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谍战风云录:大宋》 第0001章 二十万 公元1045年,宋,庆历五年,正月十三,辽国涿州城南三十里。 通往大宋边境的官道上,一匹枣红马疾驰而过,马上骑手奋力催动胯下战马的同时,还一脸焦急的不时向后方望去。 距离这名骑手不足二十丈,紧紧追着一队辽国骑兵。 这些人一个个盔明甲亮,腰挎横刀斜背弓弩,胯下铁蹄在坚硬的土地上砸出雷鸣般的回响。 “大人!前方就是宋境了。”一名骑兵焦急的向上官禀告道。 辽兵头领也是心急如焚,无奈只能高举马鞭,朗声下令:“放箭!” 骑兵们纷纷拉弓搭箭,“嗖嗖嗖!”一支支箭矢如流星一般破空而出,飞向前面的骑手。 骑手感受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来不及回头观瞧,只得紧咬牙关,趴在马背上躲避箭矢。 可他的动作终究慢了半拍,一支箭矢闪烁着寒光,钻入他的后心。 骑手顿时感到一阵剧痛袭来,险之又险的差点掉下马去。随着时间的流逝,从伤口处流淌的鲜血越来越多,他的呼吸也逐渐变的困难且急促。这一切的反应,让他想到一个可怕的后果。 当即心一横,从怀里摸索出一支小拇指大小的纸卷。毫不犹豫的放入口中,连同藏在嘴里的毒丸一起嚼烂,并吞咽下去。 临死前,他面带微笑的仰望天空,心中默念:“大宋万年!”随后,眼前一黑,身体再也无法保持平衡,从马背上摔落在地。 随着他的坠马,后面的那队追兵,也紧勒马缰,将躺在地上的骑手围在中间。 一名亲兵跳下马来,先用手指探了下对方的鼻息,稍后抬头向上官摇了摇头。 首领气的手拍大腿:“嘿!晦气!”,继而下令道:“搜!” 亲兵从靴子里拔出匕首,挑断尸体的腰带,仔细翻找每一寸衣物,连衣襟的缝线都拆开检查。良久,站起身对着上官摇了摇头。 首领跳下马,围着被剥光的尸体绕了一圈,手捋长须面露沉思。突然眼睛一亮,转头对亲兵吩咐道:“剖开肚子!” “这!”亲兵闻言一怔。 首领顿时火起,一脚踹倒亲兵,弯腰夺过对方的匕首。面露狰狞的转身走向尸体。 一盏茶后,首领缓慢的站起身,对满手的污秽血渍,已无暇理会。只是双眼放光的,看着指间夹着的一小片碎纸屑。 七日后,正月二十,辽国上京,北枢密院。 书案后,一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他的面色苍白,仿佛长期不见阳光,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 在他下手,正跪着一人,此人正是七日前,亲手剥开宋国秘谍肚子的那名武将。 良久,中年男子用手指着桌子上一片指甲盖大小的纸片,用冰冷的语气开口道:“你是说,你用了那么长时间,只从宋人秘谍那里,不!是肚子里,得到“二十万”这三个字?” 跪在下面的武将,早已被上官的气势,吓得瑟瑟发抖。“回萧大人的话,下官,下官无能。” 萧大人厌恶的挥了挥手:“杖三十!” 门外进来两名膀大腰圆的军士,架起跪在地上的武将,就向门外拖去,任凭对方苦苦哀求,也充耳不闻。 “吩咐下去,查明过去两个月内,和“二十万”有关的所有消息。”萧大人小心的收起那枚纸片。这才拿起纸笔,继续批阅书案上的公文。 旁边的贴身小厮,领命后便转身离开。 一个时辰后,小厮急步走进房间:“大人,过去两个月,只有南京析津府的官仓,从各地调运了二十万石粮食。” 萧大人这才放下手中公文,面露狡黠的笑容:“哦?析津府啊!有点意思,传令鹰队,随本官出一趟远门,去准备吧!”说完,起身走入后堂。 几百里外的辽南京析津府,时和坊的某个小院。 “小义,别在院子里傻坐着,来个娘搭把手。”一名妇人从厨房的小门探出头。 可是叫小义的孩子却对妇人的话充耳不闻,依旧傻傻的坐在屋檐下的板凳上,似乎在冥思苦想着什么。 “嘿!我说你这怂孩子聋了咋的?”妇人见孩子对自己的话置若罔闻,当下气急,双手在围裙上擦了几下,就走到发呆的孩子身边,一把揪住对方的耳朵。 “啊!娘,您轻点。”随着耳朵传来的疼痛,陷入沉思的小义,终于惊醒过来。 这时院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走进来一位腋下夹着包袱的男子。正巧看见院子里发生的一幕,忙小跑过去,拽下妇人的手,又闪身挡在妇人和孩子中间,不禁埋怨:“孩儿他娘,孩子得了大病才好些,怎么又打他,有什么话就不能好好说?” 说完又转身蹲下看看孩子的耳朵,发现只是有些红,这才问道:“小义,疼不?” “爹,孩儿不疼。”孩子揉着耳朵,噘着嘴委屈的回答。 “外面冷,去屋里玩吧。”说完轻拍孩子屁股一下。 “你这当爹的就惯着吧,这都十三了,还整天没心没肺的疯玩呢。耽误了这么多天的功课,回头私塾的陈先生考校功课,又是麻烦事。”妇人对夫君护着孩子,很不满意。 “行了,只要孩子身体康健,其他都不重要。快去做饭吧,我都要饿死了。”对于妻子的埋怨,男子丝毫没放在心上。 妇人先看了眼院门,又瞥了一眼堂屋,这才神神秘秘的拽着夫君进了厨房。 男子好奇问道:“又咋了?” “东西送出去可有些日子了,怎么那边还没回信?”妇人小声问道。 丈夫有些无奈的回答:“就你急,烧官府粮仓那么大的计划,上面不得商量一下啊?” 媳妇眉头紧皱的说道:“不是怕有闪失吗?我这两天右眼皮总是乱跳。” 丈夫轻拍了两下媳妇的肩膀:“安心,这十几年咱们传递消息也不下百次了吧?要出事早就出事了。” 没等媳妇说话呢,就听“啪啪”的敲门声。随后就听有人站在院外喊道:“张师爷在家吗?” 丈夫转身出了厨房,小跑着来到院门口,待打开院门看清来人后,热情的招呼道:“王捕头啊!快请进!” 王捕头抱拳施礼道:“张师爷,我就不进去了。传县尊的话,明日辰时三刻,北城门外随他迎接贵人。” 张师爷不禁好奇,才从衙门回来,没听上官提起啊? “县尊可说是了贵人是哪个?” 王捕头摇头说道:“这等大事,岂会告知与我?我也只是传话而已。”说完,便行礼告辞了。 第0002章 萧思贤来了 回到自己卧室的张义,枕着双臂躺在床上,空洞的眼神望着房顶,再一次陷入了沉思。 虽然已经过去几天时间,但他还是无法接受穿越宋朝这个事实。自己在几天前,还和未婚妻在自驾游的路上呢,怎么就因为一次山体滑坡被传送到了这里? 前世的自己,不知道执行了多少次出生入死的任务,都能全身而退,应该算命硬的吧?就这么死了?还穿越了? 又想起同车的未婚妻,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哎!希望她一切安好吧。 突然,房间外传来老娘的喊声:“小义,吃饭了!” “来了!”张义忙起身,走出自己的卧室。 老爹张培德在县衙里给县尊当师爷,也时常收到下面人的孝敬。可是家中的伙食却清淡的很。 比如今天这顿晚饭,只有蒸饼配稀粥和一碟咸菜。唯一算是荤菜的,就是张义碗里的一枚煎鸡蛋。 看到这样的饭菜,张义忍不住又暗骂一次老天爷。前世虽然没有顿顿大鱼大肉,那也是物资供应丰富啊。哪像现在,想吃一口肉几乎成了奢望。 “娘,咱家啥时候才能吃上炖肉啊?”张义有些委屈的问。 “炖肉?这日子不过了?你知道家里这一年多少花销吗?还炖肉?”老娘一边喝着稀粥,一边数落张义。 老爹也觉得饭食太简单了,跟媳妇商量:“孩儿他娘,要不明天去街上称两斤肉吧?” “想啥呢?别琢磨家里那点钱啊,都是有用处的。明年小义就十四了,该说媳妇了吧?娶的媳妇不能住露天地里吧?要盖房吧?这些钱你算过没?咱家那点家底都未必够呢。”老娘对老爹想吃肉的提议,表现出强烈的不满。 父子俩听到这些话,也是一脸的无奈。虽然张义不愿意娶媳妇,但深知这事他说了不算,说出来搞不好还会挨揍,干脆把话憋在肚子里。 老爹更是不愿意因为钱粮的事,和媳妇发生口角。 第二天早上,张培德来到北门外,从迎接的人群中找到县令。 行礼后,他才开口问:“县尊,今天迎的是哪位贵人?” 刘县令下意识看看左右,这才低声说道:“是北枢密院特使,萧思贤萧使君。” 张培德听到贵人的名字,惊讶的倒吸一口凉气。 去年秋天,正是这位萧特使亲自带队,一举捣毁了皇城司驻大同的整个情报系统,最终从上至下三十七人,无一幸免。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皇城司使下了悬赏,黄金千两,官升三级换萧思贤的一颗脑袋。 刘县令看自己的这位张师爷,脸色不太好,以为是被萧特使的凶名吓到了,也只是摇了摇头,心里并未在意。 昨天他自己听到这位贵人要来析津府,何尝不是受了一番惊吓。还将近期批改的公文都翻阅了一遍,看其中有没有纰漏,需不需要修改。 众人站在寒风中,又等了半个时辰。一阵马蹄声打破了宁静,大队骑兵疾驰而来。每一名骑兵都骑着高头大马,马匹雄壮有力,毛发光滑油亮。一众骑兵手握长矛,腰间横跨佩刀,给人一种威武且雄壮的感觉。 在距离迎接的人群只有二十步的时候,这些骑兵才勒住战马。当先几十人如雁翅般分列左右,与此同时,从队伍中间走出来一位胯下骑着白马的中年文官,此人正是从上京赶来的萧思贤。 骑在马上的萧思贤,用目光扫视了一遍迎接队伍,这才朗声道:“感谢诸位,不惧严寒在这里迎接,萧某感激不尽。此次前来是奉上官的命令巡查,还请各位暂且回归本衙,如需配合,本官自会遣人通知诸位。” 一番话说完,再不理会站在寒风中冻的瑟瑟发抖的众人。当先催马进城,随他一起来的骑兵,也纷纷催动胯下战马,紧随其后。 张培德待大队人马走远,这才搀扶着刘县令进入马车。两人都知道这里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场所,便靠在车厢上,彼此在心中想着心事。 直到回了县衙,不等张培德开口,刘县令先吩咐道:“你去通知衙门里的所有人,近日做事都小心些,切不可出了差错。” 张培德口中称是,转身就要出去传令。 这时一名差役领着一个小厮打扮的人,走进房间。 来人自称是萧大人的贴身长随,在验过腰牌后,对方朗声传令:“奉我家特使的命令,拿衙门所有官吏的名册。” 刘张二人下意识的对视一眼,刘县令自然不敢抗令,便让张培德领着来人去拿名册。 夜,张培德的卧室内。 张培德先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这才对媳妇小声说道:“你知道今天那位贵人是谁吗?” 张夫人盘腿坐在床上做女红,并未发现丈夫的异样,只是随口问:“谁呀?” “就是去年在大同,做下大事的北枢密院特使,萧思贤。” “啊!是他?他怎么来了?”张夫人听到萧思贤这个名字,也是吃惊不小。 张培德紧皱眉头:“我也百思不得其解,问了刘大人,他对萧思贤的到来,也是感到意外,而且此人一进城,就拿了各衙门的官吏名册。” “那咱们该怎么办?”张夫人也不做女红了,而是担忧的看着丈夫。 张培德的直觉告诉他,此次萧思贤到这里,绝对不是所说的巡查那么简单。 抬头对媳妇说道:“不管他来做什么,咱们都要提高警惕。明天你去找趟老李,让他传令下去,所有人停止一切活动。” 张夫人点头:“行,听你的。” 张师爷又补充道:“明天你带着小义一起去吧,他也不小了,有些事情该知道一些了。” “可是... ...好吧!”张夫人本想反驳,可是想想现在的境遇,还是答应了下来。 翌日一早,老娘让张义陪他去给故友送东西,本来就不想去私塾上课的他,自然满口答应。 走出时和坊来到光内大街,向东又走了半个时辰来到敬客坊,这一路上张义发现母亲举止颇为怪异。 比如,故意把装钱的荷包掉地上,或者走到一处小摊前装做问价实则观察左右,又或者走进某处小巷的拐角,突然回头观察身后。 这举止让张义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也渐渐地对自己父母的身份产生了怀疑。但以他的性格,并没开口询问,只是从旁仔细观察。 第0003章 惹祸 母子二人又绕了几条街,这才来到一处小巷。 老娘再次用余光观察前后,确定没人跟踪,这才敲开左边的第三间院门。 开门的是一个年轻伙计,看到老娘后,顿时惊喜的说道:“嫂子好!” 老娘并没搭话,只是微笑着点头示意,便拉着张义走进了小院。 张义才迈步跨进院门,从门后就闪出两个人,也齐声说:“嫂子好。” 这就让张义感到诧异了,这家到底干什么的?一个负责开门,左右还暗藏两人,看二人刚收起的匕首,分明是防备着贼人进来。 待进入小院后,张义环顾四周,这才看清整体结构。前后共分为两个院子,从打开的正房大门,能一眼看到前院贴墙有几个货架,货架上摆放着各种铁器农具,同时还传来叮叮当当的金属撞击声。按照张义的猜想,这应该是一家铁匠铺。 伙计热情的将母子二人领进了西厢房,待进入房间后,老娘很自然的坐在主位上,张义则懂事的没有就坐,而是乖巧的站在老娘身后。 伙计一边招呼同伴去沏茶,一边让母子二人稍待,说这就去请东家。 只过了片刻,就听门外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嫂子来了?” 话音刚落,门外走进一位身材魁梧,面部黝黑的大汉。尤其脸上爆炸式的络腮胡子,让张义不禁想起三国时期的张飞。 张母并没有起身,只是向来人轻点了下头,又手指着旁边的椅子,示意大汉坐下说话。 张义这才发现老娘自从踏进小院,整个人的气质为之一变,举手投足多了一些威严。 张母转头对身后的张义介绍道:“张义,见过你李叔。” 张义哪敢怠慢,忙作揖向这位李叔问好。 “长的可够快的,上次还是远远的见了一面,才这么高。”李叔打量了一下张义,边说边用手比划。 “就知道长个子,也不长心眼。”直到此时张母才露出微笑。 只是寒暄了几句,张母便开口说道:“长话短说,今日来见你为两件事。其一,带孩子来认认门,以后有个什么事,他也知道该去哪儿,该找谁。其二,最近城里可能不太平,那些事情先收收。具体啥时候过去,听我的信。” “可是有什么不对?还是下面那帮小崽子又闯祸了?”李叔好奇的问。 “现在还不好说,等等看吧。行了,就这几句话!”说完,张母也不耽搁,带着张义起身就往外走。 李叔认识张母多年,自然知道对方是个率真性子,也没出言挽留。只是从怀里抓了一把碎银,塞进张义手里,只说是当叔叔给的见面礼,必须收下,张母见此倒也没阻拦。 等走出小院,张母又带张义穿小巷绕到前面的武威大街上,指着李家铁铺的门脸,让张义牢记这里的前门,万一有什么事情发生,可以来这里躲避。 张义满腹疑团却也知道,不是询问的时候。又跟着老娘往前走,在不远处一个货郎那里买了一包水粉,走出不远才让张义记住刚才那个货郎,那人姓韩,以后叫韩叔即可。 就这样,母子二人走走停停,直到中午才回到家中。 与此同时,北枢密院在析津府的驻地内,萧思贤正在听着属下的汇报。 “禀特使,属下翻阅了全城官吏的名册,知晓二十万石粮食入库消息的共计五十二人,其中咱们契丹人三十九人基本可以排除嫌疑,另外汉人十三人,依照情报,这些人中,又有十人与宋国有深仇大恨,也可以暂时排除在外。剩下三人,属下认为有重大嫌疑。这是三人的信息,请您过目。”下属恭敬的双手捧着一张纸。 萧思贤接过名单,随口问:“对比过字迹了吗?” “对过了,但三人书写的公文都不多,难以判断。” 良久,萧思贤一声轻笑:“给这三个人下帖子,就说本官邀他们明天来府上饮宴,畅谈诗词文章。” 属下口中称是,转身出去传令。 晚,张家。 一家三口吃完饭,老娘去厨房洗碗,张义给老爹端了一杯热茶,顺势坐在旁边。 老爹端起杯喝了口茶,扭头问张义:“今天跟你娘送东西,都见到谁了?” “爹,孩儿见了铁匠李叔和卖杂货的韩叔。”张义老实回答。 “恩,知道为什么让你见他们吗?” “孩儿问过娘,但娘让我问爹爹您。” 老爹这才抬起头,仔细打量面前这个儿子,不知过了多久,一声轻叹:“哎,我儿大了,有些事情该知道了,免得遇事慌乱。”这才缓缓说出,当年的往事。 张父叫张培德,张母叫刘思雨,二人既是邻居,又是从小定下的娃娃亲。只因一场蔓延全县的瘟疫,让两个孩子变成了孤儿,那一年他们才六岁。靠着沿街乞讨,一路流浪到东京,后被朝廷办的居养院收养。 老爹还清晰的记得,那是一年夏天,居养院里来了一位面白无须的大叔自称叫喜福,慈祥的问几个孤儿想不想出去做事,不仅能吃饱穿暖,还有工钱拿。 张培德当然愿意了,居养院虽说饿不死,但想吃顿饱饭也是很困难的一件事。随后那个大叔从居养院里挑走几个孩子,其中就包括他和刘思雨。 几个孩子一路被牛车拉到城外的一个庄子里,直到安顿下来,那个叫喜福的大叔才告诉几个孩子,想做事要接受训练。 这一晃过了十年,张培德和刘思雨都已十六岁,也逐渐明白自己要做的差事,就是加入皇城司做秘谍。二人对未来要面临的危险一无所知,只觉得刺激。除了接受谍报,武技等一系列训练外,也偶尔会派出去,捉拿个飞贼逃犯什么的,只当用来练手。 这一日二人又被派出去执行任务,任务很简单,宫里的大管家茂安公公在城里的私宅过寿,他二人只需打扮成小厮和丫鬟,混在人群里暗中保护茂安即可。 只是让二人万万没想到的是,一次简单的任务却给两人惹来滔天祸事。 酒席在当天如常举办,一共摆了三十几桌。随着身份各异的宾客纷至沓来,茂安公公也宣布酒宴开始。 在一众宾客的推杯换盏中,有一桌的客人尤为引人注意,在坐的众人都是茂安收的义子。 按理说,公公收义子本是平常,其目的也是在自己年老体衰之际,能有个人前后照顾。人选也多是一些小太监,可茂安与旁人不同,他专门挑选,样貌俊美的穷家子弟供其行乐,算是豢养的粉头。打扮成丫鬟的刘思雨,就被分配到这桌,负责斟酒上菜。 几杯酒过后,一名叫张贵的义子,见刘思雨样貌俊美就出言调戏。此时的刘思雨也是十六岁的大姑娘了,长的本就貌美。又常年操练,身材格外出挑。如果只是讲几句淫词秽语,张大小姐也就忍了,可张贵却淫虫上脑,开始动手动脚起来。 这让刘思雨如何能忍,她虽是女儿身,也是火爆脾气的性子。当下抄起桌上酒壶砸向张贵的脑袋,可怜张贵没想到一个丫鬟竟会动手,在毫无防范的情况下,当场就被砸晕在地。 第0004章 变相发配 同桌的几个人也都是纨绔的性子,看同伴张贵被打,纷纷抄起凳子就要打刘思雨。此时,站不远处的张培德终于发现这边的不对,连忙小跑过来,待问明情况后,双方就吵嚷起来。 这边的动静自然惊动了坐在主桌的茂安等众人,他当即一声大喝才制止住几人。等问明情况后,老太监又仔细打量刘思雨,许是多喝了几杯也动了淫心,就要收刘思雨做外室。还语出威胁,如果对方不答应,就按大宋律法办事,押进大牢治罪。 刘思雨冷静下来后,也知道惹了不该惹的人,只是一个劲低头认错,心中却也打定了主意,绝不做老太监的外室。一旁的张培德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并没认错而是仔细观察周围环境,和其他客人的反应。心中算计,实在不行就宰了这个老太监,带着小刘妹子逃出东京城。只要能出城,凭借着这些年学的功夫,那便是天高任鸟飞。 同来贺寿的喜福公公,也就是张刘二人的师父,倒没急于出声劝阻。而是暗中观察两位徒弟的反应,见张德培眼神不对,似乎起了杀心,这才出来打圆场。 按照宫中的品级,茂安还要比喜福高出两级,但喜福却是皇城司的二当家,这几年司使魏公公的身体一直不好。如果一切顺利,喜福就是未来的皇城司使。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整个皇城司只听命当今陛下,连当朝首辅都可以不放在眼里的存在,就不要说一个茂安了。 见喜福出来说话,茂安虽然心里明白,再无法继续刁难刘思雨了。但面子上却过不去,指着刘思雨对喜福说,必须让刘思雨滚出东京城,一辈子不要让他再见到。 喜福为了能顺利坐上司使位置,也不愿意和茂安闹僵,自然是满口答应。回到庄子后,经过一番左右衡量,便把张刘二人派到辽国析津府潜伏。 老爹本想这些秘密,瞒着儿子一辈子的。可因为萧思贤的到来,所处环境又危险了几分。这个人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来析津府,如果此行,为了他们而来,搞不好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于是又把萧思贤的事情和心里的猜测和安排,全告诉了儿子,万一有那么一日,只希望孩子能平安度过。 直到此时,张义心中的疑团才一一化解。这么说今天见的铁匠铺李叔和货郎韩叔,应该都是爹娘的手下。难怪一路上老娘谨慎小心,原来是接头啊。 张义此时此刻真想大喊一句:“这工作我熟啊,咱也是接受过专业训练的,骑马虽然不如你们,但是行动策划和情报搜集,应该比你们都厉害。”可惜张义不敢说,怕爹娘把自己当成疯子,内心的秘密只能都深藏起来。 老爹转过头又对刚坐下的老娘说道:“明天萧思贤让我去参加诗会。” 老娘闻言,一把抓住老爹的手,眼神充满了担心:“他怎么会找你?” 老爹用手轻拍老娘的手,轻声安慰:“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安心。” 入夜,张义失眠了,他要为自己和家人提供一些安全保障。借着灯光写写画画,一直忙碌到天光大亮。 看着黑眼圈的张义,老娘心疼的抚摸着儿子的脸,爱怜的说道:“是不是昨天爹娘说的那些事情吓到你了?” 老爹看儿子的眼神也是充满了担心。 “爹,娘,不是的,昨夜我刚睡着,就梦到了一位白胡子老爷爷。”张义昨夜除了想对策,也为自己找好了一个借口,没错!就是托梦。这个年代的人,还是很信这套的。 “哦?老爷爷?还白胡子?”听到张义如此说,老爹并没往心里去,反而觉得有些好笑。 老娘则好奇的问道:“白胡子老爷爷跟你说啥了没?” 老爹听到这话,用责怪的眼神看了老娘一眼。意思很明显,孩子胡闹就算了,你也跟着胡闹。 “我儿大富大贵之象,有老神仙托梦,很奇怪吗?”老娘撇撇嘴,对丈夫的反应很不以为然。 “您老两位别吵,先看看这个。”张义说完,便从怀里掏出昨夜画好的图纸和写的几个配方。 老娘接过几张纸,看了看:“这是弩吗?不稀奇啊,娘玩剩下的东西。这是啥?百炼钢?看不懂。怎么还有硫磺和硝石啊?” 老爹也好奇儿子在纸上写的啥,无奈媳妇下手太快,只得探头观望。 张义又对每张纸上的东西,逐一讲解,当然这些都是白胡子老爷爷托梦传授的。 “乖乖,这么个小玩意能射五十步?要百炼钢做材料?还装轮子?这个火药只要拳头大小,就能杀伤周遭十步的敌人?”随着张义的讲解,老娘是一脸的不信。 老爹更是觉得平时太溺爱儿子了,以后媳妇打孩子,自己绝对不拦着甚至可以帮忙递棍子扫帚啥的。 “你们信我啊,老神仙就这么教的。”张义看爹娘不信,也有些发急,无论如何,这是张义目前能想到的唯一保命方法,也是现有条件下最容易实现的。 老娘看儿子有些急了,这才正视起来,试探着对丈夫说道:“当家的,要不就让老李打造一下?万一能行呢?” “孩儿他娘,是你疯了?还是我傻了?这些闻所未闻的东西,你觉得有必要浪费时间吗?你看看孩子被娇惯成啥样了?”老爹有些生气了,不想陪着娘俩儿瞎胡闹,早饭都不吃了,夹着包袱就出门上衙去了。 “娘!”张义实在没办法了,只能使出必杀技,装委屈! 老娘看着儿子这副样子,也只能答应先试试钢弩。原因很简单,其一,如果不答应,怕把孩子急出个好歹。其二,也是抱着侥幸的心理,万一真是神仙显灵呢。 当即交代了儿子几句,便去找李铁匠。看着老爹老娘都走了,张义这才露出笑容。这才对嘛,不试试怎么救你们性命。 想起配置火药的东西,还需要自己提纯,也不在家待着了。怀里揣着昨天李叔给的碎银子,就直奔药铺采购。 第0005章 暴露 临近午时,张培德才收拾好桌上的公文,离开县衙去萧思贤府上赴宴。 一炷香后,当他由一名小厮引领,走进正堂的时候,房间里已经坐了两人,分别见礼互相做了自我介绍,这才知道对方也是萧思贤请来参加诗会的客人。一人姓吴,一人姓李,在析津府其他衙门为官。 不多时,萧思贤身穿便服走进房间。先彼此寒暄了几句,便吩咐仆役开始摆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上座的萧思贤放下酒杯:“听闻几位都是我析津府有名的才子,不知最近可有佳作?” 在坐的三人中,吴姓官员要比其他二人官职高,自然先说道:“箫使君,下官不才,前几日才作了一首,还望指教。”当即摇头晃脑的吟诵了一首。 萧思贤微闭双目,似乎在品味这首诗的意境。稍后点了点头,做了一番点评,似乎对这首诗很满意。 依次李姓官员也做了一首诗,萧思贤同样是点评一番。 接下来就轮到张培德了,他始终在观察萧思贤的一举一动,终究看不出个所以然,但心中的警惕一直没有放下。见该自己作诗了,也不及细想,吟诵了一首曾经做过的诗。 萧思贤略作点评后,微笑着望着三人:“诸位果然大才,本官虽然不善诗词,但接触的却是不少。咱们再出一个题目,本官这里说一首诗的名字,看谁能完整的写下来。” 当即挥手,命下人撤去酒宴,换上笔墨纸砚。 在坐的三人,也明白了这位萧大人的意思,这是要考校书法。 尤其吴李二人自然表现的兴致勃勃,谁不知道萧使君是当今陛下眼中的红人啊,如果诗词和书法能得到他的青睐,日后的官途定然顺遂。 张培德虽然脸上也展现出兴奋的样子,实际上心中始终保持警醒,越发好奇萧思贤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得到的信息太少,今日的诗会又来的仓促,一时想不明白对方的用意。 萧思贤看几人已经准备就绪,便朗声说道:“前唐香山居士的《寄元九》,诸位请开始吧。” 辽国的汉人,虽然敌视宋国,但对前唐的诗词还是推崇有加的,有些家庭甚至用这些诗词,为家中的孩童开蒙。 堂下三个人对这首诗自然不陌生,几乎同时提起笔,蘸饱墨汁就写。 这首诗的字数本就不多,几乎盏茶时间,三人同时放下毛笔。下面伺候的小厮,把几人面前的纸收走,转交给萧思贤。 萧思贤拿起几人默写的《寄元九》,低头逐一观看。当看到最后一张,也就是张培德写的那句“三寄衣食资,数盈二十万。”的时候,眼中寒芒一闪。只是因为他低着头,堂下在坐的三人并未发现。 良久,萧思贤抬起头,温和的目光扫视几人,尤其是端坐一旁的张培德。 “几位果然大才,日后有机会,本官自会保举尔等。”说完就端起桌上的茶水。 三人都知道这是主人家送客的意思,不敢怠慢,纷纷起身告辞。 萧思贤望着远去的张培德,脸上早已没有刚才的温和,取而代之的则是目光中的冰冷。 这时从后堂走出二人,为首的是北枢密院驻析津府首领廖家凡,另一人是他的副手封清平。 “见过特使。”廖家凡和副手封清平走到堂下,纳头便拜。 “吩咐下去,加派人手盯住那个张培德。”萧思贤此时也有些醉意,慵懒的斜靠在椅子上。 “使君,您是说那个张培德就是传递消息的人?”廖家凡眼睛一亮。 萧思贤没有搭话,只是慵懒的点点头。 “使君,属下这就派出手下抓捕此人,严刑拷问之下,不怕他不交代。”廖家凡信心满满的说道。 萧思贤猛睁开双眼,死死的盯着跪在下面的廖家凡。突然长身站起,双手背后,一步一步走下来,闪电般的一脚踹在对方胸口上,趁着对方倒地,又是一通拳打脚踢,边打边骂:“废物!蠢货!” 足足过了一盏茶时间,萧思贤才喘着粗气,揪住对方的衣领,对早已狼狈不堪的廖家凡怒吼道:“用你的猪脑子想想,能传递消息的岂是普通小喽啰!他下面定然有不少手下,抓他?你特么倒是痛快了!一旦他被抓的消息泄露,其他人岂不是都跑光了?废物!” 骂完还不解气,又扇了对方一个嘴巴,这才站起身,整理有些褶皱的衣服。 廖家凡强忍着浑身伤痛,在副手的搀扶下,重新跪在上官的面前,低头认错道:“是属下考虑不周,还请使君责罚。” 萧思贤语气阴冷的对廖家凡说道:“本官要的是一网打尽,尔等下去需仔细办差,再有纰漏,本官取了你的狗命!滚!” 廖家凡这才被副手搀扶起来,倒退着走出房间。 等廖家凡一瘸一拐的回到自己的公廨,无暇顾忌一身的伤痛,立即召集所有手下议事。 众人到齐后,廖家凡这个当家的,才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再让手下制订行动计划。 始终跟随在廖家凡身边的封清平,此时发声:“统领,依下官看,现在的情况,也只有贴身监视一途了。” 封清平算是这些人里能力最强的,包括廖家凡在内。如果不是汉人身份,也许这个首领的位置就是他的。 廖家凡也不怕封清平抢了自己的风头,既有能力,又无法取代自己的手下,上官最是喜欢的,所以对其很是重用。 “说说你的计划。” “统领,根据消息,张家只有三人,属下认为,咱们可以买下张家隔壁的宅院,这样即使对方在家,咱们也可以实现全天监视的目的。另外,如果对方外出,咱们三人一队,随身监视,可确保万无一失。只要对方和他人联络,咱们自然能查到蛛丝马迹。” 廖家凡听完封清平的计划,陷入了沉思。 要说计划是可行的,但是有种守株待兔的味道,见效太慢了。万一惊扰了对方,不和手下联络怎么办?就这么一直耗下去?等萧特使对自己失去耐心,那倒霉的还是自己。 又询问了其他手下的意见,可是结果并不好,都是大同小异。 衡量再三,廖家凡自己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命令封清平去实施计划,又让其他手下,搜集一切关于张家人消息。 第0006章 新邻居 临近傍晚,张义才提着大包小包,走进自家门外的小巷。 这次采购不仅在药铺买到了硫磺,硝石,又称了些做饭用的香料。没办法,老娘做的饭实在忍不了。干脆祭出白胡子老爷爷算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倒是药铺掌柜千叮咛万嘱咐的,说有病别自己开药,搞不好要出人命的。对于掌柜的热情,张义只是回以微笑。 走出药铺又去肉铺买了一扇羊排,张义暗中发誓,从今天开始,向稀粥咸菜说拜拜了!哥们儿不忍了! 刚走进小巷,就看见隔壁的家门口,停着一辆牛车,车上已经堆满了行李。恰在此时,邻居张大哥两只手提着大包袱,正从院子里走出来。 “张大哥,您这是出远门啊?”张义随口问道。 “小义啊,哪是出远门啊,搬家了!有个货商买下咱这小院了,给的价钱挺好。” 看着张大哥高兴的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了,就知道价钱给的可不是挺好那么简单,应该是发了一笔财。 “那可是好,不知新房主啥时候住进来?” “说是晚上就来收房,弄的还挺急,要不是他催促,我怎么都要请街坊们喝顿酒啊,这么多年了,说走就走真有点舍不得。” 张义又应付几句,这才推开自家院门。 老娘早就到家了,见张义买了这么多东西,又是一通埋怨,说小孩子身上就不该装钱,只会乱花。 看时间差不多了,张义就开始在厨房忙乎。老娘则担心的看着儿子,倒不是怕他烫着,主要担心他把房子烧了。 先把剁好的羊排用凉水泡出血水,这才捞出来放锅里,再倒入凉水水。请老娘负责生火,借着烧水的时间,又去后院菜窖里拿了两根白萝卜,洗净剁成大块备用。水开后捞去血沫,再放生姜和一堆香料,盖上锅盖等吧。 这时候老娘实在看不下去了:“儿啊,白胡子老爷爷没告诉你炖肉要放盐的吗?” “娘,炖肉要后放盐的,这样炖的快,还好吃。” 老娘撇撇嘴,脑子里酝酿着儿子做饭失败后,如何教育他。长能耐了,居然敢说自己会做饭!当年老娘也是琢磨了很长时间的好吧! 娘俩都默契的没提起钢弩的事,知道那玩意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出来的。 等过了一个时辰,此时不止厨房了,连院子里都飘着肉香。老娘更是不停地咽着口水,此时老爹也恰巧回家,闻到炖肉的香味,来到厨房门口就说道:“孩儿他娘,你可以啊,终于会炖肉了。” 老娘送上白眼一枚,什么叫终于啊,以前炖的肉也没见你们爷俩剩下啊。 吃晚饭的过程,简直可以用惨烈来形容。左手一个蒸饼,右手一块羊排,偶尔再喝口羊汤,吃块萝卜,三口人忙的不亦乐乎。 “孩儿他娘,以后让小义做饭吧,你就负责洗衣缝补。”老爹此时吃的有点忘我。 老娘不乐意了,把蒸饼往桌子上一拍:“嘿!张培德!你几个意思,不就一顿羊排吗?至于吗?” “呵呵,忘乎所以了,来,娘子吃肉。”看老娘有开干的架势,老爹忙给对方夹了一块羊排算是赔礼。 “啪,啪啪”此时院门被人敲响。 一家三口,立即警觉起来,按照现在的风俗,一般来说天黑以后是不串门的。 “谁啊?”老爹问了一句,同时给了老娘一个眼神,老娘会意,从卧室里拿出一把匕首藏在身后。 “叨扰贵邻了,俺是隔壁刚搬来的,给您家送些小吃食。”随着院门打开,才看清门口站着一个消瘦的中年人,穿着倒是贵气,一身锦缎的圆领员外袍。说话虽然客气,但是消瘦的脸颊和突起颧骨搭配在一起,却是一副刻薄相。后面还跟着一个提着篮子的小厮。 “原来是新邻居啊,请进请进。”张培德听说是新邻居,连忙把客人请到屋里。 此时的男女礼法还没有明清那么严苛,家里女眷还是可以见客的。当然,待嫁闺中的姑娘除外。 这位新邻居也是个自来熟的性子,一边走一边自我介绍,说自己叫封清平,常年行走在析津府和雄州之间,靠贩卖干货赚到些钱,在隔壁买下一座小院。 封清平进屋后,一双小眼睛就四处打量,除了和张培德聊天,便是打量屋里的格局摆设。 张培德对这个人多了些好奇,按说常年行商的人最在意规矩,去别人家串门,这样打量可是很不礼貌的。而且看这个人的谈吐,也不像商人那么简单。 一旁冷眼旁观的张义,对封清平身上的那股特有的气质,也产生了疑惑好奇。此人总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看面相,又可以肯定绝对没见过对方。 简单的攀谈几句,没等张母上茶,封清平留下一篮果干就起身告辞了。 送走客人后,三口人重新落座,老爹捋着胡须陷入了沉思。老娘因为去厨房沏茶,没有听到丈夫和封清平的谈话,只是在一旁收拾那篮干果。倒是张义开口道:“爹,孩儿觉得不对。” “哦?说说看。”老爹听到孩子这么说,挑了一下眉。 张义把下午和张大哥的谈话一五一十说了一遍,又加上自己刚才的判断。 “嗯,为父也是这般想的,此人给我的感觉不像个商人。” “那您的意思是?”张义又问道。 “呵呵!等!他要是有目的而来,早晚会露馅。还有,把你写的那些东西,牢记后销毁了吧。万一白天摸进来,也是件麻烦事。”老爹对张义说完,又转头对老娘说:“孩儿他娘,这几天就不要去见那些人了。” 老娘也知道事情轻重,点头答应。 再说封清平家,此时正堂中间,斜坐着一名有些慵懒的男子,此人正是张培德中午才见过的萧思贤。在堂下还跪着一人,正是刚才去串门的封清平。 “可看清楚了?” “回使君的话,布局陈设都看清楚了。” “咱们那位张师爷表现的如何?” “并未发现有何不妥之处,如果不是使君提前告知,属下完全分辨不出那人是宋人的秘谍头目。” “哈哈!机缘啊,如果不是涿州那边办事还算得力,也不会发现这条大鱼。盯紧他们,我要的可不是这一家三口的命,我要整个析津府所有秘谍的命!” “属下领命!” 第0007章 安全屋 翌日一早,张义穿着短衣按照自己制定的锻炼任务出门跑步。路上的行人看他也没觉得奇怪,只以为是谁家的伙计,上工起晚了。可出门以后,就感觉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借着几次拐弯的机会,用余光观察,一名农夫打扮的青年,始终与自己保持着十几步的距离。 张义往左,他也往左。张义停下,对方也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挑选路边摊上的货物。此时张义基本可以确认,他被人盯上了,也许和昨晚的封清平是一波人。 这时街道已经有不少早起上工的人,张义大喊一声:“敢偷我银钱,找死啊!”说完,就一个箭步钻进旁边的小巷。 后面那个农夫因为事发突然,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等进入小巷,早已不见张义的人影。 “活该!偷光你才好。”农夫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而是以为张义追贼跑的太快了。 再说张义在小巷里一通乱钻,直到确认已经甩掉那人。这才环视四周,前方有一座寺,匾额上写着“仙露寺”。门口围着二十几名乞丐,正向寺门里面张望。问了路边一名小乞丐才知道,每天早上,庙里的和尚都会在山门外施粥,听到只是施粥张义就没了兴趣。寺庙周围建了很多茅草房,再用碎木棍围成院墙。这片房屋的地上,到处流淌着污水,旁边的水沟里,还能看见死老鼠和各种垃圾。 看到这个场景张义乐了,这环境太适合搞一处安全屋了。人口密度够大,人员成分够复杂,环境脏乱差,一家三口往里一藏,应该很难被发现。打定主意后一头钻进这片棚户区,仗着嘴甜四处打听,终于找到一处年久失修的小院。 小院不大只有一间正房,院子西边还有一个茅草棚,应该是当做厨房用的。问了房东一个月只需十文钱,又进屋看了下家具陈设。除了一张椅子缺了条腿,其他家具还算完好,当即就决定租下这个小院。 因为房租实在太便宜了,张义也懒得找中人,直接掏了十文钱,算是当月房租了。拿了小院的钥匙,转身就往家的方向赶去,要尽快通知老娘自己被跟踪的事,还有安全屋的事情。 回程的路上,计划该置办的物资。稻米麦子是不要想了,能不起伙最好,又不打算常驻,只是临时隐蔽而已。他想起了后世在陕西吃的白吉馍,据说温度湿度合适的话,能保存一个月以上。虽然新疆馕饼更好,但那玩意需要馕坑太费劲了。 到家后和老娘说了自己被跟踪的事,又提到自己的打算,但并未得到老娘的夸奖,而是被老娘摆弄着脑袋看了半天:“儿啊,娘承认安全屋是个好东西,但你想过没,对方一旦决定抓捕,肯定是重兵先围住小院,其中还不乏众多高手,你打算怎么杀出重围?” “额!......”张义被老娘问住了,复合弩射程远。杀伤力大,但装填太慢了,难以连续射击。还有火药制作的手雷,完全起不到改变战局的作用。这可咋整?难道穿越影响了自己的智商?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没考虑到? 看着儿子着急的样子,老娘心里这个乐啊。让你知道什么叫姜还是老的辣,就不着急告诉你。 “儿啊,这些都要考虑仔细的,你先琢磨琢磨,娘去做饭了。” 张义坐在桌旁苦思冥想,直到老爹回家了,都没想到什么好办法。 等吃完晚饭,张义又对老爹复述了一遍自己对老娘说的话。希望能从老爹那里得到答案。 老爹听完张义的安排,爱怜的看着这个大儿子,伸手摸了摸张义的头顶,良久才说:“我儿大了,你能想到这些,说真的,为父发自内心的高兴。”又转头对媳妇说:“孩儿他娘,以后别打小义了。孩子真的大了,这个儿子没白养,知道为家里操心。” 老娘听到丈夫的话,莫名有些感动,掏出手帕擦擦眼角,嘴里念叨着:“不打了,不打了。我儿一直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老爹拉着张义站起来:“既然孩子大了,就让你见见咱家的保命之道。” 说完便大步走进夫妻俩的卧室,张义和老娘紧跟其后。等老爹掀开床板,露出一个地道口的时候,张义彻底惊讶了,尼玛,地道啊!自己满脑子后世的高科技战术,怎么就忘记了这些最基础但最实用的办法了? 张义脑子一下就活络起来,回想起看过的一部电影,就是讲地道战的啊,如何隐蔽地道口,如何通过机关更有效的杀死敌人。这不都是办法吗?再说火药,干嘛非要做手雷啊,手雷外面的铁皮,以目前的工艺又不能大批量制作。 “爹,下面通向哪里?”张义回到现实中问道。 “为父带你下去认认路。”老爹说完就点燃一根蜡烛,顺着地道口的梯子爬下去。 张义看了一眼老娘,老娘给了一个鼓励的眼神:“你们爷儿俩去吧,我在上面守着。” 张义不再多言,也顺着梯子爬下去。地道至少深三米,下到底部再往里观察,整个地道正好一人高的样子,两侧用碗口粗的原木支撑,可以快速通过。 前面领路的老爹介绍道:“这里是我和你娘花费三年才挖出来的,全长两百步,中间安排了几个岔路口,只要走错里面就是死路且在地上安装了陷阱,哪怕敌人追下来,只要走错路口就能要了那些人的命。记住口诀,见到岔路口,左左右右左右。” 张义一路观察着地道,心中五味杂陈,这个年代的秘谍太难了。看地道的规模,他很难想象这夫妻二人是怎么做到的,又是怎样的信念让他们在敌人腹地坚守了十余年,且初心不变。 也许赵祯和那些大臣们,从来都不知道他们夫妻的存在。甚至他们死后也不会得到任何的荣誉,就像从没来过这个世界一样。 第0008章 试验 地道出口在一座土地庙的佛龛下面,看着斑驳的佛像,和歪倒的供桌及地上散乱的稻草,这座土地庙应该是荒废很久了。好在房顶没有破洞,才保证雨水没有倒灌进地道。 老爹带着张义走出土地庙,告诉他此处的地理位置,这些张义都牢记在心,稍后父子俩又原路返回到张家。 等把床铺恢复如初,三人才又在客厅落座,张义先开口:“爹,娘,我觉得这样等不是办法,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咱们应该主动出击,如果能一举弄死那个萧思贤,那可是大功一件,也许陛下一高兴,就让咱们回到东京安家呢!” 老爹听到张义的话,不禁面露苦笑,谁不想杀那个人啊,但谈何容易,否则皇城司也不会悬赏黄金和官职了。 倒是老娘好奇问道:“儿子,说说你怎么想的?” “这种大官身边一定防卫严密,如果派人刺杀是万难成功的,孩儿想还是要用火药炸。” “你说的火药真有那么大威力?”老爹被勾起了好奇心。 “明天孩儿就制作火药,您两位等着瞧好吧。娘,明天孩儿把白吉馍的方法告诉您。这玩意据说能长时间保存,就放安全屋里,只需定期更换以防变质。” “这孩子,还给娘安排起差事来了。”老娘爱怜的拍了下张义的脑袋。 次日一早,老爹依然按时上衙,虽知道被人盯上了,但心里丝毫不慌,猜测到对方不会只抓他们三人,一定是放长线钓大鱼。 张义先教会老娘做白吉馍,就去研究火药了。配方简单,关键是提纯工艺,差点把张义累死。 直到下午才做出不到三斤,拿了一点试着点燃,效果还可以。没后世的爆燃那么强烈,但也可以接受。又用蛋清把黑火药调成糊状,再用木棍压制成饼的样子。只需干燥后,再破碎成颗粒就是颗粒黑火药了。 等待药饼干燥的这段时间,跑去看老娘做白吉馍,嚯!老娘太实在了,一口气做了一笸箩。 “娘,做这么多干啥啊,放那边有十几张应急就可以了。” “为娘刚才尝了下,味道不错,寻思着要是夹上炖羊肉一定很好吃,所以多做了些。” 张义傻眼了,这不就是肉夹馍吗?想到肉夹馍又联想起猪肉,这年头的猪都没阉割过,腥臊味实在太重,所以只有赤贫的百姓才会吃猪肉。如果日后回到东京,在城外搞个超级猪舍,再搞阉割的猪肉,嘿嘿!发财大计啊!到时候肉夹馍一次做十个,吃两个扔八个,就是有钱咋地。 晚饭还是那么丰盛,看着手里的肉夹馍,暗叹一声,老兄,久违了。一口肉夹馍一口羊汤,舒坦! 吃完饭借着晚霞那点余晖,张义小心翼翼的把药饼碾成小颗粒,爹妈站在旁边观看。 其实黑火药早在晚唐时期已经出现,由炼丹的道士发明,后传入民间只是配方比例都不对,导致效果并不好,因此也未受到朝廷重视, “就这么个东西?看着不厉害啊。”老爹用三根手指捏起一小撮颗粒。 “爹,这玩意我先给你们展示下,然后再告诉您用法。”张义往瓦片上倒了点火药,用蜡烛点燃。“噗!”火苗刚接触到火药便产生爆燃。 “咳咳咳!太呛了!”距离最近的张义被一口黑烟,呛的一个劲咳嗽。 “这就完了?”老娘发话了,就看冒了一下火光,紧接着就是一股黑烟,她实在没看出这玩意怎么杀人。 “哎!”本来被勾起兴趣的老爹,也失望的叹了口气。 眼看着爹娘二人的反应,张义忙出口解释:“您两位别急啊,只是让你们看点燃的效果,现在给你们做个能杀人的东西。” 说完,张义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竹筒,一头已经用红泥堵死,从另一头填充火药,插入引线后再用红泥堵死。 做完后,看着老爹说:“爹,这东西动静大,咱们最好出去弄。” 老爹看着手指粗的竹筒,实在提不起兴趣,还是老娘不愿意打击儿子的热情,用胳膊肘捅了捅丈夫。 “行,为父再陪你胡闹一次。” 半炷香后,张家三口从佛龛下面钻出来。老娘手握匕首,先出去看看左右,没发现有人。 “爹娘,这东西动静大,还是离地道口远点吧,万一响声把巡街的招来怎么办?” 老爹闻言,抬头深呼吸几次,又用双手在脸上搓了搓,明显压抑着某种情绪。 依然是老娘说话了:“走,往东不远就是坟地,现在那里肯定没人,随便你怎么折腾。” 出了小庙又走了一盏茶时间,来到一片坟地。 张义看左右无人,这才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吹亮后,点燃竹筒做的鞭炮,就扔了出去。 紧接着“嘭”一声闷响,张义就跑过去捡起被炸烂的竹筒。交给老爹后:“您看看。这只是手指大小。要是咱们弄个大的,胳膊那么粗的,点燃往人群里一扔。嘿嘿!” 老爹看着已经炸的面目全非的竹片,心里盘算着,感觉这事可以试试。不过为了把握大点,打算做个胳膊粗的亲自试验下。 一个小鞭炮并没有引起巡夜士兵的注意。一家三口再次回到家后,张义又讲解了火药的多种用途,比如可以做火枪,甚至火炮。如果做成手雷可以往里添加锋利的铁片,铁钉等东西辅助杀敌,即使炸不死,也不能让对方好受。 听到这些用处,老爹老娘都是愣在当场。还是老娘先反应过来:“小义,这些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张义并没有察觉什么不对:“是啊。” 老爹仔细看了看张义,正色道:“小义啊,这世上的人何止千千万,但总结起来世上只有两种人,一是狼,二是被狼吃肉的羊,两国之间亦是如此。为父希望你做那头吃羊的狼,至少你能活着。但不能因此迷失了心智,沦为只会吃羊的行尸走肉,还要心存一丝善念,对亲人,对朋友,对我大宋百姓。为父说这些大道理,你能明白吗?” 张义站起身,深深一揖:“孩儿谨记父亲教诲。” 第0009章 有老鼠 老娘觉得气氛太严肃了:“教孩子那些作甚,还小呢。以后慢慢教呗。” 老爹无奈的摇头道:“不小了啊,你听听他刚才讲了些什么啊,哪怕是通晓战阵的好手,恐怕也需要长期的亲淫其中才能有所得。这哪里是一个十三岁少年能想到的,为夫怕孩儿沉迷于这些阴毒的手段,而心智受损。” “其实,其实,其实孩儿还有一个没说。”张义可不在乎心智的问题,自己的心智早已成熟,为了能让父母躲避目前的不利处境也只能豁出去了。 “说说看。”老爹说。 “准备一个水缸,里面填满火药和刚才说的那些东西。一旦被包围,便点燃引线,咱们迅速撤进地道,只要计算好引线长度,就能控制爆炸的时间。这样就不怕跑不掉了。”张义说完便睁着大眼睛看着老爹,生怕老爹又说什么心智,善念之类的话。 “你就没想过他们会趁着咱们外出的时候抓捕吗?”老爹也是来了谈兴。 “这个孩儿想过,如果只是一个人,也许对方会。咱家三口人呢,最稳妥的法子,当然是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比如现在这种情况。”张义笃定的说,在前世张义也是组织过一些行动的,经验比较丰富。 “孩儿聪慧啊!为父甚慰!哈哈哈!”老爹捋着三缕短须道。 老娘突然想起了什么,忙叮嘱道:“小义啊,记住了,日后和人接触记得藏拙,切不可把自己聪慧的一面展示与人。娘说的,你能明白什么意思吗?” “孩儿晓得,那样别人就会提防孩儿,更不要说交到朋友了。” “好,不早了,洗洗睡吧。记得明天给为父做一个胳膊粗的。” 第二日,张义先在腰上绑了一圈白吉馍,又装作晨跑的样子出了门。依然是那个农夫,依然是老套路,只不过为了摆脱跟踪,张义着实费了一番心思。 安全屋在东边,他出门先向西走。走甩掉了农夫,才钻街走巷的从安全屋后院翻进去。这里是绝对不能暴露的,按照前世的条例,每个人配备一座安全屋更加妥当,只是条件有限。再说张义也不愿意在这个通讯基本靠喊的年代,与父母分开,那样反而会造成很多不便。 至于那几个叔叔他都有些信不过,所以叮嘱爹娘不要把这里告诉他们,但是恢复联系后可以让他们自己去找安全屋,也算对那些人有个交代了。 把白吉馍藏好后,又在院子里进行了一些布置,多撒一些树叶和稻草,把花盆放倒,营造出一种早已无人居住的假象。以应对可能发生的搜查。 且说住在张家隔壁的封清平,这几日为了执行萧大人的命令,也是挖空了心思。 先抽调出几名好手,分别盯住张家三人。又在院墙上凿了几个小洞,打算更直接的监视张家人的一举一动,还做出多份预案以应对各种突发状况。 但是连续几天,除了跟踪张义的农夫失手以外,张家夫妻二人并没表现出丝毫的异常。这可急坏了封大人,思来想去不能总这样守株待兔,那样太被动了。于是和手下商量,打算夜里造出点动静,以起到打草惊蛇的目的。 一旦对方和同伙联络,就能马上收网,封大人对自己手下的行刑手段还是有一些把握的,只要撬开对方的嘴,那样全城的宋国秘谍就可以一网打尽。 当夜,派出得力干将翻过院墙来到张家后院,先是潜到张义卧室的窗外,侧耳倾听没发现任何动静。用手指沾了些口水,戳破窗纸看见张义正四仰八叉睡的正香。 又沿着后院来到张家夫妻的窗外,同样戳破窗纸,正巧看到张师爷翻身,秘谍怕行藏暴露赶紧一个矮身,又细听屋内有轻轻的鼾声,并没其他动静,这才放心离开。 秘谍不知道的是,从他翻墙入院那一刻,张家三人就已经知道有贼人进院了。张家夫妻是因为功夫在身,听觉极其敏锐,再加上这些日子一直保持警惕。 而张义就得益于前世的经历了,在敌人内部执行任务时,无时无刻都提高警惕,哪怕睡着了也要做好随时战斗的准备。 此时张义还保持着睡觉的姿势,但在被窝下的手里却握着一把锋利的柴刀。看着人影又向院墙处走去,这才放下心,看来只是探查消息的,并没有不利举动。 可是看着窗纸上被戳破的洞,张义又开始思索起来,这是几个意思?就不怕第二天被主人发现吗?还是说觉得张家已经是待宰羔羊可以不在乎这些细节了?不对!羊肉只要没吞到肚子里,这肉就不算自己的。这才应该是秘谍的思路。尼玛!不会等的不耐烦了吧?玩打草惊蛇那一套?真要是那样,乐子可大了。 张义思来想去觉得打草惊蛇的可能性更大,打算等明天和爹娘商量下就知道了,放下杂念先睡觉要紧。 第二天,张义走出卧室,看爹娘已经在吃早点。刚落座就微笑着对老爹说:“昨晚有耗子,您那边有吗?” “怎么发现的?”老爹喝了口粥,很随意的问道。 “窗纸破了一个洞。是由外向内戳破的。”张义也给自己盛了一碗粥。 “是早起发现的,还是昨夜闹耗子的时候?”老爹又问。 “昨夜耗子进后院的时候就发现了。” 听到儿子这么说,老爹认真打量了一下他:“哎,我儿有潜质啊,但这些心思记得藏起来,别走我和你娘的老路。很累,很苦,也很危险。” 张义赶紧起身受教。 “你说的胳膊粗的东西大概需要几天造好?” “东西不难做,就是材料不好带回来,孩儿出门总被人盯着。” “简单,告诉你娘需要什么东西,她会想办法的。记住!要快!既然人家都进院了,就说明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老爹说完,又把坐在一旁吃饭的老娘,拉进里屋随手关闭房门,似乎有其他话要交代。稍后便听到两人争吵的声音,只是关着房门,听不清楚具体说的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老爹老娘才从里屋出来,看脸色都不太好,明显谈的结果双方都不太满意。但张义也没敢多问,自己做儿子的不好参与太多。 第0010章 艰难选择 等老爹出门后,把需要的材料告诉老娘,东西不复杂,药铺就能买到,但是需要的量太大了。按照张义的意思,每样至少需要五十斤。还不包括那些铁料,这也是前世留下来的习惯,要么不做,做了就要做绝,不留丝毫余地。 老娘听到这么大的量,并没有表现出惊讶。而是收拾妥当,挎着买菜的篮子就出门了。 既然老娘都出门了,张义就要留在家里,怕又有贼摸进来。张义自己的东西倒是没有怕偷的,他所有的秘密都在脑子里。但是老爹老娘那边就不好说了,万一留下蛛丝马迹呢,不敢大意啊。 虽然不用出门,张义还有大量的工作要完成,首先考虑的是手雷的点火装置。以目前的条件,如果在引线附近安装一套点火装置,那样火器就能实现多样化了。 说做就做!先找出纸笔,按照思路一点点画出来,再从厨房的灶台上找到火石,但几次试验效果不太理想,点火成功率不太高,擦十次也只能成功五六次,还需要很大的力气。后世用的打火石的成分是铈和镧,现有条件下完全不用想。只能用笨方法了,多放几块火石同时打火,只要有一块擦出火星,就能引燃引线。 还有随身的武器,未来对付的不仅是秘谍,更有可能是官兵,如果只是一把匕首,和一支弩完全无法应对战斗。可惜没有能工巧匠啊,不然火铳也是可以考虑的,填满铁砂一打就是一片。 算了,胡思乱想啥呢。这是敌后好不,就算有一把AK再配一箱弹夹也有打完的时候。还是要琢磨如何隐藏自己,才是正路。至于那些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还是等回到大宋再说吧。 正胡思乱想呢,虚掩的院门被老娘打开了。张义知道今时不同往日,隔壁可住着监视自己的人,有些话不敢在院子里说。只是接过老娘挎着的菜篮,假意翻找问给他带什么好吃的了。 等进屋后,老娘才小声说:“妥当了,傍晚送来。” 老娘的话,把张义吓一跳:“不是吧!娘啊,您应该知道附近什么环境,怎么还敢让人家明目张胆的送东西过来。再说那些又不是常用之物,被发现可是要起疑的啊。” 老娘挑挑眉:“那又如何?” “啊?娘,您这个样子,孩儿没整明白啥意思。” “哈哈,以后你就知道了。时候不早了,你去做饭吧,买了两斤肉,娘就等着吃了啊。” “哦。”张义看问不出个所以然,也就放弃了,反正老娘也是老行家了,不会做出鲁莽的事。 一直等到老爹回家,也没见有人来送货。张义难免有些好奇,对方会以什么方式送过来,还保证不会暴露? 三人正吃饭间,就听门外有人敲门:“张师爷在家吗?” 张义看了一眼老娘,想确认是不是送货的到了? 老娘给了一个安心的眼神,老爹则去开门。刚打开门,就看见门口站着张义前几天刚见到的李铁匠和三个伙计,身后还有一辆牛车。 李铁匠看张父开门,连忙作揖道:“小的城东铁匠铺李季,见过张师爷。” 老爹摆出高傲的姿态,没有回礼连点头都没有:“哦!是李季啊!来我家作甚?” “小的不敢隐瞒,小的是受人所托,为了一桩案子而来。”李季说话间还带着些献媚,十足求人办事的姿态。 “行,那进来说话吧。”老爹说话依然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老爹这才把李季让进来,又看几个伙计前后抬了三大箱东西进屋。伙计放下箱子就出了院子,而李季则是被引到正堂的茶几旁坐下。 老爹给老娘使了一个眼色,老娘会意,便去厨房烧水,实际监视周围动向。 张义这还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接触大宋两个秘谍接头,很是好奇,就站在旁边观看。 明面上老爹和李季只是在聊衙门的事情,手上却没闲着,拿着手指沾了旁边的茶水,在桌子上写字交流。 这一招张义在前世几乎用不到这种方法,哎,高科技毁人啊。一个电话或一条短信,就能趁人不备把消息发出去,需要接头的情况极少。当初学校虽然也学过这种一心二用,但远不如面前这两位资深人士用的熟练。 或许是两人聊的话题刺激到了李季,不禁表情有些哀伤,写字的手指也在微微颤抖,不时还带着期盼看着张父。 而张父从始至终保持那副风轻云淡的表情。 盏茶的功夫后,两人似乎谈妥了。李季先起身深深一揖,小声说:“大哥,珍重!” 老爹也一改风轻云淡的样子,流露出了一丝不舍,看着多年的老部下,双手扶起对方,轻声的说:“彼此珍重。” 李季再不多讲,轻轻向张义点了下头,便大步出屋,尽管老娘就站在院内,他却似乎没看见一样,推开院门带着几个伙计赶着牛车离开。 老娘关上院门,这才进屋问老爹:“怎么说?” 老爹掏出手帕擦了擦眼角:“终于让我说服了。” 老娘又追问:“其他人呢?” “让老李去通知了,一并带走。” 老娘上前一步,死死盯着丈夫,再次追问:“你知道的,我问的是什么。” 老爹面露愧疚没有说话,而是再次坐下,低头喝着早已冷却的茶水,不敢看妻子的眼睛。 老娘从丈夫的表现,猜到了答案。终于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哽咽道:“为什么啊?留下我赔你还不够吗?小义还是个孩子啊!你看看他!才十三岁的孩子!我!和!你!亲生的!” 老爹猛抬头,迎着妻子的目光,又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压低声音吼道:“你应该知道的,小义已经被辽人盯上了,一旦发现小义可能外逃会发生什么?这一路向南有多少关卡?你可知道?这一路又有多少巡逻的官兵?你可知道?只需一次!只需被发现一次,他们二十几口人就都完了!我知道你担心孩子!我对他的爱不比你少一分一毫!但我不能拿其他二十多人的性命去赌!我们输不起!刘思雨!你明不明白!”说到最后老爹也不禁哽咽起来。 “呜呜呜!”老娘手紧紧的捂住嘴,竭力不让自己发出哭声,转头跑进卧室。 第0011章 皇城司 张义这时候也听明白了,老爹为了掩护其他队员撤离,选择一家三口继续留在城里,以牵制敌人的注意力。 老爹站起身双手搭在张义的肩膀上,看着这个长得快和自己一样高的儿子,轻声说:“怕吗?” 对于老爹的选择,张义一点儿没觉得突兀,换成自己站在老爹的位置上,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坚定的回答道:“不怕!我相信咱们一家人都能活。” 老爹似乎对孩子的回答很满意,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恨爹爹吗?” 张义摇摇头:“爹,您做的没错,必须保全绝大多数的人。” 老爹听到这话,更加欣慰了,用手掌重重的拍了下张义的肩膀:“好样的。”说完又扭头看向紧闭的卧室门,“去吧,劝劝你娘亲,咱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此时老娘已从里屋走出来,显然平复了情绪,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也改变不了夫君的决定,重要的是怎么死中求活! 老爹做了分工,张义和老爹在小卧室里做火药,用黑布把窗户遮住,而老娘拿着一把匕首坐在漆黑的客厅中负责警戒。 当初写材料单的时候,张义也是发狠了,那些东西足足可以配制出一百余斤火药。真正配置起来,让他苦不堪言,看着堆积如山的各种原料,和简陋的工具,感觉自己要疯了。 老爹则没那么多杂念,只是按照张义教的方法闷头干活。由于配置的是易燃易爆的危险品,这个时代照明的又是明火。张义当下决定,今晚只做粗加工,把所有材料碾成粉末。至于提纯和混料的工作,留着明天白天再进行。等把所有材料都碾成粉末,已经接近四更。 张义早已累的双手发抖,连抬起的力气都没有了。要说身体素质还是老爹厉害,结果工作后,还有闲心喝了几杯茶解乏。 喝完茶,老爹伸了一个懒腰,又环视了一下儿子这间卧室,不仅地上堆满了材料,连床上都是:“小义,今天去爹娘那屋挤挤吧。”说完,抱着儿子盖的被子就去了自己卧室。 三口人挤在一张床上,虽然已经很累了,可能是第一次和爹娘睡一起,还有点小兴奋,这是前世的他完全没有过的经历:“爹,能给孩儿讲讲皇城司的事吗?” “啪!”本已经困倦的老娘,听到儿子问的话,反手就给儿子脑门一巴掌。“不许你有进皇城司的念想。” “娘,孩儿只是好奇嘛。”张义委屈的摸摸被打疼的额头。 “孩儿他娘,儿子好奇而已,说说也无妨的。”又是老爹解围。 “哼,你就教吧,以后小义要是吵闹着加入皇城司,我跟你没完。”老娘赌气的翻身过去,只留给爷儿俩一个后背。 老爹一声轻笑:“不理你娘,既然你想知道,为父就给你讲讲。皇城司最早是太祖创建的,组建初期权利极大,负责宫内护卫,监察文武百官和吏民。听老人说,那时候的皇城司对五品以下人等,有先斩后奏之权。可以想象那是何等的威风。后来太宗登基,又多了刺探敌国情报的职责。也就是为父和你娘现在做的事情。再后来到了当今陛下,他仁爱包容,善待大臣,就收回了皇城司先斩后奏之权,反而对敌国情报颇为看重。” “那爹爹您是什么几品啊?”张义又发问。 “哈,为父给你说说啊,你自己算算是几品。皇城司上下人等,只对陛下一人负责。设皇城司使一名,统管全局,我们称为司使大人。下面又有副使三人,一管宫卫,一管监察,一管监督内部。再往下有都都知,都知,副都知,押班,其中又分内侍和探查两批人,你爹我就是探查的都知,负责探查情报,探查还分国内和和国外,总之我朝的官职没几个人说得清楚。内侍那边你听名字就知道啦,除非是太监公公,如果只是普通人,那就是宫中护卫的角色。别看一个个看着风光,其实我们背地里,都叫他们看门狗。哈哈哈!当然喽,他们也叫我们查子。” “爹,那您有五品吗?” “哪有那么高哦,外派的都知不值钱的,只负责某一地的情报收集,手下统领不过几十人。官职也只是听着威风而已。”老爹谈起自己的官职,也不禁有些唏嘘。 “那爹爹,您官职的全名叫啥?” “这就长了,大宋皇城司探查省派辽国南京析津府都知。记得住吗?” “这也太长了。” “哈哈。等以后回了咱大宋,也让你看看爹爹的威风。”老爹不禁逗起了孩子。 老娘本来不想搭理这爷儿俩,但一直竖着耳朵听呢。听夫君越说越不像话,喊了一声:“睡不睡?明天还一堆活呢。” 父子俩相视一笑,不再说话。 张家三口这边进入梦乡了,可隔壁的封清平却没这么幸福。正伏案整理着最近几天的跟踪记录,又和属下商讨今日来的李铁匠是否可疑。 “大人,属下调查清楚了,李季,现年三十有二,十年前从家乡逃难来到南京,先在货栈做力巴,后入城东王家铁匠铺学徒,五年前升大匠,三年前铁匠铺老东家病故,王家后人不愿以打铁为生,便把铺子卖给了李季,也就有了现在的李家铁匠铺。手下还有伙计三人,此人脾气豪爽,好交一些江湖上的朋友,目前未曾发现可疑之处。” 封清平一只手摩挲着下巴,另一个手轻声敲打着案几,沉思道:“这个李季来的太过巧合了,这边才弄出点动静,他就来送礼?” “大人,属下倒认为实属巧合,您想啊,他的那些江湖朋友里面,难免有犯事被抓的,上下打点也是难免。其次,如果对方是秘谍,绝没有大张旗鼓来接头的道理啊。” 封清平听属下分析的也是在理:“嗯,你说的也对,还是要盯紧这边,至于李季那边你再派人探查下,要做到事无巨细。” 可惜这番对话张义没有听到,如果听到了,一定给老娘点一百个赞。反其道而行之,这需要怎样细腻的心思啊。 第0012章 起疑 天光大亮,张义才忍着手臂的酸痛起床。今日老爹推脱身体不适,已遣人禀告县尊,在家休息两日。 吃过早饭后,父子二人又开始忙乎起来。今天事情就省力许多,提纯再配料和填药,期间张义还把注意事项一一说明,特别是火药制作过程中不能用铁器。老爹也牢记在心,他心中有更大的计划,一旦火药的法子试验成功。打算给陛下上个秘折,也许能给孩子讨个好前程,也未可知。 老娘则在一旁摆弄钢弩:“小义,弩上面的两个轮子是不是做坏了?怎么不圆啊?”老娘指着偏心轮。 张义又讲了复合弩的使用方法,只可惜时间紧急,工艺又复杂,李季只来得及做一把弩,弩箭倒有二十支。老娘听的跃跃欲试,恨不得现在就找个地方试射一下。 由于火药太多了,除了填满一个水缸以外,又找了两个木桶填充火药,这些东西都添加了薄铁片和铁钉。剩下的火药被张义一股脑做了三只胳膊粗的大鞭炮,只不过没用竹筒,而是卷了纸筒制作,里面还加了一些铁砂。引线统一留足一盏茶的时间,应该够他们从地道跑出去。 看着自己这些成果,又开始担心存放的问题,这些个东西,没有一个是善类。真要一不小心炸了,呵呵!那场面......不要说三口人了,就是整座房子都要夷为平地。 和爹娘商量后,先放在厅堂角落,用粗布掩盖,平时小心些也该无事。 再说城东李家铁匠铺,李季端坐在厢房中间,正听着下面三个伙计的禀报。昨晚得到撤退命令后,丝毫不敢耽搁,把命令传给老韩,此人对外的身份是走街串巷的货郎,行事更加方便。中午接到回信,已把撤退的消息告知所有人,明日一早轻装简行在南城开阳门外五里坡小树林会合。 等禀告完差事,有个伙计抱拳道:“大人,就这么走了,实在太憋屈了。您看能否向上官求个情,让咱们留下?”其余二人也随声附和。 李季又何尝不是这般想的,但上官下了死命令,当即瞪眼呵斥:“上官的命令,岂容尔等置喙?” 另一个伙计眼珠一转:“大人,咱们既然都要走了,不如闹出点动静来,也算给辽狗留下点念想。” 李季好奇的问:“哦?说说看,你要留怎样的念想。” “嘿嘿!大人,小的曾听说书先生讲过,计毒莫过绝粮,计恶莫过放火啊。” 李季追问道:“且细细道来,如若能成,本官给你记一功。” “大人,城西永平坊的官仓存着二十万石粮食呢,听说大半是作为军粮使用,就等有朝一日和我大宋开战,充作军需。这要是被咱们一把火烧了!嘿嘿。”伙计越说越兴奋,甚至手舞足蹈起来。 李季闻言意味深长的看了属下一眼,之前张都知是有过这个计划,并且和他商量过具体行动计划。 之后还向皇城司传递过消息,希望得到一些资金和人员上的支持。 可时至今日都没有得到回复,这中间不知是哪里出了差错,还是不予批准。 今天属下也提出了烧粮仓的行动,心思又活络起来。此时正值正月,一直要到六月下旬才有新粮入仓,假如事成简直是奇功一件。 可一边是皇城司没有回复,他们无权私自行动。一边又不舍得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左右拿不定主意。李季打算禀报都知大人,让上官去决定是否行动。 自己已经现身过了,再去那里难免引人生疑。当下打定主意让老韩以货郎的身份,和那边联系。 李季这边打着粮仓的主意,张义那边正被老爹用戒尺打手板,无他,老爹一时兴起要考校他的学问。 “乃命羲和,下一句?” “额......” “打!” “人有所操,和解?” “额......” “打!” 连续几个问题,张义都答不上来,自己都觉得耻辱,头低的快埋进裤裆里了。伸出的手干脆不收回来了,您老随便吧。 老爹这边气的手抖,眼看就要脑梗。老娘站在旁边开始也跟着生气,可是越看越觉得不对,脸色逐渐变的有些怪异。 见夫君又要打,忙出言制止,轻声道:“小义,到娘这里来。” 张义心里这个乐啊,活菩萨!您老人家终于发话了,再这么考校下去,我都快厌世了。天地良心,穿越的时候,除了继承这副糟糠身体,那哥们儿只是留下了一点点记忆啊。 赶紧走到活菩萨面前,打算撒个娇逃避老爹的毒打。谁知刚过去,老娘快如闪电的抓住张义左臂,转身就是一个背摔。 没等张义反抗,老娘扭转身体让张义翻身趴在地上,左膝顶住张义后腰,反剪他的双手。确认张义没有反抗能力后,这才抬头对着早已愣在当场的老爹说:“夫君,扒了他的裤子!” 老爹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张义吃疼想拧头向老娘求饶,至于吗?不就是不会背文章吗?至于玩这么大吗? 可是没等说话,老娘腾出另一只手就抽在张义的脸颊上。疼!说实话,这一巴掌打的半边脸都木了,可见老娘用了多大力气。 老爹终于醒悟过来:“别,他娘,孩儿不会背文章,何至于此啊。”说着就要扶媳妇起来。 “别废话,快点,扒了他的裤子!早就觉得这小子不对劲,今天老娘倒要看个仔细。” 老爹没听懂媳妇的话,但这么多年的信任还是有的,相信媳妇有自己的道理。 “爹!救命啊。”张义还没放弃反抗,两世为人加一起有四十多岁了,从没这么惨过,扒裤子?以后还有脸见人吗? 老爹绝对是行动派,连张义的裤带都不解,生拉硬拽把外裤一扒到底,连里面的亵裤都没落下。 老娘扭头在张义的屁股上看了下,三颗朱砂痣!当下就愣在当场。没错啊!是我儿。可那些最浅显的学问怎么就忘个干净?解释不通啊。还有前几日,儿子写的那些配方图纸,字如同狗啃一般难看。再结合张义这些天的表现,怎么也想不通。 老爹似乎明白了老娘的意思,也仔细看了下,三颗痣!确认是自己孩子。赶快从后面推了下媳妇,还不快起来,傻愣着干嘛呢。 老娘这才反应过来,赶快跳到一旁,又抓着张义的胳膊让他起身。现在轮到张义傻眼了,这也太暴力了,这个年代的家长都这样教育孩子的?背不下文章,就扒裤子? 等张义站起来,感觉下身凉飕飕的,低头一看,连耳根子都红了,赶紧提上裤子。 老娘等儿子收拾利落,这才拉着他坐下,上下打量良久,双眼盯着张义问:“咱家去年死的那条狗,叫什么名字?” 直到此时,张义终于明白老娘那些反常举动的含义了。这是暴露了啊!玩的有点大啊!但张义是谁,也是长期执行特殊任务的,能被这点事儿难倒吗? 第0013章 巧舌如簧 当下打定主意,心一横!“噗通”就跪在了老娘面前。 “娘!爹!孩儿不该欺瞒二老,还请责罚!”张义语带哽咽的低头认错。 老娘和老爹没想到儿子会有此般作态,对视一眼,也没伸手搀扶,看着跪在面前的儿子问道:“只要你说实话,不管犯了什么错,哪怕把天捅了个窟窿,为娘也给你补上。” 张义拼命挤出几滴眼泪,才直起身来,迎着老娘的目光:“娘,孩儿自从上次坠河被救起后,过去的记忆十不存一,诗词文章更是忘了个干净。孩儿怕您和爹爹因此担心,就没告知,还请娘亲责罚!”说完再次叩头。 老娘一听孩儿失忆了,面色才缓和过来。这就说的通了嘛,高烧三天差点丢了性命,烧坏了脑子也不是没有可能。老爹老娘相视一笑,显然都接受了这个解释。 “小义,快起来地上凉,你身子本来就弱。是娘错怪你了,别记恨娘。”老娘伸手就把孩子抱在怀里,老爹也安慰道:“诗词文章那些忘了也就忘了,只要我儿身体康健,其他都不重要。” 张义的表演如果到此结束,那就太小看他了,挣脱出老娘的怀抱,侧身站直,双手背后,脑袋斜上45度盯着房梁,做名士状:“爹!娘!今后孩儿一定加倍用功,把那些丢掉的学问补回来,不仅补回来,日后回到大宋,还要给你们考个状元回来。” 老娘一听孩子有此志向,感动的又把孩子抱在怀里:“真是为娘的好儿子!” 老爹面露慈祥,轻抚胡须点着头,一副老怀大慰的样子。 直到此时张义才确信自己过关了。不能再演了,过犹不及啊。忙打岔道:“娘,孩儿晚上想吃炖鸡。” “好!好!娘这就给你做去。”老娘这才松开张义,去院子里抓鸡。 老爹也随老娘出去,说是帮忙打下手。 张义看着老爹老娘离去的背影,伸手抽了自己两个嘴巴。老爹老娘是真的爱自己,内心充满愧疚,只有加倍孝敬二老作为报答,这才是人子之道。 就在此时街上由远至近传来吆喝声,“针头线脑,胭脂水粉的卖。”还配合着拨浪鼓的击打声。 张义听到这个声音,感觉很熟悉,一时想不起在哪里听到过。 等声音临近院门,再次响起:“针头线脑,胭脂水粉的卖。” 本在院子里杀鸡的老娘,侧头看着院门,又和旁边的老爹对视一眼,皱了皱眉。这声音他二人太熟悉,是货郎老韩。明天就该随其他人撤出城外的,怎么会来到这里?老韩向来沉稳,没有紧要大事绝不会干出这么没分寸的事。 老娘起身双手在围裙上擦了两下,便打开了院门:“卖货的!” 老韩本已经走出了几步,正不知该如何联系院内主人呢。没想到这就出来了,当下心中一喜,转身道:“大嫂,可是叫小的。” “你不是卖货的吗?不叫你叫谁。” 老韩快走几步来到院门前,“敢问大嫂要买什么?小的这里可是应有尽有,就连大理的刺绣,西域的香粉,南边的茶叶都......” 老娘见老韩说个没完,出言道:“那些用不上,只买些针线。” “有!有!小的给您找。”说着老韩就把肩上挑的小货柜放在地上,拉开抽屉翻找。 老娘看见来开的抽屉,像是发现了宝藏般,睁大眼睛:“这么多种货呢!进院子里来,都拿出来让我看看。” 老韩脸上泛起难色:“大嫂,男女授受不亲,您说想要什么,小的在这里给您找,您看行吗?” “呸,看你这尖嘴猴腮的就不像只好鸟,胡说八道什么呢?家里有男人在家。”老娘一脸的嫌弃。 老韩也配合的轻轻在脸上拍了一下:“哎呦,您瞧小的这张破嘴,大嫂别往心里去。”说着手脚麻利的把柜子重新挑上肩。 老娘则在前面引路,径直进了正堂,老韩也紧随其后,经过老爹身边,还点了一下头。老爹只是瞥了一眼老韩,继续收拾手里的鸡。 张义等老韩进屋,这才看清楚,怪不得听声音耳熟的呢,自己同志啊。老韩怕张义这孩子透露自己身份,放下柜子后先发话了:“这是家里公子吧,真是一副好相貌。小的向公子行礼了。”说完抱了抱拳。 等几人都坐下,老娘才小声说:“你怎么来了?” “哎呦,小的也不想来啊,这不是有变数了吗?”老韩就把李季交代的话如实说出来。 张义并不知道老爹曾经和李季定下烧粮仓的计划,只是听到老韩这么一说,差点没笑出声来。这是哪个猪脑子想出来的馊主意。粮仓要是能烧,不早就烧了吗?还能等到现在?那尼玛可是军事重地啊,警备力量丝毫不会弱于皇宫。想出这个计划的人,脑子让驴踢了?还是被猪拱了? 老娘是知道这个计划的,可现在萧思贤来析津府的目的不明,况且皇城司没有答复,计划自然要搁置的。只不过自家夫君才是这里的统领,却不便表态。 老娘大声对院子里喊:“夫君,你过来给妾身端详端详,看这个珠花配我吗?” 老爹听到喊他,就知道媳妇遇到拿不准的事了。便洗了手,转身进屋还大声说:“你这败家婆娘,整天就知道买这些没用之物。” 等老爹坐下,老韩又将刚才的话复述了一遍,便等着大人的吩咐。 老爹听完只是轻笑两下,转头考校张义道:“事情你也听了,说说你的看法。” 张义实在憋不住了,这馊主意真要干下去,不知要害死多少人。当下也没客气,把心里想的一五一十说出来,丝毫没给老韩留半分脸面。 老韩被张义这番话,损的脸上挂不住,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暗骂李季你个畜生,自己躲在家里不出来,让老子来挨骂?你是人吗? 张义只为说的痛快,却没注意老爹的脸色,阴沉的吓人,大有随时动手的架势。 第0014章 抓捕 老娘下意识的瞥了一眼老爹的脸色,这才出来打圆场:“老韩,孩子脾气直,别往心里去。” 老爹喝了口茶水,强压怒气装作很随意的说:“你回去告诉李季,事不可为。让他别整天想那些有的没的,立功的机会多了,但首先要活着!”说完不再搭理老韩,起身去院里继续收拾死鸡。 老韩也不敢再多做停留,挑上柜子被张义送出院外。 一家三口本以为此事就此了结,却不知道因为韩李二人一个冒失的举动,给所有潜伏析津府的秘谍惹来塌天大祸。 从老韩在院外吆喝开始,封清平的手下就盯住了他。张家小院可以说被看守严密,院子周围布置明暗哨足足三十余人。 之所以如此安排,全因早上萧思贤萧大人派贴身小厮来查问这边的情况。 封清平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自然是心思通透之人。这哪里是查问啊,分明是上官对他失去了耐心。这么多天的监视毫无寸进,也让封清平这个具体负责人内心焦急。 看到货郎走出小院,立即决定抓捕。只要和张家接触过的人都抓!管他是不是呢,哪个大牢里没有冤死的鬼啊。抓错了算他点儿背,抓对了也能找到突破口。于是交代下去,等货郎走远后,立即抓捕拷问,只要口供,伤残勿论。老韩虽然有些功夫,但面对十余人的精壮秘谍,也是力不从心,对方丝毫不给他呼救的机会,踹倒在地,绳索捆个结实,嘴塞破布,套上头套扔在厢车里带进大牢。 再说李季这边,算计着时辰,老韩应该和大人联系上了,这边也不能傻等,需要早做准备,尤其是引火的火油是少不了的。至于猛火油就别想了,那玩意自古就是军需品。不是随便能弄到的。让三个伙计带足银两,分头去采购。 可直到三个伙计都采购回来了,也没等到老韩的到来。李季就感觉这里怕是有事儿,不敢再等了。嘱咐三个手下看家,他打算到张家外围去看看,万一能找到老韩最好。如果没找到老韩,这边也就不安全了,需要马上通知其他人撤离原藏身地。 等李季一路寻到张家的巷口,都没发现老韩的人影。就知道老韩怕是栽了,皇城司纪律极其严苛的,身为这里的老人,老韩绝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当下不做他想,扭头就奔铁匠铺赶去。 这不能怪老韩身手不好,也不能怪李季脑子不够清楚,只能说皇城司的培训及条例还有很多需要改进的地方。比如后世那位大人物在特殊时期就规定所有情报员必须单线联系,人员之间决不许有交叉。详细的成员名单只有一二把手和总部知晓,就是说每一位成员只知道自己的上下线是谁,对于其他组员一无所知。这无形中对整个情报网是一种保护。非常可惜一千多年前的今天,这些情报人员并没有这个防范意识。 李季以为只是在巷口看了一眼,并没有惊动辽人,可偏巧今天封清平发疯了,周围撒出几十名好手。李季的一举一动都没逃过他们的眼睛。消息报到封清平那里,封大人都没多想,抓一个货郎是抓,既然铁匠来了,也别放过。另交代手下兵分两路,一路搜查铁匠铺,二路查明货郎身份,如有家人一并抓了。 这一切张家的人一无所知,按照计划,现在只需静待所有人员安全撤离,他们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从地道跑出包围圈,再赶去密室隐藏即可。至于日后如何恢复析津府情报系统,也有了初步想法。张父的身份是藏不住了,秘谍都贴身监视了。只是张父有一点想不通,自己是如何暴露的?这些年也算如履薄冰,不敢有丝毫懈怠,是哪个环节出了纰漏?按目前知道的消息分析,萧思贤白天到的析津府,老憨当晚来接头,基本可以排除他的嫌疑,自己那些手下呢?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也没有可能。大同那边的人与自己并无来往,排除所有的可能,也只剩国内皇城司那些人了。苦思冥想都不得要领,干脆先放放,等过几天隐蔽起来,有大把的时间思考这些。 入夜,析津府城东的一处大院,此时灯火通明,一共五进的院子,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只是明面上的护卫就不少于百人。这里就是析津府的情报衙门,由北枢密院直接管理。在二进的马厩旁,由一处石头砌成的楼梯直通下面的地牢。此时地牢深处,距离不远的几个审讯室,分别审问着几个犯人。如果张义见到就能认出来,正是老韩和李季还有他的三个伙计。每个人都已遍体鳞伤,显然接受了酷刑,但他们紧咬牙关不愿吐出半个字。 负责审讯老韩的是一名黑衣人:“姓韩的,明白告诉你,你的同伙李季和三个伙计,连带你的妻女都被我们抓来了,你招不招都一样。不过爷爷心善,不忍看你受苦,只要交出其他同伙,爷爷可以向上官求情,给你留条全尸,还能放了你的妻女。” 老韩对黑衣人的话置若罔闻,如果不是看他还在起伏的胸膛,会误以为已经死了。 旁边一个同伴对黑衣人说:“头儿,这都几个时辰了,上绝招吧,这么耗下去上官怪罪下来,咱们可吃罪不起。” 黑衣人也是心中焦急,万一让犯人的同伙借机跑了,他绝对吃不了兜着走,冲地上吐了口痰:“啐,妈的,把他妻女带过来。” 盏茶时间,审讯室进来双手带着铁链的两女,年岁大些的是老韩的妻子,年岁小只有十岁的样子,头上还梳着双丫髻,长得粉雕玉琢甚是可爱。小姑娘看见绑在行刑架上的人,就要挣脱后面两名看守,可膀大腰圆的看守岂是她一个小姑娘能挣脱的,只得大喊一声:“爹爹!”身后的妇女待看清受刑的人,也是激动大喊:“当家的!” 听到呼喊,绑在架子上的老韩,才艰难的抬起头,虚弱的张了张嘴,好像在说些什么。 “姓韩的,你应该能猜到下面爷爷们要干什么?老实的你就把知道的都说出来,如果不老实......嘿嘿。”黑衣人给了旁边大胡子看守一个眼神。 那看守手摸着下巴,一脸淫笑的走向小姑娘:“这么嫩的,大爷我可有日子没享受过了。” 第0015章 被围 旁边的妇人拼命的挣脱身后看守,想护在女儿身前,可一切都是徒劳,身后看守的两手就像铁钳一样,牢牢抓着妇女胳膊,不让她挪动半分。 少女摇着头想向后躲避,可是刚后退半步就撞在身后看守的身上。 大胡子几步走到少女身前,并没着急动手,而是像欣赏艺术品一样,上下打量着少女。“嘿嘿,小妞,让大爷心疼心疼你。”说完,突然出手拉住少女的衣袖,只听“刺啦”一声。衣袖就被撕了下来,露出里面如莲藕般雪白的胳膊。 “住手!你这畜生!”妇人不能动弹,只能声嘶力竭的大喊企图制止大胡子。 大胡子并没有停下动作,而且显得更加兴奋,又是“刺啦”一声,撕下少女另一条袖子。 黑衣人自始至终都用一双阴狠的眼睛,盯着架子上的老韩。而老韩亲眼目睹女儿受辱,急的浑身打颤,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我招!放开她!我全招!” 半个时辰后,大院正堂。黑衣人已经恭敬的跪在堂下,双手还捧着刚刚记录的口供。 萧思贤歪坐在主位上,有些慵懒的看着堂下的黑衣人:“都招了?” “回大人的话,反复问了几遍,核对无误全都招了,这些就是供词和人员名单,请大人过目。”黑衣人不敢抬头,只是恭敬的答道。 萧思贤瞥了下旁边伺候的小厮,那人会意,紧走几步接过供词,又转身交给自己主子。 萧思贤接过看了片刻:“我们的张师爷真是威风啊,一共二十九人,算上他家那个小崽子正好三十人。没想到啊!没想到!”说到这时萧思贤突然抬起头阴冷的盯着黑衣人说:“廖家凡!你他娘的该死!枢密院把你派到析津府,是让你来享福的吗?这才几年啊,给我大辽养了三十个探子,你他娘脑子里装的屎吗?” 堂下的廖家凡,听到大人如此说,吓得体如筛糠不敢出言辩解,只是把头磕的“砰砰”作响。 萧思贤看到廖家凡如此,脸色才缓和道:“看你诚心悔过的份上,给你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召集手下按名单拿人,胆敢放跑一个,嘿嘿!提头来见!听见了吗???” “谢大人,谢大人,属下定不会让大人失望!” “嗯,至于那个张师爷嘛,本官去亲自会一会他!” 张家小院,送走老韩以后,张义想起安全屋几天没去了,要是进了贼那自己存的物资可是全没了,左思右想都觉得不踏实。 进厨房找到老娘,把自己的想法对其说完,谁知道老娘和旁边烧火的老爹相对一笑。抬手摸摸张义的头发:“那边不用担心的。” “哦。”其实张义也懒得出门,总有一个尾巴在后面跟着,还要想办法甩开,烦! 吃完饭,看老娘又捧起纱绷子绣枕头,张义就劝道:“娘,天黑就别做针线了,对眼睛损害很大的。” “那怎么行,我儿这两年就要娶媳妇了,被褥铺盖总是要准备的。”老娘用针在头发上刮了两下,又低头继续。 “娘,孩儿还小呢,想专心读书考科举呢。” 老爹不爱听了,传宗接代乃人生大事,脸色一板:“胡说!娶了媳妇就耽误读书了?男大当婚难道不知?这事儿没你置喙的份。” 张义都快哭了,自己这岁数放后世才初一好不:“爹,孩儿没说不结婚,老话不是讲,先立业后成家吗?” 老爹一听火更大了:“这话是哪个不着调说的?啊?先立业?要是一辈子考不上科举,还一辈子不娶媳妇了?” 张义看老爹生气了,赶快委屈的说:“爹,合着您就这么看扁孩儿?认为孩儿考不上科举?” 老爹看孩子那委屈的小表情,心又软了:“爹没说考不上,只不过娶媳妇和考不考科举,并不冲突嘛。” 老娘把纱绷子往针线笸箩里一放,打圆场道:“行了,听我儿的话,不绣了。这两天都累了,早点睡吧。” 当夜二更,睡着正香的张义,被院墙外密集的脚步声惊醒,听声音至少百人。弹身而起,三两下便穿戴完毕,从褥子下抽出早已准备好的柴刀,背上钢弩便走出卧室。刚走出门,就见爹娘早已收拾利落,老娘正借着门缝向外张望。 老爹则阴沉着脸,端坐于桌旁。张义快步走到老娘身边小声问:“怎么了?” 老娘没理儿子,而是转身对老爹说:“百余人。” 老爹脸色更加难看几分,转头对张义轻声道:“可还记得怎么走?” 张义很肯定的点了下头,又在老爹耳边小声说:“左左右右左右。” “嗯。”老爹很满意的点头。 这时院外传来喊声:“张培德!你的案子发了,快出来束手投降!” 直到此时老爹再无猜测,对老娘吩咐道:“孩儿他娘,带孩儿去里屋。” 老娘点了下头,也不废话,拉着张义就往里屋走。虽然包围了,张义倒没慌乱,挣脱开老娘的手,走到墙角把藏着的三枚纸卷炸弹抱在怀里,这才进了里屋。 老爹看娘儿俩已经进屋,这才站起身打开房门,站在门内对外面大声说:“让带队的与我说话。” 门外的封清平看了眼旁边的萧大人,萧思贤看了他一眼,向院内努了努嘴。封清平会意,大步上前,一脚就踹开了院门。看见屋内的张培德便嚣张的喊道:“张培德,你家已经被重兵包围,劝你自缚双手,跟我们走。否则的话......嘿嘿。” 房内床板早已掀开露出地道口,老娘看着和自己一样高的儿子,又伸手摸摸他的头发,再捋平前襟的皱褶,这才带着万分不舍的对张义小声说:“现在娘说的话,你每一个字都要记住。从土地庙往东那个坟地,就是试验火药那里,你可还记得?” 张义虽然察觉出老娘的反常,但还是点了点头。 “坟地东北角,有一处墓碑写着落北燕之墓,掀起墓碑前的青石就是地道口,那里是爹娘准备的避难所。记住了吗?” 张义终于明白老娘的意思了,眼含热泪的说:“娘!叫上我爹一起走吧。” 第0016章 诀别 张义终于明白老娘的意思了,眼含热泪的说:“娘!叫上我爹一起走吧。” 老娘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泪夺眶而出,摇头道:“走不脱的,必须有人断后,否则他们搜到地道口,只是瞬息的事。” “娘!”张义紧紧的抱住老娘,他清楚现在的形势,更清楚爹娘会如何选择。但还是死死的抱住老娘,不愿离开。 老娘挣脱了儿子的搂抱,双手搭在儿子肩上,目光坚定的说:“记住两件事,一,他日如果有幸回到汴梁,去找皇城司的喜福公公,把这里发生的一切告诉他,他是爹娘的师父,也是我们的恩人,其他人皆不可信。二,不许为爹娘报仇!记住了吗?” 张义还想说什么,但老娘已经不给他机会了,硬推着他下了地道。 “儿啊,好好活着,记住了!不许给爹娘报仇!”说完,心一横把床板盖上,被褥也恢复原位,这才整理妆容走出卧室。 张培德这边与封清平周旋,看媳妇已经从里屋走出来,一颗心才彻底放下。二人早已看淡生死,从进入皇城司就想到有这么一天,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儿子。 张培德脸色一正说:“封大人,能否说说,怎么找到我夫妻二人的?” 封清平更是嚣张的说:“何止你二人啊,哈哈哈!”扭头对旁边喊道:“带进去,让我们的张大人看个仔细!” 两个秘谍这才押着老韩进入小院,等张培德看见老韩被抓,一阵眩晕险些摔倒,旁边的妻子赶忙搀扶,这才站稳。 张培德眼睛快瞪出了火一般,良久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老韩!你该死!” 老韩迎向张培德杀人般的目光,“噗通”就跪倒在地。“大人,小的......小的......他们用妻女逼迫小的啊!呜呜呜。”说完老韩放声大哭。 “你都说了些什么?”张培德直到此时依然心存侥幸。 “二十九人,小的都说了。”老韩哽咽道。 张培德听到二十九人,只觉嗓子一甜“噗!”吐出一口血。 “夫君!”妻子刘思雨赶忙给丈夫轻抚前胸。 等待良久,张培德才把这口气顺下来。再不理老韩,对着院门大喊:“萧思贤!你还不现身吗?” “哈哈,张大人,怎知本官在此?”随着笑声,萧思贤闪身进入小院,后面还跟着两名贴身侍卫。 张培德扭头对妻子说:“备茶!”目光扫了眼墙角。 郑思雨会意的点点头。便走向墙角,手脚麻利的用火折子,点燃了三颗炸弹的引线,又用麻布重新盖好。再到旁边点燃一根檀香,以遮盖引线的硫磺味,由于是死角这一番动作并没有被萧思贤发现。 张培德仿佛认命一般,侧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对萧思贤说:“萧大人,可愿进屋饮一杯清茶?” 萧思贤并未觉得突兀,据情报了解,张培德从小接受皇城司训练,一十四岁便外出执行任务,一十六岁被派到析津府搜集情报。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有此表现再正常不过了。于是微笑点头道:“好,那就叨扰了。” 等二人相对入座,刘思雨才端上一壶茶和两个杯子放在桌上,站在张培德身后。张培德先给萧思贤倒了一杯,又给自己茶杯加满。这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萧思贤才拿起茶杯,后面的侍卫出声提醒:“大人,小心有毒。” 萧思贤却对侍卫的提醒毫不在意:“哈哈,张大人是何身份,岂会干那些下作之事。”说完一口饮尽。 张培德又给萧思贤茶杯续满:“萧大人好胆色,能否为我解惑?” 萧思贤仔细打量了下张培德,轻吐几个个字:“密信,二十万!” 张培德听到这几个字后,一切的疑问都迎刃而解。终于知道那天诗会,为什么对方要考校自己的书法。也明白了,为什么自己迟迟等不到大宋那边的回信了。 当即苦笑的摇摇头,真是百密一疏啊! 萧思贤带着胜利者的微笑,傲然道:“本官凭借三个字,就能抓捕尔等。张大人以为如何?” 张培德一脸钦佩的竖起拇指:“高明!” 萧思贤打量四周,这时才发现屋内少了一个人。“不知张大人的公子在何处?” 张培德一直默默算计着时间,知道关键时刻要到了,随手指了下里屋:“孩子睡的死,且让他多睡一会儿。” 萧思贤并未在意,根据封清平的消息,下午还看到张义在院内,一直未曾外出。况且小院早已被围的密不透风,量这一家三口插翅难飞。 手指转动着桌上的茶杯,萧思贤缓缓道:“张大人,对未来可有打算?” “哈哈哈!萧大人,你是聪明人,怎会问了个蠢问题。”张培德大笑道,对招揽毫不在意。 萧思贤眼神逐渐变的阴冷:“那张大人就不为妻儿考虑一二?” 张培德也收起了笑容,盯着萧思贤说:“萧大人,我们汉人有一句老话,儿孙自有儿孙福。” 萧思贤听到这话,一巴掌拍在桌上,震得茶杯歪倒。长身而起,环视四周:“你觉得他跑的掉?” 张培德只是双手一摊,微笑道:“都说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嘛。”也借机站起身,拉着妻子的手。 刘思雨看着丈夫,两行热泪顺腮边滑落:“对,儿孙自有儿孙福。” 萧思贤给了侍卫一个眼色,侍卫点头,站在门口一招手。门口等候已久的官兵纷纷冲进小院,眼看就要进屋。 就在此时,“轰!!!轰!!!轰!!!” 刚跑出山神庙的张义,就听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转头望去黑烟夹杂着火焰冲天而起。张义脚下一软歪倒在地,他知道那声爆炸意味着什么。 可他不敢叫喊,更不敢耽搁,一旦被发现,爹娘的牺牲将会变的毫无价值。 用袖子随意的擦了擦脸颊流下的热泪,向东边坟地跑去。普通人夜里是不敢接近坟地的,更不要说在里面行走。 第0017章 隐匿 张义犹如地域的幽灵般在众多墓碑间穿梭,借着月光终于在东北角找到落北燕的墓碑,用手敲了下墓碑前面的青石板,果然是空的。 双手的手指紧扣边沿,脚下用力才把一寸厚的石板掀开露出漆黑的洞口。张义再不敢拖延,转身踩着里面的木梯钻入地道,再把青石板恢复原位。 直到此时,张义那颗提着的心才算放下,摸索着找到灯台的位置,掏出怀里的火折子,点亮墙壁上的油灯。 这才看清密室的构造,上下四周都有青石垒成,长方各一丈,一个成年人的高度。墙角有一根竹子直冲上面,应该是透气孔。竹子下面摆放一个水缸,里面有半缸清水。密室中间有座一尺高的台子,有单人床大小。上面摆着一只铁箱,打开箱子正是前几天老娘做的白吉馍。 看到老娘亲手做的白吉馍,张义再也无法压抑自己的情绪,跪在地上嚎啕大哭。那一幕幕与爹娘相处的场景,仿佛就在眼前。 “嘿!我说你这怂孩子聋了咋地!” “啊!娘,您轻点。” “孩儿他娘,干脆以后让小义做饭算了,你就负责洗衣缝补吧。” “嘿!张培德!你几个意思,不就一顿羊排吗?至于吗?” 不知过了多久,张义才从沉睡中醒来。他并没着急坐起来,而是闭目思考现在的处境,和未来的安排。仇!必须报!粮仓!必须烧!就这么逃走不是他的风格,也对不起死去的爹娘。可是暗杀萧思贤和烧粮仓,哪一个都不容易,不能意气用事,必须有个周密的计划才好。 抬起胳膊看了看,哎!还是太弱了。这里有吃有喝,倒不急着出去,外面应该是乱作一团,或许还要全城搜捕呢。就在密室里打熬身体吧,再做一个暗杀的计划出来。 张义站起身,吃了两个白吉馍,就开始了锻炼,空间有限不能跑步,但仰卧起坐,俯卧撑,后世学的擒拿格斗也可以练。 就这样过了足足一个月的时间,张义看着铁箱里仅剩的一个白吉馍,知道自己该出去了。从亵衣上撕下一块布,把剩下这个馍包好。这是爹娘留给他的唯一念想,他没打算吃,贴身藏好。又把柴刀插在后腰,这才爬上梯子,轻轻的掀开石板一个角向外张望。 外面已经晚霞漫天,又倾听了半晌,确认四周无人,这才轻轻的推开石板,从里面爬出来,四周一片死寂,仿佛时间停止了一样。把石板推回原位又撒了些枯叶掩盖,这才向时和坊摸过去。 他不敢去山神庙附近,那里是地道出口,保不准就有官兵把守。打算先去自己在仙露坊租下的安全屋看看,按日子算,房租早就过期了,也不知道房东有没有再租给其他人。 已经是傍晚,正是各家吃晚饭的时候,所以街上的人很少。但张义还是尽量穿小巷,避开有官兵巡逻的大路。 就这么走走停停,行至天黑才到仙露寺,从寺庙的院墙内,传出和尚们念经的声音,应该是在做晚课。借着月光,看清墙根下横躺着一个乞丐怀里还抱着一根木棍。也不知道是饿的,还是懒的,张义从他身边经过乞丐都没反应。 刚走过去两三步步,就听到脑后“呜”风声传来。张义心中暗叫不好。忙向前跨出一步,借着这股冲劲就地向前一滚。这才险险的躲过偷袭。慌忙起身看着这乞丐,乞丐则是愣了,被自己这招砸晕的人,没有三十也有二十了,从未失过手。没想到被一个小孩子躲了过去。 张义仔细聆听周围动静,还好!并不是官兵抓捕。只是遇到敲闷棍的了,这种人最是可恨,专门躲在暗处,趁路人不备把对方打晕,再搜罗钱财。 想到这些顿时火起,趁乞丐愣神的功夫,抽出后背柴刀欺身向前,柴刀架在对方脖子上。 张义用阴冷的口气问道:“想死想活?” “小,小,小哥,俺想活!”乞丐颤抖着回答。 “想活就转过身去!” “是,可千万别杀俺,俺是好人。”乞丐颤颤巍巍转身背对着张义。 张义趁此机会,举起柴刀用刀把猛砸对方哑门穴。“噗”乞丐晕倒在地。 并不是张义和乞丐有多大的仇,而是张义看中对方的这身装束。从家里逃出来的时候,张义穿了一身绸缎袍子,虽然过去一个月已经满是污垢,但稍作分辨就能看出衣服的料子。这对他要执行的计划很不利,必须找一身破衣服才行,恰巧遇到这个敲闷棍的乞丐。 只一会儿功夫,就把乞丐扒个精光,抱着乞丐的衣服,张义不再停留钻入小巷,来到安全屋后墙外。 侧耳倾听,屋内似乎没人,看看左右,一个助跑便翻过院墙。等借着火折子的灯光看到自己藏的白吉馍的时候,张义差点感动的哭出声来。天不绝我啊!带着一包子白吉馍,和乞丐的衣服顺利回到坟地的密室里。 看着桌子上堆着的吃食,觉得又阔气了。就是乞丐不知道多少年没洗过这身衣服,散发着恶臭。张义强忍着不适,换上乞丐服,又从衣襟上撕下一条二尺长的布条,比划了一下很合适。吃饱喝足后,看着角落里摆放的三颗炸药,又是一叹,也不知自己的计划能否成功。老天保佑吧。 借着夜色张义再次回到地上,用布条在脚踝处绕了一圈,弯腿又在大腿根部打了一个节。再套上乞丐的裤子,看着右腿膝盖下面空荡荡的,张义对自己的杰作很满意。一盏茶以后,街上多了一个少了半条腿的乞丐。 从路边捡了根竹竿,当做拐杖,由于不知道萧思贤的住处,只能先去粮仓外面看看。连蹦带爬的还要躲着巡夜的官兵,用了一个多时辰才远远看见位于永和坊的粮仓。粮仓外围修有一丈高的围墙,正门紧闭。张义也不在意,不急,小爷穷的就剩时间了。找了个比较干净的墙角,躺下就睡。 第0018章 行动(上) 张义不知道的是,之前的一个月城里的百姓,被官兵闹得苦不堪言。挨家搜查只是平常,城里的捣子武徒正是抓了无数,搞的大牢人满为患。如果被怀疑是秘谍,那更是严刑拷打。 没办法啊,前大同密谍司统领,现北枢密院派析津府特使,萧思贤萧大人死了。谁担得起这责任?陪葬的还有参与抓捕的秘谍司各级首领和几十个秘谍呢。 最先得到消息的是县尊大人,听到下人禀报,转身回到内堂,等被人发现的时候,早已吊死在房梁上。听到县令死去的消息,县丞和主簿还有县尉都傻了眼,谁特么让你死的啊,哥几个都指望拿你的人头顶雷呢。老哥仨一商量,跑吧。当夜就收拾好细软,天刚亮仗着自己的身份就命人打开城门带着家眷潜逃了。 地方官一跑,害苦了析津府的统军司统领莫哈将军,接到亲兵报信的时候,县衙早已人去楼空。看着被夷为平地的张家废墟,心里把萧思贤祖宗十八代骂了一个遍。你一个北枢密院特使唉,没事儿瞎特么溜达什么?上京那么大地方,还不够你折腾的?这下死了吧?灰飞烟灭...... 莫哈也知道说啥都没用了,这个锅恐怕自己要顶上了,于是派出几路兵马,先把逃跑的几个县官抓回来。再召集秘谍全城搜捕可疑份子,不管有没有用,姿态必须做。否则上官怪罪下来,自己这颗脑袋就危险了。 再说回张义,转瞬间已经在粮仓周围潜伏了一个月,这段时间他已经知道萧思贤被炸死的消息,而绝大多数人都认为是天降雷霆,被活活劈死的。但具体怎么死的,众说纷纭。但是没有一个人认为是火药炸死的。 火药在晚唐就已经出现,也曾有军事大家将其运用到实战。但效果并不理想。真正发挥威力,还要等到明朝。所以像这么大规模的爆炸,并没有人往火药上想。 既然仇人已死,张义的复仇计划只剩下粮仓了。这段时间他把粮仓的驻兵数量,换岗时间,还根据这些守卫在喝酒时透漏出的只言片语,经过汇总绘制出一张粮仓地图。算算日子,距离大爆炸已经过去了两个月,城内的警戒明显松懈了许多。该动手了! 回到密室,张义把三颗炸弹拆开,剔除里面的铁砂。改造成几条长一米的引线,再换上偷来的一身麻布衣服做小厮打扮,带上引线和十几两银子,重新爬出密室。此时已过未时,跪在坟前郑重的叩了三个头。 半个时辰后,已经来到县尉家的后门,自从县尉走后,这里一直没人来住,都怕晦气。看看左右无人,翻墙而入。回身打开小门,虚掩着就离开了。 “掌柜的,来五十斤火油!”已经打扮成小厮的张义,出现在一家杂货铺。 “这么多?”掌柜一听是大买卖,并没显露出高兴,而是看着面前这小伙子心中生疑。 “嘿!开店的还怕大肚汉怎么的。我家老爷刚盘下一处新院子,好多东西都要重新置办。”张义双手叉腰,摆出狐假虎威的架势。 掌柜一听,才安下心急忙解释:“不瞒小哥,这些时日不太平,火油这些东西不敢乱卖,您别往心里去。” 张义点头回话:“知道知道,不就死了好多人嘛?他们不死我家老爷也没机会升官啊。哈哈。” 掌柜又问:“不知小哥是要送货啊,还是自己带车来了?” “当然你们送货了,我带路,很近的。” 等推着小推车的伙计来到县尉家的后院外,张义推开虚掩的后门,故意向里喊了一嗓子:“来几个人,把货搬进去。” 这才让小伙计进来,小伙问:“小哥,这不是县尉家吗?” “呦,你以前来过?” 小伙计有点腼腆的道:“那可不,以前给宅子里送过几次货。” 张义没理小伙计,又冲前院方向喊:“都特么死哪儿去了,打算累死小爷咋地。”这才扭头对小伙计说:“先把车卸了,一会让那帮懒货自己搬进去。” 伙计一听能省不少劲,也高兴答应。 看着小伙计离开,翻找出准备的牛皮水囊,灌满火油,再把剩下的火油泼洒在主人的卧室里,上面覆盖被褥等易燃之物,张义才长出一口气,算是完成第一步了。 入夜,张义脸蒙黑布身穿黑衣,卸背钢弩腰插柴刀,点燃各房间的引线,从后门潜入到夜色里。 再次出现已经到了粮仓后院围墙的排水渠,这里也是整个粮仓唯一的破绽。轻轻挪动前几日夜里锯断的铁网,一点点的从排水渠爬进粮仓大院。 根据得来的情报,左边是看守休息的营房和厨房,右边是军械库和后勤仓库,而正前方就是由夯土墙砌成的粮食仓库,出于安全考虑,整座库房只修建了一扇铁门,仅供一辆马车通行。 张义并没有贸然靠近粮仓,而是贴着墙根来到后勤仓库墙后等待,也就盏茶的时间,来了一队二十人的巡逻军士。他们身披战甲腰挎横刀,手举着火把。军士才从粮仓门前经过,张义就从怀里掏出一根竹筒,从里面倒出一根线香点燃。 当香烧去三分之一的时候,那队巡逻军士又从此经过。张义嘴角微微上扬,掐去剩下三分之一的香,又把点燃的那一节插在中指和无名指的指缝间,这才观察左右无人,溜到粮仓门前。 从怀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铁丝,几下就把锁打开,闪身钻进粮仓。借着火折子微弱的火光,看着二十几个足有三丈高两丈粗的粮垛,内心狂喜。 走到位于中心位置的粮垛,顺着梯子爬上去。柴刀劈开覆盖的垛盖,伸手进去摸了一把,确实是粮食。取出携带的水囊浇灌一些火油,又在被油浸湿的粮食里插上引线,点燃后才从上面爬下来。 同样的方法分别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挑选了几个粮垛,直到火油和引线全都用光。这才蹑手蹑脚走到门口,耐心等待,直到线香已经烧到根部,火星烫了一下张义的手。 第0019章 行动(下) 门外也传来巡逻军士的脚步声,待那些人走远张义才闪身走出粮仓,并把锁头重新扣上。这才潜到后院的几个水井处,割断辘轳上的麻绳。 等重新爬出排水渠,已经四更鼓响,张义并未离去,而是趴在粮仓对面的酒楼房顶上,这里距离粮仓大门有三十步,按照弓弩的射程足以把人杀死。 此时听到远处有敲锣声,还伴随着走水了的喊声。张义转头望去正是县尉那个院子起火了,几十斤火油加上各种助燃的材料,已经把木质的房子彻底点燃,冲天大火把漆黑的夜映照成红色。 粮仓南边有个水龙队,本是负责全城火灾而配备的,布置在粮仓附近,也是防备粮仓起火,救援方便。 等了不短的时间,水龙队才慌忙的从衙门里出来,一百余人推着水车,提着水桶,扛着各种救火工具,浩浩荡荡的奔向起火点。 张义嘴角露出一抹坏笑,调虎离山之计,成了! 心中祈祷着粮仓能传来喜讯:“阿弥陀佛,福生无量天尊,哈利路亚,阿门。千万别让我白等啊。” 终于!终于在等了半个时辰后,隐约看见从粮仓的房檐下冒起了黑烟,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嚎:“走水了!”然后依稀听到杂乱的脚步声,期间还掺杂着喝骂声。 粮仓正门旁边的小门从里面打开,一名辽军骑着马奔向军营方向。直到此时张义的心才安稳下来,拉开早已组装好的复合弩,搭上弩箭,做好射击准备。 再说粮仓的院里,主官听到走水的喊声,弹身而起,昨晚喝的那点酒一下就醒了。推开房门,看粮仓房檐下往上冒着滚滚黑烟,顿觉眼前一黑险些瘫倒,完了!我命休矣!这才慌忙下达命令,先去通知隔壁的水龙队前来救火,再派贴身侍卫向莫哈将军报信,召集仓库守卫取水救火。 粮仓当初设计的时候,就在四周备有十二口大水缸,又在后院打了五口水井,就为灭火准备,可这么多年下来,从未有过火灾,从上官到下属就逐渐疏忽大意,规章制度也形同废纸。 等主官听手下报告,水缸里没水的时候,“噗”吐出一口鲜血,幸好亲兵提醒,后院还有五口水井呢!催促他们找水桶脸盆连后厨的蒸锅用上,去水井边取水救火。当众人抱着各种盛水的器皿来到水井旁,才发现辘轳上的绳子不知被谁割断了。这下主官本就不够粗大的神经,再也经受不起刺激,晕倒在当场。 这时候还算清醒的副手站了出来,安排守卫去附近住家商铺内取水。又命令打开粮仓的小门,派胆大的进去,先看看情况。不得不说这是个非常蠢的主意,本来为了安全考虑粮仓四周墙壁没有开窗户,只在房檐和夯土墙之间预留了五寸宽的通风道,防止仓内温度过高导致自燃。粮仓那扇门没有打开,空气不流通,里面的粮食只是阴燃,并不足以产生明火。 大门才推开,一股旋风便冲进仓内。本来阴燃的粮垛,顿时燃起明火,几个呼吸间化为冲天火焰,借着风势顺着通风道喷射而出。 潜伏在房顶的张义把这一切看的清楚,当初点火后,就预计到有这么一幕。隐约看到有大队骑兵杀气腾腾向这边跑过来,张义知道正主来了。没让小爷白忙活。 领头之人头顶半盔身披铠甲,腰挂横刀,带领手下一路杀到粮仓外的广场上来勒住胯下白马。等身后二十名亲兵列队完毕,这才用马鞭一挥,阵列里出来一个亲卫策马上前,对着大门两侧的警卫喊道:“莫哈将军在此,还不速速打开大门。” 门口的警卫,虽然知道主官遣人去给将军报信,但也不敢大意,验过腰牌后,恭敬的跑到莫哈马前:“禀将军,粮仓重地夜间无当今陛下旨意不得开大门。还请将军下马,从小门入内。” “放肆!”莫哈身边的亲卫,举手就抽了警卫一鞭子。 警卫吃痛却只能强忍,站直身体,对抽他的那名亲卫道:“这是当今陛下的旨意,敢问这位校尉是想硬闯吗?” 莫哈看警卫如此执拗不怒反笑,用马鞭指着院内燃烧的大火,像看死人一样盯着警卫:“仓库失火,知不知道本官杀你无罪。” 警卫倔强的扬起头:“那是院子里面,不归我管,烧没了也是主官的事。但如果打开大门放你们进去,小的就犯了抄家灭族的死罪。” 不要说莫哈了,隐藏在房顶上的张义都在内心大叫一声好,这个警卫活的通透啊。当下也不敢耽误,通过望山瞄准端坐在白马上的莫哈,轻叩弩机“噗!” 张义来不及看莫哈是否中箭,背上钢弩,顺着屋顶滑到院墙上,再顺着院墙跳到后巷,辨明方向就向和合坊方向跑去。 再说莫哈将军,听到警卫的话,自觉跟一个警卫较劲有失身份,但又拉不下面子下马步行。听到“噗”一声,下意识的矮身趴在马上。本来张义瞄准的是对方的后心,他对这把复合弩有绝对的信心,可以一箭贯穿铠甲,直入身体。可莫哈下意识的矮身动作,却让过了后心,弩箭射穿头盔刺入后脑,箭头从莫哈前额钻出这才力尽。 那名警卫近距离的看清楚莫哈中间一幕,大脑一片空白,吓的大喊一声:“啊!”还是莫哈的亲兵最先惊醒过来,大喊着:“有刺客!”一众亲兵策马拔刀,先把莫哈护卫在中间,警惕的看着四周。等查明将军被箭矢贯穿头部早已死去,才纷纷吵嚷着要为将军报仇,兵分两路去捉拿刺客,可此时哪儿还有刺客踪影啊。 张义经过一个时辰的东躲西藏,才安全返回地下密室。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今晚发生的所有事,只有杂货铺掌柜和伙计见过自己。潜入粮仓和暗杀莫哈并无疏漏,至于那一对掌柜和伙计,张义并没打算灭口,毕竟他们也是汉人百姓。 把事情思考清楚后,一阵困意袭来,当下和衣睡在石床上。 第0020章 意外发现 在析津府东南角距离迎春门不足百步,有家同福货栈,专做羊毛羊皮生意。东家姓李名贵,常年来往于大宋境内和辽国各个城市,经过几年的经营,生意已经颇具规模。 在粮仓着火后,李贵就被下面掌柜周全叫醒。二人顺着梯子爬到房顶观望,依稀能看到火光冲天的场面。和掌柜对视一眼,便下了梯子回到小厅。 “老周,应该是粮仓方向起火了,这事蹊跷啊。”李贵先开口。 周全指节敲打着椅子扶手,闭目沉思并未搭话。 等了片刻,不见自己的副手发话,“我想派人先去打探一下,你看如何?”李贵又说话道。 周全摆手摇头道:“情况不明,现在贸然派人打探,要是被当做奸细抓起来,反而坏事。” 李贵点了点头:“也对,那等明日下午吧,派个机灵的,远远的看看是怎么回事。” 周全似乎又想起什么,用手指了下南边方向,才压低声音问道:“东家,您看会不会是南边那些人所为?” 李贵听到周全的分析,撇撇嘴颇不以为然:“那帮货早死绝了,城门外挂的那堆人头总不是假的吧。” 周全也觉得对方说的有理,不禁沉思起来:这把火到底怎么烧起来的呢? 就在同福货栈斜对面,前两天新开一家王家布庄。这家的东家王利和掌柜方进学,此时此刻也坐在偏厅的茶几旁说着话。 方进学略显恭敬的说:“大人,照您看这场火是看守疏忽,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王利闻言,厉声喝止:“别叫大人,告诉你多少遍了,万一叫习惯了,在外面也喊出大人二字,岂不是要害死我?” 方进学马上起身作揖:“请大人,啊!不!请东家恕罪。” 王利看属下这般才满意点头,手指旁边的椅子示意对方坐下,缓缓地说道:“这场火最好是看守疏忽,而不是人为,否则又要全城搜捕。咱们才安顿下来,平稳些才好啊。” 方进学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粮仓被烧的第十天下午,张义才小心翼翼的爬出密室,再次乔装成乞丐,左手拄着拐右手捧着半个粗瓷大碗,穿走在大街小巷探听消息和寻找出城的机会。 来到迎春门附近,从远处来了两个汉子,好像争吵着什么,又似乎怕被人听到,声音压的很低。 从张义身边经过的时候,只断断续续只听到:“军备库。”“火油。”“立功。” 张义用余光看二人走进同福货栈,心中偷笑却没表现出来。心里算计着二人是什么身份。怎么立功还要火油啊?军备库又是什么意思? 此时的货栈里面东家李贵和掌柜周全已经吵翻了天。李贵自从来到析津府,可以说是寸功未立,再这样下去恐怕官途暗淡。自从十天前,那场大火给李贵打开一扇窗,看到了立功的希望。别人能放火,咱也能啊。这又不难,撒些火油点着就跑呗。 自从有了这个想法,心里就像长了草一样。喊来周全商量行动计划,可是被周全严辞拒绝,还苦口婆心的劝他不要因小失大,他们的主要任务是刺探情报,又不是攻城。 李贵虽然能力不足,但是沾了些皇家血脉,从小就眼高于顶,岂能听得进周全的劝说。 李周二人从前日的试图说服对方,演变成现在的争吵。手下十几个人,也是分为两派,一派支持李贵,一旦事成必将升官发财。另一派比较稳重,支持周全的说法,咱们是秘谍就该干秘谍的事。 眼看谁也说服不了谁,李周二人决定事情先放一放,等出门打探消息的手下回来,听完汇报再做决定。 两个探子刚进门,就对李贵道贺:“东家,大喜啊!” 李贵也猜到一些,但顾忌这身份,板着脸问到:“何喜之有啊。” 黑脸探子禀告道:“东家,都探查清楚了,军备库内至少十万套军服铠甲啊。” 周全对里面有什么不感兴趣,他需要的是军备库的守军情况:“说说防卫如何。” “这个,这个。”黑脸汉子似乎犯了难。 旁边的白脸探子接话道:“院墙高大,又不许靠近,实在打探不到。” 周全先不高兴了:“哼,废物!”又转头劝说李贵:“东家,要不这事算了吧。” 李贵早已被眼前的功劳蒙蔽了眼睛,也懒得和周全废话,“啪”拍下了桌子冷声对周全命令道:“我是这里的统领,军备库我烧定了!再说半个不字,斩!” 周全看到事情已再无回旋余地,也只能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李贵看周全屈服了,这才对探子命令道:“撒出去的人都撤回来,晚上商量大事!” “属下遵令。”两个探子一齐抱拳。 此时的张义也并未走远,而是找了个舒服的墙角躺下闭目养神。天黑后,看左右无人,拆下绑腿的布条,待恢复状态,爬上货栈的后院院墙,看只有后堂亮着灯光,便顺着院墙攀爬到后堂的房顶,轻轻的揭开一块瓦片,看清房间里聚集着十几个人,或坐或站,中间端坐一人。 “刘三,赵阿四,你二人负责火油。”李贵吩咐道。 “遵令”下面两个汉子起身抱拳。 “张财,王资奇!你二人再把军备库的地形打探一遍,确保万无一失。”李贵又吩咐道。 又有两个汉子接令。 周全在旁边实在看不下去了,这不是疯了吗?军备库是那么好烧的吗?想再次出言劝说一二,却被李贵阴冷的目光逼退回来。心中一叹:“哎,不劝了,听天由命吧。” 李贵接下来又下达了几条命令,这才起身扫视着众人道:“三日之后,便是我西夏勇士建功立业之时。事成后,本官会亲自为诸位请功!” “全听大人调遣!”众人齐齐抱拳躬身。 房顶上的张义终于听明白了,原来这帮人是西夏的狼崽子啊。不过烧军备库是件好事,小爷也助尔等一臂之力。 张义等众人走远,这才盖上瓦片,从原路钻回小巷。 第0021章 助人为乐(上) 三日转眼即到,这三天张义很忙,游走在军备库附近,观察地形猜测西夏人怎么放火。虽然不如粮仓有重兵把守,但里面少说也有五十多名军士驻扎。除了正面一扇大门供货车进出外,后院还有一扇小门。又看了下排水渠,太小成人肯定钻不进去。那就只能从后院小门进入?又或者用飞爪配合绳索爬墙?那就太粗暴了吧? 夜,由于不知道对方的行动时间,张义只能趴在不远处的屋顶上,守株待兔。二更声响起,没来。三更声响起,没来。四更声都敲响了,依然没出现。 如果不是张义怕错过机会,都想先睡一觉了。 心里还在抱怨,就看远处来了几个黑影。张义心喜,恨不得跳下去,抱着黑衣人亲一口!哥们儿!你们总算来了,上吧! 等从各条小巷陆陆续续钻出十几个人,看每人身后系着一个包袱。张义更加高兴了,这是倾巢出动啊! 十几个人看看左右无人,小跑到墙根下,领头的一人从腰上掏出飞索,甩动几圈,往上一抛,前面的飞爪就牢牢的扣在墙头上。往下拽了拽,应该是扣紧了,这才顺着绳索往上爬去。等那人骑在墙头上,往院内观察了一下,向墙下等人挥了挥手。其他人纷纷效仿,只用了几息便翻进院墙。 张义看到那帮人进入,又等了一盏茶的时间,才偷偷溜下房顶。借着月光,在墙根翻找出早已准备好的一大张油布,点燃后,用尽全身力气往院子里扔去。 张义看着院子里的火光,扯开嗓子喊道:“走水了!!!走水了!!!”喊完就转身,甩开双腿就往旁边小巷里狂奔。 再说李贵十几人,这次行动除了周全负责看家,其余所有人都参加了行动。功劳啊,还是大功,想起来就热血沸腾。 众人翻进院子,按照安排好的计划,抽出匕首就往库房潜去。话说军备库和粮仓不同,军备库主要是军服军靴,这东西样式颜色特殊,老百姓偷了也不敢穿,所以相对粮仓而言,不管从警卫级别还是警卫数量,都不可同日而语。 到夜间虽有守夜的,也随便找个地方偷懒去了。 李贵就这样轻松摸进仓库,吹亮火折子看见堆积如山的军服军靴,激动的手都在颤抖。吩咐手下速战速决,众人纷纷取下背着的皮囊,把火油泼洒的到处都是,李贵却是小心的从随身皮囊里抽出一根早已浸饱了火油的布条,从衣料堆到库房门小心的摆成一条线,再看手下已经全都撤出来了,李贵才吹亮火折子打算扔出去。 就听不远处,犹如夜枭一样的嗓音:“走水了!” 李贵本就紧张的神经,吓得手一哆嗦,火折子脱手,正好落到布条上,火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冲向衣料堆。 来不及考虑其他,低声喊了一句:“扯呼!” 众人向来路跑去,可看到院墙地上燃烧的油布傻眼了。 身后这时响起密集的脚步声和喝骂声,转身一个看,几十名军士举着长枪从两边向他们杀过来。 时间回到刚才,张义喊了声走水了,这一声不仅李贵,就连所有守军都吓了一哆嗦。首先张义年纪小,嗓音尖锐,夜里听的格外清晰。其次,这一阵辽人自上而下对“走水了”三个字异常敏感。首先张家小院,其次县尉的宅子,最后粮仓。 守军抄起家伙就往仓库这边冲,正巧看到围墙那里有火光,旁边还站着十几个黑衣人,特么的!绝不能让贼人跑了。 李贵抬头看了眼一丈多高的院墙,回头再看看几十个军士,心生绝望,但也没有束手待毙的道理。振臂高呼:“兄弟们,杀出去。”这声大喊,也激起了其他人的血性,跟着统领拼了!转眼间两拨人就厮杀开,李贵这帮人虽然个人武技不弱,甚至算的上高手。但对面毕竟是军队,而且是多于己方几倍。军队不讲究个人武勇,更在意团队的配合。况且李贵只有匕首,而对面是长枪,几个照面被杀的节节败退。 李贵虽然狼狈,但看到仓库里冒出的滚滚黑烟,又燃起了斗志。带着手下打算拼了这条命,也要杀出一条血路。 再说城里,张义喊的那两声,不仅惊动了仓库的守军,还惊动了巡夜的兵士。分出几个去各衙门报信,其他人也向仓库赶来。 新任县令黄图岗上任才一个月,听到巡夜的禀报又走水了,还是仓库,吓得差点尿裤子。命令所有值夜的衙役,赶去仓库救火。自己则连轿子都不坐了,骑着匹马就往仓库这边疾驰。 等看到仓库附近,就看到冲天的大火,县令强忍着眩晕没摔下马来。等到了仓库门前,隔着大门观望,就知道完蛋了,开始考虑自己在哪里上吊,死的更有尊严。 县令胡思乱想之际,仓库的侧门打开了,从里面押解着一个人出来。此人正是李贵,其余人都被官兵用长枪捅死了,只有他力竭被俘。五花大绑的被押出来,正准备送去大牢。 县令翻身下马,走到李贵面前。押解的官兵,看到是个官员不敢怠慢,一五一十把过程说了一遍。县令心里狂喜啊,上下打量面前这个犯人。这哪里是特么人犯啊,这是一个硕大的功劳啊。只要把他献上去,那是高官得坐骏马得骑啊! 县令正做着升官发财的美梦呢,军营的副将也赶到了。自从莫哈将军死后,上面一直没委派新的主官,一切事务由他暂代。这位将军听到禀报,和县令一个反应,自感小命不保,也是一路奔袭过来。 等到门口问明情况,看着这个犯人,心中那些恐惧统统消失了。看着李贵的那个眼神,就像看见美女似的,甚至还伸手挑起对方下巴,看看样貌。仓库嘛!烧就烧了!有那些仓库的护卫顶缸呢,眼前这个人犯,就是老子的前程富贵啊。 只要把他献上去,少说也能升一级,想我16岁从军,熬到一把胡子了,才是个副将,老天都看不下去了吧?这是给我送功劳来了。 第0022章 助人为乐(下) 县令看见副将的眼神,发觉有惊喜,有兴奋,心里“咯噔”一下,孙贼!功劳是我本官的! 转身对跟来的捕快勾勾手指,吩咐道:“押回县衙,本官要连夜审问。” 副将这才发现旁边站的县令,听到对方要带走人犯,这能答应吗?想抢功咋地?回身对亲兵招呼道:“烧的是军事重地,带到军营去,俺要亲自过问。” 两边都不愿意到手的功劳让给别人,当街就撕扯起来。县令这边人多,副将这边战斗力强,一时之间也分不出个胜负。最后双方只能各退一步,二人联名写奏折,功劳平分。 再说早已跑远的张义,看着远方的大火,心里这个美啊!借刀杀人,成了!摸着自己的下巴思考,要不要写本《三十六计》。 张义并未耽搁太久,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等着自己,趁着夜色一路摸到云福货栈门口,隔着木板能看到前厅的灯亮着,轻拍店门“啪,啪啪。” 此时的周全正在前厅,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般来回踱步,不时看看外面。从下午开始他的右眼皮就一个劲的猛跳,自觉不是个好兆头,可自己的上官听不进劝诫,也无可奈何。如果再劝,官大一级压死人,日子怕就不好过了。现在只能在内心安慰自己,盼望对方行动一切顺利。算计着时间,那些人应该已经得手,应该快回来了,可是左等右等都没见人,正在胡思乱想呢,听见有人敲门。 敲门声再次响起“啪,啪啪。” 周全三步并两步的跑到门前,但没敢先开门,而是警惕的压低声音问:“谁!” 张义并未理会周全的问话,低声说道:“事情败露,十余人皆被生擒,想活命的速去天王寺。” 说完也不理会周全,撒腿就钻进旁边小巷。 周全听清来人的话以后,心里“咯噔”一下,心说:“完了!果然不出所料,我就说这事不能干吧。”他并没有怀疑消息的可信度,首先李贵这次行动太过鲁莽,区区十余人就敢放火烧军备库。其次是那个报信人的身份,如果对方是辽人,尽可派兵合围这里,再进行抓捕,没必要把自己骗到他处。至于是不是宋人,更不可能,析津府的宋人秘谍早被连窝端了。 至于对方真实身份,他已无暇细想,还是逃命要紧。回屋里收拾些细软衣物,便从后门溜出货栈,向着天王寺赶去。 看着周全远去的背影,张义转身来到货栈后巷,翻墙进入,先从怀里的竹筒,倒出半根香点燃,依旧夹在中指和无名指之间。他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李贵的身份不会隐瞒太久,要趁着官兵赶到之前撤退。这么大一个院子想找出自己需要的东西,真要凭些运气了。 就在半炷香快燃尽的时候,张义才在李贵的卧室里找到一个箱子。箱子里是货栈所有人的公验(身份证明),一张张仔细观看,终于找到一张年龄和相貌与自己差不多的,将其揣进怀里。有了这个东西,张义才算有了一个合法身份,可以在辽国境内畅通无阻的行走。背上之前打包的一百多两银子,借着月色来到后院,打开小门,钻入漆黑的后巷。 再说周全,今年已经四十多岁,加上多年的养尊处优,身体早已发福。从货栈到天王寺有十几里的路程呢,一路上也顾不得休息,强忍着脚上带来的酸痛,终于迎着初升的朝阳赶到天王寺山门前。 看看左右无人,心想可能自己走的太快了,那个给自己报信的人还没赶到。心念及此,那颗始终提着的心才彻底放下,也因为心情的变化,早已酸软的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便瘫坐在地。 恰在此时,寺内负责洒扫的僧人打开山门,怀里抱着一把扫帚出来。刚要伸个懒腰,就看到满头大汗,正坐在地上搓揉双腿的周全。 扫地僧心下感叹:这么早就有施主上门? 不得不说此时的周全虽然有些狼狈,但一身大商贾的打扮,再配上他保养还可以的皮肤,怎么看都像个有钱人。 当下,扫地僧的地也不扫了,抱着扫帚就去喊方丈。 “方丈大师,方丈大师,山门外有一位施主,看样子已经等了很长时间了,站都站不住了,正在那里揉搓双腿呢。还有啊!看穿着打扮似乎是有钱人,身后还背着一个大包袱呢。您看是不是把他领进来?” 方丈听说门口有位有钱施主背着个大包袱苦守一夜,念了一声佛号,感叹信徒虔诚啊。整理好仪容,便去山门前亲自相迎。 周全心里正埋怨报信的那人不靠谱呢,抬头看寺内出来几个和尚,为首的那位身披袈裟,正宝相庄严的看着自己。周全看见方丈,心里所有的猜测,犹如醍醐灌顶般通透。当年我们怎么没想到呢?看看人家这才叫专业,任辽人想破脑袋也不会来寺院抓秘谍啊。周全一骨碌就从地上爬起来,双手合十:“见过大师,多谢大师救命之恩。” 方正闻言一愣,贫僧点化过此人吗?怎么没印象?但毕竟岁数经历都在那里摆着呢,马上还礼道:“区区小事何足道哉,施主,还请到寺中饮茶。” 双方一番客套,这才来到寺里的知客室,分宾主落座后,周全着急逃命,先问道:“大师,您看我下一步该去往何处?” 方丈依旧不苟言笑,且很官方的回答道:“从来处来,往去处去。” 周全领会了,这是让自己先回西夏暂避啊。旁边还坐着一众和尚,也不便问大师身份底细。一番思索后,也知道城里不能久留,便从自己包袱里掏出五十两纹银,当做谢礼。这才起身艰难的迈开双腿,便离开了天王寺。 方丈摸着桌上的银子,又看了看周全的背影,教育僧众道:“有因必有果,我们出家之人要心存善念。阿弥陀佛。” 对寺庙发生的一切,张义一无所知,他只想把周全支远一些,方便自己翻找东西。更没想到的是,他和这位周全周掌柜的缘分,还不止于此。 第0023章 归乡路 三日后的密室内,此时张义已经乔装成一名穿行在北地的皮贩子,黝黑的脸颊,从眉毛到下颌斜刺里有一道伤疤,这是利用后世的化妆技术,现在哪怕爹妈再世也不敢辨认。 环顾这间住了两个多月的密室,心情犹如打翻了五味瓶。该离开了啊,总是要走的,也不知道下次再来是何年何月。心一横,爬出密室,重新盖好石板,撒了些枯叶,不敢有丝毫疏忽。 临行前,张义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去做。 人力车在析津府也是近些年才有的,商贾在这个年代没有资格坐马车,但牛车又太过缓慢。不知道哪位聪明人,发明了人力车。和后世相似,两个轮子上面有特殊的竹椅供客人乘坐,侧面伸出两根竹竿,供车夫拖拽。 时和坊张家小院,早已因为那场爆炸变成了废墟。虽然被官府清理过,但依然能看到少许被烧焦的残砖断瓦。一辆人力车从废墟前的街道经过,走这条路是客人特意要求的,说想看看亲戚是否已经归家。 此时坐在车上的客人,身穿羊皮坎肩,怀里抱着一个包袱,对车把式说话也客气,就是黝黑的皮肤配上脸上那道伤疤,看着有些狰狞。 张义看着曾经居住过的地方,思绪万千,不知道爹娘是否后悔当时的决定,想来是不会的吧。既然干了这行,命运已是注定。爹娘究竟是怎么暴露身份的?那一天又究竟发生了怎样的变故,才让萧思贤决定合围这里?远在汴梁的皇城司又是否知晓这里发生的一切呢?这些谜题张义思考过无数次,但苦于信息量太少,谜题依然是个迷。 张义回过头最后看了一眼那片废墟,伸手入怀摸着那个已经干瘪发硬的白吉馍,在心里默默的发誓:“爹,娘,孩儿要离开这里回大宋了。安心,不会让您二老等太久的,孩儿早晚会带着我汉家儿郎杀回来的。等我!!!” 从析津府去大宋,有两条主干道,一是向南,经固安,永清,从霸州入宋。另一条是西南方向,经宛平,良乡,涿州,从安肃入宋。无疑从霸州入宋是最近的,地势平缓用时也最短,但沿途关卡也多,张义不知道秘谍是否还在追查自己。走肃州相对要多出一天路程,但关卡少,又紧邻太行山脉,稍有不对可以进山躲藏,这无疑是比较稳妥的。 当然不管选哪条路,张义不可能走着回去,民车驿是不错的选择,民车驿类似后世城际大巴,负责两个城市之间的运输。 “几位客官,良乡镇到了。”随着车把式一声吆喝。 经过三个时辰的颠簸,张义终于到了良乡,下了车问明天出发的时辰,这才背着包袱走进大车店。 大车店没有单间,只分男女两间大房,好在房间里都是独立的床铺。找了个空床铺,包袱当枕头就不打算起来了。伙计叫了几次开饭,他也懒得应声。这个年代不要说车匪路霸了,黑店都是不少,怀里还有早上买的蒸饼,再喝几口水囊里的水就算一顿。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睡到后半夜,“吱扭”一声房门被人推开。蹑手蹑脚钻进一个手握匕首的男子,应该是早已经踩好点,先来到张义对面床铺旁,用匕首一点点挑开那人的包袱,探出手轻轻的在里面摸索,不一会儿从包袱里掏出一个小布包,用手掂量一下,似乎有点分量的样子,这才揣在怀里。又轻手轻脚来到张义旁边,刚伸出匕首要刺张义的包袱。 张义出手如电,一把抓住对方手腕,转过头轻声说:“朋友,俺不想伤人,既然得手一个了,就走吧。”说完使劲推了对方一把。 贼人并没有因为被人发现而害怕,只是活动了下被捏疼的手腕,仔细看了看张义这才转身离去。 第二天清晨,张义被一声惨嚎吵醒:“我的钱呢?谁看到我的钱袋了?” 虽然一个六尺汉子哭的像个孩子,但张义也只是撇撇嘴未加理会。出门在外一点警惕性没有,怨得谁来? 这趟马车在良乡只是歇脚,今天下午才能到达终点站涿州城。张义是最后一个上车的,这里守着门口,虽然尘土大些,但可以顺着门帘的缝隙欣赏外面的风景,旅途也不至于那么枯燥。刚出镇子也就三四里路的样子,车把式勒停马车:“吁......。” 这时候才听到零散的脚步声,从车厢两侧走到车尾,帘子一下被挑开。张义乐了,是昨天那个贼。手里的匕首也换成了长刀,身后还站着同样手握长刀的一个帮手。 小贼面露狰狞,用刀指着张义:“你!下车!” 张义实在懒得纠缠,隔着车厢对前面喊:“车把式!你们一伙的?” 车把式才从前面绕过来,向张义连忙作揖:“小哥恕罪,小老儿和他们不熟,他们二人就是这个镇子的。” “既然不熟,我也不为难你,一边站着去,你若是敢赶着马车跑了,明天就让官府抓你。”说完张义也不理会车把式,伸腿下车。 站定后才对着小贼说:“要我的包,就给你。”说完左手抓着包袱就往小贼的脸上扔去,欺身向前亮出拿着柴刀的右手,扬起手倒转柴刀用刀背砸向小贼拿刀的手腕。 小贼虽然警惕着张义发难,却被包袱挡住视线,只能先用左手向旁边拍打包袱。还没等他有其他动作,拿刀的右手传来剧痛,手一松长刀脱手。刚想弯腰捡刀,一把柴刀已经横在脖颈上。小贼就像被施了定身法,不敢再有动作。张义用余光瞥向车把式,见其还站在原地。 另一个同伴,直到小贼被刀架上,这才拿刀指着张义威胁道:“放下武器,不然砍死你。” 张义左手抓着小贼的头发,对那个同伴声嘶力竭的喊道:“来啊。看谁的刀更快。” 同伴看张义人质在手,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举着刀呆立在当场。 第0024章 关卡 张义先把脚下的长刀,踢到身后,这才狠厉的对小贼说:“让他放下武器,不然我宰了你!”说完,手里的柴刀,加了半分力气,小贼脖子已经流出鲜血。 小贼转着眼珠还想寻机反抗,可是脖子一疼,停止了胡思乱想,瞪着眼对同伴喊到:“狗子!放下刀。快点!” 叫狗子的同伴也看见小贼脖子流下的鲜血,再被小贼这么一吼,也只能松手把刀扔在地上。 张义压着小贼一点点向前逼近,狗子只得一步步后退,一直走到那把刀旁边,用脚把刀往旁边踢远了些,心里这才踏实,余光再次观察车把式,自始至终车把式只是站在车旁,没有挪动一步。 张义又命令小贼:“把裤带解下来。” 小贼一愣,也来了火气:“爷爷我!可杀不可辱!” 张义懒得跟他废话,柴刀再次往前送了半寸:“少特么废话。” 小贼无奈,只得把裤带解下来,裤子脱离了束缚,直接掉在脚面上。张义又冲着狗子扬扬下巴。对方拼命摇头。 张义瞪眼看他:“嗯?” 对方无奈只能屈服,同样解开了 张义左手抢过小贼的裤带,又一个闪身抢过狗子的裤带,再把两把长刀掐在手上,最后才捡起自己的包袱掸了掸覆土,对车把式说:“赶车去,接着走。” 车把式没想到这就结束了,慌忙点头答应:“哦,小老儿这就赶车,这就赶车,请客官上去坐好。” 张义重新坐回车厢,把长刀和裤带扔在脚下。等车子启动后,用手指着自己的脸,对两个提着裤子的蠢贼喊道:“小爷都长得这么凶残了,还敢劫我?呸!” 说完有点傲娇的扫视车厢里的其他人,张义化的妆本就凶恶,再看到他刚才的身手,同车几个人都不敢与其对视。 又行了十几里,张义才把缴获的长刀和裤带扔出车外,这玩意过关卡的时候,容易招祸还是提前处理了好。 自从见过了张义的身手,车把式赶车的速度似乎也加快不少。这本来是好事,早一些到涿州,还能趁着天亮逛逛。可是这个年代的路况实在太差了,遇到沟坎车夫也不减速,本就颠簸的马车,颠簸的就更加厉害,再加上张义坐在车尾,那个位置颠簸的幅度最大,几次过大坑的时候,甚至把张义抛飞起来,无奈只能强忍。 临近午时到达关卡,说是关卡其实和后世的高速服务区差不多,旁边有茅草搭的棚子,附近村民做些简单的吃食拿过来卖,还有一个茶棚,乘车的客人可以坐在这里喝杯茶歇口气。 负责检查的士兵也是偷懒,随意检查了个人的公据,又收了每人三文钱的查验费,就放行了。 车把式赶着车停在路边,等客人下车后,才把马的笼头卸了。牵着马去旁边的马棚,那里单独开辟了一个区域,有马夫接过缰绳牵着马去了马厩伺候草料和简单的刷洗,车把式则坐在旁边饮茶休息即可。 张义看见这一幕也觉得新鲜,把包袱背在身上,先去看看卖吃食的摊子,没想到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仅吃食干的稀的就十几种。虽然店家异常热情,但荒村野店的,张义可不敢乱吃东西,走到旁边茶棚,要了一杯热水,从怀里掏出昨天剩的蒸饼啃起来。 本来一片祥和的气氛,从析津府方向跑来了几个骑兵,关卡的士兵一看不敢怠慢,赶紧搬开拒马给骑兵放行。在骑兵路过关卡的时候,也不停留,只是从怀里掏出几张纸,扔向关卡的士兵,大喊了一声:“悬赏的。”随即再次催动战马跑远了。 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兵,看装束应该是这里的伍长,弯腰捡起地上的纸,曲指弹弹尘土这才展开。张义和其他几个士兵好奇也围过来观瞧,张义长得高,站在后面探头观看。伍长感觉后面有人,扭头一看是那个面目狰狞的年轻人也没在意,低头观瞧捡起的告示。 张义这一看可不要紧,后背顿时冒出冷汗。一共两张纸,分别是两个人的悬赏令,而且这俩人他都认识。一个是他,画的虽然和本人不太像,但是姓名,体貌特征都写的非常清楚。 另一个是同福货栈的周全,身份一栏写的是西夏奸细。下面分别还有二人的悬赏,张义是百两白银,周全则是千两白银。张义这个气啊,瞧不起谁呢?小爷要是说出自己干的那些事,身价至少翻百倍。 这时候伍长随手把告示递给旁边军士,慢慢转身上下打量张义。 张义心里“咯噔”一下,要坏事!虽然化了妆,可细看五官还是能发现些端倪的,这些日子的锻炼,身体倒是壮实了些,可时间太短了并没太大变化,心念及此右手慢慢伸向怀里的柴刀。 伍长这时候轻笑了一声:“哈。”转头对其他军士厉色喊道:“看个屁啊,不用干活了是吧?”抢过告示,就转身去了茶棚里喝茶。 几个军士这才把拒马搬回路中间,各自休息去了。 另一边车把式也休息够了,牵着吃饱喝足的马来到马车前,重新套上笼头。招呼几个人上车,继续赶路。 张义这才放下心,坐在马车上继续前行。 等马车走远后,一名年轻的军士在伍长耳边小声说:“头儿,刚才那个皮贩子和告示里的张义有点像啊。”说完一副求夸奖的表情看着伍长。 伍长站起来,上下打量了眼前这名手下,直到年轻军士被看的有些发毛,这才缓缓说道:“那人,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年轻军士不敢顶撞上司,低下头嘴里嘀咕道:“那可是百两银子啊。” 伍长轻拍了下年轻军士的肩膀:“被悬赏百两的人,能是善类?你看那人的眼神,身上不知背了多少条人命。你觉得就咱们这几个人,够人家杀的吗?哎,把今天这事忘了吧。这是为你好。” 说完再不理会那名军士。 第0025章 闯关(上) 直到马车跑远再也看不到关卡,车厢里的张义才松开紧握着柴刀的右手。刚才太紧张了,在裤子上擦去掌心的汗水。 刚才那几个军士,他有信心一一斩杀,可那样他也就暴露了行藏,回大宋的路也将更加难走。马车还是保持着高速行驶,又走了两个时辰,直酉时太阳快落山了,终于进了涿州城。这也让张义内心有些激动,路程过半了。明天去民车驿搭乘去安肃的马车,再有一天就能进入大宋境内了。 跳下马车,付了一两银子的车资。这才站在路口环顾,要找个过夜的地方才好。不敢住客栈,悬赏都出了,搞不好再被官兵堵在房间里。 张义就这样背着包袱,在街上闲逛,考虑晚上住在哪里比较合适。穿过了几条街道,来到城西一座土地庙。小庙一面院墙已经倒塌,院内荒草丛生,再看大殿内尘封土积,佛像残缺不全,墙壁上蛛网横行。轻推佛像前的供桌还算牢固,捡了一些杂草擦去供桌上的尘土。今天就睡这里吧,至少官兵不会到这里搜查。 吃饱喝足后,头枕着包袱躺在供桌上,张义计划着未来的行程。明天先去城门那里探查下,如果查验不严,便去民车驿搭乘去安肃的马车。如果不行再另做他想,一阵困意袭来,不由得打了个哈欠,几个呼吸间便睡着了。 等张义再次醒来,天光已经大亮,看日头已经近午,伸了个懒腰这才不情愿的从供桌上坐起。这副身体还是不行啊,才奔波两日就感觉到疲惫。哎,等彻底安顿好,需要制订一套完整的训练计划了。 掰了一块早已变硬的蒸饼,用水在口腔里泡软,这才咽下。吃饱喝足,背着包袱踏出土地庙,向南城门走去。 等到得城门附近,见城门门禁森严,对进出者均仔细检查,城门口已经排起长长的人流。 远远望去,城门旁贴着两张悬赏告示,其中一张就是自己的。看来民车驿的路是行不通了,只能另想办法,转身就要回去。这时看见几个军士,勾肩搭背的走进一间杂货铺,张义灵机一动,再不停留赶回土地庙。 日头才落山,王老七就从自己的柜子里摸出一块碎银,手提着一个空水囊出了军营。身为伍长的他,虽然职位不高,但凭着一张好嘴,也能哄得上峰开心,偶尔出去打点小酒,对他也是睁一眼闭一眼。 眼看前面就到了自己经常去的酒铺,从旁边飞出一颗石块,正打在自己手臂上,扭头望去昏暗的小巷里一个黑小子,正拍手叫好。看他扭头过来,对方不仅没跑还对他做起鬼脸,这能忍吗?涿州是一座军城,在这座城里军人最大,臭小子敢用石子扔俺,反了天了。无名火起,举着拳头就向孩子冲过去。 那孩子这才感到害怕,转身就钻入旁边的巷子,王老七也大踏步追进去,可是刚转过拐角就觉脖子一凉,紧接着钻心的疼痛袭来,拼命喊叫,却只能发出几声“嗬,嗬。”的声音,转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再无知觉。 张义从对方脖颈上取下柴刀,看看左右无人。手脚麻利的扒光死人的衣裤,再用早已准备好的杂物覆盖,抱着衣服钻进小巷。 等再次出现,张义已经回到山神庙,从衣服里翻出腰牌,一看还是个伍长,不错。盘坐在供桌上低头沉思,衣服是搞到了,还差一匹马。 城里倒是有一座骡马市场,可是军马和百姓骑得马有很大不同,不论是烙印,还是马鞍和笼头的制式都有不同。细心的人很容易发现问题。还是要偷军马。而军马只有两个地方能找到,一是军营,二是驿站。军营是不敢去的,那与自杀无异,只有驿站一条路了。 换上抢来的军服,带齐所有装备,又走出土地庙。天下几乎所有驿站都是一样的,为了方便赶路的官员和信使寻找,都会在大门外悬挂两个白色灯笼,灯笼上写着一个黑色的“驿”字。 涿州城本就不大,张义没用多少力气就来到驿馆后边小巷,侧耳倾听确认没人后,这才翻上墙头,仔细观瞧后院的西边就是马厩,里面养着两匹骏马。可是马具却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张义突然想起一句话“马无夜草不肥”。马夫夜里会来马厩添草料的,不急,反正时间尚早,小爷等你! 一直等到临近丑时,从偏院的月亮门里,走出一个打着哈欠的老汉。老汉从马厩旁边的木屋里盛出一簸箕黄豆,倒在马槽里,又从旁边草料堆抱了些稻草。一切忙完拍拍手正要转身离开,突然嘴被人从后面捂住,脖子也是一凉。 身后响起一个阴冷的声音:“别出声,否则死!”看老汉点头,这才松开捂住嘴的手。 老汉吓得浑身颤抖:“大,大,大爷,饶命啊!俺就是个马夫,没钱!” 那个阴冷的声音再次响起:“说,马具存放在什么地方?” 马夫强忍着哆嗦的右手,向月亮门里指:“左,左,左边第一个房间。” 那声音又问:“那个院子里还有几个人?” “没,没,没了啊。就老汉一个。” 张义举起柴刀把马夫砸晕,闪身进了月亮门,仔细聆听确实没发现有其他人,这才从房间里抱出马鞍笼头等马具,一通忙碌后,总算收拾完毕,但没着急离开。 而是用找来的绳子,把晕倒的马夫绑上,又找了块破布堵住嘴。这才来到月亮门旁边,靠墙坐下闭目养神。 等再次睁眼,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 被打晕的马夫早就醒了,可是看见旁边的军官也没敢出声,怕被杀人灭口。张义站起来,活动下酸麻的手脚,先给马夫后脑补了一下,才把他拖到草料堆里隐藏好。 张义牵着马从驿站后门走出来,翻身上马辨明方向,顺着驿站的院墙绕到大路上,用脚磕了下马腹,催动胯下骏马向南城门方向冲过去。 第0026章 闯关(下) 此时的南城门才打开不久,两侧站立的城门军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听到由远至近的马蹄声,看到一名骑兵正催动战马向城门跑过来。 城门军跨出一步就想阻拦,谁知马上那人并不减速,只是抬起手亮了下腰牌,大喊道:“紧急军情,速速闪开!”听到喊声,几人不敢再阻拦,那是要砍头的啊,后退几步让出去路。骑兵就像一阵风一样冲出城门。几名城门军看着跑远的骑兵,纷纷猜想前线又要打仗了? 一个时辰后,又从城里杀气腾腾的跑来一队骑兵。临近城门才勒住缰绳,为首的军官对城门军问道:“早上可有人骑马出城?” 几个城门军面面相觑,还是伍长走到军官的马前,抱拳回禀道:“一个时辰前,确有一名信使高喊着紧急军情,从此出城。” 军官恨声的骂道:“嘿!蠢货!”反手就抽了那名伍长一马鞭,又挥动马鞭向手下命令道:“追!” 再说张义只在前世去草原旅游的时候,骑过几天马,技术也只停留在奔跑的战马上不会掉下来。从城里出来已经骑了一个时辰,加紧马腹的双腿早已累的酸软。 看到前面路旁有个小树林,轻勒缰绳控制胯下骏马钻进树林,找了个平整的地方,这才翻身下马,拴好战马就躺在草地上休息。 正是阳春三月的季节,放眼望去满目绿色,空气里也弥漫着嫩草的清香。张义却无暇欣赏这些,闭目沉思今天的行程。前面还有最后一个辽军关卡,过了关卡还有三十多里才到大宋城关,那片区域布满了宋辽两国的斥候。 想到今天就能回到大宋,体内又充满了力量,翻身坐起,跳上马回到官道上继续向南狂奔。 半个多时辰后,“大人!马蹄印进树林了。”队伍里的斥候回头向军官禀告。军官打马上前查看一番,又挥动马鞭命令下属:“围上去看看。” 经过一番搜查,找到了被张义压倒的青草。再看马蹄印又回到了官道。军官心中一喜,前面那个奸细应该是骑术不精,这么短时间就下马休息,这不是给本官送功劳吗?当即站在马上给下属鼓舞士气,追到奸细者重赏,这才催动战马继续追击。 张义又骑了将近一个时辰,这才看到前面的关卡,也是辽国通向大宋最后一道关卡,虽然身心俱疲却强打精神,距离还很远就连声大喊:“紧急军情,速速开关。” 可是把守关卡的士兵并没有搬开拒马的意思,而是伸手向旁边指了指。意思很简单,军营在那边,你走错路了。 不远处的军营门口,守军也听到了喊话,由于路旁两侧有树冠遮挡,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但也摆好架势,准备检验腰牌放对方进去。 张义哪知道这些,看对方没有放他过去的意思,虽然心急如焚但也没有办法,只能在拒马前面勒停战马。心思电转,又瞪眼大喝:“速速开关,我身上有北枢密院的机要公文,耽误片刻,你吃罪的起吗?” 守关的军士被说的一愣,前面没军队了啊,你送给谁去?难道上面秘密调兵了?北枢密院?还公文?上下打量马上这位,除了长的丑点,从上到下的着装是对的。 又横跨一步歪头观察,笼头马鞍马镫连马腿上的印记都对,应该不是假冒。再说了,如果是假的能这么强横?底气太足了啊。迎上对方要吃人的眼神,吓得全身一个哆嗦,连忙招呼同伴搬开拒马。 就在张义刚离开不到一炷香时间,追兵就到了。同样的一鞭子,同样骂了一声蠢货,打马追击下去。 前面说了,过了最后一道关卡,还剩三十多里的山路就到大宋境内,张义紧张的心情也随之放松下来。等依稀能看到长城的城墙,心里就更加踏实了。 低头看自己这身打扮,辽国军服,辽国印记的战马,马鞍上挂着弩,腰上胯着军刀。乖乖,我敢这样靠近城关,对方不由分说就得把自己弄死啊。 跳下马,摘下马背上挂的弩,抽了一下马屁股,骏马吃疼顺着来时的方向狂奔下去。张义则躲在路旁半人高的灌木丛里,重新换上那身皮货商的衣服。 张义这边刚把装备收拾利索,就听到身后响起密集的马蹄声,风驰电掣般的向他这边冲过来。从灌木丛探出头才看清是一队辽国骑兵,张义从感情上有点无法理解,就算大宋不修武备吧,就算开国以来没打过几场胜仗吧,辽军也不用这么嚣张啊,都欺负到家门口来了。 自从过了刚才那座关卡,本被属下护在队伍中间的军官,跑到了前面,他的目的很简单,见到奸细一刀砍了,没打算给部下分功劳。 眼看着距离宋国的城墙已经很近了,心急如焚狠抽了两下战马,再追不上不仅功劳没了,搞不好回去还要挨鞭子。就在这时耳边传来“嗖”的箭矢破风声。暗叫不好,遇到对方斥候了。忙低头躲避,手也没停下,勒紧缰绳,打算拨转马头。 张义这一路逃命,手脚早就酸软了。刚才给弩上弦都是用了吃奶的力气,射出去的箭矢根本就没有准头。随着一声战马嘶鸣的惨叫,军官的战马前腿中箭,战马前腿一软就栽倒在地,连带着马上的军官也一个倒栽葱甩下马来,可后面还紧跟着几个骑兵呢,这种突发情况,哪里勒的住马,纷纷撞在一起。 张义看到这一幕却没敢上前厮杀,留着不多的力气逃命吧。矮下身体,借着灌木丛隐藏身形,向城关一路狂奔。 他刚离开这里,就从附近灌丛里窜出几名身穿灰衣的汉子,举着刀就向坠马的辽兵冲了过去。没用几个回合,就把几个辽兵绑了个结实,押向城关方向。 等张义一路跑到城关前,抬头看着雄伟的城楼,城门前威武的大宋士兵,心中大安,小爷总算是回来了。 当即随便擦擦脸上的汗水,掏出自己的公据,交给对方检验。 第0027章 审讯(上) 城门官接过公据并没着急看,而是仔细打量张义的这张脸。 话说张义从析津府出发的时候,为了脸上的妆不会轻易掉落,特意用麦粉和蛋清调成胶水,再混合了碳粉涂抹在脸上。可毕竟时间太长了,从昨天到现在又出了大量的汗水,那些黑色胶水就被汗水泡软了。不仅如此,张义在脸上粘的伤疤也有一头因为开胶的原因,倔强的翘了起来。 