几步,利箭袭来,直接贯穿胸膛。 几声短促的惨叫声,几名刺客都纷纷倒地。 萧怀谨刚想抱沈云娇上马,却见她揪着自己的衣襟,仰面低声说道,“萧怀谨,耶律齐在前面,快去救他!” 第198章 我带你回去 萧怀谨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转头对一旁的姚湛说道,“姚将军,你带一半人马去前面瞧瞧。我先带她回去。” “萧怀谨,我也想——” “娇娇,你好不容易脱离了危险,我绝对不会让你再回去的。”萧怀谨伸手摸了摸沈云娇的脸颊,出声打断她后,又叹了一口气说道。 “都是我的错。” 沈云娇心头一荡,内心温温软软的情绪瞬间扩散开来,她摇摇头,连忙道,“错的人是我,我就不应该去找耶律齐,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了。” 说着说着,她的眼眶又红了起来。 闻言,萧怀谨的眸底闪过一抹冷色,“他自己家里事没处理好,反而还连累到你,你管他干嘛?” 沈云娇怔了怔,瞬间沉默不语。 萧怀谨见此深吸一口气,低声安抚道,“你放心,姚将军正带人马赶过去,他不会有事的。” 虽然他很不喜欢沈云娇牵挂其他的男人,但他也不想沈云娇自责。 “回去吧。” 萧怀谨翻身上马,对沈云娇伸出了冷白修长的大手,“我带你回去。” 沈云娇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后,才跟着萧怀谨回去。 马蹄声又响,萧怀谨怀抱着沈云娇策马飞腾,回到了京城。 原本萧怀谨见沈云娇脸色不好,想就近先回沈府。 可沈云娇却目光盈盈注视着他,说今晚想去东宫居住。 萧怀谨一愣,沈云娇似乎与往常有些不同。 往常她从不会主动提出与自己相处的请求,反而是自己一直粘着她。 或许是因为她刚刚受了惊,一个人呆着害怕,。 萧怀谨自然不会拒绝沈云娇的请求,他点点头,将马头调转了个方向,直奔皇宫。 他目视前方,却忽视了沈云娇眼中的愈发浓厚的紧张。 夜凉如水,月白如雪。 萧怀谨领着沈云娇穿过殿门,回到东宫飞花殿。 一进殿内,沈云娇便柔声对萧怀谨请求道,“我想沐浴。” 她身上全都是血迹和泥巴,全身都臭烘烘地,偏萧怀谨刚刚还像宝贝一样将她抱得紧紧,一点都不嫌弃。 萧怀谨听到这话点点头,他叫了宫侍们备水,自己则是出门,去到了偏殿处。 南风正在偏殿中垂首等着自己的主子,见萧怀谨入殿,马上上前行了个礼。 “广平王回去了?”萧怀谨抖动了下广大的袖子,拿起桌子上的一杯茶水一饮而尽,后抬眸望向南风。 南风垂眸道,“回陛下,广平王已然被燕世子给劝了回去。” “那就好。”萧怀谨放下手中的杯子。 “陛下,沈姑娘还好吗?”南风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要不是您今晚原本和北胡二皇子有约,我们根本就不会知道,沈姑娘被那群北胡人给掳走。” “他们都是算计好的,知道广平王有一只精练的兵队留在京城,便故意放刺客去广平王府。广平王知道后肯定会带兵来皇宫闹事,到时候朕分不开别的心思,他们自然可以对耶律齐下手。” 南风叹上一口,道,“只是为什么沈姑娘会出现在鸿胪寺旅舍那头?” 萧怀谨眼眸沉沉,“你没听时满说吗?他种的毒是北胡的秘药——蛇缠藤,朕猜云娇是为了去找耶律齐问话吧。” 萧怀谨一直都知道,沈云娇其实私下里跟耶律齐来往过几次。 他不是善妒的人,也相信沈云娇不会做出对不起他的事情,自然不会多加干涉。 只是这耶律齐实在可恶,不仅保护不了沈云娇,还将她置于危险之中。 一想到这里,萧怀谨的脸色阴沉得有些可怕。 他将手伸入袖口内,拿出一条系着粉玉的彩绳——这是沈云娇一直系在手腕上的那条。 今日若不是被广平王的军队给绊住脚,耶律齐不会这么晚赶到旅舍。 在路上他便收到了鸿胪寺卿的消息,说北胡使团全被灭口,只在凉亭处寻得一条粉绳。 在那时候他便知道沈云娇有难,且很有可能是跟耶律齐一起遭的难。 于是他便立刻让姚湛跟自己出城去寻他们的踪迹。 还好最后找到了沈云娇。 不然他会发疯的。 南风知道陛下为沈姑娘的事心生不快,便出声安慰道,“陛下,属下猜,沈姑娘也是为了给广平王一个交代才会一时涉险的,现在姑娘平安归来,陛下应该高兴才对。” 萧怀谨淡淡道,“你说得对。” “这次还好燕世子拦住广平王,并将那刺客的身份跟王爷说清楚,王爷才肯回府,不然这件事闹大了,皇家的颜面尽损。”南风拱手道。 萧怀谨眸色冷淡道,“广平王此时心中还是不信朕的,等找到耶律齐再让他去解释吧。”他顿了顿,又说道,“这次燕时满做得不错,朕有意赏他些什么,你可有什么好主意。” 官位钱财这些不必说了,燕时满不缺金银珠宝,又曾提出自己想要入仕考功名。 萧怀谨想给他一些不一样的赏赐。 南风摸了摸鼻子,有点不自在地说道,“我倒是觉得陛下已经给过世子赏赐了。” 萧怀瑾先是一愣,而后才眨眼问道,“你是说。。。北风?” 南风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世子爷今天走让我给您留个口信,说他要将北风带到王府里,做他的、他的贴身侍卫。” 萧怀谨勾唇淡淡一笑,“若是北风愿意,那朕允了。” 南风低低咳嗽了一声,“北风兄弟自然是愿意的。” 他今日见到北风,发现人家的眼珠子都要长在燕世子身上了。 南风心里头一阵发毛,他没想到朝夕相处的北风兄弟,居然是个隐藏版的短袖。 说不震惊那是骗人的。 可陛下丝毫不在意,自己又有什么好膈应的。 只是没想到,北风居然能够入了燕世子的眼。 上苍的安排真的很奇妙! 就在南风在那里放任自己发呆时,萧怀谨迈步走向了正殿。 南风回过神想跟上去时,萧怀谨故意清了清下嗓子。 他神情自若,语气平淡地对南风说道,“南风,你先回去吧,别再这里打扰朕了。” 南风突然意识到自己有点不识相,面色一阵赧红,低头恭敬地回了句是。 他走出殿外时,还顺便清退了殿内所有的宫人,只留护卫们在东宫外头巡逻。 喜欢主母休夫,改嫁太子后前夫悔哭了请大家收藏:主母休夫,改嫁太子后前夫悔哭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喜欢主母休夫,改嫁太子后前夫悔哭了请大家收藏:主母休夫,改嫁太子后前夫悔哭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9章 真乖 月色当空,将飞花殿的殿内外照得清晰分明,窗外几只雀鸟正在枝头叽叽喳喳,偶尔挥动翅膀,引起树枝轻颤,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萧怀谨悄悄推开殿门,里头的宫女们刚服侍好沈云娇穿衣,见陛下来了,恭敬地行跪拜礼后,便低头走了出去。 萧怀谨信步绕进内殿,隔着屏风,他看到沈云娇坐在床榻上,似乎在发着呆。 她身上穿着一件碧色的杭绸薄纱,乌黑如瀑的头发落了一半,床尾的那盏朦胧的琉璃灯忽明忽暗,映出她略略带点哀愁又很清致动人的眉眼。 萧怀谨立在屏风外,眼神闪烁。 他知道沈云娇内心里藏着担忧,可他不知道她在为什么担忧? 是因为耶律齐吗? 想到这里,萧怀谨轻咳一声后,问道,“怎么在这里发呆呢?” 他边说着,边缓步迈了进来。 沈云娇见他来了,回过神来后挪动了一下位置,拍了拍床榻,道,“你回来了。” 话音未落,萧怀谨已然来到了跟前,他的眉棱在月光下,就像覆着一层薄霜,原本清润的气质就如同被踱了一层疏离。 沈云娇内心忍不住一颤。 她望了望窗外高悬的明月,心中的紧张更甚。 今晚,她就要将蛊虫逼出来,放到了萧怀谨的体内去吸毒。 等蛊虫吸完毒后,她还要用针将蛊虫从萧怀谨体内逐出。 这一步接着一步,步步都不能出错。 所以她才宁愿将地点设在飞花殿,至少发生什么事情,南风和竹叶会保护他们。 沈云娇低垂下眉眼,掩下内心的焦灼后,才笑着道,“怀谨,今日幸亏有你。” 萧怀谨听到沈云娇在笑,将注意力放在沈云娇身上。 她的笑容不像以往般真实,笑意几乎不达眼底。 是因为她在担心耶律齐吗? 萧怀谨慢慢攥紧拳头后,又缓缓松开,他温柔道,“娇娇,你别担心,耶律齐已经安全回城了。” 听罢沈云娇愣了一愣后,扬起一抹笑容道,“是吗?那太好了。” 怎么还是不开心?难道沈云娇担心的不是这件事吗? 萧怀谨内心感到些许烦躁,但他想,若是沈云娇不想说自己的烦心事,他也不会逼着沈云娇说。 两人坐在床边,一时无言。 窗外月亮如银盘般,泛着淡淡光芒,萧怀谨见此情景,便轻轻地问沈云娇,“你想出去外头走走吗?” 说起来,萧怀谨还没有好好地带沈云娇逛一逛这夜里的飞花殿。 沈云娇怔了片刻,点点头说好。 飞花殿正殿后方有一条长长的游廊,一直曲折蜿蜒向上,可以直通皇宫的最高处——望月亭。 萧怀谨紧握着沈云娇的手,带领着她一步步踏着台阶,往那亭子走去。 沈云娇好奇地向四周望去,他们果真如爬山一样,越走越高,等到了亭子处,整个飞花殿甚至皇宫,甚至皇宫外的建筑集市都尽收眼底。 抬头往上望,是繁星点点明月皎皎,往下看,是万家灯火通明,溪河流淌。 这期间夹着微风徐徐,令人心旷神怡。 沈云娇忍不住赞叹道,“这地方好美!” 萧怀谨见她陶醉在景色之中,便只专注地盯着她。 银白月光下,她只着薄纱素裙,微风一吹,衬着她玲珑的身影更加婀娜多姿,肌肤娇嫩白净,双眼又水灵灵地如同水杏,刚洗完的秀发一半用白玉簪子松松散散插着,一半随意散落在胸前。 整个人看上去妩媚风流至极。 这月色太好,她容貌出众,自然多了几分勾人的意味。 萧怀谨喉结滚动,狠狠摁下住内心的躁动后,方才开口问道,“如今见这景色怡人,心情可好多了吗?” 沈云娇愣住了,“陛下怎么知道我心情不太好?” 萧怀谨眸色顿住,抿唇片刻后才反问道,“你刚刚不是一直在担心耶律齐吗?如今知道他平安的消息,是不是内心安稳了些。” 沈云娇再怎么神经大条,也听得出这里头的醋意。 可她又不能跟萧怀谨解释,比起担心耶律齐,她更担心的是他们两个。 沈云娇只能温温柔柔地笑道,“是平静了不少,谢谢陛下。” “别叫我陛下。”萧怀谨听了她这话下意识蹙眉道,“我是你的爱人,你可以直呼我的名,或者。。。” “或者什么?”沈云娇立即好奇问道。 萧怀谨咳了咳,语气佯装平淡道,“或者你可以叫我一声谨哥哥。” 沈云娇脸色复杂,是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喜欢被喊成哥哥? 不过只要萧怀谨开心,她喊一声也没有什么。 于是沈云娇轻轻地点起脚尖,在萧怀瑾耳边用极轻的声音,喊了一声“谨哥哥”。 声音比寻常时候更要娇软柔美一些。 果不其然,萧怀谨的俊脸微微起了波澜,清润的目光瞬间变得高深莫测。 沈云娇见他如此大反应,有点被吓到了,赶紧转过身将目光放向远处。 她的双手放在高亭的栏杆上,上半身微微往前仰,探出栏外,似乎想要去够远处那条护城河。 喜欢主母休夫,改嫁太子后前夫悔哭了请大家收藏:主母休夫,改嫁太子后前夫悔哭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有一瞬间,萧怀谨都觉得她仿佛要随着清风往远处飘。 萧怀谨神色一凛,他伸手将沈云娇的细腰勾住轻轻一提抱了回来。 “你胆子怎么这么大?”萧怀谨宠溺地抱住她,轻轻在她头顶一吻,“那么高,万一摔下去怎么办?” “我哪里会摔倒——” 话还没说完,腰间那只有力的手带着她飞快一转。 转瞬间,沈云娇的后腰被抵在了高亭的栏杆上。 身前的男人紧紧搂着她,放在她腰间的手力道不容置疑的重,给了她极大的安全感。 这样一来,两人的身体却亲密地贴在一起,完美契合下毫无缝隙。 相比之下,沈云娇觉得眼前那眸里含着欲望,几乎想要将她拆骨入腹的郎君还要来得可怕些。 沈云娇本能地往后仰,“怀谨。。。” “怕吗?”他轻轻问道,身体更是恶作剧般往前倾,将沈云娇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怕。。。我知道错了。”沈云娇伸手怀抱住萧怀谨的后背,脸红红地认怂。 她的身子声音都是发抖的,不知道是因为害羞还是害怕。 “真乖。”萧怀谨低笑着起身,将她带离栏边,这才松开圈着她腰间的手。 “夜深了,我们回去吧。”萧怀谨哄道。 虽然景色很美,可沈云娇身子骨弱,被凉风吹久了,怕是会发热。 就在萧怀谨要转身下台阶之际,沈云娇却拉住了他的袖摆,“萧怀瑾。。。” 这一声宛若潺潺春水。 萧怀谨回身。 却撞进了沈云娇的如春水般的眼眸之中。 喜欢主母休夫,改嫁太子后前夫悔哭了请大家收藏:主母休夫,改嫁太子后前夫悔哭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00章 我只要你 萧怀谨蓦地一怔。 若说沈云娇平日里是清而娇媚的初日荷花,那么今夜的她,就像是即将盛放的芍药。 那双漂亮的眼眸里,映着萧怀瑾清隽的面容,眸里的情意就像缠绵的丝线,牵动着他的心绪。 沈云娇停顿须臾,忍住心中的羞耻,再一次说道,“别走。” 天时地利人和,只要他们一结合,她就能帮他解毒了。 月亮快要圆了。 剩给沈云娇的时间也不多了。 沈云娇突然觉得腕上一紧,那只圈着她手腕的大手,就像是藤蔓般将她绕住。 萧怀谨喉结滚动,声音有些暗哑,“娇娇,你别撩拨我。” 沈云娇反手握住他的手后,手指如同竹叶青般,慢慢向上缠绕。 攀上了萧怀谨的肩头处,才堪堪停住。 沈云娇眼底的那汪春池泛着涟漪,“萧怀谨。” 她轻声细语地问道,“就在这里,好吗?” 她方才就听见南风将宫内所有的下人都遣退了。 所以此刻此地,是没有任何人来打扰他们的。 萧怀谨目光渐渐幽深,他看着这只蓄意勾引他,脸上一阵飞红的小狐狸,心头逐渐发热。 “如娇娇所愿。” 说罢后萧怀谨随手一解,将自己的衣袍铺在了冰凉的地板上。 玉山微倾。 萧怀谨俯身。 沈云娇被他罩在身下。 男子与女子身形本来就悬殊,再加上萧怀谨肩膀宽广,完全将沈云娇遮住了。 若是有人从背后看,根本就发现不了他身下的人。 这道屏障让沈云娇觉得很安心,她微微扬起头颅靠近他。 一瞬间,清洌又温柔的气息,仿佛千万根柔软细腻的蚕丝,将萧怀谨紧紧缠住。 同样萧怀谨的呼吸也惹得沈云娇的心尖颤动。 他挡住了月光,沈云娇眼前只能看到萧怀谨黑色的眼眸,如此一来,他游离在自己身上的触感被无限放大。 即便有过多次体验,沈云娇还是感到十分的害羞和紧张。 她一紧张,口齿生津,总想咽唾沫。 萧怀谨应当是听到她喉间传来的声音,呼吸一下子就变得不稳。 沈云娇于耳际听到了他那杂乱如乱鼓的心跳,顿时心情稍微放松了些。 原来萧怀谨在面对自己的时候,也会紧张。 沈云娇大着胆子,闭着眼仰头往上一凑。 唇瓣上感到一阵奇怪的触感。 她以为是萧怀谨吻了上来,随即才发觉,那是他粗粝的指腹。 萧怀谨另一只手贴着她的脊背,微微托起了她。 萧怀谨低低叹了声,缱绻低喃道。 “沈云娇,我真的太爱你了。” “萧怀谨,唔——” 沈云娇刚想要回应他,双唇便猝不及防被他堵住。 她感到那片温热,脑海里就如同数十簇烟花同时炸开般,霹雳啪啦,将她的理智燃烧殆尽。 沈云娇顿时呆住了,她只感受到了他的深情与温柔。 萧怀谨手掌上移,单手五指扣住她后脑。 唇舍不得离开,说话时有意无意地贴着她,喃喃道。 “娇娇,一辈子都不要离开我。” “我只要你。” 沈云娇听到他的话,眼眶一热。 她也想作出回应,可是却嗫嚅地不知道如何开口。 一阵微风铺面而来,带来了夏夜最后一抹草木芳香。 纵使之前他们已然颠鸾倒凤过,但这毕竟是在外头,沈云娇还是有些紧张的。 萧怀谨长睫温柔垂下,眼底藏着笑意,“娇娇害羞了,不如让朕来帮你吧。” 他的眼尾有些微红,颇有些引人采撷的魅惑感。 气氛暧昧黏腻。 萧怀谨的手拨开那碍事的衣衫,在她腰间轻掐流连。 沈云娇整个人就像是被水打湿的柔软绸缎,修长玉白的双臂缠住了萧怀谨,在月光下闪耀着。 她浑身上下都泛着淡淡的粉色,像极了那被雨水拍湿的桃花。 萧怀瑾顿了片刻,气息不由自主地变得深沉,他毫不犹豫地前进。 周遭的每片云,每一阵风,甚至于每一颗天际的繁星,似乎都为他们而颤动着。 沈云娇目光迷蒙,与萧怀谨温柔对视。 即便是到这个时候,她仍旧竭力留存着最后一寸理智。 萧怀谨更用力地将她占有,“娇娇,真想要与你这样缠绵到老。” 低哑着含着欲念的嗓音,将沈云娇从混沌中慢慢唤醒。 她看着萧怀瑾鬓发微湿,下颌绷紧的旖丽模样,忍不住回抱住他。 夜色愈发浓厚。 到了最后一刻,两颗心脏同时轻颤。 沈云娇猝不及防咬上了萧怀谨的肩头,就在此时,她从左手袖中里抽出一根缝在袖口的银针,迅速地刺入了他脖颈里的风池穴。 那根银针里,早已被她偷偷加了点助眠的药。 萧怀谨眼眸微微睁大,还没来得及做反应时,便感到瞬间浑身无力。 他失去意识地倒在沈云娇的身上。 沈云娇深吸一口气,颤抖着轻轻推开他后,坐起身来。 若是萧怀谨知道自己以身养蛊,他是断不会接受这样的帮助的。 所以她只能用这种方式来种蛊。 沈云娇怔了半晌后,才咬咬牙用银针深深扎入自己的指尖,又服下了自己偷偷藏在身上的催蛊丸。 刚服下药丸,她就觉得浑身上下顿时如火烧般难受。 原本附在她体内的蛊虫不断在躁动游走,直到走到她的小臂处后,继续往沈云娇针扎的方向移动。 沈云娇强忍着身体如万千蚁虫啃咬的痛感,将银针拔出扔到一旁。 没想到蛊虫出来的时候,会如此难受。 因为她本身是极其阴寒的体质,蛊虫在她体内多呆一秒,就是在往她体内多点一簇火苗。 沈云娇将手指头靠向萧怀谨的肩头,那个被她咬伤的牙印正冒着血。 蛊虫循着血的香味,迅速从沈云娇的指尖爬了出来,又飞来地将身子缩成一根细线,从萧怀谨的肩头血肉钻了进去。 昏迷中的萧怀谨并没有任何的不适感。 沈云娇却觉得头晕耳鸣,全身都使不上劲。 她咬牙费力将自己和他的衣衫都穿戴整齐后,刚想给萧怀谨把脉时,四肢却如同被无形的锁链给束缚住,沉重得无法动弹。 眼前的世界开始变得模糊不清,犹如罩上一层薄雾般,一切都失了轮廓。 她努力想要看清,却感到一阵莫名的疲倦,紧接着意识渐渐涣散,她便失去了知觉。 第201章 萧怀谨果然记不得自己 清晨,天边泛起鱼肚白,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凉意。 细小的露珠挂在树叶上,一阵湿润的气息夹杂着花草的清香扑面而来。 “姑娘,我们难道要在这里呆一辈子吗?”扶夏眼圈红红地扶着沈云娇下车说道。 此刻她们面对的青山绿水,红墙青瓦,一条石径蜿蜒曲折,两旁是修剪过的灌木丛,引着香客一步步深入幽静的道观之处。 沈云娇拍了拍扶夏的肩头,刚想开口,扶夏眼泪就落了下来,“姑娘,太皇太后怎么这样……” 居然把姑娘关在这种地方。 “既来之则安之。”沈云娇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慰道,“走吧。” 她们来的这个地方就做玄真观,坐落在城外的雁荡山半山腰上。 这道观沈云娇曾听林嬷嬷说过,也算是有百年历史的道观,每逢初一月半,这里都挤满了香客,香火倒也算十分鼎盛。 只不过这道观里有座清心阁,住的都是一些犯了事的高门贵女。 家里人管不了的、不想管的,都会被送到清心阁,美名为“修身养性”,实则就是另一种形式的幽禁。 沈云娇是昨日被太皇太后下令押送到这里来的。 想起昨日的情景,沈云娇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是被一盆水给浇醒的。 醒来的时候,沈云娇诧异地发现自己双手双脚又被绑了起来,她横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周围是跪着的宫女。 而她前方有两个人,一位是太皇太后,一位是萧怀谨。 一位小宫女涕泗横流地说道,“…….的确是沈姑娘勾引的陛下。” 沈云娇心生疑惑,什么勾引陛下? 她茫然地看向萧怀谨,发现萧怀谨虽然坐在那里,可周身仿佛罩着一层淡漠。 沈云娇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听见他低沉而平淡地说了一句“任凭皇祖母做主”。 之后萧怀谨便起身告退。 路过沈云娇身边时,他的面容平静得近乎冷漠,偏头施舍给她的眼神不带任何的感情色彩。 沈云娇的心一片冰凉,呼吸逐渐困难起来。 入蛊的后遗症来了。 萧怀谨果然记不得自己。 沈云娇张了张嘴,很轻很轻地叫了一句,“萧怀谨。” 萧怀谨刚抬脚跨过门槛时,听到了那坐在地上的女人喊了一声自己的名字。 他倏地顿住脚步。 额角顿时有些抽痛。 他如今记忆一片混乱,从太子到皇帝,他是怎么登上皇位的?如今朝中形势又如何? 许多大事还需要萧怀谨去好好厘清,一个想爬上他床的女人,不值得他放在心上。 只是为什么,当她喊自己名字的时候,萧怀谨感到莫名的熟悉? 萧怀谨忍不住回头,地上那可怜兮兮、浑身湿透的女子,就像一只被风雨袭击的小鸟,无助而脆弱,让他不禁生了几分怜悯。 萧氏见萧怀谨神情有些不忍,忙开口冷斥道,“陛下的名字,是你能随便叫的吗?”紧接着她望向萧怀谨,一脸慈祥,“谨儿,你先回去休息,这里祖母来料理就好。” 萧怀谨脸上恢复了淡漠,点点头道,“她虽犯了宫律,可依旧是沈大人的胞妹,祖母也不可惩罚太过。” 他的话语平平淡淡,萧氏却从中品出了一份维护之意。 这沈云娇,不知道给她孙儿下了什么迷魂药! 谨儿都突然失忆了,还想维护这恬不知耻的女人。 萧氏内心忍不住升起一阵熊熊怒火,但面上不显,仍旧是笑着点头道,“这是自然,皇帝放心吧。” 萧怀谨点点头,收回目光后便往外走。 他身旁的南风和竹叶,频频回头看了沈云娇好几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但随后还是跟着萧怀谨的步伐离开。 沈云娇见到萧氏一脸冷笑地看着自己,瞬间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她坐直身体,抬头望向萧氏这面容冷艳的女人,沉声道,“太皇太后明知我与陛下两情相悦,为何还要诬陷我勾引陛下?” “沈云娇。”萧氏冷笑一声,被宫女搀扶着慢慢从凤椅上站了起来,“这怎么是诬陷呢?哀家这几日在宫外早已将你的事情彻查得一清二楚,你当初救谨儿,不就是因为识破他是太子的身份吗?” “因为知道他是太子,你才救了他,又想方设法让他爱上你,好为你们沈家争得一线生机。”一阵凉意陡然窜上沈云娇的背脊。 萧氏怎么会知道这些? 沈云娇眼中一闪而过的心虚,让萧氏更加笃定自己内心的想法。 她早就知道此女不简单,偷偷将谨儿身边的暗卫找过来拷问一番后,才知道她与谨儿的一段过往。 哪有人闲得没事去河边捞人? 这分明就证实了沈云娇的图谋不轨。 “如今谨儿失忆,记不得你了正好。”萧氏笑吟吟地走到了沈云娇的身边,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这样子也省得哀家费心了。” 沈云娇定定地看着萧氏,冷静地问道,“太皇太后这样子做,就不怕陛下恢复记忆,回过头来怪你吗?” “哼。”萧氏的眼眸逐渐变冷,她用涂着丹蔻的指甲缓缓挑起沈云娇的下巴,一字一句说道,“即便他恨我,为了萧家,为了大庸,我绝对都不会让他和你在一起。” 沈云娇直视她眼眸,缓缓道,“希望太皇太后不要后悔。” “哀家肯定不会后悔,让谨儿跟你在一起,他就一辈子都不能绵延子嗣,这样他的皇位、我们萧氏皇朝又如何能保得住??”萧氏咬牙切齿地说完后,她收回了手背对着沈云娇,企图平静下内心的波动。 “在太皇太后看来,子嗣、权力、地位难道比亲情更加重要?”沈云娇明知道萧氏内心的担忧,却仍旧往她心口的痛处戳,“臣女无法保证陛下是否能恢复记忆,可即便他不记得我,从旁人口中也可以得知我与他的过往——” “不可能!”萧氏傲慢地打断沈云娇的话,她扬起下巴出言嘲讽道,“你以为哀家是那般蠢笨的人?” “我早已把谨儿身边所有的人都打点好了。”萧氏轻蔑一笑,回到凤椅上坐正,并拿起宫女托盘呈上的玉如意,慢慢地滚动自己的脸颊。 “他们没有一个人,敢跟谨儿提你半个字。” 第202章 臣女勾引陛下 萧太后早就做好了筹划。 当她去看谨儿,发现他失去记忆,不记得身边躺着是谁的时候,便立马将沈云娇绑了起来,顺便找来一名小宫女,让她做假口供,假装沈云娇给萧怀谨下药勾引他。 趁着谨儿在给江太医把脉的时候,她又暗自将南风和竹叶叫了出去。 谨儿的暗卫也是萧家培养的,她自然知道他们的软肋在哪里,无非就是亲人和爱人。 稍稍一威胁,他们便不敢把这秘密透露出来。 如此一来,谨儿不知道自己曾有过一段情缘,也就根本就不可能会跟沈云娇再有任何瓜葛。 想到此处,萧氏冷冷开口道,“念在你救过谨儿的份上,我不会要你命。” “但是,你也不能够呆在京城里。” 沈云娇感到一阵无语,想不到萧氏既然忌惮自己到这种地步。 她嘲讽地看萧氏一眼,“太皇太后,您当真要这么做?您打算以什么理由将我驱逐出京城?” 萧氏眼微微眯了起来,“这简单,就说你御前失仪,又不敬太后就好。”她懒洋洋地往椅子后方靠,似笑非笑地说道,“沈云娇,你别怪哀家无情,这种情况下哀家不要你性命已经算是不错了。” 沈云娇眸色暗了暗,她眉眼平淡看向坐在上头的萧氏,开口说道,“太皇太后,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吧?” “打赌?”萧氏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她挑眉看向沈云娇,“你有什么资格配跟哀家赌?” 沈云娇深深吸了一口气,费力从地板上站了起来,她望向萧氏,平静地说道,“太皇太后知道陛下为什么会失忆吗?因为他被我种蛊了。” “大胆!”萧氏听完顿时勃然大怒,她突然伸手,重重地拍在面前的小茶几上,发出了一声闷响。 只见萧氏双眼圆睁,眸中闪烁着愤怒的火焰,呼吸居然有些急促,“你、你居然给谨儿种蛊?” “这是唯一一个能救陛下的方法,臣女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沈云娇并没有因为萧氏的怒火而感到一丝畏惧或退缩,反而将头颅扬得更高。 一直站在角落里的江太医也大步走到了萧氏面前,双膝跪地,弯着身子道,“臣可以证明,沈姑娘说的确有其事,陛下苦于噬心之毒已久,沈姑娘不顾自身性命,以身养蛊,帮陛下解毒,她完完全全是一片好意,请太皇太后明察。” 萧氏听完江太医的话,先是震惊,到不可置信,再到自责,须臾之间,她的内心便涌出多种复杂的情绪。 “谨儿中毒已久,为何不告诉哀家?”萧氏坐回凤位上喃喃自语道。 “太皇太后放心,陛下体内的毒正在被蛊虫吞噬,只是到最后这蛊虫必须要沈姑娘亲自引出来。”江太医忙安抚道。 沈云娇淡淡地望向萧氏,“太皇太后,蛊虫解毒还需至少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后,我便会将它从萧怀谨的体外引出。” “现在,臣女能跟您打赌了吗?” 沈云娇从容地看着萧氏,萧氏心中一动,思索片刻后,只能咬咬牙说道,“你想怎么赌?” “太皇太后一直看不上臣女,认为是臣女勾引陛下,而如今陛下失了忆,将对臣女的感情忘得一干二净。对陛下来说,臣女就只是一个陌生的女子。” 沈云娇也想知道,自己是不是萧怀谨的命中真爱。 她抬眸看向萧氏,缓缓道,“太皇太后,臣女在此跟您打个赌,以三月为期,若是陛下在这三月内重新爱上臣女,太皇太后便成全我们。若是他变心了,那臣女无话可说,绝不会再做纠缠。” 萧氏睨了她一眼,冷笑道,“你倒是胸有成竹。” 不过既然沈云娇想打这个赌,萧氏不介意与她继续下去。 “行,那哀家答应你,只不过为了防止你用什么狐媚手段迷惑皇帝,哀家就先将你送到玄清观,若是皇帝想起来了,他自然会去找你,若是他想不起来......那你就好自为之吧!” 萧氏站起来冷哼一声,见着沈云娇那花容月色的脸蛋,她心头就感到一阵烦躁。 也罢,这样子做,既对得起大庸,也对得住谨儿。 萧氏长叹一口气,扬声道,“来人,将沈氏关到偏殿,通知沈家人来领她,之后就将她送到雁荡山玄清观,非召不可外出。” 话刚说完,几个宫女便将沈云娇扭送到了偏殿中。 - 沈清怀下了朝,乍得到消息时,还以为那些个太监是在与自己开玩笑。 一直到宫人引了他进了乾清殿,真正见到了沈云娇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妹妹真的得罪了太皇太后。 妹妹今日就要被送到玄清观的清心阁,跟其他犯事的世家小姐呆在一起。 事发突然,沈清怀根本没来得及做好准备,他先是喊了随从往家里一趟,收拾好沈云娇的东西,又想着要去找陛下讨一个公道。 可沈清怀转念一想。 若是沈云娇真的与陛下无缘,不入宫闱,是不是过得更加快乐些? 念及此处,他只能将心中的窝火给摁下,本想亲自护送沈云娇到道观里,这时候皇帝又给他派了差事,于是他只能把扶夏叫来,陪着沈云娇一起去道观,自己这几日再想其它法子来接沈云娇出来。 沈云娇并没有跟沈清怀多说些什么,萧怀谨失忆之事,江太医早已经提前告诉过她了。 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她希望萧怀谨能够恢复记忆,却也知道这件事情急不来。 ...... 今日并非初一月半,因此没有什么香客。 沈云娇她们来的又早,以至于马车在玄清观门前停下来时,空无一人。 扶夏先行几步走到门口扣了几下门扉后,一位打着哈欠的道姑才慢悠悠地开了门。 扶夏见她开了门忙抄手道,“真人,我家姑娘来了。” 道姑站在门口揉了揉眼睛,目光落在了扶夏后头的娘子身上,不禁脱口而出,“这就是那个得罪了太皇太后,御前失了分寸的沈娘子?” 这娘子出落得倒是亭亭玉立,身姿玲珑。 待她走近后,道姑更是发现她肤如凝脂,琼鼻樱唇,有一种说不出的风流韵致。 道姑心里想,她见过香客千千万万,不乏貌美女子,但能与这位沈姑娘比肩的,却是一个都没有。 如此好的相貌,居然讨不了太皇太后的欢心,也真是奇怪...... 这么一想,道姑心里头倒是对这沈姑娘生了几分同情,年纪轻轻的女儿家,往后怕是要长住在这道观里了。 沈云娇一听她提及自己,上前来淡淡说道,“真人说的就是我。” 道姑先是一愣,而后将身子微微侧身,对她们说道,“请进吧。” 第203章 住了十五年 沈云娇与扶夏也不多寒暄,进了门便一直跟在那道姑后头走。 顺着玄贞观旁那条弯曲的侧道,绕过大半个玄贞观后还需上山,到了山顶之后才是目的地。 她们三人在门口驻足。 沈云娇抬头往上看,木门上方钉着一块牌匾,上面写着三个字“清心阁”。 虽然叫做清心阁,但其实是一座小院。 这小院看上去有点儿破旧,但四周风景还是很不错的,放眼望去,一眼就可以看到大庸城。 白露时节的清晨,雾气不是很重,整座京城笼罩在一片朦朦胧胧之中,依稀可见城内的楼台亭阁轩榭廊坊,仿佛一幅极其淡雅的山水画卷。 道姑拿了一把钥匙,将小院的门打开后,自己却站在门口不肯进去了,只简单对沈云娇二人说道,“姑娘进去左拐就有空房了,小院每日早上会有人给你们送饭菜伙食。” 说完她伸手关门,拿出手中的锁便想将大门锁上。 扶夏原本还沉浸在离开沈府的悲伤,见那道姑居然想把他们锁起来,顿时愤怒地拉开门,“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将我们锁在这里。” 道姑吓了一大跳,蹙眉冲扶夏道,“这是清心阁的规矩,你们难道不知道吗?除了一日两餐观中会有人送饭过来开门之外,这道门是万万不能被打开的!” “你的意思,是要把我们关在这里,像犯人一样吗?”扶夏生起气来眼睛瞪得圆圆的,她用力想从里头将门打开,道姑却突然使劲将门合了起来。 “施主,贫道想起来观内还有早课要做,先走一步。” 道姑说完迅速将门口上锁后便逃跑了。 扶夏气得踢了几脚木门泄愤,蹲在地上不肯起来了。 沈云娇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道,“傻扶夏,你跟她置气又有何用?玄贞观是京城名观,若是清心阁里头的人在观内随意走动,还有香客愿意过来上香吗?” 