城门官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可是在左思右想的琢磨对方的身份。是什么样的人需要这个打扮啊?探子?不像啊,这也太业余了。再说也没必要把脸涂成这样啊。思来想去都没个头绪,不管了,交给上官吧。他先给同伴递了个眼色,又向后退了一步,手指张义怒吼一声:“抓起来!” 话说旁边的其他守卫和这位一个思路,就等这一句呢,呼啦一下,七八个人就把张义扑倒在地,抽出腰间的绳索把张义绑了个结实。 张义心里这个骂啊:“尼玛!老子在辽境就被人抓,好不容易逃回大宋,还是被人抓,那老子不是白忙活了吗?” 也懒得解释,知道说什么都没用,等着大官审讯就是了。随即张义被搜去所有随身物品,就被押到军营的大牢单独看管。 军营的大牢和地方衙门里的有很大区别,把军人粗犷的一面展现的淋漓尽致。先找一块空地,在地上挖道一丈深的沟充当走廊,再在沟两侧挖出几个小沟就是牢房,当然牢门和排水渠还是有的,头顶地面上铺铁丝网防止犯人越狱。 张义站在牢房里,环顾四周心里不免感叹:“小爷白回来了,香车美女就别指望了,先想着怎么跑出去吧。” 正胡思乱想间,又被押下来几个犯人,张义定睛一看,乐了,就是官道上坠马那些辽兵。 对方显然也看见他了,虽然嘴被堵住,只能发出“唔唔唔”声,但看对方青筋暴露的样子,就知道没说好话。 懒得搭理对方,盘膝坐在稻草上,寻思一会儿被审问该说的话。首先析津府的所有事都不能说,现在还不知道是谁泄露的消息呢,万一是大宋内部呢?暴露了自己身份,无疑是自找麻烦。其次是涿州城的事,可以透露一些。杀官抢马的事,在辽国是死罪,可在大宋却是可以大书特书的功劳啊。然后自己再编造一个身世,问题就不大了。 打定了主意,躺在稻草上就呼呼大睡起来。 才入夜,几名军士举着火把打开牢门,看见熟睡的张义,心中佩服此人的没心没肺,这是什么地方?还打上小呼噜了。 等张义被押进一间灯火通明的房间,看见里面坐着三人,居中的是一名将军打扮,从胡子的茂盛程度看,有些返祖现象。左边坐着一名书生,桌上摆着纸笔,应该是书记员的角色,无需理会。右边那位长的面白无须,借着灯光还能看出脸蛋有些高原红。 等坐到三人对面,将军先问话:“先说说你的姓名,年龄,家庭出身,以何为生,再讲讲为什么跑到这里来。” 张义现在的身份,还是从同福货栈那里偷的公据,他相信对方桌子上肯定有那份东西。 于是按照上面的信息背了一遍。 将军又问:“那你不老老实实的在析津府经商,跑到我大宋来作甚?” 听到将军的问话,张义的情绪似乎变的很激动:“回这位将军的话,在一个月前,析津府的官仓发生了一场大火,辽军,不!辽狗全城搜捕可疑人物,小人的爹爹只是当晚去寻了相熟的喝酒,归家晚了些,便被他们抓走了。家里得到消息后,散尽家财上下打点,在大火的四天后,才从衙门里传来消息,小人的爹爹他,他,他已经被砍头了。呜呜呜.....”张影帝掩面大哭。两旁的护卫,听到张义的身世,也是唏嘘。 那位将军却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物,倒是没表现出什么,等犯人情绪稳定些,才用指节轻扣桌子,又咳嗽一声:“既然你爹死了,不是还有你娘吗?” “我娘她,她,她听闻噩耗,一口气没上来,也,也跟着去了。”张影帝像是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流下来,全身都在颤抖,发出了一声声抽泣。 哎,转眼间家破人亡,看到犯人这个样子,就连心如铁石的将军,心里也像被什么堵住了似得,实在不忍心再刺激面前这名犯人。强忍着心中难受又问:“那你说说为何跑到大宋啊。” 张义猛抬起头,瞪着通红的眼睛吼道:“我要从军,我要为爹娘报仇!” 这时旁边的高原红用尖锐刺耳的嗓音安抚道:“小子,冷静些,天下的苦命人不止你一个,我大宋有雄兵百万,早晚杀到上京,灭其社稷,夷其宗庙。” 将军又发话了:“既然析津府的事情说清楚了,说说你是怎么跑过来的吧。” 听到这话,张义才踏实了些,只要不问关键问题,自己就不怕。于是把假扮皮货商,由析津府坐马车到涿州,又在涿州怎么杀官抢马的事说了一遍。 高原红听完,再次仔细打量了下张义:“小子,脑子好使,手段狠辣。现在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若能答上来,咱家放了你,看在你杀了辽兵的份上,还附送盘缠。要是答不上来嘛?嘿嘿!小子,让你知道咱家的手段!”说完看了眼门口的守卫,守卫点了下头转身出去,等再进来,双手托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正躺着那把复合弩。 张义千算万算把复合弩的事情忽略了,他所有的精力都放在隐瞒身世上,把复合弩的事情忘的死死的。 张义心思电转,心想走一步看一步吧:“这个东西,是小人的爹娘死后,同福货栈掌柜送给我的。” 高原红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感兴趣:“那个掌柜的叫什么?你和他什么关系?他又在哪里送给你这个?一五一十说清楚。” 第0028章 审讯(下) 张义脸上露出回忆之色,说道:“回大人的话,掌柜姓周名全。他家就在小人家的隔壁,也经常和小人的爹爹喝酒,还给过我不少好吃的呢。小人记得是头七那天,刚入夜吧,时辰记不清了,周伯伯来小人家里,问小人未来有何打算,小人说给他听了,他说那么远的路,把这个送给我防身。” 高原红听完似乎很满意,转头看看那位将军,将军向着旁边的军士一挥手,军士押着张义就离开了。张义走到房间门口,突然一扭头对着将军喊道:“将军,收下小的吧!只要能杀辽狗,让小的干啥都行啊!” 一直紧盯着张义的高原红,也是面露微笑。 将军挥退了左右,这才站起身,对高原红抱拳道:“不知监军如何看待此事。” 监军并没有起身,抬头看着抱拳行礼的将军,似乎很满意对方的态度:“坐嘛,不要这么多俗礼。” 将军这才敢侧着身,只用半边屁股坐在椅子上。 “老李啊,先说说你怎么看这个小子的。”监军问对面的李将军。 李将军没摸准监军的意思,也只能试探着说:“我看他说的似乎不像假话,而且这也做不了假,只需派人去涿州走上一趟,便能分辨真假。”说完眼巴巴的看着监军。 监军手里把玩着玉佩,玩味的看着李将军说:“那将军就没怀疑过,这是辽人的苦肉计吗?” 李将军闻言一愣,低头沉思片刻,才缓缓摇头:“不像,刚才他讲述家中遭遇的时候,那感情没有丝毫作伪的成分,由此后面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能说的通,心恨辽人,为爹娘报仇,再乔装打扮,杀官抢马,至少我觉得合情合理。” 监军听了李将军的分析,才大笑道:“哈哈!咱家只是开个玩笑,我看那几个辽兵都不用审了,这小子的身份没有问题。” 李将军眼睛一亮,追问:“既然监军都觉得这小子没问题了,那我就把他收在麾下了?” 监军慌忙摆手阻止:“不可!这小子不能从军。血海深仇是把双刃剑,我观他心智尚未成熟,难保哪一日上阵杀红了眼,反而破坏咱们的部署。兵,令行禁止为第一要素。你觉得他能做到?” 李将军犯难了,这么好的兵源放着不要,自己有点舍不得,但碍于监军已经发话了,才问到:“那监军的意思?” 监军这才给出最终意见:“铁弩派八百里加急上呈陛下,请工部仿造。至于那个小子嘛......给些盘缠放其离去便是。” 说完,站起身伸个懒腰,也不理会李将军,便回去给皇帝写奏折去了。 翌日上午,张义又被几个看守押到一个房间,桌上摆着当初被搜去的财物,站在桌旁的军士让他一一清点。张义对昨天的表演还是满意的,没想到这才一天就给自己放了。先从桌子上捡起那个白吉馍,小心用布包好,这才清点其他东西。发现没有复合弩和箭矢,他知道那玩意在这个年代有些逆天,问能否归还给他,军士只说大宋境内不许携带弩弓,他他弩被没收了。 旁边有个托盘上,还摆放着二十两银子,说是将军送他的盘缠。张义心下大喜,他还真怕戏演过了,被人家拉去当兵,那自己所有的计划全都化为空谈。 不仅如此,将军还让当地衙门,给了他一个全新的身份,名字那一栏空着,说是从此改名换姓吧,如果沿用旧的,容易招来辽人报复。 旁边的书记官拿着笔说:“自己想一个名字吧” 张义灵机一动,很恶趣味的回答道:“姓于吧,名则成。” 书记官提笔就写,一式两份,一份张义随身携带,一份交由安肃衙门备案。 几名士兵负责把张义送出军营,张义还不忘记演上一出,“大哥,您帮忙给将军带句话,就说小的想杀辽狗,就让将军留下我吧。” “将军说了不收你。” “哎呦,大哥,您帮忙说说吧,小的真是实心实意的想当兵打仗啊。” “你烦不烦?听不懂话吗?来人啊!把他给我扔出去。” “别,别!诸位大哥我自己走还不行啊。” “诸位客官,河间府到了。”随着车把式一声吆喝,马车缓缓停在一间民车驿门口。 此时的他自然无需乔装打扮,已经恢复了本来面貌。 张义趁着付车资的时间,问车把式:“大哥,运河码头距离这里还有多远?” 车把式接过银子:“不知小哥要去哪里?咱们河间府有好几个码头呢。” 等得知张义要搭船去汴梁,这才指明方向。 谢过车把式后,张义看时辰尚早,也不急着寻找客栈,独自一人在大街上闲逛。 恰巧前面不远就有一家经营驴肉火烧的小摊,摊位前只有一张桌子,已经坐着一老一小两个客人,看岁数应该是爷孙二人。 大胖子老板正愁没生意上门,抬头看见张义向他这里走过来,马上热情的招待,拿起搭在肩头的抹布,擦了几下桌子:“客官,来点驴肉火烧尝尝?别看咱家摊子小,可做的吃食味道却是城里有名的。” 张义看了看同桌爷孙俩,面前只摆着两个驴肉火烧。顺势坐下,对着老板说:“老板,四个驴肉火烧,稀的你看着上吧,我这人不挑嘴。” “好嘞,您稍等。”胖老板转身就去准备。 同桌的爷爷掰下一块火烧打算喂孙子,五六岁的孩子一个劲的摇头:“爷爷,我不吃,我要去玩嘛。”说完还一手打掉爷爷手上拿的烧饼。 当爷爷的倒是没生气,而是捡起掉在桌上的烧饼,随手放在自己嘴里,这才对孩子说:“你这孩子,不知道粮食的珍贵,爷爷小的时候,别说是火烧了,就是抠出来的鼻屎,都不舍得扔。” 尼玛!真不是张义想偷听人家说话,实在是离的太近了。听完老人的话,不知道他家小孙子怎么想的。反正张义瞬间就不饿了,还有那么一点点反胃。 第0029章 胖老板 瞪了一眼恶心到家的老人,老人也正巧看过来,还冲张义微笑点了点头。 这时候大胖子老板,端着四个驴肉火烧,和一碗菜汤放在张义面前。张义看着这些吃食发愁,饿吗?有那么点儿。但真吃不下,现在胃里还有点往上翻。 “老板,火烧打包吧。”张义打算带身上,晚上饿了再吃。至于那碗汤就没办法了,只能浪费了。 拿着打包的驴肉火烧,付了饭钱,打算找个客栈先住下来。 等张义走远,老人把张义那碗汤端起放在自己面前。扭头对着小孙子说:“这不就有汤了吗?” 大胖老板和这个老头也是相识:“张老头,你就差这一碗汤钱?这么干你缺不缺德啊,这个月都五六次了吧?” 张老人丝毫不在意胖老板的挤兑,悠然自得的喝了口汤,斜睨了一眼胖老板说:“缺德?前些年穷的都光腚了,怎么没人来积德行善啊?老话说,应把有时当无时,忘记了?” 且不说二人在这里斗嘴,张义此时已经来到河间府最大的客栈,八方客栈门口,抬头看匾额上“八方客栈”四个大字,字迹苍劲有力,能看出是书法大家所写。 按照张义现在的经济状况,身上虽然有一百多银子,但也没必要住这么豪华的客栈。可是他根据后世旅游的经验,出门在外住宿这一块尽量选好的,首先客栈档次高,卫生条件能好一些。其次,就是安全有保障,他可不想半夜房间里再进贼了。 客栈大厅宽敞明亮,整体分上中下三层,一楼摆放着十几张桌子,分散坐着不少客人,再往里有个小舞台,正有一位先生说着评书,听了几句,应该是三国时期的故事。 张义来到柜台前,对掌柜说:“掌柜的,还有客房吗?” 正在柜台后面算账的掌柜闻言抬起头,看要住店的是位身穿羊皮坎肩的半大小子,就心生轻视:“我家住店可贵啊。”说完继续翻看账本。 张义乐了,别看小爷这一身打扮,包袱里也有不少银子呢。又问:“贵也得有个价钱吧?” “上房二两,中房一两,下房五百钱。”掌柜也不抬头,随口说道。 张义一听,确实不便宜,这年头一石粮食也就四百钱。可转念想,贵贱不就这一晚上吗?明天就走了。 “来间中房吧。”说完就从怀里掏出一两的碎银。 掌柜看对方掏银子了,这才露出灿烂的笑脸:“哎呦,客官稍等,我喊伙计领您上去。” 等被引领到位于二楼的房间,张义环顾四周。 房间里收拾的十分整洁,四地落白显的宽敞明亮,墙角边放着一张雕花大床,四周围着轻纱制作的帐幔。床头还有一个梳妆台,上面摆放着梳子铜镜等一些小物事。房间另一边还有一张古朴的书桌和椅子,桌子后面的墙壁上,挂着不知是谁画的福禄寿三星图。 只看这个房间内的摆设,张义不禁内心感慨,没有花钱的不是啊。唯一不满意的是楼板完全是木质的,楼上也不知道干啥呢。弄的咚咚作响,把张义弄得心中烦躁。 站在楼梯旁,把正在一楼伺候的伙计喊上来,让他去楼上提醒客人动作轻点。伙计刚才得了张义几文钱的赏钱,表现的也很积极。 可是张义打算躺下休息一会儿的时候,楼上又传来“咚咚”的声音。也不睡了,掀开被子穿好鞋,就来到位于三楼的那个房间门口。等敲开房门,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妇人,一身枣红色的绸缎衣裙,从略显皱纹的皮肤和精致的五官上看,年轻时候应该是个大美女。 女子看敲门的是个白净的半大小子,问道:“何事?” 没等张义说话呢,从里屋传来一声:“娘,谁呀?”又走出一个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女,一身青衫,肤白胜雪,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灵动之极。张义后世美女见多了,自然不会露出猪哥相,客气的说:“我就住楼下,动静能否小一些。” 那个年轻女子闻言,连忙带着歉意说:“对不起啊,我刚才在练舞,打扰你休息了吧。” 中年妇女脾气倒是很冲:“那你忍一忍不行吗?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吗?” 张义本来看年轻女子道歉,打算转身离开了。可听妇女这副口气,皱着眉回怼:“你干什么的,跟我有半文钱关系吗?你吵到我休息了,公德心懂不?” 中年妇女见张义这么说话,提高嗓门道:“我女儿可是要去皇宫当娘子的,你这粗坯说话还是客气些的好。” 这时候从对面的房间走出一老一少两人,老的是个大胖子,身穿圆领锦袍,犹如一座肉山,眼睛被脸上的肉,挤成一条线,塌鼻梁厚嘴唇。先轻推了妇女一把,意思是先进屋去,别在这里吵。中年妇女看见胖子来了,也不愿意再和这小子计较,转身就关上房门。 张义还再敲门,却被胖子拦下了,微笑着向张义抱拳:“罪过罪过,小女吵到小哥休息了,我这个当爹爹的代她给你赔不是了。” 跟着胖子从房间里出来的少年,见老爹给人道歉,心里不乐意了,说道:“爹,至于吗?” 那个当爹的,显然不爱听这话,向后扒拉了一下儿子:“小哥对不住啊,孩子不会说话,别往心里去。一会儿让小女去我房间里练舞,不会再吵到小哥了。” 张义刚才也只是一时火气,现在看正主在这里一个劲的道歉。也觉得再纠缠下去没有意思了,便摆摆手;“算了,就这样吧。”转身下楼回到房间继续休息。 胖子等张义走了,这才敲开二女的房门,进屋就对妇女说:“出门在外讲究个和气生财,难道不懂?” 妇女见夫君要发火,这才低头解释道:“本来嘛,一个粗坯而已,那么客气做什么。” 胖子听女人这么说,真的发火了,冲着媳妇大声道:“你记住了,二十年前你夫君我也是个粗坯,全靠着对人和气实在,这才有了现在这份家业。一会儿咱们换个房间,你带着闺女对面那屋练舞去。” 第0030章 京城 转过头又抓着闺女的手:“女儿,一定要努力啊,如果被选上当了宫中娘子,咱家这场富贵可就稳妥了。要是再能生下个龙子,那你可是未来的皇太后了。” 次日一早,张义来到码头,却被告知只剩最后一艘南下的客船了,而且还被人包下了。张义这个郁闷啊,早知道这样,昨天就该在订下位置。正要转身离开,看见昨天那个肉山一家,也走进码头。 刚才招呼他的伙计,指着肉山对张义说:“看见了吗?就是他们包下的,小哥不妨过去问问。说些好话,对方也许能搭你一程。” 张义更郁闷了,昨天才和别人媳妇斗完嘴,不好张嘴求人啊。没法只能硬着头皮走到肉山面前,抱拳打招呼:“大叔,真是巧啊,又见面了。” 肉山这才看见张义,也觉得巧合,还礼问道:“小哥,也是要远行?” 张义内心忐忑的把意思讲明白,肉山上下打量眼前这位年轻人,面色白净眉宇间透着英气,礼数周到,倒不像个坏人。这才表示愿意搭上张义。只是站在他身后的妇人轻扯下自己夫君的袖口,表示反对,但肉山没理。 宽敞的船舱里,母女二人对坐窗前看沿途的风景,肉山和儿子还有张义围坐在另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通过聊天才知道,肉山叫梅有财,儿子叫梅构,女人的名字张义不好问,只得称呼梅夫人和梅姑娘。 按梅有财自己说,以前也是家徒四壁的穷苦人家,先给一家皮货行当伙计,后来学着自己去北地进货,运回大宋倒卖,靠着信用好,为人和气,这才在雄州开了家小货栈,还有个大儿子留在家里照顾买卖。 张义坐着客船,一路南下,看到东京城的时候,已经是十天后了。 等站在东京城门前,抬头看着巍峨的城楼。张义心里默默的说:“爹,娘,孩儿回来了,您二老放心吧。” “贤侄,想什么呢,快点进城了。”和张义一路同行的梅有财催促道。 “哦,好,进城。”说完,张义才随着人流排队进城。 和梅有财一家找了家客栈住下,安顿好后,张义看时辰尚早,婉拒了梅有财一起用饭的邀请,打算先到皇城司一趟。 张义几番打听这才找到皇城司的位置。门口的门子听说他要找司使大人,看着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外地人,面色不善的挥手赶人:“司使大人也是你能见的?没事就快滚。” 张义自从爹娘去世,本就憋着火气,好不容易来到东京,终于要见到正主了,没想到还要受一个看门的气。 心头火起,抬起腿,踢了门子小腹一脚,这才对门子喊道:“小爷有辽国紧急军情,要报给喜福公公,还不速去禀报。延误了军情,当心上官砍你脑袋。” 张义这一脚用足了十成劲,疼的门子捂着小腹,在地上打滚哀嚎。 里面办事的官吏似乎听到了门口的动静,纷纷跑出来看热闹。 等有人听到打人的小伙子,要见司使大人,还有紧急军情,这才跑去向上官报信。 躺在地上的门子,听张义的口气,似乎不像有假,心说这一脚恐怕白踢了。但又觉着面子上下不来,宰相门前还七品官呢,皇城司是什么地方,情报中枢,自己还是有些地位的。在小吏的搀扶下,忍着疼痛站起来,咬着牙对张义说:“好,好,你等着,要是有假,老子弄死你。” 不多时,从里面跑出一个小吏,走到张义面前说:“我家提点大人要见你。随我来。”也不理周围的其他官吏,就带着张义向后院走去。 等张义跟着小吏来到一处房门前,小吏这才隔着门,大声禀报道:“大人。人已经带到。” “进来吧。”一个威严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等张义跨进房间,屋内正中位置摆着一张书案,书案后坐着一名官员,正伏案批改公文。 小吏和张义也不敢打扰,就站立一旁,等着对方问话。 半炷香后,那名官员把批改后的公文,放在一边,这才抬起头上下打量张义。 张义也借机会观察官员,此人身材健硕,皮肤黝黑,浓眉大眼。端坐在书案后,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分明长了一副武人样貌身板,却穿了身文官的官服,透着有点滑稽。 旁边的小吏看张义正盯着自己上官看,大声斥责:“敢直视提点大人,无理!” 张义撇撇嘴,并未在意。人长的不就是让人家看的吗?但在人家地盘也不敢太失礼,恭敬的抱拳道:“于则成见过大人,不知大人怎么称呼?” 没等官员说话呢,小吏先介绍道:“这是我们皇城司提点吴大人。” 吴大人见来人礼数还算周到,便开口询问:“听说你把门子打了?” “是的,小子有辽国重要军情禀报。门子阻挠,心急之下这才踢了门子一脚。”张义站直身体,不卑不亢的回答对方问话。 吴大人挥手让小吏出去,这才说:“既然是紧急军情,那就说来听听。” 张义看吴大人并没有让座的意思,也不在意:“吴大人,并非小的不说,而是有人交代过,一些话只能说给喜福公公听。” 吴大人闻言手掌重重的一拍桌子,瞪着眼睛呵斥道:“放肆!司使大人的名讳也是你叫的?信不信凭这一条,本官就能治你的罪。” 面对吴大人的恐吓,张义并没害怕,反而心里一喜,看来皇帝老儿还没把喜福公公换掉。 吴大人见吓唬不住这小子,也懒得再和这小子废话,不耐烦道:“你要是不说,就出去,不要耽误本官的时间。” 张义见吴大人面露不虞,也不愿意闹僵,万一对方不给他引荐喜福公公,那他一点脾气没有。 张义再次抱拳,歉意道:“大人,不是小子不说,而是事关重大,不能说。还请大人见谅。” 听到张义的话,吴大人才真正的正视起面前这个小子。 第0031章 师公 吴大人手指轻扣书案,左右衡量,也怕来人真的有紧急军情。良久后,喊来门口伺候的小吏:“你去禀报司使大人,就说吴某有要事禀告。” 等小吏领命去了,吴大人又问张义出身来历,怎么得知情报的。张义都一一搪塞过去,他还记得老娘的叮嘱,其他人皆不可信。其次,自从来到这一世,除去爹妈以外的人,张义都抱着警惕的态度,毕竟自己秘密太多,不想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一盏茶的功夫,小吏回禀,司使已经在等待召见了。 吴大人这才带着张义,穿过游廊来到西北角的一处小院。小院内外布满了腰挎横刀,身穿甲胄的护卫。 又经过一番通禀,这才走进小院正堂。正堂房间里,正中椅子上斜靠着一位面白无须,满头银发的喜福公公。喜福正用长满老年斑的手捏着眉心,似乎很疲惫的样子。 二人进屋后,齐齐向面前的老人行礼。 喜福并没有太多举动,只是轻抬眼皮看了眼二人,良久才用慵懒且尖锐的嗓音问:“说说吧,找咱家何事?” 吴大人连忙恭敬的抱拳说:“禀大人,此人说是有辽国重要军情禀告,下官问他是何军情,但此人非要见到您才肯说出。下官无奈,只得带他前来。” 张义也恭敬的上前行礼道:“小的于则成见过司使大人。” 喜福并未在意二人的礼数,依然手捏眉心,缓解自己的疲劳:“既然见到了,那就说说是什么军情吧。” 张义并没有着急回答喜福的问话,而是先看看左右伺候的小吏,这才说:“事关重大,还请大人屏退左右。” 旁边的吴大人倒是能理解,毕竟刚才套了半天的话,对方都没说是什么事情。但旁边伺候的小吏狐假虎威的手指张义,大声呵斥道:“放肆,你可知自己在对谁说话。” 张义并未在意小吏的斥责,只是目光盯着喜福,看对方并没有挥退手下的意思,这才无奈的说:“可是担心小的对您老人家不利?” 说完也不理他人,站直身体就开始脱身上的衣袍。 喜福并没出声制止,而是睁开眼睛,想看清楚这个有意思的小子。同时心里也在寻思,这小子到底有什么重要事情,必须要单独禀告给自己。 旁边的小吏,一看张义脱衣服,就更加不能忍了:“大胆!这里岂是你放肆的地方,来人啊。给他拖出去。” 喜福这才挥手制止。想看看张义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张义脱光上衣,露出结实的肌肉,但裤子他没脱,只是蹲下身,解开小腿上的绑腿,又脱去鞋袜,展开双臂在原地跳了几下,以表示自己身上并没有武器。这才对喜福再次行礼:“老人家,小的确有机密要事禀告。” 这时候房间里的众人,都不再怀疑张义的话。看来人家真的有机密大事,不能说给其他人,齐齐看向自己的上官,等待他的裁夺。 此时喜福才坐直身体,挥退左右。 张义等人都出去,并关好房门。“噗通”一下,给喜福跪下,恭敬的对端坐在上面的喜福大声说道:“孙儿,张义,拜见师公!”说完“嘭!嘭!嘭!”磕了三记响头。 这一磕头,并口称孙儿,倒是把喜福弄懵了。心思电转也想不起,有姓张的义子啊。于是并没有着急让张义起身,只是皱褶眉头问道:“你说谁家的孩子?” 张义跪直身体,才回答道:“回师公的话,我爹叫张培德,我娘叫刘思雨。”说完紧盯着喜福的反应。 一语惊醒梦中人,喜福听说是爱徒的孩子,激动得站起来,急走几步来到张义面前,用颤抖的双手扶起面前这个孩子,仔细观瞧着张义的长相,口中念叨着:“像,太像了。”又突然想起什么,轻拍张义的肩膀,安慰张义:“孩子,你爹娘的事,师公已经知晓,早已命令下去,给你爹娘报仇。” 让张义穿戴整齐,才拉着他的手,来到旁边的茶几坐下。关心的问:“析津府距离东京有千里之遥,你是怎么跑回来的?” 张义觉得这个师公还不错,至少对徒弟的死,很上心,不像个刻薄的。这才把爹娘的遭遇,和自己如何乔装打扮,进入大宋的事说了一遍。 有几点张义没说,一是火药,其次是两次放火和刺杀辽国将军。张义有他自己的算计,火药是自己最后的保命手段,他不打算告诉任何人。 至于后面自己几次的报复行动,怕这个师公觉得他是人才,硬拉他进皇城司,那自己就惨了。对于自己为什么两个月后,才出城,只推说当时门禁森严,直等到辽人防备松懈,这才混出城。 喜福听到两个徒儿和敌人同归于尽的时候,不禁眼睛湿润。又听到张义乔装打扮回到大宋,为这个孙辈捏了一把汗。最后听到张义面对军营里的审讯,还瞒骗了两名审讯官,当即抚掌大笑。 等听张义说完过往的遭遇,又端详了一番张义,才微笑的问道:“那你以后如何打算?” 张义就怕这位师祖问以后的安排,他心里当然想继续杀辽人。可是他有自己的安排,还要暂时保密。低下头喏喏的说:“爹娘去世前,想让我当官的,可我不是那块料,回来路上也想过以后打算。师祖,孙儿想经商。” 喜福听张义说以后要做生意,内心很是不喜。大宋虽然商业发达,但商人的地位很低,属于下九流。 手抚着无须的下颌,心中盘算,怎么也要给爱徒的后人谋个前程,沉思良久,这才开口问:“小义啊,你的学问如何?” 见师公问到自己软肋了,张义又把自己落水失忆的事,说了一遍。喜福没想到这个孙儿命运如此坎坷。 当下重重一叹,伸手爱抚着张义的头顶,安慰道:“既然以前能记得住,现在补回来也不是难事。你先在东京安顿下来,一切都交给师公了。” 第0032章 定居东京(上) 张义连忙起身,又要磕头拜谢。喜福一把拦住,问清楚现在张义还住在客栈,就开口让张义搬到自己在宫外的府上。张义说自己长大了,而且有一百多两银子,想买套房子,单独住。 喜福听到张义想用一百两买房子,顿时哈哈大笑:“孩子,你那点银子,只能买一间茅草房。太寒酸了。” 张义知道喜福是好心,但他内心太多秘密,实在不想和这个皇城司头目住一起,哪怕是自己师公都不行,又说:“师公,孙儿知道您疼我,可是孙儿早晚要长大成人的,还望师公成全。”说完对着喜福深深一揖。 喜福看着眼前的张义,内心感慨,果然老子英雄儿好汉,对张义的喜欢又增加了几分。如果那两个死去的徒儿,知道张义如此,在天之灵该是何等的欣慰。 当下也随了张义的心愿,叫来贴身小吏,一番吩咐,这才看着张义离开。 等张义的背影消失后,喜福才背着手,面带笑容的自言自语道:“小滑头。” 以喜福的老道,当然能听出张义语焉不详的地方。比如两个徒弟死的时候,那一声巨响,至今是个谜。还有前几天送来的情报,两个月内连续两场火灾和守将的死,已经证明是人为,到底是谁干的?虽然喜福从未想过以上种种都是张义所为,但通过短暂的接触,直觉告诉他,对方还有很多隐瞒。 小吏得了吩咐,知道这个小伙子是大人看重的人,态度异常热情。先领着张义去开封府办了户籍,张义终于恢复了自己的真名。又带他找牙人谈买房子的事情,牙人听到张义想买房,又问明要求,听说只找便宜的房子,残破些无碍。牙人满口答应答应,说多寻找几家,约定明天一早就去看房。 张义虽然对于住处不是太讲究,但也不想总住在客栈,有套属于自己的房子,才算在东京安了家。 在张义找房子的时候,喜福已经入宫面圣。 皇宫的一处暖阁里,身穿明黄色便服的赵祯,正斜倚在罗汉床上,翻阅着奏折。 庆历新政的失败,让他不得不把范仲淹等人,排斥出权力核心。这对他的打击很大,也让他变的更加勤勉,才三十五的年纪,眼角已经出现了鱼尾纹。 此时一个小太监从殿外蹑手蹑脚的走进来,在赵祯的贴身大太监陈忠诚耳边耳语几句。 陈忠诚点了点头,这才轻声向赵祯禀报:“主子,皇城司使喜福公公求见。” 赵祯听到喜福到来,怕是大事便传他进来。 走进暖阁的喜福,先自称老奴向赵祯行礼,借着作揖的空档,偷瞄了一眼老友陈忠诚。陈忠诚回了他一个微笑,表示主子心情不错。 赵祯自然知道他俩的关系,也懒得管这些个眉眼官司,都是潜邸时期的老人了。放下奏折,抬头道:“有事快说,朕忙着呢。” 喜福先禀告了几条西夏与辽国的情报,以此为引子,又把两个徒弟为国捐躯的事情详细的说了一遍。此时才把今天的来意说出来:“主子,张刘二人还育有一子,现年十四岁,今天下午才从辽国回到东京。老奴想代这个可怜的孩子,向主子讨一道恩旨,允许他去国子监进学。” 喜福说完这番话,又是一揖到地。等待主子的圣裁。 对于赵祯而言,安排一个孩子进国子监上学,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更不要说是忠良之后,当下就准了。 等喜福回到自己在皇城司的住所,吩咐人把自己的徒弟兼提点吴大人叫来。 要说喜福能高居皇城司使十几年而不倒,和他当年收了一众徒弟有很大关系,现在皇城司几乎所有重要部门的主官,都是他的徒弟担任。这个吴宇吴大人就是接待张义那人,也是他的徒弟。 只一会的功夫,还在加班的吴宇,已经走进客厅。 因为这里是喜福的住宅,吴宇并没有喊大人,而是口称恩师:“不知恩师唤徒儿来,有何吩咐?” 喜福也没绕圈子,直接问:“你可知今天来报信的那人是谁?” 吴宇思来想去,确认自己今天之前,从没见过于则成,对对方的身份更无从知晓。 也不等徒弟回答,喜福直接说出张义的身份:“他是张培德和刘思雨的孩子。” “啊!”吴宇大惊,那个人是师兄师姐的孩子?却又觉得不对,一个姓于一个姓张啊。 喜福把徒弟的心思看穿个十足,恨铁不成钢的指了指吴宇。这才把张义的出身来历说了一遍。 当吴宇听到张义隐姓埋名,骗取了边关守将信任,还主动给他改身份的时候。抚掌大笑。都说老子英雄儿好汉,古人诚不欺我。当年师兄师姐二人不管是训练,还是执行任务都比同期的师兄弟要强。没想到他们的孩子也聪慧过人。 而喜福的脸色突然一沉,正色道:“张义的真实身份,不得泄露出去,他爹娘在这东京城,也是有仇家的,免得给这个孩子招惹麻烦。” 吴宇对当年那件事,也是知道的,连忙点头称是。 临了,喜福叮嘱道:“今天叫你来,就是让你看紧了这个孩子,莫要让他受了欺负。” 吴宇又再次抱拳,连连答应。 等吴宇离开,喜福仰头望天,之前收到爱徒遇难的消息,他心如刀绞般疼痛,那是他最得意的两名弟子。现在他们的孩子来投奔自己,说什么也要给他一个好前程。 翌日,张义和昨天那个小吏,跟随着牙人看了几处房子,都觉得不太满意。不是房子不够好,而是贵的离谱。虽然张义对东京的房价有了一个预估,可是没想到这么贵。 比如他们现在看的这套房子,正房三间,东西厢房各一间,厨房茅厕在后院,甚至还有一个不大的马厩。 张义跟着牙人在长满杂草的院子里走了一圈,斑驳的房子和挂满蛛网的墙壁,房间里空荡的连个家具都没有,处处透着破败。 张义随口问价,没想到的是,这么个破院子居然开价一千两白银。 第0033章 定居东京(下) 之前还为自己拥有百两纹银,而沾沾自喜的张义,听到这么个院子都要千两,差点吓的跳起来。 没办法,这和心理预估相差太大了。房子虽然破败,但仔细收拾一番也是可以的,无奈囊中羞涩啊! 这时候,站在一旁始终没说话的小吏,低声对张义说:“小郎君,这处院子不吉利。以前是礼部侍郎的外宅,后来得罪了贵人,最终得了个抄家的结果。” 张义倒是不太在意这种事情,又环顾了一下这处院子,心叫可惜,还是自己太穷了。 小吏看出张义喜欢这处院子,也不再劝说。询问张义是否喜欢这处房子?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这才说:“今早出来前,大人吩咐过。说是让小郎君尽管挑选自己喜欢的房子,钱财上的事,都由衙门托底。” 张义心中一喜,心说“这个师公对自己,还真的不错。” 拍板决定,买了! 因为是官府罚没的房子,房契还押在开封府。几人又赶到开封府,凭借着皇城司的招牌,最终以七百两拿下。 等所有的手续都办妥后,张义从包袱里,掏出准备好的一百两银子,剩下的六百两由小吏带着牙人去皇城司支取。 张义站在空荡荡的院子里,左看看右摸摸,心中欢喜,总算有一处属于自己的产业了。 也不着急收拾,先去木器行订了一套最便宜的家具,约定三日后送货上门。 等回到客栈的房间,张义数着自己所剩不多的银两,这才感慨:“钱不禁花啊,还是要想个赚钱的门路才好。” 此时房门被敲响,开门后看见是一路同行的梅家父子,赶快让进来,几人围坐在茶几旁。 张义是知道梅家进京是为了参选宫中娘子的,便开口询问:“不知梅姑娘可去报名了?” 梅有财心情似乎不错,高声道:“都办妥了,就等半月后的初选了。” 坐在旁边的梅构对妹妹也是充满信心,进屋后,脸上始终带着笑容。 而张义却知道,当今官家赵祯再不会有子嗣诞下。如果梅姑娘真入了宫,不说后宫那些勾心斗角,只说等赵祯日后驾崩,那些贵妃娘娘们,都会被圈禁在宫内某处院落里,一辈子苦守孤灯。 想到活泼开朗的梅姑娘,将来的境遇,心里不禁唏嘘。脸上倒没表现出来,更不会开口劝阻梅有财。 虽然梅有财对自己还不错,可是人家正在兴头上,自己真要开口劝说。对方不仅听不进去,关系搞不好还要闹僵,那样反而不美。 张义念及此处,只得口说恭喜,预祝心想事成的祝福话语。 梅有财闻言,心中更是欢喜,又开口询问:“贤侄的事情,办的可还顺利?” 张义对于自己的事,只是搪塞说一切顺利。倒是把自己买房的事情说了,打算过几天收拾好房子,就搬过去住。 梅有财听说张义已经买房了,不禁又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小伙子。没想到张义还有些身家,东京是什么地方?天子脚下,竟然不声不响的,就买了套房子。 联想到自己的事情,宫中选娘子前后要三个月,天天住客栈花销也是不少。不如也买套房子?这样衣食住行更加便利。 梅有财打定主意,便催促着张义带他去新房看看。如果合适的话,自己也买一套。 张义本打算房子收拾利落,再请梅家去烧锅底的。没想到梅有财这么着急,一时抹不开面子,拿起钥匙,带着父子二人来到新房这里。 等进了院子,看见院内和房顶上的荒草,梅构有点嫌弃的说:“这能住人吗?” 梅有财倒没在意这些,抬脚就向里走。先围着小院转了一圈,站在正堂外,拍了拍房子的木柱,又用拳头锤了几个墙面,后退几步站在院子中间,仔细看了看整体结构。 梅有财扭头对张义说:“梁柱都是好的,墙面砌的也结实。至于灰尘和杂草,只要雇几个洒扫的佣人,清理一下就行。漆面和窗棂这些,找纸糊匠和漆匠修补一番就行。花不了几个钱,嗯!是套不错的房子。” 给出了一些建议后,这才问张义:“多少钱买的?” 张义也没必要隐瞒,说是七百两。 旁边的梅构听到价格,不禁乍舌:“七百两?这钱在雄州能买一套三进大宅了。” 梅有财毕竟是见过世面的,没有因为售价而惊讶。东京嘛,就该这个房价。心里琢磨这价钱还可以,这次出行为了应急,不仅带了几百两银子,还有钱庄的银票,如果有合适的也去买一套房子。 梅有财也是个热心的,又问管家佣人有没有找好? 张义以手捂额,自己住这么大的院子,怎么就没想过找个佣人呢。总不能每天自己做饭,洗衣服吧。 梅有财看张义这个反应,就知道对方忽略了。左右无事,三人又去人市上买佣人。 在华夏土地上,奴隶买卖,已经有几千年的,被称之为最古老的行业之一。在大宋也不能免俗,只是被官府严格管理。从事这个行业的牙人,也必须到当地官府登记,才可从业。被交易的奴隶,同时也要去官府登记,以免发生买卖“良人”的事情发生。 被拿出来贩卖的奴隶,通常有几个来源。 一是世代为奴的,这些人占绝大多数。很多官员富户家里都养有奴隶,这些人长大后,会被主家安排和其他奴隶结婚。生下的孩子又称为家生子,经过一些简单的培养,选择机灵懂事的留下,那些被淘汰下来的,通常会被主家发卖。孩子的亲生父母由于也是奴隶身份,所以对孩子并没有支配权。 第二个来源是犯官的家眷子女,本来这个群体很小。但经过庆历新政的洗礼。那些被发配革职甚至查办的犯官,逐渐增多。他们的家人,大量充斥市场。因为这些人大多识文认字,很得买家的追捧,也因为买家众多的原因,通常采用拍卖的方式。 第三个来源是受灾逃难的流民。这些本该受到官府救济的一群人,因为各种原因,不得不选择逃往各地。由于没有一技之长,又没亲戚可以投靠,不得已只能自卖自身。这些人的价格也是最便宜的,因为主家买回去,还要费力培训一段时间。如果不成才,只能再被送回市场,重新发卖。 等张义三人来到位于城北的人市,已经午时,但市场上依然人头攒动。 第0034章 兄妹 三个人早已腹中饥饿,随便找了一个小摊子叫了三碗肉丝面。才吃了几口,就听不远处的一个高台上,有锣声响起。 张义转头望去,就见一个身材魁梧皮肤黝黑的大汉,正敲打着手里的铜锣。嘴里还吆喝着什么,宁神细听,好像有新到的奴隶发卖。 三人好奇,随便扒拉几口面条,就从人群中挤了进去。 等他们到了高台下,从后台推搡上来一大二小三人,三个人双手都被捆在一根绳子上,连成一串。 年纪大的妇人,约莫三十岁不到的年纪。头发凌乱,丝绸的衣服上也沾满了污垢,可能是牙人为了卖个好价钱,把她的脸洗的很干净,甚至还简单的化了妆。单从保养很好的皮肤和身上散发的气质,能看出这名妇人应该是大户家的夫人或者小妾。 女人似乎已经认命,对周边环境充耳不闻,只是从她看身后两个孩子的眼神中,能看出不舍和痛苦。 后面还跟着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小男孩六七岁的样子,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不安。小女孩才四五岁的样子,早已经被吓的哇哇大哭。 大汉看台下已经聚集了不少有钱人,这才指着那个妇人,朗声道:“枢密使副承旨刘统勋的夫人,看看这雪白的脸蛋,再看看这身子多软。能识文断字,更是女红绣活的好手。那两个小的,也是启蒙过的。买回家养上几年,就能当伴读书童和陪床丫头。先卖大的,起拍价一百两,每次加价不能少于十两。” 台下参加拍卖的多数都是商人,他们平时被官员敲诈勒索,早已心生不满。见到有正七品的夫人发卖,争相出价,其中还夹杂着淫词秽语。 能想到那个妇人被买回去,会遭受怎样的凌辱。 张义从内心里接受不了这等惨事,怎奈囊中羞涩,眼不见为净,只得喊上梅有财父子,从人群中钻出去。 走走停停,路边都是被贩卖的奴隶。按照张义的意思,最好买一对夫妻回去,女的洒扫做饭,男的看门搬运。 可是几乎走遍了市场,也没遇到合适的。正当张义打算回去的时候,不远处看到一个牙人,男孩被抽打的满地打滚,却一声不吭。牙人旁边还跪着一小女孩,正痛哭着抱着牙人大腿,哀求不要再打他哥哥了。 牙人被吵的心烦,心里火气更盛,嘴里还骂着:“贱种,让你偷吃的,老子抽死你!” 围观的人都面露不忍。也有个别好事的在旁起哄, 张义抢上几步,对牙人说:“再打就死了,死人你卖给谁去。”也不理会牙人,蹲下身扶起那个小男孩。旁边的小女孩也从地上爬起来,抱紧哥哥。 张义先检查了一下两个孩子的伤势,还好都是皮外伤,问明情况,是女孩子太饿了,男孩子就偷了牙人的吃食给妹妹,知道照顾小的,秉性不错。这才扭头问牙人:“俩孩子多少钱?” 牙人闻言面色一喜,又装作为难的说:“这个男孩子,我打算培养他读书识字的,以后给别人当管家。至于那个女孩......。” 一旁的梅有财是何等人物,听牙人要坐地起价。伸手拦住张义,才对牙人说:“别说那些没用的!老子做生意的时候,你小子还撒尿活泥!真打算培养孩子,你舍得这么往死里打?报个实价听听。” 几番讨价还价,两个孩子以六两的价格卖给张义。 虽然张义剩的钱不多,但自己也愿意掏这个钱,至少救了兄妹一命。 等办身契的时候,才知道小男孩九岁,他妹妹六岁。办完身契就出了人市,没去新房子那边,连家具都没有呢,怎么住啊? 先带着俩孩子去药铺看了郎中,给了些金疮药就被打发了。 此时主仆三人再加上梅家父子,才一起回了客栈。 在楼下大堂,塞给伙计几文小费,让他准备两个浴桶。辞别了梅有财父子,这才带着兄妹俩回到房间。 兄妹俩一路上,紧跟着这个大哥哥,生怕跟丢了。等进了房间,两个孩子算是彻底放松下来。也不敢乱动,只是好奇的看看这,看看那。 张义也没急着问两人身世,等伙计打好洗澡水,这才吩咐兄妹俩洗澡。自己则又回到街上,在成衣铺买了两套最便宜的粗麻衣裤,和两双鞋。又在路边买了四个蒸饼。 等回到房间,兄妹刚好洗完,等他们穿戴整齐,男孩也敷了金疮药。这才说话:“今后我就是你俩的主人了,叫主人叫郎君都可以,现在说说你们的家人吧?” 小女孩有些胆小,低着头不敢说话。小男孩倒是表现的沉稳,先行礼才说道:“回主人的话,我兄妹的爹娘,因为去年的洪水去世了,活不下去了,小的这才带着妹妹逃难到东京。” 张义看小男孩的做派,又好奇的问:“读过书?” “回主人的话,小的爹娘以前在村里算是富户的,曾经让小的在私塾读过两年。我妹妹没读过书,爹娘不让。” 张义又问:“既然你读过书,按说牙人应该对你好些啊?也不至于卖的这么便宜才对。” 小男孩小脸憋的通红,低头小声道:“小的,小的没告诉他,怕和妹妹分开。” 张义也不再多问了,从怀里掏出蒸饼递过去。 小男孩眼睛一亮,谢过后,才双手接过蒸饼,先分了妹妹两个,自己拿着剩下两个蒸饼没吃,只是看着妹妹吃。小女孩早就饿坏了,吃了两个蒸饼,抬头又看着哥哥。 小男孩又给了妹妹一个,等小女孩吃完,还是饿,又看看哥哥。 张义看小男孩还要给,这才出声阻止:“不能再吃了,长期饥饿的人,不能一下吃的太饱,那样会撑死人的。” 突又想起还没给两个孩子起名字呢,指着小男孩说:“以后你们随我姓吧,你就叫张虎。”又指着小女孩:“你以后张翠儿。” 兄妹二人,齐声谢过了主人赐名。 第0035章 蛋糕 等张虎吃完剩下的蒸饼,又让他用房间里的文房四宝,写几个字看看。等张虎写完,张义心里一阵苦笑,和自己一样,写的字介于像与不像之间。 累了一白天,张义让兄妹俩打地铺,自己则躺在床上,寻思赚钱的门道。 后世的一些东西,他倒是知道做法。比如香水,玻璃。玻璃最先排除,条件不允许,不但要建高温炉,而且那东西太暴利,真要被人发现自己会制造,自己的安全都是问题。 香水也不行,现在还没规模化种植,总不能去乡下收购野花吧。 思来想去也就蛋糕最合适,之前女友的生日蛋糕,就是自己亲手做的。这东西原材料好找,成本低,加工容易,有个烤炉就行。而且售卖的话,在家里烤好蛋糕坯,再拿到店里,根据食客的要求,挤上奶油就行,不担心配方泄露。 可是自己忙不过来,需要一个帮手。扭头看向已经睡熟的张虎,这孩子的身契在他手里,倒不怕他跑了,知道护着妹妹,算是个懂事的孩子,但事关重大,还是要测试一下才好。 第二日,张义带着两个孩子,先去牙行雇了几个洒扫的佣人,和修补房屋的工匠。这才浩浩荡荡的杀奔新买的房子,看着那些手脚麻利的佣人,张义再次感叹有钱真好啊。 本就没有多少的活,才过午整个院子就焕然一新。张义又吩咐兄妹俩,在院子里打扫卫生死角,而他本人,则坐在台阶上晒太阳。 张虎很是勤快,弄湿了抹布便和妹妹一左一右,分头寻找没打扫干净的地方,快到后院的时候,看见墙根处有一块拇指大小的银子。捡起来,用抹布擦干净上面的泥土,这才小心的揣在怀里。 一炷香以后,兄妹二人才回到前院,张虎从怀里掏出捡到的那块银子,交给张义,说是在后院墙根捡到的。 张义看着银子,问张虎:“怎么不自己拿了?反正没人知道。” 张虎老实的摇摇头:“院子是主人的,院子里的一草一木,自然也是主人家的。这东西我不能要。” 张义这才露出笑容,摸摸张虎的头顶,夸奖道:“不错。” 这块银子正是张义趁没人的时候,故意扔在地上的,就为测试张虎的品行,显然他过关了。 两日后的上午,木器店把家具送到了, 等把家具全部摆放好,又喊上张虎,一起去街上买了厨具和铺盖,不仅如此,他还特意买了一个供桌,中间位置摆放着爹娘的牌位,牌位前面就是那枚老娘亲手制作的白吉馍。 张义这才有了家的感觉。 先给爹娘上了三炷香,又郑重其事的跟爹娘说了下,这些日子的经历。 一切妥当后,张义才盘算起自己的家底。兜里还剩下三十两银子,按说已经不少了,至少是普通家庭两三年的收入。但是张义心里的计划太大,大到几万两都无法满足,他需要赚钱,赚很多的钱。 先找了些废砖和粘土,好歹垒了一个烤炉。 主仆三人,再次回到客栈,这次是和梅家告辞的。 梅有财听说小院子已经收拾好,张义打算入住的时候,说了几句喜庆话。 张义顺便也邀请梅有财一家,明天午时去小院串门,就当帮他烧锅底,庆祝了。 梅有财自然是满口答应。 出了客栈,张义又去市场买了些食材,中药房买了些香料,还有牛奶鸡蛋麦粉。 这年头刚流行炒菜,只有大酒楼才会做,连炒菜锅都要定制。张义自然懒得麻烦,打算以后再说。 回到小院,整个下午和晚上,就带着兄妹二人做黄油。 翌日中午,梅有财一家四口,提着礼品如约而至。 因为张义年龄还小,也就没男女之防一说。梅夫人和梅姑娘也和父子二人坐在餐桌旁。 张义吩咐一声上菜,伺候在旁边的张虎,一路小跑去厨房的蒸笼里,把早已做好的饭菜端上桌。至于张翠儿,还太小,只能戳在角落扮小透明。 一盏茶的时间,已经摆了满满一桌子。张义招呼着客人吃菜,梅有财看到各式菜肴早已食指大动,先夹了块清蒸鱼,嗯,鲜美。又吃了一口香菇蒸鸡,咸嫩鲜香。其他几个人也是筷子纷飞,挑选自己喜欢的菜肴。 良久,梅有财才靠在椅背上,轻抚着鼓起的肚子,开口问:“贤侄,这是从哪家酒楼叫的美食?色香味俱全啊。要我说,还得是东京这种大地方,饭菜做的都不一样。” 张义一声轻笑,对梅有财说:“叔父,这些都是小侄亲手做的。” “什么?”梅有财闻言,睁大眼看着张义,满脸的不可置信,其他三人也是如此表情。眼神里分明流露出,这小子不老实。 张义也不急着解释,又吩咐张虎把甜点端上来。 一会功夫,张虎双手捧着一个蛋糕走了进来。张义制作的时候,为了应景,还特意用红栀子把奶油调成红色。在雪白的蛋糕上写“乔迁之喜”四个红字。 端给梅家几人展示了一下,张虎才把蛋糕放在旁边的小桌上,用小竹刀,切成几份,分别装在小碟子里,端给几个人。 站在一旁当小透明的张翠儿,看见蛋糕上来,不自觉的咽着口水。昨天小郎君,为了做实验,一共做了好几个,几乎都被兄妹吃了。可看到桌子上的蛋糕,她还是很馋,恨不得每天都吃蛋糕才好呢。 旁边的张虎,似乎感觉到了妹妹的眼神,轻声走到妹妹身边,低声说:“有客人在呢,别给郎君丢人。” 张翠儿被哥哥责怪,这才低下小脑袋。 而来做客的梅家四口,也没好到哪里去。先开始尝试着,吃了一小口,但很快喜欢上了蛋糕的香甜,几口就把碟子里的蛋糕吃完,梅构还意犹未尽的舔舔嘴唇。 梅有财直接开口问:“贤侄,这是何物,如此香甜美味?” 张义看达到效果了,才回答:“这东西是我自己琢磨的,暂时叫他蛋糕。” 梅有财再次惊讶,觉得自己有必要重新认识一下张义了。刚才的那些菜肴,和现在的蛋糕,如果都是出自他手,那此人在庖厨一道上,堪称大师了。 张义这才说出真实意图:“叔父,你觉得小侄凭借这蛋糕,能开一家店吗?” 第0036章 爆炸? 梅有财一点都没惊讶,面前这个年轻人,凭借今天的手艺,开一家店足矣。他毕竟是商人,几乎能想到,店铺开张以后,那火爆的场景。 把凳子往张义旁边挪了挪,探着身子,探询的问:“贤侄,可接受入股?” 张义心中大定,就等你老人家这句话呢。当下也不再绕弯子,把想开蛋糕店的想法说了。先开一家打招牌,等生意好以后,在整个东京开三家分店。 不仅卖给普通食客,还接受预订,寿辰婚礼,上面的字和蛋糕的样式都可以定制。 倒不是张义非要拉梅有财入伙,即使不购买店铺,凭着私人定制的销售方式,张义也有信心把生意做起来。只是张义觉得梅有财这人不错,确实有长辈的样子,从河间府这一路过来,张义的船资和船上的吃喝,梅有财没让他掏一文钱。 张义知道人情债最难还,思来想去干脆拉上梅有财一起干,也算还人情了。 梅有财却没想那么多,他纯粹以商人的眼光看待问题。凭多年经商的敏感,他知道蛋糕生意能做,而且他本人也确实想在东京开一家店铺,那样就算扎下根了。 双方一拍即合,商量好店铺的购买和装修,都由梅有财掏钱,张义只负责做蛋糕,只是在分成上梅有财坚持三七,他三,张义七。他能看的出来,这门生意技术才是关键,买店铺那些钱反而是次要的。 张义坚决不同意,本来就是还人情的事,占这么多股份,完全违背了他的初衷。最后还是梅夫人拍板,四六分,梅家四,张义六。 送走酒足饭饱的梅家四口人,张义坐在客厅喝着茶,看着兄妹二人收拾残羹剩饭。 心里又想起了师祖,既然安稳下来了,该去拜见一下。如果老人家有时间,就请他来家里做客。 说干就干,跟兄妹二人交代了一声,就走出小院。 张义这座小院,在小巷的中间。左右一些院子,早被改成了大杂院,住着各行各业的人。张义为人热情,见到谁都主动打招呼。别看才搬进来几天,已经和邻居们混的很熟。 “小义啊,吃了吗?大妈这里中午蒸的包子,要不要吃几个?” “小义啊,这是出门啊?有空来家里耍。” “小义啊,来!咱爷俩杀几盘。” 张义对这些热情邻居,也是一一微笑婉拒。 来到大街上,先找了个代写书信的摊子,请人用红纸,写了一张请柬。 这才来到皇城司,还是那个门子,但是态度却变的异常热情。那天他亲眼看到司使大人的贴身小吏,领着这位小爷出门的。既然惹不起,干脆热情点,免得丢了差事。 张义也认出了这个门子,自觉那天做过了。毕竟人家职责所在,自己冒冒失失的求见,人家阻拦并没有错。 从怀里掏出一颗碎银,扔给对方,当做门包了。这才在门子的感谢声中,进了皇城司。 张义那天打人,和被小吏送出来,大多数人都是见过他的。所以一路往里走也没人阻拦,等来到师祖办公的小院门口,这才让护卫禀告,张义求见。 片刻功夫,还是陪他买房的小吏,就从里面跑出来,请张义进去,只是悄悄的对张义说:“大人心情不好,说话小心些。” 张义一愣,觉得自己来的不是时候,这才小声感谢那个小吏,还从怀里掏出一块银子,打算塞给小吏。 小吏看见张义要给他钱,吓的连忙摇手,一个劲的说:“小郎君可别害我,被大人知道了,不仅要挨板子,还要丢差事,。” 张义见小吏态度很坚决,这才认定对方不是客气。也没往心里去,跟着小吏走进大厅。 大厅里的喜福还是像第一次见面的样子,斜倚着椅子扶手,一只手捏着眉头。 没等张义行礼,喜福有些烦躁的说:“你怎么来了?” 看老人家心情不好,张义只能乖巧些,先上前行礼,口称一声师祖。喜福连眼皮都没抬,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让张义坐下。 张义在旁边找了椅子坐下,小吏端来茶水,这才从怀里掏出请柬,说明了今天来意。 小吏接过请柬,双手捧到喜福面前。 喜福拿过请柬也不看,随手扔在桌子上,愁眉苦脸的说:“你的心意咱家领了,可出了那么大的事,咱家哪有心情赴宴啊,哎。” 张义看师祖这副样子,可又不好细问,只得劝说:“师祖,您身居高位,日理万机的,遇到些烦心事在所难免,交给下面人处理了就是,您还是要注意身体啊。” 良久,喜福重重一叹,拍了下椅子扶手,抬起头看着张义说:“不瞒你说,雄州出大事了!事涉边关,咱家怎能不急。” 张义听说雄州出大事了,心里想:“别又是辽人打进来了吧?”但这毕竟是国家大事,他一个白身小子,却不好问的太细。 张义只能再次劝:“师祖,边关哪年不出些事情?慢慢解决呗,您这样,孙儿很担心您的身体。” 喜福有些赌气的说:“身体?那些辽人西夏人恨不得咱家早点死呢!雄州上下也是一帮废物!刚收到的消息,咱们皇城司的衙门所在地,居然在七天前,一声巨响就变成一片焦土!四十多个秘谍啊,连一具完整的尸首都拼不齐。” 张义听到一声巨响衙门变成焦土,吃惊的一下从椅子上蹦起来,带动着椅子腿摩擦地面,发出难听的响声。 喜福说的这个消息,确实把张义惊吓到了。消息里描述的场景他太熟悉了,那是火药燃烧爆炸,才能造成的效果。雄州与辽国接壤,难道是辽人干的?可是不对啊,知道配方的就他和爹娘三个人。难道那一次制作的三个水桶,没有全部爆炸?留下了一个?配方被辽人破解仿制出来了? 如果真是配方被辽人掌握,大宋危矣!可是怎么才能破解呢?硝化甘油火药?那玩意咱不会啊。这该如何是好? 第0037章 蒙混过关 张义手搓着下颌思,在厅里来回踱步,思考着配方如何泄露的,和破解黑火药的方法。 坐在旁边的喜福,则一改刚才的愁眉苦脸,瞪着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张义的面部表情。 张义苦思冥想解决办法的时候,无意中发现师祖的眼睛,正全神贯注的盯着自己。 “尼玛,这不会是老头下的套子吧?”张义并没有停下脚下的动作,继续在反复踱步,脑子里却细细回想了一遍,进房间后,两人的每一句对话。 师祖似乎每一句话,都在引导着张义,跟着他的思维走。还有表现出的烦躁也不正常,这种身居高位的人,早练的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别说雄州的皇城司没了,就算整个雄州城没了,按照他老人家的阅历,也该指挥若定才是。 而且雄州爆炸这件事,到底有没有还很难说呢。况且,自己并没有干什么惊天大事,历史不会被自己改写的。别说辽人没有威力大的火药配方,就是有,也不会这么用啊,炸雄州皇城司,他没必要啊。有这玩意他炸皇城多好,一次解决麻烦。 看来师祖这是对析津府那场爆炸,还有所怀疑。但自己并没在现场啊,谁能证明那场爆炸和自己有关? 张义心中打定主意,只要对方拿不出证据,证明火药是自己配置的,那对方就拿自己没办法。 心中大定,偷眼看了师祖一眼,这才装作焦急道:“师祖,可要早早做出应对啊!孙儿的爹娘,就是这么去世的。那一夜,我刚从地道爬出来,便听到一声巨响,地面随之震动,等我再看自己家的时候,冲天的黑烟夹杂着火焰。当晚的场景太吓人了。”说完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神充满了恐惧。 喜福闻言一愣,刚才明明看见张义的脸色变了又变。直觉告诉他,这个孙儿应该知道些什么,可是张义最后这番话,他又吃不准了。 难道他真的一无所知?思来想去理不出头绪。 算了,想不出来就不想了,时间还长着呢。只是今天白费了咱家一番心思。 也懒的再演戏了,伸手拿起张义送的请柬,看字迹倒是工整,应该下过一番功夫的,看来这孩子真是一块读书的材料。 合上请柬对张义说:“咱家没时间,让吴宇去吧。” 说完也没理会张义,吩咐小吏去喊吴宇过来。 等吴宇来后,喜福给双方引荐。张义这才知道,自己见过一面的吴大人,是自己爹娘的师弟。还有啥可说的,大礼参拜口称师叔。 吴宇打量张义这个侄子,也是发自内心的喜欢。等听师父交代,让他去侄子家赴宴,自然是满口的答应。 临走,喜福送给张义一块木制腰牌,上写:“大宋皇城司外事张”。同时交代,如果遇到有人找麻烦,无论官民就把这块牌子给对方看,一般情况下,都能逢凶化吉。 张义欢喜的收下,师祖这是给了一个护身符啊。和吴宇约好,明天晚间来家中赴宴,这才转身走出大厅。 等张义走出房间,一阵小风刮过,才觉得后背凉嗖嗖的,哎,都是听到雄州爆炸,给吓出来的冷汗。心中暗骂几声老不修,连孩子都骗。这才大步离去。 当天夜里,三更时分,张义睡的正香,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门外还伴随着张虎焦急的呼喊声:“郎君!郎君!” 张义下床点亮蜡烛,披上外袍才打开房门,就看见张虎站在门外,额头有细密的汗水,应该是急出来的。 张义连忙问:“怎么了?” “郎君!求你救救我妹妹吧,她快不行了!”张虎抓住张义的胳膊,焦急的恳求。 “啊!”张义大吃一惊,提着衣襟就跑向兄妹睡的西厢房。 进门后,就看见张翠儿正捂着肚子,在床上痛苦的翻滚。 张义也来不及多想,先跑回卧室,在柜子里抓了一把银子揣怀里,这才返回西厢房,双手横抱起张翠儿,就跑出院子。张虎也是一路小跑,紧跟在后面。 附近大街上就有一家药铺,只是早已经关门上板了。张义让张翠儿靠在自己怀里,腾出一只手,使劲拍打门板:“郎中,郎中,打开门啊!” 也不知道呼喊了多久,从门缝里透出一缕烛光。屋里传来一个很不耐烦的声音:“大半夜的,吵闹个什么?” 张义这才停止拍门,抱紧张翠儿,隔着门喊道:“郎中,家里孩子得了急病,求您快给看看。” 经过一番开门落板,张义三人才走进药铺。等郎中看清孩子,已经快要虚脱了,再不敢耽搁,伸手在张翠儿脖颈处把脉。又问了病情后,回身从桌上一个木盒里,取出几根银针。分别扎在几处穴位上,针灸的见效很快,盏茶的时间张翠儿的疼痛就减轻了很多。 张义这才松了一口气,问郎中:“郎中,孩子得的什么病啊?要不要紧?” 郎中白了张义一眼,没好气的说:“吃多了。” “啊?”张义没听懂。 “我说,孩子吃的太多,积食了。”郎中没好气的大声又说了一遍。 张义虽然听说过,孩子积食会肚子疼,但没想到这么严重。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 郎中又去旁边的桌子上,写一副助消化的药方,边写边埋怨张义:“孩子不懂事,你这当哥哥的也不懂事?大晚上的让孩子吃那么多,能不肚子疼吗?” 等写完药方,又交代服用方法。 张义千恩万谢,付了诊资,又抱起张翠儿,和闷头不说话的张虎一起回到家。 许是之前被病痛折腾的太累了,还没到家门口,张翠儿就躺在张义的怀里睡着了。 回到西厢房,把张翠儿放到床上躺好,又给盖上被子,这才轻手轻脚的走出房间。 才要回自己房间睡觉,始终没说话的张虎“噗通”就跪在张义面前,低着头说:“郎君,要罚就罚我吧。” 张义忙乎半天也累了,懒得理跪在地上张虎,轻轻踢了张虎屁股一脚:“滚蛋,回屋照顾妹妹去。”,走了几步,又转回身。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嘱咐张虎明天早上去抓药,顺便买个药锅回来。 这才回屋继续睡觉。 第0038章 上学? 翌日午时,张义才从睡梦中醒来。今天吴宇来家里吃饭,还要去市场补充点食材。等穿戴整齐,打开门就看见兄妹二人,跪在台阶下面。 张义不禁心里一叹:“这万恶的旧社会。” 张翠儿抬头看着张义,眼泪在眼睛里打着转,哽咽着认错:“郎君,翠儿错了,以后再也不偷吃了。” 张虎也一脸愧疚:“郎君,是我没管好妹妹,要打就打我这个当哥哥的吧。” 其实在张义看来,两个小孩子并没什么错。走上前弯腰扶起二人,给他们讲道理:“小孩子贪吃本是天性,这算不得错。小翠儿,你还太小,吃太多食物,肠胃克化不了。昨天郎中说的话,你听到了吧?就是吃的太多了,才肚子疼。张虎,以后你负责监督妹妹,特别是晚上,只许她吃八成饱。” 两个孩子见郎君,没有惩罚自己的意思,这才破涕为笑。 张义随便吃了几口昨天的剩菜,就喊上张虎陪他去市场采购,张翠儿则在家养病。 昨天喝的酒还是梅有财自己带的,张义又去酒铺打了五斤黄酒。有酒有肉才叫宴嘛。 夕阳西下,吴宇带着一位和张义年龄相仿的年轻人来到小院,介绍后才知道,是吴叔叔的大儿子吴铎,比张义大一岁,今年十六。 当张义知道吴铎身份后,心中感叹:“真是龙生龙凤生凤啊。”和他老爹一样,身材魁梧,皮肤黝黑,如果再沾上胡子,就是小号的吴叔叔。 双方落座后,吴宇给张义报喜说:“贤侄,师父把你爹娘的事情和你一路上的遭遇报给了官家,官家体恤你是忠良之后,赐你国子监进学,后天就去报到。” 张义听到要去国子监上学的消息,瞬间呆立在当场。我的那点古文知识,还国子监?这不是奔着丢人去的吗? 吴宇看张义的反应,以为这个侄子听到要去上学,心里高兴很了,拍了下张义肩膀:“贤侄,我家吴铎也在国子监,以后你们可要互相关照啊。” 听说吴铎也是国子监的学生,又重新打量了对方的身材样貌。心中腹诽:“这模样实在和学生沾不上边啊。”站起身和吴铎又重新行礼。 吴铎这几天可没少听老爹,说起张义的各种事迹。本以为和他一样,是个粗犷的汉子,没想到却是个瘦弱书生,心里难免有些失望,但基本的礼仪却是不缺的。 行礼后,吴铎就给张义介绍了国子监的基本情况。 国子监大多数生源来自勋贵和官员子弟,学生称为“监生”。按学业分为,国子学,太学,四门馆,律学,书学和算学。先生都是当世大儒,教的非常好,如果认真学习,还是能学到很多东西的。当然,国子监最好的地方是,可以不用参加科举。和其他书院不同的是,他们这些监生不需要参加地方上的科举,只要参加内部考试,合格者就可以报给吏部备案,等待出来为官了。 生活上,国子监对于吴铎和张义这种学生,是没有学费的。中午管一顿伙食。 临了吴铎还拍着胸脯:“国子监由于生源的问题,打架闹事也是平常,只要不是上课打架,先生都是不管的。兄弟不要怕,谁欺负你,跟我说,我揍他。你看谁不顺眼,也跟我说,我也揍他。” 张义连忙抱拳感谢。心中对吴铎这个同学,也有了基本判断,为人仗义,直来直去的性子,很合他的胃口。和这种人来往,是最省脑子的,不用怕被算计。 看时辰差不多了,张义起身把吴家父子,引到餐桌旁,吩咐张虎上菜。 又见风卷残云,又见筷子纷飞。尤其吴铎,连说话的时间都没有,从开始吃饭,嘴就没停下。 席间杯来盏往,宾主尽欢。张义借着夹菜的机会问吴宇:“吴叔,最近边关有什么大事发生吗?” 吴宇虽然已经喝了不少黄酒,但还算清醒,想了想:“大事?没啊,最近这段日子,可谓天下太平。不然你吴叔我,哪有时间来此饮酒啊。” 吴铎好不容易把面前的鸡腿干掉,趁着夹另一只鸡腿的间隙,问张义说:“张兄弟,可是有事?” 张义推说只是随口问问。心里却更加笃定,昨天师祖是在试探自己。看来以后少和老狐狸见面的好。 “吴叔,我爹娘被出卖的事情,有眉目了吗?”张义又把话题引到爹娘的案子上。 吴宇一听这个,重重的把酒杯蹲在桌上:“嘿!别提了,知道你爹娘身份的,从上到下都查了一遍,至今没有头绪,这让师父他老人家更是出离的愤怒。已经下了死命令,一个月之内必须把人找出来。” 张义也知道这件事很难办,又问:“可有怀疑范围吗?大概多少人?” 吴宇并没有隐瞒,伸出四根手指:“四个人,基本可以确定是四个人里的其中一个或者几个。” 一听才四个人,张义眼睛发光的说道:“才四个人,这不算难吧?” “怎么不难,这四个人没一个是简单的,都是从小就进了皇城司,立下的功劳无数。你说怎么查?真要查错了呢?那影响有多大,你可考虑过?”吴宇举起杯,喝了口酒。 张义不死心,继续追问:“吴叔,能否说说是哪四个人?” 虽然吴宇已经喝的满脸通红,但基本的敏感性还是有的,听张义说这话,马上意识到自己多嘴了:“贤侄啊,这些事你就别管了,总之一句话,你爹娘的仇皇城司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吴宇把话说到这份上,张义也不好再问下去。把话题转到国子监上学的事情,从本心讲,他觉得这事有点荒唐。就自己那点底子,还不天天挨先生骂?思来想去打算放弃这个机会,于是试探着问:“吴叔,国子监上学这事,小侄可以不去吗?您也知道现在家里的情况,连个营生都没有。小侄想先赚点钱,等有了点家底再去上学,您看呢?” 第0039章 筹备 吴宇听张义不想去国子监,生气的“啪”的拍了下桌子,就要出声呵斥这个侄子不懂事,那可是国子监啊,只要能进去就算半个官员了,几年后只要成绩不太差,就能出来做官。天下还有什么比为官,更风光的事吗? 可转念想张义现在的处境,生生压住了火气,劝说道:“贤侄,国子监你必须去,这不是你愿不愿意的事,而是官家开了金口的。如果不去你就是抗旨,懂不?再说营生,这事好说,你师祖不是给你一个外事腰牌吗?你这个外事官,可是在皇城司录档了的,每月有十两银子的俸禄呢。” 张义知道无论如何都要去国子监上学了,只能无奈接受。又是一番杯来盏往,这才散席。吴宇临走的时候,往张义怀里塞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说这钱是祝贺他乔迁之喜的。也没推辞,人情记下,以后再还就是。 夜深人静,张义躺在床上,规划未来的安排。 先把店开了,赚足第一桶金,再投资其他的生意,这样自己才有足够的钱,做更多的事情。其次,国子监看来是躲不过去了,既然如此,也只能拿出当年高考的劲头,再拼几年。最后就是自己的大计划了,编织一个对西夏和辽国的情报网。目前看,这计划还是天方夜谭,不是钱的问题,而是犯官家的忌讳,搞不好连小命都要丢了。 第二天早上,张虎端洗脸水进屋,张义才从睡梦中醒来。一头扎进洗脸盆里,憋着气,直到快窒息了,才抬头吐出一口水。舒坦啊!早饭是蒸饼夹白切羊肉,配上一碗小米粥。 吃完饭,吩咐张虎跟他上街,去买学习用的文房四宝。虽然家里有一套,但那个是装门面的,当初可是花了他十两银子,上学自然没必要用这么好的。 问过路人才知道,这些东西国子监门前的一条街,有很多商铺售卖。 等进了商铺,问完价。张义有点咧嘴了,怪不得这年头读书人少呢,东西也太贵了。只是普通的一套文具就四两银子,相当于普通家庭半个月的收入了。还有各种书,随便一本就五百钱。 张义把自己的要求,跟老板说清楚,让他给推荐一套文具和书籍。 老板一听是新学子,又热情几分,一通推销后,张义咬牙付了七两银子。本来老板还想推销个书箱的,张义看到那傻大黑粗的造型,严词拒绝了。开玩笑,提着十几斤的木箱子上学?我还没疯呢。书箱什么的,他另有打算。 主仆二人抱着这堆东西就回了家,书箱肯定不考虑的。打算找邻居李婶帮忙弄个书包,先去厨房,包了几块自己做的小点心,提在手里去隔壁李家。 李婶住在隔壁大杂院,最里面一间房。家里男人和儿子都在货栈扛包,李婶也是个闲不住的,经常接点缝缝补补的活计,说是以后儿子娶媳妇的时候,手里也能宽裕些。 等双方坐定,张义说明了来意,又把自己画的图拿出来。 李婶本来就是个心灵手巧的,问了几个细节就满口答应,可是等张义给银子的时候,说什么都不要,说这些小活,用不了多大的功夫,天黑前就能做好。张义还是坚持付钱,说不要钱的话,就不让李婶做了,对方才勉为其难的收下。 天黑前,李婶敲开了张家的门,张义接过双肩包看了下,做的真好,如果抛开布料不谈,只说手工的细致,不比后世那些大牌差,就连垫在书包底下做支撑的薄木板,都打磨的一点毛刺都没有。让张义一通夸奖李婶的手艺好。 李婶对张义的吹捧倒是没太在意,只是嘴里吭叽半天,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张义主动问起:“李婶可是家里有难事,需要帮忙?” 听张义这么问,李婶连忙摆手,从袖口里掏出张义之前给的银子放在桌上,不好意思的说:“没难事,没难事。只是......小义啊,婶子有件事想问问,这个布包我能不能多做几个拿去卖?” 张义恍然大悟,这是看到商机了,自己设计的双肩背包,确实比书箱轻便太多了。不仅这样,他还借鉴后世的设计,在内部分了几个格子,这样文具和书都能单独存放,使用的时候方便好多,书包外面还加了几个兜,可以放水杯和其他小物件。 这个要求对于张义,真的不算什么,自然是满口答应。 李婶又是千恩万谢,这才离开。 看时间差不多了,又去厨房的灶膛里,取出下午开始烧的铅笔芯,放在手里怎么看都和后世的没法比,叹一口气,聊胜于无吧。 又回到小书房,在铅笔芯外面卷了几层白纸,再用浆糊粘好。拿起简陋的铅笔,试着写几个字。还不错,手感挺好的。至少比毛笔用着舒服,字也好看些。 翌日临近午时,梅家父子来到小院。才进门就告诉张义一个好消息,店铺已经买下来了,喊他一起去看看。 张义没想到梅有财这么快就找好了店面,简单收拾了下,喊上张虎一起去。 站在位于东大街的店铺门口,小楼上下两层的设计,宽大的门头,雕梁画栋的装饰,从外面是看装修,就透着两个字“豪华”。走进店内,右边一个柜台,柜台后面有个空酒架,大厅有十几张桌子,桌子另一边是一个木制平台,应该是之前当舞台用的。再往里是通向二楼的楼梯,楼梯下面有扇去后厨的小门,看装修风格,之前应该是一座酒楼。 张义转头问梅有财:“梅叔,这里刚装修不久吧,怎么会拿出来转让?” 梅有财吩咐儿子去沏茶,领着找了张桌子坐下才说:“装修也就半年吧,之前老板开酒楼的,得罪了官场上的人,干不下去才转让的。” 张义环顾四周,觉得稍作改动,当做蛋糕店和茶馆使用也不错,随口问:“多少钱盘下来的?” 梅有财没说话,只伸出五根手指。 张义倒吸一口冷气,五千两银子!真是东京居,大不易啊。 第0040章 暴露了 梅有财倒没觉得贵,反而觉得便宜呢。就解释道:“东京嘛,再说东大街算是整个东京最繁华的地方了,又是这么大的铺面,我还觉得便宜呢。” 张义仔细一想也是,反正是买下来的,假如生意不好了,卖的时候没准还赚钱呢。 站起身在小楼里看了一遍,又对店铺的布局摆设,提了些建议,梅有财满口答应。 梅有财也提出,只靠蛋糕是不够的,让张义再琢磨弄些点心,这样更能吸引客人。 张义自然满应满许的同意了,各种曲奇和小面包,他还是会的。再加一些中式点心,大概准备十几个品种,足够售卖了。 又和梅有财敲定了开业时间,店铺名字叫“乐派糕点”。 回去的路上,张义考虑着以后生产人员的问题,张翠儿还太小,连打杂的资格都没有。那就只有他和张虎两个人了,完全不够用的,况且自己明天就要上学了。可是出于保密的考虑,又不可能随便去街上招人。 再去买几个人?也不是不行,可是张虎还小,新买回来的人,未必听他指挥啊,毕竟张虎打算培养成管家的。 等走到院子的小巷口,也没想出个对策。这时候张虎拉了下他的袖口:“郎君,好像有人找你。”说完,用手向小院门口指了下。 张义本来低头想事,听到提醒才抬头。果然,自家门外站着四位顶盔掼甲的军士。 等张义走近,不等他说话。其中一个军士对他抱拳道:“可是张义张郎君?” 张义抱拳回礼,疑惑的问:“正是在下,军爷可是有事?” 问话的军士确认了身份后,向其他三人招手,大喊一声:“绑了!” 三名军士二话不说,抽出绳子如狼似虎的向张义扑过来。 张义完全没搞清楚形势,连分辩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五花大绑起来。 旁边的张虎,看自家郎君被抓,早就急红了眼,冲过去就要解救张义。可惜不论年纪,还是力气都不如身材魁梧的军士,很轻易的就被推倒在地。 张义被绑以后,反而冷静下来,心思电转的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来东京的所有事情,没发现自己和谁结仇。 他平静的问抓他的军士:“这位军爷,不知是哪个衙门的?抓张某为了何事?” 还是问话的军士回答道:“我等奉司使大人的命令,抓你回去问话。” 张义一听师祖找自己,心中好奇,直接派个人喊自己一声就行啊。没必要这么大动作。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虽然被抓,但应该没生命危险。 张义转头对张虎交代道:“守好门户,我回来之前,不要出门。” 张虎眼睛含泪,小脸也急的通红,还要再说些什么,旁边的军士再不给主仆二人说话的机会,推搡着就把张义押走了。 张义一路被押进皇城司喜福的办公房间,喜福端坐在桌子后面,吴宇则陪坐在旁边。 看着二人面色不善的表情,张义心里“咯噔”一下,这是出什么事了? 喜福看着站在下面的张义,用调侃的语气问:“张义,师祖对你如何?” 张义虽然满头雾水,可也不敢迟疑的回答:“回师祖的话,师祖待孙儿,恩重如山。” “哦?恩重如山?说说怎么恩重如山啊?”喜福依旧调侃。 “孙儿现在住的房子,还是师祖垫钱买下的。” “那师祖可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 张义被问的更加糊涂了,抬头看看师祖阴沉的表情,自问没惹老人家不高兴吧?摇头回答:“没有,您对孙子可以说照顾有加,还送了我一块皇城司的腰牌。” 喜福闻言点了点头,起身绕过办公桌,走到张义面前,上下打量张义,突然厉声质问:“既然咱家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为什么蒙骗咱家?” “我靠!咱家都用上了,到底什么事啊?”张义心想。 张义看师祖的脸色,这是在爆发边缘了,连忙跪下低头认错:“师祖,虽然孙儿不知因为什么事,惹恼了您老人家。但孙儿还是先向您认个错,求您老人家保重身体。” 喜福听到张义的话,怒极而笑:“哈哈,还让咱家保重身体?说的比唱的还好听!”说完劈头盖脸的就给了张义一巴掌。 坐在旁边的吴宇,看师父动手了,连忙站在师父和张义中间,好言劝说道:“恩师,小义还小呢,您别吓到他。” 喜福打了这一巴掌,气也消下去一些,坐回自己的椅子。给吴宇使了眼色:“把东西给这小兔崽子看看。” 吴宇从角落的一张桌子上,捧出一个托盘,放在张义面前的地上。 张义看清托盘里的两样东西,顿时一惊! 托盘里放着两样东西,最下面是一沓写满字的纸,上面压着一把复合弩。 喜福斜靠着椅背,有些慵懒的问跪在下面的张义:“这两样东西,你可认识?” 张义这才从吃惊中醒来,不及细想,老实的点头回答:“认识。” “那就说说吧。” 旁边的吴宇出言提醒:“小义,一定要考虑好再说啊。” 张义这时候也看清纸上的字了,分明是自己在边关军营的口供记录。 他不敢随便说话了,因为按照这份口供,很容易让其他人误会老爹和西夏人来往过密。 当初自己在军营被审的时候,说这把弩是一个西夏商人周全给的。而且还说自己老爹和西夏商人经常一起饮酒。 可当时说那些话,完全是为了隐瞒这把弩的真实来历,和自己在析津府干的那些事情。 现在这些话却给他和爹娘带来了天大的麻烦,老爹是什么身份?结交一名西夏商人,本身就是错,况且这名西夏人还能拿出一把逆天的复合弩。 如果自己当初应付审讯官的话,真的被喜福甚至当今官家采信,那无疑会给死去的爹娘染上污点。 张义思来想去,决定实话实说,也只有这样,才能洗脱爹娘的嫌疑。 张义面色一正,再无刚才后生晚辈给长辈认错的样子,转头对吴宇说:“吴大人,还请给我松绑,有些话我需要站起来说。” 第0041章 真相 吴宇听张义叫自己“吴大人”,而不是吴叔,愣了一下,又看张义整个人的气质为之一变。心中大为好奇,但不敢做主,只得看向师父。 喜福也发现张义像变了一个人,虽然不知道对方要说什么,但也向旁边的吴宇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张义等松开绑绳,活动了下有些麻木的双手,这才站直身体,向喜福抱拳,朗声说:“司使大人,这个弩确实和小子有关系。” 张义这才将析津府发生的所有事情,前前后后讲了一遍。从爹娘发现有人跟踪开始,到白胡子老爷爷如何托梦教他复合弩,老娘让铁匠暗中打造。爹娘死前是怎么掩护他进入地道逃生。又说了爆炸以后,躲进坟地的安全屋,后假扮乞丐,伺机烧的粮仓和暗杀辽将,又如何在机缘巧合下,发现西夏秘谍,他将计就计,不仅助其烧了军备库,又让双方狗咬狗。连用计调开掌柜周全,去货栈翻找公据的事情都没落下。一桩桩一件件除了火药的事情,其他都说的清楚明白。 张义也是豁出去了,他只有一个目的,不能让爹娘死后,还背上一个私通西夏人的罪名。这是绝对不允许的,所以交代个彻底。 听完张义的叙述,喜福和吴宇都吃惊的瞪大了眼睛,看着下面,如青松般站立的年轻人,很难想象这个年轻人才十四岁。 假如,假如张义说的这些事情,都是他自己干出来的,绝对可以用惊世骇俗形容。 每一桩案子,放在皇城司,甚至是整个大宋,都是足以加官进爵的功劳。 可这些能是真的吗?喜福和吴宇师徒,低头沉思。在脑海里,重新捋了一遍张义说的话。似乎找不到任何漏洞。 吴宇抬头看着面前的张义,拿自家儿子做对比。二人差不多的年龄,面前这位年轻人,已经为大宋立下大功。而自己的儿子,除了一身纨绔的臭毛病,一无是处。 喜福也同样上下打量张义,这么个人才,不!应该是谍报的天才!居然被自己亲手送到国子监上学,想到这里,后悔的肠子都青了。如果不是官家已经开了金口,他恨不得现在就把张义留在皇城司。 良久,喜福仰天一叹,对站在下面的张义说:“好孙儿,你受苦了啊。那你为什么之前不说这些事情?” 张义这才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老实交代:“回师祖的话,孙儿怕说出来,被您老人家留在皇城司当差。您是知道的,娘不希望我进皇城司。所以孙儿只能隐瞒了这些事。” 对张义的回答,喜福非常不满意,冷哼道:“哼!你娘也真是的,这么好个苗子,就荒废了?” 几个人又随便聊了几句,知道张义明天要去国子监,还有很多要准备的地方,也没多留他,就放他回家了。 临走的时候,张义提了两件事。第一件,请二人为他保密,他做的那些事,一旦泄露出去,会招来辽国和西夏的报复,现在自己力量弱小,可不想招惹不必要的麻烦。师祖和吴叔自然满口答应。 第二件事,把合伙开蛋糕房的事情说了,麻烦师祖找几个信得过的人手。喜福虽然对张义经商的事情,有些不高兴。但之前已经劝说过了,既然这个孙儿还坚持,也懒得再管。至于找人手的事情,对于他来说不值一提。每年宫里都会遣散一些年纪大的宫女,放他们出宫归家。 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因为各种原因不愿意归家的。其中一些优秀的,会选择进入达官显贵的府邸,教贵人们的子弟礼仪规矩。虽然同样是伺候人,可身份待遇却天差地别,皇宫里他们只是被人呼来喝去的宫女,到了贵人府上,那就是教授礼仪的先生,只是俸银就比宫里高出多少倍。 喜福答应先找几个,让张义先用着。不够的话,会再做安排。 回到自己的小院,刚打开门,张翠儿看清是张义后,犹如一颗炮弹冲进他怀里,脑袋还拱啊拱的。 站在旁边的张虎,也露出如释重负的样子,张义知道这两个孩子应该是吓坏了。 又是一顿安抚,张翠儿这才恢复了无忧无虑的样子。 等张翠儿离开,张虎才小声问:“郎君,事情可处理妥当了?” 张义看着小大人一样的张虎,爱怜的摸摸对方脑袋:“都办妥了,以后咱们家就一路坦途了。” 张虎没说话,只是回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吃完饭,张义考虑蛋糕店的安排。首先是原材料的采购,最好能找到几个固定的商家送货。但为了不被对方猜到配方,必须在附近找一个小院,作为转运仓库。 其次是培训,按照张义的意思,打算重点培养张虎,让他成为大掌柜。不仅能带着手下人制作点心,还要懂得如何管理。 把兄妹二人喊过来,拿些了银子给张虎,让他们兄妹,明天去采购一些原材料。等他放学回家,教二人制作点心。 另外还给他们提个要求,必须每天读书练字。自己会出去找个识字先生,回来教他们。张义自己就算了,估计这辈子学不会了,但兄妹二人,还是能挽救下的。 知道会有先生教他们读书识字,两个小孩一阵欢呼。随后一通不要钱的马屁送上,让张义听的很是舒坦。 回屋又检查了一遍明天上学需要的东西,这才洗漱睡觉。 第二天,天还没亮张义就穿戴整齐了。第一天上课,尽量给先生留下个好印象。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成绩肯定是垫底的,再迟到早退,别说先生了,张义自己都会觉得没脸见人。 背着自己的书包,一路来到国子监门口,拿出已经准备好的入学凭据,这才被引到司业的房间,房间里一共坐着两个人。负责给张义办理手续的叫王昭通王司业。 张义先毕恭毕敬的给王司业行了一礼,这才说明来意。 王司业今年大概四十多岁,瘦弱的身体和略显苍白的皮肤,一副老学究的模样。 第0042章 上学 有新生要入学的消息,早就有宫中打过招呼。王司业上下打量面前这个年轻人,想着京中的达官显贵,似乎都对不上,也不知道对方谁家的子弟,居然走通了宫中的关系。 王司业从桌子抽屉里拿出一张表格,放在张义面前:“张义是吧,去旁边桌子,把入学表格填一下。”说完不再理会张义,拿起一篇文章继续看起来。 张义恭敬接过表格,散了一眼,和后世的差不多,姓名年龄那些基本资料。 从书包里翻出自制的铅笔,就坐在旁边的桌子上认真填写。 房间里的另一位周司业,看见他手里的笔,好奇的站在张义身后,静静的看他写字也不打扰。 一直到张义填写完表格,周司业这才微笑对他说:“这位学生,能否把你手里的笔,给老夫看看?” 张义抬头就看见这个胖乎乎的周司业,笑起来像弥勒佛一样,很有喜感。连忙站起,先问了声好,才把手里的铅笔双手递过去。 周司业先观察了一番,又用手指触碰了下笔尖,摇了摇头,找了张纸,试着写了几个字,似乎对铅笔很满意,点了点头。 王司业也发现了这只笔的与众不同,站起身从周司业手里拿过铅笔,同样写了几笔,摇摇头不屑的说:“歪门邪道。” 看周司业脸上的笑容,并不太认同这位同僚的看法,但也没说什么。 王司业把笔还给张义,大概看了下表格,就放在一旁。带着他去后面教室了。 国子监占地很大,足有几十亩,有监生五百多人。走在校园里,听到朗朗的读书声,张义仿佛回到了后世中学。 一盏茶时间,来到一个教室门口,看教室外悬挂着“丁寅”的木牌子,张义猜测应该是班级名。 因为还没到上课的时间,先生还没到,教室里只零星坐了几个学生。因为是插班,张义被分到最后面的一个座位。王司业又叮嘱了几句,安心学习之类的话,就离开了。 同班的学生,看有新人进班,表现的还是很热情,纷纷过来打招呼。不一会张义就和几个人混的熟悉,双方都知道能进国子监读书的,一般都是官员的子弟,倒也没人小觑他。只不过话里话外,在探张义的底细。 张义只说叔父在京中做官,借了他的关系,自己才进了国子监上学。 张义邻桌是一名叫张仕芳的小胖子监生,最为热情,据说家里是开封府的,具体官职没说。滔滔不绝的介绍学校和班里的各种小道消息。这也让张义对新环境,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 几人正在闲聊,从门口进来一名学生,看虚浮的步伐,和不健康的脸色,再配上干瘦的身材,应该是酒色过度导致。 进门就看见几个同学,围着一个陌生人。当即向张义这边走过来,调侃的语气说:“哎呦!这是来新人了?” 几名学生扭头看见此人,很明显看对方不顺眼,也没人和他搭话,就各自回到座位。只有张仕芳临走前,向张义挑挑眉低声提醒:“小心点。” 张义对张仕芳的话,并没往心里去。站起身抱拳行礼,自我介绍道:“张义。” 来人没还礼,只是上下打量下张义,傲气的说:“我叫赵英。不管你有什么后台,都不如我的大,以后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听到没?” 张义对眼前这个年轻人,也是无语了,被家里宠坏的孩子而已。 再不理赵英,收拾带来的文具。 赵英以为自己镇住了张义,这才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和张义邻桌的张仕芳探头过来,小声说:“少招惹他,北海郡王府的子弟。”说完生怕被赵英发现似的,马上缩回头。 张义一下来了兴趣,北海郡王啊,这就有点意思了。又小声问张世芳:“是嫡是庶?” 张世芳撇撇嘴不屑的说:“旁支。” “嘁!”张义也撇了撇嘴。 一个旁支这么牛气,谁给的底气? 又等了一盏茶时间,学生都来齐了。先生腋下夹着书紧随其后,也进了教室。 进门先看了下张义,应该是已经得到消息。 “张义?” 张义被先生点名后,连忙起身口称学生,向先生行礼。 先生示意张义坐下:“我姓吴,你叫我吴先生就可以。” 说完不再理张义,打开书开始上课。 “咱们继续昨天的内容讲。子曰:裼袭之不相因也,欲民之毋相渎也。” 两个时辰后,张义终于强忍困意,熬到了下课。 国子监的一节课太长了,足足两个时辰,屁股都坐麻了。更让张义郁闷的是,先生讲的什么,他完全听不懂。 下了课喊上张世芳这个还算谈得来的同学,去食堂吃饭。 国子监的食堂,几百学生同时就餐,热闹程度可想而知。跟在张世芳后面,取了一份公共餐具。就去窗口排队打饭。 当看到食堂的饭菜时候,张义小小的惊喜了一下。除了几样主食以外,菜式也有四五种,不愧是国家级学府啊。 左右寻找,也没看见吴叔的孩子吴铎。倒是不急,反正好几年呢,总有机会。 在吵闹的气氛里,吃完饭也没有休息时间,赶回教室等着上下午的课。 下午,又换了名复姓司马的老先生,对方的岁数至少七十往上了,看颤颤巍巍走路的样子,张义生怕对方随时倒下。 又是听不懂的古文,又是昏昏欲睡的一下午。 好不容易盼到放学,张义背上书包第一个冲出学校。没办法,家里还一堆事情等着他呢。 等回到家,张虎已经把原材料准备好了。张义随便吃了几口饭碗,就按照自己的计划,耐心的教兄妹二人做点心和面包。 随着时间的流逝,面包和点心,一盘接一盘的飘着诱人的香味,从烤炉里端出来。这时站在旁边的张翠儿,早已经馋的口水流了一地。但不管是张义还是张虎,都没有给她尝尝的意思。急的小姑娘差点哭出来。 最后张义看的实在不忍心,给张翠儿分了几块,并且让张虎在旁边监督,绝对不能让妹妹偷吃。 等一切忙完,又用逼着张虎兄妹,每人抄写了三十个字,这才回屋洗漱休息。 第0043章 诗会 师祖的办事效率还是很快的,只用了七天就用牛车,给张义送来四名退休宫女。包括他们自愿签署的身契。 这种身契和张虎兄妹不一样,以十年为期,类似后世的合同工。到期后,如果主仆双方都满意,还可以继续续签。 说是退休的宫女,实际岁数才三十出头。看着站在院子里,背着大包行李的几个人。张义先让几个人伸出双手,手心向上。还好,因为长期的劳动,每个人都有老茧。 张义站在众人面前,朗声道:“诸位既然来到这里,从此就是张家人了。我知道,都是从宫里出来的老油条,咱们不讲未来如何,只讲钱财收入。你们的主要工作,是在后院的工坊做工,每人每月五两银子的月银。具体干什么怎么干,稍后张虎会安排。我身为主家,只对你们有一点要求,希望你们记住!在这里看到的学到的,永远不许向外人透露。否则,皇城司自然会找你们说话。都听明白了吗?” 站在下面的几个人,都是面露喜色,一个月五两银子啊。这可是宫里的五倍!异口同声感谢郎君。 张义对几人的反应很满意,让他们先安顿在东厢房。这才带着张虎和几个新人去后院,教他们做蛋糕。没办法,张虎还不够熟练,张义只能亲自上阵。 “郎君,前院有人找。”张义刚把烤盘放进烤箱,张翠儿小跑到后院。 张义又交代了几句,这才来到前院。 来人正是邻桌张世芳,此时正在院子里四处打量。 张义看清楚来人,迎上去好奇的问:“你怎么找到我家的?” 张世芳这才收回目光:“你忘记我爹是干什么的了?找你家地址还不容易?别说这些,你可以啊!住这么大的宅子,不便宜吧?” 先把张世芳迎进客厅坐下,亲自倒了一杯茶。张义这才问:“找我有事?” “明天不是休息吗?带你去个好地方。”张世芳故作神秘道。 “好不容易休息几天,我一堆事情等着办呢。”张义打算趁着休息,把人员培训出来。过几天蛋糕店就开业了,万一产品质量跟不上,那就砸招牌了。 张世芳看张义推辞:“别啊,明天千载难逢的机会,不去的话,你肯定后悔。再说了,还有几个同学一起去呢。” “什么事啊?” “我听老爹说的,明天有几位贵人,在牡丹园组织诗会。”张世芳挑挑眉毛。 张义一听诗会,就更不想去了,自己又不会作诗,直接摇头拒绝。 “如果只是诗会,你觉得我会这么晚跑出来喊你吗?按照以往的经验,这种诗会,各家族的千金也有可能参加哦。”张世芳眨了眨眼睛,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模样。 张义听明白了,就是以诗会的噱头,办个相亲会。怪不得张世芳这么积极呢。随即揶揄道:“你不会想吃软饭吧?” 张世芳挠挠后脑勺,不好意思的说:“这倒不至于,就是打算多结识点人脉,万一以后我爹升官用的上呢。” 张义闻言上下打量张世芳,终于明白对方为什么对任何人都保持着热情友好的态度了。这何止为他爹结交人脉啊?这些人等他自己日后当官也用得上啊。 张义又检讨了自己的性格和与人接触的态度,觉得过去的自己太独了。这有前世的职业习惯,也有对这一世的警惕,看来需要改变一下了。 想明白这些,张义欣然接受邀请,约定了明天在牡丹园里见面。 翌日上午,张义独自一人来到牡丹园。 四月正是牡丹花开的季节,行走在花丛中的小路上,犹如沉浸在花的海洋。 以上这些都是意淫,实际上张义来晚了,占地十几亩的牡丹园,搞的像超市抢打折商品一样。人山人海,摩肩接踵,哪有半分诗意,如果不是张义还有点功夫,脚下的鞋差点被周围这帮“骚客”踩掉。 环顾四处,到处是人脑袋,哪里能找到张世芳和同学的影子。 整个牡丹园,分别在四个不同方位,搭了四个凉棚,猜测这些是给贵人准备的。 张义站立的位置,距离东边的凉棚最近,就一点点的往那边挤过去。 距离凉棚还有十几步就不让靠近了,站立着十几名军士,应该是负责警戒的。张义又经过半炷香的“蠕动”,终于和军士面对面站一起。 才要和面前的老兵套套近乎,就听人群外,有人喊:“济阳郡王,到!” 听到是济阳郡王来了,人群引起一阵小骚动。 “国舅爷来了。” “快点站好。” “李兄,我的幞头戴正了吗?” “快点站好,不可失礼。” 随着人群分开,先有四名顶盔贯甲的军士开路,后面走来一位,身高九尺,外着锦衣常服,腰束八宝招文带的中年男子。看昂首阔步,气宇轩昂的样子,应该就是曹佾曹国舅了。 曹国舅身后,紧跟着一位身穿天蓝色儒生袍的年轻公子,这名公子年龄和张义差不多,只是天生的柳眉杏眼,肤白如玉,手摇一把折扇,当真一个翩翩佳公子。 曹国舅和年轻公子入座后,身后一名管家打扮的中年男子出列。先向周围众人抱拳行礼:“诸位,今日国舅爷在此举办诗会,只为结交天下俊彦......。” 一番开场白过后,就有几名毛遂自荐的书生,出来作诗作词。张义虽然能听明白其中意思,至于什么水平,他就说不上来了。 此时后面有人拍了张义肩膀一下,扭过头看,正是张世芳。 张世芳先小声说道:“我以为你不来了呢。” “这人山人海的,早知道就不来了。”张义随口道。 “国舅爷出题了吗?” “牡丹吧” “还好,我也准备了,一会儿看我的。”张世芳听到题目,眼前一亮。 张义扭头深深看了对方一眼,这好几百人面前,万一做的诗词不好,还不够丢人的。 张世芳明显读懂了这个眼神,给了张义一个安心的表情。 第0044章 作诗 前面一个儒生刚作完一首诗,张世芳就高举右手。凉棚里的管家也看到他了,伸出手掌,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张世芳清了清嗓子,朗声道:“人间四月春意来,万物复苏始吐妍。众芳争艳牡丹盛,独领风情溢满园。” 听完这首诗,张义对身边这位同学刮目相看。可以啊,看来不只是钻营关系,脑子里也有点真东西。 这也只是张义的评价,凉棚里的曹国舅,也只是应付的点点头,似乎并不太满意的样子。向旁边递了一个眼神,示意管家继续。而坐在旁边的那位公子,从诗会开始,始终低头想着心事,对众人的诗词,充耳不闻。 张世芳的一番表现,并没有得到喝彩声,情绪就有些失落。转头看张义漫不经心的样子,用肩膀轻碰了一下,向凉棚那边努努嘴,让他也来一首。 张义连忙摇头,自己上学背的那点诗词,还打算留着,以后泡妞用呢。现在说出来,不是浪费吗? 张世芳以为张义只是谦虚,忙高举起右手,左手则指着张义,意思很明显,旁边这人可以作诗。 管家看见张世芳又举手,本来有些不高兴。心说你都表现过了,怎么还举手。又看对方的另一只手指着旁边的书生。而那个书生正漫不经心的四下观望,好像场中的一切与他无关。 看到这一幕,管家有些生气。我家贵人走到哪儿,不是众星捧月的待遇啊?偏偏你这个小子不识相,浪费大好机会。出于这种心理,抬起手就指向张义,打算让对方出个丑。 张世芳看管家的动作,忙伸手拍旁边的张义:“点到你作诗了!” 张义闻言一愣,先看看张世芳,得到确认,又转头看向凉棚方向。正巧和管家的眼睛对上,管家向他点了点头:“这位公子,请作诗吧。”心说:“小子,我看你怎么丢人。” 张义感受到旁人嫉妒的目光,心里骂了声娘,小爷是来看热闹的好伐。 没办法,收敛心神开始回想能用的诗句。宋以后,要说牡丹诗写的最多的,应该是明朝的张淮了。 张义站直身体,脑袋轻抬四十五度,单手背后。可惜现场没有风,缺少了衣袂飘飘的出尘味道。 这才朗声道:“芳兰气味海棠神,并作庭前锦样真。风叶似来遗佩女,露腮如遇泣珠人。数枝宿艳欺山日,百岁浮生栖草尘。正是及辰君不赏,莫教春去却怀春。” 本来憋着劲,打算羞辱张义的管家,姿势都摆好了,听完这首诗,还可以哦。 坐在主座的曹国舅,更是连连点头。 围观的众人,也觉得这首诗很好。可是!同行是冤家啊,你那首诗再好能咋地?又不是我们做的,必须无视。 怀着这种心思的人,不止一个,瞬间有几十人同时举手,表示也有诗词要奉上。先无视你,再用大量的作品淹死你。哼! 唯独凉棚下,坐在曹国舅旁边的公子,缓缓抬起头,紧锁着眉头,深深看了一眼张义。又用折扇遮面,扭头对身后小厮吩咐着什么。 对于身边众人的反应,张义早就有预料,自古文无第一嘛,这再正常不过了,他并没有在意。只是觉得有点兴致缺缺,大把时间浪费在这里,跟一群“骚客”吟诗作对,只为博贵人垂青,这和青楼女子有什么分别?更何况对方还不给钱!还不如回家,教几个佣人做点心呢。 当即和张世芳打了声招呼,不等对方回答,就从人群中慢慢挤了出去。 张义不知道的是,等他挤出人群已经走远,又从人群中挤出一名小厮,左右张望似乎在找人。 张义回到家,也来不及喝水休息,先去后院看几个人制作的蛋糕点心。 品尝了几个块,觉得很满意。这才打发张虎,去客栈请梅有财过来,后天店铺就要开门了,打算商量一下,备货的数量和品种,和具体经营方式。 梅有财这几天和儿子,正忙着店铺的改造,眼看快开业了,张义那边一直也没个消息。正心里犯嘀咕呢,打算晚上找张义问问情况,没想到张虎跑来报信,说样品出来了,请他去看看。那还等什么,向儿子交代了几句,就跟着张虎来到张家。 一路来到后院,张义正在和几个佣人吩咐着什么,旁边的桌上已经摆放了十几种糕点。梅有财也没见外,不需要其他人招呼,先拿了几块糕点品尝。 张义给几个佣人交代完差事,这才转身问梅有财对糕点的评价。对方只伸出大拇指对其一通夸赞。 张义对自己做出来的东西还是有信心的,只是对经营方式有些自己的想法,就问梅有财:“梅叔,具体经营上,您是怎么考虑的?” 梅有财被说愣了,回答道:“这还能怎样卖?就按重量或者个数卖呗。” 张义连忙摆手:“您说的是常规的方法,我的意思是,能不能考虑会员模式的销售。让会员预存多少银两,按照存的金额数量,区分几种级别。存的越多得到的折扣越多,这样能快速回笼资金。如果老会员介绍新会员加入,咱们还能给老会员的卡里返还一些金额,这样咱们的店就能迅速发展起来。” 梅有财听到全新的方式,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不仅自己没弄过,也没听说哪个商家有这么搞过,心里感觉没底。 接下来张义又讲了下这种方式的好处,梅有财被说的也有些动心了。 “贤侄啊,我倒是听懂了,如果你觉得可行,咱们就尝试一下。反正东西好,怎么都不愁卖。” 张义给梅有财指了一下小院的环境,这才说:“这里还是太小了啊。咱们现在都手里的钱都不多,想要迅速扩张,就需要更多的钱,所以我想用会员的方式试一下。” 梅有财也是个有野心的,既然张义这么有信心,他也就同意了。 “什么!充值一百两才给金卡?”当梅有财听到张义订的价格,被惊的差点原地起飞! 第0045章 送礼 张义被梅有财的反应,着实吓了一跳。至于吗?才一百两而已。 “梅叔,别激动,下面有便宜的,银卡铜卡都不贵。你得这么想,能吃糕点的,都是有钱人。他们在乎的是钱吗?他真正在乎的是面子,地位。如果金卡销售的好,我还打算弄白金卡和紫金卡呢。” 张义又说了一些销售思路,和每种糕点的定价。 梅有财听完这些,有点怀疑自己了。生意还能这么做?是自己太老实了?还是说这个侄子心太黑了? 张义说到一半,突然想起一件事,猛一拍额头。对梅有财说还有要事去办,找了个食盒,每样糕点装上七八块,就往外走。任凭梅有财在后面怎么呼喊,也是不理。 实际上,张义没什么要紧事,只是突然想到一个推销的策略,打算尝试一下。 张义提着食盒,一路来到皇城司,经过通禀见到了师祖。 喜福的桌子上堆满了公文,此时正忙着挨个批改:“你小子怎么来了?” “师祖,孙儿想您了,特意准备了点吃食来看望。”说完,张义从食盒里拿出几样点心,放在师祖的桌子上。 自从知道张义干的那些事以后,喜福对这个孙儿算是刮目相看。听说来看望自己,放下笔,拿起旁边的点心,翻来覆去的看:“哪儿买的?” 说完就吃了一口,喜福眼睛一亮,口感软糯,奶香十足,又吃了三块,才罢手。 张义一直观察着师祖的表情,这才说话:“是孙儿亲手做的。” 当初张义要开蛋糕店,是和喜福提到过的,这时他才想起来:“东西不错,开业的时候,给你送红包。行了,师祖也尝过了,你回去吧。”说完就挥手赶人。 张义这下急了,难道不该让我坐下,闲聊几句吗? “别啊,师祖,孙儿还有事相求呢。”张义眼巴巴的看着师祖。 喜福戏谑的说:“小崽子,就知道你没这么孝顺,还看望咱家?说的这个好听啊,咱家差点就信了。” 张义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嘿嘿,主要是看望您,顺便求您办点小事。” 喜福等着张义的下文,也不搭话。 张义把食盒打开,露出里面十几种糕点:“师祖,孙儿想求您,把这些糕点,进献给官家。” 喜福缓慢的站起身,从桌子后面走出来。趁着张义不备,突然伸手“啪”,劈头盖脸的给了一下。 这才厉声道:“你这是作死知道吗?给官家送吃食?万一被人调包了怎么办?万一官家吃出事怎么办?你有几颗脑袋够砍的?” 张义委屈的揉揉头顶:“师祖,所以孙儿求您亲手献上去啊,这样就不怕人家偷梁换柱了。” 又往师祖身边凑近道:“真要这事情成了,一年少说也有一万两的利润。这么大一笔富贵,孙儿不敢独享。”说完还向师祖挑挑眉。 喜福听到一万两的利润,倒吸一口气。 张义看时机成熟了,伸出两根手指,递了一个眼神过去。 自古以来,太监就没有不爱钱的。按说张义没必要给师祖送钱,凭着爹娘留下来的人情,自己遇到困难,师祖一定会帮。但是这份人情,能用多久呢?一年?两年?还是永远? 他不仅做蛋糕,未来还要开发其他产品,每一样都是暴利,东京城的达官显贵太多了,难保没有眼红的。 当年师祖能为了皇城司使的位置,向茂安公公妥协,发配了爹娘,难保某一天不会把自己卖了。 丘老师说过“世界上没有永恒的敌人,也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分给师祖两成利润,也是张义深思熟虑的结果。与其被别人惦记,不如先把师祖绑上自己的战车。而且他的身份也值这个价钱,有了他在背后支持,就等于得到整个皇城司的支持。 喜福想着自己有两成利润,心里稍作权衡:“小子,真有那么多?” 张义点了点头。实际上,张义心里的预估是一个月一万两,怕师祖眼红,干脆少说点。 皇城外,张义看着亲自提着食盒,走进皇宫的师祖,嘴角微微翘起。自己的计划正在以缓慢的速度,但从不停歇的向前发展。太弱小了啊,不得不攀附贵人。 正在祈年殿批改奏章的赵祯,得知喜福求见,手里的笔一顿,随口说了声:“叫进来。”继续在奏章上做批示。 喜福进殿后,先放下食盒,这才跪下给官家行礼。 赵祯并没理会,直到写完最后一笔,这才抬起头问:“又是哪儿出事了?” “主子,老奴偶然得了些美味的糕点,不敢独享,拿了一些献给主子。”喜福脸带笑意的回答。 赵祯示意身边的陈忠诚,把东西拿过来。 说是拿过来,但皇家就皇家的规矩。陈忠诚拿起食盒,先打开看看,又叫人喊来试毒的太监,试过无毒以后,这才把食盒里装的糕点,捧到官家面前。 赵祯拿起一块带有果干的奶油卷,先仔细看看,这才轻咬了一口。口感软糯,其中还夹杂着奶香和果香,点头赞许,又挑选了其他品种,分别尝尝。 赵祯连续吃了四五块,这才对跪在下面的喜福说:“糕点不错,你有心了。下去领赏吧!” 喜福也是心中一喜,心说:“只要您满意就好啊。”再次跪拜,叩谢皇恩,这才倒退着出了祈年殿。 等喜福走远,赵祯对旁边的陈忠诚吩咐:“查。”说完又拿起一份奏章,继续批改。 陈忠诚口称领旨,转身出殿。 正当张义等得不耐烦的时候,看见喜福从皇城里走出来。并没有马上迎上去,而是喜福离开皇城十几丈了,这才跟上去:“师祖,怎么样?” 喜福面带笑意:“官家吃了,对那些糕点很满意。” 张义激动的以拳击掌,只要官家满意就行了,这就稳妥了。 喜福这才问:“小子,说说吧?到底什么心思?” “其实没啥,孙儿只是想把糕点卖进皇宫。”张义有些腼腆的回答。 喜福闻言朗声大笑:“我信你个鬼,不愿意说就算了,总之你的糕点不错。” 第0046章 开业 辞别了师祖,张义赶回家,看梅有财还没走。就把官家也吃了糕点的事情说了。 “乖乖!贤侄啊,你有这个关系,怎么不早说啊?”梅有财自从认识张义后,不是没有猜测过对方的身份背景。但张义只说自己是来东京寻亲的,他就没多问,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可他万万没想到,张义认识皇城司使,还是师祖和徒孙的关系。这让他从内心深处对张义,产生了一丝敬畏。 张义故意透露出这层关系,也不是没有目的的。他始终相信财帛动人心,现在创业之初梅有财与他合作,关系自然和睦。可等以后,一个月赚万两白银的时候,难保对方不会有其他想法。 既然张义想长期合作下去,他就不得不花一些心思,防患于未然。 事实证明,接下来二人的谈话,梅有财对张义的态度,那是唯命是从。 四月十五日,乐派糕点的大门外,穿着统一制服的店小二,每人手里拿着一沓印刷的宣传单,向来往路人发放。门口还放了几张桌子,上面摆放着各式糕点,供人免费品尝。 为了达到最大的宣传效果,张义特意请了扎纸匠,做了两盏一丈高的孔明灯,整体用红纸裱糊,上写“乐派糕点”四个黑色大字。此时孔明灯已经被升到三丈高,下面有红绳绑在店铺柱子上,不至于让它飘走。 此时店门口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其中绝大部分是被孔明灯吸引过来的。 梅有财从店里走出来,先向众人抱拳,这才朗声道:“今日是乐派糕点开业的日子,感谢诸位在百忙之中前来捧场。现在请允许我介绍一下,本店售卖的糕点,本店一共售卖二十种各式点心,和五种蛋糕......” 随着梅有财的介绍,又从店内走出几个店小二,每人手里都提着十几个纸口袋,负责免费分发给店门外围观的众人。 得到纸袋的人,好奇的打开,发现里面装着四块不同种类的糕点。有人好奇的拿出来尝了一口,奶香夹杂着干果的香味,充斥着口腔。 这时候梅有财说完了开业致辞,刚才品尝了糕点的众人,纷纷走进蛋糕店。一时间店内人满为患,由于当初张义的定价过高,等级最低的黄铜会员都要预存二十两银子。所以虽然人多,但是真正购买的客人却没几个。 整整一个上午,送出去四百多份小礼品,可店里的销售额才不到四十两。躲在后院饮茶的梅有财和张义知道后,并不着急,毕竟自己卖的是高档货,本就不是普通老百姓能消费的起。免费送糕点,也只是聚集人气,广告宣传的一种方法。 他们在等真正的目标,达官权贵,富商巨贾。 果然不出所料,上午那些小礼品发挥了作用。午时刚过,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停在蛋糕店门口。从车上下来一位管家打扮的中年人,进店后先花费五十两白银,办了一张白银卡。又每样点心买了四块,这才提着食盒离去。 这辆马车刚离开,又来了一辆马车,也是同样的方式,办卡打包点心。 一直到天黑打烊,店里总共办了二十几张白银卡,三张黄金卡,一共收银一千五百多两。 掌柜因为激动,向两位东家报账的时候,声音都有些颤抖。可张义却暗自摇头,自己的人脉还是差了些。如果能提前在富人圈里做宣传,今天只是办卡费用,他就有信心把营业额冲到三千两。 一旁梅有财的反应,和掌柜一样。心情激动的问张义:“这就成功了?我不是在做梦吧?” 张义摇了摇头,只回了句:“还差得远呢。” 二人又让伙计加紧盘点剩余的糕点,需要补货的拉一个单子,张义晚上要带回家,让张虎带着几个佣人,连夜做出来。 此时,距离皇城不远的一座五进大宅内,一名丫鬟正双手捧着一个托盘,站在后院的一个房间门外。 “郡主,老爷吩咐奴婢,送些新式点心给您尝尝。”丫鬟低着头恭敬说道。 房门打开,郡主的贴身丫鬟,小跑着来到台阶下,从托盘里取出码放点心的盘子,转身走进房间。 房间里的这位郡主,正斜倚在一张贵妃榻上,借着烛光看书。如果张义见到她,一定惊掉下巴。这个女子正是昨天诗会上,坐在曹国舅旁边的那名贵公子。 此时的她已经换回女儿家的装扮,淡粉色华衣裹身,外披白色纱衣。头发用发带束起,头插蝴蝶钗。十四岁的妙龄,五官甜美,肤白如雪。 “燕子,都送了些什么点心?”郡主随口问道。 贴身丫鬟燕子刚才已经看清点心的样式,将盘子放在郡主旁边的小几上。献宝一样的说:“小姐,都是奴婢没见过的吃食,看着很好吃的样子呢。” 郡主的眼睛从书上挪开,撇了眼旁边的点心。霎那间,犹如被施了定身法一般,瞪大了一双美目盯着那盘糕点。 燕子在旁边,轻声叫了几次,郡主才从震惊中醒来。闭目思考片刻,吩咐燕子:“去问问,这些吃食的来路。” 燕子一时没反应过来,郡主看燕子还站在原地,又皱眉催促了一遍:“速去!” 燕子应了一声就跑出去了,郡主轻叹了口气,对于这个不太聪明的贴身丫鬟也是无奈。 又看了一眼盘子里的拿破仑,奶油卷等几样点心,陷入了深思。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燕子才气喘吁吁的回来。 “郡主,打听清楚了,是郡王尝了对方送的小礼品,派管家从东大街买回来的,说是一家新开业的店铺,叫乐派糕点。” “乐派糕点?”郡主挥退了燕子,若有所思的重复着店铺名。 翌日上午,一夜因为激动,没休息好的梅有财,顶着一双熊猫眼,就坐着马车来到店里。 距离还有几十步的距离,远远就看到店铺门口,挤满了穿着各色服饰的人,后面还跟着不少马车。 第0047章 生意兴隆 等梅有财好不容易,挤过人群进入店铺。早已经急的如热锅蚂蚁的掌柜,像见到救星一样,上前就抓住他的袖子,激动的说:“东家,您可来了,这些人都是要办卡买点心的。” 梅有财进店前也有些猜想,听到掌柜的话,还是激动不已,吩咐道:“那就给客人办卡卖货啊,还愣着干嘛?” 掌柜的看看左右自觉不是说话的地方,把梅有财请到后院,这才说:“东家,卡好办,可是货不够啊。这才开门不到一个时辰,店里的存货卖了大半。” 梅有财倒吸一口气,心说不至于吧?店里至少备了三千两的货,这就大半了? 掌柜的看东家不信,忙给对方解释:“随便一个客人,就买几十两银子的点心,您也看到店内店外那些人了。根本就不够卖。” “你守在这里,如果卖空了。就告诉客人,下午之前一定把货补齐。”梅有财也不敢再耽搁,必须马上找到张义,让他赶制点心。又吩咐了几句,就往张家赶去。 此时的张义正在皇城司跟师祖要人呢,昨晚为了补齐店里缺的货,他和几个下人一直忙到夜里三更。 “师祖,我还需要四个佣人,和四个百战老兵。” “小义啊,佣人好找,宫里打算退下来的人多得是。师祖我进宫一趟,就能带回来。可是百战老兵就难了,你也知道咱们大宋的战力。这个... ...你懂的!”坐在上首的喜福为难的说。 刚才张义已经把昨天开业的场面,跟他讲了一遍。听说一天就赚了一千多两银子,激动的双手都在发抖。 可是张义提出的条件,他也很想答应,但是百战老兵就难了。大宋这么多年了,才打了几场仗?老兵多的是,岁数大的兵油子一抓一大把。但真要能杀敌的,想都不要想。就算有,那在军中也是好吃好喝的当祖宗供着。能出来给你当家丁? 张义只能退而求其次,从皇城司要两个人,挑手上有功夫,见过血的。而且要脱离皇城司,以后算张家家丁。 喜福又为难了,他手下确实有这种人,数量还不少呢。但是当家丁,就要卖身进张家,人家能愿意? 于是张义又加码,月银二十两,如果以后有子孙要科举入仕,他可以写放良文书。 喜福这才勉强答应,喊来贴身小吏,说了两个名字,让他把人领过来。 趁着小吏出去的时间,张义把复合弩和弩箭要了回来,只说现在有钱了,怕被绑架要防身用。 一盏茶的时间,小吏带进来两个人。 一个叫王啸,浓眉大眼,个子魁梧。据他自己说,自幼学习铁砂掌。张义看了一眼对方的发黑的双手,算是信了。 另一个叫丁六,身高只有六尺,身材瘦小,塌腰弓背。据说没正经学过武,所有的杀人技巧,自己琢磨出来的。 张义把招募的条件跟二人说了,包括卖身进张家。这种事肯定不能隐瞒。毕竟家丁如果用的顺手,是要在张家待一辈子的。 王啸有些犹豫,说是给他一天考虑时间。 倒是丁六很痛快的答应了,同时也提了一个要求,他不杀平民百姓。 听到丁六提的要求,张义郁闷的直翻白眼。自己长得不像好人是吗?你不杀百姓?就算你想杀,我也得同意啊。 不过对丁六能提出这个要求,他还是很满意的,这说明人家讲原则有底线。这种人就算坏,也不会坏到哪里去。 又和师祖敲定了,天黑前送四个佣人去张家的事,就带着丁六先回家了。 张义这么急迫找家丁是有原因的,蛋糕店的火爆,早晚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而现在的张家,除了他和张虎两个男人以外,都是妇孺。真有歹人进来,只剩下束手就擒的结果。 先带着丁六去了一趟开封府,把卖身契办了。 等他回到小院,梅有财已经等了一个时辰,见到张义回来,慌忙上前把店里的事情说了一遍。 张义并没有惊讶,现在的销售场面还正常嘛。先让梅有财回去,保证两个时辰后,送过去一批。 打发走梅有财,这才带着丁六去后院,安排张虎带着几个人赶工。先赶制一批,制作简单用时少的点心,拿去应急。剩下的事,稍后再说。 小院仅有的三间房已经住满了,没办法,只能先把柴房腾出来,摆了一张床给丁六暂住。等忙完这一两天,再找泥瓦匠过来盖两间新房。 安排好一切,这才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蚕丝和铜铃,布置报警器。这也是无奈之举,谁让家里能打的,只有他和丁六俩人呢。 距离院墙一丈范围内,一共布下了三道蚕丝。另一头连着张义的卧室,只要有人触碰了后院的蚕丝,卧室里悬挂的铃铛,就会响起。 张义趁着干活的时间,也问清楚了丁六的家世。 按照丁六自己说,现在孤家寡人一个,从小被皇城司收养成为秘谍。只是不如其他人聪明,所以执行任务的事情,落不到他头上。平时只在东京处理一些小案子,除了抓过几个毛贼以外,就是收集些街面上的流言八卦。 张义觉得自己上当了,都战略合作伙伴了,师祖应该派个高手,保护自己才对。 无奈,既然进了这个门就是自家人。 对丁六说明了请他来张家的原因,毕竟有些危险性,张义喜欢交代清楚。 丁六拍着胸脯保证,一定确保张家上下安全。 等到下午张虎他们,终于赶制出一批点心,张义亲自带着来车送去店铺。 这时候梅有财已经急的跳脚了,眼看着大把的银子摆在面前,却因为缺货而赚不到。 张义才进店,就被他拉到后院。“贤侄啊,你那边还是要想想办法啊。” 张义先喝了口茶,这才慢悠悠的说:“梅叔,你的意思是增加产量?客人不管买多少,咱们都全部供应?” 梅有财点了点头,这不是废话吗?自古生意都是这么做的啊。 第0048章 麻烦上门 “那您觉得,咱们这二十多种糕点,客人需要多久,会失去新鲜劲?不要说客人了,就说梅叔您吧,每天让你吃这些点心,你能坚持多长时间?”张义又问。 梅有财一怔:“哪能天天吃啊,那没几天就吃腻了。” “对啊!一样东西不管有多美味,也经不起天天吃。所以咱们需要改变一下销售策略,每日限量供应。到时候咱们的糕点,就会变得紧俏。等那个时候,客人吃的还是点心吗?不!客人吃的就是地位,是面子!人无我有,懂了吗?”张义打算改变销售策略了。 “贤侄啊,这样能行吗?人家可是办了卡,充了钱的啊。到时候,买不到心仪的东西,人家不得把咱的店砸了?”梅有财担心的说。 张义义正言辞的说:“办卡怎么了?充钱又怎么了?那只是有购买资格而已,至于能不能买的到,就看他们自己的能耐了。” 梅有财听到张义的话,整个身心被惊的外焦里嫩。觉得脑子里很乱,需要重新捋一下思路。 这时候掌柜从前院小跑过来:“两位东家,前面几个凶神恶煞的人,说要找东家。小的问何事,他们也不说,您两位看怎么办?” 梅有财听前面有事,忙起身说:“我去看看吧。”当初二人是有分工的,现在店铺的事,还是需要他出面。 一路跟随掌柜来到店铺门口,看见三名魁梧大汉,正抱着膀子,盯着店里进出的客人。 先走过去抱拳道:“几位好汉,我就是这个店的东家姓梅,不知道几位有什么事?” 一个脸上带刀疤的汉子,先上下打量了几眼梅有财,抱拳回礼道:“梅老板,听口音不像是东京人啊?” 梅有财看打头这个人,虽然长得凶恶,但说话还算客气:“不瞒这位好汉,我是雄州人士,来东京也只有一个月。” 刀疤脸和同伴交换了一下眼神,这才开口:“既然这样,那请梅老板交一下店铺清洁费吧。” 梅有财被说的一愣,扭头看向掌柜。掌柜虽是东京本地人,但以前这些事都是东家自己提前摆平。所以他没听说过什么店铺清洁费,就向东家摇摇头。 刀疤脸将二人的反应,看了个清楚,朗声道:“店铺清洁费就是交了钱后,这家店还能像现在这样干净整洁。如果不交嘛......。嘿嘿!”刀疤脸露出一丝凶狠。 梅有财明白,保护费嘛!他在雄州也是交过的,除非特别硬的后台。否则,只要开店做买卖都逃不掉。 “这位好汉,不知是哪条道上的?”梅有财知道这笔钱,是省不得的,店里生意这么好,真被一帮地痞无赖毁了,他赔的更多。 刀疤脸又仔细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位,这才自报家门:“东京城第一帮派,猛虎帮!” 梅有财问对方的来路,也是留了个心眼。东京城不知有多少个大小帮派,以后真要有麻烦,也知道找谁解决。 刀疤脸看这位梅老板这么上路,也露出笑容,伸出三根手指:“不多,一个月三十两。” 虽说三十两对于现在的梅有财,能很轻松的拿出来,可是一年也将近四百两银子呢,不免有些心疼。抬头又看看刀疤脸和几个同伴,心一横,转头对掌柜吩咐:“拿钱去。” 一会儿功夫,等梅有财接过掌柜手里的银子,要交给刀疤脸的时候,刀疤脸却没伸手,撇了撇嘴说:“一次交一年的。” 梅有财也是无奈,又补上的剩余的钱,对方才让同伴收下。 “还是梅老板上路!祝贵店生意兴隆啊!”刀疤脸抱了拳,就带着几个爪牙潇洒离开了。 梅有财这才转身走进店里,他不知道的是,在店铺周围,或近或远分别站着几伙人,他们把刚才刀疤脸收钱的过程,看的一清二楚。等梅有财进店后,他们也分别向自己的主子禀告去了。 枯坐半晌的张义看梅有财回来,也问明白刚才的事情。他和梅有财的看法不同,俗话说有一就会有二。今日来个猛虎帮给了钱,明日要是来个饿狼帮呢?你还给不给?谁能说清楚东京有多少个地下组织?都来要一遍,那这买卖还做不做了? 他把这个想法告诉梅有财以后,对方摇头表示不可能。他在雄州也交过保护费,从来都是只交一家,再来讨要的,自然找收保护费那家求助。一般情况下,都能妥善解决。 俩人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临近要打烊了。掌柜小跑到后院:“两位东家,前面又来了几个人,说是收费的。” 张义看了一眼梅有财,意思是:我说什么来的?这都没过夜,就来第二波了。 梅有财无奈起身,跟着掌柜来到前面,店门口站着三个长相凶恶的大汉。 梅有财先抱拳自我介绍,对方也直接表明来意,是来收店铺清洁费的。 梅有财给对方解释:“我们都交过了啊,给的猛虎帮。” 对方领头的明显不高兴了,说话也没刚才那么客气:“嗨!梅老板,我管你给的是猛虎帮还是饿虎帮呢!现在是我们雄鹰帮来收费,怎么滴?是不是觉得我们好欺负,不想交钱啊?”说完,还活动活动手腕,大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架势。 听对方这么说,梅有财犯难了。这帮人的行事风格和雄州不一样啊,真被张义说中了。有心据理力争,可是不给钱,对方要是给自己捣乱,这生意也做不下去了。 正在梅有财左右为难的时候,张义也从店里走出来了。 找掌柜问明情况,他眯眼看着对面几个大汉,开口道:“老兄,是雄鹰帮的?” 大汉看说话的是个半大孩子,以为是梅老板的儿子呢,随口承认。 张义微笑着抱拳行礼:“现在店里没那么多银子,明日,明日一早,劳烦几位好汉再跑一趟。到时候,小店必定把该交的银子,双手奉上。您看可好?” 旁边的梅有财也觉得缓一缓比较好,先打发走几个人,一会再和张义商量下对策。也开口对大汉说:“店里确实没有那么多银子了,容我们凑一下,明天一定奉上。” 第0049章 找帮手 大汉又仔细打量这对“父子”一番,也不想逼的太紧。才开口:“好!你俩记住自己说的话,明天拿出钱便罢,如若拿不出钱......,嘿嘿!”说完,转身带着几个手下离去。 这时候店里也到了打烊的时辰,张义和梅有财回到后院等掌柜报账。 梅有财才坐下,就不安的问张义:“贤侄,需想个办法才好啊,这样下去,咱们店只能关门了!” 张义心里早有应对之策,端着茶杯,先喝了一口。这才缓缓的说;“不急,先听听店里的销售情况。” “能不急嘛?一家就三百六十两银子啊,要是来个几十家,那咱们店就完蛋了啊。”梅有财看张义这副样子,也是真急了。 张义斜睨了对方一眼,不再说话,只是低头饮茶。 梅有财看对方不理他,也是无奈。心说:“反正你是大股东,这个店开不下去,对你也没好处。” 没等多久,掌柜拿着账本走进后院,朗声道:“两位东家,算出来了,今日办卡收入三千二百二十两,售卖各种点心一千零三十两。” 张义听完掌柜的话,满意的点点头。放下茶杯起身对掌柜说:“干的不错。大家都辛苦了,通知下去,每人一两的赏银,你二两。” 说完也不再理二人,转身从后院小门离开。 店里被收保护费的事,张义早就预料到了,这么好的买卖,这么大的客流量,怎么可能没人惦记?他连续两天来店里坐镇,就是想看看是哪些人,本来按照他的预测,官面上的小吏也会来,以收税的名义,来索要好处。可惜他失算了。 那就先拿猛虎帮开刀吧,谁让你第一个找上门呢。 穿大街过小巷,确定没有人跟踪,这才悄然来到皇城司。甩了一块碎银给门房,直奔师祖的办公地。 结果扑了一个空,伺候的小吏说大人进宫了。张义猜测,师祖应该是办几个佣人的事情去了。只得又转身去找吴宇,成功的把刚要下衙的吴宇堵在房间里。 吴宇刚把批改的公文收拾好,打算下衙呢,张义也不敲门,就直闯进来。 “贤侄,可是有事?”吴宇好奇的问。 张义开门见山的说:“吴叔,我要猛虎帮的全部资料,再借二十个身手好的,小侄晚上有事要办。” 吴宇心里“咯噔”一下,借这么多人,这是出大事了啊。 “贤侄,先坐下,人咱们有的是,先给叔念叨念叨,你借那么多人要做什么?”吴宇也不着急走了,先拉着张义坐下。 张义这才一五一十,把两拨人收保护费的事情说了一遍。 吴宇听完,觉得有些好笑。那帮人惹谁不好?惹到这么个煞神,人家可是在析津府都敢杀人放火的主。 吴宇也不再问对方要人干什么了,这还用问吗?肯定是报复呗。自己这个做叔叔的必须支持啊。 作为大宋的首都,上至达官权贵的动向,下到黎民百姓的言论,皇城司一直是非常重视的。特别是对各个地下帮派的监视,从未停止过。没人理会也就算了,一旦对方惹了不该惹的人,皇城司要保证随时能拿出证据,致对方于死地。 张义接过小吏拿来的资料仔细翻阅,里面一桩桩一件件的血案,让他看的触目惊心。 仅帮主丁耀阳手里就有七条人命,下面几个堂主也做过不少恶事,更不要说下面的那群小喽啰了。张义抬头看着吴宇,想问对方,为什么会留着这帮杂碎继续祸害百姓。 吴宇看懂了张义的意思,出言解释道:“贤侄啊,皇城司不是地方衙门,更不是刑部。也只有搜集情报,打击敌国秘谍的权利。你以为这些罪行只有皇城司掌握吗?我敢说,不论是开封府,还是刑部的那帮老爷,这些人都了如指掌。但他们为什么不动手?你想过吗?” 张义听完吴宇这番话,陷入了沉思。是啊!这些帮派每天就在开封府眼皮底下晃悠,没道理他们不知道啊。 想不出个所以然,抬头看着吴宇,希望对方能给个答案。 吴宇却拿捏起来了,拍拍张义的肩膀,微笑道:“你慢慢想,想不明白,就认真观察。总会明白其中道理的。现在先跟我去找人。” 吴宇说完,就带着张义来到皇城司的练武场。 练武场并不大,占地只有四五亩。虽然天色已暗,但场中还有三十余人,分成十几个组在两两训练格斗。张义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对方练的不是武术,而是一招制敌的杀人术。 这让张义大感兴趣,认真看着那些人的动作招式,脑子里和后世所学一一对比。旁边的吴宇,一直在注意这个侄子的反应。从张义跃跃欲试的样子,能看出手上应该有点功夫,估计从爹娘那里学了一些。 场中的教官,这时才发现吴大人的到来,忙迎上来行礼。 吴宇点了点头,让对方去集合队伍。 随着教官发出集合的口令,场中对练的几十人,迅速列成几排。 张义看完整个过程,暗自摇头,仅从列队的速度和整齐程度,和后世的军队比,还有些距离。 吴宇和教官简单的交流一番,从里面选了二十个人。 在教官的引领下,众人来到一个大房间。吴宇有意考量张义,也和众人坐在下面,只留张义一人,在台上安排任务。 张义也明白吴宇的意思,先做了一番自我介绍,又把晚上要执行的任务,根据个人特长做了分工。 最后用冰冷的语气说道:“首犯丁耀阳和各堂主,死活不论!至于他们的钱财,就留给诸位当辛苦费吧。” 台下众人包括吴宇在内,都能感受到张义言语中的戾气。不过他们见多识广,并不在意。 而他们在意的却是刚才的行动计划是谁制定的,和以往的行事方法,完全不同。但细细想来,却找不到任何瑕疵。 在场人中只有吴宇知道,所有的一切都出自张义的手笔。这也让他对这个侄儿,又重视几分。 第0050章 突袭 吴宇看时间尚早,低声对张义说:“要不要找个人比划比划?” 张义忙点头同意,刚才在训练场就有这个打算,只是没好意思说。他一直想找个高手切磋一下,对比一下古武和自己后世学的都有什么不同。 吴宇深深的看了一眼张义,经过他和师傅分析,张义在析津府干的事情,大概率是真的。虽然最终结果,还要等析津府的消息。但对他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除了行动策划,他还想试试这个侄子的身手如何,毕竟秘谍在敌后执行任务,大多数时间,只能依靠自己。能否活着完成任务,个人的武力起到很大作用。 吴宇选了一个叫郑书旗的人和张义切磋。 郑书旗身材样貌都很普通,属于扔进人堆就找不到那种。但恰恰是这种人,更适合执行跟踪或刺杀的任务。 房间内的桌椅已经被挪开,给二人腾出一个直径两丈的比武场。 二人先抱拳施礼,教官这才大喊一声:“开始。” 身高略占优势的郑书旗先后撤一步,拉开架势,绕着张义游走。张义则站在原地,但眼睛始终盯着对方。 就在众人等的不耐烦的时候,郑书旗终于出手了,一个箭步冲到张义面前,举起右拳砸向对手面门。 张义眼睛一亮,往左闪身,让过对方的拳头,右手握拳,中指骨节突出,击打对方的肋下,一击即中。趁对方吃痛的时候,又绕到其身后,化掌为刀,猛力击打对方耳门穴。 郑书旗喊疼的机会都没有,只觉眼前一黑,就晕倒在地。 太快了,只用了两招,就制服对手。旁观的众人都没反应过来,不知过了多久,吴宇猛然站起,走到张义面前,双手搭在对方双肩上。用一种看美女的眼神,打量着面前这位年轻人。 张义被吴宇这个眼神看的浑身起鸡皮疙瘩,怎么感觉萝莉遇到了金鱼佬。 其他众人也反应了过来,纷纷起身鼓掌。只有教官默默地走到门口,喊郎中过来救治郑书旗。 教官虽然对张义非常感兴趣,但完全没有招揽的心思。一个年轻人能被上官带到这个地方,本身就很说明问题。而他更多的心思是觉得丢人,同样是年轻人,还比人家大几岁,怎么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打晕在地,这让教官非常没有面子。 吴宇也想起了什么,叮嘱众人:“今日的事情,不许对他人透露半个字。” 众人抱拳。齐声称喏。 三更时分,位于城东的猛虎帮总堂,依然灯火通明。大堂内帮主丁耀阳和几位堂主正在推杯换盏的饮酒。大堂外面,还有七八名手下,负责站岗放哨。 “帮主,您刚才说绑了蛋糕店的东家,拷问出制作之法,是您的意思?还是那位贵人的意思?”一位胡姓堂主借着给帮主斟酒的时机,询问道。 丁耀阳斜睨了一眼这个手下,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反问:“怎么?有什么分别吗?” 胡堂主慌忙摇摇头,尴尬的解释道:“小的就是好奇,随便问问而已。” 丁耀阳瞪着因为饮酒,变得发红的眼睛:“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跟你说,那家店贵人看上了。你要是敢动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日后怪罪下来,可没人帮你挡灾。” 胡堂主一听贵人已经盯上了蛋糕店那块肥肉,心里大喊可惜,但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又给丁耀阳倒了一杯:“那帮主咱们什么时候动手?” “急什么?订金还没送来呢。”丁耀阳不再理会手下,而是夹了一口羊腿肉。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啊!”一声凄厉的惨叫,紧接着是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 “魁三中箭了!”一名门外的手下大喊道。 话音未落,又是“咻咻咻”的一阵羽箭破空声。门外又传来一片惨叫声。 这时候正堂紧闭的大门,被从外面推开。一名手下慌张的迈步进来,声嘶力竭的大喊:“帮主!有......。”没等他把话说完,已经扑倒在地。 堂内饮酒作乐的一众首领,早在门外响起惨叫声,就纷纷站起了身,打算开门一探究竟。 可当看见推门示警的手下,背上赫然插着一支羽箭的时候,这群人谁都不敢轻举妄动了。 这个年代,能使用弓弩的,只有一种人,那就是军队,连衙门的衙役都无权使用。 堂内一片寂静,过了良久,帮主丁耀阳打破了宁静,向昏暗的门外,先抱拳开口道:“不知是哪路的好汉,猛虎帮如有冒犯之处,愿意交钱赎罪。” 这时昏暗的院子里,响起杂乱的脚步声,隐约能看到人影幢幢。 终于门外有人高喊:“屋内所有人!抱头跪地!” 丁耀阳和手下堂主交换了个眼色,毕竟都是大风大浪里闯过来的。怎么可能束手就擒,胡堂主的右手慢慢伸向身后,打算摸出随身的暗器。 可是没等他触碰到暗器,一支羽箭从门外射进来,正中他的脖颈处,箭头从另一侧透体而出。 可怜胡堂主连呼喊的机会都没有,就目光呆滞的轰然倒地。 只这么一下,就惊呆了屋内所有人,再也生不出反抗的心思。 纷纷来到正堂中间,抱着脑袋,跪在地上。 直到丁耀阳带领手下,跪在地上。才从门外迅速冲进十几名手持弓弩的黑衣大汉,他们黑巾遮面,腰插匕首,把猛虎帮众人围在中间。 紧随其后又进来几名手拿绳索的汉子,把下跪的这些人犯给捆绑个结实。 等房间里所有犯人都被控制住,张义和吴宇才迈步进来,张义双手背后环视整个房间,稍后目光扫过下跪的一群人,开口道:“谁是丁耀阳?” 几名堂主都下意识的转头,看向自己的帮主。 跪在地上的丁耀阳,从手下被杀那一刻,心里一直在思量对方的身份。听到来人喊自己的名字,这才敢抬头看刚进屋的二人,一位身穿儒衫的年轻人,另一位是身穿锦袍的中年大汉。 第0051章 斩草除根 丁耀阳脑海里思索半天,确认自己没有见过二人,就更谈不上有过节,那今晚这是为何? 怀着满腹疑问,朗声道:“我就是。” 张义与丁耀阳目光对视,向对方挑了挑眉:“自我介绍一下,乐派糕点的东家,张义。” “啊!”丁耀阳惊呼一声,他没想到对方有这么多厉害的手下,似乎还是军方的关系,否则很难解释弓弩的来路。 但他并不十分惊慌,只要没第一时间杀死自己,凭借自己强硬的后台,还是有信心摆脱麻烦。 “张老板是吧?你好大的胆子!私闯民宅,纵兵行凶,射杀无辜百姓。难道你不怕王法吗?”丁耀阳今年四十多岁了,也不是白混的,打算先出言,震慑住对方,再想脱身的计策。 张义并未在意这个阶下囚的威胁,只是与吴宇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对方眼中的笑意。 漫步走到丁耀阳面前,蹲下身,歪着脑子与对方直视,轻声说:“就不问问我们这些人的身份?” 丁耀阳又看了下,周围手持弓弩的黑衣大汉,用轻蔑的语气对张义说:“你是什么身份都没用,我家贵人,你惹不起。聪明的放开老子,不然的话......嘿嘿!” 始终没说话的的吴宇,不屑的撇撇嘴:“不就是一个郡王吗?你以为,他为了你们这帮杂碎,敢和皇城司翻脸?” “啊!”当听到皇城司这三个字的时候,不仅是丁耀阳,就连其他几位堂主也发出一阵惊呼。 他们久居东京,当然知道皇城司,而且知道的还非常清楚。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就连首辅大臣都可以不放在眼里。 张义盯着已经吓得浑身颤抖的丁耀阳,伸手轻轻的拍着对方的脸,发出“啪啪”脆响,又轻声的问:“说说吧,如果今晚我没带人过来,明天打算怎么对付我们?” “小,小的......”丁耀阳此时脑子一片空白,不知该如何回答。 张义看对方的样子,顿觉无趣。脸色一正,站身起扫视着其他人,朗声道:“谁若是说了,可免死!” 几位堂主又下意识的看向帮主,见其已经吓得体如筛糠说不出话。又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有一个反应快的堂主,大声喊道:“我要检举,我要揭发!” 张义看向那个堂主,给了一个鼓励的眼神。 “丁耀阳这个狗贼,计划绑架您,然后拷问出制作糕点的秘方!”那位堂主为了活命,已经无暇考虑什么兄弟情义了。 “还有吗?”虽然张义已经满腔怒火,但还是保持平和的口气,询问其他人。 其余几个堂主,也无所顾忌了,毕竟活着比义气重要的多,也纷纷发言,揭露丁耀阳往日的恶行。 张义用鹰隼般的眼神,盯着脸色灰白的丁耀阳问:“你老实交代的话,给你条活路,不说的话.........死!” 一个死字,终于叫醒了几乎要昏厥过去的丁耀阳,也击垮了最后的心理防线,“小的,说了!北海郡王说了,如果能拿到配方和制作方法,愿意给小的两千两,作为酬劳!” 其实张义早有猜测,也从吴宇那里得知猛虎帮就是郡王养的一条恶犬,专为其敛财和干脏事的。事关重大,他必须找丁耀阳最后确认。 张义仰面向天,深吸一口气,一步步走出房间。只给黑衣大汉留下一条命令:“全部处死,抄家!” 黑衣大汉们有些犹豫,望向上官吴大人,射杀一些小喽啰没问题,可是地上下跪的这些人,也算是东京城有名有姓的人物。 吴宇早已料定会是这个结局,也不犹豫,举起手掌在自己脖子上,轻扫一下,也转身出了房间。 房间内瞬间乱作一团,有求饶声,有喝骂声,还有诅咒声。但只用了几息时间,又恢复了平静。 张义和吴宇并排站立在院子中间,仰望着悬挂在夜空的明月。 “你就不怕对方报复?”还是吴宇先打破沉默,转头看向这个侄子。 “怎么会不怕?但是,怕有用吗?”张义转头迎向吴宇的目光,语气坚定的说。 吴宇闻言,朗声大笑。 张义看着爽朗大笑的吴宇,有些担心的问:“吴叔,这次的事情师祖和您,会不会很麻烦?” 吴宇缓缓收住笑声,撇了撇嘴道:“没什么大不了,皇城司办案,还不是一个郡王能置喙的。” 张义这才稍微放心,转身看着陆续从屋里走出来的黑衣大汉。抱拳道:“辛苦诸位了。” 一众黑衣大汉,怀里鼓鼓囊囊的,有几个背上还有个大包袱,明显收获颇丰。虽然黑巾遮面,但从露出笑意的眼睛,能看出他们对今晚的行动,也很满意。 众人齐齐回礼,对着张吴二人,一通恭维。 又交代了最后一项任务,张义才转身与众人告辞离开。 等回到自家小院,才进门就惊动了等候已久的张虎兄妹。张翠儿依然像一颗炮弹似的,钻进张义的怀里。 张虎则小大人似的,先施礼,才开口禀告:“郎君,天刚黑的时候,有人赶着一辆车,送来几个人。由于郎君临走前,未做交代。小的,只能先让他们在正堂等待。现在几人还在里面呢。” 张义这才想起拜托师祖找人的事,自己却因为猛虎帮的事,忘了个干净。打发怀里的张翠儿去睡觉,这才带着张虎步入正堂。 进屋后的一幕,让张义有些惊讶。 也许真是困顿极了,屋里四名新找来的佣人,歪七扭八的睡在地上,头枕着自己的行李。 听到开门声,惊醒了几个人,这才纷纷站起给张义施礼问好。 张义觉得非常过意不去,好歹交代了几句,暂时让他们和张虎兄妹挤一挤,睡到西厢房。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等众人离开,一直在后院守夜的丁六,这才走进来。不等对方说话,张义先开口吩咐道:“明天起,睡觉警醒着点,贼人很有可能会摸进来。” 丁六本就是个孤言寡语的性子,并没有询问原因,只是抱拳称是,就回自己房间去了。 第0052章 反响 翌日一早,张义拖着疲惫的身体,起床洗漱。 来到院子里,张虎兄妹,和八个佣人早已收拾利落,排成两排站在院子中间,等待张义安排今天的工作。 张义作为主家对新人的到来表示欢迎,又让张虎带着所有人去后院,制作昨晚店里送来的订单。 而他自己要去找泥瓦匠,在后院盖房子。 小院现在只有三间房,已经不能满足张家的人口数量。 找来泥瓦匠,测量后发现后院如果盖了房子,工坊的地方就不够了。 无奈,只得去两侧邻居那里,看有谁愿意出售房屋。 找到隔壁的房东,一通你来我往的还价,买下位于张家东边的院子,虽然不如张家的占地面积大,但价格却开的不低,硬生生的花了一千五百两。 带着房主找牙人做文书,又去蛋糕店预支了一些分红,这才把房款凑齐。 剩下的事就简单了,找泥瓦匠改造,把中间的围墙拆掉,两套变一套。至于新院子的房子,暂时还能用,只是修修补补的活计,几天就能完工。 张义也懒得再回家吃饭了,就留在蛋糕店和梅有财一起叫外卖。 梅有财皱着眉头询问道:“贤侄,那个雄鹰帮收钱的人,一上午都没露面,你说是不是把咱们忘了?” 张义摇头微笑,他没告诉对方昨夜的事情,毕竟梅有财只是一个普通商人,不愿意让他牵扯太深,专心经营店铺就好。 “怎么了?梅叔,你还盼着他们来啊?”张义给梅有财夹了一筷子青菜。 梅有财看着青菜直皱眉头,他是纯粹的肉食动物:“那倒不是,只是觉得奇怪而已,好歹也三百多两银子呢,这么一笔大钱,说不要就不要了?” “您就别瞎琢磨了,他们来,咱们就给,不来就算了。” “那个,恩,小义啊,叔问你个事......。”梅有财突然说话变得吞吞吐吐。 张义看着一个将近三百斤的大胖子,扭扭捏捏的样子,非常富有喜感,强忍着没笑出声:“梅叔,咱们什么关系?您有事就说呗。” 梅有财鼓足勇气,才开口询问:“你之前不是请皇城司的人,把点心卖到皇宫里吗?如果可以的话,我说的如果啊,能否请他们出面,帮咱们跟东京的地下帮派打声招呼。叔不求免掉保护费,只是能不能少交一点。你看啊,一家三百六十两,十家二十家呢?咱们店就算生意好,也扛不住啊。贤侄,你说呢?”说完,就眼巴巴看着张义。 对于梅有财想让自己动用关系,减免保护费的事,张义并不反感。这是人之常情,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平白无故的被别人拿走,换谁都心疼。 又给对方碗里夹了一片粉蒸肉,这才说:“梅叔,安心吧,小侄有安排。” 梅有财听张义这么说,也就安心了。 这时掌柜一脸欢喜的小跑进后院:“东家!街上的人都在传呢,猛虎帮的几个头目昨夜被人砍了脑袋,尸体还被吊在帮派大堂的屋檐下。” “什么?死了?”梅有财闻言吃惊不小。 “是啊,街上都传遍了。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我觉得这事假不了。”掌柜眉飞色舞的分析道。 梅有财顿时露出商人本性,也欢喜的搓着双手:“那咱们的钱不用给了?” “肯定不用给了啊。” “好!有没有说是谁杀的这帮人?” “这倒没有。”掌柜摇头说道。 梅有财这才想起身边的张义,转头就看见对方还在平静的吃着饭食,似乎对猛虎帮的死毫不关心。 “小义,你怎么一点反应没有?这可是省了不少钱啊。” 张义咽下嘴里的肉,又喝了口茶,这才慢条斯理的对掌柜挥了下手,示意对方去前面照顾生意。 待掌柜走出后院,这才平静的对梅有财说:“梅叔,小侄只是觉得很正常,猛虎帮那些人作恶多端,这次应该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这才倒霉的。咱们无需理会,还是安心做生意的好。” “对!对!是这个理,他们的死活与咱们何干?小义,工坊扩建的事情,有没有需要叔出力的地方?” 就在梅有财和张义商议作坊扩建的时候,猛虎帮众头目被枭首,并被悬挂在房檐下的消息,如瘟疫般传遍了东京城的每个角落。 首先是开封府,权知开封府梁适梁大人闻讯大怒,一桩案子牵扯到十几条人命,即使放眼整个大宋也是罕见。堂堂京师重地发生了如此大的恶性案件,这不是打开封府官员的脸吗?果断派出大批精干捕快,迅速赶到猛虎帮总堂,寻找蛛丝马迹,誓要破获这起大案。 随着开封府精锐尽出,这起案子也惊动了刑部。只是管辖权的原因,刑部无法直接插手案情,可刑部尚书还是给开封府下了帖子,表示对这起案件的关注。 就在开封府全力破案的时候,距离皇城只有几条街的一座大宅内,一位身着锦袍的中年人正在对下人发着脾气。 “无能!废物!本王要你等何用?”锦袍男子愤怒的用袍袖扫落桌上的茶杯,杯子摔在地板上变的粉碎。 跪在下面的大汉,看主人发怒,连忙叩头解释道:“郡王息怒,并非小的们办事不用心,而是开封府的动作实在太快了,小的们得到消息赶过去的时候,那些衙役捕快已经把院子围上了。” 郡王闻言怒气更盛,几步走到大汉面前,一脚踹倒对方:“那就多撒出人手去街上打探消息,本王定要查出是谁干的!” 伺候在旁边的管家,连忙上前劝道:“郡王不可,现在开封府精锐尽出,破案的事情交给他们就行,咱们无须插手。当务之急,王府上下还是要抓紧撇开与猛虎帮的关系,免得被那些御史抓了把柄。” 郡王在房间内来回踱步,心中衡量着得失。良久后,才烦躁的挥了挥手:“就按你说的办吧。” 又对跪在地上的汉子沉声说道:“你全力配合管家去办此事,再有疏忽,本王扒了你的皮。” 跪在地上的汉子,口中连连称是。 第0053章 皇城司差遣 与此同时,开封府的捕快通过对猛虎帮的搜查发现,后堂密室内,本该放满金银的钱箱,早已被人搬空。还在房间的角落处,找到有一枚刻着鹰头的腰牌。腰牌背面刻着“雄鹰帮”三个字。 这一重大发现,立即引起了捕头张舜的重视。和属下讨论后,众人一致认为这是贼人遗落的。案情也逐渐清晰,昨晚雄鹰帮血洗了猛虎帮,并抢走了巨额钱财。至于雄鹰帮的动机,应该是帮派间的矛盾所致。 张舜越想越觉得合理,当下不敢有丝毫耽搁,带着两名住手赶回开封府,向梁大人做了汇报。 梁大人听到张舜对案情的分析,虽然听出有些不合理之处,甚至是不认同其对很多细节的分析,但也知道这是最好的结果了。毕竟每个帮派后面都有高官或权贵的影子,只要就此结案不再深挖,就能将这起震惊京城的命案,定性为两个地下帮派火拼。不会涉及到其他人,大家皆大欢喜。 梁适大人命令下属判官调集大队人马,全城抓捕雄鹰帮众,如遇反抗可就地斩杀。 随着这道命令的发出,整个东京城如滚烫的油锅里,泼了一瓢冷水,立即沸腾起来。只用了短短两天时间,雄鹰帮就被抓了六十余人,所有大小头目无一漏网。 张舜捕头也带领手下明察暗访,做了简单的证据搜集。最终查明这些人里,身负命案的就有四十余人。梁大人大手一挥,全部押进死牢,就等刑部判决后,拉出去挨个斩首。 雄鹰帮覆灭的消息,也让引得盘踞在东京城的其他地下帮派一片哗然。谁也不知道下一个会不会轮到自己,好在经过几日的观察,和衙门里打听到的消息,梁大人打算见好就收,并没有穷追猛打的意思。这也给了那些地下帮派留下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当然,开封府所做的一切,身为蛋糕店东家的梅有财是完全不知情的,只是他在听说两个帮派倒台的消息后,拉着张义在店里后院,大肆庆祝了一番。 二人才坐下互相斟满了酒,店里的掌柜就跑了进来,说有一名大汉来找张义。 张义带着满脑子的好奇来到前面,见来人正是和自己切磋武技的郑书旗。 张义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把郑书旗拉到店外偏僻处这才询问来意。 “张郎君,吴大人有请。” 张义闻言一惊,不就收拾了两个地下帮派吗?一堆烂人而已,吴叔搞不定? 张义和掌柜交代了一声,这才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皇城司。 等来到吴宇的公廨,不等张义施礼,吴宇先开口道:“今次叫你过来就是想问问,愿不愿意出一趟远门?” “远门?多远?” “析津府!” 张义一听要去析津府,心里一百个不乐意。东京城里还一堆事情等他呢,况且去析津府多半是皇城司执行任务。万一,喜福老爷子用自己用顺手了,以后经常派他出任务,那样也影响自己的大计划。 “吴叔,你是知道侄儿的,国子监那边就报到那天去了一次,还有蛋糕店的生意要打理,您看……。”张义只能想办法搪塞过去。 “这是你师祖的意思。”吴宇似乎猜到了张义会推脱,立即把喜福公公搬出来。 张义无奈只得问道:“到底要干啥啊?皇城司人才济济,还非得派我这个无名小辈是吗?” “哎呦!无名小辈都整出来了,叔告诉你,你可不是无名小辈,要是把你干的那些事情宣扬出去,信不信,你的大名立刻会名扬天下。”吴宇玩味的说道。 “吴叔,别取笑小侄了,我真的有好多事情做呢。”张义选择负隅顽抗,他是真的不愿意回到那个伤心地,哪怕是在梦里。 吴宇一看张义这态度,心里也来了火气,当即眼睛一瞪:“你真以为叔跟你商量呢?你这次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眼看着躲不过去了,张义只得妥协道:“行,去,小侄跟你去还不行吗?但您总要说说去干嘛吧?” 看张义服软了,吴宇当即脸色一正,沉声道:“这次过去是为皇城司除掉一个叛徒。喊你一起去,也是因为你熟悉当地环境。” “叛徒?”张义更加好奇了。 据他所知,老爹那些手下都已经遇害了啊,脑袋还在城门外悬挂了几天呢。 “小义,吴叔问你,你认识一个叫韩律的人吗?” “韩律?是韩叔吗?小侄倒是认识个姓韩的,他对外的身份是个货郎。但不知道全名。”事关重大,张义也只能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就是他,我们也以为他死了。但前些日子咱们的人在析津府的大街上见过他。并且已经查明,他在被捕后,因为贪生怕死出卖了所有人,当然也包括你爹娘在内。” “什么!”张义这一惊可非同小可,他始终没弄清楚,爹娘当初是怎么暴露的?辽人又为什么突然在那一晚选择围捕张家?难道这一切都是那个老韩所为?那老韩又是怎么暴露的?还有他是怎么在那场大爆炸时活下来的? 这一串的疑问,困扰着张义,左思右想都没个头绪。看来真的有必要去析津府一趟,也许只有抓到这个姓韩的,那些疑问才能找到答案。 张义想明白里面的关键,当即表态愿意去析津府一趟。 吴宇见张义答应了,也不再废话,让对方回去收拾行李。明日一早,城北五里外的松林内等候。 张义走出皇城司,并没有选择回家,而是先去了一趟蛋糕店,跟梅有财说自己要出去一段时间。 见对方询问缘由和去处,张义郑重的对梅有财说道:“梅叔,我不想骗你,但是这次去什么地方和办什么事情,都不能告诉您。希望您能理解。” 梅有财闻言,也不好再追问了。只是嘱咐张义,路上注意安全,记得晓行夜宿,不要走夜路。至于店里和工坊的事情,他会负责照应。 张义向对方施了一礼,表示感谢。 等回到家中,才推开大门,张翠儿就飞扑到张义的怀里,随即张虎听到动静,也从后院绕了过来。 张义摸了摸小姑娘的头顶,才要说几句逗弄的话,却被随后赶来的张虎打断了。 张虎让妹妹自己去玩,这才把张义拉到正堂内,低声在其耳边说道:“主人,上午的时候,有人扒着后院的墙头,往院内偷看。” 第0054章 跟踪 张义闻言心中一惊,忙问道:“可看清长相了?” 张虎摇头回答道:“对方脸上抹了东西,没看清。” 张义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让张虎继续去后院盯着。 待张虎走后,张义越想越不踏实,自己这一走,院子里只有一个丁六了。 无奈之下,只得再次回到皇城司找到吴宇,将白天有人窥探的事情讲了一遍,然后才说道:“吴叔,小侄特别想陪你去析津府。可是,家里不稳当,有人觊觎蛋糕配方。等下次吧,下次有机会,我一定去。” 吴宇有些烦躁的说道:“少拿些小聪明对付你吴叔。说说吧,啥条件,叔给你办了。” 张义心中乐开了花,可嘴上却说道:“这个,这个不好吧。” 吴宇终于急了,瞪着眼说道:“你说不说,不说滚蛋。明天我派人绑你走。” “说,说!叔,在小侄离家这段时间,给派四个人守在我家呗。最好武艺高强的。”张义赔着笑说道。 吴宇不耐烦的挥挥手,示意对方可以走了。 皇城外的一座大宅内。 一座房间里,一名身着粗布紧衣的男子单膝跪地,面前是一座屏风,屏风旁站着的则是丫鬟燕子。 此时屏风后面传来郡主的声音:“你是说,那座院子里只有几名仆妇和一个十几岁的小男孩?” 男子回答道:“回郡主话,正是。小的观察了许久,那个小男孩在教导那些仆妇制作蛋糕。” 郡主似乎在想着什么,良久后才吩咐道:“夜里再去一趟,把那个男孩绑回来问话。记住了,不要伤了他。” 男子口中称是,转身离开房间。 “燕子。” “奴婢在。” 晚上你在后面守着,等男孩被抓回来后,速来禀告。 “是。” 张义家小院。 吴宇的办事效率还是很高的,张义前脚到家,一炷香后,请的帮手就到了。 待张义看清来人的面貌,就是一乐。老熟人啊,都是之前参与剿灭雄鹰帮的其中四个人。再看几人还背着包袱,应该是藏的武器在里面。 “还请公子放心,只要贼人敢来,我们哥几个绝饶不了他。”其中一人表态道。 张义闻言,摇了摇头:“不,我请你们过来,不是抓人的。” 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的疑惑。 “我要你们查清对方的身份,至少知道对方藏匿在什么地方。” 四人这才恍然大悟,一起抱拳道:“请公子放心,小的一定完成任务。” 张义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入夜,三更时分。 后院围墙上,毫无征兆的探出一个黑影。 那个黑影并没有着急翻墙进院,而是侧耳倾听院子里的动静。 良久,确定院子里的人都睡熟了,这才双臂突然发力,借着这股向上的冲劲,双腿骑在围墙上。黑影干这件事,明显是个老手。骑在围墙上,再次俯下身体,继续倾听院内的动静。 足足等了一盏茶的时间,确认了安全,才跳下院墙。 黑影借着昏暗的月色,身体紧贴围墙的墙根,一点点向前挪动。经过仓库的时候,用耳朵在门上听了一下,摇了摇头,继续向前搜索。 等他来到丁六的房间门口,经过呼吸声能分辨出,里面是个成年男子,不是目标,再次摇了摇头。 一炷香后,终于摸到张虎兄妹居住的厢房门口。 黑影以为自己做的隐蔽,实际上,分别躲在房顶树梢的四人,将他的动作看了个清楚。 见黑影正在用匕首撬门,四人不敢再等,他们生怕黑影会伤害房间里的张虎兄妹。 其中一人从房顶上,抓了一块瓦片就向黑影掷去。 黑影听闻耳后有劲风袭来,来不及回头,就地一个翻滚。身体刚离开原地,就听“啪”的一声脆响,那块瓦已经摔的粉碎。 黑影再傻也明白,自己泄露了行踪,站起身就往后院跑。 新来的四人,早有分工。如果说抓捕的话,就会三人下去围捕,一人用钢弩负责警戒外围,防止贼人的同伙偷袭接应。 现在是跟踪,所以按照计划,只从树梢上跳下来一人,冲着黑影大喊道:“站住!抓贼啊。” 其他三人,依然一个人手拿钢弩负责警戒,另外两人借着夜行服的隐蔽,早已悄声摸到了后院。 黑影听闻后面大喊,哪敢回头。几个健步就冲到后院小门处,打开门栓就往右边跑去。 那个大喊的人依然紧随其后,他的作用就是麻痹对手,给自己伙伴提供掩护。 另外二人则翻身上墙,一脚踏上邻居家的围墙,借着夜色的掩护,在各房顶围墙上辗转跳跃,速度丝毫不输在地上逃跑的黑影。 后面负责吸引贼人注意力的人,接到同伴的信号,这才装作力竭,双手拄着大腿,大口喘着粗气。 黑影利用拐弯的机会,用眼睛余光观察了一下,嘴角微微上翘,心想:想抓小爷,你还嫩了点。 为了保险起见,他并没停下脚步,而是保持着刚才的速度,在小巷里来回穿梭,直到感觉真的甩开了追击的人,才放慢脚步。 一炷香后,终于来到那座大宅的后院小门处。左右看了下没人,这才用手指关节,轻敲了三下门板。 守在小门后面的燕子,连忙拉开门栓,打开小木门放其进来。 再说负责潜行追击的二人,在小门附近又等了些时间。确认不是对方的障眼法,而是真的藏匿在这里。 这才顺着大宅的围墙,绕到前门,等他们看清悬挂在正门上的牌匾后,不由自主倒吸了一口凉气,二人互视一眼,都觉得这事棘手了,转身就往张家赶去,必须尽快将消息告诉公子。 张义家。 躺在卧室床上的张义,从黑影翻墙进院,就睁开了眼睛。右手缓缓握住跟随他一路闯关杀将的柴刀。 院子里的吵闹声,他更是听了个清楚,直到黑影夺门而逃,他那颗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以他的功夫自然是不怕那个黑影的,但一院子妇孺,伤到了谁他都不忍心。 确定外面没有黑影的同伙支援,这才手握柴刀从房间里走出来。 第0055章 发现 刚才那一声大喊,同时也惊动了住在左右厢房的仆妇和张家兄妹。在一阵短暂的慌乱过后,这才纷纷披上衣服,从房间里走出来。 而后院的丁六,则是得了张义的吩咐,始终没有现身。他是作为暗手安排的,只有其他几人在遇到强敌的时候,他就可以趁人不备给对方致命一击。 张义一番安抚后,那些一众妇孺才各自回屋继续休息。而他却坐在正堂外的台阶上,等待负责跟踪的那二人回报消息。 等了足足半个时辰,才看到二人的身影从后院绕了过来。 张义伸出食指放在嘴边,示意对方不要说话。 带领二人步入正堂后,这才低声询问:“怎么样。” 二人对视一眼,最终还是一人鼓足勇气说道:“公子,祸事了!” 张义眉毛一挑,心想:老子在辽境都没祸事,你现在告诉我祸事了,到底几个意思? 张义眯起双眼,盯着对方说:“有祸事也是我的,你只管说出对方的名号就行了。” 对方也知道自己失言了,忙抱拳赔礼。这才说道:“是郡王府。” 张义闻言,鼻子差点气歪了。 老赵家,绝对是很能生的家族。哪怕随便挑出一个旁支,动不动就七八个儿子,二十几个孙子。如果把整个老赵家都算一起,至少有几万人。当然也有例外,比如当今官家,赵祯。 现在对方说是一个郡王,等于没说一样。 张义不耐烦的说道:“直接说名字,又没外人,你避讳个屁啊。” 对方看张义有发火的迹象,这才支支吾吾的说道:“曹,曹佾。” 这一下,把张义震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尼玛,曹佾,曹国舅,八仙。 张义面露疑惑的问道:“你确定?” 对方猛地点了下头:“小的一路跟过去,亲眼看见那个贼人走进郡王的府邸后门,里面还有人接应呢。” 张义大感头疼,随便换一个赵家人,他都不带怕的。 唯独这个国舅爷,不仅姐姐是当今皇帝的正牌皇后。父亲,祖父,整个家族都是身居高位之辈。 关键曹家还有大功于国,自己对其下手的话,不要说旁人了,就是皇城司的老爷子,就饶不了他。 无奈,张义只得暂且按下报复的心思,嘱咐二人先保密。 翌日一早,张义收拾好行李,嘱咐几人守好张家。又对张虎兄妹和几名仆妇千叮万嘱,在自己离家这段时间,不要乱跑,免得被贼人钻了空子。 一番交代后,这才搭上一辆牛车,不紧不慢的向北城门驶去。 等他走到约定的地方,已经接近午时。吴宇早就等的不耐烦了,看张义迈着四方步,犹如踏春赏景般享受,他再也压不住火气,嚷嚷道:“你就不能快点,耽误了差事,师父那边我怎么交代?” 张义这才加快脚步,走进小树林,左右看看,除了树干上拴了两匹马,再没旁人。 他好奇的问道:“人呢?” 吴宇一边解马缰绳,一边没好气的说道:“就咱俩,那边有帮手。” 张义倒觉得这么安排挺好,人越多,暴露的机率越大。毕竟是敌后,还是安全第一。 这次没有绕道安肃,而是选择一路向北,从雄州入辽。 七天后,张义二人终于来到雄州城下。 张义仰望这座着名的边城,上面刀劈斧砍的痕迹依稀可见。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场战斗才形成的。 这一路,张吴二人都没有惊动当地官府,可是到了雄州却不同。吴宇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吩咐当地皇城司的都统去做。 “小义,走,吴叔给你介绍一下当地的都统。”吴宇热情的拉着张义,打算帮他拓宽些人脉。 张义站在原地并没有迈步,用手拉开吴宇抓着袖子的手,这才说道:“吴叔,我就不去了。不熟,而且也想逛逛这座雄州城。” 吴宇眼神怪异的看着张义,不知道对方什么意思?主动给他介绍一些实权官员认识,好像心里还不愿意。这要是换成别人,早就屁颠屁颠跟去了。 张义没在意对方的反应:“吴叔,你去吧,小侄就是不太想见生人。” 吴宇无奈点了下头:“行,听你的,那你别乱跑啊。咱俩午时北城门见。” 张义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张义不去见那些人,是有道理的。自己身份家世特殊,还是少接触这些人,对自己没什么好处。 另一个原因,他需要买些易容的材料,之前老韩是见过他真面目的,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决定乔装打扮后,再进辽境。 这时的雄州边市还没有关闭,里面云集着从辽和西夏来的商贾。 一个个摊子走过去,没有找到张义心仪的商品。 就在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钻进张义的耳朵:“老兄,这可是上等狐狸皮,你看看这毛色,再摸摸这手感,是不是很顺滑?” 张义眉毛一挑,借着挑选商品的机会,向声音那边瞥了一眼。 等看清那个人的面相,张义心里乐了。又是一个好熟人,当初在析津府开货栈的西夏秘谍周全。 同时张义也心中好奇,按说这老小子应该跑回西夏了,怎么会在雄州城出现? 就见周全一边给客人介绍货物,一只手很隐蔽的向对方手里塞了一张纸条。 张义心想:这就对了嘛,这才符合你的身份。 他并没有继续关注周全,而是把精力放在那个身着儒服的男人身上。 那个男人,接过纸条后,推脱说再看看,就放下手里的皮子,手摇折扇迈着方步,向市场出口走去。 张义也跟了上去,在经过周全摊位的时候,还看了一眼对方。 只是周全在送走客人后,就低头继续收拾货物,并没有注意到张义这位特殊的客人。 那个人走出市场后,就向一片居民区走去。 张义借着弯腰提鞋的时机,从地上捡了一块头,同时用余光观察周围情况,提防对方还有同伙。 在仔细观察没有发现可疑人员后,这才装作赶着回家的样子,紧走两步跟上那个男人。只是与平时不同的是,他在每一个拐弯处,都用手上的石子,在墙角的夯土墙上,做一个只有自己才认识的记号。 第0056章 身份 前面那名宋人也很机警,一路走走停停,始终在借机观察是否有人跟踪。 遇到这样的对手,也幸亏张义训练有素,好几次都险之又险的躲过了对方的观察。 大约走了一炷香的时间,那人才在一间院落门前停下脚步,左右观察确认没人跟踪后,这才在门上敲击了几下。 值得注意的是,敲门声是共六下:“铛”,“铛铛”,“铛铛”,“铛”。 虽然是个微不足道的细节,却让时刻保持警惕的张义捕捉到了。 里面似乎在问什么话,由于张义距离太远没有听清,那人回了一个字:“我。” 随即听到拉门闩的声音,紧闭的院门也被从里面打开了,那人身形利索的闪身进院,院门也随即关闭。 虽然对方已经进了院子,张义不确定是否还有眼线,又或者院内的人借助门缝向外观望,他只得在拐角处耐心等待。 这一等又是一炷香,眼看着与吴叔约定的时间就要到了。张义这才不得不放弃继续等待的想法。从原路返回到边市附近,也因为又走了一遍回头路,让他彻底记住了如何找到那座小院。 张义加快脚步,几乎每家店都是问几句,是否有自己要买的东西。店家若是回答没有,他也不停留,扭头便走。 一直找了十几家店铺,总算凑齐易容所需的几种材料。看了看日头,时间已经近午,这才甩开步伐,一路小跑的往雄州北门赶去。 等他跑到北门,发现吴宇还没有到,这才松了一口气,斜倚着城墙,闭目养神。 只过了大约盏茶时间,耳边响起熟悉的脚步声,这才睁开眼睛。 就看见吴宇身后跟着八九名大汉,向他这边走来。 张义连忙站直身体,向吴宇挥手打招呼。 “来,小义,叔给你介绍一下。”吴宇走到张义身边,拉着他的手,将众人介绍给小义认识。 当吴宇要介绍张义的时候,张义抢先说道:“吴叔小侄自己介绍吧。小子李义,给几位叔伯行礼了。”说完,就向几人抱拳行礼。 对面一名大汉先向张义点了下头,这才问吴宇:“这小子是你的?” 吴宇才张口,又被张义抢话道:“吴叔与我父亲是磕头拜把子的兄弟。” 吴宇心中虽然好奇,但也是老江湖了,知道张义这么说,必有他的道理,也随声附和道:“是啊,这次出远门,他爹让我带他历练历练,这不就带在身边了吗。哈哈。” 几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上司兄弟家的孩子,立即变得热情起来,纷纷从怀里翻找礼物。 几乎是瞬间,张义怀里就抱了一堆银子,铜钱,还有玉佩。总之五花八门,各式各样。 张义自然是一一谢过。 这时又是刚才那个汉子说话了:“可惜你刘叔没来,他可是大财主。不像我们几个叔伯都是穷鬼。贤侄莫要嫌少才好。” 张义连忙表示,礼物已经很贵重了。又再次谢了几位叔伯。 这时从远方跑来一人,边跑边向这边挥手。 吴宇定睛一看,就说道:“小义,你发财的机会来了。哈哈。” 众人也往那边观瞧,看清来人后,这才大声埋怨对方来晚了。 等张义看清那人面相,心里“咯噔”一下,那人正是他之前跟踪的那个宋人。 虽然对方此时已经换了一身装束,连帽子都换了。但以张义的眼力,还是认出了对方。 等那人跑到近前,几人纷纷埋怨他,离开的时候也不知道留句话,害的众人一通好找。 那人没理会几人的埋怨,走到吴宇面前,郑重的行礼道:“刘稻来迟了,还请……”似乎觉得在这里称呼官职不妥,连忙改口道:“还请吴大哥恕罪。” 吴宇丝毫没介意对方的迟到,自己本就路过此地,又没提前打招呼。 几番客套,才把张义引荐给刘稻,当然,介绍的名字是李义。 果然如那几位所说,这个刘稻真是不含糊,出手就是三十两的银锭,外加自己随身携带的玉佩。 张义假意客气了几句,但最后还是收下了。 至此,吴宇和张义才与众人正式告辞离开。 由于二人伪装的身份是皮货商人,自然是没有马骑的,只得雇佣马车,向北边的边境地区白沟驿赶去。 一路上,因为车上还有其他客人,二人并没做太多交流。直到两个时辰后,下了马车。二人才找了一个僻静地方说话。 张义随意的说道:“吴叔,我父母身份特殊,小侄不想向外人暴露家世,以后介绍人脉的事情,就别做了吧。” 看吴宇面露不喜,张义又补充道:“小侄谢您的好意,但真的不想接触那些人。您看行吗?” 吴宇闻言,只得无奈的点点头:“小义啊,你不进皇城司可惜了。” 张义一口回绝:“别,咱聊点别的。吴叔,那个刘稻是干什么的?” 吴宇好奇的看着这个侄子:“你问这作甚?” 张义小脸一板,正色说道:“吴叔,你先回答我。至于为什么打听他,自会告诉你的。” 随着吴叔的讲述,刘稻的身份也随之揭开。 大宋一朝,给官员的俸禄还是很高的。但也只限于官员,皇城司算是皇帝的私军,不包含在内。皇家给他们的俸禄,也只能算勉强糊口,但也给留了一个口子。就是允许皇城司在不损害大宋利益的前提下,可以搞一些自己的买卖。这里所说的不买卖,可不是只限于经商,可以是劫富济贫,可以是江湖道上的黑吃黑,甚至还能截杀大盗毛贼,之前张义的父母,在东京城的时候,说是历练,也可以说是为皇城司赚钱。 那个刘稻就是皇城司驻雄州衙门里,专门负责这件事的。 张义听完对方的讲述,这才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心中想着,这么个人怎么会与西夏探子有联系? 吴宇看张义一直在发呆,连续呼唤了两次,才让对方从沉思中醒来。 张义这才说道:“吴叔,我刚才……。” 等吴宇把张义的所见所闻听完,一时也拿不出个主意,现在远离雄州几十里,总不能再杀回去吧。 二人只得在心中暂且按下此事,待从析津府回来,再做计较。 第0057章 改头换面 翌日一早,当二人走出客栈的时候,已经完全换了一副面容。 这还是张义提议的,他在析津府生活了十几年,又被人画影图形通缉过,这一路几百里路程,难免被人认出来。 吴宇就纯属凑热闹好奇,虽说皇城司也有易容的手段,但相比之下,就不值得一提了。 二人重新雇佣了通关的马车,再接受城门官的一通搜查后,这才算真正的踏出大宋边境。 一路无话,终于在第三日从南门进入析津府。 直到此时,吴宇才说出皇城司秘谍在城里的隐蔽地点,位于析津府东南角的王家布庄。 由张义领路,二人又走了一个多时辰,才来到王家布庄门前。 就在张义随意的观察周边环境的时候,猛地一愣。这不就是西夏秘谍的据点,同福货栈的对面吗?要说冥冥中没有天意,打死他都不信。 此时临近太阳落山,很多人已经回到家中,所以店里也没客人,只有两名伙计在偷懒,斜倚在柜台旁聊着闲话。 当看到有两位客人进店,这才连忙站直身体,上前招呼道:“客官,打算要点什么材料的布?小店可是应有尽有。” 吴宇背着双手,环顾了一下店内装潢,这才说道:“王利在吗?” 伙计一愣,小心的问道:“不知客人找我们东家是?” “哦,我与你们东家有旧,你把他请出来便是。” 听说是东家的朋友,伙计不敢怠慢,给了另一个伙计一个眼色,就匆匆跑向后院。 留下的这名伙计,也变得热情了几分,招呼吴张二人到旁边用茶,但却被吴宇摆手婉拒了。 只等了片刻,东家王利就从后院迈着方步走过来,一边走还一边朗声问道:“是哪位朋友来找王某啊?” 等王利走进大堂,看见两位陌生人。又转头看了一眼,去寻自己的伙计。 那名伙计立即说道:“东家,就是这两位客人找您。” 王利又走近了些,确认不认识这两位。于是抱拳道:“不知这位朋友,寻王某何事?” 吴宇依然是背着双手,很随意的反问道:“王利,不认识吴某了?” 王利听对方嗓音觉得耳熟,走到吴宇面前,仔细打量许久,这才恍然大悟,随即高兴地道:“你是……。” 吴宇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打断道:“王东家,不请客人去后面喝杯茶吗?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啊。” 王利这才想起什么来,连忙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对,对,两位兄弟咱们去后院叙话。” 随即又吩咐伙计,让他们关门上板。 王利这才带着吴张二人,来到后院正房。 待关上房门后,这才整理仪容,对吴宇纳头便拜:“卑下,王利,见过吴提点。” 这时的吴宇才拿出官员的威风,端坐在上手,又示意张义坐下。 待张义落座后,吴宇才开口说道:“起来吧。” 王利这才敢站起身,但没上官的吩咐,他是不敢随便坐的,只能恭敬站立。 良久,吴宇才满意的点了下头,开口道:“坐下说话吧。” 王利不知张义身份,但不敢多问,只是抱了下拳,这才坐在吴宇下手。 吴宇开门见山问道:“说说吧,你是怎么发现的,不要遗漏任何一个细节。” 王利这才禀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说来是非常巧合的一个机会,有一日王利到一位商贾家催账,等出来的时候,为了抄近路,走入一个小巷。恰巧遇到一辆马车从小巷另一头驶进来。 王利见马车堵住了道路,便在站在原地等候,马车刚停好,几名随行的护卫围住了马车,警惕的看着小巷两头,同时双手交叉放在腰间。 受过训练的王利,太熟悉对方这个动作了,这是腰间藏有利器,随时做好战斗准备。 因为对方的这个动作,王利对车内人的身份产生了好奇。按说这种小巷住的都是穷人和小商人,身份都不会高到哪里去。但是,从随行护卫的表现来看,车厢里的人非富即贵。正在他疑惑的时候,小院的门打开了,随行的一名护卫也在此时,掀开了车厢的帘子,一位长的像老韩的人,从车厢内迅速窜下,一闪身就进入了那座小院。 随行的护卫见主人已经进院,一步步倒退着进了院子,随即关上院门。 赶车的车夫则驱赶着马车,绕道院子后面,从那里进入。 王利上一次见老韩,还是十年前的时候,二人虽没有交集,但一同训练的时候,也分在同一个中队,所以对其还是有些印象的。 从那以后,他又借故去了那个巷子一次,经再次确认后,发现此人就是应该早已死去的老韩。 他知道事关重大,立即遣信使回报京城。 这才有了吴宇张义,此次的析津府之行。 吴宇看了下张义,询问他的意思。 张义操着沙哑的嗓音问道:“时间,地址。” 王利并没察觉出什么不对,随即回答道:“每日酉时前后,仙露坊,土地庙南边的织女巷。” 张义闻言长身站起,双眼圆瞪,用择人而噬的眼神紧盯着王利。 王利迎上对方眼神的时候,感觉一股浓烈的杀气,向自己扑面而来,双手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吴宇也察觉出不对,忙起身来到张义身边,拍了下对方肩膀:“冷静。” 良久,张义才把心中那股杀意强行压住。 吴宇这才温言问道:“怎么了?” 张义只是轻摇了下头,表示自己没事。 恰巧这是布庄掌柜,同时也是潜伏任务的副手方进学从后门进入小院。 “东家,快出来看看,看方某买什么好东西了。”方进学边说边往正堂走来。 等方进学走进房间,猛然间看见王利和两名陌生人,立即收起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恭敬的叫了一声:“东家。” 王利给方进学使了个眼色:“还不快给吴提点行礼。” 方进学同样没认出吴宇,等仔细打量后,这才纳头便拜:“卑下方进学,见过吴提点。” 吴宇倒没难为他,点了下头:“旁边坐吧。” 方进学这才谢坐,与王利一样,也是不知道张义身份,又不敢乱问,只得抱拳行了一礼,这才坐下。 由于吴宇不知道张义刚才什么情况,所以也不敢再次刺激对方。只和王方二人闲谈析津府的风土人情,这也是他管理下属的诀窍。从谈话中,他能分辨出二人做事是否勤勉,打听的消息是否事无巨细。 等用过晚饭后,张义早早就钻进给他安排的客房。 躺在床上,他头枕双手仰望房顶 ,思绪早已飘到了他曾经的家--仙露坊织女巷。 第0058章 监视 翌日一早,正在后院练武的吴宇,看见张义走出客房,便收了架势向他走过来。 看着张义有些肿胀的眼睛,他关心的问道:“昨晚没休息好?” 张义摇了摇头,情绪不高的答道:“还好吧。” 吴宇拍了拍张义的肩膀道:“小义,叔看的出来,你是个心重的,但是有些事情,过去就是过去了,人活着总要往前看。” 张义闻言后,心里一疼,谈何容易啊。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道:“吴叔,放心吧,侄儿没那么脆弱的。” 这时王利从正堂走了出来:“两位,早饭已准备妥当。” 待吃完饭,几人围坐在茶几旁,商讨此次的行动计划。 吴宇先说道:“这次由李公子负责。”说完,向张义点了下头,示意让其布置任务。 张义喝了口茶,这才问王利:“你手下有多少人?” 王利始终没搞清楚这位李公子的身份,不敢随便泄露机密,转头看向吴宇。 吴宇不耐烦道:“在这里,李公子完全可以代表我。你们如何对待我的,就要如何对待李公子。” 王利口中称是,这才回答道:“包括我在内,一共三十人。” 张义又问道:“布庄上下都是自己人吗?” 王利点头答道:“是的。” “我再问你,你两次看到那个韩律,还记得他从哪个方向拐进的巷子吗?” 王利没有着急回答,思忖一阵才肯定的说道:“织女巷是东西走向的,那个韩律是从南边过来的。” 张义点了下头,稍作思考才问道:“如果让你去查那个韩律,每日去了哪里,你会怎么做?” 王利出于谨慎并没有着急回答,哪怕这是一个听似很简单的问题,可恰恰就是太简单了,他才没敢轻易回答。 一旁陪坐的方进学这时插话道:“跟踪呗,派几个人盯死了他。” 张义看了眼方进学,并没急于点评对方的回答。而是扭回头,耐心等待王利给出答案。 就连一旁的吴宇也在考虑,如果换成自己该如何布置。 许久后,王利才无奈的摇了摇头:“下官的回答和进学一样。” 张义闻言眼中露出失望之色。 尽管如此,张义还是耐心的启发对方:“你看啊,那个韩律接受过皇城司训练吧。” 王方二人点头。 “既然接受过训练,那说明一个问题,你知道的东西,他也知道吧?” 王方二人继续点头,可眼神里多了些许茫然。 “不仅如此,韩律此人还在析津府做了十几年的外勤,盯梢,传递消息,都是他擅长的。那我问你,你面对这么一个对手,怎么还想着用对付常人的方法呢?你以为他没有防备吗?还是说你觉得他过去十几年一直在混日子?你随便派几个人就可以搞定?”张义开始还尽量耐心的开导二人,后来实在压不住火气,直接变成了训斥。 王方二人这才恍然大悟,知道自己从一开始就错了。 二人虽然被一个十几岁的毛孩子训的满脸通红,但依旧坚持站起身,行了一礼表示受教了。 张义这才命令道:“我需要你调集十名手下,守在织女巷以南的每个大路口,每人距离不超百丈,布置成一张巨大的监视网。如果他走出了监视范围,也不要有所动作。只需等到第二天,将这十人换到韩律脱离监视范围的区域。我相信只需三四天的时间,自会查到他去了何处。” 王方二人对视一眼,这个方法虽然笨一些,但绝对安全,简直太适合韩律这种人了。 吴宇算是全程旁观,不是他不想指挥行动。而是临行前,师父交代过,一切交给张义,且看他如何计划。吴宇猜测,师父这是在有意考察张义的能力,也许和自己有一样的想法吧,待时机合适将其纳入皇城司? 送二人走出房间后,张义陷入了沉思。 吴宇在一旁不敢打扰,只得耐心等待。随着时间流逝,一炷香的时间后,他实在忍不住了,发问道:“小义……。” 就在这时张义猛然抬起头,用鹰隼般的眼睛盯着吴宇。 吴宇毫无防备,吓的向后仰了一下身体。等稳住心神,这才疑惑道:“怎么了?是不是又想起你父母了?” 张义先用手搓了几下脸,才说道:“吴叔,这是析津府,请叫我李公子。” 吴宇心中诧异,问道:“这又没外人,不止于此吧?” 张义玩味的看着吴宇:“吴叔,我可不想再被自己人出卖一次,还是叫我李公子的好。” 吴宇倒吸一口凉气:“王利和方进学做事还是谨慎的,应该不会有什么不测。” 张义摇了摇头:“当初我爹妈也是这么看待韩律的,结果如何?况且,你叫几次李公子,就习惯了。习惯这种东西,没你想象的那么难以改变。” 吴宇看对方坚持,也不得不妥协道:“好,好,听你的,李公子,这总可以了吧。” 张义这才说道:“我刚才在想一件事,始终没想透彻。您帮我分析分析。” 吴宇点了下头,示意张义说下去。 “韩律此人已经叛变,并且一举摧毁了皇城司在析津府的所有秘谍。那么他没道理还留在这座城市啊,我相信他只需恳求他的新主子,必然能换个城市居住。而且他也是皇城司的老人了,难道他不知道咱们会报复吗?既然知道,又是什么让他不顾生死的,选择留在这里,甚至每天还坐着马车,招摇过市?” 这一连串的问题,也让吴宇陷入了深思,从他得到消息后,就一门心思想着如何锄奸。可现在张义的问题,让他意识到,或许韩律被人发现还停留在析津府,并不是巧合那么简单。 吴宇想到一个可能性,瞪大了眼睛看着张义:“你是说……。” 张义点了下头:“或许有人在钓鱼,钓咱们这条鱼,而那个韩律,也不过是一颗鱼饵。” 吴宇有点难以置信的反问道:“这不太可能吧?” 张义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吴宇,反问道:“那如何解释这个韩律,还留在析津府这件事?” 吴宇被问的无言以对。 第0059章 真假 张义也觉得自己刚才说话有些冲,这才缓和语气说道:“或许是我想多了,那个韩律只是被辽人器重,留在析津府当差,也说不定。” 吴宇思忖良久,这才摆手道:“你不用劝吴叔,你刚才提的问题非常好。这种事,只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那现在该怎么办?” 张义双手一摊:“现在除了一个住址,咱们可以说,对那个韩律一无所知,只能等待王利监视的结果。 吴宇皱眉问道:“是不是太被动了?” 张义无奈道:“我刚才跟王利分析韩律这个人了,咱们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不论钓鱼这事是不是真的,总之,绝对不能惊动了韩律。” 吴宇叹了口气:“叔还想着到了析津府,就能速战速决呢。” 张义摇头摇头:“叔,问你个问题,如果把现在的咱们,形容成一种动物,你觉得应该是什么?” 吴宇无奈的苦笑,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搞这个问题。稍加思索后:“狼吧,跟踪猎物,等待狼群到来后,围捕猎物,继而上去撕咬。” 张义不赞成的说道:“这里是析津府,就别撕咬了。咱们敢现身,人家就敢派军队围剿。” “那你说像什么?”吴宇反问道。 “蛇,毒蛇,不动如山,出手就是一击必杀。我比任何人都希望韩律死,这一点吴叔你是知道的。可我要等待那一击必杀的机会,所以未来一些日子里,希望您能有足够的耐心。” 吴宇这才恍然大悟,这是变着法教训自己呢。可是想到师父的叮嘱,一切以张义的意思为准,他也不得不点头同意。 五天的时间,王利的人终于探查到韩律的行程。 “你是说,韩律每天早上去显忠坊的一座宅子里,下午太阳偏西就乘车回仙露坊?”张义再次确认道。 王利很肯定的点了下头:“下面的人,是这么禀告的。” “那宅子是谁家的,探查出来了吗?” 王利摇了摇头:“那宅子附近有不少暗哨,手下人没敢贸然打探。” “做的对。”张义赞许说道。然后挥了下手,示意对方可以离开了。 王利这才施了一礼,快步离开房间。 吴宇开口问道:“李公子,可有计策?” 张义被打断了思路,干脆给吴宇介绍道:“吴叔,这个显忠坊里面住的非富即贵,而且里面没有衙门,现在我拿不准这个韩律每天去哪里做什么。” 思来想去,张义脑海里有个大胆的猜测,当即心一横,站起身对吴宇说道:“吴叔,我出去一趟。” “你去哪儿?” “仙露坊。” “你不能去,敌情不明,贸然接近太危险了。” “吴叔,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啊,小侄有办法。” 一个时辰后,一个伙计打扮的半大小子,费力的提着一个大食盒,歪歪斜斜的走进了织女巷。随即敲响了位于巷口的一户人家的大门。 “你找谁啊!”开门的壮汉见是一名店伙计,不耐烦的问道。 店伙计露出标志性的笑容:“大哥,麻烦你打听下,刘家是哪一户啊?” “不知道!”随即壮汉关上了院门。 店伙计又敲响隔壁一家的门,开门的也是一名壮汉,依然是不耐烦的问道:“干嘛?” 店伙计依然问道:“大哥,打听一下,这里是刘家吗?” “不是!” 店伙计连续打听了六七个院子,里面出来的都是壮汉,也都是一个答案---找错了。 等这名伙计费力提着食盒,返回巷口的时候,从拐角处闪出两名大汉:“站住!” 店伙计似乎被吓到了,惊叫了一声,沉重的食盒落地,掀起一些尘土。同时,食盒里响起杯盘碗碟相撞的声音。 其中一名大汉瞪着双眼问道:“干嘛的?” 店伙计似乎心神未定,有些结巴的回答道:“这位,这位大哥,小的是酒楼送饭菜的。” “谁让你送的!” “一位刘公子。” 另一名汉子歪着脑袋,突然说道:“怎么看着你像个探子啊。” 店伙计似乎都快被吓尿了:“大哥,小的真是酒楼伙计,来送饭菜的。” “可有凭据?” 店伙计连忙点头说道:“有的有的。小的这里有客人写的地址。” 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张巴掌大的纸片,上面还写着一行字。 汉子一把夺过去,等仔细观瞧后,朗声大笑:“哈哈,你瞎啊!这上面写的是贞女巷,你跑这织女巷作甚?” 旁边的汉子看了字条,也大笑起来。 店伙计一愣,伸手讨要回字条,仔细观看上面的字,可惜字条都拿反了。这才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大哥,俺不认识字,那位刘公子吩咐的时候,俺可能听错了。” 两名汉子这才止住笑声,瞪眼骂道:“既然走错了,还不快滚?走慢了,小心爷爷抓你见官!” 店伙计这才脸上陪着笑,费劲提起食盒,向贞女巷走去。 等这名店伙计钻进一条小巷,挂在脸上的笑容瞬间变的冷若冰霜。 一个时辰后,王家布庄后院。 “你是说,那条巷子里全是伏兵?”吴宇差点惊掉了下巴。 张义面色阴沉的点了下头。 吴宇难以置信的摇了摇头:“乖乖,这么说那个姓韩的真的在钓鱼?” 张义点了下头:“虽然没挨家挨户查看,但我敢说,整条巷子里都是他们的人。那个韩律每天晚上回织女巷,不是回家睡觉,而是在等着咱们上门呢,打算再立新功。” “妈的!”吴宇暴怒的用拳头砸了一下茶几,震得茶壶茶杯乱响。 吴宇等心情平复些,这才问道:“那显忠坊呢?又是什么?” 张义思忖一下,才伸出两根手指:“两个可能,一,是他真正的家,韩律是有家眷的,那里才是他和家人真正居住的地方。第二个可能,是他主子的公廨,这个韩律白天在里面,协助主子办公。晚上跑去仙露坊当鱼饵。” 吴宇再次骂道:“这个姓韩的,真他娘够孝顺的。” 张义劝慰道:“吴叔,为这种必死之人生气不值得。” 吴宇这才长出一口气,似乎想把心中的闷气都吐出来。 “李公子,那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第0060章 少年 张义陷入了沉思,对方确实把他问住了。 如果事情真如自己猜测的那样,韩律的事情只能往后推一推。 当务之急先要查出那座宅子究竟是做什么的,又有些什么人。 可是又该如何下手呢? 当即心一横,他抬起头对吴宇说道:“吴叔,你看这样行不行……。” 吴宇听完张义计划,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拒绝道:“绝对不行,你这样太冒险了。别忘了,你可是张家的独苗,叔绝对不允许你行险。” 张义见对方拒绝的干脆,倒也没心急,而是劝说对方道:“叔,你还不了解侄儿吗?这事儿多了不说,至少有八成的把握吧。” 张义这番话,让吴宇犯了难。 从本心讲,他真不希望张义冒险,可是自己又一时想不到其他的办法。 良久,吴宇试探着问道:“你觉得能行?” 张义微笑的反问:“你有别的办法?” 吴宇被这话噎的直翻白眼。思忖良久,突然一拍大腿:“干了。” 五日后,距离显忠坊三里外的集市,大厨李山正带着自己的小徒弟在采买蔬菜。 本来府上有专门送菜的贩子,可是前日一早就遣了邻居过来,说突然得了急病。这一突发的变故,险些误了老爷当天的饭食。 气的管家特意找到李山,告知他以后老爷的吃食,都交给李山亲自采买。府上的下人饥一顿饱一顿的无所谓,要是老爷那里断了吃食,全府上下都不要活了。 无奈,李山只能接了差事,每天早上出来采买肉食蔬菜。 眼看着徒弟挎背的竹筐已经装满了吃食,李山这才决定往回走。 可是走出集市,才来到行人如织车马如云的大路。就在此时,从不远处冲过来一名骑兵,见到前方人群并未勒马减速,只是挥动着马鞭,口中大喊道:“让开,紧急军务,都特么滚开!” 惊慌的人群见此,纷纷向左右闪避。 李山闻言也随着人群闪到一边,可那个小徒弟就没这么幸运了,当他刚要后退的时候,骚乱的人群里,不知谁挤了他一下,让他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一下扑倒在地。 李山看到徒弟摔倒,就要上前将对方拉起,可是拥挤的人群彻底了挡住了他的去路。 只是转瞬间,骑兵催动着骏马就到了跟前,李山只听徒弟“啊!”的一声惨叫,当他踮起脚尖再看向前方的时候,赫然发现徒弟正抱着一条腿,在地上打滚惨嚎。 突然的变故,让李山也吓愣在当场,足足有一盏茶的时间,他才次醒悟过来,连忙冲到徒弟的身边,蹲下身查看对方伤势。 也就在这个时候,旁边冲出来一名衣衫褴褛的少年,打开了李山要查看徒弟伤势的手。 “应该是骨头断了,别乱碰。” 李山这才抬头,看清面前这个少年,衣服破烂不说,一张脸也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洗了,除了灰还有泥,完全看不出原本的肤色。 此时少年对受伤的徒弟说:“大哥,忍着点。”说完,他就从地上捡了一根一尺长的不知是谁掉落的木棍,又从自己身上撕下一个布条。 眼看这名少年就要将木棍绑在那条短腿上,此时又生突变,一名身穿员外袍的中年男子,举着马鞭就冲了过来。 不由分说的照着少年身上就没命的抽,边抽还边骂道:“谁让你特娘的多管闲事,老子的货都被你弄脏了,还特么在这里管闲事。老子,抽死你!” 少年吃痛却不敢还手,只能抱着头在原地打滚,口中求饶道:“东家,别打了,东家,我只想救人,东家,饶命啊!” 中年人对少年的求饶,不仅没停手,反而手上的鞭子抽的更加用力。可少年只能借着打滚的机会,试图躲避对方的皮鞭。 李山从中年男人举着鞭子冲过来的时候,他就本能的站起身往后急退几步。 可当少年在地上打滚惨嚎的时候,这才想起什么,向着中年人大喊一声:“住手!” 那中年人怎会听李山的话,手里依然没有停下的意思。 李山怒从心头起,急走几步就来到中年人身边,肥胖的身躯一下就撞在对方身上。 那个中年人对李山的动作,完全没有预料,瞬间就被撞倒在地,手里的鞭子也脱手飞出。 李山这才扶起那名好心的少年:“你没事吧?” 少年似乎触动了伤势,痛哼了一声。随即脸上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大叔,小的没事,救人要紧。”说完,不再搭理李山,一瘸一拐的走到小徒弟身边,蹲下身捡起掉落的布条和木棍,绑缚在小徒弟的断腿上。 这时倒地的中年人才扶着后腰站起身,指着李山就要开骂:“你……。” 可是才开口,就迎上李山要杀人的眼神,中年人似乎有些畏惧,又指着那名少年:“小子!你弄脏了老子的货,看老子不扒了你的皮。” 李山这才注意到距离不远有个倒在地上竹筐,里面的装的羊皮从筐里撒落到地上。 少年这时眼睛里充满了惊慌,但嘴上却说道:“我,我赔你就是。” 中年人狠狠地点了下头,伸出手道:“好!我也不为难你,五贯钱!拿来!” 少年找遍了全身,才找出三枚铜钱,怯怯的向中年人递过去:“剩下的我先欠着,等我攒够钱就还你。” 中年人一听,眼珠子一转,说道:“不行,必须要现钱。” 少年人闻言,急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我真没钱了。” 中年人脸上显出一丝阴狠:“没钱也好办,你也别给某做伙计了。你去找个牙人,签下卖身契,到我家为奴二十年,这钱就不用赔了。” 围观的众人,听完中年人的话,瞬间一片哗然。 “嘿,打的好算盘啊。五贯钱就买人家二十年。这比顾伙计可划算多了。” “那是,你看那人一脸奸相,说出这话不奇怪。” 李山这时站了出来,对着中年人朗声说道:“这钱,我帮他赔了。” 中年人一愣,上下打量李山半天,这才撇着嘴道:“你赔?看你穿着打扮,也是别人家仆吧?你赔的起吗?” 李山最烦人家说他是家仆了,自己凭手艺吃饭,能和那些粗坯一样吗? 当即从怀里掏出一枚小银锭,手里掂了掂:“五两还有多,拿着银子快滚。” 说完,就把小银锭扔给中年人。 第0061章 入府 中年人接过银锭,也在手里掂了掂,这才揣在怀里。转头又对着少年人大喊道:“还不把皮子收起来!等回去老子再扒了你的皮。” 少年人这才一瘸一拐的走到竹筐旁,把散落的皮子重新塞回筐里。又背起竹筐,就要随中年人离开。 李山这时又说话了:“慢着!” 中年人疑惑的看着李山。 李山没搭理中年人,而是走到少年人面前,微笑着问道:“少年,可愿意辞了工,跟着我?” 少年人猛然抬头,似乎有些激动,可是几次张口,都没说出话。 这时旁边的中年人轻蔑的说道:“跟你?他可是签了契约的,在我手下做工三年,这还有一年呢。提前辞工可是要赔钱的。” 李山依然没搭理中年人,还是用温和的眼神看着少年人,似乎在询问对方的意思。 少年人低下头,怯怯的说道:“大叔,小子要是辞工,要赔两贯钱的,小子,……。”说到这里,头又压低了些。 李山轻笑一声,很随意的说道:“不就两贯钱吗?少年,某只问你,愿不愿意跟着我?” 少年人再次抬起头,情绪激动的猛点了一下头。 半个时辰后,李山带着徒弟和那个少年,坐着顾来的牛车回到了位于显忠坊的大宅后门。 李山对于卸车的事情,自然是不用管的。少年人也会来事,先扶着断腿的小徒弟回到自己的卧房。又再次返回,背上装满菜的竹筐,来到宅子的后厨。 李山借着择菜的时间,向少年人问道:“你有名字吗?” 少年人手里活计不停,回答道:“叔,我有名字的,我叫于则成。” 李山点了点头,又问道:“则成啊,可有家人?” 张义明亮的眼睛一暗,低下头:“没了。” 李山也懒得一句句问了:“则成啊,你大概也能猜到叔领你这里的目的,可是府上有府上的规矩,这里不收来历不明的人,所以你自己说说吧。” 张义心中早有腹稿,他是西京大同府的人,五年前,老爹死了,老娘悲伤过度没一年也死了。然后,叔伯说他家欠了十贯钱,要他拿家产抵债。争执不下后,叔伯把他告到衙门,官司判下来,让他用家产抵债。 后来听说叔伯要害他,这才一路乞讨躲到析津府,由于那时年岁还小,找不到做工的地方,只能乞讨为生。两年前,认识了那个中年皮货商,给人家当伙计。可东家从来不给钱,只说他还小,帮他攒着。 张义故事编的精彩,听的李山更是火冒三丈,恨铁不成钢的对张义说道:“你小子是上当了,叔敢断定,你那些个叔伯肯定是买通了衙门,吞了你的家产。还有啊,那个东家更是混蛋,你是雇工,又不是奴仆。不给钱就算了,还随意打骂。你呀你,哎。” 张义很配合的点下头,嘟囔道:“可是,可是不这样,就没饭吃。” 李山看对方的样子,也实在说不出埋怨的话了。孩子才十四岁,就受了这么多年苦,还说啥啊。 “则成啊,一会儿忙完午饭,你去沐浴一下,这个样子可不行。再换身衣服,下午叔带你去找管家,给你登个名册。” 张义眼睛一亮,高兴的猛点了几下头。 下午,张义从浴桶钻出来,拿起衣服才要穿,李山带着两个家丁闯了进来。张义下意识的捂住重要部分。 李山用审视的眼光看着张义的身体,点了下头才说道:“转过身去。” 张义懵懂的看了李山一眼,对方又重复了一遍,他这才转身过去。 李山看着张义前胸后背都有伤疤,这才点了下头:“行了,叔出去了,你穿完衣服也出来吧。” 等大门关闭,张义这才玩味的一笑,开始穿衣服。 张义为了调这些防水的胶水,可是费了一番力气。不要说洗个澡了,就是泡在水里一天一夜,他也有把握让身上贴的假伤疤不开胶。 下午登记名册的事情,还是比较顺利的。李山也是府里的老人了,管家很给面子,只是简单的询问了几句,就把于则成写在名册上。 从现在开始,张义有了一个正式的身份,三等杂役---于则成,岗位---司厨。 下午又是一阵忙碌,刚得了空闲,张义就去请府上的郎中,给小徒弟看断腿。他这样忙前忙后的,不仅李山,就连小徒弟都有些感动。 入夜,李山刚回到卧室,就听外屋房间门被推开了。 李山隔着门大声说道:“则成啊,叔睡了啊,你也睡吧。” 话音刚落,张义用后背推开卧房的门,再转身过来,手里端着一个木盆。 “叔,忙一天了,泡个脚再睡吧。”说完,张义把木盆放在床前,就开始给李山脱鞋脱袜子。 李山并没有拒绝这种讨好方式,反而是坦然的接受。 张义一边给李山洗脚,一边说道:“我娘说过,不管白天多劳累,只要晚上泡泡脚,什么疲乏都没了。” 李山这时自言自语道:“前后收了五个徒弟,全是白眼狼。就没一个给我这个师父洗脚的。” 由于分给张义的小库房还没有收拾出来,今晚他只能住在李山的房间,当然,李山住的套间,李山住里屋,张义在外间,两张椅子对着放,中间搭一张板子,就算是临时的床了。 三更时分,张义睁开了眼睛,侧耳听了下周遭的动静。此时睡在里屋的李山,正打着欢快的小呼噜,张义这才露出一丝邪笑。 这时张义紧闭双眼呼吸急促,身体做出挣扎状,嘴里似在梦呓,声音由小到大:“娘!娘!你别离开我啊!” 睡在里屋的李山终于被张义的梦呓吵醒,侧耳听清是于则成的声音。这才慢吞吞的翻身起床,披了件衣服迈步走到外屋,果然看到这小子似乎在做噩梦,一直在喊自己的娘。 走到于则成身边,边拍对方肩膀,边轻声喊道:“则成,则成,醒来。” 连续轻呼了几声,张义这才停止挣扎,缓缓睁开眼睛,等看清是李山,这才坐起身,揉着眼睛问道:“叔,怎么了?” 李山见对方醒了,缓缓说道:“你做噩梦了。”说完,这才转身进屋,边走边摇头说道:“作孽呦。作孽呦。” 张义这么做,并不是无意义的。 他需要探听消息,又不想问的刻意,只能先打好铺垫。否则,随时会引起对方生疑。比如下午,对方检查他身上的伤疤,这就说明对方并不是没有疑心,只不过人家处理的方式不一样。 第0062章 烧香 翌日,张义天没亮就轻手轻脚的把桌椅恢复原位后,又溜到厨房去烧水。 他虽然已经很小心的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可一举一动也没逃过李山的耳朵。 这位李大厨此时的心情还是很微妙的,即觉得张义是个善良懂事的孩子,想将其收入麾下。可又不敢放松警惕,毕竟厨房重地,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 当李山听到外间的房门再次被推开,这才闭上眼睛假寐。 “叔,时辰不早了,该起床了。”这时卧室门外,响起张义的声音。 李山才懒懒的说一句:“进来吧。” 张义这才小心的推开房门,见李山已经睁眼,便说道:“叔,小子伺候您穿衣。” 也不给李山拒绝的机会,他便将搭在椅子上的裤子取下来,搭在自己的小臂上。 李山起身坐在床上,学着自家老爷的做派,小腿微微上翘。 张义连忙撑开裤子,把裤腿套在翘起的小腿上,又为其穿上鞋。李山顺势站起,张义又弯腰帮其提上裤子,再系上腰带。 张义又转身从衣架上取下衣袍,李山见此展开双臂,等待对方给自己穿衣。 等张义最后给对方挂上腰牌后,这才说道:“叔,净面水已经打开了。” 李山哪儿享受过这个待遇啊,满意的点点头:“好。” 等忙完府上的差事,李山才让张义背起竹筐,去集市上采购今天的青菜。 二人在集市内走走停停,李山挑选食材的同时,偶尔还会指点张义几句。 张义自然表现出受教的模样。 当来到一个菜摊前,菜摊老板借着李山弯腰挑选蔬菜的机会,看了跟在其身后的一眼张义。 张义很隐蔽的向下伸出三根手指,又双手并拢。 菜摊老板微不可察的点了下头。 时光飞逝,转瞬间两天过去了。 在过去的两天里,除了早晚伺候李山外,还会抢着干一些脏活累活。另外利用休息的时间,去照顾那位受伤的小徒弟。 张义的这番举动,也让李山慢慢放下了戒心。 这天晚上,给李山洗脚的时候,张义支吾半天,才鼓足勇气说道:“叔,小子想明天中午忙完,出去一趟。” 李山眉毛一挑,双目紧盯着张义问道:“哦?出去作甚?” 张义似乎没注意到对方的举动,眼神一暗说道:“明天是我娘的忌日,小子想去庙里给她老人家上炷香。” 李山一听也是人之常情,点头道:“行,这是应该的。那你快去快回,下午还有差事呢。” “谢谢叔!”张义高兴的猛点了一下头,由于用力过猛,险些一头栽倒洗脚盆里。 李山连忙伸手撑住对方的脑袋,略显责怪道:“你慢点,毛手毛脚的。” 张义则丝毫不在意,只是咧着嘴傻笑。 翌日下午,张义擦干净灶台,又扫视了一眼厨房,见都收拾利落了。便转身对一旁监督的李山说道:“说,那我走了啊。” 李山点了点头:“去吧,记得别耽误了差事。” “唉!”张义爽快的答应一声,就跑出厨房。 忙碌了半天,李山此时也累了,打算回屋躺一会。可是刚起身,就见张义去而复返。 李山好奇的问道:“怎么又回来了?可是没香火钱?” 张义连忙摆手:“有的呢,还有些。”说完,又支支吾吾,挠着后脑勺,似乎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要说。 李山更为好奇了,疑惑道:“到底啥事?” 张义这才低下头,腼腆的说道:“叔,小子就是想问问,咱府上的老爷是个什么身份。小子想给娘烧香的时候,跟她老人家念叨念叨。让她在那边放心,我这个做孩儿的,也有出息了,能伺候大人物了。” 李山很不在意的“嘿”了一声:“我以为多大的事呢,要说你也算是个有福气的。咱们伺候的这位老爷可是皇亲国戚呢,北枢密院的特使,名讳,上萧,下思礼。” 张义再次露出标志性的傻笑,给李山鞠躬道:“谢谢叔,谢谢叔,小子走了啊。”转眼间,飞快的跑出厨房。 李山本想嘱咐几句,见小子跑的快,只得几步走到门口,对着张义喊道:“别出去瞎传啊。” 张义一边往外跑,一边挥着手,还喊道:“叔,记住了。” 等他走出后门,先大摇大摆的去杂货店,花了三文钱买了些香烛纸钱。这才很赶时间的样子,甩开两条腿,钻进旁边的小巷。 一路穿大街走小巷,确认没人跟踪后,这才来到位于仙露坊北边的土地庙。 待走进空无一人的土地庙,先点燃三炷香,向着上面的土地拜了三下,由于没有香炉,只得将线香插进土地像下面的砖缝里。这才双手合十的郑重跪下,一边烧着纸钱,一边默默地在心里和已经逝去的父母,说着心里话。 此时,土地庙外响起脚步声,他也充耳不闻。突然,庙里的光线一暗,他才站起身,转身向站在门口的吴宇问道:“等久了吧?” 吴宇摇了摇头没有搭话,迈过门槛走进殿里,指着那三炷香问道:“不用搞的这么真实吧。” 张义还没从刚才的情绪中走出来,转过身背对着吴宇,用衣袖在眼睛上猛擦了几下,这才转回身道:“那是烧给我爹娘的。我想他们了。” 吴宇当即收起玩世不恭的样子,脸色一正,向着那三炷香郑重地鞠了三个躬,同时又双手合十,默默地念叨了几句。 张义等对方行礼完毕,这才开口说道:“对方的身份查出来了。” 吴宇闻言,猛然转身问道:“谁?” 张义一字一顿的说道:“北枢密院特使,萧思礼。” “那就对上了。”吴宇恍然大悟的说道。 张义歪着脑袋问道:“什么对上了。” 吴宇说道:“拿韩律当饵给咱们下套子啊。那个韩律可没以身试险的胆量,这一切应该是萧思礼布置的。” 张义点了点头,同意对方的分析,随即又问道:“他和那个萧思贤就差一个字,二人之间有关系吗?” “萧思贤是他二哥,萧家四兄弟,这个萧思礼是家里的老幺。”吴宇介绍道。 张义恍然大悟道:“他这次来析津府下套子,是打算找皇城司报仇的?” 吴宇点了下头,若有所思道:“这个萧思礼可是够歹毒的。而且我敢说,他的布置绝对不止咱们发现的这些。小义,要不,这事算了吧。让姓韩的,多活些日子。等他们放松了戒备再说?” 张义摇头拒绝道:“姓韩的我杀定了!至于这个姓萧的,我还没想好该怎么处理。” 吴宇大吃一惊,瞪大眼睛看着张义:“你还要对付萧思礼?” 张义皱眉反问道:“很奇怪吗?他是辽人,我是宋人,这叫国仇家恨。” 第0063章 选择 吴宇闻言大急:“小义!你还是冷静点,听叔说,这里是析津府,咱们杀一个韩律还不算什么,对方最多认为鱼把饵叼走了。搜捕个几天,这事就算过去了。” 他看张义脸上露出不耐烦的表情,顿时心中火起,“啪”打了对方后脑勺一下,继续说道:“你要是把萧思礼弄死,我敢说……” 张义实在听不下去了,忙伸手打断道:“哪个说要杀他了?” 吴宇一怔,眨巴着眼睛看着张义。 张义犹如一位老师给学生上课,慢条斯理的道:“叔,别总想着杀人,这个习惯非常不好。杀了一个萧思礼,又派来个王思礼,你杀不杀?后面还有张思礼,刘思礼呢,你都挨个杀一遍?” 吴宇被张义问的无言以对。干脆烦躁的问道:“你就直说,想干什么吧。” 张义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我现在可是萧思礼府上的司厨,大好的机会,没道理不利用一下啊。” 吴宇吃惊的问道:“你不是要留在他府上吧?” 张义挑了下眉反问道:“怎么样?那可是北枢密院特使啊!手里掌握着多少情报呢。吴叔你想过没?” 吴宇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你趁早绝了这个心思,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张义看天色已经不早,没时间再跟对方纠缠这些。当即脸色一正:“吴叔,现在不是和你商量,我只是通知你我的决定。” 下意识有看了下周遭,这才压低声音说道:“你不仅是我的吴叔,还是我大宋皇城司的吴提点!” 吴宇见张义敢这么和自己说话,伸手就要抽对方后脑勺,没想到被张义轻松格挡开。 张义又以极快的语速交代道:“没时间了,再拖延下去,我回去不好交代。你记住了,让王利在市集给我安排个人,便于传递消息。至于那个韩律,决不可轻举妄动,务必依我安排行事。” 吴宇又要伸手拒绝,就听张义又说道:“吴叔,你早点回大宋吧,这里没你事了。雄州那个刘稻别轻易动他,和他传递消息那个姓周的,身份应该不低,尽量放长线。” 张义也不待对方说话,向吴宇一抱拳:“代我向师公问好。” 说完,转身跑出土地庙。 吴宇本想伸手抓住对方,可是手刚伸到一半就停在空中。他不得不承认,以张义现在的身份,非常适合窃取消息,哪怕是辽国的最高机密,也不是不可能。而且,身为皇城司提点的他,也实在没理由阻止对方这么做。可是……。 良久,吴宇才一声叹息,迈步走出土地庙。 张义一路狂奔回到萧府的后厨。 等见到李山这才弯下腰,双手拄着大腿喘着粗气说道:“叔,我,我,我跟娘说话,忘了,忘了看时辰。以后一定不会了。” 李山知道这小子是个孝顺的,不在意的说道:“没事,时辰还好,快去洗把脸,一会儿给我打下手。” “唉!”张义爽快的答应,又跑去洗漱。 李山摇头笑道:“臭小子。” 在张义打水洗漱的时候,这座府邸的前院偏厅,有二人正在说话。 只不过,萧思礼仰卧在躺椅上,前大宋秘谍韩律,则单膝跪地。 萧思礼此时闭着眼睛,慵懒的问道:“韩律啊,这是多长时间了?” 这个问题,让韩律心慌了一下:“回,回主子,两个月了。” “嗯,亏你还记得。” “主子,请再给奴才一点时间,奴才保证,一定能引出秘谍。”韩律把本就低下的头,又压低了一些。 萧思贤依然用慵懒的口气说道:“整天藏那么深,谁知道你在车里啊?明天把车厢拆了吧,在街上多逛几圈。” 韩律闻言大惊,这不是要自己老命吗?现在的车厢,内衬着铁板,可以防御箭矢。这要是拆了,自己拿什么抵挡射来冷箭? 念及至此,韩律惊慌的抬起头说道:“主子,奴才……。” “嗯?” 这时躺椅上的萧思礼抬起头,睁开闪着寒芒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跪在地上的韩律。 韩律迎上对方慑人的目光,心里“咯噔”一下,连忙低头下,想要说的话,也被强行咽下去。无奈的说道:“是,听主子安排。” “嗯,认真办差,才能活的长久。”说完,厌恶的挥了挥手,示意对方离开。 韩律口中称是,这才站起身,保持着弯腰的姿势,倒退着走出房间。 待韩律退出房间,萧思礼才重新躺回躺椅上,闭上眼睛自言自语道:“一点儿当狗的觉悟都没有。” 五天后的上午,李山再次带领张义来到集市采购。 过去的五天,他没事就蹲在家丁吃饭的饭堂旁晒太阳。通过旁听家丁聊天得知,老爷前几个月新收的一个韩姓奴才,就住在前院西边的一个房间里。这人性情古怪,从不和任何人说话,而且太阳落山就出去,第二天一早才回来。 这个消息,让张义兴奋异常。凭直觉,他怀疑这个人就是韩律。 当即决定,不管这个姓韩的是不是韩律,都先做好万全的准备。 看着李山在前面摊位上挑选食材,张义则暗自寻找吴宇给自己留下的接头人。 一直走到市场中间的位置,张义才发现吴宇与一个小伙子,正蹲在不远处的一个摊位后面。 “叔,我去那边看看。”张义说完,也不待李山答话,就向着吴宇的摊位走去。 “老板,大头菜怎么卖。”张义对吴宇说道。 “小哥好眼力,这大头菜可是今早新摘的,你看看这……。” 不待吴宇介绍完,张义从其手中夺过,在手中来回翻转,似乎在看有没有生虫。借着挑选的时候,看了一眼吴宇身边那个小伙子,这才微不可察的点了一下头。 片刻后,指着大头菜某处说道:“你看看,你看看,这都让虫蛀了还拿出来卖,简直是大骗子。” 说完,气愤的把菜塞进了吴宇怀里,转身去找李山了。 等张义走远,吴宇趁没人注意,从菜叶下面取出一个纸条,紧紧攥在手心里。 “三儿,你看着摊子啊,我去找个地方放水。”吴宇甩下一句,就向着小巷跑去。 等到无人处,这才拆开纸条仔细观瞧,上面写着五个字---枸那花一盆。 第0064章 管家 王家布庄后院 “提点,李公子要的枸那花在析津府还是能找到的,只是下官能否多问一句,这是做什么用?”方进学手里拿着那张字条,好奇的问道。 王利扭头瞪了这个多嘴的下属一眼:“这些机密事,也是你能问的?” 方进学吃了个瘪,忙闭上嘴巴。 吴宇烦躁的挥挥手,示意二人下去准备。 不怪方进学好奇,吴宇也是满腹疑问,张义这小子不想着搞情报,怎么还想着养花啊。 回到萧府的张义,正在给李山打下手,为萧思礼准备午饭的食材。 这时萧府的管家萧六迈步走进厨房。 李山忙起身问候:“萧管家,可是有什么吩咐?” 萧六并没有急于搭话,先是环视了一下厨房,这才用趾高气扬的口气说道:“老爷说了,有日子没吃羊排了,还有你做的那个羊肉羹。” 李山连忙点头应承道:“萧管家放心,我现在就开始准备。” 就在萧六转身要出门的时候,好像想起什么,背对着身说道:“对了,给我准备一份扒肉条。过午后,送到我到房里去。” 李山又是连声答应。 张义站在一旁,细心观察李山的表情,他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怒火还夹杂着鄙夷。 待管家走远,张义才义愤填膺的说道:“叔,没这么欺负人的,您可是专门伺候老爷大厨,他有什么资格吃您做的饭,还扒肉条?我……。” 李山一个箭步窜到张义身前,慌忙捂上对方的嘴。这才转头向门外看去,见萧管家已经走远,并没有听见刚才的话。 这才心下稍定的说道:“则成,你可少说两句,那萧六可不是善茬,回头得罪了他,叔可保不住你。” 张义挣脱开对方的手,依然愤愤然的说道:“叔,这事不能算完,回头得找老爷评理去。” 李山轻抚着对方的头顶说道:“则成啊,你替叔打抱不平,叔都懂。可那个萧六,是老爷信重的人。咱们得罪不起,你明白吗?” 张义眼中似乎有泪花在转动,仰着头对李山说道:“叔,我就是替你觉得憋屈。” 李山忙用袖子,给张义擦擦眼睛。又深深叹了一口气:“做下人也有三六九等,忍一忍就过去了。” 午饭过后,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李山才亲手做了一盘扒肉条,将之装进食盒,就要给萧六送去。 这时张义扔下手里的抹布,抢先提起食盒说道:“叔,不能辱没了您的身份,这种事还是小子去吧。” 李山打开对方的手,摇头拒绝道:“别,你这小子,再顶撞了人家。” 张义又伸手抢过食盒,露出笑容道:“叔,您放心,您不让干的事,小子决计不会干的。” 李山也确实不愿意干给人送饭的差事,这才千叮咛万嘱咐的把张义送出门。 话说,这还是张义第一次行走在这座大宅内。 整座宅子分为三进,后墙一排的房子,除了马厩马夫以外,还住着专门伺候老爷的丫鬟仆妇。东边倚着外墙圈起一个小院子,就是厨房,还有李山师徒和张义的住处。 往南穿过一道小门,才真正意义的后院,这里住着老爷和其家眷,也有一个小厨房,用于烧水沏茶。 中院则是接待重要客人的地方,左右厢房也可当临时的客房。 前院用处多样,通常正堂厢房都是接见下属的地方,东西两侧还有偏院,则是家丁护卫居住的地方。 张义穿过了专供下人进出的几个小门,一路来到前院。 一路上虽也遇到几个家丁,可看见张义身上穿的后厨的衣服,手里又提着食盒,倒也未加阻拦。 按照李山告诉他的消息,那位萧管家住在前院东侧,穿过一道小门,里面有几个小院子,分别住着管家和府上的几位主事。 可张义此时提着食盒却一路来到位于西侧的院子内。 走进院子就是一排十几间的房屋,一时无法分辨哪一个才是韩律的房间。 只得沉下心思,按照门口摆放的物品,逐一排除。 门外空场处,窗台上,晾晒着很多衣服鞋子的房间,是优先被排除掉的。张义断定,以韩律在萧思礼心中的重要程度,断不会安排一个通铺的。想让狗抓兔子,也要让其尝点甜头的。 剩下的只有南侧紧邻两间,张义走近观瞧,其中一间的房门紧闭,上面还挂着一把锁。窗台下摆放着一个红泥小火炉,应该是煮茶用的,里面还有一些没燃烧干净的碎炭。而另一间的房门则是虚掩着。 张义心如电转,在心里权衡着利弊,还有被对方识破身份该如何脱身。 心中有了计较后,张义才敲响那间虚掩的房门。 等了片刻,并未听到屋里有人说话。又敲了几下,这才听到一个沙哑的声音骂道:“特么的谁啊?” 张义心中大定,韩律的声音他自己是熟悉的,屋内的显然不是,这才说道:“箫管家在吗?小子是替后厨的李叔来送饭食的。” 随着房门打开,一名大汉揉着稀松的睡眼,从里面走了出来。 张义确认对方不是韩律后,继续问道:“请问大哥,箫管家可在?” 那名大汉被人吵醒,显然性情欠佳,骂道:“你特么瞎啊,这边西院,管家住在东院。” 张义连忙道歉:“哎呦!大哥,对不住,之前李叔没交代清楚,打扰您休息了,抱歉抱歉。” 张义一边点头哈腰的道歉,一边往院外走去。 “你特么站住。”就在要走出院子的时候,那名大汉叫住了张义。 张义心里“咯噔”一下,缓慢转回身,陪笑道:“大哥,还有什么事吗?” “我怎么看你这么面生啊?”大汉目露凶光上下打量着张义。 张义依然面不改色,陪着笑解释道:“大哥,小子才进府不久,跟着我叔学手艺呢。” 说完,就从怀里掏出新发的腰牌,给大汉递过去。 大汉检查了腰牌后,又指着食盒问道:“里面装的什么?” 张义又慌忙把食盒放在地上,打开盒盖说道:“这是箫管家吩咐做的扒肉条。” 大汉闻言脸色微变,把腰牌还给张义,摆手示意对方可以走了。 等张义进入箫管家房间的时候,对方正斜靠在床上假寐。 看见张义提着食盒进来,也只是用手指了一下桌子,示意把饭菜放桌子上。 张义一边摆放碗碟一边赔礼道:“六爷,都是小子办事不力,刚进前院就遇到个大汉拦路,又查腰牌又翻检食盒的,耽误了不少功夫,结果饭菜都凉了,您看要不要小子拿回去重新热一下。” 管家皱着眉问道:“你叫我什么?” 第0065章 攀附 张义一怔,似乎没明白对方的意思,老实回答道:“小子称呼您六爷啊。” 不待对方说话,他又继续解释道:“六爷,在小子老家,对贵人都是后面加一声爷的,小子不敢称呼您萧爷,那样犯忌讳,所以就叫您六爷了。您要是不喜欢,小子还是叫您萧管家吧。” 说完,犹如犯了很大的错误似的,站在原地低头不语。 萧六也不是生下来就当管家的,那也是从仆役一步步爬上来的。最早人家都叫他“六子”“小六子”,后来升了主事,这才叫他“萧主事”,哪怕是现在当了一府的管家,也只是“箫管家”“管家”被人称呼着。 可是不管如何变换称呼,听起来都还是个下人。 但张义这一声“六爷”,就完全不同了。开始还没琢磨过味儿来,可是听了对方的解释,心里再这么一品味琢磨,太适合自己的身份地位了。 箫管家此时心里畅快,一上午的劳累都去了大半。 当即翻身下床,趿拉着鞋就走到桌前坐下,一边欣赏着饭菜,一边随口问到:“小子,你叫什么来的?你老家哪里的?” “不敢瞒六爷,小子叫于则成,老家是西京大同府乡下的。”张义低着头,身体微微前倾,十足的影视剧里汉奸的模样。 箫管家也就是随口一问,对张义可没半点兴趣。只不过对方卑微的态度,很是满意。 当即拿起筷子,夹了一片扒肉条放在嘴里。可是刚入口,就歪头吐在了地上:“呸,呸,怎么是凉的?李山也敢糊弄某吗?” 张义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惊吓,“噗通”一下就跪在地上:“六爷,都是小子耽误了时辰,是小子该死。”说完,就在地上磕头。 这番举动倒把箫管家整懵了,自己这么高的威信吗?发个脾气就能把这小子吓跪了? 随即想起了什么,对着地上磕头的张义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张义这才顺势停止磕头,但依然不敢抬头与管家对视:“是小子的错,耽误了时辰。” 箫管家摆手说道:“不是,你刚才进屋的时候,说什么大汉来的?” 张义这才“恍然大悟”道:“是的,小子刚进前院就被一个大汉拦下,被查看了腰牌,食盒也被翻检过,所以耽误了时辰。” 箫管家眯起眼睛,盯着张义问道:“知道那人叫什么吗?” 张义老实的摇头,只说不知,但也把对方的样貌说了个清楚。 箫管家听完张义的描述,又追问道:“你就没说是给我来送餐食的?” 张义点着头,苦着脸说道:“回六爷的话,小子都说了啊。可是……。”没继续说下去,他相信不说会比说了效果更好,对方会脑补出画面的。 箫管家闻言怒火中烧,他甚至能想到对方嚣张跋扈的样子。 “啪”的一声脆响,饭碗被摔的粉碎。冲着门外大骂道:“好你个顾老三啊,欺负到你六爷头上了。” 张义低着头眼睛一亮,六爷这称呼对方挺满意啊。 当即惊呼一声,抬头说道:“啊,那人是三爷啊?小子……。” “呸!!!他特么也配称爷,什么狗屁东西,不就是老爷夸奖了几句吗?就敢骑到爷爷头上拉屎撒尿了,忘记自己是个什么变的了吧?” 张义始终装作吓的不敢做声了,任其在房间内破口大骂。 等箫管家骂累了,这才想起地上还跪着一人呢。 “小子,起来!” 张义这才乖巧的答道:“谢六爷。” 看箫管家的火气还没消下去,张义试探着问道:“六爷,要不,小的再让李叔重新做一份?” 箫管家都被气饱了,哪里还有胃口啊,厌恶的摆摆手,示意对方都拿走。 张义也乖巧,先把桌上的东西回收食盒,又找来扫帚把地上的碎瓷片清理干净,这才贴心的问道:“六爷,您晚上想吃什么?小子好提前准备出来。” 箫管家这才用正眼打量张义,在府上他也算一人之下的人物。可要说想吃点什么顺口的,还真挺困难。 前院有个厨房,专门给家丁和护卫做饭的。不仅好食材没有,就连厨子的手艺也一言难尽。所以,他想改善伙食,就两条路,一是,趁老爷不在,去街上的酒楼大吃一顿。二是,隔三差五的吩咐李山,给他做些合口味的饭菜。可自从来了析津府几个月了,老爷很少出门。而这个李山也不懂事,每次都等着自己去找,就没一次主动送过饭菜。 和李山这么一对比,眼前这小子顺眼不少,至少比对方懂事。 可是让他这个一府的管家,跟一个小子要吃要喝的,又张不开嘴。 张义心领神会,主动介绍道:“六爷,今天后厨有两扇新鲜的羊排,中午给老爷做了一顿,要不晚上……。” 箫管家心里这个痛快啊,能跟老爷吃同样的饭菜,还有啥可说的。但也装作很随意的道:“都行,都行啊。别看六爷是个管家,那终究是下人,吃食上怎么能挑剔呢。” 张义察言观色,虽然对方嘴上这么说,但是眼中的笑意,那是无论如何隐藏不住的。 当即赔笑道:“小子明白,小子明白,那六爷您看,小子先回去了?” 箫管家这才摆了摆手,示意对方离开。 等张义提着食盒回到后院的时候,就看见李山正在厨房门外,焦急的来回踱步。 当看见张义回来,李山这才走过来,上下打量着对方道问道:“你怎么才回来啊,没捅娄子吧?” 张义一只手提着食盒,一只手挽着李山走进厨房,笑着道:“叔,小子没事,就是中途遇到个人,非要查我腰牌,耽误了些时间。” 李山这才放下心来,之前收留张义也是看其可怜,可经过这些日子的接触,从早上穿衣洗漱,到晚上的亲自端水洗脚,张义对李山的那份尊重始终如一。这些都是李山从未受到过的待遇,哪怕几个徒弟都没这么孝顺过。 “好好好!没事最好,叔还怕你那个脾气冲撞了他。” 李山说完,随手打开食盒,看里面的少了一个碗,菜是只动了一口。抬头看向张义,希望对方给个解释。 张义这才低下头怯怯的说道:“叔,我去的时候,被人盘问了半天,这饭菜就凉了,箫管家倒是没怪罪,只是说晚上他要吃羊排。” 李山心下大定:“还以为什么大事呢,不就羊排吗?回头叔给他做一份,你再给送过去就是了。” 张义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叔,都怪我,没把事办利索,害您又要受累了。” 第0066章 分别 翌日,去市场的路上,张义回想起昨晚的场景,脸上露出一丝鄙夷。 昨晚,当张义给箫管家送饭的时候,才走出厨房小院,就迈开双腿,一路狂奔的来到前院管家的住处。 得到允许后,这才提着食盒进屋。 箫管家看张义呼哧带喘的进来,心中鄙夷的撇了下嘴,装的再像也是假的,这一套都是老子玩剩下的。 可当他借着烛光看清对方额头上,还有一些汗水淌下的时候,这才暗自点头。 “小子,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啊?” 张义谦卑的说道:“回六爷话,小子怕饭菜凉了,一路跑过来的。” 箫管家当然知道是累出来的汗水,却是故意这么问,这能让他的心里更加满足。 “嗯,不错,以后办事都这么用心的话,六爷我自然会在老爷面前,替你美言几句的。” 张义摇了摇头:“不要,小子没奢望别的,能得到的六爷夸奖就足够了。” “小子,想什么呢?喊你都听不见?”原本走在前面的李山,此时已经站在张义的旁边。 张义一怔,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叔,刚才想起我娘了。小子想啊,要是我娘活着该多好,小子白天在府里做工赚钱,等晚上下了工,给我娘买好吃的孝敬她。” 李山叹了口气,只是拍了拍张义,并没有出言劝慰。 等来到了集市,依然是李山负责挑选,张义在后面背着筐跟随。 突然,距离他们一丈外的一个摊主朗声吆喝道:“最后一天出摊了啊,所有的菜半价,来晚了就没了啊。” 摊主为了吸引主顾前来,特意将话喊了三遍。 张义顺着声音望去,此时装作菜贩的吴宇也向这边看来。 “叔,有便宜菜,小子去看看。”说完,也不等李山做出反应,就小跑着过去。 吴宇看到张义走了过来,热情的招呼道:“小哥,看看菜吧,最后一天出摊,才半价。” 张义点了下头,蹲下身佯装挑选蔬菜。 这时李山也紧随其后跟了过来,吴宇依然热情的招呼着。 李山摇了摇头,指了下蹲在地上的张义,示意是一起的。 这时吴宇拉过跟他蹲在一起的小伙子说道:“小三子,既然你不愿意跟叔一起回老家,那也不劝你了。可你记住了,要是这边混不下去了,就回老家找俺。有叔一口吃的,就不能饿着你,明白不?” 小三子点了下头:“叔,您放心吧,您把菜摊交给俺,俺一定好好干。” 张义突然指着吴宇脚边的一盆花问道:“这个卖吗?” 吴宇端起那盆枸那花说道:“这花不值钱,反正明天就走了,小哥要是喜欢就送你了。” 张义眼睛一亮,像占了多大便宜似的:“那可好,谢谢老板啊。” 李山左右无事,问吴宇道:“怎么想起回老家了?析津府不好做生意?” 吴宇露出憨厚的笑容:“不是不好,是老爹岁数大了,一个人在老家,俺在这边不放心。” 李山只是点了下头,并没有继续搭话,用脚踢了下张义:“小子,走了。”说完也不等张义,当先迈步向前走去。 张义站起身,向吴宇点了下头:“老板,谢谢你的花,祝你一路顺风啊。” 吴宇抱拳行礼道:“谢小哥吉言,那俺也祝小哥心想事成。” 张义抱着花紧追了几步,才赶上先行离开的李山。 “叔,那菜挺新鲜的,还便宜,怎么不买点啊?” 李山瞥了眼张义:“他家的菜再便宜也不能买。” “叔,为啥啊?您跟小子说说呗。”张义适时露出讨好的笑容。 李山似乎被缠的没法,这才说道:“咱们老爷是什么身份?吃半价的菜?知道的会说咱们当下人的为了给府里省钱,不知道的还以为老爷抠门舍不得花钱呢。这要是传只言片语出去,被老爷知道了。他可不管咱们给府上省了多少钱,一顿毒打肯定跑不了。所以啊,小子,那菜就算再好再便宜,也不能买,明白了吗?” 等张义随着李山回到后院的厨房,李山看张义摆弄一路的花,就埋怨道:“你还真不嫌累,还真给抱回来了。” 张义笑道:“叔,没要钱呢,白来的。” “行了,把花放你自己屋里去,该干活了。” 入夜,张义伺候李山躺下,这才回到分配给自己的卧房。 先把两只手裹上破布,这才从枸那花上剪下来十片叶子,再将其剪的粉碎。 又从怀里掏出一块炉膛里没燃烧干净的木炭,用竹片一点点铲起叶子碎片,塞进木炭的缝隙里。 整个过程他操作的小心翼翼,因为他知道,这个东西有剧毒,甚至不敢用手直接触碰。 等他把所有碎片塞进木炭后,才彻底放松下来。 枸那花全身含有剧毒,按照张义的意思,原本不需要这么麻烦。只需放在对方的饮食和饮水里,等待毒发即可。 可是,他昨日发现韩律房间外有个煮茶的火炉后,就临时改变了计划,选择了费时费力,但更为隐蔽的方法。 翌日午后,趁着李山午睡的时候,张义大摇大摆的来到前院。 他并没着急走进韩律所住的西侧院,而是在院门外,先观察了一下院内的情况。发现那扇门依然挂着锁,窗台下的红泥火炉却有搬动的痕迹。 张义浅浅一笑,趁左右无人,迅速走到火炉旁,从怀里掏出那枚塞了叶子碎片的木炭,低头弯腰放在火炉上,这才快步转身离开西院。 一个时辰后,韩律乘坐着马车,停在府门外。 韩律脸色灰败的从车上跳下来,也不理门子的招呼,闷头走进西侧院。 “这特么逛到哪天才算完了,老子腿都细了。” “谁说不是呢,我何止腿细啊,你看我这个肚子都小了。” “都闭嘴,整天说这些屁话有用吗?” “嘿!不说就有用了?” 和他同行的那些护卫,也骂骂咧咧的进了院子,各自回到自己房间。 走进房间的韩律,仰面朝天的躺在床上,直愣愣的盯着房顶发呆。 如果还不能把皇城司的人,从暗处引出来,那么萧思礼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和家人。可是皇城司的人究竟是放弃了析津府呢?还是已经发现了这是个圈套,一直躲在暗处等待机会呢? 韩律左思右想不得要领,干脆起身趿拉着鞋,把门外的红泥小火炉搬进来,随手关上门。先引燃里面的木炭,这才拿出随身的水囊,给茶壶里加了点水,再将茶壶放在火炉上。见一切妥当,趁着烧水的这点时间,又躺回床上,盯着房顶脑子里想着心事。 第0067章 病人 回到后院的张义,先去看望了小徒弟,给对方杯子里添了水,这才回到自己房间躺下。同样仰望着房顶,脑子里想着心事。 韩律要是被毒死了,那就万事大吉,可要是没死呢? 张义起床趿拉着鞋子来到窗台前,看着那盆枸那花,自言自语道:“那就让你再死一次。”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敲响。门外传来李山的声音:“则成,时辰差不多了,起床了。” 张义装作睡眼惺忪的模样打开房门。看见门外的李山叫了声叔。 李山点头催促道:“快洗把脸去,清醒清醒。该准备晚饭了。” 傍晚,老爷的贴身丫鬟端着餐盘走进厨房。 李山接过餐盘看里面装的饭菜,一口没动就端了回来,担心的问道:“喜儿姑娘,老爷这是……?不合胃口?” 喜儿烦躁的说道:“哪是不合胃口啊,前面都乱套了,老爷正发脾气骂人呢,哪有心情吃饭啊。”说完也不待李山反应,将餐盘推到对方怀里就转身离开了。 李山闻言也闭上了嘴,摇头叹气的回到厨房。 张义一直关注着这边的动静,二人的对话他也听的一清二楚,当即心中一喜,这是成了? 同时又在心中思忖着退路,这事做的隐蔽,可是万中有一,自己还是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看了一眼正在背对着自己,收拾餐具的李山。此人见过扮演中年人的王利,还有菜摊上的吴宇和小三子的。真要自己成了怀疑对象,那么自己接触过的所有人,都将会接受调查审讯。吴宇他们是找不到的,可是王利和小三子还在析津府呢!只需画影图形,这两个人就只有束手就擒的命。 李山一边忙着手上的活计,一边说道:“则成啊,今晚你和叔一起守夜,万一老爷夜里饿了,厨房这边不能没有人。” 张义这才几步走到李山身边,伸手抢过对方手里的碗:“叔,这活让我来。您忙活一下午了,去休息吧。” 李山顺势把餐盘往张义那边一推:“行,这一下就不知道等到啥时辰了,叔先回屋躺一会,有事你叫叔啊。” “唉!”张义爽快的答应了一声。 三更时分,张义独自坐在厨房想着心事。 突然间,院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张义猛然从思绪中惊醒,转头盯着厨房门外。 “李山,睡了吗?”院子里传来箫管家的喊声。 随着声音由远至近,就看见箫管家领着两名家丁急步走进厨房。 张义这才松开怀里握着剔骨刀的手,站起身对箫管家谄笑道:“六爷,您这是……?” 箫管家哪有心情跟张义墨叽,烦躁的问道:“李山呢?” “我叔有些疲乏,先回屋了。” “快去叫他出来!” “唉。”张义答应一声,就一路小跑的去叫李山。 盏茶时间后,李山才领着张义来到厨房,进门就向箫管家问道:“管家,可是老爷要用夜宵?” 箫管家很是不耐烦的说道:“有个病人才救过来,你给做点稀的送过去。” 李山在府上干了三十多年了,跟几位主子还是有很深感情的,于是担忧的问道:“不知是哪位病了?老爷还是……?” 箫管家连忙摇头否认:“都不是,就是老爷新收的一个奴才。” 李山闻言,脸立即沉了下来:“萧六,平时你颐指气使的也就算了,怎么着?一个奴才的饭也让我做?你特么把我李山当什么人了?我现在就拉着你去找老爷评理去!” 说完,李山就抢上前,抓住箫管家的手往门外走。 箫管家这下是真慌了,以前敢让李山给他做饭,那是他瞧准对方老实的性格。为了一顿饭的小事,不敢对他如何。可是现在不同了,老实人火气上了头,那可是什么事都干的出来。这要是在老爷面前,把他的过往说一遍,那可就出大事情了。 箫管家一只手被抓,只得用另一只手抓住李山的手腕,脸上陪着笑道:“别,别,别,李哥!李大哥!这总行了吧。别动气,别动气成不?咱有话好好说总行吧。” 李山听对方服软,火气虽然消了点,但心里还是觉得憋屈,自己怎么说也是伺候老爷的厨子。停下脚步,怒视着箫管家说道:“有什么好说的?你不觉得自己过分了吗?平时我忍着你,不是我怕了你,而是觉得没有必要闹一场。现在你行啊,出息大了,竟然让我给奴才做饭了,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还挺有理的?” 箫管家虽然心里不舒服,但脸上还是挂着笑脸:“李哥,你听我说嘛。我知道你辛苦,也不想麻烦你,这不是前院厨房的老崔不在吗?” 见李山脸色缓和了些,这才软硬兼施道:“我可跟你说,这个病人可是老爷非常看重的。为了这人,老爷晚饭都没吃。” 李山听完这番话,那股火气才消散了一些,皱着眉又问道:“你没骗俺?” 箫管家赌咒发誓半天,李山才信了对方的话。 李山点了下头说到:“既然是老爷看重的人,那我不说啥了。” 转头就对张义吩咐道:“则成,准备家伙事,生火熬粥。” 当张义得知韩律没死的消息,眼中寒芒一闪,心中盘算自己该如何是好。 听到李山叫他,张义并没有忙着准备,而是露出笑脸来到箫管家面前,行了一个礼:“六爷,小的有句话想问问,这个病人,病的重不重?” 李山闻言大骇,抢上前去拉了张义袖子一把,训斥道:“这是你能打听的事吗?”说完,又暗中给张义使着眼色,示意其闭嘴。 箫管家听到张义如此说,眼中则露出一丝狠厉。轻笑了一声:“于则成,这府上的事情,也是你能问的?” 张义挣脱开李山的手,依然谄笑着说:“六爷,小子还没活够呢,知道什么是忌讳,也没打算问病人的身份,只是想问问这人病的重不重。” 箫管家连同李山都疑惑了,没听懂张义话里的意思。 第0068章 下药 箫管家连同李山都疑惑了,没听懂张义话里的意思。 张义见箫管家不答,这才把李山也拉倒身边,对二人同时说道:“叔,六爷,别怪小子话多,真是心里怕啊。如果对方没啥大毛病,那万事大吉。李叔这边临时救个场,应个急不算啥事。可要是那病人就剩一口气了,万一吃了咱做的饭食,嘎嘣一下,死了。二位,这事算谁的?” 萧李二人听完张义说的理由,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真要让这个小子说准了,老爷那边可就没法交代了啊。虽然自己是府上的老人,可是老爷那古怪性子,万一对自己起了疑心,真保不准把自己抓起来。 同时二人也为这小子缜密的心思叫好,怪自己忽略了最该注意的东西---自保。 病人死不死的,那是老天爷该操心的,自己的安危得失才是重点。 张义见二人被自己这话震住了,又继续说道:“小子寻思着,这事儿得办,可是这嫌疑咱也要撇清。这饭食不做,老爷日后知道了,恐怕要怪罪。” 李山的胆子本就不大,忙出口打断道:“就一顿饭的事,老爷那边不至于怪罪。要我看……。” 箫管家倒是来了兴趣,打断李山的话:“你听这小子把话说完。” 张义再次给箫管家赔了笑,这才缓缓说道:“您两位看看这样行不行,一会儿熬粥的时候,多做一点,小子先喝一碗,然后再给那病人端过去。” 萧李二位同时恍然大悟,这招好啊,不管那人死不死,都跟咱没关系了。 当即也不再耽误时间,李山吩咐张义刷锅生火,他自己则去淘米洗菜。 等食材下锅后,就是漫长的等待了。 张义也不和几人打招呼,独自跑到自己的卧房,用手在枸那花上掰了一根手指长的枝杈,藏在袖笼里。又搬起桌旁的椅子,一路跑回厨房。 “六爷,这还要等一会呢,您先坐。”张义把椅子摆好,又用袖子在座位上擦了两下。 箫管家对张义的这番举动非常满意,没急着坐而是转头瞪了一眼,站在门口的两名家丁,意思是你俩学着点。 张义又跑了一趟,给李山搬了一把椅子,扶着对方坐下。 他自己则双手插在袖笼里,蹲在灶坑前观察里面的火头。此时的他并没有表面上那么轻松,右手插在左边袖笼里,用拇指指甲轻轻的抠那根刚掰下来的枝条,希望枝条里的毒液能更多沾在手指上。 大约一炷香过去了,李山先掀开锅盖,看了一眼锅里的粥,点了下头,这才转身抓了一把菜叶扔进去。 又过了一会儿,李山才吩咐撤火,张义才借机把那根已经被抠烂的枝条塞到自己的靴筒里。 张义当着众人的面,用左手端起那碗冒着热气的菜粥,连续吹了几口,待表面不那么烫了,这才喝了几口。 为了多几个见证,在张义喝菜粥的时候,箫管家把两名家丁也叫了进来。 李山见张义喝完粥,这才又盛了一碗,顺手放在灶台上。 张义见此,忙上前说道:“叔,你累半天了,小子来吧。” 他转身从木架上取了一个托盘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又跑到灶台边,用双手捧起装粥的碗,忍着疼痛将右手拇指插入菜粥里。 “烫,烫,烫死我了。”张义装作双手被烫的疼痛,但又不敢撒手的样子,手指借机在粥里搅合了几下。 等把碗放到餐盘上,又小跑着取了一把小勺,在里面搅和了几下。 “六爷,行了。”张义伸手示意。 箫管家给了身后家丁一个眼色,那名家丁这才端起托盘,跟随着箫管家一起走出厨房。 待箫管家走远,李山这才拍了拍张义肩膀:“不错,想的够周全。” 张义腼腆的摇了摇头:“都是被逼出来的,进府前,好几次差点被人牙子拐了去。” “行了,你现在进府了,别总想着过去那些事了。叔问你,六爷这个称呼怎么来的?” 张义又把老家那套说辞搬了出来,最后还解释道:“叔,应该叫您李爷的,可是小子觉得您亲近,把您当亲人了,就没那么叫,您不会怪我吧。” 李山不在意的摆摆手:“还是叫叔啊,叫爷就生分了。” 张义又叫了一声叔。这才在李山的催促下,去卧房里躺一会,后半夜再来换他。 张义哪有心情躺啊,他现在右手拇指已经被毒的麻木了。爽快的答应了一声,就小跑回屋,才关上房门就把手放在水盆里,来回搓弄,废了一番力气终于把指甲内的残渣清理干净。 一切收拾妥当后,才躺在床上心中暗自祈祷,希望那个韩律就此死去。 时间回到几个时辰前,几名负责保护韩律的守卫,在房间里休息了一个时辰,看天色已经不早,又到了该出门的时间,这才收拾妥当,来到韩律的房间外。 可无论怎么敲门,里面都没人应声。这在过去几个月里,完全没有遇到过的情况。通常自己敲一下门,对方就开门出来。 几人对视一眼,感觉不对,这才推门进屋。 可进屋后,就看见韩律昏死在床上,嘴角床上还有一些白沫。当即头皮一麻,自己就是负责对方安全的,这要出了事,自己的小命也就没了。 几人能被萧思礼派出去执行任务,也是经过长期训练的。见唤醒韩律无果,短暂的慌乱过后,立即分头行动,二人守在门外警戒,另一人通知老爷,最后一人则飞奔着去找府上的郎中。 郎中是先行抵达的,韩律微弱且杂乱的脉象,让他摇头叹息。 正在他不知如何下手的时候,他看到了红泥火炉里燃烧殆尽的碳灰。断定病人中了炭毒。立即写了几个方子,让人去熬药,自己则抽出随身的银针,先护住对方的心脉,免得等不到药汤熬好,人就死了。 萧思礼在得到消息后,出离的愤怒。令人将那几名守卫连同车夫,全都看押起来。又让府上精通刑讯的人,对几人进行审问。同时派人去询问沿途的暗哨,今天可有特殊的事情发生。 一道道命令发出后,萧思礼才疲惫的瘫坐在椅子上。一旁的丫鬟呼唤其吃晚饭,也是不耐烦的回了一声滚,就继续想着心事。 第0069章 得手 经过郎中不懈的努力,韩律终于在二更时分醒了过来。 郎中轻声嘱咐了韩律几句,这才找到萧思礼,将自己的判断告知对方。 “什么?还有生命危险?你不是说人已经醒了吗?”萧思礼闻言大怒,出言质问道。 郎中能理解老爷的心情,所以没把质问当做一回事,依旧慢条斯理的说道:“老爷,病人本就思虑过甚,导致心脉受损。这次又中了炭毒,且没及时发现,导致毒已入骨。所以,人虽然醒了,还是有性命之危。” 萧思礼烦躁的挥挥手,示意郎中离开。转头又吩咐在一旁伺候的箫管家:“这个人非常重要,绝对不能死!你亲自去看一下,让人给他好生调养。” 箫管家这才应声离开。 萧思礼待管家离开,这才用指尖轻敲桌面,发出一声声有节奏的响声。同时脑海里分析着各种可能性,不知过了多久,这才自言自语道:炭毒?一个大活人白天能中炭毒? 箫管家得了老爷的命令,自然不敢怠慢,亲自来到韩律的房间,对其病情进行探望。 此时韩律的意识还算清醒,只不过有些虚弱,被灌了一碗中药后,嘴里苦的厉害。只是由于他叛徒的特殊身份,除了被抓的几名守卫,其他人都对他避之不及。也导致,现在房间内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好不容易等到管家带着两名家丁进来,他先让人扶着去茅厕小便,等回到床上的时候,感觉腹中饥饿,在管家问还有什么要求的时候,就顺势说想喝点菜粥。 箫管家给了家丁一个眼色,对方便小跑出去,可是盏茶时间,又跑了回来,说厨房的老崔今天请了假,没在府里。 正当箫管家想着明天白天再说的时候,看见韩律期盼的眼神。脑海里想起了老爷的话-----这人非常重要。 这才有了箫管家去后院厨房,找李山做饭的事情。 等管家几人走后,韩律独自在房间里,将今日的过往在脑海里重新思考了一遍。包括看见了什么人,遇到了什么事,就连街上有谁在吵架都清晰的回想了一遍。可却没找到丝毫可疑的地方,但他心里明白,小火炉里那点木炭,还不至于让他中炭毒。 那种感觉来的太突然了,前一刻自己还在想着心事。后一刻,自己的五脏六腑就如翻江倒海般难受。他拼命想呼叫,可却虚弱无力的发不出任何声音,这个感觉只坚持了片刻,便眼前一黑不省人事了。 他不敢把心中所想告诉萧思礼,甚至不敢告诉任何人。因为他怕!他怕招来对方的训斥,甚至责打。有人都遣到身边下毒了,自己还毫无察觉,那样只会证明自己的无能。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从外面被推开。管家带领两名家丁走进房间,其中一名家丁将手里的托盘放在床沿上。 韩律先对管家表示了感谢,这才端起托盘里的碗,拿起勺子一口口的喝着菜粥。 等韩律喝完菜粥,管家又使了一个眼色,那名家丁才又端起托盘。 管家露出笑脸对韩律说道:“老爷说了,让你好生调养。” 韩律知道这些人是怎么看待他这个叛徒的,也只是微笑点头,表示感谢。 管家这才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大病初愈,多休息。明早我再来看你。” 管家走出房间后,吩咐那名捧着托盘的家丁:“送回后厨,就说萧某谢了。” 家丁口中称是,这才转身离去。 翌日上午。 前院的厨子老崔,手捧着一碗稀粥,推开这间房门的时候。 “啊!”的一声惊叫,手里的粥碗也随之落地,摔得粉碎。 一盏茶后,郎中飞奔赶到,简单的诊断后,站起身摇了摇头。 门外焦急等待结果的箫管家,看见郎中这副表情,心里“咯噔”一下,险些瘫软在地。 半炷香后,箫管家鼓足勇气,敲开了萧思礼的书房门。 “什么?死了?”萧思礼听闻噩耗后,长身站起。用择人而噬的目光,盯着站立在桌前的管家。 箫管家哭丧着脸,把昨晚到今早发生的一切,详细的说了一遍。 萧思礼思忖片刻才问道:“那碗粥可查验过?” “老爷,查验了的。小的不仅旁观了整个过程,还当着李山的面,喝了一碗呢。”为了让自己洗脱嫌疑,他不得不撒了一个谎。同时心中庆幸,幸亏有于则成的提醒,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 萧思礼又追问道:“那个端粥的家丁呢?” 箫管家还是那副苦瓜脸:“老爷,那人入府近十年了。应该,或许没问题吧?”他不敢替任何人打包票了,只求自己脱身。 萧思礼这才挥了挥手,示意其离开。 等到箫管家离开,萧思礼才让门外的小厮去找一个人。 “特使!”一名精壮汉子进屋后,向萧思礼抱拳施礼。 萧思礼当即下令,让对方去查那名家丁的所有信息。 后院厨房 “叔,我没事,不困呢。” “那行,背上筐子,咱买菜去。” “唉。” 就在二人将要走出小院的时候,迎面撞上脚步匆匆地箫管家。 箫管家一把抓住张义要行礼的手,无不感慨的说道:“则成,幸亏啊,万幸啊,你可是救了六爷一命啊。” 李山和张义都是一怔,这位什么毛病? 等听完箫管家叙述经过,这才恍然大悟。 李山深深看了一眼张义,他虽问心无愧,但也不愿无端招惹麻烦。张义昨天的提醒,算是把几人撇了个干净。 张义心中一喜,但脸上适时表现出腼腆的笑容:“小子就是胆小怕死,所以想的多了些,还望六爷和叔,不要怪罪。” 箫管家朗声大笑,拍了张义的肩膀:“不怪不怪,以后这些话还要多说些才是。” 李山也是给了一个鼓励的眼神。 张义这才面露疑惑:“六爷,小子能问问是谁死了吗?昨天老爷一宿都没吃饭,叔和我在厨房等了一夜呢,就怕老爷叫夜宵。” 箫管家朗声说道:“以前不说是因为这人对老爷太重要了,现在人都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了,没啥不能说的。这个姓韩的是南边的秘谍,后来被咱们抓了,供出来不少同伙。” 张义恍然大悟,咬牙切齿道:“宋人啊?那早该死!要小子说,这人死晚了!” 第0070章 消息 箫管家疑惑的看着张义,心想:这得多大仇啊。 李山也好奇,他虽问过张义的家世,却不知道对方跟宋人有什么仇。 张义脸色一暗,低头说道:“我爹活着的时候,是给人家做车夫的。那一次东家去宋人那边贩卖皮货,就是喊我爹赶的车。可是这一去就再没回来,我娘拖了好多人打听,最后才知道,我爹和东家早被那边的官兵杀了。我娘听到消息,就一病不起,还没一年呢,人就走了。” 说完,张义猛抬起头,眼含热泪,咬牙切齿的说道:“宋人都该死!” 箫管家活了大半辈子,看过见过的可怜是多了。倒没被张义的身世感动,只是感慨的拍了下张义的肩膀:“小子,好好活着,咱们大辽早晚有马踏东京的那一天。” 张义目光坚定的点了下头。 走在去市场的路上,李山转头对身边的张义说道:“则成,这人呐,不能总把仇恨记在心里,那样一辈子不会快活,还是要往前看。叔不是说报仇不重要,但是呢,你除了报仇,还有其他的事情需要做,比如你再大点了,要结婚吧,要传香火吧?” 张义抬头看着李山说道:“叔,您说的小子都懂,可是……。” 李山停住脚步,抚摸着张义的头顶:“叔说这么多,是怕你被仇恨迷了心智。你是个好孩子,聪明,善良。叔希望你过得幸福,明白吗?” 面对关心自己的李山,张义的心情异常复杂。他不知道在未来,如果需要对其动手的时候,自己会如何选择。 二人一路聊着天,走走停停来到市场。 当来到小三子的摊位前,张义瞪大眼睛指着对方说道:“你是那个小三子吧?” 小三子微笑的反问道:“客官记得我?” 张义点头道:“当然了,你叔还送我一盆花呢,唉,你叔走了吗?” “劳客官惦记,我叔早已启程回家了。” “别说啊,你叔可是好人呢,每次我们照顾他生意,都给我们抹去几文钱。现在换你了……。” 李山扭头爱怜的拍了张义后背一下:“别胡闹,人家摆摊赚钱不容易。” 张义咧着大嘴笑道:“叔,我跟他开玩笑呢。” “走,去前面看看。”李山看摊位上没心怡的菜,背着手就往前走。 张义把手里的菜塞到小三子手里,嫌弃的说道:“你做生意可不如你叔老实。看看,看看,叶子都被虫子蛀了。”说完,就紧走两步去追李山。 小三子见人走了,这蹲下身向左右张望,似乎在寻找新买主。两根手指却从菜叶下面,夹出一张纸条,待抽出纸条,迅速的握拳,将其攥在手心里。看没人注意,这才假意到怀里挠痒痒,把纸条收好。 走在前面的李山看张义追上来,这才说道:“别跟人家乱开玩笑,不说身份差别吧,只说人家做点小生意也不容易,你这么嚷嚷,人家怎么做生意啊?” 张义挠着后脑勺,咧嘴傻笑道:“叔,小子记住了,以后不会了。” 午后,王家布庄。 此时,东家王利和掌柜方进学正在后院饮茶。 一名店里的伙计,小跑着前来禀告:“东家,小三子传来消息。” 王利伸手接过纸条,先挥了挥手,示意对方离开。 当王利看清纸条上的字,不禁愣在当场。 方进学不知发生了什么,好奇的看着这位上官。 王利从震惊中醒来,仰天长叹,这才缓慢的伸出手,把纸条递给对方。 方进学接过纸条,只见上面写着两个字---韩死。 “东家!这……。” 王利伸手打断对方的话,若有所思的摇着头:“别问我,我也不知道。” 方进学又追问道:“那要不要报上去?” 王利思忖良久,才缓缓说道:“如实报上去,就报这两个字,至于上面信不信,就看这位李公子在上官心目中的位置了。” 方进学点头赞同道:“也好,这样咱们不沾因果。” 王利瞪了这名下属一眼,训斥道:“有些话心里清楚就行了,没必要时时挂在嘴上。” 方进学这才表现出低头受教的模样。 十日后,东京城皇城司。 吴宇是昨晚回到东京的,本来前天就该回来的,结果他在雄州耽误了不少时间。 按照张义的消息,雄州皇城司有内鬼与西夏秘谍勾结。这一重大事件,哪怕他贵为皇城司的高官,处理起来也是相当棘手的。除了那个内鬼,他不确定雄州这些人里,还有几个可信的。万般无奈之下,破例启用了皇城司的一条隐线,让人对内鬼和周全密切监视。 今天上衙是第一天,先找师父汇报了一路的行程,和一些自己的安排。结果,当师父得知张义留在析津府的时候,立即招来一通破口大骂。甚至说出那小子有丁点闪失,就让他抵命的话。 此时的吴宇委屈的都快哭了,真不是自己不尽心啊,实在是那孩子性格太执拗。 等师父骂累了,这才把雄州内鬼的事情说了一遍。没想到师父的火气又来了,只是没骂那个内鬼,又骂了自己一顿。说自己连个孩子都不如,长着两只眼睛是出气的。 回到公廨的吴宇,心中这个憋屈啊。对堆积的公文也视而不见,就想找个人把心中的怒火发泄一下。 这时小厮来报,说派去张义家的守卫,有要事求见。 吴宇愁的挠了挠额头,这是又出事了啊,让小厮把人带进来。 当人被带进房间,也不等对方见礼。吴宇开门见山说道:“直接说什么事。” 那名守卫这才说道:“提点,您离开这段时间,作坊那边隔三差五有外人窥探。开始是夜里来,小子们能给打回去。可是最近两天,白天也有人登门。伪装成各种身份,但都是拐弯抹角的打听张公子的去处。” 吴宇感慨,都不省心啊。辽人那边如此,回了大宋还是这样。 “可知是谁人指使?” 那名守卫点了下头,只是支支吾吾的不说话。 吴宇知道事大了,深吸一口气说道:“讲!” “跟踪发现,一个是北海郡王府,另一个是济阳郡王府。” “咣当”吴宇手中茶杯落在桌岸上,茶水随之倾倒出来。 尼玛,人才啊!一下招惹了两个郡王府,小子,你常驻析津府吧,别着急回来了! 第0071章 面圣 吴宇心知此事重大,不是自己一个提点能解决的,带着这名守卫再次找到师父,将事情的原委汇报了一遍。就连出发前夜,跟踪到郡王府的事情,也没落下。 喜福公公也是大感头疼。 两位郡王同时盯上张义的蛋糕作坊,这是想组队抢家产? 沉思良久,喜福决定进宫面圣。 一来,张义是有大功在身的,而且人家还在析津府为国效力呢,这边的皇亲国戚就要夺人家产?一旦传扬出去,外人会怎么看待皇家? 其二,张义那小子可不是善茬,这要是被郡王府得手了。那位可是在辽境都敢杀人放火的主,万一……。 想到此处,喜福浑身哆嗦了一下,连忙收拾停当,就要动身入宫。 恰在这时,有小厮来报,有人从辽境来京传递消息。 等人走进房间,看见房间里除了司使,还有旁人,双手抱拳说自己有机密要事,需单独禀告。 能走进喜福这个房间的,都不知被查验过多少次了。自然不怕对方是刺客,喜福当即挥手屏退了左右,连吴宇都去门外等候。 “讲!” 来人这才说道:“析津府王都头命小人进京,王都头说,李公子传来了消息,只有两个字---韩死。” 喜福一怔,等反应过来,震惊的拍案站起,目光盯着来人:“你再说一遍?” 来人再次重复了一遍。 喜福强压住心中的激动,挥手让来人退下。 他没有怀疑过消息的真实性,这完全出于对张义能力的了解。 当即招吴宇进来,小声把韩律已死的消息,告诉了对方,但与此同时,要求对方严格保密,只有这边尽量少的提及韩律的死,才能更有效的保护张义。 交代完毕,喜福才搭乘马车,一路进入宫中。 皇宫某处偏殿 喜福滔滔不绝的向皇帝赵祯,讲述了张义以往立的功劳,当然包括此次析津府做的事情。 赵祯用手敲击着御案,良久才想起什么来:“是不是你来讨过恩旨,让其去国子监上学那名少年?” 喜福微笑说道:“官家圣明,那个少年就是张义。” “这是又立新功了?” “是。” “哦~~~,你又来找朕讨封赏?” “是,啊!不是!这次老奴是来请官家主持公道的。” 至此,喜福才把两位郡王,觊觎张义家产的事情说了一遍。 赵祯听完,仰天一叹,没一个争气的啊。堂堂郡王谋夺人家家产,自己都觉得没脸。 “陈忠诚。” “奴婢在。” “把咱们这位国舅爷做的好事告诉皇后,让她自己看着办!” 陈忠诚能听的出来,此时的官家已经出离的愤怒。不敢多言,立即赶去后宫传旨。 “喜福.” “老奴在。” 喜福跪在地上良久,没等到官家下旨,不禁偷眼打量了一下。 这时终于等来赵祯的旨意:“再有窥视工坊者,杀。” “啊!”喜福震惊的抬起头,看着坐在上面的官家。 赵祯对喜福的表情视而不见,反而瞪了下眼睛:“嗯?!” “老奴领旨。”见官家有发火的前兆,喜福立即乖巧的领旨。 喜福在回皇城司的路上,坐在车厢里也是长吁短叹。官家的旨意肯定是要执行的,只不过这个度要把握好。否则,闹到文官那里,最后倒霉的还是自己。 傍晚,济阳郡王府。 正堂内端坐着一名身高八尺的彪形大汉,此时正面露凶光的瞪着下面跪着的管家。 “说!谁让你私自差遣府上的侍卫,去探查那个工坊的!” “郡王,老奴,老奴……。” “你不说是吧!来人!”郡王怒喝一声。 这时从门外走进来两名魁梧家丁。 “把他拉出去……” “父王!” 郡王这个“打”字还没出口,就从后堂走出一人,此人正是郡王的女儿曹宇婷郡主。 待曹宇婷站定身形,这才行礼道:“见过父王。” 郡王一见到女儿来了,凶狠的目光瞬间消失不见。笑着对曹宇婷说:“你怎么来了?这是找父王有事?” 曹宇婷并未着急搭话,而是对着跪在地上的管家挥手说道:“出去!” 管家哪里敢走啊,抬头看了一眼,上面坐着的郡王。 郡王瞪着眼怒喝:“还不快滚?等着领赏钱呢?” 待管家和那两名家丁走出房间,曹郡主这才来到郡王面前,低头说道:“爹爹,是女儿往工坊派的人。” 郡王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对方,然后苦笑道:“你可把爹爹害苦了,下午你皇后姑姑把爹叫到宫里……,哎。” 随即才想起来,疑惑的问道:“闺女,你跟爹说,那个工坊很值钱吗?” 曹郡主一听,就知道被误会了:“哎呀,爹爹,女儿不是贪图人家的钱财。” “那你看上人家什么了?” “爹!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您总是这个样子。” “好好好,听我宝贝闺女的,说说吧,为啥派人去工坊。” 曹雨婷这才低下头,手指搓弄着衣襟:“女儿是想找一个人。” 英明的曹郡王见闺女这副样子,心里立即警钟大作。试探着问:“好女儿,你打算找谁啊?” 由于曹郡主始终低着头,对老爹的表情变化一无所知:“女儿就是想找那个发明蛋糕的年轻人。” 曹郡王闻言,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住心里的怒气。继续问道:“你找那个年轻人做什么?” 曹郡主这才抬起头来,看老爹不善的脸色,就是一怔,忙解释道:“爹爹,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女儿就是想问那个少年几句话。” 郡王依旧强压着火气,套话道:“爹爹想什么了?什么都没想嘛。你想问什么话?找人传话过去就是了。” 郡主摇了摇头:“有些话,只能女儿亲自问他。” 此时的郡王感觉怒火已经快压不住了,强行挤出一丝微笑:“女儿,那少年出远门了,等他回来再问吧。你先回后院去,爹爹还有公事要处理。” 曹雨婷这才行了一礼,走入后堂。 郡王待女儿走后,当即拍案而起,如一头暴怒的野兽般,在房间内来回踱步。口中自言自语道:“畜生啊!畜生啊!” 随即烦躁的冲着门外大喊:“把那两个兔崽子叫来。” 一盏茶后,郡王的大儿子曹评,二儿子曹诱,慌慌张张跑进房间。 不待两个儿子行礼,郡王就问道:“有人骗了你妹妹!你俩说怎么办?” “雨婷?”二人一起问道。 郡王很肯定的点了下头。 老大曹评松了口气,有些埋怨道:“父王,别闹。三妹是谁啊?骗她?她不骗人家,就偷着乐吧。” 老二曹诱也点头附和:“就是就是。” “就是个屁!去!你俩带五十名家将!去把那小子的工坊砸了!” 第0072章 宴席 远在析津府的张义,对东京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此时他赶着装满食材的马车,跟随着李山回府。 就在前日,萧思礼突然发出请帖四十余张,遍邀析津府上下官员,今日傍晚来萧府饮宴。 按照规矩,一般这种很正式的宴请,都会提前半个月发出请帖,以示对客人的尊重。可萧思礼却一反常态,选择提前两天发请帖,这让收到请帖的官员心中忐忑。 不止是那些人,此时的张义在心里也是叫苦不迭。 李山身为此次宴会的主厨,为保证食材的质量,工作细致到每一根蔬菜,每一条羊肉都要亲自挑选。张义则在后面一筐筐的往车上装食材,等到了后院,又挨个从车上搬进厨房。 “叔,不用这么细致吧,不就是一场宴会吗?”张义擦着脸上的汗,有些抱怨的说道。 一向脾气很好的李山,闻言也板起了脸:“小子!记住了!这是给府上长脸的事,绝不能有丝毫疏忽大意。” 下午,随着时辰的临近,李山和张义也在厨房里忙的脚不沾地。 正在此时,箫管家带领前院厨房的老崔,迈步走进厨房。 李山是无暇顾及,干脆选择视而不见。 张义刚要行礼,就被箫管家止住:“则成,一会儿跟我去前院帮忙。” 李山把手里的铲子一摔,怒视着箫管家:“萧六,你这是怕累不死我?” 箫管家连忙摆手解释:“怎么会啊,这不是带老崔过来顶替则成吗?” 看对方又要发怒,忙解释道:“老爷说了,那些家丁一个个凶神恶煞的,不适合伺候宴席,让我找些俊俏的。” 张义连忙施礼感谢:“六爷,您这么说,小子怪不好意思的。” “别贫嘴了,快跟我走。”箫管家催促道。 张义看了眼李山,见对方无奈的点点头。这才解开围裙,跟随箫管家去到前院。 “则成,一会儿别叫我六爷,知道吗?” “六爷,小子知道,尊重是放在心里的。” “嗯,不错!看你懂事,爷就多说几句。这些日子老爷的心情可不好,一会儿你伺候的时候,机灵着点儿。” “小子谢六爷点拨。” 当张义来到前院的时候,原本宽敞的院子,已经码放好四十余张桌子。分为四列,东西各两列。而再往里的正堂门外,正中间摆放着一张桌子,张义猜测,那应该是为萧思礼放置的主人席。由于没有伺候过酒席,他被安排专门伺候东侧后排的末席,算是最不起眼的位置,即使出错也无伤大雅。 随着客人到齐,萧思礼向箫管家点了下头,这边就开始依次传菜,先从后厨推来装有各式美食的推车,再由张义这些侍者,将车上的美食,分别端到各自负责的席位上。 酒宴开始后,先由主人家,也就是萧思礼先致辞。再由下面陪坐在左右的高官,代表众宾客感谢主人设宴款待。 这时酒宴才算正式开始,一时间杯来盏往好不热闹。 张义伺候的这桌客人,是一身文官打扮的汉人。虽然不知道其官位,但从座次能看出,应该是个不入流的。 可能由于身份实在太过低下,也没人与他敬酒,而给主人家敬酒的差事又轮不到他,只落得独自一人在角落里喝闷酒。 随着酒宴的继续,这位客人也逐渐进入了状态,一杯杯的让张义给他斟酒,他则是酒到杯干。 张义借着烛光,看出这位客人脸色已经通红,当即灵机一动,便出言劝道:“贵客,您已经醉了,这酒还是不喝了吧。” 喝多的人最烦别人说他醉了,客人把手肘放在桌上,手拿着空酒杯往前递,瞪着眼对张义吩咐道:“你算个什么东西!给我倒酒!” 张义故意看了不远处的箫管家一眼,似乎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箫管家今天并没有上去伺候老爷,而是站在角落处总览全局,那个地方有闪失,马上派人解决。 刚才那名客人的声音不小,他自然是听到了的。见张义望过来,他想着尽量安抚下去,别因为一点小事,影响了酒宴的气氛。出于这种目的,就冲张义点了下头,示意其继续斟酒。 张义得了命令,也将酒壶往前递,摆出一副倒酒的样子。可是当酒从壶嘴里流出来的时候,他却故意倒在对方的手上。 这一举动,立即惹恼了这位客人,举起酒杯就砸在张义身上。然后起身站立,胳膊抡圆了就要扇张义耳光。 张义就等着对方发火呢,左手挡下对方扇耳光的手,右手抡圆了“啪”的一声脆响,就打在对方脸上。 由于声音太过清脆,正在饮宴的众人皆是一怔,左右寻找声音的来源。 被打耳光的客人,万万没想到一个下人,竟然敢扇自己耳光,当即愣在当场。 箫管家算是看了个全程,只不过周遭烛光昏暗,看的并不清楚。可是这个耳光是看清了的,当即心中大骂:祖宗唉,你特么尽给爷惹祸。 几个箭步就窜到张义边,把对方拉到身后,慌忙向客人道歉。 客人这才醒悟过来,怒火早就蒙蔽了心智,也顾不得这是哪里了,一心只想宰了这个敢冒犯自己的小子。 这边的喧闹,终于惊动了主人萧思礼。向旁边伺候的主事使了个眼色,那名主事小跑到几人旁边,怒喝一声:“都住手!老爷要问话。” 争执的三人,这才停下手里的动作,老老实实跟随这名主事,走到宴席中间,等待萧思礼的问话。 那名文官自觉受了天大的委屈,一只手捂着肿胀的脸,另一只手指着张义说道:“特使,这个奴才殴打下官!” 张义并未着急解释,而是在脑海里复盘了一下,刚才的一系列举动,是否存在漏洞。 箫管家见张义傻愣愣的站在原地,只得躬身上前,将自己看到的听到的,都说了一遍。 等其说完,张义才“噗通”跪在地上:“老爷,小子见这位贵客饮了不少的酒,怕他喝醉闹事,惊扰了老爷的酒宴,便劝了一句。谁知这位贵客对小子张嘴就骂。小子征得管家同意后,再次给他斟酒。谁知这位贵客的手一直在晃悠,小子无能,把酒倒在了贵客的手上。” 萧思礼这时看向箫管家,对方点头,并表示确实示意过张义倒酒。 不待萧思礼说话,张义继续说道:“小子见自己闯了祸,就要出声道歉,谁知这位贵客举起酒杯就砸小子,然后又站起身就要扇小子耳光。小子避开了贵客的手,反手抽了他一个耳光。” 停顿片刻,张义语带哽咽的说道:“老爷,小子是萧府的奴才,是打是罚,哪怕是要了小子的这条性命,小子也无话可说。但是外人想打小子,小子却是要拼命的,不为别的,只为萧府的颜面。” 张义说完,以头拄地,摆出一副认打认罚的架势。 第0073章 扬名 等张义说完这番话,箫管家已经傻掉了,这件事还能这么理解的?可转念一想,这小子说的确实在理,萧府的下人在自己的府里,要是被外人扇了耳光,不要说这些下人了,就是老爷的脸面都没了。 不仅箫管家这么想,在坐的客人和院子里伺候的下人,大都是这个想法。 此时再看向那个被打的官员,眼神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被打的这位,也才反应过来,原本以为占理的事,变成了大祸临头。“噗通”跪在地上,颤抖着身体对着萧思礼说道:“下官,下官……。” 萧思礼此时的心情更为复杂,他举办这场酒宴,本就存了敲打析津府官员的心思。可是还没等自己开始敲打呢,下面的奴才就出手了,而且话说的漂亮,把自己想办还没办事情,都给办完了。 最为关键的是,一个下人就能起到这个作用,都没轮到老爷出面。这要是传扬出去,对自己绝对是大有裨益。 念及至此,萧思礼哪会给那名官员解释的机会,手指着跪在地上的官员,怒喝一声:“把他给我扔出去。” 话音刚落,立即走来两名壮汉,架起官员的双臂就往外拖,对其求饶的话语,是充耳不闻。 等那名官员被拖走,萧思礼指着跪在地上的张义:“来人!拖下去!” 箫管家心里一凉,心说:完了!这小子的命没了。 张义也没想到是这个结果,当即心如电转,想着被拖下去后,该如何脱身远遁。 就在两名壮汉架起张义,要往外拖的时候。 萧思礼再次发话:“十杖!” 箫管家和张义都是心中一松,这条命算是保住了。 张义神情激动的喊道:“小子于则成,谢老爷不杀之恩!小子于则成,谢老爷不杀之恩!” 直到被拖得很远,张义才停下喊声。 当张义被拖出前院小门,来到中院的时候,身边一名大汉才低声说道:“小子,不错,给咱萧府长脸。” 另一名也附和道:“那是,咱萧府的人什么时候差过。” 张义就坡下驴的说道:“两位大哥,既然这样,一会打板子的时候,能不能轻些。” 二人同时摇头,张义见此也只能认命了。 萧府的刑房在后院马厩旁的地下室里。整个房间的大小和后院的厨房类似,由青石搭建而成,室内除了摆放着各种刑具,在最里面还有两间不大的牢房。 两位大汉架着张义下到刑房后,便松开了手。看了眼张义,又向房子中间的一张长凳努了下嘴:“别渗着了,自己趴上去。” 张义知道自己没性命之忧,受点皮肉伤还是值得的。点头哈腰的答应了一声,便老老实实的趴在长凳上。 可是等了许久,都不见两名大汉有所动作。 这才勉强扭回头问:“两位大哥,小子准备好了,啥时候动手啊?” 两名大汉此时站在楼梯口两侧面色肃穆,对张义的询问置之不理。 张义见此干脆趴在凳子上休息,连续一天的忙碌,早已让他感到困乏,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进入了梦乡。 当他熟睡的时候,从楼梯口下来一位面白无须的老者,两位大汉见到此人后,把本已站直的身躯,又往后挺了一下,以表示对此人的尊重。 老者背着手,迈着四方步来到张义的旁边,伸出略带老年斑的手,轻轻拍了下对方的脸。 等了片刻,看没反应,拍打脸颊的手,又加了些力气。 张义这才睁开眼睛,睡眼惺忪的看着面前这位老人。 老者见张义醒了,这才用尖细的嗓音,调侃道:“是个心大的。” 趴在凳子上的张义,用袖子揉了揉眼这才乖巧说道:“大叔好。” 老人摇了摇头说道:“差辈儿了,我这岁数能当你爷爷了。” “爷爷好。” 老人伸出兰花指在张义脑门上点了一下,并发出夜枭般的笑声:“嘻嘻,你嘴甜也没用,送到这里来的,没有不横着出去的。” 张义听到对方的笑声觉得头发根都发麻。 老人这才站起身,脸色一板,正色问门口两名大汉:“主子怎么说?” “十杖。” “嗯,死的活的?” 两名大汉齐齐摇头,老爷没吩咐的事,他们可不敢乱说。 张义一听却急了,连忙说道:“活的,要活的。” 老人只是瞥了一眼张义,并未搭理,继续问两名大汉:“犯了什么错。” 两名大汉再次摇头,老爷问话的时候,他们站的不远,是知道整个事情的。可要是说这小子犯了什么错,还真说不上来。 于是一名大汉就把张义的事情说了一遍。 老人这才饶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张义,继续吩咐道:“脱了他裤子。” 见两名大汉要动手,张义忙喊道:“小子自己来,自己来,不劳两位大哥。” 张义这才站起身,松开裤带,把裤子退到小腿,又重新趴在长凳上。 老人见此并没有急于行刑,而是啧啧有声的说道:“啧啧,真白啊,你看这皮肤细呼的,如同女人一般。” 老人话音刚落,张义就感觉一只粗糙的手,在自己屁股上轻抚,让他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张义强装镇定,扭头对老人道:“爷爷,小子不好男风。” “啪”从屁股上传来一声脆响。 “呸,一会儿看你还敢不敢贫嘴了。”老人收起调笑的心思,神情严肃的对两名大汉说道:“动刑。” 半炷香后,张义终于被两名大汉抬出地下室,送到了他自己的卧房。 张义有气无力的对那两名大汉说道:“谢,谢谢,两位,大哥,送小弟回来。” 一名大汉压低声音说道:“莫记恨俺就行。” 张义轻摇了下头,表示不会的。见两位出门,他才趴在床上复盘今晚有些冒险的举动。 之前进府的原因,只是想找到杀韩律的机会。后来选择了留在府里,他就不安于在后厨帮工了,他需要一个更高的地位,才能接近萧思礼。 原本以为拍箫管家马屁,可以实现心中所想,但按照对方的脾气秉性,却是时间长见效慢。 不得已,他只能选择两条腿走路,一边哄着箫管家开心,另一边寻找新的机会。就比如今晚的临时起意,虽然有些冒险,但他还是愿意尝试的。 目前看,效果算不上很好,但也不算差了,至少萧思礼没对自己起杀心,并且还得到家丁们的认可。 当张义陷入沉思的时候,虚掩的房门被从外面推开。 第0074章 调离 刚忙碌完毕的李山,推门从外面走进来。 张义可怜兮兮的喊了一声:“叔。” 李山担忧的走到床边蹲下,看着张义带血的裤子。 “我听家丁说你被老爷罚了?到底怎么回事?” 张义不得不忍着屁股上的疼痛,将事情的经过再次讲了一遍。 李山听后,解气的说道:“打得好,要我说一巴掌都少了,应该再补上一脚。” “小子打完那一巴掌就慌神了,哪里还能想着补一脚啊。” 李山再次看了下张义的屁股,继续说道:“小子,你得忍着点疼,趁着血没干,把裤子扒下来。不然,你这罪就受大了。” 就在李山帮助张义清理伤口的时候,前院的酒宴也草草结束了。 萧思礼此时正在书房内,向箫管家问话。 “你是说,这小子才来府里不久?”萧思礼眉毛一挑。 “回老爷的话,才一个多月的时间。” 萧思礼追问道:“根底摸过吗?” 箫管家连忙请罪:“请老爷恕罪,奴才看这小子才十四岁,就疏忽了。” 萧思礼点了下头,片刻后:“去,把李山给我叫来。” 一会儿的功夫,才给张义清理完伤口的李山,就小跑着来到书房。 萧思礼开门见山的问道:“把你如何认识那小子的,一丝不落的说一遍。” 待李山讲完,萧思礼倒是没找到什么漏洞,点了下头算是认可了,又问道:“你怎么看这小子?” 李山先想了一下,这才说道:“老爷,这孩子善良,有机灵劲,但这都不是奴才看重的。奴才最看重的是这孩子他孝顺,而且是特别孝顺的那种人。” 他这才把张义半夜梦到母亲哭闹,到给母亲上香,包括一些点点滴滴的事情说了一遍。 最后才总结道 :“老爷,奴才曾听老人说过,看一个人的好坏,只看他是否孝顺父母,就能猜个差不离。孝顺的人,即使再坏,他也是有个度的。” 萧思礼点了下头,挥了下手,让其离开。 待李山离开房间,萧思礼才若有所思的吩咐箫管家:“派人去他老家打听一下,在消息没回来之前,把他从后厨调开吧。” 箫管家心里“咯噔”一下,忙出口问道:“老爷,您是说这小子……。” “规矩就是规矩,没根没底的人,你也敢往后厨安排?萧六,这几年你的胆子见涨啊?”萧思礼厉声训斥道。 等箫管家走出房间,萧思礼才闭目躺回摇椅上,用手揉搓着太阳穴。 按说,一个奴才的性命,他萧思礼是不放在眼里的。犯了错或者打杀,或者发卖都是不错的选择。可今天这个于则成,却让他犯了难。 首先是那一巴掌,就不是普通奴才能下得去手的。勉强算是莽撞。 可后面说的那些话,每一句都逻辑清晰,条理分明。甚至还在最后,反将了那个官员一军,这就不是一名十四岁的莽撞少年能做得到的。 按照他以往的脾气,看不清的人,直接打杀了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可这小子最后一句话说的太漂亮了,不仅得了人心,还涨了全府的气势,就连自己这个做老爷的,都觉得脸面有光。 面对这么个小子,如何处理,就成了一件棘手的事情。 再说回张义,屁股虽然伤的不重,可也让他足足在床上躺了十天之久。 过去的这十天里,张义的小院内,可以说是人来人往,从没有现在这么热闹过。 由于宴会上的一番话,张义算是给全府的人挣了脸。又因为拖走的时候,他大喊“小子于则成”,也让这些人记住了他的名字。 出于各种原因,来慰问伤势的,来送药的络绎不绝。甚至还有两名丫鬟,趁着老爷出门的机会,偷偷过来探望。 这一天,箫管家终于来到张义的卧房,进门后看到满桌子的金疮药,就是一愣。 随即调笑道:“没想到你小子的人缘还不错啊。” 张义见箫管家进来,慌忙跳下床:“六爷,您就别笑话小子了,小子可是溜溜在床上趴了八天啊。” 箫管家见张义恢复的不错,这才说道:“收拾收拾行李,给你换个地方住。” 张义不明就里,看了门外的李山一眼。 李山无奈的点了下头,张义这才开始打包行李。 “六爷,这是去哪儿啊?”张义一边收拾,一边问道。 箫管家神秘的一笑:“跟我走就是了。” 当张义背着行李,走出房间的时候。李山拉住张义,转头对箫管家说道:“管家,我跟这小子说几句话。” 箫管家很随意的摆了摆手。 李山这才把张义拉到墙根处:“则成,你以后可千万不能鲁莽了,这次老爷饶了你一命,已经是天大的福气。” 说完又小心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箫管家,这才压低声音道:“萧六不是个好东西,他跟你说的话,让你干的事,你可多长几个心眼,别傻了吧唧的什么都干。拿不准的,就来找叔商量,知道不?” 还没等张义出口询问,箫管家那边就在催促了。 李山这才给张义抚平了有些皱褶的衣服,拍了拍肩膀说道:“去吧。” 张义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跟着箫管家来到前院。 当走进箫管家小院的时候,对方才指着一间小屋说道:“小子,你以后就住这间。” 张义没说话,只是用疑问的眼神看着对方。 箫管家拍了下张义肩膀:“小子,还没明白?以后你就跟着六爷混了。” 张义这才明白,六爷长行情了,身边开始配小厮了,而那个小厮正是自己。 接下来,又是一通溜须拍马,溜须奉承。 箫管家心里这个舒坦啊,老爷让他把这小子调离后厨,他干脆把对方放在身边,这样自己有个专人使唤。对老爷也有个交代,美其名曰-贴身观察。 之后的几日,张义发挥出全部的口才和精力,紧跟箫管家的步伐,对方不喜欢的,自己要抵制。对方喜欢的,自己要逢迎。总之一句话,箫管家的喜恶,就是张义的喜恶。 这一日的早上,张义照例伺候箫管家穿衣。 “则成啊,晌午的时候,记得去一趟后厨,跟你李叔说,让他做点酱肉。” 张义有点委屈的说道:“六爷,其实吧,您每次去后厨弄吃的,我李叔都发脾气呢。” “嘿!这老小子,这是没活明白啊,不知道谁在府上说话管用吗?”箫管家这阵被张义捧的有点飘,自然不喜欢别人忤逆自己。 张义陪着笑脸道:“六爷,小的知道城里有个酒楼的酱肉不错。要不,您换换口味?” 箫管家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有小厮的人了,可以任自己驱使,给自己办事买东西。 “那行,一会儿你拿上钱快去快回。”说完,又有些不忿的说道:“以后六爷我还不找姓李的了,什么东西。” 当张义换了身普通衣服,从萧宅的小门走出来后,抬头仰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小爷终于可以自由出入了。 第0075章 一封信 当即甩开两条腿就钻进旁边的小巷。 穿大街走小巷,确定没人跟踪后,张义才来到市场,找到小三子。 给对方使了一个眼色,他自己就向前面一间小酒馆走去。 由于时辰尚早,张义点了两斤酱肉打包,这才找了一张临街的桌子坐下。 老板一听这是大主顾,忙去后面忙乎,只留下老板娘在前面看店。 一会儿的功夫,小三子也走进酒馆,一屁股坐在张义的对面。先叫了一碗汤饼,见老板娘去后厨了,这才压低声音问道:“怎么了?” 张义看了一眼周围,这才小声说道:“我现在可以自由出入萧府,但是时间不能太长,你们在玲珑街上开个铺子。记住了,我只认王利。” 小三子才要问什么,老板娘就拎着打包好的酱肉,从后厨走了出来。 张义不再理会对方,只是付了钱,就提着酱肉一路跑回萧府。 他一出一进的举动,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每日府里进出办事的人,不计其数,没人会在意一个半大小子。 等张义回到小院的时候,箫管家已经离开。他把酱肉放在对方卧室的桌子上,这才走出小院。 随便找个了人询问,得知对方去了后院找老爷。 张义灵机一动,便迈步来到中院与后院的小门处。 小门这里只有一名家丁把守,按张义的身份,是没资格进入后院的。 当张义旁若无人的就要推开那扇小门的时候,一旁的家丁急忙出声道:“干嘛的?” 张义这才假装看见对方,露出笑脸道:“小子于则成,刚才箫管家吩咐小子出去办事,这不是刚回来吗?来向箫管家回禀一声。” 家丁听见对方的名字,这才恍然大悟道:“哦!你就是于则成啊。在这里等着吧,箫管家进去办事了,一会儿就出来。” 张义并没打算第一次就能成功进入后院,而且老爷还在里面呢,进去也没什么用。 于是借机和这名家丁攀谈起来,期间夹杂着一些话术,套取了一些对自己有用的消息。 谈话中得知,看守小门的,一共有三人。白天一人,晚上两人。后院里面还有几名守卫,是值守在书房门口的,也是分为早晚两波人。 正谈话间,小门被人从里面推开,箫管家手里拿着一个信封走了出来。 张义和看门家丁连忙起身行礼。 箫管家见到张义在此,先是一怔,这才使了个眼色,向前院走去。 见张义跟了过来,这才问道:“你怎么来这里了?正要找你呢。” “小子买了酱肉回来,没看见您,怕肉凉了不好吃,就来这里寻您。” 箫管家心不在焉的点了下头,等来到前院后,这才停住脚步,转身对张义说道:“老爷让我送一封信给都指挥使司的耶律荣将军,可我有点头疼,你给去跑一趟。” 张义一愣,这种传公文的差事不该有专人负责吗?怎么会给自己? “六爷,这不妥吧,万一让老爷知道了,小的可就活不成了。” 箫管家微笑道:“你进府也有段时间了,府上的有些事情也该帮着忙活了。至于老爷那边,有六爷顶着呢,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 张义这才勉为其难的接过对方递来书信。 将信拿在手里,张义突然有想起什么:“六爷,小子怎么去啊?好像在城东吧,要是走着去,这一来一回至少两三个时辰吧。” 箫管家似乎才想起来,思忖片刻说道:“家里的马车都出去了,骑的马应该还有,要不你骑马去?” 张义摇了摇头:“小子不会骑马。” 箫管家似乎发现了什么怪事一样,啧啧有声的说道:“乖乖,我大辽人怎么能不会骑马呢,走,今天就骑马去,你可以不用他跑,让他驮着你走,也省力不是?” 一炷香后,张义骑着马走在去往城东的路上,右手揣在怀里,总是有意无意的摸着那封信。 他太想知道信里的内容了,指挥使司衙门是析津府的军事主管衙门,而这封信又出自萧思礼,这个北枢密院特使之手。里面的内容应当非同小可,或许有重要布防安排也未可知。 可恰恰是这个原因,又让张义有所警惕。且不说自己来萧府的时日尚短,是否当得起这份信任。就说公文的传递方式也不合规矩啊,虽不知道辽国对公文传递的要求,至少不能让自己一个人干这件事吧?难道不需要配备两名以上的护卫跟随吗? 心里斗争许久,张义决定放弃偷看的念头。时间长着呢,只要自己得到充分的信任,有朝一日或许连萧思礼的书房都能自由进出,何必为了一封信件纠结。 张义心中有了计较,便轻磕马腹,让马慢跑起来,争取早去早回。 半个多时辰后,终于到了指挥使司衙门,通报姓名,检验了腰牌后,这才得以放行进入。 见到耶律将军后,张义也不废话,自报了家门,这才从怀里掏出那封书信。 耶律将军拿到书信,也没急着拆开观瞧,只是先放在了一边。又从抽屉里拿出另一封信:“既然你是特使府上的,正好把这封信帮某交给萧特使。” 张义恭敬的接过信后,随手揣在怀里,又行了一礼这才告退。 当回到萧府见到箫管家后,张义早已饿的饥肠辘辘,把信交给了对方,就一路小跑的去后院找李山,看看还有什么残羹剩饭,能凑活吃两口。 萧思礼书房。 “行了,你去吧。”萧思礼挥退了来送回信的箫管家。 待其走出房间,房间里的屏风后面,才闪出一人。如果此刻张义也在的话,一定能认出,此人就是那天摸他屁股的那个老太监。 此时的老太监手里也拿着一封信,赫然正是张义之前送出去的那封。 萧思礼将刚得到的回信,随手交给老太监:“看看。” 老太监将两封信同时放在桌子上,借着斜射进来的阳光仔细观瞧封口处。点了下头,这才拆开外面的信封,抽出里面折叠的信纸继续观瞧。 良久,这才抬起头道:“主子,封口完整,信纸也没有动过的痕迹。” 第0076章 寿喜 “嗯,大同那边怎么说?” 老太监起身恭敬的回答道:“主子,那边地处边境,这些年下来,大大小小的战争没百场,也有五十场。百姓都不知道换多少茬了,实在不好查找。” “那个打他的皮货商呢?” 老太监摇头回答道:“主子,那就更无从查找了。这些个商贾到处收购皮子,哪有个固定的居所啊。” “那就是没根底喽?干脆拉到府外,制造个意外算了。”萧思礼有些烦躁的说道。 老太监连忙劝阻道:“别啊主子,老奴之前不是说了吗?不论是南边还是西边的,都不会找个十四岁的毛头小子干那些事。所以老奴才觉着这小子身份没啥问题。还是按照之前说的,交给老奴吧。” 思忖良久,萧思礼脸色一板,正色说道:“寿喜,你也是府里的老人了,规矩不需我教你。既然你看上了这个小子,给你也是无妨。但是日后出了岔子,你可知道后果?” 寿喜公公掩嘴轻笑道:“嘻嘻,老奴自然是知道的。今天只是一次小考验,以后还会详加甄别呢。不过主子,您不觉得这小子是一块好材料吗?这么小的年纪,那口才,那股子机灵劲。老奴敢保证,假以时日,此子必将成为主子的一大助力。” 萧思礼不想因为一个奴才再浪费时间,烦躁的挥挥手,示意对方离开。 当寿喜才要迈步出门的时候,身后响起萧思礼的声音:“机密事情不许此子触碰。” 寿喜转身又是一礼,这才走出书房。 箫管家小院。 “什么?又换地方?”张义吃惊的看着箫管家。 箫管家点了下头,有些无奈的说道:“府上的老供奉看上你了,让你搬过去跟着他。” 张义自然是不愿意离开的,他才接近箫管家,还没开始大展拳脚呢,这又要走,面露不舍之色:“六爷,小子还没跟您亲近够呢?” 箫管家自然也舍不得张义离开,这才找了个称心的小厮服侍自己,还没过足瘾呢。摸了摸对方的头顶:“有句话叫,为人莫当差,当差不自在。咱们都是老爷的奴才,干什么,不干什么,都是老爷的安排。行了,去收拾行李吧。一会儿六爷亲自送你过去。” 张义低头嘟囔道:“六爷,能不能跟老爷说说,让小子留在您身边。” 箫管家对老爷的安排,内心也是抵触的。有些烦躁的说:“你当爷没说过?还差点挨了顿骂呢!别想那些没用的了,快去收拾。” 一炷香后,张义跟随着箫管家来到后院靠东侧的一个跨院内。 小院有东西两道门,东边的小门外,是一条小胡同,就是张义之前从后院厨房到前院送饭的那条路。 西边有一扇木门,据说是通向老爷卧室和书房的,只不过此时的木门紧闭,且挂着一把铜锁。 小院南北两侧各有一排房间,当箫管家带着张义进来的时候,看见院子中间站着的寿喜。 箫管家看到寿喜后,一改往日的傲慢。脸上露出谄笑道:“寿喜公公,小六子,给你行礼了。”边说边抱拳行礼。 跟在后面的张义则有样学样,也给这位寿喜公公行了一礼。 寿喜此时表情严肃,对二人的行礼,也只是点了下头:“小六子,人送到这就可以了,你回去吧。” 箫管家痛快的答应了一声,借着转身的机会,给了张义一个眼色,示意对方乖巧点。 张义适时露出讨好的笑容,才要说话就被对方打断。 “小子,收起你那点小心思,老夫大半辈子都在伺候人,不吃你那一套。”寿喜不屑的看着张义。 这句话把张义噎的直翻白眼:你当小爷愿意讨好你?咋不找个镜子照照你不男不女的脸?要不是没办法,小爷早跑了。 寿喜手指着东侧一处房间,吩咐道:“那是你的房间,先把行李放进去,然后有事安排你做。” 张义点头哈腰的答应了一声,待放好行李,这才转身回到院子里。 寿喜这才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意:“小子,老夫嘴馋了,你跑着去一趟,东城门附近的张家老店买一只烧鸡,限你天黑前回来。” 张义闻言就是一怔,抬头看看太阳,这尼玛太阳都偏西了,那么远的路,一去一回至少两个多时辰。 寿喜看张义在那里发愣,脸色一板:“怎么着?老夫指使不动你啊?!” 张义强忍心中的膈应,也不废话,伸出右手:“给钱。” 两个时辰后。 张义挥汗如雨的跑进小院,才迈进小院的大门,就四肢瘫软的躺在地上大口喘气。 听闻动静的寿喜,迈步走出房间,来到张义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对方,又了看一眼那始终抓紧的烧鸡 ,这才大声质问道:“这都什么时辰了你才回来?!你是打算饿死老夫不成?!” 张义哪有心思搭理对方,有这个功夫,多喘几口气才是重中之重。 休息了良久,张义才站起身,乖巧的赔罪道:“小子身体虚弱,耽误了公公的饭食,小子在这里赔礼了。” 不待对方说话,又面露苦涩继续道:“小子自知无法胜任伺候公公的差事,心中虽有万般不舍,但为了不再耽误差事,还请公公另择良才。” 说完,就抬头倔强的看着寿喜。 寿喜闻言,反而调笑起来:“啧啧,果然长了一张好嘴啊。还万般不舍?还为老夫着想?” 随即又脸色一板:“小子,你最好乖乖跟随老夫办差,若是不然……老夫保证你活不长久。” 张义心里“咯噔”一下,这是什么路子?把自己调过来,就为折腾自己?满足太监的变态心理?不答应就杀人? 寿喜可没心思管张义怎么想的,转身向自己房间走去,临走进房间的时候,才说道:“老夫不饿了,那烧鸡你自己吃了吧。” 说完,就走进房间,关上了房门。 在之后的日子里,寿喜是上午点一只鸡,下午再点一只鸡。并且警告张义不许提前买好藏起来。 期间张义也不是没动过其他心思,比如说遣到萧思礼的书房看看,又或者弄死这个老变态。但是他始终没有付诸行动,原因无它,他从寿喜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没有万全的准备,自己是不能贸然出手的。 更为关键的是,对方在萧府的身份很高,不是韩律那种小人物可比的。这么一个老怪物绝对不能死在自己手里,否则自己在萧府的日子也就到头了。 在被虐了一个月后,张义终于忍受不住了,试探着对寿喜说道:“老爷爷,要不您让小子买些其他的吧,这家的烧鸡小子实在是吃腻了。” 第0077章 测试 寿喜闻言,点了下头:“以后不必买了,跟老夫去个地方。” 张义乖巧的跟随寿喜穿过中院,来到前院的西跨院,也就是家丁和守卫住的地方。 寿喜随便推开了一个房间的门,向内张望了一下,就吩咐道:“萧成,出来。” 随后从房间里,走出一名精瘦的汉子。 萧成露出讨好的笑容:“公公,有事尽管吩咐,小子一定办的妥帖。” 寿喜没搭理他,而是指着萧成对张义说道:“打倒他。” 张义闻言一愣,但还是坚定的点了下头。 萧成同样一愣,问寿喜道:“公公,您让这小子打我?” 此时寿喜已经向后退了三步,背着双手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与此同时,其他几个房间里的人,也好奇的钻出来,纷纷围在四周,等待好戏上演。 萧成见此也不再耽搁,歪斜着膀子露出邪笑,一步步向张义逼近,口中还说道:“于则成,让某看看,你学了公公几分本领。” 以张义自身的本事,可以轻松打倒对方,但此时此刻却不是施展的时候,眼看着对方向他走过来,只能一步步后退,苦笑着说道:“公公就没教小子功夫,一直让我给他跑腿买东西呢。” 见对方要靠近自己了,张义转身就跑。萧成一怔,没想到这小子居然敢跑,向前一个箭步,伸出右手就要抓对方的脖领。 张义早就算到对方这个举动,假装被什么东西绊倒,一下摔了个大马趴,而后迅速翻转身体,让自己正面萧成。 同时双手支撑起身体,两条腿拼命蹬地,试图用这个姿势向后退,以拉开与对方的距离。嘴上还慌乱的说道:“大哥,大哥,别过来啊。” 萧成哪里会在意张义的喊叫,欺身上前,弯下腰伸出右手就要抓住对方的衣领。 张义见对方中计,也不再迟疑,攒足了力气,勾起脚尖对着萧成的小腹就踢了过去。 只听“嗷~~~”一种不似人声的惨叫,萧成双手捂住小腹,加紧了双腿在原地蹦跳。 张义趁机快速起身,伸出两根手指直插对方双眼。 “啊~~~”萧成双眼疼痛,又抽出双手捂住双眼。 这时张义已经绕到对方身后,抡起胳膊猛砸对方脑后。 随着“嘭”的一声,萧成晕倒在地,小院内也随之安静下来。 围观的众人此时都瞪大了眼睛,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张义。 他们倒没觉得张义打倒萧成有多么厉害,只是这小子太阴了,这三招下来,分明是要废掉对方的节奏。 一旁观战的寿喜倒没那么多心思,迈着方步都到张义面前,伸出手轻抚着对方的头顶,点头道:“好小子,有几分机灵劲。” 张义适时的瞥了一眼围观的众人,挑衅的说道:“那是,也不看看谁教出来的。” 寿喜爱怜的打了张义后脑勺一巴掌:“臭小子,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接下来的日子,寿喜总会抽出时间,让张义与府上的守卫比试。张义也总能想出不同的方式,使出各种阴招把对方击倒。 以至于到最后,府上的守卫对与张义的比试,都留下了心理阴影。纷纷以各种借口,试图躲过与其一战。 这一日的早上,张义吃完早饭,站在院里等待着寿喜分配差事。 “小子,今天就不去欺负那些守卫了,跟老夫出去一趟。” “爷爷,去哪儿啊?”张义还是那副乖巧的样子。 寿喜却是不答,迈开脚步就往外走。张义见此,也只能紧紧跟随。 走出府门,又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寿喜才在一条小巷口停下脚步。手指着不远处的一处小院,对张义说道:“看见那个小院了吗?根据可靠消息,里面躲藏着一个宋人秘谍。你去把此人抓了。” 说完,就用鹰隼一样的眼睛,紧盯着张义脸上的反应。 张义却是没反应过来,闻言就是一愣,随即迎上对方的眼睛,用难以置信的语气问道:“爷爷,这么大的事交给小子?” 张义说话的同时,脑海中里也在想着应对的办法。 寿喜轻点了一下头,眼睛依然盯着张义。 张义担忧的说道:“爷爷,小子恨宋人您是知道的,恨不得杀光他们才好。可是这么大的事情,小子怕干坏了差事,耽误您的大事。” 寿喜不多的耐心,终于被对方磨没了。压低声音厉色道:“老夫相信你,一定能完成老夫交代的差事。” 看张义又要说话,伸手就在其后背推了一下,同时催促道:“快点!” 张义一个踉跄险些摔倒,等站稳身体,不仅没有向小院走去,又回到寿喜身边,伸出手仰着头说道:“爷爷,您让小子去,总要给把武器吧。刀子斧头啥的,哪怕一根棍子呢。小子可不想被对方反杀了。” 寿喜搓了几下脸,强行压下心中的烦躁,从靴筒里抽出一把匕首,递给张义,再次催促道:“快去!” 张义抽出匕首,如同一个毛贼般,蜷缩着身体,高抬脚轻落步,一点点的向那座小院接近。 站在后面的寿喜,看到张义这个滑稽的动作,不仅没有动怒,反而微笑点了下头。 此时的张义,在脑海里分析着各种可能性。一种可能,是寿喜挖了坑在试探自己,里面不是什么大宋秘谍,而是对方安排的人。还一种可能,寿喜没有骗他,小院里确实藏有秘谍。可如果是那样的话,自己该如何选择?难道真要抓了对方? 在来到小院墙外的时候,张义发现围墙的高度超过了自己的头顶。他并没选择直接攀爬上去,而是假意环顾左右,终发现于在来的路上一堆碎砖,当即眼睛就是一亮,又蹑手蹑脚的往回走。 反复了几次,终于把碎砖码放在小院的围墙在,这才得以站在砖头堆上,向院子里观瞧。 此时的小院里,正有一名大汉背着双手,在院子里来回踱步,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 当张义看清大汉脸的时候,心中就是一喜。不认识,潜伏在析津府的秘谍,绝大多数他都是见过的,这不能是唯一的判断标准,但他还是从对方的身上发现了破绽。 第0078章 求见 宋辽两国的百姓,由于生活环境不同,导致其生活习惯也有所不同。 辽国地处草原,是天然的养马地。所以骑马就成为了百姓的必备技能和主要出行方式。但这也导致一个问题,辽国绝大多数百姓都是罗圈腿。而反观大宋,就不存在这个问题。 张义虽然不能从对方的样貌上,判断是哪国人。但是对方的罗圈腿,却出卖了他。 张义转了下眼珠,向院内的大汉喊了一声:“嘿!傻大个,小爷问个路啊。” 大汉听到张义的声音,就是一愣,闻声向张义这边观瞧。当他看见张义的时候,眼睛就是一亮,可这也只是瞬间,马上凶神恶煞的说道:“你叫谁傻大个呢?” 对方的反应,并没有逃过张义的眼睛,特别是对方眼睛一亮,完全不符合常理。试问,谁见到骂自己的人,会做出如此反应。 张义继续没话找话:“你瞎啊,两只眼睛是喘气的?小爷当然是叫你呢。” 这句话算是彻底激怒了那名大汉,只见他冲向院门,就要拉开门栓冲出来。 张义见对方向门口冲去,忙从砖头堆上跳下来,急赶几步侧身藏在门后。 此时大汉已经从里面拉开院门,就要冲出门外。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大汉身体前倾,抬腿跨越门槛的时候,张义飞快的刺出匕首,直取对方肋下。 大汉本以为张义还趴在墙头,完全没想到会藏在门后。眼看着匕首向自己刺来,却因一只脚立足未稳,身形不受控制,根本无法躲避。 “噗!”匕首直没根部,张义看一击得手,也不恋战。拔出匕首急退几步,防止对方反击。 大汉只感觉肋下,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低头看了下流血如注的伤口,顿时疯魔了一般,几个箭步就向张义冲了过去。 张义根本不给对方与自己接触的机会,撒开腿就向来时的巷口跑去,大汉见此也在后面紧追不舍。 等张义跑到巷口,就看见寿喜已经躲到二十丈外的地方。根本没有伸手帮忙的意思,张义只得一边逗弄大汉,一边在前面跑。 随着时间的流逝,大汉肋下流出的血越来越多,奔跑的速度也越来越慢。 终于,大汉由于体力不支,脚下一个踉跄,瞬间扑倒在地。他勉强抬起头,使出浑身力气,向着始终在看热闹的寿喜伸出一只手,似乎在祈求对方能救他。 可是寿喜也只是微抬了一下眼皮,看了汉子一眼,身体依旧保持靠墙的姿势。 张义这边一直在注意着身后大汉的动静,见对方已经扑倒在地,返回身对着大汉后心猛刺了下去。 萧府书房 萧思礼听完寿喜的禀告,揉搓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良久,抬头对寿喜说道:“这么说那小子还有一套啊。” 寿喜微笑着向萧思礼说道:“主子,这小子虽然不会武功,但凭着那股子机灵劲,就能把老四杀了,确实非常难得。” 萧思礼此时也来了兴趣,问道:“据你观察,这小子可靠吗?” “主子,那小子接到差事后,没有半分迟疑,老奴觉得可以放心用了。” 萧思礼思忖片刻,点了下头说道:“你看着办吧,反正是你看好的人,出了岔子,我只找你说话。” “请主子放心,老奴一定会盯紧了他。” 就在张义为了通过考验而窃喜的时候,在几千里外的东京城,却在民间流传着一个啼笑皆非的笑话。 听说在不久前,当朝国舅爷看上了某个百姓的家产,居然趁夜派出五十名家将,由两位小郡王亲自带队,意图洗劫哪一户百姓。 可这些人才到那户百姓家门口,就从里面走出一名大汉,此人手举着皇城司的腰牌,要求他们立即原路返回,否则按谋反罪论处。 那两位小郡王当场就吓尿了,带着手下家将,头也不回的就逃回了郡王府。 这还没完,就在第二日,皇后听闻此事大怒,当即下了懿旨,命国舅爷闭门思过半年。 济阳郡王府 此时正堂内,正坐着父子三人。 “废物!废物!你们两个小崽子,郡王府的名声,都被你们败坏了!”国舅爷指着两个儿子的鼻子就一通骂。 老大曹评怯怯的解释道:“爹爹,外面都是瞎传的,孩儿和二弟,根本没尿裤子。” 老二曹诱赶紧附和道:“就是就是。” 国舅爷闻言更怒了,拍案站起:“就是个屁,你跟我说有用吗?外边将此事传的有鼻子有眼的,你让为父以后还如何有脸出门?” 曹评微笑着说道:“爹爹,你不是禁足了吗?也出不了门啊。” 就在国舅爷要给大儿子一点教训的时候,郡主曹宇婷从后堂迈着莲步缓缓走了出来。 曹宇婷对满地的狼藉视而不见,向老爹行了一个礼,这才说道:“爹爹,女儿想出门一趟。” “哎呦,闺女,外面最近风言风语的,最近就别出门了。”国舅爷闻言,立即劝说道。 “爹爹,女儿就是想出去散散心。” 国舅爷看爱女坚持,也只能点头答应:“那你多带点家将护卫。” 老大老二对视了一眼,一起说道:“爹爹,三妹都能出门,我们当兄长的是不是……。” 国舅爷瞪了两个儿子一眼,吓的对方不敢再言语。 曹宇婷一向为人低调,平时出门多选择轻车简从,最多带几个家将。而今天却一反常态,命随行家将,打出自己的仪仗。 待全部准备就绪,坐在轿子里的曹宇婷才吩咐道:“去皇城司!” 众家将听了面面相觑,站在轿旁的燕子见此,摆出郡主贴身丫鬟的威风,质问道:“还不走?郡主的话都不想听了吗?” 一众人这才浩浩荡荡的杀奔皇城司衙门。 待轿子停在皇城司门口,门子早已吓的跪在地上,等待贵人的吩咐。 曹宇婷下了轿子,站在大门口,对着门子吩咐道:“去通传,就说无棣郡主求见皇城司使喜福公公。” 门子听到“求见”二字,感觉头皮都在发麻。不管怎么说,郡主也是皇亲国戚,而自家公公哪怕位置再高权利再大,也是一个奴才的身份。 他也不敢再多想,得了吩咐,慌忙站起身就去后面找喜福公公报信。 待喜福听到小厮传递消息,以为自己听错了。 曹郡主找咱家?还求见?这是哪个要害我呢? 经过再三询问,才确信消息是真的,也不及细想了,慌忙起身就去前面迎驾。 