扶夏呆了呆,撇嘴说道,“难道我们就要一辈子被关到这里?” “不会的,你放心。”沈云娇伸出手将扶夏拉了起来,“走吧,我们去看看房间如何。” 好在房间倒是比她们想象中的要好些,虽然东西不多,但是床桌等生活用品还算有的,而且打扫的也还算干净。 而且经沈清怀找人打点后,沈府早已经提前将沈云娇一些衣物被子偷偷运了过来。 扶夏将箱子打开,开始铺床收拾衣物。 沈云娇则把自己的木盒子都一一从箱子里面拿出来,摆在架子上。 正当她伸手要去拿医书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道声音,“你们是谁?” 沈云娇抬眼望去,在门口立着一个扎着元宝发髻穿着月白襦裙的少女,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正好奇地打量着她们。 沈云娇直起身子,笑着冲那位少女打招呼道,“我是沈云娇,她是我的婢女扶夏。” “沈云娇。。。?”那少女皱起眉头默念了她的名字好几遍,才踌躇着开口道,“你可是吏部侍郎沈大人的女儿?” 沈云娇先是一愣,心中念头一闪而过。 这小姑娘,被关在这里多久了? 沈知章做吏部侍郎,都是八九年前的事情了。 “你认识我父亲?”沈云娇走近几步,望着那少女道。 少女似乎有些羞涩怕见人,她垂下眸子细细答道,“我、我小时候曾经陪父亲去过沈府做过客。” 看来这小丫头出身并不差,可她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呢? 沈云娇刚想问,肚子里却传来了一阵咕噜咕噜的声响,在静谧的气氛里显得十分突兀。 “姑娘没吃早饭,肯定饿了。”扶夏笑着道,“我去院子里煮点吃食。” “那个、院子里没什么吃的。”少女抬头望了望她们俩,“清心阁每日的吃食都是固定人送过来的,厨房里虽然有柴火,却没有可以煮来吃的东西。” “这个点,早饭也已经送完了。” “什么?”扶夏嚷嚷道,“那我家姑娘肚子饿怎么办?” 少女看向沈云娇,鼓起勇气说道,“我房里有早上剩的白面馒头,你要吗?” 沈云娇柔和地冲她笑了笑,摇了摇头道,“不必了,我从家里带了一些糕点。” 扶夏猛地跳起来,拍了拍脑门后道,“对哦,忘记咱们还有好味斋带过来的酸枣糕和云片酥。 她将食盒提到了木桌上,打开盖子后将那些糕点依次用小盘子摆好。 沈云娇望着直勾勾盯着这些糕点的少女,柔声问道,“你可想和我们一起吃些糕点?” 少女受宠若惊,脸色微微一变,“我也可以吃吗?” “当然,坐吧,我先去净手。”沈云娇笑了笑,拉开椅子让这小丫头坐下后,自己到院外的古井舀上一小盆水,用香胰细细地清洗自己的手。 扶夏也跑过去,给她家姑娘殷勤地摇着井。 谢禾控制不住自己往院外瞟的目光,对于她来说,沈云娇就是一个新奇的存在。 她在清心阁生活了这么多年,见过不少犯事的女子,但却从来没有生出亲近的心思。 可她刚刚才往房内一看,见到这仙姿玉貌的女子,却莫名想与她亲近。 沈云娇拿干净的帕子擦完手后,回到房间内,见那小丫头仍旧十分拘谨不敢动那几盘糕点,便笑着用葱白的玉指捻起一块酸枣糕,放到她面前的空盘子,“尝尝吧。” “谢、谢谢你。”谢禾小声说道,双手捧着那软乎乎的枣糕,轻轻地咬上一小口。 绵密的触感伴随着枣子甜甜的香气,瞬间充斥整个口腔。 沈云娇注意到了小丫头眼中里的一闪而过的惊艳,又将那几盘糕点往她面前挪一挪。 “谢谢。”谢禾抬眸说道,嘴巴动作却一刻也没停。 她真的好久没吃过外头的糕点了,每一口对她来说,就是人间美味。 扶夏见她风卷残云般将三盘糕点都扫进肚子里,惊讶地下巴都快掉了下来。 沈云娇也坐在旁边,一块糕点就着一杯清水入肚,边吃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谢禾。”谢禾将最后一口糕点塞到嘴巴里头,满足地发出一声谓叹后答道。 沈云娇见她没有了刚刚的拘谨后,才好奇问道,“你很早就住在这里头了吗??” 谢禾沉默了片刻后,才有些落寞地答道,“我在这里住了十五年了。” “十五年?!” 沈云娇与扶夏不由得异口同声惊叹道。 可她看起来也才十五六岁的样子,难不成她从一开始就呆在这里? 第204章 关你什么事 “冒昧问一下,姑娘今年多大了?”扶夏好奇地在一旁问道。 谢禾赤红着脸说道,“我都二十三了。” 沈云娇讶异地抬眉道,“你比我大五岁。” 谢禾看上去身形体量都还像少女般,居然已经满二十了。 真是神奇。 不过,也很有可能是因为这清心阁里没啥好的伙食,她才迟迟发育不起来。 谢禾,谢禾,这名字听起来并不是很熟悉。 京城中只有世家大族姓谢的,也就只有观文殿大学士谢允文一家。 “你是谢学士女儿?”沈云娇不确定地开口询问道。 谢禾先是一愣,随即点点头道,“是的。” “只是不知道,父亲如今还认不认我这个女儿了。”谢禾苦笑一声,轻声说道,“我都离开家十五年了。” 谢禾的话语中尽是苦涩和怅然。 沈云娇不禁开口问道,“你被送过来的时候才八岁?” 一个八岁的小孩,就被送到清心阁来当道姑,这个谢允文也太不配当父亲了吧。 “对,我八岁就被父亲送过来,美其名修身养性,学习规矩,其实他们就想找个由头将我抛弃罢了。”谢禾悠悠说道,见气氛有些沉重,她才意识到自己不小心说多了,忙匆匆闭上嘴,便不再开口。 沈云娇见她不愿继续深入聊下去,也不追问,只是让扶夏从箱子里多拿了点牛乳果子和点心,给谢禾带去她房里吃。 谢禾也不白拿沈云娇的东西,她自告奋勇领着沈云娇在这院子里走了一圈,边走边介绍道,“你隔壁是我的房间,以后你若是无聊了可以来寻我。” 她们走到院子中间,那是供她们晾晒衣服的地方,斜对面就是一个小厨院,但那个门是紧闭着的,谢禾说,基本没有人煮饭,她们砍的柴火会被统一送到玄清观的大厨院处。 “我们还要自己砍柴火?”扶夏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问道。 “啊?你们不知道吗?凡事在清心阁里住的人,早上都要去砍柴火,下午空了还得做女红,纳鞋垫绣花帕。”谢禾眨了眨眼答道。 一听到她这样说,沈云娇心都凉了。 就知道萧氏没那么好心,送她来山上度假,合着是来受苦了。 沈云娇看了看自己细嫩如豆腐的双手,这双手是用来救人,可不是用来砍柴火的啊! 扶夏也欲哭无泪,烧火她会,可砍柴这种不是粗使丫头才做的吗,她从小跟着姑娘锦衣玉食,哪里抡得动斧头啊。 见主仆俩都是深受打击的模样,谢禾莞尔一笑,安慰道,“没事,我力气大可以帮你们砍柴火。” “没事我们可以自己——” “你们还是不要让她帮忙得好,她可是杀人犯哦。”后方突然传来一道响亮的声音。 沈云娇转身一看,一位穿得花枝招展的女子双手抱胸走出来,她不屑地瞧谢禾看了一眼,“杀人犯,快滚回自己房间里去,我看着就觉得晦气!” 谢禾脸白了白,嘴唇颤抖着对沈云娇摇头说道,“我不是杀人犯!我不是!” 她又冲那女子喊道,“秦幼然,你别乱说!” “你若不是,你爹为什么把你送到清心阁,我可是听家里人说,你小时候推嫡母落水,意图谋害她腹中的孩子。”秦幼然冷笑一声,又将目光投向初来乍到的沈云娇,“你又犯了什么罪?” 她说话时喜欢扬起高高的头颅,一副傲慢至极的模样。 沈云娇越看越觉得不爽,忍不住冷冷回答道,“关你什么事?” “你!”秦幼然眯了眯眼,冷哼一声道,“跟谋害嫡母嫡子的杀人犯混在一起,也不是好人。” 说完她“呸”了一声便走开。 “姑娘,这人怎么这样?”扶夏生气地拉着沈云娇的袖子道。 沈云娇安抚地轻拍了一下扶夏的头颅,又见谢禾身形僵硬脸色苍白地杵在那头,忍不住开口关心道,“谢姑娘,你还好吗?” 谢禾勉强地冲沈云娇笑了笑,道,“我先回去了。” 说完,便头也不回径直走回她的房里。 扶夏偷偷低声问道,“姑娘,这谢姑娘真是那般可恶之人吗?怎么感觉她看起来不像啊。” 沈云娇望着那渐渐消失的瘦弱背影,轻声道,“我觉得这事情应该另有隐情。” “走吧,回去继续收拾。”沈云娇说完,刚想迈步的时候,突然感到一阵眩晕,脚下有些不稳。 幸好扶夏眼疾手快地将她扶住,“姑娘当心。” “没事。”沈云娇费力站稳,“回去吧。” “姑娘。。。”扶夏担忧地喊了一声,“姑娘的身子如今这般虚弱,这该如何是好?” 沈云娇轻叹一口气。 她也没办法。 江太医曾经提醒过她,蛊虫一旦离体,会带走她体内的许多精气和阳气,这副身子本来就不太好,如今更是不知道如何调养了。 好在江太医给她开了个方子,只是现下她出不去,自然也没法去抓药。 看来得找个机会,托人将方子带给阿兄,让他帮忙抓药再送过来。 次日一早,一阵有规律的敲门声将沈云娇和扶夏给吵醒。 扶夏连忙从床上爬了起来,睡眼惺忪地跑去开门。 只见谢禾背着一筐柴火,一只手还提着一筐,见到扶夏马上扬起笑容道,“你家姑娘醒了吗?我给你们送了些柴火,等下道姑给你们送早饭的时候,你们就将这柴火拿去便可。” 沈云娇披了件外衫后,从床榻上下来走到谢禾面前,“这么麻烦你,真是不好意思。” 待她看到这捆得满满当当的柴火时,不禁一阵讶异,“这些都是你自己去劈的?” “嗯,我习惯了,动作也快,不耽误事的。”谢禾不好意思地冲她笑了笑。 沈云娇大大方方收下谢禾的好意,同她道谢后,又注意到她后头还有两大捆。 “你怎么还劈了这么多?”沈云娇好奇问道。 “呃、那个是秦幼然的。”谢禾支支吾吾地答道。 “为什么你也要帮她劈?”沈云娇觉察到这其中必有不对劲的地方,便直接问道。 若是帮自己劈材是因为对自己有好感,沈云娇自然会用别的方式来回报她。 可那个秦幼然,明明昨天的态度极其恶劣,说出的话这么难听,为什么谢禾还要帮她? 沈云娇觉得十分奇怪,偏偏这时候秦幼然的婢女又扯着嗓子在外头喊道,“谢禾!你帮我家主子劈的柴火呢?怎么还没拿来?” 第205章 观里要来贵客 谢禾一听到这话,立马将身上的柴火放了下来,“沈姑娘,你的柴火就放这了,我先走——” 话还没说完,她的手就被沈云娇直接拉住了。 沈云娇若无其事地冲她笑了笑,轻快地答道,“正好我也无事,就跟你一起去拜访这位萧姑娘吧。” “这。。。” 谢禾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微微地点了头。 她刚想弯腰拿起地上的柴火,却被沈云娇伸手挡住了,“我们先过去看看,等等再拿也不迟。” “好。”谢禾轻声应道。 她们刚走了几步,就见到秦幼然身旁的婢女正怒气冲冲地往这边走过来,一见到谢禾便怒气冲冲道,“谢禾,你这次耽搁这么久,要是害得我家姑娘吃不了饭,我惟你是问!” “啪!” 沈云娇伸出手,毫不客气地往那婢女脸上扇了一巴掌。 那婢女直接被扇蒙了,反应慢了半拍,回过神来才指着沈云娇咬牙切齿道,“你!你竟然敢打我!” “就是打你这种没有教养的狗奴才!敢在主子面前放肆,我见一次抽一次!”沈云娇懒洋洋地笑着答道。 婢女一听眼眶通红,她敢怒不敢言,只能恨恨瞪了沈云娇和谢禾一眼,直接跑回去找秦幼然告状。 沈云娇想,既然如此,就在这儿等那家伙过来就好,省得要多走几步。 谢禾一脸担惊受怕的模样,她拉了拉沈云娇的袖子,声音有些颤抖,“云娇,你初来乍到,不知道这秦幼然的厉害,她虽然被关在这里,但祖母是这创办这清心阁的主人,大庸朝第一位开国女将军秦如风。” “她被关在这清心阁虽然不久,但很快也要被接出去了,跟我们这种长期被幽禁的不一样,我们还是不要和她作对比较好。” 沈云娇淡淡地道了声“无碍”。 笑死了,她连太后都敢硬刚,还会怕这种小喽啰。 她们才在原地呆了片刻,就见到秦幼然来势汹汹地攥着手里的帕子来找她们算账。 “谢禾!你这贱人胆子变大了,居然敢欺负我秦幼然的婢女!”秦幼然脚步急促走到这三人跟前。 她的婢女捂着脸冲秦幼然哭着说道,“谢禾哪里敢这么做,打奴婢的是她旁边这一位。” “哦?”秦幼然脸色阴沉,微眯着眸子看向沈云娇,“我当是谁那么大的威风?原来是全京城里名声最臭的前世子妃啊。” “休得无礼!”扶夏一听这话,气得上前要找秦幼然理论,被沈云娇给拦住。 “看来我还挺有名的。”沈云娇冲她挑眉道。 秦幼然见状冷笑几声后指着沈云娇身旁的扶夏道,“你给我出来。” “扶夏别理她。”沈云娇将扶夏护在身后,“你想干嘛?” “你打我婢女,我也来教训你的婢女,这样才算公平。”秦幼然怒视着沈云娇,这眼神,就像是要将她的身体撕碎般。 “我打你的婢女,是因为你婢女扰了我的清闲,而我的婢女,也轮不到你来帮忙教训。”沈云娇淡淡道,面对这女人,她没有丝毫的畏惧。 “我可是——” “你是谁都不重要,你要是敢打我的人,我会加倍奉还。” 秦幼然还想说,却被沈云娇给打断,她一听这话更加生气,连忙抄起路旁的一块石头,“我就要打,我还要把她的脸砸烂!” 她手中高举着石头,便要往扶夏的脸砸去。 果真听不懂人话。 沈云娇不悦地啧了一声,拿出腰间的针,一把抓住了秦幼然的头发往后扯,迅速往她脖子后方扎了一针。 秦幼然脖子顿时感到一阵酸爽,身体却开始不停地抖了起来。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她大惊失色,捂着脖子大喊道,声音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 “一个让你不要那么烦人的小伎俩罢了。” 沈云娇轻笑了一声,朗声道,“大家都是犯过事的,自然都是有些手段的。若是想彼此相安无事,井水不犯河水,从今天起你就少来我和谢禾面前晃悠。” “沈云娇!你就不怕我去禀告祖母吗?”秦幼然咬牙切齿地说道,身体还是不停地发着抖。 “你有祖母,我也有家人,再不济我便告到皇上去。” 让我那失忆的男人来好好管你。 沈云娇在心中默默补充了一句。 “走吧!谢禾,以后你无需理会这种人,她若是再欺负你,我有千百种方法帮你报复回来。”沈云娇冷冷瞧了秦幼然一眼后,便拉着谢禾往回走。 走到门口时,还将所有的柴火都放到房间内。 秦幼然一看更加生气了,但是由于脚不停地打颤,她想走几步都费劲,走到台阶时甚至不小心滑了一下,摔得鼻青脸肿。 “哭哭哭!就知道哭!” 秦幼然气急败坏地转头冲她的婢女骂道,甚至不假思索就扬起手给了婢女一巴掌。 “沈云娇,你给我等着,看我怎么治你。” 秦幼然泄愤似的往地上捶了一拳,眼神里是掩盖不住的怨毒。 沈云娇见对远处的秦幼然视而不见,她将谢禾拉回自己的房间的桌子旁坐下。 “你之前就一直被她如此使唤吗?”沈云娇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 谢禾有些心虚地低下头,悄声道,“偶尔而已。” 沈云娇抿了下嘴唇,又道,“你日后不必怕她,我给你撑腰。” 也算是报答她为自己劈柴的一片好意。 一抹感动悄然爬上谢禾的眼眸,她轻轻点了点头。 这时候一名小道童将早饭提了过来,“施主们,饭放在这里了。对了,今日玄清观要来贵客,厨房有些忙,还得请谢禾姑娘跟我下山一趟。将劈好的柴火带到山下的厨院。” “贵客?”沈云娇好奇问道,“是什么身份?” 小道童闻言狐疑地看向她,“施主不可好奇心过重,反正就是身份很贵重的人就是了。” “我随你去吧。”沈云娇脱口而出道。 小道童转了转眼珠,望向谢禾,“可是观主点名了,要谢姑娘扛柴火下山。。。” “她刚刚被隔壁的秦姑娘欺负了,脚崴了走不了。”沈云娇大言不惭地撒着谎。 谢禾先是一愣,而后连忙点头,“让沈姑娘帮忙吧。” 沈云娇连忙使了个眼色给扶夏,扶夏从箱子里拿出一份油纸包着的樱桃煎,“小道童,让我们下去吧,谢禾姑娘身体不舒服,总不能一直累着她吧?” 第206章 蓄意勾引 小道童也只有七八岁,见到扶夏将那油纸包着的油光锃亮的樱桃煎拿出来时,顿时被馋得移不开眼睛了。 “那、那好吧。”小道童挣扎了片刻后,还是红着脸高兴地接过那份樱桃煎,“沈施主赶紧同我下山吧。” 扶夏将那两捆柴都扛到沈云娇的后背上,语气略显担忧,在沈云娇耳边低语道,“姑娘可扛得动?” “放心吧。”沈云娇点头道。 “走吧。”小道童心高采烈地将那油纸包好藏在怀里,又拿起地上那一捆柴火,“动作得快些,不然等下厨娘要骂我们了。” 上山容易下山难。 山路崎岖,即便修了台阶,可这台阶也是忽宽忽窄,踏上去的时候要十分小心,万一一个不留神,很有可能就从台阶上直接滚落。 沈云娇边慢慢走着,还得护住捆在身后的柴火,不一会儿就满头大汗,后背都湿成一片。 反观那小道童,小小一只背着一捆柴火,下台阶就跟在平地走一样,健步如飞,一不留神人影就跑不见了。 等她终于走下山时,小道童早已经在底下等得不耐烦了,“沈施主,得赶紧走,别耽搁了。” 沈云娇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笑着说好。 他们背着柴火就往玄清观内走。 沈云娇刚刚就留意到了,今日观内多了很多个年轻男子。 按理说观内香客大多都是妇孺,男子们一般陪着妻子来,是极少单独前来参拜的。 沈云娇心下一动,大概有了个猜测。 她故意将脚步放得慢了些。 才走了几步,就听见前方传来熟悉的声音,“表哥,玄清观的斋饭是出了名的好吃,既然来了就肯定不能错过。” 这声音,一听就知道是燕时满的。 既然燕时满来了,那萧怀谨是不是也—— “沈施主,动作快些,厨娘要等不及了。”小道童在沈云娇左边的小巷子里挥手催促着。 或许是听到声响,前方燕时满突然“咦”了一声,停住了脚步。 他身旁那位穿着月白直??的男人也随即停住了脚步,顺着燕时满的目光往前看。 沈云娇身上背着柴火,刚想往巷子里走,不经意抬眸时,就看到了前面那两道身影。 晨风拂面,青年着常服,白色的冠带和墨发在风中翩飞,卷出一个缱绻的弧度。 沈云娇记得摸上那发丝的感觉,那人有时候喜欢将头埋在自己脖颈处,黑发垂落手心。 短短两日不见,就好似隔了好久。 萧怀谨含情目摄人心魄,泛着冷冷的光,俊逸的面容上似乎只存在淡漠的情绪。 即便事先就知道萧怀谨会把自己当成陌生人,可当看到他用如此冷漠的表情看自己,仿佛在看一件毫不相干的物件时,沈云娇内心还是会感到一阵闷疼。 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后,在小道童的催促下拐进了巷子。 这是萧怀谨第二次见这女子了。 第一次见是在飞花殿的寒亭内,女子躺在自己的臂弯里,双眼紧闭,安静又乖巧地睡着。 皇祖母说她原本是过来找楚汐月的,结果居然偷偷溜到了自己的寝宫,还在自己酒里下了药。 萧怀谨最恨这些为爬上自己的床而不择手段的女人。 可当他面对沈云娇时,见到她面色格外苍白,及腰的长发散开,在空荡荡的大殿里显得格外脆弱。 就像是一朵孱弱的花,只需微风轻轻一吹,花瓣就要随风而去。 因此他动了恻隐之心,让皇祖母饶这女子一命。 他没想到,会在短短两日内,第二次碰到她。 萧怀谨的目光一顿,想收回自己的注意力,但却被她背上的柴火重新吸引过去。 她如此瘦弱,怎么去背这么沉重的柴火? 萧怀谨内心的不悦感满满滋生开来,他甚至都不明白这种负面情绪从何而来。 在晨光的照射下,萧怀瑾还是忍不住看向前方的女子,她仿佛就是从画中走出来般,身上穿了件素白的罗裙,肌肤胜雪,身段玲珑,一双水灵灵的杏眼如泛着春波,再下就是饱满红润如樱桃般的小口。 那挽着堕马髻的发上只配了根简单的玉簪,再无其他装点,就是连耳坠都未带,却更显得她清丽脱俗,玉骨冰肌。 这等倾国倾城的相貌,怪不得会生出那样的心思。 萧怀谨眼中的淡漠更甚,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女子,手段浅薄得让他瞧不上。 不过她见了自己,居然大胆到连跪拜礼都不行,直接当没看见就往里头走。 是见在自己这边捞不到什么好处,所以就放弃了吗? 还有,是谁叫她用如此方式捆柴火的?她不知道在麻绳的加持下,原本就玲珑有致的身段看上去更加诱人吗? 还是她故意穿成这样,想要勾引道馆内的其他香客? 沈云娇的身影一眨眼就不见,萧怀谨内心的烦躁和抑郁更甚几分,他立在那里沉默不语,搞得燕时满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在道童的催促下,沈云娇快步走向巷尾,那里是厨院后头,专门烧柴开灶的地方。 一个如男子般高大的厨娘叉着腰,见沈云娇背着柴火过来,立马破口大骂,“动作还不给老娘放快些,万一耽搁了上菜时间,你有几个人头来赔罪?” 按照以往,沈云娇肯定不会惯着这些个腌臢玩意,她最看不惯这些利用一点职位便利就骑在别人头上耀武扬威的人。 可她听到了后方熟悉的脚步声。 于是沈云娇默默无语地卸下背上的柴火,在将柴火放在地上的时候,装作不小心将捆着的麻绳给解开,柴火顿时散落一地。 “不好意思。”沈云娇立马弯着腰,想要就将这柴火拾好放在一旁。 可这厨娘的脸色十分难看,她用肥厚的手指头戳了戳沈云娇的肩膀,将她推倒在地上后大骂道,“叫你们这些小姐们干些活就这么难?我有时间陪你在这里收拾柴火吗?” 在一旁的帮手阴阳怪气地说道,“哎哟,阮厨娘你是不知道,这位新来的来头可不小,听说是沈府姑娘。” 躲在厨院内的秦幼然的婢女看沈云娇受欺负的可怜兮兮的样子,忍不住捂嘴偷笑。 今日她起来倒水时,无意间听到沈云娇想要随道童下山送柴,立马先行一步跑到厨院这边找阮厨娘,阮厨娘是秦老夫人为了照顾秦幼然特地请到道馆里头的,自然唯姑娘命是从。 第207章 主动爬上我的床 沈云娇猝不及防被推倒在地后,闷哼一声,终于抬起头来看着那厨娘,“我捡起来给你便是,何必如此欺人太甚?” “哎哟喂,还欺人太甚,说得这么文绉绉,还以为自己是什么名门贵女吗?”厨娘慢悠悠地走到她面前,挤眉弄眼道,“别以为我们没打听过,你是被太皇太后罚到这里来的,没有太皇太后金口玉言,谁都无法将你带出来。” “像你这种被厌弃的狐媚东西,我就喜欢欺负,怎么了?” 厨娘弯着她的虎背熊腰,眼珠一转,嘲讽地笑道,“我欺负你又怎么样?你跑去跟别人告状呀?看看他们相信我这个老实的厨娘,还是相信你这个清心阁出来的狐狸精?” 沈玉娇闻言一震,她身体微微发抖,咬着下唇,眼眶发红地瞪着这两人。 可惜这副样子并不能激起厨娘的半点不忍,她反而笑得更开心。 “不如这个,你头发让我当柴火烧一烧,我就放过你?” “婶儿这主意极好啊,我来帮你吧!”身旁的帮手一听,兴奋得摩拳擦掌,伸出她那脏兮兮的双手,不怀好意想往沈云娇头上抓。 沈云娇忍着呕吐的欲望,闭上双眼,心想萧怀谨你要是再不动手,我就忍不住要自己动手了。 萧怀谨此刻站在后头,全程站立冷眼旁观着。 燕时满站在他旁边,内心十分挣扎。 他心里头是想着让萧怀谨出手,英雄救美一番,看看能否顺便唤起萧怀谨的记忆。 可眼看着他表哥似乎没有出手相救的意图,燕时满忍不住开口道,“哪里来的粗鄙下人,居然如此欺负柔弱女子。” 萧怀谨目光冰冷地看着前方,而与此同时,他也在感受着内心中翻涌的怒气。 为什么? 为什么见这女子被欺负,他有种想一剑解决掉所有人的冲动? 是因为这女子长得太过可怜吗? 无论萧怀谨怎么克制自己,当他看到沈云娇那头柔顺如墨的头发被一个农妇粗蛮地攥着的时候,理智顿时消失殆尽。 他脚尖一点,直接用轻功飞到沈云娇面前,将那农妇一脚踹飞。 阮厨娘见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贵公子凶神恶煞地看着她,吓得腿都软了,她断断续续地说道,“贵人、你、你误会了啊——” 求情求到一半,萧怀谨抬腿又是一脚,饶是身材粗壮的厨娘,也控制不住地直接飞到熊熊燃烧着的灶台下,两只手还搭在灶下滚烫的火炉壁上。 “啊啊啊啊!”厨娘痛得尖叫起来,“天爷啊好痛啊!” 萧怀谨看着这两人痛不欲生的模样,眼底一片淡漠,“刚刚不是很猖狂吗?” 燕时满跑到那两人面前,瞬间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 他抽出腰间的弯刀,又扬声道,“北风!出来。” 默默呆在屋顶的北风闻言立马跳了下来。 “咳咳,北风。”燕时满清了清嗓子后,故意说道,“你我一人押着一个,去找玄清观道长理论去,看他从哪里找来这些不入流的玩意。” 他朝北风挤眉弄眼,北风虽然不知道他想干嘛,可还是顺从地答是。 这两人一人抓着一个厨娘,就往里头走去。 萧怀谨见燕时满进去后,才一脸不耐地看向沈云娇,“还坐在地上干什么?被人看到了还以为是朕欺负你。” 乍一听萧怀谨这种冰冷尖锐的语气,沈云娇突然觉得心里头泛起一阵密密麻麻的疼痛,委屈感随即汹涌而来。 狗皇帝,之前他可从来都不会用这种欠揍的语气跟自己说话。 见沈云娇低垂着头,仍旧纹丝不动,萧怀谨不悦地启唇怒斥道,“大胆,连朕的话都当耳边风了吗?” 沈云娇再也不想低着头听着他训,她费力站起来,精致的眉眼此刻染了十足的怒气,可就在面对萧怀谨前所未有的冷漠表情时,她眼眶子突然就很酸。 到底还是没忍住地在他面前落泪。 萧怀谨一震,他没想到自己才说了她一句,她就伤心成这样,没曾料到,沈云娇哭得抽抽噎噎的,一边哭还一边说道,“我就不听你的话,你有本事也一脚踢飞我啊!” 那带着浓浓委屈的哭诉,让萧怀谨胸口一窒,骤然失声,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想要伸出手,将这哭得凄惨的泪人儿拥在怀里,轻轻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水。 可就在自己发呆的那一刻,沈云娇用手自己抹干了眼尾的泪水。 她鼻子红红地盯着萧怀谨,嘴一撇,一字一句地说道,“陛下刚刚也看到了,是她们欺负我,你为何不扶我起来,还要斥责我?” 沈云娇这一哭,原本白皙的脸色瞬间变得粉扑扑的,眼尾鼻尖的余红,让她看上去十分娇软。 萧怀谨皱眉,“你是朕的谁?朕为何要护你?” “你!” 沈云娇是真生气了,她狠狠地瞪了萧怀谨一眼后,气呼呼说道,“萧怀谨,你最好记得今天说过的话!” 萧怀谨脸色更加莫名了起来,这女子先是爬上他的床,又对他又哭又闹,如今还敢直呼他的大名,简直是无礼至极! 他沉下脸来,就在沈云娇转身要走之际,将她手拉住,一把扯到自己面前。 “你!你干嘛!”沈云娇气得脸颊都鼓鼓地,看起来十分可爱,“君子动口不动手,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懂吗?” 萧怀谨看着沈云娇,目光平静,却有种锐利逼人的感觉。 “沈,沈云娇是吧?沈大人的胞妹,前定国公世子妃,对付你这种人,朕有必要装君子吗?”萧怀谨语调平缓的说道。 沈云娇心头一梗。 好一个过河拆桥的绝世渣男! “陛下,太皇太后都已经罚过臣女了,难不成陛下还不解气吗?”沈云娇红着眼圈问道,手抓着身侧的裙摆,攥得发皱。 她生气的时候,清丽的眸子染上几分愠色,有种说不出的风情。 萧怀谨不知道自己如今竟然如此恶趣味,居然喜欢看美人动怒。 见他沉默不语,沈云娇又说道,“难不成,陛下希望臣女对您做些什么实际意义上的补偿吗?” 沈云娇长得很美,这话问出来的时候眼里闪着亮光,看得萧怀谨心脏猛猛一跳。 “怎么可能!” 萧怀谨一听这话觉得十分好笑,他蓦地松开手,眼底尽是一片嘲讽,“我再怎么不挑,也不会看上主动爬上我的床的女人。” 第208章 水性杨花的女人 沈云娇一听反而气笑了。 她很想提醒这个狗皇帝,当初是他主动爬上自己的床,还自愿当自己小三的。 如今居然在这里说自己主动送上门? 真是无语至极! 不知道如今的萧怀谨若是知道失忆前自己是这副模样,会不会羞愤得给自己来上两巴掌? 算了,这人如今失忆了,自己就宽容些,暂且不跟这人理论。 况且今天也在他面前刷过脸,假扮了一次小白莲,博得他的关注,任务也算是完成了。 于是沈云娇淡淡道,“既然陛下如此看不起臣女,那臣女就先行告退了。” 她杏眼莹澈,眉睫翘长,但看向萧怀谨的眼眸中有抹淡淡的悲伤转瞬即逝,了。 层层叠叠的树叶透下来的光影,落在她的脸颊和肩头上,更为这份美貌增添了不少光彩。 可沈云娇并没有多给萧怀谨欣赏美貌的机会,她迅速拿起地上的空筐子,重新背在身上,转身头也不回就走了。 “你……”萧怀谨有一瞬间,是想出口挽留的。 但很快他便回过神来。 自己为什么要去留这个毫无礼数的女子?! 即便她不走,自己也是要赶她走的! 萧怀谨从小就对女色并不在意,对他来说,只要能娶个性情温婉的,行事稳重的,重点是要德行兼备的妻子,他就满意了。 沈氏这三点没有一点符合他的要求。 所以即便她长得再美,也只配用来欣赏。 话是这么说,可萧怀谨投在那远处的玲珑身段的目光却迟迟不肯收回。 等到那身影消失不见后,他才慢悠悠迈步去找燕时满。 这一顿玄清观斋饭萧怀谨没尝出什么来,可他瞧着燕时满倒是吃得有滋有味。 萧怀谨坐在他对面,见他每用筷子夹一道菜,觉得好吃就又夹一次,殷勤地送到旁边站着的北风嘴里,如此一看,他倒好像成了布菜的下人。 他们两个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燕时满见表哥陛下一直默默观察自己,也不害臊,依旧我行我素。 倒是北风古铜色的俊脸上一片郝红,他默默推开燕时满,"世子你吃,不用管属下。" "那怎么行呢?我怕你饿肚子,等下就保护不了我了。"燕时满笑眯眯答道。 萧怀谨受不了地摆了摆手,冲北风说道,“北风你坐下来,和我们一起吃吧。” 北风怔了一下后,见燕时满望着他,黑眸里流光暗转,不小心心跳快了几下,“呃、好。” 他犹豫片刻,还是坐了下来,坐到燕时满的旁边。 燕时满更加开心了,一双桃花眼愈发明亮起来,滴溜溜地眨啊眨,十分勾人。 萧怀谨悠悠地看向他俩,隔了许久,方才抬眸沉沉问道,“北风,这几日伤口恢复得怎么样?” “回陛下,还好,能拿起筷子了。”北风小心翼翼地答道。 “那就好。”萧怀谨沉稳地点了点头。 在马车上休息时,他听燕时满说,北风在宫变时为自己受了伤,如今他辞去暗卫的工作,反而成为了燕家的护卫。 萧怀谨对那场宫变毫无记忆。 他如今心绪乱得很。 一睁眼,父皇逝世,他从被人经常暗杀的太子,摇身一变变成了万人敬仰的皇帝,原本视如仇人的淑贵妃也畏罪自杀,权力滔天的沈相突发恶疾,萧怀谨总觉得这里头有什么内情。 更匪夷所思的是,他体内的噬心,居然被人解开了。 江太医一问三不知,连竹叶和南风也不知情,这样一来更让整个局势显得扑朔迷离。 萧怀谨知道,身边的人好像都在有意无意地瞒着他,他得靠自己一点点找回丢失的记忆。 而今日一早,燕时满知道他不上朝,就来寻他到雁荡山打猎,还同他说玄清观很灵,一直怂恿他上来看。 若真是很灵,那萧怀谨希望自己能尽快恢复记忆,不然他总觉得身边缺了点什么。 “表哥,北风伤还没好,他现在是我的贴身侍卫,你可不能将他要了过去。”燕时满忙不迭地开口说道,生怕北风被萧怀谨给抢走。 他边说还边抓紧了北风的手臂,一副戒备十足的姿态,看得萧怀谨哭笑不得。 “北风既然跟了你,我便不会再要回去,你放心。”萧怀谨轻叹着笑了下。 燕时满这才松了口气,放开北风的手臂后,刚想继续大快朵颐时,又听见萧怀谨慢条斯理问道,“那两个人呢?” “送到观主那头去了,道长跟我保证,以后他们会将沈云娇保护得好好地,不受任何人欺负。”燕时满先是一愣,意识到萧怀谨所指是谁后,盈盈笑着答道。 “那沈氏又不是金枝玉叶,只是普通朝臣之女,朕可没有说要特地去保护他,别以为朕那么关心她。"萧怀谨冷哼一声后搁下筷子说道。 燕时满心中一阵无语,你不关心她你问什么呢? 见萧怀谨冷冰冰地看着自己,燕时满狂点头,"是的是的,表哥一点都不关心沈云娇,是我关心——" "你跟她是什么身份,为什么要如此关心她?"萧怀谨蓦地打断燕时满正要说的话,眼眸更加深沉阴郁了。 难不成那沈云娇勾引朕还不够,连燕时满也不想放过? 也对,汝南王世子,未来的王爷,自然也是天潢贵胄,当不成皇后,当个王妃日后也能享尽荣华富贵。 不知道为何,光是想到沈云娇站在燕时满身边,与他卿卿我我,萧怀瑾内心仿佛被梗了根粗壮的鱼刺般难受。 他越想越气,直接将筷子重重地搁在桌子上,语气不善道,"燕时满,离沈云娇远一点。" 燕时满头皮发麻,他忙点点头,"表哥你误会了——" "那种女人你最好不要沾染半分!" "啊?" 燕时满愣住了,什么叫那种女人? 不是,表哥失忆后,难道真的连云娇半分好都记不得了? 