第0079章 应允 当喜福看到郡主带着全套仪仗的时候,就知道来者不善,今天这事恐怕不能善了。 喜福才要下跪行礼的时候,曹宇婷说道:“行礼就不必了,找个地方,本郡主与你有话说。” 喜福闻言,悬着的心稍微放下一点。这才在前面领路,将曹宇婷领到自己的公廨奉茶。 在挥退了所有人后,曹宇婷缓缓说道:“今日本郡主为两件事而来。一,曹家对张义的那个作坊,还没放在眼里。所以也谈不上什么抢夺家产。作坊那些探子,有一部分是本郡主派出去的,与我父王无关。至于另一部分是何人所派,相信皇城司比本郡主更清楚。” 喜福闻言只是点了下头,并未急于表态。 曹宇婷见此,继续说道:“二,告诉本郡主张义的下落。” 喜福思忖片刻才问道:“老奴斗胆,不知郡主打听张义的下落,意欲何为?” 曹宇婷缓缓摇头:“不是不告诉你,是有些事情你不方便知道。” 喜福在心中左右权衡后,便说道:“实不相瞒,张义此时正在辽国那边办一件公事。至于是什么公事,恕老奴不便相告。” 曹宇婷得知张义在辽国,心下一沉,想了一下才问道:“那可否帮本郡主传递一封书信给他?” 喜福听闻要传递书信,心里有些为难。张义藏身在萧府,如果主动联系对方,难免有暴露的风险。所以出于保护对方的想法,一般都会选择设置一个联络点,在张义认为安全的时候,自然会主动找上门。 前思后想之下,喜福缓缓答道:“郡主,书信皇城司可以帮您传递,但是出于一些考虑,老奴不敢保证对方几时能收到这封信。这一点,还希望郡主能够理解。” 曹宇婷对这件事本没抱以太大希望,如今对方竟然答应了,心中欢喜。脸上也露出微笑道:“那有劳了。” 当即向喜福要了文房四宝,就在一张白纸上写写画画,完全没有背着对方的意思。 只用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曹宇婷便停下笔,拿起纸吹干了墨迹,直接交给喜福,示意对方看看。 喜福疑惑的看了一眼郡主,这才捧起那张纸观瞧。 只见上面只有一些“点”和“横”,并没有文字。 “·-- ·-· -·-- ··--··” 喜福才要出言相问,就被曹宇婷打断道:“只管送过去便是,如果有回信,还有劳公公通知本郡主一声。” 说完,便向喜福点了下头,转身走出大门。 喜福并没有相送,自己是当今官家的奴才,刚才出门亲迎已经是给了对方面子,现在没有必要在将对方送出门。 看着纸上的符号发了一会呆后,摇了摇头,实在不解其意。不过,既然答应了人家,那就把这封信送过去。 喜福立即叫来吴宇,让对方通过特殊渠道把信送出去。 辽国南京析津府 距离小院外的那场刺杀,已经过去了半个月,张义也被寿喜公公折磨的欲死欲仙。 这期间他经常在寿喜的带领下,执行各种任务,其中有暗杀,有传递消息,也有搜集情报。 与第一次不同的是,每次执行任务回来,寿喜都会对张义当天的行动做出点评,并针对其中存在的问题,有选择性的教授一些常规的处理方法。 寿喜的一系列举动,也让张义意识到,自己正在逐渐得到信任,这是非常重要的。同时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寿喜绝不是一个老太监那么简单,其身份或许和辽国的秘谍系统有关。 这一日的早上,张义才洗漱完毕,就见寿喜从外面领进来一位身穿儒袍的中年人,其消瘦的脸颊和挺拔的身材,倒有几分斯文败类的模样。 寿喜将张义叫到身边说道:“小子,给你介绍下,这是韩成,未来几天你会以书童的身份,随他出一趟远门。” 张义乖巧的向韩成行了一礼。继而问寿喜:“爷爷,去哪儿啊。” 寿喜看了一眼韩成,示意对方来说。 韩成点了下头,这才对张义说道:“安肃。” 张义闻言就是一愣,安肃这个地方,他太熟悉了。之前逃离析津府的时候,就是从安肃进入的大宋。 张义这个举动,被韩成误以为对方不认识这个地方,解释道:“涿州南边,宋境。” 张义适时的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同时心中好奇,这个韩成去宋境要干什么。 他心知,越是好奇越不能问出口的道理。随即有些为难的对寿喜问道:“爷爷,小子能不去吗?不是小子推脱,是小子怕干坏了差事,耽误了您的大事。” 这些时日张义的表现,寿喜是非常满意的,这个于则成虽然不会武功,也没接受过秘谍的专业训练。但对方总能用自己独特的方式,完成交代的任务。 寿喜知道这小子是个蹬了鼻子就敢上脸的主,所以脸色一板的说道:“哪来那么多废话,既然让你去,自有其中的道理。下午放你半天的假,明天一早出发。” 张义见套话失败,也不再追问。谢过了寿喜给的半天假,又向那个韩成行了一礼,才跑出院子。 见张义离开,寿喜便领着韩成进入房间,临行前他还有些事情需要交代。 此时张义在府里的地位,已经不是刚进府的那个毛头小子可比。 尤其那些门口把守的家丁,也知道他跟在寿喜公公身边做事。并经常见这一老一小同进同出的,心下也纷纷猜测,这小子是不是拜了寿喜为师。 自从有了这个想法,张义进出萧府就变得容易许多。当然,张义也是个会做人的,偶尔会给这些门子家丁,带回来一些府上吃不到美食。 当张义在门子的问候声中,走出府门的时候,心中有些小得意。这就是进步啊,再给自己一些时间,或许收获会更多。 一路兜兜转转,确认没人跟踪,张义才来到距离萧府不远的玲珑街。 他摆出逛街的架势,走走停停寻找着让王利开的商铺。 当他来到一间小酒馆的门口时,正好看见一身粗布衣袍的王利,站在柜台后面向外张望。 张义又往前走了一段路程,似乎是没找到合心意的商品。这才向回走,经过观察没发现跟踪的人员,便迈步走进小酒馆。 第0080章 惊奇发现 刚才张义从酒馆路过的时候,王利已经发现了他。正好奇对方怎么没和自己联络,就见张义迈步走进屋内。 正值下午,酒馆里没其他客人,只有王利和一个小伙计。那名小伙计,张义也是见过的,知道是自己人。 尽管如此,王利依然露出招牌式的笑容,热情招待其坐下:“客官,打算吃点什么。” “一碗汤饼吧。” 王利向伙计吩咐了一声,又从柜台后面端了一盘切好的酱肉。 “送的,尝尝。”王利很大方的说道,顺势坐在张义对面。 张义夹了一片放在口里,点了下头,味道正经不错:“味道可以啊,谁的手艺?” 王利有些自得的说道:“我的。” 张义伸出一根大拇指表示赞许。 就听对方又补充道:“家传的。” 张义摇了下头说道:“你不该开布庄的,弄个酒楼多好?历来妓馆酒楼,都是探听消息的好去处。” 不待对方回答,这才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门外,压低声音说道:“我明天要随一个叫韩成的人,去安肃一趟。目的不明,你如果要给那边通消息的话,记住了,要避开雄州。” 王利并不知道雄州的事情,随问道:“雄州怎……。” 张义打断对方的话:“不该问的别问,对你没什么好处,总之,往南边传递的任何消息,都必须如此办理。” 王利这才点了下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张义又吃了几口酱肉,也不待汤饼上来,就起身离开了酒馆。 翌日一早,张义跟随着韩成,坐上马车就赶往安肃。 一路上韩成始终看着窗外,似乎在想着心事。张义则为了获取更多消息,主动与其攀谈,可对方只是偶尔的应承几句,给一人种生人勿近的印象。 张义倒也不急,这一来一回至少有七八天的时间,足够自己与对方拉近关系的。 当他路过良乡的时候,想起了那两个拦车的小贼,心中不免唏嘘。 当他路过涿州的时候,更是想起那一夜去衙门的后院,偷马的经历,更是感慨当时的狼狈。 等马车离开涿州城,向南走的时候。 一路上沉默寡言的韩成,才对张义低声说道:“在未来几天,你的名字叫小五,十五岁,自小被卖到韩家,身份是我的书童。” 张义点头,表示记下了。 韩成又继续说道:“我叫韩成,三十五岁,来自莱州掖县的一个世家大族。这次到安肃是游历的。能记住吗?” 张义再次点头,并且复述了一遍二人的身份。 韩成似乎过去几天是憋久了,话唠的说道:“我不知道寿公公为什么让你小子陪我一起南下,你要记住的是,做好本分事,别给我添乱。” 张义翻了个白眼,表示不服气,但也懒得跟对方争辩。 “哈,不服气啊?那你在最好不要犯错,否则所付出的代价,是你不能承受的。”韩成警告道。 从析津府出发的第三天下午,二人经过一番搜检,终于进入了宋境,来到了安肃城。 韩成并没有第一时间找客栈住店,而是带着张义,在这座不大的城市内走走停停,似乎是在熟悉地形,又像是在找什么地方。 张义几次旁敲侧击的询问,换来的都是对方的充耳不闻。尽管如此,他也不是完全没有发现。当韩成路过一家酒楼的时候,整个人愣神了片刻,虽然时间非常短,但还是被张义捕捉到了。 还有就是,从进入这座城市开始,后面就有几个人在跟踪他们二人。虽然对方已经极其小心了,可还是让张义发现了对方的踪迹。 终于在临近天黑之前,韩成才找了一家客栈,要了两个紧邻的房间住了进去。 张义这边才放下随身的行李,韩成就推门走进他的房间,对其说道:“一会儿我出去一趟,你自己叫点吃的。” 张义担忧的问道:“不需要我保护吗?” “你保护好自己就行了。”韩成轻蔑的甩下一句话,便走出了房间。 待张义关上房门,将临街的窗户打开了一条缝,就看到韩成大步走出客栈,张义这边以最快的速度,换了一身深色衣服。为了不惊动楼下的掌柜伙计,张义借着上茅厕的名义,从后门走出了客栈。 按照他的猜测,对方应该一路上只对那间酒楼表现出了兴趣。于是,他走出客栈后巷,便借着夜色,从另一个方向绕到酒楼附近。 当他来到酒楼旁边小巷的时候,恰巧看到韩成迈步走进酒楼。 躲在暗处的张义,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此时的他不知酒楼里是否有接应韩成的人,所以不敢贸然从正门进入。只得绕道酒楼后面,翻过低矮的围墙,来到后院。 正当他在脑子里思考下一步的行动时,就见东边的一个房间,亮起了烛光。 张义嘴角一翘,便借着围墙攀爬到这个房间的窗户一侧。 他才稳定好身形,前面的那扇窗户就被人突然推开。看着映射在围墙上的影子,房间里的人似乎在窗口观察附近的情况。过了片刻后,房间里的人才将窗户关上。 张义长舒一口气,太悬了。等待了一会儿,这才又将身体挪动到窗户下面。 房间内。 韩成打发走上茶的小二就,就坐在桌前闭目养神。 大约过了半炷香的时间,房门毫无征兆的被打开,从外面闪身进来一名身穿便服的年轻人。 韩成似乎对突然进来一个人,并不感到意外,指了下对面的椅子,示意其坐下。 待其坐下,这才喝了口茶水问道:“东西呢?” 年轻人也不废话,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双手递给韩成:“这是卑下绘制的城防图,还请先生转交上去。” 韩成很随意的从信封里抽出几张纸,起身捧到烛光下仔细观瞧。 窗外藏身的张义,此时却急的抓心挠肺。 他虽把二人的对话听的真切,可还没搞清对方的身份。这种能绘制布防图的人,在军中的地位应该不低。 不得已之下,只能向上伸展身体,手沾唾液在窗纸上轻轻戳了一个洞,借此观瞧里面的情景。 可就是这么一眼,险些惊掉了张义的下巴,那名坐在韩成对面的年轻人他居然见过。 当初张义在进入宋境的时候,被守关的兵丁抓捕。紧接着就接受了审问,当时在场的有三人,有一名将军,一个死太监,还一名书记员。 现在房间里的人,正是那名书记员! 第0081章 王利你个王八蛋 韩成大致看了一下布防图,这才将几页纸重新塞回信封。 “做的不错,这边你还要密切监视,一旦有风吹草动,还是采取老方法,我自会赶来。” “是,卑下明白。” 正事谈完,二人这才各自走出房间。 张义估摸着二人已经走远,立即跳回到围墙上,又翻身落地,甩开双腿拼命往客栈赶去。 可才跑到酒楼后巷的巷口,就闪出一人伸手挡住了张义的去路。 张义不由分说,左手一个摆拳击中对方面门。右手趁机掏出匕首架在对方的脖颈上。 那人显然没料到张义会有这番举动,被制服后并没有多做挣扎,而是惊慌的说道:“自己人!” 张义紧盯着对方的面孔,用沙哑的声音说道:“谁跟你是自己人。” 那人见张义没第一时间杀了自己,也顾不得脸上的疼痛,长舒一口气问道:“李公子?” 尼玛,此时的张义在心里把王利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一遍。两世为人的他,就没见过这么没用的废物。传递个消息,需要这么详细吗?还把自己的假名也报了过来。小爷早晚被这个废物害死。 其实有个问题,张义从没想过。那就是他所接受的训练,所学习的知识,也是后人经过一千多年逐渐总结而成的,并非是一蹴而就。所以王利或者说整个这个时代的秘谍,保密意识还没有那么强烈。 这时那人似乎认定了张义是自己人,连忙问道:“李公子,那个韩成在房间里与谁见面?又说了什么?” 张义哪有功夫跟其废话,收回架在脖子上的匕首,骂了一句:“滚蛋!”便头也不回的跑了。 那人被骂的莫名其妙,看着张义远去的背影,挠了挠头,没搞明白这个李公子为什么发火。 当张义从客栈后院,一边系着裤带,一边往楼梯口走的时候。就看见韩成正在和柜台后面的掌柜在说着什么。 不经意间,看见张义这副样子,才和掌柜打了一声招呼,向他走了过来。 张义不待对方说话,先面露痛苦的问道:“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韩成上下打量了一下张义,这才问道:“吃了吗?” 张义很愤怒的骂道:“吃个屁啊,就在房间里喝了两杯水,拉好几次了。” 韩成闻言,只是点了下头,便径直走上楼梯。 张义也紧随其后,来到二楼。见韩成就要推门回自己房间,连忙拉住对方衣袖:“能不能说下行程,我也好有个准备。” 韩成挣脱对方的手,缓缓说道:“该你知道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你。”说完,就走进房间,随手关上房门。 翌日一早,张义还在熟睡,房门就被敲响。 等他睡眼惺忪的打开房门,看韩成已经收拾整齐,手里还提着随身的行李。 “怎么了?”张义问道。 “带上行李,楼下等你。”韩成说完就转身下楼。 等张义背着行李来到大堂的时候,韩成正在给掌柜结房钱。 见张义下楼,便说了一声:“走吧。” 等张义跟随韩成来到客栈门口的时候,才知道对方已经雇好了马车。 半个时辰后,张义乘坐的马车来到宋辽边境的城关。 下车接受检查的时候,张义疑惑问道:“这就回去了?” 韩成警惕的看了一下周遭,低声训斥道:“闭嘴!” 张义点了下头,表示明白。 三日后的下午,萧府寿喜的小院。 “小子,放你半天假,出去玩吧。”寿喜吩咐道。 待张义走远,他才领着韩成来到自己的房间。 当接过城防图仔细观瞧后,这才抬头问道:“这个于则成一路上表现如何?” 韩成在脑子里组织了下语言,缓缓说道:“没发现什么疑点,除了话有点多以外,其他都正常。还有属下出去取信的那段时间,据客栈掌柜说,那小子一直在客栈,没有出去过。” 寿喜不置可否的点了下头,继续问道:“还有吗?” 韩成又想了下,才补充道:“就是感觉这小子,总有点跃跃欲试的意思。” 寿喜闻言朗声大笑:“哈哈,不奇怪,小马乍行嫌路窄。他有这个反应才属正常。” 韩成轻笑了一声,点了下头,表示同意。 待对方离开房间,寿喜独自坐在房间内,思忖着什么。良久才自言自语道:“跃跃欲试?哈,有点意思。” 走在玲珑街的张义,的确有些跃跃欲试,他跃跃欲试的想揍王利那废物一顿。 憋了三天的火气,在把王利叫到酒馆柴房的时候,终于爆发了。 一肘把对方打到后背撞墙,紧接着一手捂住对方的嘴,另一只手用拳猛烈击打对方腹部。 足足七八拳后,王利已经站立不稳。 张义这才停止殴打,提着对方的衣襟,瞪着通红的双眼低声质问道:“谁特么让你把小爷的身份,当消息传过去的?在南边就特么没人教过你,什么叫保密吗?” 王利见这位小爷动了真火,只得唯唯诺诺的解释道:“小的,属下,不知此行会有什么危险,想让那边的人有个接应。” 其实王利有这个想法并不奇怪,吴宇在临走的时候,反复叮嘱过,对待李公子要像对待他一样尊重。王利真是怕这位小爷有个闪失,自己担不起责任。 可是吴宇的交代,张义是不知道的,即便是知道,也不会同意王利这么做。这种行为早晚会把自己害死。 张义听完王利的理由,心生一种无力感。扶着对方坐下,这才把自己此行的发现告诉了对方。 王利听说安肃的布防图泄露,心急火燎的就要写信通知那边的人,让把那个书记员抓起来,甚至连身上的疼痛都忘记了。 可是在将心中想法说给张义听的时候,却被对方否决了。 张义耐着性子开导道:“那个书记员,你抓了也好,杀了也罢。可是辽人还会发展或安排其他秘谍去做事,到时候又要怎么甄别?” 见王利又要说话,伸手止住,继续说道:“秘谍最可怕的是什么?可怕的是他隐藏在黑暗的角落,真实的身份不为人所知。如今我们知道了他的身份,这种危险已经不存在了,甚至可以反过来利用对方,向辽人传递一些假情报。” 王利这才恍然大悟,对啊,可以装作不知道,反过来利用对方,传递一些大宋需要辽人知道的情报。 想明白的王利,这才用钦佩的眼神看着张义。 随即拍了一下自己额头,似乎想起了什么:“公子,老家有封信让我交给你。” 第0082章 传授 张义一怔,随口说道:“拿过来看看。” 当那封信上的内容,映入眼帘的那一刻,张义的内心变的极其复杂。他当然能看懂那些符号的意思,“W,R,Y,?”短短四个字码里面包含了太多信息。与此同时也带来了很多疑问,那个人又是谁?是什么身份?自己怎么被对方发现的? 一连串的问题,瞬间涌入脑海。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并不孤单。 他深吸了一口气,尽量使心情平静下来。这才把那封信放在桌子上,抬起头看着王利问道:“这封信是谁写的?又通过什么渠道传递过来的?” “送信的是雄州那边的老人了,他一直负责与这边联络。至于是谁写的,对方也没说。”王利显然知道的也不多。 张义听对方这么说,心中不免有些烦躁。这其中不仅有王利的一问三不知,还一个原因就是心中责怪吴宇。自己百般叮嘱过,雄州的人皆不可信,怎么还敢用那边的人,跟王利他们联系。 沉思良久后,决定对那个陌生人拿出一点诚意,告知对方自己的名字,同时也想问问对方的来历。当即要来纸笔,笨拙的在纸上用中文电码写道: 3234,3189,0132,2508,6142 写完将纸叠好,塞进早已准备好的信封。这才向王利交代道:“这封信一定派专人送到皇城司,务必亲手交到司使喜福公公手里。另外,问明来信是谁写的,此人是敌是友尚未可知,需密切监视。” 王利见张义说的郑重,也知事情重大:“我让方进学亲自跑一趟。” 张义点了下头,才要起身离开。突然灵机一动,抬头看看天色尚早,便吩咐道:“你去书店,买两本一模一样的雕版书回来,什么内容都行,字数越多越好。” 王利闻言一愣,虽不知用途,但也没有多问,亲自去附近的书店买了两本书回来。 张义大概翻阅了一下,一些常用字这本书都包含了。这才放下书,拿起笔在纸上写了阿拉伯数字的0至9,又分别在后面写上与之对应的中文。 教授完这些,又把如何编写密信一一教给对方。 王利只是受时代的局限性,缺少了一些见识和保密意识。但是他本人还是很聪明的,张义只是讲了一次,就完全理解了其中奥秘,剩下的也只是一个熟练掌握的过程。 当全部教授完,王利看张义的眼神都带着小星星。出言询问道:“公子,这种传递消息的方式是皇城司的看家本事吧?” 张义摇头苦笑:“是我自己琢磨的。” 见王利恍然大悟的样子,似乎要说什么,连忙伸手阻止:“接下来,你需要给司使那边写一封信,跟他讲明如何使用。以后向这边传递消息,都采用这种方式。而且为了保密的考虑,密码本也就是这本书,需要半年换一部。我说的这些,你能明白吗?” 王利点头如捣蒜,连声说道:“能的,能的。” 张义就这么看着王利把说明书写完,随后拿起来,又反复阅读了两遍,发现没有歧异的地方。这才点了下头,表示可以封存了。 王利又找来油纸将书信和那本书包裹在内,再用白蜡封口。 张义再次摇头,解开油纸包,抽出里面那本书:“书和信需分别传递,你既然相信方进学,那么这封信可以交给他。至于这本书,再另外找一个人吧。” 见对方又要说话,张义强忍着那股无力感,伸手阻止道:“我就不说其中缘由了,你自己慢慢体会。但需记住,二人绝不能结伴同行,要选择不同的路线南下。如果条件允许,最好是互相之间不知道彼此行程和任务。” 张义见对方点头应承下来,又嘱咐了几句,才起身告辞回到萧府。 刚回到小院,张义就被寿喜叫到房间内。 “小子,说说你此行的感受。”寿喜开门见山的问道。 张义挠了挠后脑勺,又转着眼珠想了许久:“爷爷,小子觉得云里雾里的。” 对于这个答案,寿喜似乎非常满意,微笑着问道:“怎么说?” “就是坐了三天的车,在安肃城住了一宿,然后又坐车回来了。小子也问过那个韩成,他什么都不跟小子说。” “哦?就这些?”寿喜继续问道。 张义再次想了下,又补充道:“还有就是,那个韩成到了安肃城的当晚,甩开了小子,独自出门去了。” 寿喜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追问道:“还有吗?” 张义又想了良久,摇头说道:“没了,反正那个韩成,小子不喜欢。总是神神秘秘的,也不爱说话,挺无趣的一个人。” “那你就不好奇,那个韩成晚上干什么去了?” “好奇啊,小子还问了他干什么去了,人家也不说啊。而且那晚上小子还闹肚子,从那个韩成出门就开始闹肚子,哎呦,爷爷!你是没看见啊,当时可惨烈了。小子跟您详细说说啊……。” 寿喜见张义越说越没边,连忙伸手阻止道:“停!一会儿就吃晚饭了,老夫不想听这些。你也跑一下午了,回屋歇息吧。” 待张义离开房间,寿喜才点了下头,对方所有的反应和想法,都在合理的范围内,当即对张义又增添了几分信任。 萧思礼书房 “咚咚”传来敲门声,萧思礼放下手上的一封公文,不耐烦的说道:“进来”。 寿喜推开房门,走进房间,抱拳施礼道:“主子,于则成通过测试了。” “别总提那个小子了,你看看这个。”萧思礼烦躁的把刚才那封公文,丢在寿喜面前。 寿喜不明所以,抬头看了一眼萧思礼,这才打开公文观瞧。 仅两页纸的公文,足足看了一盏茶的时间,这才合上公文恭敬的放回萧思礼面前。 萧思礼疲倦的仰靠在椅子上,口中问道:“说说你的看法。” 寿喜组织了下语言,这才说道:“主子,这位贵人不老实在上京待着,怎么想起出来巡查了?” 萧思礼闻言,依然保持着闭目养神姿势:“我在问你的看法,不是让你问我。” 第0083章 萧府的力量 “主子,老奴认为这事怕是有诈,那位会不会是冲您来的?”寿喜试探着问道。 良久,萧思礼才慵懒的点了下头:“那个耶律齐当然是冲我来的,偌大的大辽去哪里不好,非要来析津府。” “主子,那您的意思是……?” “防患于未然,通知各衙门的主官,让他们各司其职,做事不得有半分疏漏。家里那些人也撒出去,明察暗访将析津府彻底检查一遍,那些亲宋亲西夏的,都给我抓起来。在那位来析津府期间,绝不能出任何乱子。” 寿喜也知道此事的严重性,自然不敢马虎。答应了一声,便跑出去找人布置。 翌日一早,张义还在睡梦中,就被寿喜提溜起来。等收拾妥当后,就被对方带到距离萧府不远的一处军营校场。 等张义走进校军场的时候,就看见校场中间站立着有百人的样子,这些人身穿各种样式的衣服。从员外服到粗布麻衣,甚至有还有几个破衣烂衫如乞丐一样的人物。虽然衣衫各异,但这些人一个个昂首挺胸,丝毫不亚于旁边正在训练的军士。 寿喜指着穿百姓衣服的那个人群,扭头对张义吩咐道:“去,站在第一列第四个。” 张义这才点了下头,小跑着站到了分配的位置。 刚站定身体,身后就有人对他阴恻恻的问道:“是你杀了老四?” 张义下意识的扭回头,看了眼后面那人。 这名大汉身高足有九尺,穿着一身紧身布衣,似乎是一个力夫,此时正用闪着寒光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 张义露出阳光般的笑容小声问道:“敢问大哥,老四是谁?” 那名大汉并没有答话,只是眼睛里闪着寒芒,阴恻恻的笑了一声。 站在前面的寿喜,此时用尖细的声音向众人正色说道:“今日召集尔等来此,是昨日收到消息,北枢密院副使,耶律使君将在三日后,奉旨来析津府巡查。” 说完这句,寿喜扫视了一眼在场众人,继续说道:“主人有令,从今日起,直到耶律使君离开析津府。尔等要严密监视城内各处,有任何风吹草动,都必须报到咱家这里来。都听清楚没有。” 下面众人齐声应是。 寿喜点了下头,似乎对众人的反应还比较满意,这才语带威胁的说道:“咱家丑话说在前面,要是谁负责的地盘上出了差错,闹出了乱子,辜负了主人对他的信任。咱家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接下来,寿喜从袖笼里掏出一本小册子,打开念道:“柳闯!负责奉先坊筵喜街及其周边各处。” “是!”人群里一名员外服打扮的男子答道。 寿喜继续念到:“何远!负责时和坊柳叶街及周边各处!” “是!”一名乞丐打扮的中年人答道。 张义足足等了一炷香的时间,这才等到念自己的名字。 “于则成!负责仙露坊织女巷及周边各处!” 张义用变声期的公鸭嗓朗声称是。 他的声音刚落,身后那名大汉又说话了:“你叫于则成啊,老子记住了。” 张义扭回头才要说话,就听寿喜念道:“上官军,负责宝应寺及周边各处!” 那名大汉一改脸上的阴狠,正色应是。 “上官军?”张义挑了下眉。 上官军眼神轻蔑的瞥了张义一眼,就目视前方。 寿喜又念了足足半炷香的时间,这才合上此册子,再次扫视众人问道:“还有没念到名字的吗?” 见下面没人应声,这才满意的点了下头:“各自去准备吧。” 张义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各自离开,而是来到寿喜的面前,仰着头为难的问道:“爷爷,能给小子换个差事吗?小子没干过这个,怕耽误了大事。” 寿喜似乎还沉浸在指挥若定的气氛中,面对张义的问题,脸色一板:“记住了!府上不养闲人,更不养废物。小子,具体怎么做,自己去琢磨。” 张义这才唯唯诺诺的答应了一声,向寿喜行了一个礼,打算转身离开。 可刚等他转身,身后就响起寿喜的声音:“离那个上官军远点,前些日子你才杀了他的师哥。” 张义转身瞪大双眼,惊讶的看着寿喜。 寿喜这才笑道:“嘻嘻,那个宋人秘谍是假的。是我收的义子,排行老四,而那个上官军也是我的义子,排行老五。明白了吗?哈哈哈!” 见张义似乎要说话,寿喜挥了挥手,示意其离开。 虽然张义看穿了那名秘谍是假的,但他无论如何没想到,对方还有这层关系,更恶毒的是,寿喜竟然拿义子的生命,来考验自己。这让他想起来,就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 因为张义负责织女巷附近的安全,所以回萧府简单收拾了行李,抱着他那盆枸那花,就搬进了寿喜给他在织女巷安排的房子里,也就是韩律之前居住的那套小院。 当新住处收拾妥当后,张义躺在卧室的床上,心里想着该如何应对那个北枢密院的副使。 啥?摇了摇头,下策。不管对方有没有其他身份,自己杀一个,辽皇只会再重新任命一个。 置之不理?摇了摇头,这么大的一块肥肉,都送到嘴边了,不咬上一口,不是自己的风格。 一直到了天黑,张义都没想出个头绪。干脆起身下床,翻出那套易容的东西。 半炷香后,张义翻过小院的后墙,闪身钻进漆黑的小巷。 玲珑街酒馆 忙碌了一天的王利,今天早早关门上板,遣了小伙计回家休息后,自己也举着蜡烛,来到后院自己的卧房。 他刚推开门走进房间,就从门后闪出一个黑影,从背后捂住了他的嘴。当他要挣扎的时候,李公子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是我!” 王利等对方放开了制住他的手,这才缓慢转身,举起蜡烛看清来人长相。 这时那个陌生人再次说道:“别看了,易容的。” 王利经过反复确认这才放下心来:“李公子,这么晚可是有事?” 张义这才把白天得到的消息说了一遍。同时说出心中所想,希望和对方一起商量个主意。 第0084章 忍让 王利听闻北枢密院副使要来析津府,兴奋的两眼放光。抓住张义的手激动的说道:“李公子,杀啊,为什么不杀?至少能重挫辽人士气,而且此人死在析津府,那个姓萧的也要跟着倒霉。” 张义觉得对方没明白自己的意思,又再次表明自己心中所想。 王利罕见的反对道:“公子,你想的确实没错,但是你想过得失吗?辽皇确实可以换一个副使上来,但是萧家呢?那可是大辽的顶级家族啊,如果能给对方扣上一个办事不力的帽子,你想想对方会如何?” 张义皱眉问道:“那萧家也不会就此失事吧?” “当然不会了,而且萧氏全族也不会甘心的,这不正好制造了萧家与皇族的矛盾吗?” 张义摇摇头,不同意对方的看法,感觉皇族的事情太缥缈了。猛然间眼睛一亮,再次说道:“这个副使不能死,他活着对咱们更有价值。” 他见王利要反驳,便伸手制止道:“听我说完,如果咱们能让一个活的副使与萧思礼结下死仇,可比直接杀死对方,最后弄萧思礼一个办事不力要强很多。耶律这个姓氏应该是皇族的,那么这个副使如果是皇族的话,他会通过皇族的人脉和自己的力量,一刻不停的向疯狗一样,对姓萧的进行撕咬。你想想,这会是什么结果?但是如果他死了呢?咱们不能指望辽皇为一个死人对萧思礼如何吧?毕竟活人才能为他做事。” 王利听完张义的话,一时犹如醍醐灌顶般通透,立即来了兴致,想听听这位李公子的具体方案。 当即,张义要来纸笔,写写画画足有一炷香的时间,最后特意交代,买东西的时候,记得少量多次,不要怕麻烦,不引起注意才是关键。 转眼三天就过去了。 过去的三天里,除了要应付寿喜上午的检查外,其他时间他都是自由的。张义则利用这段空闲的时间,乔装易容,根据寿喜当时宣读的地点,找到了大部分隐藏身份的秘谍,这其中也包括上官军。 另外还从王利那里取来了,让其购买的一些东西。捡出有用的硫磺硝石,还有一根上面沟槽的缝鞋针。其他的统统扔到炉灶里销毁掉了。 夜,明天就是那位副使进城的日子,张义躲在自己居住的卧房内,调制了一些火药。又用匕首小心的从枸那花的根茎上,刮下一些有毒的碎渣。再将那些碎渣填充到那根缝鞋针的沟槽里。 等张义制作完毕,这才收拾好所有的材料,躺在木床上,再脑子里一遍遍的演练自己的计划,希望能从中找到错漏。 翌日上午,张义并没有等到,让他参加迎接耶律副使的消息,但是中午的时候,王利传来消息,那位副使进城后,乘坐着马车去了宝应寺附近的一所大宅,根据判断应该是居住在此。 耶律副使下榻的府邸。 “萧兄,自上京一别已有四个月了,小弟甚是想念啊。”耶律齐虽然说的亲热,但脸上都是轻佻和玩味。 萧思礼自然知道对方在调侃自己,当初与对方冲突,出于多种考虑,自己才挂了个特使的职衔躲到析津府来。没想到对方阴魂不散,竟然找了个由头,以上官的身份,来这里巡查。 “耶律副使,此话言重了。如果喜欢析津府,大可以常驻下去。你我之间也……。” 耶律齐打断道:“免了,这等不毛之地,还是留给萧兄的好,小弟还是愿意伺候在我皇身边。” 面对耶律齐的羞辱,萧思礼也知没有客气的必要了,当即推说自己还有公事处理,就拂袖离去。 耶律副使看着萧思礼远去的背影,嘴角露出戏谑的笑容。转头对身边亲兵头领吩咐道:“让咱们带的那些人都动起来。” 一炷香后,从大宅内出动大量身着便服的各色人等,只是盏茶时间,就分别钻入周围的小巷内。 这件事当即引起了寿喜的警惕,并在第一时间找到主子萧思礼。 “大概多少人?”萧思礼听完禀告后问道。 “事发突然,咱们的人手也没具体数,约莫有三四十人吧?” “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吗?” 寿喜摇了摇头。 正在此时,箫管家从前院跑过来,送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老爷,刚得到消息,城里的各个衙门,分别来了一些陌生人,他们手里都举着北枢密院副使的腰牌,要求封存过去半年的账目,并将这些账目统一搬到副使所住的宅邸。” 萧思礼闻言大感头疼,自己已经在处处忍让了,没想到对方得寸进尺,竟然想查自己的账。他当然能想到对方此举的意思,查出个什么是最好不过,正好抓个错处,向辽皇告上一状。要是查不出来,也能起到羞辱的作用。 可是耶律皇族子弟的身份,还是让他有所忌惮的。 见自己的管家还在等自己的吩咐,就烦躁的说了声:“知道了。”说完,就挥了下手,示意对方退下。 寿喜是府上的老人,自然知道主子的想法,只得长长的叹了口气,便躬身退出书房。只留下萧思礼独自在书房想着心事。 然而,萧思礼的忍让并没有换来耶律的收敛,反而肆无忌惮的在第二天,继续撒出大批人手上街。 下午时分,寿喜再次来书房外,求见自己的主子。 “主子,大事不妙啊,那些人在外面散播谣言,说您……。”寿喜说到一半,不知该如何说下去了。 本在整理安肃布防图的萧思礼,见对方不说话了,抬头皱着眉问道:“说我什么了?” 寿喜支吾了半天才说道:“说您,说您是被皇帝厌弃,才被赶出上京城的。” “尔敢!”萧思礼血灌瞳仁,一下掀翻了面前的书案。 寿喜见主子大怒,“噗通”一下跪在地上:“主子,息怒。” “息怒?你让爷如何不怒?” “主子,那耶律齐敢如此,无非倚仗他皇族的身份,主子不如写信给皇后,请皇后在其中斡旋一二。” 良久,萧思礼长叹一声:“也罢。” 第0085章 制造矛盾 翌日,寿喜继续按照原定计划,对府里撒出去的探子进行巡查。 “爷爷,您今天可来的早。”张义打开院门,见是寿喜,忙露出个笑脸。 寿喜点了下头,算是回应。背着手走进小院,四处看了一下,没发现异常,便叮嘱道:“你这边要擦亮了眼睛,给我盯住来往的人,一旦发现有可疑的,不需上报可直接拿下。” 张义见寿喜今天的交代,有些异常,便问道:“爷爷,是不是出事情了?” 寿喜抱怨道:“小子,那个耶律副使是来析津府找茬的,所以咱们这边,决不能出现差错。” 张义闻言心中一喜,正找不到下手的时机呢,这就送上门了。 可脸上却未表露出来,反而义愤填膺的说道:“爷爷,小子听老人说过,主辱臣死的话。像这种找茬的,咱们没必要惯着,直接打回去就是了,还跟他废什么话。” 寿喜很满意对方这个态度,拍了拍张义的肩膀:“小子,你能说这话,我很高兴,相信老爷也会很高兴。可是不行啊,有些事你还小,不懂得其中利害。就听老爷安排吧。” 张义爽快的点头:“唉!小子听爷爷吩咐就是了。您让忍着,小子就忍着。您让杀了那个啥使的,小子绝不含糊!” 耶律齐府邸 幕僚捧着一本账簿,来到耶律齐的房间。 此时左拥右抱的耶律齐,挣脱出美女的怀抱,挥了下手示意众人退出去。 等房间里只有他和幕僚二人的时候,便开口问道:“查出什么了?” 幕僚苦笑摇头道:“东翁,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发现。” 横卧在软榻上的耶律齐,闻言坐起身,直视着幕僚说道:“你可是一一核对过的?” 幕僚见对方有发怒的迹象,慌忙点头道:“东翁,十几名账房把各衙门的账目,逐个核对了三遍,确实没有任何发现。” 耶律齐深吸一口气,仰头望向房顶。良久后吩咐道:“那你给爷想办法,账目上找不出错处,就从其他地方找。” 幕僚在脑子里组织了下语言,支吾的说道:“东翁,这样的话,卑职怕萧思礼他……。” 耶律齐轻蔑一笑,说道:“爷就怕他不做出反应,就这么逆来顺受的,反而会坏了爷的计划。” 幕僚思忖良久,试探着问道:“东翁,能否跟卑职说下,您想要什么,这样卑职才好采取相应的行动。” “哈,要什么?当然是析津府。出门之前,伯父就有交代,析津府必须掌握在皇族手里。” 幕僚这才恍然大悟,难怪这位爷进城后,就向姓萧的发难,原来是对方占了不该占的地方。想明白一切后,他将手里的账簿又捧的高了一些:“东翁,卑职倒是发现有几笔账比较奇怪,只不过一时没搞清楚他的去处,所以没有及时禀告。” 耶律齐对此大感兴趣,几步走到对方面前,没接对方的账簿。而是问道:“讲讲。” “卑职发现,从萧思礼到析津府后,每月都会从都指挥使司划拨走一笔钱粮。” “都指挥使司?那不是负责城防的吗?” “卑职也找都指挥使司的账房问过这笔钱的去处,对方只说不知,并说这笔钱的去向,只有萧思礼和耶律荣将军知道。” “哼!耶律荣那只老狗,这才几个月啊,就和萧思礼穿上一条裤子了。” “东翁,那您看?”幕僚试探着问道。 耶律齐思忖良久,便吩咐道:“明察不妥,就暗访吧,务必查出这笔钱粮的下落。另外,找个不起眼的账目,往里面……。” 幕僚谄媚的点了下头:“东翁,卑职明白,卑职明白。” 在耶律齐算计萧思礼的时候,张义则带着制作好的延时点火装置,来到萧府后院,又偷偷溜进了后厨。 “叔,小子来看您了。”一进门,张义就把准备的礼物举得高高的,生怕对方看不见似的。 李山刚给老爷做完晚饭,正在厨房收拾,转头看见张义,眼睛一亮:“则成啊,这些日子去哪儿了?” 张义将礼物放在地上,抢过李山手里的抹布,一边擦灶台一边说道:“叔,我被那个寿喜公公折磨惨了,总是让我给他跑腿买东西。您是不知道啊,就东城门那边,上午一趟,下午一趟。最近还把我派到外面去住,让我负责城里的安全。” 李山忙活半天也确实累了,干脆坐在板凳上说道:“实在不行,叔去求老爷,把你调回来。” 张义扭过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叔,小子可不想您去求人,哪怕老爷也不行。小子,寻思着那位寿喜公公也不能总折腾小子吧。等哪天折腾腻了,小子就算熬出头了。” 李山捶了捶酸软的腿,随意的说道:“叔就一个做下人的,求人有啥?”虽然嘴上这么说,李山心里还是有一丝暖意的。 这时灶台也擦完了,张义放下抹布,又环视了一圈,看都收拾利索了,又对李山说道:“叔,柴火不多了,我去抱点柴。” “不用,不用,回头叔自己拿。” “您劳累一天了,这些粗活就交给小子吧。”张义说完就跑出厨房。 李山微笑的摇头道:“这小子。” 后院的柴房就在马厩旁边,紧挨着的喂马的草料房。 张义拉开柴房的门,只见房间里的柴草已经快堆到房顶了。当即心下窃喜,从怀里掏出之前准备好的延迟点火装置,吹亮了火头,便往柴堆里扔去,直到看见萤火虫大小的火星,消失在柴堆里。张义才放下心来,弯腰提起捆扎好的两捆木柴,倒退着走出柴房,用脚踹了一脚房门,让其关上。 “叔,您看看够不够?” “这么多啊,够了够了,足够用三四天了。” 张义将木柴在墙角码放整齐,用袖子擦了额头上的汗:“叔,小子得走了,这些日子不太平,小子怕负责的那块地方出事情。” 李山见张义这就要往外走,连忙叫住对方,从房梁上悬挂的箩筐里取出一包酱肉,塞到张义怀里:“留着夜里饿了吃。” 张义把酱肉放在鼻子上闻了下,大声说道:“真香!” “行了,这么晚叔也不留你了。今晚连个月亮都没有,你走路可留点神别摔着。” “唉,叔,我走了。” 第0086章 耶律狗贼 夜,张义躺在床上,双眼望着房梁,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一直等到三更,张义实在忍不住困意,便翻过身沉沉的睡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就听“嘭”“嘭”“嘭”有人在外面砸院门。 张义惊醒的睁开眼睛,忙起身下床,跑出屋去开远门。 等打开院门,就看门外站着一队手拿武器举着火把的官兵。 张义就是一怔,皱着眉问道:“找谁?” 当先的一名官兵也不说话,推了张义一把,就迈步走进小院,门外的官兵也借机冲了进来。 为首的官兵环视了一下小院,傲慢的开口问道:“干嘛的?” 张义从怀里掏出寿喜给他的腰牌,在对方眼前晃了一下。 对方显然是认识这个腰牌的,一改刚才的傲慢嚣张,挤出一丝笑容,点头哈腰的说道:“误会了,误会了。”边说边往院门退去。 “站住,这大半夜的,你们是干什么的?” “小爷,您还不知道呢?萧府着火了。小的奉命全城缉拿纵火贼呢。” 张义闻言一喜,脸上却不露声色的点了下头,挥手让对方离开。 翌日一早,张义刚从睡梦中醒来,院门再次被敲响。 张义心中暗骂,这帮人没完没了。当开门看清来人的时候,忙陪笑道:“爷爷,您怎么来了?” 寿喜没有答话,背着双手走进小院。先推开房门检查了下屋内,又围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半晌后用特有的尖细嗓音问道:“昨夜干什么去了?” 张义好像很无奈的样子,忍不住抱怨道:“您怎么也是这句啊,昨天大半夜的,小子睡的正香呢,就被一队官兵给吵醒了,也是像您这么问。” “这么说,夜里你没出去?” 张义歪着头,皱眉问道:“爷爷,我夜里出去干嘛?有那功夫还打算多睡一会呢。” 随即似乎想起来什么,又问道:“爷爷,昨天那个当兵的说,萧府起火了?” “嗯?你知道啊?” “昨天那个当兵的说的。” “那你就不知道回府里看看?还有脸在这里睡觉?”寿喜的语气逐渐变的不善起来。 张义似乎承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继续抱怨道:“哎呦,爷爷你冤枉小子了。小子哪里敢乱跑啊,万一弄个擅离职守,您再给小子咔嚓了,那小子才冤枉呢。” 寿喜不耐烦的问道:“别废话了,昨天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人物?” 张义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爷爷,这条巷子就没什么人走,哪里还有什么可疑人物啊。” 寿喜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不再搭理张义,就迈步往外走去,张义则紧随其后。 等已经快走出巷口了,寿喜见这小子,还跟在自己后面。 “小子,你跟着咱家干什么?回去守着去!” “爷爷,小子不放心李叔,想回府看看他。”说完,眼巴巴的看着寿喜。 寿喜有点受不了这小子的眼神,无奈的叹了口气:“李山是个有福的,还有人惦记着。去吧去吧,早去早回啊。” “唉,谢谢爷爷,小子去看一眼就回来,耽误不了差事。”张义一边答应着,一边往外跑。 张义走进萧府后院,先欣赏了一下自己的杰作。柴房马厩一排房屋,无一幸免的被烧成残垣断壁,尤其是空气中,不仅有炭火味,似乎还夹杂着烤肉的香气,颠颠的跑去找正在痛哭流涕的马夫,通过马夫了解到,老爷的一匹爱马被杀死了。 张义心里这个美这个畅快啊,小爷不杀你,就隔三差五的折腾你玩。 而后走到后厨,又是对李山嘘寒问暖一番,这才迈步走出萧府。 等来到街上,确认没人跟踪,便来到了玲珑街的小酒馆。 把王利叫到后院,便问道:“查的怎么样了?” 王利从卧房的棚顶上,取下一张纸交给张义:“李公子,你看看行不行。” 张义展开纸,见上面赫然是耶律齐居住的府邸平面图。 接下来,王利在一旁讲解,张义在脑子里记下宅邸的布局方位。 良久,见张义收好图纸,王利好奇的问道:“李公子,您不是要遣进去吧?” 张义没回答对方的问题,继续问道:“说说你们跟踪的结果吧。” 王利也知道自己话多了,便说道:“这个耶律齐不像其他辽人,他出门只坐车不骑马。每次出行,马车周围至少有二十名护卫,至于沿途有没有暗卫,暂时还查不到。” 张义对王利的办事效率还是很满意的:“不错,有这些消息就足够了,让你的人不必再查耶律齐了。要是有可能,连你一起都去城外躲一阵。” 王利瞪大了眼睛看着张义:“李公子,您这是要干嘛啊?” 张义再次忽略了对方的问题,微笑说道:“听我的没错。给你两天时间撤离,至于回来的时间……半个月吧。” 就在张义让王利撤离析津府的时候,寿喜公公正跪在萧思礼的面前。 “主子,老奴上午检查了一遍,都说没见到可疑人物。” 萧思礼鼻息咻咻的看着跪在地上的老狗,恨不得一刀杀了对方,声色俱厉的质问道:“没可疑人物?那这场火是怎么烧起来的?” 寿喜眼珠一转,分析道:“主子,会不会是那个人派人点的火?” “你是说耶律齐?就算是他,你来告诉我,对方怎么点的火?难道是鬼吗?” 萧府的安全防护一直是寿喜负责的,此时出了纰漏,也只能极力撇开关系:“老奴问过附近的暗哨,都说昨夜阴天,根本没有月光,所以很多地方都看不仔细。老奴寻思着,会不会是哪个脑子溜号,被对方的人溜了进来。” “溜进来?溜进来不来烧我的宅子?去找柴房马厩?”虽然这是萧思礼问寿喜的话,也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对方都能潜进宅子,没道理只烧柴房啊。 “或许,或许……。”寿喜心里有自己的判断,只是不知该不该说。 “怎么?还有什么话,是我这个当主子不方便听的?”萧思礼才消减下的一点火气,又被激起来了。 寿喜心一横,颤抖着身子说道:“主子,老奴斗胆,心里寻思着,是不是那个人只想羞辱老爷。”说完,寿喜便以头拄地,不敢在抬头看萧思礼。 萧思礼在脑子里仔细品味着这句话,越想越有理,越想越有可能。心中的怒火终于不受控制的爆发,如同疯魔了一般,一脚踹倒寿喜,还觉得不解气,走到茶几旁边,把上面摆着的茶杯茶壶一股脑的砸向寿喜。 寿喜哪敢躲避,只得把身体趴的更低些,试图通过这种方式,让身体少挨几下。 当茶几上的摆设,都被萧思礼摔在地上的时候,这才青筋暴露,用颤抖的声音喊道:“耶律狗贼,尔敢辱我!” 第0087章 苦肉计 说完这句话,萧思礼就觉得眼前一阵眩晕,想伸手扶住茶几,可却扶了一个空,“噗通”一声就摔倒在地。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卧房的床上。 始终伺候在一旁的寿喜,见主子醒了,一个箭步来到床前,握着对方的手,声音哽咽的说道:“主子,老奴有罪,不该说那些混账话的。”说完,就松开萧思礼的手,“噗通”一下跪在床前,磕头如捣蒜。 萧思礼看着床前这个已经满头银发,伺候了萧家一辈子的老太监,心中有些不忍。当即虚弱的说道:“我无事,你起来吧。” 等寿喜起身坐在床榻旁边的椅子上,萧思礼才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对方:“寿喜,爷不想忍了。” 自家主子怎么受辱,寿喜身为当事人是看的一清二楚,可还是出言劝慰道:“主子,您还记得临行前,大老爷说的话吗?” 萧思礼怎会忘记,临行前的晚上,大哥萧思廉当着寿喜的面,反复交代过析津府的重要性。 这座城不仅是大辽通往宋国的南大门,同时也是未来的财富之地。 随着边境榷场的成立,从中得到的财富是惊人的。而这笔钱财占大辽年收入的四成。换句话说,谁掌握了析津府,谁就掌握了大辽的财税命脉。哪怕是当今皇帝,也不敢小觑。 萧家虽然在大辽地位不低,但对于朝廷的影响力还有些单薄。所以我们萧家要把析津府紧紧的握在手里。只有这样,萧家才配的上大辽第二家族的名号。 良久后,萧思礼长长的一声叹息:“也罢!就忍那小儿猖狂几日。” 寿喜见对方终于改变的主意,这才露出笑脸道:“主子,忍一时风平浪静,那耶律副使既然领了个巡查地方的差事,自不会在析津府呆太长时间,一切总会过去的。” 萧思礼虽如此说,但心中的怨气依然没有消除,只得痛苦的闭上眼睛假寐。 远在几里外的耶律齐,此时的心情却和萧思礼相反。 耶律齐喝了杯酒,幸灾乐祸的说道:“活该!怎么火势没烧的大点,直接把姓萧的烧死才好。” 一旁伺候的幕僚,给对方的酒杯斟满酒,便面露思索之色:“东翁,这场火是谁烧的呢?” 耶律齐很随意的说道:“嘿!管那么多作甚,宋国,西夏,城中百姓,管他谁点的火呢,反正看见姓萧的倒霉,爷心里就舒服,恨不得也去烧上一把。再说了,也有可能是下人用火不慎呢,你操这个心干嘛。” 幕僚闻言也觉得有些道理,点了下头说道:“东翁,那咱们的计划……?” “当然继续干啊,姓萧的一日不走,爷心里一日不痛快。” 两日后,看着王利等人走出城门的那一刻,张义的心才彻底放松下来。 王利那些人虽然可以协助自己做一些事情,但与自己接受过的训练完全不是一个系统。而且人数众多目标太大,他可不想重蹈爹娘的覆辙。同时也暗下决心,有朝一日要教导出一支,符合自己心意的队伍。 傍晚,张义易容来到街上,此时正是各个工坊商铺关门上板的时候。同时也是那些伙计工匠各自下工回家的时辰,所以街上人来人往,显得异常热闹。 张义穿梭在人群之中,只用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来到奉先坊筵喜街的一处商铺后巷。 按照之前的记忆,这家商铺的东家,就是寿喜的一名手下。 趁着左右无人,翻身攀上墙头,侧耳倾听后院一片宁静。应该是店里的人都在前面忙活着计算账目和盘点货物。 张义不再迟疑,翻身进入院子,逐一检查后院几间房屋。终于发现西厢房是一间杂物房,里面堆砌着各种废旧木料以及一些破衣烂衫,这旧衣衫应该是打算撕成抹布保留下来的。 从怀里掏出两个点火的装置,分别塞在两件破衣服下面。 再次侧耳倾听,似乎有脚步声从前院向这边走过来,张义忙闪身出屋,攀上围墙再跳到后巷。 他这边才落地,就听墙的另一边有人对话:“老六,杂物房怎么没关门啊。” 张义心里“咯噔”一下,继而又听到另一个人说话:“肯定是老二干的,下午他说找几块木料,回家给孩子做个小桌子。”话音刚落,就听到“嘭”的一声关门声。 张义这才把心放在肚子里,趁着左右无人,忙钻进旁边的小巷里。 当他回到自己小院,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打了桶水,恢复了本来面貌,再将自己的一些随身物事,掩埋在墙角的土里,上面压上那盆枸那花,张义这才拍了拍手,大功告成。 夜,这次张义没在房间里等待,而是穿着亵衣亵裤,坐在院子里的一块大青石上。 三更时分,就见筵喜街方向的天空,被火光一点点照亮。张义立即站起身,拿着火折子走进卧房,点燃上面的被褥。见火头逐渐变大,连忙退回到院门处,脑袋后仰,瞄准了门框使劲向前撞去,“嘭”,顿时觉得眼前金星乱冒,紧接着一阵眩晕袭来,眼一黑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等张义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使劲眨了几下眼睛,等看清周遭熟悉的布置,才知道自己在萧府后院那间卧房里,这里也是自己进入萧府的第一个住处。 此时房门被从外面推开,李山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当看见床上的张义在睁眼看着自己,脸上一喜,忙把木盆放在架子上,几步赶到床边。 张义迷迷糊糊的问道:“叔,小子怎么到这里来了。” “嘿,你小子真是命大啊,没被人杀了,就算运气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李山摇了摇头:“不知道,你是半夜被寿喜带人抬回来的。” 张义感觉头痛欲裂,刚伸手触碰额头,就“嗷”的一声惨叫。昨天用力过猛,头上撞出一个大包。 李山还要说些什么,可张义的惨嚎,惊动了外面负责守卫的家丁,推门进来看见张义醒了,转身出门就去报信。 张义这边还没跟李山说上几句话,寿喜就脚步匆匆的赶来。 第0088章 主辱臣死 寿喜走进房间后,脸色难看的对李山说道:“你先出去,咱家有话问他。” 李山见此也只能拍了拍张义的手背,大步走出房间。 等房门关好后,张义似乎要强撑着身体坐起来,但几次用力,都是胳膊一软,顺势躺在床上。 寿喜见张义体力不支,便说道:“行了,就这么躺着说话吧。” 张义虚弱的说道:“谢谢爷爷。” “说说昨夜你看到的,听到的,不要遗落任何细节。” 张义做出回忆之色:“昨夜?昨夜?啊!头疼。”才说了几个字,他就抱着脑袋喊头疼。 寿喜叹了口气,脸色终于好了一些,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说道:“能不头疼吗?对方力量再大点,你就死在当场了。” 张义用手搓揉着太阳穴问道:“爷爷,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啊?小子怎么回府了?” “哈!发生了什么?你居住的那个院子,被贼人点了一把火,等咱家率人赶到的时候,发现你昏倒在院门后面。” 张义依然做痛苦状,艰难的问道:“那小子怎么到这里来的?” “当然是咱家命人给你抬回来的。嘿!怎么总是你问啊,咱家在问你话呢!昨夜你看见什么没有?”寿喜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来干嘛的。 张义一边揉着脑袋,一边做出回忆的样子,足足有一盏茶的时间,突然眼睛一亮,激动的伸手拍了一下脑门,似乎想起了什么。可是正巧拍在额头那个大包上,又是“嗷”的一声惨叫。 这一下看的寿喜直咧嘴,有一种感觉叫“看着都疼”,或许能形容此时寿喜的心情。 床上的张义也不好受,连续自虐两次了,此时真有点头晕的感觉了。 待脑子清醒一些,方才说道:“昨夜小子在屋中睡觉,就听到院外有人敲门,小子以为又是官兵检查呢。就迷迷糊糊的去开院门,可是才走到门口,还没等到拉门闩呢,后面就有人拽着小子的头发,猛往前撞。” “然后呢?”寿喜有些急切的问道。 “然后小子就在这里了啊。”张义说完,再次搓揉着太阳穴,显出很痛苦的样子。 寿喜叹了一口气,昨夜城里有两处房屋被烧,按理说本不是什么大事,用火不慎的事情很多。可偏偏这两处都是萧府在城里埋下的棋子,这让他有些难以向主子交代。 张义见对方不说话,便可怜巴巴的说道:“爷爷,要不您教小子习武吧。再有下次,小子一定杀了那个偷袭的狗贼。” 此时的寿喜哪有心思教张义习武啊,自从主子收到两处起火的消息后,把正堂房间里的东西,能砸的都砸了。要不是躲闪的及时,主子差点把自己也砸了。 本寄希望于驻扎两处的人,能问出些线索呢。可是筵喜街的一问三不知,说火头着的莫名其妙。于则成这里更惨,不仅房子被烧了,人还被打晕了。 张义看着寿喜面色颓败的起身走出房间,心中一喜,知道自己算是过关了。这一关很重要,不仅未来几天的行动,自己能摆脱嫌疑。运气好的话,从此后,自己在萧思礼和寿喜那里,也能彻底得到信任。 他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心里寻思着,再稍微恢复下,就能继续下一步行动了。 寿喜走出房间后,茫然看了一下四周,一时发现自己不知道该去哪里。 主子那里是不能去的,火气正大呢,不想去挨打挨骂。可是案子查到这里,似乎进入了死胡同,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查下去了。 耶律齐府邸 “东翁,昨夜又有两处起火。” “可是姓萧的家里?” “不是。” “那你说个屁啊。” “可是这火烧的时机,有点蹊跷啊。” “偌大个析津府,有房子起火不是常有的事吗?别说这些了,说说账本的事,办的如何了?” “东翁,卑职虽然没找到那笔钱的去处。但是这笔钱的蹊跷,被卑职发现了。” “哦?说说。” “东翁,我大辽的军士,每人每月的军饷是三贯,伍长是四贯。都头是六贯。这笔钱数就是这么巧,正好能养三百名军士,六十名伍长和三个都头的。一文不多,一文不少。” 耶律齐这下可来了兴趣,翻身就从卧榻上蹦起来,趿拉着鞋子来到幕僚面前,一把抢过对方手里的账簿。 幕僚则在旁边负责一一解说自己的发现。 良久,耶律齐眼睛一眯,阴狠的自言自语道:“姓萧的,敢私养甲士,这下看你怎么死。” 当即耶律齐命幕僚准备纸笔,亲手写了一封密信,让幕僚随身携带,亲自送到上京,交到皇帝陛下,也就是自己大伯手里。 翌日上午 张义头上缠着一块破布,就来到寿喜的小院。却发现对方没在房间里,而通向萧思礼所居住的院子,那一扇木门是敞开的。 张义眼珠一转,就大步走进对面的院子里。先是穿过了一片花园,这才看见前面有几间外表装饰华丽的房子。 正当他要靠近房屋的时候,从大树后闪身走出一名大汉,对他喝止道:“止步!” 张义一怔,可脚步并未停止,又往前迈了几步。 就当他要继续往前走的时候,突然从前方的房顶上,“嗖”的飞出一只羽箭,直直的扎进距离他的脚只有几寸的土里。 张义这才装作害怕的模样,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不过他心中确实有些窃喜,这一趟没有白来,至少知道一部分这个院子的守卫藏身位置。 正在书房下跪赔罪的寿喜,还有主子萧思礼也被那声大喊惊动了。 萧思礼给跪在地上的寿喜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对方出去看看。 寿喜走出房间,就看见头上缠着破布的张义。几步走到其面前,低声训斥道:“咱家看你是活够了!这里是你能来的地方吗?” 张义佯装气愤的大声说道:“爷爷!小子不想这么憋屈的活着了!老人说过的!主辱臣死!小子要报复回来!” “报复?你要报复谁啊?” “这还用说嘛?一定是那头野驴派人打的小子!” “放肆!这种话也是你能说的!” 第0089章 蛊惑 随着二人的声音越来越大,自然也传进了萧思礼的耳里。 萧思礼一声轻笑,站起身背着手,迈着四方步就走出了书房。 当寿喜还要继续训斥张义的时候,就听身后响起开门声,转身看萧思礼从房间里走出,连忙弯腰赔礼:“惊扰了主子,老奴罪该万死。” 张义则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老爷。” 萧思礼走下台阶,来到二人面前,讥笑一声看着这一老一小:“吵啊!怎么不吵了?” 寿喜闻言腰弯的更低了。 张义则抬起头直面萧思礼:“老爷,小子不想这么憋屈的活着了!老人说过的,主辱臣死!小子要报复回来!” 萧思礼眉毛一挑,眯着眼睛,阴恻恻的盯着张义:“于则成,谁告诉你主辱了?嗯?” 张义很不厚道的歪头看着寿喜,意思很明显:是他说的。 寿喜感受到了萧思礼不善的眼神,歪头瞪了一眼张义,又转回头向萧思礼分辨道:“主子,不是老奴说的。” 张义不等萧思礼过问,便装作无辜的说道:“这还用说嘛?爷爷上次就说那头野驴到析津府,是来找茬的。然后咱们府里就着了火,那时候街上就有传言,说这是那头野驴在警告老爷呢。昨天小子这个当奴才的,不仅房子被烧了,人也被打了,肯定也是他干的。” 萧思礼没想到他与耶律齐这点破事,街上都有传言了。更可气的是,寿喜这个老奴才没有向自己透露半句。 当即,咬牙切齿的对寿喜喝道:“寿喜!跪下!” 主子发话了,寿喜只得老实跪下。 萧思礼深吸一口气,暂且压下胸中的怒火,居高临下的问张义:“你打算怎么报复啊?” 寿喜心中一惊,转头向张义喝道:“闭嘴。” 张义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萧思礼。 萧思礼怒从心头起,一脚踢在寿喜的肩膀上,踢的对方在地上打了一个滚。 等寿喜稳住身体,连忙爬起来,再次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 萧思礼又问了张义一遍。 张义这才老实回答道:“老爷,小子不懂什么大道理。但小子知道,谁打小子一拳,小子就砍了他胳膊。谁踢了小子一脚,小子就敢砍他一条腿。” 萧思礼显得非常有兴趣,嘴角一撬:“说说看,你打算怎么做?” 张义刚要说话,寿喜就在旁边低喝一声:“住口!” 说完就对苦着脸萧思礼说道:“主子,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萧思礼厌恶的看了寿喜一眼,示意张义说话。 张义点了下头,咬牙切齿的说道:“老爷,他们打小子一顿,小子就敢杀他们两个人。他们再打,小子再杀。一直杀到他们怕为止。” 寿喜错愕的看着张义,他没想到这小子杀心这么重。 萧思礼有些兴致勃勃的追问道:“你打算杀哪两个?” 张义思忖片刻说道:“野驴这种人出行,都有随行护卫的吧?这些人都是有数的,而且都是忠于他的。小子觉得杀了他们,野驴应该会懂得疼,知道怕。” 张义这番话,终于说到萧思礼心坎上了。如果不是寿喜屡次劝阻,他早就动手报复了。 萧思礼微笑对张义说道:“起来吧。” 张义应了一声,这才站起身。看了眼还跪在地上的寿喜,又小心翼翼的向萧思礼说道:“老爷,地上凉,我爷爷岁数那么大,您看……。” “嗯,也起来吧。” 张义一个箭步就窜到寿喜的身边,就要扶对方起身。 寿喜赌气般的甩开张义的手,这才慢腾腾的站起身。 张义尴尬的挠挠后脑勺。 这一幕惹的萧思礼朗声大笑。 片刻,萧思礼收住笑声,对张义说道:“小子,给你两天时间,你要是把事办成了,我这个做主家的自会赏你一场富贵,若是办砸了……。” 张义不等对方说完,正色说道:“办砸了,小子也没脸再活下去了。” “好!”萧思礼对张义的回答非常满意。又叮嘱了几句,便挥手让张义离去。 萧思礼有些得意的看着寿喜:“这小子不错!还知道主辱臣死。” 寿喜苦笑摇头:“主子,小不忍则乱大谋啊。那小子……。” 萧思礼不耐烦的打断道:“够了!爷早就不想忍了,那耶律齐,不!那头野驴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跑到析津府来撒野?” 寿喜心里一声长叹,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了,自家主子算是被那小子蛊惑了。 萧思礼正色吩咐道:“寿喜!” “老奴在!” “派几个人,暗中策应那个小子。” 寿喜诧异的瞪大眼睛看着自家主子。 萧思礼意味深长的一笑:“这小子不错,我可不想只用一次。” 寿喜无奈,只能行礼称是。 张义从萧思礼的院子出来,一路哼着小曲就回到了厨房旁边的卧房。 刚躺下不久,房门被人一脚踢开,就看寿喜怒气冲冲的闯进房间。 张义慌忙起身下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爷爷,您怎么来了。您快坐,小子给您沏茶去。” “站住!”寿喜见这小子要去给他沏茶,连忙叫住对方。 寿喜指了指桌子对面的椅子,示意对方坐下。 等张义坐好,寿喜苦着脸说道:“则成啊,这事情你瞎掺和个啥?你知道里面的凶险吗?你知道背后有多少事情吗?” 张义乖巧的摇头说道:“爷爷,小子承认,您说的这些小子都不懂。但小子知道,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小子刚到析津府的时候,对谁都是客客气气的,哪怕别人仗着身材高大欺负小子,小子也能忍一时之气。可这又换来了什么?人家以为小子软弱可欺,就蹬鼻子上脸。最后小子忍无可忍,找准个机会,拎着棍子打了对方一顿。从此那人,对小子客客气气的。” 寿喜烦躁的挠挠头,他不得不承认这小子说的都对,为人处世就该如此。可这么做,真适合自家主子吗? 良久,寿喜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干脆不想了,向张义问道:“说吧,你打算怎么做,老夫看能不能搭把手。” 第0090章 耳朵 张义听到寿喜的问话,低下头嘴里嘟囔道:“小子还没想好。” 寿喜吃惊的瞪着对方,终于没忍住心中火气:“你没想好?没想好就敢在主子面前说大话?啊?你活腻歪了是不是?” 说完这番话,寿喜气呼呼的摔门而去。 张义当然有计划,但是听到寿喜要出手帮忙,就没敢告诉对方。不为别的,他怕对方误事。 见寿喜愤然离去,张义才意味深长的一笑。 半个时辰后,耶律齐府邸斜对面的小巷内,倚墙站着一名额头上有个大包的小乞丐。 小乞丐将手里拳头大的石头,在手里掂了掂,点了下头,似乎对这块石头的重量很满意。趁府邸门口的四名守卫不注意,抡圆了胳膊就把石头向其中一名守卫扔了过去。 由于力量过大,石头携带着破风声,“嗖~”直奔守卫的面门而去。 那名守卫此时正在和几个同伴低声聊天,哪里会想到有人胆敢偷袭他们。 等听到一阵风声向自己袭来,躲闪已经来不及了。 “咚!”石头直接砸在守卫的脸颊上,疼的他一声惨叫,连手里拿的长枪都撒手了,捂着脸向石头的来处望去,只见一个小乞丐正在向自己做鬼脸。 当即气的怒发冲冠,早就忘记了自己守门的职责,拔腿就向小乞丐冲去。 由于事发突然,其他几名守卫还没反应过来,就看那名受伤的同伴哇哇大叫着跑向马路对面。 小乞丐见守卫向他跑过来,先是一愣,而后才慌张失措的转身向小巷里跑去。 等那名守卫跑到巷口,就发现小乞丐已经跑到小巷深处,慌忙中还回头看了他一眼,这才钻入左边的另一条巷子。 “小贼!哪里跑!看爷爷不弄死你!”守卫拔腿就追。 等他跑到小巷深处,刚左转身体打算继续追下去的时候。埋伏在拐弯处的小乞丐,伸出手中匕首直直的向他胸口刺了过来。 一切来的太过突然,根本没给他躲闪的机会,就眼看着那把匕首,从下方刺进心脏。 “你!”心脏受了致命伤,守卫嗓子就觉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只艰难的吐出一个字,便瘫软在地,身体一抽一抽的,眼看就活不成了。 小乞丐并没有着急补刀,而是用脚踢了些地上浮土,掩盖那摊血渍,这才抓住对方的双脚,向左边的小巷深处拖去。 府邸门口的三名守卫,等了许久都没见那名同伴回来。低声商议了一下,选出一人去小巷里寻人。 这名守卫双手端着长枪,便从小巷走了进去。等走到深处,就见那名同伴倚着墙瘫坐在地。由于角度的问题,并没有看见对方胸口的那摊血渍。慌忙中,嘴上惊呼一声,打算举着长枪跑过去看看情况,却发现长枪太长了,横端着根本拐不过来,只能把长枪竖起,小跑着冲向那名同伴。 就在他路过一户人家院门的时候,埋伏在围墙上的小乞丐,瞧准机会举着匕首就向守卫扑了下来,对方还没反应过来,匕首已经直接刺进对方的后脖颈。 这名守卫死的更痛快,连个声音都没发出来,就死在当场。 小乞丐再不耽搁,“唰”“唰”两刀,割了二人的左耳揣在怀里。辨明方向后,一头钻进另一条小巷。 半个时辰后,一身家丁打扮的张义,走进了寿喜居住的小院。 此时正是吃晌午饭的时候,寿喜坐在桌前,滋溜一口酒,吧唧一口菜。 张义来到房间,看对方吃的正香,脸上露出坏笑,走到饭桌前从怀里掏出那两只耳朵,一下拍在桌子上。 寿喜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看清那两只血淋淋耳朵,再看桌上的饭菜,突觉腹部一阵阵抽搐,紧接着嗓子被什么堵住,连忙扔下手里的筷子,捂着嘴就冲出门外。 张义奸计得逞,这才背着手踱着方步走出房间。 良久,寿喜才手扶着墙直起腰,用袖子擦了下嘴,手指着张义恨恨的瞪了一眼。 张义露出标志性的微笑:“爷爷,小子以为您不怕这个呢。” 寿喜闻言,用尖细的嗓音高声说道:“你小子就坏吧,提前跟老夫说一声,也不至于这样。” 这顿饭算是被臭小子给毁了,干脆整理一下衣袍,推开通向隔壁的院门,迈步走了进去。 走出去几步,才发现张义没跟上来,又折回去,正好看见傻站在原地的张义,带着怨气吼了一嗓子:“跟上来啊,还等着老夫请你咋的?” 张义指了指那个院门,卖乖的问道:“爷爷,这里小子能进?” “别废话!快点给主子报喜去!”寿喜不耐烦的催促道。 “唉!”张义乖巧的答应了一声,便跟随寿喜进了萧思礼的院子。 等来到萧思礼的书房外,寿喜让张义在原地等待,独自一人走了房间。 只等了片刻,又推门走了出来,站在张义的旁边,低声说道:“等会儿吧,主子吃饭呢。” “噗嗤”,张义一下没忍住就笑了出来,连忙用手捂嘴。 寿喜转头瞪了这个坏小子一眼。 足足等了一炷香的时间,才从房间里走出几名端着残羹剩饭的丫鬟。 又等了一盏茶,从房间里传来萧思礼的声音:“进来吧。” 寿喜这才带着张义走进房间。 这是张义第一次来到萧思礼的房间,他并没有老实的低下头,等待老爷问话。而是睁着一双大眼睛,打量房间里的布局陈设。 寿喜以只有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别瞎看!低头!” 张义此时已经将这个房间看个清楚,才慌忙低下头。 萧思礼靠在躺椅上,手里端着一杯清茶,有些慵懒的问道:“何事?” 寿喜看了张义一眼,才轻声答道:“主子,于则成的差事办完了。” 萧思礼闻言一愣,坐起身皱着眉疑惑的问道:“你说什么?” “主子,您交给于则成的差事办完了,老奴带他来交差。” 寿喜说完,便把手里的那两只耳朵,放在躺椅旁边的茶几上。 萧思礼的反应,可比寿喜强多了。一边用手指随意扒拉着耳朵,一边问道:“小子,说说,怎么做到的?” 第0091章 隐刺 随着张义叙述行动的经过,萧思礼和寿喜的眼睛也越睁越大,越听越吃惊。 不是张义的行动有多高明,相反此次的暗杀,在他们看来可以用鲁莽来形容。可恰恰就是这样,却让这小子得手了,又怎能不让他们吃惊。 与此同时,二人也在心里问自己,如果把这个差事交给自己,能不能比张义做的更好?答案是肯定的,但那是在七八个人配合下,才能干净利落的完成刺杀。单枪匹马?哈?开什么玩笑,自己还没疯呢。 想明白一切后,萧思礼激动的拍案而起,连说了三个“好”!再次上下打量眼前这名少年,突然发现怎么看怎么顺眼。当即走到张义面前,拍了下对方肩膀:“小子,很不错!说吧,想要什么?老爷赏你。” 张义头摇的像拨浪鼓,乖巧的说道:“老爷,小子在府里啥都不缺,要吃有吃,要喝有喝的。” 萧思礼再次看了对方几眼,似乎不像作假,思忖片刻后,从腰间取下自己的随身玉佩,递到张义面前:“小子,这个赏你了。” 张义当然认识玉佩,但是却不能表现出来。他可是农家子弟的人设,誓问哪个农家小子能一眼认出玉佩?甚至还知道这是和田玉? 当即眼神里充满了好奇,接过玉佩后,将其放在嘴里,就要咬上一口。 一旁的寿喜终于没忍住,一个箭步窜到张义身旁,伸手就把玉佩夺了过来。反手又给张义后脑勺一巴掌:“土包子,这不是吃的。” 说完,拿起玉佩用嘴哈了一口气,又用袖口擦了几下,仔细看看并没有被对方咬坏。这才将玉佩塞进张义怀里,催促道:“还不快谢老爷?” 张义仿佛这才想起来,忙跪在地上就要磕头。 萧思礼眼疾手快,没等对方跪下去,就一把扶住对方的胳膊:“行了,行了。免礼了。” 待张义起身站好,又勉励了几句,这才挥手示意二人可以离开了。 在往回走的路上,张义把玉佩递给寿喜道:“爷爷,这东西送给您吧。” 寿喜停下脚步,吃惊的看着对方:“给老夫作甚?” 张义老实的说道:“这东西不金不银的,小子拿着没用啊。” “啪!”寿喜终于没压住火气,又给了张义后脑勺一下。 “混小子,这叫玉佩!是极品和田玉雕琢而成。你知道这东西值多少钱吗?” 张义瞪大眼睛问道:“这东西能卖钱?” “哎呦!你这是要气死老夫啊!这不是钱不钱的事!这可是萧府的信物,这天下间只要是萧家的产业,你凭着这块玉佩,无论提出什么要求,那些个奴才都必须无条件执行。这么说,你明白了吗?”寿喜最终还是耐心给张义讲解玉佩的用途。 “爷爷,那怎么分辨是不是萧家的产业啊?”张义强忍着心中的激动,好奇的问寿喜。 寿喜指着玉佩上的图案说道:“笨死,看见这个牛身狼头了吗?不管是宅子还是店铺,门口有这个图案的,就是萧家的产业。” “哦,谢谢爷爷。”张义借机拿回玉佩,并揣进怀里。 寿喜随即又想起什么,叮嘱道:“小子,这可是萧家的秘密,不要随便透露出去,更不要乱用这块玉佩。” 张义咧着大嘴傻乐道:“爷爷,小子是那种人吗?” “你?哼!” 二人边走边聊就到了寿喜的小院。 分别的时候,张义好像想起什么:“爷爷,” 寿喜好奇的看了一眼张义。 张义低下头,用脚尖踢着地,腼腆的说道:“爷爷,我想武,你能教我吗?” 寿喜闻言一愣,随即问道:“怎么突然想起让老夫教你习武了?” 张义这才抬起头,迎上寿喜疑惑的目光:“爷爷,小子这次出手后,有些后怕,万一那两个守卫武功高强的话,小子怕是就死在对方手里了。所以小子想……。” 寿喜伸手打断张义的话:“这不是得手了吗?依老夫看,你没有学武的必要了。” 张义闻言,脸一垮,低下头有些失望的“哦”了一声。 寿喜被对方这副表情,弄的心中不忍。轻抚着张义的头顶,安慰道:“你还小,等你筋骨再强壮一些,老夫教你习武啊。” 张义露出大大笑脸:“好的爷爷,咱们一言为定。” 这个年代,传道授业只会选择自己的徒弟子嗣,又或者是绝对可以信任的晚辈。张义自身的恶斗技巧,足以应付所有危机。所以他并不是真想学习武术,而是用这种方式试探寿喜。假如对方认为自己是可信的,必然会答应他的请求。 现在对方借口回绝,显然寿喜对他的态度还是有所保留,什么还小的话,也只是托词而已。 寿喜等张义离开后,又稍等了片刻,才转身回到萧思礼的房间。 萧思礼对寿喜去而复返,并没表现出太多的反应,而是仰卧在躺椅上,慵懒的问道:“走了?” “走了。”寿喜恭敬的答道。 “嗯。”萧思礼这才起身,从旁边茶几上,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继续躺回去,这才问道:“说说吧,这事你怎么看?” 寿喜思忖片刻,便答道:“老奴以为,虽然这小子做的鲁莽了些,但是……。” 萧思礼伸手打断对方的话,说道:“我问的是这小子,你觉得可信吗?” “不知主子的意思是?”寿喜疑惑的问道。 萧思礼并没有着急说话,而是在闭目沉思。 良久,就在寿喜以为自家主子睡着了的时候,萧思礼缓缓说道:“我打算把这小子放到那支队伍里,你觉得如何?” 寿喜听闻后,不禁惊呼一声:“隐刺?主子!老奴以为这小子的心性……。” 萧思礼起身坐起,摆手再次打断对方的话,用鹰隼一样的眼睛,盯住寿喜问道:“不要说心性,更不要说年龄。寿喜,我只问你,你十五岁的年纪在做什么?” “这……。”寿喜被问的无言以对,是啊,自己十五岁?还是个做杂役的小太监吧? “当然了,想进隐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我需要他再去干一件差事,当做投名状。” 第0092章 动了杀机 就在萧思礼和寿喜商量,张义该拿什么作为投名状的时候。 书房外萧管家来报:“耶律副史遣人来府上,让老爷交出杀人凶手。” 这一消息完全出乎萧思礼的所料。 官场上讲究的就是一个脸面,哪怕你再将一个人恨之入骨,彼此也会维持一个表面上的和气。当然了,背后捅刀子的事情是不能少的。 现在倒好,那耶律齐完全不顾及萧府的颜面,竟敢遣人来,堵着府门口要什么凶手。 萧思礼一把抄起茶几上的杯子,“啪”的一声将其摔在地上变的粉碎。 对着门外的萧管家,咬牙切齿的怒吼道:“将来人给我乱棍打了出去!” 萧管家口中称是,便转身去了前院。 萧思礼依然火气难消,喘着粗气对寿喜吩咐道:“去告诉于则成,就说老爷要耶律齐的命,只要他将对方的命取了,他要什么,老爷给他什么!” 这句话可把寿喜吓得大惊失色,双方你来我往杀几个奴才守卫当然不算什么。哪怕这事传到了上京皇帝耳朵里,也只会一笑了之。 可如今自家主子对耶律齐动了杀机,这却是万万不能的。 寿喜慌忙跪在地上,苦苦劝道:“主子,万万不可啊,那耶律齐是北枢密院副使,又是当今陛下的子侄。一旦死在了这析津府,主子如何向皇帝交代啊。” 萧思礼目光狠厉的,盯着寿喜说道:“不行,这口气我咽不下去,那耶律齐必须死!” 寿喜见主子铁了心要耶律齐性命,知道再怎么劝也是无用。干脆眼珠一转,给萧思礼出起了主意:“主子,老奴也不劝您了,但是于则成那个小子办不成这事儿,您将此事交给老奴去办吧。” 萧思礼闻言,语气缓和的说道:“起来回话吧。” 寿喜顺势从地上爬起来,压低声音对萧思礼说道:“主子,府上可用的人手都在隐刺那边。这件事儿老奴想派几名义子去办,您看如何?” 萧思礼对寿喜那几名义子还是有所了解的,思忖了片刻,便点头表示了同意。 回到了自己卧房的张义,并没有躺在床上休息,而是换了一身便服,悄然从后门走出萧府。 当他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来到之前,被自己放火烧毁的那座小院。在墙角处,翻找出藏在地底下的那根抹了毒的缝鞋针,和易容的一套物什,便迅速离开了小院。 入夜,张义已经换了一身粗布麻衣,并且脸上也易了容,显然一副青年力夫的妆容打扮。穿大街过小巷,来到距离耶律齐府邸后巷,旁边不远的位置,将自己隐藏在一处黑暗的墙角。由于时辰尚早,此时的府邸后院,还能听到下人之间对话的声音。 三更,四野一片宁静,偶尔只有几声蟋蟀的叫声。躲在角落的张义,嘴角一翘,知道时辰差不多了,该自己行动的时候了。 他才向前迈出一步,打算潜到府邸后墙下。就听不远处的小巷内,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张义一怔,立即收回迈出去的那条腿。 脚步声由远至近,来到府邸的后巷,张义悄悄从角落处探出一点头,借着昏暗的月光,看清有三名黑衣人,鬼鬼祟祟的来到府邸的围墙外。 一名黑衣人抬头看着高大的院墙,对同伴低声说道:“叠罗汉,我先进去。” “老五,你块头大,在下面。”另一个黑衣人压低声音说道。 “凭啥!每次都是你们踩着我上去。”那名叫老五的立即反驳道。 “别特么废话了,时间紧急,主子还在等消息呢,快点!”另一名黑衣人催促道。 站在不远处的张义,将三人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最让他惊讶的是,其中一人的声音他居然认识。那名叫老五的黑衣人,正是寿喜的义子,当初还阴恻恻的威胁过他。 三人的动作还算迅速,只用了片刻的时间,就翻进了高大的围墙。 张义又在角落里隐藏了一盏茶的时间,确认附近没有其他接应的人,这才是从角落闪身出来,观察左右无人,便走到围墙下面。 他自然是不会翻围墙的,在之前暗杀几名守卫的时候,他已经将周遭观察仔细,就在距离后门不远处,有一根从府邸里延伸出来的排水渠,管道的大小足可以供他出入府邸的后院。 张义看左右无人,这才从排水渠钻了进去。在临近钻到后院之前,他又侧耳倾听了一下,确认后院没有旁人,这才一点点的从排水渠的管道钻了出来。 钻出管道后,立即闪身躲到围墙墙根的阴影处。按照王利之前给他地形图,先辨明了一下方向,这才向旁边慢慢走过去。经过短暂的寻找,终于在马厩旁边,找到了供耶律齐乘坐的那辆马车。 等来到马车旁边,立即从怀里掏出那枚涂了毒的缝鞋针。左手掀起车厢里的坐垫。右手拿着缝鞋针伸到坐垫下面的中间位置,再将针头冲上,手上用力将针头扎进坐垫。 张义确认无误后,这才把坐垫重新摆放在马车车厢里。 按照他的计划,那个耶律齐,只要坐车的时候坐在坐垫上。预先埋在坐垫里的缝鞋针,自然就会扎进对方的屁股,针头上藏的毒液,也会随之进入人体。 布置好现场后,张义好奇心大起。他想不明白,寿喜的义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通过对话得知,似乎是受了萧思礼的指派。那么这几个人到底是来偷盗呢?还是想伤人呢? 当即按照记忆中的地形图,贴着围墙内侧的墙根一点点向这座宅邸的后院挪动,由于围墙内种着竹林,虽然沿途遇到了几队夜里巡查的守卫,但都被他借助竹林的遮挡和昏暗光线,躲避了过去。 当他蹑手蹑脚,顺着墙根一点点接近耶律齐居住的小院时,也终于看见了那三名黑衣人的身影。 借着昏暗的月光,能够依稀看清三人手上都拿着匕首。 张义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这三人是来杀人的,而且要杀的还是耶律齐。 在回想之前三人对话。张义终于搞明白了,今夜这场暗杀耶律齐的行动,背后应该是萧思礼指使的。只是有一点他还没有想明白,萧思礼为何会对耶律齐动了杀机。 第0093章 示警 张义心想:耶律齐还不到死的时候,他如果现在死了,你萧思礼岂不是过得太舒服了?小爷需要有人和你一直斗下去。 张义眯起双眼,借着昏暗的月光,终于在不远处的花坛旁边,看到一排花盆。他高抬脚轻落步,一点点穿出竹林,来到那个花坛旁,慢慢的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一只花盆。按照他的本意,现在就砸了花盆,向住院子里的人示警,但是眼珠一转,又放弃了这个想法。 此时的那三名黑衣人,还不知道自己所有的行动,都被身后的一双眼睛所注视着。 他们提着匕首来到耶律齐居住的院落外,先用手中匕首撬开了院门的门栓,轻轻推开那扇木门,将头慢慢的探了进去观察。并未发现异常后,这三人才缓慢的穿过木门进入小院。 张义见三人进了小院,宁神静听没发现附近有人,也一只手提着花盆,缓慢的靠近那扇小门,和刚才的黑衣人一样,将头探了一进去。 三名黑衣人在进入小院后,就看见院内几个房间一片漆黑,只有卧房还有灯光通过窗户透了出来。为首的那名黑衣人,向后一招手,几名黑衣人便几个箭步,轻盈的蹿到窗台下方。 张义此时再无疑虑,这三人就是奔着耶律齐的性命来的。 他缓缓的把头缩了回来,用空着的那只手,轻轻的把那扇小门关上。 待房门关好后,连续跑了几趟,从花坛处搬过来十几只花盆,挡在那扇小门外。 等布置好一切,张义才站直身体,从地上捡起一只花盆,把花盆高举过头顶,攒足了力气向地上一摔。“啪”的一声,花盆应声落地,被摔的粉碎。 与此同时张义将双手拢在嘴边,粗着嗓子喊道:“抓刺客!快抓刺客!有人行刺老爷!” 话音刚落,就听到周遭由远至近的传来嘈杂的脚步声。 张义也不再耽搁,几个箭步穿过浓密的竹林回到围墙边,为了不被赶来的守卫发现,将身体隐藏在阴影后面,顺着墙根就往后院围墙处一点点挪动。 小院内 躲藏在窗台下方的三名黑衣人,刚用手势比划完,如何冲进房间杀死耶律齐。 就在几人商量妥当,刚要起身采取行动的时候,就听院外一声脆响,随后又是一阵稀里哗啦,碎片蹦飞的声音传来。应该是什么东西掉落在地,被摔碎了。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猛然听到有人大喊抓刺客的声音,这几声喊叫,在宁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同时听的三名黑衣人也是头皮发麻。还是刚才那名招手的黑衣人,率先反应过来,低吼了一声:“风紧,扯呼!” 三人拔腿就往来时的院门外跑去,刚才他们进来后,小门是打开的。可当他们冲到院门前,夜色昏暗根本没注意院门已经关闭,就听“嘭”,“嘭”,“嘭”几人依次撞到门上。 “哎呦!” “特么的,门怎么关上了!” “老五!你特么关门干嘛?” “别特么废话了,跑啊!” 当黑衣人打开那扇门,迈步往外跑的时候,意外再次发生。 “尼玛,脚下这是什么东西。” “啊!我的脚崴了。” “我的脚也崴了!” “都特么废物!快爬起来!别说脚崴了,就是特么脚断了,也要跑出去,不然只有死路一条!” 当三人互相搀扶着爬起来的时候,闻讯而来的一队队守卫,也已经举着火把,提着灯笼赶到小院外。 守卫们见院外有三名黑衣人,纷纷拔出身上佩戴的腰刀。 三人见此,都存了同一个心思。既然事情败露,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冲进小院杀死耶律齐,也不算白来一趟。 可那些守卫哪里会给他们机会,而且这三人有两个脚上有伤,动作迟缓的才要冲进小院,就被守卫撒出的渔网,围困在其中。 三人几番挣扎未果后,就想利用匕首自杀,可是双手都被渔网缠绕,根本没有一点机会,最终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守卫冲到身前,把他们挨个用绳索捆绑起来。 再说此时的张义,借助着竹林隐蔽身形,终于来到马厩附近。这时已经能清晰的听见,刚才那处小院附近响起了呼喊声,期间还夹杂着各种谩骂。 由于院内的所有守卫,都奔向了那处小院,张义的潜行变得异常轻松,再次借助排水渠爬出府邸后巷,下意识看了下左右,没发现有人。 他在黑暗的小巷里,叉着腰仰天无声狂笑几下,便拔腿就钻进了旁边漆黑的小巷。 半炷香后,耶律齐的府邸灯火通明,可谓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就连房顶上,也埋伏着弓箭手,以防不测。 耶律齐端坐在正堂中间,两侧是几名腰上挎着腰刀的贴身护卫。 “把刺客给爷带上来!”耶律齐一改往日的傲慢轻佻,脸色严肃虎目圆睁的朗声向门外吩咐道! 话音刚落,三名黑衣人就被嘴里塞着破布,身上五花大绑的押进正堂。 当三人看见上面端坐的耶律齐,表现的异常激动,拼命扭动身躯,似乎要找对方拼命。由于嘴被堵住,还发出“唔唔”声,不用分辨,肯定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耶律齐见此,只是一声轻笑,扭头对旁边的侍卫长吩咐道:“大刑伺候,爷要知道背后指使。” 护卫抱拳称是,便押着几名刺客去了外面。 就在护卫才要走出房间的时候,身后响起耶律齐的声音:“别弄死了,爷要慢慢泡制这几个人。” 护卫再次称是,这才带着几人去了单独开辟的刑房。 一炷香后,就在耶律齐感到困乏的时候,那名负责审讯的护卫才一身血腥气的押着一名黑衣人,回到正堂房间。 “主子,属下无能,三人之中,只有此人愿意招供。”护卫语带歉意的,抱拳拱手。 耶律齐斜倚在椅子上,喝了一口茶水,才缓缓开口道:“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可免你一死。” 那名熬不过酷刑的黑衣人,此时“噗通”一声,匍匐在地,声泪俱下的恳求道:“小人愿意说,只求老爷也能赦免了我一家老小的性命。” 耶律齐对于黑衣人的得寸进尺,表现的并不是很在意,缓缓的点了下头:“行!爷答应了。” 黑衣人闻言,用已经被皮鞭抽的破烂的衣袖,擦了一下眼泪,神情激动的说道:“老爷,小的不知道自己的本名。只有义父给取的名字,叫萧老五。” 第0094章 败露 随着箫老五的讲述,耶律齐才知道,萧思礼已经对他动了杀机。今夜的行动也是萧思礼授意身边太监寿喜公公计划的。 一时之间,耶律齐大感头疼,难以处置此事。 他当初被做皇帝的大伯,差遣来析津府做事。就是存了全面掌握析津府的心思,让这座财税之城,快速并入皇家。 可是,通过前期的调查发现,萧家也看上了这座城。如果换了旁人,耶律齐大可以给对方随便安个罪名,直接押回上京的大牢。 可是萧家不行,这个大辽第二大家族,在权贵中间有着很大的影响力,决不能鲁莽处置。 所以他改变了对策,寄希望于激怒萧思礼,而让对方在应对中出错,借此抓住对方把柄,这样自己再出面和其谈条件,以达到此行的目的。 可谁知道萧思礼心眼这么小,二人才过了几招,就对自己动了杀机。反而弄的自己,进退不得难以施为了。 思来想去,耶律齐打定了主意。打算明天亲自押着黑衣人,去萧府登门问罪,倒要看看对方如何说。只要自己占了上风,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念及至此,耶律齐便开口道:“先把犯人看管起来。” 本以为可以重获自由的萧老五,闻言大惊失色,一边起身一边大喊道:“我……。” 旁边的守卫哪里会给他说话的机会,几人直接将萧老五再次扑倒在地,又从旁边找来绳索将其捆绑个结实,再用破布堵上嘴,这才押着他离开了正堂。 再说已经跑远的张义,借着昏暗的月光,回到萧府附近。经过这一阵的暗中观察,早已经确定了几处暗哨的位置。 他隐藏身形,躲开了几处暗哨后,便重新回到了自己在后厨的卧房。 在去除了易容恢复本来面目后,才躺在床上,将今夜的所作所为重新在脑子里,回想了一遍。在确认没有任何疏漏后,才敢翻了个身,合上双眼进入梦乡。 张义这边睡觉的时候,萧思礼的书房内,确是灯火通明。 萧思礼背着双手,在房间里烦躁的来回踱着步子。 一旁伺候的寿喜,则心情忐忑的不时用目光望向紧闭的房门。 萧思礼终于焦急的问道:“去多长时间了?” 寿喜心中估算一番,便回答道:“一个半时辰了。” “嘿!”萧思礼气恼的用拳头砸了一下书案。 尽管寿喜心中也是万分焦急,但还是出言劝慰道:“主子,那几人或许一会儿就回来了呢。” “莫不是出了什么变故?”萧思礼再次问道。 寿喜慌忙摇头,继续给自家主子打气道:“不会的。主子,那几名义子都是老奴多年培养出来的,武艺自是没的说。今晚这种事情,干了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绝不会出现什么差错。” 寿喜说的这番话,不仅是在安慰萧思礼,同时也是在安慰他自己。按照时辰估算,三个人早就该得手回府了。可是迟迟没有传来任何消息,他心中怎能不急,只是不敢在主子面前表露出来而已。 萧思礼也知道自己在这里干着急没有用处,只得坐回茶几旁,端起一只茶杯,饮了口茶水。 寿喜见此,凑到萧思礼身边低声说道:“主子,现在天色已晚,留下老奴等候便是,您不妨先回屋休息。等明天一早,再听取那几个小崽子的汇报?” 萧思礼思忖片刻,将茶杯往茶几上一蹲,发出“嘭”的一声,长叹一声:“也罢,我确实疲乏了。等他们回来后,不管多晚你都要把我叫醒。” 寿喜躬身送走萧思礼后,这才回到自己房间,迅速换了一身便服,从萧府后门溜了出去。 萧府到耶律齐的府邸,也只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当他接近府邸的时候,就见围墙内灯火通明,完全不似平时漆黑一片的样子。 寿喜见此,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好的感觉袭来,但依然抱着侥幸心理,在府邸外围找了一圈,始终没发现三名义子的踪迹。 他还是不死心,心想:或许自己出来的时候,恰巧赶上对方回府,两边走岔了路,也未可知。 寿喜又往回走,待来到萧府前门的时候,问过门子才知道,入夜后就没人从正门进出过。又围着围墙转了一圈,询问了几名暗哨,也都说没发现三人的踪迹。至此,寿喜心中终于死了心,知道今晚的事情怕是已经败露了,他那几名义子,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寿喜孤独的站在萧府的后巷内,仰面望天,一时不知该去何处。 萧思礼那里他是不敢去的,这次可不是办砸了差事那么简单。行刺北枢密院副使,乃是大罪。自家主子知道此事败露后,还不知道是如何的愤怒,自己暂时不想触这个霉头。可此事也隐瞒不了多久,那个耶律齐今夜不登门,明日也会来府上找麻烦。 寿喜左右四顾,看着空荡荡的小巷,心情低落到了极点。推开了面前那扇萧府的小门,便迈步走了进去。 他一边心里想着如何应付主子的责问,一边漫无目的的在后院乱走,鬼使神差的来到张义的卧房外。 “啪,啪啪”寿喜轻敲了三下房门。 卧室内,刚进入梦乡的张义,猛然被敲门声惊醒,警惕的问了声:“谁!” 寿喜早已没了往日的精气神,有气无力的回了一声:“我。” 张义此时最怕见的就是萧思礼和寿喜主仆二人,他不确定,在他离开这段时间,对方是否发现自己没在府里。 他小心的抽出匕首,将之藏在袖笼里,如果对方怀疑上自己,那也只有拼了这条命,一路杀出萧府了。 张义在黑暗中做好准备后,才穿上鞋子,点燃桌上的蜡烛。将藏着匕首的右手背在身后,用左手来开门栓,打开了房门。 可是刚打开房门,就被眼前的寿喜吓了一跳。 往日的寿喜,一头银发打理的整齐有形,一身内侍的服饰,更是穿着的平整合身。 可此时的寿喜,从头顶上垂下了两缕银丝,随意的耷拉在两颊,身上更是穿着褶皱的粗布麻衣,神情更是颓败中夹杂着一丝慌张无措。 张义见此,心中大喜。 第0095章 隐刺的消息 张义心中大概有了猜测,利用请寿喜进房间的机会,把右手袖筒里的匕首,又往里塞了下。 寿喜并没有像往日一样,昂着头迈着方步走进房间。而是向张义点了下头,犹如一只斗败的公鸡般,低着头驼着背便穿过房门,走到桌子旁边坐下。 张义关上房门后,便坐在了寿喜的对面,神情担心的问道:“爷爷,您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小子去请了府上的郎中?” 寿喜坐在椅子上,双手拄着膝盖,对于张义的关心,并未做回答,只是低头摇了几下,表示自己身体没事。 张义见此,乖巧的从桌上取了一只杯子,又拿起水壶斟满了水,将杯子推到对方面前:“爷爷,您掌管的都是大事,府上的机密小子不敢打听,小子就说一句,无论遇到了什么事,您都要看开些,以保重身体为要。” 良久,寿喜才长叹一声,他心里着实有些话想找人倾诉。左右思量很久,觉得面前这个小子,虽然奸滑了些,但对自己还是很尊重的,左一声爷爷,右一声爷爷的叫着。特别是刚才那一句暖人心的话,让自己空落落的心,舒服了一些。 寿喜低着头,捶打着有些酸痛的腿,心灰意冷的说道:“小子,府里出大事了。哎!” 张义当然知道出大事了,而且这事还不小呢。只不过他并没有做声,打定了主意,今晚就当一个倾听者,万一寿喜在受打击后,说出什么有价值的消息呢。 寿喜继续说道:“或许是一会儿,或许是明日一早,这萧府的天,就要塌了啊。” 张义依然没有说话,只是一脸担忧之色的看着面前的寿喜。 听对方自言自语的说道:“老夫收了五名义子,前些年折损了一个,前些时日被你杀了一个,仅剩下的三个,老夫本打算留着养老送终的。可是,就在今晚……,哎!” 张义此时心情是说不出的愉悦!本以为这个老太监义子还有很多呢,没想到啊!没想到!今晚就死绝了,真是可喜可贺的一件大喜事! 尽管如此,他依然保持着担忧紧张的表情。 “老夫八岁净身,十岁入宫,十六岁被赏赐给老太爷为奴,这一转眼就在萧府上过了四十余年。往日里虽做了不少恶事,但也向庙宇道观捐献了不少钱财,希望各路神仙能看在老夫一片诚心的份上,宽恕我这一身的罪孽。可是……,没想到啊!临老临老了,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哎……。”寿喜似乎打开了话匣子,絮絮叨叨,足足说了一盏茶的时间。 张义就坐在他的对面,始终双手托腮,表情充满着担忧的,看着眼前这位老者。 这一幕恰巧被抬起头的寿喜看见,当即心中一暖,看着张义说道:“小子,无需为老夫担心,老夫这一辈子什么大江大河没见过,这点挫折还击不垮老夫。” 张义适时的表忠心,眼神坚定的说道:“爷爷要是不嫌弃,小子也拜在您的门下。当义子也罢,当孙儿也好。总之,小子此生就跟定您了,在您百年后,小子给您养老送终,披麻戴孝!” 这句话戳到了寿喜心中的那片柔软,眼圈泛红哆嗦着嘴唇,拉住张义的手说道:“好孩子,好孩子。老夫没看错人,没看错人啊。” 随即似乎想起了什么,又摇了下头:“于则成,你是个好孩子。你的好意老夫心领了,但是却不能答应你。因为你有属于你自己的使命,也有属于你自己的路要走。” 张义又要再说些表忠心的话,但却被寿喜打断了。 “过些日子吧,老夫会带你去一个地方,那里才是咱们萧府真正的核心力量,也是你建功立业的地方。” 张义疑惑的看着寿喜,似乎没明白对方的意思。实际上,心里早就如百爪挠心般难受,恨不得寿喜早点说出实情。 寿喜一声轻笑:“哈,反正你早晚要知道的,今日老夫就给你念叨念叨。” 张义猛点了下头。 “小子,宋国那边有个叫皇城司的衙门,你知道吗?” 张义眼神茫然,摇了摇头表示没听过。 “那个衙门的职责是,负责刺探敌国情报,和监视国内的各位官员。咱们大辽同样有这么一个衙门,虽说隶属于北枢密院,但实际上却由萧家管辖。里面每一个秘谍都是咱们大辽的勇士,他们潜伏在周边各国,为大辽源源不断的搜集传递着各种情报消息。” 张义这才眼睛一亮,脱口而出道:“这么厉害,那小子也能成为这里的一员吗?” 寿喜朗声大笑,对这小子的反应非常满意,也忘记了刚才的颓废悲伤,转而有些自得道:“那是,咱们萧府出去的人,进一个隐刺又算得了什么?” 终于要触碰核心了,张义强压心中激动,低下头,有些怯怯的说道:“爷爷,小子能不能不去啊?不为别的,小子死在外面也在所不惜,就怕进去后,丢了咱们萧府的人。” 当张义说出不想去的话后,寿喜有些疑惑的看着他。等听明白其中原因后,再次朗声大笑:“老夫说你去得,你就去得。小子!不要妄自菲薄,你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弱,通过前些时日的观察,老夫发现你还是很强的,虽然不会武功,但你能用智慧,弥补了这方面的不足。” 张义似乎被夸奖的有些小骄傲,立即做出挺胸抬头的样子。 此举,把寿喜逗的“哈哈”大笑。 张义好奇的问道:“爷爷,那小子进去后,都干些什么啊?” 这一句话,倒是把寿喜问住了。萧思礼只是让张义进入隐刺,还未做具体安排。 当即寿喜摩挲着,光洁的下巴陷入了沉思。 良久后,寿喜点了下头,似乎做出某个决定,看着张义缓缓说道:“则成啊,你不会武艺,又未接受过秘谍的训练,就先在咱大辽负责监视官员吧。” 寿喜说的事情,正合张义心意。他还真怕被派到大宋潜伏卧底,那事情可就大条了。 第0096章 应对之策 翌日一早,寿喜才强打精神离开张义的房间,去找老爷禀告三名义子可能被擒的消息。 陪着聊了一宿天的张义,此时也是毫无困意。他心里始终在想着一个问题,自己在车厢坐垫内藏的那枚缝鞋针,是否会被人发现。比如马夫,又或者萧思礼的贴身守卫。那些人在整备马车的时候,会不会检查车厢内的坐垫? 半炷香后,刚起床不久的萧思礼,正在书房发着脾气。 “你这条老狗,枉费了我萧家对你的信任。就没见过你这么废物的,还什么干这种事不是一次两次了?那爷问你!那三个人现在何处?” 面对主子的质问,寿喜无言以对,只能面色惨白的匍匐在地,希望以这种卑微的方式,得到自家主子的原谅。 萧思礼越想越生气,越想后果越心惊。 总说退一步海阔天空,此时的他心中大悔,当时自己怎么就鬼迷了心窍,非要刺杀耶律齐那个纨绔呢。 那耶律齐是何人啊?那可是当今皇帝陛下的亲侄子! 昨夜得手也便罢了,大不了将一切罪责都推到宋国或者西夏秘谍身上。 可现如今事情败露,那三名刺客很有可能被对方生擒活捉,那可都是人证啊,自己又该如何解释? 他简直不敢想象,如果这件事闹到皇帝那里,整个萧家该如何面对来自皇家的报复。 就在萧思礼心乱如麻,寻找着对策的时候。 寿喜哽咽的说道:“主子,老奴深知罪孽深重,给萧府满门带来了天大的祸事。还请主子放心,老奴已经做好准备,等耶律齐登门问罪的时候,就是老奴离开人世之时。” 萧思礼闻言,轻蔑的看了匍匐在地的寿喜一眼,缓缓说道:“净想这些蠢办法!谁不知道你是萧家的奴仆?用你的狗脑子想想,就算杀你十次,我们萧家与此时也脱不开干系!” 寿喜也是完全没了主意,才想了这么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当初派刺客的时候,主仆二人都是脑子一热,完全没考虑过行刺失败,该如何应对。 现在被自家主子这么一说,寿喜就真的没有办法了,自己都打算一死了之,这都不行的话,那也只能听天由命了。一时之间,急的他只剩下趴在地上哽咽哭泣了。 本就心乱如麻的萧思礼,听到对方的哭泣,越听心越烦,越听火气越盛,抄起茶杯就要砸在这条老狗的身上。 正在此时,门外箫管家来报:“老爷,府中暗哨传回消息,说耶律齐率领亲随一早出城了,据沿途打听到的消息,他们是一路向北走的。” 书房内的主仆二人,闻言均是一愣。 实在搞不明白,耶律齐不来萧府问罪,没事跑出城做什么?难道是去打猎吗? 瞬间,萧思礼陷入了沉思,而寿喜更想知道三名义子的下落。 他不是关心那三个人的身体状况,而是关心那三个人是否被生擒做了证人。 寿喜抬起头向着门外喊道:“萧六!老夫问你,暗哨可看见了老夫那三名义子了?” 箫管家的声音再次响起:“那名暗哨确实看到公公你的义子,只不过是被绳索绑在马后。” 闻言,房内的主仆二人同时痛苦的闭上眼,心说:完了!彻底完了。 之前所有的侥幸都化为了乌有,只能硬着头皮面对耶律家族的怒火了。 萧思礼也是拿得起放得下,既然事已至此,将那些后悔害怕恐惧,所有的负面情绪,通通抛在脑后。 当即一脸威严的对寿喜说道:“寿喜!起来,伺候老爷宽衣!” 寿喜一愣,随即明白了主子的意思,慌忙起身,从旁边的柜子里取出官袍官帽。 等萧思礼换上朝廷的官服,再次吩咐道:“随老爷去前面正堂,等待那耶律小儿的到来。” 寿喜连忙称是。 萧思礼一边昂首阔步的向前院走,一边吩咐箫管家:“告诉府里所有人,一会儿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许弱了我萧府的威风。” 箫管家答应了一声,就小跑着去通知其他家丁仆妇。 片刻后,萧思礼便带着寿喜来到正堂。 萧思礼当中而坐,寿喜则站在其侧后方,一副忠心护主的恶心模样。 一炷香过去了,耶律齐没来。 一个时辰过去了,耶律齐还是没来。 两个时辰过去了,耶律齐依然没来。 两腿酸麻的寿喜,偷眼打量了一下自家主子。 只见萧思礼的脑袋一点一点的,寿喜在伸头从侧面看去,才知道主子已经睡着了。 寿喜在心中大骂耶律齐,早晚都是一刀,你倒是痛快点啊。这么耗下去,不是折腾人玩吗吗? 同时也大感好奇,难道说那头野驴真出城打猎去了?不能吧?昨夜被刺杀,今天还有心情打猎?那得多没心没肺的人,才干的出来啊? 时间回到早上,耶律齐府邸。 天色渐亮耶律齐就起床了,他昨晚回到房间后筹谋了良久,也想好了各种应对的办法,此时有些期待着早一点见到萧思礼吃瘪的样子。自己再借机抛出谈判条件,就不怕对方不答应。 等他收拾妥当后,便迫不及待的催促着贴身侍卫去备车,顺便把昨天抓到的三个刺客一同带上。 侍卫领命后,便去招呼同伴各自忙碌。 耶律齐则带领一众随从,去府邸的正门外,等待自己出行的队伍。 当侍卫来到后院马厩的时候,正巧看见马夫正在刷洗马匹。 “刘三,老爷要出门,赶快套车去正门等候。” 马夫刘三吃了一惊:“啊!九爷,小的才……。” 称为九爷的侍卫,见对方还慢吞吞的,当即打断对方的话,催促道:“反正跟你说了啊,一会儿老爷怪罪下来,你自己顶着。” 说完这句话,九爷转身就往前院跑去。 马夫一听这话,哪里还有心思伺候马匹啊,一头冲进马厩旁边的小库房,抱出一堆马具,就往驽马身上套。 约莫半炷香的时间,那位九爷又了跑回来,见马夫还没整备完毕,大声训斥道:“我说刘三儿,你老小子是故意的吧。老爷在前面都催促几次了,你怎么还在这里磨叽。” 第0097章 重伤昏迷 面对九爷不断地催促,刘三此时也急的一脑门子汗,慌忙拿袖子好歹擦了一下,一边忙碌一边解释道:“快了,快了,劳九爷一会儿在老爷面前美言几句,刘三自有一份好处送上。” 九爷一听有好处,这才说道:“那你可快点啊,老爷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九爷这边说话,也未必好使。” 说完,再次小跑着去了前面。 刘三好不容易把车套好,掀开门帘看了一眼车厢里面,坐垫茶具等一应物什都齐备,这才推开供马车出入的后门,一甩鞭子便催动马车出了后院。 前面的耶律齐早已等的不耐烦了,见马车终于赶了过来,便皱了一下眉,心里想着回头要换个得力的马夫。 马夫把车停好后,刚跳下车打算给老爷掀车厢门帘,一旁的九爷满脸谄笑的冲了过来,伸手就把门帘掀开了。 耶律齐哪有闲功夫注意这些,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如何难为萧思礼。 登上马车后,一屁股便坐在车厢里的软垫上。 九爷见老爷登上马车,就要放下门帘,催促刘三驾车。 就在此时,听到车厢内“嗷~~~”的一声惨叫。当即吓得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一旁的众护卫不知发生何事,但多年来养成的经验,还是起到了作用。 “戒备!” “戒备!” 随着命令的发出,只是几息的时间,一众护卫纷纷拔出随身的腰刀,拱卫在车厢周围,警惕的观察着四周的一切动静。 侍卫长本以为有刺客射冷箭,可是围着马车转了一圈,并没发现异常。心里也觉得莫名其妙,且不说有没有冷箭,就算有也不怕,老爷乘坐的车厢,内衬了一指厚的铁板。不要说普通弩箭了,就是攻城弩也未必能射的穿。 在确认周边安全后,这才鼓足勇气,隔着门帘说道:“老爷,您……” 没等侍卫长把话说完,从车厢内猛然踢出一只脚,隔着门帘就把躬身而立的侍卫长踹了一个踉跄。 与此同时,车厢内再次发出一声惨叫。 这下众人终于听了个清楚,还是那个叫九爷的护卫,一个箭步冲到车厢旁,一把掀开门帘向内张望。 这一看不要紧,九爷再次腿一软。 只见车厢内的耶律齐,侧卧在车厢内,裤裆处已经被鲜血染的通红。 “快!老爷遇袭,快回府!” 众人闻言这才纷纷挤在车厢门口,想把耶律齐抬出来。 耶律齐强忍着疼痛,紧咬牙关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快!快出城!这里有人想要老爷的命!要快!” “啊?”所有守卫都是一怔。 耶律齐也懒得跟手下废话,用尽全身力气破口大骂道:“都特么聋子吗?听不懂人话吗?” 车夫第一个反应过来,慌忙跳上车辕,举起鞭子就抽在驽马的屁股上。 其他守卫也纷纷上马,护卫在车厢两侧,一路烟尘滚滚的向析津府北城门跑去。 等跑出析津府十里外,侍卫长想着也不能一直这么跑下去啊,再跑几天就到上京了。况且,自家老爷还受着伤呢。 他奓着胆子让马夫勒停了马匹。 “老爷,此处已距离析津府十里,是否先找个城镇,寻一位郎中为您看看伤?” 可是等了良久,他都没等到老爷的回话。心中一紧,伸出手轻轻的将门帘挑了一个缝向内观瞧。 这一看却惊的非同小可,就见自家老爷一动不动的躺在车厢里。这也就罢了,关键是胯下在“噗噗”向外淌着血,嘴角还一点点的往外吐着白沫。 “啊!”侍卫长惊叫一声,脑海里想着应对之策。城里他是不敢回去的,老爷清醒的时候吩咐过,有人要老爷的命。 此时旁边的守卫向他报告,三名刺客因为长时间的拖行,已经变成三堆烂肉。 侍卫长哪有心情考虑几人的死活,随口吩咐了一句,便将尸体扔在路旁。 在经过衡量一番后,连忙催促马夫,将马车赶到附近的一座镇子,希望在那里能寻找到郎中。 半个时辰后,车队才冲进了郊区的一座小镇。 抓了一名当地人,问清镇子里刚好有一家医馆,众人又再次催动马匹,向医馆赶去。 医馆内,胡理胡郎中正在给一名小童把脉治病。 “郎中,您看我儿这病严重吗?”旁边小童的母亲一脸担忧的问道。 胡郎中似乎没听到对方的话一般,只是皱着眉摇了摇头,片刻后又是一声叹息。 这一下那位母亲更加担心了,自家孩子只是闹了一宿肚子而已,怎么郎中这副样子?难道还有其他病症? 良久,胡郎中才收回手,口中缓缓说道:“这孩子的病……哎!” “郎中,我孩儿到底得了什么病啊?”郎中越是这样,那位母亲越是焦急。 胡郎中手捋胡须,悲痛的说道:“你儿子得了一种极其罕见的病,依我看,还是不要诊治了。速速回家准备后事去吧!” 母亲闻言,瞬间就被吓傻了,双腿一软“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苦苦哀求道:“郎中,还求您救救我的孩儿啊,呜呜呜。”话没说完,就哽咽起来。 胡郎中并没有搀扶,只是为难的说道:“并非是我见死不救,而是那……哎。” 母亲一听还有希望,眼睛一亮,就抓着郎中的衣袖,焦急的催促道:“郎中,而是什么?” “哎!而是想要治好你孩儿的病,咱们大辽的药不行,必须用那宋国的药。可是这个价钱嘛……,哎!你还是为孩儿准备后事去吧。” “别啊!郎中!您说这药多少钱?妇人这里还有些家底。”说完,那位母亲就从地上爬起来,从怀里掏了钱袋出来,双手捧着放到桌子上。 胡郎中抓起钱袋掂了两下,本来想点头的,可是无意间看到妇人手上的金戒指还有金镯子。又缓缓的放下钱袋,再次叹息一声,把桌上的钱袋,向妇人那边推了回去。 妇人一看这样,是钱财不够啊!急的在原地转圈,双手合在一起搓揉着,在脑子里想家里还有什么可以卖的家当。 第0098章 胡神医(上) 可就是这么一搓手,这才发现,手上还带着娘亲临死前,留给她的金首饰呢。立即心中一喜,把戒指摘了下来。刚要放在桌子上,心一横,又把手镯摘了下来。 将两件首饰一起放在桌子上,用祈求的眼神看着眼前这位胡郎中。 胡郎中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拿东西,而是似乎做了什么艰难的决定一般,手一拍大腿说道:“嘿!也罢,虽然还是不够,谁让医者父母心呢,我就当做一次善事了。”说完,便把桌上的首饰和钱袋都放在怀里。 望着离去的母子二人,胡郎中伸手入怀,摸着那两件首饰。 突然间,“啪”的一声,有人拍自己肩膀,转身才看到是自家夫人从后面走了出来。 “夫君,你就不能少干点丧良心的事?三颗山楂丸蒙了人家两件首饰和几贯钱。” 胡郎中反驳道:“哎呦,夫人唉!咱们开的可是买卖?你以为善堂啊?” 胡夫人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说道:“夫君,咱们结婚也有二十余载了,始终没个孩儿,为妻寻思着,是不是你平时的坏事做多了?” 这句话犹如踩了胡郎中的尾巴,横眉立目的大声说道:“这叫什么话?这叫什么话?什么叫坏事做多了?一买一卖怎么就是做坏事了?” 正在此时,就听医馆门外,响起人仰马嘶的声音。 还没等胡郎中走出门外观望,就从外面闯进来几名官兵。 为首一人拉着胡郎中的衣袖就往外走,边走边说道:“郎中,我家老爷患了重病,快出来给看看。” 胡郎中听说生意上门,再看对方的穿着打扮,心中大喜:大户人家啊,没想到今天的财运这么旺盛。 等他看到车厢内躺着的那位患者,心里“咯噔”一下,怎么下面流血,上面吐白沫啊。 虽然没有完全把握,但看了下车厢内的装饰和患者的衣着打扮,实在不舍得放这位财神爷离去。 “快!快抬进屋去。”胡郎中终于没忍住钱财的诱惑,催促官兵把患者抬进医馆。 一众侍卫闻言,都是一喜,只要郎中肯接下老爷,就说明有绝对的把握治愈。 众人这才七手八脚的把耶律齐,抬到医馆内的一张小床上。 胡郎中先用手背放在耶律齐的鼻尖,嗯,呼吸虽然微弱,但多年的行医经验告诉他,至少患者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刚要让侍卫脱去耶律齐的裤子,为其检查伤势。一看自家夫人还在旁边呢,就挥了下手,示意对方躲到后面去。 待夫人走以后,这才让侍卫们上前,扒掉患者的裤子。 可随着裤子彻底脱掉后,就听“当啷”一声,一枚粗大的钢针上,挂着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胡郎中看清地上掉的东西后,心里瞬间就凉了半截。 张义选用的缝鞋针,不仅尖端有沟槽,还有一根倒刺,那是为了缝鞋的时候,穿线方便设计的。 当时耶律齐毫无防备的一屁股坐下去后,尖端连同倒刺,一起扎透了蛋蛋的外皮,还扎进了一只蛋蛋里面。 当时一股钻心的疼痛袭来,让耶律齐一下就从软垫上弹了起来。 可就是这么一下,导致那根倒刺硬生生的把那颗蛋蛋,带出了体外。 侍卫长当然也看见了地上的钢针和那只蛋蛋,可是老爷还昏迷不醒呢,哪有功夫研究是什么啊,只是将东西捡起来放在怀里,打算有时间再拿出来观瞧。 此时胡郎中已经将伤口看了个清楚明白,心里面也是在打鼓。他知道自己的医术啥样,这种重伤根本就治不了。可是患者都给抬进来了,再让对方抬出去,又不是自己做买卖的风格。 胡郎中眼珠一转,从人群中找到穿着打扮与旁人不同的侍卫长:“你家老爷,这伤虽然严重,但想要治好却也不难。只是嘛……。” 侍卫长等了半天没有听到下文,便焦急的催促道:“郎中,既然能治就赶快动手医治吧,你放心,诊金少不了你的。” 胡郎中在心中狂喊:多少年了啊!终于等来一个富贵人家!我想要的只是诊金吗?你瞧不起谁呢? “只是这个药太贵了,老夫怕你……,这个,啊,是吧。”胡郎中很为难的说道。 按情理,宰相门前七品官,侍卫长和胡郎中的身份差距,是一天一地。他没必要对姓胡的客气。 但是这里有个前提条件,相传自从三国时期,曹操杀了华佗以后,再也找不到天下医者为其治病。从那以后,这天下就多了一条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无论郎中能不能治好病,身为患者或者家属,都不得辱骂甚至伤害郎中。否则,天下医者共弃之。就是约定好了,都不给他看病。放任其病死拉倒,而且历朝历代,也会利用严刑峻法保护郎中。哪怕是个庸医,都不必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 正因为有这么一条约定俗成的规矩,侍卫长才对郎中客客气气的。 侍卫长心说:什么?太贵了?哈!我家老爷什么身份,什么时候为钱财发过愁? 当即表示道:“郎中尽管施为,只要能让我家老爷痊愈,无论多少钱财,家里也拿得出来。” 胡郎中上下打量面前的侍卫长,意思不言自明啊,你家里有,和你随身带着能一样吗?爷现在就要钱。你拿的出来吗? 侍卫长被看的也是一愣,随即明白对方的意思。就招呼一众守卫,开始翻找身上的财物。最后,七七八八凑了一大堆,连带老爷的随身玉佩都放里面了。 胡郎中虽然没看他们,装作思考患者病情的样子,但是眼睛余光看的清楚,那一堆东西,至少价值几百贯,这还不算那个雪白如羊脂的玉佩。 这时胡郎中的想法又变了,心中打定主意后,才对侍卫长摆手道:“够了,足够了。我现在就给你家老爷诊治。” 他让侍卫长在前面等待,快步走进后院找到自家夫人,与对方低语了几句。夫人闻言,也是眼睛一亮,思忖片刻后,狠狠的点了下头。 第0099章 胡神医(中) 胡郎中先去小院的厨房,从灶膛里掏了一些草木灰。又去卧房内取了一些自家夫人用的胭脂水粉,匀出一半的草木灰和胭脂水粉加了水,调和成泥,再把这个泥抹在一张狗皮上。左右端详,至少样子很像,再用鼻子闻了下,有股幽香之气,一看就是高档货。 从屋里找了一个拳头大的空瓷瓶,用清水洗净,擦干水渍后,将另一半的草木灰一股脑的装了进去。再擦干表面的灰尘后,又找一块颜色喜庆的红布堵住瓶口。 等准备妥当,胡大神医便举着那块高档狗皮膏药和瓷瓶回前面医馆。 胡郎中并没有着急诊治,而是叫过侍卫长,把膏药递过去让对方闻闻。 侍卫长哪懂医术啊,只是闻到一股清香,再看药膏的光泽颜色,不似平时见过的膏药,这才点了下头。 胡郎中见对方点头,便朗声说道:“你家老爷运气真好啊,这药膏还是我师祖亲自熬制的,传到我这里,配方早已失传,只留下这么一点,平时不要说用了,看上一眼都是罪过。今日你家老爷与我有缘,老夫便用此物救贵人一命。” 胡郎中话说的漂亮,侍卫长听的自然舒服,忙抱拳行礼:“有劳先生了,待我家老爷痊愈后,自会又重礼奉上。” 胡郎中大手一挥,显的很不高兴:“唉!此话差矣,俗话说的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又云,医者父母心啊。什么重礼不重礼的,老夫不爱听!” 侍卫长一见老头动了火气,心中对其的评价又调高了一个台阶。 胡郎中再不废话,让几名侍卫先按住耶律齐的身体,又让人掰开对方的两条大腿,手捧着狗皮膏药,瞄准了两腿之间,“啪!”的一下,稳准狠的贴到蛋蛋的破口位置。 原本昏迷不醒的耶律齐,在膏药贴上的一刹那,“嗷!”的喊了一嗓子,随即脑袋一歪,又昏死了过去。 侍卫长显然被老爷这一嗓子吓傻了,片刻后,等反应过来,一个箭步窜到病床前,用手试探鼻息,感觉有气息传出,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胡郎中虽然医术不行,但是手里还是有准的,算准了患者一时半会儿死不了。见侍卫长如此动作,他只是傲然站立在一旁,手捻胡须做高人状。 恰巧此时,侍卫长回头向他望去,一看对方的表情神态,这是心里有底,一点不慌乱啊。暗自在心中赞叹:高人就是高人。 他出言问道:“郎中,我家老爷这病?” 胡郎中伸手打断对方的话,从怀里掏出那个装了草木灰的瓷瓶,递到对方手里。同时交代道:“这瓶药,也是我师祖留下来的,如今只剩下半瓶,你小心收好。” 见对方把瓷瓶放在怀里,继续说道:“不过这个药,吃的时候要讲究时辰方位,否则药效减半。” 侍卫长皱着眉头等待对方的下文。 就听胡郎中介绍道:“此药名为三神散。首先,需先找个庙宇或者道观,在三位神像面前祈祷膜拜。其次,是这药只有子时的时候,用温水划开方可服用。时辰早了,或者晚了,药效都会差上很多。” 侍卫长早就被忽悠的晕头转向,于是问道:“不瞒先生,我等长居上京,对这析津府不熟。不知附近可有庙宇道观?” 胡郎中早就等着对方问呢,朗声说道:“从此处向北再行六十里,有一处三星殿,那里供奉有福禄寿三位神仙,你们速速带贵人过去,除了祈祷膜拜,你等服侍的人最好是沐浴更衣,这样方显心中虔诚。” 侍卫长虽然被忽悠了,但也不是傻子啊。他心想:我这边前脚带人走了,你后脚跑了怎么办?万一我家老爷没治好呢?我连个顶罪的人都找不到。不如让郎中一同随行,这样最是稳妥。 胡郎中行走江湖几十年,早就安排好了。 他并没有在搭理侍卫长,而是从一众侍卫中找了一名黑脸壮汉,伸手指着对方说道:“你!过来!” 壮汉一愣,确认对方指的是自己,他看了一眼侍卫长,见对方点头,这才几步走到胡郎中面前。 胡郎中皱着眉左右打量壮汉的脸色,片刻后才点了下头:“我就说嘛,刚才就看你的面色不对,果然如此。” 壮汉又是一愣,一位郎中对他说这些话,心里不由的紧张起来。便出口问道:“郎中,我的面色怎么了?” 胡郎中扭头对侍卫长说道:“你这位兄弟得了隐病,这样吧!你们带着你家老爷去三星殿,把这位兄弟留在我这里,让我给他诊治一番。” 侍卫长一听对方的话,这太好了。有自己人看着他,那是再好不过了。毕竟让郎中随行的话,不太好意思说出口,这样显得不信任对方似的,如今就妥当了。 当即不再废话,招呼手下兄弟,抬起老爷就放在里车厢内,连忙催促众人上马,向六十里外的三星殿赶去。 胡郎中等那些人已经走远,这才领着壮汉回到医馆内坐下。 “伸手,把个脉吧。”胡郎中虽然心中焦急,但脸上却是不显,依旧保持着高人风范。 壮汉听话的伸出手腕,让对方把脉。 胡郎中一边把脉一边问道:“我看你们老爷衣着可是不俗啊,那辆马车更是豪华,不知怎么称呼?” 这个问题对于壮汉来说,没什么可保密的。便有些骄傲的回答道:“先生眼力不凡,我家老爷是北枢密院副使,你叫耶律贵人即可。” 胡郎中听了这番话,感觉有一股凉气,从脚下顺着小腿,大腿,腰身直冲头顶。心说:完了,耶律啊!皇家的人! 多年的江湖经验,让胡郎中迅速稳住了心神,只是很随意的点了下头,似乎并没不在意对方的身份地位。 把脉完毕后,胡郎中微眯双目,手捻胡须的说道:“平时可感觉有什么不适?” 壮汉常年习武,哪有不适啊。可是在胡郎中一步步用话术引导,终于说出自己经常做噩梦,白天感觉困倦。 胡郎中吃惊的睁大眼睛:“我就说嘛!果然!你这是伤了神了!” 第0100章 胡神医(下) 接下来,又是一番恐吓,把壮汉蒙的一愣一愣的,完全跟着胡郎中的思路在走。 最后胡郎中才说道:“你也无需紧张,这不是遇到我了吗?只需几副汤药,保你恢复如初,勇猛如虎啊。” 壮汉心情犹如过山车一般,起起伏伏的折腾了几次后,早就忘记了自己的职责。连忙起身抱拳行礼,请求胡郎中给他医治。 胡郎中站起身体,拍了拍对方肩膀,温言细语的安慰了一番,说去准备药物,便拿起刚才众侍卫凑的那些钱财物品,转身去了后院。 胡郎中刚进到后院,就小跑着冲进自家卧室。刚才他和夫人耳语的几句,就是让对方收拾好细软,随时准备跑路。 进门后,见胡夫人已经打好两个小包裹,什么衣物多余的都没带,只带了这些年存下的首饰和钱财。 胡郎中非常满意的点了下头,又让其将前面抱回来的那些东西,装进包裹内,再次低声交代了一番,这才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小瓷瓶,转身去了前院。 来到店里,胡郎中朗声说道:“汤药还需熬上一会儿,你先把这个吃了。” 说完,就从瓷瓶里倒出两粒黑色药丸,递到壮汉手里。 壮汉哪里还有怀疑,举起手就把药丸放在嘴里,也不用喝水,就直接生吞了下去。 胡郎中见对方吃了药,便点了下头,又与壮汉聊起家常,完全看不出要跑路的意思。 可是随着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壮汉的精神越来越萎靡。终于,眼前一黑趴在桌上打起了呼噜。 见对方睡着了,胡郎中再不迟疑,抄起角落处“家中有喜”的木牌,悬挂在店铺外,就把大门关上。 走回房间后,胡郎中又对壮汉进行了一番搜身,从其身上找到公检和一枚腰牌。 这才扫视一下房间内,确认没有任何遗漏,便大步向后院跑去。 卧房里的胡夫人见夫君从前面跑回来,就知已经得手了,扔了一个包袱给对方,自己背上一个,一起打开后门逃离了医馆。 二人一直跑到镇子南边的小树林,这才停下脚步。 等胡夫人喘匀了气,便开口问道:“夫君,咱们去哪儿?” 胡郎中稍作思忖,回答道:“刚才那个人是辽国的大官,这里是待不成了。咱们去宋国吧,凭着夫君的一身本事,肯定能闯出一番名堂。” 胡夫人白了夫君一眼:“你都说是大官了,人家要是发现被骗,发下海捕文书,咱们能逃的出去吗?” “你看这是什么?”胡郎中掏出那枚腰牌,在夫人面前晃了晃。 胡夫人一把抢过腰牌,只见腰牌上写着“北枢密院”。胡夫人当然知道北枢密院代表着什么,忐忑的心情终于放松下来,将腰牌递还给夫君,拉了对方衣袖一把,二人就向南离开。 再说耶律齐的车队,通过将近一个时辰的狂奔,侍卫长终于在一处山脚下,找到了一处道观。 等他们一行人来到门外,抬头看门口的匾额,上面写着“老君观”。 侍卫长不敢耽搁太久,匆忙拍了一下紧闭的大门。 只等了片刻就听里面一个苍老的声音问道:“谁啊?” 侍卫长自报了名姓来意,就听大门后有人拉开门栓,随后大门被从里面拉开。一名仙风道骨的老道士,迈步从里面走了出来。 侍卫长再次表明了来意,老道士便将众人领进道观。 侍卫长命人把老爷抬进三星殿,自己则对老道士说道:“仙长,冒昧打扰还请包涵,日后我家主人必有一份大礼送上。” 老道长从未听说过,吃药还需在神龛面前的,但这时间神神鬼鬼的事情不少,自己也不方便打听。 面对对方的感谢,也只是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只说让这些人自便。说完,便背着手,回到自己房间去了。 侍卫长刚进入三星殿,负责照顾耶律齐的一名同伴就焦急说道:“老爷发高烧了,身上热的烫手!” 侍卫长紧走几步来到耶律齐身边,用手摸了下对方额头,确实如下属所说,顿时急的不知该如何是好。同时心中也在懊悔,应该把那个郎中一起带了来。 他眼珠一转,就吩咐一名手下:“速速赶回医馆,把那个郎中带过来,为老爷诊病。” 等手下跑出道观,他又命人去打一桶井水,为老爷擦拭额头降温。 那名回去找胡郎中的手下,去了迅速回来的也快,只是带来的消息却让侍卫长惊掉了下巴。 “长官,那名郎中和家里的妇人已不知所踪,只留下陈三一人在店里昏睡。” 侍卫长立即联想到了宋国秘谍,心中大悔,眼看着天色将晚,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自家老爷难道要死在道观里吗? 这时一旁的一名手下凑了过来:“长官,属下听说僧尼道士多少都会一些医术,咱们不妨问问那名老道士,您看如何?” 侍卫长一拍额头,暗骂自己糊涂了。快步跑出三星殿,找到老道士:“仙长,我家老爷患了重病,您能不能给看看?” 老道长听闻后,缓慢的站起身,一抬手,示意对方头前带路。 一盏茶后,老道长撕开了那张狗皮膏药,看到伤口后,也是大吃一惊。 经过短暂的思考后,老道长让侍卫长去他房间拿了一瓶药膏,指挥一名侍卫涂抹在伤口处。 那名侍卫举着药膏看了一眼侍卫长,意思非常明显:咱可上一次当了,这次你可想好了,来来回回这么折腾,再把老爷弄死。 侍卫长又何尝没有想过,但是荒郊野地的除了信任老道长外,再无其他可能。当即心一横,向着那名侍卫狠狠的点了下头。 侍卫得了命令,才敢将药膏涂抹在伤口处。 老道士又交代了几句,便站起身就要回自己房间。 这次侍卫长可不敢让对方离开了,万一这边有个三长两短,您老人家再跑了,我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连忙上前一步,拦住老道士的去路。虽然如此,但嘴上却说的客气:“仙长,不忙休息,您再给看看我家老爷口吐白沫的病症吧。等看完了,我扶着您回去。” 第0101章 解毒 老道长活了七十余岁,什么人没见过?心里跟明镜似的,微笑着点了下头。便转身又坐在耶律齐旁边,伸出一只手为对方把脉。 一盏茶后,老道长才收回手,缓缓说道:“这是中毒了。” 侍卫长此时心乱如麻,也没心思问中的什么毒,急忙问道:“仙长,可会解毒?” 老道长站起身,背着双手在殿内踱步,脑子里思考着解毒的方法。 也不知过了多久,老道长才停下脚步,让人取了两种自己做草药,又让人开始熬制药汤。 这边药汤刚熬上,负责照顾耶律齐的一名侍卫,欣喜的喊道:“老爷退烧了!” 这一声可是非同小可,一堆人纷纷围拢过来,七手八脚的伸手摸耶律齐的额头。 当侍卫长确认老爷的体温,确实比刚才降了不少,这才对着殿内的三座神像,双手合十说道:“阿弥陀佛,感谢……。” 说到一半,他激灵一下,才想起这里是道观。慌忙改成单手作揖,口念无量天尊。 老道长对于患者降温的消息,选择充耳不闻,依然在那里扇着扇子,专心熬制汤药。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老道长将汤药倒在一个碗里,递给侍卫长,开口说道:“这种毒老道闻所未闻,不敢说有十足把握。但是老道可以保证,这碗汤药还不至于把你家主人毒死。” 侍卫长闻言脸色一红,他知道刚才自己的多疑,可能伤到了对方,但也顾不得了,道了声谢后,便给耶律齐灌了下去。 在耶律齐喝完药以后,大殿内的众人,就陷入了长久的等待。 拂晓天明 守在耶律齐身边打盹的侍卫长,依稀听到一声虚弱的呻吟声。 他警醒的睁开眼睛,就看见耶律齐紧闭着眼睛,嘴巴一张一合的在说些什么。 侍卫长连忙蹲下身,轻轻推动自家老爷,同时口中也轻声呼唤。 这番动静,也吵醒了殿内的所有人,大家纷纷围了上来,观察耶律齐的病情。 足足呼唤了一盏茶的时间,耶律齐才缓缓睁开眼睛,轻轻转动着眼珠,茫然看着周遭一切。 侍卫长见老爷终于醒了,悬了一天的心,终于落在地上,心情一放松,人也跟着软了下去,幸亏旁边的护卫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才没坐在地上。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用尽全身力气站起身,四下观望,终于在角落处看到老道长熟睡的身影,急忙跑过去,轻轻拍了对方几下,将其唤醒:“仙长,我家老爷醒了,您再给看看吧。” 老道长听闻患者醒了,也是脸上一喜,知道自己的解毒药用对了。 再次给耶律齐诊脉后,让他长出了一口气,对侍卫长说道:“你家主人的毒已解,无需在吃药了,只是下体的伤口,老道这里却没什么好办法。还是快带你家主人,去找个好郎中吧。” 在侍卫长的千恩万谢之后,众人再次把耶律齐抬进马车,催马扬鞭一路向北驶去。昨夜他就已经想好了,总是在荒郊野外不是长久之计,老爷在析津府中了毒受了伤,自然是不能回去的。必须加快行程,赶回上京才行。 看着远去的车队,老道长摇头叹息道:“哎,这世上又多一无用之人。” 说完,便迈步走进道观,“嘭”的一声关上了大门。 析津府内,萧府。 整整等了一天一宿的萧思礼,早已没在正堂枯坐了,而是回到自己的书房躺椅上打盹,只是官服始终没脱,就等着耶律齐的随时到来。 此时,寿喜亲自端着早点推门进来,听到动静的萧思礼,警醒的睁开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寿喜。 寿喜面露微笑:“主子,吃碗粥吧。” 萧思礼问道:“耶律那边可有动静?” 寿喜摇了摇头,把粥碗放在书案上。 不待萧思礼再问,寿喜主动说道:“主子,天快亮的时候,老奴已经派人出北门寻找了。相信一会儿就会有消息传回来。” 萧思礼对寿喜的安排还是很满意的,点了下头,强撑着疲乏的身体站起来,走到桌旁准备吃早点。 此时门外有人禀告:“公公,阿奴回来了。” 寿喜眼睛一亮,转头对门外说道:“把他叫过来回话。” 片刻后,门外响起另一个声音:“禀公公,我一路寻到城北十里外,在路边发现萧五几人的尸体,应当是被马长时间拖行而死的。” 寿喜看了萧思礼一眼,见对方点头,自己继续问道:“可有其他发现?” “回公公话,那边土地硬实,车辙印就此消失,车队的踪迹不好寻找,除非派出大队人马。” 寿喜见萧思礼摇了摇头,便对门外说道:“那就不要找了,行了,回去休息吧。” 门外那人回答了一声,便退下了。 “主子,你看?”寿喜询问萧思礼的看法。 萧思礼也是满头雾水啊,哪有什么头绪。三名可以当做证人的刺客,死的莫名其妙,耶律齐还不知所踪。 良久,萧思礼轻笑一声:“罢了,不去管他。那耶律要是找上门来兴师问罪,我自会与他说项一番。现如今既然不知去向,此事就先放在一边。” 寿喜思忖片刻,也认为只能如此了。 几日后,张义与王利约定的十五日之期已至,便寻了个借口,溜出萧府来到玲珑街的小酒馆。 “李公子,你还好吧?我在城外这些日子,一直担心你的安危。”王利见到张义后,忙拉着他的手,表示了一番关心。 张义用另一只手轻拍了对方手背几下,微笑说道:“我这边无事,倒是让你担心了。不过有一件大事,还需你将消息传回老家那边。” 听说有大事,王利一怔,睁着眼睛等待对方的下文。 张义先将那一夜自己的行动讲了一遍,又分析耶律齐逃出城的原因,应该是已经中毒,害怕萧思礼再次加害于他。至于去了哪里,还需更多消息,才能知晓对方的具体去向。 王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耶律齐何许人也?就这么被眼前的李公子下了毒?还顺手让对方和萧府结了私仇?这能是真的吗? 第0102章 这是真的吗 王利试探着问道:“李公子,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啊,您莫要……。”他说不下去了,但意思很明显,此事事关重大,你可不能开玩笑啊。 张义完全能够理解对方的心思,所以并未因为被怀疑而生气。微笑着对王利说道:“安心,我为我说的话负责。” 王利一听这话,再看对方那种自信的样子,也就打消了心中那点疑虑。 随即他又想起什么,猛一拍额头,对张义说道:“李公子,方进学从东京带回两个消息。其一,司使得知新的消息传递方式后,连说了三个好。说等您回到老家,一定为您摆酒庆功。” 张义不在意的摇了摇头,他知自家事,当初他给出新方法的目的,可不是为了什么功劳,而是让自己更加安全,不至于被敌人轻易发现蛛丝马迹。 王利又继续说道:“还一个消息,方进学也是一头雾水,对方只说原话告诉您,您能听懂自然是好的,若是不懂也没关系,就当是一句胡话吧。” 张义眉毛一挑,立即来了兴趣。 就见对方皱褶眉头,一边回忆一边说道:“说是什么,德国,慕尼黑。法国,波尔多,还有华夏,通麦天险啥的。” 张义闻言后,脑子“轰”一声,随即一阵眩晕袭来。要不是王利眼疾手快,伸手扶了他一把,险些就摔倒在了地上。 这三个地方他太熟悉了,这对张义来说有重要意义,一个是与她初见面的地方,那一次她还救了自己一命。一个是二人定情的地方,那一次二人发下山盟海誓,今生今日永不分离。最后一个地方,就是导致自己穿越过来的山体滑坡,发生的所在地。那一次二人连诀别的话,都没机会说上一句。 王利见对方脸色白的吓人,忙轻声呼唤对方的名字。 良久后,张义深吸一口气,强行压抑住激动的心情,对王利问道:“还有什么话吗?” 王利歪着头想了想,便摇头道:“没了,就是这些。公子,那个什么德国法国的,都是什么国啊?属下怎么没听说过,这两个国家啊。” 张义摇头苦笑,实在不知道怎么和对方解释。思忖片刻后,郑重的对王利说道:“我有很多事情需要再次确认。你帮我安排一下,我需要见对方一面。” 这个要求让王利犯了难,这可不是在大宋啊,而是辽国的析津府,老家的人是说来就来的?这一路会遭遇多少不可测的风险啊。 王利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张义仔细想了一下,也觉得自己有些莽撞了。左思右想后,继续说道:“那这样吧,你让人再跑一趟,问问老家那边,安肃或者霸州哪个城市合适。如果对方选定了地方,就顺便把时间定下来。最好时间定的宽裕些,你是知道我这边的,不是那么容易脱身。” 王利想了想,这个问题倒是不大,怎么说都是在大宋境内,至少不太容易出岔子。 临别的时候,张义反复强调,任何城市都可以,就是不能在雄州。 王利也是知道雄州的人已经不可信了,自然是满口答应下来。 自从耶律齐消失在城外后,萧思礼与寿喜的心思也逐渐平稳了下来。也都想开了,爱谁谁吧。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偌大的萧家也不是吃素的,还能让你拿捏了不成? 寿喜这些日子,一有机会就教授张义各种知识。譬如,如何与人接头,如何传递情报,如何在危难之时脱身,甚至还给了他几颗药丸,说是紧要关头吃的,据说能假死骗过敌人。 张义心中这个骂啊,老王八蛋,明明给我的是毒药,还骗我是假死药?有本事你当着小爷的面吃一颗试试? 尽管如此,张义还是对辽国的秘谍的工作方式方法,有了一些比较深入的认识。当然,也包括组织体系和基本流程。这些东西虽然谈不上有多高级,但也让他开阔了眼界。 宋,东京城,济阳郡王府。 “你给我站住!你出去打听打听,谁家的小姑娘整天往街上跑的?”国舅爷曹佾终于忍受不了闺女的生活方式,很罕见的对其发了一次脾气。 “爹爹,女儿约了襄阳郡主去逛街嘛。”郡主曹宇婷见老爹发火,忙撒娇说道。 “哎呦,我的闺女唉。你这整天往外跑,万一街上传出什么不好的传言。你还怎么嫁人啊?那时候你还让爹爹活不活了?”曹佾苦口婆心的劝道。 曹宇婷继续撒娇道:“爹爹,女儿每次都是从后门悄悄的坐马车出去,谁能知道是我啊?再说了,咱家的书都读完了,您总不能让我整天在房间里发呆吧?” “那就跟你娘去学女红,那才是小姑娘该干的事情。” “爹爹,您没看见刘婆婆的眼睛瞎的,走路都能撞墙,知道为啥不?就是做了一辈子针线,把眼睛毁了。您就忍心闺女老了以后,也那个样子?” 曹佾以手扶额,他是拿这个闺女没办法了。 正在这时,前面的门子来报,说是皇城司提点吴宇,在门外求见郡王。 曹佾听到皇城司的名字,本能的吓了一哆嗦。但是又听到“求见”二字,这才放下心来,至少对方此次前来没有恶意。 曹佾先说了一句:“快请!”说完,又给闺女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对方回避。 曹宇婷嘟着嘴行了一礼,这才一脸不高兴的绕过帷幕去了后面。 曹佾见此,只能苦笑摇头,深知自己把这个闺女惯坏了。 当吴宇大步流星步入厅堂后,曹佾才摆出郡王的架子,起身示意对方坐下说话。 二人身份差距巨大,就算吴宇是皇城司的人,也照足了规矩,先向对方深深行了一礼,这才顺势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吴宇没等对方说话,就开门见山的说道:“郡王,下官来此是奉了我家司使喜福公公的差遣,有几句话要和郡主说。” 曹佾闻言,脾气一下就上来了。心说:狗奴才!你一个大老头子,居然进门就要找我闺女说话,到底是几个意思?还有没有把本王放在眼里? 第0103章 商议 就在曹佾即将发火之际,帷幕后面突然传出曹宇婷的声音:“本郡主听着呢,你且说吧。” 这么突兀的声音传来,厅堂里坐着的曹佾吴宇二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帷幕后面。 曹佾心中大恨啊,自己从小就没管教好这个女儿,使其太过放肆了,未出阁的闺女家家的,怎么能和外人说话? 吴宇诧异的是,这位郡主这么生猛的吗?对方就这么和一个外来男子直接对话?不需要婆婆丫鬟传话的吗? 此时曹宇婷的声音再次传来:“本郡主忙的很,休要耽搁时间。” 曹佾这个当老爹的,恨不得把脸蒙起来,再也不见人了。 吴宇经过短暂的愣神后,忙低下头,规规矩矩的起身,转身将脸朝向门外,这才说道:“我家司使说,前面传回消息。说那个人要与之前传话的人见上一面,安肃或者霸州都可,时间尽量安排的宽裕些,那个人也好见机行事。” 其实在吴宇说这番话的时候,也是满脑子疑问,虽然几次传递密信和口信,他也是全程参与的,可至今也是满头雾水,不知道这两个小家伙在搞什么东西。 良久,曹宇婷的声音响起:“时间地点,我都没有问题,一切依喜福公公的意思办。” 吴宇得了准信,也不好再逗留下去了。侧对着帷幕,躬身施了一礼,又对曹佾这位郡王行了一礼,便快步走出房间。 曹佾待对方走远,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脾气,他决定狠狠地教训闺女一番,至少让对方知道什么是男女之别。大步走了过去,伸手就把帷幕掀到一边,可此时哪里还有闺女的身影啊? 曹佾感觉火气无处发泄,对着门外喊道:“那两个兔崽子呢?让他们来见本王!” 皇城司。 “回来了?那边怎么说?”喜福见徒弟吴宇大步走进房间,便将手里的公文放下,询问对方道。 “师父,对方说安肃霸州都可,时间由师父定夺。” 喜福又问了吴宇进入郡王府的整个过程,当得知小郡主直接与其对话时。轻笑了一声,他没有丝毫反感,反而觉得这个小姑娘率真可爱,不像其他大户人家的小娘子一副假惺惺的做派。 可随即又犯起了愁,对方可是郡主啊,哪怕年纪再小,身份也摆在那里呢。这能出京吗?自己在中间联系,可别犯了什么忌讳才好。 出于一贯的谨慎,喜福决定还是入宫一趟,将此事的来龙去脉向主子叙述一番。主子答应了还则罢了,要是不答应,自己也没办法了。 身为皇城司大佬,进宫面圣还是很容易的。 可当他将此事一五一十的汇报完毕后,就见官家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来,当即吓得他不敢再说一句。 良久,赵祯才问道:“这事你怎么看?” 喜福在没搞清楚主子心思之前,哪敢随便表态,便说道:“官家的旨意,就是老奴的行动准则。” “哈!人老奸马老滑,你倒是机灵。”赵祯不屑的说道。 喜福一脸谄笑的抬起头,对赵祯说道:“皇城司是官家的皇城司,老奴是官家的奴才,这等大事,自然全凭官家的旨意办。” 赵祯终于被这句话逗笑了,笑骂道:“老奴才,说说你自己的看法,别总想着套我的话。” 喜福一怔,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了,也只能无奈的说道:“官家,老奴是这么想的。那个小子把见面地点定在大宋,怕是也存了害怕犯忌讳的心思。从这一点看,那只小猴子的心里,对您还是足够尊重的。” “别绕圈子!直接说你的意见。”赵祯不耐烦的说道。 “老奴以为,既然是在我大宋境内,不如就让二人见上一面。当然,他们见面的时候,皇城司自是要全程旁听的。” 赵祯用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御案,似乎在心中做着权衡。 也不知过了多久,缓缓说道:“准了。” 喜福闻言心中一喜,刚要代张义叩谢皇恩,又听赵祯说道:“但是!曹家那个闺女出城的消息,不得泄露出去。要是有只言片语传出来,朕拿你是问!” 喜福心里这个憋屈啊,自己招谁惹谁了,无奈只能跪下领旨。 回到皇城司后,喜福又把吴宇叫到房间,先将皇上的意思说了。然后把时间定在半个月后,地点定在安肃城,并且为了保险起见,顺便告诉对方,这边会在安肃停留五天时间。 这也是充分考虑到传递消息所消耗的时间,从东京去析津府,八百里加急到边境就要四天,通关后再到析津府也要两天,再加上通知张义需要一天的时间,全算下来总共七天时间,对方就能接到消息。 对方去安肃快的话用时两天,慢也就三天,这中间有五天的富裕时间,足够对方安排了。 至于为什么是安肃,而不是霸州,也是喜福深思熟虑的结果。 辽人的秘谍,至少在安肃发现了一个,自己这边只要避开对方,大概率是安全的。可霸州那边谁是秘谍,皇城司还一无所知。与其选择未知的,还不如选择已经暴露的。 当时间地点商讨妥当后,就剩下一个问题了。怎么让小郡主神不知鬼不觉的走出东京城。 要知道,东京城里不知潜藏了多少各国的探子。这些人以各种职业隐藏自己的身份,无时无刻不在刺探着大宋这座都城的各种动向。而像小郡主这种身份又很特殊的人,是这些人重点的跟踪对象,想要瞒过他们的耳目,着实要花费一些心思。 最后,还是吴宇定下一计,以大群商队出行的名义,将小郡主藏在某个车厢内,以达到蒙混出城的目的。 全部商议妥当后,还是由吴宇亲自上门,去郡王府通知那位小郡主。 曹佾此时刚拿两个儿子发泄完心中火气,正坐在偏厅饮茶休息呢。一听门子报告,那老头子去而复返,才消下去的怒火,又“噌噌蹭”的燃烧起来! “老不要脸的玩意,这是觉得我们曹家好欺负吗???” 第0104章 定期 待吴宇走进正堂,这次曹佾完全没有让座的意思。 吴宇自然不知对方的想法,行了一礼后,就说明了来意:“郡王,下官有些要紧话需要转告郡主,您能否……。” “不能!”曹佾没好气的直接打断了对方的话。 吴宇一愣,不知道怎么得罪对方了。可还是坚持说道:“郡王,下官……。” “送客!”曹佾不耐烦的一挥手,门外守候的侍者闪身进屋,来到吴宇面前,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吴宇此时也来了脾气,心说:你当我愿意来啊?要不是张义那小子折腾人,我根本就不会登门! 当即,吴宇脸色一正:“郡王,下官是奉了皇城司使喜福公公的命令,来给郡主传话的!”没办法了,只能搬出老大了。 曹佾也算是半个皇族,姐姐就是当今皇后。你皇城司是皇帝的奴才,我曹佾还是皇帝的亲戚呢。 “送客!”曹佾牛脾气也上来了,坚持要把吴宇轰出去。 随着他喊出送客的话,这次可不是侍者了,而是从门外冲进两名家将,意思很明显,再不走,就给你扔出去。 吴宇自从升了皇城司提点,还是第一次受到这种待遇。深吸了一口气,内心反复提醒自己,不生气,不生气。 “郡王,可知此事已经通了天吗?”吴宇不得已,只能拿官家当挡箭牌了。 这次轮到曹佾愣住了,上下仔细打量吴宇,假传圣旨的罪名,对方还担不起,这事恐怕是真的了。 “你就说什么事吧,我一会儿转告小女。” 吴宇摇了摇头:“郡王,事关重大,本官还需亲口告知郡主。” 曹佾吃惊的瞪大眼睛看着对方,老流氓!这是得寸进尺啊。 吴宇也不示弱,也回瞪着曹佾。 二人就这么对视半晌,最终曹佾还是败下阵来,没办法啊,人家都搬出官家了。 “去通知郡主,就说这里有个老……咳咳,皇城司吴提点寻她。” 吴宇见对方示弱了,嘴一撇,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你不让我坐,我自己会坐。 一盏茶后,帷幕后面传来曹宇婷的声音:“吴提点,寻本郡主何事?” 吴宇连忙起身,低头回话道:“见面的事情,官家已经允了。定在半个月后,安肃城。” 吴宇说完话,等待了良久,没听到回话。 正打算再说一遍的时候,帷幕后面传来曹宇婷有些颤抖的声音:“多谢,启程前通知本郡主一下即可。” “慢!”曹佾终于听明白了,闺女要出城?还跑到边境去? 吴宇根本就不给对方质疑的余地,直接说道:“此事官家已经应允,皇城司随行,还请郡王莫要阻拦。” 那边曹宇婷又说道:“吴提点,就定在后天一早出发吧。嗯,后门。” 吴宇一想也好,虽然距离时日尚早,但是郡主毕竟是女眷,再带几个丫鬟,还有随身的一堆行李,车程肯定要比骑快马慢。 “是,全凭郡主做主,既然如此,下官告辞。” “慢!不许走!” 曹佾刚才是想把对方扔出去,现在是拦着对方不让走。闺女要出远门,自己这个当亲爹的怎么不知道?不说清楚,你走一个试试?管你是哪里的,惹急本王,宰了你都有可能。 这时曹宇婷对曹佾说道:“父王,此事一会儿有小女跟您叙说,还是不要为难吴提点了。” 吴宇借机抱了下拳,转身就往外走。 等到脚步声远去,曹宇婷从帷幕后面绕了出来。 “爹爹,小女要出一趟远门,还请应允。” “闺女,你……嗨!”曹佾这个郁闷啊,皇帝都答应了,自己还能说什么。 曹宇婷走到曹佾身边,拉着对方的衣袖撒娇道:“爹~爹~,女儿确实有要事要办的。” “那能不能跟爹爹说说,你有什么事情非要跑到边境去?你可知道那边经常打仗,爹爹是担心你的安危啊。” 曹宇婷低着头小声说道:“还请爹爹原谅,有些事情恕女儿不便明说。这次过去就是要搞清楚一些事情,等归来后,女儿一定全部告知爹爹。” 曹佾看着面前的女儿,良久后,一声叹息:“哎!你长大了,有心事也不愿意跟爹爹说了。哎!”说完,便慢吞吞的站起身,背着手,佝偻着身体,似乎在瞬间老了十几岁,一步一挪的向门外走去。 “噗嗤”曹宇婷实在没忍住,一下笑出声来。 “爹爹,你装的一点都不像。” 曹佾丝毫没有被人戳穿的觉悟,挺直身板转回头说道:“我去给你准备远行的东西。”说完,昂首阔步的走出房间。 曹宇婷回到自己的小院后,伏案写下了一张单子,叫来丫鬟燕子让其交给内院里负责采购的管事婆婆,并特意说明,明日下午就要看到这些东西。 丫鬟燕子看了下单子上,密密麻麻几十样东西,就知时间紧急,也不及多想,便快步走出房间去找管事婆婆了。 这边曹宇婷为远行做着最后的准备,而回到皇城司的吴宇也不轻松。他先向喜福公公汇报了曹郡主定好的时间地点,又提出了自己的担忧。 “师父,郡主此次出行,来回有两三千里,如果想要完全保密怕是很难啊?” 喜福公公倒是不以为意,他心中早有定计:“你多虑了,只需打造几辆一模一样的马车,瞒过城内那些外国的耳目即可。至于出了城就容易多了,你去找几身便服,到时候让郡主一行人换上。沿途虽然人多眼杂,只要你们不主动暴露身份,我想也没有哪个会多事的,对你们这些人的身份进行探究。” 吴宇瞪大眼睛看着自己师父:“师父,那可是郡主啊。身娇肉贵的穿便服?她若是不答应呢?徒儿也无计可施啊。” 喜福嘴角露出一丝鄙夷:“不答应?就凭她是一个济阳郡王府的小郡主?她若不答应,你就告诉她,此行取消,将她们用马车拉回来。” 见吴宇还要说些什么,喜福又补充道:“此行几千里远,如果你在东京城就管不住她。那么这一路上必然会出乱子,所以,你给我记住了!出了城,她就是一个民女,再无郡主那层光环加持。这句话,你也可以转述给那位小郡主听,就说这是咱家说的!” 第0105章 俏公子 转眼过了两日,今日是曹宇婷远行的日子。 大宋的郡主或许很多,但是皇后亲侄女的身份,就不敢让人小觑了。这位小姑奶奶好不容易出一趟远门,全府上下整整忙碌了两天。 曹佾和夫人很早就起了,一边吩咐管家大包小包的装车。一边去后院找女儿,做临行前的一些交代。 可是刚来到后院,夫妻二人就看到女儿的房间门紧闭,丫鬟婆婆们都在站在房间门外。 “怎么回事?”曹佾走到众人身后问道。 丫鬟婆婆转头看见郡王和王妃到来,纷纷吓得跪在地上。 身为后院之主的王妃,向前迈了一步问道:“不进去帮郡主收拾行李,都站在外面干什么?” 众人都看向郡主的贴身丫鬟燕子,燕子感受到了这些目光,吓的浑身一哆嗦,这才硬着头皮答道:“回王妃的话,是郡主把奴婢们赶出来的。” “可是你们惹了郡主生气?”王妃板着脸问道。 燕子左右看看,发现那些下人还是看着自己,心中暗骂了一句:没义气。 “王妃,冤枉啊。奴婢早上起来本想伺候郡主梳妆的,可不知道为了什么,就被郡主赶了出来。” 王妃走上两步,来到房间门外,用手轻叩房门啪,啪啪。 就听房间内传来郡主的声音:“娘,等一下啊,女儿马上就好。” 王妃知道自家闺女没事,这才嗔怪的说了一句:“这孩子!” 有个机灵的,悄悄爬起身,去西厢房搬了两把椅子请郡王和王妃坐下。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满意之色,闺女身边的人还可以嘛,至少有那么点机灵劲。 足足等了半炷香的时间,房门突然从里面打开,紧接着一名翩翩公子从房间里摇着折扇走了出来。 曹佾和王妃都看傻眼了,从未出阁的闺女房间里,走出一个俊小伙。这要是传扬出去,整个济阳郡王府都不用活人了。 还是丫鬟燕子看的仔细,对着那名公子试探着问道:“郡,郡主?” 公子“哗啦”一合纸扇,顺手插在后腰上,紧走两步来到郡王和王妃面前,抱拳施礼道:“小女见过爹爹,娘亲。” 王妃站起身体,上下打量自己的闺女,抖动着眉头 ,扭头对郡王说道:“夫君,还别说,闺女这身打扮还挺好看的。” 多年的夫妻,基本的默契也是有的。一看夫人眉头抖动,曹佾就知道对方心思了。 他也站起身,轻拉着闺女的衣袖道:“嗯,是不错。” 王妃见自己夫君已经抓住了闺女的衣袖,立即横眉立目的怒喝一声:“抓住她!” 曹佾忙接了一句:“好嘞!” 王妃举起手,照着闺女的屁股就扇了两巴掌。 曹宇婷此时也反应过来,拔腿就想跑,可是刚迈开腿,就发现自己衣袖被老爹抓着呢。 王妃怒火更盛:“还想跑!夫君,抓紧了!” 上去又是几巴掌,一边打还一边训斥道:“我看你今后还敢不敢胡闹了!” 一番男女混合双打后,夫妻二人终于累的气喘吁吁的坐回椅子。 曹宇婷则低着头,手里搓揉着手帕。 “爹爹,娘亲,小女也是为了出门方便嘛。” “那也不行,你是郡主,不是野丫头!”王妃才消下去的一点火气,又上来了。 “爹爹!” “闺女,你就让我们二老省点心成不?你这个样子出门,真要是被人家认出来,咱们王府的脸面可就没了。”曹佾也苦口婆心劝道。 正在此时,把守后门的小厮在小院外禀报,说是皇城司使喜福公公带领手下,来迎接郡主。 夫妻二人一听皇城司使的大名,哪里还敢耽搁,忙命人将对方请到偏院奉茶。 由于事关女儿的出行,对方又是个公公,这次王妃也决定一起迎接喜福。 喜福这次亲自前来,一是为了表现出皇城司的重视,其次也是怕这位国舅爷又出什么幺蛾子,坏了此次会面的大事。 双方各自见礼后,喜福看见小郡主这身打扮,频频点头称赞。 虽然郡王夫妇还是坚持用郡主礼仪送闺女出城,但喜福把官家的决定说了一遍,不许透露小郡主出城的消息。只是这么一句,就让夫妻二人打消了所有念头。 虽然礼仪规矩可以简化,但是郡王却坚持派府上的十名家将跟随。 喜福倒也没有拒绝,亲闺女第一次出远门,当父母的担心其安全,再正常不过了。 一炷香后,经过一阵洒泪而别后,曹宇婷与喜福同乘一辆马车,离开了郡王府。 让喜福惊诧的是,刚才还哭的梨花带雨的小郡主,自从钻进车厢那一刻,仿佛就变了一副模样。从对方翘起的嘴角,就能看出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 这一幕也让喜福心下暗自摇头,这小丫头和那臭小子一样,是个机灵鬼啊。 “爷爷,你也跟着去吗?”曹宇婷眨了眨大眼睛问道。 这话喜福可不敢接,毕竟一个主一个仆,身份上天差地别:“哎呦,郡主,您叫老奴喜福就行。” 曹宇婷继续做乖宝宝状:“没事,这不是没旁人吗?我刚一见到您,就觉得很亲切。” 喜福心中犯嘀咕:这丫头,和前些日子打着全副仪仗去皇城司那个,是同一个人吗? “郡主,老奴也只是把你送出城,交给皇城司的吴宇吴提点,他会一路护送您去安肃城。” “哦,原来如此。” 喜福实在没忍住心中好奇,便出言问道:“郡主啊,能否告诉老奴,那一日你在信上画的点和横线是什么意思?” 曹宇婷很随意的说道:“那就是我胡乱画上去的,没什么意思啊。” 喜福还不死心,追问道:“那个臭小子回信上,写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符号呢?” 曹宇婷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那些我也看不懂。” 喜福终于死心了,这俩孩子一个比一个鬼,知道自己拿他们没办法,就这么明目张胆的骗自己。 此时他真想大喊一句:“你们这样骗一个老人家,很有意思吗???!!!” 第0106章 灌输 再说远在千里外的张义。 这些日子,寿喜不知道发了什么疯。每天把张义带在身边,教了这个教那个,教完传递消息,就教潜行暗杀。偶尔来了兴致,还会叫来几名家丁,陪着张义演练一番武艺。 张义这个心累啊,自己明明一身本事,可偏偏不敢用。只能装傻充愣的陪着死太监来回折腾。 这一日,终于盼到寿喜有事,要陪萧思礼出府一趟。张义也算得了空闲,偷偷溜到玲珑街去找王利。 “哎呦,李公子,你可来了。都快想死属下了。”王利对张义的到来表现的非常激动。 张义并未着急搭话,他刚才进门的时候,听到后院有一群人在说话。几步走到通向后院的小门,用手指轻轻挑开门帘露出一条缝,只见后院有十几名身着各色服饰的汉子,正围坐在一起商议着什么。 王利见此就要挑开门帘给张义引荐,张义当即就拒绝了。 张义把对方拉到旁边的厨房里,低声问道:“这些是什么人?” 王利一愣,便微笑着答道:“李公子,都是咱们皇城司在析津府的秘谍。” 张义心中大恨,深吸一口气,继续问道:“你把他们叫在一起做什么?” “当然是议事啊。怎么了?李公子?”王利理所应当的说道。 张义仰天一叹,耐着性子对王利说道:“王利啊,或许你接受的培训从未提起过,又或许你从未对安全有过一个清晰的认识。如果你相信我,那么现在遣散了这批人,让他们回到南边老家去。我来帮你重新计划潜伏析津府的事情。如果你觉得我不可信,我也无所谓,只是以后不要再与我联系了。你,听明白了吗?” 王利当即就愣在当场,他实在没搞明白,这位李公子为什么会这样说,还隐隐有动怒的意思。 思来想去,王利慢条斯理的说道:“李公子,你的几次行动都让王某佩服不已,这也是王某愿意听从你吩咐的原因之一。只是你说的这件事,不是王某不想答应,而是真的做不了主。这些人能被派到此地,都是上面的意思。他们不管哪一个人,都不是王某指派过来的。李公子,还请理解王某的难处。”说完,王利对张义施了一礼表示歉意。 张义闻言就更加烦躁了,他没有怪罪王利,而是怪罪整个皇城司的秘谍体系。当初老爹及其同伴,就因为彼此都认识,导致一人被抓,整个析津府的秘谍都跟着遭殃。 现如今换了王利坐镇,皇城司还不吸取教训,竟然聚在一起议事,这是犯了大忌的。 张义叹了口气,轻拍了一下王利的肩膀:“我能理解,但我不能容忍。你立即把我的意思报上去吧。他们若是愿意听呢,也便罢了。若是不听,你就告诉他们,李公子从此与皇城司再无关系,不会为他们做任何事情。” 王利没想到张义会说的如此决绝,惊诧的看着面前这位李公子。 过了许久,王利试探着问道:“李公子,您先不要激动。您看这样好不好,先跟王某说一下,你到底想如何?我这边也好写成书信,送到老家那边。” 就在此时,厨房门外响起声音:“王掌柜?人呢?这事情你不在,我们不敢做主啊。” 话音刚落,就见有人挑开了厨房的那个门帘。 张义连忙转身背对门口,只留下一个背影给来人。 王利也算机敏的,先把那人推了出去,他也紧随其后走出厨房,重新整理了门帘后,吩咐了对方几句,算是把那人撵到后院去了。 等王利回到厨房,张义才转回身,继续说道:“我需要所有人都是单线联系,他们只知道你的存在。而他们彼此间哪怕是走了个面对面,也不知道对方的身份,我就这么一个要求。如果还要完善的话,就是你和他们之间,再加一个保险。你联系几个人,让几个人去联系他们。只有这样,你们彼此才是安全的。” 王利听懂了张义的话,同时也提出疑问:“李公子,如果这样的话,传递消息的时间,是不是比现在更慢了啊?毕竟多了几个环节。” 张义吃惊对方的想法,瞪着眼睛问道:“王利,你们这些秘谍,最重要的是什么?” “当然是刺探消息啊,比的就是谁刺探的消息更有价值。”这个问题,王利根本不用思考,简直张嘴就来。 “错,是如何伪装自己,保证自己的身份不被敌人知道。只有活着,才能谈到刺探消息。换句话说,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就不要谈什么任务了。” 王利一时有点转不过弯来,歪着脑子想了想:“好像有点对啊。” 张义无奈的摇了摇头:“什么叫有点对啊。王利啊,你手下的秘谍不能都是一次性的吧?执行完一次任务就废了,这不可能吧?” 说到这里,张义才发现自己跑题了,干脆不跟对方讨论这些了,蛮横的说道:“你先去把那些人散了,至于回不回南边,等老家决定。反正不能在后院这么坐着。真被邻居发现了怎么办?再给你举报了,那就更完蛋了。” 王利见李公子的脾气又上来了,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走出厨房,去了后院。 只等了片刻,张义就听到杂乱的脚步声,从厨房门口经过。他无奈的摇摇头,这么明目张胆的也没谁了,就不知道分批撤离吗? 又等了一会儿,王利掀开门帘走进厨房:“李公子,他们都走了,咱们去后院说话吧。” 张义点了下头,往后院走去。 等各自落座后,张义觉得刚才那件事必须给王利说透,让对方彻底理解了自己的意思,才好给皇城司写申请。 于是张义又掰开了揉碎了,对王利一通灌输后世的一些理念。还举了很多例子,足足说了一炷香的时间。 王利可谓受益匪浅啊,他从未想过秘谍还能这样执行任务。又提出了一些心中的疑问,张义也是逐一解答。 当王利完全理解张义的思路后,突然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有些褶皱的衣袍,向张义深深施了一礼。 张义连忙搀扶住对方,又让其坐下:“你能理解就好,不必行此大礼。咱们来日方长,以后多多交流就是。” 王利坐回座位后,才想起什么,一拍自己的额头说道:“李公子,看我这脑子,险些忘记了大事。老家那边传回消息,时间地点已经定了。” 张义心中大喜,激动的搓着双手,终于要见面了吗? 第0107章 请假 当张义听到时间地点的时候,在心中盘算了一番。 距离见面地点还有十日,按说是挺充裕的。从析津府去安肃也只需两日,只是如何请假离开萧府,却让他犯了难。 这一阵寿喜犯了疯病似的,每日都要带着他训练,自己还需想一个托词才好。 王利见张义陷入沉思,也不敢打扰。干脆去房间里拿了纸笔,给老家写信,阐明了其中厉害。还怕那边不答应,特意强调了这是李公子的意思。 张义左思右想也没个好主意,打算回头见机行事。 此时王利的书信也已经写完,他拿起来看了一遍,修改了几个词,让表述更准确。这才让王利翻译成之前约定的密码,变成密信给皇城司发过去。 王利又是一拍额头,苦笑道:“幸亏是李公子提醒,王某差点忘了那部书是密码本的事情。” 张义对此已经有足够的抵抗力了,只得鼓励道:“多用几次,习惯就好了。” 又看着王利笨拙的将信编译成密码,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 张义不敢再待下去了,起身告辞就离开了小酒馆。 回到萧府后,张义转了一圈也没看到寿喜,估摸着对方还没回来,干脆转身去找多日不见的李山聊天。 “李叔,小子来看您了。”张义进门就热情的喊了一声。 此时李山正坐在厨房的板凳上,用手捶着酸软的膝盖,抬头见到张义进来:“则成啊,今天怎么有空跑来看李叔了?” “李叔,腿咋了?”张义抢上几步,蹲在对方的面前,关心的问道。 “老毛病喽,遇到个阴天下雨的,这条腿就酸疼。”李山嘴上回答着,手上依旧不停。 张义回头看看门外晴朗的天空,疑惑的问道:“李叔,哪有阴天下雨啊?” “小子,你信不信,明天肯定下雨,而且这场雨还小不了。” 张义就更加迷糊了,这李叔怎么跟算命的似的。 “小子,叔这条腿以前受过伤,从那儿以后,每逢快要下雨的时候,这条腿就酸疼,从没错过。而且越是疼痛的厉害,雨下的就越大。”李山有些得意的说道。 张义脸色一正,站起身向李山严肃的说道:“李神仙,请受小子一礼。”说完,就是一礼。 此举逗的李山哈哈大笑:“臭小子,就会耍怪。” 第二天,果然如李山所说,天上下起了瓢泼大雨。 此时寿喜正坐在萧府的凉亭里欣赏着雨景,品着张义伺候的茶水。 他才喝了一口茶水,就听耳边传来一声叹息。 寿喜扭头望向双眼含泪的张义,好奇的问道:“小子,怎么了?” 张义用袖子擦了一下眼睛,有些哽咽的说道:“爷爷,小子看见这场雨想起葬在老家的爹娘了。离家都这么年了,也不知道二老的坟,风吹雨打的成了什么样子。” 寿喜指了下自己的空杯子,张义连忙许满了茶水。 “想回去看看就直说,拐弯抹角的累不累啊。”寿喜又饮了口茶,才缓缓说道。 张义脸上一喜,走到寿喜身后,伸出拳头捶打着对方的肩膀问道:“爷爷,小子能回老家看看?” “本是不能的,谁让你小子乖巧呢。想回就回去一趟吧。” 张义再次走到寿喜侧面,向对方施了一礼,表示感谢。 不待张义说出感谢的话,寿喜继续说道:“只是有些话老夫要与你说清楚。” 张义好奇的看着寿喜,等待对方继续说下去。 “你回了老家,不许透露你是咱们萧府的人。” 张义猛地点了一下头,算是答应了。 寿喜见此,又问道:“小子你知道老夫为什么放你回去吗?” 张义连忙摇头。 “你也算出师了,回去一趟跟爹娘告个别也好。这日后啊,恐怕就没机会乱跑喽。” “爷爷,小子没懂您的意思。您知道的,小子脑子慢,能不能说的明白先。” “臭小子,你脑子慢?哈哈,算了,老夫不跟你计较。还记得之前跟你说过吗?要派你去执行监视官员的任务。” “记得啊,爷爷,您找好目标了?” “目标早就有了,一直等着你出师呢。” “爷爷,不知是哪位啊?还让您这么上心。” “记住了啊,是咱大辽国析津府镇守将军,薛谦!” 张义心中一喜,析津府有两位将军负责城防,一位是之前给对方送过书信的析津府都指挥使司耶律荣将军,另一位就是这位薛谦了。 按照他的了解,这位薛谦也负责整个析津府的军事防御,所以对方手里一定也有一份析津府的布防图,如果自己把这张图搞到手……。 “小子,听没听老夫说话啊。”寿喜见张义走神,提高声音喊了一句。 张义这才醒悟过来,用手挠着后脑勺说道:“小子没想到,爷爷会这么信任小子,一上来就监视这么大的官员。” “哼,咱们可是萧府,眼睛里当然只有大官了。那些个阿猫阿狗的,也不值当咱们费心啊。”寿喜有些傲娇的挺了胸脯。 翌日一早,张义就背着行囊,辞别了寿喜,踏上了去大同府的路程。 出发前,寿喜这老头还不错,打算给他配一匹马的,让他能有个衣锦还乡的机会。可是这个提议却被张义婉言拒绝了,说自己就是一个萧府的奴才,鲜衣怒马的不像样子。再说了,去大同可以搭乘商队的车辆,用时不比骑马慢多少。 寿喜见此也没坚持,只嘱咐张义,早去早回之类的话。 安肃城在析津府南边,大同在析津府正西。 张义为了防止有人跟踪,先是从西城门出城,一路向西走了三十余里。 原本按照他定下的行程,此时该往南走了。可就在他刚要拐弯南下的时候,发现距离自己百余丈外,也有两个行人背着行囊,徒步向他走来。 张义当即心中警惕,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怎么会有人徒步赶路? 张义找了一块大石头坐下,从行囊里掏出水囊,假装饮水解渴,实际想看看来人到底什么身份。 第0108章 来人身份 张义一边喝着水一边等着那两个行人,可就在此时,有意思的事情发生了。 那二人在距离他不到二十丈的地方,也一起坐在路边,并且也从背包里拿出水囊喝水解渴。 为了更确认对方是跟踪自己的,张义收起水囊,环顾四周后,快步走进了不远处的松树林。 刚进树林,张义就甩开双腿借着树木的遮挡,在其中左突右窜,等跑到树林中间位置,突然毫无预兆的藏身在一棵大树后面。 他刚把自己隐蔽好,就听到由远至近的,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特么的,怎么一转眼就没影了,这小子可是够贼的。” “嘿,这下可惨了,这要是跟丢了,咱们回去怎么跟寿公公交代啊。” “交代个屁!他算个鸟啊。咱们是萧特使的人,什么时候需要跟一个死太监交代了?” “别介啊,临行前公公特意交代的,要跟紧了这小子,看看他到底去哪儿。我看咱们还是去大同等他吧,他不是说要去那里上坟吗?咱们就在必经要道上去等他。” “真特么麻烦,放着好好的事不干,非要跟踪一个半大小子。真不知道怎么想的。” 藏身在树后的张义,心里也算有底了,这二人只要不是宋人,其他不管什么身份,皆可杀之。 张义小心翼翼的伸出脑袋,向二人那边观望。就见到那两个跟踪自己的汉子,正转身向树林外走去。 他深知不能让对方这么走了,如果将自己没去大同的消息,汇报给寿喜老太监,自己的身份也就不安全了。 他慢慢的抬起右腿,从靴筒里拔出匕首。 左手伸手入怀,掏出一枚铜钱。甩手奋力一扔,铜钱顺势飞出,正好砸到距他身后仅五六步的树干上。 随着铜钱撞击树干发出清脆的声音,也惊动了正要离开的那两个汉子。 “什么声音?” “不清楚啊。” “看看去。” “毛病吧?要去你去,我坐着歇会。” 话音刚落,就听有脚步声,向着张义这边走过来。 张义此时又将身体,向树后面挪了挪,反手握着匕首,等待着对方的靠近。 哗啦,哗啦,哗啦……。 张义根据对方脚踩在地上枯叶的声音,在心里默默地估算着对方的位置。等对方快要经过自己藏身的这棵树的时候,张义再次向后挪动身体。 张义借着大树的掩护,就看到那名汉子背对着自己,向刚才砸中那颗大树走去的时候,突然闪身而出,一个箭步跨到对方身后,举起匕首“噗~”的一声,直入其后心。那名汉子吃痛,“啊”的一声惨叫。 张义一击得手,也不管对方的死活,拔出匕首转身就向另一名汉子冲去。 那名坐在地上等同伴的汉子,将刚才张义杀人的过程看了个清楚。吃惊的尖叫了一声,慌忙站起身就要向树林外跑去。 张义哪里会给对方机会,举起匕首就向对方后背刺去。那名汉子显然也有准备,听到身后有风声袭来,抬起右臂就要格挡。 可惜张义用的是匕首,而不是木棍,汉子这么一格挡,小臂正巧迎上刀刃,就听“噗嗤”的一声,匕首的刀刃划开了对方的衣袖,也在小臂处,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那名汉子吃痛惨叫一声,可就这一下,反而激起了他的凶性,往前抢上两步,猛一转身,便迎着张义站立,用恶狼一般的目光,上下打量张义这头猎物。 就在这时,听到不远处“噗通”一声,刚才被张义刺中心脏的汉子,再也坚持不住,一个踉跄倒在地上,身体一抽一抽的,眼看着就活不成了。 “嘿嘿,娃娃,你还不知道自己犯了死罪吧。”汉子一边说,一边从后腰抽出一根铁棍。 “死罪又如何?只要杀了你,这天下又有谁会怀疑是小爷杀的?”张义见对方也有武器,又将匕首握紧了几分。 那汉子闻言一怔,以为对方不知道自己身份,便说道:“我二人乃是北枢密院的人,你杀了我们,也就不怕王法吗?” 张义鄙夷的说道:“这不是废话吗?小爷杀的就是辽人。” 汉子似乎明白了什么,随即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是要你命的人!”张义再不废话,一个箭步就冲到对方身前,伸出匕首便刺。 汉子闪身躲过,举起铁棍就砸张义手握匕首的胳膊。 张义凭借身体灵活,扭转腰身,欺身抢步就躲到汉子腋下,伸出匕首直刺对方肋下,“噗”,一招得手,张义再次迈步,转到对方身后,又要刺对方后心。 可这时汉子已收回铁棍,向前迈了一步,拉开自己与张义的距离,抡起铁棍就转身横扫。 张义矮身躲过,借机伸出匕首,“噗”,匕首扎进汉子大腿。得手后,向反方向抢上几步,也拉开了与汉子的距离。 此时,汉子胳膊肋下和大腿已经三处受伤,鲜血也顺着伤口喷溅出来。 汉子知道自己的武力比不上这个小子,眼睛盯着张义的举动,脚下却向着树林外一步步缓慢后退,希望走到官道上,再找路人求助。 张义怎么可能给对方机会,汉子后退一步,他就上前两步,一点点的接近对方。 汉子终于感到了恐惧,迅速转身就要向外跑去。 张义见时机成熟,几个箭步窜到对方身后,“噗”一下扎进对方的后心。这次那个汉子,连惨叫声都显得那么无力,只是挣扎了几下,便倒地不起。 张义连杀两人,也有些脱力。借着盘腿休息的时机,观察着周遭一切动静,生怕对方还有伙伴。 足足等了半炷香的时间,张义才从地上站起,先搜查了两具尸体,除了有少量的钱财,身上再没其他东西。 现在如何处理尸体,却成了张义头疼的问题。 按说应该挖个坑将其掩埋,可现在,一是手上没趁手的工具,二是时间也不允许,这里毕竟是官道旁边。人来车往的,很容易被人发现。 无奈之下,张义只得扒光了两具尸体身上的衣物鞋袜,又拿出匕首,在二人脸部划上几下,起到毁容的作用。现在只盼着荒郊野外的,这些血腥气能引来猛兽,将二人的尸体吃掉,这样就能起到毁尸灭迹的目的。 检查了一下随身物品,并没有遗漏丢失,张义这才重新踏上旅程,向南边的安肃走去。 第0109章 联络 一个时辰后,一辆驶向南边涿州城的马车上,多了一名面色蜡黄的中年人。 按照中年人自己的说法,他是析津府一间商铺的账房,这次途经涿州要去安肃城,是奉了着东家的命令,去讨一笔陈年旧账。 车把式见这位客人脸色不好,很贴心的让对方坐在车厢内侧,那里不太颠簸,还能靠在角落,是个不错的位置。 这个提议却被账房先生婉拒了,说自己的面色是天生的,身体非常健康,还是让老人和妇女坐在里面吧,自己坐在门口就好。 这一下赢得了车把式和同车人的好感,甚至有一个小童,从怀里掏出一只布老虎的玩具,要与他一起玩耍。 经过两天的赶路,张义终于进入了安肃城。 算计着时间,距离见面还有几天,为了不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张义便找了一家大车店先行住下。 只是从那一日后,安肃城的南城门旁边,就多了一名举着半只破碗,遇到行人就乞讨的中年瘸腿乞丐。 通向安肃的官道上,正有一支押镖的车队,在由一名镖局头领以及少东家的带领下,缓慢的向安肃进发。 “少东家,你看前面那座城池了吗?那里就是安肃城了。”乔装成镖局头领的吴宇骑着高头大马,向一旁的俊俏公子介绍道。 小郡主手搭凉棚望向安肃城,摇了摇头说道:“已经到了边境,怎么感觉不到肃杀之气?” 这些日子二人也算熟悉了,说起话来比在东京城的时候随便了些。 吴宇轻笑一声:“少东家,每年秋收以后,辽人会越境过来,掠夺粮食人口,那时才会打上几场仗。现在还没到日子呢,所以军民人等,过得日子还算安康平和。” 二人说着话,便骑着马进了安肃城。 曹宇婷看着沿街的商铺,随口问道:“吴头领,你说那人能按时赶到吗?” 吴宇摇了摇头答道:“那可不好说,反正那小子鬼精鬼精的,说不定正在不远处偷眼看着咱们呢。” 就在此时,从旁边巷口,爬出来一个蓬头垢面的瘸腿乞丐。 那名乞丐把破碗举过头顶,用沙哑的嗓音向吴宇说道:“这位好心的大爷,赏两个钱吧。” 吴宇见是一名乞丐,也没往心里去,伸手入怀掏出两枚铜钱,随手就扔在地上。 倒是并马而行的曹宇婷,多看了那名乞丐一眼。忽然有种特殊的感觉袭来,总觉得那人的身上,有股似曾相识的气质。可是定睛一看,确信自己从未见过这名中年乞丐。 吴宇却没注意到身边这位小郡主的反应。自从进城后,他就把全部精力放在沿街的行人身上,想从中找到那副熟悉的面孔。 可直到一行人来到预先准备好的宅子门前,吴宇也没发现那个臭小子的身影。 众人簇拥着吴宇和曹宇婷走进宅子后,那名中年乞丐却神不知鬼不觉的从旁边小巷走了出来。环顾左右,记下地址后,又转身迅速钻入小巷。 待吴宇和曹宇婷来到正堂分别落座后,吴宇便出言问道:“郡主,您看用不用给您配两个丫鬟婆子?” 曹宇婷摇了下头:“我身份特殊,这些东西能免则免吧。” 吴宇有此问也是出于客气,他从内心里也不愿意陌生人进入这里。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二人刚说上几句话,随行下属就来禀告,说是驻安肃城的皇城司头领在外求见。 吴宇本不想惊动这些人的,可既然已经来了,也不好将人拒之门外,只得让下属领着来人去偏厅奉茶,自己则向郡主告了一声罪,迈步离开房间。 曹宇婷暗中摇了下头,只是碍于身份,不便多言。 在她看来,这也就是在大宋的国土上。如果在北面的辽国,这些人行事不密,早晚会惹出大事。 曹宇婷枯坐了一盏茶的时间,也觉得无聊,干脆起身向后院走去,打算熟悉一下环境,顺便散散心。 他们这一次出行,为了保密的需要,只贴身带了十名皇城司的好手。现在安顿下来,这十名好手分成两班,早晚各五人,轮换看守这座宅子。 按照之前的布置,曹宇婷在后门那里,见到一名皇城司的人,正坐在椅子上充当守卫。向其点了下头,便转身去了安排给自己的那个房间。 入夜,曹宇婷用过了吴宇派人送来的晚饭,便早早的吹灭蜡烛,躺在床上想着心事。 正在此时,就听有人轻敲房间的后窗户,发出轻微的“嘭,嘭嘭”的声音。 曹宇婷立即警觉,并没有出声询问,而是悄然起身,从枕头下面抽出暗藏的匕首。 于此同时,窗户那边又传来敲击的声音,只是这次却又有了变化。敲击声里,似乎还夹杂着,用指甲划过木质窗框的声音。 曹宇婷凝神静听,发现对方这一系列的声音组合在一起,完全可以用摩斯密码解读出来。 “我来了”-----对方连续用摩斯密码,敲击了三遍。 曹宇婷大感兴趣,她知道自己要找的人就在窗外,可让她奇怪的是,对方为什么不现身相见?非要用这种特殊的方式联络? 为了以防万一,曹宇婷并没有走到窗前,而是手握匕首,在距离窗户几步的位置停下,利用敲击旁边茶几的方式,回复对方-----“为什么不见面” 果然那边又想起声音-----“你房间外的院子里有守卫” 曹宇婷回复-----“那是皇城司的人” 窗外-----“我信不过他们” 曹宇婷问道-----“那怎么办” 窗外连续敲击了两遍-----“叫上吴宇,明天午时南城外五里小树林” 可不等曹宇婷再追问,就听窗外继续敲击-----“我走了” 随着敲击声的停止,就听到微弱的脚步声,由近至远,直到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房门被人敲响:“贵人,属下听到些动静,您还好吗?” 曹宇婷摇头苦笑,可能是刚才自己敲击的声音大了些,被院子里的守卫听到了,随即便朗声说道:“我没事,刚才起来喝了口水,你去休息吧。” 第0110章 见面 翌日一早,用过了早饭的曹宇婷将吴宇叫到正堂,挥退了左右后,便将昨晚收到的消息告诉了对方。 吴宇沉思良久才问道:“郡主,这事你怎么看?” 曹宇婷早想好了说辞:“这个密码知道的人,也只有张义。我还是选择相信的。只是有一点我没弄明白,就是他说自己不信任你那些手下,这中间是有什么误会吗?还是说出过什么岔子?” 吴宇闻言苦笑,稍微组织下语言,便说道:“如果对方是张义的话,他确实有权利说这种话。经过几次的接触,皇城司这边的表现确实不尽人意。特别是那小子很重视的保密问题,我这帮手下……你懂的。” 曹宇婷点了下头,凭着这几天他与皇城司的接触,也发现了类似的问题。就比如昨天,自己这边刚入住,皇城司驻安肃城的头领就明目张胆的登门拜访,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思考片刻,曹宇婷说道:“无论如何我都要见他一面,吴提点一会儿你陪我一起去吧。” 吴宇左思右想,这里毕竟是安肃,大宋境内。应该不存在什么安全问题,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二人稍作收拾后,便带领四名手下走出南城门。等来到小树林外的时候,吴宇和曹宇婷对视了一眼,让四名下属在外面等候,他二人便迈步走进树林。 当来到树林深处,二人环顾四周并未发现张义的身影,不禁有些紧张起来,怀疑这会不会是一个圈套。 此时的张义腰间绑了一条绳索,正就站在树冠上,向下看着二人的行动。经过一番仔细的观察,确实附近在没其他人。这才悄然的利用绳降来到吴宇的头顶之上。 张义此时脑袋向下,脸上露出一丝坏笑,突然伸出一只手,就在吴宇的头顶轻拍了一下。 这一下可把吴宇吓的不轻,本能的惊叫一声,向前冲了几步,这才快速转身向后望去。 走在旁边的曹宇婷倒是反应迅速,闪电般的使出擒拿手,抓住张义的手腕,就要把对方拽下来。 张义见手腕被抓,也不惊慌。迅速翻转手腕,也反手抓住了对方的手腕,顺势向旁边一甩就让曹宇婷一个踉跄,险些扑倒在地。 这边吴宇也看清了偷袭他的,竟然是昨天路边那名乞丐。 见曹宇婷站定身体后,还要出手,连忙迈出几步,拦在二人中间,大喊道:“都停手。” 张义这才溜下绳索,等双脚落地后,解开绑在腰间的绳子。 吴宇上下打量这名乞丐良久,试探着问道:“你是?” 张义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爽朗的喊了一声:“吴叔,是我。” 吴宇听到声音就是一怔,这个嗓音倒是对的,是张义的嗓音,可是这蓬头垢面的乞丐,怎么看都不像对方。 曹宇婷也来到吴宇身侧,好奇的问道:“你就是张义?” 张义点了下头,同时也在仔细打量对方。 曹宇婷又问道:“那个乐派蛋糕是你的?” 见对方又点了下头,她继续问道:“摩斯密码?” 张义点头后,便说话:“电报编码。” 曹宇婷还想问什么,转了下头,才意识到有些话,不方便让吴宇听。便调皮的一笑,用手里的折扇,有节奏的敲击树干。 张义也明显意识到了同一个问题,从靴筒拔出匕首,用同样的方法与对方交流着。 这一幕却把吴宇搞懵了,这俩孩子什么毛病,有话不说却在这里敲树干。 就见二人越敲脸上的表情越激动,越是激动,敲击的速度也越快。最终,曹宇婷情不自禁的的流下了热泪,一下扔掉了手里的折扇,双手展开就向张义扑了过去。 这副举动,可把吴宇吓的不轻,这可是郡主啊,男女授受不亲啊。连忙用力咳嗽了一声,提醒两个小孩子不要乱来。 本来已经张开双臂,就要拥抱自己爱人的张义,听到这声咳嗽,才意识到这里是大宋,不是那个相对开放的后世。急忙收回双臂,站直身体的同时也低下头,做乖宝宝状。 曹宇婷也想到了同样的问题,深情的看了一眼张义后,不由自主的与对方做出一样的动作。 吴宇见两个孩子都停下动作,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背着手来到张义面前,再次盯着对方的脸仔细观瞧。 张义咧嘴傻笑:“吴叔,别费劲了,小子的易容术,你还看不出破绽。” 正在吴宇啧啧称奇的时候,曹宇婷也走了过来,只是看了一眼张义的脸,就不屑的说道:“雕虫小技,不就是蛋清加了……。” 张义连忙伸手打断,陪着笑说道:“唉,丫头不带这样的啊,就不要戳穿了吧。” 曹宇婷听对方叫自己的小名,这才傲娇的哼了一声。 片刻后,三人找了一块平整的草地围坐在一起。 起先三人聊的话题还是各自的近况,可不知是谁聊到了秘谍战,一聊到这个话题,张义可是来精神了,将自己对皇城司的各种看法说了一遍,当然也提出了改进意见。 吴宇一开始还不以为意,可是越听越有道理,越听也越心惊。 这还没完,张义话音刚落,曹宇婷也说了这几天接触下来,发现皇城司的各种问题,重点说了一下保密的问题。 这就更让吴宇惊讶了,如果说张义从其父母那里学了一身本事,再结合自己的亲身经历,能提出一个问题和看法,倒也合情合理。可是这么一位始终生活在东京城的小郡主,他的知识又从哪里来的?简直让吴宇百思不得其解。 当然,曹宇婷也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那就是“生而知之”。说白了,就是天生的。 这个理由太强大了,简直让吴宇无言以对。这个时代神神鬼鬼的事情不少,天降祥瑞的事情隔三差五就来一个,谁敢说那些都是假的? 面对二人提出的问题,吴宇觉得事关重大,不敢私下做主,只能答复二人,说回去以后,一定如实禀告师父,也就是皇城司使喜福公公,由他做最终决定。 这一下张义可不干了,析津府的王利和自己联系紧密,自己总不能防了辽人,还要防着自己人吧。当即要求,必须按照自己的想法,撤换掉所有的析津府秘谍。 第0111章 辞别故人 吴宇听到张义的要求,也大感头疼。 虽然他经过刚才的聊天,也意识到皇城司一直引以为傲的秘谍系统,有着千疮百孔的漏洞。但是一下撤换掉近二十名秘谍,而且还是析津府那么重要的城市,他也有些拿不准。 张义见对方迟迟不下决定,就看了一眼自己的小曹妹子。 曹宇婷在前世与张义合作多次,早就有了默契,稍作思考便说道:“吴提点,我也叫你吴叔吧。现在析津府的事情,名义上由那个王利掌管,实际上却是张义说了算。我觉得为了更好的执行皇城司交代的任务,倒不如按照张义的意思来办。事情办得好呢,皇城司得利。要是办砸了差事,就惩罚他呗。” 吴宇深思熟虑后,勉为其难的同意了张义的提议。 他倒不是完全同意对方的说法,而是怕张义这混小子胡来,真要对方摆出一副不配合的态度,再自己私自培训一些人员。不要说他吴宇了,就是自己的师父喜福也拿对方没有办法。 事情商定后,张义低下头,腼腆的对吴宇说道:“吴叔,您能不能暂时回避一下,我有几句话要对宇婷说。” “不行!这事你想都不要想!”面对张义的请求,吴宇直接拒绝道。 不待张义反驳,吴宇就苦口婆心的说道:“张义啊,曹郡主的身份特殊,又是个女孩子。上下尊卑,男女大防,你懂不?” 张义面对吴宇的质问,只能无语望天的长叹了一声。 倒是曹宇婷见张义的样子,“噗嗤”一下笑出声。 张义一看既然不能卿卿我我,干脆板着脸对曹宇婷说道:“你知道我用人的习惯,那一套培训的东西你也懂。我希望你回去后,帮我培养至少二十名特工,啊不,秘谍。有没有问题?” 曹宇婷在脑子里想了想,郑重的点了下头。 吴宇连忙伸手打断:“你要二十个秘谍干嘛?小子!我可跟你说啊,千万别胡来。这可是犯忌的大事,万一惹了官家的猜忌,那可是要杀头的。” 张义才懒得理吴叔所说的忌讳,继续对曹宇婷说道:“还有那个蛋糕房,张虎和张翠儿是我从人贩子那里买来的孤儿,你有时间就帮我照看一下。生意不生意的无所谓,我压根也没放在心上,只是那兄妹二人是我张义的人,绝对不能吃了亏。谁动了不好的心思,你就下狠手,出了事情我担着。” 曹宇婷就这么静静的看着情郎,絮絮叨叨的交代着各种琐事,不禁的看的痴迷了。 直到一声“咳”的咳嗽声,她才清醒过来。扭头瞪了一眼不知趣的吴宇,便对张义说道:“你放心吧,我的身份是济阳郡王府的小郡主,对付一般人,我的身份也够了。至于那些自觉身份高贵的,你知道我的本事,只要我想,天底下……。” 张义连忙眨了几下眼睛,示意旁边还有个皇城司的呢,咱们低调点。 曹宇婷也眨了几下眼睛,表示心里有数。转头对吴宇说道:“吴叔,您就当什么都没听见啊,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啊。” 吴宇听了直咧嘴,这俩孩子没一个善茬啊。当即打定主意,等回了东京城一定派人去嘱咐那些不安分的几句,真惹出什么祸事,可就不是罚些俸禄那么简单了。 临近分手的时候,张义逼着吴宇写了一封信,信里的主要内容就是命令析津府的王利。让他遣散一众手下,至于下一步如何安排,等待最新的消息。 张义将信揣在怀里,让吴宇调集互相不认识的秘谍,前往析津府的玲珑街酒馆,与王利接头,并留下了接头暗号。 临别之际,张义和曹宇婷终于趁着吴宇没反应过来,迅速的拥抱在了一起,随即在吴宇的大声呵斥下,又迅速分开了。 吴宇很担心张义的安全,将随身的一个包袱扔给张义,说是送对方防身的。 张义打开外面包裹的麻布,露出一个精致的木盒,抬头看了眼吴宇,对方点了下头,示意他打开看看。 张义将木盒放在地上,小心的打开盒盖。 “哈!你又回来了。”张义看着躺在盒子里的折叠复合弩,惊喜的说道。 当即把复合弩从盒子里取出来,连同十几支弩箭一起放在自己的行囊里。 曹宇婷虽然看着好奇,但也没多问,她知道吴宇会给她讲解来历的。 张义辞别了二人后,就从树林的另一侧迅速离开。 算计着日子,现在回析津府为时过早,干脆选择一路步行。这样不仅能欣赏沿途的风景,还能消磨多余的时间。 张义走在通向涿州城的官道上,一边欣赏着风景,一边回忆着上次逃命的经历。 这次完全不同了,凭借着身上那块萧府的腰牌,沿途的关卡没人敢搜检自己。不仅如此,守关的军士还讨好的问他,要不要吃食?要不要喝杯茶水? 一直走到正午时分,张义用衣袖擦了下脸上的汗水,看前面有一片松林,决定进去避一下暑,等太阳偏西再往前走。 刚走进树林,就听里面有人说话。 “夫君,你不能这样。” “没事啊,这里又没人。” 张义一愣,下意识的将身体藏身在树后,向声音的方向偷眼观瞧。 只见距离自己几丈外,有一对中年夫妻,正在树林里拉拉扯扯。 张义大感好奇,便矮下身体向前又挪动了十余步。 正在此时,就听“刺啦”一声,似乎是衣服布料被撕扯的声音传来。 张义一咧嘴,心中暗骂晦气,考虑是不是偷偷离开这里。 “夫君,你这也不像啊。” “凑活吧,一会儿为夫把胡子剃光就像了。” 张义一听这话,就知道自己猜错了,刚向后迈出的那只脚,又迅速收了回来。 紧接着,又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他偷眼望去,就见那个男的将自己身上的衣服都脱了扔在地上,又从女人手里接过一身女装,正在往身上穿。 也就在张义好奇的时候,就听那个男的一声叹息:“真是愧对祖宗啊。想我胡理活了这么一把年纪,也有装扮妇人,逃命的这一天。” 第0112章 收编 “胡理?狐狸?”张义心中默念这几个字,觉得这名字有点意思。 此时就听那位妇人出言抚慰道:“夫君啊,我觉得你不至于此,咱们都逃出来那么多天了,不是也没见到画影图形的缉拿告示吗?” 胡理听到媳妇这么说,不仅没有听从,反而火了:“妇人之见!咱们骗的人可是北枢密院副使啊!那是多大的官你知道吗?真等缉拿告示下来,咱们再想逃出这大辽国,将难于登天!” 妇人见夫君发怒,也不好再劝,只得帮着对方整理装束。 二人这番对话被张义听在耳里,可以说是激动不已。这俩老骗子,居然能把北枢密院副使骗了,就不知是不是那个耶律齐。毕竟副使有好几个呢,但不管如何,这二人至少是辽国的要犯。 所谓“彼之仇寇,吾之盟友”,这俩人和自己至少是友非敌。 想明白一切后,张义没敢贸然现身,万一对方武力强大呢?轻轻抬起右腿,抽出藏在靴筒里的匕首。有了防身武器在手,他才从树后面踱着步子,不紧不慢的走出来。 起先,胡理夫妇正专心研究身上那套女装,并未发觉有人靠近。直到张义距离对方五六步的距离,轻轻的咳嗽一声。这一声咳嗽,在夫妻二人听来,如同响在耳边的炸雷。他们同时扭头,惊讶的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有一个人就站在一旁,而且正用一双眼睛贼溜溜的盯着自己看。 张义此时也像个小流氓一样,用眼神上下打量胡理,对方的样子也确实辣眼。上身穿着一件天蓝色对襟碎花短衣,下身穿着粉色丝绸外裤,脚下也不知道从哪儿找的一双超大号红色绣花鞋。再看脸上,那更要不得了。胡夫人为了让夫君更像女人,给对方涂了一个红脸蛋,可偏偏那三缕半尺长的胡子还在迎风飘动,要说这是一个人妖,也不会有人奇怪。 就在夫妻二人还在愣神的时候,张义口中自言自语道:“啧啧,喜好女装的人常见,没想到一把胡子了,还喜欢这个调调。要我看,不如一刀割了下面的二两肉,来个干净利落。” 这句话把胡理臊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当然知道自己现在什么德行。恼羞成怒间一声怒吼,就要冲上去揍这个调戏自己的小崽子。 还是胡夫人反应迅速,一把拦腰抱住暴怒的夫君,她是知道对方武力的,那就是没有武力。读了一辈子书,看了一辈子病,骗了一辈子人,可偏偏武功上,连一招半式都不会。 在抱住夫君后,胡夫人讨好的向张义说道:“这位壮士,我夫妻二人是从城里逃出来的,浑身上下就几张饼子和几贯盘缠,您要是需要就都拿走,还请放我二人一条生路。” 张义闻言一怔,这是把自己当成土匪劫道了? 他也不想跟对方废话,直接了当的问道:“我刚才听你二人说什么,骗了北枢密院副使?” 这句话可让夫妻二人紧张的身体绷紧,还是胡理先壮起胆子说道:“没有的事,我二人都是老实人,从来不干违法的事。” 他虽然这么说,却偷偷拉了一下夫人的衣袖,又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一会儿跟那个小子拼了。 胡夫人很隐蔽的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了。 可惜这番举动,都被张义看在眼里。干脆将藏在身后的右手放在胸前,还挑衅般的亮了亮手里握着的匕首,又向夫妻二人挑了挑眉。 胡理夫妇一看对方有利刃,立马认怂了。 张义又将刚才那番话重复了一遍。 胡理心中一发狠,挺了下胸脯,摆出视死如归的架势说道:“不错,老夫就是骗了那个副使,该杀该剐随便你。” 胡夫人感觉头皮一麻,忙拉下来夫君,可那只手却被对方重重的拍了一下。 原本以为对方会冲过来抓捕自己,可他们却猜错了。就听张义又问道:“那个副使叫什么名字?你二人又是怎么骗的对方?” 胡理一愣,反正也豁出去了,什么都不在乎了。眨巴了几下眼睛说道:“只知道姓耶律,名字不知道。” 接下来又说了一遍,那个耶律副使是如何到自己医馆求医的。可他最后还是留了一个心眼,没说自己怎么行骗的。 不过这些信息对于张义来说已经足够了。对方的官职对的上,时间地点也对的上,更关键的是那枚从裤子里掉出来的钢针。 张义心中欢喜,脸上也就露出笑意,将匕首插回靴子里说道:“你二人也别跑了,以后跟着我吧。” 让张义惊诧的是,他说完这番话以后,对方没有纳头便拜,而是一起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 张义想收留对方,完全是起了爱才的心思,这么个老骗子放在身边,对自己可是大有用处啊。而且还不用怀疑对方的立场问题,这可是骗了北枢密院副使的人,要是敢泄露身份,辽人能第一个把他弄死。 见对方不答应,他也懒得讲什么民族大义的大道理,直接说道:“你们要是愿意追随我,我自然保你们平安无事。可要是敢忤逆了我或者背叛了我,嘿嘿……,那下场绝对是你二人承受不起的。” 夫妻对视了一眼,形势比人强啊,人家手里有刀,自己这边就俩废柴,也只能无奈的点头。 张义先让胡理把衣服换回来,这副样子不要说对方了,自己看着都难受。 等胡理恢复了神医模样,张义眼前一亮,果然一副好皮囊啊,确实有骗子的潜质。 至此,张义的归途,从一人变成了三人。等到太阳不那么毒了,便继续启程往析津府走。 三人又走了一个时辰,终于来到涿州城,在进城的时候,夫妻二人面对城门口搜检的官兵,紧张到浑身颤抖。张义完全无视排队入城的人群,带着胡理夫妻直接走到城门口,从怀里掏出萧家的腰牌,在官兵眼前晃了一下,便昂首阔步走进涿州城。 紧随其的胡理夫妻对视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脸上的笑意,连忙跟上张义的步伐,生怕跟丢了。 第0113章 突变 张义这次来到涿州城,并没有选择土地庙,而是找了城里最大的客栈,直接开了两间上房。 待安置好后,张义将二人叫到自己房间。 各自落座后,他才说道:“你二人的身份,以后是不能用了。我会重新给你们安排一个新的身份。” 胡理先抱拳一礼,小心翼翼的问道:“于公子,不知你想让我夫妻二人做什么?” 张义摇了下头,微笑说道:“此事以后再说,先安顿下来。不过我可以保证,不会让你二人做违背良心的事情。” 胡理自觉只会骗术,不违背良心?那就什么都不用做了。 等三人用过晚饭后,张义让二人先回房间,推说自己先出去一趟。临走之前,怕二人偷跑,又是一通威胁。 其实现在的张义心里也在奇怪,按说耶律齐吃了这么大的亏,没道理不悬赏追捕这位胡郎中啊。可是自己在进城的时候,却没看到抓捕的告示。 出于一贯的谨慎,张义还是在城里转了一圈,当他回到客栈的时候,怀里已经多了两份公验(身份证明)。 敲开胡理夫妻的房门,将这两份公验递给对方,让其背熟上面的所有信息,以便应付官兵的查验。 胡理怀着好奇的心思,打开那份公验一看,当即眼睛一亮。上面登记的身高相貌特征,都与他类似。不由得感慨道:“像,太像真的了。” 这话听的张义直翻白眼,本来就是真的好不。为了偷这两份东西,自己满大街找类似的人,正经费了一番心思呢。 一夜无话,翌日一早,张义再次来到二人房间,见对方已经收拾整齐。就从怀里掏出刚制作好的易容道具,给胡理脸上贴了一个伤疤,又给胡夫人鼻子下面,贴了一颗大黑痣。左右看了看,没有任何破绽,这才领着二人去车行雇佣马车。 张义这两日的举动,早被胡理夫妻当做高人看待。瞧瞧人家,公验轻易搞到手,又会这么高级的易容术,自己这次算是跟对人了。 经过一天的颠簸,三人终于关闭城门之前,回到了析津府。张义付完车资后,又穿街走巷来到玲珑街。随便租了一个小院,当做夫妻二人临时的住处。 张义并没有将二人介绍给王利的心思,在他看来,二人现在还不能完全信任,尚且需要一段长时间的观察。 辞别了胡理夫妻后,张义特意绕了很大一个圈,见确实没人跟踪,才翻墙来到王利酒馆的后院。 张义这边刚落地,就惊动了已经回到卧室休息的王利。 王利翻身起床,找出暗藏的匕首,将房门轻轻推开,警惕的问了一声:“谁?” 张义回答了一声。 王利见李公子来了,忙收起匕首,将对方让到房间里。 待双方落座后,张义就从怀里掏出吴宇的那封亲笔信,伸手递到对方手里。 王利展开观瞧,惊讶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他并没有怀疑这封信的真实性,只是大感好奇,这位李公子是通过什么途径,将这封信搞到手的。难道这析津府除了自己以外,还有潜伏着其他皇城司的高级秘谍? 张义懒得跟对方啰嗦,直接了当的吩咐道:“按令执行吧,记住那些人要分批遣散,也不要都从雄州走,可以从安肃,甚至大同那边进入大宋。” 王利先将那封信放在桌上,才有些为难的对张义说道:“李公子,这些人都遣散了,万一析津府这边需要刺探传递个消息,总要有人可用啊。” 张义又将自己和吴宇的约定,以及联络的口令说了一遍。 王利恍然大悟的点了下头:“还是李公子想的周到,那属下就依令而行,争取在五天内将那些人遣散了。” 张义拿起吴宇那封信,放在蜡烛上引燃,一边看着燃烧的火苗,一边说道:“养成好习惯,才能活的更久。” 王利一愣,随即苦笑摇头:“多谢李公子提醒。” 张义又把胡理夫妻的事情讲述了一遍,并且告诉二人的地址,让王利平时多加留意。 王利听完对方的话,激动地来回搓着双手说道:“李公子,这么说耶律齐的事情坐实了?” 张义点了下头,若有所思的说道:“只可惜不知对方的死活。” “这就很不容易了啊,那可是北枢密院副使,辽国的高官啊。不管对方的死活,李公子都是大功一件。”王利兴奋的说道。 “不能这么说,这人活着比死了更有用处。”张义摇了下头说道。 王利试探着问道:“李公子,要不属下给老家那边写封信,让上京那边的兄弟打听一下?” 张义摇头拒绝道:“没必要,对方要是活着,自然不会放过萧思礼,咱们只需耐心等着他们狗咬狗就好。如果迟迟没有动作,那自不用说,肯定已经死了。辽国皇族也没必要为了一个死人,去和萧家交恶。到时候我再想其他办法。” 正在王利和张义房间里说话的时候,就听后院的院门被人敲的“砰砰”作响。 王利顿时一愣,张义反应迅捷,从靴筒里拔出匕首就开门冲了出去。 当他来到院子里的时候,王利也反应过来,紧随其后的手握一把匕首站在他身旁。 张义给对方使了一个眼色,王利立即会意,试探着问道:“谁啊?” 随即门外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王掌柜,快,快开门。” 王利听声音熟悉,看了一眼张义。张义向对方点了下头,让其去开门。他则拿着匕首,闪身躲在墙根的阴暗角落。 “吱扭”随着开门声,就听“噗通”一声。 原来来人一直依靠在木门后面,随着王利将门拉开,对方顿时失去平衡,身体也随之一歪,就摔倒在地上。 “啊!”王利看清来人,就发出一声惊呼。先把人往院子里拖了一下,又探出头去,见后巷里再没其他人,这才关上院门。 隐藏在墙根的张义,用鼻子嗅了嗅,随着来人进院,也带来了一股刺鼻且浓厚的血腥气。 第0114章 紧急转移 当张义闻到血腥味的那一刻,同时在心中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几步走到来人的身边,询问正在检查对方伤势的王利:“怎么样?” 王利显然有些慌张,抬头对张义说道:“晕过去了,先抬进去吧,这里太暗看不清楚。” 等二人将来人抬到房间的床上,张义举着蜡烛帮忙照亮,这才看清那人面容,当即就是一愣,这个人他认识,就是之前与自己接过头的,那个摆菜摊的小三子! 王利则借着昏黄的烛光,脱掉对方衣服的时候,又是惊呼一声。 张义此时也看清了对方的伤口,那是在腹部一条长达数寸的刀伤,由于伤口过大,已经有一部分肠子顺着小腹的伤口流了出来。 他扭过头去,不忍的闭上眼,心说:完了,活不成了。 王利经过短暂的惊慌后,迅速恢复冷静,翻箱倒柜的找金疮药,企图对小三子进行救治。 与此同时,躺床上的小三子痛呼一声,从昏迷中悠悠的醒来。 王利握着一个瓷瓶,一个箭步窜到床边,急切的说道:“小三子,顶住啊,我这就给你上药。” 小三子先费力的扭过头,先看了下周边的环境,当见到王利后,立即情绪焦急的说道:“跑!快跑!大刘叛变了!” 张义不知道对方说的是谁,但王利是熟悉的,对方口中的大刘正是自己手下的一员!当即头皮一麻,也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三子也因为刚才过于激动,呼吸变得更加急促,艰难的说道:“布庄那边刚关门,突然就被官兵给围了。然后大刘就出来喊话,让我们出去投降!一帮兄弟拼死往外冲杀,就跑出来了我一个。头儿,趁着大刘不知道这里,收拾东西快跑!万一还有叛变的,你就跑不脱了!” 不待王利做出反应,张义当机立断说道:“王利,收拾东西,我带你换个地方。” 小三子这才注意到房间里的张义,惊呼一声:“李公子,你也在!”说完,挣扎着就要坐起来。 张义上前一把按住对方的肩膀,示意对方不要动。现在不是说话的地方,只是安抚了一句,便提着匕首出去,攀爬上了墙头警戒。 只是一会儿的时间,王利简单的收拾了行李,背着小三子就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此时站在围墙上的张义,就见从南边几十丈外,有一长溜火把似的火光,排着队向他这个方向快速涌来。 张义跳下围墙,帮背着伤者的王利打开后门,就带领着对方向北方夺路而逃。 在他们刚跑出几条小巷后,就听到身后酒馆方向,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与呐喊声。 张义连声催促王利跑快些,他则一把抢过对方的行李,背在身后在前面带路。 一炷香后,王利已经累的气喘吁吁,张义见此又从对方身上接过再次昏迷的小三子,转头向东边仙露坊的方向跑去。 又过了大约一个时辰,在王利和张义交换背负小三子奔跑的努力下,三人终于来到位于仙露坊北边的土地庙。 当三人借着夜色冲进土地庙的时候,王利和张义已经累的快要虚脱了。 张义先扶起歪倒在地的供桌,让王利将小三子放在桌子上。伸出手指试探对方的鼻息,手指尖传来微弱的热气,当即心中一喜,稍事休息后,让王利再次背起小三子,张义则领着二人一头冲进了位于土地庙东边的坟地。 穿梭在孤坟野冢之间,王利不免有些紧张的问道:“李公子,这是要去哪儿啊。” 张义哪有心情理会,只是烦躁的答道:“闭嘴!” 一盏茶后,张义终于找到了爹娘建造的那个密室。 费力撬开上面的石板后,张义吹亮火折子,顺着木梯先下到密室,再让王利将小三子一点点的顺下来,张义则在下面接着对方。又是一番折腾,三人才顺利进入密室。 张义先把石板复位,封闭了入口,这才点燃密室里仅剩的半根蜡烛。 当烛光亮起,王利环顾四周,惊奇的发现整间密室都是青石垒成,在这一刻他也对张义彻底的服气了。没想到对方早有防备,竟能在此地准备这么一间密室。 张义可没那么多心思欣赏自己住过很长时间的密室,拿起蜡烛,借着烛光再次检查小三子的伤势。 对方伤口还在往外淌血,可能由于刚才一路过来,都趴在二人后背上的缘故,本来流出来的肠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到了腹内。 张义思忖片刻,当即决定死马当作活马医,总不能看着对方就这么死去。 他先展开王利所带的包袱,对里面的东西逐一检查,见除了一瓶金疮药以外,就是那部密码书和一些不知道做什么用的物件。 张义心中有了底,交代了王利一声,便再次爬出密室。 仙露坊 这个张义曾经生活了十几年的坊市,随着韩律那个皇城司叛徒的死去,这里的老居民也得以再次回到自己的家中居住。 张义清晰的记得,在仙露坊内有一家杂货店。开店的老板姓林,他小时候经常去这位林伯伯家蹭好吃的。 张义来到杂货店的后巷,看左右没人,便攀爬上墙头。看到右手边那间主人卧室的窗户上有烛光照射出来。 现在他可没有现身找对方叙旧的心思,轻身跳下墙头,蹑手蹑脚的来到通往前面店铺的木门,伸出手慢慢的拉开那道门,同时在心中祈祷,门轴可千万别发出什么声响。 待他无声的打开房门后,闪身进入店铺又迅速关闭房门。他并没有着急寻找所需要的东西,而是侧耳倾听后院的动静。确定自己没有被发现,这才伸手入怀掏出火折子,猛吹了几口气,待火折子火光亮起,便凭借自己的记忆来到一组货架前。 先伸手在里面掏弄几下,拿了七八支蜡烛,又换了一个货架拿了针线等物。 这才回到通往后院的木门,就再次凝神静听,没有任何动静,便轻轻打开后门,再次凭借记忆,来到位于后院角落的厨房,借着依稀可见的月光,将悬挂在房顶一个篮子取下来。当伸出手的那一刻,张义乐了。这位林婶婶还是老习惯,喜欢将剩饭剩菜装在里面。 他把里面装的几张烙饼装进随身的包袱里,又从怀里取了几枚铜钱扔进篮子。 收拾妥当后,便蹑手蹑脚走出厨房,几个箭步快速翻越过围墙,一头钻进漆黑的小巷。 张义前脚离开,后脚就听到林伯伯的声音传来:“谁!媳妇!快出来!好像有贼!” 第0115章 缝合 当张义回到密室的时候,先把包袱扔给王利,他就立即检查小三子的伤势。 等他试探对方鼻息的时候,明显感觉到比刚才在土地庙又轻微了几分。 忙让王利捡起角落的绳索,将小三子的四肢固定住。而张义自己则打开刚才的包袱,取出里面的针线,穿针引线之后,把针尖放在蜡烛的火苗上灼烧了一下,全当消毒了。 王利忙碌完毕后,抬头看到张义举着针线走过来,似乎明白了什么。结结巴巴的说道:“李,李,李公子。你……。” 张义不想听对方的废话,直接低声呵斥道:“闭嘴!现在没更好的办法,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至少比亲眼看着他死要强。” 当张义将缝衣针扎进小三子皮肤那一刻,他发现对方依然保持着昏迷的状态,这对于缝合伤口还是比较有利的,至少不会因为疼痛而导致患者挣扎。 王利傻愣愣的站在一旁,此时的早已吓的面无人色,他从未见过,用这种方法治疗刀伤的。 张义针线活的手艺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体现在小三子的伤口上,就是缝的七扭八歪。 好不容易将伤口缝合完毕,张义又伸手入怀,将路上掰的一根空心芦苇插进伤口内,当做引流管。 至此,张义才用袖子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感觉体力有些不支,一屁股坐在地上。 甩开王利伸过来搀扶他的手,吩咐对方将金疮药洒在伤口处,并从衣服上撕了布条下来,进行简单的包扎。 王利按照张义的吩咐做完一切后,干脆也坐在石板地上,开口问道:“李公子,以后咱们怎么办?总躲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啊。” 张义烦躁的反问道:“你给我说实话,这析津府到底有多少皇城司的人。” 王利到了此时,也不敢隐瞒,老实的说道:“算上我和小三子,一共二十六个。” “那个大刘是怎么回事?”张义强压着火气问道。 “那个大刘是上个月才来的析津府,据说是皇城司里一个什么人的儿子,是专门送到这边培养的。” “特么的,刚才小三子说这个大刘不知道酒馆的事情?” 王利点了下头:“属下从布庄搬出来,开设那个酒馆也有些日子了。那个大刘身为新人是不知情的。” 张义仰天一叹,那这件事情就变的复杂了。应该还有其他叛徒泄露了,王利藏身这家小酒馆的消息。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闲天,期间张义等体力恢复了一些,又爬出密室往返几趟,给的水缸里添加了一些清水。 一直等到天色渐亮,昏迷的小三子依旧没有醒来。张义决定不等了,他必须抢在一早换个地方躲避,并且还要做出一副刚回析津府的样子。只有这样才能近距离的接触到寿喜,希望能从对方身上套取一些有用的情报。 张义再次检查了食物饮水,心中算计着这些够两个人三天的口粮,便留下了那支钢弩,辞别了王利从密室里钻了出去。 两个时辰后,张义提着大包小包的礼品,神色欢喜的来到萧府正门。 “则成,怎么几天没见啊!” “是啊。回了趟老家上坟。这不刚回来嘛。” “呦!则成,你小子回来了!” “箫管家好,小子给您带了点东西,不是这包,是这包,对,红纸包的这个,这个喜庆。” 当张义提着礼品来到后厨的时候,进门就喊道:“李叔!” “你小子回来了!这次去的日子可不短啊。” 张义将礼品随手放在旁边桌子上,才热情的说道:“李叔,老家那边比不上咱析津府,没啥可买的。我就找了当地的一名神医,给您求了个治疗老寒腿的方子。药都给您抓好了,晚上您加了水,煮成药汤泡脚试试,听说可管用了。” 李山怜爱的摸了摸张义的头顶:“李叔没白疼你,出个远门还想着俺。” 张义顺势就扶李山坐下,自己也坐在其对面问道:“李叔,小子离开这些日子,发生啥事情没?” 李山想了想,摇了摇头:“府里还算太平吧。就是街面上有点乱,今早我出去还看见好多官兵,说是抓什么奸细?嘿!有好日子不过,整天就知道瞎折腾。” 张义见李山这边没什么线索,就起身告辞,说还要找寿喜销假。 当张义提着礼品,刚迈步走进寿喜的小院,就发现院子里站着,七八个神色各异的陌生人。 寿喜正插着腰,背对着院门,冲着这些人发脾气,尖利的嗓音,隔着老远就能听到。 “一个个都是废物!就知道浪费粮食的废物!那么一个大活人就凭空消失了?都几个时辰过去了,连一点线索都找不到!你们自己说说,还能干些什么?” 被骂的这些人,见到一个长相陌生的半大小子,手里提着东西就进了院子。纷纷一愣,都不知道对方是来做什么的。 寿喜也注意到众人的表情,一转身这才看见张义。当即没好气的训斥道:“你怎么才回来?老夫以为你死在外头了!” 张义知道寿喜正在气头上,忙低头表现出一副任人打骂的老实样子。 寿喜见此,又转回身对众人说道:“还特么不滚到街上去收集消息!等着老夫管饭呢?!” 那些人这才低下头,脚步匆匆的离开小院。 张义等那些走出院子,才抬起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说道:“爷爷,小子回来了,还给您带了礼物呢。” 寿喜烦躁的挥了挥手,气愤的说道:“就没一个省心的!” 张义连忙上前搀扶着寿喜,往对方房间走去,边走边问道:“爷爷,是谁气着您了?您告诉小子,小子非宰了他不可。” 寿喜听到这话,才脸色渐缓的说道:“哎,别提了。一条大肥鱼跑了。” 张义忙说道:“就冲爷爷的手段,不管他跑多远,都能给他抓回来!” “哈哈,还是你小子会说话,不像那些个废物,整天就知道气老夫。” 随即寿喜突然想起什么,板着脸问道:“则成,老夫问你!你从大同这一去一回的路上,可遇见到了什么可疑人物?” 第0116章 献计 张义当然知道对方在问什么,同时心里也早有准备,他闻言一怔,一脸迷茫的问道:“可疑人物?” 寿喜眼睛死死的盯着张义,点头说道:“对可疑人物。” 张义“回想”了半天,摇了摇头说道:“爷爷,小子没发现什么可疑人物啊。” 随即似乎想起了什么,吃惊的瞪大眼睛问道:“爷爷,难道有人要害小子?” 寿喜顿时泄气的说道:“嗨,什么跟什么啊!行了,快去收拾收拾,一会儿跟老夫出去一趟。” “哦。”张义很乖巧的答应了一声,便回到后厨的卧室,先洗了一把脸,又换了回萧府家丁的衣服,才迈步回到寿喜的小院。 寿喜见张义换回家丁这身衣服,满意的点了下头:“还是这身衣服精神!走吧。” 稍后,二人便出了萧府。 张义边走边问道:“爷爷,咱们去哪儿啊?” 寿喜也不回答,只是闷头赶路。 直至拐进一条小巷,张义才发现不对,现在二人行进的方向,完全是奔着仙露坊去的。 此时张义紧张的心都快跳出来了,难道昨晚行事不密,给这些人留下了什么线索? 一个时辰后,当二人走进仙露坊土地庙的那一刻,张义心中再无怀疑,同时侧头看了下自己放在靴筒里的匕首,做好随时杀人跑路的准备。 站在土地庙内,寿喜环顾一周,一边在殿内踱步,一边口中缓缓说道:“就在昨天下午,咱们抓了一个宋国的奸细,经过短暂的审问,对方招出同伴的藏匿地点。就在进行围捕的时候,逃走了一条漏网之鱼,我们按照血渍一路跟踪,找到了那些宋人的另一个藏匿地点。后来经过对其他奸细的审问,才知道那里藏着一条大鱼,可惜啊!此人提前得到消息跑了。” 寿喜走到供桌旁,用手摸了下残留在上面的血迹。手伸到鼻端深深的闻了一下,继续说道:“咱们的人,又继续跟踪血迹追到了这里。可是此人的踪迹,就彻底消失了。” 张义也在同时想起,昨晚在他和王利决定继续转移的时候,简单的擦拭了一下小三子的伤口。也许就因为这个原因,导致对方没有血迹可以跟踪。 寿喜踱步回到了张义面前,开口问道:“于则成,现在隐刺的那些人还在寻找那个人的踪迹,但是老夫并不看好。你小子够聪明,有没有办法将那个人找出来?” 张义肯定不能帮着寿喜抓王利,他略作思考后,便出言问道:“爷爷,你说的其他两个地方在哪里?” 寿喜思忖片刻,便点了下头:“走,老夫带你去看看。” 接下来二人又去了之前那个布庄,当张义穿过店铺来到后院的时候,见到满地的血迹,心中暗叹,也不知道昨晚那场拼杀是何等的惨烈。 在布庄停留了一炷香后,二人又来到位于玲珑路的那间小酒馆。 这一路上,张义始终在想一个即将面临的问题。自己才跟吴宇要了新人到析津府,可是这边的酒馆已经被辽人捣毁了,那这些人来到以后,却找不到联络人,那可如何是好? 寿喜带领张义在酒馆里又看了一圈,等回到后院空地的时候,寿喜再次问道:“小子,有没有办法,将那个人找出来?” 张义思考片刻,指着这个小院,反问道:“爷爷,你确认这间店铺的主人,是一条大鱼?” 寿喜点了下头,说道:“按照现在的审讯结果,可以确认这个说法。” “爷爷,你说那条大鱼,此时此刻正在做什么?”张义挑了下眉毛,继续问道。 寿喜面露不屑的说道:“还能做什么?肯定躲在析津府的某处瑟瑟发抖呗。” 张义露出大大的笑脸说道:“对啊!爷爷,如果找人假扮这家店的店主,您觉得会发生什么?” 寿喜眼睛一亮,随即又是一暗。摇头否定道:“不行,他们互相都认识的吧,一看人不对……。” 说完,寿喜眼睛又是一亮,张义会心一笑,接过对方的话茬说道:“他们就要问啊,这家店的老板去哪里了?” 寿喜面露笑容也继续说道:“然后咱们就可以下手抓捕了。” 张义向寿喜挑了挑眉,二人同时朗声大笑,像足了狼狈为奸的恶心模样。 片刻后,张义收敛笑容,脸色郑重的说道:“爷爷,这事让小子来吧。” “你?开什么玩笑!不行不行。”寿喜闻言直接拒绝道。 张义没打算放弃,继续说道:“爷爷,小子办这件事比其他人有优势啊。” “哦?你还有优势?哈哈!”在寿喜看来,让张义这么个毛头小子干这件事,简直是荒唐可笑。 “爷爷,你别笑嘛。先听听小子的想法再说。” 寿喜像哄孩子似的,点了下头:“行,你说说看。” 张义继续正色说道:“您别看小子年岁小,可恰恰就因为年岁小,才不会引起那些宋国奸细的怀疑啊。” 寿喜闻言,仔细一想,确实有理啊。 就听张义还说道:“爷爷,你给小子派七八个人,就埋伏在附近。等小子见到觉得可疑的人,就给他们信号。到时候就让他们冲进来抓捕。” 寿喜沉思良久,点了下头:“行吧,这事老夫还要请示老爷,你等消息吧。” 张义露出大大的笑脸,抱拳行礼道:“那就有劳爷爷,在老爷面前美言了。” 萧府,萧思礼书房。 “什么?你想让那个于则成,去执行这么重要的任务?”萧思礼有些惊诧的看着寿喜。 寿喜早就组织好语言,缓缓说道:“老爷,那小子说的没错,他才十五岁的年纪,您想啊,谁会对一个半大小子提防?老奴琢磨着,这事弄不好真能被他搞成了。” 萧思礼手指轻敲茶几,发出有节奏的响声,半晌才抬头问道:“你觉得这事能成?” 寿喜心中一喜,正色说道:“老爷,这事让旁人去办,老奴觉得只有五成把握。要是交给那个小子,倒是能有个七八成的可能。” 萧思礼沉思良久,当即拍了下茶几:“行吧,此事就交给那个于则成去办。” 第0117章 立威 为了表示自己对这次任务的重视,萧思礼在书房内亲自召见了张义。 在张义拍着胸脯保证后,萧思礼才放心的让对方和寿喜离开。 寿喜一边走回自己的小院,一边面授机宜,又让人去找了十名“隐刺”的成员,命令这些人一定要听从于则成的安排。 张义看着这些人一副阳奉阴违的样子,心中很是不屑,但并没当面提出来。再次谢过寿喜后,他便带领众人来到玲珑路的酒馆。 来到酒馆后院,张义先给这些人训话:“小爷没时间跟你们废话,就问一句,你们有谁不服,站出来!” 面对嚣张的张义,当即就站出来一名大汉,背着双手,挺起胸膛傲然说道:“大爷我不服!” 张义先让对方站在一边,眯着眼扫视众人,继续问道:“还有谁?!” 剩下九个人可不傻,既然有一个站出去了,先试试对方斤两再说。如若这小子真没什么本事,再一起站出来也不晚。 张义见没人再站出来,便微笑点了下头:“还是聪明人多啊。” 说完,转头对那名站出来的大汉说道:“你最擅长的是什么?” 大汉轻蔑的看了张义一眼,便昂头挺胸,骄傲的说道:“武技。” 张义心中一喜,要是对方说出什么力量大的话,他还真没办法。可是武技这件事,却不怕对方。 当即挑衅的用食指指了下对方,又翻转手腕,手心向上勾了勾手指,示意对方上来比试。 那九人一看,这下可有乐子看了。纷纷躲到一边,给二人让出一片空地。 大汉闻言一愣,嘴角上翘,坏笑道:“这可是你选的。” 话音刚落,大汉一个箭步上前,展开双臂就要抱住张义。接下来的事情他都想好了,只要抱住对方,就双臂收紧硬生生把对方勒晕,然后提着这小子去找寿喜公公。 张义早有提防,他比大汉要矮一头还多,当即弯腰矮身向前一窜就轻松从对方腋下钻了过去。 大汉见这小子躲过了自己的突然袭击,并没有转身去追,而是伸腿向后踢去。他有信心只要这一脚踢中,就能让对方吐血。 这一招确实是张义没想到的,他刚转回身体就见一只大脚向自己心口袭来。立即侧身躲过,双臂拖住对方的小腿,闪电般的伸出右腿,直踢大汉裆部。 这时大汉一条腿被张义抓住,虽然侧脸看到对方伸腿向自己踢过来,怎奈行动受限,只能眼看着那只脚踢向自己的下体。 “嗷!!!”大汉捂住下体,躺在地上惨叫。 围观的几人,见此只感觉下面凉飕飕的,下意识的加紧双腿。 张义借机松开对方的那条腿,欺身上前抬起一脚,直接踢中对方面门。 这一下,大汉的惨叫声戛然而止,直挺挺的晕了过去。 张义并没有放过对方的心思,迅速拔出藏在靴子里匕首,举起手直接插入大汉的咽喉。随着匕首的深入,鲜血直接从伤口处喷射而出。 围观的众人发出一阵惊呼,想上前救下大汉,可已是为时已晚。 张义在杀死对方的时候,并没有选择躲避,直弄得鲜血喷了自己一脸,直等到对方已经死透,这才缓缓起身。 当张义面目狰狞的再次扫视众人的时候,那九个人再无一人敢与他对视。 他背着双手站在场中,再次问道:“还有谁不服?站出来!” 等待许久,见没人上前,张义才点了下头:“嗯,不错,现在我来安排任务。” 九个人下意识挺胸抬头,像接受上官检查一样,等待张义的吩咐。 “你!还有你!出列!”张义随便指了两个人,见二人战战兢兢的向前迈了一步,便指着地上的尸体说道:“把这个废物送回给寿喜公公,让他给小爷再换一个活的回来。” “是!”二人齐声回答,便一人抬腿,一人抬身体,把尸体从这里搬了出去。 张义又让剩下的几人,开始收拾整座小院,当然也包括前面的店铺。一直忙活了半个时辰,这边已经临近收尾,就见寿喜迈步走进后院。 院内众人见寿喜亲自到来,忙停下手里的活计,向对方行礼问好。 寿喜也只是点了下头,便给了张义一个眼色,将对方带到之前王利的卧室里说话。 刚关上房门,寿喜就皱着眉无奈的说道:“我说你小子,就不能让老夫省点心?怎么动不动就杀人啊。” 这时张义还没来得及洗脸,依然保持一脸血渍脸色狰狞的说道:“爷爷,这些人不服小子啊,特别是那个死了的,竟然当众挑衅。小子不给这些人一个下马威,以后怎么管啊?” 寿喜叹了口气说道:“那可都是咱们大辽的勇士,你也不能说杀就杀了啊。” 张义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可配上一脸的血,怎么看都觉得恐怖:“爷爷,杀都杀了,大不了小子保证,以后不轻易杀人就是了。” 人都死了,张义又这么说,寿喜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能继续说道:“行吧,快点抓到宋国的奸细才是正经。至于你要的人,我这边没有了,就九个人吧。” “唉,我听爷爷的。”张义很乖巧的答应了一声。 送走寿喜后,剩下的九个人看向张义的眼神,又有了变化。 这些人原本以为寿喜是来问罪的,那可是隐刺的人啊,说杀就杀了?怎么都要责罚一下吧?可惜的是,寿喜这位上官一个屁都没放,似乎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至此,这些人才真正知道,眼前这位于则成,在寿喜心中的地位。心态变了,态度也随之变化。众人立即露出讨好的笑容,主动请对方给自己指派任务。 张义见众人乖巧,心中更是鄙夷。一个个就是贱,都欠收拾。 指派两个人,让他们把酒馆周围的房子都租下来。 当即有人一脸谄笑的说道:“于公子,哪用那么费劲啊。咱们隐刺办事,住他们的房子,是给他们脸了。还租?他们佩吗?” 其他几人也随声附和。 第0118章 请神医 张义闻言,便痛心疾首的说道:“那些可都是咱们大辽的子民啊,你以为对付宋人西夏人呢?咱们所有的行动,都代表着皇帝陛下。到时候,那些不明真相的百姓,在背地里只会骂当今陛下。你琢磨琢磨,这么做是不是在给陛下他老人家招骂?” 那个自作聪明的,当即吓的一缩脑袋,连忙低下头不敢说话了。 张义又派人去市场订一些酒肉和蒸饼,酒馆自然要有酒馆的样子,自己懒得做,只能买现成的拿回来卖。 夜,张义打发走了所有手下,悄然溜出酒馆,穿街过巷来到那处密室。 “李公子,你可来了!”王利再次见到张义显得非常激动。 张义打了声招呼,把带的一些饼子和酱肉交给对方,就来到小三子身边。 王利在后面说道:“小三子一直发高烧,现在已经开始说胡话了。我这里也没有药,只能用布打湿了给他贴在额头维持。” 张义点了下头,将手放在小三子的脖子上,心中就是一叹,对方的体温摸起来都烫手。如果再不降温,即使能捡回这条命,也会变成傻子。 沉思片刻后,张义说道:“你在这里等我。” 随着密室的出口再次封闭,王利也是心中一叹,回到小三子的身边,拿起对方额头上的布,重新在水缸里蘸了凉水,再次贴在对方额头。 张义这时不得不做出一个非常危险的决定,他打算去找藏身在玲珑街的胡理,给小三子诊病。假如对方借机去官府报案,那么自己和王利包括小三子,就都完蛋了。可是如果不这么做,小三子的性命恐怕难保。 借着月色,张义来到胡理的小院,为了不引起邻居的注意,他从后院翻墙进入。 当他敲响卧室门的时候,就听房间里的胡理警惕的问道:“谁?” 张义低声说道:“我。” 随即房门被打开,张义闪身进入房间,顺手把门关上。 虽然已经入夜,胡理夫妇并没躺下休息。 张义也不废话,开门见山的对胡理说道:“我这边有个病人,需要带你过去给诊治一下。” 胡理顿时一愣,下意识看了下自己媳妇。 胡夫人思忖片刻,便试探着说道:“公子,按说您发话了,我们肯定要出力的。可我夫君的医术只是寻常,您能不能先说一下病情。我这么问,是怕医术不精,耽误了病情。” 胡理也随声附和了一番。 张义见对方说的合理,便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小三子的情况。但他没说对方受了刀伤,只说和人打架,被划了一个伤口。 胡理信以为真,手捻胡须沉思片刻,便点头说道:“老夫可以试试。” 张义脸上露出笑容,随手从胡夫人的女红篮子里拿了一块布,便带着胡理走出藏身的小院。 刚走出小院,张义就把那块布递给对方,低声说道:“蒙上眼睛。” 胡理一愣,疑惑的看着张义。 张义微笑说道:“对你有好处。” 胡理无奈的摇了摇头,便将那块布蒙在眼睛上。 张义仔细打量了一番,确认对方确实看不见了,才拉着胡理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密室走去。 这一路自然没有张义独来独往方便,既要躲避巡夜的官兵,还要让胡理避开地上的坑洼。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到达仙露坊北边的土地庙。 张义是不可能让对方知道有一间密室的,那是自己最后的藏身地。 让胡理原地等待,张义又飞快的跑到密室,让王利将小三子背上来,三人这才一同来到土地庙,找到已经等待已久的胡理。 等把小三子放在香案上面,张义才让胡理拿掉蒙在眼睛上的那块布。 胡理短暂的适应了一下昏暗的光线,便发现自己在一座破庙里,同时面前的香案上还躺了一个人。 在张义的催促下,胡理才走到小三子旁边,伸手为其把脉。 足足等了一盏茶的时间,胡理才缓缓说道:“有火折子吗?我要看看他的伤。” 王利此时正手握匕首,藏身在大殿阴暗的角落,闻言本能的抬起头,看了一眼张义。 张义思忖片刻,便从怀里掏出火折子,猛吹了一口气,待燃烧出火苗,才将火折子递给胡理。 当胡理借着火光,看到缝的七扭八歪的伤口时,面色有些怪异。他当然看得出这是刀伤,而且今晚这位公子神神秘秘的找上门,他就判断眼前这个病人的身份一定不一般。 胡理偷偷伸出另一只手,顺着患者的胳膊一直摸向,对方放在身侧的右手。当摸到对方虎口老茧的时候,吓的一个激灵。这是常年手握武器的结果,而这种人只有一个可能,武人! 胡理假装思考病情,实际在脑子里想,对方是宋国的武人还是西夏的武人。可不管是哪国的,在这大辽境内都是奸细。如果自己的猜测是对的,那么救了这个人自己会不会遭连累?可若是不救,那自己又该如何蒙混过去? 就在胡神医胡思乱想的时候,旁边张义的声音悠悠传来:“胡理,别在小爷面前动歪脑筋,你那点底子要是传出去。嘿嘿!不需要我告诉你结果吧。” 这两句话可比什么药都好使,当即吓的胡神医,抛弃了所有不切实际的想法。 他艰难的转过头,发现身边的这位公子,正用阴恻恻的目光盯着自己。当迎上对方目光的那一刻,胡神医瞬间就清醒了:我自己还是个逃犯呢,想那些有的没的干什么! 胡理用手掌在脸上抹了一把,借机掩盖自己的尴尬,便口述了一副只有四种中药的药方。 张义将药名和重量记下后,便嘱咐胡理留在这里不要动,自己去去就来。 胡理没发现的是,在张义临出门的那一刻,他给王利使了一个眼色,让对方盯着这个老狐狸。 张义迈步走出土地庙后,轻车熟路的在附近找到一家药店。借着月色翻进去以后,面对整面墙的药柜傻了眼。至少足有百种,这可如何找啊。 无奈之下,只得耐着性子,举起火折子,一个药柜一个药柜的看上面的药名。 足足用了一炷香的时间,好不容易找到了四种药材的位置,却发现自己根本不会看药铺里的戥子(与“等”同音,称量药材重量的小称),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连药材带戥子一起装在包袱里带走。 第0119章 三百密探 当张义带着药走进土地庙的时候,就见胡理盘膝坐在地上,微笑着说道:“行啊,你居然没跑,算是个聪明的。” 这时依旧隐藏在角落的王利说话道:“他刚才想跑的,被我拿着匕首逼回去了。” 这一下张义可不干了,一个箭步就冲上前,将胡理硬生生从地上提溜起来:“你特娘的……。” 这时胡理正在心中懊恼的,见对方反应这么大,连忙哆嗦着解释道:“老夫只是想出去方便一下,老夫……。” 此时王利又说道:“刚才是谁自言自语说的,说这是砍头的罪过,还是早点逃跑为妙。” 胡理这下可尴尬了,从他解开蒙眼布那时起,他就不知道角落里还藏了一个人,一直以为只有那位公子和躺着的伤者呢。刚才在害怕的时候,便把心中所想的话,不由自主的自言自语说了出来。 张义心知现在不是收拾对方的时候,松开抓住对方衣襟的手,把戥子和药材递给对方。 胡理心中一松,连忙借着称量药材的时机,掩饰自己的尴尬。 张义这次拿的药可是不少,一下被胡理分了十几份,足够吃上十来天的。按照胡神医的说法,吃完这些药,如果病情还是没有好转,就是老天爷要收人了,还是早早准备后事吧。 王利听完,脸色一暗,他也知道小三子确实伤的很重,便走上前去,打算把对方背起来回到密室。 张义伸手拦了一下对方,先让胡理蒙上眼睛,借机给了王利一个眼色。示意自己带人先走,免得让这老小子知道藏身的大概位置。 玲珑街,胡理卧室。 张义撤去胡理的蒙眼布后,就提着对方的衣襟问道:“想跑?” “没,没,公子,老夫刚才真的是尿急啊。” 始终在家里等待夫君的胡夫人闻言,也猜出了什么,连忙上前求告道:“公子,我夫君不是那种人,真的!您一定要相信他。” 张义扭头对胡夫人说道:“你问问他,都干了什么。” 胡夫人见自家夫君喏喏的不敢说话,便捶了对方后背几下:“你倒是说话啊。” 胡理只能低下头说道:“我,老夫,这个……。公子啊,我再也不敢了。” 张义眯着眼对胡理说道:“胡理,今天小爷放你一马,再有下次,小爷让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说完,也不待对方说话,转身就走出门去。 他当然不能把胡理怎么样,至少在小三子病情有了结果之前,对方还有些用处。 按照原先的打算,胡理这个老骗子,他是有大用的。装个神弄个鬼啥的,也算一个不错的助力。可是今天只是一个简单的试探,对方就露了底,胆子太小了。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转眼间五天的时间过去了。 张义利用这几天的时间,白天除了照顾生意,就是在附近租了几个小院以安置从南边来的人。而他晚上则躲在卧室里,偷偷做了一些假的公检(身份证明)。 同时,小三子的病情逐渐有了起色,虽然还有发烧的情况,但已经属于低烧了,这让张义欣喜不已。 可是这份欣喜并没坚持多长时间,寿喜那边从前天开始,就遣人来询问这边的情况。张义则解释说,这是一个长期的过程,至少要二十天才能见到结果。 今天一早,当寿喜再次遣人来催促的时候,张义干脆放下手上的活计,与来人一起回到萧府找到寿喜。 “我说你小子这一招到底行不行啊。”张义前脚进门,还没来得及行礼问好,寿喜就不无埋怨道。 张义心中自然是不急的,便露出表示性的笑脸问道:“爷爷,小子不是说了吗?我那边……。” 不待他再说下去,寿喜就伸手打断道:“老夫这边都火烧眉毛了,你就不能快一点。” 张义一怔,便出言问道:“爷爷,是有什么新情况吗?” 寿喜沉思良久,似乎做了什么决定后,才一拍大腿说道:“反正也没什么可隐瞒的,老夫就跟你念叨念叨。” 张义顺势乖巧的坐在对方旁边,摆出一副虚心听讲的样子。 “你还记得那个消失不见的北枢密院副使吗?”寿喜问道。 “记得啊,府上当时还派了人出去寻找过呢。” “那个副使出事了啊。” 张义当然知道对方出事了,不过却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问道:“爷爷,那人出啥事了?” “嘿,那人的下体不知怎么就废了!” 张义眨巴了几下眼睛问道:“爷爷,这应该是好事吧。不是说那人与咱们萧府关系不好吗?” “我说你小子是装傻,还是真傻?那个人是在析津府出的事情,他在当今陛下那里告了咱们老爷一状,说是咱们派人刺杀不成,便弄伤了他。” 张义义愤填膺的说道:“这不是胡说八道吗?” “还有那,当初他来以后,就查析津府的账,从中让他发现了咱们给隐刺分发粮饷的秘密。他现在说咱们老爷蓄养私兵,要谋朝篡位。” 这个消息张义确实不知道,便有意引导的问道:“啊,老爷还有这个志向。这是好事啊!爷爷,有没有小子能出力的地方。” 寿喜闻言气的伸手就给了张义一巴掌,训斥道:“胡说什么!咱们老爷从来没有哪个心思!” 张义委屈的摸着疼痛的额头说道:“爷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小子都听迷糊了。” 寿喜就跟个怨妇似的,一拍大腿说道:“嗨!别提了,隐刺不是有三百人吗?虽然隶属北枢密院,实际上这套人马一直是老爷亲自管辖的,而那些人的粮饷,为了保密的需要,不是从上京那边发的,而是从析津府这边发的。” 寿喜喝了口水,润了下喉继续说道:“原本组建隐刺的初衷,就是为了刺探敌国情报准备的。当初这件事还是皇帝亲自下的密旨,让老爷在暗中组建。现在倒好,耶律齐虽然不知道隐刺的事情,但他知道了老爷手里,有一支三百人的队伍。你说这不是要命吗?” 张义继续问道:“爷爷,既然皇帝知道这件事,那咱们老爷就没事啊。” “哎呦,你小子还是年轻啊!当今陛下知道没用啊,那些人都是秘谍,懂不?是能在大庭广众下讲出来的吗?现在那个耶律齐把老爷手里有兵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就咬死了老爷要起兵谋反。老爷这边也不敢挑明了此事,可以说是有苦难言。前两天,估计是陛下被那耶律齐闹烦了,给咱们老爷下了一道旨意,说是调老爷回上京解释事情缘由。老夫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张义点了下头,表示明白了。同时心想:这萧思礼也是大手笔啊,一下弄三百个密探,就算只有一半派到大宋,也够皇城司头疼的。只是不知这些人的名单藏在何处? 第0120章 献计坑西夏 张义经过短暂的思考,就装作不在意的说道:“爷爷,要让小子看,这件事情挺容易解决的。” 寿喜一愣,他知道这小子机灵,没准能想出什么办法。 只听张义继续说道:“爷爷,把这些人都派出去不就行了吗?宋国啊,西夏啊,一个国家一百五十人,只要这些人别放在咱大辽,咱们就来个死不认账。” “你以为老爷和老夫没想过?宋国那边早就派了七十余……,咳咳,咳咳,唉?咱们刚才说哪儿了?”寿喜发现自己说漏嘴了,连忙转换话题。 张义心中一喜,也顺着对方的话题说道:“说到让老爷回上京解释。” “哦!对,对!老夫就是担心啊。担心那帮不明就里的混蛋官员,像一群疯狗似的,咬住老爷不放。你是不知道啊,咱们萧家,这些年交的朋友不少,可是得罪的人也多。三人成虎的典故听说过没?老夫就怕这群人整天在当今陛下耳边念叨,万一哪天弄得陛下对老爷起了疑心,那可就麻烦了!” 张义见套不出什么消息,便好奇的问道:“爷爷,小子听了半天,这件事和小子现在干的事情,不沾边吧?您总是催促是啥意思?” “哎,小子,老夫是想着,趁着老爷去上京之前,多抓一些秘谍换取功劳。这样即使见了当今陛下,说话不也有底气吗?” “爷爷,小子能不能给您提个建议啊?”张义试探着问道。 “啥意思?”寿喜好奇的问道。 就听张义慢条斯理的说道:“爷爷,咱们刚抓了一批宋国的秘谍,这是事实吧?” “对啊。” “您有没有想过,这析津府总共能有多少宋国的秘谍?您这次一下连杀再抓就弄了那么多,即使小子这边能抓到几个,也不顶用啊。”张义挑了下眉说道。 寿喜有些迷茫的问道:“你小子到底啥意思?” 张义摆出一副对寿喜非常失望的样子,苦着脸说道:“爷爷唉,你怎么还不明白啊。这秘谍就跟荒原上的草一样,你收割了一波,总要给他成长的时间,再去收割吧?现在宋国的都抓的差不多了,您现在想立功,就不能换一换,抓一些西夏的秘谍不行吗?干嘛非要抓宋国的吗?” “嘿!小子!你说的轻巧!秘谍就这是这么好抓的吗?”寿喜闻言就反问道。 “爷爷唉,其他的地方小子不知道,但就现在的析津府而言,是不是西夏的秘谍要比宋国的多?抓起来也相对容易吧?老爷手里不是有隐刺和守军吗?挨家挨户查身份呗,只要遇到可疑的都给他抓回去,只要找到一个!哪怕只是一个,就能顺藤摸瓜找到一堆。您说是吧?” 寿喜摩挲着光洁的下巴,一边考虑一边自言自语道:“虽然笨了点,倒也是个办法,反正老爷还有五天离开析津府。时间勉强够用,真要是再抓了一堆西夏的秘谍,老爷的功劳就算是稳了。” “就是嘛,没必要非得抓宋国的啊,西夏的秘谍也不是好人啊。”张义继续鼓动道。 离开萧府后,张义并没直接回到自己的小酒馆,而是先去了胡理的家里。 “什么?搬家?”胡理听说要搬家的消息,表现的十分诧异。才住进来几天啊,这刚收拾的有点家的样子,又要搬走。 张义不耐烦的说道:“别不知好歹啊,马上要全城大搜捕了,你要是不想被当做奸细抓起来,就赶快收拾行李,我给你换个安全地方。” 胡理夫妇对视了一眼,也只能无奈的接受现实。 找房东办理完退房手续后,张义便把夫妻二人领到酒馆的后院,指着一间厢房说道:“你们暂时住那间房,最近外面会非常乱,千万别到处乱跑。” 胡理点头哈腰的答应了一声,便带着媳妇去收拾房子。 虽然附近埋伏的隐刺几人,好奇这对中年男女的身份,但是见张义亲自将人带进院子,也并未产生怀疑,只以为这二人也是寿喜派的。 当张义再次回到前面的店铺的时候,已经太阳偏西,面对空空荡荡的店铺,自嘲的摇了摇头,幸亏这是假的,这要是真的,自己得赔死。正在此时,从外面走进来一名身材消瘦的汉子:“老板,有酱肉吗?” 张义热情的招呼道:“有啊,客官先坐。”说完,便从柜台上拿起抹布,走到一张桌子前,象征性的擦拭了几下,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汉子先看了下店里的环境,才坐下说道:“那就来七两酱肉,再来半碗汤饼。” 张义一怔,下意识看了下门外,继续问道:“看客官这身衣服,是从外地来的?” 那汉子盯着张义的眼睛,认真说道:“俺从老家大同出来,去了一趟上京弄了点皮子,打算在析津府开个买卖。” “哦?不知客官打算开什么买卖?” “杂货店。” 张义假装来到门外,抖了抖手里的抹布,看自己安排的几名下属,都距离这边较远的位置,这才转身回到店里。 一边擦拭桌子,一边低声对汉子说道:“没请教?” 那汉子闻言一愣,也低声说道:“吴提点派俺来的。” 张义继续说道:“你来的太不是时候了,城里马上要大搜捕。” “那该如何是好?”汉子闻言,有些焦急的问道。 “稍安勿躁,坐这等我。”说完,张义便转身进了后院卧室,掀开床下地上的一块地砖,露出他这几天刚埋的一个小木箱。 等打开木箱,从里面取出一张假公检和一个纸包,转身用桌上的笔墨,按照那名大汉的体貌特征填写在公检上。当然,姓名年龄这些都是提前写好的,这才又将一切恢复原样。 “拿着,这是你新的身份,务必要背熟。”张义将自己制作的公检递给对方。 汉子接过公检后,只是看了几眼就揣在怀里。 张义又将那个纸包递给对方:“这里有一把门钥匙,地址已经写在纸上,你暂且在这里住下,有事情我会去找你。” 汉子不再说话,只点了下头便起身离开店铺。 按照张义之前的计划,他本想找一个交通员的角色,夹在他和这些人中间的。那样做,可以给自己增加一个保险,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王利这边突然出了事情,也只能把自己直接暴露在危险之中。 第0121章 黑影 临近天黑,张义将店铺门关上后,便转身向后院走去,只听店铺门“嘭嘭”被人敲响。 张义闪身来到门后,借助门缝向外观瞧,就见是门外站立着一人,正是那几名临时手下的其中一个。 “什么事啊?”张义一边拉开门栓,一边问道。 当打开门那一刻,那名手下抱拳行礼道:“于公子,寿喜公公遣人传令,让咱们回萧府,说有要事布置。” 张义点了下头说道:“你们先走一步,我关好店铺就过去。” 那名手下再次抱拳后,便转身与几名同伴离开。 张义重新关好店铺门后,迅速来到后院,找到胡理夫妻:“我一会儿要出去一趟,今晚可能会有事情发生,你俩就躲在这里,不会有人敢到这里来。” 见夫妻二人答应,张义才从后门走出小院。 半炷香后,萧府前院。 张义来的时候,前院被灯火照的亮如白昼,此时在平台的下面,已经整齐站立几十个陌生面孔。看穿着打扮,有一半是军官,另一半却是百姓服饰,张义猜测应该就是隐刺的一些人。 只等了片刻,萧思礼便带着寿喜从后院穿过正堂,来到外面的平台。 萧思礼面色严峻的扫视台下众人,良久后才发表了一番铿锵有力的讲话。中心思想只有一个,将藏身在析津府的敌国秘谍一网打尽。 待萧思礼训话完毕,寿喜便捧着一个册子站了出来。每当他念到一个人的名字,台下就有人喊“到”,接下来就会给对方分配一个区域,再到旁边领取一块令牌,凭借这块令牌可以去附近的军营临时统辖一支小队,继而对自己负责的那片区域,进行地毯式的搜查,势必要挖出那个区域内的秘谍。 随着被点到名字的人越来越多,台下站立的人员也越来越少。 正在此时,“于则成!”寿喜用特有的尖细嗓音,朗声念道。 “到!”张义挺胸抬头走向台下。 “玲珑街及周边七条小巷!” “是!”张义回答完,便转身走到旁边一个桌前,在一个簿子上,写上自己的名字,同时也领到一根令箭。 半个时辰后,玲珑街。 张义站在街尾,左手叉腰,右手向前帅气的一挥。 随着他的手势打出,紧随其后的二十名官兵,每四人为一组共分成五组,各自敲响一扇临街的院门。 “特么的谁啊,大半夜的不睡觉。” “曰你娘。敲什么敲!” “来了,来了!别敲了。” 一时间,随着各种叫骂声,几个小院的院门也被人打开。 站外门外的官兵,见院门打开,当先一名官兵控制住开门的人,其他三人则迅速冲进院内的各个房间,把里面的人都哄出来。 “站住别动!说!院子里还有谁?” “官爷,家里只有俺媳妇和孩子。” “哪里人?啥?析津府的?怎么听着口音不像啊!” “官爷,小的真是析津府的,俺前年逃难过来的。” 随着官兵逐个小院的检查,终于来到那个汉子所住的院子。 张义并没有阻拦,只是站在几步外冷眼旁观。 街上的嘈杂,早就引起了汉子的警惕,当他打开院门后,点头哈腰的说道:“官爷,您这是?” “少特么废话,公检呢?”官兵问道。 汉子伸手入怀,将张义给他那张假公检递给官兵。 “李涯?”官兵借着火把的火光看清公检上的信息。 “是,官爷,我就是李涯。” 接下来,官兵又问了几个公检上的信息,李涯都对答如流。 这时,进院搜查的三名官兵也回到门口:“报告!房间里没人。” 为首的官兵点了下头,挥手示意去下一家。 李涯这才看见不远处的张义,当即就是一怔,而张义若有若无的点了下头。 李涯借着关门的机会,以快速低头的方式,代替点头,便关上了院门。 正在此时,发生突变。 就听前面一组的官兵,刚冲进院子里,就喊道:“站住!” 张义脸色一变,向着其他官兵一挥手,便当先冲了过去。 等他一头冲进院子,就看见一名身着甲胄的官兵,正在笨拙的向围墙上爬。 张义脚下不停,当冲到对方身后的时候,一脚踩在对方的后腰上,伸出双手借助向上的惯性,便攀上了围墙。 站在围墙上,张义借助昏暗的月光,向后巷的左右观看,就发现有一道黑影正在向西快速逃窜。 他翻下围墙便紧随其后的追了下去。 直跑出一炷香的时间,终于让张义看出一些端倪,前面那道黑影虽然体力不济,但对析津府的地形却异常的熟悉。 张义并没有急于追击上去,而是一路尾随,凭借着自己良好的身体素质,慢慢消耗对方的体力。 同时,他也在左顾右盼,说好的地毯式搜查呢?怎么跑了这么半天,都没发现有辽国官兵。跟随自己搜查的那些官兵也是蠢猪,也不知道是不是跟丢了。 前面的黑影又奔跑了一炷香的时间,终于由于体力不支,刚进入一条小巷就一头扑倒在地。 张义这才手握匕首,一步步向黑影缓缓靠近过去。 就在张义距离对方还有四五步的时候,黑影突然一个翻身,扬起手就向张义扔了一把土。 幸亏他早有准备,举起手臂迅速遮挡眼睛,同时急步向后倒退,以防对方突然暴起伤人。 与此同时,那个黑影迅速爬起身体,继续向前跑去。 张义在心中暗骂一声,借助月光在墙角捡起半块砖头,攒足了力气就向黑影扔了过去。 “哎呦!” “噗通!” 张义以猫戏老鼠的心态,继续一步步接近黑影。 这次对方似乎摔的不轻,并没有因为张义的接近而反抗,而是抱着一条腿在地上痛苦的打滚。 “跑啊!你特么怎么不跑了?快站起来跑!再不跑小爷一刀捅死你!特么的!” 见对方还不搭话,只顾着抱着腿在地上打滚,张义也失去了玩耍的兴趣。大声喝问道:“是宋国的,还是西夏的?” 可惜的是,对方虽然武力不行,嘴巴倒是挺紧,张义喝问了三遍都没有得到答复。 与此同时,由于这边的叫喊声,终于吸引了一队官兵的到来。 随着黑影被官兵带走,站在原地的张义也在心中祈祷:王利,你一定要靠谱啊。你说过的,这析津府再没有皇城司的人了。 第0122章 主仆 张义在回程的路上,终于与自己携带的那队官兵相遇。 面对一帮蠢货,他连训斥责骂的心思都没了,只是让这些人回去,继续搜查。 接下来的行动,便是一帆风顺,再没有发现新的可疑人物,但也因为负责的区域内人口较多,一直忙碌到四更天,才算彻底完成任务。 析津府,统领衙门。 原本应该在萧府伺候萧思贤的寿喜,却端坐其上,而下面正跪着一名黑衣人。 寿喜喝了口茶,才缓缓问道:“你是说,他一直在后面紧追,并有放走你的意思?” “回公公话,正是如此。”黑衣人恭敬的回答道。 寿喜点了下头,若有所思的问道:“仔细想想,还有什么遗漏?比如说了什么话没有?” 黑衣人思忖片刻,便继续说道:“他除了一边追一边骂以外,再用砖头伤到小的后,他还问了一句话。” 寿喜闻言,终于感兴趣的向前欠身问道:“问了什么?” “他问小的,是宋国的,还是西夏的。嗯,对。就是这话,还连续问了三遍。” “哦?有点意思,那你是如何回答的?”寿喜似乎发现了什么,继续追问道。 “小的始终未发一言。” “然后呢?” “一会儿官兵就来了,再然后小的就被抓了。” 寿喜手中把玩着茶杯,陷入了沉思。 良久后,他抬起头对黑衣人说道:“你干的不错,今日之事不许在外面透露半句,下去休息吧。” 黑衣人恭敬的称了声是,这才艰难的爬起身,一瘸一拐的走出房间。 待黑衣人走后,寿喜才起身快步穿过帷幕,走进旁边的花厅。 “主子。”寿喜恭敬的施了一礼。 此时,萧思礼正斜倚在一张椅子上闭目养神。听到寿喜的声音,也只是慵懒的“嗯”了一声,作为回应。 等待了片刻后,萧思礼才坐直身体,用双手搓了几下脸颊。 “说说吧。你对那小子是怎么看的。” 寿喜在脑子里组织了一下语言,才缓缓说道:“主子,那小子能问出是宋国还是西夏的话,说明他至少不是这两国的人。” 萧思礼点了下头,表示认同对方的话:“继续说下去。” “是。由此老奴以为,这小子就是咱们大辽的人,这一点基本可以坐实了。只是……” 萧思礼打断对方的话,继续说道:“只是大同那边找不到与他相识的人,这也就罢了,可以用常年战乱来解释。可是咱们上次派去跟踪的两个人,却蹊跷的死在了树林里,这该如何解释啊?” 寿喜皱着眉回答道:“这也是老奴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那二人没有进树林的道理,死的更没有道理。” “这都几日过去了,死因查明了吗?” 寿喜摇头说道:“尸体已经被野兽分食的干净,只剩一堆枯骨。附近又没找到钱财衣物,几名仵作都说查不出死因。” “寿喜啊。” “老奴在。” “要我说,不如将他除了算了。免得为了这么一个小子费心神。”萧思礼不耐烦的说道。 寿喜闻言,大吃一惊,慌忙劝阻道:“别啊主子。这小子心思灵活,办事能力也强。老奴请求再观察观察。” “哦?怎么?你还有什么打算不成?”萧思礼好奇的问道。 寿喜思忖片刻,“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言辞恳切的说道:“主子,老奴老了,自认为伺候不了主子几年了。老奴想着,这小子既是咱们大辽的人,还是个机灵聪慧的,想着能不能……。” 虽然寿喜没有说出来,但是萧思礼却听懂了对方的意思。这个寿喜打算将于则成那小子,培养成接班人。 萧思礼沉思良久后,叹了一口气:“哎,寿喜啊,你了解我的脾气。按理说是不该应允的,看在你伺候了萧家几十年的份上,我就破个例,再观察这小子几年。” 正在主仆二人说话的时候,门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稍后就听有人朗声说道:“报!” 萧思礼给了寿喜一个眼神,便继续闭目养神。 寿喜连忙从地上爬起,快步穿过帷幕,来到正堂门口,一脸威严对来人说道:“讲!” “一炷香前,在富临街抓获疑似西夏秘谍一名,现已押往大牢。”来人朗声答道。 寿喜面色一喜,以拳击掌,大喊一声:“好。” 随即便吩咐道:“吩咐那些刑讯好手,务必查实对方的身份。” “是!” 就在那人要起身跑去传令的时候,萧思礼也精神奕奕的从帷幕后,迈步走了出来。 “慢着,前面领路,爷要亲自审问。” 寿喜躬身说道:“主子,那地方腌臜,不如让老奴去吧。” 萧思礼摇头说道:“不,爷倒要看看,这些个藏在暗处的地老鼠,究竟有几分本事。” 在主仆二人赶赴地牢审讯犯人的时候,张义已经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那间小酒馆。 刚走进后院,就见胡理穿着整齐的走出卧室。 “你怎么还没睡?”张义皱着眉问道。 胡理几步来到张义面前,低声说道:“公子唉,外面吵了一夜,又是叫骂,又是官兵砸门的。我夫妻二人哪里敢睡啊?” 张义累了一晚上,没有精力搭理对方,不耐烦的说道:“这一片没事了,快回去睡觉吧。” 说完,不待对方说话,一转身进了自己的卧室。 胡理看对方已经回屋了,也只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转身回到自己房间。 翌日一早,张义还在呼呼大睡的时候,隐约听到有人在外面砸门。心中大骂一声,便披了件衣服,推门走出房间。 他站在院子里,对着后门大声喊道:“特么的谁啊,有这么敲门的吗?报丧呢?” 砸门的人听到声音后,便朗声说道:“于公子!公公有请。” 张义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没好气的说道:“知道了!告诉公公,我收拾下就过去!” 他刚要转身回屋,胡理房间的门,又打开了。就见老头先从房间里探了个头看看左右,这才穿戴整齐的走了出来。 张义根本就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烦躁的挥挥手,就一头钻进自己的卧室去换衣服。 第0123章 布局(上) 当张义来到寿喜居住的小院,就见有一名萧府的护卫正站在院内。 对方见张义走进小院,连忙上前说道:“则成,寿喜公公说,等你来了,就直接去老爷的书房见他。” 张义谢过护卫后,便穿过那道月亮门和花园,来到萧思礼的书房外。 经过守门护卫的通传后,张义才得以进入房间。 萧思礼虽然一脸疲态,但见到张义进来,还是面色温和的招呼对方过去说话。 张义先给主仆二人分别行礼,这才开口问道:“老爷,不知找小子有什么吩咐?” 不待萧思礼说话,寿喜先对萧思礼说道:“主子,您听听,这小子多懂事?进门就主动讨差事。” 萧思礼也微笑的点了下头,表示认可对方的说法。随即给寿喜使了一个眼色,对方点头会意。 就听寿喜一脸喜色的说道:“则成啊,你之前出的主意,有结果了。” 张义当然知道对方说的是,全城搜捕秘谍的事情。于是歪着头问道:“爷爷,怎么样了?” 寿喜伸出三根手指,摇头晃脑的说道:“整整三十二个!一夜之间全部拿下!” 张义听闻喜讯后,激动的拍了一下巴掌,随即才想起什么。连忙向萧思礼抱拳作揖,神色兴奋的说道:“恭喜老爷,贺喜老爷!” 萧思礼虽然也很高兴,但在张义这个奴才面前,还是保持一些矜持,装作很随意的说道:“唉,则成,你献计有功啊。” 张义连忙摆手说道:“小子有啥功劳,都是老爷洪福齐天。” 这话虽然说的有些犯忌,但主仆二人都没往心里去。 又是一通马屁过后,张义才好奇的问道:“不知道这次抓的哪国的?” 萧思礼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寿喜,而寿喜眼珠一转,便反问道:“你猜猜看。” 张义一边假意思考,一边分析道:“前些日子抓了不少宋国的。这次小子以为,西夏的或许多一些,宋国的嘛,可能占很少一部分。” 主仆二人闻言,对视了一眼,很隐晦的点了下头。 寿喜转头对张义说道:“这次你小子可猜错喽,那三十余人都是西夏的。” 出乎主仆的意料,张义听闻都是西夏的,并没有表示出多少高兴。而是对寿喜反问道:“爷爷,上次您说宋国的秘谍,跑了一条大鱼。这次没抓到吗?” 寿喜面对张义的疑问,只是摇了摇头。然后再次与萧思礼对视一眼,甚至对其眨了下眼睛。 就听张义叹了一口气:“可惜了,这都没有抓到,看来是真跑了。” 在一旁仔细观察于则成行为举止的萧思礼,此时心中的那些怀疑,也消减了大半。 随后让张义出乎意料的是,直到他跟随寿喜退出房间,萧思礼这位老爷,都没提奖赏的事。 这次他绝对算是献计有功,甚至昨晚还抓了一个黑衣人。可是萧思礼也只是刚进门的时候,嘴上随便说了一下,并没有像上次一样,对自己进行奖赏。这个异常的举动,让张义百思不得其解。 行走在回寿喜小院的路上,寿喜对一言不发的张义问道:“怎么?老爷没赏赐,你心里不舒服了?” 张义慌忙摇头否认:“爷爷,小子吃穿用度都是老爷恩赐的,心里没有不舒服。” “哦?那老夫怎么看你有点闷闷不乐呢?”寿喜有些调侃的问道。 张义急忙解释道:“小子是在想,那条跑了的大鱼,究竟藏在哪里?是在城里呢?还是早已跑出去了。” “嗨,费那个脑子呢。昨晚动用了多少人马,几乎将析津府彻底翻了一遍,这都没有发现蛛丝马迹,依老夫看,那条鱼恐怕已经跑回宋国去了。” 张义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 当来到寿喜小院的时候,对方停下脚步,郑重其事的说道:“则成啊,关于赏赐你的事情,老爷心中早有打算。待老爷从上京回来,你就知晓了。” 张义闻言,立即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表现的更像一个没有心机的孩子。 接下来的几日,析津府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张义在这几天时间,陆续又安置了三名皇城司的秘谍。与第一个一样,也都安置在玲珑街这条街上。 就在昨天夜里,他还去了一趟密室,给王利送了些吃食。小三子已经彻底退烧了,只不过伤口还没长好,仍需继续休养。 这一日,张义再次来到萧府,这次并不是来接受什么差事,而是给萧思礼和寿喜送行。 “爷爷,这次你们去上京要多久啊。”张义依依不舍的瞪着大眼睛问寿喜。 寿喜爱怜的抚摸着张义的头顶说道:“快则一月,慢则两个月吧。” “爷爷,这城里的秘谍都抓的差不多了,要不让小子跟您一起去吧?” “这次老夫陪老爷去上京,是去见当今陛下的。你跟着去也帮不上忙啊,对不?” 张义失望的点了下头。 不待张义再要说些什么,萧思礼已经遣人来催促寿喜。 “行了,你小子快回去吧。老夫走了。” 张义这才说出心中想法:“爷爷,小子想把那些人撒出去,到城中各处收集消息。您看?” 寿喜一边向自己的马车走去,一边回头说道:“你自己看着安排吧。” 张义再次回到酒馆后,便召集几名隐刺的成员训话。 “过去几天,城里抓了不少秘谍,你们也无需都守在这里。从今天开始,所有人都分散去城中各处,去打探消息,看有没有漏网之鱼。” 张义说完话以后,便扫视了众人一眼。 “于公子,这个不妥吧。当初寿喜公公让我们……。”下面一人说道。 张义当即打断了对方,说道:“那是让你们在这里为了多抓一些秘谍,如今守了这么长时间,这里连个鬼影子都没有。而且我也请示过寿喜公公,这个安排也是他老人家应允了的。” 见再没人提出异议,张义便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地图,给这些人安排打探消息的范围。 最后,他还补充道:“为了不让你们来回跑,一会儿就搬家去各自负责的地方,有事随时来报,如若无事,每五天咱们聚一次。” 众人齐声抱拳称是。 第0124章 布局(下) 下午,打发走几名隐刺的人,张义便回到后院,敲响胡理的房门。 双方落座后,张义便开门见山的问道:“想出去做事吗?” 胡理闻言大喜,他早就在房间里憋的烦闷了,做梦都恨不得能出这个院子。 当即说道:“老夫想做事啊,只是……,公子是知道的,老夫不能到处乱走。” 张义吩咐道:“你有这个心思就好。从明天开始,你就去天王寺前面,摆一个算卦的摊子。” 胡理诧异的说道:“算卦?公子,老夫不会啊。” “都是骗人的,你那脑子够用,没问题的。”张义很随意的说道。 不待胡理说话,又继续说道:“不是让你只摆摊,日后会有其他用处,只是现在不能告诉你。” 胡理一听,也不方便问了,只能点头答应下来。 接下来,张义从怀里拿出几个制作好的假伤疤假痦子,并教会了对方使用。 从胡理颤抖的双手就能看出,心中是多么的欢喜。当即又勉励了几句,才告辞离开。 出了酒馆,张义又来到皇城司新派秘谍李涯的住处。 待关上房间门,李涯便行礼道:“见过李公子。” “行了,坐下说话。”张义随意回了一句,便先找个地方坐下。 “李公子,可是有任务指派?”李涯神采奕奕的问道。 张义摇了下头说道:“别紧张,我今天来,是与你聊聊。” 见对方点头,他才问道:“来之前,皇城司那边是怎么给你交代的?” “来之前吴提点只是吩咐,到了析津府后,一切听李公子您的吩咐。” 张义点了下头,继续问道:“你有什么擅长的吗?” 李涯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不瞒公子,除了武技,再不会其他的。” 这个回答让张义有点头疼:“你可识字?” “那是认识的,只是没读过几本书。” 张义这时才从怀里掏出一本书,递给对方:“你认识字就好,这个你先看看。” 李涯带着疑惑的眼神,伸手接过那本书。随意翻了几页,并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 张义又掏出一张纸,上面写着中文和阿拉伯数字的对照表。又将编写密码的方法耐心的讲解了一遍。 李涯眼睛变的越来越亮,最后激动的说道:“李公子,这个方法好啊。属下建议将这个方法,上交给皇城司。吴提点那边……。” 由于认识时间尚短,张义又是个天生多疑的性子,所以,并没有打算将实情告诉对方。当即伸手打断对方的话,继续说道:“功劳就免了,我也不差那么点功劳。” 李涯闻言,非常失望的叹了口气。 “行了,现在收拾收拾,随我出去一趟。”张义才不管对方的反应, 一个时辰后,二人来到位于析津府东南角的驷马坊。 张义装作翻找东西,偷眼看了下左右。见没人注意他二人,才低声说道:“看见右边的军营了吗?” 李涯用眼迅速瞥了一下,便低声答道:“看到了。” “从明天开始,你去刚才经过的市场,买一些肉食和酒。在这里支一个小摊子,专门做那些官兵的生意。” “公子的意思是?” 张义不答,便带着李涯转身往回走。 等回到李涯租住的房间,张义才说道:“刚才那个军营里,饲养着析津府八成的军马。你需要做的是,通过听他们聊天,摸清军营里守军的情况,特别是里面的驻军数量和军营的具体布局。” 李涯倒是个谨慎的人,并没第一时间答应,而是沉思一会儿后,才点头答应下来。 张义见对方点头答应下来,继续说道:“以后非紧急情况,咱们就不要见面了。等你都探听清楚后,将消息写成密信,压在仙露坊土地庙的佛龛下面,然后在酒馆对面的墙上,画一个十字,我自然会去取。” 稍后,张义又让对方复述了一遍自己布置的任务,一切无误后这才起身离去。 接下来,他又分别找到其他几人,按照自己的计划,分别布置了相应的任务。 等全部忙完,天色已经擦黑。 张义又在街上买了些吃食,便走进萧府找到箫管家。 刚推开箫管家的卧室门,张义就露出笑脸说道:“六爷,小子来看您了。” “你小子还记得六爷啊?”箫管家没好气的说道。 这些日子,张义经常跟随寿喜办差,也是被一众家丁和奴仆看在眼里的。下人们之间,从来都是逢高踩低,张义也从一个普通家丁,变成了众人眼中萧府的红人。其势头隐隐有了和箫管家一争长短的意思。 身为萧府老人的箫管家,心中自然觉得不舒服,所以才有了刚才这句话。 “六爷,您可是小子的恩人,小子忘了谁,也不能忘了您啊。”张义一边把礼物一一拆开,一边说道。 这话听在箫管家耳朵里,心里别提多舒服了。又看了一眼桌上的那些吃食,嘴里咽着口水说道:“说说吧,找六爷有什么事?” “六爷,干嘛非得有事才能找您啊。这不是老爷出远门,带走了大半的护卫家丁吗?寿喜公公让小子回府住,说是万一有个事情,也有个照应。” “嗯,也对,老爷这一去上京,咱萧府确实变得冷清了不少。你小子回来也好,就在六爷身边听差吧。” “唉,小子听您的。六爷,您尝尝这个烧鸡。听老板说,这是他祖传的手艺。”张义把一只烧鸡向箫管家那边推了下。 待箫管家吃了一只鸡腿后,随手拿起桌上的水壶,就要给茶杯里倒水。 张义忙抢过水壶道:“我来,这事我来。六爷,您只管吃就是了。” 可是张义拿起水壶后,便说道:“这水都凉了,六爷,吃肉可不能喝凉的,伤胃不说,还容易闹肚子。小的给你打一壶热水去。” 箫管家吃的正上瘾呢,哪有心思管这些,便随意挥了挥手。 张义这才转身出门,来到前院的厨房。 此时,萧府的家丁早已吃过晚饭,厨子和帮工也早已回屋休息。 他趁着左右无人,便来到柴房,从怀里掏出个东西,用火折子点燃后,便扔了进去。 第0125章 调虎离山 从厨房出来后,又快速跑到后院,他知道后院的热水供应是不能停的,哪怕是老爷不在府里,可后院还住着夫人呢。 来到后院的厨房,恰巧李山不在,便从烧水锅里称了一壶,回到箫管家的院子里。 待箫管家吃完以后,剔着牙问道:“小子,寿喜公公不在的这些日子里,你就住我这个院的厢房吧。” 张义心说:这是给你伺候舒服了啊,打算趁着寿喜不在,拿我当下人使唤啊。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是嘴上却说道:“那可太好了,小子也是这么想的。” 夜,三更。 “走水了!!!” 随着一声惨嚎,原本安静的萧府立即变得慌乱一片。 一夜没睡的张义,并没有第一时间冲出去,而是听到正房的房门被人打开。自己才起床,打开房门。 “小子,快!快去救火!”箫管家穿着一身里衣就冲出了院子。 “哦。”张义答应了一声便紧随其后。 当张义来到火场的时候,那间柴房的火势正在向左右蔓延,眼看着就要烧到其他房屋了。 “傻小子,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取水救火?”箫管家看着冲天的火势,早已急的一蹦三尺高。 “六爷,人不够啊!”张义指了下,正在救火的十几个人。 “那还等什么!还不去后院叫人!”随着火势的增大,箫管家的嗓音也变得尖锐起来。 “六爷,后院那些护卫,小子也指挥不动啊。这么着,您去后院叫人,小的去外面喊水龙队。” 箫管家一听说的在理,也不管张义了,转身就向后院跑去。 张义则迅速跑出前门,为了给人留下印象。他还特意交代门子,让他等水龙队来以后,马上打开大门。说完,便沿街向左边跑去。 张义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顺着围墙绕了半个萧府,推开提前打开的侧门,便贴着墙根向后院摸去。 等他来到寿喜小院的时候,听到一墙之隔的萧思礼院子里,箫管家正冲着什么人在大喊大叫。 “你们特么的死人啊,还不快去救火!” “狗屁!老爷又不在!你们守个屁啊!” “一会儿火势蔓延过来,整个萧府都完蛋!看你们守个屁!” 张义听到箫管家声嘶力竭的咆哮声,不禁露出一丝会心的微笑。 箫管家真给力啊! 果然,随着箫管家的喊声消失,就听到有几个脚步声向前院跑去。 张义又等待了一会儿,才翻身爬上墙头,看左右无人,便轻盈的跳到花园里。 刚落地,张义就迅速趴在地上,借着周遭的草木作为掩护,向萧思礼的书房方向匍匐前进。 当来到花园边缘的时候,他才停下动作,小心观察周遭的环境。 不出所料,书房附近原本有五个侍卫把守,已经都被箫管家调走,去前面救火了。 张义可没嚣张到从书房正门进入,万一对方中途回来,发现书房的锁被打开,那自己连跑的机会都没有。 他继续匍匐身体,向右侧的墙根爬去。 一盏茶的功夫,他终于来到墙根处,这才站起身体,弯着腰跑到书房的后窗外。 张义抬起右腿,从靴子里拔出匕首,一点点的撬开后窗,便迅速的翻进房间,并转身锁紧窗户。 此时,透过书房正面的窗户,已经依稀能看到,前院的火光映射在窗棂上。 张义面露微笑,心里想道:烧吧,最好一下烧他两三个时辰,多给小爷一些时间。 他从怀里取出火折子,小心的吹亮。 先来到萧思礼的书桌,桌面上堆积的公文纸张,他是没有兴趣的。谁家保密的东西,也不会放在明面上啊。 连续检查了所有抽屉后,都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将那些文件纸张恢复原样后,便走到东边的书架前面。 巨大的书架长约三丈,将整面墙都遮挡住了。上下一共五层,至少平躺着百余套各类书籍。 张义不会傻到翻开书套,一本一本的翻找,那样时间也不够。他来到侧面,将火折子靠近书架,借着火光映射在书架漆面上的反光,可以看见在书架上有一层很薄的灰尘。 张义就这么一步一步的向前挪动身体,直到发现有一套书的前面书架位置,没有任何灰尘。 他用嘴叼着火折子,伸手取下这套书。席地而坐,将书放在腿上借着微弱的火光,小心的翻开观瞧。 良久后,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就是一套普通书籍,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于是,将书小心放回原处,继续查找其他书籍。 半个时辰过去了,张义几乎找遍了整个书架,从中挑出五套,前方没有灰尘的,都是一些对他无用的书籍。 张义此时心情也不免变的有些烦躁起来。 他非常肯定的是,前几次来书房的时候,他都仔细观察过这间房子的结构,绝对不存在夹层。也就是说,如果萧思礼有什么秘密,一定就藏在自己能看得到的地方。 正在张义一筹莫展的时候,就听门外院子里,突然有脚步声响起,同时传来两个人的叫喊声,与此同时,他吹灭了火折子,迅速将抽出匕首。 “水井那边有个水桶。快点去!” “一个也不够啊!” “有一个算一个,我屋里还有两个木盆,也能凑数。” 等待了一会儿,外面那二人似乎拿了东西,又向前面跑去。 张义长舒一口气,将匕首插回靴子,重新吹亮火折子,继续检查书架的最下面一层,也是最后一层。 一盏茶后,他终于发现书架角落处的一套书近期被动过。 张义小心的将那套书抽出来,打开外面的封套,当翻开第一本的时候,激动的都想仰天长啸。 就见书页上,工整的写着编号,姓名,年龄,特长,潜伏的国家和地址,最后还注明了联络暗语。 他连续翻了这一套书的全部五本书,都记录着类似的信息。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些信息就是自己要找的隐刺花名册。 当即不再犹豫,展开随身带的一块布,将这套书小心的包裹在内,又斜挎在背上。 第0126章 挑拨 没错,张义打算将这套书带走。 张义背着包袱快步来到后窗,倾听了一下没有任何动静,这才拧开别着窗户的木棍,翻身跳到后巷,又从怀里掏出一根细线,在锁窗户的那根木棍上,系了一个活扣。 此时,他才小心的关闭窗户,待窗户关严后,先拉动长线头,就听轻微的一声“啪”,他轻推窗户,确认窗户已经从里面锁上。便缓慢的拉动短线头,顺利的将整根细线取回。 张义再次矮身弯腰,从后巷里走出来。 等到了花园内,便改成匍匐前进,一直爬到月亮门的位置。站直身体后,再翻过围墙,顺利回到寿喜的小院。 待他从侧门来到萧府外面后,便甩开双腿就向酒馆跑去。 来到酒馆后院的时候,快速回到自己房间,将一套文房四宝塞进包裹中,再次翻墙而出。 一个时辰后,乱坟岗密室内。 “李公子,你怎么来了?”王利惊诧于张义的突然到来,前几天才给自己送的食物,按理应该过些日子才来的。 张义只是点头作为回应,先走到已经清醒的小三子身边,询问了一下病情。而后才对王利说道:“你这几天有活干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解开包袱,露出里面的那套书籍。 王利好奇的从中取了一本书,便打开翻看。 张义则在一旁讲解,这套花名册的重要性。 “什么?辽国在咱们大宋有七十多个秘谍?”王利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对面的张义。 张义又对其说了,自己如何套寿喜的话,从中打探到的消息。 等介绍完后,他吩咐道:“我这里带了笔墨,你需要把这几册书,一字不落的抄写一遍。” 王利好奇的问道:“公子,这套书直接交上去不好吗?” 张义最烦回答这种不经过大脑的问题,无奈的说道:“王利,能不能动动脑子啊。交上去倒是容易,可等辽人知道这份名单已经泄露,会怎么办?人家会再重新培养一批秘谍,这根本花费不了多少时间。到时候,你让我再去偷新的花名册吗?” 这一番话说的王利脸上发烧,只不过密室灯光昏暗,张义根本看不出来。当然,就算他看出来了,也不会在意。 当即张义不再废话,直接吩咐王利,希望对方在两天时间内,将这套书抄写完毕。后天这个时候,他会回来取,说完就爬出密室。 当他再次回到萧府的时候,天边已经亮起鱼肚白,灭火的水龙队早已赶到,可是由于消防设备落后,也只是起到控制火势不再蔓延的作用。 又过了一个时辰,当燃烧了一夜的几个房间,已经烧无可烧的时候,火势才被彻底扑灭。 等到大火被扑灭的那一刻,忙碌了整整一夜的所有人,都瘫软的倒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混迹在人群中的张义,自然是有样学样。 一盏茶过后,躺在不远处的箫管家,就像触了电一样,从地上跳起来,口里大喊着前院厨师老崔的名字,一副要找对方拼命的架势。 虽然老崔赌咒发誓,自己下工的时候,检查过炉膛里的余火,但箫管家依旧不依不饶,非要说这场火是对方放的。 张义才懒得管,在他看来,箫管家此举就是推脱责任,防止老爷回来后,找他的麻烦。可他也不想想,身为一府的管家,府上着了这么大的火,能是几句话就逃脱责任的? 张义从人群中找到已经累的疲惫不堪的李山,艰难的将对方扶起,搀扶着来到后院对方的卧室。至于李山的小徒弟,张义是不管的。反正年轻,一会儿自己走回去就是了。 “李叔,您抓紧躺一会吧。再有半个时辰,还要给夫人做早点呢。” 此时的李山,早已累得浑身骨节就像散架一样,也说不起硬话了,就闭上眼睛休息。 等退出房间,张义才从后门溜出去,找了家早点摊,随便买了些吃食,就来到箫管家的卧室。 “六爷,忙活一宿了,吃口东西吧。”张义提着早点就进了箫管家的卧室。 箫管家此时瘫软的躺在床上,见张义走进房间,也不起身,指了指桌子,示意将东西放桌上。然后,继续躺下闭目养神。 张义放好早点后,就来到床边坐下:“六爷,这一宿累的不轻吧?小的给您捶捶腿。” 箫管家也不睁眼,只是轻微的点了下头。 张义一边捶腿一边问道:“六爷,刚才小子过来的时候,听到些消息,也不知该不该说。” 箫管家挪动了一下身体,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后,才慵懒的说道:“想说就说,跟六爷这里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那小子就说了啊。”张义试探着问道。 箫管家点了下头,示意可以说。 张义这才压低声音说道:“六爷,刚才我听下面人说,昨夜您为了救火的事情,跟后院的几名守卫吵起来了?” 这句话可说到箫管家心里了,叹了口说道:“别提了,昨天差点给爷气死。” 接下来,箫管家就把昨晚怎么训斥几名护卫的事情,向张义念叨了一遍。临了还补充道:“你说说,这不是不顾大局吗?” 张义语带不屑的说道:“这事让小子说,根本就是那几条看门狗目中无人,在老爷身边才待了几天啊,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敢不把六爷您老人家放在眼里。这要是不出手整治一番,再过一两年,照我看,他们就敢在您头上拉屎了?” 有句老话: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 原本箫管家只是有些气愤,事情过了也就过了,并没放在心里。可是让张义这么一挑拨,越想越觉得憋屈,自己堂堂一府管家,除了寿喜公公以外,奴才下人里面就属自己最大了。可经过昨天那件事,他才认识到,这府上居然有人敢不听自己的话。 当即,箫管家干脆坐起身,目光炯炯的盯着张义说道:“小子,你心眼多,给六爷想个办法,治那些人一次。要让他们知道,这府上还有需要他们敬重的人!” 第0127章 循循善诱 张义听闻箫管家要让自己出主意,慌忙拒绝道:“六爷,那些人听说都是武功高手,小子可打不过他们。” 箫管家一听这话,当即瞪大眼睛教训道:“爷当然知道他们功夫厉害了,就不能想想其他办法?” 张义一边摩挲着下巴思考,一边自言自语道:“其他办法啊?总不能不给他们送饭吧?就算这样也没用啊,他们还能自己出去吃啊。” 他见箫管家这个猪脑子还没明白,干脆做出灰心丧气的样子说道:“六爷,小的真想不到,这事以后再说吧。我先去李叔那里,让他给您熬点药粥吧。听说老爷身体疲乏的时候,就喜欢喝那个,喝完就能精神。” 说完,张义作势要站起离开。 箫管家终于眼睛一亮,拉着要起身的张义说道:“小子,爷想到办法。” 张义顺势坐下,好奇的看着对方。 箫管家悠然自得说道:“小子,咱们虽然打不过他们,但是可以在饭菜里下药啊。” 张义心中一喜,这头猪终于开窍了。但脸上却一副吃惊的模样,颤抖着声音说道:“六爷,你不是要毒死他们吧?可千万别啊,等老爷回来您可没法交代啊。” 箫管家翻了个白眼:“你小子想啥呢?非得下毒药啊?就不能下泻药?” 张义慌忙拉住对方的手,口中劝道:“六爷,小子看这事就算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没必要……。” 不待张义说完,箫管家就甩开对方的手:“不行,六爷咽不下这口气!” 张义一边站起身,一边说道:“六爷,小子去李叔那边看看,您先休息着。”说完,作势要往外走。 箫管家见张义要跑,立即威胁道:“站住!你敢走!走一个试试?信不信六爷收拾你?” “六爷唉,小子真不敢干这事。”张义苦着脸说道。 “不行!小子,你现在说这些都晚了。现在你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 张义无奈的说道:“六爷,您手下那么多人呢,何必为难小子呢?” “六爷就相中你了!” “行,您吩咐吧,想让小子干啥?” “这就对了嘛,你现在去外面药铺买点泻药回来,争取中午就给他们放到饭里面。” “行吧,小子现在就去。”张义无奈的说道。 张义走出萧府,在外面转了一个时辰,才回来找到箫管家。 “六爷,这事办不成了。” 箫管家好奇的问道:“怎么了?你小子可别在六爷面前耍花招啊!” “不是,小子去药铺打听了一下,泻药都是一大包一大包的,回来还要熬制,您想啊,药汤子放饭菜里,人家一下就发现了啊。” 箫管家闻言,皱着眉头自言自语的说道:“这么说,还真有点麻烦。” 张义走到床边,压低声音说道:“六爷,药铺老板说了,有一种叫巴豆的药材,那东西不用熬制,只要碾成粉直接吃就行。” 箫管家眼睛一亮,随即说道:“那你买回来啊!” “六爷,老板说过几天才到货,到时候我再去买。” “行吧,这事你给六爷盯着点,等他到货,立即买回来。” 张义点了下头:“六爷,您放心吧,我每天都去问问。” 说完,张义借口要去看李山,便往外走去。 就在他快要出房间的时候,身后响起箫管家的声音:“小子,你可别诓六爷啊,不然的话……嘿嘿!” “六爷,您就瞧好吧。”张义转身,拍着胸脯保证。 行走在去后院的路上,张义一阵阵的感到心累。 自己绕了这么一大圈子,只是为了在不惊动几个守卫的情况下,把书放回去。同时也在心里暗骂萧六这头蠢猪,小爷启发半天,对方才想到给守卫下药,这么笨的人,也不知道怎么当上管家的。 转眼间,两天过去了。 张义趁夜来到坟地里的密室,找到了躲藏的王利。 “李公子,属下把这几本书都抄完了。”张义刚下到密室,王利就给自己表功。 张义并没有着急翻阅书籍,而是照例先看了下小三子的病情。对方恢复的非常好,短短十几天的时间,伤口已经在逐渐愈合。 他先勉励了对方几句,这才招呼王利,说要看看对方抄写的结果。 张义一边翻看抄写的纸张,一边问道:“核对过吗?” “我和小三子每人核对了三遍。”王利信心满满的说道。 张义点了下头,便从怀里抽出一块布,把从书房里偷出来的那套书包在里面。 随即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递给王利:“这里是你俩的公检。你收拾一下,明天一早我送你俩出城。” 不待对方说话,便伸手打断道:“你俩的身份已经暴露,不适合留在这里了。回到老家那边,吴提点会有妥善安排的。” 王利也知道自己留下来,会给对方带来很多麻烦,深深的叹了口气,便开始收拾需要带走的东西。 张义又来到小三子身边,拍了下对方肩膀说道:“路上要辛苦一点,等过了边境就好了。” 小三子点了下头:“公子放心,一点小伤而已,我没问题的。” 接下来,张义又拿出易容的物件,给二人分别改变了容貌。 同时嘱咐王利,让他跟吴宇说,尽快重新建立与这边的联系,还留下了接头方式和地点。 三人一直闲聊到天光大亮,张义才带二人爬出了密室。 他和王利搀扶着小三子,踉踉跄跄来到车行,随便雇了一辆跑长途的马车。 张义凭借着萧府的腰牌,一直将二人送出城外,这才依依不舍的目送二人远去。 张义回到萧府的卧室,刚把书藏好,就听外面传来吵嚷声。 “萧六!你特娘的要饿死哥几个是吧!” “嘿!李海!你这是怎么说话呢?别以为看守个书房,就有多大功劳似的!” “废话!都特么什么时辰了,还不给我们送饭过去!” 张义嘴角一翘,整理了一下衣服,便推门走出房间。 他来到二人中间,伸手拦在李海面前:“两位,两位,都看小子我了,别吵了。这要是传出去,外人以为咱萧府怎么着了呢。” 李海见张义拦着自己,火气更盛了。推了张义一把:“旁边待着去,你算个什么东西!” 第0128章 泻药 张义见对方推自己,心中一喜,顺势就摔倒在地。 这下箫管家可不乐意了,不管怎么说,于则成都是自己的小弟,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当即就要冲上前去,要和那些护卫扭打。 张义见此,迅速爬起身,一把拦腰抱住对方,就往小院里拖。 “六爷,不至于!六爷,您消消气。” 好不容易把箫管家拉到卧室里,对方还不依不饶的隔着房门在那里骂。 张义心里这个高兴啊,却一脸焦急的劝道:“六爷息怒,六爷息怒。咱不跟他们一般见识。” 用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他才把箫管家安抚下来。 箫管家此时才想起什么,没好气的问道:“让你小子找的药呢?这都几天了?” 张义陪笑道:“六爷,下午,下午就到货了。” “你也别在府里傻等了,现在就去药铺,一旦到货立即买回来。” “好的,小子这就去。” 当晚,箫管家的卧室。 “六爷,你的太多了吧?可别给他们拉死。”张义吃惊的说道。 箫管家对张义的提醒充耳不闻,将半斤的巴豆粉,均匀的撒在每道菜里面,还用筷子搅拌了几下。 “行了,给那些人送过去吧。”箫管家放下筷子,指着装满饭菜的托盘说道。 张义摇头拒绝道:“六爷,你可饶了小子吧。上午那个李海推了小子一把,到现在屁股还疼呢。” 尽管箫管家用尽了威胁恐吓的手段,可张义就是咬死了不去。最后没辙了,干脆拿着托盘出门,随便在前院找了一名家丁,让对方把饭菜送去后院给那里的守卫。 张义则借机溜回房间,拿起那套书就转身出了院子。 等箫管家再回到小院的时候,看张义已经离开,嘴上骂了一句也没当回事,就转身进了房间。 半个时辰后,张义再次出现已经到了寿喜的小院。 就听萧思礼的后院,已经嘈杂声一片。 “二哥,你在这里盯一会儿,我得去趟茅厕。” “盯个屁啊,一起去,四儿,我跟你三哥去茅厕,你盯一会啊。” “两位哥哥,小弟肚子也不舒服。” “别特么废话,等我俩回来再说!” “我憋不住了,二哥,我得先去了,不等你了啊。” “四儿,去宿舍找白天那些人,给咱们盯一会儿。” 当听到众人的脚步声走远后,张义并没有着急行动。后院一共有十名护卫,早晚各五人。这才三个人的声音,还有两个却没有动静。 果然,只等了片刻,就听到有人说道:“大哥,给小弟搬下梯子,我要下去一趟。” “他们三个刚走,也不能都走了啊。再说我也想去呢。” “哥哥快点,小弟憋不住了。” 待这二人也离开后院,张义再不迟疑,迅速翻过围墙,还是以匍匐的方式进入书房后巷,来到窗户前,轻车熟路的撬开窗户翻了进去。 可等他刚放好那套书,正要撤离的时候,就听门外有脚步声响起。 “四儿,让你叫的人呢?” “别提了,他们也闹肚子,正排着队去前院茅厕呢。” “哥哥,这肯定是饭菜的问题了。晚上咱们和他们几个一起吃的饭,没跑了。” “特么的,这肯定是萧六搞的鬼。” “二哥,小弟又想去茅厕了。” “一起一起。” “两位哥哥,等等我。” 一炷香后,张义向箫管家的小院走去。还距离老远呢,就听到吵骂声。 “你特么放屁,我们哥几个都闹肚子,不是你在饭菜里下药,就特么有鬼了!” “嘿!我说,你特么怎么说话呢?你们吃坏了肚子,跟我有毛关系啊。” “你特么……。哎呦,二哥,你接着骂这王八蛋,小弟去去就来。” “四儿,你在这里骂他,哥哥一会儿回来。” 当张义回到小院的时候,就只剩下箫管家一人了。 张义见箫管家插着腰,喘着粗气,明知故问道:“六爷,您这跟谁生气呢?” 箫管家刚才被几个人围着骂,正一脑门火气呢,现在看见张义,正好有了出气筒:“你特么去哪儿了?啊?我转个身的功夫,你就跑的没人影了!” 张义委屈的说道:“六爷,寿喜公公临走的时候,还给小子留了差事,小子刚才去看了一下。” “放屁!我看你小子就是滑头!” “六爷,那药见效了吗?”张义压低声音问道。 箫管家闻言,下意识的看了下院门,才眼含笑意的低声说道:“真灵啊,那帮玩意,一趟趟的跑茅厕。” 此时,张义问出一个箫管家,需要正视的问题:“六爷,这场火是不是该给老爷写封信说一声啊?” “这……。”箫管家被问的哑口无言。 这几天他不是没想过,可实在没想到该用什么借口,才可以推卸自己的责任。 箫管家沉思许久,无奈抬起头问道:“小子,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六爷,小子倒是有个主意,只是不知道行不行。”张义支支吾吾的说道。 箫管家眼睛一亮,连忙把张义拉到房间里,按着对方肩膀让其坐下。 “小子,说说看。” “六爷,前一阵城里抓敌国秘谍的事情,你知道吗?” “当然了,听说一下抓了几十个呢。” “那小子问你,期间跑了一条宋国的大鱼,您知道吗?” 箫管家闻言一怔,这件事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张义见对方的反应,就把事情前前后后说了一遍。 箫管家皱眉问道:“则成,这事跟火灾有什么关系?” 张义一拍额头,很失望的说道:“六爷,小子的意思,您可以往那条大鱼身上推啊,就说是宋国秘谍放的火啊。” “不行,这绝对不行。这件事只要寿喜公公查一下,就知道这是假的。”箫管家立即拒绝了对方的想法。 “六爷,这事不难啊。只要有两三个人,咬死了说自己见过黑衣人放火啥的,不就成了吗?反正那时候其他人都睡觉呢,谁也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义见箫管家还有些迟疑,当即拍着胸脯说道:“六爷,我算一个,您再找一个,就说那个人先发现黑衣人的,我和您听到呼喊声,就立即赶到现场,正巧看到有个黑衣人逃窜,这事不就遮掩过去了?” 第0129章 计策 箫管家闻言,一下就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显然被这异想天开的主意吓到了,手指着对方低声训斥道:“你这是欺瞒老爷,要是被发现了,你可知道将是什么后果吗?” 张义当然知道这个想法有多疯狂,但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只偷一份名单还不能满足他。他还要借此机会上位,而面前这位箫管家,就是他要利用的工具。 张义苦着脸对箫管家说道:“六爷,您想想,老爷前脚刚走,府上就着了这么大一场火。小子实在是不忍心您被老爷责罚啊。所以才想到把所有事情,都推到宋国秘谍的身上。” “那也不行,绝对不能干欺瞒老爷的事。”箫管家背着手在房中来回踱步,嘴上虽说的坚定,但乱转的眼珠,已经出卖了他的心中所想。 张义见此,心中一喜,继续说道:“六爷,老爷如果知道府里因为用火不慎,就烧了三间房屋,将是何等的愤怒。那个厨子老崔自然是难辞其咎,可您是管家啊。也免不了……。” 不待对方说完,箫管家便粗暴的打断道:“可是这也不行啊,空口无凭的,老爷是不会轻易相信咱们的话。” 张义听出对方有松口的迹象,似乎在心里做了什么艰难的决定,“噗通”一下,便跪在地上。 这一下,可把箫管家整懵了,当即说道:“唉!小子,你这是作甚?” 张义诚恳的说道:“六爷,小子自从来了府里,承蒙您照顾,小子心里感激不尽。” “嗨!说这些作甚,来!快快起来。”箫管家伸手就要拉张义起身。 可张义却没趁势起身的意思,继续跪在地上说道:“六爷,小子已经想好了,愿意挨上一刀,作为与那宋国奸细拼杀的证据。” “什么!小子,你莫不是疯了?”箫管家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对方说道。 张义摇头说道:“小子没疯,只想借此机会还了六爷,平时庇护小子的恩情。” 这一下,倒是把箫管家整不会了。心说:我对这小子有这么好吗?平时呼来喝去的,也就偶尔赏赐点小玩意。 尽管如此,箫管家此时考虑更多的则是这个办法是否可行。经过短暂的思考后,并没有发现其中有明显的破绽。 如果非要说这其中的漏洞,也只是救火当天,为什么于则成这小子,没说自己受了伤。还有自己为什么没派人去抓捕所谓的纵火者。 但这两个问题,在箫管家看来,都不是什么大事。只需说,怕引起府里其他人的恐慌,所以掩盖了有人纵火的事实。同时也怕中了对方调虎离山之计,便始终没采取行动。 “小子,你先起来,爷有话问你。”箫管家想通其中关节,也不再犹豫。 张义这才答应一声,从地上站起身,乖巧的站在箫管家面前。 箫管家翘起二郎腿,从桌上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便缓缓问道:“小子,说说吧,你想要什么?别说那些有的没的,爷要听实话。” 张义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说道:“六爷,小子不敢瞒您。寿喜公公的身体最近这两个月,变的越来越差。所以小子想着,以后能躲在您的羽翼下,继续在萧府效力。” 箫管家对这个说辞,还是选择相信的。寿喜公公近几个月的衰老变化,他也是看在眼里的。于则成一直跟着寿喜公公,可等有朝一日这老太监死了,这小子就会立即变成无根之木。所以对方想用这种方法表示自己的忠心,再正常不过了。 这时,房间里的气氛为之一变,二人开始商量具体的行动方案。 一炷香后,张义就强忍着疼痛,回到酒馆找到胡理。 “公子,你这是?”胡理在看清伤口后,可以说大吃一惊。 “别特么废话了,快给小爷包扎一下。”张义费力的把胳膊放在桌子上,让对方给自己处理伤口。 他一边看着对方给自己包扎,一边问道:“这几日你那个摊子摆的怎么样?” 说起生意,胡理眉飞色舞的说道:“公子,老夫时至今日才发现入错行了啊。当初就该苦读易经,您是不知道啊,现在老夫一天至少能赚十几贯钱。这可比开那劳什子医馆来钱容易多了。” 张义点了下头说道:“嗯,你只要喜欢就好。” 胡理好奇的抬起头问道:“公子是有什么吩咐吗?” 张义摇了下头:“还为时过早,等你闯出名头吧,我自然有事给你安排。” 胡理露出谄媚的笑容说道:“公子,所谓名头说来也容易。只是这事一个人办不成,还需要有熟人从旁协助。” “哦?说说看。”张义点了下头。 胡理这才说出心中的想法,张义一听,无非就是找托假扮算命的客人。对其算的结果,大肆夸赞一番。 张义点了下头说道:“你这个方法可行,但是不急,还需等待时机。” 胡理脸色一垮,失望的“哦”了一声。 “你就这么喜欢出名?”张义意味深长的说道。 “那倒不是。只是……” 不待胡理说完,胡夫人就打断道:“不是什么?你就是想出名,享受被人追捧的感觉,也不想想自己什么身份。” 胡理听自己夫人当面戳穿的自己心思,回头瞪了对方一眼,这才对张义陪笑道:“公子,您别听内人瞎咧咧,老夫没那个心思。” 张义不以为意的说道:“名利之心嘛,大家都有。等着吧,时机到了自然会有你一场富贵。” 二人又闲聊了一番,待伤口包扎完毕,张义才起身走出房间。 此时已经夜半三更,他来到酒馆前门,借着昏暗的夜色,能依稀看到对面墙上有一个三角和一个圆圈的图案。 当即心中一喜,看了下左右无人,便一头钻进旁边的小巷。 等他再回到酒馆卧室后,从怀里掏出两个油纸包。 先依次打开,将里面的几张纸拿出来。又掀开床下的地砖,翻找出两本书,对纸上的密码进行解密。 良久后,直到鸡鸣三次,张义才伸了下懒腰坐直身体,脸上也露出欣喜的笑容。 第0130章 国事,家事(上) 宋,东京城。 晌午,来到皇城司公廨的喜福,看见堆积如山的公文,不由得苦笑摇头。 刚坐下准备处理公文,门子在外禀报:“禀司使,济阳郡主遣人来问,说上次商量的事情如何了。” 喜福以手扶额,无奈的说道:“去回来人,就说那事还需咱家细细思量。” 打发走门子,他也没心思处理公文了,便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良久,对门外吩咐道:“去把吴提点叫来。” 一盏茶后,师徒二人各自落座,吴宇当先问道:“师父,叫徒儿过来,可是郡主那件事?” “哎,这个郡主三天两头的遣人来催问,为师甚是头疼啊。”喜福无奈的摇头说道。 吴宇自然知道师父为何头疼,那一日小郡主回城后,连家都没回就来皇城司见了师父。起先一切都好,说了下旅途的见闻,还有张义那小子如何乔装打扮与自己和吴宇见面。 可是说到了正事的时候,双方便有了争执。 张义要求一次撤换掉析津府所有秘谍,这等大事吴宇代表皇城司已经退让一步了。那小子居然得寸进尺,让小郡主亲自培养二十名秘谍,面对这个近乎于无理的要求,喜福无论如何是不会答应的。 要知道秘谍系统乃是国之重器,怎可轻易假手旁人。就算喜福勉为其难的答应,官家那边也是绝不会同意的,不仅不会点头同意,甚至还会对小郡主乃至整个曹家有所猜忌。 喜福可太了解当今官家的脾气了,别看他对朝臣礼遇有加,对百姓也是爱民如子。