燕时满脸色有些复杂,他迟疑了片刻后,才微微点头,"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况且你的婚事,朕与舅舅早就替你做主。"萧怀谨说这话语气颇为认真,倒不像是开玩笑的。 闻言燕时满手上倒水的动作一滞,他不可置信地抬眸,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表哥,你说什么?" 第209章 还不想娶妻 萧怀谨微挑眉道,"难道舅舅没有告诉你吗?" 他昨日便收到了汝南王寄过来的书信,说是已经选好了谢大学士家的大姑娘谢霜为时满的妻子,让萧怀谨有空亲自帮他去跟谢太傅开口。 "时满,舅舅说你曾说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事全程交给舅舅安排的。" 燕时满先是看了北风一眼,见他沉默不语后,咬咬牙拒绝道,"我之前是乱说的,我现在还不想娶妻。" "朕已经问过谢大人了,他乐意将女儿嫁到汝南王府,还说过几日会与舅舅详细商定婚期。"萧怀谨略显不耐地用手捏了捏眉心后,"时满,儿女情长不是你该关心的重点,男儿应当以精忠报国为重。” “这话朕不想多说一次,朕乏了,你赶紧吃,吃完饭回宫。" 萧怀谨说完后,便是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燕时满还想让表哥帮忙劝劝父亲,可如今表哥似乎对感情之事显得抗拒加非常不耐烦。 见萧怀谨不在,燕时满忽然偏过头,目光殷切地看向北风,"北风,我想去找云娇。" 北风一听到燕时满要娶妻的那一瞬,脑袋一下子就懵了,到现在都没能缓过来。 只是呆呆地望着面前的吃食。 "北风?" 燕时满小心翼翼地再喊了一次他的名字,问道,"你。。。还好吗?" 北风回过神来点点头,一双眸子黑沉沉望不到底,俊脸此刻十分紧绷,"沈姑娘会有办法吗?" 他忽而开口问道。 "我不知道。"燕时满有些忧郁地叹了口气,"但我也想去看看云娇。这样吧,你等下跟陛下说,我肚子疼要去茅厕,让他先回宫,不用等我。" 北风眉峰微微一皱,"世子居然要跟陛下撒谎?" “这是善意的谎言,再说了,” 燕时满侧头看着北风,"北风,现在我是你的主子,你得听我命令行事。" "可万一——" "没有万一,我去去就回。"燕时满说完,见迎面走来一个穿着道袍的男人,便故意捂着肚子大声道,"哎呦,肚子好疼。" 他随即抓了那位道长的的袖子问道,"请问哪里可以方便?" "啊,施主随我来。" 道长见询问者是观长特别强调过的贵客,立马放下手里的东西,做出一个弯腰引领的姿势。 燕时满迅速抛给了北风一个眼神后,便点点头随道长往外走。 "道长,这附近可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我听说玄清观有京城年份最久的藏书阁,是在哪头呢?"燕时满边走边问道。 "施主,藏书阁在池塘后方,等下我可带施主去瞧一瞧。"道长谦卑地答道。 燕时满笑着摇了摇头,"就不耽搁道长吃饭,等下我自行前往即可。另外,我听说观内还有一清心阁,是专门关那些犯事的女子的,应该不在这附近吧?" 道长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施主,您为何这么问?" 见这小公子风流倜傥的模样,莫不是看上了清心阁里的哪一位姑娘了? 燕时满忙笑着打哈哈道,"道长别误会,我只是不想误闯那是非之地罢了。" 道长闻言才松了一口气,道,"施主不必担心,那清心阁在山顶处,平日也是锁着门的,施主不会经过那处的。" 燕时满眉目含笑道,"那谢道长了,道长您先回去吧,我这人不喜欢方便时候有人在外头等着。" 道长一听,马上弯腰行了个礼,便回去用膳。 燕时满见他转身离去,急忙从茅厕旁的高墙翻到外头去。 放眼望去,是一片葱郁的树林。 登山的大路走不得,很有可能会遇到玄清观的人。 最好的办法就是走野路。 从这树林往上爬,就能到达山顶,那处便是清心阁所在之地。 — 沈云娇刚喘着气登上山顶,将空着的背筐背回清心阁,抬眼却发现昨日替她们开门的道姑正在门口等着她。 见她回来了,道姑立马上前将她那背筐取了下来,"沈施主,这背筐给我吧,今后你用不到这东西了。" "真人此话何意?"沈云娇边踏进院内,边问道。 扶夏听见门外声响,早早端了一杯茶水在门口候着,刚凑近时便听见那道姑说道,"观长说,日后清心阁的女子都不必砍柴火换早饭了。" "原来如此,那真人帮我多谢道长。"沈云娇面上维持着平淡恬静的笑容。 倒是谢禾偷偷在旁边听了一耳后,喜出望外地走出来感叹了一句,"那可真是太好了。" 如今是夏季,砍柴还不算难事。 可到了冬季,山顶寒冷异常,双手冻得僵硬不说,穿得跟棉球似的还得去砍柴搬柴,简直是苦不堪言。 现在好了,日后不用做这磨人的粗活,谢禾心底自然高兴。 她赶紧跑到道姑身边拉着她的手道,"平清真人,替我跟观主道声谢谢。" 那道姑勉强挤出笑,目光却悄咪咪地打量着正在慢悠悠喝着凉茶的沈云娇。 听道友说,这位娘子下山送柴火,遭厨娘们欺负时被观内的贵客看见了,一怒之下贵客找到观主让观主主持公道,不仅将厨娘驱逐出玄清观,还下令不让清心阁的女子继续砍柴送柴。 那贵客据说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大人物,能摆出这么大阵仗来为这娘子撑腰,就能看出他有多重视这件事了。 而这冰清玉洁的娘子估计来头也不小,日后同样也不能被慢待了。 道姑拍了拍谢禾的肩膀说道,"若是遇到观主,贫尼会将谢姑娘的意思传达到的。" 说完她向沈云娇几个行了礼,便出了院子,将这门给锁了上。 沈云娇冲谢禾笑了笑,"日后你便可以不再那么辛苦了。" 她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十分孱弱,十足病美人模样。 谢禾原本还想去她屋子里坐坐,看到沈云娇体力不支的模样,赶紧说道,"云娇你先回屋休息吧,等午睡后我再来找你俩聊天。" 沈云娇点点头,让扶夏将今日的早膳拿到桌上,自己净手后便坐下来安安静静地用膳。 扶夏在一旁认真瞧着姑娘进食的模样,心里感到一阵欣慰。 今日姑娘心情不错,可算是吃得下东西了。 第210章 为情所困的少年 见沈云娇慢条斯理地用完了早膳,扶夏迫不及待地问道,“姑娘,你刚刚去送柴火时可有遇到什么人了?” 沈云娇见房内外都无他人,微微点了点头,“我碰到了萧怀谨和燕时满了。” “真的吗?”扶夏一激动,声音都拔高了,她赶紧捂住自己嘴,又凑到沈云娇耳边低声道,“那,陛下可恢复记忆了?” 沈云娇好笑地摇了摇头,“这才几日,我们还得耐心等等。” 扶夏一听就像是焉了的茄子搬,皱着脸说道,“那万一陛下一辈子都记不得,我们是不是就不能出这个院子里?” 扶夏看着这简朴到只有桌椅板凳的房间,开始怀念沈府那宽敞明亮、冬暖夏凉的西院。 这么一对比,她更着急了。 “这太皇太后也是太可恶了,明明知道姑娘跟陛下两情相悦,还要——” “扶夏,含情欲说宫中事,鹦鹉门前不敢言。”沈云娇淡淡地打断她的话。 扶夏赶紧闭上了嘴。 窗外这时候突然传来了树叶扑簌的声响,沈云娇与扶夏同时警惕地往同一处望去。 沈云娇看到一个白色身影一晃而过。 “谁?!” 她抄起手中的木棍就往窗边靠。 这深山野外的,保不齐就有坏人。 此时窗边传来两声扣扉声,随后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云娇,是我。” “燕时满?”沈云娇一怔,赶紧将窗户开得更大些。 燕时满低声问道,“云娇,我有话同你说。” “你进来说吧。” 燕时满一听这话,也不推辞,直接单手撑窗跳了进来。 一进到屋内,燕时满便让扶夏将门给关了,免得外头有人进来,看到沈云娇房内有男子在。 扶夏留在外头装作是干活的模样,实则是在给沈云娇把风。 见门被合上后,沈云娇才松了一口气,她望向燕时满问道,“时满,你怎么跑来找我了?” “我、我其实是来向你赔罪的”。燕时满支支吾吾地说道。 “赔罪?”沈云家讶异挑眉问道,“可你也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情啊。” “云娇,我有。” 燕时满一脸小心翼翼地看着沈云娇,语气里有些愧疚,“我明知道陛下失忆,却没有跟他说你们之间的事情,你别怪我。” “昨日我被太皇太后提点过了,若是我胆敢把这件事情跟陛下说,她就将我扮女装之事告诉父亲。” 燕时满一想到汝南王那不怒自威的模样,顿时瑟瑟发抖。 他这个特殊的癖好万一被久经沙场的老父亲知道了,后果简直不堪设想,自己肯定会被军法伺候,不扒层皮算他输。 万一父亲再查到自己和北风之间的事,又不知道怎么暴跳如雷。 “太皇太后也警告陛下周围的人,绝不能提你的事情。她是铁了心要让表哥记不得你。” “我这次故意引表哥来,也是想让他和你相遇,看看是否能够唤起他的记忆。” “可他好像是真的忘记你了。”燕时满有些担忧地望向沈云娇道。 沈云娇是他的好友,萧怀谨是他的表哥,他自然希望这两人能有个圆满的结局。 结果没想到表哥失忆起来,就变得如此冷漠无情,记不得云娇不说,还想跟父亲一起安排自己的婚姻大事。 “我不怪你,你别自责。”沈云娇冲他笑着安抚道,“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不过还好萧怀谨的毒解开了,日后就不会遭罪了。” “哎。”燕时满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后,对沈云娇抱怨道,“表哥失了忆,自己对儿女之事不感兴趣,还要强迫我去谢大学士家的女儿,简直无语至极。” “谢大学士?你是说谢允文?”沈云娇问道,心里却在想,总该不会要娶谢禾吧? “对啊。”燕时满点点头,“我爹是武将,特别崇拜文人雅士,听说谢家书香门第,谢家大姑娘又饱读诗书,脑子一热都不经过我同意就将亲事给定下来了。” 燕时满一面说,一面生着闷气坐到椅子上,小声嘀咕道,“要是表哥记忆还在,他肯定知道我不会娶妻的……” 沈云娇听了,不觉低笑出声,“那倒也是,萧怀谨向来惯会洞察人心,知道你爱慕北风,一定不会帮你将这门亲事定下来。” “说得对,要是……等等!我什么时候说我爱慕北风了?”燕时满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满脸通红地问道。 见他心虚至极的模样,沈云娇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你若不喜欢他,为何将他带在身旁?”沈云娇睨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问道,“而且你之前说要考功名,天天去你表哥的飞花殿报道,也是为了要有一个正当的理由去见北风吧?” 燕时满的脸自是红得愈发厉害了,他还想着用什么理由来解释自己的行为,可一时间绞尽脑汁也说不出话来。 见他羞涩起来,沈云娇低低地笑了下,“你别紧张,喜欢北风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 “可、可他是男子……” “男子又怎么样?男子与女子又有什么区别呢?”沈云娇坐在燕时满的身旁,喝了一口凉茶后继续说道,“但你若是真心喜欢北风,你就尽早把这件事告诉他,若他没有一样的心思,你们也能好聚好散,若是他有,岂不更好了。” 沈云娇说这番话的时候,一双黑眸亮晶晶的,态度极为认真。 燕时满怔了怔,却不应话,只低了低头。 “算了算了,等你这想清楚自己的心意后,再去跟北风谈吧。”沈云娇扬起笑来,看着这个为情所困的少年,道,“反正他现在在你府上,你多的是机会验证自己的心意。” 燕时满顿觉胸口砰砰乱跳,他结结巴巴开口道,“我、我要怎么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喜欢北风?” “简单呀,就这样。”沈云娇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你找个机会靠近他,看看自己是不是想将他扑倒,对他干羞羞的事情,不就知道了吗?” 燕时满猛地站了起身,脸红得都快滴出血来了,他含含糊糊地说道,“这件事……日后再说吧!我、我该走了。” 沈云娇笑笑,答道,“关于谢家娶亲的事情,我有个解决方法,只不过得靠你帮帮我了。” 燕时满一听沈云娇有办法了,又坐回到椅子上,拉着沈云娇问道,“真的吗?云娇你有什么主意?” “这件事我还得再问问,你先回去,一有消息我会马上通知你的。”沈云娇目光灼灼地说道。 “好,可是云娇,你什么时候才能被放出来,这破地方可不是人呆的。”燕时满犹犹豫豫地问道,“要是等太皇太后那老巫婆松口,估计要等到猴年马月去了。” “放心,我在这儿呆不久的。”沈云娇笑着安慰道。 第211章 我来帮你 燕时满在沈云娇房里呆了一小会,便悄悄地翻窗而去。 沈云娇心里惦记这谢家这件事,便决定跑去谢禾的房间找她问清楚。 谢禾正在房里纳着鞋垫,见沈云娇来访,心里头高兴到不行,热情地拉沈云娇在书桌旁坐下。 沈云娇抬脚迈进了谢禾的房间,视线随便一扫,将这房间大致看了一遍。 谢禾房里只放了一张床,一张桌子两张凳子。 墙角倚着一些锄头斧头,墙边挂着下雨穿的蓑衣,而衣服则整齐地叠放在角落的小桌子上。 而那床上也很简单,一张被子一个枕头,甚至连床幔都没搭。 这房间比自己住的还要简陋,实在不像是一个闺阁姑娘住了十几年的地方…… 谢允文是内阁大学士,俸禄应该是正二品官员那档位的,谢家在京中也是煊赫人家,应该不缺钱,怎么都不来照顾照顾自己的女儿,让她在这里受这些苦。 沈云娇随意拉了张椅子坐下,又喊扶夏从自己房里拿来了几块糕点。 谢禾生性单纯,一听到有吃的,眼眸立刻亮了起来,可随即又黯淡下来。 “云娇,我老是吃你的东西,实在不好意思。”谢禾低声说,“我这屋子里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可以拿来招待你。” “没事,如今天气还不算凉快,那些糕点放着也是会坏,倒不如我们一起解决掉,也省得浪费。”沈云娇笑了笑,语气颇为真诚,“况且我还得谢谢你,今日为了我装病,好让我能够下山。” 听她说了这番话后,谢禾眉眼松快了些,“没事,不过我忘记提醒你,厨院那头有个阮厨娘,脾气不好,惯会拜高踩低,你没受她欺负吧?” 沈云娇回想起那肥婆娘后来的凄惨模样,淡淡地笑了下,“没有,你不用担心。” 她望向谢禾的床,床边枕头旁有几本泛黄的书,像是被翻过无数次,都皱得不像样了。 沈云娇心下一动,抬眸看向谢禾,道,“你在这里住了那么些年,你家里人可有来看过你?” 谢禾没料到沈云娇会谈自己的家事,犹豫片刻后才摇摇头,“原先我祖母会派人给我送东西,后来不知道怎么就没了。” 扶夏这时将那金灿灿的豌豆糕用木盘子端着走了过来,沈云娇将糕点移到谢禾面前。 可谢禾一提到家里事情,胃口一下子就没了。 沈云娇见她萎靡的模样,轻声开口道,“昨日那秦幼然,说你谋害嫡母将她推入水中,这事情可是真的?” “绝无此事!”谢禾猛地抬起头来,“我是被冤枉的。” 沈云娇顿了顿,将手放在谢禾的手上,郑重其事道,“你若相信我,便跟我讲一下这事情的经过,或许,我能帮你走出这个院子。” 闻言谢禾眼眸睁大了些许,隔了许久她才垂眸答道,“我娘去世得早,从小我便被祖母养在身旁。在我七岁那年,嫡母庞氏突然邀我去园子里赏荷……” 谢禾始终忘不了当时的场景。 那是一个炎热的夏日午后,她原本在院里头跟下人玩耍着,突然被庞氏身旁的柳妈妈带到了园子的凉亭处见嫡母。 她以为嫡母只是简单地问自己功课和祖母近况,也没有多防备,直接跟了去。 那时候嫡母挥手叫她,她还高兴地往嫡母身旁跑。 没想到下一秒,嫡母就在她眼前落水,并大声呼救。 等父亲和大夫赶到时,嫡母便说,是谢禾听见她提及腹中有子之事,气得将她推下湖中。 谢禾很是冤枉,可当时只有庞氏和她身旁的孙妈妈在,她百口莫辩。 后来,嫡母腹中胎儿保不住,在家里大闹了一场,父亲也因为受不了外人的指摘,将谢禾送到了清心阁。 这一住就是十五年。 沈云娇一听这事,不禁有些怒气丛生,“你父亲也是糊涂,怎么能相信你嫡母的话呢?一个七岁的小孩子又能有多大力气推人下水?” 谢禾脸色有些惨白,她艰难地开口道,“我原本以为父亲不会信嫡母,可不知道为何他们从我房间中搜出了写上嫡母名字、扎满了针的小人,父亲勃然大怒,便直接将我送到这里。” 看来,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 只是谢禾当时年纪尚小,根本就不懂如何保护自己。 一朝被送到清心阁,从此就失去了踏出这个院子的机会。 谢禾曾逃跑过一次,可被观里的道姑抓了回来后,直接上报给谢家。 当晚刘妈妈就拿着藤条怒气冲冲跑到她房间里将她狠狠抽了一番。 后来在这玄清观住久了也就习惯了,她也忘记了以前在谢家的日子。 谢禾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年事已高的祖母。 她其实很想回谢家见祖母一面,可庞氏肯定不会让她走进家门的。 沈云娇见谢禾面上愁云满布叹了一口气后,轻声道,“你嫡母心思恶毒,筹划了这么一出戏,估计就是为了将你赶出家门。可她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什么样的动机,才让她对一个七岁小孩下手。 谢禾苦笑道,“我其实一直不明白,原本慈爱的嫡母居然突然变得如此恶毒,但后来我走之前,听到下人说嫡母想要将我的房间翻个底朝天,我才知道,她图的是我娘亲给我留下的财产。“ 谢禾的亲生母亲柳氏曾是京城有名的大商户,只可惜柳家人都不长命,谢禾之母也是早早撒手人寰。 走之前她将这万贯家财都留给了唯一的女儿谢禾。 这个秘密本来没人知道,只是柳家的远方亲戚有一次登门来打听柳家财产之事,恰巧被庞氏给听了去。 从那之后或许她就下定决心要霸占谢禾的财产。 沈云娇听后,一个计划在她脑袋油然而生。 她想到了一个办法,既可以帮到燕时满,又可以帮到谢禾。 沈云娇殷切地望向谢禾,“你跟我讲讲你嫡母的情况,我来帮你出主意。” 谢禾皱了皱眉头,“我只记得,嫡母身旁有个刘妈妈,是她的心腹,刘妈妈跟了嫡母很多年,但是她丈夫好像是个赌鬼,经常流连于京城赌坊。” “这样啊,那我有办法了。”沈云娇摸了摸下巴后,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第212章 干你何事 自从那日与谢禾深入交谈后,她们俩的关系一下子变得亲密起来。 由于一直被关在小院子,每日的生活其实十分枯燥乏味。 好在沈云娇带了几本医书,而谢禾这边又有许多针线活可以做,沈云家负责教谢禾识字,而谢禾则教沈云娇如何纳鞋垫。 某一日清晨,东方天际刚露出一丝鱼肚白,时辰尚早的时候,道姑引着一位意外访客来到清心阁。 扶夏和沈云娇还在睡梦中,便被轻柔而又有规律的敲门声给吵醒了。 沈云娇睡眼惺忪地睁开眼,见扶夏去开了门,一位梳着凌云髻,穿着海棠红香云纱薄褙和水红色曳步裙的姑娘便从门缝隙里头闪了进来。 “表嫂。” 一声甜美的呼唤顿时让沈云娇睡意全无,她看着直接往自己身上扑的女子,讶异地问道,“蓉儿,你怎么来了?” 江蓉一听这话,顿时不高兴了,红艳艳的嘴唇立刻嘟起,“表嫂还敢说这事?若不是我昨日去沈府找你,我还不知道原来你被人关在玄清观这个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破地方!” “咳咳咳咳!”沈云娇猛咳几声,示意她那道姑还在门口站着。 江蓉立马从床榻起来,笑着将自己头上那只五凤朝阳的点翠步摇拿了下来,放在那道姑的手上,“你瞧瞧,光顾着跟我表嫂说话了,还未来得及谢谢真人。” 道姑一脸震惊,一时不知道这步摇是拿好还是不拿好。 江蓉笑着将道姑的掌心给合拢住,轻轻将她往门外推,“真人,快别客气了。您先去休息吧。” “额、好的,那贫尼就收下了。”道姑受宠若惊地答道,迅速将手里的步摇收进袖子里头,又对江蓉说道,“郡主,那等半个时辰后,贫尼再来接您下山。” “好。”江蓉看都没看她一眼,就将门给合上,直接转过身来问沈云娇,“表嫂,你怎么突然得罪了太皇太后了?” 沈云娇按了按额角,“此事说来话长,不过就是进宫遇见太皇太后时,不小心失了礼数。” “是吗?”江蓉狐疑地望向她,“我怎么觉得太皇太后不像是那般跋扈之人。” “谁知道呢。”沈云娇目光如水,淡淡地答道。 不是她有意隐瞒,只是如今她跟江蓉说了,怕是又得从头到尾解释一番。 等柳暗花明之时再与这小丫头说清楚吧。 沈云娇望着江蓉耳坠上的翠绿宝石,突然想到了什么,徐徐开口问道,“蓉儿,你这次来可是有事找我。” 江蓉一听沈云娇这样问,脸蛋顿时浮上来两朵红云,“是这样的,表嫂。”江蓉羞答答地低着头道,“我和姚湛的婚事将近,到时我俩的大喜日子,我想你能陪着我,就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 沈云娇心下一动,面上却持着几分无可奈何,“蓉儿,我如今被关在清心阁,无召不可外出,怕是陪不了你了。” “我知道。”江蓉挫败地叹了口气,直接就躺在了沈云娇的榻上,“去沈府寻你的时候,便听沈大人说过了。” “不过。。。” 江蓉伸出手拉了拉沈云娇的裙摆,“若是我连同你哥哥去求陛下,他应该肯放你出来一日吧?” 江蓉身份尊贵,是朝中的郡主,而沈清怀是朝中重臣,萧怀谨若是能看在他们两个的面子上,放自己出来,自己还可以顺便去查一查谢家的事情。 “表嫂,我去求情,若是不行,我让姚湛和我爹爹也去求情。”江蓉翻了个身用手托着下巴,目光殷切地看向沈云娇,“表嫂,我真的希望你能作为我的娘家人陪我出嫁,你救过我一命,人又那么好,我是真心将你当成闺阁好友。” “我知道。”沈云娇语气温柔,心里一阵暖流慢慢流淌着。 真想不到,蓉儿看上去还那么少女,转眼间便要成为人妇了。 “蓉儿,我要送你一份成亲大礼,你可有想要的东西?”沈云娇也坐上床榻,与她平淡地聊着天。 “礼物?”江蓉略加思索后,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倒是想送给姚湛一些可以抹脸的东西,他成日在太阳底下曝晒,脸都快晒成老树皮了,二十多岁的将军看上去像四十多岁一般。” 沈云娇听后噗嗤一笑,道,“行,我知道了,这几日反正我也无聊,就给你夫君研制一款‘防晒霜’如何?” “防晒霜?” “对,就是让保护他的皮肤不受日光侵袭的。”沈云娇笑着道,她心里想着,这款防晒霜到时候也可以放在医馆里面售卖,估计销量应该不错。 想起自己的医馆,沈云娇决定在那日偷偷让扶夏或者是林叔将掌柜叫过来,询问下医馆的近况。 而且既然是姚湛和江蓉的婚礼,她哥哥沈清怀也肯定会去,到时候再跟哥哥见个面,让他不要太过于担忧自己。 沈云娇不禁想,若是萧怀谨知道自己会去江蓉的喜宴,他会不会也会跟着来? 不过按照他这个尿性,也会对自己冷眼相对。 沈云娇决定想把萧怀谨放一放,反正还有一个月呢,她总会找到让他恢复记忆的办法。 江蓉还想跟沈云娇讨一下上次用的胭脂和粉饼时,门外传来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响。 “不是说清心阁内不允许人来探访吗?为何她沈云娇便是个例外?” “我不服,你们必须立刻告知观主,惩戒一番。” 江蓉坐了起身,皱着眉头问道,“门外是谁?” “秦幼然,秦老将军的孙女。”沈云娇淡淡道。 “这样啊。。。”江蓉瞥向门外,笑着道,“姐姐,不如我去会一会她。” 沈云娇点点头,“我陪你一起。” 这个秦幼然实在是太吵了。 扶夏开了门后,江蓉和沈云娇慢条斯理地走了出来。 江蓉双手抱胸,挑眉看向对方,“你刚刚说,要惩戒谁?” “江、江蓉郡主?”秦幼然见到来人是江蓉,顿时呆在原地,连声音都变小了,“你怎么来这里了?” “我来找我的手帕交,干你何事?”江蓉话里带刺,不客气地回怼道。 秦幼然咬咬牙,不满地回道,“清心阁里有规矩,不许外人随意探访犯事的女子。” “我是随意探访吗?”江蓉笑道,“我可是跟观主以及跟阁主都通报过了的。” 第213章 觉得特别不爽 “倒是你,凭什么在院子里大喊大叫?难道这些规矩清心阁没好好教你吗?”江蓉站在门口,漫不经心地笑着道。 秦幼然脸色白了白,嘴唇微微发抖着,不知道如何应答是好。 对方是郡主,地位明显高了她不少,她不敢造次。 江蓉指着她,对一旁的道姑说道,“你们清心阁是如何教育这种不听话的姑娘的?” 道姑愣了片刻,看了一眼秦幼然,缓缓道,“会、会让她抄女则女训十遍。” “十遍太少了,抄个一百遍吧。”江蓉笑着道,“不抄完不必出自己门。” “什么?!”秦幼然震惊地瞪大眼睛,随后勉强笑道,“郡主,可万一我需要如厕或是沐浴怎么办?” 清心阁有统一的茅厕和沐浴的澡房,都在院子的东西两角。 “关我何事?”江蓉笑眯眯地答道,她偏头跟沈云娇说,“我们回去吧,我给你带了你最爱的糕点。” 沈云娇见江蓉为自己出气,心中生出些许感动,“好。” 道姑内心大叹一口气,想这秦姑娘也是没眼见力的,为何偏偏要去找这沈云娇的麻烦。 这姑娘昨日有世子护着,今日又有郡主为她出风头,用脚趾头想一想,都知道惹谁都行,就是不能惹她。 “秦施主,郡主命令不得不从,请回房吧。”道姑淡淡地说道。 “哼!” 秦幼然气得跺了好几下脚。 内心更是一股恨意油然而生。 昨日她的婢女回头来禀告,说阮厨娘被烫伤了双手,还被罚了十下鞭子,最后更是被赶了出来。 秦幼然一打听,原来是这沈云娇叫人搞的鬼。 于是她今日便想着来闹一闹,没想到这么倒霉居然碰上了地位比她高点的郡主。 她不得不听话,乖乖跟这道姑回房抄书。 这一百遍啊,她得抄到猴年马月! “沈云娇!” 秦幼然咬牙切齿地回头瞪了瞪那间房门,“你等着瞧。” 江蓉还未来得及跟沈云娇多说上些话,道姑就过来催她下山了。 “表嫂,若是陛下同意,我便派人来接你。”江蓉泪眼婆娑地拉着沈云娇的手,“表嫂你在这里要好好的,我会吩咐人多关照下你的。” “蓉儿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看着江蓉伤心的模样,沈云娇忍不住红了眼眶,“哎呀你快走吧,过几日就能见面了。” “好。”江蓉吸了吸鼻子,再用力抱了抱沈云娇后,一步一回头恋恋不舍地离开清心阁。 沈云娇伫立在门前看她离开。 过了不久后,道姑又悄悄地返回,“沈姑娘,郡主跟我交代过了,你若是需要出山采药草,只需提前知会我一声,我到时候便与你一起便可。” 沈云娇一听,喜出望外。 果然江蓉还是懂她的。 “好,谢谢真人。”她扬起一抹浅淡的笑容道。 “应该的。”道姑行了礼,缓缓退出院内。 扶夏跑过来在沈云娇身旁雀跃道,“蓉姑娘这一来,姑娘终于可以出门了。” “是可以在这座山上行走,不是出门。”沈云娇敲了敲扶夏的脑袋瓜,“不过,正好我这几日也想着去寻些药草来看看制一些什么药膏之类的。”, 扶夏甜甜一笑,“反正我终于可以出门,在这院子里呆着憋得慌。” — 飞花殿内 “姚湛,你说有事要禀告朕?” 萧怀谨坐在龙首案后,目光淡淡地看向跪在地上的男人。 殿内日光璀璨,但却化不开萧怀谨的眉峰那一层薄薄的寒霜。 姚湛抬头一瞥,心里咯噔了一下。 陛下这几日看上去,心情不甚愉快啊。。。 萧怀谨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一闭上眼就会想到那沈氏含着怒气泫然欲泣的模样。 一想到那张脸,他的心中就如同堵着一团棉花般,又涨又闷。 姚湛将头垂得又低了些,声音沉稳地说道,“陛下,臣婚事将近,新妇江蓉郡主与沈清怀大人胞妹曾是表亲关系,如今关系十分密切。臣斗胆,请陛下放沈大人胞妹出玄清观一日,送郡主出嫁。” “你说的事情,今早早已经有人跟朕提过了。” 而且不止一个人。 姚湛看陛下的脸色,简直是能够用上阴沉来形容,他浑身散发出一股令人窒息的压抑感,纵使是姚湛这般久经沙场的,都不由自主地感到一丝颤栗。 “沈清怀上书求朕放他胞妹出清心阁,说是自己会回家好好管教她。”萧怀谨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玉扳指,鸦羽般的睫毛在眼底下投出一片阴影,只听见他冷冷又说道,“不止是沈大人。” “就连沈氏从前的丈夫,都察院御史裴大人也替她求了请。” 萧怀谨将奏折从桌角旁拿了起来,不耐烦地说道,“怎么个个都想让她出去?” 姚湛挠挠头,他是理解沈清怀要替他妹妹求情,可怎么连裴之玄也去求情了?他不是与沈姑娘和离了吗? 他想了想,嘴上还是老实答道,“臣不知,臣只是想替新婚妻子求下陛下的恩典而已。” 萧怀谨坐在书案后头黑着一张脸,他直勾勾地盯着书案上的两本奏折。 不知道为何,看到裴之玄为沈云娇求情,他觉得特别不爽。 “既然姚将军都开口了,那朕。。。”萧怀谨沉吟片刻,最后还是缓缓说道,“那朕就允了。” 姚湛松了一口气,内心一想到能和江蓉交差,高兴得中气十足大声回道,“谢陛下大恩大德。” 萧怀谨点点头,走下台阶拍了拍姚湛的肩,道,“姚将军,好事将近,恭喜。” 姚湛激动得眼睛也有点红,朝萧怀谨磕了个响头,“臣能有今日,都靠陛下一手提拔,臣也谢谢陛下的成亲大礼。” 姚湛所指的是,萧怀谨送给他一座比王爷府邸还要宽大的宅子园林给他成亲。 萧怀谨将他扶了起来,内心突然却闪过一阵恍惚。 姚湛是个好将军,这毋庸置疑。 可自己却遗失了那段与他并肩作战的记忆。 一阵淡淡的遗憾萦绕在萧怀谨的心尖。 “小林子,将江太医请过来吧。” 他还是希望,能找到一个恢复记忆的方法。 第214章 是时候立后纳妃 午后云团在皇城上头聚了一层又一层,将日辉给遮住,天气顿时变得闷热异常。 萧怀谨送走了姚湛后,独自站在宫殿内的一处花园,负手站立盯着前方的一块插着绿色苗苗的草地。 片刻后他偏头对小林子说,“朕记得,在搬入飞花殿时就曾吩咐过宫人,不要在殿内种花养草,这些又是什么?” 小林子汗流浃背,忐忑道,“回陛下,这、这是金银花草、益母草以及艾草,都是陛下您之前特地吩咐奴才们种下的。” 天气本来就阴沉闷热,是风雨大作的前兆,偶尔拂过的热风,将这些中药草特有的土腥味和苦味带到萧怀谨身旁。 他皱起鼻子,冷冷说道,“把这些都拔掉,朕的殿内不需要种这些东西。”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怀谨正说着话,背后响起一道年迈的男声。 江太医跪膝行了礼后,起身恭敬道,“陛下,这些药草既可以驱赶蚊虫,其独特的中药材味陛下闻久了可以清心明目,都铲除了岂不可惜?” 萧怀谨觉得江太医说的有些道理,淡淡道,“既对朕有益,就暂且先留着吧。” 江太医眼眸闪了闪,心想陛下如今是想拔,可等恢复记忆后又要懊悔不已。 倒不如趁现在将这些无辜的小草们给保下来。 “遵命。”江太医道。 “江太医,如今朕失忆,很多事情都记不住起来。”萧怀谨将目光放远,怅然地叹道,“自觉有些恍惚不安,太医可有办法,助朕早点恢复记忆?” 一听到这句话,江太医就明显感到皇帝身边的小林子目光骤然变得锋利。 他与小林子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这绳子由太皇太后牵引着。 若是告诉了皇帝任何关于恢复记忆的方法,太皇太后就能置自己于死地。 一个太医的命,犹如草芥。 早在自己的儿子被淑贵妃杀害的时候,江太医就明白这个道理了。 “回陛下,臣无计可施。”江太医佯装惭愧地垂手答道。 “罢了,反正如今朕是皇帝,只要把大庸治理得有条不紊,缺失一部分记忆又如何?”萧怀谨摆了摆手。 但心底里却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他刚刚在余光里,见到小林子与江太医互相交换了个眼神。 等江太医回答自己的问题后,小林子的身体和气场瞬间变得放松下来。 