但对于勋贵,尤其是外戚,始终报以警惕防备。现如今,小郡主又提出要亲自训练秘谍,哪怕只有二十个,也是官家所不容的。 吴宇看师父一脸愁容的样子,便试探着问道:“师父,您觉得张义那小子是胡闹的人吗?” 喜福翻了个白眼,恨恨的说道:“你这不是废话吗?现在为师没说他在胡闹,而是这件事触及了官家的底线。” 吴宇对师父的训斥充耳不闻,继续说道:“师父,如果此事换做旁人,一句话回绝也就罢了。可张义那小子,您是知道他脾气的。徒儿就怕咱们拒绝了他的要求,那小子明面上不说什么,却在背地里私下做出什么事情。徒儿觉得会更加麻烦。” 喜福瞪着眼大声说道:“他能私下做什么?咱家还就不信了,他敢不经允许,就私自培养秘谍。”话虽这样说,可是他自己都觉得没啥信心,那混蛋小子,真要偷偷做出什么事情来,自己不但拿对方没办法,还要事后给那小子擦屁股。谁让对方的爹娘都死在辽国了呢,现在那小子还在辽国为大宋做事呢。 吴宇见师父面色有异,下意识看了下门外,这才低声说道:“师父,徒儿有几句话不知当不当说。” 一般来讲,这时喜福就该说,但说无妨的话。 结果,喜福没好气的瞪了对方一眼:“不知当不当说,就憋着别说,免得招为师心烦。” 吴宇苦笑摇头,知道师父说的都是气话,也不在意,便低声说道:“师父,此事在徒儿看来,无论是小郡主还是张义,都是非常懂得分寸的。” “他俩还有分寸?吴宇!你究竟是眼瞎啊,还是被他俩蛊惑了?” “师父,您听徒儿说完啊。咱就说之前他们用的两套密码吗?这俩真要私下里说这些事情,不告诉皇城司,师父您说,咱们能知道吗?” “他们敢!”喜福瞪着眼说道! 吴宇无奈的说道:“师父,假如我是小郡主,真要不想告诉咱们,咱们真一点脾气没有。人家去人贩子那里,挑二十个孤儿,硬说是自己买来当家仆的,咱们皇城司不也无可奈何吗?” 不待师父说话,吴宇继续说道:“可现在这俩孩子,就光明正大的跟皇城司提出来了。这说明啥?要徒儿看,这就是知分寸,懂规矩。” 喜福烦躁的摆了摆手,说道:“少在为师面前,替他们说好话。就说你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吧。” 吴宇陪着笑说道:“师父,徒儿的意思是,人呢,咱们帮着招募。当然了,人选可以由小郡主定。但是,具体培训的地点必须在皇城司,而且全程必须有咱们的人在一旁监视。” 喜福皱着眉,烦躁的挥手道:“胡闹!他们胡闹就罢了,你怎么也跟着胡闹!” 吴宇微笑解释道:“师父,您就不好奇?小郡主和那小子素未蒙面,就不好奇他俩怎么就通过画几个点和线,还有一些符号就熟悉起来的?那些东西又代表着什么意思?” 喜福闻言眼睛一亮,这些个问题也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双方的来往书信,自己都是看在眼里的,可就是不知道其中说了些什么。虽然他从未怀疑过这两个小家伙对大宋的忠诚,不过多年的经验告诉他,二人传递消息的方式,皇城司必须掌握。 吴宇见师父动心了,继续说道:“只要小郡主能按照皇城司的意思,培训那些人,徒儿觉得就不算犯官家的忌讳。” 喜福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当即拍板,由吴宇出面去找小郡主,将刚才讨论的结果进行告知。至于官家那里,倒是可以缓一缓,毕竟皇城司全程监视。 济阳郡王府 曹宇婷听完吴宇说的条件,在心中左右权衡后,便答应了下来。 事无不可对人言,她自问这件事并没有私心,全是为了大宋着想,最终得利的也是大宋。 她虽然答应了,但一旁端坐的国舅爷曹佾却不答应了,当即说道:“不行!本王的郡主绝不可以去皇城司那种地方!” 曹宇婷当着吴宇的面,自然不能跟自己老爹撒娇,只能无奈的说道:“父王,如今讨论的是国事。” 曹佾罕见的对女儿发起了脾气,训斥道:“本王不管国事不国事的,你一个未出阁的闺女,动不动就往皇城司那种地方跑,要是事情传扬出去,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吴宇夹在中间这个尴尬啊,有心起身告辞,但事情没个结果呢,总不能说走就走吧。 第0131章 国事,家事(下) 面对老爹的训斥,曹宇婷并没有退让,而是朗声道:“吴提点,请暂且去偏厅喝茶,本郡主有话与郡王说。” 吴宇闻言如蒙大赦,在侍者的带领下逃也似的出了房间。 待对方离开,曹宇婷才从帷幕后转出来,对下人挥了下手,示意全都退下。 等房间里只剩下父女二人的时候,曹宇婷蹲在老爹面前,抬起头面露笑意的说道:“爹爹,女儿知道您是为我着想,可是有些事情是女儿必须要去做的。” 曹佾赌气的把脑袋转到一旁,摆出不想搭理对方的架势 曹宇婷并不在意对方的反应,继续说道:“爹爹,北方的辽国,西北的西夏一直对咱们大宋虎视眈眈。咱们曹家身为皇亲国戚又是武将世家,难道就这么坐视下去?” 曹佾一脸愁容的劝解道:“闺女啊,你说的这些是都是国家大事,自有官家和朝廷百官解决。” 曹宇婷无奈摇头说道:“爹爹,不是的。自从去年范相公他们……。” 曹佾打断女儿的话,说道:“闺女,爹爹说了这是国事。无需咱家操心。” 曹宇婷对于老爹的顽固有了一个新的认识,她虽知道历史走向,却不能透露一句,否则不但起不到任何作用,自己还会被世人当成疯子。 无奈之下,曹宇婷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说道:“爹爹,现如今女儿的一位朋友遇到了麻烦,他急需我出手帮助。” 曹佾闻言扭回头,瞪大眼睛看着女儿说道:“你可别告诉爹爹,你的朋友是那个臭小子。” 曹宇婷想起身在远方的张义,不由自主露出一丝甜蜜的微笑,他并未回答老爹的话,只是脸含爱意的低下了头。 曹佾见此场景,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心中顿时有一种自家菜地被野猪拱了的感觉。 “不行,绝对不行!” 曹佾当即拍案而起,喊来门口的小厮,就要让其给自己备马,要去皇城司找喜福算账。 曹宇婷慌忙阻止道:“爹爹,人家喜福公公又没得罪你,你找人家干什么啊?”一边说着一边用较小的身躯,将曹佾拖回椅子上,让其有话好好说。 曹佾虽然被闺女按在椅子上,嘴上却依旧激动的说:“你当爹爹什么都不知道啊?那老不死的玩意,就是那臭小子的师公,没他在背后撺掇,给那小子十颗豹子胆,他也不敢做此非分之想。” 曹宇婷眼见事情要发展到无法收拾的地步,只得选择让步:“爹爹,女儿不去皇城司总可以了吧。” 曹佾闻言一怔,上下打量女儿说道:“真的?” 曹宇婷点头说道:“真的,不过,您要答应女儿一个条件。” 曹佾疑惑的看着闺女,示意对方说下去。 曹宇婷不紧不慢的说道:“咱家隔壁的宅子,不是还空着吗?女儿想将其买下来,换成在那里教授那些人知识。” 曹佾听完直咧嘴,刚要出口拒绝,可见到闺女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顿时心软下来,仰天一叹算是准许了。 五日后,大宅的花园内。 十四岁的曹宇婷手拿着教鞭站在前面,身旁树立着一块木板,上面还贴着几张画着各种符号的纸。在她的面前坐着三十名七八岁的顽童。一个个聚精会神的听着这位漂亮大姐姐,在上面滔滔不绝的讲授知识。在这些顽童后面,则端坐着一名锦衣大汉,此人正是皇城司提点吴宇。 本来这种监视任务,还轮不到他这位提点亲自参与的。可是自从第一天来试听了一次后,从此他便每天抽出一个上午的时间,来这里借着监视之名,学习自己从未接触过的新奇知识。 此时距离他们十几步外,站立着五六名身着家丁服饰的汉子。这些人都是曹府的老供奉,他们是被国舅爷派来负责郡主安全的。 曹宇婷用教鞭指着纸上的几个符号,对下面的一众顽童说道:“来,跟我念,啊,喔,鹅。” 一个时辰后,随着曹宇婷宣布课间休息,下面坐着的孩童们,也欢呼雀跃的起身跑到花园里玩耍。 吴宇则捧着手里的小本,走到曹宇婷面前,指着上面记录的一个符号问道:“郡主,这个应该怎么念?” 曹宇婷喝了一口丫鬟燕子递上来的茶水,看了一眼那个符号,便说道:“吴提点,现在学这个太晚了,还是花点心思在皇城司上吧。”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领着丫鬟去旁边的房间休息。 吴宇心里这个气啊,过河拆桥也没这么快的,翻脸就不认人。怎奈对方是小郡主,他还得罪不起,只能厚着脸皮去找那些小孩子打听。 正在此时,门外有人来报,说喜福公公急招吴宇回去,说有要事相商。 吴宇将手里的笔记本揣在怀里,便快步走出大宅。 皇城司,喜福公廨。 当吴宇走进房间后,第一眼便看到王利和小三子也在房间里。 他先给师父行了一礼,才来到二人面前,诧异的问道:“你俩怎么回来了?” 王利和小三子对视一眼,便起身行礼,把在津府近日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的向吴宇讲述了一遍。 当吴宇听到整个秘谍系统,再次因为叛徒的出卖,被彻底破坏后,心中怒火滔天,恨不得将那个叛徒亲手撕的粉碎。 这时,上面端坐的喜福插话道:“虽然咱们又失了一些人马,但也不是毫无所获,那小子又立功了。” 王利这才讲起那位李公子,如何将花名册交给自己抄录,又是如何吩咐的。 “什么?你说张,啊不,那个李公子把辽人的秘谍名单搞到手了?”吴宇听闻这个消息,简直难以置信。 王利点了下头,转头看向喜福公公桌案上的一摞纸张。 吴宇也顾不得礼仪了,几步上前便把那些纸张抓在手里,详细的看了起来。 喜福怕吴宇无意间泄露了张义的姓名身份,干脆先打发走了王利二人。待二人走出房间,这才缓缓说道:“为师在等你的时候,大概看了一下这份名单,嘿嘿,简直是触目惊心啊。这些辽人,不仅藏于民间。还有一些混进了诸位大臣以及勋贵的府里。” 第0132章 露一小手 待吴宇放下纸张,抬起头目光炯炯的看着喜福说道:“师父,这些人交给徒儿处理吧,徒儿保证会一个不剩的把他们抓回来。” 喜福看着激动的徒弟,失望的摇了摇头:“吴宇啊,你这个莽撞的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掉啊。” 吴宇疑惑的看着师父,他不明白说着秘谍的事情呢,怎么突然说起自己的脾气秉性了。 喜福见徒儿还没明白自己的意思,心中更加失望了。声嘶力竭的训斥道:“用你的脑子想想,你这边按名单抓人倒是痛快了,可是一旦大规模抓捕这些人,辽人那边会怎么想?他们难道是傻子吗?不会想到名单已经泄露了?那么所有有机会接触名单的人,都会被列为重点怀疑对象!也就是说,张义那小子就有暴露的危险!” 这些话说的吴宇面红耳赤,慌忙拱手低头请罪。 喜福面对这份名单是大感头疼,也是他叫来徒弟吴宇的初衷,打算二人一起商量个对策,尽快将这个大麻烦解决掉。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徒弟四十的年纪了,办事还是那么不过脑子。 吴宇见师父始终不说话,也猜到了其中的缘由。就在这时,猛地眼睛一亮,便试探着说道:“师父,依徒儿看,不如问问小郡主的意思?” 喜福闻言怒气更盛,当即呵斥道:“这等大事去问一个女娃娃。吴宇,你……。” 吴宇硬着头皮打断对方说道:“师父,徒儿听小郡主的课已经三天了。依徒儿观察,这个小郡主可不是普通的小姑娘那么简单,他讲的很多知识,都是徒儿闻所未闻的。当初乍一听有些天马行空,可是回来后仔细品味,其中确实有些道理。” 喜福用手拍着自己的脸,说道:“为师不管这些,为师跟你说,这关系到脸面懂不?皇城司的脸面!” 吴宇一缩头,都上升到皇城司脸面的高度了,这就没办法再劝了,只能低头不语。 两日后,曹宇婷下课后,照例要去旁边的房间里休息。 正在此时,吴宇叫住了她:“郡主,能否借一步说话?” 曹宇婷转头好奇的看向对方,片刻后,点了下头。 二人来到旁边的树下,吴宇便说出了面临的难题,只不过他没好意思说师父也想不出妥善的对策。推说喜福公公最近公事繁忙,将这件事交由自己解决。 曹宇婷并没有着急回答问题,而是思忖片刻后,提了几个相关的问题,吴宇也都一一做了解答。 曹宇婷继续问道:“吴提点,本郡主再问你,这东京城的辽人秘谍,掌总的是哪个?” 吴宇摇了摇头:“名单上并未注明。” 曹宇婷追问道:“那再问你,他们打探来的消息,是送给萧思礼呢?还是送给辽皇,又或者北枢密院有专人负责?” 见吴宇再次摇头,曹宇婷不屑的笑了一声:“哈,你这不知,那不知的,你究竟知道什么?” 好歹吴宇也是四十岁的人了,还从未被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这么羞辱过。当即也是恼羞成怒的反驳道:“郡主,这些东西很重要吗?您问的这些和如何处理这些人有什么关系?” 曹宇婷面对吴宇的质问丝毫不惧,迎上对方的目光说道:“当然!这与如何处理这些人有直接的关系!他们的消息送给谁,你都没摸清楚呢,就想轻易动手?” 说完,便迈步向休息的房间走去,临走前还说了一句:“等你们查清楚这些,本郡主自会有解决之道。” 吴宇这时也豁出去了,闪身拦住对方的去路说道:“郡主,你可知这些人多留一日,就对我大宋有多一分的危险。” 还不等曹宇婷说话,一旁负责保护其安全的几名曹府老供奉,便拔刀出鞘,将吴宇与自家小主隔开。 曹宇婷这才转身,对几名老供奉吩咐道:“闪到一边去,他吴宇那三脚猫的功夫,还伤不了我。” 说完,便走到吴宇面前,面露鄙夷的说道:“吴宇,那些人在大宋的时间不短了吧?现在知道着急了?早干嘛去了?这次要不是张义,你们皇城司还蒙在鼓里吧?还多留一日,就多一分风险?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你入错行了,不该进皇城司,应该进宫伺候官家唱戏去。” 说完,不再搭理对方,转身向房间走去。 这几句充满羞辱的话语,彻底激怒了以皇城司为荣的吴宇,见曹宇婷转身又要走,伸出手就抓对方右肩。 曹宇婷似乎后脑勺长了眼睛,就在吴宇的手将要靠近她肩膀的时候,向左一个闪身便轻松躲过,随即抬起扬起右手,就击打对方手腕。 吴宇万万没想到,对方手上还会功夫,此时想收手为时已晚,硬生生的接了对方一掌。当即手腕一麻,便知中了暗算,急退几步,拉开与对方的距离。 一旁那些老供奉见对方竟然敢对小主动手,他们可不管你吴宇是什么身份,胆敢袭击小主的人必须死!当即举起弯刀就向吴宇冲了过去。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曹宇婷大喊一声:“住手!” 她穿过挡在身前的几人,对吴宇说道:“我要是你,就去找个郎中看看,免得活不到天黑。” 吴宇抬起手腕,只见有一条非常细的伤口,就像一条精致的丝线,轻轻划过皮肤,几乎难以察觉。更可怕的是,此时伤口已经发黑。 他脸色大变,慌忙就向大宅的门外跑去。 一炷香后,皇城司喜福公廨。 “丢人啊!丢人!”喜福拍着桌子训斥道。 此时站在下面的吴宇,正低着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以后你出门,别说咱家是你师父,咱家丢不起这个人!一点碳粉就能被一个小姑娘耍的团团转。你还能不能干点事了?啊?说话啊!” 吴宇都快哭了,此生都没干过这么丢人的事。小郡主不知用什么利器,划破了他的手腕,这也就罢了。还顺手抹了一层碳粉,吓得他以为对方武器上有毒。 第0133章 猜忌(上) 翌日上午,曹宇婷继续在花园给孩子们上课,而在不远处却多了几个围观的人。 待曹宇婷宣布下课休息的时候,以喜福公公为首的几人才缓慢向其走了过来。 “郡主,咱家有些事情请教,不知可否聊上几句?”喜福面带慈祥的微笑,似乎完全不知道昨日徒弟受辱的事情。 曹宇婷面对皇城司使,自然不会像对待吴宇那样,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便把对方让到房间内喝茶,至于剩下几人,不好意思,他们那不配进入这个房间。 喜福手里把玩着茶杯,环视了一番房间内的陈设,这才缓缓说道:“相信郡主知道咱家的来意。” 曹宇婷并未搭话,只是点下了头,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喜福在脑海里组织了一下语言,便问道:“昨天郡主向吴宇提出的几个问题,咱家已经遣人去打探了,不过这需要不短的时间。” 曹宇婷喝了口水,再次点头表示知道了。 “咱家心中也是好奇,不知郡主的那些问题,跟处理这些奸细有什么关系?还望郡主能为咱家解惑。”说完,喜福就摆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 曹宇婷依然没有答话,只是用疑惑的眼神,上下打量这位大宋秘谍头子。 喜福见对方不回答自己的问题,只是用眼神上下打量自己,也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衣服鞋子,并没发现什么不对,便好奇的问道:“郡主,可是咱家今日的仪容有何不妥之处?” 曹宇婷摆了摆手,眼神空洞的望着门外,陷入思考中。 正当喜福等得不耐烦的时候,曹宇婷才从沉思中醒来,缓缓问道:“公公,在回答你问题之前,我有几个问题想先请教。” “可谈不上请教,有什么想知道的,郡主尽管说便是。只要不涉及到官家,咱家自然是有问必答的。”喜福说的客气,但也给出了底线。 曹宇婷轻笑摇头,不以为意的问道:“公公,你怎么看待这些敌国奸细的?” 喜福略作思考后,便答道:“要是按照本心来讲,咱家恨不得将这些人碎尸万段。但是按目前的形势状况而言,却又不能鲁莽的处置。”说完,他就把心中的顾虑讲了一遍,无非是保护张义为前提,使其尽可能的不暴露身份。 曹宇婷这才露出灿烂的笑容,对喜福也生出了一丝好感。赞许的点了头说道:“张义能有您这样的上司兼长辈,是他的福气。” 不待对方谦虚几句,曹宇婷继续说道:“在回答您的问题之前,我先说说秘谍是什么?所谓秘谍是敌我双方为获取对方情报,所派出去从事秘密侦查的人员。现在咱们已经掌握了对方这些人员的名单,那为什么不能为我所用,给对方故意泄露一些,对咱们大宋有利的情报呢?” 这个说法不禁让喜福陷入了沉思,当初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从来没有人这么做过,对于未知的结果,他心中有些没底。 尽管如此,喜福还是想听听对方的看法:“郡主能否说的更详细些?” 曹宇婷耐心的说道:“公公,我问这些情报都会经谁的手,也是出于这个想法。” 见喜福又要说话,她伸手阻止,继续说道:“在我看来,这些情报无非是三个渠道,萧思礼,北枢密院,辽皇。当然,辽皇看到的消息,都是经过萧思礼或者北枢密院筛选过的,不知这个说法,公公是否同意?” 喜福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 见此,曹宇婷又说道:“那么这里就有机会,属于咱们大宋的机会。” 喜福被对方绕的有点烦躁,直接了当的说道:“郡主还是直说吧,如果让您掌握这份名单,会如何做?” 曹宇婷对喜福的态度,并不放在心上,而是问道:“公公,您在当上皇城司使之前,是做什么的?” 喜福眨巴了几下眼睛,没想到对方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有些无可奈何的回答道:“自然是皇城司副使,再之前是……。” 曹宇婷打断对方的话,继续问道:“你当副使的时候,觊觎过司使这个位置吗?” 喜福脸色一正说道:“这是什么话,咱家不管做什么,都是为官家效力。当然是……。” 曹宇婷才懒得听这些,继续打断对方,问道:“萧家号称辽国第二大家族,仅次于耶律家的存在。您猜他们有没有取而代之的心思?又或者说,辽皇会不会无条件的信任萧家?” 喜福倒吸一口凉气,震惊的看着面前这个女娃娃。他完全没想到,对方是存了这个心思。同时,也因为对方的这句话,让他心思变得活络起来。二把手的味道他自己是尝过的,那时候为了争取上位的机会,自己可以舍弃一切。如果换做是萧家,也应该如此吧?他们就甘愿屈居人后?也不见得吧? 曹宇婷说完这番话,便一边饮着茶,一边欣赏着喜福那张变颜变色的脸。 良久后,曹宇婷才放下茶杯说道:“这就是我问那些情报,通过什么渠道传递的原因。不知公公对我的回答,还满意吗?” 此时的喜福已经从沉思中醒来,抬头深深的看了一眼面前的小郡主。内心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其中有失落,这么好的办法,居然需要一个外人来指点自己。同时也有遗憾,感慨对方只是一介女流,如果换做是男人,自己舍去这张面皮,也要请了圣旨,把其调进皇城司。 当即站起身体,整理官服仪容,郑重的向曹宇婷施了一礼,表示对其的感谢,便迅速转身走出房间。 喜福走出大宅,并没有选择回皇城司,而是乘坐马车直接回了自己在城里的宅子。同时交代门子,只说自己身体不适,谢绝所有客人的来访。 如此过了十天,前两天的时候,一众下属还以为这位上司被什么事情拖住了,没去皇城司很正常。等到了第五天终于发现不对,便纷纷来府上拜访,却毫无例外的都被门子挡在外面。 一时之间,皇城司上下各种传言满天飞。有传司使因触怒官家被禁足的,也有传其得了重病卧床不起的,更有甚者说他根本不在府里,早有叛逃至敌国的。可无论传言如何过分,喜福听到小厮的禀告,都是置之不理。 第0134章 猜忌(下) 关于喜福公公的传言一时间甚嚣尘上,终于在第十天的时候,引起了官家赵祯的注意。 这一日,喜福依旧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写写画画。 突听门外的小厮来报,说官家身边的大太监陈忠诚来府上传旨。 喜福看着书案上写满了文字的纸张苦笑摇头,他倒不是怕见来人,只是怪对方打乱了自己的思路。无奈之下,只得穿上官服去门外迎旨。 当喜福穿戴整齐来到大门外的时候,陈忠诚并没第一时间说话,而是上下打量这位多年的老友。见其精神饱满,面色红润,完全不像得了重病的样子,始终悬着的心才放下。 待喜福把陈忠诚迎进府里,命下人摆设香案的时候,只见陈忠诚看了看左右,才缓缓说道:“行了,是口谕,找个僻静地方说话。” 喜福一怔,便将对方引到书房。 刚关上书房门,他就“噗通”一声,恭敬的跪在地上,朗声说道:“奴才喜福,恭听圣喻。” 陈忠诚点了下头:“口谕!喜福,可是最近疲懒了?如果是的话,就说一声。这皇城司使的差事,有的是人想干,朕还没沦落到,非你不可的地步。” 喜福面色严肃的回答道:“回主子的话,老奴只是在计划一件大事,不想被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打扰。” 陈忠诚这才面色一缓,上前扶起喜福。 待二人落座后,陈忠诚便埋怨的说道:“老哥哥,当兄弟的说句公道话。不管你有什么了不得的计划,都不至于多少天不去皇城司露个面。现在可好,外面流言蜚语的,连累着主子都跟着操心。” 喜福面色愧疚的说道:“是,都是我这个当奴才的错,害的主子也跟着劳神费心的。” 陈忠诚意味深长的说道:“老哥哥,你做的都是机密事情,我这个当兄弟的不方便打听。但当兄弟的劝你一句,越是大事越要向主子请示报备。” 喜福闻言一愣,他听出对方似乎有言外之意,随即问道:“可是有人进了谗言?” 陈忠诚摇头说道:“谗言倒是没有,只不过皇城司是个什么所在,你比我更清楚。更何况你贵为司使,在有些事情的处理上,就更该谨慎小心。” 这番话喜福终于听懂了,一瞬间吓了一身冷汗。他慌忙起身,拉着陈忠诚的衣袖就往外走去。 陈忠诚虽然不习惯这样的拉扯,但心中不仅不恼,反而有些欢喜。这位老友终于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二人来到皇宫暖阁外,陈忠诚先去里面禀告,喜福则恭敬的跪在门外,等待官家的召见。 可是,这一等就是半个时辰,直到喜福跪的膝盖疼痛腰部酸软,才见陈忠诚推开殿门,宣他进殿回话。 赵祯手中玩弄着一支毛笔,用意味深长的眼神打量着跪在下面的喜福。良久后,才问道:“说说吧,你在计划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值得连皇城司的差事都可以置之不理。” 喜福恭敬的答道:“回主子的话,老奴近日得了一份……。”随即,他便将辽人花名册的事情说了一遍,又说了想挑拨耶律家族和萧氏一族之间的矛盾,以起到让辽国引发内讧的事情。 赵祯一边听喜福的禀告一边点头,待对方说完,便露出笑容说道:“好,非常好。喜福啊,你能想到利用双方矛盾,来消耗辽国国力,甚是难得。朕果然没看错人啊。” 喜福脸上并没有被夸赞的喜悦,而是面露惭愧的说道:“老奴愧对主子信任,这个主意不是老奴想出来的。” “哦?”赵祯好奇的看着对方,示意能给自己一个答案。 喜福又如实将那一日与小郡主的对话复述了一遍,最后还夸奖对方如何聪慧,同时遗憾对方只是一介女流,否则前途不可限量。 赵祯闻言,玩味的看着喜福,口中问道:“你是说,那些主意都是曹家那个娃娃想出来的?” 喜福正说的眉飞色舞,无意间抬头看见赵祯的表情,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有种不祥的预感。只是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哪里还收的回来。只得硬着头皮承认,那些主意都是小郡主的意思。 赵祯若有所思的用指节敲击着书案,在空旷的大殿内发出一声声有节奏的脆响。而这些个声音,在喜福听来,犹如一声声响在头顶上的炸雷。 他终于明白那股不祥的预感,来源于何处了。暗骂自己老糊涂,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嘴巴。 他刚要解释几句,可不等再说些什么,便听赵祯轻笑一声,自言自语道:“有点意思。” 随即赵祯挥了下手:“行了,朕乏了,跪安吧。” 喜福刚走出殿门,赵祯便吩咐陈忠诚:“去后宫找皇后,让她赏赐济阳郡主,六名绣女,六匹丝绸。” 傍晚,济阳郡王府。 刚回府的曹宇婷,正打算吩咐丫鬟烧水给自己沐浴。管家就来禀告,说是王爷有事召见。 曹宇婷只得强忍疲乏,起身向中厅走去。 “闺女,皇后遣人送来几名绣女和一些丝绸,说是官家赏赐给你的,跟爹说说,你最近干啥讨官家欢喜的事情了?”老爹曹佾好奇的问道。 曹宇婷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听闻老爹如此说,便一头雾水的看着对方。 “不知道?”曹佾瞪大眼睛问道。 曹宇婷摇了摇头说道:“爹爹,您是知道的,女儿这阵一直在旁边的宅子里教授学问,并没干过什么事啊?” 曹佾轻抚着脸颊上的大胡子,若有所思的说道:“还真是咄咄怪事,难道传言是真的?听说官家嫌后宫的宫女太多,打算一批批遣散出去。” 曹宇婷眼睛一亮,随即将自己给喜福出主意的事情说了一遍。 曹佾听完,脸色变的煞白,刚要张口说些什么。随即又想起什么,先挥退了左右伺候的下人,才低声训斥道:“闺女,你糊涂啊!这种主意也是你能出的吗?” 曹佾见闺女还疑惑的看着自己,继续低声说道:“咱们曹家就是咱大宋第二大家族啊!你……你……你是要气死老爹才算完啊。” 第0135章 老爷回府 辽国,析津府萧府。 府门外,此时萧夫人带领贴身丫鬟当先而立,身后则是几名府上的管事。今天摆出这副阵仗,自然是为了迎接萧思礼从上京归来。 张义则混迹在队伍末尾,随同人群一起望向大街的尽头。 话说,张义利用萧思礼不在析津府的这段时间,不仅接收安置了皇城司派来的十名手下,还利用这些人当做眼线,探查到了城内各个驻军的一些情报。 张义再对这些情报进行汇总分析,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够制作出比较详细的析津府布防图。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就听站在前面的人群里,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来了,来了。” 张义踮起脚向前观看,就见二十余名骑兵拱卫着一辆豪华马车,向萧府这边缓缓而来。 待到了府门外,赶车的车夫勒住了马匹,小跑着来到车厢外,在地上摆放了一个小凳子。同车而行的寿喜公公先行走下马车,再转身掀开车厢帘子,萧思礼这才踩着凳子从马车里走出来。 “恭迎老爷回府。”府门外等候的众人,纷纷向萧思礼行礼问候。 萧思礼来到府门外,甩开了过来搀扶的萧夫人的手,大步流星的走进府里。 见此情景,众人皆是一愣。 原本跟在萧思礼身后的寿喜,低声对萧夫人说了些什么,便搀扶着这位女主人转身进府去了。 随着两位主人的离开,此时去城门外迎接的箫管家就成了众人的焦点。 箫管家并没有解释太多,只是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各自散去。 待众人各自离去,张义才跟随着箫管家来到对方的房间。 “六爷,这是怎么一回事啊?”张义给箫管家沏了一杯茶,随即问道。 箫管家烦闷的说道:“谁知道呢!老爷对城外那些迎接的官员,也没给好脸色。” 正在二人闲聊的时候,就听门外一名家丁传话,说是老爷喊他去书房。 箫管家顾不得喝水,大步走出房间,一路小跑着去了后院。 只等了半炷香的时间,箫管家就去而复返,拉开房门看到张义在房间里坐着,就催促道:“别坐着了,老爷要举办酒席,我一个人忙不过来,你正好给我搭把手。” 张义痛快的答应了一声,便起身走出房间。刚来到房间外,还是刚才那名家丁,这次是来找张义的,说是老爷让他过去问话。 张义与箫管家对视了一眼,见对方很隐晦的点了下头,他这才跟随那名家丁来到后院书房。 当张义走进书房后,就向躺在躺椅上的萧思礼行了一礼。 萧思礼轻声的“嗯”了一声,给了寿喜一个眼神后,便继续闭目养神。 寿喜站直身体,一脸严肃的对张义说道:“于则成,老爷有些话要问你,希望你能如实回答。” 张义也不废话,恭敬的称了声是。 就听寿喜继续说道:“你将着火那一晚的情况,原原本本的说一遍。” 这件事张义和箫管家早就对好了口供,开口说道:“那一晚我正和箫管家在一起,大概是三更吧,就听到有人大喊一声走水了。” “停!那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萧六的房间里?”寿喜打断他的话问道。 张义面不改色的回答道:“哦,那天酒馆里进的酱肉挺好的,小子寻思着箫管家对小的一直挺照顾的,就给他留了两块。晚上趁着酒馆打烊,给他送过来尝尝。” 寿喜思忖片刻,点了下头,示意继续说下去。 张义继续说道:“我们二人听到喊声,就一同跑出房间。刚到火场就看见一个黑衣人,正在攀爬围墙,我一看那还得了,这是有人纵火啊。心里也没多想,就一头冲了过去。那个黑衣人看见我冲了过去,就松开爬墙的手,反手从后腰抽出匕首,就跟我打了起来。” 寿喜再次打断他的话问道:“可看清那黑衣人的长相了?” 张义老实的摇了摇头:“那人脸上蒙着黑布呢。” 寿喜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 张义见对方不问了,又说道:“可惜小子武艺不精,还没两个回合,就被黑衣人一刀扎中了胳膊。”说完,他便撸起袖子,露出那道伤口。 寿喜用手托着他的胳膊,仔细观察伤口。片刻后,点了下头:“继续说。” “小子中了一刀后,那黑衣人又借机踹了小子肚子一脚,那力道疼的小子差点没背过气去。然后黑衣人就借着墙根堆放的杂物,爬上墙头跑了。”张义说完,还适时的揉了几下肚子,露出心有余悸的模样。 寿喜摩挲着光洁的下巴,在房间里踱步,只过了片刻,转身问道:“那人的身高体型呢?” 张义闻言,就按照王利的身材描述了一番。 萧思礼此时睁开了眼睛,阴冷的盯着张义问道:“你当真没看清对方的长相?” 张义一脸无奈的说道:“老爷,那人脸上蒙着黑布呢,真的……。”说到这里,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的说道:“我想起来了!那人的眼角有皱纹!对!当时借着火光,正好看到他眼角上的皱纹了。” 萧思礼原以为是什么重要信息呢,一听是这个,干脆烦躁的挥挥手,让张义出去。 待张义走出房间,寿喜才停下脚步,对萧思礼说道:“主子,老奴以为那个黑衣人正是宋国逃走的秘谍头目。” 萧思礼重新躺回躺椅上,用手掌有节奏的轻拍着扶手。良久过后,发出一声叹息:“哎!心腹大患啊。寿喜,必须把此人找出来!” 寿喜并没着急领命,而是继续分析道:“只是老奴有一点不解,这人既然有本事遣进府里,为什么只烧厨房和柴房呢?这没道理啊。” 萧思礼闻言,猛然起身圆睁双目,看了寿喜一眼后,又突然转头看向房间里的书架。 寿喜见此,懊悔的一拍额头,几个箭步就来到书架前,蹲身拿出那套隐刺的花名册,双手捧着放到萧思礼面前的书案上。 萧思礼小心翼翼的掀开书的外套,露出里面那几本书,拿起其中一本仔细观瞧。 待看清书中的内容后,便长舒一口气,自言自语道:“还好!还好!都还在。” 第0136章 接风宴(上) 寿喜刚迈步走进自己的小院,就见张义站在院子里等待自己。 “有事?”寿喜好奇的问道。 张义摇了下头,乖巧的笑道:“没事。爷爷,这不是挺长时间没见您了吗?给您请个安。” 寿喜瞥了下嘴:“贫嘴。” 说完,便掏出钥匙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张义也不见外,紧随其后走进房间。 寿喜刚走进房间,便闻到一股发霉的味道,用手在鼻尖扇了几下,就要打开窗户换换空气。 “爷爷,小子来,您路上劳累了,坐下歇会儿。” 不待寿喜有动作,张义就抢步上前,将房间里的窗户都打开。然后又跑去后厨打了一壶开水,给寿喜沏了杯茶,恭敬的端到对方面前。 寿喜也乐的清闲,就坐在桌旁品茶,看着张义拿起抹布在房间里打扫卫生。 等张义忙完,寿喜才说道:“小子,行了,回去吧。老夫乏了,想睡一会儿。” 张义闻言,才陪笑着坐在对面说道:“别啊!爷爷,小子还有正事说呢。” 见寿喜只是低头饮茶,他也不以为意,继续说道:“爷爷,这次小子可是吃亏了,要不是还算机灵,躲闪的快,差点连这条命都没了。您看,什么时候能教小子一点真功夫啊。” “呵!不是教给你了吗?你认真练就是了。”寿喜一挑眉,佯怒道。 张义继续陪笑着说道:“爷爷,那些都派不上用场啊。小子琢磨了,那些都是战阵上厮杀的东西。小子用起来……。” 寿喜伸手打断对方的话:“打住!则成啊!老夫告诉你,熟能生巧懂吗?战阵?你去过战阵吗?你以为那些战阵上的勇士,都是武艺高强之辈?错了!那些人一辈子可能只练一招半式,就比如劈砍,讲究的是速度和力量。你比人家快半拍,死的就是对方。根本不需要花里胡哨的东西。” 张义看对方说话自然,应该是对自己受伤的说辞没有怀疑,便彻底放下心来,起身告辞离开。 就在他临出门的时候,寿喜才想起什么,朗声说道:“小子,过两天府上的宴席,不许你参加。” 张义眼睛一亮,心说:终于聊到酒席了。 当即就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转身来到寿喜面前,撸起袖子露出伤疤道:“爷爷,小子只是受的刀伤,胳膊又没断。端盘子倒酒还是可以的。” 寿喜不耐烦的说道:“你可拉倒吧,还倒酒?上次你在宴席上闯了多大的祸啊,老夫可不想再打你板子了。” “爷爷,您看小子是那种记吃不记打的人吗?”张义挺着胸脯说道。 寿喜瞪着眼睛说道:“你是!” 张义闻言就蔫了,没见过这么不会聊天的。 寿喜见此,语重心长的说道:“老夫这是为了你好,别不知好歹的。这次请的客人里面,可不全是老爷的下属,还有一位上京来的将军呢。你要是把他得罪了,老爷也不好为你求情。” 张义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寿喜:“爷爷,又来了一个野驴啥的?” “别瞎说!这种话是你能说的?”寿喜虽然嘴上责怪,但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怒意。 不等张义发问,寿喜便说道:“这次不是耶律家的人。” 张义闻言,立即摆出一副嚣张的架势:“那怕什么啊!在这析津府,天老大,地老二,咱家老爷就是老三!” 寿喜伸手就拍了张义一巴掌:“越说越没边了,总之你不许参加,回头我会吩咐萧六。” 说完,便挥了挥手,示意张义可以走了。 转眼到了宴会举办的当天。 由于张义不用伺候酒宴,自然也乐的个清闲。就在前院找了个角落,看着一众家丁仆妇在那里忙活。 傍晚时分,随着门外的侍者一声声的报名,客人也逐渐进入萧府。这无形中也给了张义一个记住那些人姓名长相的机会。 眼看着时辰已到,客人也来的差不多了,身为主人的萧思礼,才穿着盛装由寿喜陪同着,从后院缓步来到前院的平台,向一众行礼的官员压了压手,便坐在正中主人席的位置上。 他刚坐下,箫管家就猫着腰来到身边,低声问道:“老爷,时辰到了,你看什么时候开席?” 萧思礼看了一眼右手边的次坐位置还空着,便小声回了一句:“等一会儿。” 可是这一等,又过了半炷香的时间,依然不见那位贵客的影子。 此时,参加宴会的一众官员也看出不对了,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在萧思礼的耐心即将耗尽的时候,就听到门外的侍者朗声说道:“御帐亲军指挥使,哈勒将军,到!” 紧接着,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就听哈勒将军的声音传来:“哈哈哈,本将军来晚了,还请萧特使莫要见怪啊。” 随着声音的落下,就见从门口影背墙后,转过来一名顶盔掼甲的虬髯大汉。 萧府的一众宾客官员见到来人,便纷纷起身向这位将军行礼。 当然也有例外,有三人就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并没有起身的意思。除主人萧思礼以外,还有析津府都指挥使耶律荣,他本身就是皇族身份,品阶又是都指挥使,比那个哈勒昌的指挥使还要高出三级。自然是不会干纡尊降贵的事情。 另一位则是析津府镇守将军,薛谦。他虽然不是皇族,但官位和耶律荣相当。而且,最引以为傲的就是他出身农家,能有现在的地位,完全是靠着自己一刀一枪杀出来的。 哈勒昌就走到了席前,见到三人也只是随意的拱拱手,便来到次席一屁股坐了下去。 萧思礼和耶律荣也只是皱了下眉头,并未说什么。 可薛谦却看不惯对方的傲气,直接训斥道:“哈勒昌,你连上下尊卑都不懂吗?” 哈勒昌闻言,朗声大笑:“哈哈哈,某乃是我皇御帐亲军,这辈子只知道给皇帝陛下行礼。薛将军,你也想受我一礼吗?” 这一句话,就把薛谦怼的面红耳赤,眼见着好友下不来台,耶律荣也不得不说话了。 “哈勒昌,某听说你这个官职,是将两个妹妹送给我皇换来的?不知是真是假啊?” 第0137章 接风宴(下) 哈勒昌闻言,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愤怒地站起身来,让周围的气氛都变得紧张起来。 薛谦和耶律荣两位将军见此,也毫不示弱的起身而立。 可不等双方都有所动作,就听一个声音响起:“我说,这是怎么了?” 众人闻声望去,说话的正是身为主人的萧思礼,此时正慵懒的靠在椅子上,手中把玩着一只酒杯。就听他阴恻恻的说道:“今日我萧府办的是接风宴,怎么?你们是不给萧某这个面子吗?” 北枢密院特使的身份,或许在一些高官眼中还不算什么。但其身后的萧氏一族的势力,却是不容忽视的。 薛谦和耶律荣慌忙抱拳请罪,而哈勒昌眼珠一阵乱转后,当即朗声大笑道:“哈哈,萧特使,某平生最喜开玩笑,还请不要介意啊。” 说完,便直愣愣的坐回椅子,对于刚才的无礼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歉意。 萧思礼先向那二人压了压手,示意对方坐下,也不搭理哈勒昌,而是起身举起酒杯,与在场的诸位宾客共饮了三杯。 按照酒席的规矩,主人家敬酒以后,身为宾客的代表,也就是坐在次席的哈勒昌还要回敬三杯。 哈勒昌起身端起酒杯,看了一眼萧思礼,便把目光望向在座众人。朗声说道:“某乃是奉了皇命来析津府为官,诸位也是我大辽的官员,某提议这第一杯酒,先敬当今皇帝陛下。” 萧思礼闻言,握着酒杯的手,当即就抖动了一下,眼中同时有寒芒一闪而过。不过他很快调整情绪说道:“哈勒将军说的是,来诸位,让我们一起遥敬我皇一杯。” 侍者很快斟满酒,哈勒昌端起酒杯,继续说道:“这第二杯酒,某提议敬那些为我大辽开疆拓土的将士。”说完,也不等众人的反应,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一众宾客举着杯子却没有喝,同时望向萧思礼,等着看这位上官如何处理。 萧思礼此时心中也打定主意,倒要看看哈勒昌能耍出什么花样,也不再说话,举起酒杯同样一饮而尽。 哈勒昌等众人喝完杯中酒,再次举起酒杯对萧思礼说道:“临行前,北枢密院耶律副使,让我给萧特使带句话,说他走的匆忙,没有向您告辞。希望某代他表示歉意。”说完,举起酒杯便一饮而尽。 至此,萧思礼算是明白了,哈勒昌这条狗,不仅是皇帝派来监视自己的,还有为耶律齐那个废物,找回场子的意思。 这次他去上京才从家人口中得知耶律齐的惨状,同时对方也一口咬定是自己对其下了暗手,废了对方的家伙事。 可是无论自己如何辩解,不要说当今陛下了,就是连萧家人都摇头表示不信。那些人都认为,他既然能派出去三名刺客行刺,为了以策万全,同样可以多派几人,万一行刺失败,还有车厢里的毒针等着对方。 哈勒昌坐下后,便冲着坐在对面的薛谦说道:“薛谦,前几日在城外宣读的圣旨,可是写的清楚,让你接到旨意后,四天内交出兵符令箭,由我接管城防。别怪某没提醒你,明天便是最后一天了。” 说完,就不再看对方,只顾着低头用筷子夹菜吃。 薛谦虽心中有火,却发不出来,毕竟圣旨上写的清清楚楚,哪怕他身为析津府的三号人物,也是要无条件遵从的。 当即用求助的眼神看向上座的萧思礼,自己这个当小弟的要被卸去兵权了,你这个当老大的总要说句话吧。 可是,坐在主位的萧思礼却是说道:“薛将军,既然圣旨已经写明,你就要全力配合哈勒将军,在交接期间可不要有什么差错闪失。”说完,还隐晦的给了对方一个眼神。 哈勒昌此时也抬起头,看着薛谦阴恻恻的说道:“萧特使说的极是,薛将军,圣旨都不想听,你还打算听从谁的?” 一炷香后,酒宴就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氛下,草草散去。 而本已走出萧府的薛谦,此时却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萧思礼的书房。 “特使,这个哈勒昌分明是来析津府砸场子的!”薛谦愤愤不平的说道。 萧思礼把玩着手里的茶杯说道:“我当然知道他是来砸场子的,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他和耶律齐那个废物还有一层关系。” 薛谦可顾不得这些,眼看着自己的兵权就要没了。身为武将没了兵权,如同废人一个。 “特使,您不会真打算让末将交出兵权吧?”薛谦试探着问道。 萧思礼摇了下头,安抚道:“当然不会,这析津府还轮不到他哈勒昌做主。城防事务又不是一两天能够交接完成的,你尽管一点点交接便是。剩下的我自有计较。” 薛谦有点急了,当即说道:“可是哈勒昌驻扎在城外的五百军士……。” 萧思礼伸手打断了对方的话,:“他想让那些人进城就进城喽,咱们析津府有兵力五千余,那五百人进城,又能如何啊?” 待送走一脸灰败的薛谦后,萧思礼胸中的滔天怒火再也无法抑制,抬手就将桌上的一只茶杯摔在地上。 寿喜见状慌忙过来解劝:“主子息怒,主子息怒啊。” “息怒个屁!哈勒昌一个靠着给皇帝送女人的窝囊废,也敢欺辱于我。他算个什么东西!”萧思礼如同一头暴怒的雄狮般,瞪着通红的眼睛说道。 寿喜苦着脸安抚道:“主子,之前弄走一个耶律齐,已经让皇帝陛下心生不满,如果您再与哈勒昌不和,恐怕皇帝也要出手了。” “他派哈勒昌带着五百军士过来,分明是已经出手了。而且有旨意为什么不在上京宣布,非要等到在析津府城外,当着各衙门的一众主官宣读,你难道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这分明就是要在下属面前,折我的面子。” “老奴明白,当然明白。不过依老奴看,只要老爷能控制住军中的中下级军官,就算他哈勒昌接管了城防也无济于事。” 萧思礼摇头说道:“还不够,这次爷要给他一个下马威,让他知道,这析津府的官,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第0138章 做局 接下来的几天,析津府可以说表面上风平浪静,而实则是暗潮汹涌。 首先是哈勒昌让安置在城外的五百军士,正式入驻析津府,并蛮横的让薛谦给其安排了一座独立军营。 其次是薛谦在得到萧思礼授意后,缓慢的交接着城防等一切事务。由于中间充满了各种扯皮和意外,也让哈勒昌的咆哮声经常在城防衙门响起。 与此同时,张义接到了寿喜布置的任务,让他带领几人,去监视城中的一座军营。而这种军营正是哈勒昌带领的那五百名军士的驻地。 “则成啊,你只需摸清楚从军营里出来的那些人,尤其是军官们的一切行踪去向就可以。”临行前,寿喜特意召来张义,对其仔细交代了一番。 “爷爷,然后呢?”张义问道。 “后面的事情你无需管,只要将那些记录清楚就可以了。”寿喜显然不愿意多说。 张义离开萧府后,将分配给自己的属下召集到一起,给他们安排任务,每三人一组,一天十二个时辰轮流负责盯梢。 遣散那些人后,他便回到酒馆的小院,在卧室里写了几张加密的纸条,分别放置在那些皇城司手下,传递消息的地点。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张义每天将军营的盯梢情况,进行抄写汇总后,再交给寿喜进一步分析。 一直到第五天的时间,张义再次被寿喜叫到房间。 寿喜压低声音说道:“则成,现在有一件机密要事,需要你去办。” 张义顿时来了兴趣,高兴的说道:“爷爷,您终于看出我的才干了?不是小子跟您吹啊,……。” “闭嘴,好好说话。”寿喜笑骂着打断了张义的贫嘴。 “哦。”张义也乖巧的站直身体。 寿喜这才缓缓说道:“你负责监视的人里面,有一个偏将,从入驻咱们析津府后,每天都去青楼喝花酒。老夫让你带人,在他下次去的时候,安排一场意外。” “意外?是弄残还是弄死?”张义好奇的问道。 “当然是死了!”寿喜咬着后槽牙说道,似乎跟对方有多大仇似的。 张义皱着眉问道:“爷爷,您吩咐的事情,小子肯定是要办好的。小子只想多问一句,您这到底要干什么啊?您别瞪眼啊,听小子说完。小子的意思是,如果说背后阴人的本事,小子自认比您厉害一些,不如说说,您到底要达到什么目的?” 这句话让寿喜陷入了沉思,目前这个计划是萧思礼临时想出来的,寿喜从内心讲,对于这个计划并不满意,感觉达不到预期的效果。只是杀一个中级军官而已,这有什么意思?可是他又想不出更好的,所以还是勉为其难的执行着。 他抬头上下打量张义,对方有一句话他是赞同的,就是要论阴人的本事,这小子确实比旁人强上不少。 在经过短暂的思考后,寿喜才缓缓说出制定这个计划的初衷。 张义听完对方的讲述后,瞪大着眼睛问道:“就为这个?” “嘿!我这暴脾气!主辱臣死不知道吗?老爷那边要找回场子,给哈勒昌一个教训,有什么问题吗?”寿喜不满的反问道。 张义连忙摆手解释:“不是,小子的意思是,杀个军官有啥意思啊。人家五百人呢,杀了一个,那个什么昌的顺手就提拔一个。搞不好,新任的军官在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感谢咱们呢。” 寿喜也觉得是这么个理,随即不耐烦的问道:“别废话,你小子有什么办法吗?” “哎呦,爷爷唉,下次有这种事,您早说啊!害的一堆人瞎忙活好几天,我这腿都……。”张义没着急说什么办法,先抱怨了一通。 正在他抱怨的时候,寿喜伸手就抽了张义后脑勺一巴掌:“让你别说废话,快点说正事,老夫一会儿还要向老爷那边禀告呢。” 张义露出一丝坏笑,便趴在寿喜的耳边说出自己的计划。 寿喜听完后,嘴角一翘,脸带笑意的用手指着张义:“坏!你小子太坏了!哈哈哈。” 说完,便让张义在房间里等着,说他要去向老爷禀告。 半炷香后,寿喜背着手,迈着方步回到房间:“则成啊,老爷说了,这事你要是办好了,升你当府里的主事。” 张义却没表现出多少兴奋,而是脸色一正:“小子是萧府的人,给老爷办点事,还不是应当应分的吗?” “行了,别贫嘴了,快去办事吧,老爷还等着好消息呢。”寿喜挥了挥手。 当天傍晚,那名偏将再次来到青楼,老鸨子见到这位出手阔绰的客人,当即双眼放光,连忙过来亲切招待。 “郎君,春娘刚才还念叨呢,说都这个时辰了,也不见您来找她。正在房间里独自生闷气呢。” 偏将听了心中欢喜,瞬间感觉自己的魅力又涨了几分:“是吗?某这就上去找她。” 老鸨子横跨一步挡在对方面前,伸出一只手也不说话,只是向其眨了几下眼睛。 偏将也是来了几次,当然知道规矩,从钱袋里掏出一枚碎银便交给了对方。 老鸨子用手颠了下银子,感受了一下重量,这才欢喜的扭头对二楼一个房间喊道:“春娘!春娘,你看谁来了?” 随着她的一声叫喊,那个房间便打开了门,从里面袅袅婷婷的走出一位浓妆艳抹的年轻姑娘。 偏将此时眼中再无旁人,便一边望着春娘,一边顺着楼梯走了上去。 这位偏将没注意到的是,在他进入青楼的那一刻,已经被躲藏在二楼角落的几双眼睛盯上了。 当他刚走上楼梯打算上二楼的时候,二楼角落处也走出一名书生,正神色慌张的顺着楼梯往下走。 当二人在楼梯中间相遇的时候,那名书生因为慌张,无意间撞了偏将一下。好在书生力气不大,慌忙赔了几声不是,就顺着楼梯到了楼下,继而快步走出青楼。 正是美人当前,偏将对此并未在意,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春娘面前,便搂着对方进了房间。 春娘也是个中高手,先叫了一桌酒席,几杯酒下肚后,在一通花言巧语的攻势下,偏将便心甘情愿的答应留下来过夜。 第0139章 群体事件(一) 翌日一早,偏将从睡梦中醒来,看着躺在身边那张让人心动的脸,忍不住在凑过去轻轻亲吻了一下。 春娘“嘤咛”了一声,便睁开了眼,含情脉脉的看着对方。 偏将虽然有心再次提枪上马,可也知早上军营还要点卯,三通鼓不到那可是杀头的罪过,只得用手轻轻的刮了对方的琼鼻一下,便翻身起床。 春娘也是个会来事的,连忙起床又是伺候对方穿衣,又是喊房中丫鬟去打洗脸水。 偏将在洗漱完毕后,又将春娘搂在怀里说了几句情话,这才依依不舍的松开对方,推门顺着楼梯来到一楼大堂。 此时,青楼的账房先生早已捧着一本账册,在大堂内等候多时了。见有留宿的客人下来,便翻开账簿对着偏将说道:“客官,昨晚一桌酒席两贯,留宿一贯,春娘的欢喜钱一贯,一共是四贯钱。” 说完,便恭敬的把账本调转方向,展示给偏将观看。 偏将哪里会去看这些东西,伸手入怀便去拿钱袋准备付款。结果,左摸右摸都摸了一个空,当即就是一愣。随即又翻找全身上下,始终没有钱袋的踪影。 账房先生此时的眼神,也由恭敬变得耐人寻味。偷偷给左右站立的几名打手使了一个眼色,示意看紧了此人,可别让对方跑了。 此时,偏将猛然拍了一下额头,转身就往楼上跑去。冲进春娘的房间便问道:“春娘,看见某的钱袋了吗?” 春娘睁着一双迷茫的大眼睛,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偏将也懒得废话,便开始在房间里翻找起来。 春娘此时也有些急了,自己的房间哪里愿意让别人这么折腾,便大喊大叫的让对方停手。 偏将此时没心情搭理对方,伸手便推开春娘:“滚一边去!” 账房先生闻声就知道上面吵起来了,自然不敢私下做主,只得叫醒了刚刚睡下的老鸨子。 老鸨子带着起床气,骂了一声“混蛋”,便披着衣服带领着几名打手,将偏将堵在春娘的房间里。 “嘿!我说这位客官,怎么个意思?不结账也就算了,还想动手打人咋地?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老鸨子叉着腰质问道。 偏将正在恼火的时候,听到对方阴阳怪气的说话,立即站直身体,大声喊道:“特么的,你们偷了老子的钱,还有理了是吧?” 能在析津府开青楼妓馆的,当然也有自己的后台。老鸨子面对身着军服的偏将,自然是不怕的,也懒得跟其废话,当即向后退了一步,就给几名打手使了个眼色。 几名打手将双手的骨节捏的“咯嘣”作响,一脸坏笑的便一步步向偏将逼近过去。 这一幕可吓坏了春娘,“啊!”的一声便躲到角落里。 偏将见几人要动武,自然是不示弱的,扭了几下脖子,活动了几下胳膊便正面迎了上去。 这些人在房间里打斗,也引起了其他几个房间的客人来看热闹,一时间春娘的房间外围满了人。 几名打手的武艺,终究赶不上身经百战的偏将,才走了不到十个回合,便被打倒在地。 老鸨子见这个厮杀汉,轻易解决了自己的手下,顿时慌乱了起来,转身就要逃跑,可门外挤满了人,她哪里还跑的出去,刚转回身想要向对方求饶,就见一只拳头,在眼前慢慢变大,只听“嘭”的一声。 老鸨子一只眼睛就挨了一拳,就在偏将还要打第二拳出气的时候,门外的一名客人出手如电,伸手抓住了对方的拳头,这才让老鸨子免遭第二拳的袭击。 “朋友,嫖娼不给钱也就算了,怎么还打人啊。”那名客人笑嘻嘻的说道。 偏将此时早已火气上头,根本就不想跟对方讲理,右手使劲想抽回被对方抓住的拳头,可让他意外的是,自己使出全力也无法挣脱对方的五指。 偏将当即一愣,就知遇到了高手。 可那名客人却没给他反应的机会,趁其不备伸出右脚就踢向偏将的小腿。 偏将反应也算迅速,右手被抓的情况下,一个侧身躲避过对方的偷袭。 那名客人却不干了,嘴上嚷嚷道:“还特么敢躲!”随即又伸出左手,击打对方面门。 正在二人厮打的时候,门外又走进来两名见义勇为的客人,将偏将围在中间。 这一下偏将的武力可就不够看了,仅支撑了三个回合便被打倒在地。只得抱着脑袋,蜷缩着身体护住周身要害。 第一个出来的客人,一边打还一边向老鸨子吩咐道:“去拿绳子来,将他绑了!” 老鸨子早就看傻眼了,傻愣愣的点了下头,双腿却软的走不动路。 此时还是青楼里的龟公机灵,迅速取了绳子交给那名客人。 在三名客人一通忙碌后,终于将拼命挣扎的偏将,像捆猪一样,手脚绑在一起,为了不让其喊叫,还在房间里找来一条春娘的裹脚布,堵住对方的嘴。 这时老鸨子也终于缓了过来,连忙对几名见义勇为的客人表示感谢,还主动免了他们的账目。 可那位客人却一脸正色的说道:“休要如此,一码归一码。自古就没有不给欢喜钱的道理。”说完,三名客人便下了楼,在众人的注视下,主动付了钱后,走出店门扬长而去。 众人不知道的是,就在三人走出青楼后,见左右没人注意,便闪身钻进一条小巷。 “郎君,妥帖了。”那名客人一脸讨好的说道。 张义向三人点了下头:“回去休息吧,最近这些日子就不要出门了。” “是。”三人一齐抱拳,便转身钻进旁边的小巷。 张义送走刚才那三人后,便来到附近的一处院落,找到在此等待已久的城里一个黑帮头目。 那名头目见张义进来,连忙起身,一脸讨好的说道:“于郎君。” 张义也只是点了下头,便坐在凳子上问道:“今天要干的买卖,都知道了吧?” 头目连忙点头:“张郎君都吩咐过了,人手早就招呼好了。就等您一声令下呢。” 张义这才站起身,拍了拍对方肩膀道:“那就各自就位,等我命令就开始动手。” 头目连忙点头称是。 第0140章 群体事件(二) 青楼里的老鸨子见闹事的人绑的结实,胆子也大了起来,几步走到偏将身边,抬腿就给了对方小腹几脚。 “让你特娘的不给钱,让你特娘的吃白食,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老娘的厉害。” 就在老鸨子发泄心中怒火的时候,门外走进来一名客人,将老鸨子拉开几步,同时劝道:“外婆(青楼客人对老鸨子的称呼),你打死他也是没用啊。不如让他花钱消灾。” 老鸨子一拍额头,暗骂自己糊涂,让对方拿钱赔偿才是正事。 老鸨子再次回到偏将身边,俯身拿去堵在对方嘴上的裹脚布,重新叉着腰,气喘吁吁的说道:“现在老娘跟你算算账,打坏房间里这么多名贵家具摆设,这些价值两千贯,加上你之前欠的四贯钱,一共两千零四贯,老娘是个心善的,把零给你抹了,你给两千贯这事就算过去了。” 随着她报出两千贯的数字,不要说躺在地上的偏将了,就是周遭的客人听见,都暗自在心里骂其心黑。 按照析津府的房价计算,整座青楼全算下来,都不值一千五百贯。 偏将即使刚来析津府不了解行情,也知道对方是狮子大张口,虽然手脚被绑,但嘴上却能说话,当即破口大骂道:“你特么的死老太婆,有本事你弄死老子!你特么弄不死老子,老子早晚有一天抓你到军营里当营妓。” 老鸨子年约四十,这辈子最忌讳人家说自己老,当即就狠狠踹了偏将几脚。 这时那名客人再次拉开老鸨子,对地上的偏将说道:“朋友,好汉不吃眼前亏,我看你就花钱消灾吧。”说完,还趁人不备,对其眨了几下眼睛。 偏将立即醒悟了,对啊。现在自己手脚被绑,说再多硬话也是无用,不如等日后自己带兵前来,拆了这家青楼,抓了这里所有人,才能化解心中的怨气。 他眼珠一转,缓和口气说道:“外婆,有事好商量,你看不如这样,先松开绑绳,让我回去取了钱财,赔偿你的损失。” “呸!做你的春秋大梦!你当我不知道呢,松开你以后,你不回来了怎么办?我去哪儿找你去!”老鸨子破口大骂。 这时客人一手拉着要冲过去的老鸨子,一边对偏将说道:“朋友,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不能把外婆当傻子啊。你报个地址,让人去取一趟。” 说完,再次给对方使眼色。 可是这次偏将却为难了,他的全副身家也就几百贯而已。而且大多数还在上京的家里,军营这边只有两百余贯,他哪里有两千贯啊。 客人自然知道他心中所想,安抚了几句老鸨子,便来到偏将身边,耐心劝说道:“朋友,你报个地址出来,不管多少吧,好歹算个诚意。” 偏将一想也对,便一脸灰败的报出军营的地址,也说了自己的姓名和自己贴身小校的姓名,说是对方知道自己钱财放置的地方。 老鸨子当即喊来店里的一名龟公,让其按照地址去找人要钱。 龟公听了吩咐就转身向外跑去,就在他刚出店门的时候,身后一名刚才围观的客人叫住了他。 “军营里规矩多,你报了名也进不去,还是我跟着你一起去吧。” 龟公虽然心中存有疑惑,但还是对这位热心的客人,千恩万谢一番。 二人在军营门口通报了姓名和来意后,顺利的见到了那名小校。可那个客人此时却一反常态的嚣张了起来,对着小校张嘴就骂,还说要是不给钱,就拆了军营云云。 龟公以为这是到军营要账的特殊方式,虽觉得不妥,但也没有阻拦。可谁知道这却惹恼了那名小校,而且对方一听自己的主官被人扣押在青楼,当即火气上头,不仅没有翻找钱财,反而打了二人一顿,又召集了十几名军士,押着二人让他们领路,气势汹汹的前来青楼救人。 青楼里的老鸨子和一群看热闹的客人,此时各自坐在房间里,就等着龟公拿钱回来。可是左等不来,右等还不来,正是心中焦急的时候,就听楼下响起伙计与人对骂的声音,随即又是打砸家具的声音。 房里众人连忙跑出房间,趴在二楼的栏杆上向下观望。就见楼下闯进来十几名身穿军服的兵丁,正在骂骂咧咧的砸店。 老鸨子当即火起,不管不顾的命令所有手下拿着家伙下去打人。 正在店内陷入一片混乱的时候,黑帮头目带着二十几名手下从店外又冲进来,也加入了战团。 这种场面的打斗,自然引来了两队巡街军士,当用强横手段分开众人以后,突然发现那名黑帮头目,早已死在了血泊之中,而胸口处则插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在众人的惊呼中,巡街的几十名军士还算冷静,让众人纷纷贴墙站好。对每个参与打斗的人,进行彻底的搜身。 青楼这边的都还好,用的家伙都是木棍之类的钝器,可是搜查到那些砸店的军士身上,就翻出很多利器,譬如随身的弯刀和匕首。 不过那些砸店的军士,心中却并不担心,这些家伙用没用过,只要检查对方的伤口就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可就在此时,当搜检到那名小校的时候,从其怀里找出一件空置刀鞘。这让巡街军士们警惕起来,当即把杀死黑帮头目的匕首,插在那个刀鞘里,简直是严丝合缝,连磨损程度都一模一样。 巡街的军士们根本不听那小校的辩解,一拳打倒对方,又猛虎扑食的将其按倒在地,掏出随身带的绳索,给对方绑了个结实。 参与砸店的军士一看,自己这方出了杀人凶手,立即慌乱起来。就在要反抗的时候,巡街军士便举起长矛,让这些人趴在地上,又将这些人一起绑了。 控制好众人后,那名偏将也被从二楼房间里押了下来,当他了解清楚整个事情后,心知自己彻底完了,砸店的是自己的人,杀人的也是自己的人,自己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只觉脑子一阵阵昏沉,白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第0141章 群体事件(三) 巡街的军士也知道这种命案,超出了职权范围,迅速将事情上报。 就在众人等待官府出面的时候,旁边小巷里正站着两人。 黑帮的二当家正一脸谄媚的对张义说道:“于郎君,您看下一步?” 张义拍了下对方肩膀,给了一个鼓励的眼神:“当然是闹了,你们大当家的都死了,不闹一下怎么行。带着你的人,最好多裹挟点百姓,去军营门口闹上一出。” 二当家有些支吾的说道:“可那是军营啊,会不会……?” 张义微笑的说道:“怕什么?大庭广众之下,他们不敢胡作非为。况且,这次成了,你就是大当家了。” 二当家终究没能抗拒上位头目的诱惑,当即心一横,便去后面招呼早已准备好的人手,一起冲出小巷,奔着青楼杀了过去。 “严惩凶手,还我公道!” 黑帮众人一起喊着口号来到青楼门口。 巡街的军士一见来了大阵仗,再次举起手中长矛,列阵准备驱离这些闹事的。 正在双方僵持的时候,店里几名身着华服的客人一起现身,义正言辞的对这些军士说道:“军爷,人都死了,你们拿着武器对着苦主的亲人是何用意?难道是要包庇凶手吗?” 手举长矛的军士,见这几人衣着不凡,必定有些势力。也不敢强硬的驱离几人。而几名客人见这些军士面露犹豫,又转身对黑帮众人说道:“那些砸店杀人的军士,自有律法惩治,你们不可胡来。” 二当家上前一步,朗声说道:“我们没打算打杀他们,我们要把他们押到军营门口,向他们的上官讨个公道。” 客人又说道:“押走他们可以,但你必须发誓,不伤害他们。” 就在客人拼命劝说的时候,又来了一队官兵,为首的听明白下属禀报后,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便大手一挥,让一众手下让开。 二当家也算说到做到,没有为难那些砸店的军士,而是押着他们向军营方向走去。期间,也不知道从哪儿弄了一个铜锣,一边敲着锣一边喊出所受的冤屈。 这一下可吸引了大批老百姓的围观看热闹,等走到军营门口的时候,本来四五十人的队伍,已经变成了几百人。 看守营门的军士,一见这么多人向军营走来,顿时如临大敌,一队人关闭营门,另派人去向上官禀报,同时还敲响了示警鼓。 此时军营内,主官哈勒昌还在统领衙门与薛谦办理交接,只留下副将李顺看守军营。 李顺听说有大批民众,聚集在营门外,口口声声要讨个公道。迅速披盔戴甲,带领一众下属来到营门处,隔着大门让事主出来说话。 可是营门外愤怒的人群,哪里又听的进去这些。只是齐声大喊:“严惩凶手,滚出析津府!” 距离军营不远处有一座陈家酒楼,就在二楼临窗的位置,正坐着一老一小两位食客。 寿喜喝了杯酒,不屑的说道:“就这些?” 张义给对方斟满了酒,面露笑容说道:“您老别着急啊,好戏还没上场呢。” “哦?还有什么?”寿喜好奇的看着张义。 话音刚落,就听远方有马蹄声传来。 张义一挑眉,意味深长的说道:“正主来了。” 寿喜从敞开的窗户探出头去,就见哈勒昌骑着马,带领着几名护卫向军营这边狂奔而来。 正在统领衙门交接城防的哈勒昌,接到军营被围的消息后,根本来不及多想,留下一部分人继续与人交接工作,只身带着几名护卫就骑马向军营赶来。 还距离很远,就看见营门外密密麻麻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他不得不在人群边缘勒住战马,态度嚣张的大喝道:“都特么想造反咋地?还不快快让开?” 可谁知一众百姓也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又继续踮着脚望向营门处。 此时营门内,正在了解事情经过的副将,依稀听到主将哈勒昌的声音,便派人爬上箭楼向附近张望。 可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有人指着哈勒昌大喊道:“就是他!就是他指挥下属闯进青楼打死人的!” 蒙在鼓里的百姓,顺着那人手指方向看去,就见一名凶神恶煞的将军,正手里举着马鞭,在那里指指点点。 随着那人的声音刚落,此起彼伏的又响起几个声音,依然是指认马上那名将军指挥下属杀人的。 就在百姓还没分辨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就听到有人叫嚣道:“打死他!为我析津府百姓报仇!”说完,就见有石块扔向那名将军。 这时人群也开始慢慢骚动起来,并不是有人要跟着一起闹事,而是很多人发现要出事,打算冲出人群,找个安全的地方。 可是摩肩接踵的场面,哪又是轻易能够散开的? 随着刚才那块石头的扔出,人群里又有十几块石头,扔向那名将军。 此时已经开始有好事者跟随,也从地上寻找石块瓦砾,扔向哈勒昌。 哈勒昌见有人敢用石头砸自己,当即心头火起,双脚轻磕马镫,举着马鞭就要骑马向扔石头那人冲过去。可是随着扔来的石头越来越多,身边的护卫也发现不对,伸手拉住自家将军的马缰,就要让其拨转马头,先行逃离这里。 那些扔石头的人,见哈勒昌要跑,喊的更起劲了,甚至喊出他要畏罪潜逃的话。 于是,人群骚动的更加厉害,大有冲击过来的架势。 而营门里的副将,也收到手下的确切消息,得知自家主将有可能会遇到危险,可是营门距离哈勒昌还有几十丈的距离,而这段路上汇聚着几百名百姓。他即使有心救援,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冲过去的。 副将当机立断,命令几名手下,回去集合人马,带齐刀枪弓弩,就算大开杀戒,也要保全自家将军。 可不管是哈勒昌的护卫,想要撤离此处。还是副将命人去召集人马,保护自家主将。一切都已经为时已晚,因为张义那些手下,已经簇拥着一部分黑帮人员,将哈勒昌和几名护卫团团围在中间。 不知谁高喊了一声:“打!” 第0142章 群体事件(四) 哈勒昌及其手下见此,就第一时间手握刀柄,准备拔刀砍杀了这些闹事的。可还没来得及拔出腰间配刀,就被人从马背上,硬生生的拽了下来,紧接着就是雨点般的拳头,打在哈勒昌及其手下身上。 如果只是殴打也就算了,哈勒昌身为一名悍将,即使不能同时硬抗几十人的攻击,但只要蜷缩身体,护住周身要害部位,保存性命还是没问题的。 可张义的这些手下,在他们来之前,张义特意教过快速致人昏厥的方法。只是几拳就将哈勒昌打晕在当场,然后这些人分工明确,开始脱哈勒昌身上的衣裤鞋袜。 几个人只用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把这位御帐亲军指挥使,兼析津府统领衙门主官,扒了个一干二净,甚至连裹脚布都不给对方留下。 扒完对方衣裤后,又有人递过一条早已准备好的绳子,一头把哈勒昌的双手绑上,另一头打成绳结,向旁边的一棵大树树杈扔去,当绳结穿过树杈后,几人一起拽动绳子,就将一丝不挂的哈勒昌吊在了空中,再将绳子绑在树干上。 做完一切,为首一人将拇指和食指伸进嘴里,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便带领几人向远方逃去。 哈勒昌的几名护卫此时也不好受,围殴他们的人实在太多了,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只得一个个蜷缩着身体,努力保护自己要害,心里期待着救援早点到来。 此时,军营里的副将已经将手下官兵集结完毕,大喊一声:“打开辕门!” 随着他命令的发出,守门的军士也奋力拉开紧闭的大门。 与此同时,军营外聚集的人群里,不知谁喊了一声:“官兵杀人了!快跑啊!” 原本只是喧嚣的人群,听到这声喊叫后,犹如炸了锅一般,混乱无序的纷纷向四面八方逃窜。 副将见人群开始逃窜,也懒得追击,毕竟屠戮本国百姓的名声,也不是那么好听的。 待人群散的差不多了,他才脚下一磕马镫,带领一众官兵冲出军营。 可当他出了军营后,向哈勒昌刚才所在的方向望去时,顿时惊掉了下巴。 只见自家将军,已经一丝不挂的被吊在树上。 副将愤恨的一拍大腿,一马当先的就冲了过去。 随着跑出军营的军士越来越多,发现这一幕的人也随之增多,心中都是同一个想法:这析津府的刁民太彪悍了! 在副将指挥人手解救哈勒昌的时候,酒楼二楼的寿喜,却在说着风凉话:“当着几百人的面,被扒的跟光毛鸡似的,看他还有没有脸做这个将军。哈哈哈!” 说完,便从起身离席,向楼梯走去。 张义从怀里掏了一贯钱,扔在桌子上,也跟随寿喜一起离开。 回到萧府后,寿喜便带领着张义找到萧思礼,绘声绘色的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萧思礼也被逗的抚掌大笑,待笑容收敛,起身拍了几下张义的肩膀,大赞其办事得力。 借此机会,也提拔张义为萧府主事,主要负责萧思礼及其家人的出行安保,并兼着消息探查等事宜。 此时的张义终于从三等杂役,跃升为二等主事,岗位也由司厨,变成了特保头领。 张义却没被喜悦冲昏了头脑,自己虽然顶着出行安保的差事,但心里清楚,具体负责人还是寿喜。 不过,这个身份职位对他也是极为重要的,萧府一共有五名主事,而他的排名已经是主事里的第一位。再往上就是萧六箫管家。 此时,被打晕的哈勒昌正躺在帐篷里,如同死人一般,睁着双眼无神的盯着帐顶发呆。副将及一众军官下属,在他转醒得知事情经过后,都被骂出帐外,独留下他一人。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传来副将报名,申请入帐的声音。 哈勒昌这才活动了一下眼珠,有气无力的让对方进来说话。 副将低着头,怯怯的走进帐篷,不敢与哈勒昌的眼神对视,只是小心翼翼的禀报道:“将军,下官已经将此事的来龙去脉查清楚了。通过审问得知……。” 待哈勒昌得知,这一切的源头都因为那名偏将,在青楼欠下欢喜钱引起的。只是面无表情的说了两个字:“砍了。” 副将早已预料到有这个结果,于是又问道:“那几名砸店的军士呢?” 突然,哈勒昌如同暴怒的野兽般,歇斯底里的喊叫道:“砍了!都一起砍了!” 其实副将还想问,是否抓捕青楼和那些带头闹事的人,就听哈勒昌继续怒吼道:“滚出去!” 副将吓到一缩脖子,不敢再多说一个字,便转身走出帐篷。 哈勒昌等人走出帐篷后,又再次盯着帐顶发呆。许久后,才咬牙切齿的说道:“薛谦老贼!” 张义走出萧思礼的书房后,便去了配合他行动的人的藏身处。 进门后,见众人都在,便对这些人一通勉励夸赞,还把从酒馆里带来的十斤酱肉和十斤黄酒放在桌上,说给大家加个菜。 这个行为,得到所有人的一致好评,顿时马屁声响彻整座院子。同时,他还得到一个消息,那名黑帮的二当家,已经被秘密处死了,尸体也扔在了乱坟岗。 夜。 张义破天荒的找到了皇城司的手下李涯。 李涯见到张义就是一愣,闪身让其进屋,又探头出去,看了下左右无人,这才关上房门。 张义见李涯手里还握着一把匕首,点了下头说道:“不错,是个机警的。” 李涯对于一个半大小子表扬自己,还有点不太习惯,挠了下后脑勺缓解尴尬。 等双方坐定后,张义才表明来意:“从明天开始,你就不要出摊了。给我盯紧了统领衙门的主官薛谦。我要知道他上下衙的时间和走的路线。包括贴身护卫的人数,有无暗卫保护。”说完,又将薛谦的体貌特征讲述了一遍。 李涯也是个痛快的,没有丝毫犹豫的便点了下头。 张义又从怀里掏出准备好的易容装备,对于如何使用一一做了讲解。 李涯毕竟还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见到这种新奇物什,就像孩子遇到了玩具一般,对其爱不释手。 张义又努力想了一下,没什么需要特别交代的了,约定了联络暗号后,便起身离开房间。 第0143章 跟踪薛谦 翌日,不知是谁将哈勒昌这个名字与那位光屁股将军联系到了一起。一时间,这位自带御帐亲军光环的将军,在析津府变得家喻户晓,街知巷闻。同时他的“光”荣事迹,也成为老百姓口中茶余饭后的谈资。 副将李顺在自己的营帐里,向着一众下属大发脾气,要求派出军队镇压那些传播谣言的混蛋。而这种行为,却被几名参军劝阻了下来。他们的说法似乎更具说服力。所谓越描越黑,如果李将军派兵抓捕百姓,那些谣言只会传的更盛,甚至会在半个月内,传遍周边几座城市,当然这也包括上京。 李顺闻言,也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坐在椅子上,一时愁的不知该如何是好。就在他发愁之际,有亲兵前来禀告,说是哈勒将军召见。 李顺强打精神,简单整理了下仪容,便快步走到哈勒昌的营帐。 此时,哈勒昌的精神气质比昨天稍好。只是眼神里那股子杀意,是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住的。 “李将军,某带你如何啊?”不待李顺坐定,哈勒昌便威严十足的问道。 李顺忙起身答道:“将军待末将有知遇之恩,想当初……。” 哈勒昌不待李顺说完,便伸手打断道:“行了,废话就不必说了,某这里有个差事,需要你亲自去办。” 李顺并未答话,只是疑惑的看着对方。 哈勒昌咬牙切齿的说道:“杀薛谦!” “啊!将军不可啊!”李顺听闻后,惊呼了一声,慌忙出声阻止。 只可惜,李顺所做的只是徒劳。被仇恨冲昏头脑的哈勒昌,眯着双眼,阴恻恻的威胁道:“李顺,你敢抗令不成?” 李顺有心说这是乱令,可却被对方那凶狠的眼神逼了回去。无奈之下,只能双手抱拳,接下这个荒唐且危险的差事。 一晃三日便过去了。 张义在酒馆对面的墙上看到暗记后,便找到了李涯。 双方落座后,李涯便说道:“李公子,事情有些不对。” 张义一挑眉问道:“怎么了?” “这几天我跟踪薛谦的时候,发现还有一队人马也在跟踪他。” “什么?可查清楚了对方的身份?”张义吃惊的问道。 “对方行事机警,属下只跟了两条街,便被那些人发现了。幸亏我熟悉地形,钻了几个小巷,才摆脱他们。”李涯有些后怕的说道。 张义当机立断的说道:“行了,从现在开始,放弃跟踪薛谦。” 李涯有些颓败的点了下头,这还是他来析津府接受的第二个任务,没想到就险些出了差错。当即调整心情,把之前跟踪的一些结果,一一告知了张义。 离开李涯的住处后,张义站在街上思忖片刻,便回到萧府找到寿喜。 “爷爷,刚才小子上街搜集消息,无意间发现有人在跟踪薛谦薛将军。”张义向寿喜禀报道。 寿喜一挑眉,薛谦可是萧思礼的绝对心腹,如今被人跟踪自然会引起重视。 “可知道是谁派来的?” 张义摇了摇头:“小子着急回来禀告消息,还没来得及查明。” “你立即召集那些手下,务必查明对方的身份。”寿喜当机立断道。 翌日晚上。 “什么?你是说御前亲军?哈勒昌的手下?”寿喜吃惊的睁大眼睛看着张义。 张义点了下头:“咱们的人,一直跟踪到他们进入军营。” 寿喜一边在房间里踱步,一边自言自语道:“这些人跟着薛谦干什么?” 张义倒是想到一个可能,却不能告诉寿喜,而是说道:“爷爷,会不会是那个哈勒昌想抓薛谦的错处,打算告对方一状。” 寿喜闻言,摇了摇头,皱褶眉说道:“不像,如果是抓错处,他们没必要跟踪着薛谦上下衙啊。” “爷爷,那用不用提醒薛将军一声,让他有个提防?”张义建议道。 寿喜略作思考后,点了下头:“也好,你派人去通知一下。让他提高防范。” 张义口中称是,便转身出了房间。 与此同时,军营内的李顺营帐。 “可摸清楚了那个薛谦的上下衙的路线?”李顺端坐其上,问一名单膝跪地的下属。 那名下属答道:“基本掌握了,薛谦此人平时只带六名护卫,而且我们跟踪的这几日,发现此人喜好骑马,不喜乘坐马车。” 李顺见下属有欲言又止之色,便烦躁的说道:“有话就说,休要做这般姿态。” 下属这才说道:“昨日派出去的探子,无意中发现还有人在跟踪薛谦。” “还有人?是谁?”李顺好奇的问道。 “属下无能,那人行动机警,就在属下要实施反跟踪的时候,让他钻小巷跑掉了。”下属说完,将头又低了几分。 这个消息让李顺敏锐的感觉到,似乎这析津府不止他们一家对薛谦的行踪有兴趣。 他当机立断,让下属先行退下,而他自己则去了哈勒昌的营帐。 经过短暂的休养,哈勒昌的精神状态已经比那天好了一些。但是眼睛里股冲天的杀意,依然浓郁不化。 李顺进帐后,就向其禀报了这几天跟踪的结果,然后就低下头,等待这位上官的答复。 哈勒昌却始终不发一言,手中始终把玩着一把匕首。就在李顺将要失去耐心,打算开口询问对方意见的时候,哈勒昌终于说话了。 “那就让他去死吧。”哈勒昌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口中不带任何温度,就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一样。 李顺却不敢真的按照对方的命令行事,薛谦毕竟是析津府的一名军事统帅,这种人即使放眼整个大辽,那也是能排进前三十名的人物。而哈勒昌是什么身份?只是御帐亲军指挥使而已,连个都指挥使都算不上。 一旦行事不密,哈勒昌这位上官自然是完了,可他李顺还没活够呢。 哈勒昌下令后,就等着李顺领令而去呢。可始终不见对方出声,且对方脸色复杂变换不定,当即心中大为不喜,便用择人而噬的目光盯着对方质问道:“李将军,可是不愿意领令吗?” 第0144章 夜访 李顺虽然生出了自保的心思,但表面上还是痛快的答应了哈勒昌的命令。 他在回去的路上,又将事情复盘了一遍。突然发现如果薛谦死了,哈勒昌将是第一个被怀疑对象,上面一旦追查下来,自己恐怕就会成为替罪羊。毕竟那些跟踪的人,都是自己亲自派出去的。 他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越想心里越是胆怯。 可当他回到自己的营帐,打算召集亲近下属,商议出个对策的时候。门外有两位名哈勒昌的亲兵求见,据说是奉了哈勒昌的命令,也要参与到这次刺杀行动中。 让哈勒昌没想到的是,他的这一行为,让李顺反感不已,也让其彻底的选择了背叛他。 李顺当着两名亲兵的面,召见了一些身手敏捷,武艺高强的下属。按照薛谦这几天的跟踪情况,亲自布置了刺杀计划,而实际负责动手的人,正是那两名亲兵。 夜,当所有人都熟睡之际,李顺偷偷从军营里溜了出来,根据脑海中记忆的析津府地图,顺利的找到了萧府。 出发前,他就左右衡量过,不能直接去找当事人薛谦。自家主帅与此人的关系整个析津府都知道,自己贸然登门的话,不仅无法取得对方的信任,搞不好还会弄巧成拙。反手把自己绑了押回军营的话,自己那才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呢。 李顺选择萧思礼的缘由,也非常简单。因为对方是析津府的实际控制人,他相信只要对方肯出面调解,总会有个不错的结果。 当他来到萧府时,已是夜半三更,隔着门缝将自己的帖子递给门子后,就安心的在门外等待。 门子接了他的帖子后,尽管来人说有万分紧急的事情,但他却没敢去打扰老爷休息,而是先将事情报给了刚刚入睡的箫管家。 箫管家一听李顺这个名字,在脑海中回忆了良久,都没想起有这么个人。可又怕耽误了要紧事,这才不情不愿的起身穿衣,拿着那张帖子来找寿喜。 寿喜当然知道李顺这个人,他不仅知道李顺,在御帐亲军入驻析津府不久,他就掌握了这支军队所有中上层军官的详细资料。 但他出于万全的考虑,没有直接接见此人,而是让箫管家去喊于则成,让那小子代替自己见李顺一面。等摸清了来意后,根据具体情况再考虑下一步。 寿喜的这个决定,让箫管家醋意大升,很有点失宠的意味在里面。 尽管如此,面对寿喜的命令,他却是不敢违背的,只得又屁颠屁颠的敲开于则成的卧室房门,并对其说明了情况。 张义听闻御帐亲军副将李顺求见,顿时来了精神,忙不迭的穿上衣服,快步走到前厅去见对方。 当双方各自落座后,李顺上下打量面前这个半大小子,心里燃起的希望之火熄灭了一半,他只当是萧府在敷衍自己。 可是性命攸关的当口,留给李顺的选择并不多,只得强忍着不适,将来意向张义叙述了一遍。 张义听闻哈勒昌要刺杀薛谦,心里高兴的乐开了花,这与他的判断基本是一致的。否则,实在无法解释,对方跟踪薛谦上下衙的目的。 尽管如此,张义却做出了为难之色,出言询问道:“李将军,你的来意于某已经知晓,只是不知将军可有破解之法?” 这一点李顺路上就想好了,当即说道:“不瞒于公子,李某的意思是连夜通知薛将军,明日上衙的路上,绕开那个刺客行动的路口。” 张义伸手打断对方的话,朗声说道:“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即使明天一击不中,那么后天呢?大后天呢?难保有一日哈勒昌不会再次采取行动。” 李顺皱着眉好奇的问道:“不知于公子的意思是?” 张义清了下嗓子,继续说道:“既然负责具体刺杀的人,不是李将军的手下,那不妨就将之抓捕,只需审问出背后的哈勒昌,这场危机就算彻底的化解了。” 李顺瞳孔一缩,对方说出的方法,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按照他的想法,双方还是维持表面上的和气,哈勒昌仇恨冲昏了头脑,发出了一道不理智的命令。薛谦这边只需佯装不知,躲过刺杀就可以了。待日后,哈勒昌恢复了冷静,这场危机自然消弭于无形。 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眼前这么个半大小子的心会这么狠,打算拿到哈勒昌派人刺杀的证据,顺便把对方打到万劫不复的地步。 可是这样的话,自己这个具体行动策划者也逃脱不了干系。 张义自然看出对方心中的那点顾虑,于是微笑安抚道:“李将军,深夜来萧府示警,自然是有功无过的。你只需安心回去,依旧按计划行事。待事发后,萧府这边自会证明李将军的清白。” 此时的李顺哪里敢放心啊,他在官场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尔虞我诈的事情,见了可不止一件两件。况且,给自己许愿的又不是萧思礼,而是这么一个孩子。 张义见李顺还是犹豫不定,当即笑脸一收,沉着脸问道:“怎么?李将军这是信不过于某人?” 李顺有心说“信不过”,但现在萧府老爷根本就不见自己。只能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陪笑道:“于公子说的哪里话?您的话李某自然是信的过。” 张义就等这句呢,不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当即站起身,用手掸了几下衣服上的褶皱,缓缓说道:“那就先这样吧。李将军可以先回营休息,待明日一早,按照你我约定的办就是了。” 李顺见人家有送客的意思,也不好再赖着不走,只得也站起身,向张义抱拳行礼,转身跟随着门外侍候的箫管家,走出了萧府。 张义目送对方离开后,便快步来到后院,向寿喜禀报了刚才对话的内容。 寿喜听闻张义的表态后,非常欣赏的打量了对方几眼,露出慈祥的笑容,夸奖道:“则成啊,你答复的非常好,咱们正好借此机会,将那些不知分寸为何物的畜生,送到地狱里去。” 第0145章 无趣的刺杀 第二天早上,薛府。 “老爷,要不里面再穿一身软甲吧?”薛夫人担忧的提醒道。 薛谦摆了下手,拒绝道:“夫人,你的担心大可不必。寿喜公公那边不是遣人说了吗?已做好万全的准备,只需和平时一样上衙即可。” 尽管如此,薛夫人还是攥紧了手帕,紧张的说道:“说是这么说,可我能不担心吗?都说刀枪无眼呢。” 不待薛谦再安抚几句,薛夫人眼睛一亮,向薛谦建议道:“老爷,要不今天别上衙了。等那个寿喜公公……。” 薛谦及时打断了自家夫人的话:“夫人,想我征战沙场也有二十余年,这点阵仗算不得什么。今天要是因为怕遭遇刺客,而躲在府里不敢出门,那传扬出去,才会被其他同僚笑掉大牙呢。” 薛夫人见夫君如此说,也不好再劝,只得默默的看着仆人伺候其洗漱。 一炷香后,薛谦在夫人的注视下,骑着自己的宝马,带领着几名护卫,向统领衙门出发了。 当距离刺杀地点,还有几十丈的时候,薛谦给了几名护卫一个眼色。 那几名护卫也接到了通知,今天会有刺客打算刺杀自家将军,收到对方眼色后,他们很隐蔽的点了下头。右手便缓缓摸向挎在腰间的横刀,而眼神也逐渐变的犀利,不放过街上每一个形迹可疑的人。 就在薛谦几人骑马刚进入刺杀地点的时候,就听耳边突然响起一声大喝:“杀薛谦!” 话音刚落,二十余名化妆成摊贩和逛街百姓的刺客,纷纷抽出藏匿的各种武器,手里拿着武器就向薛谦这边杀将过来。 薛谦久经战阵,见此情况也只是轻蔑一笑,一把抽出腰间的佩刀,高举过头顶,打算带领几名护卫反击。 与此同时,周遭店铺民居的房顶上,突然出现大批张弓搭箭的弓箭手。 随着一声“放箭”的命令,这些埋伏已久的弓箭手,齐齐的松开拉动弓弦的手,一支支箭矢犹如流星般破空而出,直奔那群准备刺杀薛谦的汉子。 “啊~啊~啊!”转瞬间惨叫声四起,一时间竟有十几名刺客中箭。 为首的一名刺客,虽然躲过了一支弩箭,但面对多数同伴已经倒地不起,一时间也是心疼的目眦欲裂。 当即心下一横,瞪着通红的眼睛,手提横刀继续向薛谦方向冲去。 就在他距离对方还有几步之遥的时候,身后又响起一声弓弦响,不待他有所动作,只觉右腿一痛,随之身体失去平衡,便摔倒在地。 这名刺客强撑着身体,看向后方不远处,只见一名满头银发的老者,接过身旁小年递来的箭矢,正不紧不慢的张弓搭箭。 此时他再环顾左右,发现自己带来的二十余名手下,都已受了不同程度的箭伤。有些在抱着腿惨嚎,有些则后背中箭,趴在地上一时不知生死。 刺客首领哪里还想不到,己方这是中了埋伏。眼看着再无刺杀薛谦的机会,他默默的伸出右手,从靴筒里拔出匕首,就要给自己一个了断。 可在他刚抽出匕首的一刹那,又是一个弓弦声响起,随即右手手腕传来剧痛。他咬紧牙关,看了一眼插在手腕上的箭矢。便躺平在地上,左手抓住衣领的一侧,就要往嘴里塞,那里藏着一枚哈勒昌给他的药丸,只需吞咽下去,不过片刻,即可命丧黄泉。 当他左手刚有动作之时,手腕处再次传来一阵钻心般的疼痛,他心下清楚,左手也被箭矢废了。 寿喜见对方不再挣扎,一副绝望等死的架势,这才将手里的弓箭扔给一旁伺候的张义。背着双手踱步到那名刺客面前,低头看着紧闭双眼的刺客,用调侃的语气说道:“想死啊?哪有那么容易,落在咱家手里,让你求死都成奢望。” 此时原本骑在马上的薛谦已经跳下马来,双手抱拳感谢寿喜出手相助。 寿喜随意的摆了摆手道:“将军休要客气,这里交给咱家了。您还是快去上衙要紧,免得又流出什么不好的传言。” 薛谦再次感谢了寿喜,这才骑上自己的马匹,带领几名护卫去了统领衙门。 在二人说话之际,张义先招呼藏身在小巷里的伏兵,开始打扫战场,将活的一一绑缚起来,死的则扔到城外乱坟岗去。 布置完成后,他又狗腿子般的双手捧着弓箭,小跑到寿喜身边,一脸谄笑的问道:“爷爷,您看将这些人带去哪里?” 寿喜对此早有了主意,吩咐将人带去隐刺所在的营地,并特别嘱咐道:“这些人要分别看押,让郎中诊治上药,务必不能死一人。” 张义自然知道对方的意思,这些都是哈勒昌刺杀薛谦的人证,日后还有大用处的。当即点头答应,便转身传达命令去了。 寿喜安排妥当后,便回府去向萧思礼禀告。 哈勒昌军营 当哈勒昌得知刺杀失败的消息后,瞬间变的慌乱无助起来。背着手在营帐内来回踱步,希望能想出一个对策,以面对来自萧思礼以及日后皇帝陛下的责问。 足足一炷香过后,哈勒昌才停下脚步,看面露狠色,似乎在心中做了某个决定。抬头打量了一番站立在一旁的副将,便微笑问道:“李顺,本官问你,这些年本官待你如何啊?” 李顺闻言,在心中就是一声长叹,心知该来的总会来。 当即双手抱拳,神色恭敬的说道:“将军待末将恩重如山。” 哈勒昌似乎很满意对方的回答,微笑的点了下头。随即脸色一变,阴恻恻的说道:“你知道就好,本官这里有个难处,你是帮还是不帮啊?” 李顺此时的心里,除了替这位上官悲哀,就只剩下自己料事如神的喜悦了,幸亏昨夜去萧府示警,否则的话,今天就要当了对方的替罪羊。 虽然如此想,但依然装作茫然无知,义正言辞回答道:“不知将军有何差遣,还请告知末将。末将定为将军解忧。” 哈勒昌再次上下打量对方一阵后,就招呼李顺坐下说话。 只是在李顺坐下去的时候,哈勒昌却是依然背着双手,在帐篷里缓慢踱步。 第0146章 逃命机会 李顺见哈勒昌依然站立,心中突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按照他自己的想法,现在哈勒昌提出什么要求,做出什么许诺,自己都可以满应满许的答应下来。待日后打起官司,哪怕是打到陛下面前,他李顺都是不怕的。毕竟提前示警过了,萧特使那边也答应了为他作证。 可是,假如哈勒昌不给自己这个机会,把自己杀害在营帐内,再反咬自己一口,说是所有事情都是自己背着哈勒昌干的,事发后便畏罪自尽了,那自己可就冤死了。 心念及此,李顺紧绷身体,随时警惕着对方突然间的发难。 不知过了多久,哈勒昌才在脑子里组织好语言,缓缓的开口说道:“李顺啊,你跟随本官多少年了?” 李顺老实的回答道:“回将军的话,差不多有十年了。” 哈勒昌又一边踱着步子,一边点头说道:“嗯,十年了,也不算短了。如果没记错的话,你家中还有老母在堂,两个孩子也是一儿一女吧?” 李顺见对方没话找话,他也是有一句没一句的应承着,但一双眼睛始终盯紧对方,心中也是保持着高度警惕。 哈勒昌闲聊了几句后,自觉对方已经放下了戒备,便借着来回踱步的机会,绕到了李顺背后,一边说着闲话,一边抽出挂在腰带上的匕首。 李顺听到一声轻微的绷簧声响起,急忙回头观瞧。只见此时的哈勒昌,一改刚才的和善,正面露狰狞的高举一把匕首,向自己猛刺过来。 他根本来不及多想,瞬间身体前倾借势在地上一滚,还没来得及站起身体。就听脚步声离自己只在咫尺,借着向前的冲劲,猛的一个虎扑,算是堪堪躲过对方的第二次攻击。 哈勒昌也是悍将出身,见对方连续躲过两次刺杀,伸脚就要踩住对方的脚踝,想借此限制住李顺的身法,进行第三次的刺杀。 李顺见对方抬脚,立即明白对方心意,收回双腿的同时,便高声喊道:“快来人啊!哈勒将军疯魔了!” 他不敢直接呼救,左近都是哈勒昌的亲兵卫队。他怕把那些人叫进来,会起到适得其反的效果,干脆说哈勒昌疯魔了,希望让亲兵进来控制住“疯魔”的对方,自己也好借此机会逃出营帐。 果不其然,哈勒昌的亲兵一个个训练有素,听闻李将军的叫喊,看守在帐外的四名亲兵,转瞬间便冲进了营帐。 李顺见此,心中大喜,一边躲避着哈勒昌的匕首,一边喊道:“将军疯魔了,快去请郎中来诊治。” 几名亲兵见到面目狰狞的哈勒昌也是一愣,李顺则借机绕到亲兵身后说道:“快!先制住将军的身体,莫要让他自残,我这就去请郎中来诊治。” 有些事情就怕先入为主,几名亲兵明显受了李顺的影响,一边躲避着哈勒昌的匕首,一边围上去,打算一起控制住,已经陷入“疯魔”的哈勒昌。 早已杀红眼的哈勒昌,见李顺就要逃出帐外,一脚踢中挡在自己面前的一名亲兵,嘴里还大骂道:“滚开,老子要杀了他。” 哈勒昌不说这句还好,一说这句话,就更印证了其“疯魔”的毛病。全营上下谁不知道,哈勒将军和李将军交情莫逆啊,那好的跟一个人似的,合作了十年时间,二人都没红过脸。 另外三名亲兵见同伴被自家主将踢倒,也一边拦住哈勒昌的去路,一边抄起营帐内的凳子等物,当做盾牌以抵挡对方手中的匕首。 这时李顺终于瞧准了机会,迅速钻出帐外,根本就来不及回去收拾细软,一路狂奔到马厩旁,随便牵了一匹马出来,翻身上马便骑了上去,猛催胯下战马,转瞬间便冲出了军营。 就在李顺冲出军营的那一刻,哈勒昌也跟阻拦自己的亲兵,解除了误会,并带领一众亲兵,骑上战马追了出去。 逃出军营的李顺,经过短暂的慌张后,迅速恢复了冷静。同时心里清楚,整个析津府能保住自己性命的,也只有萧思礼特使一人了。随即辨认了方向,拨转马头便向萧府赶去。 当他刚催马进入萧府门前的大街时,就听耳畔传来一阵马蹄声,转头望去,正是哈勒昌带领手下亲兵尾随而至。 李顺再不敢迟疑,慌忙催动胯下马匹,便向萧府大门处奔去。距离还有十几丈的时候,已经能看清萧府门外的门子,便高声大喊道:“我乃御帐亲军李顺,有要事求见萧特使!” 还没等门子反应过来,李顺已经勒住马匹,停在了萧府大门外,回头看了一眼追兵,距离自己还有二十余丈。也不待门子通报,便翻身下马,就要冲进萧府避难。 李顺这种慌张且莽撞的行为,自然引起了萧府门外几名护卫的警惕。立即拔出随身的佩刀,刀尖直至李顺本人,并口中发出警告,让其退回到台阶下面去。 李顺看追兵马上就要跟前了,再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也拔出腰刀,向前迈了几步,用刀挡开几名守卫的劈砍,硬生生的冲进了萧府。 护卫见对方武艺高强,害怕其对老爷不利,便拿起挂在脖子上的哨子,鼓足了一口气吹响哨声,这是示警萧府上下。同时,又举起佩刀,指向门外追来的哈勒昌等人,示意对方这些人退后。 哈勒昌眼见着李顺逃进萧府,狠狠的骂了一声娘,可却没有胆量如同李顺一般冲进萧府。 他虽心急如焚,但也一时无计可施。无奈之下,只得一脸灰败的暂且带领一众亲兵回营,至于自己刺杀薛谦的事情是否会泄密,也只能另做打算了。 逃进萧府的李顺,自知已经保住了性命,对于萧府一众家丁护卫的围捕,表现的极为配合,扔下手中武器后,还主动双手抱头,顺势趴在了地上,任几名大汉用绳索,将自己捆绑起来。 前面这场小骚乱,自然有人跑到后院,通知老爷萧思礼。 当萧思礼和寿喜听闻李顺逃到了府里,齐齐感到非常诧异。 寿喜更是直言道:“他居然没被哈勒昌杀死?” 第0147章 薛谦 萧思礼和寿喜二人能有这么大的反应,那是因为按照于则成的计划,哈勒昌会杀了李顺,然后给其扣一顶畏罪自尽的帽子。 主仆二人这边都想好了应对的方法,也顺手挖了一个坑就等着李顺死呢。只是万万没想到李顺居然跑出来了,还活蹦乱跳的到萧府寻求庇护,这个突发事件就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萧思礼一边烦躁的在房间内踱步,一边吩咐寿喜道:“我不管,这事是你和于则成那小子商量的,你们两个去办好。” 寿喜此时也不好说什么了,毕竟自己的计划出了差错。只得悻悻的告退,先去前面安抚李顺再说。 张义此时正在“隐刺”的军营内,指挥手下将今天抓来的刺客进行看押,并让军营内的郎中给这些人疗伤看病。 刚忙碌完毕,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水,就接到了李顺逃到萧府的消息。来人还捎来了寿喜的口信,让他想办法,把事情圆满解决掉。 张义只是简单的思忖了片刻,便拿定了主意,在来人耳边低语了几句,便将对方打发走了。 看着来人的背影,张义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 下午,在安顿好仅剩的十余名刺客后,张义便向隐刺的人打了声招呼,学着寿喜的样子,背着双手踱步走出军营。 在走进小巷后,便立即飞奔起来,穿大街过小巷来到了仙露坊的地下密室,取出从吴宇那里拿回来的复合弩。简单的检查一遍后,便将之背在身上,同时简单的进行了一番易容后,就迅速钻出密室,来到了薛谦所在的城防衙门对面的房顶上,也是他早已选定好的狙杀地点。 没错,他要杀死薛谦,将萧思礼与哈勒昌的矛盾激化到不可调和,以便将仇恨的种子传递到辽皇那里。 城防衙门 傍晚,由于这几日少了哈勒昌的掣肘,薛谦再次掌握城防的权利,也将之前倒向哈勒昌的一些下属进行了调换,以使得自己的地位更加稳固。 忙碌了一天的他,在批完最后一份公文后,喝完桌子上最后一口茶水,便走出自己的公廨,召集几名贴身侍卫准备下衙回家。 在等待马夫牵马的时候,一名护卫进言道:“将军,不如换一条回府的路吧?” “哦?为何?”薛谦挑眉问道。 “属下怕刺客的余孽未去除干净,所以……。”那名护卫说出了心中的担忧。 薛谦朗声笑道:“大可不必,今日你也看到了,二十余名刺客都被拿下了。那哈勒昌如果是个聪明人,就不会再干这种蠢事。况且,这次萧特使也算拿住了哈勒昌的把柄,只需一纸奏折递上去,那个人的结局就可想而知。” 护卫一想,也是这么个理,便闭口不言,不再劝说对方。 眼看着马夫牵着马匹,从后院的马厩牵到衙门门口的时候,薛谦挥了一下手,示意全体上马。 可就在薛谦刚扳鞍认蹬,翻身上马的这一刻,埋伏在二十丈外的张义果断出手了。 “嗖~!”箭矢如流星一般,射向刚刚骑上宝马,还没来得及稳定身形的薛谦。 薛谦虽然是久经沙场的悍将,本能的想趴在马背上,以躲避冷箭的攻击。但此时身体还没掌握好平衡,根本来不及做出躲避的动作,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身体中箭。 当箭矢直直插入心脏的那一刻,薛谦不禁惨嚎一声,便身体一歪,栽落到马下。 由于事发突然,几名护卫也来不及反应,直到自家将军落马倒地。这才齐齐反应过来,大喊一声:“保护将军!”便翻身下马,同时抽出腰间佩刀,用身体将薛谦围在中间。与此同时用犀利的眼神,警惕着周遭一切事物。 此时正是各个店铺作坊关门上板的时辰,街上的行人正如往常一样,行色匆匆的走在回家的路上。 听闻一声惨叫和一声大喝后,本就喧闹的大街,立即变的混乱起来,惊呼声叫喊声也连成了一片。 这让站在衙门外负责看门的几名卫兵,一时间也难以穿越人群,去追捕刺客的踪迹。 只是过了片刻,护卫长确认附近没有异动后,便喊几名同伴把将军抬回衙门。可就在那几人转身打算俯身,把将军抬进衙门的时候,同时发出一声惊呼。 背对几人继续负责警戒的护卫长,心中虽然有些猜测,但毅然决然的喝住几人,让他们继续执行自己的命令。而他则举着刀一步步后退,用身体掩护几人。 等几人费劲力气将薛谦抬进衙门后,就有护卫带着哭腔禀报道:“王哥,将军可能不行了。” 护卫长此时才转过身体,看向心口中箭的薛谦,小心的俯下身,伸出两根手指试探对方的鼻息,只是让他绝望的是,薛谦已经毫无生机。 或许是承受的刺激过大,又或许是多年来的经历,让他练就了处变不惊的性格。重新站直身体的护卫长,开始给几名同伴下令。 “刘三,回府通知夫人,就说将军遇刺。暂且不要提及已经丧命的事。” “老五,去通知萧特使,将刚才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知对方。” “李老二,去请耶律荣将军,请他来此地。就说有机密要事商量。” 就在护卫长处理薛谦遇刺事务的同时,张义携带复合弩早已逃离了现场。 一炷香后,他将复合弩掩藏到酒馆后,这才快步赶回萧府。 萧思礼书房 张义走进房间,先给萧思礼行了一礼,这才把那群刺客的关押安置情况汇报了一遍。 萧思礼点了下头,夸赞其办事稳妥。 寿喜却是心中有些疑问,主要是李顺的事情,张义虽然给了主意,但却不知其用意,这要问清楚的。 寿喜直接开口问道:“小子,老夫……。” 不待他将问题说出来,就听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的走过来。 片刻后,门外传来箫管家的声音:“老爷,城防衙门薛将军的护卫在府门外求见,说是有紧急事,需要立即禀告。” 第0148章 行刺目的 萧思礼和寿喜主仆二人,下意识的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疑惑。不知道都这个时辰了,对方派自己护卫登门是何用意。 寿喜思忖片刻,便向萧思礼提议道:“主子,不如老奴先去见见对方,看薛谦派他来是个什么意思。老奴回来向您禀报后,您再考虑见还是不见?” 萧思礼也觉得寿喜考虑周到,便点了下头,算是答应了对方的提议。 张义自然知道对方来的意思,八成是来报丧的。便施礼说道:“老爷,小子忙活了一天,连口饭还没吃呢。小子想去寻口吃的。” 如今张义在萧思礼的心中,也算是一名心腹了。自然是满口答应,还特意让他去找李山,说李山比前院的厨子手艺好。 当张义来到后厨见到李山,依然保持着以往的亲切热情:“李叔,小子来看您了。” 正带领着小徒弟忙碌晚饭的李山,听到声音转头看见张义后,也是一脸笑意:“我以为你小子升了主事,就把你李叔忘了呢。” 张义向小徒弟点头示意了一下,这才对李山露出讨好的表情说道:“李叔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小子就算把自己名字忘了,也不能忘了您啊。” 说完,便顺势坐到灶膛前面,帮着李山烧火添柴。 李山一边拿着锅铲炒菜,一边问道:“说说吧,到底来李叔这里干啥?” 张义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这才说道:“小子忙活了一天,还没吃饭呢。想着找您来蹭一顿。” 李山佯装不喜,“哼”了一声,便吩咐小徒弟,把悬挂在房梁上的竹篮子取下来。 “幸亏我这里存了些酱肉和烙饼。” 张义站起身,手在衣襟上随意抹了抹,便要去接竹篮子。 李山这时又说道:“慢着,饼子是凉的,一会儿我做个鸡蛋汤,你泡着饼子就着酱肉吃。” 张义痛快的答应了一声,便又坐了回去,随手给灶膛里添了两根木柴。 此时,箫管家扒着门框喊道:“于则成,寿喜公公让你去老爷书房呢。” 张义看着李山,露出一个遗憾的表情:“李叔,您给小子留一口啊,小子一会儿就回来。” 李山痛快的答应了一声,便继续忙着给老爷准备晚饭。 张义再次走进萧思礼书房的时候,就见主仆二人已经没了刚才的精气神,都是紧皱眉头,面露沉思之色。 寿喜被张义的关门声惊醒,抬头对其说道:“则成啊,事情有了变故,薛谦被人射死在衙门外的大街上。” 张义惊讶的表情早在脑子里,模拟了几十遍。当即发出一声惊呼后,又瞪大眼睛,用不可置信的眼神望向对方:“谁干的?” 寿喜摇了下头,表示不知。 张义再次做出沉思的样子,似乎在想谁是凶手。 此时,萧思礼不耐烦的说道:“寿喜,立即带人把哈勒昌控制起来。” “不可!” “不可!” 就在萧思礼话音刚落,寿喜和张义异口同声说道。 萧思礼自然知道寿喜说这话的意思,无非是劝自己冷静,哈勒昌是皇帝亲军,不是说抓就能抓的。 只是于则成的一句“不可”,让他面露不喜,才把这小子提到主事的位置,就敢忤逆自己的意思了。 张义没给寿喜说话的机会,抢先用请示的语气说道:“老爷,还请听小子说说对此事的看法,您再选择怎么处置哈勒昌。不知可好?” 萧思礼皱眉上下打量对方一番后,才耐着性子点了下头。同时说道:“倒要看看你小子能说出什么话来。” 张义先抱拳行了一礼,算是为刚才反驳萧思礼的道歉。 等站直身体,才开口问道:“老爷,您觉得哈勒昌是个什么样的人?” 萧思礼轻蔑一笑,似乎不屑回答这种问题。 张义见对方不答,继续问道:“小子虽然只在酒席那天,见过哈勒昌一面,但可以说对方虽然跋扈,却不是那毫无心机之人,不知小子这话可对?” 萧思礼继续不理,寿喜却在一旁插话道:“小子,你说这不是废话吗?不说那哈勒昌身居指挥使的高位,只说他能被皇帝陛下选中。这种人就不可能只是个莽夫。” 张义点了下头,继续说道:“那小子再问,薛谦的死与哈勒昌有多大的关系?” 这时萧思礼是真压不住脾气了,烦躁的说道:“这还用问吗?分明就是他哈勒昌干的。他派李顺暗杀未果后,借着傍晚下衙的机会,便改用暗箭射杀了薛谦。” 张义听完萧思礼的分析后,转头看了一眼寿喜。 寿喜心中虽然有些疑问,但是老爷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再反驳,只能点头表示同意。 张义见面前这主仆二人,都将矛头指向哈勒昌,心中就是一喜。 不过,面上并未表露出来,而是压低声音,故作神秘的问道:“老爷,爷爷,小子再问,如果换做是您两位,早上暗杀失败后,还会安排第二次行刺吗?” 张义恰巧问出了寿喜心中疑问,寿喜果断了摇了头说道:“按理说,早上暗杀失败后,就该换个时机,或者等这阵风声过了再动手。难道说想薛谦死的另有其人?” 萧思礼其实早就想过同样的问题,只是思来想去,这析津府想置薛谦于死地的也只有哈勒昌了。 张义摇了下头,低声表态道:“小子和老爷想的一样,这次还是哈勒昌出的手。” 寿喜当即反驳道:“那这理说不通啊。” 张义意味深长的一笑,继续分析道:“在小子看来,这完全说的通。” 看到主仆二人同时疑惑的看着自己,张义心中大定,知道自己定的挑拨离间计就要见效了,便继续压低声音,故做神秘的说道:“老爷,爷爷,小子是这么想的。那哈勒昌既然不是一介莽夫,可又连番出手,置薛将军于死地。只有一个答案可以解释,那就是……。” 说到这里,张义故意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这才转回头,伸出食指向上指了指:“那就是哈勒昌得了那人的指示,必须将析津府的统辖权抢回来。” 见寿喜要反驳自己,萧思礼陷入了沉思,张义继续加了一把火:“哈勒昌能拿出一份圣旨,难保他没有密旨或者得了什么口谕啊。” 第0149章 一粒种子 寿喜听完于则成的分析后,震惊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可很快清醒过来,先转头看了一眼萧思礼,见对方已经陷入了沉思,心中大叫一声:不好。 他转回头对着于则成,歇斯底里的训斥道:“闭嘴!这些话也是你一个奴才该说的吗?挑拨皇家关系,你知道是什么罪吗?” 张义装作被对方训斥的有些委屈,低下头怯怯的说道:“爷爷,小子就是想给老爷提个醒嘛。总是要提前有个防备才好,免得……。” 寿喜哪里听的进这些话,大声呵斥道:“滚出去。” “哦。”张义也不敢抬头,只得规矩的行了一礼,便倒退着走出了房间。 张义此举并非毫无意义,他只是想在萧思礼的内心深处,埋下一粒种子。而这粒种子会随着张义一次次的挑拨,慢慢的生根发芽,他相信早晚有一天,这股怨念会转变成野心,那粒不起眼的种子,也会随之成长为一棵苍天大树。 到了那时,辽国的两大势力,耶律家族和萧氏的内斗将不可避免。 功夫不负有心人,就在张义离开房间后,萧思礼也逐渐从沉思中醒来。抬头瞪了一眼寿喜,埋怨道:“你骂那小子作甚?他分析的不无道理,咱们那位皇帝是个多疑的,很有可能……。” 寿喜听到此处,似乎被吓到了一般,慌忙出声阻止道:“主子慎言。” 说完,便推开书房门,对门外的护卫吩咐道:“退到五丈外警戒。” 见护卫离的远了,这才关上房门,重新回到萧思礼面前,低声说道:“主子,那哈勒昌有密旨也罢,有口谕也可。这些都可以暂且不理,目前的问题是薛谦已经死了,老爷还是要尽快安排一名将领顶上去,防止那哈勒昌得逞啊。” 说起人员的选拔,萧思礼就大为头疼。 不是说整个析津府或者放眼整个辽国,就找不出可以替代薛谦的人。而是愿意效忠萧家的武将里,几乎没有合适的。那些人不是年岁过大,就是职位不够。 经过深思熟虑后,萧思礼也只能先让薛谦的副手,现任城防衙门的张涛顶上。此人虽然不是萧家的铁杆心腹,但因受过耶律家的排挤,至少一时半会儿不会倒向耶律家族那边。到时己方再拉拢一番,相信对方应该知情知趣,做出一个明智的选择。 萧思礼打定主意后,便提笔写了一篇奏章。详细叙述了哈勒昌如何状若疯癫的追杀李顺,还有薛谦在下衙后,再次遇刺身死的事情写了进去。并直接挑明,哈勒昌完全不适合统领城防衙门,所以自己推荐张涛暂为管辖。 放下毛笔后,萧思礼又重新检查了一遍,自言自语道:“我倒要看看,你对我萧家究竟有几分信任。” 说完,便让寿喜找来一个信封装填进去,并用火漆封存后,让其交给下面的信使,六百里加急送到上京。 寿喜离开书房后,先安排了奏折的事宜,便气哼哼的去了后院厨房。来到于则成的卧室外面,也不伸手敲门,“嘭”的一声,踹开房门便走了进去。 张义就知道对方会来找自己,所以离开书房后,也没返回酒馆,而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耐心的等着寿喜的到来。 果不其然,寿喜走进房间后,看对方双手枕在脑后,翘着二郎腿的小腿还一颠一颠的,心中那股火气又盛了几分。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就给了张义一巴掌。 张义这才翻身起床,一边搀扶着寿喜坐在桌旁,一边装傻充愣的问道:“爷爷,是谁气着您了?您告诉小子,看小子不活剐了他。” 寿喜皱着眉头,盯着张义质问道:“则成,那些话是你该说的吗?啊?你可知长此以往,会给咱们老爷,继而给整个萧家招来多大的麻烦?” 张义面对质问,继续表现出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微笑着答道:“爷爷,您就说小子分析的对不对吧?” “对不对,那些话也不是你能说的。”寿喜继续说道。 张义不急着搭话,先给对方倒了一杯水推了过去,又顺势坐下后,才说道:“爷爷,您的心情小子完全能够理解。可是小子说这番话,也是想给老爷提个醒啊。您说万一……。” 说到这里,张义才想起什么似的,起身关闭房门。 寿喜当然知道这小子要说些什么,借着这个空当,苦口婆心的说道:“是,老夫知道你也是出于好心,才提醒老爷。可咱们终究是奴才,奴才懂不?既然是奴才,就不要轻易影响了主子的判断,咱们只要安心执行主子的决定就可以了。” 重新坐下的张义,也用苦口婆心的语气对寿喜说道:“爷爷,您的话小子不能完全赞同。” 见对方要反驳自己,忙伸手阻止,继续说道:“您听小子说完,是!小子确实是萧家的奴才。可正因为是奴才,更该有与萧氏一门,荣辱与共的心啊。小子总不能看着老爷做出莽撞的事情,而袖手旁观吧?那样的话,小子才会觉得,对不起萧家奴才的身份呢。” 寿喜听完对方的这番话后,诧异的仔细打量面前这个年轻人。对方说的对吗?至少自己从中还挑不出错处,可是这和自己多年的行事风格,以及对奴才二字的理解又有些差异。 一时间,寿喜反倒变的哑口无言起来。 张义也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真要继续说下去,怕是会影响到自己与寿喜的亲密关系,那是自己不能容忍的。 他立即转换话题:“爷爷,那个李顺怎么样了?” 寿喜听到问起这事,白了张义一眼:“还能怎么样?就是听你的安排,让他去上京告御状了呗。” 张义继续打岔问道:“他一个人去的,还是……?” “能让他一个人去吗?哈勒昌那边说什么都要整死他啊,老夫亲自派了六名护卫陪同。”寿喜不耐烦的说道。 张义面露一丝坏笑:“爷爷,您说李顺这次去上京这么一闹,哈勒昌会是个什么下场?” 寿喜耐人寻味的一笑:“哈勒昌是个什么下场,老夫暂时还猜不到。反正不管结果如何,李顺都是一个死。” 第0150章 躲不了的清净 张义听闻这个结果,诧异于寿喜的眼光敏锐。不过看到对方那别有意味的眼神,不得不耐着性子,当好一个捧哏。 “爷爷,说说呗,为啥李顺活不了?” 寿喜微笑点了下头,对这个合格的听众,表示非常的满意。轻咳了一声说道:“一切都源于哈勒昌刺杀薛谦的动机。哈勒昌应该是误以为,那天扒光衣服并把他悬挂在树上的幕后指使是薛谦,所以才动了杀机。李顺也是因为后面那场刺杀,才把自己牵扯进来。他这次去上京告状,想要打赢这个官司,就必须把前因后果全说清楚。可是李顺忽略了一点,哈勒昌是皇帝的代表,哈勒昌受辱就等于皇帝受辱。李顺却将此事公之于众,你觉得当今皇帝能让他安稳的活着?” 张义又假装担心的问道:“那咱们老爷会不会受连累?” “小子,算你有良心,还能想着老爷。不过老爷全程没有参与,倒是哈勒昌有麻烦喽。”寿喜幸灾乐祸的说道。 “嗯,也是。作为皇帝的代表,居然被城里的老百姓,扒光了挂在树上,这老小子的结果好不了。”张义也跟着分析道。 接下来,一老一小又复盘了一遍整件事的过程,发现没有漏洞后,寿喜才起身准备离开。 就在他临出门的时候,再次嘱咐道:“小子,你的想法也许是对的,不过有些话还是藏在心里比较好。那样你得到的也许更多。” 说完,不待对方说话,便摆了摆手走出房间。 张义会心一笑,他当然明白寿喜说这话的意思。但是,两人身处不同阵营,有些话总是要说的,有些事也是要做的。 送别了寿喜,张义算定未来几天,萧思礼不会善罢甘休,薛谦可是析津府的军事二号人物,必定要去找哈勒昌的晦气。而他也只是一个挑拨两方内斗的角色,对于狗咬狗的戏码,实在提不起旁观的兴趣,干脆选择离开萧府,去酒馆小住几天,就当躲清静了。 当张义刚走到酒馆门口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躲清静的想法破灭了。因为他在对面的墙上,发现了当初和王利约定的暗号。 按照当初的约定,张义来到了城里的一处车马行,在大通铺上找到那个留下暗记的联络人。 刚走到一处没人的小巷,张义就有些嫌弃的问道:“吴叔,你没事来析津府干什么?” 满心火热终于见到亲人的吴宇,如同被人滋了一泡尿,火气一下就上来了。刚要跳脚训斥张义不懂上下尊卑,就被张义一个眼神憋了回去。 “这里可不是老家,你说话小点声。”张义提醒道。 吴宇下意识的看了眼无人的小巷,还是低声说道:“嗨,你当我愿意来啊,这次可是你师公亲自要求的。” “你什么时候走?” 随着张义对隐刺了解的越多,越发现皇城司或者说整个大宋的漏洞越大。像吴宇这种人物,人家早就摸清楚了全部底细,没想到这厮居然有胆子再来析津府,这不是找死吗? 吴宇对于张义表现出的冷淡非常不满,自己好歹也是皇城司高官来的。即使不认官方身份,好歹也是这小子的叔叔吧。 “这次我不走了,你师公说了,让我留下来配合你。”尽管非常不爽,但吴宇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这下轮到张义惊讶了。不过,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张义把对方带到仙露坊的坟地后,这才质问道:“是不是皇城司的人都死绝了?已经无人可用了,才让你这么大一个提点来配合我?真当辽国的秘谍是瞎子傻子啊?实话告诉你,你那点资料隐刺早就有掌握了,而且具体长相在隐刺这边也有记录。你最好现在就回大宋去,免得在析津府被人认出来,连累了我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消息网。” 这一番话说的吴宇哑口无言,同时也觉得派自己过来,是个多么愚蠢的决定。在心里问候了好几遍师父的爹娘。 “行,我现在就回去,这总可以了吧。”吴宇也是能屈能伸,发现错误马上改正。 张义见对方低头认错,心里的火气也瞬间消失不见,马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说道:“吴叔,那小侄就不留你了。既然是师公派你来的,那帮我给师公带个话,就说祝他全家幸福。” 吴宇当然能听出张义话里隐含的意味。不过他丝毫不介意,因为他也想问候师父全家。 “还有一件事,皇城司这边决定,利用潜伏在大宋的辽国秘谍,输送一些假情报。让皇帝和萧氏一门产生隔阂,继而发展成内斗,以让辽国实现国力内耗。”吴宇又说出了第二个来析津府的目的。 张义瞪大眼睛看着吴宇,又上下打量对方良久,这才说道:“吴叔,三日不见刮目相看啊。皇城司虽然有蠢货,但还是有人才的。这个想法非常好,谁出的主意,派过来协助我工作吧。” 吴叔翻了个白眼,直接说出答案:“是小郡主出的主意。” 张义差点被吴宇整破防了,弄了半天是自己未婚妻啊。 “怪不得,皇城司就缺乏这种有战略眼光的人。” “得了吧,别得了便宜卖乖了。小郡主还因为这事,险些连累了曹家呢。”吴宇又把当今皇帝赵祯,听完计划后,所引起的猜忌讲了一遍。 张义点了一下头,表示了充分的理解。自言自语道:“曾经有人说过,多疑是上位者的优秀品质。此话果然不假啊。” 不等对方说些什么,张义又问了培训新人的情况。当得知正在接受培训的是一群小孩子的时候,立即急眼了。 “吴叔,你回去跟小郡主说,等那些孩子培养出来,我张义的坟头草都三尺高了。别让他整那些慢的,直接去大牢里或者江湖上,找那些能人异士。” 吴宇虽然也觉得培养小孩子有些慢,但是犯人和江湖人,似乎更不靠谱。担忧的说道:“这恐怕不行吧,那些人可不懂规矩,眼里也没律法。这还不如皇城司的人呢。” 张义果断的说道:“这事你放心,小郡主知道该怎么做。绝对稳妥,出不了事。” 第0151章 各方心思 在送走吴宇过后的几天,果然如张义所预想的那样,哈勒昌几乎用尽了全部精力,与萧思礼控制的一众下属互相扯皮,目的只有一个,争夺城防衙门的控制权。 可惜的是,哈勒昌并没有诸葛亮的口才,面对一群只动口不动手的文官,差点被群儒喷死在衙门外。是的,他连衙门的大门都没进去。 哈勒昌虽然气的三尸神暴跳,但也不敢用武力解决眼前的问题。因为那些人说了,他要是敢动武,使出什么强硬手段,那些人会把他的行径,写成一篇篇文章传遍全天下,将哈勒昌以及族人的名声,搞的如过街老鼠一般。 就在这个背景下,张涛将军,一名被耶律家族排挤的武将,被萧思礼推了出来,暂时统领城防衙门。虽然还没有接到圣旨,但这一任命,却得到了整个析津府官员的一致认可。而可怜的哈勒昌,也只能整天躲在军营里,每天给看重他的皇帝陛下写告状信,以期望对方能为他主持公道。 张涛从履职那天开始,就始终战战兢兢,因为他知道,一切都是临时的,随着哈勒昌告状信的发出,上京不日将会有圣旨下来,到了那个时候,自己也就该功成身退了。 他的这一想法,几乎代表着析津府全体官员。可是半个月过去了,众人神奇的发现,我大辽皇帝似乎把这件事情遗忘了。 那位远在上京的帝王,不仅没有任命新的城防将军,更没有回应哈勒昌的告状信,一切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张涛就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下,从早期的战战兢兢,变成了如今的理所当然。现在已经开始适应了一把手的职位,并且有了大干一场的意思。 下午,张涛视察完一座军营后,便率领着几名副手回到衙门,打算部署一下近期的工作安排。 他刚走进衙门,一个门子就领着一名年轻人从门房出来。上前禀报道:“将军,这个年轻人说是奉了萧特使的命令,来衙门当差的。” 张涛闻言一愣,转头望向那个年轻人,第一眼看过去觉得有些眼熟,可是怎么都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年轻人见对方在看自己,主动上前行礼:“小子于则成,见过张将军。” 张涛听到于则成这个名字后,猛地一拍额头。指着对方说道:“我想起来了,你是那次酒宴那个。” 张义见对方想起自己了,马上露出标志性的微笑,说道:“小的就一萧府奴才,还劳将军记得,真是小子的福气。” 都说宰相门人七品官,张涛对张义如此,也是看在萧思礼的面子上。在析津府的谁不知道?这一亩三分地上,萧思礼就是土皇帝。他家的奴才出门都是横着走的人物,张涛自然是不敢怠慢的。 张涛连忙邀请张义,一同前往自己的公廨,路上也顺便问起了对方的来意。 张义表现的非常得体,完全没有狐假虎威的架势,而是很委婉的表明,自己是萧思礼派来给张涛伺候茶水的。 张涛这才恍然大悟,同时悬着的心也就此放下。 其实,过去的这段时间里,他不仅担心皇帝会下圣旨随时赶他走人。也在琢磨萧思礼,把自己推上这个位置的用意。按理说,他不属于萧氏一派,是没有资格坐这个位置的。可偏偏在这个时候,对方就把自己推出来了。 这一超出常理的举动,让他胡思乱想了很久。会不会有替罪羊的意思?又或者只是临时过渡?等机会调自己人上来,再把自己发配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自生自灭? 现在对方派这么个年轻人来监视自己,用意就很明显了,在旁观察他的一举一动。对此,张涛不仅谈不上反感,反而有点心花怒放的味道。同时心中感慨:虚活四十余年啊,终于得到一次大佬考察的机会。只要在未来的日子里,不做出什么非常离谱的事情,自己这个位置算是稳了。 心念及此,张涛立即对于则成表现出,前所未有的热情。当着对方的面,就把跟随自己多年的小厮,打发出去守库房了,也算是变相的表明态度。 可是张涛的举动,却引起了几名副将的不解。虽然大家也明白这个于则成来此的用意,但是张涛这位新任大佬,也不必如此吧。说到底,对方终究是个奴才,又不是萧思礼本人亲临。 话说,张义能得到这个任务,还与他前些日子向萧思礼进言,脱不开关系。 他的那番言辞,虽然得到了萧思礼的认可。但是与寿喜的行为准则有些出入,在经过深思熟虑后,最终决定让于则成这个小子,离自家主子远一点。免得哪一日,这小子热血上头,说出什么浑话,影响了老爷对时局的判断。 就在他苦思冥想用什么借口,调离对方的时候,正赶上张涛履新上任。寿喜借着需要派亲信贴身监视为由,说服萧思礼同意派出“忠臣悍将”于则成执行这个任务。 张义听闻要监视张涛,心里简直乐开了花。他自然知道寿喜心中所想,可对方不知道的是,他早就在搜集有关城防的情报。只是苦于无法打入内部,始终得不到更为准确详实的军力部署。 如今得了这个差事,那真是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寿喜还以为于则成没看出自己的真实用意呢,心里也一喜。临出门自然是千叮咛万嘱咐一番,什么不要以为离了萧府,就可以放肆嚣张云云。要始终牢记自己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萧府的颜面。 当张涛和几名副将各自落座后,张义算是很好的履行了一名奉茶小厮的职责。不仅端来了温度合适的茶水,还顺带在茶水间找了几碟小点心,当做下午茶,让几位领导充饥。 按道理,在上完茶水点心后,张义这个小厮是要离开房间的。可是张涛并没有让其离开的意思,既然是贴身监视,那就没有什么可避嫌的。这样也能借着对方的嘴,将自己愿意接受监视的信号传递出去。 张义见对方没有哄自己走,他当然不会傻到自己离开避嫌。就这样,他算是全程旁观了此次军事会议。 军事会议一直开到下衙的时辰,张涛遣散了一众下属后,特意嘱咐张义:“则成啊,你沏茶的手艺不错,明天上午本官要去视察万字营的军备,那些个粗汉沏的茶水,我喝不惯。你随同一起前往吧。” 第0152章 小郡主的处世之道(一) 在张义的事业,蒸蒸日上的同时。远在东京城的小郡主曹宇婷,工作却陷入了停滞。 无他,全因为她之前献的那个挑拨离间计。 她准确的把握了辽皇和萧氏一门的心思,可偏偏忽略了大宋皇帝赵祯的感受。 这位被后世称为千古仁君的皇帝,也和所有的上位者一样,对那些有可能危害到自己统治地位的人,报以极大的猜疑心理。这其中,就包括国朝第一武将家族曹家。 赵祯坚持认为,曹宇婷只是一个小娃娃,不可能将人心揣摩的如此准确。一定是平时在家的耳濡目染,特别是受了老爹曹佾一言一行的启发,由此想到辽皇和萧氏之间的不和。继而定下了,挑拨离间的计策。 自从有了这个想法后,对于曹家的猜疑就像梦魇一般,再也挥之不去,始终围绕着赵祯。毕竟,曹家是武将世家,在军中的人脉根基远超旁人。 他虽然嘴上不说,但是一些做法,却忠实的反映出他的心态变化。 首先是以国朝资金紧张为由,停掉了曹宇婷的培训班。 其次,在前不久举行的一场酒宴上,借着曹佾前来敬酒的机会,对其进行了一番旁敲侧击的敲打。让他安心当一个逍遥郡王,别整天在府里胡思乱想。 以上两条也只是开胃菜,最后一条就有点磨刀霍霍的味道了。 身为一个郡王,曹佾府上的护卫数量,按照国朝礼法定数,应该配备整八十人。结果,赵祯简单粗暴的给减到了三十人,至于削减下来的五十人,全被他发配到北边的边疆值守。美其名曰:那些人能力不足,需要去边疆锻炼几年。 这一连串的操作下来,再傻的人也能看出来,曹家这是被当今官家厌弃了。 身为这次事件的始作俑者,曹宇婷自然是心如明镜。可是事已如此,也只能在自己闺房内摇头苦笑,感叹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不过,曹宇婷对于来自赵祯的警告,也只是发愁了一盏茶的时间,随后便抛之脑后了。她还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做,身在辽国的情郎才是自己的天,至于什么狗屁皇帝的感受,根本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 这天早上,在用过早点后,曹宇婷女扮男装便从后门溜出了曹府。 刚走出小巷,就见到几个闲汉向她望了过来。 出于职业的本能,曹宇婷一眼看出这几人是监视曹府的。微皱了一下秀眉,便向那几人走了过去。开门见山的问道:“哪个衙门的?” 那几个闲汉对视了一眼,同时表现出一脸茫然的模样。 曹宇婷不耐烦的说道:“不说是吧?行!” 说完,不再搭理几人,转头就向东走去。 几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领头一人低声说道:“跟上。” 当即便各自散开,跟随在曹宇婷的身后。就在几人跟踪到一个大路口的时候,曹宇婷突然加快步伐向前跑去。 这几人也迈开脚步,始终尾随在曹宇婷不远处的身后。 眼看着对方向左转进一条小巷,当先一人也紧随其后冲进小巷。 可刚走进小巷,迎面就见到一个拳头。“嘭~”这人连呼喊的机会都没有,直接晕倒在地。 几名同伴见自己人刚进小巷,就仰躺着倒下,脚下加快速度,来到对方身旁,留下一人照顾,剩下三人则冲进小巷,寻找小郡主的身影。 就在三人路过一处百姓房屋的时候,藏身在墙上的曹宇婷突然跳下,不知什么时候,手里多了一块砖头,直接砸向最后一人的脑袋。 “嘭~”又是一人倒地。 曹宇婷扔下手里的砖头,拔腿就向反方向跑去。 见到又有一名同伴倒下,剩下的二人不禁恼火起来。把执行任务前,上司交代的话忘得一干二净,只想给这个女娃娃一个深刻的教训。 在检查倒地同伴只是昏迷以后,二人便一头钻进了曹宇婷之前逃进的小巷里。 可是刚走进小巷,他们就发现左右两边堆满了杂物,并且已经失去了小郡主的踪影。 二人不得不放慢脚步,从堆满杂物的小巷内,左闪右避的艰难穿行。 此时,走在后面那人,刚绕过一个竹筐,打算继续迈过一堆木料的时候。蒙在竹筐上的一张破草席突然掀开,曹宇婷猛然起身,抡起一根木棍就抽在对方脸上。 那人虽然已经扭头看见了曹宇婷,怎奈对方的速度太快,根本来不及躲闪。随着“啪”的一声脆响,那人两眼一翻,就直愣愣的倒在那堆木料上面。 走在前面的人,在听到身后有动静的同时,也回头向后观望。眼看着同伴用脸接了对方一记重击,原本心里那点怒火,瞬间转化成慌张。 五人的盯梢小队,此时就剩下自己一人了,还有啥好说的,心里只剩下一个字“逃命”! 在他打定主意,转回头打算快速跑出小巷的时候,就听耳后生风,“呜”的一声。根本顾不得是什么了,刚缩了一下头,就觉头皮一凉,刚才打倒同伴的那根木棍从头顶飞了过去。 没等他再向前跑出几步,耳后再次传来“呜”的一声,心中暗骂的同时,再次缩头打算躲过。可惜这次他算错方位,一根甩飞的木棍直接砸在他的腿弯处。关节被砸只觉腿一软,“噗通”就单膝跪地。 他一边回头,一边喊着:“小郡主,饶……。” 不待那个“命”字出口,只觉脖颈处遭受一记重击,顿时眼前一黑,就昏死了过去。 曹宇婷解决了所有跟踪的人员后,这才俯下身体,手伸进对方怀里一通摸索,最终翻找出一块腰牌,上面写着四个大字,“皇城司刘”。 她嫌弃的将那块腰牌扔在地上,大步走出小巷,向着张义之前购买的小院走去。 刚敲响院门,伴随着张翠儿的欢呼声,院门就被打开,从里面露出一张小萝莉的笑脸。 “姐姐好。”张翠儿乖巧的叫了一声。 曹宇婷一边往里走,一边宠溺的抚摸了几下张翠儿的头顶。 “你哥哥在吗?” “在的,在的,他刚从店铺那边送货回来。” 一大一小两只萝莉,就这么一边说着话,一边来到后院的作坊。 张义的小院并不大,张虎在妹妹开门的那一刻,便知道了是曹宇婷又来了。 他没去前面迎接也是有原因的,主要是他对这个自称是主人朋友的姐姐,一点都不信任,甚至怀疑对方是想趁着主人不在的这段时间,图谋家里的财产和配方。 第0153章 小郡主的处世之道(二) 当看到曹宇婷走进后院的时候,张虎心不甘情不愿的对其草草施了一礼。然后,就继续指挥十几名仆妇制作蛋糕去了。 曹宇婷虽然不在乎这些虚头巴脑的礼节,但是对这种糊弄自己的态度也是有些不喜的。 她当即摆起架子说道:“张虎,把这阵子的作坊账目拿出来,让本郡主看看。” 张虎闻言皱了下眉头,转身说道:“回郡主的话,那是张家的账目,您虽贵为郡主,但也是不能看的。” 对于张虎的拒绝,曹宇婷表现的非常不满,说什么自己也是这里的半个主人:“嘿!我不是说了吗?我是你主人的好友,是他委托我,要照顾好这个家的。我自然有查看账目的权利。” 张虎被对方的这番话逗笑了,微笑着伸出小手说道:“郡主,如果能出主人的书信当做证明,小的就给你看张家的账目。”张虎在说这番话的时候,特意把“张家”二字,咬的极重。 此时,曹宇婷有心发火,但也没太多底气。毕竟自己不管这一世,还是上一世都算不上张家的人。而且,张虎也算一个忠仆,对于这种维护主家的行为,她也确实没有发火的理由。 无奈之下,曹宇婷只得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说道:“张虎,我知道你是个忠诚的,也不为难你。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假如,我说的是假如,张家,当然也包括你们在内,遇到了什么难以解决的事情,一定要去济阳郡王府告知于我,我自然会出面解决。哪怕是天大的事情,我都给你们摆平。” 张虎仔细打量面前的曹宇婷,他自然知道对方的身份,也有许下这个诺言的底气。只不过,此时的他在心中猜测,对方说这番话的用意或者说出发点。 前文说过张虎兄妹的遭遇,不幸的童年也造就了这名少年有了一个特殊的性格,那就是很难完全信任某一个人。当然,张义是个例外。 曹宇婷见对方这番举动,脸上尽量露出亲和温暖的笑容,问道:“怎么?不信我?” 张虎下意识的点了下头,表示你这句话,说到我心坎里了。 曹宇婷对于张虎的反应,气的差点暴走,就没见过这么不会说话的。好歹应付了几句,又送了张翠儿一颗小珍珠,这才转身走出张家院子。 张翠儿送走曹宇婷后,回到后院找到张虎,不满的说道:“哥哥,大姐姐是好人呢。你不该那样说话。” 张虎宠溺的刮了下妹妹的鼻子:“在你眼里这天底下就没坏人。” 在离开张家后,曹宇婷就像巡视自己领地的老虎,又来到乐派蛋糕的总店,在后院找到正捧着账本算账的梅有财和店铺掌柜。 “梅叔,又算账呢?”这虽然是曹宇婷第三次与对方见面,但是仗着嘴甜家世好,迅速与对方熟悉起来。而梅有财身为商人,知道抱大腿的道理,有这么一位权贵主动上门攀交,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梅有财抬头看见曹宇婷,迅速放下账本,热情的起身招呼:“郡主来了,坐,快坐,我这就让人给你上茶水。”说完,就要招呼旁边的掌柜,给对方沏茶。 曹宇婷顺势坐下,很随意的摆了下手:“您别忙活了,我坐不住的,一会儿就要走。” 梅有财怎么可能放弃这么好的攀附机会,立即说道:“哪有刚来就走的道理,怎么也要吃了午饭再走。斜对面刚开了一家酒楼,听说是宫里一个厨子的徒弟开的。正好你来了,给品鉴一下手艺,看看传言的真假。” 曹宇婷见对方热情,也不好继续推脱,只得答应下来。顺便拿起了桌上的账本,一页页的翻看起来。 梅有财见此倒是不以为意,他心中早已打定了主意,张义的那份分红,每个月都按时存到钱庄里的。只要这个小郡主不动钱的主意,账本啥的随便看。 当曹宇婷看到一半的时候,指着账本上的一行记录问道:“梅叔,这笔四百贯的花费是什么钱啊?怎么没写出处?” 梅有财接过账本观瞧后,又在脑海里想了下,这才说道:“这是给帮派的平安钱。”说完,就把账本递了回去。 曹宇婷诧异于对方的平静和理所当然,好像这笔钱本就应该给那些人似的。 梅有财见对方看着自己不说话,就开口解释道:“有个帮派保护也不错的,他们能解决衙门不方便出面的问题。” “比如呢?”曹宇婷问道。 “比如其他地痞流氓过来捣乱啊。郡主有所不知,自从前些日子皇城司撤走了门口的护卫,就有人过来捣乱。嚷嚷着什么东西长毛发霉啊,什么算错了账多收钱之类的。一时间,影响了不少生意。”梅有财适时的吐起了苦水。 曹宇婷疑惑的问道:“那你没报官吗?” 梅有财一听这个,只能无奈的说道:“报了啊,怎么可能不报给衙门。可是人家不等衙门来人,就走了啊。问题是,等衙门的衙役捕头走以后,那些人又回来接着闹。” 此时,始终站在一旁的掌柜,几次要张嘴说话,都被梅有财在暗中瞪了回去。 曹宇婷始终低着头翻看着账本,自然是没发现梅有财的举动。 待翻看完账本后,她把账本放在桌上,看着梅有财问道:“那些人是什么背景?” 梅有财心里这个乐啊,攀交权贵为啥?还不是为了关键时候给自己出头的。 此时梅有财影帝附体,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曹宇婷也不催促,就用平静的眼神看着对方。 梅有财自觉表现的差不多了,毕竟过犹不及,这才缓缓说道:“其实,那些人是野狼帮的人。听说,只是听说啊,没有完全确认,他们的后台是开封府的判官,贾明贾判官。” 曹宇婷闻言,立即露出一丝不屑:“我当是多大的权贵呢,就一个从六品而已。” 说完,再不对此事表态,起身告辞后,便离开了蛋糕店。 曹宇婷刚走,一旁的掌柜就开口对梅有财说道:“东家,您这样做不妥吧。万一……。” 梅有财伸手打断对方的劝阻,并未做任何解释,只看着远去的曹宇婷,独自陷入了沉思。 第0154章 小郡主的处世之道(三) 曹宇婷在回家的路上,始终想着用什么手段,来解决那股找麻烦的帮派。 最好的办法自然是以势压人,只需老爹写一张纸条,遣管家递给那个贾判官,她相信对方会知难而退的。 可是曹家人被官家厌弃的消息,已经弄的满城皆知,也不知对方会不会给这个面子。 她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曹府门前,当门子看到自家小郡主,女扮男装的模样出现在府门前的时候,没表现出任何的惊讶和不适。毕竟,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门子行礼后,禀报道:“郡主,刚才有一位自称吴宇的人,前来府上寻您。现在已经被管家请到前厅喝茶去了。” 曹宇婷听闻吴宇来访,轻蔑的一笑:“行,本郡主知道了。” 说完,也不去前厅找吴宇,而是直接去了后院。 在丫鬟一番伺候下,沐浴更衣完毕的曹宇婷,这才迈步来到前厅。 刚走进前厅的大门,就被老爹曹佾面色威严的训斥道:“你这丫头,去哪里了?让人家吴提点等这么长时间。” 曹宇婷非常理解老爹的心意,这是觉得曹家失势了。打算讨好皇帝身边的所有人,以求对方能帮自己说些好话,从而重新得到宠信。 可她曹宇婷是什么人?前世几经生死考验过的,知道服软示弱根本就没有任何用处,只会让别人更加瞧不起。 她走进房间后,根本就没搭理起身行礼的吴宇,而是走到老爹面前:“爹爹,您无需这样。女儿早就说过,曹家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我曹家先辈,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换来的。而不是靠什么人施舍的,更谈不上欠任何人的。” 说完,便转身死死的盯着吴宇问道:“吴提点,你说说,我说的是对呢?还是不对呢?” 曹佾听完这几句口气强硬的答话,当即瞳孔一缩,上下打量闺女几眼。曹家的所有的一切,当然是应得的,甚至可以说,没有曹家的付出,当初老赵家想坐稳江山,是千难万难的事情。 可是,理虽是这么个理,却不能说出口,官场之上讲究的就是个心照不宣,君臣之间更是如此。而且,这番话要是传到官家耳朵里,不知又要掀起什么轩然大波。 曹佾当即就要训斥闺女胡言乱语。可没等开口,就被女儿伸手止住。而对方始终盯着吴宇的眼睛,就等其表态。 回到东京城已经几天的吴宇,也是了解一些情况的。 从本心来讲,曹家在这次的事情中,没有任何过错。不仅没错,眼前这位小郡主甚至有功于国。假如,对方设计的挑拨离间计,真的能够成功。那将为我大宋带来意想不到的好处。 可这些话他却不敢说,谁让猜忌曹家的是当今官家呢。他就长了一个脑袋,还没活够呢。 吴宇尴尬的咳嗽了两声,便轻声说道:“咳!咳!郡主,本官此次前来,是受了司使的命令前来传话的。” 曹宇婷见对方不敢回答自己的问题,不屑的笑了一声,继续说道:“你的话一会儿再说。本郡主再问你,张义家原本有皇城司的四名护卫,是为了防止有人盗窃秘方以及制作方法的,还有蛋糕店门外的两名护卫,这些人是谁下令撤去的?” 吴宇对此事自然是清楚的,那是同为提点的李力,背着师父下的命令。等师父知道此事后,虽然有些不喜,但也没有再派护卫的意思。据说,因为连续守了几个月都平安无事,师父也认为没有必要再浪费人力。 曹宇婷见对方支支吾吾答不上来,便脸色一正,同时大手一挥,朗声说道:“来人,送吴提点出府。” 话音刚落,门外伺候的管家,便闪身进了房间,向面色呆滞的吴宇,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吴宇心说:我这还什么都没说呢,师父让传的话也没说呢。 可是,面对人家强硬的送客态度,吴宇也无可奈何,只得施礼告辞。 就在吴宇将要走出房间的时候,身后传来曹宇婷的声音:“吴提点,我知道曹家有你们的眼线,本郡主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内撤走这些人。否则,后果自负!” 吴宇闻言身体一顿,他始终想不通,为什么本来融洽和睦的关系,会搞成现在这个样子。郡主提的要求,也已经超出了他的职权范围,只能回去禀告了师父再说。 待吴宇走远,曹佾才起身痛心疾首的对曹宇婷说道:“闺女啊,那吴宇可是皇城司的人,咱们曹家惹不起。” 曹宇婷转身看着一脸苦相的曹佾,耐人寻味的说道:“爹爹,您觉得惹不起,那是因为女儿有些本事还未显露出来。” 她没给老爹问话的机会,便行了一礼,回到后院闺房。刚进去一会儿,她的贴身丫鬟燕子,就脚步匆匆的走出房间。 此时,走出郡王府的吴宇,扭头看了一眼,门头上悬挂的那块匾额,心情无比复杂。 良久后,随着一声叹息,他钻进了车厢,吩咐车夫回皇城司。 在公廨内,喜福安静的听完了吴宇的讲述,却异乎寻常的没有问对方的意见。只是嘱咐了一句,今天的所见所闻不许向外泄露。 待吴宇离开房间,喜福陷入了沉思。 他作为整个事件的亲历者,清楚的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可是对于如何解决这一大难题,也是束手无策。 一方是自己效忠的主子,另一方是徒孙的好友,并且这个徒孙似乎对小郡主非常的在意。假如,主子这边做出了什么不理智的举动。他不敢想象,张义那边会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喜福就这样,从中午一直枯坐到天黑。 当小厮提醒他到时辰下衙的时候,喜福眉头一挑,吩咐道:“看吴宇走没有,要是没走就把他叫过来。” 只用了片刻时间,吴宇便走进房间。 喜福起身将其叫到面前,压低嗓音吩咐道:“查李力。” 吴宇听闻要查同为提点的李力,刚要出言询问,喜福摇了摇头,若有所思的说道:“别问我,我也想知道答案。顺便给咱们在曹家的人下令,立即取消一切探查监视等所有任务。什么时候恢复,等待我的命令。” 吴宇自知事情重大,重重的点了下头,便转身离开房间。 望着吴宇远去的背影,喜福自言自语道:“能消除一些芥蒂也是好的。” 第0155章 小郡主的处世之道(四) 转眼间,来到了第四天的上午。 在过去的几天里,曹府每天早上,都会拿着花名册对仆人护卫进行点名。 可截止到今天,都未发现有一人离开曹府的。 身处闺房的曹宇婷听闻这个消息后,对丫鬟燕子吩咐道:“既然给脸不要脸,那就不用客气了。去吧!” 一盏茶后,所有仆人杂役接到通知,让他们迅速集合,说是有重要事情宣布。 所有人听闻消息后,都不敢怠慢,放下手中的差事,迅速回到仆人们居住的院子。 可就在他们进入院子的时候,就见在院子中间站立着十几个人。 不仅有大管家还有十几名府上的老供奉,而站在中间的却是小郡主的贴身丫鬟燕子。 等所有人都到齐后,燕子向前走了一步,目光扫视着在场众人,一字一顿的说道:“就在昨晚,郡主那边丢失了几件皇后赏赐的首饰。我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主动交出来的只是轰出府去,可以免受皮肉之苦。要是一会儿被搜出来,那是个什么下场,可就不好说了。” 片刻后,见无人响应,燕子扭头对大管家说道:“五叔,那就麻烦您老了。” 大管家严肃的点了下头,向站在一旁的一众老供奉挥了下手。那些个老供奉便齐齐的冲进仆役们居住的各个房间,开始翻箱倒柜的搜查。 “这里有!” “有发现!” “我这里有几件!” 伴随着老供奉在房间里的呼喊声,只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便手里举着赃物回到了院子中间。 下面站立的一众仆役,见真的搜出赃物,纷纷低声交流,猜测着谁是小偷。 燕子检查了一下搜出来的赃物,向管家点了下头。 大管家这才对那些老供奉说道:“那还等什么?留着这些人过年吗?” 随着话音的落下,老供奉就如饿虎扑食一般,冲进了仆役的人群里,迅速抓了三个人出来。 “冤枉啊!我不是……。” 随着一声叫喊,老供奉扭住一人的双手,从怀里掏出一块破布,便堵住了对方的嘴。 另一人见对方根本不由分说,立即慌了,大声喊道:“抓错了,我是……。”还没等他自报身份,嘴同样被堵住。 而第三个人最为沉着冷静,见到另外两个被抓,似乎知道了什么。任由老供奉们将其捆绑个结实,从始至终都没作出任何挣扎的动作。 燕子见三人均已抓住,又低声向大管家说了句什么,便拿着那些赃物走出院子。 大管家继续说道:“所有人听着,罚站半炷香时间,有一人敢乱动,所有人加罚半炷香,直到没人乱动为止。” 说完这句话,便留下一人监督,他则带着其余十几人,押着三个小偷走出院子。 