他们之间是有什么秘密不能告诉朕? 萧怀谨又想到之前问竹叶自己是在什么日子失忆又为何失忆时,竹叶也是答得支支吾吾。 既然全部人都决意瞒着他,他更是要找到能够恢复记忆的方法。 “太皇太后驾到。” 一声声太监高呼由远而近。 萧怀谨收回放远的目光,从花园回到正殿处出来迎接。 “皇祖母,怎么这时候过来?”萧怀谨连忙行了个家礼后,才上前扶住萧氏的右臂,“外头热,皇祖母还是回殿内歇着吧。” “不用,哀家陪谨儿在花园散散心吧,如今虽是早秋,可这天气还是时不时地闷热。”萧氏缓缓迈下阶梯后,又侧身对萧怀谨笑道,“人得出来走走,不然再老个几岁,皇祖母怕是走不动咯!” 萧怀谨轻笑道,“皇祖母,您正值风华,如何就来了呢?” 萧氏抬眼望着萧怀谨眉眼疏淡温和,想起不久前他还因为那个沈氏对自己横眉竖眼冷漠相对。 更是坚定了要让他远离沈氏的决心。 “谨儿,最近朝中一切可还好?”萧氏状似无意地问道,“听说户部沈清怀和都察院的裴之玄都为那不要脸的狐狸精求情?” 不要脸的狐狸精? 萧怀谨先是微微一怔,而后才反应过来,祖母所指的是沈云娇。 他神色一收,立即变得有些冷漠严肃,“是。” “皇帝答应了是吗?” “姚将军也开口了,说是平宁郡主希望沈氏能陪嫁,朕顾及姚将军,斟酌一番后才决定放沈氏出阁一日。”萧怀谨淡淡地回道。 萧氏见他面色平淡,提起沈云娇时就好像在说个可有可无的人物,内心才稍微安了些心。 “哼,她倒是有些手段在身上,都和离了还和前夫君一家子有来有往,藕断丝连。”萧氏冷哼一声,面色不虞道,“这种女子天生淫荡,又诡计多端,凭借自己朝中大臣亲眷的身份妄图爬上龙床,若不是顾忌她兄长,哀家早就将她杖毙了。” 萧怀谨从皇祖母的眼神语气中,直接感受到了她对沈云娇的厌恶。 沈氏这人他也命人去打听过了,她在京中的名声的确不算好,为人妇时不敬婆母,三番两次被夫君厌弃赶回娘家,和离后又与世子和北胡皇子有来有往。 皇祖母讨厌这种女人也是情有可原。 萧怀谨意识到每当自己想起沈氏时,心脏就会不舒服地酸胀起来。 他总觉得,自己与沈氏之前应当是认识的。 “谨儿,这女人只能放出来一日,要是出来久了,指不定她会出什么幺蛾子。”萧氏见萧怀谨有些走神,忙又添了一句。 “孙儿知道了。” “还有,哀家此次来,是有另外一件事情要征得皇帝同意。”萧氏慢悠悠地在亭子内坐了下来,身旁的宫女提着蒲扇在一旁有一下没一下地慢慢扇着。 她按了按自己的额角,望向也随之入座的萧怀谨,“谨儿,你如今已经到了娶妻的年龄了。从前哀家不逼你,是因为那时候朝中局势不稳,不适合考虑儿女情长之事。如今海晏河清,大庸子民安居乐业,是时候立后纳妃了。” 萧怀谨对选秀这一事没什么欲望,更何况如今他为朝中之事忙得焦头烂额,连休息的时间都少之又少。 他微微蹙眉道,“皇祖母,孙儿如今还不想娶妻。” “这怎么能行呢?皇帝你也快二十了,如此拖下去,子嗣的问题该怎么办?哀家可是盼着抱重孙呢。”萧氏脸色因担忧而瞬间虚弱,她按了按额角,忧心忡忡,“哀家如今年事已高,自然是想要谨儿身边有个能嘘寒问暖的女子照顾着。” “不如谨儿就将选秀一事交给祖母吧?祖母来帮你挑一挑。” 萧氏目光殷切地望着萧怀谨,见他无奈地点头答应后,顿时笑逐颜开。 她在心里头早已有了名单,就只等萧怀谨应承后,便可以着手安排选秀之事了。 第215章 本殿救了你三次 “快跟上,扶夏,这里还有好多决明子。” 沈云娇一手拿着弯弯的小锄刀,另一只手则不停地冲扶夏挥手道。 前几日江蓉来的时候,带了许多珍贵的药材来,还带过来好几个煎药的炉子。 如今沈云娇每日都在为自己调理,再加上在这深山老林一直呼吸着新鲜的氧气,身体倒是比之前好了许多。 反倒是扶夏,还没开始干活就喊累。 “姑娘,我、我不行了。” 扶夏一边扶着腰一边望向兴致盎然的沈云娇,摆摆手道,“我就在这里休息一会儿。” 沈云娇笑道,“不然扶夏你先把这些药草带上去,反正我这边还有真人陪着呢。” 沈云娇和扶夏虽然如今可以出院,但只能在这块山头上走动,而且身边得有道姑看守着。 “姑娘,那我先回去煮点糖水等你。”扶夏一听如蒙大赦,主要是她这几日无缘无故就腰酸背痛,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沈云娇点点头,道,“你先回去歇会儿,我把这块的野决明摘完就回去。” 旁边的道姑看了心里一阵稀奇,从来都是下人干活主子在一旁看着的,头一次看到主子干活丫鬟提前回去休息的。 这沈姑娘倒是对下人挺好的。 扶夏自己先背了一箩筐草药往回走。 道姑站在一旁默默观察着沈云娇,半个时辰后,见她快要将这片草割完,便开口道,“施主,前面便不能再走了,都是野路子,怕是会有猛兽出没。” “好,那我把这些都放进筐里。” “我来帮施主吧。” 道姑边说着边弯腰跟着沈云娇把摘好的决明子抖掉泥土后放在筐里。 “啊!” 她刚想回过头跟沈云娇说话,手里便摸到滑顺冰冷的触感。 道姑往下一看,一只比人的大腿还要粗的蟒蛇,正无声无息地隐藏在那堆药草里。 道姑大惊失色,急忙起身冲沈云娇喊道,“沈施主,这里有蛇,小心!” 话音刚落,那只蟒蛇却像是被惊到一般,直接往沈云娇那旁窜了过来。 沈云娇刚转过身,猝不及防与这条蛇正面相遇。 “快跑!”道姑急得大叫。 沈云娇只能下意识地拔腿就跑。 她一着急只能往那山里更深处钻去。 不知道跑了多久,知道看不见那蟒蛇的踪迹,沈云娇才刚停下来。 那蛇她认识,名叫花臂蛇,被咬了若是不立刻注射抗毒蛇血清的话,必死无疑。 但是,现在问题来了。 她现在要怎么回去? 沈云娇环望四周,她处在一片死寂的山野间,连蝉鸣鸟叫都听不清。 因为还是清晨,四野仍旧被薄雾笼罩着,似乎披着一层黏腻的细纱一样,令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不清。 这一切都显得影影绰绰,十分阴森恐怖。 沈云娇感到背脊发凉,赶紧随手抓了一根枯树枝就往回走。 走着走着后头又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声响,沈云娇忍不住停下脚步,屏住呼吸往回望。 在那不远处,有一对绿眼睛正在一片迷雾之间发着光。 沈云娇定睛一看,吓得几乎要晕过去了。 那好像是一只老虎。 她双手伸向腰间,拿出了自己的毒针。 而那猛虎见到瑟瑟发抖的沈云娇,瞬间眼神都变得兴奋起来。 它弓着身子一步一步逼近沈云娇,沈云娇吓得节节后退。 她不小心踩到一颗碎石头,整个人控制不住重心往一边倒,脚心顿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啊!我的针。” 那银针随着沈云娇的摔倒不小心被抛到了远端。 沈云娇顿时身体都冰凉下来。 完蛋,难不成自己的命真的要交代在这里? 那老虎见自己的猎物摔倒了,更加地兴奋,它用前爪在地上扒拉了几下,整个身子压得低低的,瞬即后脚一蹬,整只虎直接都扑了上来。 “啊啊啊啊啊!” 沈云娇顿时吓得闭眼尖叫,于此同时她也听到了老虎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 她一愣,茫然地睁开眼睛。 老虎已经倒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把弯刀,几乎是只挣扎了一下后,便断了气。 “加上这次,本殿救了你三次了。”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沈云娇面前站着一个年轻俊美的男人,男人周身散发着凌厉的气势,身高腿长,湛蓝的眼眸直接热烈地盯着沈云娇,比刚刚的猛虎更有侵略性。 “耶、耶律齐?” 沈云娇惊喜地喊出声来,她刚想站起来,却发现脚踝处早已经肿胀。 这是耶律齐第一次从沈云娇的黑漆漆的亮若星辰的眸子里看出高兴的情绪。 几日不见,沈云娇清减了不少。 “我扶你起来。”耶律齐走到沈云娇面前,扬起一抹张扬的笑后,伸出长臂将沈云娇拽了起身,又极其温柔地伸出手将她如墨黑发上的小小杂草给拿走。 沈云娇呆呆地看着他,突然回忆起那日他被刺客围着,仍旧奋不顾身地保护自己的场景。 再看他如今依旧朝气蓬勃,沈云娇顿时万分感慨。 “耶律齐,你的伤如今好些了吗?” 沈云娇认真地问道,目光落在了耶律齐的左肩上。 对于沈云娇罕见的关怀,耶律齐很是受用,他笑着道,“都好了,你那日逃走之后,大庸的姚将军便前来救援,我便被带到了安全的地方,不过你又怎么会被关在这里。” 沈云娇单脚站立,扶着树干,表情平淡道,“此事说来话长,不过也没什么大事。” 耶律齐听了这话,心中更觉奇怪,他忽然瞅着沈云娇道,“你脚伤了,我背你下山吧。” “我住在清心阁,离这里——” “我知道。” 沈云娇话还没说完,就被耶律齐给打断了。 只见他在沈云娇面前突然转身顿了下来,露出了宽厚结实肩膀。 “上来吧。” 耶律齐侧着头对沈云娇说道,他鼻梁挺直,薄唇唇珠挺翘,渐渐变强的光线落在他脸上,衬得那侧脸俊美而又十分野性。 “可是你的伤。。。”沈云娇有些犹豫,她不太想要再次麻烦耶律齐,更何况其实她单脚跳一跳,也能跳回清心阁。 “上来吧。”耶律齐见她还在那头踌躇,便随口来一句,“若是你不上,等下这老虎的同伴闻着味寻过来,那我们俩就都危险了。” 闻言,沈云娇只能磨磨蹭蹭地用手搭在了耶律齐的肩膀上。 耶律齐闷闷笑了一声,起身便往回走。 第216章 我帮你 沈云娇在他背上趴着,掌心以及腹部传来的温热感,都让她身体有些僵硬。 耶律齐似乎察觉到她的尴尬,便开口打破这沉默的气氛,“你如今在这边,都要自己上外头采药了?” 沈云娇一想到自己那还未割完的决明子,忙点头道,“我那些采好的药草还在不远处呢。” “放心,这深山野林的,不会被偷走的。”耶律齐心中挺高兴的,顺带着连语气也变得十分轻快。 沈云娇身子轻,耶律齐背着她轻轻松松毫不费劲。 可他却忍不住偷偷放慢步伐,享受这不可多得的宁静。 沈云娇并没有注意到耶律齐的小心思,她的心思全在自己那一堆野生的决明子身上。 而后又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便开口问道,“耶律齐,你怎么在这里?” 耶律齐脚步顿了顿,苦笑一声道,“你怎么到现在才问这个问题?” 沈云娇尴尬地呵呵两声,“这不是、一直在想别的事情吗?” “到了。”耶律齐将她放在了那堆割好的药草旁,道姑在原地焦急等候着,见她来了连忙上前问道,“沈施主,你还好吗?” “真人不必担心。”沈云娇礼貌地回应道。 道姑看了看沈云娇身旁的高大男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耶律齐懒洋洋地双手抱胸倚靠在树干上,冲那道姑扬了扬下巴后喊道,“小道姑,刚刚我也救了你一命,把那蛇给砍死了。” 他指了指不远处那巨大的花臂蛇的尸体,道,“就冲这份恩情,你得让我进清心阁坐一坐。” “这——”道姑一副为难的模样,“阁里对沈施主已经十分宽待了,若是再让施主您进去,观主知道了怕是要责罚我。” 闻言沈云娇忙赶紧拒绝道,“那就不用了,免得真人等下要因为我们受罚。” 小道姑目光在他俩游移一会儿后,勉为其难道,“不过贫尼可以让两位施主在这里说些话。”说完她假装拍了拍膝盖上的泥土,一步步地远离他们俩。 沈云娇见远处那蛇尸,嫌弃地皱了皱眉,赶紧拿起筐子将那些决明子装进筐内,耶律齐边帮她,边说道,“方才你问我为什么会在这,现在我便告诉你答案,其实我是特地来找你的。” “那你呢?你是为什么来这里的?” 沈云娇抓起一把草,细细地将根部的泥土给抖动掉,在听到他问这句话时,手上动作却慢了下来。沈云娇沉默片刻后,直起身子来对耶律齐说道,“你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要问我?” 耶律齐深深凝视着沈云娇,轻轻说道,“我只是不懂,怎么萧怀谨变心如此之快?” “耶律齐,他只是失忆而已。”沈云娇抬眸望向眼前的男子,“他失忆了,不记得我,才会让他祖母将我送到这个地方。” 耶律齐微微愣住,反问一句道,“如果他一直恢复不了记忆,你要在这里呆一辈子?” 沈云娇一噎,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她抿了抿唇,不自在地说道,“我与太皇太后打了赌,若是一个月内他记不得我,我就去将他体内蛊虫取出后,便不再纠缠他。” 耶律齐听完后反倒眉头一松,勾唇笑道,“沈云娇,你可真是呆笨,那太皇太后明摆着就是不让你与萧怀谨在一起。” “你又怎么知道他不会记起我?”沈云娇小声说道,望了望远处徘徊的道姑后,又说了一句“我该走了”。 她将筐里的草药用手压实后,想把它提着扛在后背上,没想到却被耶律齐一把抓过自己背上了。 “我帮你。” 耶律齐见沈云娇有些失落,想着就不提那件事也罢。 他只伸出手臂握着拳头,“扶着,你脚受伤就尽量不要用力。” “好。”沈云娇有些闷闷不乐,经过今日这一遭,她是再也不敢出来采药了。 那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消磨啊。。。 在前头的道姑见他们开始往回走了,马上也迈着脚步向前,与他们保持一定的距离。 耶律齐边小心翼翼地单手护在沈云娇的身后,另一手让她扶着,两人距离顿时靠得很近。 从耶律齐的角度,可以看到沈云娇濡湿的鬓角,侧脸因为闷热而微微浮起的红霞。 耶律齐的心脏又跳快了几分。 沈云娇单腿走了几步,有些累了,速度更加是缓慢。 可她不想再麻烦耶律齐,左右权衡之下,最后憋出一句,“我要歇一会儿。” 耶律齐倒是很自然地给她找了块大石头坐着歇息,还从腰间取出一袋水囊,递给沈云娇解渴。 沈云娇乖乖接着饮了几口水后,又递给耶律齐。 “谢谢你。”她软声答道。 甚少时候见到沈云娇如此乖巧懂事的模样,耶律齐忍不住笑了,“奇了,沈姑娘居然还会同人道谢呢。” 沈云娇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想我是那么没礼貌的人吗? 她如今一身潦倒,倒是耶律齐,在大庸住久了,学着文人雅士直??广袖般穿着,倒显得清俊文雅。 “对了,我忘记问你,那日的刺客是你们北胡的?听那个什么右护法说,还是北胡太子派来的?” 耶律齐原本松快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阴郁。 沈云娇一瞧,便知自己可能问到不该问的,她连忙道,“没事你不想说可以不说。” 耶律齐却冷笑一声说道,”那些刺客的确是北胡的,是我皇兄特地派来抓我回去的。” “我如今,已经成了通敌叛国的罪人了。” 沈云娇一阵诧异,“那该怎么办?” “我皇兄一直都忌惮我,派我来大庸不过就是调虎离山之计,他以为给我安排了个‘叛乱’的罪名,就能顺理成章地将我手中的虎符收回来。” “可惜他不知道,我早就看透了他的诡计。我从前不争皇位,是因为我更爱冲锋陷阵,当个英勇将军,可如今的形势,却逼得我只能回去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这也就是一开始他与萧怀谨立下的约定,他会故意伤萧怀谨,让他被皇帝厌恶,让萧怀谨的敌人降低防备,之后以自己的身份助萧怀谨登基。 同样,萧怀谨也必须给他兵力支持。 耶律齐垂目看着沈云娇,眼眸里流转着光芒,“沈云娇,跟我回北胡吧?” 第217章 不同寻常的意味 跟他回北胡?耶律齐脑子是有什么问题吗? 自己怎么可能跟他回北胡呢? 沈云娇刚想开口拒绝,就听见道姑急匆匆地往回走,对她说道,“沈施主,要快些赶回去了,阁主带着人往这边来了。” 沈云娇只得点头对道姑说道,“我知道了。” 她费力站了起来,却忽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耶律齐!你快将我放下来。” “若是按照你这个速度,怕是那阁主要在门口等你,到时候你怎么和她解释你跟一个男子一起回阁?”耶律齐笑着道,脚下的步伐倒是飞快。 道姑赶紧将目光移开,心想这种场面自己还是回避一下比较好,不然万一惹上什么麻烦就惨了。 沈云娇自然是不肯耶律齐抱的。 可那家伙略施轻功,竟然毫不费力就将瘸脚的她送到了清心阁前。 如此一来,她反倒比给他们放风的小道姑早些到达。 “沈云娇,你慢慢考虑,我反正还要在大庸多呆几天。” "北胡比大庸好,真的,你信我一次。" 耶律齐将她轻轻放下,那双湛蓝色的眼眸与身后的蓝天连成一道绵延的光,像是初秋的一抹春色。 他微微低头凝视着沈云娇,倾斜的早晨光线金灿灿地洒在他的发梢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明黄色的光芒。 沈云娇却不被他的美貌所吸引,反而是偏过头,淡淡说道,“我不用考虑,我不会跟你走的。” 耶律齐眯了眯眼,笑道,“还别着急做决定,若是真的被伤了心,你来找我,我会带你过更加快乐的生活。” 他慢慢靠近沈云娇的身边,呼吸喷洒在她的颈侧,一阵弥漫着的雪松味顿时钻入沈云娇的鼻尖。 随后,她又听耶律齐在她耳边用酥麻的嗓音说道,“我等你。” 沈云娇被他那猝不及防的动作惊到了,她后退一大步。 耶律齐却笑着将那盛得满满的筐子还给了她,“走了,过几天我再来看你。” 沈云娇刚接过那个筐子,身后的道姑便赶了过来,“施主,阁主来了。” 顺着那绵延的山路,沈云娇最初瞄得几个人头,而后便看见为首一个头发花白、发髻高簪的老夫人正朝他们这边走过来,身旁跟着几个小丫鬟。 沈云娇听谢禾说过,这老夫人年纪得有七十出头。 在古代,能活到七十,是长寿中的长寿。 老夫人步伐倒是轻盈得很,上山一点都不费劲,不愧是早年征战沙场的女将军。 等到她到了清心阁门口,就见一背着竹筐身着湖蓝色薄褙及藕粉色罗裙的年轻女子站在门口,正用乌溜溜的黑眼珠打量着自己。 秦老夫人心想,这应该就是大名鼎鼎的沈家嫡女了。 她早已从旁人口中听过这沈姑娘的事情,有说她不遵守女子本分,有说她不知检点,更多的是说她和离后还开医馆抛头露面,还不如先把自己的石女之症给治好。 秦老夫人懒得管这些流言蜚语,只要沈云娇在她这边呆一天,她就有责任必须看好沈云娇。 “阁主万安。”沈云娇微微蹲了身子,同秦老夫人行了个礼。 秦老夫人报之一笑,“听闻沈姑娘样貌生得好,今日一看,果真是沉鱼落雁之姿。只是这清心阁有不能外出的禁令,怎么沈姑娘独自在门外?难不成是不想遵守我们清心阁的规矩?” 老夫人此话一出,旁边的道姑倒吸一口凉气,连忙帮沈云娇解释道,“不是的——” “真人,我问的是沈姑娘,并非问你话。”秦老夫人打断她,不动声色地看向了沈云娇。 沈云娇笑着道,“阁主别误会,我既然人在清心阁,自然是处处谨遵这里的规矩。可是前几日平宁郡主来访,要我给姚将军制作一款药膏,这才特地准了我出门采药。阁主若是不相信,大可以问问玄清观的道长们,想必他们都应该知晓此事。” 秦老夫人一听到姚湛,凌厉的眉目瞬间松动下来。 姚湛曾在她麾下呆过,与她的关系比普通将士还要亲厚些。 沈氏如果是用这个理由,那她自然不会多说些什么了。 “行吧,都进去了再说。”秦老夫人点点头,淡淡吩咐道。 道姑得了令,马上拿出钥匙将门给打开。 如今的清心阁就只住着三位女子,谢禾、沈云娇以及秦幼然。 因此秦老夫人只需要一月过来巡一次就好。 今日她正好无事,也就过来这边看一看,刚好就遇到了站在门口的沈云娇。 她似乎看到沈云娇背后还有一个男人,但走近时才发现只有沈云娇一人。 秦老夫人觉得可能是自己年纪大了眼花了。 “幼然呢?”秦老夫人走进院内,却发现只有谢禾在院内晒着一些绿植。 “回阁主,姑娘正在房内抄书呢。” 道姑低着头不敢看,秦老夫人却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谢禾见到秦老夫人,赶紧跑过来跟她行礼,而后又将目光偷偷投向慢吞吞跨过门槛的沈云娇。 见她一瘸一拐,谢禾想也不想就越过秦老夫人去扶她。 秦老夫人这时候才注意到,沈云娇的腿好像受伤了。 她心下一凛,若是这人在清心阁受伤,那可不得了。 更何况,她方才刚收到消息,陛下特赦她出阁一日,去江家参加姚湛与江蓉的大婚。 原本她想要将这三人召集在一起讲话,如今看来怕是不能了。 “沈姑娘,既然你脚上有伤,就先回去吧,谢禾你送沈姑娘进屋。”秦老夫人淡淡地瞥向谢禾,吩咐道。 这秦老夫人对待谢禾的态度倒是毫不客气,像是对待那些个丫鬟女使般。 谢禾忙道了声是,便扶着沈云娇往她那房里去。 要走之前秦老夫人突然想起还有一事,便朗声对沈云娇道,“沈姑娘,五日后江家会派人上门来接你,到时候你须得早点起床。” 闻言,沈云娇转身遥遥冲秦老夫人弯腰道谢。 而在院子另一头的秦幼然房内,一听见她祖母的声音,便马上搁下手中的毛笔跑了进来。 “祖母!” 秦幼然一头扎进了秦老夫人的怀抱,含泪控诉道,“我以为祖母不要孙女了。” “你这丫头,说的什么话呢!”秦老夫人好笑地拍了拍她的头,尽量摆出一副威严的样子,可话语里还是透出十足的疼爱,“这一个月在清心阁,可有学乖了。” 秦幼然是秦家的宝贝,秦家三代人就出了这么个水灵灵的姑娘,其余都是男子。 秦幼然自幼便是被娇生惯养的,偏偏她生性跋扈猖狂,前段时间居然带人打砸了城内一家胭脂铺,原因竟然是那家店没有她要的那款胭脂。 这要是换在往常,还能稍微压一压。 偏偏新登基的君王是最看不过这种摄威擅势的人,底下的文官更是有什么风吹草动就上奏弹劾。 无奈之下,老夫人才将自己的宝贝孙女送到清心阁来,禁闭五十日。 “我有乖乖的,祖母,可总是有人不见得我好。”秦幼然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她伸手自己红肿的手指,“祖母您看,我抄书抄到手指都僵硬了。” 第218章 那抹清丽的身影 “谁罚你抄书了?”闻言秦老夫人面色顿时有些阴沉,“我秦家的姑娘,是让人说罚就罚的吗?” 秦幼然原本还担心秦老夫人不帮自己,但听见自己祖母这句话,有了些底气,便立即答道,“是那平宁郡主!她为了替沈云娇撑腰,就罚我抄一百遍女则,还派人在门口看守我,不抄完不让我出门。” “还有那沈云娇,之前还拿针戳我!还威胁我!”秦幼然露出脖颈,细细一看,那里的确是有一个不大的针孔。 秦老夫人听到这话,怒火丛生,咬牙切齿道,“好啊,想不到我最宝贵的孙女在自己家地盘也会被欺负!当初就不该听你爹的话,将你关到这里。不过你放心,等平宁郡主成亲后将那沈云娇送回来,我会替你好好教训他的!” “为什么她能出去!”秦幼然被气坏了,一张脸绷得通红,她离开秦老夫人的怀抱,嘴嘟得老高,“为什么她能去陪平宁郡主出嫁?她不是和郡主早就没有亲戚关系了吗?” 秦老夫人冷哼一声道,“就是不知道她给郡主灌了什么迷魂药,让她对这沈氏情同手足。不过幼然别急,我今日过来也有个好消息告知你。” 秦老夫人牵着幼然的手,坐到了床榻旁。 “你可知我与太皇太后向来交好,她昨日唤我进宫,让我帮她一起拟定选秀名单,我就随口跟她提了一句。” “提了一句什么?”秦幼然紧张兮兮地问道。 “我的傻丫头,还能是什么?就是你的婚事呀!”秦老夫人笑着答道,苍老的面容此刻挂着一丝神秘的笑容。 “可是、太皇太后不是知道我犯事被关在清心阁思过吗?”秦幼然为难地看向她祖母,“我怕太皇太后不乐意将我选为妃子。”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过几天胭脂铺的老板就会出来承认是她故意挑衅的你,你才会去砸她的店。”秦老夫人对秦幼然慈祥地笑着,眼中却闪过一抹算计的精光。 虽然她这孙女要美貌没美貌,要才能没才能,还是总是喜欢惹是生非,可她是秦家人啊。 要是她能当上皇后,秦家往后的荣华富贵就有保障了。 “幼然,你最近就乖乖呆在这里等着,过几天祖母便将你放出来,让你去参加选秀。”秦老夫人慈爱地抚了抚秦幼然的脸庞答道。 祖孙俩窝在一块,畅想着属于秦家的美好未来。 而秦幼然心里头想着,自己反正都要离开这里,在这之前,她得好好报复一下害自己受了这么多苦的贱人。 — 江蓉大婚的日子如期而至,这天天还未亮,江家就派人来接了沈云娇去姚府园子。 扶夏脸上笑意正盛,“姑娘,我都想不到蓉儿姑娘这么快就要嫁人了,还特意来请姑娘去观礼。” 沈云娇边认真数着自己要送给江蓉的各种药膏,边笑道,“我也没想到,即便我不是裴家人了,蓉儿跟我的关系还是那么好。” “那是因为姑娘人好,跟任何人都合得来。”扶夏忙答道。 沈云娇笑容不改,回头瞥了一眼秦幼然的屋子后,淡淡道,“走吧,别误了时辰。” 到了姚府时,日头才刚刚出来。 此次的婚事在皇帝特赐的园子里举行,园子特别大,江姚两家人决定直接就在这里办,省去了抬花轿送亲的环节。 府上各处大红灯笼悬挂,十里红妆,房梁上都挂满了朱缎,窗户上也都绣上了双喜。屋檐的四角都悬挂着大大的彩球,那流苏一直垂到底,几个垂髫儿童揪着流苏在那头玩耍,旁边还有几个乳母跟着。 听江家奴婢说,江蓉此刻在寄畅园内梳妆打扮,新郎则在飘渺斋等候着。 沈云娇一面听小丫鬟介绍着,一面跟着她进了府,而随之在她后头,一辆宽大的黑色马车也随之到达。 车子里的男人一袭玄袍,掀开帘子看时无意间瞟到那抹清丽的身影。 “主子,我去喊姚将军出来还是?”南风在一旁悄声恭敬地问道。他的手里提着一个锦盒,这是今日萧怀谨要给姚湛准备的成亲贺礼。 “不用。”萧怀谨出尘逸朗的俊颜上表情淡漠,他盯着那慢吞吞走进姚家园子的身影,“今日是姚将军大婚,我们便进去当个看客,不必惊动其他人。” 竹叶小心翼翼地说道,“那公子与南风进去,我携一众暗卫上屋顶察看,随时准备候命。” “南风去找北胡皇子吧,跟他说今日之约取消。”萧怀谨说话时情绪淡淡的,他放下帘子,内心却藏着一丝古怪的情绪。 刚刚那沈氏进去的时候,走路一瘸一拐的。 难不成又被玄清观里头的人欺负了? 萧怀谨越想越烦燥,拧着眉冷冷开口道,“南风,你去报完信,顺便去玄清观里头查一查,沈氏的脚为何伤到了。” 南风愣了足足片刻后,才点头,“知道了,主子。” 主子突然关心起沈姑娘,这是个好迹象。 — 沈云娇被江家人领进了江蓉的房间里,后者大半夜便被折腾起来,丫鬟正给她穿上嫁衣。 见沈云娇来了,江蓉连忙站着朝她挥手,“表嫂,我在这头呢。” 她不敢动,这一身流光溢彩的嫁衣繁复,头顶的金冠玉钗尤其沉重。 沈云娇忙走到她身旁,笑着道,“蓉儿,今日你真美。” 江蓉今日面容精致,涂了些粉,口脂抿唇,螺黛描眉,耳上挂着的翡翠鱼耳坠子透亮垂坠,金冠上的流苏垂到她的细肩上,衬得红绸嫁衣明艳如火,尤其是肩头那两只蝴蝶追逐,金线昳丽。 江蓉羞涩地笑了笑,“表嫂,从前我都不知道成亲是件这么复杂的事情。” “我今日被嬷嬷从床上薅起来的时候可困了,到现在都没吃半点东西。” 沈云娇早已做了准备,她偷偷从袖口里拿出一颗牛乳糖,塞到江蓉的嘴里,“你先含着,待会才有精力拜堂。" 沈云娇又将扶夏叫到身旁,将锦盒里那一小罐药膏拿了出来,“这是给你和姚将军的贺礼,你曾提及过的面霜。” 江蓉嘴里含着糖不便说话,只笑眯眯地接过那银色的小罐子。 她轻轻拧开后,一股淡淡的青草香扑面而来。 表嫂制作的,肯定就是上等的好东西。 沈云娇又神色神秘的拿出另外一罐素色细腰小瓶,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今日洞房时,你可以用这个给自己上药,就不会那么疼了。” 沈云娇给江蓉的另外一罐药,就是现代用的润滑剂。 只不过她用的是天然的芦荟胶加上桃脂,自带芳香,坏处就是保质期比较短,好处是比一般润滑剂要更加滋润些。 她经历过这些后,内心并不想江蓉的第一次这么遭罪,自然是万事都给蓉儿想得周全些。 江蓉一听到这,脸上羞红一片,还好扑了白粉,看得不是很清晰。 “我知道啦表嫂。”江蓉将口中的牛乳糖吃完后,笑眯眯地对沈云娇说道。 沈云娇笑了笑,忙叫江蓉贴身丫鬟收了起来。 第219章 死了他也甘愿 江家人这边正忙碌着,就唯独一个新娘子坐在床边百无聊赖。 还好有沈云娇在,陪江蓉说了好些会话,江蓉那紧张忐忑的心在逐渐平静。 沈云娇见喜娘攥着红手帕急匆匆进来,说是还要检查一遍新娘子的妆容服装时,沈云娇才拍了拍江蓉的手先走出房外。 皇家御赐的姚园面积庞大,园子里还有一个人工湖,专门供人夏日泛舟游玩。 但沈云娇脚上有伤,就暂且歇了这个心思。 就在扶夏陪着她在园内瞎逛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云娇,好久不见。” 一身雪白素袍的男人笔直地站在后头,望着她微微出神。 许久不见沈云娇,她似乎比从前要清减不少,但那仿佛会说话的眸子依旧炯炯有神。 即便被人错付了,她还是过得很好。 裴之玄缓缓抬起脚步,走到了沈云娇的面前。 晨间缥缈,沈云娇第一次认认真真地望向裴之玄,却无意中瞥见了他眼中的荒芜。 刚刚在房间的时候,沈云娇也听江蓉说过了,裴之玄为了她特地上书,求萧怀谨能饶过自己,将自己从观里放出来。 乍听到这件事情,沈云娇还是微微有些诧异。 毕竟裴之玄从前是多么看重官场命运和仕途,如今居然为了她不惜公然与皇家作对。 想到此处,沈云娇微笑着瞧向他,“的确是好久不见,裴大人近来可好?” 裴之玄被她这么一笑,有些猝不及防,心脏控制不住快跳了两三下。 等到他回过神来时,沈云娇却要与他告别了,“今日是蓉儿的大喜之日,裴大人作为娘家人定是有许多事情要忙的,我便不耽搁大人了。” 园内来来往往的下人脚步匆忙,端着各种拜堂要用的东西从他们中间穿插而过。 沈云娇向他微微蹲了下身子,拜别后便往园内的丛林小径走去。 裴之玄一开始是站在原地不动的,可看着沈云娇越走越远,还是忍不住迈开双腿跟了上去。 他看着沈云娇侧脸与下人说话的神情,温和恬淡,心想这样的人,谁不喜欢呢? 他又怎么能放弃沈云娇,即便知道在她心中自己不过是个擦肩而过的过路人,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 “主子。”南风刚执行完任务,回到萧怀谨身旁,却见他眼神幽暗,脸色很难看地盯着某一处地方。 “主子,我查清楚沈姑娘受伤的原因,她是出去采药的时候,遇到了山里的野蛇,逃跑的时候不小心崴了脚,听那观里的道姑说,幸好有一名高大的异域人将蛇斩断,救了沈姑娘。” 南风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主子,垂首道,“听道姑说,那异域人有一双蓝眼睛,腰间配着一把镶白玉的弯刀,属下以为,那道姑说的就是北胡二皇子耶律齐。” “她倒挺会勾搭人的。”萧怀谨冷哼一声,竟是抬腿往那小径走去。 初秋的午后十分凉爽,就是园子里许多花都谢了,树叶慢慢变得枯黄。 沈云娇在小径上慢慢走着,思绪飘远。 但突然从身旁窜出一个人,挡在了她的面前。 沈云娇先是吓了一大跳,但看清楚来人是裴之玄后,那份害怕才逐渐消失。 扶夏见裴之玄隐忍的神情,便知道这位前姑爷有话要讲。 她往后退了一步,站在离沈云娇不近不远的距离,这样既是可以给主子留个说话的空间,若是主子有什么危险,她也可以箭步冲上去。 沈云娇望向裴之玄,眼里有些未解的茫然之情,“怎么了?裴大人?” “沈云娇,你忘记他吧。” 裴之玄脸色不好,手臂上都是青筋,他莫名其妙地来了这么一句话。 沈云娇抬眼看了他一眼,轻轻笑了笑,“裴大人说什么呢?恕我不懂。”说完她便想要从旁边绕开,但没想到裴之玄却没走,反而干脆地伸出长臂挡住沈云娇的去向。 “云娇,你知道我说些什么,他都要选秀娶妻了,你别再执迷不悟。”裴之玄低头看她,目光灼灼,眼里似乎有火焰燃烧,他轻声道,“我不是随便唬你的,今日诏令已经颁布了,再过三日,陛下就要开始选秀了。” 沈云娇像是被裴之玄说的话烫了一下,她猛地抬起头,有点晕晕乎乎地问裴之玄,“你说什么?” “帝王无情,他已经移情别恋了。”裴之玄嗓音极低,此刻他的心绪也是极度不宁。 心心念念的人站在自己面前。 刚刚被友人灌过的酒又突然灼热地烧了起来,沈云娇的轮廓像是蒙了一层飘渺的白雾,除了她之外的世界都是灰色的。 借着酒劲,裴之玄将沈云娇的手腕擒住,然后将人死死锁在了怀里,天雷地火,死了他也甘愿。 “裴之玄你发什么酒疯?快放手!” 沈云娇气急败坏,可偏偏对方力大如牛。 扶夏也跑了过来想把裴世子拉开。 可偏偏人喝醉后,力气大得很。 裴之玄哆哆嗦嗦在沈云娇耳边说道,“云娇,我错了,我从前大错特错,如今后悔了,可以给我一个——” 可话还没说完,他忽然觉得肩膀剧痛,整个人天旋地转,扑通一声倒在了青石板上。 裴之玄费力睁眼,却发现萧怀谨的脸就在他正上方。 萧怀谨眼眸低垂,仿佛像是在看一团烂肉一样看着他,冷淡而无动于衷。 “裴世子,你都多大年纪了?还想着装疯卖傻博取同情?” 萧怀谨居高岭下,盯着裴之玄的脸冷笑道,“朕还是头一次看到如此没脸没皮的人。” 第220章 到底要勾搭多少个男人 听到熟悉的声音,沈云娇瞬间抬起头,与萧怀谨四目相对。 萧怀谨一身苍蓝色锦袍,俊美的脸上此刻满是不虞。 他怎么会来这里? 沈云娇视线有些晃动。 萧怀谨一个九五至尊,怎么会来参加臣子的婚礼? 萧怀谨似乎猜中了沈云娇所想,心情变得愈发糟糕。 他一脸漠然,将视线移到了裴之玄身上,后者已经挣扎地起身。 裴之玄混沌的脑袋被那么狠狠一摔,顿时清明了起来。 他望着萧怀谨,胸口更闷了些,却听见萧怀谨说道,“原是世子和……和沈姑娘之间的家事,我不便掺和,可是在姚将军的府里,你们两个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裴之玄一听这话,却觉得有些奇怪和突兀。 萧怀谨称云娇为——沈姑娘? “臣一时喝醉撒了酒疯,在御前失礼了,望陛下恕罪。臣心中对云娇有愧,时时懊悔不已,今日一见才上前纠缠。”裴之玄脸上闪过一阵歉然,他深深地望着沈云娇一眼,“臣会用往后一辈子的时光来弥补自己犯过的错。” 沈云娇根本无暇顾及裴之玄说了什么,自打她看到萧怀谨那一瞬,整个人的心思都在萧怀谨身上了。 他要选秀了? 所以,他是真的不记得自己了吗? 沈云娇站在那里,心里头有很多话想问萧怀谨,却发现喉咙一哽,什么都问不出口。 萧怀谨看沈云娇那呆滞的模样,杏眼圆睁,额发细碎挡在眼前,脸上还有挣扎过后的红晕。 照理来说,他不想干涉臣子的家事。 可这女人毕竟与自己有过露水情缘,而且看上去她并不是很喜欢裴世子的接触。 算了,自己高抬贵手帮一帮她又如何? “裴世子,你有什么心意,朕不想知道,而你也得问问当事人接不接受,总不能强塞给人家吧?”萧怀谨淡淡地答道。 裴之玄此刻却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蹙着眉站在原地。 “还不退下?”萧怀谨随意地说了一句,裴之玄才恍如大梦初醒般回过神。 “臣告退。”裴之玄单膝跪地,行礼后直接转身离开。 他没有办法与陛下抗衡,可他如今却也知道一个有用的消息。 陛下他不记得与沈云娇的感情了。 如此一来,裴之玄的内心又多了几分希望。 如果陛下他真的按期选秀纳妃,不用自己多说,沈云娇必定会心如死灰,不再对萧怀谨抱有任何眷恋。 到时候,自己便有足够的理由来守护心爱的姑娘。 裴之玄如此想着,走得便十分利落干脆。 萧怀谨看着裴之玄远去后,眼睛彻底冷了下来,“好不容易将沈姑娘放出来透透气,没想到沈姑娘倒是没闲着,逛园子还可以与人勾勾搭搭。” 沈云娇一听到这冷漠又讽刺的话语,胸口微微一痛,开了口,“陛下,说话别太过分。” “你刚刚哪只眼睛看到我去勾搭别人的?不会说话可以闭嘴。” 萧怀谨与她对视了一会儿,轻轻冷哼了一声,“谁知道沈姑娘是不是在欲拒还迎呢?” 他不知道沈云娇是怎么想的。 可他却知道自己当下看到裴之玄强行抱住沈云娇那一刻时,自己内心有多暴躁。 就像是一直守护着的领地被人侵犯一样,他像失控的突然被袭击了的野兽般,猛地扑了过去,一脚将裴之玄踢开。 而后脑海里居然浮现了一个荒谬的想法——他想要把沈云娇用力地拢入怀中,就藏在怀里,这样子谁也不敢上前来觊觎他的珍宝。 珍宝? 想到这里,萧怀谨觉得十分可笑。 他为什么会把沈云娇当成珍宝? “你跟耶律齐是什么关系?” 萧怀谨蓦地开口问道,如鹰隼般锋利的视线投向沈云娇的脸上,妄图从她脸上看出任何类似于心虚或者慌张的情绪。 没想到沈云娇只是茫然抬眼,“耶律齐?” “对,北胡二皇子耶律齐,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会去玄清观找你?”萧怀谨眯着眼睛轻声问道,“你到底想要勾搭多少个男人??” 初秋天气是微微的凉爽,可沈云娇听了萧怀谨的这番话后,却觉得自己犹如坠入一个深不可测的冰窖之中。 什么叫勾搭男人? 难道在你的心里,我就是如此人尽可夫? 沈云娇望向萧怀谨,头一次她觉得这个人不是自己深爱的男人。 萧怀谨的五官正在以一种奇怪的组合排放在她的面前,让她感到无比陌生。 “回陛下,我与耶律齐并没有关系,与裴之玄、燕时满也没有任何不正当的往来。这种话请陛下以后不必再问了。”沈云娇浑身有些发抖,她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站在这里被萧怀谨指责。 她原本想要找个时间跟萧怀谨说一下他失忆的事情,但是现在被他这番愚蠢冷漠的话一搅和,沈云娇顿时有些心烦意乱。 若是失忆的萧怀谨不爱她,那他之前口口声声所坚持的那份矢志不渝的真爱,也就是假的,其实也没什么好继续说下去的。 沈云娇突然地红了眼,花枝寥落下,她的眉目显得格外寂寥。 真的是他误会了吗? 萧怀谨在心中暗暗问了一句,她长得如此好,像一朵精致的玉兰,此刻虽然穿得十分简单朴素,没有任何繁复的装饰,可仍旧令人移不开目光。 这样的女人,就像是一幅烟云清旷的话,美好又遥不可及,又有谁不会喜欢? 萧怀谨有些失神,却又很快地定了定神,他肃然道,“刚刚是朕唐突了,耶律齐身份特殊,又出现在玄清观这种特殊之地,朕未免要谨慎一些。” “臣女知道了。”沈云娇脸色比刚刚要白上几分,仿佛有些虚弱,她缓慢地朝萧怀谨行礼,“臣女就不在这里碍陛下的眼了。” 第221章 纠缠不清 就在沈云娇要转身的那一刻,萧怀谨突然轻轻咳了一声。 他负手望向沈云娇,淡淡说道,“是朕失言了,沈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沈云娇愣了一会儿,才悠悠点头,“陛下不了解我,又发生了上次那件事,自然会对我有不好的印象。” “沈姑娘,既然你在此,朕便好好认真问一下,那次你为何要设计与朕.......你知道若是当时朕没有保你,很有可能你项上人头就难保了。” 萧怀谨问完这句话后,眼神就没有从沈云娇身上离开过。 他想要一个答案,或许这个答案,能帮他找回失去的记忆,能解释很多他觉得奇怪的东西。 “陛下。”沈云娇好笑地望着他,眉目温和疏淡,“你当真认为,这是我苦心设计的?” 萧怀谨的心莫名地坠了一下。 不是吗? 那为何他会和臣子的妻子纠缠不清甚至共度春宵? 萧怀谨不习惯显露情绪,可双眼中藏着的惊诧,却骗不过沈云娇。 天空突然变得阴沉,随即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檐头雨滴如帘,从沈云娇的视野往远处望,雨雾缭绕,这场雨下得有些不是时候。 然而此时,鞭炮突然劈里啪啦地响了起来。 拜堂的时候到了。 沈云娇并不想在雨雾之间与萧怀谨回忆往昔,若他想要知道以往的事情,自然会来寻自己。 无论怎么样,她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沈云娇,你到底是我的什么人?”萧怀谨低沉地问道,那细如牛毛的雨点逐渐慢慢变大,他的声音与雨点融合在了一起,差点让沈云娇有些听不清。 “陛下想我是你的什么人,我便是你的什么人,陛下若真想知道,总会有办法的。”沈云娇说完这句话,慢慢弯着身子行了个礼。 翩然的身影消失在雨雾之中。 萧怀谨突然感到眉心抽动,一阵熟悉的痛感从额头处传来。 不知道为何,萧怀谨内心有个大胆的猜测。 他与沈云娇,以前一定认识。 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为什么他看到沈云娇时总是会情绪失控? 萧怀谨目光沉沉,盯着这片雨雾良久后,才跟南风说道,“我们走吧。” 沈云娇从小径里往前走,沿着长廊一路往后院去,绕过一片粉墙绿瓦后,便来到了宴客的正厅。 等她寻了个座位入座后,却发现萧怀谨并未跟随在她后头进到厅内。 也对。 江姚大婚邀请的都是朝中重臣,若是天子出现了,他们不知有多惶恐,到时候未免行为举止都要十分谨慎注意,反而不太尽兴。 或许萧怀谨是想到这点才不想进来。 关自己什么事呢? 沈云娇也不想多管了,她话都说到这地步,接下来就看萧怀谨要怎么做了。 但只有一点,若他真的选妃了,那她和萧怀谨的缘分,也就算断了。 “云娇,好久不见。” 一声清脆的女声打断沈云娇的思绪,她回过神来抬眼一看,户部侍郎之女张之言笑容满脸,过来与她打了声招呼,“刚刚看你进来一瘸一拐的,怎么伤到脚了?” 张之言语气亲善,沈云娇也愿意多同她攀谈几句,“不过是走路不小心崴到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可得回去好好调养一番。”张之言说着,忽然想到沈云娇是被太皇太后送到玄清观去思过,哪里还能回家调养? 她顿时有些尴尬,忙转移话题道,“你知道叶芷萱也来了吗?我记得从前你便与她交好?” “芷萱来了?她在何处?”沈云娇忙问道。 张之言思索片刻,缓缓道,“我刚看到她往前头走去了,好像是被李公子叫出去了。” “李公子???”沈云娇蹙着眉头,在脑海里细细回忆着这个人物,她不认识什么李公子,想来这人恐怕也不出名。 “我去瞧瞧。”沈云娇说道,冲张之言笑了笑便起身绕过屏风往前走。 张之言松了一口气,她旁边的手帕交凑过来对她说,“你怎么把她叫去李公子那边破坏人家的好事呢?” 张之言白了她一眼,“我刚刚差点就说错话了,未免引火上身,还不赶紧把人撵走。” “她都被太皇太后罚了,你还怕她作甚?”手帕交笑嘻嘻地掐了掐她的手臂。 张之言勉强一笑,可心里却想到刚刚她不小心看到的场面。 沈云娇先是跟裴大人在那里有来有往地说着话,后来又跟一名气度雍容华贵的男人在那里纠缠不清,她就知道这沈家女果然还是不简单的。 说不定过几天转头又哄得太皇太后回心转意也不是不可能的。 她若是如今做了个顺水推舟的人情,万一以后有事情要去求沈云娇也好开口。 更何况这李公子贼眉鼠眼,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好人,那叶家姑娘被他叫了出去,万一发生了什么事,自己总归会良心不安。 沈云娇随手抓了一个小丫鬟,问她有没有看到叶家姑娘,小丫鬟想了许久未想到叶家姑娘是哪位姑娘,反而是她旁边的嬷嬷说道,“姑娘若不嫌弃,我们去爷们坐的正厅前那花园看看去,我记得刚刚看到一位公子领了一姑娘过去。” “也好,嬷嬷你带我去看看吧。”沈云娇边说边往前走,她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没想到她走着走着的时候,沈清怀却将她给叫住了,“云娇,你要去哪里?” “阿兄!” 沈云娇眼眸里闪过一丝惊喜,她看着沈清怀道,“我本来想等宴会结束时再来找你的。” 沈清怀站起身来跟同僚点点头后,拉着沈云娇的手走到一旁,低声道,“云娇,我已经上书陛下求他网开一面,而且再过几日就是父亲牌位回祠之日,到时候我便让陛下允许你回沈家思过,你且安心等着。” 沈云娇点点头,“阿兄,先别说这事,我刚刚听说芷萱也来了,但是被一个什么李公子给叫了出去,我得去看看怎么回事。” “李公子?”沈清怀脸色微微一变,这宴会上只有一个李公子,就是京城商户之首李员外的儿子,李长平。 此人在外装得一本正经,暗地里却玩得十分花里胡哨,尤其钟爱女色,一遇到长得美貌的女子就忍不住动歪心思,可每次出了事,他那老爹就会替他兜底。 “阿兄,你认识这人吗?”沈云娇忙问道。 沈清怀眼眸微微沉了沉。 第222章 不如你收了我做妾吧? 沈云娇见她阿兄脸色不对,心顿时提到嗓子眼了。 随即她便听到沈清怀偏头对自己说道,“我去看看,你站在原地。” “我跟阿兄去吧。”沈云娇想也没想直接回答道。 那声音是从不远处的假山后头传出来的,他们二人直接就往那头走。 刚走到假山时,就听见一个油腻的男声说道,“叶家姑娘,其实上次你来我绣坊里买布料,我就看上你了,你脚瘸了,注定没人要的,不如你就从了我李家,这李家当家主母的位置就让给你当。” 沈清怀听到此话,脸色铁青,大步一跨绕到假山后。 沈云娇紧随其后,就见到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攥着叶芷萱的手,色眯咪地想将她往自己怀里拉。 叶芷萱吓得小脸都苍白了,使劲摇头说不要。 看到这场景,沈云娇都怒了,她大声吼道,“你别对芷萱大手大脚。” 沈清怀更是在李公子猝不及防的时候,抬起脚往他的胸脯狠狠一踢。 “啊!” 李公子短促地叫了一声,直接被踢到假山石头上,背后狠狠被硌了一下,头上的玉冠也被撞歪了。 “你、你竟敢——”他气急败坏想要开口讨伐来人时,却发现对方是礼部尚书沈大人,气焰瞬间就灭了下去。 李长平心想,自己怕是惹到不该惹的人了,可他从前并不知道这沈清怀与叶家有什么私交啊。 “沈大人,原来是您大驾光临。”李长平哆哆嗦嗦地说道,忙跪在地上行了个礼。 沈清怀走到叶芷萱面前,将自己挡在她和那李长平之间。 “下次再让我看到你做这种事,李公子,我必定把你手脚全废掉。还不快滚!”沈清怀厉声说道。 闻言李长平立马从地上爬起来,弯着腰狼狈地逃离。 沈云娇走到了叶芷萱面前,关心询问道,“芷萱,你还好吧?” 叶芷萱柔弱的身躯不住地颤抖,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脸色惨淡如霜,“云娇,我好害怕。” “没事了。”沈云娇眼底里闪过一抹心疼,忙揽过她的肩轻声道,“你别怕。” “你跟这李公子认识吗?怎么被他一叫就走?”沈清怀语气有些冷硬,藏着连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恼怒。 现在想想他有些后怕,若是沈云娇没有发现叶芷萱离开,那她如今该是什么后果? 叶家无权无势,李公子想将她抢了去,也不是做不到。 沈清怀越想越烦躁,唇线都绷得紧紧的。 “阿兄,你别对芷萱那么凶。”沈云娇白了沈清怀一眼,但她内心知道,沈清怀定是气急了才如此说话。 叶芷萱微微低下头,柔弱的背脊弯下去,声音低得如蚊子嗡嗡响般,“他说他有东西要让我带给父亲。” 她细密纤长的羽睫轻颤,微风夹着细雨,轻轻扬起她的长发,让她整个人看上去既破碎又凄凉。 而且素白的罗裙上还有污迹斑斑,想必刚刚在推搡中她应该是摔倒了。 沈清怀心下一凛,竟也舍不得再责怪她半分。 “正下着雨,我们回到游廊去吧。”沈云娇赶紧说道。 叶芷萱小脸惨白,低声求助道,“我、我好像走不动了。” 沈云娇一听,心疼到不行。 她自己正瘸着,扶不了叶芷萱,只能用眼神求助沈清怀。 沈清怀面色沉静,缓缓走到了叶芷萱身边,蹲下来说道,“我背你到长亭里休息吧。” 叶芷萱先一愣,随后垂下眼眸轻声地说了声好。 她的手指不安地攀上了沈清怀的背,整个人俯在沈清怀的身上。 沈云娇看到这郎才女貌的场面,忍不住抿嘴偷笑。 她相信自己的眼光,这两人肯定对彼此有感觉。 她阿兄面上不显,可耳根子红得都要滴出血来了。 “阿兄,我得先回去,看看江蓉那边需不需要帮忙。”沈云娇忙不迭地说道,又冲叶芷萱眨了眨眼睛。 叶芷萱茫然了片刻后才知道沈云娇想要表达的含义,顿时脸上红晕片片。 背着她的,是自己这么多年偷偷爱慕着的男人。 叶芷萱想起刚刚李长平说的话,“脚瘸了注定没人要。” 她配不上沈清怀。 叶芷萱劝诫自己,不要贪图沈清怀的温柔,不要痴心妄想,沈清怀他不喜欢自己。 可就当沈清怀将自己轻放在凉亭的石凳上时,叶芷萱又后悔了。 她舍不得这份温柔呵护。 就在沈清怀堪堪起身的时候,叶芷萱伸出手,抓住了他墨绿色绣金线的袖口。 沈清怀身形一僵,不解地看向面前柔弱的美人。 叶芷萱对上他那双沉着的眼神,心跳如雷。 “沈大人。” 这一声“沈大人”,听得沈清怀心都酥了。 恐怕叶芷萱自己并没有意识到,现下她所展示给沈清怀的,是毫无保留的柔顺和依赖。 这种姿态,饶是任何一个普通男人,看了都会心动。 可自己并不是普通的男人。 沈清怀一想到这点,向来温和的俊脸此刻竟透出几分冷峻。 “芷萱,放手。” 沈清怀道,他尽力维持面上的平静,“我得回去了。” “回去”这两个字就如同针扎一般,刺进叶芷萱的内心。 她心头一片惶然。 可这是自己唯一能够显露真心的机会了。 她曾听沈云娇说过,沈清怀如今身侧连近身服侍的婢女都没有。 若是沈清怀能给自己一个机会,哪怕不给她名分,自己也心甘情愿。 “沈大人,不如你收了我做妾吧?”叶芷萱颤巍巍地问道,她努力扬起头,好让沈清怀能看清楚她眼中的爱恋,“芷萱知道,自己腿脚不便,配不上沈大人,可芷萱还是想呆在沈大人身边,当个妾室也好,当个丫鬟也罢。” “沈大人,你给我个机会好吗?” 叶芷萱越说,鼻头发酸,就越想哭,这是她第二次忍住羞耻,向沈清怀示爱。 如果沈清怀拒了自己,她便不会再留在京城。 她会自觉地离沈清怀远远地,再也不凑到他跟前去。 叶芷萱都可以预料到,下一刻沈清怀便会狠狠地甩开自己的手,跟自己说不要做这种白日梦。 可沈清怀并没有。 他只是站在那里,怔怔发愣。 第223章 我也喜欢你 四周陷入一片寂静,叶芷萱再次感到了哀莫大于心死的凄凉感。 滚烫的泪水从眼角处留下来。 她放开沈清怀的手,勉强地扯出一抹笑容,低头道,“不好意思,沈大人,是芷萱僭越了。” 沈清怀看见她那滴晶莹剔透的泪珠,一颗心霎时间又酸又软。 “清怀,同僚们都在等你喝酒呢,还不快来?”礼部侍郎张大人满脸红光地冲到花园处,冲凉亭里直挺挺站着的沈清怀努力挥挥手。 叶芷萱忙擦干了眼角的泪水,手依着凉亭的柱子费力站了起来。 只见她低垂着眼帘,看不清眸中神色,轻声道,“今日多谢沈大人相救,芷萱无以回报。” 张大人跑到亭子里,见好友和叶家姑娘同站在亭子里,你看我我看你,双方都是欲言又止的模样,瞬间便把当下的情况猜了个七八分。 “咳咳咳,清怀,这大家伙都在找你喝酒,旁的事先搁一搁。”张大人望了沈清怀一眼,摆摆手道,“你今日可是放下豪言要把钟怀给喝倒的。” “我知道了,马上过去。”沈清怀点点头道。 张大人笑着拍了拍沈清怀的肩头,醉醺醺地走了回去。 而叶芷萱低着头,却也是一步一步慢慢地跟在张大人后头。 沈清怀见着她那背影,几番犹豫。 雨点一滴滴拍打在屋檐上,发出滴答的声线,就像一首杂乱无序的小曲儿,扰动着凡人的心绪。 忽然从亭子上方传来两声空旷的鸟叫声。 鸟儿归巢躲雨了。 沈清怀看着那人一步步慢慢走着,终于还是忍不住追了上去。 他情不自禁一把攥住了叶芷萱的手,将她拉回自己身前。 叶芷萱用力挣了挣,想挣开,但沈清怀却抓得极牢,就像刚刚她抓住他的袖口一样。 叶芷萱只听面前的男人道,“我答应不了你。但是,我有自己的苦衷。” …苦衷? 叶芷萱再一次不解地抬眸望向沈清怀。 沈清怀如梗在咽,他想若是将这件事说了出去,自己会很狼狈吧, 他不该说的,不应该向任何人倾诉,也不应该在叶芷萱面前袒露出自己的脆弱。 可是他忍不住,就像他看着叶芷萱一瘸一拐失落地离开时,忍不住就想要将她拉回到自己身边,他忍不住自己内心的心意。 如果非要选择在旁人面前来展露自己的脆弱的话,那这个人只会是她。 “我,其实……”沈清怀顿了顿,声音艰涩沙哑,“我给不了你幸福。” “我不能人道,你若是嫁给了我,日后恐怕无法拥有子嗣,拥有一个完整的夫妻生活,芷萱,我并非嫌弃你。” “我从未嫌弃过你。” 在一片苍茫烟雨中,叶芷萱看到了沈清怀深邃的目光,他任由雨珠扑入眼帘,瞳仁凝视着她,能在他眼中倒影里看到同样手足无措的自己。 生涩的雨珠一点点浸入眼睑没入深处,刺痛就在那么一瞬间,可沈清怀却不曾眨眼。 他说得够直白了。 接下来就只等叶芷萱转身,离开,然后一切归于平静。 可他却听到一句问话,“沈大人,我不在意。” 沈清怀在此刻终于眨了眨眼,雨珠顺着他的眼角滚落下来,他诧异问道,“你说什么?” 叶芷萱走近他身旁,轻声道,“我喜欢沈大人,不会因为什么而改变。沈大人,自从小时候你为我挺身而出后,我便心悦于你。” “我只是怕,沈大人会嫌弃我身体有缺陷。” “怎么会?我、我也。”沈清怀深吸一口气,喉结滚了滚,迎着叶芷萱的目光,缓缓道,“我也喜欢你。” 这句话一说出口,叶芷萱之前以往满腔的酸楚都消失殆尽。 “我是不是在做梦?”叶芷萱喃喃自语道,而后又忍不住笑着流泪,“大人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沈清怀一见叶芷萱又落泪了,忙收起袖口帮她擦拭掉泪珠,他悠悠叹了一口气,道,“我没有那么好心肠,若不是为了你,我何必花费这么大的心血去查从前的案件。” “叶芷萱,我也喜欢你,可是就像我刚说过的,你值得更好的人。” “我不要。”叶芷萱一听到这话语调瞬间拔高,她摇摇头道,“我不想要别人,你不愿意,我便一个人孤独终老。” 沈清怀听到这话,心里莫名涌上一些难言的情绪。 他忍不住低头细细瞧着叶芷萱,白皙的面容此刻微微泛着湿润的光芒,她眉眼间爱意盈盈,似乎都快要溢出来般。 她都不嫌弃自己,愿意与自己坦露心迹。 自己若再犹犹豫豫,就真的是一个一无是处的男人了。 “好,若是有一天你反悔了,我便放你走。”沈清怀轻声说道,他伸出手,将叶芷萱轻轻拢入自己怀中。 一瞬间,两人的心跳交融在一起。 沈清怀闻了闻叶芷萱身上的兰花香,笑着道,“今日把事情说开了,往后可不准说什么做妾不做妾的话,我沈清怀今生只娶你叶芷萱一人,不会再纳其他女子为妾,你大可放心。” 叶芷萱听到这话,面颊顿时红彤彤的,比屋檐上挂着的红绸布还要明艳许多,“沈大人向来说到做到,芷萱会记住大人今天的话,芷萱也一定会对大人不离不弃。” 沈清怀觉得怀中的女子认真发誓的模样,特别地令人心动,但此刻在这种场合,沈清怀却也并不敢深瞧她,怕泄露自己内心的躁动。 他将目光落在她圆圆的发旋上,温声道,“等云娇的事情解决了,我就上叶家去提亲,以后你成了沈家主母,我定好好待你。” 叶芷萱笑了笑,羞涩地仰头道,“我知道了。” 她的心里涌上一股密密麻麻的酸甜,男人宽厚结实的胸膛,让她十分安心。 两个人目光不约而同撞在了一处,一个明亮,一个婉转。 沈云娇从正厅中走了出来,只消稍微看那叶芷萱娇羞的模样,便知他们两个定是互相表白心迹过了。 她心里为沈清怀和叶芷萱由衷地感到高兴。 叶芷萱见沈云娇笑眯眯走了过来,忙退出了沈清怀的怀抱,脸红的犹如熟透的番茄。 沈清怀倒是光明磊落,他轻轻捏了捏叶芷萱的手掌心后,又对沈云娇说道,“阿兄等下送你回玄清观,你别自己跑了。” “我知道了。”沈云娇笑嘻嘻道,她拉着叶芷萱的手,“走吧,今天这么好的日子,我们跟着庆祝一番。” 第224章 一定把你治好 沈云娇牵着叶芷萱回到偏厅,吃饱喝足后,玄清观便派人来接她。 沈云娇哪好意思让小道姑在那么嘈杂的环境里干等着,她起身和叶芷萱告别后,便往正厅那边去。 沈清怀看见自己妹妹的身影,便马上跟了过来。 而裴之玄坐在角落里看着沈云娇,眼眸里藏着一片深沉。 沈云娇也注意到裴之玄的表情,但她也只是淡淡瞥过一眼,不再欲与他打招呼。 沈清怀跟着沈云娇坐同一辆马车回玄清观。 即便清心阁不允许他进去,他也会陪着沈云娇到玄清观。 沈云娇虽然不是皇亲国戚,但也是沈家独女,身份尊贵,并不是可以随便拿捏的平民百姓,他作为哥哥,自然要陪她到观里,顺便给观主上点眼药,让他多多照顾沈云娇。 “听说你前几天被玄清观里的厨娘给欺负了?”沈清怀上了车,开口就问沈云娇这件事。 沈云娇心想,这又是哪个耳报神跑到她阿兄身旁去打小报告,遂轻咳了一声,摇摇头否认道,“没有的事。” “我都打听到了。”沈清怀忍不住翻了她一眼,摆出一副兄长的威严模样,“你且忍忍,我等下便去找观主理论。” “阿兄,不用了,那厨娘都被赶走了。”沈云娇忙说道。 沈清怀沉默一会儿,又问道,“是谁帮你赶走的?” 沈云娇一顿,踌躇片刻后才低头说道,“是萧怀谨。” 沈清怀轻轻揉着眉间,一脸无语地看了她半晌后,才神色复杂地看着她慢悠悠说道,“我以为你跟陛下都没了联系。你可知道他要开始选妃子了?” 又从别人口中听到萧怀谨要选秀的消息,沈云娇的心情顿时不是特别美妙。 但是她想到一个可以快速转移话题的办法。 “阿兄,先别说我了,说说你和芷萱吧?”沈云娇眯了眯眼睛,笑着道,“我可是看到你们两个抱在一起了。” “小小年纪!别的没学会,光学会偷看了。”沈清怀一脸平静,耳根子却红了。 沈云娇轻轻用手肘肘了一下她阿兄,“芷萱是个好姑娘,为什么阿兄要等那么久才接受她?” 沈清怀脸色微变,顿时规规矩矩地坐在马车里,脊背挺得溜直。 沈云娇知道,这是她哥哥心虚的表现。 “阿兄,我什么秘密你都知道,而你有秘密却瞒着我,这也太不公平了吧?”沈云娇不满地说道。 沈清怀抬眸看了她一眼,嘴巴闭得紧紧地。 如此丢脸的事情,他才不会跟自己的妹妹说。 沈云娇知道他必定是有难言之隐,不过没事,他不说那自己就去偷偷问芷萱。 “那个,咳咳咳。”沈清怀抬眸望向她妹妹,“你的问安斋还开着吗?” “肯定开着呀。”沈云娇莫名其妙地望了他一眼,“怎么?哥哥想要找大夫瞧瞧吗?” 闻言沈清怀又不说话了,将视线飘向了远处黑黢黢的车窗外。 沈云娇挑眉,这心虚的表情,她就知道应该是哪方面的问题了。 趁着沈清怀不注意的时候,她迅速伸出手,将手搭在了沈清怀的脉上。 “云娇!你、你干嘛?”沈清怀吓了一跳,回头看向自己妹妹。 “阿兄,你别动,我帮你把把脉。”沈云娇像长辈一样用威严的口吻说道,“阿兄想治病,为何不来找我?还要大费周章去问安堂请大夫。” 沈清怀一下子就慌了起来,他忙道,“你一个女孩子家家懂什么呢?” “我自然是比阿兄懂得多了。”沈云娇笑着回怼他道。 沈清怀的脉象十分沉细涩弱,尤其是这其中的尺脉最弱,。 沈云娇一摸,就摸出来这是不举的脉象。 “阿兄,你舌头伸出来看看。”沈云娇平静地吩咐一声。 沈清怀尴尬得拒绝道,“不、不用了吧。” “阿兄!快伸出来,再耽搁下去都要到玄清观了。”沈云娇罕见地不耐烦催促道,“是男人就不要扭扭捏捏的。” 沈清怀一愣,才失笑道,“好好好,真拿你没辙。” 他坐正后,伸出自己的舌头方便沈云娇查看。 “舌苔淡白有齿痕,气机不畅。” 这是典型的不举之症啊。 沈云娇这才知道,为什么沈清怀身旁一直没有女人,他明明年岁到了,却还是一直不想成亲。 “阿兄,你之前不想跟芷萱表明心迹,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沈云娇状似随意问道。 沈清怀闭嘴不谈,他知道自己妹妹指的是什么。 “阿兄这个病,应该很久前就发现了吧?”沈云娇目光灼灼地望向沈清怀。 沈清怀轻叹了一声,收回自己的手掌后才道,“若是贸然寻个大夫来看病,万一这件事不小心被哪个爱嚼舌根的人知道了传播出去,会影响到沈家的名声、父亲的名声。” “阿兄太过谨慎了。”沈云娇笑着说道,“那如今阿兄不用担心了,你妹妹医术高明,一定把你治好。” “真的?”沈清怀狐疑地看向沈云娇,问出了自己藏在心底多时的疑问,“你什么时候开始学医的?” “这几年。”沈云娇眨了眨眼说道,“阿兄,你这个病很容易治的,这里没有笔墨,等我回了清心阁就给你开药方,你明天记得派人来取。” 沈清怀讶异地挑眉,“你有办法?” “那是自然。”沈云娇自信满满地点头答道。 沈清怀嘴角扬起一抹宠溺的笑容,“那阿兄就指望你了。” 他一开始就没把这件事情放心上,原本对于沈清怀来说,爱情本来就是一件可有可无、虚无缥缈的事情,他见过父亲与母亲恩爱有加,待母亲去世后,父亲还不是迅速就将柳姨娘娶进门。 所以沈清怀对爱情并不抱有幻想。 可当他遇见叶芷萱后,才意识到自己之前错得有多离谱。 所以他也想正视自己的缺陷。 沈云娇当然知道她阿兄的想法,于是便认真答道,“阿兄,你放心,我一定能治好你。” 兄妹俩相视一笑。 马车此时也慢悠悠地来到了玄清观门口。 第225章 报复一下沈云娇 沈家兄妹一起下了车,观主早已早早在门口等候着。 一看见他们两个人的身影,便立马迎了上来,“沈大人,沈姑娘。” “真人久等了。”沈清怀淡淡地打了声招呼。 沈云娇见时辰也不早了,她还得和扶夏走夜路,便规规矩矩施了个礼,“天黑了,你们聊吧,我先上山了。” “你先去吧,我还有话跟真人说。”沈清怀点点头,摸了摸沈云娇的脑袋就算是道别。 玄清观观主一听这话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他今日知道礼部尚书沈清怀特地陪胞妹过来,就知道他要对前几天那厨娘一事责问,赶紧挺直了后背答道,“沈大人,里面请坐。” 就在他们两随着玄清观观主进到观内的时候,观门前悄无声息出现另外一辆马车。 马车车架全部采用千年金丝楠木制作,铆钉均用黄金包裹,华丽异常,车门前还悬挂着两盏镂空竹雕灯笼,随着马车的缓缓停驻,左右摇晃。 车帘被一只冷白修长的手缓慢掀开,一阵淡淡的雪松香从马车中飘散而出。 “主子,我们到了。”南风从驾车的位置上跳了下来,“主子可要进去?” 今日主子突然说想来玄清观这块山头来看看,说是要看看秋猎用地。 玄清观所处的雁荡山地形开阔,护军营早已在几月前围出了秋猎用地,可这事不应该是主子身份如此尊贵的人该管的事情。 南风心里清楚,这不过是主子寻的一个借口罢了。 玄清观里有谁,他还能不知道吗? 不过既然主子不想说,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就不能去过问。 萧怀谨从车上跳了下来,淡淡说道,“我是来看秋猎用地的,要进玄清观干什么?” 南风看着主子一脸冷冷地,忙上前赔不是,“属下误会了。” 萧怀谨冷哼一声,望着玄清观门口的牌匾不说话。 而沈云娇这边也回到了清心阁。 “姑娘你先坐着休息,我开下窗户通通风。”扶夏一面说着,一面走到窗户旁,用木杆撑起了窗户。 一阵沁人心脾的凉风从窗外吹了进来,沈云娇靠近窗户,轻声笑道,“山里头就是比山下要凉快许多。” 窗外一轮明月皎皎,刚下过雨,月明星稀,倒是颇有一种“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的感受。 沈云娇将之前的还未看完的医书拿了出来,就着摇曳如豆的灯火,在桌旁坐下来。 扶夏拿了个小椅子窝在沈云娇旁边,做起了针线活。 主仆俩一整天都在外头奔波,都觉得有些累了,好不容易坐了下来,倒觉得十分惬意。 不知道过了多久,扶夏站了起来扭动着发酸的脖子,转头对沈云娇说道,“姑娘,该休息了。” 没想到回过头的时候,沈云娇居然抱着书,双手抱在脚边,额头顶着膝盖睡着了。 扶夏看着那睡得香甜的主子,如同山间的精灵般,恬静美好,她也不忍打扰。 她蹑手蹑脚地从沈云娇身旁起开,想走到窗前将那窗户给合上,免得窗户外吹来的凉风将主子给吹病了。 正当扶夏去拿木杆的时候,突然几个黑影嗖嗖地从窗户外窜了进来,有一只黑影还踩着扶夏的肩膀,将扶夏的脸狠狠地挠了一下。 “啊啊!” 扶夏捂着脸痛叫一声。 沈云娇顿时也被惊醒,她睡眼惺忪地坐了起来,睁开眼睛,却看见一整屋的猞猁山猫。 “扶夏!你怎么了?”沈云娇看到扶夏正趴在地上,忙冲过去将她扶起来。 沈云娇顺手抄起桌子上的油灯,定睛一看,她才发现,这屋子里竟然有好几只像狗一样大的山猫正龇牙咧嘴地盯着自己。 “怎么怎么突然这么多只山猫?”沈云娇吓得倒吸一口凉气,“而且个个长得那么大。” “姑娘,我怕。”扶夏看着这些山林野猫,吓得都快哭出来了。 沈云娇将油灯执到面前,用力一挥,原本缓缓靠近自己的山猫呲地一声弓着背往后退。 “扶夏别怕,山猫都怕火,你跟在我后面,只要离了这个屋子就好了。”沈云娇镇定自若地吩咐道,她一手拿着油灯一手护着扶夏往门口挪。 就在她碰到门闩的那一刻,一只胆子大的野猫突然扑了过来。 “姑娘小心!” 