一盏茶后,曹宇婷居住的院子门口,郡王曹佾和曹宇婷表情严肃的站在台阶上,用目光扫视被抓的三人。 曹宇婷突然面露微笑的对三人说道:“你三人身为家仆,竟敢偷主人家的东西。按照律法即使打杀了你们,也没人会提出异议。这一点你们懂吗?” 三人听说要被打死,当场就晕了一个过去。即使最沉着冷静的那个,也顿时慌了神,拼命的挣扎着身体,同时嘴里发出“唔唔唔”的声音,似乎要说些什么。 曹宇婷似乎很享受对方的反应,笑容又灿烂的几分,继续说道:“不过,念你几人只是初犯,今次就饶了你们的死罪,可是一些苦头却是要挨一些的。” 说完,脸色一沉,向老供奉吩咐道:“每人杖八十,扔出府去!” 清醒的两人一听仗八十,挣扎的比刚才更厉害了,似乎有很多的话要说。只可惜的是,嘴被破布堵住,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等三人像拖死狗一般被拖下去行刑后,曹佾转头好奇的对曹宇婷问道:“闺女,你是怎么找出来的?” 曹宇婷灿烂一笑,回答了两个字:“保密。”说完,便蹦蹦跳跳的进了闺房。 一个时辰后,皇城司。 喜福背着双手,看着趴在床上被打的半死的三名手下,眉头不禁紧皱起来。 跟随在他身后的吴宇,也同样紧皱眉头,面露思忖之色。 过了良久,喜福才缓缓开口问道:“你三人真不知道是怎么被发现的?” 床上一人,勉强抬起头,艰难的答道:“回司使的话,属下三人平时极少聚在一起,甚至为了掩饰关系,还经常当着众人吵上一架。” 喜福听完,吩咐一旁伺候的郎中,好生给几人诊治,便转身出了房间。 紧随其后的吴宇,走出房间后,便低声问道:“师父,会不会是咱们内部有人泄密啊?” 喜福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这事发生的实在蹊跷。那三人进入曹府已经有些年头了,如果真按那人所说的那样,没道理三个人同时暴露啊。 喜福随即想起什么,将吴宇带到自己公廨,遣散了身边几人后,这才低声问道:“李力查的如何了?” 吴宇闻言立即说道:“师父,确实有些问题。据查,那李力的夫人奢华无度,每月的花销至少在两三百贯以上。可是徒儿这边,却查不到李力有任何的贪腐行为。” 喜福思忖片刻说道:“你是说,还有其他人给其送钱收买?” “八成是这样,只不过时间太短,还没找到那个背后的人是谁。”吴宇继续说道。 “把他给我盯紧了,我不管他背后是谁,敢在皇城司收买人手,就算他是天王老子也不行。” 喜福这次算是发狠了,皇城司是皇帝爪牙,居然有人敢在这里动歪脑筋,分明就是太岁头上动土。 吴宇点下头,又问道:“师父,三人身份泄露的事情,您看怎么处理?” 这句话,问的喜福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有心查吧,怕刺激到本就关系紧张的曹家。可是不查的话,这件事始终是块心病。 正在喜福左右为难之际,门外的小厮禀告道:“禀司使,济阳郡主遣人送来一张纸条,说要您亲自拆开观看。” 闻言,喜福与吴宇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疑惑。 最终,还是喜福给对方使了一个眼色,吴宇这才转身推开房门,将纸条接了过来,又双手递给了喜福。 喜福怀着好奇的心情,展开纸条观瞧。待看清上面的文字后,无奈的说道:“就没一个让咱家省心的。” 第0156章 小郡主的处世之道(五) 喜福发了一番感慨后,便将纸条随手递给吴宇。 吴宇接过纸条后,发现上面只有短短几句话,但是意思说的非常清楚。 曹宇婷将乐派蛋糕房,被野狼帮敲诈勒索的事情,粗略的讲了一遍。并明确指出,背后指使人是开封府判官贾明。不仅如此,还在纸条的末尾写道,给皇城司两天时间处理。 吴宇下意识的翻转纸条,看了下空白的背面。自言自语道:“也没说不处理的后果啊?” 喜福烦躁的说道:“不写后果是不想给咱们留把柄,但是不代表没有后果。” “那师父,您的意思是?”吴宇试探着问道。 喜福思忖片刻,摇了下头说道:“不管!咱家倒要看看这小郡主的手段和行事底线。” 吴宇惊讶的看着喜福说道:“师父,这不妥吧。那贾明好歹也是从六品官员,真要是有个什么闪失,小郡主那里……。” 喜福白了一眼这没脑子的徒弟:“你以为小郡主会傻到让别人抓到把柄?写个告状信,都不留手尾的主。做事能不知道分寸?” 此时此刻,吴宇也只能仰头望着房顶,默默地为那个贾明祈祷了。 安宁祥和的日子,总是短暂的。 第三日傍晚,贾明按照习惯,批改完最后一份公文后,便吩咐小厮打扫自己的公廨。而他则整理了一下仪容,背着双手走出衙门,向租住的小院步行而去。 对,没看错,就是租住,而且租住的环境还是贫民区。 当他刚拐进一条小巷的时候,迎面见到一个瘸腿乞丐,手里拄着一支木棍,一瘸一拐的向自己走来。 贾明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口鼻,另一只手用袍袖在面前煽动了几下。 此时,乞丐距离自己还有几步远的距离,身后突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贾明转头向后观瞧,可刚转过头去,就听耳后“呜~”的有劲风响起。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觉头顶钻心的疼痛,似乎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随后,眼前一黑便昏死过去。 见贾明昏倒,那名乞丐收起手中的木棍,向着对面的人说道:“抬走,装车。” 说完,二人便抬起失去知觉的贾明,向小巷深处跑去。 就在这二人身影消失后,巷口处才闪出一人,意味深长的一笑,随即也快步走进小巷。 此人顺着二人消失的方向,一路紧追的时候,在一拐角处,突然闪出一人,二话不说举起拳头,对着他脸上就是一拳。 这人万万没想到,那二人抬走贾明后,还会留下人手,在后面收尾。 这一拳可谓挨的实实在在,当即不要说疼了,感觉整张脸都麻木,失去知觉了。 他一手捂脸,一边倒退喊道:“朋友,自己人,我是……。” 可没等他自报家门,身后不知从哪儿又闪出一人,一掌劈在他的脖颈上,这人两眼一翻,立即昏倒在地。 断后的二人,对视了一眼,便转身钻进一条小巷。 足足一炷香后,晕倒这人才被路过的一个好心大叔唤醒。等他看到空空如也的小巷,狠狠的扇了自己一个嘴巴。这才谢过那位大叔,向皇城司方向跑去。 留在皇城司等待消息的师徒二人,听到来人的遭遇后,恨不得一刀捅死这个废物。 可也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晚了,要怪也只能怪己方的计划不够周密,让人钻了空子。 同时也在心中祈祷,那位小贵人千万别做出什么傻事。杀官可是重罪,即使是皇城司也担不起。 不知过了多久,贾明才昏昏沉沉的转醒过来。 刚苏醒的他,顿感头疼欲裂,似乎被一把斧子劈开了一样。 想要伸手揉搓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被捆了个结实。不仅如此,随着身体感知的回归,眼睛似乎也被什么东西给蒙上了。 努力挣脱几下后,刚要大声喊叫,就听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别费劲了,老子从混江湖开始,还没有哪个能逃脱的。” 可是,之后不管贾明如何询问叫喊,那个人再没有说过话。 直到,听到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后,那个人才说道:“贾明,你背后是谁?” 贾明当即闭上了嘴,由这个问题他能猜测到,对方似乎不是绑架要钱那么简单。 此时,站在中间始终不发一言的曹宇婷,伸手拦住了要上前严刑拷打的老供奉。嘴角一翘,伸手入怀掏出一个郎中用的针灸包。 从中取出八枚银针,分别插在对方头上几个穴位上。就在最后一枚银针进入的一刹那,贾明猛然发出一声惨嚎,身体也随之剧烈颤抖起来。 围观的几名老供奉,此时震惊的看着贾明头上的银针,他们活了一辈子,也不知道银针还有这个用处。 就在一人要脱口向小郡主询问的时候,立即被对方瞪了一眼,这才意识到差点露了身份,硬生生的将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曹宇婷欣赏了一会儿自己的杰作后,这才从贾明的头上,拔出一枚银针。随着银针的取出,贾明顿时停止了嚎叫,身体也不再颤抖。只是换成了大口喘气,身体如同虚脱了一样,软的像一摊烂泥。如果不是还有绳子绑着,此时已经瘫倒在地了。 她向旁边的老供奉使了个眼色,示意对方审问。 可出乎预料的是,贾明倒有一些骨气,尽管遭受如此酷刑,就是不愿意招认背后指使的人。 曹宇婷自然也不着急,反正整整一宿的时间呢。 接下来,就变成了曹宇婷插上银针,对方惨嚎颤抖。待一段时间后,再拔下银针问话。 几次反复后,贾明似乎熟悉了这个节奏,嘴变的更硬了,甚至还有闲暇诅咒对他行刑的人。 随着时间一点点的过去,曹宇婷的耐心也逐渐消耗殆尽。她凤目一眯,抽出数枚银针,分别插在对方的头上。 此时,贾明的头上已经从八枚银针,一下加到了十三枚。 随着最后一支银针的插入,贾明立即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嚎,本就在颤抖的身体,直接扭曲起来,更有一股骚臭的气味,开始向周边蔓延。 “我说了!我说了!我什么都说!求求你们!饶了我吧!” 第0157章 小郡主的处世之道(六) 曹宇婷面对惨嚎求饶的贾明,没有立即拔出银针。而是等待了一段时间后,这才解除对方的痛苦。 这次已经不用那个老供奉问话了,贾明一五一十将自己知道的全部招认出来。 虽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但曹宇婷并没有就此罢手。她转身在纸上写出需要询问的话,再交由老供奉负责具体审问。 在询问了一些细节后,又反复审问了十几次,在发现毫无破绽,对方没有作假后。曹宇婷这才从座位上站起,缓步来到对方面前,从针灸包里拿出几枚银针,依次插进对方后脑的几处穴位。 随着最后一枚银针的插入,贾明就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当即就愣住不动了,只等了片刻,便脑袋一耷拉,晕死了过去。 老供奉上前,用手指试探对方的鼻息,确定呼吸稳定,这才长舒一口气。他做这件事,也是担着万分的小心,生怕小主子把对方弄死,从而给府上带来祸事。 曹宇婷一边收集着贾明头上的银针,一边转头对老供奉,云淡风轻的说道:“怕什么?我手上有准,他还死不了。” 老供奉见心思被小主子识破,也不好狡辩,只能尴尬的挠了挠头。 可接下来的话,让他无论如何没法保持冷静了。 “他虽然死不了,不过……已经傻了。”曹宇婷说完这句话,将针灸包重新放进怀里,便向地牢出口走去。 几名老供奉闻言就发出一声惊呼,同时望向已经走到出口的小主子。 就在曹宇婷即将走出去得时候,停下了脚步吩咐道:“把他扔到街上。”说完,便缓步走出地牢。 待人走远,留下的几人才七手八脚的解开贾明身上的绑绳,将人抬出地牢后,借着夜色的掩护,走出这座宅子,钻进旁边一条小巷。 曹宇婷回到曹府已经是四更时分,刚走到自己的小院外,就听一声咳嗽声。 随着声音响起,曹佾从墙角后面走了出来。 “爹爹,还没安歇啊。”曹宇婷一改刚才在地牢里的冷酷模样。蹦蹦跳跳的提着灯笼,便跑到曹佾面前。 曹佾爱怜的抚摸了几下闺女的头顶,叹息一声说道:“哎,都办成了?” “嗯,爹爹放心,一个字都没落下,全记录下来了。”说完,曹宇婷就像献宝一样,从袖筒里拿出一沓纸,递到曹佾手里。 曹佾接过那份口供后,便走进闺女院子的正堂,借着烛火仔细观瞧。 许久后,曹佾放下纸张,双手搓了几下脸,感慨道:“真是贪得无厌啊。” “爹爹,这还只是女儿偶然间的发现,也不知道我大宋到底还有多少贪官污吏呢。” 曹佾也被闺女的这句话,说的心烦气躁:“那就杀,发现一个杀一个,直杀到他们不敢伸手为止。” 曹宇婷苦笑摇头:“哪里杀的绝啊。再说了,与士大夫共天下呢。官家就算有这个心,那些个大臣们也会极力阻拦。谁不想着给自己留条后路啊。” 曹佾不知道,曹宇婷却是清楚。后来的明朝朱元璋对待贪官有多狠,直接祭出了剥皮实草的酷刑。就这样,都没能绝了那些贪官污吏的小心思。对历史上着名的仁君赵祯,她就更加不抱以任何希望了。 曹佾见时辰已经很晚了,嘱咐闺女早点休息,便独自离开了院子。 曹宇婷没有着急回房休息,而是让丫鬟燕子给自己倒了杯茶水,独自坐在房间里安静的等待。 在一炷香后,隔着院门听完老供奉的回禀,说事情已经办妥,这才伸了个懒腰,缓步走进自己的闺房。 至于贾明贾判官,是在临近天亮的时候,被早起上工的百姓,在一条小巷里发现的。 据那名百姓描述,发现的时候,贾明正斜靠着一堵墙,口中含含糊糊的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如果不是穿着一身六品官服,任谁都会误以为是一名无家可归的乞丐。 贾明一夜间痴傻的消息,只用了一个时辰,就传遍了东京城的官场。刑部和大理寺的主官在接到消息后,分别派员到开封府,要求府尹亲自负责这起案件,限期三天破案,然后就怀揣着各种心思,离开了开封府。 府尹梁大人此时也是焦头烂额,贾明在经过郎中和仵作的轮番检查后,除了有大小便失禁的情况和几条明显的勒痕外。对方可以说是毫发无损,身上连个破皮的地方都没有,这让案子从何查起? 关键是,贾明本人已经变得痴傻呆愣,从其口中得不到任何的线索。 无奈之下,只得动用人海战术。派出大批精干的衙役捕快,按照贾明回家的路线,寻找目击者和一切蛛丝马迹。 临近傍晚,梁大人终于接到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终于将作案现场,定位在几条小巷内。因为根据各方的反馈,贾明是走进小巷后,才失去踪迹的。 一个坏消息是,那几条小巷平时来往的人员极少,附近的居民没能提供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眼看着案子进入了死胡同,梁大人眼珠一转,当即写了一封奏折递了上去。 奏折的核心意思只有一个,让案子换个衙门去审理。 奏折写的言之凿凿,说根据身体伤痕分析,贾明是被人绑架过的。在结合了所有人证物证后,开封府上下一致认为,有很大可能是辽国或者西夏的秘谍绑架了贾明,企图从其口中获取我大宋的重要情报。因为案情涉及秘谍,所以恳请官家,将案件转到皇城司,由更加专业的人员亲自受理更为妥当。 喜福是在赵祯的暖阁内,看到这封奏折的。当忍着不适耐心看完后,他被对方的无耻给气笑了。 明明是破不了案,非要说的理直气壮,似乎背后隐藏着什么惊天大案似的。 赵祯自然也看出了奏折背后的意思,可是人家破不了案,自己也不能强逼着对方破案吧。万一弄出个冤假错案,就更加麻烦了。 “喜福,说说你对这个案子的看法。”赵祯见对方看完奏折,便开口问道。 喜福苦笑说道:“主子,非是老奴推脱,这种破案的差事,并非皇城司所擅长啊。还请主子定夺。”意思很简单,破案我不会,您老自己看着办吧。 赵祯也知道有点为难喜福了,只得说道:“那就将案子交给刑部和大理寺吧。” 按说,事情谈完,喜福就该起身告退了。但是,他没有走的意思,而是继续说道:“主子,老奴有要事,需单独禀奏。” 第0158章 尝试化解矛盾 在赵祯印象里,喜福提出要单独奏报,这是为数不多的几次。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跪在地上的喜福,终究没忍住心中好奇,给了旁边贴身大太监陈忠诚一个眼色,对方点了下头,便一挥手带领着其他内侍一同走出了暖阁。并且在出门后,还很贴心的关闭了房门。 “说说吧,到底有什么机密要事。”赵祯也是放下了手中的御笔,恢复了正襟危坐的模样。 喜福并没有第一时间说出心中所想,而是在脑子里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试探着说道:“主子,老奴想向您汇报一下,济阳郡王家中那位小郡主的情况。” 赵祯一听说的是曹家那个小女娃,顿时就没了兴趣,只不过碍于喜福的面子,也只能强忍不耐,问道:“曹家那个闺女怎么了?” 喜福偷眼观察了一下赵祯的脸色,发现没有因为提起曹家而动怒时,悬着的心也放下了一半,继续说道:“老奴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发现那位小郡主很有可能,如她所言是生而知之。” “生而知之?”赵祯闻言,嘴角露出一丝不屑。 别看这个年代的人,动不动就烧香拜佛,甚至一些特殊的日子,天子还要带领满朝文武,举办祭天地的仪式。 可是身为统治者,或者说位高权重的那一群人。他们从本心来讲,根本就不信鬼神那一套。这些东西无非是他们统治一个国家的手段而已。否则,就不会发生“三武一宗”的灭佛事件了。 喜福当然也是知道赵祯心思的,但他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于是说道:“是的,主子。老奴与小郡主接触了一些日子,发现她知道的知识,是我大宋之前从未有过的。” 这番话如果换了旁人,或许赵祯就把对方赶出暖阁了。听这些瞎胡扯的东西,还不如多批改几份奏折呢。 可喜福是他遣邸就陪伴在旁的老人了,如今已经有三十余年,基本的信任还是有的,否则也不会指派对方当上皇城司使。 赵祯思忖片刻,便问道:“说说看,是什么让你对她有了这个看法?” 喜福闻言,心中就是一喜。有门!然后,他就把曹宇婷教授给那些小孩的东西,逐一叙述了一遍。有些难以说清的,比如拼音和阿拉伯数字,甚至计算公式,还用纸笔“画”了出来。 临了,他才说道:“主子,恕老奴才疏学浅,这些东西老奴闻所未闻。为了不被小郡主哄骗,老奴又找了很多人进行辨认。那些人均表示从未见过这些符号和计算方式。” 赵祯看着纸上这些如同鬼画符一样的东西,也是不知道出处。当即将纸扔在御案上,轻笑一声问道:“你个老奴才,不会是来为曹家做说客的吧?” 喜福打定了主意不将内心真实想法说出来,否则不仅事情办不成,还会把自己搭进去,怀疑自己收了曹家的钱财,那才冤枉呢。 他轻摇了几下头,正色说道:“主子是了解老奴的,这份忠心都给了主子。老奴只是想着小郡主那个挑拨离间的计策,或许真的可以试一试。” 自开国以来,燕云十六州就是赵家乃至大宋心中永远的痛。更是有后面的澶渊之盟,大宋每年送给辽国岁币银十万两、绢二十万匹。 在这个前提下,赵祯想的自然是励精图治,收复河山。 可是出于上位者的本能,当他了解了这条计策的出处后,又凭空脑补了一番始末缘由,曹家就这样很不幸的变成了猜忌对象。 既然人都不可信了,对方说的任何话,自然也是不可信的。这就有了他之前几道口谕,同时也叫停了计策的实施。 本以为事情已经过去了,现如今喜福又来了一个,生而知之的说法,还说的像模像样,确有其事似的。这就让他对曹家的判断,又产生了动摇。难道生而知之这种事情,真的存在吗? 在一番权衡利弊过后,赵祯盯着下面跪着的喜福问道:“除了这些符号以外,你还有什么证据证明曹家那个娃娃,是生而知之?” 喜福对此早有说辞,便回答道:“主子,老奴接触小郡主的时间尚短,也只了解这些。老奴斗胆建议,请一些人对小郡主考较一番,或许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赵祯思忖片刻后,便挥了下手,口中说道:“朕乏了,你先退下吧。” 喜福也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磕了一个头,便起身倒退着离开了暖阁。 当他离开暖阁后,陈忠诚带领着一众内侍,重新回到房间。 就当他端起御案上的茶水,打算给赵祯重新换一杯热茶的时候。 从沉思中醒来的赵祯突然问道:“忠诚,你相信这世上有生而知之的人吗?” 陈忠诚闻言就是一愣,刚才在殿内的主仆说了什么,他是完全不知情的。 但凭借着多年养成的急智,回答道:“主子,都说一样米养百样人呢。这天下的百姓何止千万,出一两个能人异士,也不是奇怪的事情吧?” 赵祯听到如此说法,瞪了对方一眼,责怪道:“你这就是一句废话,跟没说一样。” 陈忠诚也不争辩,见赵祯又陷入了沉思,他将茶水递给了一旁的小太监,示意对方重新沏一杯。 离开皇宫的喜福,在坐进马车车厢后,也同样陷入了沉思。他不确定自己的处理方式,是否能解开赵祯的心结。但出于各种考虑,他还是愿意尝试一下,毕竟事关大宋最大的敌人——辽国。 此外,按照常理他现在应该回皇城司,静候赵祯做出决定。可是,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一趟曹府,希望能与曹宇婷见上一面。不仅跟对方说下,有可能会发生的测试,更为关键的他想聊一下贾明的案子。让一名从六品官员变成痴呆,这在历朝历代都是不允许的,哪怕此事做的极其隐秘。 做出决定后,他轻敲了几下车厢,让车夫赶车去济阳郡王府。 身为皇城司的一把手,出行自然也是有护卫的,而且数量还不少。整整三十人的护卫队,将他乘坐的马车,拱卫在中间,就这么浩浩荡荡的向曹府驶去。 第0159章 损招 当这群人来到曹府门前的时候,可是把门子吓的不轻。 曹家受了当今皇帝猜忌的消息,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门子自然也是听说了的,当他看到皇城司使,带领着几十人的队伍,停在门口的时候,脑子里直接闪出两个字——抄家。 门子一边喊同伴去通知管家,一边则神色慌张的走下台阶,向刚走下马车的喜福行礼。只不过因为情绪紧张,请安问好的话,被他说的磕磕绊绊。 喜福倒是无暇理会一个门子的讨好,而是整理了一下官服官帽,等待着管家亲自出迎。 一盏茶后,事情终于不出意外的出意外了。 只见曹府的中门被缓缓的打开,济阳郡王曹佾身着袍服,带领着府上的几名管家主事,神色严肃的从府里走了出来。 喜福见到这副阵势,立即看了看左右空荡荡的大街。在确认没有其他高官权贵到来后,他立刻明白了对方是来迎接自己的。 大开中门啊,这是何等重大的礼仪。还是当今皇后的亲弟弟,官家的小舅子亲自出迎。这特么不是害咱家吗? 他非常确信一件事,只要今天这件事坐实了。明天弹劾自己的奏折,就能堆满官家的御案。权阉以及僭越的罪名,这辈子都别想洗脱了。 念及至此,喜福连个招呼都没敢打,转身迅速登上马车。催促着马夫赶快赶车,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曹佾虽然走出府邸,却没有下台阶的意思。而是玩味的看着这一幕的发生,连出声阻止都没有。 当目送着喜福一群人远去后,才转身吩咐管家,重新关闭中门,各自回去该干嘛继续干嘛,而他自己则心中欢喜的回到后院。 刚进入后堂,曹佾就幸灾乐祸的对曹宇婷说道:“闺女,你这招可太灵验了。那个老东西连招呼都没敢打,屁滚尿流的就跑了。” 曹宇婷见计谋管用,心中也是高兴不已。 “爹爹,以后不管谁登门,咱家就大开中门。只要他们敢进府,咱就让御史弹劾。” 曹佾重重的点了下头:“早就该这样治他们,老虎不发威,真当咱是病猫呢。” 随即,转头对一旁坐着的两个儿子说道:“以后你们出门也是一样,遇到官员内侍啥的,直接行大礼,看他们敢不敢接。俺就不信了,收拾不了他们。” 坐在一旁的曹评曹诱对视了一眼,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老爹学坏了! 这么缺德的主意真要实施下去,整个东京城的人,怕都要躲着曹家人走了。 皇城司 “逃”回公廨的喜福,足足喝了三杯茶水,才把心境平复下来。同时心中也大概好奇,自己做啥了?值得对方大开中门迎接自己? 思来想去,他猜到一个不太可能的答案。自己与主子的一番单独对话,被泄露出去了。曹家为表示感激之情,才动用那么大的礼节。 心念及此,他不仅没有暗自得意,反而是心中一惊。因为他想到了一个非常恐怖的结果,曹家在主子身边有耳目!而且,此人是负责贴身护卫的! 对于整个皇城的护卫情况,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具体部署。除了那些普通亲军以外,赵祯还有一股隐藏的力量,也是最后一道武力屏障。这些人自幼净身入宫,由专人教授规矩和武功。他们未来的几十年里,工作也只有一个,保护官家的绝对安全。 就比如刚才在暖阁内,虽然赵祯挥手打发走了所有人。但是,喜福却知道,在御座后的那扇屏风后面,就隐藏着四名护卫。当然,左右帷幕后也分别藏着六名护卫。这些安排也仅限于白天,从晚上直至第二天清晨,这段时间护卫的数量会再增加一倍。 当喜福得到这个结果后,心里越想越心惊,越想心中越是烦躁。他恨不得现在就返回皇宫,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主子。最好是严查这些人的一切动向,将那个被曹家收买的叛徒给揪出来。 可这一切,也仅限于他自己的臆想,并没有确凿的证据。即使自己说出来,恐怕主子也不会取信。 “来人!”最终喜福还是决定做一些事情,总比这么空耗下去强。 见小厮进门,喜福让对方去叫吴宇。 片刻后,吴宇走进房间。 喜福挥手赶着走了房间里的所有人,这才压低声音说道:“进出济阳郡王府的所有人,都给我严密监视。我要知道这些人都与谁有联系,哪怕是一个杂役都不能放过。” 吴宇对这个命令感到诧异,这是出大事了?他歪头疑惑的看着自己师父,希望能从对方嘴里得到答案。 喜福烦躁的挥了挥手,将其赶出房间。 他不是不想说,而是不能说。这关系到数百人的身家性命,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他决定严格保密,当然也包括自己徒弟。 一转眼,两天时间过去了。 吴宇再次来到喜福的房间:“师父,李力的事情有了新的发现。” 喜福这两天被曹家的事情,搞的心情极差,面对自己的徒弟,自然无需掩饰,只讲了一个字:“说!” 吴宇自然不敢触霉头,只得老实禀告道:“昨天咱们的人,发现李力家里的管家和北海郡王府上的一名主事有来往,二人在城西的高升茶楼见过面,一共用了不到半炷香的时间。” “哦?可听清二人的谈话内容?”喜福一听是北海郡王赵允弼的事情,顿时上了心。 只可惜,吴宇摇了摇头说道:“没有,二人都极其谨慎,谈话声音也非常小。我们的人无法靠的太近,所以……” 喜福盯着吴宇问道:“说说你对此事的看法。” 吴宇对于此事,早有自己的判断:“师父,徒儿是这么想的,不论这件事李力是否知晓,都是犯忌的事情。所以,徒儿请令捉拿李力的管家。” 喜福对于李力这个人,观感还是很好的。对方至少做事勤勉,交代的差事也从未出过差错。吴宇现在想抓李力的管家,让他一时有些犹豫不定。 他不知道的是,就因为这么一耽搁,却闹出一场更大的祸事。 第0160章 大闹皇城司 翌日一早,喜福经过一夜的深思熟虑,他再次叫来了吴宇,分配给对方一个任务,那就是对李力的管家重点监视。 “师父,依徒儿看,不如直接抓了算了。”吴宇当然知道李力是喜福的爱将,可皇城司是皇帝的耳目,这就注定了内部人员也包括家人,要与勋贵大臣之间保持距离。现在李力的管家竟敢私下与郡王家的下人来往,任谁都能看出这件事不简单。 喜福在这件事上,还是选择相信李力只是治家不严,直接摇头拒绝了对方的建议,接下来就是选派具体人手。 正在二人商议的时候,门子神色慌张的跑来禀报:“司使,济阳郡主在衙门外求见。” 喜福闻言,脑子“轰”的一声就炸了。尼玛,又是“求见”,这不是搞咱家吗? 当即给吴宇使了一个眼色,让徒弟出去应付一下算了,见面就不必了。 吴宇会意的点了下头,一边随着门子往外走,一边问道:“郡主说找司使有什么事了吗?” 门子摇了摇头,说道:“郡主没说,只是摆开全套仪仗来的。” 吴宇一听还打着仪仗,脚下就是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等他来到衙门外的时候,见到郡主正蹲在地上,温言安抚一个正在哽咽哭泣的小女孩。 当吴宇看清这个小女孩的长相后,心中也是一惊,对方正是张义家的小丫鬟张翠儿。 他虽然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但是并没着急询问。毕竟该有的礼节,还是不敢忽视的。先向郡主拱手施礼,这才问道:“郡主,司使喜福公公恰巧不在衙门,您有事可先跟下官叙说,等司使回来,下官定当转达。” 郡主曹宇婷就像没看见弯腰施礼的吴宇一样,继续蹲在地上哄着张翠儿,甚至还吩咐丫鬟燕子,去街上买些玩具零嘴回来。 这一下就把吴宇晾在了原地,在对方没说免礼之前,他是无论如何不敢站直身体的。否则,一个轻慢贵人的罪过,就足以让他进大理寺的牢房蹲些日子了。 皇城司这条街,旁边就是六部的衙门,此时已经有好事者,将两侧围的水泄不通。 吴宇这一等就将近一炷香的时间,在他觉得自己的老腰就快折了时候,背后衙门内,终于传来脚步声。伴随着一声声的问候,他不需回头便知道自己师父出来了。 贵为皇城司使的喜福公公,在见到眼前这一幕后,眉头轻皱了一下,俗话说打狗还需看主人呢。无论如何,吴宇也是自己的徒弟,这个小郡主做的过分了些。 虽然心中不喜,但该有的礼数却是要有的。于是,他也拱手向小郡主施礼,只不过留了一个心眼,他只是抬起双臂,并没有弯下腰。他也怕对方晾自己一炷香,那可就生不如死了。 曹宇婷见喜福行礼,这才安慰了一句张翠儿,将之交给一旁伺候的燕子。而她自己则整理仪容,口中朗声说道:“济阳郡主曹氏,叩见皇城司使。祝司使,千岁!千岁!千千岁!” 说完这句话,撩开裙摆就要双膝下跪。 这一幕几乎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更是在人群中传出一阵阵的惊呼声。 一个当朝郡主,居然要给一个太监下跪,嘴里还喊着千岁,这是要出大事啊。 而更多的人则是在心中腹诽,这喜福究竟干出什么缺德事了,逼得小郡主竟要当街给他下跪。 此时的喜福早已吓的亡魂大冒,尼玛,只要对方这一跪被传扬出去。自己这条老命还能不能活,自己不清楚。但那些个御史绝对能把自己弹成筛子。 还是一旁的吴宇反应及时,也顾不得男女之防了,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死命拉住曹宇婷的一条胳膊向上提,以使得对方不能完成下跪的动作。 他的这一举动,立即惹来曹家一众侍卫的敌视。一边出声喝止,一边疾步上前,打算用拳脚告诉吴宇什么是礼数。 这时喜福终于从慌乱中转醒过来,也顾不得颜面了。终于将腰弯成九十度,同时嘴里大喊道:“郡主有任何差遣,尽管吩咐便是,老奴皇城司使喜福无有不从。” 曹宇婷见对方服软,当即对还在拉扯的吴宇,就是一声厉喝:“滚开!” 与此同时,一脚就踢在吴宇小腿的迎面骨上,疼的对方抱着腿直吸冷气,这才顺势松开拉扯的手。 曹宇婷背着双手,踱步到弯腰等待答话的喜福面前,居高临下的说道:“本郡主也不白受你一礼,自会让你明白其中的道理。” 说完,她便从怀里掏出贾明的口供,随手递给保护在侧的一名老供奉,朗声说道:“念!” 老供奉双手接过那份口供后,便大声朗读起来。 随着口供逐字逐句的宣读,不仅喜福和吴宇明白了小郡主为什么要来闹事。就连一旁看热闹的各衙门官员,也听的傻了眼。 贾明的口供非常详实,从北海郡王赵允弼企图盗窃蛋糕秘方开始,一直到勾结皇城司提点李力,让其利用手中职权,撤掉蛋糕房以及店铺里的皇城司护卫。其后,由贾明出面,联络野狼帮一众闲汉,对店铺实施敲诈,以起到为赵允弼敛财的目的。 撅着屁股行礼的喜福,听完这份口供后,面色灰败的摇了摇头,他有些不敢置信,自己信任的手下,居然敢勾结郡王,干出这等恶行。 当口供宣读完,曹宇婷给了老供奉一个眼色,对方会意的点了下头,从随行队伍里,拉出一辆马车。在车厢内平躺着一名浑身是伤,面色惨白的青年人。 站立在一旁的吴宇,一眼就认出了对方,几乎是脱口而出的喊道:“丁六!” 说完,一个箭步就要冲上前去,只可惜中途被两名曹府的老供奉挡住。 曹宇婷转头看向丁六,吩咐道:“朗声讲出来,你这身伤是怎么来的。” 丁六深吸了几口气,这才勉强说出昨晚的遭遇。 按照他的叙说,昨晚四更时分,丁六按常理正在院子里巡视。突然就从围墙外翻进来几名黑衣人,尽管他拼命抵抗,但终究双拳难敌四手,被对方几人用利器所伤。如果不是张虎听到他的喊声,举着菜刀前来搭救,这条命很有可能就没了。 只不过到了最后,同样参与反击的张虎,被黑衣人打晕后给掠走了。 待丁六讲述后,曹宇婷俯下身,用只有她和喜福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的说道:“给你一天时间,把张虎给我完好无损的送回来。否则,姑奶奶会用自己喜欢的方式,亲自将人救出来!你可以不信,大可以等上一天,看看本郡主的手段!” 说完,站起身对一旁的老供奉吩咐道:“走!回府!” 第0161章 热闹的东京城 在众人的围观注视下,身为皇城司建衙以来,第一个来此闹事的人,曹郡主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带着全套仪仗,拉着伤员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吴宇自然是没听到小郡主和师父的对话,见来人走了,他才回到师父身边,将其搀扶起来。 此时的喜福就像一下苍老了十岁,在徒弟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走进皇城司的大门。 刚走进衙门,喜福就咬牙切齿的吩咐道:“你,你亲自去,把李力给咱家抓起来,咱家要亲自审问!” 只用了片刻时间,吴宇就回来禀告,说是李力在郡主宣读口供后,就从后门溜走了。 喜福闻言,歇斯底里的咆哮道:“给咱家找!挖地三尺也要给咱家找出来!” 就在吴宇领令打算离开的时候,喜福继续命令道:“拿着咱家的牌子,去调巡城军士,把那个什么野狼帮,给咱家剿了!” 吴宇这次接令后没走,他在等第三条命令,就是派人找张虎。 其实,喜福也想下第三道命令,但他不敢也没有权利。 北海郡王赵允弼算是当今官家的堂兄,有了这层关系,就算给喜福天大的胆子,他也不敢让人冲进府里搜查。 这边刚打发走吴宇,小厮就来禀告,说是门外有天使来传口谕。 喜福此时已经身心俱疲,但无奈之下,也只能强打精神,到门外迎接天使。 “喜福公公,官家让你进宫问话。” 小太监一脸严肃的传达完口谕后,就化作一脸谄笑,向喜福请安问好。 喜福随手赏了一枚碎银后,便整理官服进宫接受讯问。 济阳郡主大闹皇城司的传言,只用了一个时辰的时间,便传遍了东京城的大街小巷。当然,连同传言一起的还有北海郡王敛财绑架的消息。 一时间整个东京城彻底沸腾了,虽然早有各种谣言,说北海郡王如何如何贪财。但谣言终究是谣言,谁也没有确凿证据。 这次却不同了,济阳郡主亲自现身说法,还有一份开封府判官的口供。百姓们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开始聊起了这位皇亲国戚的八卦,也算是赵允弼为东京的娱乐事业做出贡献了。 相比于百姓的看热闹不嫌事大,开封府尹梁适却如坐针毡一般难受。贾明是他的亲信手下,就在不久前,他还当着众人的面夸奖过对方。 这是妥妥的识人不明和御下不严啊,如果再算上野狼帮的麻烦,梁适相信自己这个官位肯定是保不住了,最好的结果也是被调到一个冷衙门去养老。 要说此时最热闹的衙门,非御史台莫属了。 一众御史如打了鸡血一般亢奋,纷纷在职房里奋笔疾书,痛斥相关人等的恶行,就连往日里不敢提及的皇城司,都被他们引经据典的告了一状。 只是说来奇怪,关于贾明这个罪魁祸首是如何变傻的,还有那份口供是如何得来的,却被所有人有意无意的忽略了。哪怕是最耿直的御史,也对济阳郡主的事情,只字不提。 在百姓热衷八卦,御史激情亢奋的时候,身为皇城司使的喜福也坐车来到了宫里。 事情没有出他所料,虽然已经到了暖阁外面,赵祯却没有立即召见他的意思。 喜福知道这是主子在表达不满,他也只能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请罪,以祈求主子的原谅。 他这一跪,就是整整两个时辰,直到午时都过了,赵祯依然没有见他的意思。 喜福不禁在心中叫苦,大意了啊。这些年事事顺遂,让他失去了对周边事务的警惕。假如多关心一下张义的家里,又或者听从吴宇的劝说,早一天抓了李力,或许所有事情都会变的不一样。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他也只能直挺挺的跪在地上,向主子表达心中的愧疚。 在喜福入宫的时候,曹宇婷也率人回到了郡王府。刚交待燕子要好生照顾张翠儿,大管家就来传话,说是郡王和王妃召见。 曹宇婷心中暗叹一声,那股苦涩的味道一点不比喜福少。前世的她和张义一样,都是失去亲人的孤儿。这一世虽然享受了亲情带来的温暖,同时也像一条无形的枷锁将她困在其中。 她轻捋了一下耳鬓垂下来的秀发,勉强打起精神来到正堂。 再给爹娘施礼后,王妃没等她就坐,便出言训斥道:“原本以为你只是活泼贪玩的性子,现在倒好越来越没规矩了。竟然带着人去皇城司闹事,那是什么好人家该去的地方吗?” 老爹曹佾待媳妇说完话,也一脸严肃的说道:“看看你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头发散乱不说,怎么衣袖还皱巴巴的,一点郡主的体面都不讲了?还不去后面,把这身衣服换了?” 说完,就一个劲的闺女使眼色。 曹宇婷闻言心中就是一暖,还是老爹对自己最好。她看了下自己褶皱的袖子,故意惊叫了一声,就慌张的绕过帷幕,去了自己的小院。 本来气势十足的王妃,憋了一肚子的话,就等着教训女儿呢。可眼睁睁的见当事人就这么跑了,非常不满的瞪了自己丈夫一眼。 她站起身来到对方面前,一边用手指戳着对方的脑门,一边说道:“你就惯着吧!看你能惯到什么时候!以后闺女要是名声差了,找不到个好人家嫁人,我唯你是问!” 说完,再不搭理夫君,坐回自己的椅子,就在那里生闷气。 曹佾一看夫人这个样子,心说:老夫老妻的不就是等着哄吗?这个我熟啊! 他起身来到夫人面前,轻拍了一下对方的胳膊,被无情的甩开后,也不计较。又连续拍了几下,待对方给了自己一计白眼后,他才微笑着说道:“这次闹皇城司是她不对,但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啊。这说明女儿做事还是有分寸的,况且这次的事情,为夫从头到尾都了解过,确实不能怪她。都是赵允弼那个卑鄙小人做下的恶事,咱们闺女也是为朋友打抱不平,怎么都算行侠仗义吧。” 王妃至此才说出了心中的担忧:“夫君,那皇城司可不是好相与的,只怕是他们事后会报复呢。” “他们敢!” 提到皇城司,曹佾霸气侧漏,抖擞精神的说道:“他们要是敢打击报复,老子就敢带着全家老小,一起跪在皇城司门前,到时候看他们怎么死!” 王妃惊慌的站起身,伸手捂住丈夫的嘴:“你别丢人了成不?咱家就指望这张脸活人呢!” 第0162章 布局谋划 回到后院的曹宇婷,并没有沐浴更衣,而是让燕子去召集老供奉,说自己有话要问。 只用了一盏茶的时间,老供奉们便聚集在小院外。 “你们谁会打铁,出列!” 当即从队伍里站出二人,其他人则不明就里的互相对视一眼。 曹宇婷对于这个数量很满意,她生怕一个都没有,那自己还要找个可信的铁匠。于是,挥手解散队伍,让两个会打铁的留下。 待众人散去后,曹宇婷从袖筒里掏出一张图纸交给二人。 二人展开观瞧,纸上画的是两个半球形的铁片,表面还不是光滑的,而是疙疙瘩瘩的。 曹宇婷用手指着图纸,给二人讲解注意事项。 由于东西简单,制作容易。二人很快领会了要点,齐齐点头表示自己回去做一个试试,争取晚上就拿给小主子。 等二人离去后,曹宇婷又找来府里的郎中。 当郎中一听对方要找的东西,皱着眉问道:“郡主,可是屋内需要驱虫?如果是的话,老夫这里倒是有更好的方子。” 曹宇婷摇了下头,说道:“不是,我另有用处。” 郎中手捋胡须说道:“阿魏这个药材,因为自带臭气,所以府上一般是不会存放的。只有用的时候,才去找胡商采购。” 曹宇婷在心中计算了一下,就报了一个数字:“那先采购十斤吧!” “多,多少?十斤?”这个数量明显震惊到了郎中。 他连忙劝说道:“郡主,这些药材就算买,也是几钱的重量足以,你一下要十斤,这个……。” 曹宇婷见好说好商量不行,立即摆起郡主的架子,瞪着眼睛说道:“怎么?本郡主还指挥不动你了?还是说府里差这点钱?” 郎中慌忙摆手,一个劲解释绝无此意。 临走的时候,曹宇婷还提出要求,让他晚上把东西买回来,但不能在一家买太多,要多找几家采购,免得对方起疑。 送走郎中后,她这才回到房间里,换了一身粗布外袍,又让燕子给自己随便梳了一个男子发髻,交代了一番后,便又从后门溜了出去。 一炷香后,当她再次现身的时候,已经到了张义家的巷口。 见门口站立着两名一身粗布衣袍的大汉,她非常满意的点了下头,自报身份后,又得知院里还有四名皇城司的护卫,便放心的离开了。 当她来到乐派蛋糕店后,见门外也是如此。便迈步走进店里,在后院找到了梅有财。 “郡主来了!快请坐。”正在算账的梅有财连忙起身,一脸谄笑的打了声招呼。又吩咐一旁的掌柜,去端杯热茶过来。 曹宇婷叫了声梅叔,便顺势坐下。 关于,这位姑奶奶大闹皇城司的传言,他早就听说了。就此也知道了对方的厉害,只是心中有些紧张,不知自己的激将法,是否已经被对方识破。 曹宇婷虽然在此期间,看出一些端倪,但也没有点破的意思,毕竟人家也是为了张义赚钱嘛。 “梅叔,以后再有前来闹事的,尽管去我府上求助。”她开门见山的说道。 梅有财点了下头,解释道:“不瞒郡主,经由您这么一闹,应该没有人再有那个胆量了。” 正在二人说话间,掌柜小跑过来,说是门外有一名自称是皇城司的人,指名点姓的要找梅有财。 梅有财下意识的看了眼曹宇婷,见对方点头应允,这才起身向前面店铺走去。 只等了片刻,就见梅有财怀里抱着一个小木箱回来了。还向曹宇婷报喜道:“郡主,那人说野狼帮已经剿灭了,箱子里的东西,算是赔偿给店里的。”说完,便打开箱盖,露出一堆金银珠宝,让对方观瞧。 曹宇婷点了下头,她今天过来,也只是想看看在上午闹了一场后,皇城司有没有重新布置人手。如果依然没有的话,那她也好有个准备。 二人又闲聊了几句,曹宇婷便起身告辞离去。 在离开乐派蛋糕后,她趁着没人注意,立即钻进小巷,七拐八绕的来到了北海郡王府围墙外。 在顺着围墙走了一圈后,又在附近找了一处酒楼,直接要了一个三楼临窗的位置,一边吃着吃食,一边向外观察。 她所在的位置虽然视野不太理想,但也勉强能看见王府内的各处房屋的屋顶,借以判断整体布局。 在经过一炷香的观察后,心中有了些回数,便起身结账,返回到曹府。 皇城内 喜福在跪了两个半时辰后,暖阁的大门终于被人从里面推开,陈忠诚快步走了出来,一脸严肃的站在他面前说道:“喜福,官家宣你进去问话。” 喜福恭敬答了个是,便双手撑地,打算站起来跟着对方进去。可由于跪的时间太长,双腿早已麻木不听使唤,还没站稳身体,就身体一歪,险些摔倒在地。 陈忠诚连忙伸手搀扶,嘴上埋怨道:“你也是的,怎么一把年纪,还干那些糊涂事。” 喜福也是一脸懊悔的说道:“悔不当初啊。” 等进了暖阁内,喜福再次跪倒在地,向上面端坐的赵祯说道:“老奴罪该万死,愧对了主子的信任。” 赵祯看着一头银发的喜福,心中也是不忍。叹了口气,吩咐给喜福看座。 喜福顺势坐下后,才哭丧着脸说道:“主子仁慈,是老奴办砸了差事,还请主子责罚。” 赵祯心情有些烦躁的喝了一口茶水,便出言问道:“皇城司折了面子的事情,暂且放在一旁。你先说说,这件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喜福闻言,便从张义当初去皇城司借人说起,直说到他刚才临行前,对吴宇下的两道命令。 经过这么一番讲述,赵祯也气愤的埋怨道:“你确实该死,既然受人之托,必要忠人之事。这是与人相处最基本的道理,结果你倒好,任店铺被贼人敲诈勒索不说,工坊的大匠还被人掠了去。你呀你!” 喜福被说的,一时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就听赵祯又问道:“说说吧,接下来你是怎么打算的?” 这一问,倒是问的喜福哑口无言了。 他有心请旨去搜查赵允弼府上,但心里清楚,赵祯绝对不会下旨的。 还有皇城司在小郡主那里失了面子的事情,到底要不要找回来?又要怎么找回场子? 第0163章 皇后召见 正在主仆二人谈话之际,门外有一名宫女前来禀告:“官家,皇后娘娘 说想召见济阳郡主。” 赵祯吸了口气仰望大殿穹顶,思忖片刻后,回了一字:“可。” 陈忠诚点头后,便去殿外传口谕去了。 喜福内心还是想化解这场矛盾的,只是不敢直接请旨,便出口询问道:“主子,那个被掳走的人,您看,老奴这边……。” 赵祯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开口问道:“你上次说曹家那个小娃娃是生而知之?” 喜福恭敬的点了下头,口中称是。 赵祯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御案,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良久过后才说道:“不管。” 喜福诧异于对方的回答,刚才还训斥自己忠人之事呢,怎么转眼间就变了想法。 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就见赵祯继续说道:“派人盯住曹家,既然是生而知之,朕倒要看看,她会动用什么手段寻人。” 喜福无奈,也只能领了旨意退出暖阁。 赵祯望着远去的背影,脸上泛起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 身为历史上第一个以“仁”为庙号的皇帝,赵祯关怀百姓,善待内侍,宽容大臣。可以说把“仁”这个字做到了极致,但人都是有好恶的,赵祯也不例外。他几乎善待任何人,唯独对皇亲带有天生的警惕和厌恶。如今有人与对方产生矛盾,他自然是乐的当一名旁观者,哪怕那个娃娃的胜算不大。 刚回到家中曹宇婷,待沐浴更衣后,刚要去寻老供奉看看自己定做的东西,就有小太监来传懿旨,说是皇后召见。 对于这个印象不深的姑姑,曹宇婷自然是充满了好奇的。 在郡王和王妃的一番千叮万嘱后,便登上派来的马车,从皇城的侧门进入了后宫。 曹皇后居住的院子既不算大,也称不上奢华。至少曹宇婷认为,这完全配不上一国之母的地位。 在进入院子后,她先对站在台阶上迎接的曹皇后,进行了跪拜。这才在对方的热情招呼下,紧随其后进入了房间内。 待对方落座后,曹宇婷再次施礼,这次口称一声姑姑。 曹皇后面带笑意,指了下身边的一支绣墩,点头说道:“这些俗礼以后都免了,快点坐下说话。” 曹宇婷刚坐下,就听曹皇后继续说道:“几年不见,你倒是出落成一个大姑娘了。” 曹宇婷适时露出天真烂漫的笑容回答道:“哪有呢,人家还小呢。” “我记得前些年让你爹爹教你习武,他可曾教授了?” 曹宇婷点了下头,然后又故意低下头说道:“是教过,只是侄女不是那块料,学了好长时间都没学会,爹爹也就没再提起过。” 曹皇后召对方入宫,自然不是为了聊家常的。几句话过后,便问道:“听说你在皇城司门外闹了一场?” 曹宇婷精神一震,心说这就来了,终于进入正题了。 她好整以暇的说道:“是有这么回事,都怪他们疏忽大意,导致给贼人钻了空子。” 曹皇后明知故问道:“贼人?哪个贼人?” 曹宇婷在这个皇后姑姑面前可不敢放肆,发现说错了话,立即低下头不再言语。 曹皇后有些责怪的说道:“那是当朝的北海郡王,就算官家也要称呼一声王兄。你倒好,张口贼人,闭口贼人的。这样不好,只会落了咱们曹家的体面,让人说咱家少了管教。” 曹宇婷立即起身行礼,委屈巴巴的表示受教了。 曹皇后倒也没继续说下去,好奇的问道:“你和你那个朋友是怎么认识的?” 曹宇婷既不想骗对方,又不能说出实情,只得低头不语。 曹皇后见此,也只能叹了口气继续问道:“如今事已至此,那你打算怎么了结此事啊?” 曹宇婷没有直接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姑姑,您会帮助侄女,将人要回来吗?” 曹皇后闻言一怔,她此次叫对方过来,只是想当一个和事佬,不想让双方关系闹僵。面对对方的问题,她权衡了再三,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对于这个北海郡王,她还是比较了解的。不要说自己了,哪怕是当今官家的话,对方很多时候,都是阳奉阴违。 曹宇婷见此,觉得没有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她本以为,曹皇后会帮着自家人,没想到却在中间和稀泥,这让她感到失望。至于张虎这个孩子,她救定了。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她必须给张义一个交代,也要给京城的所有人立个规矩。 心念及此,曹宇婷立即起身,向曹皇后施了一礼:“禀皇后,我刚想起来,家中还有些要事去办,就不陪您聊天了。告辞!” 说完,不待对方答话,便迈步向门外走去。 待曹宇婷走后,一旁伺候的贴身宫女劝道:“皇后,郡主还小呢,您莫要气恼。” 曹皇后默默的摇了摇头,良久后,只是叹息了一声:“她这是在怨我这个姑姑,只是……,有些事她却不懂。” 济阳郡王府 曹宇婷刚走进府里,迎接她的大管家就传话说:“郡主,郡王和王妃一直在正堂等您呢。” 她点了下头,便迈步向正堂走去。 还没等曹宇婷坐稳,老爹曹佾就开口问道:“闺女,你皇后姑姑召你进宫,都说些什么了?” 曹宇婷对自己老爹,没有必要隐瞒,便一五一十的将二人对话复述了一遍。当然也包括了临行时的态度,没有称呼姑姑,而是叫其皇后。 曹佾闻言,也只能语重心长的劝道:“闺女,莫要生你姑姑的气。她虽然贵为皇后,但很多话她不能讲,很多事情也不能做。爹爹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一旁的王妃同时劝说道:“是呀,女儿,你还小,有些事情你不清楚,当初你姑姑也是个火爆性子,只是进了宫以后,脾气都给磨没了。” 曹宇婷倒是没有真的生气,自始至终她都没指望任何人的帮助。 正在一家人说话的时候,门外有一名老供奉禀告:“郡王,王府周围多出了一些陌生人。” 第0164章 游街的威胁 不待曹佾和王妃有所反应,曹宇婷眼中寒芒一闪,一边向外走,一边说道:“我去看看,谁敢如此放肆。” 王妃刚要起身叫住女儿,就被曹佾伸手拦住。他现在对这个女儿越来越好奇了,也想看看对方会如何处理。 曹宇婷借助府门的掩饰向外张望,老供奉用手指着分散在几处的可疑人物。 “郡主,就是这几个人,眼睛很不老实。不专心照顾自己的生意,反而总是有意无意的向这边看。” 曹宇婷眼珠一转,低声对老供奉吩咐了几句,便转身向后院走去。 得了命令的老供奉,迈过门槛走出府门,装出一副上街采购的样子,来到一个地摊前面。 对着摆摊的年轻人问道:“这红枣怎么卖的?” 年轻人早就看见对方走了过来,却没想到是来照顾自己生意的。连忙生硬的答道:“大叔,这枣子两文一斤。” 老供奉一听对方说话的语气,心中更加有底了。便说道:“你的福气来了,这些枣子府里都买了。跟我送到后院去,自有管家给你结账。” 年轻人只是稍作愣神,脸上便露出灿烂的笑容,一边收拾摊子,一边对老供奉表示感谢。 当他挑着两筐红枣,笑意盈盈的进入曹府后门的时候,顿时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此时,小郡主曹宇婷正端坐在一把椅子上,左右两边是十几名中年护卫。见到年轻人走进来,给了刚才领他进来那人一个眼色。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觉膝盖后弯一疼,当即腿一软,“噗通”就跪在地上。 他刚想大声呼救,就被人用匕首架在脖子上。两旁又上来二人,将他绑了个结实,嘴也被破布堵住。 这时那名老供奉才转到他身后,用手摸着他虎口处的老茧说道:“这分明是常年用刀的手,居然骗到曹家了。小子,你有福喽!” 年轻人见被人识破,便拼命挣扎,嘴里还发出“呜呜呜”的声音,分明是想说些什么。 曹宇婷见此,根本不给对方机会,直接吩咐道:“先扔到柴房去,一会儿再收拾他。” 等年轻人被押走,曹宇婷又给老供奉一个眼神,对方会意的点了下头,便转身走出后门。 只用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后门再次被打开,老供奉就领着一个挑着梨子的年轻人进来。 自然还是刚才那一套流程,没人理会对方的挣扎,也被扔进了旁边的柴房。 如此往复,在抓了四个人后,老供奉终于独自一人回来,禀告道:“郡主,剩下两人可能发现了不对,已经跑的没了踪影。” 曹宇婷满意的点了下头,站起身说道:“四个也够了,把那几个人带过来,我要问话。” 等四个被绑的年轻人被带出来后,曹宇婷扫视了一下几人的容貌,口中缓缓问道:“北海郡王府的?” 几个年轻人同时摇头。 曹宇婷点了下头,表示了解。又继续问道:“皇城司的?” 几人稍微一愣,对视了一眼后,其中一人先摇头表示不是,另外三人见其否认,也跟着摇头。 曹宇婷见此也不说破,只是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转头对旁边的老供奉吩咐道:“扒光他们的衣服鞋袜,一路游街送到开封府去。找几个嗓音洪亮的,边敲锣打鼓,边沿途叫喊,就说咱们抓了四个辽国细作。” “是!”一众老供奉强忍着笑意,齐声答道。 那几个年轻人听说要扒光了游街,立即拼命挣扎起来。怎奈绑绳越挣扎越紧,只用了片刻的功夫,绳索就已经勒的几人喘不上气了。 还是刚才最先摇头那人反应的快,立即放弃了挣扎,“噗通”一声双膝跪地,仰头望着曹宇婷,同时脸上露出祈求之色。 曹宇婷笑颜如花般,伸手将对方的脸,拍的“啪啪”作响,口中说道:“这才乖嘛,懂得审时度势,才是大丈夫。” 随着她的话音刚落,其他三人也纷纷跪倒在地,同时期盼的望了过来。 曹宇婷很满意这几人的表现,开口说道:“我不问你们的身份来历,只让你们给派你们来的人,带一句话。就说本郡主对他非常失望,既然有这个精力,就应该拿去对付外敌。而不是整天像个妇人般的,张家长李家短窥探人家私隐。让他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所作所为对得起那些为国捐躯的将士们吗?” 那四个年轻人,似乎被这番话惊到了,一个个在那里发愣。 曹宇婷当即瞪着凤目,厉声喝问道:“都记下了没?” 那几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点头表示记住了。 曹宇婷烦躁的挥了下手:“让他们滚蛋。” 这边刚放走四名年轻人,府里的郎中就提着一个大口袋来禀告,说是郡主要的阿魏已经买回来了。并特意说明,一共找了五家胡商的店铺凑齐的。 曹宇婷打开口袋一闻,确实有股淡淡的臭味,送走了郎中后,便挑选了几名老供奉走出曹府,来到了之前培训孩子们的新宅子。 来到宅子的花园处,曹宇婷当中站立,手里拿着一个黄色东西对几人说道:“这个叫阿魏,是一种出自西域的植物,分泌出的油脂。你们现在要做的是把他碾成粉末,再将这些粉末卷在火折子里。听明白了吗?” 这点事情,根本就难不倒众人,每人领了几块后,便分头开始制作。 曹宇婷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聊,便走到湖边欣赏起了园内景色。 制作火折子,可以说是这个时代的必备技能,只用了一炷香不到的时间,几个人就把十斤的阿魏,都圈进了火折子里。 就在此时,站在湖边的曹宇婷,突然闻到一股恶臭。制作火折子的几名老供奉,也是一边干呕一边迅速捂住口鼻四散而逃。 曹宇婷转身望去,就见桌上的一根火折子,不知被谁点着了,随着青烟的缓缓升起,那股恶臭也随之向四周飘散。 “谁干的,还不快点弄灭!” 在一番慌乱过后,终于熄灭了那根火折子,那名多事的老供奉,也强忍着头晕恶心,向小郡主施礼请罪。 曹宇婷倒是没有太过怪罪,而是幸灾乐祸的问道:“现在你们知道,这东西的厉害了吧?” 第0165章 生化武器 临近傍晚,曹宇婷为了迷惑喜福,特意派管家去皇城司让门子转告对方,明天上午是最后期限,到时见不到人就不要怪她言之不预了。 接到消息的喜福,虽然有心派人再去安抚小郡主,但也不知道该用什么借口。毕竟官家已经有口谕,这件事皇城司不得插手。 心情忐忑的他,也只能拉上吴宇,去提审刚刚落网的李力及野狼帮头目,希望能锁定证据,给小郡主一些支持,也以此表明自己有亡羊补牢的决心。 夜,四更时分,北海郡王府围墙外。 七八个黑衣人钻进了这条不算宽敞的小巷,为首一人吹亮了一支火折子后,便将另一只手伸向腰带位置,那里并排插满了一圈五十余只特制火折子。 在点燃一支特制火折子后,为首的黑衣人迅速将其抛过高大的围墙,然后又从腰上抽出一支,重复刚才的操作。 七八名黑衣人也纷纷效仿对方的动作,相继各扔出二十余只后,这些人便迅速奔向郡王府的另一侧围墙。 这些人只用了短短一炷香的时间,便神不知鬼不觉的围绕着郡王府的东北西三处,一共扔进去了几百支,夹杂了阿魏粉末的火折子。 为首的黑衣人在清点人数后,便大手一挥,带领几人迅速撤离,借着月色的掩护,钻进了附近一间早已荒废的民宅。 北海郡王府。 李金山很小的时候,便被人贩子卖到了府里,迄今为止也有二十余年了。由于他从小就比同年龄的孩子长得高大,便被府里的枪棒教头看中,跟随对方学习武艺。经过这么多年的打磨资历,他也从一名普通护卫变成了护卫队里的一名伍长,每日职责就是带领着几名下属,巡视前院以及东西跨院。 今夜恰巧轮到他们小队负责巡逻,在走到临近围墙处的时候,他用鼻子使劲闻了几下,觉得有股若有若无的臭味,正在空气中弥散。 这倒也没引起他的警惕,毕竟这个年代的卫生条件并不是那么好。各处的排水沟疏于管理疏通,有些异味也是在所难免的。 就在他即将带领几名手下转身离开的时候,发现那股臭味有逐渐变浓的趋势。随行的一名手下此时已经用手捂上了口鼻,瓮声瓮气的骂道:“谁特么放屁了!” 正在李金山要转头,当面训斥那人的时候,此时的臭气已经让他也无法忍受,连忙带着几人逃离此处,一边走也一边骂道:“谁特么拉裤子里了?” 这几人自然是互相对视一眼,都是一脸的茫然之色。 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流逝,这股难闻的气味,已经飘散到王府的各处角落。由于闻之欲呕的浓度,和吸入几次就感觉头晕目眩的效果,逐渐也引起了其他人的警惕。 李金山感觉此事大有蹊跷,便跑到大管家的卧房门外,连敲了几下房门,瓮声瓮气的将对方叫醒后,便大声向其汇报了此事。 此时已经进入深秋,大管家睡觉时紧闭着门窗,虽然房间内也有少许的臭味钻入,但也谈不上浓烈,只在若有若无之间。 可就在他打开房门,想要询问情况的时候,那股恶臭犹如奔腾的海啸般,冲着他扑面而来,一时被呛的只剩下干呕,根本就没办法说话。 李金山也得一手捂住口鼻,一手替对方呼噜后背。 过了许久,大管家才喘匀这口气,勉强的说道:“快!快敲钟!敲钟示警!” 说完,不再搭理对方,转身进屋,领着衣冠不整的老婆孩子,就向外跑去。 李金山虽然也是头晕目眩,但身为一名伍长还是合格的,至少没有临阵逃跑,而是坚持着敲响了前院的示警铜钟后,才带领着一众手下,向府门外跑去。 随着钟声的敲响,本来寂静的郡王府,也逐渐变的喧闹起来。早已入睡的人们,都好奇的打开房门,想看一下发生了什么情况,结果非常不好。都如大管家一般,被臭气熏的连喘气都费劲。随即整个郡王府上下几百口人,纷纷衣冠不整的向府门外跑去。 身为北海郡王的赵允弼一家,自然也没能幸免这场灾祸。只不过,他自然是不用跑的。而是坐在步辇上,被一众家丁抬着逃出郡王府。 就在这场近乎于逃难的人潮中,谁都没有注意到,有七八名家丁打扮的汉子,用湿布捂住口鼻,紧贴着府门两侧,快步进入了郡王府。 这些人分工明确,各自负责一片区域,在慌乱逃窜的人群中,寻找着王府中地牢的位置。 只用了一盏茶的时间,这群人便在西跨院的土墙边,找到了向地下延伸的青石台阶。 几人对视了一眼,当先一人拔出匕首,借着插在墙壁上的火把照亮,迅速钻进了地牢。 此时,狭窄的地牢里,看守护卫早已逃的没了踪影。他们在一间牢房内,找到了早已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的张虎。 当即用挂在墙上的钥匙打开牢门,一人冲进牢房将张虎背在身后,另一人解开随身的包袱,从里面取出一件家丁服给其披上。 至此,几人将对方围拢在中间,迅速逃出地牢。 等来到地面,他们并没有选择府门,而是根据脑中记忆,找到了仅供仆人出入的侧门,见此处也无人看守,几人便依次冲出门去,借着月色的掩护,钻进了昏暗的小巷。 对一切毫不知情的赵允弼,此时正在府门外大发雷霆,一边指派一名护卫去找街上的巡城军士。一边指挥大管家,带领着所有护卫,将府里的家丁仆妇聚在一起点名报数,以防止有人趁着混乱监守自盗。 就在他正焦急的等待巡夜军士的时候,伍长李金山从人群中挤了过来,在其耳边提醒道:“郡王,地牢里那个孩子,要不要也带出来。” 赵允弼闻言,瞪了对方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他既然不愿意说,那就死在里面算了。反正早晚都是个死,不需理会。” 李金山自讨了一个没趣,便悻悻的退回到人群里。 第0166章 智激喜福 翌日一早,趴在床榻旁睡熟的曹宇婷,被丫鬟燕子轻声唤醒,说是派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 曹宇婷转醒后,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周身涂满了金疮药的张虎。见其呼吸匀称,也没有发烧迹象,这才放心的站起身,稍微整理了一下仪容,便跟随燕子来到房间外面。 “说说吧,那边是个什么反应。”曹宇婷走下台阶,来到老供奉面前。 派去打探消息的老供奉,先行了一礼,这才轻声禀报道:“那边应该还没发现人丢了。北海郡王已经移步别院安顿,只留下一些家丁护卫看守几处府门,由于气味并未散去,暂时没人敢入府。” 曹宇婷点了下头,又问道:“其他衙门有没有什么消息?” “有巡城军士那边的消息,昨夜他们派了几个人进府检查,只是并未发现气味的来源,最后被郡王臭骂了一顿,便借机跑了。至于皇城司和开封府那边,暂时还没有消息传过来。” 曹宇婷看了下天色,随口问道:“什么时辰了?” “快巳时了(上午9点)。”一旁的燕子轻声回答。 曹宇婷点了下头,吩咐老供奉道:“摆出仪仗,随我出去一趟。” 老供奉抱拳领令,便去招呼那些老伙计。 一番简单的洗漱过后,曹雨婷先让人找来张翠儿,这才告诉对方,张虎已经被救出来了,就在房间内。 张翠儿本来哭丧着小脸,听闻哥哥回来了,立即眼睛一亮,道了声谢,便欢呼着冲进了张虎养病的房间。 曹宇婷又将燕子留下,负责照顾兄妹二人,这才迈步去了前院。 前院厅堂内,曹佾夫妇刚用完早饭,见闺女过来,立即招呼道:“穿戴这么整齐又要出去啊?” 曹宇婷点了下头说道:“嗯,去皇城司一趟。” 昨晚救人的事情,自然没有隐瞒曹佾,闻言便皱了下眉问道:“人不是救出来了吗?你还去干嘛?” 曹宇婷摇了下头,微笑答道:“保密。” 说完,便蹦蹦跳跳的跑出房间。 一旁的王妃责怪的瞪了一眼夫君,曹佾在对方说话之前,抢先说道:“趁着还小,就让她尽情玩耍吧。以后嫁了人,想出个门都成奢望。” 王妃白了夫君一眼,责怪的说了一句:“歪理!” 一炷香后,小郡主曹宇婷带着全套仪仗再次莅临皇城司。 不等皇城司的门子反应过来,一些好事的六部官员,已经将大街两侧围得水泄不通。 刚上衙的喜福正在听取负责值夜的下属,关于昨晚北海郡王府臭气熏天的汇报。 正在这时,门子再次慌张跑了过来,朗声禀告道:“司使,济阳郡主摆开全副仪仗在衙门外,说是来找您要人的。” 喜福在过去一天的大起大落后,已经由愤怒转变成惶恐不安,又从惶恐不安变成现在的无可奈何。 这位小郡主知道自己拿对方没办法,就一次次开始折腾自己。 喜福看了一眼那名值夜的下属,见其躲闪的眼神,心中一叹。谁都指望不上,看来也只能自己亲自出马了。 等来到衙门外,喜福施了一礼,便明知故问道:“不知济阳郡主此次前来,找咱家何事啊?” 曹宇婷圆睁凤目的说道:“喜福公公,本郡主敬你一把年纪,但也不能这么欺负我这个小姑娘吧?此次前来所为何事,你能不知?” 被逼的没办法的喜福,干脆两手一摊,耍起了无赖:“回郡主的话,您要的那个张虎,咱家派出无数人手,确实没有找到啊。会不会那日丁六的口供有误,孩子自己跑了?” 面对这么个老无赖,曹宇婷立即转换战术。从怀里掏出手帕,强装哽咽的说道:“本郡主听闻一个消息,说那个张虎,就被关在北海郡王府的地牢里。喜福公公,你身为张义的长辈,他家突发变故,你可不能袖手旁观啊。” 曹宇婷的演技还是有些浮夸,被喜福一眼看了个清楚明白。但是围观的众人,由于距离较远,看不清细节,只看到小郡主梨花带雨的用手帕抹眼泪。 这时就有好事者喊道:“什么特么东西,就知道欺负一个小姑娘。” “就是就是,整天顶着一个为官家办差的幌子,连皇亲国戚都被欺负成这样。” “要不说这老东西能升官的,都是有缘由的。” “皇城司这帮玩意,就没好东西。” 喜福能屡次忍让小郡主,也是看在张义的面子上。但不代表对旁人也如此。听闻这些闲话后,圆睁二目看向远处的人群,那些好事者迅速闭上嘴,躲进了人群里。 曹宇婷借着机会,转身向众人行了一礼,语带哽咽的大声说道:“谢谢诸位能说句公道话,小女早就听闻,皇城司的喜福公公就是站着的官家,起先我还不信。今日算是见到厉害了,我们曹家自认倒霉便是。” 说完,轻迈莲步,要返回车厢,就此离去。 喜福心中苦笑:又来了!还站着的官家,这特么不是害人嘛。 他一个箭步挡在曹宇婷面前,立即行礼说道:“郡主恕罪,咱家一时糊涂,现在就派人去北海郡王府要人。” 曹宇婷见对方上钩,心中就是一喜,但嘴上却说道:“喜福公公,这样不好吧?会不会太难为您了?” 喜福一把年纪了,哪里会看不清这套把戏。但众目睽睽之下,也只能顺着对方的心意说道:“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这些都是皇城司的分内之事。” 说完,他就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对方登车前往。而他则让一旁伺候的下属,去召集人手。 只用了一盏茶的时间,曹宇婷和喜福就带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向北海郡王府行去。 沿途百姓见此情形自然少不了好奇围观,再加上曹宇婷早已遣人穿上普通衣衫,混在人群里充当好事者从中起哄,等这队人马到了北海郡王府门前时,周围已经聚集了上千百姓。 就在大量百姓接近郡王府的同时,那股空气中弥漫的臭气,一时弄得众人纷纷掩住口鼻。 “什么味啊?” “不知道啊,怎么臭烘烘的?” “刚才还没有呢。” “怕不是郡王府里传出来的吧?” 第0167章 组队羞辱【为用户65070660加更】 被护卫在中间的喜福,虽然刚才得了下属的禀告,但等真正闻到气味后,也是一时难以忍受。 为了速战速决,连忙吩咐下属,去找郡王府的管事问话。 留下来看守府门的管事,见皇城司使和济阳郡主一起到来,连忙吩咐人去给郡王报信。他这边才一脸谄媚的来到喜福马前:“不知司使驾到,怠慢之处,还请海涵。” 喜福瓮声瓮气的说道:“郡王可在?咱家要进府搜查。” 管事一听要进府搜查,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司使,这个小的做不了主,不过已经去请我家主人了。还请您稍等片刻。” 喜福也没有难为对方的意思,等一会儿倒是没事,只是这股味道实在难闻。 此时,躲在车厢里的曹宇婷,把早已准备好的几瓶胭脂花露都打开盖子,又用湿手帕捂住口鼻,这才算稍微好受一些。 众人就这样在臭气弥漫的环境下,硬生生的等了一炷香,北海郡王家的大公子赵宗述才姗姗来迟。 喜福在行礼过后,便再次说明了来意。 赵宗述自然知道地牢里关押的张虎,任凭对方说出大天,也不会放其进去的。 就在喜福和赵宗述争辩的时候,曹宇婷轻咳了一声,从车厢里钻了出来,站在车辕上,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嗓音问道:“赵宗述,你家整天都吃些什么啊,怎么弄得阖府上下臭气熏天的?” 说完,还很嫌弃的用袖子在面前扇了几下。 围观的人群中,立即有人附和道:“怕不是整天吃屎吧!” 这句话立刻引来众人的一阵哄笑。 赵宗述被这句话说的面红耳赤,他不好找小郡主的茬,只能冲着人群嚷嚷道:“谁?刚才是谁?给我站出来!” 在他高声质问的时候,身后人群又有人说道:“全家连屎都吃,还不让人说了。这家人太霸道了。” 赵宗述又转回身大声质问:“刚才谁说道!给爷站出来!” 一旁的喜福算是旁观者清,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在心中也琢磨出一些滋味。于是,脸带笑意,选择袖手旁观。 接下来,赵宗述就陷入了尴尬局面,刚转身质问,身后就有人说风凉话。这边转回身寻人,身后又有人破口大骂。 他身旁虽然有几个家丁,但也畏惧海量的人群,干脆低头装聋作哑,只留下赵宗述一个人在那里忙活。 终于在双方交手了十几个回合后,赵宗述额头青筋暴起,又羞又怒的他在大喝一声后,便两眼一闭,瘫软在地上。 一旁伺候的家丁,见大公子被气的晕倒,连忙上前搀扶。 曹宇婷脸上露出一丝鄙夷说道:“真是黄鼠狼下耗子,一窝不如一窝。就这点气量,还不如死了算了?” 说完,立即可怜巴巴的看着喜福说道:“喜福公公,你看这可怎么办啊?” 喜福再糊涂,现在也看明白了。今天这位姑奶奶登门,就不是来找人的,纯粹就是来找事的。 虽然心中这么想,但却不能这么说。只得故作为难的说道:“郡主,依咱家看,要不就先回去?等过几天再来?” 曹宇婷摇了头拒绝道:“别啊,小女听闻北海郡王有好几个儿子呢,晕了一个算什么,再叫一个过来就是了。大不了直接请北海郡王出面。” 此时此刻,喜福对面前这位小郡主,有了一个清晰的认识。心黑手狠啊,晕倒一个还不成,这是奔着灭门来的啊。 对方能这么胡闹,喜福却是不敢,他怕再这么闹下去,局面会变得不可收拾,便劝说道:“郡主,你看这样好不好。这股臭气也不知道有没有毒,你身娇玉贵的,万一有个闪失可就不好了。依咱家看,先就此回去。等过几日再来府上要人,你看可好?” 曹宇婷再次转换面容,可怜巴巴的看着喜福说道:“喜福公公,小女怕对方会灭口呢。” 喜福大手一挥,说道:“那是断然不会的,假如真如丁六所言,对方在秘方到手之前,必然会留张虎一条性命。” 曹宇婷立即说道:“既然公公愿意作保,那小女就在家里,等着公公的好消息了。” 喜福闻言一怔,我啥时候作保了?怎么就等我的好消息了?我都说啥了? 曹宇婷向喜福郑重行了一礼,吩咐老供奉回府,她自己则迅速钻进车厢。 随着人群缓慢的散去,只留下喜福在风中凌乱,自己这张破嘴都说了些啥啊? 骑在马上的他,看了一眼还没醒来的赵宗述,狠狠地哼了一声,便带领手下也离开了。 虽然,北海郡王府门前聚集的人群散了,可随着人群的传播,也把赵允弼全家喜好吃屎的传闻,散播到了东京城每个角落。 天还没有过午,躲到别院居住的赵允弼,便从下人口中听闻了传言。一时间气的三尸神暴跳,恨不得提着剑去找百姓拼命。大管家见此,连忙上前劝阻,怎奈这次赵允弼算是动了真怒,根本就不是一两句话,能劝阻住的。 在几经争夺下,年过四十的赵允弼,终于因为情绪太过激动,也跟他大儿子一样,两眼一闭,瘫软的倒在地上。 这一幕,吓的大管家一时不知所措,还是旁边的小厮提醒,这才慌忙吩咐人去找府里的郎中救治。 济阳郡王府 大仇得报的曹宇婷,在回府后,眉飞色舞的向爹娘讲述,刚才在北海郡王府门前的一桩桩一幕幕。 曹佾听的心中欢喜,一个劲的夸奖闺女聪明伶俐。 王妃却没那么好的心情,而是忧心忡忡的说道:“那个赵允弼怎么说也是官家的王兄呢,他要是报复咱家的话,这可如何是好?” 曹宇婷心中早有算计,对王妃说道:“娘,他现在自顾不暇呢,女儿敢说,现在那个谣言已经传遍了东京城。再等几天,还会传播到临近的州府。他现在全部的注意力,都是如何消除影响,而不是对咱家打击报复。” 正在此时,门子前来报信:“郡王,天使来传口谕。” 曹佾一愣,当即收起调笑赵允弼的心思,立即吩咐大开中门,同时摆下香烛,迎接天使进府。 一番忙碌后,天使才严肃的宣读口谕:“责令济阳郡主禁足三个月。” 曹宇婷立即傻了眼,待领旨后,天使又换了一副讨好的笑脸说道:“郡主,北海郡王也被官家禁足了,同样是三个月。” 曹宇婷意味深长的感慨了一句:“官家圣明啊!” 第0168章 拉拢(上) 秋去冬来,远在析津府的张义,并不知道东京城掀起的这场是非风波。甚至之前让吴宇去联系小郡主,请其找些罪犯的事情,都没有得到答复。皇城司就像忘了有他这个人一样,已经将近两个月没有联系他了。 至于寿喜这边,自从把他发配到城防衙门,也很少联系他。只是派了一名隐刺的成员,每五日例行联络一次。主要是询问城防将军张涛的一些情况。 在两方都忽略张义的同时,一向干劲十足的他,并没有气馁,甚至没有时间去考虑这些问题。 此时的他,正站在一个大沙盘前面,一手拿着图纸,一手摆弄着碎石子和小树枝等物。 “吱扭”一声,房门被从外面推开,新任城防将军张涛率领着几名手下,大步走进房间。 “则成,你可以啊,这就快完工了。”张涛围着以析津府为基础所做的沙盘,一边仔细观瞧,一边夸奖道。 张义放下手里的东西,连忙行了一礼,这才回答道:“张将军,还差几处细节,就能彻底完工了。” “我们可不是来催你的,只是心中好奇,所以一起来看看。继续忙你的,不用管我们。”张涛解释道。 这两个月的张义可以说充分发挥了,自己善于交际的能力。与张涛和一众下属的关系,有了突飞猛进的进步。这也让彼此的对话,少了一些严肃,多了些随意的味道。 包括张涛在开军事会议,讨论城防部署的时候,更加愿意让张义这个小字辈一起参与。一是借此机会,向萧思礼表明心迹。二是彼此这么熟悉了,没必要藏着掖着。 对方的这一举动,也让张义对这个时代的战争,有了一个更加全面的了解。可终究没有读过兵书战策,对于一些具体的排兵布阵,和各种阵型的布置要领,缺少一个更为直观的认识。 在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张义决定献上“沙盘”,让张涛在研究析津府城防的时候,他也能一眼看懂并能揣摩其中的用意。 一炷香后,张义在沙盘上插了最后一根树枝。便站直身体,向张涛抱拳施礼道:“张将军,诸位将军。小子的沙盘都弄完了,您几位给看看,有无疏漏瑕疵,小子也好修改。” 张涛双手叉腰,围着沙盘转了一圈,仔细观察着各处细节,偶尔还会提出一些问题,张义也能一一做出解答。 最终,张涛重重的拍了张义肩膀一下:“则成,做的不错!” 说完,便转头对负责军需的刘墨说道:“给记一功,再赏铜钱百贯吧。” 刘墨朗声称是,便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在上面写写画画起来。 张义刚要推辞,张涛就佯装生气的说道:“这是你应得的,不许推辞。” 张义闻言,便深深施了一礼,这才对屋内的所有人说道:“晚上醉仙楼饮酒,我请,谁都不许推辞啊。” 所有人也是齐声应和,都说晚上不醉无归。 张涛等众人的声音小了一些,才压了压手,拿起旁边准备好的一根棍子,指着沙盘某处位置,开始今天的军事会议。 在众人聚精会神开会的时候,张义也没闲着,他不仅要记下各处军事部署,同时还要揣摩这样部署的用意,以便完善自己制作的那一份析津府城防图。 张义心中有个梦想,也是大宋所有人的梦想。那就是期盼着有一天,大宋能收复燕云十六州。而他手中的这份图纸,就是其中重要的一环。 一个时辰后,张涛终于结束了军事会议,带领着一众下属走出房间。但在临走之前,给了军需官刘墨一个眼神,对方会意的点了下头。 待房间内只剩下刘墨和张义的时候,他走到正在收拾杂物的张义身边,热情的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说道:“则成,别忙活了,坐下歇会儿,有些事情跟你说。” 张义好奇的看了对方一眼,点了下头。便跟随着对方来到一旁的桌边坐下。 刘墨故作神秘的说道:“则成,想不想发一笔横财啊?” 张义没搞明白对方的意思,但也顺着话头说道:“刘将军,发财谁不想啊。不过,您知道小子这个身份,有心无力啊。” 刘墨非常满意这个回答,笑容立即挂在脸上,继续说道:“只要你有个心就好嘛。我跟你说啊,这不是入冬了吗?咱们张将军打算去宋国那边打一场草谷。怎么样?愿不愿意一起去看看?” 张义闻言,心里暗骂对方畜生,能把烧杀抢掠说的如此冠冕堂皇。但是,脸上却表现出欣喜的样子。 他兴致勃勃的问道:“小的也可以去吗?”随即,又是脸色一黯,低头说道:“就怕我家老爷不同意呢。” 刘墨朗声笑道:“哈哈哈!则成,你就别在这里谦虚了,谁不知道你是萧特使面前的红人啊。整个府上,除了寿喜公公就是你了。” 张义极力否认道:“刘将军,我叫您刘叔成了吧。这话可不能乱说,回头让老爷知道了,非打我板子不可。” “好,好,好!我不乱说,那你这样,回去问问萧特使的意思。他要是答应,你就跟咱们一起去。” 张义脑筋一转,故作讨好的说道:“刘叔,小子……。”话说到一半,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试探着问道:“刘将军,我称呼您刘叔,成吗?” “成啊,那有啥不成的。我老刘还巴不得,有你这么个子侄呢。”深谙官场之道的刘墨,并没有真把眼前这个小子当成萧府的奴仆。准确的说,这是萧家的眼线,某种程度上也是萧家的代表。自己与其亲近,自然是利大于弊。 张义故作好奇的问道:“刘叔,小子就是问问啊,这打一趟草谷,能有多少钱进账啊?” 刘墨神秘的伸出三根手指,又向张义挑了挑眉。 张义惊讶的说道:“三十贯啊!那可是不少。” 刘墨佯装不喜的说道:“唉!三十贯至于动那么大阵仗?跟你实话说了吧,你一个人至少能分三百贯,而且实际到手的只多不少。” 第0169章 拉拢(下) 张义听闻三百贯入账的时候,并没表现出该有的震惊,而是鄙夷的说道:“刘叔,您这就没劲了啊。小子对您一直挺尊重的,怎么您总拿小子逗着玩啊。三百贯?小子来析津府也有些年了,宋国那边虽然没去过,但也略有耳闻,边境一带穷的都快吃土了。你去哪儿弄三百贯啊?还我一个人就三百贯。那所有人全加在一起,不得几十万贯了?” 说完,张义一脸的不信,作势就要起身。 刘墨被张义这一激,也有了些火气,见张义起身要走,立即伸手按住对方肩膀坐回椅子上,继续说道:“嘿!我说!则成,刘叔什么时候骗过你?你出去打听打听,我刘某是个什么人?那说话也是一口唾沫一个钉的。” 张义装作哭笑不得的说道:“不是小子不信您,实在是您说这话没有可信的地方。宋国那边都穷成啥样了?你去哪儿找那么多钱啊。” “嘿!怎么就没有了!安肃……。”话说到一半,刘墨才发现说漏了嘴,立即说道:“总之,你别问了,只要萧特使同意你随军行动,自然有一笔横财等着你。” 张义也装作没听见一般,讨好的说道:“行,刘叔,小子不会说话,您别生气啊。晚上我请完酒席的,就回去请示老爷。” 说完,站起身就要继续收拾散乱的沙盘。 刘墨再一次把张义按在椅子上,继续说道:“别着急啊,刚说完一件事,还一件事没说呢。” “啊?还有事?”张义疑惑的看着对方,示意继续说下去。 刘墨面带笑意的问道:“则成啊,你今年多大了?” “转过年就十五了啊。”张义不明所以的答道。 刘墨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继续问道:“有没有想过成家啊?” 张义惊讶的看着对方,良久后,用手指着自己说道:“我?成家?刘叔,您可别逗小子了。不说岁数大小吧,就说小子这个身份,说的好听点,是萧府的一个主事。说不好听的,就是一个奴才。我身家性命都是老爷的,一切事情都要听他的安排呢。” 刘墨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改变主意。只是问道:“抛开那些不谈,你就说说自己有没有成家的想法吧?” 这句话让张义心里“咯噔”一下,听对方的意思,这是要说媒啊。自己在东京城还有一个小曹妹妹等着呢,说什么也不能答应。可是,这么直接拒绝,也怕伤了对方的颜面,影响了彼此的关系,对于日后的工作是非常不利的。 他左思右想后,便试探着问道:“刘叔,您不是要给小子说媒吧?”见对方要说话,立即打伸手打断道:“刘叔,您听小子把话说完,如果是说媒的事情,小子非常感谢您的关心。只是小子当年在爹娘坟前发过誓,此生不灭宋狗绝不成家。” 刘墨听完这一番话后,心里犯了难。他确实是受人所托,那人还不是旁人,正是顶头上司张涛。张涛有一个小妾生的闺女,恰巧与于则成这小子年龄相当。 按说二人的身份差距可以说是天壤之别,对方虽然不是嫡出,好歹也是将门虎女。而于则成说到底也只是个奴才,就算他从主事升到管家,依然脱不开奴才的身份。 可是作为新任城防衙门一把手的张涛,却不是这么考虑的。他想要坐稳这个位置,就必须向萧思礼这个土皇帝靠拢。自家的闺女还攀附不上萧家人,也只能退而求其次,下嫁给萧思礼的面前红人于则成,让小两口成为拉近彼此关系的纽带。也算是一种变相的效忠。 刘墨自从接了这个差事后,可谓是信心满满。一个贵女下嫁奴才还有啥好说的,那于则成只要不傻,绝对是满口答应。可事情偏偏出了意外,这小子平白无故的冒出一个什么誓言出来。这一下就把他心里的一番话,彻底堵了回去。 刘墨出于本心,还是想争取一下,毕竟差事办好了,对自己还是很有利的。于是,试探着问道:“则成啊,要不你再考虑考虑?咱们大辽不像宋国那样,姑娘也是可以见一见的嘛。等见了人,你再给我个准信?” 张义自然不知道这里的弯弯绕,可对方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他还真不好直接拒绝了。思来想去,也只得说道:“刘叔,要不这样吧,您也知道我的身份就一个奴才,成家这么大的事情,需要回去问问老爷的意思。你看呢?” 刘墨也知道是这么个理,不过对方没有明确拒绝,已经算是不错的结果了。当即痛快的说道:“行,那刘叔听你的回信。” 正事说完,刘墨也必要留下来了,起身离开房间,便去给张涛报信去了。 张义站在门口,看着刘墨远去的背影,独自一人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次辽军把打草谷的目标设在安肃,应该与那份安肃城防图和安肃军中的那个书记员有直接关系。只是知道了地点还不行,具体的行动时间和兵力部署还没有搞到手。 说来奇怪,自从张涛上任以来,张义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的服侍在侧。这么大的一个军事行动,没道理自己毫不知情啊。难道,发起人不是张涛,而是另有其人?这个张涛也是听令行事,许给自己的好处,只是一个顺水人情? 能在这析津府指挥张涛做事的人,放眼望去也只有两个。一个是都指挥使耶律荣,另一个就是萧思礼这个土皇帝了。 打草谷这种发财的好事,耶律荣大概率不会假手旁人。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了,萧思礼才是整件事情的幕后策划者。 想通了此关节后,这动机自然就出来了。萧思礼不仅想借此敛财,还想通过这次军事行动,考察张涛此人的军事才能,看对方是否可堪大用。 而张涛拉自己一起前往,其目的也是坦露心迹,主动要求监督。 张义越想越觉得自己分析的有理,只是这套行动的具体计划是什么呢?又该如何弄到手,就成了他当前面临的难题。 第0170章 有情有义 当晚,醉仙楼酒宴过后,张义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萧府。 刚要推门进入自己的卧室,才想起还要去寿喜那里应付一下。便关闭房门,来到了寿喜居住的小院。 “则成啊,你怎么还没休息?”打开房门的寿喜,见到是张义登门,略显诧异的问道。 张义则不慌不忙的说道:“爷爷,小子有两件事找您汇报。” 进入房间后,寿喜闻到张义身上的酒味,用袍袖在鼻子前面扇了几下,埋怨的说道:“老夫是让你去监视张涛一举一动的,没让你跟着他们一起瞎混。” 张义立即一五一十的,将今晚请客的缘由说了一遍。 寿喜闻言,满意的点了下头:“虽然,老夫不知道那个沙盘的作用有多大。但是,既然张涛他们认可,就说明你这功劳确实不小。” 张义这才逐渐聊起了正事,把白天刘墨对他说的那些话,向寿喜复述了一遍。 寿喜安静的听完后,不置可否的问道:“你自己的意思呢?” “爷爷,小子不怕死,也愿意去杀宋狗。这些您都是知道的,但是那个钱小子不打算要。”张义老实的说道。 “哦?你也这么大了,手里有点钱不好吗?”寿喜好奇的说道。 张义摇了下头:“小子是府里的人,不能拿张涛的钱。那样小子心里不踏实,觉得也对不起老爷。” 这话逗的寿喜朗声大笑:“哈哈!小子,行!老夫没看错人。不过那些钱,你该拿还是要拿。你以为张涛就这么大方?他那是慷别人之慨呢!实话跟你说了吧,那些钱就是老爷的。” “啊!”张义故作震惊,实则心中欢喜,看来和自己分析的差不多。 寿喜对张义的反应非常满意,洋洋得意的说道。“想不到吧?你以为张涛能有那么大的胆子,敢进到宋国去打草谷?这些都是老爷的计划,他张涛就是个具体办事的。” 张义惊讶的说道:“爷爷,老爷英明啊。我就说那个张涛谨小慎微的性子,干不出这种大事嘛,原来都是老爷的意思啊。” “现在你知道了吧?”寿喜反问道。 张义伸出大拇指夸赞道:“老爷就是老爷,果然厉害。” 不待寿喜说话,张义又语带不忿的说道:“这个张涛不地道,明明主意是老爷出的,钱也应该全归老爷。他张涛倒好,用老爷的钱去做人情,这分明就不是好人!” 寿喜有些怅然的说道:“没人啊,小子,懂不?老爷手下没有合适的人了。以前有个薛谦,倒是忠心耿耿的,结果还死了。现在不用他张涛,用谁?” 张义狠狠的说道:“爷爷,回头你给小子请位先生,就教行军打仗的学问。等小子大一点了,就带着队伍去打草谷。得来的钱粮,都是咱府上的,一文钱都不分给外人。” 这番话,又逗的寿喜朗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小子!行!老爷没白疼你。只不过啊,老夫恐怕活不到那一天喽。” 张义闻言,立即冲地上啐了三口:“呸呸呸!爷爷,您以后别说这话,小子不爱听。小子希望您长命百岁你呢。”说完,就眼含热泪的看着寿喜,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寿喜见此也是大为感动,仰头一声长叹,用手轻抚张义的头顶:“好孩子,是个有情有义的。行,老夫听你的,以后不说那些话了。”说完,便转身用手擦了几下眼角。 寿喜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继续问道:“还有你成家的事,你是怎么考虑的?” 张义摇了下头说道:“小子肯定是不同意啊。只是不愿意与那个刘墨闹的不愉快,所以没当面拒绝,才选了这么一个蹩脚的借口。明天小子就回复他,说老爷不答应,这事就算过去了。” 寿喜若有所思的摇了下头,抬头问道:“小子,你就没想过人家为啥给你说媒?” “拉拢呗,先拉着我去打草谷,送给我几百贯。然后又给我说媒,无非是想让小子,在关键时刻,给他说好话。”张义理所当然的说道。 寿喜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说道:“错了,你这么想就大错特错了。” “错了?爷爷,那您给小子说说呗。”张义讨好的说道。 寿喜不耐烦的反问道:“你小子的聪明劲呢?要我说,不是你看不透,是你懒病犯了。遇事不愿意动脑子,去去去,回屋自己琢磨去。” “哦。”张义有些失望的应了一声。 “行了,老夫还有事向老爷禀报呢,我也不留你了。”寿喜一边说,一边起身向外走。 二人在门外临分别的时候,寿喜猛然想起什么,转头对张义说道:“说媒的事,明天你跟刘墨说,就说老爷答应了。” 张义一听就急了,不仅有小曹妹妹的关系,还有他实在不愿意娶一个辽国女人。当即说道:“别啊!爷爷,您这不是把小子往火坑里推吗?小子对老爷可是忠心耿耿……。” 寿喜不耐烦听他表忠心,恨铁不成钢的说道:“竟说屁话,这跟忠心耿耿有关系吗?我看你是不知道好歹,人家姑娘瞎了眼才会嫁给你,你还不知足了?快点滚蛋!老夫看见你就烦!” 说完,寿喜就跟哄苍蝇似的,向张义胡乱的挥了几下手。 张义这才蔫头耷拉脑的应了一声,转身向外走去。 寿喜见对方这个样子,笑骂了一声:“混小子。” 片刻后,寿喜来到萧思礼的书房,向其禀报了刚才张义说的两件事。 当萧思礼听到张义表忠心的话,心情大畅,对寿喜说道:“寿喜,你的眼光不错,于则成这个孩子,可以下力气培养培养。” 寿喜又把于则成不愿意他死的话,复述了一遍。老怀大慰的说道:“不怕主子笑话,当时说的老奴眼泪就在眼眶里打滚呢,险些没掉下来。” 萧思礼也认同的点了下头:“确实是个好孩子。那就如他的愿,回头找个老家臣带带他。白天跟着张涛他们在军营里跑,晚上回来再学兵法。有个几年,也就能独当一面了。” 寿喜眼睛一亮,双手抱拳行了一礼:“老奴,代于则成谢主子。” 第0171章 获取情报(上) 事情定下来后,寿喜又禀报了刘墨主动给张义说媒的事情。 萧思礼立即想到是张涛的心思,手中把玩着茶杯,若有所思的问道:“这事你怎么看?” 寿喜如实说道:“老奴已经让于则成明天答复刘墨,就说老爷您答应了。” 萧思礼并没有因为寿喜替他做了决断而动怒,只是鄙夷的说道:“这个张涛倒是打的一副好算盘。” “老奴倒觉得这是好事,至少张涛在表明心迹,愿意向主子这边靠拢。”寿喜得意的说道。 萧思礼不屑的轻哼了一声:“哼,他以为我萧家是那么好攀附的?没点实力,他连给我萧家做狗的资格都没有。” 寿喜应景的说道:“那是,那是。张涛此人如何,还是要看打草谷的战果。不过,老奴倒觉得这个婚事也不错。” 萧思礼诧异的看了寿喜一眼:“哦?怎么说?” “老奴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于则成这小子,也该成家了。”寿喜有些怅然的说道。 萧思礼与于则成接触的时间不多,于是说道:“你倒是与那小子亲近。” “嗯,不瞒主子,老奴是越看那小子越顺眼。怎么说呢,有时候老奴就想啊,要是老奴当初没有净身,要是于则成这小子,是老奴的亲孙子该多好啊。”说到动情处,寿喜的眼圈已经泛红。 萧思礼看着这个伺候了自己几十年的老人,心中大为感慨。 他思忖了片刻后,便吩咐道:“既然如此,就遂了你的心愿。明天你亲自去找张涛,把这事情挑明,就说于则成的婚事,我这个当主家的答应了。但是,三媒六聘那些繁文缛节,要等打草谷回来再说。” 寿喜擦了一下眼角,抱拳作揖道:“老奴,谢主子大恩。” 回到卧室的张义,躺在床上闭目假寐,心里想着今天得来的情报。 目前能够肯定的是,对方要在安肃下手,行动计划是萧思礼制定的,张涛亲自负责执行。 只是时间不详,动用多少兵力也是未知。 这就给张义出了一个难题,在这种情况下,到底要不要给东京城那边,传回消息示警呢? 按照前世的规矩,这种没头没尾的消息,自己是不能发出去的。因为即使传递回去,上司也会命令他,让他尽量搞清楚具体内容。 可这个时代有个特点,那就是消息传递的时间太长。从析津府到东京,快马也要五天。东京再去安肃城,又是四天。也就是说,不算分析情报,上司拍板定案,调兵遣将的时间,只是快马传递情报,路上就要九天时间。 假如张涛这边动手的时间就在近日,那等自己摸清楚状况,再传递情报也来不及了。 一直想到夜半四更,张义眼睛猛然一亮,终于想到一条妙计。这才一翻身,安稳的睡了过去。 翌日上午,张义借着张涛去巡视城防的空档,找到了正在衙门办公的刘墨。 “刘叔,您昨天说的两件事,老爷都答应了。”张义开门见山的说道。 “哎呦!则成啊!这可是个好消息。”刘墨听到张义的答复,自然欢喜不已。总算能给上司一个交代了。 张义有些腼腆的说道:“刘叔,您是老军武了,小子想问问,这上阵杀敌都要注意些啥?” 这句话,还真把刘墨问住了。他总不能像忽悠其他小兵一样,说上阵就要多杀敌吧?毕竟对方这个身份,真要有些闪失。不要说自己了,就是上司张涛都担待不起。上一次阵,把监视自己的人给干掉了,这话好说不好听啊。 思来想去后,便说道:“则成,上阵最重要的就是如何让自己活下去。” 张义向前欠了欠身,凑近说道:“刘叔,您知道小子笨,多说两句呗。” “你想啊,只有活下去,才能更多的杀死敌人吧?否则,第一波冲锋就死了,你再有雄心壮志,也没地方发挥了啊。”刘墨理所当然的说道。 张义思忖片刻后,点了下头:“刘叔,还别说,您说的这话在理。” 受到了张义启发后,刘墨也顺着其思路想到一件事,好奇的问道:“则成,你上阵的盔甲武器马匹,这些东西有吗?” 张义心中狂喜,老刘啊,点一下就通,真是可造之材啊。 心里虽然这样想,但脸上却没表现出来,只是睁着懵懂的大眼睛问道:“刘叔,上阵还要这些东西的吗?” 刘墨一拍大腿说道:“嗨!则成,我说你啊。算了,不说了。走,咱们去仓库,给你挑一套去。” “刘叔,这不合适吧?”张义客气的说道。 “跟刘叔还客气个啥啊。”刘墨热情的说道。 正如张义所预料的一样,他今年才十五岁,比普通成年人矮了整整一头。仓库里都是成年军士用的铠甲或皮甲,自然是不合身的。 “刘叔,这能成吗?”张义穿着一身,比自己大好多的铁甲,在对方面前展示了一下。 刘墨看着也觉得不行,当机立断道:“则成,脱下来,叔带你去个地方。” 一炷香后,二人来到了制作铠甲的铁匠坊。 刘墨一边指挥着铁匠给于则成量尺寸,一边说道:“叔给你现做一身,保证你穿起来威风。” 张义故作担心的问道:“刘叔,这能来得及吗?不是说快要出发了吗?” “还半个月呢,让工匠加紧赶一赶,十天就能给你做出来。”刘墨随口回答道。 张义讨好的笑道:“谢谢刘叔,回头醉仙楼。我请。” 刘墨眼含笑意,板着脸佯怒道:“以后再跟叔客气,你的事,叔可不管了啊。” “那不能,刘叔多疼我啊。”张义继续说道。 不待对方说话,张义似乎突然想起什么,便试探着问道:“刘叔,这阵我跟着您成吗?不瞒您说,小子觉得您这差事挺威风的,那么多人和物资都归您管辖。” 刘墨自然愿意了,这小子可是萧特使的眼前红人,搞好关系对自己的好处多多啊。 他爽快答道:“行啊,你要是愿意,就跟着我跑跑吧。不瞒你说,最近事情太多,你刘叔我确实有点忙不过来。正缺少一个帮手呢。” 二人又对几间仓库工坊视察以后,便回到了城防衙门。 此时,刘墨公廨的门外,已经有几名中年人手捧着账册,在房间外交头接耳的低声交流。 刘墨见此,只说了一句:“都进去说话。”便当先走进房间,张义则紧随其后。 待众人落座后,刘墨才说道:“谁先来?” 其中一人站起身,翻开账册念道:“将军,下官是凌云县主簿,截止到昨日,我县筹集粮食四百三十五石,筹集草料一千三百七十五束。” 他刚坐下,又一人站起:“将军,下官是米云县主簿,截止到昨日,我县筹集粮食三百七十三石,筹集草料一千二百九十五束。” “下官是……。” 等这些人念完手中的账册,刘墨才缓缓问道:“这是多少粮草了?” 众人面面相觑,刚才都顾着报自家的账目了,谁也没算总数。 此时,一旁有个声音小声答道:“粮食共计两千三百四十七石,草料共计九千四百三十二束。 第0172章 套取情报(下) 刘墨闻言,转头向旁边站立的张义望去。 张义见刘墨看向自己,当即歉意的说道:“是属下多嘴了,还请将军责罚。” 刘墨摆了下手,问道:“你刚才说一共多少?” 闻言,张义将心里默算的结果再次说了一遍。 刘墨不置可否的点了下头,转头对下面几人说道:“谁带算盘了,计算一下。” 当即有人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算盘,一边问着众人说的数字,一边手指忙碌的打着算盘。 片刻后,这人诧异的望向张义,紧接着起身向刘墨说道:“将军,这位小郎君计算的完全正确。” 刘墨满意的点了下头,又神色威严的吩咐道:“这些粮草还不够,你们需继续筹集。” 下面有一人行礼,试探着问道:“将军,今年夏天那场暴雨,让地里的庄稼减产了不少,您看能否通融一下。” 这人的话音刚落,其他众人也纷纷附和,诉说各自的难处。 刘墨对张义和颜悦色,那是看在萧特使的面子上,但对这帮县里的官员,就没那么好脾气了。 当即脸色一正,大声质问道:“干什么?都干什么?想造反不成?” 众人见刘将军发脾气了,这才纷纷闭上嘴,不敢再多言一句。 刘墨站起身,背着手来到几人面前,扫视了一遍后,便说道:“本将军不听你们那些屁话,总之,每个县至少再筹集二百石粮食,两千五百斤草料。记住了,这是军令。谁要是到期交不上粮草,自有军法官找尔等说话。” 他也不待对方回答,便烦躁的挥手:“都滚吧。” 不得不说,这招不讲理的方法,还是很灵验的。众人犹如鹌鹑一般,一起退出了房间。 待房间内只剩刘墨和张义的时候,刘墨才好奇的问道:“则成,怎么做到的?” 张义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的说道:“小子入府之前,在一家货栈当伙计,每晚东家都要求盘库点数,数对了可以吃饭。数错了不仅没饭吃,还要扣工钱。这时间一长,自然也就会了。” 刘墨面露鄙夷的说道:“果然是无奸不商。” 随即又好奇的问道:“你后来成事了,就没去报复?” 张义腼腆的说道:“其实小子还挺感谢那位东家的,没有他的逼迫,小子的术数也不可能学的那么快。” 刘墨诧异的一愣,便赞许的点头说道:“则成啊,你行,是个厚道性子。” 张义好奇的问道:“刘叔,万一这些人凑不齐粮草该如何是好?不会耽误了打草谷吧?” 刘墨闻言,朗声大笑,用手指着张义说道:“哈哈!则成啊!打草谷的粮草早就筹备齐全了。现在找他们征收,也只是为了多赚一点。” 张义惊叫了一声说道:“啊!凑齐了?小子没听说有大批粮草入城啊?” 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用手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脸。然后,抱拳施礼,歉意的说道:“刘叔,小子失言了,这些军情不是小子该询问的。” 刘墨很随意的摆了下手:“这算不得什么,况且你是自己人,告诉你也无妨。总共才三千人的队伍,人吃马嚼的能耗费多少?而且来回都用不了十日。咱们城里各仓库的储备,足以应付消耗了。” 张义翘起一只大拇指说道:“刘叔,小子佩服,没想到这里还有那么多门道。” 刘墨摆手谦虚的说道:“唉,这些都是萧特使的安排,你刘叔我可不敢居功。” 在二人说话之际,张涛来到刘墨的公廨。出乎预料的是,对方不是找刘墨的,而是奔着张义来的。 张涛眼含笑意的说道:“则成啊,晚上去我府上饮酒。” 张义闻言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一旁的刘墨则想起了什么,随即说道:“将军,则成这小子早上跟我说了,末将忙了一上午还没来得及禀报呢。您是怎么知道的?” 张涛挑了下眉,责怪的说道:“等你来禀报,黄花菜都凉了。刚才寿喜公公亲自过来说了此事。” 张义这才明白对方的意思,原来是成亲的事情。 刘墨诧异的问道:“寿喜公公亲自来说的?将军,那您的面子可是不小啊。” 张涛有些得意的点了下头,转头望向张义。 刘墨用脚尖踢了下旁边的张义,催促着说道:“傻小子,昨天我不是给你说媒吗?那个姑娘就是张将军家的三小姐,别傻站着了,还不赶快拜见丈人?” 此时,就算张义心里有一万个不乐意,也只能憋在心里。有些腼腆的双手抱拳,深深一揖的说道:“小婿于则成,见过丈人。” 张涛这才满意的点了下头,又故作不在意的说道:“则成,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一些个俗礼咱们能免则免。” 一旁的刘墨插科打诨道:“将军,这天大的喜事,您可得请客啊。” 张涛终于没忍住心中的喜悦,朗声大笑道:“哈哈哈!好!必须请!你通知下去,明天醉仙楼,咱们不醉不归。” 待张涛走后,刘墨才关心的问道:“则成,晚上登门的礼物,你备好了吗?” 张义此时满脑子都是怎么逃婚,哪有心思想礼物的事情。听刘墨问起,只是摇了几下头。 刘墨见状,忙说道:“那这么着,我放你半天假,快回去准备礼品。第一次去丈人家,可不能失了礼数。” 张义在对方的连番催促下,这才有些失神的走出衙门。 站在大街上,看着人潮涌动,张义一时不该去何处了。 他有心回去收拾行李,趁所有人不备逃回大宋。可是,自己的使命还没有完成呢。但如果留在析津府,恐怕这场婚礼自己是躲不开的。 良久,张义一声叹息,走一步算一步吧。 位于玲珑巷的酒馆,由于失去了监视的价值,也被所有人有意无意的忘记了。 张义也借此将这家小店,转给胡神医的老婆经营打理,自己只在后院保留了一间卧室。 他进入卧室后,将搜集来的情报,用摩斯密码书写在一张纸上。外面又用一张油纸包裹严实,这才从后门溜了出去。 第0173章 关于婚事(上) 经过半个时辰的奔波,终于在街上找到了以摆摊为掩护的李涯。 将对方领到偏僻处,他下意识看了下左右,这才说道:“我这里有份极其重要的情报,需要你立即赶回大宋,交给东京城的济阳郡主。记住了,不是皇城司,是济阳郡主。一定要亲手交给她本人,只有她才能看的懂。明白了吗?” 李涯见对方一脸焦急的神色,自然是不敢耽搁。 临别时,张义再三嘱咐,一定要快,哪怕是跑死,也要以最快的速度将情报送回去。 目送李涯离开后,张义才赶回萧府,找到正在院子里饮茶的寿喜。 寿喜听完张义的讲述后,一副老怀大慰的样子:“好事啊,则成,那你快去准备准备。这身破衣服也别穿了,我屋里还有件新衣服。对了,礼品别去买了,街上的那些东西不行。老夫这就去请示老爷,让你去库房里挑几件像样的东西。” 寿喜的反应,完全出乎张义的预料。一度在心中腹诽,就是这老家伙出的馊主意,把自己给卖了。 他拽住刚要起身的寿喜说道:“爷爷,您听小子说几句。” “行,行,行。不过你得快点啊,你这还没沐浴更衣呢,时间可不富裕。”寿喜耐着性子,催促道。 张义支吾了半天,这才试探着说道:“爷爷,小子能不结这门亲吗?” 寿喜闻言,错愕的惊呼了一声:“什么?你再说一遍?” 张义迎着对方杀人的目光,鼓足勇气继续说道:“爷爷,小子没想这么早成亲。再说了,父母的仇还没报呢,小子也无心成家啊。” 寿喜伸手就抽了张义后脑勺一下,恨铁不成钢的说道:“我打你个不知好歹的混蛋玩意!你好好想想,你父母要是活着,最大的心愿是啥?是指望你给他们报仇吗?他们必定指望你成家立业!再说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懂不懂!还说自己上过私塾呢!圣人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滚回自己屋里去!好好反省反省!” 一番话说到最后,寿喜几乎是哽咽着把话说完。 张义没想到对方的反应会这么大,他突然发现,寿喜似乎是发自真心的在教育自己,这让他一时有些难以应对。 从立场角度上讲,对方是辽国秘谍头子,自己则是大宋的秘谍,应该是誓不两立的关系。 可从情感上讲,一老一小相处了半年多,张义虽然是虚情假意,但寿喜付出的却是真情实感,完全把自己当做孙儿看待。 面对寿喜的关心呵护,让张义的内心一时间有了些许负罪感。他再次问了自己一个问题,与面对李山同样的问题。假如有一天需要杀死对方,自己真的能下得去手吗? 寿喜见到还傻愣着站在原地的于则成,干脆站起身来,双手叉腰喘着粗气说道:“我告诉你小子!这婚你结也得结,不结也得结。你父母不在了,老夫就是你的长辈。这件事没得商量!” 说完,便气哼哼的去了隔壁的后院。他还要去找萧思礼,帮着于则成讨要晚上送的礼物。 不知过了多久,张义仰天一叹:哎!这都干的什么事啊。 临近傍晚,寿喜站在张义面前,亲自替对方整理着衣服上的褶皱。良久,向后退了几步,上下打量张义,没有发现任何瑕疵。这才感慨的说了一句:“好一个俊俏的小郎君。” 张义面对这个夸赞,显得有些麻木,始终保持着一副生无可恋的面孔。 寿喜对此,则选择视而不见,继续像欣赏一件艺术品似的,反复打量着对方。 这时,一旁伺候的萧六有些吃味的说道:“公公,当年小子娶亲,您可没有像对待于则成这样,对待小子。” 寿喜闻言,转头瞪了一眼对方:“你?你个夯货老夫都懒得说你!你出去打听打听,哪个新郎官在喜宴当天,是不去照顾宾客的?就知道抱着一条烤羊腿在哪儿啃?丢人现眼的玩意。” “噗嗤”一旁伺候的几个丫鬟婆子,终于没有忍住,集体笑出声来。 这一番话,说的萧六无地自容,立即低下头装什么事都没发生。 一炷香后,寿喜亲自把张义送出门外,在对方即将登车的时候,又嘱咐道:“到了人家家里,别板着一副死人脸。老夫打听了,那是位好姑娘,不仅擅长书画,刀枪武艺也能使两手。” 张义苦着脸说道:“爷爷,小子……。” 不待他说完,在寿喜的目光逼视下,张义立即咽下了后半句。 寿喜换了一副笑脸说道:“来,给老夫笑一个看看。” 张义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寿喜叹息一声,语重心长的说道:“哎,则成啊,这人啊,多大的岁数,就该干多大岁数的事。你现在十五了,就该结婚生子,懂不?” 张义彻底妥协了,知道再怎么挣扎也没用了,只能无奈的点了下头。 寿喜这才催促其上车,又嘱咐车夫把车赶的稳一些。 张涛府上的管家是中午得到的消息,从下午就在门房等候了。 当他见到萧府的马车,停在大门外的时候,一边催促着门子去后面报信,一边几步跑下台阶。 管家满脸堆笑的搀扶着张义这位未来姑爷下车,又贴心的帮对方提着礼品。 此时的张义也已经想通了,继续着走一步算一步的策略。 客气的向管家道了声谢,这才整理仪容,跟随着管家,迈步走进张府。 张涛所居住的宅子,自然和萧府没法比,是一套前后只有三进的院子。 此时,张涛夫妇以及两个儿子和两个女婿,已经在正堂端坐,见张义提着礼品到来,张涛夫妇对视了一眼,彼此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笑意。 尤其是张夫人,虽然心里清楚,这是一场政治联姻,但心中也希望自家的闺女能嫁个如意郎君。 当她看到长相俊俏的张义,脸上的笑意又浓了几分,感叹夫君的眼力不俗,总算没有亏待了自家闺女。 倒是一旁的两个儿子,表现的有些不屑。尤其是身材高大的老二张岭,对于则成瘦小柔弱的身形,有些嗤之以鼻。 第0174章 关于婚事(中) 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张义,自然是不怯场的。 规矩礼仪让在场所有人,挑不出半点瑕疵,这就让张夫人心中更加满意了。 待张义入座后,张涛这才开口问道:“则成啊,今日我听刘墨说,你还会术数?” 张义心里明白,这是在打听家室了。 他先起身行了一礼,待坐下后,向前欠了下身,这才说道:“回张将军的话,小子……。” 张夫人听完对方的身世,心中也不禁唏嘘感慨。 张涛见气氛不对,于是岔开话题,明知故问的说道:“我听说,你现在是萧府的主事了?” “小子不才,蒙老爷看中,在府上做一名主事。主要负责老爷的出行安全。”张义可以说有问必答。 就在此时,一旁传出一声讥笑,众人转头望去,正是张涛的二公子张岭。 只听他说道:“姓于的,能不给自己脸上贴金吗?就你?还负责萧特使的出行安全?听哥一句劝,这做人啊,还是要老实本分一点好。” 张涛心中大骇,自己好不容易借着机会,攀上了萧家。万万不能让自己儿子给毁了。 当即出言训斥道:“岭儿!让你下午不要饮酒,你偏不听。如今都说起醉话了。” 随即又对门外喊道:“来人啊!扶二公子回屋休息!” 张义听到张岭说的一番话后,心态倒是与张涛截然相反。当即眼睛一亮,计上心头。 他愤然站起,用手戟指张岭:“好你个狂徒,竟敢羞辱与我,我于则成誓不与你干休。” 这番话听的张涛心里直咧嘴,完喽,这是要完啊。 此时他也坐不住了,站起身劝道:“则成啊,不要与我儿一般见识。他……。” 不等他说完,张岭却不干了,梗着脖子对老爹说道:“爹爹,孩儿今日没有饮酒,我只是阐述一个事实。于则成这小子嘴里没一句实话,三妹不能嫁给他。” 这句话,快把张涛的肺气炸了。转头对其咆哮道:“你给我闭上嘴!来人!还不将他给我拉出去!” 一旁的大儿子和两个女婿也上前劝张岭,让他不要胡闹。 只是令人费解的是,身为一家之母的张夫人,此时却端坐其上,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而是,用一双眼睛仔细打量着张义的反应。 张义此时表现的非常激动,趁着张涛转头喊人的时机。侧身绕过对方,几步来到张岭面前,大声说道:“我骗谁了?我有必要骗人吗?我家老爷就是这么吩咐的。你最好闭上嘴,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说完,还在对方面前,挥了挥拳头。 张岭被对方这些话给气笑了,转头对拉扯自己的大哥,和两个妹夫说道:“你们都听到了吧?他说要对我不客气。” 说完,面色发狠,趁所有人不备,抬起腿一脚踢向张义。 张义就等对方出招呢,见对方面色有异,他心中一喜。来吧,来吧,弄的没法收场,哥们儿就解脱了。 在对方的脚,刚踢到自己衣襟下摆的时候,张义向后一跳,在空中顺势张开双臂,口中还惨叫了一声:“啊!” 话音刚落,紧接着就听“噗通”一声,只见他如虾米一般蜷缩倒地,双手紧紧捂着小腹,似乎被这一脚伤的不轻。 这个突然的变故,让张家所有人都傻了眼。 尤其是闹得最欢的张岭,他非常确信自己那一脚,只是踢到了对方衣服上,并没有触及身体。可是,看着倒地不起的于则成,他心中又产生了一丝怀疑。自己的腿上功夫,已经这么厉害了? 张涛亲眼看着于则成被二儿子踢到飞起,落地后又躺在地上。心如死灰的摇了摇头,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完了,这次不仅官位不保。恐怕连身家性命也难保全了。 始终坐在椅子上的张夫人,此时也惊慌的站起身,连忙让儿子女婿将于公子扶起来,又喊管家去请郎中,为于公子诊治。 张义此时面露痛苦,双手紧紧捂着小腹。艰难的抬起头,有气无力的说:“张,张将军,我,我没有大碍。只是酒宴吃不成了,麻烦您叫一下萧府的车夫,送我回去。” 张涛哪里敢送于则成就这么回去啊,连忙劝说道:“则成啊,回去不着急,先让郎中给你诊治一下吧。” 张义痛苦的摇了摇头说道:“就不麻烦将军了,小子只是轻伤,回去休息一夜就能痊愈。” 张涛见对方坚持,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劝说了。只得叫人去请萧府的车夫,让其把马车赶到前面去。又私下吩咐管家,让他准备一车重礼,自己要亲自登门道歉。 身为闹事者的张岭,现在也没了刚才的狂傲。他虽然不知道自己老爹,为什么把三妹嫁给一个家丁奴才。但依照老爹的脾气秉性,自己这顿打肯定是跑不了的。一时间,也是灰心丧气的坐在椅子上发呆。 等众人送走于则成和张涛后,张夫人回到厅内,用手狠狠地杵了一下张岭,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呀你!咱们张家早晚毁在你的手里!” 大儿子和两个女婿也失望的叹气摇头,这个结局是任何人都没有想到的。 张义独自躺在车厢里,并没有急于高兴。而是依照以往的习惯,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没发现任何错漏。这才嘴角一翘,露出得意的笑容。 萧府的车夫,虽然不知道宅子里发生的事情,但是张义双手紧捂小腹,面色痛苦异常,却是看的清楚。心里也知道发生了意外,将马车赶的飞快,任凭张涛在一旁的马上叫喊,也置之不理。 一炷香后,几人终于回到了萧府大门外。 门子见自家马车回来,先是错愕的一愣。刚才寿喜送于则成出行,他也是看在眼里的。见自家马车这么快就回来了,小跑着来到马车前,打趣的对车夫说道:“够快啊,都吃啥美味佳肴了?” 车夫跳下马车,没好气的说道:“吃特么个屁!于主事受伤了,还不快去通知寿喜公公。” 门子大惊,伸手掀开车厢的门帘,看见张义痛苦的样子,转身就跑去报信。 第0175章 关于婚事(下) 寿喜听到消息赶过来的时候,张义已经在车夫的搀扶下,走进了前院。身后则跟随着一脸愧疚的张涛,还有几名提着礼品的张府家丁。 “怎么回事?”寿喜大声质问道。 此时他已经愤怒到了极点,自己都轻易不舍的出手教训的小子,居然在张涛家里吃了亏,这事绝不能算完。 张义见到寿喜匆忙赶到,心里“咯噔”了一下。心中的那点得意,也瞬间化为乌有。同时也在懊悔,怪自己考虑问题不够全面,忘记了这老头知道自己会功夫。这要是两边一对口供,呵呵,自己的屁股恐怕要遭殃。 只是,身边就是张涛,他总不能现在就装作恢复如初吧。思来想去,只能继续走一步看一步的大业了。 可惜的是,寿喜却不给他机会,吩咐家丁搀扶于则成回房间休息。又让人去请府里的郎中,为其详加诊治。 一番忙乱过后,寿喜才沉着脸把张涛领到偏厅喝茶。 “张将军,你可以啊,我们府里的主事,你都敢打。老夫不得不说,你是人才。”寿喜阴阳怪气的说道。 张涛此时也不知道如何解释才好,只能歉意的说道:“寿喜公公,都怪张某教子无方,让我家那个小畜生伤到了则成。我实在是……哎。” 既然是两家结亲,寿喜自然是查过对方底细家室的。听到是张涛的孩子伤了于则成,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良久后,他才问道:“你是说,你家公子打伤了则成?” 张涛一脸懊悔的点了下头:“是我家那个不争气的老二。公公,您放心,张某回去就扒了那个畜生的皮,绑到府上来谢罪。” 寿喜似乎明白了点什么,追问道:“张将军,不是你打伤了则成?你是说,是你家的老二?是吧?” 张涛哭笑不得的说道:“我的寿喜公公唉,则成是我家的贵客,张某就算再混蛋,也不至于出手去打则成吧。事情是这么回事……。” 随着张涛的讲述,寿喜也彻底明白了事情的全貌。恨不得现在就冲进后院,把那个混小子教训一顿。 可是,为了维护萧府的尊严体面,他不得不强压怒火,接受张涛的赔礼道歉。只不过,对于张涛所说的退婚,他坚决的拒绝了。 寿喜安抚道:“张将军啊,事情已经出了,说出大天去,也只是两个孩子之间的胡闹。至于你说的愧对则成,愿意主动取消婚约的事情。老夫认为大可不必,做事嘛,哪有一帆风顺的啊,有点小波折在所难免。再说了,则成能娶你张家的闺女,是他的福气。你就把心踏实放在肚子里,这门婚事还是按照之前的约定办。” 张涛闻言当然是喜不自胜,原以为儿子这一脚,会把婚事闹黄了呢。没想到寿喜公公这么开明大度,不仅没往心里去,还反过来劝说自己。 当即起身给对方行了一礼。 他没注意到的是,寿喜缩在袍袖里的双手,时而五指张开变成鹰爪,时而紧握成拳,恨不得将面前的茶几砸的稀碎。 在送走如释重负的张涛后,寿喜回到前院,用尖细的嗓音高声命令道:“萧六!把于则成那个小兔崽子,给我押到地牢去!” 箫管家闻言就是一怔,眨巴了几下眼睛问道:“公公,您说啥?” 寿喜转身对着萧管家咆哮道:“你听不懂人话吗!我说!把于则成那个小兔崽子,给我押到地牢去!” 箫管家敢发誓,从没见过如此愤怒的寿喜。当即吓的脖子一缩,不敢再多问一句。慌忙招呼了几个人,便去后院找张义。 被几人搀扶着回到卧室的张义,此时正在心情忐忑的接受郎中的诊治。只不过,任凭对方如何劝说,也坚持不脱衣服检查伤势。只伸出一只手,让其给自己把脉。 正在郎中伸手,给他把脉的时候。一阵脚步声响起,转瞬间房门就被推开。 萧六探了一下头,见张义正躺在床上接受治疗。便迈步走了进来,关心的问道:“则成,还疼吗?” 张义摇了摇头,并未答话。 萧六继续说道:“那行,既然你不疼了,就跟我走一趟吧。寿喜公公让我把你带到地牢去。” 张义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可怜巴巴的问道:“六爷,小子伤势未愈,能不去吗?” 萧六叹了口气,劝说道:“哎,我也不想啊,你是没看见啊,寿喜公公刚才说话时候的眼神,看着可瘆人了。你还是跟我去一趟吧。” 张义眼看躲不过,只能心中叫苦,强装镇定的就要起身下床。 萧六见此,对身后几名家丁说道:“都是死人啊?不知道过去扶一把?” 一盏茶后,张义在两名家丁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走下地牢。 背着双手,仔细欣赏对方演技的寿喜,面带笑意的问道:“则成啊,伤到哪儿了?” 张义知道自己彻底败露了,倒也光棍。他甩开两名家丁搀扶的手,“噗通”一声就跪在地上,低头说道:“爷爷,小子错了,您罚小子吧。” 寿喜见此,脸上的笑意更浓了,继续说道:“你怎么会错呢?错的都是别人,你说是不是啊?” “爷爷,小子真的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张义干脆以头杵地,一副认打认罚的模样。 寿喜点了下头,温言细语的说道:“说说,你都错哪儿了?” 张义干脆心一横,将自己想要借张岭挑衅的机会,搅黄婚事的心思说了一遍。 这时不要说寿喜了,就是萧六和在场的几名家丁,知道自己被骗后,都恨得牙根痒痒。恨不得臭揍这小子一顿,方解心头之恨。 寿喜更是面目变得狰狞可怖,抬起腿一脚就踹在张义的肩膀上。直踢的对方在原地打了一个滚。紧接着又是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抬腿一脚踢在张义的肚子上。直疼的张义将身子弓起,如同一只虾米。 寿喜一边打一边歇斯底里的咆哮道:“老夫打死你个不晓事的畜生!枉费了老夫一片好心都喂了狗!” 第0176章 原谅,和解 在寿喜接二连三的踢了十几脚后,终于累得气喘吁吁,双手插着腰站在原地喘着粗气。 张义则双手抱头,身体蜷缩的躺在地上,口中发出一阵阵痛苦的呻吟。 一旁的萧六看着张义的惨状,心中虽有不忍,却碍于寿喜在场,不敢上前搀扶。 就在此时,寿喜突然语带哽咽的摇头说道:“你,你太让老夫失望了。” 说完这句话后,寿喜仿佛一下老了十岁,原本挺拔的身体,猛然变得佝偻。刚才那股摄人心魄的气势,也瞬间荡然无存。神情凄凉的扶着石墙,身体颤颤巍巍的向地牢台阶走去。 此时的张义强忍伤痛,艰难的抬头看着眼前这位,真心对待自己的老人家。一时间,自己的心好似被什么东西扎了一样。当即鼻子一酸,眼泪止不住的夺眶而出。 他用尽全身力气,扑到寿喜脚边,双手死死的抱住对方的大腿,哽咽说道:“爷爷,小子真的知错了,再也不敢惹您生气了。” 寿喜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面如死灰的摇了摇头。 他伸了几次腿,都没甩开对方的双手了。只得面色冰冷的说道:“放手!” 张义也知道对方正在气头上,哪怕是苦苦相求也是无用。只得无奈的松开双手,躺在地上静静地望着,望着那位被自己伤透了心的老人远去。 萧六见寿喜走上台阶,回到了地面。这才忙招呼几名手下,将狼狈不堪的张义小心抬起,一路上呼唤着郎中的名字,把对方送回房间。 张义此时的心,比身上的伤痕还要疼。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只因为自己的特殊身份,不能迎娶辽国女人,就要伤害到了一位对自己如同亲人一样的老人。 张义此时的内心,充满了愧疚。可是,却又无力改变这一切。 在郎中的一番详细检查过后,得出了一个结论。于则成只是受了一些皮肉伤,这也说明寿喜在动手的时候,还是留了分寸的,有意避开了几处要害。 萧六闻言长出一口气,见于则成没有大碍,便招呼几名手下,各自回去休息。 翌日清晨,当寿喜打开房门的时候,见到一脸青紫的于则成,就跪在门外。头一点一点的。 他弯腰观瞧,发现对方似乎已经睡着了。 可能是自己发出的动静,惊扰了对方。 只见于则成慢慢睁开眼睛,双眼逐渐从空洞变得有神。 当看清寿喜就在眼前后,于则成磕了一计响头,委屈巴巴的说道:“爷爷,小子错了,您别生气了。” 寿喜丝毫没有原谅对方的意思,而是站直身体,背着双手冷冷的说道:“你挡着我走路了!” 于则成乖巧的向旁边挪动了几下,身体再次恢复笔直的跪姿。 寿喜看都不看对方一眼,迈步就向院外走去。 只留下于则成独自一人跪在原地。 如此,于则成这一跪就是三天。 在这三天里,他不吃不喝的跪在寿喜的房门外。 他不知道为什么要求得对方原谅,或许是为了在某一天能拿到至关重要的情报,又或许为了大宋在日后的反攻中,能少死伤一些将士。可能更多的只为了不愿意伤一位老人的心吧。 夜,寿喜的房门,毫无预兆的被打开了。 寿喜望着眼前这个面容憔悴的年轻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哎,进来说话吧。” 这句话,对此时的张义来说,犹如天籁之音。他精神为之一振,双手撑地就打算起身。可是双腿早就麻木了,“噗通”一声,没等他站起,就软趴趴的摔在地上。 寿喜无奈的摇了摇头,一把挽住对方的胳膊,用力将其提起,吃力的扶着张义回到桌旁坐下。 张义低下头,愧疚的说道:“爷爷,小子错了,您别生气了。” 寿喜再次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老夫,不生气了,不生气了。” 不待张义说话,他好奇的问道:“你跟老夫说说,为什么不愿意结婚?” 面对这个问题,张义只得说道:“爷爷,那个姑娘小子都没见过,更谈不上认识和喜欢。万一是个丑八怪可怎么办?那小子这辈子就毁了。” 寿喜错愕的看着对方,良久才说道:“就为这?” 张义老实的点了下头。 寿喜有些愤恨的说道:“那你不早说?” 张义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嘴里嘟囔道:“您也没问啊。” 这个答案让寿喜哭笑不得,又继续问道:“没别的原因?” 张义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我了个老天爷啊。”寿喜以手扶额。 张义装傻的问道:“爷爷,怎么了?小子说错话了吗?” 寿喜今晚第三次无奈的摇头,并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实在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一夜,老少二人说了很多话,只是彼此有意无意的都没有提及结婚这件事。 张涛府上 张涛夫妇此时正躺在床上,讨论着闺女的婚事。 张涛虽然得了寿喜的许诺,但心里还是忐忑不安。毕竟,未来的姑爷第一次上门,自己的二儿子就把对方打成重伤。这是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的。 为此,当天晚上,张涛就把二儿子张岭绑在树上,狠狠的抽了几十鞭子。 不仅如此,第二天还让伤痕累累的张岭,躺在马车后面,由车夫赶着马车,在城里转了一圈。尤其是萧府门外,反复走了三次。算是用实际行动向萧府道歉。 张夫人用手捅了捅躺在旁边的丈夫:“夫君啊,你说咱家用不用登门去看看于则成啊?” 张涛若有所思的说道:“去看看当然是最好,只是就怕人家不让咱们进门啊。” “这事都怪你,从小教老二学什么武啊。下手没轻没重的,现在好了吧。闯了这么大的祸事。”张夫人埋怨的说道。 “这事也不能完全怪儿子,咱们关上门说啊,那个则成也太柔弱了些,才挨了一脚就倒地不起。哪有点男子气概?回头我得找个机会,让他练练武。”张涛不耐烦的回怼道。 张夫人却和夫君的想法不一样:“我可跟你说啊,不许教那小子习武!文文弱弱的就挺好。” 张涛表示反对:“你可拉倒吧,文弱有啥好的?跟小鸡仔似的,一碰就倒,我是没看出哪点好来。” 张夫人兴致勃勃的说道:“你想啊,小两口过日子,总有个打架的时候吧。以咱闺女的武技,那还不妥妥的?” 第0177章 信使到 东京城,济阳郡王府。 “闺女,你能不能听爹一次劝,就别往外跑了,成不?”曹佾苦口婆心的劝道。 “爹爹,女儿都好几天没出门了,就让我去街上逛逛嘛。”曹宇婷拉着曹佾的胳膊撒娇道。 一旁的王妃板起脸,伸手一拍桌子,训斥道:“逛什么逛?你现在是禁足期,自己不知道吗?回屋里绣花去!挺大的姑娘了,不知羞啊?你见谁家的郡主整天往外跑了,像个什么样子?咱曹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曹宇婷吓的一缩脖,可怜巴巴的望着自己老爹,希望能为自己说句话。 妻管严晚期患者曹佾,只能无奈的向女儿摊开双手。 曹宇婷失去了强源的支持,只得低下头“哦”了一声,转身向帷幕后方走去。 待女儿走远,王妃才埋怨道:“你看看!都是让你惯的!一点大姑娘的样子没有,整天跟个假小子似的。” 正在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就听门子在门外朗声禀报:“郡王,刚才在府门外有一人晕倒坠马,小的们将其唤醒后,那人说有重要情报,需亲手交给郡主。” 夫妻二人疑惑的对视了一眼,曹佾起身几步来到门外,问道:“人呢?” “回郡王,小的们听闻有要事,已经将其抬到门房休息了。”门子恭敬的答道。 “走,带本王去看看。”曹佾吩咐道。 待曹佾跟随门子走进门房后,就见一名满身尘土的大汉,正虚弱的靠坐在椅子上,任凭一旁的家丁给自己嘴里喂水。 紧随其后的门子在进门后,朗声说道:“济阳郡王,到!” 门房里的几名众人闻言,纷纷起身贴墙站立。 那名汉子听闻郡王到了,也挣扎着要起身行礼。却被已经来到面前的曹佾,按住肩膀又坐回去。 曹佾皱着眉头,上下打量对方:“你从哪里过来的?有什么情报可以给本王。” 汉子强打精神,恭敬的说道:“小的是皇城司程武(李涯只是张义给起的化名),是从……,是从辽国那边来的,上峰特意交代,情报必须亲手交给郡主,还望郡王见谅。” 曹佾见对方语焉不详,手捻胡须,思忖片刻后又问道:“你说自己是皇城司的,可有凭证?” 程武无奈的摇了摇头,深入敌后的差事,哪里敢携带皇城司的腰牌啊。随即想起了什么,便解释道:“皇城司吴提点认得程某。” 在他说话之际,曹佾察言观色,倒没发现可疑之处。 左右权衡后,他转头吩咐道:“去,请郡主过来。” 一名家丁转身走出门外。 曹佾见对方面容憔悴,心中有些不忍,也不知道这个程武赶了多少路,才跑到东京城送信。 当即吩咐一旁的管家,让他去找些吃食过来,给对方充饥。 一盏茶后,小郡主曹宇婷脚步匆匆的走进房间。 刚进门,便向程武自我介绍道:“我就是济阳郡主曹氏,你有什么情报就说吧。” 程武见来人身着华丽,应该是郡主无疑了。这才从椅子上滑倒在地,“噗通”一声单膝跪地,抱拳朗声说道:“皇城司程武,见过济阳郡主。” 曹宇婷给了旁边家丁一个眼神,对方会意,将程武搀扶回椅子上。 “虚礼就免了,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曹宇婷说道。 程武看了下左右众人:“这个……。” 曹宇婷自恃武功高强,倒不怕对方是歹人加害自己。挥了下手,吩咐道:“都退下。” 众人看了眼郡王曹佾,见对方点头,这才纷纷走出房间。只留下曹佾和曹宇婷。 曹佾见程武还有顾虑,他可没有回避的意思。对方身份还没验证过呢,万一是歹人怎么办,便朗声说道:“本王乃当朝国舅,这天下间,没什么机密要事,是本王不能听的。” 一旁冷眼旁观的曹宇婷,却在心中暗自点头,对程武的小心谨慎非常满意。 程武一想也是,这才伸手入怀,把张义交给自己的那个油纸包,小心翼翼的拿出来,用双手捧着交给曹宇婷。 曹宇婷伸手接过油纸包,拆开外面的两层油纸后,这才露出张义用摩斯密码书写的几张纸。 见此,曹宇婷抬头问道:“析津府来的?” 程武偷眼看了下曹佾,这才不好意思的答道:“是,小子从析津府赶过来的。” 一旁的曹佾则不满的“哼”了一声,刚才自己询问,对方只说辽国来的,连个地名都没说。 曹宇婷一边用纸笔书写破译,一边对老爹说道:“爹爹,你莫要怪程武,他这样的性格在敌国才活的长久。” 程武腼腆的一笑,一时倒不知该如何作答了。 就听曹宇婷又问道:“给你书信这人,还说了什么吗?” “那人只告诉小的,说是消息极其重要,哪怕是跑死了,也要尽快给郡主送过来。还说不要送到皇城司,书信只有您才能看得懂。”程武老实答道。 曹宇婷一边写一边说道:“嗯,幸亏你没自作主张,这种密文皇城司确实看不懂。” 片刻后,曹宇婷放下毛笔,详细的阅读译文后,当即长身站身,转头问程武:“恢复的如何了?还能动吗?” 程武听出言语中的含义,也不废话,立即起身答道:“能!” 曹宇婷这才转身对曹佾说道:“爹爹,事情紧急,女儿要去一趟皇城司。” 曹佾闻言,有些犹豫,试探着劝道:“闺女,官家刚下的禁足口谕,这刚过了几天。你看……。” 曹宇婷挑了下眉,打断对方言语,朗声说道:“爹爹,女儿并非出去玩耍,而是有紧要军情,需要立即告知皇城司。” 曹佾见女儿一脸英气,似乎变了一个人似得。当即不敢耽搁,转身打开房门,对外面守候的管家说道:“备马!” 一盏茶后,曹宇婷翻身上马,看了下护卫在左右的老供奉和程武,朗声吩咐道:“去皇城司!” 话音刚落,曹宇婷扬起马鞭,抽在马屁股上。骏马一声嘶鸣,当先冲了出去。 几名老供奉和程武也扬鞭催马,紧随其后冲了出去。 曹佾站在府门外,望着远去的身影,心中一叹:要是官家怪罪下来,又该如何交代啊。 第0178章 急,急,急 皇城司 正值午休时间,几个门子正在门房内饮茶聊天,只听大门外传来人仰马嘶之声。 “特么的谁啊,吃豹子胆了,敢在皇城司门前撒野。”当班的门子李固闻声站起,一边打开房门一边骂道。 还没等他看清来人,就见几个黑影从眼前晃过。 “站住!”李固大喝一声。几个箭步就绕到来人前面,用身体挡住几人去路。 当他看清来人的时候,嚣张的气势转瞬间消失不见,慌乱的说道:“郡,郡主?” 曹宇婷懒得跟其废话,伸手将李固推到一边,抬腿就向衙门内走去。 李固当然不敢阻拦曹宇婷,只是职责所在,始终跟在对方身旁:“郡主!郡主!您别往里闯啊,您找谁跟小的说,小的给您通传。” 李固的叫喊声,自然引起了皇城司所有人的注意。有好事的从房门探出头向外观望,一看这位姑奶奶又来。司使都拿对方没办法,自己就别去凑热闹了,当即头一缩,“嘭”的一声关上房门。 曹宇婷轻车熟路的来到喜福办公的小院门外。终于,被看守此地的一众护卫挡住了去路。 她强行压住心中的焦急,对一名护卫吩咐道:“去,告诉喜福公公,就说济阳郡主曹氏来了。” 护卫直接答道:“司使不在。” 可能觉得回答的语气太生硬了,又解释道:“郡主,司使真不在,一早就出门了。” 曹宇婷又问道:“吴宇呢?他在不在。” 护卫摇头说道:“不知道,小的一直负责守在这里,不知道吴提点在不在衙门。” 正在此时,就见吴宇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行礼说道:“皇城司提点吴宇,见过……。” 曹宇婷烦躁的打断道:“行了,我有紧急军情,需要立即见到喜福公公。他人呢?” 吴宇闻言一怔,这时跟随曹宇婷一起来的程武,从队伍里走出来,向吴宇行了一礼:“程武见过吴提点。” 吴宇诧异的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程武恭敬答道:“是那位公子让我回来送信的。” 吴宇伸出手:“拿来。” 程武看了下旁边的曹宇婷。 曹宇婷说道:“在我这里,不过你不用看了,上面的密文你看不懂。” 吴宇知道郡主和张义之间联系,确实用一种自己看不懂的加密方式。于是问道:“郡主可否告知消息内容。” 曹宇婷摇头说道:“不能。” 见对方有动怒的意思,也不愿意双方闹得太僵,毕竟还指望对方带自己去找喜福呢。这才解释道:“事关重大,只能喜福一人知晓。至于让不让你知道,那就看他的意思了。” 吴宇深吸一口气,他没有怀疑对方这番话的真实性。只是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张义没用与自己约定的方式传递消息。而是选择只有他和小郡主才能看懂的密文,这本身就很说明问题。 既然有了判断,吴宇立即说道:“郡主,司使一早便去了皇城面圣,临走前没交代什么时候回来。” 曹宇婷得知喜福去见皇上了,不禁陷入了沉思。良久后,抬头说道:“也好,我直接找正主,省的喜福再传话了。” 说完,不再理会吴宇,转身就向皇城司大门走去。 吴宇听对方的意思,似乎要去面圣,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忙紧追几步,言劝说对方不要冲动,不如在这里等一下,或许司使一会儿就回来了。 曹宇婷根本就听不进劝说,带着几名老供奉和程武来到衙门外,翻身上马,吩咐了一句:“去皇城!”便打马扬鞭冲了出去。 待烟尘散尽后,只留下一脸担忧的吴宇,望着曹宇婷消失的方向。 半炷香后,皇城外。 曹宇婷等人在城门外跳下骏马,将郡主腰牌扔给老供奉,让其与禁军交涉。 只等了片刻,老供奉就泱泱的回来禀报:“郡主,禁军说,您的腰牌只能进后宫见皇后娘娘,没有面圣的资格。” 曹宇婷挑眉说道:“你没说有紧急军情,需要立即向官家禀报吗?” 老供奉点了下头,无奈的说道:“说了啊,禁军不信啊。” 曹宇婷自然不会放肆到硬闯宫禁,那样除了会被射成刺猬,没有其他的可能。 她烦躁的挠了挠头,思忖片刻说道:“行!见皇后也行。你们在这里等我。”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皇后也不是她想见,就随时能见到的。先要让守门的禁军去告知当值大太监,大太监会分配一名小太监,将消息告诉皇后宫门外的守门太监。守门太监传消息给皇后的贴身宫女,宫女再告知皇后济阳郡主求见的消息,最后由皇后选择见还是不见。 曹宇婷在皇城外,足足等了一炷香的时间。气的她用马鞭抽了几下一旁的柳树,狠狠的说道:“怪不得有靖康耻,就这个效率,你不耻谁耻?” 一旁守候的几名老供奉,自然听不懂她话语里的意思。只不过见对方生气,几人也只能面面相觑,都看到对方脸上的无奈。 又过了一盏茶后,焦急等待的曹宇婷,见领她进宫的人,还没有出现。便回到宫门外,询问禁军到底怎么回事。 禁军只是摇头回答:“郡主,稍安勿躁,或许一会儿就能传出消息呢。” 曹宇婷狠狠的说道:“不等了,亡国就亡国吧!都死光了才好!”转身就要上马离去。 正在此时,就听一声断喝:“谁家的娃娃,竟敢在皇城外胡言乱语,就不怕王法吗?” 曹宇婷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位年约五旬的老者,身穿紫袍手拿象牙笏板,正向宫门这边走过来。 等那名老者走到面前,皱眉打量曹宇婷,开口问道:“你是谁家的娃娃,竟敢在皇城外放肆,就不怕官家治罪吗?” 不等曹宇婷反应过来,守门的禁军点头哈腰的来到老者面前:“陈枢密,这位是济阳郡主曹氏,是来求见皇后娘娘的。” 曹宇婷一听陈枢密这三个字,当即愣在原地,只是有些不敢确定,是不是哪位历史名人。 陈枢密听闻是曹家的小郡主,威严的脸色才有所缓和,对依然愣在原地的曹宇婷点了下头:“本官,枢密院枢密使陈执中,见过济阳郡主。” 第0179章 进宫,面圣 曹宇婷听到对方的名字,兴奋激动的说道:“真的是你!” 倒不是说陈执中有多大的名气,而是曹宇婷对于宋朝的历史名人,知道的本就不多。此时庆历新政刚刚失败,范仲淹,韩琦,曾公亮那些改革大将,都被贬出京城为官了。 在京的官员里,陈执中正是她知道的其中一个,不过这就足够了。 曹宇婷热情的问道:“陈枢密,我请教一下,枢密院是不是主管大宋军事的?” 陈执中不明所以的点了下头。 曹宇婷又问道:“再请教下,您这个枢密使,算是枢密院里最大的官吧?” 陈执中面露疑惑的再次点头,好奇的问道:“郡主,你问这些做什么?” 曹宇婷立即拉住对方的手说道:“陈枢密,我这里有一个重要军情,需立即上奏官家,您能否带我进去?” 不待对方说话,她又补充道:“你别推辞啊,我知道你有面圣的资格。” 陈执中上下打量对方几眼,眨巴了几下眼睛问道:“郡主,能否将你说的所谓重要军情,告知本官知道?” 这一下,让曹宇婷犯了难,按说陈执中身为军方最高领导,有知道的权利,而且即使自己不说,自己面圣后,官家也会召集陈执中一起商量。 可是,自己这条消息实在太过重大了,说出来又怕对方不信。真要那样的话,对方没有转达给官家,反而会误事。 一番左右权衡后,曹宇婷解释道:“陈枢密,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事关重大,还是先报给官家比较好。” 说完,又怕对方不信,她向站在不远处的程武喊道:“程武!你过来。” 待程武走到身边,曹宇婷指着对方介绍道:“这人叫程武,皇城司的秘谍,密信就是他刚传回来的。他可以为我作证。” 程武先向陈执中恭敬的行礼,这才说道:“陈枢密,济阳郡主所说,确有此事。” 陈执中倒没有检验对方腰牌的意思,毕竟眼前这个小郡主是真的,那这个程武的身份就假不了。只是让他带着对方面圣这件事,心中有些拿不定主意。 陈执中思忖片刻,便说道:“郡主,你看这样好不好,本官这次前来就是要面圣的,本官会将你在皇城外求见的事情,告诉官家得知,至于见与不见,到时自有官家定夺。你看可好?” 曹宇婷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么一个办法了,便客气的说道:“那有劳陈枢密了,您见到官家后,别着急说自己的事情呢。先把我求见的事情说了,真的,我这里真的有紧急军情,还是非常急的那种。” 陈执中点了下头,算是答应了对方的请求。 身为枢密使的陈执中,想要求见官家,自然不需要那些繁琐的通报,只是向禁军亮了一下腰牌,便迈步走进皇城。 陈执中刚进去不久,就见一名小太监跑了出来,看见门外的曹宇婷后,便上前询问:“请问,是济阳郡主吗?” 曹宇婷高兴的点了下头,没想到陈老头还真靠谱。 就听小太监又说道:“皇后娘娘凤体欠安,还请郡主先回吧。” 曹宇婷的暴脾气一下就上来了,怒喝一声:“滚蛋!” 这一声大喝,吓的小太监双腿一软,“噗通”一声,就坐在地上。好不容易爬起来,转身就往皇城里跑去。 又等了半炷香后,曹宇婷失去了所有的耐心,灰心丧气的转身向远处的拴马桩走去。 正在此时,身后响起脚步声,就听有人高声喊道:“那位可是济阳郡主?” 曹宇婷转头向声音望去,是一名手拿拂尘的老太监,正在向自己这边望来。 她深吸了几口气,快步走到对方身前,点了下头说道:“我就是济阳郡主曹氏。不知,您怎么称呼?” 老太监微笑施礼:“咱家陈忠诚,见过济阳郡主。” 待站直身体,这才说道:“官家召见,还请郡主随咱家进宫面圣。” 如果是一个时辰前,曹宇婷听到这句话,心里一定激动万分。千古一帝啊,自秦始皇起,赵祯是第一个用“仁”这个庙号的皇帝。自己马上就要见到活的了,怎么能不心情激动? 只是,此时的曹宇婷早已没了兴致,只想见到赵祯,把自己知道的情报讲述一遍,然后转身回家睡觉。 不过,她的反应放在陈忠诚的眼里,就变得没那么简单了。 陈忠诚在心中暗自点头:果然是曹家的小郡主,家教涵养极好。即使得知面圣的消息,还能保持平静如初。真是甚为难得啊! 对于前世连故宫都逛过的曹宇婷来说,小了几号的大宋皇城,她是提不起丝毫兴趣。只是面色平静的,任由一旁的陈忠诚指引道路。当然,她的这些反应,再次得到陈忠诚的欣赏。 大约行走了半炷香的时间,二人来到一座大殿外。 陈忠诚留下曹宇婷在原地等候,先由他进殿禀告。 只等了片刻,陈忠诚就从殿内走出来,朗声说道:“宣,济阳郡主曹氏,进殿。” 曹宇婷点了头,便迈步走上台阶,在二人错身的时候,她低声说道:“有劳了。” 陈忠诚低声答道:“郡主客气。” 同时,他在心中感叹:大家族就是不一样啊,举止气度果然与旁人不同。 当曹宇婷走进大殿后,没有向旁人一样,抬头去看皇上。原因无它,实在提不起兴趣,更没有任何好奇心了。 她直接向上面行礼道:“济阳郡主曹氏,见过吾皇,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就听到一个威严的声音说道:“嗯,平身吧。曹氏,听闻你有紧急军情?那就说说吧。” 曹宇婷看了下左右,怕赵祯不明白,她还故意把动作幅度放大了一点,这才说道:“官家,事关重大,还请挥退左右。” 不等赵祯说话,旁边一声尖利的嗓音叫道:“大胆!” 这一声可谓响彻大殿,曹宇婷从上午拿到消息,就一路奔波着找人。心里始终窝着一团火,既恨这个时代的通信手段落后,又恨大宋的效率低下。此时被人一声大喝,心里的怒火再也无法压制。 她挺胸抬头,向刚才喝止自己的太监望去。眯起双眼,语气冰冷的质问道:“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在这里大呼小叫的?” 第0180章 不装了(为鹿入林-加更) 曹宇婷的这一番话,不止那个中年太监感到错愕。就是在场所有人,包括赵祯在内,都是听的一愣。 最感到诧异的就是陈忠诚了,他在心中直咧嘴:我的姑奶奶呦,原来那个温婉可人的小郡主都是装的,现在终于露出本性了。 在所有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曹宇婷傲然说道:“我,官家亲封的济阳郡主。我的姑姑是当今皇后娘娘,上面坐的官家是我的姑父。你来告诉我,我和姑父说话的时候,你有什么资格大呼小叫的?你算个什么玩意变的?” 不待对方答话,曹宇婷似乎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道:“哦~~,我明白了。你是不是想着能在官家面前留下个印象,借此机会先混个脸熟。然后再一步步的往上爬啊?” 说到这里,曹宇婷目光冰冷的说道:“告诉你!你打错算盘了。收起你那些小心思,别看我年纪小。但是,你这种人我见多了。狗都不如的东西!” 说完,不再理会那人。面色一正,再次向上面抱拳行礼:“官家,事关重大,还请挥退左右。” 那名太监见被人拆穿了心思,软趴趴的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说道:“官家恕罪,奴才绝无此意啊。” 