扶夏喊出口的那一刻,沈云娇眼疾手快地将手里的油灯抛了出去,拉着扶夏迅速地开了门。 听到隔壁房间的声响,秦幼然抄书的手微微一抖。 “主子,你说我们这一招有用吗?吓得了那沈云娇吗?”秦幼然身旁的婢女悄悄在身旁说道。 “哼,李护院不是说过了吗?那些山猫被他饿了快十日,如今看到什么肉都想来上一口,更别说像沈云娇这种细皮嫩肉,高低也会被它们来上一口。”秦幼然冷笑了一声,“这个贱人,害阮厨娘失了工作,我们最近的伙食明显就不如从前。” 说完她搁下手中的书笔,转动了下酸胀的手腕后,又吩咐婢女道,“把灯熄了,任凭多大的动静,我们都不管,只管睡个好觉。” 明天她就要回秦家了,以后手伸不到这么长,正好现在趁这个机会好好报复一下沈云娇,出一口恶气。 “姑娘!” 扶夏被沈云娇推出了房外,沈云娇自己却留在了房内。 那几只山猫见沈云娇落了单,手里没有油灯,更是大着胆子就扑了过来。 沈云娇心想,被咬也不能伤到脸,她赶紧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喵呜——” 预想的攻击并没有随之而来,反而她听到了几声刀剑在空中破风发出的撕裂声。 沈云娇抬起头,才看到面前那几只凶猛的山猫头首与身体都分离了,倒在一片血泊之中,形状可怖。 沈云娇吓得尖叫,她奋力站了起身,转身想往外跑,却不小心撞入一个坚硬宽大的胸膛中。 沈云娇捂着撞痛的鼻子,正想往后退时,后头剩余的那几只山猫也想扑过来为它们的同伴报仇。 萧怀谨眉头一凛,长手将沈云娇腰身一勾,又将沈云娇拉到自己身旁,随即拿出他执银剑的手,三两下毫不留情就将那扑过来的山林野猫给解决了。 几声短促而又凄惨的猫叫声响过后,黑夜又趋于一片宁静。 第226章 你随朕回去 茫茫的夜色中,月光倾洒下来的银光照亮了身后人的面目。 沈云娇慌慌张张地抬了眸,却发现萧怀谨那英俊的容貌此刻上有熟悉的焦躁。 这是看到自己受伤或者生病时,他脸上就会浮现的焦躁感。 沈云娇眉心猛地一跳。 这是他要恢复记忆的前兆吗? 很可惜,对方见危险解除后,便毫不留情地将她推离自己的胸膛。 沈云娇一时间没有防备,站都有些站不稳,便只能惊呼一声往地上倒去。 如此一来,萧怀谨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他眼眸沉沉盯着沈云娇,似乎在思索些什么。 面前的沈云娇,衣衫不整,黑发凌乱,一张清秀动人的面孔此时苍白如纸,她葱白的指尖此刻紧紧攥着自己的脚腕,面上隐着疼痛。 刚刚将她抱在怀里时,萧怀谨心跳便迅速地翻滚跳动,几乎就要从他的嗓子眼跳了出去,他自认冷静自持,从未有过如此失控的时候,所以才毫不犹豫将沈云娇给推开。 一时之间竟然忘记她腿上还有伤。 一股名为愧疚的情绪开始在萧怀谨内心蔓延。 他唇线绷紧,蓦地从口中蹦出一句话——“抱歉。” 沈云娇咬了咬唇,睁着那水灵灵的杏眼,“我的脚前几日就被崴到了,你还推我。。。” 说着语间带了十足的控诉和委屈。 萧怀谨内心更甚烦躁。 他清楚地明白自己胸腔中涌动的情绪,全都是因为眼前这女人。 “还起得来吗?”他声音低沉,却尽量保持着温和。 “你说呢?”沈云娇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刚想沿着柱子自己挣扎站起身时,高大的男人走到她面前。 “萧怀谨?” 沈云娇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伸出手,“你想干嘛?” 沈云娇盯着他那流云花纹的袖口处,一时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事。 萧怀谨隽秀若画的容颜此刻却有些不耐烦,“朕扶你起来。” 沈云娇怔了怔,尚未开口回答,萧怀谨却直接将她的手臂一把擒住,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沈云娇偷偷望了下萧怀谨,踌躇了片刻才问道,“陛下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她说话的声音又轻又软,煞是好听,就如同山间偶尔拂过的一阵微风,轻轻刺挠人心。 萧怀谨冷冷地答道,“朕是来看秋猎围场,偶然路过。” 这番话一说,鬼都不信。 但沈云娇却不拆穿他,只笑吟吟地说道,“无论如何,今日多谢陛下相救。” 萧怀谨刚刚出手如电,三两下就将危险给解除了,沈云娇自然是要好好谢谢他。 “山野之间,为何无缘无故多出了十几只凶如猛虎的山猫?沈云娇,你是得罪了什么人?”萧怀谨目光四下一扫,在场的人就只有他南风,以及沈云娇和她的丫鬟。 看样子那人还藏在暗处。 沈云娇心里有猜测,但却苦于没有证据,只能淡笑一声回道,“嗯,我仇人遍地都是。” 听到这话萧怀谨又冷哼一声。 他目光探向沈云娇房内,那里头有几具死状可怖的野猫尸体,油灯倾倒在地弄得地板一片狼藉。 面前的沈云娇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萧怀谨眼神冷若冰霜,心里却在思忖着,若是将她一个人留在这里,万一又有什么危险,他如何跟自己的臣子沈大人交代? 而如今夜已经深了,若是回到玄清观的香房,势必要惊醒观主,大费一番周章。 沈云娇还想回屋子里去收拾,却被萧怀谨抓住了手腕。 “你还想回房,嫌自己的命不够长吗?”萧怀谨凝眉冷声道。 沈云娇回过头,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他几眼,眸底笑意盎然,道,“陛下,这是我的住处,若不回这里我无处可去。” 萧怀谨本想奚落她一番,但又念及她刚刚受了惊吓,只简单答道,“你随朕回去。” ???? 沈云娇心下掠过一阵震惊,她以为萧怀谨最多帮自己到这地步,没想到他居然想要带自己回去? “你别误会了。”萧怀谨似乎看透了她内心的想法,连忙开口说道,“随朕回紫云楼,朕有话要审问你。” 在一旁的南风和扶夏瞧得好笑,心想陛下这口是心非的本领是日渐增长。 萧怀谨说得冷硬,但沈云娇面露微笑答应了。 只是她一瘸一拐地走到门口,看着都费劲。 扶夏有点怵萧怀谨,可还是走到沈云娇身旁去扶她。 却无意间看见了自家姑娘嘴角隐着的一抹浅浅的微笑。 沈云娇在心底默念道,“一,二,三......” 数到第三声时,她感到背后有一阵风。 还未来得及转头,沈云娇就被一双强有力的手臂给抱了起来。 “若按照你这个走法,走到天亮都不会到山脚下,平白耽搁朕的时间。” 头顶上传来萧怀谨的声音,沈云娇靠着他的胸膛偷偷地笑了起来。 失忆后的萧怀谨,傲娇到不行。 萧怀谨抱着沈云娇,大步离开清心阁。 南风和扶夏默默地跟在后头,跟他们之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确认主子听不到自己说话时,南风才开口说道,“主子虽然失忆了,但心中一直惦记着沈姑娘,要不然也不会大半夜上山来找姑娘了。” 扶夏瘪了下嘴后,语气中含着一丝埋怨,是对萧怀谨,也是对南风,“陛下这做法实在是太不上道了,哪有人恩将仇报,将自己的救命恩人给关了起来。而你们作为属下的,也不跟陛下说实情,也是可恶至极。” 南风苦笑了一声,才缓缓说道,“做下人的有许多迫不得已的地方,你难道不知道吗?我若是贸然跟陛下说了,若是他信了还好,若是他不信,太皇太后又知道我泄露陛下的私事,你猜她会怎么做?” 太皇太后手里可是握着他最重视的人的性命,面对这么大的威胁,他如何敢不从呢? 扶夏一听,这才把嘴闭起来,悠悠叹了口气后,才道,“都是不容易的。” 好在陛下如今虽然失去记忆,但对自己的姑娘还算优待。 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第227章 在你没有失忆之前 萧怀谨原本是想要去燕时满王府内歇息,可一想到他表弟那聒噪的性格就受不了,还是改了主意往紫云楼去。 可千算万算,算不到竟会有如此凑巧的事情。 燕时满居然今夜也在紫云楼。 只不过他今夜是作为“妙音娘子”的身份出现的,因此即便看到他表哥时,内心多么激动,表面上也要装出一副温婉的模样。 “表哥,你怎么和沈娘子一齐过来了?”燕时满眸子里满是好奇,上次表哥见沈娘子时,还一脸冷漠,如今倒跟她同进同出,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事? “时满,该你上场了。”沈云娇忙说道,如今她和萧怀谨关系明暗未定,若是燕时满贸贸然开口询问,或许萧怀谨一生气就把她扔回清心阁也说不准。 她才不要回到那满是动物尸体的房间。 “哦哦哦,那云娇你们等我,我今晚演出完后便去找你们。”燕时满说完这句话,便往后头去拿自己的琵琶。 “时满???” 萧怀谨在她身后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你们关系还真是亲密。” 最后的“亲密”二字他咬得极重,反而听出一种不同寻常的意味。 沈云娇知道这人爱吃醋的毛病又犯了,便笑着道,“时满与我关系好,是因为他喜欢我做的胭脂水粉,陛下千万不要误会了。” 她眉眼含笑的模样,在流光暗转的酒楼里,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动人心魄。 萧怀谨只消一眼,顿觉心头一阵激荡。 “朕没误会。” 他说完这句话,便自行迈开步伐上了二楼。 掌柜忙将自己的主人请到二楼天字号的雅间,刚想开口询问是否要备酒菜时,萧怀谨摆了摆手,盯着门口看了好一会儿。 见沈云娇被丫鬟一步步搀扶到门口时,他才开口说道,“都退下,门关紧。” 下人们听令连忙低着头碎步走了出去,连扶夏也被关在了门外。 一时间这房间寂静无比,与外头的歌舞喧哗仿佛两个世界。 月上中天。 沈云娇一双眼睛又黑又亮,盯着萧怀谨道,“陛下想问什么?” 萧怀谨将手一伸,一条做工丑陋又少许有些褪色的粉绳跃然呈现在他手心上。 “这是你的吗?”萧怀谨沉沉问道。 有一日,他起床时,发现这扭得跟麻花一样的绳子居然出现在他枕头底下。 想扔掉时,他却犹豫了,之后每每睡不着时,他便拿出粉绳来细细端详。 直觉告诉他,这不是他的东西。 沈云娇接过那条系着粉玉的绳子,弯了弯眼睛,颊边现出一个笑涡,“陛下猜得没错,这粉绳就是我的." 萧怀谨才从她的笑容回过神来,一听到如此肯定的回答,心里仿佛有块大石头砰然落地。 他为何留着沈云娇的物件,答案昭然若揭。 沈云娇将那条粉绳系到了手腕上后,雪白的手腕在萧怀谨面前晃了一晃,笑道,“陛下不记得了,可这是陛下亲手给我编的。” 听完萧怀谨倒是愣住了。 他会亲自给姑娘编粉绳? 萧怀谨内心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自己竟然能堕落到如此地步。 “陛下就只有这个问题吗?”沈云娇笑着抬眸望他,她知道对方面上虽然仍旧保持着沉静,可心里的情绪定是翻天覆地地翻滚着。 “沈云娇。” 萧怀谨知道,话都说到这一步了,什么试探都是无意义的了。 他沉着脸,走到沈云娇面前,冷声问道,“朕与你,之前可曾有过男女之情?” “陛下猜对了。" 沈云娇应得极爽快,目光在萧怀谨脸上流转,却发现他脸上并没有类似高兴或者惊喜的情绪。 沈云娇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顺带着连笑颜都垮了。 她抬手指指萧怀谨,道,“陛下,在你没有失忆之前,我与你便早已确认过彼此了。” 萧怀谨即便心底预料到这个答案,可当他听到如此确切的回答时,素来冷若冰霜的面孔还是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喜欢沈云娇? 真是古怪至极。 在他的想象中,自己应该是无情无心的那种人,不料竟然已经有了喜欢的对象。 更何况这喜欢的对象,还是京城里名声最不好的沈家之女。 若他没记错的话,当年沈云娇为了追裴世子,闹出过多少风波,最终不惜动用沈相的权势,来逼迫裴世子就范。 如此猖狂又跋扈的女子,怎么能够入得了自己的眼? 在他为此困惑时,沈云娇继续说了下去,“陛下,当初是你先开始纠缠我的。” 萧怀谨眸子沉了沉,默默地不说话,就站在那边听沈云娇将他们认识的始末重新讲述一遍。 “陛下?” 沈云娇滔滔不绝地讲了一大堆,结束时却发现对面的人正在失神发着呆,她便忍不住出声唤了一句。 萧怀谨回过神,无所谓地扯动嘴唇,眸子慢慢垂了下去,瞧不出里头的情绪。 片刻后,沈云娇才听见他缓缓说道,“朕知道了。” “沈氏。” 听到他如此叫自己,沈云娇愕然地睁大眼眸。 内心不安却疯狂地蔓延。 耳边却听见萧怀谨说道,“这段过往,你便忘记了吧。” “朕不记得你,也不想再费心思去寻回这段记忆。” ”所以,无论你与朕之间有过什么,从今往后,就不必再提了。” 闻言,沈云娇只觉背脊处一阵发凉,心底似有什么东西炸裂开来。 无边的痛楚顺势蔓延,一直流窜到四肢百骸。 萧怀谨的意思是,即便他知道这件事,他也无动于衷,宁可斩断他们之间的联系。 沈云娇听着他冷漠的语气,还有冰凉的恶眼神,仿佛世间最锋利的刀刃,一下子就扎进了她的胸口。 这时她才发觉,自己全身的力气好像被他那几句轻飘飘的话给抽干了。 萧怀谨见沈云娇这备受打击的模样,心头竟忍不住抽痛了一下。 既然已经真相大白了,他也没必要在这里多做逗留。 他深吸一口气,刚想转身离开时,却见沈云娇摇摇欲坠地站了起来。 “既然陛下已经将这事讲明了,臣女也没有呆在这里的必要了。” 她声音颤抖,脚步却极为坚定。 萧怀谨见她头也不回地打开了门,在扶夏的搀扶下慢慢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不能去追。 萧怀谨劝诫自己。 之前沈相弄权,搞得朝野一片乌烟瘴气。 沈云娇作为他的女儿,品德名声样样皆是下乘。 他是九五至尊,如何能和这种女子纠缠在一块。 可是,自己的心尖却无端颤抖着发着疼,口中亦是充满了说不出的苦味。 轰隆一声。 惊雷骤然响起,随之豆大的雨点终于落了下来。 第228章 你今晚在这里住下 沈云娇一步步走出紫云楼,觉得身上冰凉凉的,手脚有些麻木了。 她慢慢迈开步子,尽量避免泥泞的地面,扶夏馋着沈云娇,轻声问道,“姑娘,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出来的匆忙,又下着雨,扶夏只觉得她们是这京城最狼狈的人了。 但沈云娇心情冰冷,一时之间竟有些恍惚。 她想起自己满满的爱恋,在萧怀谨看来,就是一段简单的过往。 一段可以随便抛弃的过往。 “回清心阁。”沈云娇用力闭了闭眼,而后才睁开了清明的眼神。 扶夏见沈云娇面容苍白,面上一点血色也无,不由得有些担忧。 而站在二楼的窗户旁往下俯视着沈云娇的萧怀谨,同样觉察到她那虚弱的脸色。 萧怀谨只觉胸口一窒,那种古怪的烦闷感又窜了上来,令他慢慢失去了平日的冷静。 “主子。”南风敲了敲房门,小心翼翼地问道,“主子,我见到沈姑娘她要下楼回去了,要不要给她叫一辆马车?” 萧怀谨脸上似覆着一层寒冰,看得南风有些瑟缩。 可一阵安静之后,萧怀谨才烦躁地按了按自己的眉心,“不用了。” 南风一听愣住了,主子这样子也有点不太厚道啊。 将人家领回来,也不把人家送走。 在他失神之际,萧怀谨却突然单手一撑,撑在窗户旁,整个人直接从窗户里往外翻了出去。 沈云娇刚想往前走,却见萧怀谨轻飘飘地落在自己面前。 她先是一愣,但望着面前容貌如玉的男人,心头却很不是滋味。 刚刚是他亲口说的,他不愿意与她有半分关系了。 这样子的话,居然从一个曾经那么深爱自己的男人口中说出,实在是伤人至极。 沈云娇低垂着眼眸,想要从萧怀谨身旁擦肩而过,手臂却被他给牢牢抓住了。 扶夏见状,悄悄地从沈云娇身旁退了开。 沈云娇皱着眉,甩动了一下她的手臂,可怎么也没有将萧怀瑾的手给甩开。 “放手。” 沈云娇偏过头,眉头蹙得死紧,心中气恼万分,“你给我放手。” 她生气时眸子映着烛光,神情显得十分生动。 萧怀谨顿觉心头不可抑制地发起痒来,他硬生生地收回手,冷声道,“你今晚在这里住下。” “我不要!”沈云娇快要被气笑了,她瞪了萧怀谨一眼,道,“在陛下眼里,我是如此不要脸不要皮的人吗?陛下都说让我滚得远远的,我还恬不知耻地贴上去,岂不让人笑话?” 萧怀谨下颚紧紧绷着,一字一顿地说道,“朕没有如此说过。” “陛下知道自己说过什么。”沈云娇冷冷地答道,她用力挣脱萧怀谨的手,“陛下既然如此说了,从今往后,我的事情都与陛下无关。” 萧怀谨没有应话,只是专注地望着沈云娇,目光幽深如水。 沈云娇也不打算理他,径直往前走。 但还没走几步,她却被拦腰抱了起来。 “萧怀瑾!你干嘛!”沈云娇气急败坏地大喊道,可偏偏对方直接将她抱在怀里。 尽管众目睽睽下,萧怀谨还是将沈云娇抱着回到了紫云楼。 沈云娇羞愧得几乎将整个脸埋到了萧怀谨的胸膛处。 她听着萧怀谨温热的胸膛传来的心跳声,扑通扑通地,感觉特别不真实。 萧怀谨将她抱回了二楼房间的雅榻上,沈云娇才回过神来。 仔细瞧着萧怀谨,沈云娇发现他跟刚刚有些不同,没有那份客气疏离,反而多了一份不言而喻的烦躁。 沈云娇默不作声看了他一眼,神色僵硬地坐在榻上。 萧怀谨到底想要干什么? 她看不懂摸不透,只见这俊美的男人周身寒气凛然。 萧怀谨胸口仿佛燃烧着一团火焰,灼热的刺痛在体内横冲直撞,怎么也找不到出路。 他清楚意识到,自己用冷冰冰的话语伤害了沈云娇之后,自己也会跟着疼痛。 萧怀谨想要自己要平静下来,他深吸一口气,呼吸尽量保持平稳。 “为什么?” 萧怀谨连眼皮也不抬,他不看沈云娇,反而是面无表情地盯着一块块方形地砖。 “为什么?”他又再问了一遍,声音略微沙哑,再不似平常的冰冷无情,“为什么朕拒绝不了你?” “呃?” “你一离开,朕心便乱了,为什么?”萧怀谨只皱紧眉头,却终于肯将目光落在沈云娇身上,“朕失忆了,可每次见到你心跳都会加快,见你被别的男人拥抱、同别的男人说话,朕会烦躁、会暴怒,这一切,都不是朕想要的。” 萧怀谨因为这个事实而咬紧牙关,嘴里却有苦味一点点弥漫开来。 他忽然大步跨到沈云娇面前,又将双手撑在了沈云娇的膝盖处,保持着俯视的姿态,如墨的黑眸直直地盯着她,眉似远山,薄唇微抿。 沈云娇已经好久没有这么近距离地看过萧怀谨了。 距离如此之近,近到她可以从萧怀谨的瞳孔中清楚看到自己的倒影。 自己同样也在彷徨着,不安着。 这也不是沈云娇现在想要的。 “陛下。”沈云娇轻声唤道,指尖点在萧怀谨的额头,凉凉的,轻轻的,她的声音也淡淡的,听不出起伏,“陛下接受不了,就不必勉强自己。” 萧怀谨身躯微微一僵。 但沈云娇收回了手,那双往日总是清澈见底的时而灵动又时而藏着狡黠的眼眸,忽然变得极其沉稳,藏着化不开的情绪。 萧怀谨只听她说道,“我以前拒绝过你的。” 萧怀谨不解地看向她。 沈云娇又重复一遍,“我拒绝过你,但你说你会爱我,你这一辈子也只有我一人。可现在要你接受爱我这个事实,你都如此纠结。” “这么一想,确实也是挺没意思的。” “陛下不用再去想,为何看到我就会心烦意乱,就当我就是一个讨厌的人便好。” 沈云娇睫羽眨动,尽力掩去眼底一掠而过的雾气,再抬眸已是神色自若,微微笑道,“你不必再为难了。” 第229章 不自量力的人 萧怀谨听到这话时,心里头却很不舒服。 是的,他的确是在犹豫。 他希望自己能娶一个母仪天下的、能令众人心服口服的皇后,不给天家丢脸面。 因此即便是知道了自己曾与沈云娇在一起后,他第一反应是拒绝、是排斥。 可是他内心却在一直渴望着与沈云娇,即便理智告诉自己不可以,萧怀谨却还是放任自己一次又一次靠近沈云娇。 萧怀谨在心里头猜想,自己之前对沈云娇的感情定是十分深厚,都变成了本能的反应。 可是说着爱自己的沈云娇,就那么简单放弃自己? 不应该跟她说的那样,满心满眼都是他,死缠烂打地揪着他不放? 怎么被他冷言冷语一两句,她便打了退堂鼓? 难不成她说的与自己有情意什么的,都是嘴上说说而已? 这让萧怀谨感到非常不舒服。 而另外不舒服的点,是看到沈云娇明明很伤心,却要努力强颜欢笑的模样。 萧怀谨眼神一闪,直立起身子,冷声说道,“既然你明白了,就好。” “朕要问的也已经问完了,你脚上有伤,回到清心阁不是明智之举,就在这里歇一晚,明日朕便差人送你回沈府,等找到那故意放野猫的人出现,再回去也不迟。” 萧怀谨自认为现下的安排对沈云娇来说已经是极其宽容的了,她明日稍作休息便可以回到自己家里歇着。 这时候不应该喜极而泣,对自己感恩戴德吗? 可等萧怀谨瞧向沈云娇,却发现她的表情十分冷淡,只是规规矩矩地答了一声,“谢陛下。” 说完沈云娇也不回头看萧怀谨了,直接将头撇向了床内侧。 萧怀谨张了张嘴,但发现自己此时也没什么话好说。 就这样吧。 他都做决定了。 就按照自己的决定走。 萧怀谨垂下眼眸,拳头微微攥紧,如果他此刻转身离开,那他就可以斩断与沈云娇的联系。 他将从此不用再为眼前这个女子而烦心。 虽然萧怀谨是如此想的,可两条腿却如同灌铅一样,一点都动弹不得。 天色一片雾蒙蒙,月光透过窗子照进来,屋内的一切都笼上了淡淡的光芒。 萧怀谨接着月色凝视着面前女子那如玉的侧颜,长长的睫毛在面颊下投出柔和的光影。 他才知道沈云娇的左眼下方,有一颗泪痣。 脑海里闪过一个片段,他曾经在沈云娇酣然入睡的时候,侧身躺在她身旁看了好久,在她的泪痣下轻轻落下一吻后,才满是眷恋的离开。 这是他之前的记忆吗? 萧怀谨的眼神动了动,刚想开口说话时,门外突然响起了几声急促的敲门声。 “表哥、表哥,你在吗?” 燕时满刚敲完没多久,房门就被迅速地打开。 是萧怀谨开的门。 萧怀谨周身弥漫着一阵森冷之气,燕时满有些不明所以,他急急地想将身子从萧怀谨身旁挤过去,一面说道,“表哥,云娇是不是在房间里?” 可萧怀谨却皱着眉,将身子往他面前一挡,冷冷地说,“都这个时辰了,你若是演出完毕了就早点回王府歇着,别在这里搅和。” “哎呀,表哥我真的有急事找沈云娇。”燕时满急着都要跺脚,他身后的北风上前给萧怀谨行礼后,冷静地解释道,“回主子,今晚广平王携好友在酒楼里喝酒,忽然收到府内消息,王妃从傍晚睡下后,至今一直未醒。” 燕时满连忙补充道,“广平王不是一直都不服陛下吗?如今他手握着一队精兵,又管着盐务,我想说要是云娇可以过去帮忙看看,顺便做个人情给王爷,岂不是很好?” 其实燕时满还有另外一层私心,她如今不是被太皇太后关在了清心阁吗?趁这个机会戴罪立功,她也不用回到那个鸟不拉屎的荒郊野外去了。 一想到这里,燕时满忙扯着嗓子喊道,“云娇,云娇!” 萧怀谨按了按眉心,素来冷漠的眼眸里泛起一丝无可奈何,他微微侧了侧身子,让燕时满能够进房去。 沈云娇刚刚听到了门外的动静,她忙整理了下衣服起身。 燕时满跑到她身旁,拉着她的手刚想说话,就见到沈云娇眼眶微红,似乎有种泫然欲泣的表情。 他愣了愣,看了萧怀谨一眼后,又回过头对沈云娇说道,“云娇,你还好吧?” 沈云娇尽力维持面上的平静,微笑道,“我没事,时满,你需要什么帮忙吗?” 燕时满便把刚刚在楼下听到的事情再说了一遍给沈云娇听。 闻言,沈云娇神色一凛。 广平王妃肚子里可是有孩子的,如此昏睡定不寻常。 她长长的眼睫垂下去,苦笑道,“可我如今不能去看,究竟还是帮不了什么。” “怎么不能了?你都已经被表哥带出来了,表哥是天子,只要他发话,谁还敢来追究?”燕时满连忙嚷嚷起来。 萧怀谨受不了他大呼大叫,皱着眉道,“吵死了,闭嘴。” 燕时满立刻噤了声,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像是在控诉着萧怀谨。 萧怀谨目光淡淡扫过沈云娇,心底却有些疑惑。 沈云娇刚刚在讲诉他们如何认识的时候,就提及过她救了自己。 萧怀谨当时还对她精通医术这点保持着怀疑的态度。 而如今燕时满居然也来求沈云娇去看广平王妃,难不成她真的懂医? 既然是如此,他体内的噬心之毒被解,是不是与她相关? 萧怀谨决定先按下不表,偏过头来对沈云娇说道,“既然时满如此说了,你便同他走一趟吧。” 说完后他随即又散漫地补充一句,“我也去。” “啊???”燕时满心想,表哥身份尊贵,去臣子家里有些不妥吧? 更何况广平王本来就讨厌陛下,等下两人一见面会不会就干架? 广平王可是出了名的脾气暴躁,以往面对昭武帝时他也没什么好脸色,还经常嚷嚷着“要头一颗要命一条”,当日王府遇袭,若不是他挡在皇城门口好言相劝,广平王说不定就提刀杀了进去。 萧怀谨像是看穿他的想法一样,冷冷答道,“广平王好歹也是朕叔叔,朕为何不能去看望他?” 燕时满缩了缩脖子不说话,却默默给北风使了个眼色。 北风收到燕时满发出的暗号,立刻将紫云楼内的所有暗卫都召集起来,准备等下尾随他们入府。 “沈云娇,你若没有十足的把握,便不要去了,事关重大,可以让人去宫里寻江太医来。”萧怀谨的声音和他脸色一样冷漠。 沈云娇望了萧怀谨一眼,声音低低的,听不出喜怒,“陛下放心,臣女不是那种不自量力的人。” 第230章 我怎么会嫌弃你呢 这话好像有点其他的意思在里面,但还没等萧怀谨深究,沈云娇便冲燕时满说道,“时满,我们走吧。” 说完便率先出了屋子。 她现在连一个眼神都不想分给萧怀谨。 萧怀谨内心有些憋屈,但还是绷紧了下颌线,紧随在沈云娇身后。 燕时满看着这生着闷气的两人,也不好开口调和,只得先跟上沈云娇。 深更半夜,广平王府却灯火通明。 门口的护卫一看是燕世子和那日的神医沈姑娘来访,便急忙跑去跟王爷通报。 不一会儿,广平王亲自跑出来迎接。 “沈姑娘!快请进!” 他一面跑过来一面冲沈云娇喊道,声音里有藏不住的担忧和焦虑。 只是等他跑到门口时,看到在场的人不止有燕时满和沈云娇,还有当朝天子萧怀谨时,脸色剧变。 广平王不情不愿地拨开衣摆,屈膝向萧怀谨行礼,“臣不知陛下到访,罪该万死,请陛下降罪。” 萧怀谨眼睛微眯了一下,如画的容颜此刻却是端着温润的笑,“无妨,叔叔快起身,替王妃看病要紧。朕今日是微服私访,不想惊动太多人。” “谢陛下。”广平王垂首恭敬地喊了一声,才起身对沈云娇说道,“沈姑娘,快随我来。” 沈云娇上前跟了广平王的脚步往那正房走,萧怀谨见她脸色肃静,眼神沉稳认真,跟往常相处时似乎有几分不同,便也忍不住跟了上去。 燕时满见他表哥的目光就像牛皮一样黏在沈云娇身上了,心里头不禁觉得一阵好笑,他突然想起一件事,脚步顿了顿后往回看,“北风。” 燕时满极其小声地朝跟在他后方的北风喊了一句。 北风先是微微一愣,忙跑到小世子身旁,关切地问道,“世子有何吩咐?” “没有别的事,就想确认一下你是不是在我后边而已。” 燕时满笑眯眯地答道,他的眸子又圆又亮,活脱脱就像一只小野猫一样勾人。 北风顿时脸上一热,心跳如雷,他忙垂下自己的眸子,“属下、属下一直都在。” 只是不出声而已。 燕时满拉着他往边上一站,“我们就不跟着去了,左右也帮不上什么忙。” 北风有些犹豫地望着前面那拨人逐渐远去的身影,“可陛下也跟着过去了。” 燕时满笑着道,“他怎么能不跟过去?眼睛都快要长在云娇身上了。” 他抬眸望向眉眼疏阔的北风,“北风,你有想过若是回了老家,以后会是什么光景吗?” 燕时满承认,他最近有些多愁善感。 脑袋瓜里老是想一些不着边际的东西。 若是北风回到自己老家,按照他这长相,身边不知道有多少莺莺燕燕。 他会不会娶个贤惠的妻子,生一大堆小北风? 燕时满如今连自己的心意都确认不了,又被莫名其妙地定了一门婚事,自己心里头正烦躁着。 而北风知道他订亲后,态度上比以往要更加恭敬疏离,更是让燕时满心里头有些发堵。 “未曾想过。” “呃?”燕时满回过神来,却见北风表情认真地盯着自己,“属下既然选择了燕世子,就不会去想若是选择其他的出路会怎么样。只要世子不嫌弃属下,属下便会一直呆在汝南王府。” 北风话语虽然十分简明,但意思燕时满却已经知晓了。 他嘴角微微勾起,“我怎么会嫌弃你呢?” 月光下,燕时满漂亮的凤眸里闪过一丝意味未明的情绪。 北风只是简单低头一看,瞬间就被燕时满宛若天人的容貌夺取了心神。 他有些发懵,也不敢追问。 只是垂在身侧的指尖微微颤抖着,透露出他此刻内心的慌张。 但有一点北风是肯定的,无论世子会不会娶妻,他都不会离开汝南王府。 自己这份不能言说的心意,会好好藏着掖着,不被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人知晓。 他会尽全力守护世子,做好护卫的职责。 除此之外,他不会再生出旁的心思。 王府正房内,沈云娇正屏气凝神地给睡得毫无知觉的广平王妃把脉。 屋内一片寂静。 沈云娇转过头来,看向那极力压抑着眉眼间的担忧的广平王,淡淡地问道,“王妃是什么时候开始睡的?她有孕时王爷还跑去酒楼喝酒?” 一听到这话,广平王的脸色瞬间显得有些难看,他的胸膛不受控制地上下起伏着,整个人明显被愧疚和自责包裹起来。 在他旁边的贴身小厮顺子连忙为自己王爷辩解,“姑娘误会了,王妃身怀六甲,上次受过惊吓后,经常日夜不寐,没有办法睡个安稳觉。今日傍晚时,王妃说自己困了想睡觉,又跟王爷说不需要他在房间里呆着,王爷是被赶出来的。” “顺子!”广平王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厉声阻止小厮再说下去。 沈云娇却是了然了,她抬头看向王妃的贴身嬷嬷,“那王妃睡前干了些什么事?” 嬷嬷红着眼睛跑到了沈云娇的面前,哭着道,“王妃什么也没干,就喝了一碗安神汤,可这安神汤她每日都喝的,以往也没出过什么差错。” “等等,你说王妃喝的什么安神汤?”沈云娇追问道。 “就是平时有孕之人或者是婴儿孩童睡不着会喝的安神汤呀。”嬷嬷不解地看向沈云娇,这安神汤也不是什么罕见的汤药,几乎大庸子民特别是京城人氏,从小到大,只要是睡不着、上火等,都会喝这个汤药。 沈云娇一听,心下便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脸色微微一变,忙对嬷嬷道,“把你所说的安神汤药材拿过来给我看看。” 嬷嬷哎了一声,急忙走出房门去取。 广平王在一旁焦灼地踱着步,又忍不住开口问沈云娇,“沈姑娘,您可是怀疑这药有问题?可不仅是颜真,我们从小到大,一有什么失眠心悸,都喝这安神汤。” “王爷别急,等我看过再说。”沈云娇淡淡答道,她又伸出手去将王妃的嘴巴轻轻打开,见她舌苔湿白,内心有了一个大概猜测。 第231章 陛下也难过美人关 很快,嬷嬷就将那安神的药包拿了过来。 沈云娇拆了一包出来,将所有的药材都拿出来细细察看。 的确这些都是寻常用来安神助息的药材,其中有酸枣仁麦冬以及茯苓,照理来说,这些药材对孕妇来说没什么大的伤害。 沈云娇起了身,将这些药材放在桌子上摊开,又取来了一根蜡烛。 在烛光照耀下,这些药材泛着一层白光,像是覆盖着片片雪花般。 沈云娇一看,立马抽出自己头上的银簪子,用尖锐的顶端去划酸枣仁表面,很快一层薄膜便脱落下来。 沈云娇表情一变,立马偏过头去对广平王说道,“这药材被‘加料’了。” “你说什么?!” 广平王怒不可遏,脸色阴沉得像是要将整个屋顶都掀翻。 嬷嬷一听吓得双脚都软了,她跪在地上哭道,“王爷,这安神方是老夫人一直从明大夫那里取的,肯定是不会有错的。” 沈云娇眉头蹙得紧紧的,望向嬷嬷道,“我不知道这明大夫是何方神医,可他这个药包里面,每一粒药材都裹满了铅粉,这铅粉被人体吸收后,就相当于给经脉上了毒,人自然会昏昏欲睡。所以这个方子才那么有效。” “你是说,这安神方本身就是有毒的?”广平王阴沉地问道。 “王爷,发明这个方子的大夫必定是知道铅粉能使人沉睡,才将粉末撒到药材上,以达到助眠的效果。不过这次王妃服下的药里,铅粉明显过量。因此王妃至今才尚未苏醒。”沈云娇缓缓站起身来,走到广平王面前说道。 萧怀谨在一旁听到她有条不紊地分析,不禁惊讶地挑起眉来。 他凝视着眼前的女人,似乎对她又有了不一样的认识。 广平王也同样看向沈云娇,他焦灼问道,“沈姑娘可有什么办法?” 沈云娇沉吟片刻后,才镇定地说道,“我要给王妃催吐。” 屋内顿时一片寂静。 沈云娇见众人脸上都染上紧张的神色,忙开口安抚道,“此事并不难,也不会伤及胎儿。” 说罢广平王的脸色才稍微有些好转,他郑重地看向沈云娇道,“沈姑娘,我将颜真以及孩子的性命都交给你了。” 萧怀谨听到这话微微蹙眉,这是人命关天的事情,怎么可以随意托付? 万一出了什么事故,难道要沈云娇这个柔弱不能自理的女子来承担吗? 一想到这,他便想开口帮沈云娇回绝。 可没想到沈云娇却先他一步开口答道,“王爷放心,在这之前,先把屋里的人清退吧,扶夏你速去拿钥匙去问安斋拿我的工具。” 沈云娇迅速冷静地吩咐着,自己则回到床榻边时刻关注着王妃的生命迹象。 “所有人都给我出去。”广平王一声令下,众人连忙低着头出了门。 萧怀谨的目光紧紧追随在床沿坐着的女子,她一身素白罗裙,身上没带首饰,袖口被她挽到手臂处,看起来干净又简单,却自有一种利落之美。 萧怀谨但此刻才注意到,眼前女子脂粉未施,却美得不可方物,他眸光不禁深了深。 广平王看了陛下一眼,迟疑片刻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将这尊大佛请出去。 又见陛下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沈云娇身上,广平王顿时了然。 看样子陛下也难过美人关。 沈云娇又替广平王妃把了脉,回头一看,萧怀谨似木头般杵在那头,动也不动,只盯着自己瞧。 她便淡淡开口道,“陛下去外头等着吧,您身份尊贵,在这里陪着不合适。” 萧怀谨却垂下眸对她置之不理。 笑话,若他现在走了。 万一等下广平王突然发怒,那谁来保护她? 沈云娇无语地翻了翻白眼,只能再冲萧怀谨说道,“你在这里妨碍到我了。” 此话一出,连广平王这种见惯大风大浪场面的真汉子都吓了一大跳。 这可是坐拥整个大庸江山的皇帝陛下啊,沈姑娘胆子这么大,都敢如此对陛下出言不逊。 广平王知道自己侄子可不是什么好欺负的货色,光是他上朝实施的一系列改革政策,就足以看出此人手段狠辣,以往的温润文雅都是装出来的。 就在广平王隐隐为沈云娇担心时,萧怀谨却并不介意,反而慢悠悠开了口道,“那朕便在外头等你,有什么事尽管开口吩咐。” 说完他便转身大步离开。 广平王看着萧怀谨的背影,眼神有点意味难明。 但很快他那护卫便带着扶夏回了府,原是骑着千里马去的,来来回回也耽搁不久。 扶夏提着一个木盒哼哧哼哧地走进正房。 沈云娇立马上前将她需要用的针灸物件都取了出来。 扶夏后头还跟着多日未见的李大夫,他一听这事便主动请缨过来给沈云娇打下手。 这两位都是医术高明的,沈云娇简单说了下情况后,李大夫便立马去准备催吐的药物。 等到热腾腾的药端到了昏迷的王妃榻前时,广平王手背上的青筋绷紧,整个人顿时显得有些不太淡定。 “没事的王爷,相信我们的医术。”沈云娇率先注意到他的反常,开口安抚道。 广平王紧张到不行,却也只能低声道,“拜托你了,沈姑娘。” 沈云娇淡淡颔首。 她坐到了王妃身旁,将那绵软的身子给扶正后,李大夫便将药物一点点灌入她的喉咙里。 颜真脸色苍白,毫无意识地眉头紧蹙着。 过了半个时辰,她突然浑身抖动,沈云娇立马喊道,“快将盆子准备好。” 颜真哇地一声,吐出了一大滩东西,几乎把胃里面的东西都清空了。 广平王静静地瞧着这一幕,袖中拳头握紧。 他好恨,若是知道颜真如今那么辛苦,他就不该让她怀孕! 都是自己的错。 但还没等广平王多自责几分,沈云娇便冲他喊道,“王爷,王妃苏醒了,她需要你。” 一听到这话,广平王浑身一激灵,立马箭步冲到了颜真身旁。 沈云娇跟他换了个位置,吩咐道,“王爷抱好王妃,我立马来施针了。” 她蹲在王妃身侧忙碌着,而广平王看着自己的妻子逐渐恢复意识,他一个莽撞霸气的男人,却也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眶。 “真儿,我对不起你!” 第232章 你想抗旨不从? 颜真刚苏醒,只觉得全身酸软无力。 但当她看到那刚毅的男人在自己面前掉泪时,头脑一下子就清明过来。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夫君落泪。 颜真内心有种说不出的感受,从前她只觉得自己的日子就这样过了,平平淡淡一条路走到底就好。 可广平王对她的爱护和包容,又让她觉得自己其实是被用力爱着的。 前尘往事,都不如广平王如今眼角的那一滴晶莹剔透的泪水来得重要了。 “王爷,别哭。”颜真眼皮微微抬起,她表情有些茫然,“我这是怎么了?” “王妃怀着孩子,劳累了些,休息片刻就好。”沈云娇抢先一步答道,她用眼神示意广平王,让他先不将中毒这件事告诉王妃。 怀着孕本来就辛苦,若是再有些担惊受怕的,沈云娇也保证不了这一胎是否能安全落地。 广平王点点头,又轻声安抚起了自己怀中的女人。 沈云娇一面替颜真扎针,一面吩咐李大夫开药,又让王爷的小厨房给王妃烧些暖胃的粥品。 余光却不由自主地扫到门口那道身影。 萧怀谨从一开始就一直呆在门口,认真地凝视着自己。 即便沈云娇不小心瞥见他,他也不曾收回目光。 沈云娇心尖微微一颤,将目光移回到王妃身上,对她柔声道,“王妃,若是以后有什么事情,你可以过来问安斋来找李大夫,他医术高明,定能帮到你不少忙。” 颜真呆呆地看着眼前温柔如水的女子,不知道为何,自从见了沈云娇后,她内心那种彷徨和不安顿时减轻了许多。 “云娇,在我生产之前,你可否多来陪陪我?”颜真轻声请求道。 “呃,这......”沈云娇面色闪过一丝为难,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 广平王是知道沈云娇被太皇太后罚到清心阁的。 他毫不犹豫对沈云娇保证道,“沈姑娘,我明日就会去求母后,将你放出来,你放心。” 颜真有些奇怪地问道,“云娇是得罪了母后吗?” “没有的事,王妃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休息。”沈云娇为了不让颜真多操心,急忙答道。 随后她朝广平王递了个感激的眼神。 广平王轻微地冲她点了点头,在他心里,沈云娇几番多次救了颜真后,她便是整个萧家的大恩人。 恩人有难,他即便肝脑涂地也会奋力帮忙。 沈云家自然察觉不到广平王内心的波动,对她来说,只要是人没事,她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沈云娇将银针收了起来,起身吩咐了王妃身旁的婢女一些事,便向王爷夫妇行礼准备离开。 广平王见状,将王妃轻柔地放在榻上,急忙追了出来。 沈云娇刚跨过门槛,就听见后头传来广平王的声音,“沈姑娘且慢。” 广平王匆匆走了出来,见萧怀谨居然站立在门口,一时间有些愣住。 他先是跟萧怀谨行叩拜礼后,又提出让夜色已深,让陛下和沈姑娘留宿王府的请求。 “叔叔不必费心,朕有事不便逗留。” “那——沈姑娘不如在王府住上一晚,本王明日定将好好招待你。”广平王望向沈云娇,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没曾想萧怀谨听后蹙着眉冷声帮她拒绝了,“不必了,她同我走。” “陛下。”沈云娇挑眉,出口拒绝道,“我便留在王府陪王妃,就不叨扰您了。” 说罢她跪了下来,额头俯了下来,贴在交叉的双手手背上。 广平王见状,觉得自己不跪下也不合礼数,于是赶紧跟着沈云娇弯下身子。 萧怀谨的脸色顿时铁青。 他紧紧地盯着沈云娇,声音有些冷然和紧绷,“朕的话只说一遍,难道沈氏你想抗旨不从?” 沈云娇身体一僵。 心里头划过些许难受。 萧怀谨如今居然敢用天家威严来压她。 她只得抬眸瞥了眼对方,极其冷漠地应好。 直到这两人上了马车,气氛还是一片沉重冷漠。 萧怀谨是找不到话题和沈云娇聊。 而沈云娇则是一点都不想搭理身旁这个男人。 还好这马车足够宽敞,沈云娇跟萧怀谨中间虽然没有坐人,但拉开很远距离。 萧怀谨不留痕迹地朝沈云娇看去,见她偏着头,眼神往窗外放,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只露出一段洁白的脖颈。 “沈云娇。” 萧怀谨重重地叫了她一声。 沈云娇扭过头,看向萧怀谨,漫不经心地开口问道,“何事?” 她生气了。 萧怀谨心里头掠过一丝微妙。 他能轻易捕捉到沈云娇情绪的变化,尤其是对着自己的时候。 “刚刚不让你留在王府,是怕广平王那里不太安全,他与朕向来不和,万一与你发生冲突了,朕还得派人去保护你。”萧怀谨看着云娇,口气平淡地说道。 沈云娇听到他解释后,半晌没开口说话。 萧怀谨略感到些烦躁,又道,“你刚可有认真在听朕说的话?” 沈云娇瞥了他一眼,才慢吞吞地点点头,“知道了。” 嘴上如此说着,眼神却始终瞟向窗外。 萧怀谨见她仍旧是冷冷淡淡的模样,自己心里头也憋着一口气。 这个沈氏,真的不知好歹。 自己明明担心她的安全,才不让她留在那地方,而她却为了不跟自己在一处,宁愿自己呆在王府...... 萧怀谨突然想到方才沈云娇说过的话。 她是决意要与自己保持距离了。 一想到这里,萧怀谨更是难受。 他很纠结,从没有在一件事上这么纠结过。 可即便再纠结,他的心还是逐渐向沈云娇靠拢。 秋日夜晚的冷风格外冻人,风从一直掀开着的车帘往里头灌,沈云娇全身就着一身素粉褙子和罗裙,风将她的乌发吹得往后摆动,露出她精致又苍白的小脸。 萧怀谨看得微微皱起眉头来。 不知道为何,他心里总有种沈云娇身体十分虚弱、需要好好呵护的感受。 寒风冷冽,很容易生病。 萧怀谨突然微微起身,将上半身往沈云娇那头靠,伸出长臂想将车帘放下来。 就在这时,马车轧过了一条坑坑洼洼的小路,颠簸起来。 第233章 亲自当红娘 萧怀谨才放下车帘的那一瞬间,车身猛地晃动了一下,沈云娇的额头不小心磕到他的下巴。 “唔。”萧怀谨闷哼一声,坐回到位置上。 沈云娇这时候终于有些慌张的反应了,她忙轻声问道,“磕到哪里了?疼吗?” 只是简单地询问,萧怀谨绷了一个晚上的脸色终于变得和缓。 “不疼。”萧怀谨貌似毫不在意般答道。 其实他下巴处已经微微红肿。 片刻后,他听到南风在外头喊道,“陛下,颠簸的路段已经过了。” 马车继续四平八稳地往前行,过了一会儿,就在灯火通明的紫云楼门前停了下来。 南风将马车踩凳放好后,萧怀谨率先下了车。 他伸出冷白修长的手,放在沈云娇面前。 沈云娇看了他一眼,却喊道,“扶夏。” “姑娘我在。”扶夏跑到沈云娇身侧,垂着头尽可能不去看皇帝。 沈云娇是在扶夏搀扶下慢慢走下了马车。 萧怀谨的脸色再一次变得十分难看,但他还是深吸一口气,与沈云娇平行走着。 沈云娇走得极慢,一瘸一拐,萧怀谨也不催,只是默默适应着她的步伐。 燕时满早早就在门口候着,他骑着骏马,比马车的脚程要快上许多。 见表哥和云娇下了车朝自己缓缓走过来,他眼神微动,忙迎上去。 “表哥万福金安。。”燕时满先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后,才将广平王的话转达给萧怀谨听,“广平王说他明日进宫去拜谢陛下。” “谢朕?”萧怀谨微微眯起了眼睛,蓦地才扬起嘴角道,“好。” 他知道广平王明日去,肯定是为了替沈云娇求情。 其实即便是广平王不去,他自己也打算不让沈云娇呆在那玄清观的。 萧怀谨扫了眼沈云娇纤细的背影,眼底掠过一丝复杂,他深吸口气,对燕时满道,“今日紫云楼巡逻的侍卫都安排好了吗?” “已经安排妥当。”燕时满认真地说道。 以往表哥在紫云楼住的时候,都只有暗卫随着,如今连侍卫都安排上了,燕时满知道他这么谨慎的原因。 表哥真是太闷骚了。 燕时满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又想起了跟萧怀谨一样的北风。 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萧怀谨颔首,望着那辉煌灯火,他眸色沉了沉,“朕乏了,回房休息吧。” 就在他兀自进楼的那一瞬间,他听见沈云娇那温软的声音响起。 她冲燕时满说道,“时满,我有话跟你说。” 萧怀谨的脚步顿了顿。 浑身陡然一僵。 片刻后,他还是回过头来,冷冷吩咐道,“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沈云娇心中一转,淡淡道,“陛下,臣女有急事要与燕世子相商,求陛下准许。” 萧怀谨见沈燕两人都盯着自己看,尤其是燕时满,那乌溜溜的大眼睛似乎在跟自己说“表哥你怎么那么凶”时,他闭了闭眼,目光从沈云娇身上挪开,眸色沉沉地对南风吩咐道,“保护好世子和沈姑娘。” “是!” 见萧怀谨上了楼,沈云娇才松了口气,她无奈地冲燕时满笑了笑。 紫云楼门口来往宾客很多,燕时满四处张望见哪里都是人,忙对沈云娇说,“你随我来。” 他们两个跑到了后头的巷子里,方能够放心些说话。 她对燕时满说道,“时满,我今日看到谢太傅一家子去参加江蓉婚礼了。” 听到谢家,燕时满瞬间打起了万分精神,竖起耳朵听沈云娇继续说下去。 “我走到谢夫人身边偷听了一耳,她那贴身嬷嬷好像回乡下去办喜事了,如今不在身旁谨慎服侍。”沈云娇望向燕时满,表情认真说道。 燕时满纳闷地答道,“这谢夫人的嬷嬷回了乡下,跟我与谢家的婚事又有何干系?” 沈云娇微笑答道,“你不想娶谢家女儿谢霜,单单是不喜欢这个理由,能劝动你的父亲吗?若是再加上一条,谢家家风不正,苛待女儿呢?” 燕时满愣住了,眼睛眨巴了几下后问道,“云娇,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沈云娇抬眸看他,“我在清心阁认识了谢家二姑娘,她就是被如今的谢夫人,她的继母给陷害后送到玄清观里头的。若是谢家二姑娘的冤情能够洗刷,那这谢家肯定会背上一个‘父母不慈、家风不正’的名声,到时候你再提出退婚,就有理有据,也不怕你父亲反驳了。” 闻言燕时满脸上满是激动,“还是云娇你聪明!那我这就去调查一下谢夫人的贴身嬷嬷来历。” “时满,这事情要速战速决,我建议你直接将嬷嬷绑起来拷问一番,就能得到你想要的答案。”沈云娇想了想,又叮嘱道,“最好能抓住她的把柄,将谢夫人的罪行都吐出来,我也会帮着谢禾去大理寺申冤。” 沈云娇估计这几日自己便能从清心阁那处解脱了,在这之前,她想帮一帮谢禾。 燕时满郑重地点点头,“云娇你放心,这件事我明天就去做。” 沈云娇笑道,“看来你是一点都不想成亲。” 燕时满羞涩地抿了抿嘴,有些不自然地说道,“我感觉,比起成亲,我更喜欢一个人自由自在的日子。” “确定是一个人吗?”沈云娇不怀好意地调侃了一句,眼前的人顿时脸瞬间如同火烧般通红。 沈云娇难得看到燕时满如此局促,内心忍不住升起了捉弄的心思,她双手背在身后,微微附身从下往上看燕时满,勾唇笑道,“你难道不想跟北风一起吗?” “你、我、沈云娇!我还没有确定好我的心意呢!”燕时满臊红着脸急忙说道,见沈云娇意味深长地指了指后方,他愣住了。 回过头发现高大的男人正站在巷子口里,手放在腰间的剑上,直勾勾地凝视着自己。 燕时满更加窘迫了,他看看北风,又看看沈云娇,捂着脸飞速地冲出巷子。 北风苦笑一声,朝沈云娇轻轻点了头后便动身去追燕时满。 沈云娇偷偷捂着嘴笑了笑。 燕时满虽然年纪还小,但早点看清楚自己的心意也不算什么坏事。 “本殿到现在才知道,云娇姑娘竟然喜欢亲自当红娘,替人牵红线。” 第234章 你怎么能如此随便? 一道戏谑的声音在沈云娇身旁响起。 她诧异地偏过头望去,看到了几日不见的耶律齐。 耶律齐此时穿着是大庸广袖锦袍,贴身的布料勾勒出他修长的身形和劲瘦的腰身,一张脸如刀削一般,完美到无可挑剔,湛蓝色的眼神在月光下似蕴含着万千星辰,看向沈云娇时自带说不出的深情。 “耶律齐,你怎么在这里出现?”沈云娇呆呆地问道。 耶律齐低着头,轻笑了一声,深深看着沈云娇后说道,“明日我要回北胡,今日得过来找皇帝借些军力。” 沈云娇知道此次回去北胡,耶律齐必定会经历一场鏖战,她认真地看向耶律齐,“那云娇便在这里预祝殿下旗开得胜。” 耶律齐笑悠悠地说道,“我此番有十足的把握,一回北胡便能立马直攻皇城,若你同我去,就能在我胜利之时送上祝福,岂不更好?” 沈云娇瞧着他那高峻的面容,露出几分微笑后道,“北胡路途遥远,我就不便去了,二殿下要带兵打战,带着个闲人也说不过去。” 耶律齐慢慢收敛面上笑容,沉声问道,“你是不是还对萧怀谨抱有痴心妄想?” “痴心妄想?”沈云娇挑眉重复了一遍后,笑着道,“我没有——” “他三日后便要选秀了。”耶律齐打断沈云娇的话,凉凉地说道,“你不知道吧?他三日后的选秀,广招京城未婚贵女,甚至连我的妹妹洛兰也会去参加。” “他如今摆明就是不要你了,你为何要苦苦追求他?倒不如和我回北胡,我可以在登基那日溅血为盟,让普天下人都知道,我耶律齐,只娶沈云娇为妻。” 话一出口,沈云娇却微微失了神,这话她听得十分熟悉,曾经萧怀谨似乎也说过。 “沈云娇,你相信我,我与他并不同。”耶律齐察觉到她的失神,伸手想要去触碰沈云娇的脸蛋。 沈云娇回过神来,不动声色地退后几步,盈盈笑道,“云娇多谢二皇子殿下的厚爱。” “但是,萧怀谨娶妻与否,跟我是不是要留在大庸,并没有任何关系。” 耶律齐望了望沈云娇含笑的眼眸,隔了好一会儿,用更加认真的态度说道,“你不属于这里。” 听到这话,沈云娇的心口狠狠地一跳,她面上保持镇静,依旧笑问道,“什么?” “本殿从第一眼见到你时,便知道你不属于大庸这里,你自由随性,绝不会走寻常闺阁女子之路,若是你跟了我,我可以让你施展自己的才华,你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沈云娇听罢后,笑着摇头,刚想开口时一道意料之外的声音便从她背后响起。 “她都说不肯了,北胡二皇子难不成听不懂大庸话了?” 面前的耶律齐闻言顿时脸色一变。 沈云娇怔了怔,刚想回头行礼时,只觉腰身一轻,一只白皙如玉的手环上她的腰,稍微一使劲,轻轻巧巧地将她带过一边。 沈云娇心头猛烈地跳动起来,转过头看时,果然瞧见一身白衣胜雪的萧怀谨站在自己身边。 他容颜俊美,眉目如画,身形体量竟比来自北胡的耶律齐还要高大些。 萧怀谨脸上留着沈云娇熟悉的温润笑容,他瞧向耶律齐,笑着问道,“朕以为二皇子会直接去上房里寻朕,不料二皇子竟然在此地纠缠他人。” 萧怀谨笑着,慢慢收回搭在沈云娇腰上的那只手,可他依旧靠沈云娇很近,持着一种强硬的占有姿态。 萧怀谨刚刚在房里就已经呆不下去了,他好奇沈云娇跟燕时满会聊什么。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在外头聊天,本来就容易让人想入非非。 更何况沈云娇生的如此勾人,难免聊着聊着燕时满便起色心。 越是这样想,萧怀谨心里头越是焦躁。 终于,他按捺不住自己内心的烦躁,一脚踢开房门重新下了楼。 结果没看见沈云娇燕时满两人谈话场景,反而目睹了耶律齐真心告白的场面。 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往前走,将沈云娇拉开,直到她离耶律齐远远的,萧怀谨那满心的怒气才被压了下去。 耶律齐的目光落在萧怀谨的俊脸上,漂亮的眼眸明明亮亮地,在黑夜中透出一点暗蓝色的光芒。 萧怀谨竟然觉得他这表情有些讨厌,当场沉下了脸来,却听见耶律齐笑眯眯地吐出一句话来,“陛下万福金安,臣只不过想邀请沈姑娘一起同去北胡罢了。” 萧怀谨冷冷答道,“她不会同你去的,你死心吧。” 耶律齐哈哈大笑,眸中那一抹湛蓝又浓重了几分,压低声音道,“所以我在求她呀,沈云娇,你难道不想要换个地方重新活一次吗?” “在北胡,没有会在意你干过什么,也没人会要求你干什么。这种自由,难道你不向往吗?” 说罢他直直地看向沈云娇。 沈云娇神思有些恍惚,听完这番话后,她内心倒生出了几分动摇。 该说不说,耶律齐口才真的不错,比她医馆里的小厮还会说。 萧怀谨见她这副表情,唯恐沈云娇被耶律齐说动了,忙说道,“耶律齐,你有什么资格带她走?” 耶律齐哼了一声,眨了眨那湛蓝眼眸,似叹息又似微笑,“陛下还不懂吗?此刻最没有资格说话的人是你呀。” 他一字一顿地说道,“陛下不是已经变心了吗?变心的人不配在这里说三道四。” 闻言萧怀谨脑中一片空白,自然答不出话来。 “行了。” 沈云娇这时候才开了口,她勉强地冲萧怀谨一笑,“夜深了,陛下先回去吧。” 她当然知道,萧怀谨不想要跟她天长地久。 她也知道,三日后萧怀谨便要开始选秀,会同时迎娶好几个女人进后宫。 之前对她的承诺他也已经不记得了。 既然如此,她不会纠缠,也不会给萧怀谨自己还喜欢着他的希望。 “陛下能留我和耶律齐单独聊聊吗?” “单独聊聊?”萧怀谨脸上挂上了惯常的温和浅笑,他柔声道,“沈云娇,你想要和他走?就因为他给你的这些不切实际的口头承诺,你就想要跟他走?” “你怎么能如此随便?” 第235章 朕如今不想放你走 萧怀谨的语气轻描淡写,眉间的怒气却异常的明显。 如此随便? 沈云娇听到这话后,心中蓦然一痛,她仰起脸,强颜欢笑道,“陛下猜对了,我就是如此随便的姑娘。” 闻言,萧怀谨顿时脸色大变。 那容颜如玉俊美无双,可眼底里却逐渐升起一阵怒气,扭曲到有些狰狞,他沉声问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话吗?” “当然知道。”沈云娇的指尖微微发抖,漂亮的杏眸颤巍巍地看着萧怀谨,道,“二皇子殿下的提议,让我很心动。” “很好。”萧怀谨黑眸沉沉暗暗的,看上去有些骇人,他冷笑了一声,“既然你想去便去罢。”说完他拂了拂袖子,扬长而去。 沈云娇见他毫不留恋的背影,脸色一下子就白了,但仍旧强装平静,她回过头来,看向耶律齐道,“不好意思,耶律齐,我刚刚利用了你。” 耶律齐见沈云娇一脸失落悲伤的模样,心头一颤。 他身为顶天立地的男儿,最是见不得女子伤心落泪,更何况这个女子还是他心爱之人。 耶律齐拳头握了又松,隔了许久,方才开口说了一句,“你是不是还爱着他?” “所以你不想离开这里。” “耶律齐。”沈云娇苦笑一句,“在这里不止有萧怀谨,还有我的家人,我的朋友。也许有一天我出去游荡,但我总归会回到这里的。就如同你说过的,我向往自由,但我更向往能自己掌控的自由。” 她声音有些发颤,却异常坚定,“我不想要做菟丝花,一辈子只依附在别人身上,我希望能够掌控自己的生活。” 所以她义无反顾地和离,开医馆,她想要在大庸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耶律齐听完她这番话后,呆怔了好一会儿。 片刻后才苦笑道,“我似乎到现在才真正认识到你。” “不过也为时不晚。”耶律齐又补充一句,他十分留恋地看了沈云娇一眼,“你我还年轻,以后发生谁都不能提前预知,但你可以给我点希望吗?等我有能力掌控整个北胡,我可以倾尽所有帮你实现所有愿望......” 几乎是请求的真心话,令人听了都不禁微微动容。 但沈云娇唇边泛起浅笑,说出的话却是残忍又毫不留情地,“耶律齐,我的真心已经给了别人了。” “你也看到了,我很难再爱上别人了。” “耶律齐,你放手吧。” 沈云娇的每一句话,如同利剑一般刺向耶律齐的心脏,他垂下眸子,自嘲地笑道,“我还是比不上那个负心人?” “你可以找到更好的。”沈云娇认真地说道,“耶律齐,这世上定有别的女子在等着你。” 他不要别人,只要沈云娇。 耶律齐在心中重复道。 可是,如果让他在强取豪夺和真心祝福之间做出选择,那他宁愿选择后者。 中原有一句话,叫强扭的瓜不甜。 耶律齐慢慢垂下眸子,手触及到沈玉娇的头发,胸口微微抽了抽。 沈云娇僵在原地,还好耶律齐只是轻轻触碰了她一下,就收回了手。 耶律齐心内一阵彷徨,他第一次如此爱而不得,如此想要将一个人紧紧拥在怀里。 “如果是我提前遇到你,或许这一切都不一样了。”耶律齐喃喃自语道,“我慢了好几步,真是可惜。” 耶律齐冲沈云娇笑了笑,道,“我得走了。” 本来他也是要来找沈云娇的。 如今人见到了,该说的也说了。 “沈云娇,以后来北胡,记得来找我。”耶律齐留下这句话,便转身消失在黑暗中。 沈云娇还没来得及开口跟他道别,人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望着巷子深处的黑暗,心下有些怅然。 想不到耶律齐对自己真的有几分真心。 可惜她已经决定要封心锁爱了。 沈云娇叹了一口气,转身想要离开时,却被人挡住了去路——原本愤怒离去的萧怀谨不知道何时回到了这里。 他深吸一口气,好不容易才镇定心神,开口问道,“话都说完了?” 声音虽然冷冷的,但比刚刚的语气要好多了。 显然他也把沈云娇刚刚说的话都听了进去。 沈云娇额角抽痛,她叹气道,“陛下到底要干嘛?” “说一刀两断的是你,现在黏着我不放的也是你,你到底想要怎么做?” 萧怀谨冷哼一声,薄唇紧抿,过了片刻才说道,“朕改变主意了。” “朕如今不想放你走了。” 沈云娇听罢,几乎要气得晕过去了,“你说什么?” “朕怕你被别人抢走。”萧怀谨嗓音低沉沙哑,说话的时候光是看着沈云娇他的心脏就热了起来。 “朕光是看到你和别人说话,就嫉妒得面目全非,这种情况下,朕如何能让你一个人?”他说得理所当然,眸中闪烁着光芒。 沈云娇白了他一眼,却不打算搭理他。 她越过萧怀谨身边,径直往前走。 可下一瞬,自己却被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萧怀谨转了转眸子,愈发耳热心跳,却又觉得自己该这么做,他沉声说道,“你帮朕找回之前的记忆好吗?” 沈云娇仰头看他,微微一笑,脚却狠狠地往萧怀谨的膝盖一顶。 “唔!” 萧怀谨闷哼一声,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他刚刚闻到沈云娇身上的味道,是甜甜的花果香,是心旷神怡的味道,正心动不已的时候,没想到沈云娇居然做出如此粗鲁的动作。 萧怀谨脸上泛红,很有点委屈的意思,却要尽力保持着冷静,“朕提出的要求合情合理,更何况那晚你与朕待在一块,朕怎么知道是不是你害得朕失忆的?” “更何况你医术高超,或许有可能能医好朕呢?” “怎么?”沈云娇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道,“陛下就不怕,我这作风不正又水性杨花的女子将你给缠上?” “你不是拒绝了耶律齐嘛。”萧怀谨低声说了句,见沈云娇气急的模样,又觉得心里头一片柔软,忙道,“朕之前说的都是气话。” 气话? 沈云娇听得呆了呆,既好气又好笑,道,“陛下,你还是去寻别人吧。” 她这次走得更加利落,萧怀谨跟在她身后,直到她进入了自己的厢房,狠狠地将门关上后,整个世界才恢复一片宁静。 萧怀谨难得地碰了一鼻子灰,站在原地想着今日的种种。 第236章 真的非她不可 他刚刚其实想通了,与其再如此抗拒自己的感情,倒不如大大方方地接受。 萧怀谨盯着这扇木门,手欲敲未敲,反反复复抬起放下好多次后,终于还是咬着牙敲了敲门。 有节奏的敲门声让沈云娇心烦意乱,坐立难安。 夜凉如水,四周安静得出奇,唯独剩下此声。 沈云娇忍不住扬声道,“陛下,夜深了,回去吧。” 敲门声戛然而止。 沈云娇才松了一口气。 可没过一会儿,烦人的敲门声又开始了。 烦死了! 沈云娇怒气冲冲打开门,劈头盖脸地就骂道,“萧怀谨!你到底要烦人烦到什么时候?” 萧怀谨先是一愣,而后微微一笑,道,“朕真心觉得,你生气的模样特别好玩。” 就像一只被人踩到尾巴的小猫咪。 沈云娇淡淡扫了他一眼,嘴角勾起冷笑,声音更是冷得吓人,“难不成陛下半夜三更就为了来看我生气?” “不是这样的。”萧怀谨拿出怀里的另一样东西,沈云娇定睛一看,居然是她曾经做过的香囊。 沈云娇伸出手,想要将那丑丑的香囊夺回来。 萧怀谨早有准备,他不慌不忙地把手臂举得高高的,不让她有任何机会去碰那个香囊。 “这是朕的东西。”萧怀谨软声说道。 沈云娇冷冷地答,“这是我送给失忆前的萧怀谨的礼物,与你无关。” 萧怀谨一愣。 沈云娇趁机跳了起来,将他手中的香囊夺了过去,顺势想要将门关上,没想到萧怀谨毫不客气伸出手将门抵住,“沈云娇,你听朕说。” “你帮朕治好失忆的毛病,朕可以许你你任何想要的东西。”萧怀谨抬眸看向沈云娇,俊美的面孔在这半明半暗的光影里更加摄人心魄,他悠悠吐字,“朕只是想把失去的记忆找回来。” 沈云娇的目光闪了一下,道,“陛下又如何知道,我可以帮你恢复记忆?” 萧怀谨薄唇略微勾起,轻声说道,“朕只要跟你呆在一起,脑海里就闪过一些我们相处过的片段。” 沈云娇怔了怔,眼波流转间,眉间似有淡淡的冷漠。 她忽然开口问道,“陛下,你还会选秀吗?” 萧怀谨顿了片刻,看着沈云娇认真说道,“不会,朕回宫就下令将选秀取消掉。” 他原本也没有那个心思,只是为了要应付皇祖母才姑且答应这件事。 但今日的种种,让他更加确定了。 他好像就是喜欢沈云娇。 而且真的非她不可。 沈云娇慢吞吞地走到桌子前坐了下来,见萧怀谨跟着她进屋,皱眉回头望他一眼,“陛下是失忆了,难道连最基本的礼仪也忘了?谁准许你深夜进入女子房间的?” “朕是皇帝,有些礼仪可以不必遵守。”萧怀谨冠冕堂皇地说道,他走到沈云娇对面坐下。 沈云娇心想,既然萧怀谨都送上门来,这病不治也得帮他治。 失忆的萧怀谨若是知道宫变之事沈相也有参与,不知道会不会因此迁怒沈家,迁怒阿兄。 想到此处,沈云娇见萧怀谨坐定后,顺势扣住了他的手腕,道,“你别动,我帮你把脉。” 几乎在那一瞬间,风起暗香浮动,萧怀谨闻到了沈云娇身上的香味,心头一跳后,几乎犯起晕来,怔怔地回不过神。 而等他恢复神智的时候,沈云娇早已把手抽回。 “陛下有许多日未曾好梦了吧?” 沈云娇淡淡说道,却见萧怀谨慢慢点头答是。 她喊来扶夏,让她拿来笔墨纸砚后,写了一个方子后递给了萧怀谨,“陛下按这个方子抓药吃,想必这几天会睡得好一些。” 说完她捂着嘴巴打了哈欠。 萧怀谨便知道她应当是乏了,他没有过多纠缠,而是起身颔首道,“朕先不打扰你休息,明天、明天朕再来寻你。” 沈云娇好笑地望了他一眼,淡淡地应了声好。 萧怀谨走后,扶夏才敢进来服侍。 见沈云娇撑着下巴盯着桌上的香囊发呆时,扶夏笑着唤自己姑娘一句。 沈云娇才回过神来,“到点睡觉了吗?” “是的姑娘,再不睡天都要亮了。”扶夏帮忙将床铺铺整齐后,就将沈云娇请上了床塌。 可当她起身想要将床幔放下的时候,突然感到眼前一阵眩晕。 “扶夏小心!”沈云娇急忙敞开怀抱将她接住,还好沈云娇臂力惊人,扶夏被她稳稳地放在了床榻上。 “姑娘,我、我有点头晕。”扶夏脸色苍白,突然从喉咙深处涌上一阵想要呕吐的欲望。 沈云娇见她似乎人不太舒服,立马就让她坐直了。 她伸出手来,细细地探扶夏的脉象。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扶夏抬眸,见自家姑娘的神色越来越不可思议。 她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 扶夏心想,自己该不会是得了什么大病吧? 越想越怕,于是她颤抖着齿关,小心翼翼地问道,“姑娘,我生病了吗?” 沈云娇忍不住低笑出声,连眼神都比平常明亮几分,她的声音温柔无比地答道,“哪里是生病了?你这是有了!” “啊????”扶夏皱着眉头,不死心地再问一遍,“姑娘你说的可是真的?” 沈云娇瞧她没有半分欢喜之情,以为她是被吓到的,忙安抚道,“你放心扶夏,腹中的宝宝虽然小,但是胎象平稳,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你且好好休息。” 话刚说完,扶夏低落地答道,“姑娘,我不想要这小孩子。” 沈云娇愣住了,“为何?” 她知道扶夏和林开的感情一直很稳定,要孩子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吗?怎么扶夏就不肯了? 扶夏垂下眸子,轻轻说道,“清心阁有规矩,若是奴仆怀孕了,是不能进观里伺候主子的,我不想要这个孩子,我想陪姑娘。” 沈云娇听到她说了这番话后,心里是既感动又生气,五味陈杂。 她没想到扶夏居然是在担心这个。 沈云娇执起扶夏的手说道,“你尽管安心养胎,广平王明日会进宫替我说情,我不用呆在清心阁的。” 扶夏眨巴眼睛后,犹豫地开口问道,“真的?” “自然。”沈云娇笑着点头,而后又细细嘱咐扶夏,“我们明日就跟陛下求情回沈府,林嬷嬷要是知道你有孕,一定十分高兴。” 扶夏羞涩地点点头,心里默默期待着自己丈夫和婆婆知道这消息后的反应。 第237章 怕陛下不肯罢了 翌日,沈云娇睡得十分香甜,一直到了太阳照屁股才起床。 在这里跟在清心阁不一样,不需要早起诵经,沈云娇自然要抓住这个机会好好地睡懒觉。 只是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发现萧怀谨不知道何时就坐在她床边观摩自己的睡姿。 换成是以前,沈云娇肯定双手一勾,跟美男子进行近距离的接触。 可萧怀谨如今失忆,沈云娇可不敢轻举妄动。 “你刚刚睡着的时候,喊了朕的名字。”萧怀谨见她醒了,笑吟吟地说道。 沈云娇不敢置信地瞪了他一眼,咬牙道,“不可能!我刚刚明明梦到的是桂花糕。” 萧怀谨忍俊不禁了笑,道,“真是不经逗。” 他冷白修长的指尖拂过沈云娇额边的秀发,就在此时脑海里顿时闪过一个熟悉的画面。 在那画面里,他同样也是坐在床榻旁,盯着沉睡的沈云娇许久。 “沈云娇,朕是不是很早之前就喜欢上你了。”萧怀谨突然开口问道,漂亮的如琉璃般的眸子充满着探求的欲望。 他直勾勾地盯着沈云娇如鹿眼般的眸子,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吞噬。 沈云娇呼吸慢慢变热,她有点不好意思地偏过头,道,“你从前曾说过,在见到我的第一面时,就、就,哎呀不说了我要起床!” 沈云娇羞红着脸,从床上坐了起来,头发散乱披在肩上,肤色如瓷般透明洁白,还带着一抹刚刚睡醒的粉红。 萧怀谨瞬间被蛊惑了心神,他情不自禁地将头俯下。 当他的嘴唇堪堪要碰到沈云娇的唇瓣时,沈云娇突然开了口,“陛下,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萧怀谨愣了一下,稍微退开后,问道,“你尽管说。” “陛下,我的丫鬟怀孕了,我想回沈家呆着。”沈云娇有点忐忑,毕竟她这个请求还是有点不合情理的。 不过今天的萧怀谨态度十分温柔。 “你家丫鬟?”萧怀谨挑了挑眉,坐直身体后淡淡道,“朕知道了,朕允了你这个要求,今日便将你松辉沈府。” 沈云娇讶异挑眉,她没想到他答应得如此干脆利落。 “怎么了?”萧怀谨笑着瞧她,“这么惊讶的吗?” 沈云娇尴尬地垂下眸子,“也没有,怕陛下不肯罢了。” 话才刚说完,萧怀谨就突然靠近偷偷在沈云娇唇上留下一吻。 “萧怀谨!你敢偷袭我!” 沈云娇气愤地瞪了他一眼,却看到萧怀谨的耳根子红得宛若滴血般。 沈云娇倒是一愣。 她差点忘记了,萧怀谨在她之前可是童子鸡一枚。 这种程度的接触,就让他那么害羞了吗? 沈云娇在心里头偷偷笑话了他一番,眼见他正经地坐着,似乎一个吻就已经满足,沈云娇倒觉得他有点可爱了。 她拿出了自己那一套针灸工具,用烈酒消毒后,跟萧怀谨说道,“陛下,我来帮你施灸吧。” 针灸之下,或许萧怀谨能慢慢恢复记忆。 但沈云娇仍旧记得,再过几日,她得亲自将萧怀谨体内的蛊虫给清理出来。 在沈云娇给萧怀谨行针治疗之时,乾清宫却闹翻了天。 太皇太后萧氏愤怒地拍了下书案,从凤椅上站了起来。 “你说什么?” “母后,儿臣希望将沈氏放出来,她救了真儿一命,儿臣觉得她可以将功补过了。”广平王坐在萧氏旁边沉声说道。 萧氏拧着眉,胸口不断起伏着,她气极了,“这沈云娇到底有什么魔力,勾得你们一个个地为她求情。” “母后慎言!”广平王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跪在地上,“沈云娇是广平王府的救命恩人,求母后放她回沈府吧,儿臣愿意将南方的兵权交出来。” 萧氏停滞了片刻,迟疑地问道,“你要将兵权交出来?” 广平王敛眉低头道,“是的,儿臣想开了。” “兵权皇权,都不及真心人相伴重要,儿臣不想要活在勾心斗角的生活里,现在只想做个闲散王爷就好。” 萧氏盯着广平王好一阵子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为了萧怀谨,她也只能妥协,广平王虽然是她的亲生儿子,但她的私心是偏向谨儿的。 谨儿现在唯一忌惮的就是广平王的兵权,若是这个兵权能收回他的手里,那谨儿在朝中便更能施展开他的才干。 “好吧,沈氏也算是有功劳在身。既然如此,就将她从清心阁给接了出来就好。”萧氏悠悠地说了句,慢慢坐回凤椅上。 她揉了揉眉心,淡淡说道,“你先回去吧。” 广平王见状,立马叩首行礼回道,“谢母后。” 午后烈日炎炎,沈云娇被萧怀谨送回了沈府。 沈清怀早已候在府门口,见那马车已经到了,他马上上前迎了过去。 沈云娇一下车后,蹙着眉头道,“阿兄,你怎么站在日头下。” 沈清怀紧张地往后看,忙问道,“云娇,陛下呢?” 沈云娇笑了一声,道,“陛下先回宫了。” “刚刚宫里派人来说了,你日后就可以呆在沈府里,不必回玄清观。” 沈云娇笑着说道,“那我终于可以在家里好好呆着了。” 兄妹俩走进了沈府,刚走了几步,林嬷嬷就跑了过来。 她眼眶微红地上前抓住了沈云娇的手臂,“姑娘,你终于回家了。” 沈云娇一见林嬷嬷比之前苍老消瘦了许多,心疼不已,“嬷嬷最近怎么瘦了?” 林嬷嬷一抹眼泪,忙笑着道,“姑娘,老奴太挂念你了。” “就只挂念我,不挂念你的儿媳妇吗?”沈云娇将身旁的扶夏拉了过来。 扶夏害羞地垂下脑袋,沈云娇笑着道,“扶夏如今身子娇贵,嬷嬷要更加关心她些才好。” “姑娘!”扶夏急急地说了一句,仿佛想阻止沈云娇说下去。 林嬷嬷狐疑地看了看她们两个,在看到自己姑娘满脸笑容后,才恍然大悟。 “扶夏有了?”林嬷嬷惊喜地喊了一声。 扶夏羞涩地点了点头。 沈云娇就让她们婆媳好好相处,自己跟着沈清怀去到了正厅。 刚坐定后,沈清怀便将太皇太后的谕令拿出来再看一遍。 “云娇你看,太皇太后念在你救王妃有功,不仅免了你的禁闭,还给你赐了一箱金银珠宝。你说她老人家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对你如此好?” 沈云娇笑了笑道,“估计广平王在她面前说了我许多好话吧。” 沈清怀赞赏地看向沈云娇,“我从前竟然不知道,云娇在学医方面竟然有如此慧根。” 沈云娇假装谦虚地摆摆手后,又道,“阿兄,今日我给你开个新的药方,正好在府里我可以亲自为你煎药了。” 她如今就紧着两件事,一件事是帮助萧怀谨恢复记忆,而是帮她兄长重振雄风。 一说到自己的事情,沈清怀也有些不好意思,“这事情原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如何不是要紧之事?这事可关系到你和芷萱的终身幸——” “咳咳咳咳!”沈清怀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他朝沈云娇使了个眼色,沈云娇呆呆地“啊”了一声,顺着沈清怀的目光往前探去。 端着一笼子点心的叶芷萱站在门口笑吟吟地看着他们。 “芷萱!”沈云娇从座位上蹦了起来,她兴高采烈地跑到了叶芷萱身边。 叶芷萱笑着挽住她的手,“听清怀哥哥说,你终于可以不用回清心阁了,这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清怀哥哥?”沈云娇一听这称号,朝着沈清怀挤眉弄眼,意味深长地说道,“你们两个是不是有什么进展?” 叶芷萱顿时红了脸,沈清怀走到她们身边,郑重其事地说道,“云娇,我打算过几日就去叶家提亲。” “真的?”沈云娇惊喜地抬眸,激动得声音都颤抖了,“那阿兄把日子定下来,我陪你去!” 第238章 这次又赌输了。 过了两日,原本是皇帝选秀之日,但却因为其龙体抱恙,原本准备进宫的秀女都被遣返回家了。 萧氏坐在乾清宫内,满脸乌云密布。 她很是清楚,谨儿哪里是身子骨不舒服,分明就是不想要选秀了。 宫女们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动也不敢动,唯独萧氏身边的崔姑姑敢上前去劝,“太皇太后,您莫生气,说不定陛下是真病了。” “哼!若是真病了,怎么昨日还有空出门?”萧氏冷哼一声,捏着茶盏气急败坏地坐在凤椅上,一双黑眸里尽是怒气。 她如今年事已高,好不容易为了这件事情如此费心费力,忙前忙后熬得白发都生出了不知道多少根,自己的乖孙子倒好,说不选秀就不选秀,还拿出生病这个借口来搪塞自己。 简直是任性妄为至极! 萧氏越想越生气,直接将茶盏摔落在地。 刚刚踏入乾清宫宫殿内门的萧怀谨一听到茶盏摔碎的声音,神色一动。 他加快了脚下的步伐,急急走入殿内。 “皇祖母。”萧怀谨一直走到了萧氏面前,小心地避开茶盏的碎片,抓着萧氏的手跪了下来,“皇祖母息怒,都是孙儿不好。” “萧怀谨,哀家从前竟然不知道,你也学会了糊弄人的那一套。”萧氏狠狠将萧怀谨的手甩开,将身子转到一侧,连看都不想看萧怀谨一眼。 “皇祖母,您别生气。”萧怀谨垂下眼眸,缓缓道,“孙儿并不是有意骗您,若不是用这个借口,孙儿贸然取消选秀,会惹得朝中留言沸腾。” 萧氏闻言,不由得转过身子来敲了他一记,气冲冲地说道,“哀家就知道你是装病的!” 萧怀谨连忙笑着道,“孙儿不敢骗祖母。” 萧氏早在萧怀谨来之前,就猜到了端倪,“你说,你取笑选秀,是不是为了那个沈云娇?” 萧怀谨眸色微微一动,之后微微低垂下脑袋,恭敬地答了声是。 萧氏心神一震,忙问道,“谨儿,你恢复记忆了?” 萧怀谨却摇摇头,“未曾。” “那你还对沈氏如此执着?她可是嫁过人的,你难道要沾染这种女人,令我们皇家脸面蒙羞吗?”萧氏不禁拔高声调,情绪显得有些激动。 若是之前,萧怀谨是认同萧氏的看法的。 他知道萧氏并不满意沈云娇,并默许萧氏为他挑选合适的皇后人选。 可是今日的他想法却不同了,他现在更愿意去选择沈云娇。 是,她嫁过人,又惹得很多男人觊觎,可这也并不是她的过错。 萧怀谨知道,即便如今自己失忆了,可仍旧放不下沈云娇,尤其是当她说要离开时,自己便如同被人撕裂般,浑身上下都没有一处不在痛的。 这样的自己,又如何能够放弃沈云娇。 见萧怀谨一言不发,萧氏知道自己这次又赌输了。 她扯出一抹勉强的笑容,缓缓说道,“看来沈氏说的没错,她的确是把你迷得神魂颠倒。” 萧怀谨淡淡答道,“祖母,沈氏虽然成亲过,但是孙儿并不在乎。” “她若是真的跟外界传言般,无法拥有子嗣呢?你难道就不考虑传宗接代吗?那你辛辛苦苦守护的江山就这样抛弃了?”萧氏直直地盯着萧怀谨诘问道。 萧怀谨苦笑一声后,慢慢站起身来,道,“祖母,朕从来不认为朕的血统或者是父皇的血统有多高贵,而且朕当皇帝,并不是单单为了萧家,而是为了黎明百姓。倘若没有人能够继承大统,便从这大庸千千万万子民中选一个能干的,将江山交付于他就好了。” 萧怀谨说完这番话后,又重新跪了下来,“皇祖母,朕一直将你当成亲祖母般看待,您这次就放手,让孙儿自己做决定可好?” 萧氏再次变了脸色,顿了顿后,才慢慢回答道,“谨儿,皇祖母答应你。” 萧怀谨不是三岁小儿,他既然做出了决定,那就得为自己的决定负责,日后要是被人唾骂或指责,也是他的事情了。 身为他的祖母,自己已经管得太多了。 再管下去,假以时日他若真的恢复记忆,岂不更加埋怨自己? 萧氏长叹一息后,终于下定决心彻底放手。 萧怀谨知道皇祖母已经妥协后,才敢起身。 他看向萧氏,正色道,“祖母,今日儿臣还有一事想要禀告。” “您选的秀女之中,有一女姓秦名幼然,此前在清心阁呆着的。” 秦幼然? 萧氏眯了眯眼睛,一下子就想到了她的好友秦大将军,开国女将。 萧氏问道,“她怎么了?不是已经从清心阁被放出来了吗?” “皇祖母,此女天性残忍,半夜纵山猫到沈云娇的房间内,意图伤害她,好在朕及时赶到,不然沈云娇难逃一劫。”萧怀谨冷冷说道。 萧氏大吃一惊,“她居然是这样的人?” “祖母以为,她为何去清心阁?”萧怀谨问道。 “可、秦将军说过,这一切都是误会。”萧氏犹豫地答道。 “秦家若是敢说真话,祖母还会允许她塞人到朕身边吗?”萧怀谨与萧氏对望,缓缓问道。 萧氏一阵哑然。 她若是知道这秦幼然的性子脾性如此恶劣,是断然不会允许她入宫选秀的。 “谨儿,抱歉。”萧氏眸子里浮起一阵愧疚,她轻轻说道,“都是哀家不好,太信任以往闺阁好友了。” “皇祖母,这人我肯定是要除的,只是在除掉之前,想跟您先说一声。”萧怀谨恭敬地答道。 萧氏点点头,“皇帝,你决定就好。这秦家野心太盛,是时候该敲打一番了。” 萧怀谨在萧氏旁坐了下来,沉声道,“孙儿知道了。” 祖孙俩说了片刻话后,小林子过来禀道,“陛下,沈姑娘已经到了飞花殿。” 萧氏白了他一眼,“你倒是个大胆的,把人直接请到宫内来。” “祖母,沈云娇医术高明,此次来是与江太医联手来治朕的失忆之症。”萧怀谨淡淡地笑道,但很明显他的眼神一下子就亮了,眸子里满是期待。 萧氏轻哼一声,沈云娇医术方面她不好否认,毕竟她从鬼门关救回王妃两次。 但是要让她现在立马接受这个姑娘,还是不太可能的。 萧氏摆了摆手,意兴阑珊地说道,“你快去吧,哀家要休息了。” 萧怀谨起身道,“孙儿告退。” 等他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对崔姑姑叮嘱道,“姑姑,近日天气干燥,姑姑煮点秋梨汤给祖母喝。” 萧氏见他还是挂念着自己,脸上终于见了一点笑容,“去吧,别耽搁了。” 第239章 倒是开窍了许多 飞花殿殿外,沈云娇正在和萧安乐谈话。 安乐公主再过一个月就要嫁给工部尚书文大人了,她原本听说沈云娇出了事,第一时间便想去清心阁找沈云娇。 结果没想到沈云娇却摇身一变,变成了大庸皇宫第一位女御医。 萧安乐心里头隐隐觉得有些奇怪,却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直到现在,她看到萧怀谨风尘仆仆地赶过来,才发现了一丝端倪。 她的皇兄,以往不是半分女色都不近的吗? 难道。。。 萧怀谨才跨进宫门,目光就被沈云娇的身影给牢牢吸引住。 她穿着一身海棠色红裙,唇红齿白,鬓上插着绿松石镶嵌的金钗,倒与这院里绽放的花朵交相辉映。 看惯了她素净又未施脂粉的模样,如今沈云娇比花朵还好看,便更是让他移不开眼睛了。 “陛下万福金安。”沈云娇率先注意到他的到来,微微蹲下身子行礼。 “皇兄好。”萧安乐温柔沉静地跟萧怀谨说道。 “进殿聊吧。”萧怀谨眉眼舒展,声音清冽入泉。 萧安乐敏锐地觉察到,她皇兄跟沈云娇之间拉扯又暧昧的氛围,心里头有了一些猜测。 而在看到萧怀谨还自然地帮沈云娇斟茶倒水时,她便知道自己这份猜测已经是八九不离十了。 萧安乐见状立马起身道,“皇兄,我得回府了,这几日事情有些多。”随后她又对沈云娇说道,“云娇,你有空便来公主府寻我。” “好。”沈云娇笑眯眯地点头。 等到萧安乐走后,沈云娇才面对着萧怀谨,冲他扬扬下巴道,“坐好。” 萧怀谨眉眼温柔,鼻骨精致,现下更是有种温润如玉的气质。 他发现沈云娇只要每施一次针,他便想起来一些片段。 比如现在沈云娇正给他施针,他脑海里瞬间浮起了之前沈云娇救他还隐瞒自己身份的画面。 “沈飘飘???” 萧怀谨阖目轻笑道,阳光照得他的皮肤近乎透明,长长地睫毛如鸦羽般在脸上投向一片阴影。 沈云娇听到这称呼,手上动作微微停滞了片刻。 “你为何这样唤我?”沈云娇有些尴尬地说道。 萧怀谨的鼻尖萦绕了一股悠长的清香,他缓缓睁开了狭长的黑眸,望向面前的女子,“你以前骗朕说你叫这个名字。” 沈云娇目光闪了闪,忙道,“你都记起来了。” “嗯,有些片段可以想起了。”萧怀谨垂眸低笑,似乎他还想起了些别的画面。 那泛着红的耳垂,粉色的脸颊,雪白的。。。。。。 与面前这女子的身影面容重叠在一起,云鬓如云,雪肤红唇,美目流转间充满十分妩媚。 萧怀谨心口剧烈一颤,大脑一片空白。 沈云娇并未察觉到他内心的波动,只知道施针的效果是有用的。 再过几日就可以将他身体上的蛊虫给取出来,到时候萧怀谨肯定可以百分之百的恢复记忆。 沈云娇迅速将银针都撤离萧怀谨的身体。 在她起身收东西时,萧怀谨却伸手将她手腕给擒住。 大力一拉,他将人扯入了自己的怀中。 借着日光,他可以清楚地看到沈云娇那娇艳脸庞上的细腻绒毛。 小林子和竹叶见状便悄无声息地从殿内撤离。 空旷的大殿只留下了沈云娇和萧怀谨二人独处。 沈云娇心口猛猛地跳动着,她明明没喝酒,却感到整个人都是晕乎乎的。 萧怀谨深深凝望着她,声音有些低沉问道,“我们以前也这么抱嘛?” 他的目光,从沈云娇亮晶晶的眼眸。缓缓下移到那泛着润泽的红唇。 几乎是控制不住的,他低头俯身想要去掠夺这两片唇瓣。 沈云娇瞬间反应过来,她急忙将头偏开,用手抵住萧怀谨的胸膛,"等等。" 萧怀谨微微挑眉。 沈云娇赶紧说道,"萧怀谨,在你没有完全恢复记忆之前,我不想——" 萧怀谨知道她语中未尽之意。 沈云娇红着脸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皱褶,转移话题,"陛下现在感觉如何?" "好多了。"萧怀谨笑着道,他认真地回看沈云娇,"朕想到你尽心尽力照顾朕那么多日,都没有好好谢过你,这样,你想要什么尽管跟朕说。" 沈云娇思索片刻,试探性问道,"我可以去太医院找江太医切磋医术吗?" 萧怀谨一听,怔了下便笑道,"朕还以为你想要的是更加难求的东西。" 沈云娇低头,"金银珠宝,我已经有很多了,旁的也没什么想要的了。" "你真的和别人很不一样,沈云娇。"萧怀谨长袖一比,"坐吧。" 待沈云娇坐定喝茶时,萧怀谨又扬声吩咐道,"去将朕准备的东西拿过来。" 那头小林子一听到皇上的吩咐,脸色不由郑重,忙跑去偏殿将一早准备好的东西拿了过来。 沈云娇好奇地看着这小盒子,抬眸问道,"这里头是——?" 萧怀谨使了眼色,小林子连忙就将盒子打开,这里头装着一瓶瓶白色药膏。 "朕与耶律齐做了个交易,朕赐他骏马万匹,又给了他许多武器,让他能够回北胡作战,而朕让他将这止疼散的方子给朕,并且让江太医去制作出来。" 止疼散? 沈云娇眉眼间不自觉流露出几分惊喜,几乎要掩饰不住。 那可是她能在大庸开展外科手术的必要药物之一! "这方子压在药瓶下头,你且收好。"萧怀谨含笑道。 沈云娇激动不已,抱着这个盒子就跟抱着宝贝似的。 今日沈云娇与萧怀谨倒是谈了许多事,这份厚礼也着实送到了沈云娇的心坎上,她答应日后隔三差五过来给皇帝看病。 回了府,沈云娇便问沈清怀身在何处。 林嬷嬷笑得合不拢嘴,说大公子如今经常跟叶姑娘约着去游玩,经常不在府里。 沈云娇也报之一笑,摇摇头道,"阿兄现在倒是开窍了许多。" "那可不。"林嬷嬷笑道,又将院子里的另外一个丫头喊过来,"姑娘,这是银杏,来代替扶夏的位置的。" 沈云娇见着是个可心的姑娘,点点头道,"嬷嬷你教下规矩吧。" 如今扶夏正是孕早期难熬的时候,沈云娇便让她回林家歇息,只是几日不见扶夏,她便怪想念的。 "嬷嬷将我房里的燕窝送给扶夏补补身子。"沈云娇边走回房里边说道。 第240章 朕要娶你为妻 这几日沈云娇都是早上去皇宫,下午回问安斋。 她在问安斋时,除了接待客人以外,还潜心研究着在简陋的环境下开展安全的外科手术。 “麻药有了,工具也打好了,手术室也准备好了。”沈云娇一边走着一边喃喃自语道。 在她要上二楼扶梯的时候,竹叶急匆匆地赶了过来,“沈姑娘,不好了,殿下昏迷了,江太医要你速速回去。” 沈云娇一听顿时有些慌张,“我马上过去。” 明明明日才是取出蛊虫之日,怎么他今日就晕倒了? 沈云娇忐忑地上了马车随小林子来到皇城内。 一进飞花殿的门,江太医就在那头侯着她,“沈姑娘,你来了。” “太医,我今日来帮陛下施针的时候,脉象平稳正常,怎么陛下下午突然就晕了。”沈云娇蹙着眉头问道。 江太医将她引到了萧怀谨的榻上,将他的手拿出来示意沈云娇把脉,一面说道,“你看看,他现在的脉象异常躁动,我猜是蛊虫快要在陛下体内呆不住了。” “那江太医的意思是???”沈云娇抬眸说道。 “太皇太后到。”萧氏带着一群宫人浩浩荡荡地从门口走进来,她匆匆喊道,“谨儿还好吗?” 沈云娇和江太医双双跪下。 萧氏扫了他们两个一眼,抬了抬手掌道,“快起来,我只想知道谨儿什么时候能醒来。” “只能是今晚了。”江太医深深地看了沈云娇一眼后缓缓说道,“今晚沈姑娘必须将蛊虫取出来。” 萧氏心下一震,忙问道,“只要将蛊虫引出来后,谨儿就能苏醒吗?” “回太皇太后,是这样的。”江太医恭敬答道。 萧氏吐了一口气,淡淡看向沈云娇,“沈氏,从前是哀家多有不对,只要这次你肯帮谨儿,哀家日后定不会为难你半分。” 沈云娇对她没什么话可讲的,只是平淡地点点头,“臣女知道了。” 既然要帮萧怀谨取蛊虫,就得等到月明星稀之时。 江太医提前给萧怀谨配制了通经脉的药,给萧怀谨服下后,就带着众人离开了飞花殿。 沈云娇细细察看了萧怀谨的手腕,确认蛊虫的位置后,便小心地割开了萧怀谨的手臂,同时也将咬破自己的中指,放在伤口处,引诱蛊虫出来。 蛊虫循着原本寄主的香味缓缓地爬了出来。 萧怀谨浑身猛烈地颤抖了一下。 沈云娇赶紧用纱布将他的伤口包扎起来后,又给他施了一会儿针。 一直到了半柱香过后,萧怀谨才缓缓苏醒。 他茫然地看着沈云娇,片刻才吐出两个字,“娇娇。” 沈云娇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她重重地吁了一口气后,看着萧怀谨道,“还好你这次没忘记我。” 萧怀谨刚想开口,一阵剧烈的疼痛席卷而来,他的心跟着颤抖起来, 萧怀谨坐起身来,皱了皱眉头后,一大波回忆突然袭来。 他记起来了。 自己失忆后对沈云娇做的种种。 萧怀谨看向眼前的女子,强忍下胸口的钝痛,将她紧紧抱入怀中。 “娇娇,我全都记起来了。” 他声音颤抖,面容倏地变为惨白,抱着沈云娇的双手微微发颤。 “萧怀谨,你先冷静一下,小心手腕的伤。”沈云娇忙喊道。 萧怀谨深吸一口气,废了好大功夫才松开沈云娇。 他看向沈云娇,闻着她身上熟悉的香味,又轻轻地将她垂在额头的碎发给撩开,“头发变长了。” 萧怀谨低声说道,他盯着沈云娇漆黑明致如黑曜石般的眸眼,有种失而复得的感受在心口蔓延。 沈云娇扑哧一笑,“你今日不是见过了吗?” “那不一样。”萧怀谨小心翼翼地答道,轻轻在沈云娇的眉心印上一个吻。 沈云娇只觉得心尖烫得发慌,眼眶也忍不住红了又红。 “你差点就失去我了。”沈云娇低声说道,语气里透着一丝埋怨。 “是我不好。”萧怀谨反反复复地说着这句话,“你打我骂我都好,就是不能再说离开我的话了。” 沈云娇叹息道,“这也不能全怪你,谁叫入蛊就是有失忆的风险在。” “入蛊?”萧怀谨微微睁大眼眸看向沈云娇。 沈玉娇将身子坐得直直的,将如何替他解毒这件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萧怀谨震惊到说不出话来,静默了许久后,他才开口道,"这么危险的事情,你为何要做?" "不危险,我这不还是好好的吗?更何况,如今你毒也终于解了,我也终于可以放下心了。"沈云娇温柔地说道。 萧怀谨闭了闭眼,又轻轻地将她抱到怀里。 如今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内心的感动无法描述。 他一点都不敢想,完全都不敢想。 这段时间,沈云娇是怎么熬过来的。 但还好,自己如今恢复记忆了,她不会再受到任何伤害了。 沈云娇听着萧怀谨有力的心跳,轻声安慰道,"一切都过去,你别难过了。" 萧怀谨沉声说道,"沈云娇,我如今成了皇帝了,我要娶你。" 沈云娇顿时有些害羞起来,她抿紧唇,磕磕巴巴地说道,"你、你说真的?" "娇娇,朕不仅要娶你,还要昭告天下,只娶你一人为妻!朕不会办什么选秀,也不会纳什么后妃,朕的心里头,就只想跟你在一起。" 萧怀谨态度十分认真,听得沈云娇心里砰砰直跳,她犹豫了一会才说道,"萧怀谨,可是我若是当了皇后,我的医馆怎么办?" 头顶上传来萧怀谨沉稳又令人安心的声音,"娇娇,朕娶你为妻,却不想拘束你,日后,你尽管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有了萧怀谨的保证,沈云娇心内顿时安定下来。 她笑道,"你若是真的如此,那我便勉勉强强地答应你吧。" 说完沈云娇连看都羞得看他一眼,径自滚到了床里头。 萧怀谨宠溺地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放下床幔后,慢慢俯身向下。 一夜好梦。 翌日一大早,萧怀谨就将小林子叫了过来,"小林子,拟旨吧。" 第241章 大结局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朕惟乾坤德合之功,内外治成之用,典礼于斯而备,教化所由以兴,咨尔沈氏云娇,乃礼部尚书沈清怀胞妹,贞静持躬,应正母仪于万国。。。。" 皇帝的谕旨在九月底的时候就下来了,先是在朝中颁布,很快就传到了沈家,再由着沈家报喜的家丁传遍大街小巷。 几乎在同一早上,京城所有人都知道,沈尚书的胞妹要嫁给皇上了。 众人皆十分眼馋,想那沈氏居然有这么好的运道,都是和离过一次的人,还能够勾搭上皇帝。 当然有些话他们也只能放在心底,谁敢真正开口,议论当今皇帝和皇后呢? 沈云娇收到圣旨后,就被扶夏林嬷嬷团团围住,整个沈府的人都兴高采烈地。 沈云娇是皇后了,沈家以后只会越来越好,他们这些当下人的日子肯定也会跟着变得更好。 沈清怀将沈云娇手中的圣旨郑重地摆在祠堂中央。 他内心复杂,但面对萧怀谨,还是存有感激之情。 毕竟当年父亲犯的是杀头的滔天大罪,他们沈家今日能平安无事,全靠萧怀谨的手下留情。 只是要让沈云娇从此进入宫闱,沈清怀还是存着一百个不放心。 沈云娇望向自己兄长,知道他内心在担忧着什么,她柔声开口道,"阿兄放心,我一定会保全好自己的,如今萧怀谨恢复记忆,他不会再做出任何伤害我的事情了。" 沈清怀微微叹气,最终还是扬起一抹笑容,祝福沈云娇道,"云娇,我也相信你一定能过得很好。" 时值金秋九月,秋光盎然,院子里弥漫着浓郁的桂花香气。 花厅前阳光斑驳透过茂密的枝叶洒在石阶上,沈云娇跟江蓉萧安乐以及叶芷萱一同坐在亭内品茗赏菊。 江蓉穿着一件绣荷花的湖蓝色交领褙子坐在靠近石阶旁的太师椅上,如今她面容婉约安详,身形比之前看要丰腴很多。 "我这怀了孕之后,就想要吃吃吃,表嫂,你可有什么法子帮帮我?"江蓉撅着嘴子抱怨道。 沈云娇粉面含春,取笑着她道,"你可别用怀孕当借口了,明明是你本来就是嘴馋的。" 萧安乐也在一旁咯咯直笑,"本公主也这么认为,不过蓉儿,你现在是一张嘴养活两个人,多吃是福。" 江蓉佯装气呼呼地撇过头道,"那可不行,我再胖下去万一被姚湛那块木头嫌弃了怎么办?" "姚湛怎么可能嫌弃你,听说将军如今还亲自洗手作羹汤给将军夫人喝,贤慧得不得了。" 众人听了都捂嘴偷笑,江蓉顿时羞得脸颊通红,"你们就惯会取笑我,怎么不说表嫂呢?陛下这几日可是一直提着糕点就往沈家跑呢!" 江蓉一说完,沈云娇刚想开口说话,突然感到胃部传来一阵恶心,她急忙拿着帕子捂嘴干呕了好几下。 气氛顿时变得十分安静。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沈云娇身上。 叶芷萱率先打破了这个僵局,她清了清嗓子,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问道,"云娇,你这个月癸水可来了?" 沈云娇一愣。 她细细思索着。 这个月照理来说,今天是该要来例假了。 不会吧? "表嫂,你不是会把脉吗?赶紧给自己把一下,看看是不是有了?"江蓉赶紧站起身来催促道,一双眸子亮晶晶的都是期待。 不光是江蓉,大家都在期待着。 沈云娇硬着头皮答道,"呃、呃好。" 她将葱白的指尖放在自己手腕上,静静坐着感受自己的脉象。 珠滚玉盘,应指圆滑。 这是滑脉! 沈云娇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眸,而后缓缓说道,"我居然有了?" "真的吗?!"叶芷萱率先站了起来,眼里泛着晶莹的泪花,"这、这可真是太好了。" 一群好友围着沈云娇,各个脸上皆是喜悦。 沈云娇仿佛自己仍在梦里云里,她喃喃自语道,"我居然也能怀上了?" 直到看了萧怀谨缓缓走入花厅,这个梦境才慢慢变成现实。 众人们见皇帝来了,忙笑着行礼后便退出花厅,将这宝贵的一刻留给这对年轻的夫妇。 沈云娇失神看着出众的萧怀谨,他姿态随适闲雅,却自带上位者的威严。 萧怀谨看着沈云娇呆呆地站着的可爱模样,走到她面前,伸出手指轻轻地刮了刮她的鼻尖,"怎么一日不见,我的娇娇便不记得我了。" 斜阳渐渐落在院子后方,只剩下一束明光照在萧怀谨的俊颜上,他漆黑的眸子带着沈清,满脸的笑意。 "娇娇?" 沈云娇回过神来,她看着萧怀谨,有些忐忑地说道,“萧怀谨,我、我好像有喜了。” 她眨了眨眼睛,将这个连她自己都不相信的事实告诉了萧怀谨。 萧怀谨听完后,整个人瞬间被巨大的惊喜给包裹住,他激动得连语调都有些颤抖,“娇娇,你的意思是说,我要当父亲了???” 沈云娇眼含泪花,笑着道,“我让李大夫来帮忙确认下,你别高兴得太早。” 萧怀谨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绪后,轻柔地将沈云娇扶到座位上,他扬声道,“南风,快去皇宫将江太医请过来。” “收到主子。”南风迅速应了声好,“属下马上就去。” 不出半个时辰,江太医李大夫赶到了沈家,轮着给沈云娇把脉,又一个个给沈云娇道喜。 只是江太医更加慎重些,还给沈云娇开了安胎方子。 沈府一整日都笼罩在喜悦之中。 萧怀谨心尖颤动,脑海一片空白,巨大的幸福冲击着他,让他几乎都说不出话来。 他虔诚地跪在了床榻前,眸子里是浓到化不开的深情。 “娇娇,朕太高兴了,这是朕从出生到现在,最幸福的一刻。” 昭年十月,皇帝皇后大婚,次年六月,沈云娇诞下了龙凤双胎,普天同庆。 自一月江太医断出是双胎后,萧怀谨的心就一直悬着,除了必要国政和每日上朝,萧怀谨几乎都陪在沈云娇身边守护着,不仅如此,堂堂天子还跟着江太医学医,数月下来,医书读了好几本,与妇人养胎生产以及坐月子的有关医书,他都看了个遍。 双胎不易,江太医生怕孩子太大不好生产,严格要求沈云娇要控制饮食,萧怀谨便日日盯着沈云娇吃饭,唯恐她生产时候受苦。 好在沈云娇的孩子是懂得疼娘亲的,不仅沈云娇孕期过得舒心,生产更是十分顺利,从破羊水到孩子出生,才耗费一个多时辰。 得了双胎的萧怀谨,更是不愿意上早朝,整个月子都将事情丢给燕时满帮忙监国。 忙得燕时满都消瘦了一整圈。 好在沈云娇出了月子,萧怀谨终于才放心将心思放回朝政。 夏夜微风徐徐,沈云娇闲得无事,在殿外的摇椅上坐着坐着,不自觉地睡着了。 她梦到了前世死后,自己的骨灰被奶奶带到乡下埋了起来,奶奶说,希望自己下辈子不要那么苦,能够过一个幸福无忧的生活。 繁星点点,如同奶奶眼角那滑下的泪珠。 沈云娇觉得伤感至极,胸口突然袭来一阵剧烈的绞痛。 她吓得睁开了眼,却发现自己处在的是大庸朝飞花殿,不是奶奶乡下那寂寥的小屋。 “娇娇。”沈云娇听到身旁传来一道温润如玉的声音,还没等她抬眸,萧怀谨便将她抱了起来。 他垂眸看向怀里之人,见她鸦羽上覆着一层薄薄的水光,不禁心疼地询问道,“娇娇是做噩梦了吗?” 沈云娇轻轻地嗯了一声。 萧怀谨将她抱着坐了下来,抚摸着她的乌发,柔声安慰道,“不怕,有朕在。” 前世的一切宛如一场浮生大梦,离沈云娇反倒十分遥远。 可眼前这人是真实的。 这个滚烫的怀抱是真实的。 “怀谨。。。”沈云娇忍不住紧紧回抱住萧怀谨,低声说道,“我爱你。” 萧怀谨猛的一阵,随之笑着俯下头回答道,“朕也一样。” 他轻轻地在沈云娇额头上面一吻。 “我们以后再也不会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