在场的没有一个是傻子,当然能看出他那点小心思。 赵祯厌恶的看了那个太监一眼:“拉出去。” 话音刚落,就从殿外冲进两名禁军,把那个太监架了出去。 等那个太监的叫喊声远去后,赵祯再次仔细打量曹宇婷,由于他和皇后的关系冷淡,自然对曹家的其他人,也谈不上有多少好感。 沉思良久后,赵祯决定还是以国事为大,抬起手挥了一下。 左右伺候的太监,还有身边的几名大臣,便一齐向他行礼,然后纷纷倒退着走出殿外。 曹宇婷虽然懒得抬头看皇帝,但是一直想着枢密使陈执中呢。这位可是掌管着大宋军队呢,安肃那边的行动,少了他还真不行。 见其从自己身边经过,曹宇婷突然伸手拉住陈执中的袖子,开口说道:“陈枢密,别着急走。接下来的事情,需要你在场。” 陈执中闻言一愣,不明所以的眨巴了几下眼睛,转身看向上面坐着的赵祯。 赵祯心里“咯噔”一下,留下陈执中,可是一个不好的预兆。他点了下头,示意对方留下。 陈执中得了许可,这才抱着象牙笏板,重新回到位置上站好。 当听到殿门关闭的声音后,曹宇婷抬起头,扫视了一下整个大殿。 见确实没有旁人了,这才朗声说道:“官家,今日上午,小女接到从析津府传递来的消息。辽国析津府城防将军张涛,将由十二月二十日,亲率三千骑兵,偷袭安肃城。” 说完,再次施礼,等待赵祯的问话。 赵祯闻言就是一惊,他反复打量曹宇婷,想分辨出这番话的真假。 陈执中就有些不堪了,直接惊呼一声,盯着曹宇婷问道:“你从何处得来的消息?济阳郡主,本官提醒你,军国大事可不能玩笑!” 曹宇婷没有理他,而是对赵祯说道:“官家,只需召见皇城司使喜福公公,一问便知真假。” 不待赵祯宣召,她又补充道:“信使就在皇城外等待召见。” 此时,身边伺候的陈忠诚已经被哄到殿外去了,赵祯只能看了陈执中一眼。 对方会意的点了下头,几步跑到殿外,让陈忠诚去找喜福和程武。 喜福上午面圣后,感到有些疲惫,就没回皇城司,而是去了皇城内自己的卧室休息。 正在他闭目养神的时候,房门突然被人推开,就见陈忠诚气喘吁吁的走进来,拉起他就往外跑。 还没反应过来的喜福,坐在床上说道:“老陈,怎么了?” 一向养尊处优的陈忠诚,经过一阵奔跑后,哪里还有力气说话啊。也不理对方,拼命的拉着对方往外走。 喜福猜到可能是官家召见,赶快趿拉着两只鞋,就跟着对方往外走。 一边走还一边问道:“老陈,到底怎么回事?” 陈忠诚现在喘气都费劲,哪有心思说话,摆了摆手,示意对方不要问了。 等喜福来到大殿外,见到门外守候的众人,心里“咯噔”一下,就知道出大事了。来不及细想,紧随着陈忠诚就冲进了大殿。 当然看到小郡主也在场的时候,当即就是一愣。自知不是问话的时候,便跪在地上,向赵祯行礼。 曹宇婷见喜福来了,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重新关闭的殿门,这才将得到的消息,又重新说了一遍。 “啊!”喜福闻言,惊呼了一声,这才知道出了大事。 赵祯见到喜福如此失态,就知道消息应该是真的了。 但抱着侥幸的心理还是问道:“喜福,说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喜福当然明白,赵祯问这话的意思。清了一下嗓子说道:“管家,您还记得,那个主动留在析津府的张……。” 就在他要说出张义的名字时,曹宇婷立即咳嗽两声,见对方看过来,她用眼神瞟了旁边的陈执中一眼。示意还有外人呢,张义的名字不能说。 这一下弄得喜福哭笑不得,只得改口道:“就是那个人,官家还记得吗?”说完,还给赵祯使了下眼色。 这下倒弄得一旁的陈执中浑身不自在了,向赵祯说道:“官家,老臣告退。” 说完,就向殿外走去。 赵祯连忙出声阻止道:“陈爱卿,留步。” 叫住了陈执中后,又假意教训喜福道:“你这奴才,毛病是越来越多了。” 喜福无奈的看了赵祯一眼,自己弄了个里外不是人。好在他没继续说张义的名字,就用那个人代替,将始末缘由讲述了一番。 赵祯这才恍然大悟:“哦!朕想起来了!” 喜福思忖片刻,似乎下了什么决心,这才说道:“老奴愿意作保,这个消息必定是真的。” 话音刚落,曹宇婷也凑趣的说道:“官家,小女也愿意作保。” 这时程武也到了,被叫进来后,他又复述了一遍事情经过。 赵祯好奇的问曹宇婷:“济阳郡主,那个人的书信可在?” 第0181章 礼下于人 曹宇婷见赵祯问起,便从袖笼里掏出张义用摩斯密码写的密信,双手捧着交给了喜福。 喜福偷眼一看,大嘴一咧,心说:又是鬼画符。 这才起身走到御案前,恭敬的交到赵祯手里。 赵祯一看纸上除了点就是横,眨巴了几下眼睛看向喜福。 喜福苦着脸说道:“主子,老奴也看不懂。这天下间,恐怕也只有那个人和济阳郡主能看明白。” 赵祯随即转头,望向小郡主曹宇婷。 曹宇婷终于找到一件好玩的事情,嫣然一笑的说道:“官家,您是一国之君呢,没必要为了这点小把戏伤神费脑的。” 赵祯还眼巴巴的等着下文呢,结果等了半天,居然没有了。 还是喜福给赵祯递了一个台阶:“主子,济阳郡主说的对呢,这些都是小把戏。” 赵祯白了对方一眼,口口声声小把戏,你连个小把戏都不会,怎么还有脸说这话。 喜福下意识的缩了下脑袋,躬身退回原位。 曹宇婷见消息已经得到了证实,也没必要留在这里了。便躬身说道:“官家,小女想起家中还有急事要办,您看……。” 赵祯今天对曹宇婷的印象,可以说是翻天覆地的转变。 开始时,他带着对皇亲国戚的厌恶召见对方。在对方训斥太监后,那种厌恶几乎到达了顶点。觉得小娃娃缺少家教,甚至心里盘算着,稍晚一点下个口谕,让陈忠诚当着曹佾的面,训斥曹宇婷几句。 等到此时,他怎么看这个侄女,怎么觉得顺眼。小小年纪,就能为国分忧,这实在太难得了。 当即面带微笑的点了下头:“也好,那你先出宫回府吧。” 曹宇婷此时才恢复少女本性,谢过官家后,便蹦蹦跳跳的出了大殿。至于接下来的战事,她一点都不关心,我尽我力。有了这么详细的情报,如果还打不赢,那你们君臣一起抹脖子上吊算了。 赵祯望着一路蹦跳出去的曹宇婷,无奈的摇了摇头。当即说道:“喜福,赏济阳郡主曹氏,玉如意一支。” 说完,还有意无意的用手指点了几下御案上的密信。 喜福由于角度的问题,根本就看不到官家指的什么。只能疑惑的看向对方。 赵祯这个气啊,只得把密信拿起,用手指在上面重重的指了几下。 喜福这才明白,狠点了几下头。 济阳郡王府 回到家里的曹宇婷,在父母的逼问下,只是搪塞了几句,便钻进闺房里休息去了。今天她可是累的不轻,无论是精神上还是身体上。 当她刚躺到贵妃榻上,打算小憩的时候,就听丫鬟燕子说道:“郡主,有天使来府里宣口谕呢。点名要见您。” 曹宇婷烦躁的“啊”了一声,气哼哼的走到府门外。 宣口谕的正是喜福公公,丝毫没有在意对方的态度。笑意盈盈的朗声说道:“官家口谕,赏济阳郡主曹氏,玉如意一支。” 话音刚落,身后便闪出一个小太监,双手捧着一个红漆托盘,托盘内摆放着一支由羊脂白玉雕刻而成的如意。 曹宇婷虽然心情不爽,但也不敢造次,只能恭敬接过,又遥拜了一下远在皇城的官家,不要钱的恭维话说了一堆。这才算应付过去。 一旁的曹佾自然是开心不已,以往就算有赏赐,那也是由皇后封赏下来。这次官家亲自奖赏,其意义完全不同。 当即给了管家一个眼色,对方会意的点了下头,将手中一只装满银锭的钱袋,塞进喜福公公的袖笼里。 意外的是,喜福公公坚持不收,只是对曹宇婷轻声说道:“济阳郡主,能否聊几句?” 曹宇婷低头把玩着玉如意,连眼皮都没抬:“公公,你我之间没什么可说的。公公身为皇城司使,必是公务繁忙,本郡主就不送喜福公公了。” 说完,转身就走进府门。 喜福公公求助的望着郡王曹佾。 曹佾脸带歉意的说道:“公公,莫要与小女一般见识,还请到府里饮上一杯清茶。”说完,便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那咱家就叨扰郡王了。”喜福点了下头,便跟随着曹佾一起进了府门。 待双方落座后,曹佾将管家叫到身边,低声吩咐道:“去,让王妃去请郡主出来。” 曹宇婷回到闺房,随手将玉如意交给燕子,就重新躺到贵妃榻上,打算睡到天荒地老。 只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房门被人再次打开。 曹宇婷听到脚步声,并没睁眼,只是说道:“燕子,不是跟你说了嘛,我……。” “啪!”话没说完,就觉臀瓣一疼,睁眼望去,就见自己老娘就站在床边,正用能杀人的眼神看着自己。 曹宇婷一边起身,一边委屈的说道:“娘。” “我看你是被惯的没样了,人家喜福公公就在前面等着你呢。你倒好,在房间里睡觉,平时教的礼仪都忘了?”王妃用手指一边戳着闺女脑门,一边训斥道。 “娘,女儿跟那个老头有啥可聊的嘛。”曹宇婷还想再挣扎一下。 “啪!”王妃又给刚坐起的闺女,肩膀上一巴掌,这才说道:“你还知道他是老人家啊!咱不说喜福公公的身份,只说那一大把年纪了,你好意思让人家等着?快点起来!” 一盏茶后,曹宇婷心不甘情不愿的来到了前厅。 曹佾见闺女出来了,连忙招了招手:“闺女来了,快点坐下。喜福公公找你有话说。” 曹宇婷行了一个礼,这才慵懒的坐在椅子上。 喜福对这个态度并不在意,笑意盈盈的说道:“郡主啊,咱家这次来,一呢,是想表示感谢。感谢你为我大宋边疆稳定,做出巨大的贡献。” 曹宇婷翻了个白眼,直接了当的说道:“就别绕圈子了,咱们都不是傻子,直接说你要干嘛。” 喜福闻言,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尴尬。在脑子里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试探着问道:“这二呢,就是想问问郡主,你那个密文,就是张义写的那个,能否教授给皇城司的人学习。” 曹宇婷闻言,轻咳了几句,朗声对房间里的仆人吩咐道:“都出去!” 说完,还不忘瞪了喜福一眼,老头一点记性没有,这玩意也是能当众说的吗? 第0182章 言语启发 喜福自然看出对方的责怪之意,老脸难得的红了一下。 待房间里只剩下父女二人和喜福的时候,曹宇婷才阴阳怪气的说道:“我说你说话这么客气呢。官家也挺配合你啊,不惜花费一支如意。” 这番话,说的喜福真的有点尴尬了。不过只是那么一瞬,便恢复了过来。 一旁的曹佾好奇的问道:“闺女,什么密文?官家赏你如意,是为了那个什么密文?” 曹宇婷白了一眼后知后觉的老爹,转头向喜福说道:“喜福,我问问你,你学会密文后,打算怎么用?又或者说打算达到什么效果?” 这一点,喜福在来的路上已经想好了,当即说道:“那自然是传递消息更加隐秘。” 良久后,曹宇婷才问道:“没了?” 喜福摇了摇头,反问道:“密文不就做这个用的吗?还能干什么?” 曹宇婷手臂用力,撑着椅子的把手站起,见对方也要起身,向下压了压手。一边背着手在厅堂里踱步,一边说道:“喜福,原本呢,我看你一把年纪了,有些话本不想说。既然谈到这里了,那我就说一说对你们皇城司行事的看法。” 喜福保持着微笑,伸手示意对方说下去。 “再说看法之前,我先问你,张义的爹娘是怎么死的?”曹宇婷猛然转身,双眼盯住对方。 喜福没想到曹宇婷会问这个问题,当即就是一愣。随后说的:“这件事也不是什么秘密,跟你说一下也无妨。” 喜福就把自己了解到的整个过程说了一遍,从张义一家发现被人跟踪讲起,一直说到被一百余人围困在院子里,最后发生了一场意外的爆炸。 喜福讲的这些,曹宇婷上次见张义的时候,也听对方提起过。待对方讲完后,曹宇婷问道:“类似这种被一窝端的情况,近几年发生的次数多吗?” 这个问题,算是问到了喜福的痛处,他面露颓唐的点了下头,伸出四根手指说道:“最近两年时间,西夏一次,辽国三次,一共四次。让我皇城司损失了百余名秘谍。” 曹宇婷见对方这个样子,心中也有一丝不忍。收敛了一些气势,继续问道:“喜福公公,那我问你,你觉得造成这百余人丧命的根源是什么?” “根源?”喜福若有所思的反问道。 曹宇婷点了下头:“对,根源,你不找到其中根源,恐怕在未来的日子里,还会有类似的惨剧发生。” 喜福点了下头,理所当然的说道:“这就是老奴此次索要密文之法的缘由所在。老奴是这么想的,……。” 曹宇婷烦躁的摆了摆手,打断对方道:“停停停,你别想了。你想的都是错的。” 喜福好奇的问道:“老奴愿闻其详。” 曹宇婷没着急回答,而是转头看向曹佾。 曹佾见闺女看过来,不明所以的挑了下眉:“看我干嘛?” 曹宇婷歉然说道:“爹爹,要不你出去遛遛弯?我养的那只金丝雀该喂食了呢。” 曹佾虽然不知道闺女要说些什么,但也知道此举,必有她的道理。只得狠狠的点了下头,起身向喜福抱拳说道:“公公,你们聊着,本王去去就来。” 喜福起身还礼,尴尬的笑了笑。 待老爹走远,曹宇婷坐到曹佾刚才的座位上,向喜福那边探了探身体,低声说道:“公公,既然你让我说,那我就说了。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请多包涵。” 喜福微笑着点了下头:“咱家洗耳恭听。” “如果我猜测的不错,派遣到某一地的秘谍,他们之间都是认识的对吧?” 喜福点了下头:“对啊。” 曹宇婷皱着眉问道:“公公,你这样布置的目的是什么?他们为什么要彼此认识?” “为什么?”喜福下意识的反问道,随即一想:对啊,为什么他们之间要互相认识? 思来想去后,他才答道:“不瞒郡主,从皇城司开衙以来,就是如此,你突然这么一问,咱家还真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又想了想,这才回答了一个不是理由的理由:“或许是为了联络起来更加便捷快速吧。” 曹宇婷笑靥如花的问道:“公公,你知道我有几根金钗吗?” 喜福闻言一愣,不是说秘谍吗?怎么又说金钗了?这是什么问题,摇头答道:“这个咱家不知。” 曹宇婷脸一沉,眯起眼盯住对方问道:“为何不知?” 喜福被对方突然的变脸,搞的有些不知所措,心想:我没说错话啊?这是生气了? 就听曹宇婷追问道:“说说,你为何不知?为什么我娘和我的贴身丫鬟知道,而你却不知?如果我把你绑起来施以酷刑,你会知道吗?” 喜福哭笑不得的说道:“郡主,这算个什么问题啊,咱家确实不知道啊,就算打死咱家也是无用啊。王妃和你的丫鬟都是身边人,她们当然知道了。咱家又从何得知啊?” 曹宇婷面带笑意的靠在椅背上问道:“公公,你就没想到什么?” 喜福左思右想,最终摇了摇头:“郡主,咱家确实不知你有几根金钗。” “啪!”曹宇婷用手拍了下额头,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公公,我真忍不了了。请允许我说一句,让你当皇城司使,是大宋的不幸,官家的不幸。” 不待对方说话,曹宇婷抬起头,对着喜福怒吼道:“因为你不知,所以你不知啊!怎么就这么笨啊!秘谍之间互相认识,只需抓到一个,严刑拷问之下,肯定一抓就是一堆啊!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要是他们互相之间不认识呢?甚至都不知道对方的存在!你让他招,他都没得招!特么的!气死我了!” 不得不说,喜福真是个有涵养的,被小郡主连损带挖苦的愣是没生气,而是低头琢磨对方话语中的意思。 突然,正堂房门被打开,面色冷峻的曹佾带领着几名护卫冲了进来。 曹宇婷见此,忙起身解释道:“爹爹,没事,我和喜福公公商讨事情呢。” 喜福也是起身附和道:“对,对,郡王,郡主正和咱家说话呢,并没发生冲突。” 曹佾上下打量二人,看确实没有异常,这才带人退了出去,只是在关门前,向曹宇婷说道:“闺女,爹爹就带人守在门外。” 说完,便重新关闭房门。 第0183章 谆谆教导(为熊正义.加更) 待房门重新关闭,喜福主动问道:“郡主,能否说的再详细一些。” 曹宇婷思忖了片刻,便说道:“那我举个例子吧,比如,你现在往析津府派一名秘谍,不要告诉他接头人的信息。你只需告诉他一个情报交换地点,可以是寺庙的某个佛龛下面,又或者是某处院子的墙砖缝隙里。到了地方,就将加了密的消息,放置在那里。并在某处画一个约定好的记号。” 曹宇婷端起茶杯喝了口水,继续说道:“张义那边你自然是要派人通知的,来人的身份信息和情报交换地点,还有暗记。他在看到新人画的记号后,就知道对方来了,去那个地方取情报,或者给对方下任务。” 喜福越听眼睛越亮,便说道:“这样的话,析津府所有的秘谍,互相都不认识,甚至都不知道对方的存在。即使暴露了身份也是他自己,不会连累其他人,除非张义被抓。” 曹宇婷补充道:“其中还可以分几个层,比如五人一组,由一名组长与他们交换情报。而组长得了情报后,在用同一方式,交给他的上级,上级再用同样方式交给张义。人员结构共分为四级,三层的保护。整个析津府,只有张义这个总管,才掌握所有人的名单,其他人都只知道一小部分。再加上彼此之间都是密文联络,这样就可以最大限度的保护秘谍系统。” “我的个天啊!”喜福情不自禁的感叹了一句,再次上下打量眼前这个小郡主。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任谁也不会想到,这套严密的组织结构,是一个十三岁女娃娃设计的。 曹宇婷被对方看的有些心虚,她也只是借鉴了特科的一些模式。 她解释道:“别这么看我啊,生而知之懂不?这次见识到厉害了吧?” 喜福公公点了点头,继续问道:“还有吗?郡主不妨多说些。” 曹宇婷摇了摇头,看着对方说道:“不瞒公公,其实咱们现在所做的一切,在我看来,都是徒劳无功的。” 喜福好奇的问道:“此话怎讲?” 曹宇婷苦笑摇头:“公公,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问你一句,大宋几次的对外征伐,为何会屡战屡败?到底是将士不够勇猛?还是刀枪不够锐利?” 喜福闻言,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这个问题他自然有答案,但他不敢说。 曹宇婷见此,无奈的说道:“表面看是军制,根源还是在祖制。且不说以文御武,就说大战在即,先要摆阵吧。那些敌人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 喜福慌忙伸手打断:“郡主慎言。” 曹宇婷玩味的看着对方说道:“你看,连你这个身居高位的都怕这怕那的,更不要说下面的那些人了。在我看来,就算秘谍们把敌人的兵力部署,行军路线都打听清楚,统统放在那些宰辅面前,我都不觉得咱们大宋有必胜的把握。所以我刚才说,咱们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无功,有错吗?” 这番话,让喜福陷入了沉思,良久后,谓然一叹:“哎,郡主啊,老奴只说一言,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你我身为大宋子民,当鞠躬尽瘁。” 曹宇婷一声轻笑:“哈,是,我承认你说的对,也知道我说的这些让你为难了。” 随即,她换了口气说道:“公公,还一件事要跟你说。在我看来,皇城司,不,是整个朝堂上下都缺乏一种保密意识。” “保密意识?”喜福皱眉反问道。 曹宇婷点了下头,理所当然的说道:“对啊,保密意识,就咱们这上下漏风的朝堂,完全没有丝毫秘密可言。大臣们刚有个什么奏章上去,又或者官家说了句什么。转眼间,民间就有传言出来,这件事你知道吧?就拿今天在大殿上来说吧,张义这个名字是能轻易提起的?还当着旁人的面?” 喜福恍然大悟:“郡主是说陈枢密?难道他有问题?” “嗨,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曹宇婷哭笑不得的说道。 她继续说道:“我没说他有问题,我是说这个习惯非常不好。没一个良好的保密意识,总是会说顺嘴的。动不动就张义这,张义那的。一旦他在析津府的消息,被传了出去。你想过后果吗?” 经此提醒,喜福倒吸一口凉气。但出于思维惯性,还是问道:“不会吧?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情。” 曹宇婷仰头望天,觉得自己在对牛弹琴。同时觉得张义挺悲哀的,竟然为了这么一群人,不顾个人安危,孤身犯险潜伏在析津府,只为了得到重要情报。 她越想越是气恼,越想越替张义感到不值。直接语带威胁的说道:“喜福公公,我不管你以往的做事方式是什么。但我要告诉你,假如张义出了任何闪失,你别怪我翻脸无情。” 说完,她站起身,头也不回的绕过帷幕,向自己的闺房走去。 喜福被对方的举动,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自己没说啥啊,怎么说着说着就走了呢? 正主都走了,他也不好留在这里,只得走出房间,向曹佾辞行后,离开了郡王府。 站在府门外的喜福,仰头望天叹了口气,钻进马车向皇城赶去,官家还等着自己的禀报呢。 皇城暖阁 “哦?这些都是她说的?”刚开完军事会议的赵祯,听完喜福的一番复述后,反问道。 喜福恭敬的答道:“是的官家。这些想法,让老奴犹如醍醐灌顶,其心思之缜密,布局之严谨,为老奴平生仅见。” 说完,他不禁摇头苦笑:“不得不说,济阳郡主比老奴更适合坐皇城司使这个位置。” 赵祯似乎没有听到他后面的话,而是问道:“你确定这些东西,是她想出来的?不是什么人告诉她的?比如……他爹,济阳郡王。” 喜福闻言,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这点还请主子放心,老奴敢以项上人头作保,确实不是出自郡王手笔。” 赵祯点了下头,若有所思的说道:“那就有点意思了。” 济阳郡王府 回到闺房的曹宇婷,在床榻上枯坐了良久,依然没有平复情绪,恨不得立即给远在析津府的张义写一封信,让其回来算了。小两口找个名山大川隐居,都比被这些人活活气死的好。 可是,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她终究是没有付诸行动,因为她知道,对方不会听自己的劝说。不仅如此,还很有可能劝说自己,为这个大宋做些什么。 第0184章 消息泄露 析津府 自从相亲事件发生后,张义和寿喜这一老一小的关系比过去更加亲密了些。 尤其是寿喜,对张义的教育,抓的更严了。每天早上天不亮,就逼着他习武,稍有错处,那是非打即骂。 同时,不知道从哪儿请了一位老者过来,每晚教授他行军打仗的知识。寿喜也会在一旁观瞧,张义只要稍一走神,一顿戒尺是跑不了的。那位老者也是个狠人,教授兵法的同时,还扔给他一摞兵书,说是必须一字不落的背下来。 这一番操作下来,弄得张义是有苦难言。 这一日的早上,张义洗漱过后,照常来到了萧府前院的小操场上。 可直等到天光大亮,也没见到寿喜的身影出现。张义不禁好奇起来,难道是生病了?昨晚揍自己的时候,力气可是不小,那戒尺挥舞的,都快赶上风车了。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寿喜才神思不属的从后院走过来。 “爷爷,今天您可是来晚了,是不是身体舒服啊?”张义关心的问道。 寿喜摆了下手,心不在焉的问道:“教你的拳脚,打几次了?” 张义可不敢说实话,只得赔笑说道:“我现在练。” 等完成了训练额度后,张义见寿喜坐在那里发呆,便跑去过,蹲在对方面前问道:“爷爷,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不妨跟小子说说。” 寿喜抬起头,皱眉问道:“今天除了去衙门,还有别的事吗?” 张义老实答道:“有啊,那个刘墨,您记得吧。他给小子打造了一套甲胄,今天到日子了。小子要去试穿一下,哪里不合适的,还要修改。” “甲胄?你要甲胄干什么?”寿喜好奇的问道。 “当然是打草谷啊,你不会让小子就穿一身布衣去吧?那跟送死有啥区别。”张义理所当然的说道。 寿喜上下打量张义,良久后,似乎做了什么决定:“今天你别去了,我有事跟你说。” 张义用商量的口气说道:“爷爷,小子试一下甲胄就回来,也就一个时辰。小子怕不合身,那样再改的话,万一赶不上打草谷,就麻烦了。” 寿喜不耐烦的说道:“草谷都不打了,你还试个屁的甲胄啊。去收拾下,一会儿去后院找我。” 说完,寿喜起身就往后院走去。 张义一听就急了,自己消息都发出去了,你不打了能行吗?当即拉着寿喜的袖子问道:“唉!爷爷,你说啥?不打草谷了?” 寿喜挣脱开对方的手,烦躁的说道:“对对对,不打了,你收拾完就过来吧。” 说完,不再搭理张义,抬腿就向后院走去。 张义望着远去的背影,独自陷入了沉思。难道说,自己收到的消息是假的?只是为了把自己这个潜伏秘谍钓出来? 左思右想后,他下意识的摇了摇头,种种迹象表明,那个消息是真的,可为什么临时取消了呢? 回到房间的张义,好歹洗了把脸,就来到寿喜的房间。 寿喜还是那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指了下旁边的椅子,示意对方坐下。 不等寿喜说话,张义抢先问道:“爷爷,草谷真不打了吗?那是不是说,我那三百贯也没了?” 寿喜恨铁不成钢的说道:“草谷都不打了,那三百贯自然没了啊,这还用问吗?” 张义哭丧着脸说道:“那可是三百贯啊,小子活了十好几年,好不容易有个发大财的机会,怎么说没就没了。” 寿喜见对方这个样子,恨得牙根痒痒:“则成,你这些话以后别去外面说,还不够丢人呢。三百贯就这样了?那要是三千贯,你还不活了?” 张义扁着嘴说道:“爷爷,小子就是心疼嘛。” 寿喜指着张义埋怨道:“瞧你这点出息!” 说完,寿喜才想起什么,猛一拍额头:“都让你搅和乱了,说正事,别说你那个三百贯了。” “哦。”张义有气无力的答道。 寿喜白了对方一眼,这才轻咳了一声:“咳,说正经事,你每天在城防衙门盯着那些人,有没有什么发现啊?” “发现?发现啥?”张义歪头问道。 “异常啊,还能发现啥。老夫问你,城防衙门那些人,最近一段时间,有没有异常举动。”寿喜解释道。 张义做出一副回忆的表情,然后点头说道:“张涛挺异常的。” 寿喜顿时来了兴趣,向前欠了下身问道:“怎么说?” “张涛最近看见我就笑,哎呦,您是没看见那笑的啊,小子看了直发毛。”张义老实说道。 寿喜顿时没了兴趣,随口回了一句:“废话,丈人看女婿,还能哭着看啊。” 张义有些焦急的说道:“不是,爷爷,咱不是说好了吗?先看人家姑娘长相再……。” 寿喜烦躁的拍了下桌子,打断道:“别贫了!说正事!其他人有没有异常?” 张义仰头看着房梁良久,最终摇了摇头:“没了,小子没发现啥异常。爷爷,到底怎么了?” 寿喜并没有回答对方的问话,而是用指节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再次陷入了沉思。 良久后,他抬头仔细打量张义,目不转睛的说道:“则成啊。不妨跟你说吧。昨夜,老夫收到消息,打草谷的消息已经泄露了,宋人那边已经做了布置。” “什么?”张义后背一边冒着冷汗,一边故作惊讶的反问道。 他刚才倒是想到了这个可能,但从对方口里得到证实,还是吓的后背直冒冷汗。自己会不会因此暴露?传回消息的人,又知不知道消息来源?他强行稳住心神,让那句心里话没有脱口而出——谁告诉你的? 张义故作气愤,咬牙切齿的问道:“谁走漏的消息?爷爷,您告诉小子,小子宰了他!” 寿喜很满意于则成的反应,这才是该有的反应。摇头说道:“老夫也不知,但消息确凿,肯定是走漏了。” 此时,张义的心情平复了一些,便好奇问道:“爷爷,您都告诉谁了?挨个拉出来审讯呗,小子就不信找不出来。” 寿喜烦躁的说道:“老夫只告诉过几个人,可就那几个人才麻烦,都是位高权重的角色,不能轻易审讯,只能暗中调查。” 张义点了下头,有些埋怨的说道:“那倒是,您连小子都瞒着,确实不好查。” 寿喜认同的点了下头:“这不是挺好吗?幸亏你不知道行动计划,不然连你都要一起查。” 第0185章 接班人 张义好奇的问道:“爷爷,那您叫小子过来,是为了查奸细?” 寿喜下意识的点了下头:“老夫想了一宿,都没个头绪,你不是脑子活泛吗?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主意,能把那个奸细挖出来。” 张义问道:“您说说,都有谁知道行动计划?小子也好帮您参谋参谋。” 寿喜开始掰着手指头说人名,张义一听,还真是在城防衙门里位高权重的那几位,其中也包括张涛和刘墨。 张义闻言,陷入了沉思。 他现在需要给自己找个替死鬼,还必须是那种能让寿喜认同的替死鬼。至少把对方揪出来后,要让寿喜理所当然的说一句:老夫早就怀疑他了。 张义挑来拣去,下定了决心:“爷爷,这事其实不难。小子倒是有一计,只不过时间有点长,布置起来也麻烦。” 寿喜闻言眼睛一亮,手指着于则成说道:“则成啊,老夫就说吧。你小子脑子够用,来,说说,什么计策?老夫不怕时间长,更不怕麻烦,只要能把奸细找出来。” 张义微笑说道:“爷爷,您刚才说了四个人,对吧?” 寿喜点了下头。 张义低声说道:“过上一段时间,等那个奸细放松了警惕。您把他们分别叫出来,各自分配一个地方去打草谷,到时候看宋人那边在哪个地方有提防,那么哪个人就是奸细。您看行不行?” 寿喜听完计策后,思忖了片刻,拍了下桌子,高兴的说道:“还是你小子聪明,行,就这么干了。老夫倒要看看,究竟是哪个混账王八蛋。” 正事谈完,张义便试探着问道:“爷爷,您要是没别的事,小子就去取甲胄了。虽说这次不打草谷了,那下次也用得上啊。” 寿喜微笑的点了下头:“去吧,去吧。” 待张义走远后,寿喜也一脸欢喜的找到了萧思礼。 “哦?这个方法倒是不错,可以试一试。”萧思礼听完寿喜的禀告后,也点头表示了认可。 寿喜微笑说道:“主子,不是老奴向着那小子说话,于则成这孩子,确实是可造之材。” 萧思礼若有所思的问道:“还有呢?” “啊?”寿喜一时没反应过来,疑惑的看着对方。 萧思礼盯着寿喜,意味深长的说道:“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寿喜这才恍然大悟的说道:“都挺正常的,该有的反应,一点不少。老奴告诉他消息已经走漏,他先是惊叫了一声,紧接着就问,是谁泄露的,还说要干掉对方呢。中间没有半点的迟疑。” 萧思礼点了下头,双眼盯着寿喜,语重心长的说道:“寿喜啊,你是知道的,你这个位置,忠诚永远比能力重要的多。能力不足,老爷可以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让他去练手,也有足够的耐心等他成才。可是忠诚不行啊,那是时间和钱财换不来的。而且这么重要的位置,一旦忠诚出了问题,哪怕是一点瑕疵,你老爷我,乃至整个萧家都有可能死无葬身之地。我说这些,你能明白吗?” “噗通”一声,寿喜双膝跪地,一脸严肃的说道:“主子,老奴明白。说句心里话,老奴在人选上,也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选错了人,害了整个萧家。这个于则成,老奴也是观察了许久,考验了多次。每次的结果都是报给您知晓的,老奴这才彻底决定,把于则成这个孩子,当成接班人培养。还请主子,像相信老奴一样,相信于则成。” 说完,寿喜向萧思礼重重的磕了一计响头,借此表示自己的决心。 萧思礼见此,抢上一步,搀扶起寿喜:“你既然如此说了,那老爷我就如你算愿。你按照自己的计划,慢慢的交接差事吧。” 寿喜一脸欢喜的再次给萧思礼行了一礼,这才转身走出房间。 从军营出来的张义,一路上和刘墨有说有笑的回到了衙门。 他此时的心情,可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兴高采烈。只是碍于刘墨就在身边,只得强行压抑心中的不安,听着对方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 刚走进衙门,张涛的小厮就来寻他,说是有要事召见。 辞别了刘墨后,张义才来到张涛的公廨。 “则成来了,坐,坐下说话。”张涛还是一如既往地热情。 对方虽是如此,张义还是规矩的行了一礼,而后半边屁股坐在椅子上,身体扭转四十五度,神色恭谨的一塌糊涂,就差拿出纸笔,随时准备记录了。 坐定后,张义才好奇的问道:“不知张将军唤小子过来,可有什么吩咐?” 张涛对张义这副聆听训话的架势非常满意,在心里又骂了几遍闯祸的二儿子。 他随意的摆了下手说道:“你也不用紧张,就是找你随便聊聊。” 张义点头应是,但态度没有丝毫懈怠。 “是这样的,昨日,我夫人问起了你。说是上次到家里来,连口热乎饭都没顾得上吃。所以,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再去一趟家里,咱们一起坐坐,吃一顿酒,聊聊天。”说完,张涛就双眼紧盯对方,等待其表态。 从本心讲,张义听到又要去张家,心里腻歪透了。上次自己耍了点小聪明,算是应付了一半,可却差点没死在寿喜手里。 话又说回来,人家好歹也是位高权重的将军,亲自开口相请,自己怎么都要给这个面子。 张义微笑答道:“张将军,说来巧了,小子也正有此意,打算登门拜访呢。只不过,您是知道小子的,在府里只是个主事,不是有句话吗?为人莫当差,当差不自在。小子得回去问问老爷或者寿喜公公,哪天能放我的假,我才能定下具体日子。” 这番话说的有理有据,张涛也挑不出毛病,也只能说道:“行啊,那你就回去问问,反正哪天都行。总之有一条,我张家,永远欢迎你登门。” 张义自然是满口答应,说完便起身告辞。 张涛则亲自把他送到门外。 晚上,张义回到萧府,就把张涛邀请的事情,向寿喜说了一遍。把这老头乐的连说了三个“好”字,根本不给对方任何拒绝的机会,直接自作主张的定下日期。同时还不忘警告他一番,说这次再有差池,就把他剁吧剁吧喂狗。 第0186章 细腻心思 入夜,张义溜出萧府,来到了李涯居住的房间门外。 李涯在回到析津府的当天,张义就在约定的地方见到了对方留下的标记。当时还不知道消息已经走漏,便没有着急与他见面。只是同样留下标记,示意对方继续去军营外摆摊,借此获取消息。 “嘭,嘭嘭,嘭。”张义按照约定的暗号,敲响了房门。 房门几乎应声而开,他闪身进入房间。李涯则探头看了眼门外,这才重新关上房门。 李涯还是很热情的,一边问候一边点燃了蜡烛,又递给张义一个暖手炉,还说要去烧水沏茶。 张义吹灭了蜡烛,在黑暗的房间里说道:“坐不住,找你问些话,就要马上走。” 李涯见对方说的正式,便摸黑坐在椅子上,等待对方的问话。 就听张义低声说道:“从那天离开析津府以后,一直到回来那天,期间的所见所闻讲述一遍,务必做到事无巨细,没有疏漏。” 李涯好奇的问道:“公子,怎么了?可是出事了?” “别问,你尽管说就是了。”张义并没有回答对方问题的意思。 “哦。”李涯虽然心中疑惑,但也没继续问下去。 半炷香后,张义才听完对方的讲述,又提了几个问题。李涯也是有问必答,并没有听出什么不妥。 至此,李涯又好奇的问道:“公子,不会是真出事了吧?” 张义依旧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独自陷入了沉思。 李涯见听不到对方的声音,也只好陪坐在一旁,不敢发出半点动静。 就在李涯感觉到有些困倦的时候,对方的声音突然响起:“李涯。” “属下在。” “你明天一早,再回一趟东京城,还是给济阳郡主传个消息。” “好。” “这次没有书信,只是八个字,消息泄露,行动继续。” 李涯闻言大惊,他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行动,但消息泄露这四个字,可不是什么好词,背后往往都伴随着腥风血雨。 他随即问道:“公子,那你呢?” 只听张义说道:“我这里你不用操心,还是那句话,就算是跑死,也要把消息尽快给我送回去。而且,务必告知对方,行动绝不能停,必须按部就班的进行下去。” 张义这样安排,也是为了防止寿喜在试探自己。他能给寿喜出一个计策,钓所谓的奸细出来。难保对方不是在钓自己这个秘谍,只有让大宋那边继续行动,才能最大程度的掩护自己。 交代完毕,张义便拉开房门,闪身出了房间。 第二天到了衙门,果然不出张义所料,在对刘墨的一番旁敲侧击后,得知对方果然没有收到计划取消的消息。 这不禁让张义偷偷的擦了一把冷汗,不管寿喜是在试探自己,还是对方真的忘记了交代这些具体执行的人。总之,大宋那边的行动都不能停,必须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 在中午休息的时候,张义找到了张涛,向他转达了寿喜的意思。那就是明天晚上,自己会再次登门,去拜访张家。 张涛得到消息后,自然是喜不自胜。虽然当初得到了寿喜的许诺,但他也怕再次出现什么变故。与其说邀请于则成再次登门是出于礼貌,倒不如说是对双方关系的一种试探。好在这个结果不错,并没有辜负了他的一番热情。 张涛为了拉近二人关系,还一脸神秘的告知了这次打草谷的时间和地点。并且交代不要外传,私下告诉他,也是为了让于则成提前有个准备,不至于到时慌乱。 张义听的冷汗直流,心里问候了寿喜那个老贼十几遍。不过脸上却表现的激动不已,并拍着胸脯保证,表示绝不外传。 下衙后,在回萧府的路上,张义一阵阵感到后怕,幸亏自己多想了一步,否则很有可能是满盘皆输的局面。 晚上,在结束了军事课以后,寿喜把张义叫到自己房间。 “取消打草谷的消息,你跟别人说了吗?”寿喜直截了当的问道。 张义自然是摇头否定:“爷爷,您没让小子告诉旁人啊。” 寿喜拍了拍胸脯:“那就好,那就好。” 张义好奇的问道:“怎么了?不能说吗?” “不是不能说,老夫昨天授你的启发,想借这个消息,先筛选一次。”寿喜洋洋得意的说道。 张义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心中也是大定,原来不是在试探自己。不过还是问道:“爷爷,什么叫筛选一次?” “不是一共有四个可疑的人吗?老夫打算只告诉两个,你说如果这两个里面有奸细的话,对方会是什么反应?宋国那边又是什么反应?”寿喜自得的反问道。 张义挠了挠后脑勺说道:“要是奸细知道不打草谷了,应该会通知宋国那边,不用出兵了吧?毕竟折腾一次也挺费钱的呢。” 寿喜点了下头,又摇了摇头:“那奸细肯定是要通知宋国的,宋国那边也会停止出兵。不过钱财是小事,关键是没有折腾的必要了,所以他们必定不会出兵了。” 张义若有所思的点头说道:“也是,按照教授军事的老先生讲,出一次兵也挺麻烦的呢。一堆事情要做,只是沿途调集物资,就够头疼的。” 寿喜点头赞许:“孺子可教。来说说吧,老夫现在把筛选人的差事交给你,你打算将消息告诉哪两个?” 张义有些得意的说道:“爷爷,这您可难不住小子。其实吧,告诉谁都可以,这些都不重要。” “哦?说说看。”寿喜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小子给您分析啊,看看是不是这么个理。四个人,不管选哪两个,出现奸细的可能,都是一半一半。咱们只需要看事情结果就成了,具体人选上,根本不用考虑那么多。” 寿喜朗声笑道:“哈哈哈,果然是个聪明小子。老夫想了好久才想明白的道理,没想到你片刻就想到了。不错,不错。行了,具体告诉谁,老夫不管。就像你说的,只等着看事情结果。” 张义打算扰乱一下寿喜的思路,便问道:“爷爷,小子的想法,也只建立在那四人里,只有一个是奸细的基础上。可如果是两个呢?那这招就不灵了。至少会有漏网之鱼。” 寿喜此次表现的丝毫不在意:“无所谓啊,只要找到一个,老夫严加审讯,就能找出来一串。” 第0187章 再次登门 翌日上午,张义按照寿喜的计划,分别找到四名嫌疑人中的步兵统领顾砚,骑兵统领李康。并告知了对方,因为消息泄露,所以萧特使决定取消打草谷。 不出所料,二人都表现的非常吃惊。 张义为了找一个合适的背锅侠,便分别问二人,心中有没有怀疑对象。 让张义惊诧的是,二人都将矛头直指军需官刘墨,且列为唯一的怀疑对象。 这让他动起了脑筋,刘墨这个官职倒是合适,就不知符不符合寿喜的意愿。 当天下午,由于晚上要去张涛家拜访,张义特意提前一个时辰下衙,回到萧府为晚上的登门做准备。 寿喜依然是那副老怀大慰的样子,依然亲自为其整理仪容,依然亲手为他准备礼品。 这让张义看在眼里,心中更加感动,以至于情不自禁的对寿喜说道:“爷爷,您放心吧,这次小子一定努力表现,绝不给您和府上丢脸。” 寿喜爱怜的打了张义一巴掌,笑骂道:“你小子早些明白这个道理该多好,保不齐现在都能上门提亲了。” 张义腼腆一笑:“爷爷,好事多磨嘛,只要结果是好的,也不在乎差这么几天。” 寿喜一路把张义送到门口,站在马车前,自然少不了一番千叮万嘱。 张义耐心的听对方说完后,这才看了下左右,低声说道:“爷爷,小子觉得登门归登门,提亲啥的,是不是可以等一下?” 见寿喜面带怒气,张义故作神秘的说道:“您说的四个人里,可也包括张涛,小子怕他真是那个……。那小子也要被连累。” 寿喜非常笃定的说道:“他虽然是四人里的一个,但不会是他的。其实老夫心里已经有了怀疑的人,只是还需要一些事情加以验证。” 张义心中一喜,好奇的问道:“爷爷,你怀疑谁啊?” 寿喜看了下左右,自觉这里不是说话的场合,便说道:“你先去找张涛,这事晚上回来老夫告诉你。” 张义点了下头,这才向寿喜告辞。 独自坐在车厢里的张义,再次陷入了沉思。刚才那些话语,自然是他提前设计好的,就是用来试探寿喜的真实心思。 萧思礼既然敢用张涛顶替死去的薛谦,肯定是经过了一番详尽的调查。假如,自己非要把黑锅往张涛头上扣,这无疑只会增加自己暴露的风险。现在张义需要做的,就是让寿喜说出怀疑对象,自己再有针对性的进行栽赃。 结果还不错,对方心里果然有怀疑对象,这对张义来说,无疑是非常重要的。 当然,如果是刘墨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自己也能省不少心思。 张府门外 今天为了迎接张义第二次登门,张夫人从早上开始,就令府里的家丁仆妇,将整个府邸彻底的打扫了一遍。而且为了表示对此事的看重,这次张涛没有让管家在门外等候,而是派了两个儿子和两位女婿,亲自来到府门外迎接。 张义乘坐的马车,在张府门外还没停稳。就见门帘已经被人从外面掀开,见到车厢外伫立的四人。张义连忙下车,向几人行礼。 当老二张岭向张义见礼的时候,脸上不免露出一丝尴尬。张义则像没事人似的,不仅还了礼,还亲切的拉着对方的手,攀谈了几句。 这一幕让其他三人看在眼里,心中对他也是暗自佩服,不愧是萧府的主事,确有大家气度。 四人簇拥着张义来到正厅后,张义向张涛夫妇行了礼,又拿出礼单请对方过目。 张涛连看都没看,就将礼单放在一边。当即吩咐管家道:“客人来了,摆宴吧。” 只过了片刻功夫,宴席便摆下,为了表示对张义这位客人的尊重,张涛将其安排在下手左手边的位置。 待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张涛才放下酒杯,给了陪坐一旁的二儿子张岭一个眼神。 张岭点头会意,便起身离席,端着一杯酒来到了张义桌前。 他憋了半天,红着脸支吾着说道:“兄弟,上次是二哥莽撞了……。” 张义伸手打断对方,端起酒杯站起身,瞪着懵懂的眼神问道:“二哥,你说啥呢?小弟怎么有点听不懂啊?” 一旁的老大张峰瞬间领悟,便出言附和道:“是啊,老二,你说啥呢?我咋也听不懂啊。” 张义见张岭还傻愣着站在面前,便说道:“二哥,咱哥俩啥也别说了。当兄弟的借花献佛,敬你一杯。” 说完,伸手将酒杯向前一探,与张岭手里的酒杯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喝完还把酒杯倒过来,向对方示意一下。 张岭这才反应过来,立即乐的眉开眼笑,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这才说道:“兄弟,以后有谁欺负了你,你跟二哥说。二哥弄死他。” 张义点了下头,心说:有你这么个傻子,我不用白不用。 张涛始终关心着这边的动静,见于则成能不计前嫌,当即一颗悬着的心才算彻底放下,笑骂道:“岭儿,又在胡说了,则成那是萧府的主事,在这析津府也是横着走的人物,谁敢欺负他啊。” 一炷香后,酒宴终于在宾主尽欢的气氛中结束了。 张涛又单独将张义请到自己的书房,让管家上了茶水,这才挥手遣散了众人,只留下二人在房中叙话。 “则成啊,相信我单独叫你过来,你心中也有猜测。有道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我还是想问问你对这门亲事的看法。”张涛开门见山的说道。 张义心里嘀咕:你都这么问了,我能说不行吗?说出拒婚的话,回去又要遭殃。 他脸上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微笑:“张将军,不瞒您说。能迎娶将军之女,是于某前世修来的福气。” 张涛显然对这个回答非常的满意,斟酌着用词说道:“那行,等咱们打草谷回来,就换生辰八字,然后找人来说媒吧。” 张义就等对方提打草谷的事情呢,于是故作惊讶的问道:“张将军,您还不知道啊?” “知道什么?”张涛好奇的问道。 张义迟疑了良久,这才像下了什么决心的说道:“打草谷已经取消了,您不知道吗?” 张涛惊讶的瞪大眼睛看着张义,良久才反应过来:“什么?取消了?则成,这消息谁告诉你的?我怎么不知道。” 第0188章 共同的怀疑对象 张义恨恨的拍了一下腿:“嗨!别提了,昨夜寿喜公公收到的消息,说打草谷的消息已经泄露了,宋国那边已经有了防范。所以就取消了。” 张涛再次吃惊的看着张义:“泄露了?谁泄露的?” 张义点了下头:“对,已经泄露了,就是不知是谁泄露的,老爷已经吩咐下去,让一定要查出这人是谁。” 说完,看了一眼对方,便皱眉问道:“张将军,你觉得这人会是谁?” 张涛闻言,急忙摇头:“这种事可不能乱说,真要是说错了,诬陷了好人,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张义摆了摆手,装作很随意的说道:“没您想的那么严重,再说了,老爷那边也要核实的呢。小子就是想问问,您有没有觉得谁比较可疑。不瞒您说,查找奸细这事,恐怕最后会落在寿喜公公和小子头上。您呢,就算帮小子一个忙,要是有什么线索,就跟小子说说。” 张义的这番话说出来,不禁让张涛又高看他一眼。 虽然知道于则成是萧思礼的眼前红人,但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受重视,萧思礼居然会让他查找奸细。 当即,张涛决定帮于则成一把,他也不全是为了拉拢彼此的关系,如果操作得当的话,还能起到打击异己的作用。 张涛低头沉思良久,这才抬头对张义说道:“则成啊,怀疑的人,不是没有。只是这个……。” 张义自然明白对方的意思,立即接口道:“张将军,您尽管说便是。小子自然会为您保守秘密的。” 张涛得了对方的保证,便点了下头,开口说道:“我觉得负责军需的刘墨有些可疑。” 对方说出的嫌疑人,让张义一时震惊莫名,三个人都怀疑刘墨。刘墨这厮究竟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就这么遭人恨。 他饶有兴致的问道:“能说说怀疑他的原因吗?” 张涛若有所思的说道:“他这人怎么说呢,觉得挺假的。无论对谁,都好像隔着什么似的,不愿意与人亲近。” 在张义看来,这话有点不尽不实,至少他自己与刘墨相处这段时间,无论对方出于什么目的,对自己还是挺热情的。 张义又问道:“还有其他人吗?” 张涛思忖半晌,摇了摇头:“没了,整个衙门也就他了。” 张义满意的点了下头,表示了感谢。突然又想起什么,提醒道:“张将军,打草谷取消的事情,先不要对旁人提起,特别是刘墨。” 张涛面带微笑的点了下头:“你放心,我这边还按照萧特使的计划继续筹备着。” “小子就是这个意思。” 夜,萧府 “你是说张涛怀疑刘墨?”寿喜好奇的问道。 张义点了下头:“对,这是他亲口说的。” 寿喜手中把玩着茶杯,若有所思的问道:“这事你怎么看?” “爷爷,跟您说一件更诡异的事情吧。”张义故作神秘的说道。 寿喜微笑问道:“诡异?什么诡异的事情”。 “爷爷,一共四个嫌疑人没错吧?”张义问道 寿喜点了下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张义这才说道:“我上午把打草谷已经取消的消息,告诉了步兵统领顾砚和骑兵统领李康,他二人都觉得很惊讶。至少表现出来的很惊讶。” 寿喜微笑说道:“这不奇怪,无论是不是奸细,这么大一个行动,突然被通知取消了,都会表现出惊讶,这合情合理。” “您别急啊,不合理的就在后面呢,当我问起他们觉得谁会泄密的时候,这二人同时将刘墨列为了嫌疑对象,而且还是唯一的嫌疑对象。” “什么?他们也怀疑刘墨?”这个消息让寿喜一时感到错愕。 张义很准确的抓住了“也”这个字,他不清楚这个“也”,指的张涛还是指的寿喜自己。 他好奇问道:“爷爷。你不是说心里有怀疑的人吗?那人是谁?跟小子说说,这边也好重点关注一下。” 寿喜眼神飘忽的说道:“其实老夫也怀疑刘墨,至于为什么,你就不要问了。” 张义敏锐的捕捉到了对方的眼神,似乎是在刻意对自己隐瞒着什么。 当即提高了警惕,猛然间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重要的东西。 他好奇的问道:“爷爷,打草谷的行动到底怎么安排的?” 寿喜猛一拍额头说道:“我倒是忘记告诉你了,原计划着十二月二十日,偷袭安肃城的。” 张义当着寿喜的面,开始掰手指计算,片刻后说道:“还有七天,现在四个嫌疑人中,有三个知道消息了,其中一个还被您排除了,就剩下三个。” 寿喜点了下头:“对,就看接下来宋国那边的反应了。” 就在张义要告辞,起身离开的时候。心里猛的一颤,他突然想到一种可能,一种对他非常不利的可能。 他端起面前的茶杯,借着喝茶的时机,平复一下情绪。这才缓缓说道:“爷爷,我觉得刘墨可以排除嫌疑了。” 寿喜脸上的笑容又盛了几分,有些玩味的问道:“这话怎么讲?” 张义很敏锐的捕捉到了,对方脸上的细微变化。心中再次笃定,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 他装作有些不确定的说道:“也不能说完全排除了吧,嫌疑只能说是微乎其微。” 寿喜眉毛一挑,追问道:“说说看,你的判断依据是什么?” 张义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的说道:“爷爷,小子说出来,你可不许笑话小子。” “不会。说,大胆的说。”寿喜面露笑意,鼓励的说道。 “小子就是觉得,正因为刘墨是所有人的怀疑对象,所以小子才认为,他的嫌疑反而不大。” 寿喜满意的点了下头,再次鼓励道:“说下去,不要停。” 张义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因为在小子想来,如果是小子被派到宋国去当奸细秘谍,绝对不会到处树敌,反而为了更好的获取情报,应该和身边人尽量搞好关系。这样得到的情报才会更多,也更容易。” 寿喜听完这番话,再也无法抑制,拍着桌子,朗声大笑道:“哈哈哈!小子,你终于说到点上了,没辜负老夫的悉心教导啊!哈哈哈!” 第0189章 替罪羊(上)(为爱吃普宁肠粉的赵希翼加更) 躺在卧室床上的张义,想到寿喜刚才兴高采烈的样子,去找萧思礼禀报,依然觉得非常好笑。 同时心中也暗自庆幸,刘墨这个人在对方心中,应该也和张涛一样,一早就被排除出嫌疑名单了。 只不过,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寿喜并没有告知自己,这或许是对自己分析能力的一个考验。也有可能是萧思礼并不相信自己,故意留着刘墨这个地雷,等着自己去踩。 一旦自己硬把刘墨列为嫌疑对象,那么自己很有可能被扣一个能力不足的帽子。又或许对方多想一步,反过来把自己列到嫌疑名单里。这样来解释自己怀疑刘墨的初衷,也是符合情理的。 谁说古人笨的?这个坑挖的,连自己都差点掉进去。 只是替死鬼,至今都没有找到。这个替死鬼一日不现身,寿喜和萧思礼这边就一日不会松懈,自己的危险也会增加一分。 突然,“啪”的一声,他猛一拍额头,翻身坐起,前思后想下,决定试探一番。 第二天上午,张义借着张涛去巡视城防的机会,直接来到张涛办公的小院。 走进小院后,便来到西厢房,见到了正在整理公文的执笔书记顾顺。 “则成?你怎么来了?”顾顺见于则成走进房间,连忙微笑问道。 张义故意问道:“顾哥,我来找张将军的,看他房间锁着门呢,他去哪儿了?” “得,你来的不巧,张将军刚出去巡查城防去了。”顾顺一边整理公文,一边答道。 张义顺势坐在椅子上问道:“你这一天天的整理公文不烦啊。” 顾顺无奈说道:“烦也没辙啊,谁让咱吃的就是这口饭呢。” “顾哥,打草谷的事情取消了,你知道吗?”张义很随意的说道。 “什么?取消了?你听谁说的?”顾顺放下手里的差事,吃惊的问道。 张义眨巴了几下眼睛,反问道:“就是昨天啊,寿喜公公说的,你不知道吗?” “没听说啊。”顾顺答道。 张义狠狠的说道:“一想起这事我就生气,您说说,这还有三天就开打了,偏偏就取消了。” “几天?”顾顺听出不对了,下意识反问道。 张义翻了翻白眼,假装掰了着手指头默数了几下:“没错啊,三天啊。” “则成,日子过糊涂了?今天几号啊?”顾顺继续问道。 张义闻言一愣,理直气壮的说道:“十二月十七啊。怎么了?” 顾顺无奈的说道:“你啊你,今天刚十二月十四,还有六天呢。” 张义心中一喜,对方果然是知道这个计划的。继续装傻道:“我记错了?不能吧?” 顾顺哭笑不得的说道:“你没记错,是十二月二十出兵去安肃。不过今天的日子你记错了,今天是十四,不是十七。” 张义一拍额头,歉意的说道:“是我糊涂了,哈哈。” 随即他继续问道:“顾哥,听说你也上过战场?跟小子说说呗?战场啥样?我也弄了套盔甲呢,回头有机会的,也请示下张将军,让他带我去一趟。” “你可拉倒吧,就你这身子骨,老老实实在城里待着吧。听说张岭一脚都能给你踹趴下,你可别去添乱了。”顾顺开玩笑的说道。 “嗨!谁在背后传的闲话啊。那天我是没注意,被张岭偷袭了。”张义毫不示弱的说道。 说完,拉着顾顺坐在椅子上,一脸好奇的问道:“顾哥,说说呗,战场啥样?” 顾顺被磨的没了脾气,只得无奈说道:“其实我也没上过几次,就是薛将军在的时候,跟着他去打了几次草谷。” 接下来,张义问了一个事关顾顺性命的问题:“顾哥,杀过宋人没?听说那些人杀起来跟宰羊差不多?” 说到这个话题,顾顺有些傲气坐直身体,不屑的说道:“能没杀过吗?”这时,又伸出四根手指说道:“四个!两男两女。都是一刀了结。” 张义心中说了声:妥了。 不过脸上却适时的露出崇拜表情:“顾哥,你可真厉害,回头再有机会,我跟在你身后,杀人的时候,可得算我一份。” “去去去,消遣我是不?你都快成张将军的乘龙快婿了,还用我带你?到时候你带我还差不多。”顾顺有些羡慕的说道。 张义面露为难表情,挠了挠后脑勺说:“顾哥,小弟有个事想请你帮忙。” “成啊,说呗,咱俩啥关系啊。” 张义看了下左右,压低声音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这样,晚上我请你喝酒,到时候再跟你说。” “什么大事啊?”顾顺好奇的问道。 张义一边起身一边说:“不是大事,你举手之劳就能办到。不过你答应我,别跟张将军说晚上我请你喝酒就行。他有点不乐意我喝酒。” 顾顺有些想笑,最终还是忍住了:“行,不说,不说。” 接下来,张义便把酒馆的地址,告诉了对方。同时,千叮万嘱的要求对方保密。 午后,张义提前离开了衙门,来到了酒馆。先跟胡神医的老婆打了声招呼,说晚上要在后院招待重要客人,让她今晚和胡神医去住客栈,对方也知他身份特殊,立即爽快的答应下来。 两个时辰后,一番忙碌的张义,擦了一把汗水,站在后院欣赏着自己的杰作,稍事休息,就从柴房里抱出一堆干草,将自己的杰作盖住。 满意的点了下头,这才换了一身衣衫,去附近酒楼要了四个菜,一壶酒,装进食盒里提了回来。 刚走到小巷口,就见顾顺正站在酒馆门外左右张望。 “顾哥,对不住啊,我买酒菜去了。”张义一边热情的打招呼,一边向对方走了过去。 待二人走进后院,顾顺环顾小院,不无羡慕的说道:“则成,没想到你在析津府还有自己的产业。” 张义一边摆着酒菜一边说道:“我哪儿买的起啊,是寿喜公公送的。说是等我娶了媳妇,就从府里搬出来。这院子算是送我的。” “寿喜公公对你是真好啊。” “顾哥,过来坐。” 二人入座后,张义先举起酒杯,先敬了对方三杯。 看着对方喝完,张义小声的问道:“哥,你没跟张将军说来我这里吧?” 顾顺佯装责怪的说道:“你不让说,我能说嘛?说说吧,到底啥事?” 第0190章 替罪羊(下) 张义这才挠了挠后脑勺说道:“是这么回事,小子在府里有个相好的,这不是寿喜公公见我要结婚了吗?就安排把那个相好的送到上京的府里。小子寻思着,青梅竹马这么多年,给她留句话也算个念想。您是知道的,小子这几笔字,犹如狗爬。这旁人呢,我又不敢随便找,怕张将军知道,反而节外生枝。” 顾顺闻言,简直是哭笑不得:“就为这啊,还至于大动干戈的让我到这里来。” 张义不好意思的说道:“这不是也想跟你喝酒了吗?” “别废话了,文房四宝有吗?我现在给你写。”顾顺倒也爽快。 张义从屋里找出纸笔,陪着笑递给对方:“哥,词我都想好了,您就写,江湖路远,来日再见。” 顾顺一愣,苦笑的摇摇头,一边写一边说道:“你这词可没啥文采啊。” 张义一边看对方写字,一边说道:“哥,就这还是小子想了一天一宿琢磨出来的呢。” 八个字只用片刻就写完了,顾顺吹干纸上的墨,递到对方手里:“看看,行不行。” “哥,您这字,比小子的漂亮多了。”张义一边说着,一边将纸叠好,揣在怀里。 随即,猛一拍额头:“我前面还有酱肉呢,您等着,我去弄点。” 顾顺无奈的摇摇头,也不看对方,拿起酒壶给自己酒杯斟满。正在此时,他突然觉得脖颈一疼,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喷薄而出。转瞬间觉得呼吸也变得困难,他艰难的转回头,只见于则成站在自己身后,手里拿着一把正在滴血的匕首。 “小爷请你来,就是送你上路的。” 这是顾顺此生听到的最后一句话,紧接着眼前一黑,“噗通”一声,栽倒在地。 张义伸手摸向对方侧颈,确认没有脉搏后,他跑到墙角处,掀开被稻草掩盖的土坑,将尸体拖进坑里,拿起旁边的铁锹就往里填土。 晚间,萧府 “则成啊,老爷对你的分析非常满意。”寿喜夸奖道。 张义苦笑摇头:“爷爷,小子觉得差事办砸了。现在顾砚李康二人,都知道了取消打草谷的消息。这就没办法判断,他们之间谁是奸细了。” 寿喜丝毫不在意的摇头道:“虽然是这么个理,但其实并不难。” 张义好奇的问道:“您还有办法?” 寿喜点了下头:“讨巧的办法没了,但笨办法还是有的。派人盯住他们,那个奸细早晚会露出马脚,运气好的话,咱们又能抓出来一串。不过在此之前,先要把这二人调离衙门,不能让那个奸细再坏事了。” 张义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爷爷,这次是小子想事不周全,您处罚我吧。” 寿喜轻笑一声:“哈,事情哪有十全十美的?再说了,证明刘墨不是奸细,这对他对咱们都是一件好事啊。行了,去休息吧。” 翌日上午,张涛来到衙门,走进自己小院的时候,发现顾顺房间还锁着门。 他皱了下眉,顾顺不来,很多公文案卷都在对方的房间内,这直接影响到他的工作。 掏出钥匙,打开自己公廨的房门,刚要迈步进去,就见门口地上放着一张纸条,应该是顺着门缝塞进来的。弯腰捡起,看清上面的八个字“江湖路远,来日再见”,张涛虽看出是顾顺的笔迹,却让他感到莫名其妙。随后,走进房间,随手将纸条放在桌上。 本以为对方只是迟到张涛,直等到太阳已经升的老高,依然没见对方的身影。这让他不禁再次拿起那张纸条,反复琢磨其中的意思。 正在他沉思之际,张义踩着轻快的步伐来到公廨门外,伸手在门框上敲了几下。 张涛闻声望去,热情的招呼道:“直接进来就是,还敲什么啊。” 张义行礼过后,这才说道:“张将军,顾哥来了吗?刘将军那边要调一份案卷。” 张涛语气不善的说道:“我也找他呢,这都上衙多长时间了,连个人影都没看见。” 张义对张涛手里的纸条视而不见,点了下头说道:“那既然这样,小子就先回去了,等一会儿再过来。” 这时张涛才想起手里的纸条,忙说道:“你等等,这纸条应该是顾顺写的,你给看看,上面是啥意思?” 张义接过纸条观瞧,正是昨天那张,故作沉思半晌,这才恍然大悟的一拍额头:“我滴个乖乖啊,不会是他吧?” 张涛依然没有反应过来,一脸茫然的问道:“什么是他?则成,你说什么呢?” 张义将纸条递了回去,直接说道:“张将军,这几日小子在查奸细的事情,您是知道的吧?” 张涛闻言,倒吸一口凉气,他想到了一个可怕的结果,再次看向纸条上那八个字,一字一顿的念道:“江湖路远,来日再见。江湖路远,来日再见。” 张涛当即拍案而起,大喝一声:“不好!这小子就是那个奸细,他跑了!” 张义转身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对张涛说道:“张将军,快派人去他家看看,我去通知寿喜公公。” 说完,也不等张涛搭话,张义一溜烟的就跑出了院子。 张涛这边也慌了手脚,自己的执笔书记出了问题,那自己绝对要被连累。为今之计,只有把对方找出来。 想明白这个道理后,他取下挂在一旁的头盔,匆忙跑出院子,去调巡城军士。 一炷香后,张义气喘吁吁的跑回萧府。把顾顺留下纸条和今天没来上衙的事情,如实说了一遍。 寿喜听完,愤恨的拍了一下桌子:“派人给我追,他就算一早出城也跑不远。” 张义直愣愣的看着对方:“爷爷,小子手下没人啊。” 寿喜一拍额头,暗骂自己急糊涂了。慌忙绕过书案,一路跑着去给萧思礼报信。 萧思礼听明白禀报后,也是大吃一惊,随即想起什么,同样愤恨的一拍桌案,自责的说道:“大意了!大意了!怎么就把这个执笔书记忘的死死的。张涛所有的公文卷宗,都是经他的手归档存放的。偷袭安肃的消息,他一定是知道的!” 说完,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只银质腰牌,扔给寿喜:“去!调骑兵统领李康,让他派五百精锐,四门尽出,务必把这个顾顺给我抓回来!” 第0191章 祸兮福所倚 寿喜刚伸手,那枚腰牌就被张义抢先拿在手里。 他转头对寿喜说道:“爷爷,差事是小子办砸的,还是小子去吧。” 寿喜嘴唇颤抖了几下,终究没说出话来。 在场三人,都是熟悉内情的。查奸细是萧思礼策划的,寿喜自然也是出了些主意,并负责居中传话,于则成这小子只是听命行事。 此时,对方却将责任全部揽下,一时让寿喜有些感动莫名。 一旁的萧思礼也对于则成的表现暗自点头,当即吩咐道:“行,你小子腿脚快,就跑一趟吧。” 张义向二人躬身行礼,转身大步走出房间。 待房门再次关闭,寿喜才依依不舍的转回头,对萧思礼说道:“主子,老奴有愧,没能为您分忧。”说完,一揖到地。 萧思礼老脸一红,转瞬间恢复正常:“是我策划的不够周祥,只把注意力放在了几人身上,却忘记了他们身边那些人。” 寿喜建议道:“主子,依老奴看,亡羊补牢犹未为晚。不如,现在对那些将领的身边人,再详查一遍。” 萧思礼这次没有犹豫,直答道:“可!务必做到详实,不可错漏一人。” 寿喜躬身领令,走出书房。 张义出去的迅速,回来的也快。只用了半个时辰,便回来交令。 进屋后,先向萧思礼和寿喜二人行了一礼,朗声说道:“骑兵统领李康已经带着人马追下去了,临行前,小子告诉他,不管找到与否,让他每隔一个时辰,派人回来禀报一次。” 寿喜面带笑容的看了一眼旁边的萧思礼。 萧思礼点了下头,赞许道:“不错,想的很周全。” “小子刚才还找了一趟张涛,他说去顾顺家里搜查了,没有任何发现。”张义再次说道。 寿喜忙问道:“他的家人呢?” 张义有些灰心丧气的摇了下头:“张将军说,顾顺本就是孤儿,也未成亲。所以没有家人。” 萧思礼瞪了一旁的寿喜一眼,责怪的说道:“这种没有家室的,你也敢放在那么重要的位置上?” 这句话倒是冤枉了寿喜,执笔书记类似后世的私人秘书,一般是将领亲自挑选合用的人来担任。而顾顺能做到这个位置,还是死去的薛谦当初提拔的,至于张涛上任后为什么没换,寿喜也不知情。 但此时不是解释的时候,寿喜也只能躬身认错。 萧思礼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心中憋着一团火,想找人发泄而已。 他抬头望向于则成,思忖片刻后,便说道:“既然顾顺跑了,这个执笔书记就你来担任。” 张义心里都快乐开花了,城防衙门一把手的执笔书记,能接触的军事机密,几乎可以用海量来形容。 他强行压下心中的激动,故作为难的说道:“老爷,不是小子有意推辞。小子这几笔字,您是知道的,小子自己都看不过去。而且,小子马上要和张将军的女儿晚婚,这就更不合适坐这个位置了。” 萧思礼大手一挥,相当霸气的说道:“字不好就去练,谁生下来就能写一手好字啊?至于避嫌这些事情,老爷我信得过你。我就不信你能为了一个女人,出卖了萧府?就你了!换了旁人,老爷还信不过呢。” 张义偷眼看了一下寿喜,对方立即恼火起来:“看老夫干嘛?老爷这是提拔你呢!不知好歹的东西!还不赶快谢老爷大恩?” 他一边说,还不忘给于则成使眼色。 被寿喜一通责骂后,张义这才“勉为其难”的答应下来,感谢老爷提拔之恩。 萧思礼满意的点了下头:“行了,这边不用你跟着一起等了。明天你还要早起呢,回去早点休息吧。” 张义刚要张嘴客气几句,寿喜立即说道:“让你去,你就去!哪有那么多废话!” 张义便再次行礼,转身走出房间。 看着于则成走出房间,寿喜起身,向萧思礼行礼:“谢主子,能给这小子一次机会。” 萧思礼很随意的说道:“谈不上,这是他应得的。不过,能不能胜任,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寿喜仰怒道:“他要干不下来,老奴一板子拍死他。” 萧思礼手指着寿喜,摇头笑道:“你这个老货。” 翌日一早,练完功夫的张义,一边用手帕擦着汗一边问道:“爷爷,小子觉得这个顾顺跑的蹊跷。” 寿喜问道:“怎么蹊跷了?” “咱们都没怀疑到他呢,他完全没必要跑啊。”张义分析道。 “嗨,昨天老爷还夸你机灵呢,怎么刚一宿过去,就犯糊涂了?咱们从将领身上查不到,就不会往下查了?早晚能想到他,我猜他也是想到了这点,才跑的。” 张义又问道:“可是,他不知道咱们查将领啊。难道有人告诉他了?” 寿喜恨铁不成钢的锤了于则成一拳,责怪的说道:“他接触的卷宗公文,从蛛丝马迹里就能分析出来,还用别人告诉?” 张义见对方已经认定顾顺没有同伙,就知道此次危机终于解除了。这才陪笑几句。 一炷香后,张义一边听着寿喜的叮嘱唠叨,一边来到府门外。 “老夫说的话,你都记住没?”寿喜觉得心里不踏实,出口问道。 张义无奈的点了下头:“爷爷,小子记住了,一定认真做事,把那个位置坐稳了,让任何人都挑不出毛病来。” 寿喜满意的点了点头,又用手抚平对方衣服上的褶皱,轻拍了一下说道:“行了,去上衙吧。” 城防衙门 张涛今日上衙比以往稍微提前了一些,张义取代顾顺的消息,萧思礼昨夜就遣人告知了他。 看见张义挺胸抬头的走进自己的院子,张涛暗自点头,不管怎么说,对方都是自己未来的女婿,要比那个顾顺亲近可靠的多了。 他先把一串钥匙交给对方,又带着张义参观了院内各个房间,他这才回到公廨,开始了一天的办公。 张义坐在顾顺以前的位置上,心中也是大为感慨,没想到自己也有接触核心机密的一天。 当即打起精神,打算把各书架上的公文卷宗,都彻底看上一遍。再按照日期内容进行归类,这样不仅能讨好张涛,自己在查阅起来,也更加方便快捷。 第0192章 再临皇城司 东京城 张义兴奋激动的心情,并没有影响到距离千里之遥的这座城市。 反而,身为济阳郡主的曹宇婷,在听完李涯的叙述后,心头上仿佛笼罩了一团阴云。 “消息泄漏,行动继续。”这八个字,让曹宇婷的眉心皱成一个“川”字。 此时的她,恨不得肋生双翅,一下飞到析津府,与自己的情郎并肩作战。 曹宇婷一番权衡过后,最终决定还是要去见一次喜福,必须把这个内奸挖出来。不然张义冒着生命危险得来的情报,将变得一文不值。反而还会增加对方暴露的风险。 “你现在从府门出去,绕到后面的小门等我。”曹宇婷起身吩咐道。 李涯口中称是,便推开门房的木门,向府门外走去。 他刚离开,门外等待的曹佾就走了进来。担忧的问道:“闺女,可是又有事了?” 曹宇婷点了下头,低声在其耳边说道:“爹爹,女儿要出去一趟。”见对方点了下头,转身就要吩咐人准备。 她一把拉住曹佾的手,再次低声说道:“别声张,我从后门走。” 说完,不再理会对方,便迈步出了门房,向后院走去。 一炷香后,在焦急中等待的李涯,终于见到后院的小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只是让他错愕的是,从里面出来一位皮肤黝黑且相貌凶恶的青年。 青年来到对方面前,望着李涯那双茫然的眼睛说道:“是我,跟我来。” 李涯听到熟悉的嗓音就是浑身一震,没等他再次看清那副面容,青年已经当先一步,一头钻进了旁边的小巷。 李涯无奈的摇了摇头,心中感叹小郡主的易容术了得,同时也紧随其后进了小巷。 一炷香后,二人来到皇城司门前,李涯按照曹宇婷的交代,上前与门子搭话:“劳驾,我有要事找吴提点。” 门子看眼前这位有些面熟,毕竟李涯上次来过一次,只是没留下什么印象。 对方又能说出上司的名字,他自然不敢怠慢,让其在门外守候,他转身进了衙门,去通报给吴宇。 只等了一盏茶的时间,就见吴宇大大咧咧的甩着两个膀子,从衙门深处走了出来。 “程武?”当吴宇看清对方面容的时候,几乎是脱口而出。 李涯看了下左右,低声说道:“吴提点,有要事,进去说。” 吴宇下意识看了一眼跟在对方身后的青年,也未出口询问,便将二人领到自己公廨。 李涯谢绝了小厮的奉茶,等房间里只有三人的时候,他才问道:“吴提点,司使在吗?” 吴宇眉头一皱,倒不是反感,而是他本能的意识到又出大事了。不然对方有事大可跟自己说,再由自己向司使复述。 吴宇再次看了一眼丑陋青年,点了下头:“跟我来吧。” 这次由吴宇亲自带路,守在喜福小院外的护卫,连搜身这道手续都免了,直接放三人进去。 等三人走进房间后,伏案批阅公文的喜福抬头看了一眼,再次低下头,随意的问道:“有事吗?” 李涯当先跨出一步,行礼道:“属下,皇城司程武,见过司使。” 喜福听这名字有些耳熟,抬起头看向下面躬身行礼的程武。片刻后,他才想起对方的身份。 随即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程武看了下左右说道:“属下有机要秘事禀告。” 喜福挥了下手,让房间里的其他人退下。 等房间内只剩下喜福四人的时候,化妆成丑陋青年的曹宇婷,才背起双手开口说道:“喜福公公,不认识本郡主了?” 喜福眯着眼打量了半天,恍然大悟道:“原来是济阳郡主啊,快坐快坐。” 吴宇这时好奇的再次看向对方,也是一怔,随即苦笑摇头。 等众人各自落座后,曹宇婷当先说道:“程武,你先说。” 李涯又把张义告诉他的话说了一遍,其中也包括那八个字和务必不要叫停行动的要求。 这一番话听到喜福耳朵里,顿时让他感到头疼无比,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上次与小郡主讨教之时,对方刚说了朝廷要有保密意识,这才几天啊,就出了这么大的差错。 出于一贯的小心谨慎,喜福看向曹宇婷问道:“郡主,你的意思呢?” 曹宇婷理所当然的说道:“当然是听张义的,难道叫停行动,任其暴露身份?还有一件事,喜福公公,本郡主要你做出承诺。这次不管是谁泄露的身份,也不管他出于何种目的,此人都不能活!” 喜福听了对方的话语,无奈的直咧嘴。第一件事,他现在就能做主,无非是私下将事情报给官家。他还是有把握说服官家,为了保护张义,而继续这次行动的。 只是第二件事,这让他无论如何也不敢轻易答应。 虽然他不知道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泄露的消息出去。也不管那人是有意又或者无意,但此人一定身居高位,至少也是个正三品以上的人物,因为前些日子制定应对策略的时候,被召集过去的,无一不是正三品以上官员。 朝廷不杀士大夫,这是祖训。哪怕是当今官家也不敢随意废除。 可眼前这位小郡主说话杀气腾腾的,让他丝毫不敢怀疑对方的决心。 喜福思来想去,只得暂且安抚道:“郡主,你看这样好不好。叫停行动的事情,咱家现在就能答应你。只不过,此事可以隐瞒天下人,却不能瞒着官家。咱家一会儿就进宫,向官家陈述缘由,想必官家念在张义忠勇的份上,会点头答应的。” 曹宇婷点了下头,双目紧盯着对方的眼睛,她需要知道喜福对第二个要求的看法。 喜福用手摩挲着光洁的下巴,在脑子里组织了半天语言,这才缓缓说道:“至于这第二件事,恕咱家不能现在答复。需禀明官家后,在另行答复。郡主,你看可好?” 曹宇婷是何等的聪明,一听对方的话茬,就知道是在拖延。不过,她并未表现出任何不满,而是点了下头,笑靥如花的说道:“那就有劳喜福公公了,还请有了任何结果,都遣人去济阳郡王府通知一声。当然了,第二件事不勉强的,本郡主也知道你为难,只要呈上去就是了。答不答应,都不怪你。” 喜福一时有些不适应对方的转变,刚才那副咄咄逼人的气势呢?怎么一下变的这么好说话了? 第0193章 究竟是谁 皇宫暖阁 “喜福,这些话都是那个小女娃说的?”赵祯若有所思的问道。 “回主子,老奴不敢妄言,句句都出自济阳郡主之口。”喜福老实答道。 赵祯手里把玩着茶杯,渐渐陷入了沉思。国朝的国库和后宫的内库,空荡的可以跑老鼠。从本心讲,他恨不得立即下一道圣旨,让驰援安肃的各路军队,各自返回驻地休息,这样还能省下一些钱粮。但是,按照喜福的说法,这样就把张义那个小子害了。 良久后,他抬起头对跪在地上的喜福吩咐道:“第一件事,朕准了。” 喜福大喜过望,连忙朗声说道:“老奴,代那个人谢主隆恩。” 就听赵祯继续说道:“查出那个泄密之人。” 喜福抬头望向端坐在御案后面的赵祯,等着对方继续说下去。只是让他失望的是,赵祯说完这句话,并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他不禁好奇的问道:“主子,找到那个人以后呢?” 赵祯只是平静说道:“你先找到那人再说。” 说完,一挥袍袖,示意对方可以退下了。 喜福带着满脑子的疑问走出暖阁后,仰头看着乌云笼罩的天空,不禁摇头一声叹息,感叹自家主子还是太仁慈了些。 正在此时,身后暖阁的房门被人从里面推开,官家的贴身大太监陈忠诚迈步走出房间。给喜福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对方去旁边说话。 “老陈,找我有事?”跟随对方来到偏僻处,喜福好奇的问道。 陈忠诚下意识的看了下左右,这才低声说道:“我说,这几年官场历练,给你历练傻了?最后那句追问,是你能问的吗?” 喜福被说了一怔,连忙解释道:“泄露机密要事,与卖国无异。我当然要问清楚怎么处理啊?” 陈忠诚无奈的说道:“咱们是奴才,奴才懂不?什么都让主子明示,那还要咱们这些奴才干什么?” 这话反而把喜福说的糊涂了,他追问道:“老陈,你说的啥意思?” 陈忠诚见有人向这边过来了,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道:“你回去仔细想想吧,我先回去了。” 喜福也看见过来人了,自然不好再纠缠陈忠诚,只得匆忙告辞离去。 走出皇城的喜福,并没有去找曹宇婷,而是回到皇城司,并招来了徒弟进行商议。 “吴宇,你来说说,这个奸细该怎么找出来?”喜福喝了口茶水问道。 吴宇思忖片刻后,便说道:“师父,我的意思是启用咱们埋在那些官员府里的眼线,让他们盯住那些人及其家人的一举一动。如果真的是这些人里的其中一个,总会找出一些蛛丝马迹索。” 喜福有些烦躁的说道:“你可知那些人的官阶?无一不是位高权重之辈,在这一过程中,万一被他们察觉,继而引起反弹。恐怕最后倒霉的,还是咱们自己。” 吴宇好奇的说道:“那也没办法啊,这案子总是要办的吧?怎么都要知道是谁泄露的消息吧?这种人对国朝危害太大了。” 喜福以手扶额沉思良久,终究是没想到更好的办法。其中还一个重要的原因,官家对此事的态度不明,也让他有种束手束脚的感觉。 最终,只得无奈的说道:“行吧,这些事情你去安排吧,顺便派人去一趟济阳郡王府告诉小郡主,就说咱们已经在找奸细了,让她静候消息即可。” 济阳郡王府 小郡主曹宇婷在听完皇城司信使传递的消息后,只说了一句:“知道了。”便挥手让来人退下。 待来人走后,一旁的郡王曹佾劝道:“闺女,既然皇城司出手了,想必那个奸细也藏不了多久,你安心等待消息吧。” 曹宇婷却摇了摇头:“爹爹,这事也不能完全指望皇城司。” 曹佾疑惑的问道:“你又要干嘛?我可警告你啊,绝对不许胡来。” 曹宇婷似乎没听到老爹的话一样,起身走到门外,叫来一名老供奉:“咱府上有谁和帮派里的人相熟?” “这……。”这个问题,让老供奉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一个劲的给站在旁边的郡王曹佾使眼色,征求对方的意见。 曹宇婷转过头,用疑惑的目光看向老爹曹佾。 曹佾并未给出答案,而是直接问道:“闺女,你找这样的人做什么?” 曹宇婷皱眉打量自己老爹,她猛然发现,这个家似乎还有什么秘密是自己不知道的。 曹佾被闺女看的有些不自在,只得说道:“进屋说吧。” 说完,便当先转身走进屋里。 “哦。”曹宇婷应了一声,便领着老供奉一起进屋。 待三人重新落座,曹佾再次问道:“闺女,你找这样的人做什么?” 曹宇婷在脑海里组织了一下语言,字斟句酌的说道:“爹爹,女儿想到一个问题。现在得到的消息是,那日女儿从皇城离开后,当今官家便召见了相关大臣议事。其中包括三名宰辅,一名参知政事,一名枢密院使。当然,后来还叫来了户部和兵部的两位左侍郎。” 曹佾被这番话说的云里雾里的,于是说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曹宇婷一边皱眉思考,一边分析道:“爹爹,女儿在想啊,这七个人无一不是位高权重。当今官家又一直以仁孝着称,特别是对待这些官员,那是极好的。他们真的会为了某种目的,甘冒这么大的风险将一条消息,泄露给辽人吗?如果丑事败露,就算他们不怕御史弹劾,可是,一旦百姓知道了此事,民意沸腾之下,就连官家也保不住他吧?此人就算不死,也是要遗臭万年的。这么做真的值吗?” 曹佾这才听明白对方话语中的意思,点着头说道:“你分析的也不无道理,那你的意思是,泄露机密的不是这几人中的一个?而是另有其人?” 曹宇婷这才笃定的点了下头:“没错,而且我偏向是他们的身边人,又或者是家人。在他们与这些人的闲谈中,有意或无意间说出了这个消息。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就这样,一条至关重要的消息,被人以这种方式听了去,并传给了辽人。” 第0194章 谣言的威力 曹佾听完,接连点头。他也觉得闺女分析的有道理,便问道:“那你找帮派做什么?” 曹宇婷玩味的说道:“爹爹,咱家是不是有什么小秘密,还瞒着女儿啊。” 曹佾尴尬的咳嗽了一声,给了一旁的老供奉一个眼神,示意对方来说。 老供奉点头,接过话茬说道:“郡主,府上确实有这样的人物,不瞒您说,有些个事情,帮派处理起来更加妥当。” 曹宇婷点了下头,表示了解:“比如一些个脏事?” 曹佾沉下脸说道:“我说闺女,你就不能挑个好听的词说?” 曹宇婷俏皮的吐了一下香舌说道:“人家就是这么随口一说嘛。反正就是那个意思。” 老供奉连忙打圆场说道:“郡主所言极是,就是这个意思。您有什么差事尽管吩咐便是。” 曹宇婷难得的露出一丝坏笑:“你让那些人去散播一条消息,……。” 当天下午,不知从哪里传来一条消息,逐渐在百姓中蔓延。 在东京城的某间小酒馆里,两名闲汉正在饮酒聊天。 原本,这种场面在城内非常常见,可二人的聊天内容,却让邻桌的一些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纷纷放下碗筷,侧耳聆听二人的谈话。 “唉,听说了吗?安肃那边咱们大宋吃败仗了。” “嗨,我当什么事呢,咱大宋败了不是很正常吗?哪天要是打胜了,那才算新鲜事呢。” “这次实在太惨了,据说当地百姓不仅死伤了不少。还被掳走了两三万人呢。” “啊!这么多?那些边军都是吃干饭的不成?就任凭辽人这么胡作非为啊?” “嘿!别提了,边军死的更多,据说聚集了三万兵力,打辽人五千骑兵。就这,居然还打输了,甚至引发了大溃败呢。这才导致百姓跟着遭殃。” “我的个乖乖啊,辽人就这么厉害?” “这不是辽人有多厉害,而是咱们这边有人告密。” “告密?” “对啊!听说有人提前把咱们的军事部署,兵力配备,都提前告诉了辽人。你想啊,辽人有了这些消息,还能打不赢?” “是谁告的密?朝廷说了吗?” “这种事没法查,你想啊,能知道这种事的,官位品阶能低的了?怎么查?谁又敢查?” “特么的,要让老子知道谁干的,老子亲手宰了他。” “切~~~,你可拉倒吧,我还不了解你?就算那人站在你面前,你都不敢。” “你特么说的是人话吗?这种卖国贼,就该人人得而诛之。管对方是什么身份呢。” 类似的闲聊,同时在东京城内的十几家酒馆酒楼进行着。仅用了不到一个时辰,朝廷里出了卖国贼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整个东京城的大街小巷。 身为枢密使的陈执中,无意中听到两名小吏的闲聊,才得知这一消息。 一时间听的他大惊失色,他关注的倒不是谁泄了密,而是心忧战事。连忙遣人去兵部打探消息,问安肃方面有没有战报传回。 一炷香后,那人气喘吁吁的回禀:“使君,兵部并没有收到有关安肃的战报。最新的一份,也是在前天下午,收到安肃城旁边的雄州来的消息。说是已经奉旨整军三万,即日出发驰援安肃。消息发出的时间,距离今天已经过了七日。” 陈执中再次追问:“今天的几号?” “回使君,今天是十二月十九日。” 陈执中暗中思忖:难道辽人的行动提前了?打了我军一个措手不及? 随即朗声吩咐道:“去兵科看看,有没有战报传回来。” 那人抱拳领令,去了枢密院下属的兵科。稍后,便传回消息,兵科也没收到来自安肃的战报。 陈执中闻言,眉心皱成一个川子。一边手捋胡须,一边自言自语道:“也没战报?难道是哪个闲人放的假消息?”随即,他又摇了摇头:“没道理啊,这种假消息又能伤的了谁?对任何人都没好处啊。”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门子前来禀报:“使君,刚才有天使传来消息,说是官家召见。” 陈执中心思不属的点了下头,吩咐刚才那人:“你给我盯住兵部和兵科,一旦有安肃的任何消息传来,立即送进宫去。” 见那人抱拳称是,陈执中才整理官服,乘坐着马车去了皇城。 傍晚。 由于不知道安肃那边的真实战况如何,枢密院内的所有人都没有选择回家。他们在焦急中等待着陈执中回衙,希望能从对方口中打听到确切消息。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陈执中刚走进枢密院,众人就一拥而上,将他围拢在中间,七嘴八舌的问安肃到底怎么样了。 刚从皇城回来的他,依然没有忘记发生在大殿上的那一幕。面对官家和同僚的询问,他这个名义上的军方大佬,竟然被问的无言以对,以至于被参知政事贾昌朝连番嘲讽,说他是尸位素餐之辈。 此时见一众下属,不顾规矩的也找自己询问安肃的战事,心中那团火终于压抑不住的爆发了出来:“都闭嘴!” 随即便找来兵科主事:“立即派人,六百里加急去安肃询问战况。” 众人闻言,顿时明白了,自己这位上司也和他们一样,对安肃战事一无所知。 正在此时,门外跑来一名小吏,口中大叫着:“不好了,又有新的传言了。” 八卦是人类的天性,枢密院一众官员也不例外,同时望向大喊大叫的小吏。 就听小吏气喘吁吁的说道:“济阳郡王得知朝中出了卖国贼,立即拿出一万贯作为悬赏,发誓要把那个出卖消息给辽人的奸细找出来。” “啊!”这一下可非同小可,惹得在场所有人同时发出一阵惊呼。在这个普通官员月收入只有二十贯的时代,一万贯的诱惑着实够大。 此时,原本喧嚣嘈杂的衙门,立即安静的落针可闻,气氛也逐渐变的诡异。在场的一众官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在心中猜测,谁是那个出卖消息的奸细,那个行走的一万贯。 陈执中同样感受到了这种气氛,只是身为衙门主官,当即让众人散去,免得破坏了还算和谐的同僚关系。 第0195章 陈世孺 作为官家耳目的皇城司,早就在流言刚兴起之时,就有人将之上报到喜福这里。 喜福自觉事情重大,这才呈报给了官家。由此才有了下午陈执中被召进宫,面对官家以及一众宰辅询问的场面。 如今,济阳郡王府悬赏万贯,查找奸细的消息。再次上报到了喜福这里,让他一时之间头疼不已。 “这个小郡主怎么就这么能折腾呢?”喜福一边搓揉着两侧太阳穴,一边抱怨道。 吴宇站在一旁苦笑道:“师父,我看小郡主也是好意吧?是想为大宋尽一份力。” “尽力?呵呵,照你的意思,为师还要感谢她出手相助了?”喜福阴阳怪气的说道。 不待吴宇解释,喜福烦躁的问道:“咱们那些秘谍有消息报上来吗?” 吴宇老实说道:“师父,这刚过了下衙时间,那些人应该还在回家的路上呢。最快也要入夜才能有消息传回来。” 喜福瞪了吴宇一眼,都把自己气糊涂了。 陈府 陈执中从下午听到那个传言后,在紧张和忙碌的同时,总觉得忽略了什么,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究竟是什么事。 直到回府他见到自己儿子陈世孺,这才猛然想起,那一晚自己多喝了几杯,在闲谈中对儿子说过,安肃将要被辽人偷袭的事情。 他慌忙拉住刚要出门潇洒的陈世孺问道:“世孺,你告诉为父,关于安肃的事情,你跟旁人提起过没有?” 陈世孺自然听说了街面上的两个传闻,此时听到父亲问起,吓的险些一头栽倒在地。他强行挤出一丝笑容:“爹爹,孩儿怎么会将那些话说出去。您不是反复交代过吗?” 不等陈执中继续追问,陈世孺的生母张氏从后院走了过来。见到自己夫君抓着儿子的手腕,立即问道:“老爷,怎么了?” 不待对方答话,张氏又转头问陈世孺:“儿啊,是不是又惹你爹爹生气了?” 张氏本是陈执中的妾室,因为原配夫人不能生育,母凭子贵之下,张氏逐渐变的嚣张跋扈。身为家中独子陈世孺,也被其宠爱的十几岁就学会了拈花惹草,后来认识了一帮纨绔,更是整天的惹是生非。 一家之主的陈执中,为了孩子的事情和张氏吵嚷了多次,但最后都顾忌身份面子,选择了退让,这也让张氏更加的变本加厉起来。 陈执中见张氏过来,也先松开了手,装作很随意的说道:“无事,就是看世孺这么晚还要出门,所以问问而已。” 陈世孺见母亲来了,胆气自然大了许多,对母亲说道:“母亲,孩儿与人约好了,眼看就要迟到了。” 张氏闻言,便催促道:“那还不快去,耽误了时辰可不好。” 陈世孺得了母亲的许可,也不和老爹打招呼,撒腿就向外跑去。 陈执中只说了一句“慈母多败儿”,便去了后院更衣。 只是三人都没注意到的是,就在他们离开之后,从一旁的假山后面,转出来一名府里的家丁,他下意识的看了眼左右,便贴着墙根去了府邸的侧门。 一炷香后,济阳郡王府。 端坐其上的小郡主曹宇婷,听完那名家丁讲述后,点了下头:“看你的言谈举止,倒不像个家丁。说说,你到底是谁?” 被问及身份,那名家丁倒是没有慌乱,只是说道:“小的说的,句句属实。郡主又何必在意小的是什么身份?” 曹宇婷一声轻笑:“哈,你这么一说,我倒是猜到一二了。” 家丁原本镇定的眼神,突然闪过一丝慌乱,随即陪笑道:“郡主,您悬赏的一万贯,到底算不算数。小的,可是把所有听到的,都对您说了。” 曹宇婷笑意更盛了:“算啊,怎么会不算。只不过,这笔钱财要送到皇城司去。” 听闻“皇城司”三个字,家丁发出了一声惊呼。随即“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说道:“郡主,小的确实是皇城司的秘谍。大不了小的不要钱财了,您可千万别告诉司使啊。” “你这个要求,倒是让本郡主为难了。这可是吃里扒外的罪名啊,虽然不知道喜福公公会怎么处置你,但本郡主猜想,你绝对不会好受。” 不待对方说话,曹宇婷继续说道:“当然了,你要是有什么是能拿出来交换的,只要是有价值的,本郡主可以考虑不告发你。” 这番话听到家丁耳朵里,一时让他急出一身汗来。他就是一个小小的秘谍,偶尔听个窗根,打听个八卦消息。哪有什么有价值的消息啊。 曹宇婷见对方慌乱无措的样子,心中大定,便追问道:“想起什么没有?” 家丁跪在地上,都快急哭了。干脆向小郡主一个劲的磕头,求对方放过自己。 曹宇婷微笑说道:“既然你没什么可以交换的,那本郡主问你,那个陈世孺平时都与谁来往?” 家丁到了此时也算老实,说了一堆人名。曹宇婷让一旁的老供奉拿出纸笔,让家丁当面写下来。 稍后,曹宇婷看着十几人的名单,随手放在桌上,对家丁说道:“你一会儿回到陈执中府里,该干什么还干什么,一旦有新消息,第一时间告诉本郡主,听明白了吗?” 家丁口中称是后,便被老供奉带出房间。 始终在一旁旁观的曹佾,终于开口问道:“闺女,你不会要把这人收为己用吧?” 曹宇婷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一次不忠,终身不用。” “那你这是?”曹佾好奇的问道。 “现在还不能动他。”说完,曹宇婷将那份名单递给回来的老供奉。 随即吩咐道:“消息是十二月十日进京的,从那天开始查,查他们那几天都见过谁,说了些什么。务必做到详实。” 曹佾等房间里只有他和女儿的时候,这才担忧的说道:“闺女,无论是不是那个陈世孺或者陈执中泄露的消息,你都不能胡来。” 曹宇婷转头看向老爹,给了一个大大的笑脸:“爹爹,您想什么呢?女儿就是好奇而已,想知道消息到底是谁泄露的。” 第0196章 追击 次日下午,在济阳郡王府悬赏万贯的刺激下,朝廷内有奸细的消息,热度达到了顶点。 以往,百姓看官员的眼神,充满了敬畏恐惧羡慕。而此时,统统变成了怀疑。恨不得对方亲口承认,就是那个奸细才好呢。那样自己也能发一笔大财。 甚至有几名书生去开封府门前抗议,希望府尹能早日立案,将卖国贼绳之以法。 身处风暴中心的济阳郡王府门外,也从早上就排起了长龙。全是来自四面八方提供线索的百姓,这些人一个个煞有其事的提供着各种线索。可是,无一人能提供旁证,证明自己所说的话是真实可信的。 小郡主曹宇婷对门外的喧闹,已经无暇顾及。此时的她,正在听着老供奉的调查汇报。 在经过一天一宿的调查后,老供奉终于将陈世孺列为嫌疑人。只是让曹宇婷意外的是,除此之外还有一名嫌疑人。 “你是说,陈世孺将安肃要被偷袭的事情,告诉了翠花楼的凤莲姑娘?”曹宇婷皱眉问道。 老供奉点头说道:“是的,陈世孺在说这件事的时候,坐在他右边的子灵姑娘恰巧听到。下面的人也是从她那里打听到的这个消息。” 曹宇婷随即问道:“那个凤莲和子灵的底子查过吗?” 老供奉闻言一怔:“老夫只派了人去查凤莲。那个子灵也要查吗?” 曹宇婷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查一下吧,万一呢。另外,派人看紧了这两个人。一旦发现异常,立即拿下。” 一炷香后,老供奉神色慌张的跑了回来。 “郡主,凤莲和子灵都不见了!” 曹宇婷惊呼一声,长身而起:“备马,给我追!” 一盏茶后,当曹宇婷来到府门前翻身上马。老供奉问道:“郡主,应该往哪边追啊?” 这个问题,曹宇婷早就有了答案:“西边,快!” 话音刚落,她便挥动马鞭,狠狠的抽了一记胯下骏马。马儿吃痛“稀溜溜”叫唤一声,便甩开四蹄,向前方冲了出去。 东京城外,三十里处。 一辆马车正在不算平整的官道上飞奔。 即便如此,坐在车厢里的姑娘,依然拍了两下车厢挡板,同时催促着车夫再将马车赶的快一些。 “姑娘!这就不慢了,再快就容易翻车了。”面对客人的催促,中年车夫也只能客气的回答。 “大叔,小女子确实有急事,你再赶快些。大不了我给你加钱。”话音刚落,一只玉手从车厢的窗户伸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两贯铜钱。 车夫会心一笑,将铜钱揣在怀里,便喊道:“姑娘,那你坐好了啊。” 说完,也不等那位姑娘回答,甩起长鞭就抽在马的屁股上。 果然,马儿在吃痛之下,又将速度提升了一些。 与此同时,就听距离马车后面不远处,响起了一阵细碎的马蹄声。 车厢里的姑娘,神色慌张的将帘子掀开一条缝隙,正看到后面有十几名骑士,催动胯下骏马向自己乘坐的马车赶了上来。 姑娘清楚,自己乘坐的马车,是无论如何也跑不过单人独骑的骑士。 她面色灰败的抽出插在头发上的银钗,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高举银钗狠狠的向自己喉咙插去。 骑在骏马上的曹宇婷,当看见前方狂奔的马车时,自得的一笑,双脚磕了一下马腹,同时喊了一声“驾”,马儿立即加速,向马车冲了过去。 “站住!给我站住!”老供奉在距离马车不足十丈的时候,高声喊道。 车夫由于车厢遮挡的原因,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这荒山野岭的他哪里敢随便停车?万一遇到马匪怎么办? 又向前跑了一段距离,只见身侧突然出现十几名顶盔掼甲的骑士。再次对他高喊,让他站住。 马夫这才将悬着的心放回肚子里,同时双手用力,勒住控制驽马的缰绳。 待马车听稳后,一人上前控制住马夫。 其他十几人则跳下马背,跟随着曹宇婷的脚步,绕到了马车后面。 曹宇婷在距离一丈外,停住了脚步,高声喊道:“子灵姑娘,还不出来束手就擒?” 负责打探消息的老供奉闻言一愣,转头看向车厢门口。 只等了片刻,就听车厢里面有人说道:“果然是济阳郡主,民女佩服。” 话音刚落,车厢的帘子就被人从里面掀开,子灵姑娘身法敏捷的跳下了马车。 曹宇婷看对方手里还握着一支银钗,便调笑道:“我猜你想自尽来的,怎么没死啊?是怕了呢?还是怕了呢?” 子灵直视着曹宇婷,疑惑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会走西城门?” 曹宇婷得意的说道:“这不难猜啊,北边你是不敢走的,东边去大名府的路上,密布着各类卡关几十个,你没有信心在我们追上之前,能快速通过。南边绕的路又太远,且不利于隐藏身份,也只有西边这一条路了。沿途地广人稀,从太原府进西夏,再由西夏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到辽国。子灵姑娘,我猜的对吗?” 子灵傲娇的“哼”了一声,完全没有束手就擒的觉悟。 不过,此时几名老供奉已经借机绕到了马车另一侧,他们看准时机猛地向子灵扑了上去。 只用了片刻,就将对方制服在地。 曹宇婷等几人将子灵捆绑起来,这才翻身上马,帅气的挥了下手:“回府!” 回程的路上,那名老供奉催马来到曹宇婷身边:“郡主,老夫先回去一趟吧,把那个凤莲姑娘一起抓了。” 曹宇婷神色黯然的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说道:“不用了,那个凤莲恐怕是已经遇害了。” “啊!”老供奉闻言,不禁发出一声惊呼。 曹宇婷转头看向对方,解释说道:“如果我没猜错,这个子灵应该杀了凤莲,将尸体藏匿起来。这样就能借着咱们寻找凤莲的空档,给自己多争取一些时间,以便能逃脱出去。” 老供奉听完小郡主的分析,也觉得有理,转头瞪了一眼被捆绑起来子灵,口中狠狠的说了一句:“这女人,心思太过歹毒。” 曹宇婷轻笑一声:“歹毒吗?真正歹毒的人,连自己都不会放过。她……明显不算在内。” 老供奉又好奇的问道:“郡主,这个子灵其实没有跑的必要啊?咱们当时还没怀疑她呢?” “咱们已经开始查陈世孺了,又顺藤摸瓜找到了翠花楼。你认为她还能藏多久?这件事上,她比你看的清楚。” 第0197章 祸水东引 地牢 幽暗的地牢里,子灵已经被绑在了行刑架上。 曹宇婷踱步来到对方面前,上下打量许久,才开口问道:“那位凤莲姑娘的尸体,被你藏到哪里了?” 子灵闻言一怔,皱眉疑惑的问道:“你不是该问我,怎么将消息传递出去的吗?” 曹宇婷摇了下头,再次问道:“那位凤莲姑娘的尸体,被你藏到哪里了?” 子灵疑惑的上下打量曹宇婷,片刻后,她轻笑了一声:“哈,你有点意思。我把那个贱婢扔到翠花楼西院的井里了。” 曹宇婷满意的点了下头,给一旁的老供奉使了个眼色。对方会意的点了下头,便转身走出地牢。 子灵玩味的看着曹宇婷:“能说说为什么吗?” 曹宇婷微笑说道:“可以满足你的好奇心,因为那是我大宋的子民,哪怕她身份低贱了些,但依然改变不了大宋子民的身份。” 这个答案,完全出乎子灵的意料。她眨巴了几下眼睛,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眼前这位国戚家的贵女。 恰在此时,从楼梯上走下来一名老供奉,在曹宇婷的耳边低声说道:“喜福公公来了。” 曹宇婷面色平静的点了下头:“请他下来。” 请喜福公公过来,也是曹宇婷的无奈之举。 她虽贵为郡主,但很多行为也是受到礼法和律法限制的。就比如律法明确规定,像她这个身份,不经官家允许,是不能踏出东京城一步的。上次为了去安肃,也是请示了官家后,这才在吴宇以及几名皇城司探子的监视下,才得以出了东京城。 喜福对郡王府有个地牢,丝毫没感到意外。所以,下到地牢后,他没有一点参观的兴趣。几步来到曹宇婷面前,行礼说道:“有劳郡主了。” “喜福公公,不会责怪我多事吧?”曹宇婷佯装好奇的问道。 喜福面不改色,缓缓摇了下头:“怎么会?咱家还要感谢郡主仗义出手呢。” 说完,便转头看向绑在行刑架上的子灵,询问道:“你就是翠花楼的子灵?” 子灵对喜福的态度,与曹宇婷有着天壤之别。对其的问话选择置之不理,只是闭上眼睛傲然的仰起头,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喜福见此,不仅没有动怒,反而发出一阵夜枭般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一字一顿的说道:“赵灵儿,生于辽太平五年,年方二十,五岁被时任北枢密院枢密使萧韶选中,买回府里接受训练。后加入隐刺鹰队二组,成为其中一员。重熙十二年春三月,也就是两年多前,被派到我大宋东京城。以清倌人的身份为掩护,借机接近朝廷官员为你们辽国搜集各种消息。” 随着喜福的讲述,子灵脸上的傲气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脸的震惊之色,而后又从震惊逐渐变成慌乱。一双瞪大的眼睛更是死死的盯着眼前这个老太监。 喜福非常满意对方的反应,一脸玩味的问道:“咱家说的可对啊?” “你,你,你究竟是谁?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我啊,呵呵,你猜猜。” 一旁的曹宇婷可没心情看老太监调戏小姑娘,不屑的说道:“亏你还是在东京城打探消息的。大宋的秘谍头子都不认识,我都不知道你这两年多怎么混下来的。” 子灵不禁惊呼一声:“啊!你是皇城司使?” 喜福点了下头,微笑说道:“这下认识了吧?” 此时,曹宇婷又插话道:“行了,喜福,把人带走吧。我也累了,想早点休息。” “别啊,郡主,你以为咱家来此就为了看一个赵灵儿的?”喜福反问道。 曹宇婷皱眉问道:“你还要干什么?” 喜福一脸笑意的说道:“郡主,露一手吧,咱家一直好奇开封府的那个贾明到底是怎么疯的。” 曹宇婷撇了撇嘴,上下打量着喜福,不屑的说道:“怎么不美死你?这可是我曹家的绝技,除非……。” 喜福一听这话,连忙伸手打断:“停,咱家可不想拜师。” 曹宇婷翻了个白眼:“你想什么呢?我曹家人还教不过来呢。我想说的是,除非你告诉我,怎么会对辽人的秘谍,知道的那么清楚?” 她看对方眼神飘忽,立即补充道:“你可别骗我啊,那就没意思了。我信你能查到子灵的身份,但不可能查的这么详细。你把这个告诉我,我就教你一套新的审讯之法。” 喜福眨巴了几下眼睛,回答道:“其实皇城的审讯手法还是可以的,咱家就不耽误郡主休息了。” 曹宇婷闻言一怔,继续用诱惑的语气问道:“那招可是很厉害的,你就真不想学?” 喜福摇了摇,只答了两个字:“太贵。” 说完,便一边向外走,一边让曹宇婷把人送到皇城司去。 曹宇婷嘴一撇:“没劲。” 皇城司 在经过一系列的残酷审讯后,赵灵儿终于如实招供。将自己如何色诱官员,又如何从对方口中套取各种情报的事情,一五一十的交代了一遍。其中仅涉案官员就牵扯三十余人,这还不算陈世孺那种纨绔。 一时间让负责审讯的喜福和吴宇二人,听的头皮发麻。 “师父,这哪里是功劳啊?这分明就是个烫手山芋啊。”吴宇私下对喜福说道。 “嘿,大意了!咱家就觉得哪里不对嘛。小郡主让人来报案的时候,我就该多问几句。早知道牵连这么多人,就不该接这个赵灵儿回来。这不是坑我吗?”喜福的肠子都悔青了。 吴宇在一旁催促道:“师父,现在不是后悔的时候,为今之计还是快想想办法吧。那个陈世孺可是陈枢密的公子,朝中遍布着他的门生故旧。咱们要是对他的儿子下手,只怕他会……。” 喜福烦躁的打断对方的话:“别说了!净说那些个屁话,快给为师想个办法。咱家可不想被御史的弹劾折子活埋。” 吴宇只能无奈的说道:“师父,这么大的事情,只能上报官家,让官家圣裁吧。” 经过一番冥思苦想后,喜福最终苦笑点头。因为他知道,自己只有面圣这一条路了。 送走了喜福的曹宇婷,并没有选择回房休息,而是独自坐在地牢的椅子上发呆。 一旁的老供奉好奇的问道:“郡主,如今泄露机密的人已经找到,相信不日就会有圣旨下来,您怎么一点不高兴啊?” 曹宇婷闻言,紧锁眉头的说道:“恐怕没那么容易,只要那个陈世孺抵死不认罪,再反告皇城司一个攀诬。身为朝廷大员的陈执中,再居中联络一些御史上弹章配合,那个陈世孺也不是没有脱罪的可能。” 老供奉惊讶的说道:“那这么说,不是白忙一场?” 曹宇婷眯起凤目,轻笑一声:“哈,白忙?怎么可能?” 第0198章 家事,国事 事件的发展,完全出乎了曹宇婷的预料。 在苦等了三天后,官家既没有旨意也没有申饬,陈执中自然也就没有联合官员弹劾皇城司。一切仿佛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满脑子疑惑的曹宇婷,找到了刚下朝回来的曹佾。向其讲述了整个案件的始末缘由,并提出了疑问。 “爹爹,官家对这种泄露机密的事情,就置之不理吗?” 果然,曹佾听完闺女的讲述后,苦笑摇头:“闺女,官家当然不会放任不管。不过,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日子。” 曹宇婷眨了几下眼,一时没明白对方什么意思。只得问道:“什么日子?抓人还讲究日子?” “嗨,闺女,眼看就到元日了。这是一年中,朝廷上下最忙碌的日子。不仅要组织各种庆典,还要迎接各国番邦进京朝贺。这么个特殊时期,自然不会惩治那个陈世孺,以免招来陈执中的反弹,继而要是引发朝廷动荡,弄不好还会惹来那些使者的嘲讽。这就得不偿失了。”曹佾耐心的给闺女解释。 曹宇婷一拍额头,暗骂自己糊涂,这么个大日子,确实不好处理这件事。就算官家有什么想法,也要等到年后了。 正在父女二人聊天之时,王妃带着几名手托托盘的丫鬟,从帷幕后面转了过来。 “闺女,来,试试这件礼服。”说完,王妃向后一招手,几名丫鬟便将托盘里的礼服和配饰,各自拿在手里,向曹宇婷一一展示。 曹宇婷见状,便皱着眉头说道:“娘,孩儿能不穿这些东西吗?穿起来繁琐不说,还……。” 不等她吐槽完,就在王妃的眼神逼视下,老实的闭上了嘴巴。 王妃这才满意的点了下头,出言警告道:“再过些天就是元日了,你皇后姑姑会在后宫设宴,招待皇亲和那些诰命夫人。这可是个争脸的机会,到时候你随为娘一起去。听明白没?” 曹宇婷瘪嘴说道:“女儿能不去吗?那些人太假了,一个个皮笑肉不笑的,说的那些话也是……。” 见自己老娘又有发作的迹象,曹宇婷只得再次闭上嘴巴。老老实实的起身,任凭几名丫鬟仆妇,将礼服往她身上套。 老爹曹佾则借机起身,溜出了房间。 待礼服穿着完毕后,王妃往后退了几步,一边上下打量,一边啧啧有声的说道:“我闺女穿这身就是漂亮,那个成王妃总夸她家闺女如何如何。要我看,那孩子连我闺女的一根小手指都比不上。” 一旁的仆妇也凑趣说道:“王妃,依老奴看,还是小郡主底子长的好,穿什么都漂亮。” 这话听到王妃耳朵里自然是欢喜的,可转瞬间又想起了什么,惆怅的说道:“明年就十四了,也不知道会便宜了谁家的小郎君。” 曹宇婷一听这话,慌忙撒娇道:“娘,女儿还小呢。舍不得离开你和爹爹。” 王妃爱怜的拍了闺女一巴掌:“竟说小孩话,女大当婚呢。等明年的,为娘给你认真张罗张罗,怎么都要找一个貌比潘安,才华出众的。” 曹宇婷见老娘有付之行动的架势,只得说道:“娘,您可想好了啊。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到时候,您再想见女儿,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王妃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也只能一脸不舍的说道:“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早晚是要嫁人的。” 曹宇婷在经过一阵洗脑般的唠叨叮嘱后,终于盼到老娘带着一众爪牙离开,而她则斜倚在床榻上发起了愁。 皇城司 喜福正端坐其上,如大将军一般指挥若定,号令也是一个接一个的传达下去。 “将鸿胪寺的小吏,都换成咱们的人。还是用往年人盯人的老策略。那些使团里的人,他们都与谁有过接触,接触都说了些什么。必须一字不落的给我记录下来。” 下面一人抱拳称是。 喜福继续问道:“今年比武的勇士选出来了吗?” 吴宇跨前一步,面露为难的说道:“徒儿无能,暂时还没找到。” “什么?”喜福闻言,眼睛一瞪。 “吴宇!这距离大朝会可没几天了,你怎么办事的?” 吴宇只能无奈的说道:“师父,徒儿本来找到几个武艺还不错的,可人家一听是大朝会上和辽国西夏的人比武,就当面拒绝了。” “一会儿拿我的牌子去问问他们,还是不是咱大宋的人了?还有没有一点为君分忧的觉悟了?”喜福懒得跟其讲道理,决定直接来硬的。 旁边一人嘴里嘟囔道:“这也不能怪他们。都是生死局,赢了,不仅没奖赏,反而会被文官弹劾,说什么不顾两国邦交友情的屁话。输了,就没命了。这事换做是谁也不能干啊。” 喜福一听,顿时怒火上涌,直接训斥道:“你废了对方一双手不就和局了吗?非要死一个才解气啊?有没有点脑子?脖子上面长的是脑袋还是痰盂啊?” 那人吓的一缩脖,赶紧躲进人群里。 喜福继续对吴宇吩咐道:“就按咱家说的去找,找脑子机灵的,就按照平局打。” 待遣散了众人,喜福又把吴宇招到身边。 只听他低声问道:“那些个官员和家人都盯住了吗?” 吴宇点了下头:“盯的死死的,特别是那个陈世孺,徒儿派了四个人轮流盯梢。” 喜福继续问道:“那天参与审讯的几个呢?” “按照您的吩咐,都安排到城外庄子里去了,还派了一队人马看住他们。”吴宇如实答道。 喜福满意的点了下头:“这几天把他们的家人也送过去,就让他们在庄子里团聚过年吧。” 突然,喜福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拍额头:“济阳郡主那边,最近有什么动作吗?” 吴宇摇头说道:“不知道,咱们派进府里的人,被她清理出来后,济阳郡王府里的消息就断绝了。” “废物!”喜福骂了一声,继续说道:“年后吧,挑选几个机灵的,看能不能再借机混进去。” 正在二人说话之际,就听门外有人高声禀报:“报!司使,礼部把各国朝贡的使团名单送过来了。” 喜福给了吴宇一个眼神,对方会意点了下头,转身打开房门,把名单接了过来。 喜福展开名单仔细观瞧,名单上的一个小字,吸引了他的注意。 “辽国使团,随员,于则成。” 第0199章 咬舌自尽 “则成,则成!” 张岭的喊叫声,终于打断了张义的思绪。 他转头看向这个从出发以后,就处于亢奋状态的年轻人。 “我说,你这想啥呢?想的那么入神?”张岭好奇的问道。 张义摇了摇头,若有所思的说道:“没啥,就是琢磨着咱们大辽,哪一天才能率领千军万马打过来。抢了这里的钱粮,烧了这里的房子,杀光这片土地上的所有人。” 于则成的身世,张岭是听其说过的。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则成,早晚有那么一天。到时候,让我爹居中指挥,你我兄弟各带一路人马,当左右先锋官,在这片土地上杀他个痛快。” 正在兄弟二人聊天之际,从前队跑过来一名骑士。那人在张义身边勒住战马,朗声说道:“于则成,张将军召你过去。” 张义答应了一声,便轻磕胯下战马,向前队跑了过去。 张岭由于是张涛的二儿子,自然没人敢管他。见此,他也紧催战马,跟着张义一起来到前队。 张义来到前队后,就见张涛骑着马陪在一辆马车旁边,俯身和车厢里的什么人正有说有笑的聊天。 张涛恰巧看到张义过来,热情的向其招了下手:“则成,我给你引荐一位贵人认识。” 这时车厢里的人探出脑袋向外观瞧,张义也在马上欠身看向车厢。当四目相对之时,都是一怔。 张义立即反应过来,在马上抱拳行礼道:“于则成,见过耶律副使。” 耶律齐则阴阳怪气的用尖细的嗓音说道:“哎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萧思礼家的一条狗啊。” 张义对此并不生气,而是抬起头仔细打量对方。 只见此时的耶律齐,皮肤雪白光洁,一点没有游牧民族该有的黝黑脸庞。颚下的三缕短髯也已经消失不见,光洁的下巴显的尤为惹眼。嘴唇鲜红刺眼,不知是本来就这个样子,还是涂了胭脂水粉。 耶律齐见于则成这么打量自己,自然知道是因为什么。这是他此生最大的耻辱,当即发作道:“你一个奴才,竟敢直视皇亲国戚,知道该当何罪吗?” 不待其他人说话,他大喝一声:“来人!将这个意图不轨的小贼给我拿下!” 一心想替未来女婿介绍贵人的张涛,在二人开口之际,心中就暗叫不好。他不知道耶律齐和萧思礼之间的矛盾,所以才想让于则成多结识几个贵人,期盼着这小子在未来的官场上,能多有几个靠山。 现在眼看着耶律副使要拿了于则成,张涛这下可急了。说什么于则成也是自己未来女婿,你耶律齐算个屁啊。 他也大喝一声:“我看谁敢?” 说完,还用霸气的眼神,扫视将要围过来的一众侍卫。 耶律齐没想到张涛真敢违逆自己的意思,护着于则成这小子。不屑的说道“呵,张涛,你敢拦着本副使拿人?” 张涛毫不畏惧的迎上对方阴冷的目光:“副使也说了,于则成是萧特使家的奴才。生杀予夺自然要交由萧特使定夺,旁人却没这个权利。” 耶律齐当即就是一愣,他万万没想到,一个小小析津府城防将军,竟真的敢当庭大众的顶撞自己。 “张涛,张将军。我看你是不想要前程了。”耶律齐言语威胁道。 其实,一旁的张义对耶律齐想抓自己这件事,一点没感到害怕。他好歹也是萧思礼的人,寿喜公公待自己又如同亲孙子。 他不信对方敢把自己怎么样,退一万步说,即使真想对自己不利,这里已经进入大宋境内,自己大不了直接跑了。只要能回到东京城,找到师公喜福,别说耶律齐了,就算那个皇帝叔叔来,也拿他没办法。 张义学着耶律齐的口气说道:“哎呦,我当是谁那么大的口气呢,知道的是耶律副使,不知道的以为是当今陛下呢。” 不待对方争辩,他继续不屑的说道:“张将军的任免可是我家老爷上报了当今陛下的。怎么着?耶律副使有意见?还是说你有权利把张将军从城防将军这个位置上拿下来啊?我怎么那么不信呢。” 张涛刚听到耶律齐威胁的话,确实心里哆嗦了一下。他好不容易熬死了薛谦,坐上了这个位置,他是真怕耶律齐对他打击报复。如今于则成把事情挑明,他才明白过来。对啊!我怕个屁啊,只要抱住萧特使这棵大树,谁也奈何不了自己。 此时的耶律齐,却被这一番阴阳怪气的话语,说的满脸通红,指着于则成说道:“你!你!你放肆!” 张义打定了主意,反正也闹翻了,就别给对方留脸了。 他嘴上啧啧有声的说道:“啧啧,早就传闻耶律副使惹怒了当今陛下,被陛下令人切了小JJ,如今看来,此言不虚啊。瞧这一根胡须没有的下巴,再看看通红的小嘴唇。哎呦。这要不知道的,以为是谁家的大姑娘呢。” 这些话说的句句扎心,耶律齐气的血气上涌,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颤抖着手再次指向于则成,刚要说话,只觉喉咙一热,“噗”的一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尽管被气到口吐鲜血,但此时的耶律齐却感觉比刚才舒服了一些。他用袍袖胡乱的擦了一下嘴角的血渍,正要开口继续说话。 张义反应比他迅速,当即向左右大喊道:“快来人啊!不好了!耶律副使咬舌自尽了!” 耶律齐闻言,又“噗”的一下,吐了一口鲜血,只觉脑子一阵阵眩晕,身体也跟着一起摇晃。他下意识的要扒住车厢的窗框,可根本就提不起力气,紧接着眼前一黑,仰倒在车厢里。 耶律齐随行的几名护卫,此时也反应了过来,纷纷拔出腰上的横刀,就要给自家主子报仇。 张涛怎么说也是征战了二十余年的老将,见此迅速从得胜钩上取下长枪,随手抖了一个枪花,怒视着几名护卫。 一时间,真吓的几名护卫不敢上前。 正在双方僵持之际,使团的正使似乎是听到了于则成的喊声。已经叫停了队伍,跳下马车向这个方向跑了过来。他身后还跟随着几名来迎接的礼部官员。 反应最慢的则是使团的郎中,由于岁数实在太大,腿脚已经不利索了,是被两名药童架着胳膊赶过来的。 第0200章 会面(上) 在整个使团队伍处于慌乱之际,张岭终于从震惊中醒来。 他歪着脑袋看向这位未来妹夫,心中一些原本坚信的东西产生了动摇。比如:武技。 张岭从小习武,以自己的老爹为榜样,曾经躲在被窝里发誓,要做老爹那样的将军,为张家光宗耀祖。 可此时看到眼前这一幕,他发现自己从小走的路似乎错了。不习武好像也可以达成目标,甚至还能杀人于无形。 张义见耶律齐连喷了两口鲜血,心中一个劲的畅快。向张涛行了一礼,便拨转马头,带着张岭去了后队。 “则成。” “啊?” “咱俩是兄弟不?” “净说些屁话,有事说事。” “你能教教我怎么能把人气到吐血吗?” “滚!” 在经过一番救治后,耶律齐终于转醒了过来。只是此时的他,已经没了刚才的精气神,连坐起的力气都没有。 使团的正使在了解情况后,虽然也有些气恼,但他却没有胆量去找于则成的麻烦。人家连皇侄都敢怼,自己还想多活两年呢。左右一衡量,干脆命令车队加速赶路,争取早一日赶到东京城。也能为耶律副使请一位名医诊治。 又经过了三天的颠簸,使团终于来到东京城外。 张涛打算将于则成和张岭叫到身边,详加叮嘱一番。此地是大宋的都城,可不是孩子们胡来的地方。只是等了很久,只等来儿子张岭,却没看见于则成的身影。 “爹爹,别找了。则成说身体不舒服,躺在车厢里养病呢。” “病了?那你跑过来作甚?还不快叫郎中给则成诊治?”张涛一听女婿病了,顿时上了心。 “爹爹,则成说这几天赶路有点急了。他身体本来就虚,有些扛不住了,休息一会儿就好。”张岭如实说道。 张涛无奈的说道:“则成这个身体啊,等回了析津府,让他跟你一起操练。” 躺在车厢里的张义,并没有什么不适。只是他不敢以真面目见人,生怕被什么人认出来。那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将前功尽弃。思来想去,也只有躲在车厢里这一条路。 好在没让他久等,礼部的欢迎仪式,只花费了半炷香的时间就结束了。仪式结束后,立即由礼部官员将使团众人引到鸿胪寺下榻。 在分配了住房后,张义便以有特殊任务为由,摆脱了张岭的纠缠,独自一人背着行囊,出了鸿胪寺。 找了一个偏僻的小巷易容后,张义看着繁华的大街,一时犹豫不定起来。 他最想见到的自然是曹宇婷,可对方在郡王府呢。那个地方,自己恐怕很难进去。思来想去,只得先去皇城司,把公事交接了再说。 皇城司 两个门子刚吃了午饭,正斜倚在门框上低声聊着天。 此时,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人站在台阶下,用沙哑的嗓音问道:“劳驾,跟您打听一下,吴宇吴提点在衙门里吗?” 两个门子正聊到兴头上,只是瞥了来人一眼,直接说道:“不在。”说完,便又低声聊起天。 就听那个中年人又问道:“那王利在吗?找他也行。” “王利?你找他有事吗?”一个门子显然是认识王利的。 “麻烦您喊他一下,就说李公子来访。他就知道了。”中年人说道。 门子上下打量中年人的打扮,见其穿的破衣拉萨,袖子上还一个补丁。没好气的说道:“还公子?什么人都敢称公子了。”说完,便和同伴打了声招呼,转身走进衙门。 片刻后,王利小跑着从衙门里出来。皱眉打量了中年人一番。试探着问道:“请问,您是?” 中年人向前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说道:“是我。” “啊,你是李……。” “闭嘴,进去再说。” “哦,对。”王利这才反应过来,忙热情的把张义请进衙门。 二人刚走进衙门,张义下意识的看了下左右,低声说道:“带我去见喜福公公。” 王利依然保持着在析津府时,对张义的谦恭模样。 一路领着他走进了喜福的公廨。 张义为了最大可能的保护自己,在路上已经跟王利交代好,让对方进了房间便要求遣去旁人,只留下自己和喜福。 喜福出于对王利的信任,强忍着好奇挥退了在场众人。只留下中年人和他自己。 这时,张义才“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师公!孙儿张义给您磕头了。”说完,便“嘭嘭嘭”连磕了三个响头。 喜福眨了几下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吃惊的站起身问道:“你是张义?” 张义抬起头露出标志性的微笑:“师公,当然是小子了。如假包换。” “哎呦,你小子可算是回来了。快点起来,快点起来。”喜福认出张义后,几个箭步就来到对方面前,连声招呼其起身。 待二人落座后,张义自知时间不多,先办正经事要紧。他脱掉身穿的外袍,找到衣襟位置。双手一用力,便撕开了缝制的针线,露出了里面的夹层。伸手从里面掏出几块白色的绢布,双手托着交给喜福。 喜福一脸疑惑的从对方手里接过几块布,好奇的问道:“是什么?” 张义扬了一下下巴,示意对方打开看看。 喜福这才小心的打开一块,只见上面似乎画的是一座城。在城墙的周围,还画着各种样式的小兵,有拿着弩的,有骑着马的,还有拿着长矛的。 这时,张义的声音响起:“这是我绘制的析津府布防图,其中……。” 随着张义的讲解,喜福的呼吸逐渐变的粗重,双手也因为情绪激动而颤抖起来。 一盏茶后,张义长舒了一口气,指着平铺在桌案上的几张地图说道:“这九张图,中间一张是析津府布防图,其他八张和其拼在一起,就是析津府全境详图。师公,孙儿这几个月的功夫没有白费吧?” 此时的喜福已经老泪纵横,他颤抖着抓住张义的双手,仔细打量面前这位年轻人许久,这才哆哆嗦嗦的说道:“好孩子,好孩子。这样一来,收复燕云就大有希望了。” 张义害怕喜福过于激动,万一再有个闪失,那就得不偿失了。扶着对方坐下,这才说道:“师公,孙儿有两个不成熟的想法,您给参详参详,看看哪个把握大一点。” 第0201章 会面(下) 喜福闻言,强行压抑住激动的激情,点头说道:“好,你说说。” 张义在脑子里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缓缓说道:“一是,直接大军压境。以这份布防图为参考,有针对性的调兵遣将,将辽人的部署各个击破。只是,师公,孙儿直说了啊。我觉得这样胜算可能不大。毕竟,那些祖制会影响到军队的发挥,而且军队的战力,也不是那么强悍。” 说到最后,张义都觉得没有底气,声音变得越来越小。 他说的这些弊端,喜福怎能不知,不仅他知道,官家知道,大臣们也知道。可是,没有一个人能够改变。庆历新政的失败,给了这些人太多的教训,也让相当一部分人,失去了试错的勇气。 喜福问道:“还一个呢?是什么?” 张义这才说道:“还一个就麻烦了些,耗时比较长了。小子想挑拨萧家与辽皇的关系,利用他们产生的矛盾,让他们发展成内斗。最终达到兵戎相见的目的。等辽国的国力消耗的差不多了,咱们大宋再趁虚而入,一举收回燕云十六州。” 对于不懂军事的喜福来说,第二条听着更靠谱些。只是缺点也是显而易见的,那就是时间长,面临的变数太大,时机也不容易把控。 喜福一时想的心烦,干脆说道:“小义啊,其实师公也拿不准,我知道你是随使团回来的,还要留在东京一些日子,你容我禀告一下官家,让他老人家定夺吧。” 张义自然知道,这么大的事情,肯定要官家最终拍板。所以,也就暂且放下了这件事。随即他想到一件事,便问道:“师公,那个泄露消息的人,找到了吗?” 喜福听到这个问题,心里不自觉的抖了一下。他知道张义是个什么人,假若告诉了对方实情,那是真敢也完全有能力干掉陈世孺的。 可是,这个消息又隐瞒的住吗?小郡主那边早就知道事主是谁,没来找自己,不代表着对方就不关心这件事了。真要是官家一时心软放了陈世孺一马,那位小郡主还不定做出什么事来。 思来想去,喜福只能说道:“小义啊,人呢,已经找到了。现在不是大朝会吗?喜庆的日子,官家不好处理这件事。一切都要等过了年以后,官家就会拿出来,跟几位宰辅一起讨论。你放心,师公会盯着这件事的,结果一定让你满意。” 张义一听,也确实在理。这种大罪是要杀头的,过年期间确实不好处理。 接下来,张义又问了让吴宇捎话回来,让皇城司给找一些强盗飞贼之类的人物,他一直在等着消息呢。 喜福闻言,心中又是一叹。这件事恰巧赶上官家叫停所有培训事务,随后的一段时间内,就没人敢再提起。 他只得继续解释道:“这件事啊,牵扯到刑部大理寺,还有几位宰辅。小义啊,这么大的事情,还需再等等。不过你放心,师公会帮你盯着,一旦有了结果,马上让吴宇去大狱里,给你挑选合用的人。” 张义一共说了三件事,有两件半都被喜福搪塞了过去。此时的他,心里也不免起了疑心。他皱着眉疑惑的打量喜福,试图通过对方的面部表情,判断刚才那些话的真假。 喜福见张义对自己起疑,心中重重的一叹。这是他最不希望看到的结果,也是他不得不承受的结果。 接下来,二人虽然又谈了很多知己话。只是张义心中的那团疑云始终未能解开,在走出皇城司的侧门后,他决定无论如何都要见上曹宇婷一面,这个世上也只有自己的爱人不会骗自己。 穿大街过小巷,一路来到济阳郡王府门外。 依然以中年面目视人的张义,登上了台阶,向门子说道:“劳驾问一下,能帮我找一下济阳郡主吗?” 门子一听找自家小郡主的,上下打量来人。 看对方穿着破旧,从心底就起了轻视之心:“哪儿来的叫花子,滚远点!郡王府也是你能来的地方?” 张义丝毫不在意,人靠衣装的道理,后世还在沿用,更不要说现在了。 他又说道:“劳驾您跟小郡主说一声,就说是一位张公子叫我过来的。”说完,又从随身包袱里,掏了两贯钱塞到对方袖子里。 门子感受了一下钱财的重量,这才满意的点了下头:“你等着啊。” 说完,便慢慢悠悠走进了府里。 门子自然是没权利去后院的,只是来到了前厅,正巧遇到曹佾的二儿子曹诱,从房间里走出来。于是,就把门外有人找小郡主的事情讲了一遍。 曹宇婷出于保密的考虑,整个曹家也只有老爹曹佾知道张义的存在,但也只知道有这么个人,并不知道二人的真实关系。老二曹诱就更不知道了。 “姓张的?是干什么的?传什么话?”曹诱反问道。 门子这才想起来,中年人就没说传什么话,只说找小郡主了。 曹诱见门子支支吾吾答不上来,当即瞪着眼质问道:“我看你是不想干了!什么人都没打听清楚,你就敢帮着对方传话?说!是不是收人家钱财了?” 几番逼问之下,门子终于从袖子里掏出了那两贯钱,老实的交到曹诱手里。 曹诱在手里掂了掂,立即吩咐道:“去找几个人,把那人给打出去。还有你!一会儿去管家那里领二十板子,让你长长记性。” 门子挨了一顿训斥不说,还有二十板子等着他呢。心里的火气无处发泄,气哼哼的叫上几名家丁,抄起家伙就带人冲了出去。 在门外等了许久的张义,见刚才那个门子面色不善的带着几人出来。心中就有些不好的预感,等对方招呼人要打自己的时候,他转身就往旁边小巷里跑。 “给我追!”门子振臂一呼,当先就追了下去。 一盏茶后,张义整理着有点皱褶的衣服,从小巷里走了出来。 再次登上台阶,对府门外的另一个门子说道:“劳驾您跟小郡主说一声,就说是一位张公子叫我过来的。” 第0202章 故人(上) 那个门子是眼看着同伴带着家丁追下去的,可此时的中年人却毫发无伤的回到了这里。 他有些惧怕的向后退了几步,直到靠在大门上,这才用颤抖着声音问道:“你,他们,你,你怎么他们了?” 说完,不待张义回答,便大声向府里喊道:“来人啊!快来人啊!” 张义下意识的看了下左右,郡王府地处皇城附近,左近的邻里不是高官就是显贵,街上除了几个出来采买的小厮仆役,倒是没有几个人。他可不想引起人群的围观,那样对自己有害无利。 随着门子的叫喊,终于引起了正在正堂饮茶的曹佾的注意,他亲自领着十几名护卫来到王府门外,打算看个究竟。 张义见从府里冲出十几名壮汉,为首一名中年人身穿锦袍,腰系玉带,心里就猜出了个大概。 他向那名中年人抱拳施礼后,试探着问道:“敢问,可是济阳郡王?” 曹佾气势汹汹的冲出来,见来人倒挺客气。扭头瞪了一眼刚才大喊大叫的门子,点头答道:“正是。” 张义脸上一喜,继续说道:“有劳郡王跟小郡主说一声,就说是一位张公子叫我过来的。” 曹佾思忖了片刻,始终没想起哪个张公子,随口问道:“哪个张公子?他让你过来作甚?” 这时一旁的门子凑了过来:“郡王,这人功夫了得,刚才……。” 曹佾听完门子的叙说后,眼神逐渐变的警惕起来。 张义见此苦笑摇头,咋就这么难呢。 只得解释道:“郡王,在下并无恶意,在下刚才来到贵府门前……。” 张义把刚才自己如何说的,又遭遇了什么一五一十的讲述了一遍。 等他讲述完,曹佾还没说什么。一旁的门子终于跳了出来,对曹佾说道:“郡王,小的就说吧,这人伤了咱们好几个人呢。一定是歹徒无疑。” 曹佾倒是听出点味道来,人家说话一直很客气,是自己的二儿子不由分说,派了家丁要将人打出去。 张义见曹佾面露迟疑,心中一喜,只要让我说话这事就好办。 他继续说道:“郡王,非是在下不肯说,实在是事涉机密,只能告诉济阳郡主,还望郡王谅解。”说完,再次行礼,就当是赔罪了。 曹佾见对方礼数周详,说的话在情在理,转头吩咐道:“去请郡主。” 说完,又对张义说道:“你先去门房等候吧。” 等张义进了门房,曹佾暗中给几名护卫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对方看紧了。稍有不对,立即动手。 身处闺房的曹宇婷此时正憋着嘴,不情不愿的学习着女红,手上已经被绣花针扎了好几个血窟窿。这让一旁负责监督的王妃,看的摇头叹气。 “闺女啊,虽说你出身富贵,去了婆家不需要做这些,自然有针线娘子侍弄。可也是要会的,不然婆家那边会挑理,传扬出去对你的名声也是不利。” “娘,女儿还没打算嫁人呢,就想一直陪在你们身边。” “胡说!你……。” 此时,房门被人敲响,就听有人说道:“郡主,府门外有一个中年人,自称是张公子让他来的给您传话的。此时正在门房等候。” 曹宇婷一听张公子,先是一怔。随即就想到了远在北方那个,她立即扔下手里的针线,推门就跑了出去。 王妃看着神情激动的闺女离去,心里一阵好奇。随口问贴身丫鬟:“张公子?咱们东京城有一位张公子吗?” 曹宇婷一路来到门房外,喝退了围观的众人,这才走进房间。 她一边听自己老爹做着介绍,一边仔细打量看向自己的中年人。一股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可是又不敢贸然相认。 张义轻笑一声,用指节在桌面上敲击了几下。 “啊!真的是你!”曹宇婷惊呼了一声,险些失态的冲了过去。 张义点了下头,微笑说道:“我回来了。” 曹宇婷强行压抑住心中的喜悦,对屋内的众人说道:“这人是我的故旧,你们都退出去。” 一众侍卫看向郡王,见对方点头,这才鱼贯退出房间。 曹宇婷见自己老爹还站在原地:“爹爹,你也出去吧。” 曹佾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痛心疾首的说道:“闺女,你还没出阁呢。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名声还要不要了?” 张义这才起身打圆场:“郡王说的在理,郡主,咱们这样说话就挺好的。” 谁料,曹佾根本就不领情,嘴一撇:“算你识相。” 待三人各自落座后,互诉离别之苦的话是不能说了。 张义只能问道:“泄露机密的人,查出来了吗?” 曹宇婷点头:“前些日子就查出来了,是枢密使陈执中的家中独子陈世孺。” 张义双眼一眯,点了下头。 曹佾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杀气,念在认识自家闺女的份上,就劝说道:“你可不要胡来,这里是东京城,自有王法管束。” 张义轻笑摇头,并未争辩。只听他继续问道:“那些个罪囚训练的怎么样了?” “罪囚?什么罪囚?”曹宇婷反问道。 张义闻言,眉头紧皱,解释道:“我让吴叔给你传话,让你找一些罪囚,简单的训练后,就给我派过去。你不知道这事?” 曹宇婷摇了摇头:“我见了吴宇几次,他都没跟我说过啊。” 张义长吸一口气,压住心中的恼火。继续问道:“那你培训的孩子们呢?” 曹宇婷神色黯然的摇头道:“被官家叫停了,说是什么钱粮吃紧,能省则省。” 张义愤怒的捶了一下桌子,直震的桌上的茶盏乱颤。 “特么的,合着就老子在前面出生入死,这帮个废物一点正事没干?” 曹佾此时也听出些头绪了,好奇的问道:“敢问,你是?” 张义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自我介绍呢。他下意识的看了下曹宇婷,见对方点头,这才起身行礼:“小子张义,见过郡王。” 曹佾惊诧的站起身,手指着对方问道:“你就是张义?” 见对方点头承认,继续问道:“你是从辽……?” 曹宇婷及时拽了老爹袖子一下,瞥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提醒道:“爹爹,小心隔墙有耳。” 第0203章 故人(中) 待三人重新落座后,气氛一度陷入了沉寂。 张义感到一阵悲凉,觉得自己就像个笑话,一个天大的笑话。同时心里有太多的委屈无从倾诉。 曹宇婷担忧的看着情郎,她完全能理解对方此时的心境,却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话语安慰张义。 曹佾虽然不了解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但从刚才的话语和几次与皇城司的接触,再加上自己的猜测,倒是有了一些判断。 他热情的说道:“张义啊,你回大宋一次不容易,一会儿本王亲自给你摆宴接风。” 张义苦笑摇头:“多谢郡王好意,只是,这次小子是随使团进京的。实在不方便在外面逗留,恐怕要辜负您的美意了。” 曹宇婷此时问了一个她迫切想知道的问题:“张义,你还回去吗?” 这个问题,张义也在问自己。是啊,自己还回去吗?大宋的君臣不思进取,只懂得安然享乐。自己回去又有什么意义吗?为了国家民族?哈,自己这只破船又能打几根钉,纵然累死战死,恐怕也唤不醒装睡的朝廷。 曹宇婷见对方久久没有答案,也不想逼迫的太紧。只得岔开话题说道:“张虎兄妹可是很想你呢,要不要去看看他们?” 果然,提到兄妹二人,张义好奇的问道:“他们现在生活的怎么样?” “还不是老样子,每日在作坊里忙碌。张翠儿就不说了,总是无忧虑的。倒是那个张虎,对我就跟防贼似的。生怕我霸占了你的家产似的。”说到兄妹二人,曹宇婷也不自觉的轻笑起来。 张义思忖片刻,既然没有答案的事情,就先放一放。反正距离离京还有些日子,自己趁此机会也考虑一下未来的路该怎么走。 看窗外时辰尚早,便起身说道:“那我现在去看看他们,说实在的,离开这半年多,也着实想念他们了。” 曹宇婷叫住对方:“你等等我,我去换身衣服,陪你一起过去。” 说完,还趁着老爹不备,冲着张义挤了挤眼睛。 曹佾此时倒是不好横加阻拦,只得说道:“出去走走也好,我多派几个护卫保护你们。” 曹宇婷白了一眼不识趣的老爹:“爹爹,女儿哪里用得着他们保护?” 张义自然知道曹佾此举的用意,点头说道:“有人保护那是再好不过了,小子在北边,每天都干着伺候人的差事,还没享受过前呼后拥的滋味呢。” 曹宇婷又给了情郎一个白眼:“那你去后院的小门等我,我化个妆就出来。” 说完,便转身出了房间。 张义等曹宇婷走后,这才低声对曹佾说道:“郡王,关于小子的姓名和来历,轻易不要对旁人提起。” 曹佾点了下头,拍了下对方的肩膀:“那是自然,本王理解你的难处。” 一炷香后,一名衣衫褴褛的中年人和一名中年仆妇,有说有笑的行走在东京城的大街上。距离二人身后几丈外,还跟着七八名王府护卫。 虽说这个组合搭配,让人看着诡异,倒也没有谁多事的上前搭话。 走了一段路程后,二人终于来到乐派蛋糕店,这也是曹宇婷的意思。作坊那边人多眼杂,不仅有皇城司派去的护卫,还有十几名仆妇。这不利于张义隐藏身份,所以她才选择了这里。 二人以预订大量蛋糕为由,顺利的来到了后院,见到了正在低头算账的梅有财。 当梅有财见到二人时,心中暗骂掌柜,这么两个穷酸来订蛋糕?这话你也信? 张义二人似乎没看见梅有财脸上的鄙夷之色,顺势坐在桌子对面,用沙哑的嗓音说道:“梅东家,我二人登门,连杯茶水都没有,这似乎不是待客之道吧?” 梅有财强忍着心中的厌恶,吩咐领二人进来的掌柜去烧水沏茶。 待掌柜走远,房间里只剩三人的时候,曹宇婷才压低声音说道:“梅东家,是我。” 梅有财闻言一愣,仔细打量面前这个中年仆妇,声音他听着耳熟,只是面相从未见过。 曹宇婷见此,也不以为意。继续说道:“我是济阳郡主。” 梅有财听对方报出身份,再次皱眉仔细打量,五官样貌确实有几分相像。 “别看了,就是我。一会儿掌柜进来,你把他支走。我有事情跟你说。”曹宇婷又说道。 梅有财终于认出对方是小郡主了,刚要询问,就见掌柜端着两杯茶水进来。 “你去前面照顾生意吧,我亲自接待客人就行了。”梅有财吩咐道。 等掌柜走远,张义才露出笑容:“梅叔,能认出我是谁吗?” 梅有财这时才注意一旁的中年人,上下打量许久,又结合着刚才的嗓音,试探着问道:“你?你是小义?” 张义见对方认出自己,朗声大笑:“哈哈,梅叔,小子还怕你忘了我呢。” 梅有财欣喜之色一闪而过,疑惑的指着二人:“你俩这是什么情况?怎么这身打扮就出来了?还有,小义,这些日子你究竟去哪里了?” 面对一连串的问题,张义也不好说出实情,只是敷衍了几句,继而说道:“梅叔,你遣人去一趟作坊吧。把虎子和小翠叫过来,我想他们了。那边我不方便过去。” 梅有财虽然没得到答案,但还是满口答应下来,走出房间喊了一名伙计,去作坊接张虎和张翠儿过来。不仅如此,还贴心的让伙计雇一辆牛车,让二人坐车过来。 再次回到房间的梅有财,热情的拉着张义的手:“你可是回来了啊,这些日子咱们可是发了。”说到这里,他下意识的看了眼旁边端坐的曹宇婷。 张义随意的说道:“无妨,曹郡主不是外人。” 梅有财一愣,心里有些猜测,但也不好明言。只能继续说道:“你那份,梅叔都给你存着呢。整整十七万贯啊!” “这么多?”听到这么大一笔数字,不仅张义,就连一旁的曹宇婷都惊呼一声。 梅有财得意的说道:“那是,不仅如此,我还借机结交了各个府里的管家。这些都是人脉啊,以后就算皇城司不护着咱们,凭借这些资源,也没谁敢动咱们这家店了。” 第0204章 故人(下) 此时,就连张义都不得不承认,梅有财确实是一位专业的商人。懂得利用生意,拓展人脉结交权贵,以寻求自保。 就听一旁的曹宇婷说道:“梅叔,皇城司咱们是不用白不用。就算没人觊觎这份产业,就当是请了座门神,震慑那些宵小之徒了。” 梅有财点头称是:“不错,我现在就是这么想的。好歹普通的地痞混子,不敢来店里捣乱。” 张义则说道:“梅叔,靠天靠地都不如靠自己,只有自身的强大,才是真正的强大。” 见曹梅二人看过来,他继续说道:“梅叔,小子那笔分红不急着用呢,我建议再投入进去,争取在大宋各州各府都有咱们自己的店面。等乐派成为一只庞然大物的时候,就不是谁想动,就能动的了。” 梅有财闻言,却犯了难:“小义,你说的这事梅叔不是没想过,只是两个问题,一是制作之法,现在只有张虎掌握。各处开分店的话,你如何解决啊?不怕制作之法流出去?其二是,做大以后,怕惹来朝中某位大佬眼红。继而生了不该有的心思。你知道的,商人乃是贱业,自古以来都是如此。大佬们抢夺商人的财产,也只会成为他们酒席间的笑谈。不会有人真心替咱们说话的。” 张义微笑答道:“您说的第一点,其实很好解决。张虎就是例子,您以为我是随意的就找了一个人,把制作之法教给他?不是的,要考察对方的心性,人品正直,对咱们忠诚,同时还要签下终身的契约,一旦违反,将付出他意想不到的代价。” 他喝了口茶水继续说道:“其二,这完全不是问题。”说到这里,他转头向曹宇婷挑了挑眉。“一旦看到有这个苗头,你就去找小郡主,她自会处理,这您无需操心。” 曹宇婷接过话茬,霸气的说道:“对,皇城司能办的,本郡主也能办。皇城司办不了的,本郡主照样能办。” 梅有财在话语中听出了杀气,小心的看了一眼曹宇婷,试探着说道:“店里的股份,还有皇城司的喜福公公一份呢。我看还是让他出面比较妥当吧?毕竟也是他自己的生意啊。” 张义立即说道:“梅叔,以后这家店的股东,只有你和小子,再无旁人。有人问起,就说是小子的意思,让他来找小子就是了。” 张义这次是对喜福彻底寒心了,也想借此做一个了断。以后,你是你,我是我,咱们再无关系。 梅有财闻言大吃一惊,他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做出这个决定。但皇城司岂是他这个小商人能得罪的起的?只能试探着劝说道:“小义,要不再考虑考虑?” 张义语带深意的说道:“梅叔,听小子的没错。小子的本事,您还不曾了解。日子长了,自然就知道了。” 正说话间,就听从前院传来张翠儿的声音:“哥哥,你说梅老板会给咱们准备什么好吃的呀?” 话音刚落,又听到张虎训斥妹妹道:“就知道吃,搞不好昨天做的糕点出了什么差错呢。” 屋内三人对视一眼,纷纷露出一丝笑容。 片刻后,张虎兄妹走进房间,齐齐的向梅有财行礼。 梅有财起身招呼道:“来,你们先坐着,我有事出去一趟,一会儿就回来。”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出房间,还顺手把房门关上。 当房间里,只剩下兄妹二人和两个陌生人的时候,张虎和张翠儿坐在椅子上,有些局促不安起来,一起低下头看着脚尖,双手也不自然的搓揉着衣襟。 张义站起身走到兄妹面前,伸手抚摸着张翠儿的满头秀发:“小翠,还记得哥哥吗?” 兄妹二人听到熟悉的嗓音,一起抬头瞪大着眼睛,看着眼前这位陌生大叔。 曹宇婷也走了过来,凑趣道:“翠儿,不认识大姐姐了?” 兄妹二人又齐齐扭头,看向这个中年仆妇。 张义这才蹲下身,迎上张翠儿茫然的眼神:“小翠,再仔细看看,我是谁啊?” 良久,张翠儿才歪着脑袋试探着问道:“你是大哥哥?” 张义狠狠的点了下头:“对,认出来了?” 只见张翠儿猛眨了几下大眼睛,眼泪夺眶而出,张开双手扑到张义怀里,哽咽的说道:“大哥哥!你怎么才回来啊!我和哥哥都以为你不要我们了。” 说完,小脑袋一个劲的往张义怀里拱。 张虎也眼含热泪的看着张义,等反应过来后,压抑着心里的激动。站起身向张义恭敬的行了一礼:“张虎,见过主人。” 张义一把拉过张虎,将之抱在怀里。 这让张虎终于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也趴在张义怀里哭了起来。 曹宇婷见此情景也为之动容,转过身用袖子擦了一下眼睛。 良久后,几人才重新坐下,只是张翠儿趴在张义的怀里,说什么都不愿意离开。 张义无奈,只得一手抱着张翠儿,一边问张虎:“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可有什么事情发生?” 张虎这才把自己被人绑架,对方对他行刑逼供,强迫他说出制作之法的经历说了一遍。当然,也没忘了提到小郡主是如何将自己救出来的。 张义转头看向曹宇婷,眯起双眼问道:“谁干的?” 曹宇婷自然没必要隐瞒,将自己所了解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述了一遍。 张义玩味的说道:“都是一群不知死活的玩意。我那个师公也真是对得起我啊。” 曹宇婷看出对方起了杀心,连忙说道:“这事你无需计较,等风声过后,我自然会出手。” 张义摇了下头:“不,既然这次回来,总要给一些人留下点念想。免得一个个有恃无恐,真以为我张义是泥捏的。” 曹宇婷见情郎不听劝阻,也只能叹气说道:“哎,行吧。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咱们就闹他一场,大不了就此远遁深山,一起过逍遥日子去。” 张翠儿这时从张义的怀里抬起头,看向曹宇婷,瘪着嘴问道:“大姐姐,你们又要离开翠儿吗?” 曹宇婷微笑看着小姑娘,只是摇头不答。 张虎在一旁听出些端倪,正色对张义说道:“主人,不管您要干什么,去哪里,虎子都支持您。” 张义欣慰的点了下头:“虎子,我信你这话。” 张翠儿高高的举起手:“我,还有我呢!” 第0205章 经济账 在一番千叮万嘱,让张家兄妹不泄露见过自己的消息后,张义带着曹宇婷才辞别了梅有财,离开了乐派蛋糕店。 两人漫步于繁华的街头,熙熙攘攘的人群从他们身边走过,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张义不禁感叹道:“繁华盛世啊。” 曹宇婷别有深意的说道:“是啊,只可惜这片祥和安宁持续不了多久。马上就1046年了,距离靖康耻还有八十一年。” 张义摇头苦笑:“你究竟要说什么?” 曹宇婷停下脚步,目视着张义说道:“你知道的。” 张义避开对方炯炯的目光,侧头说道:“那又如何?这天下姓赵,他都不懂得珍惜。你我急死也是无用。” 曹宇婷向前迈上一步,几乎是脸对脸的说道:“不为了赵家,只为了我汉家百姓。” 张义心灰意懒的苦笑摇头:“你当咱俩是谁啊,救世主吗?大宋的问题,你又不是不知道。只是三冗的问题,就是咱俩逾越不了的鸿沟。还没算来自那些保守派的反击,就咱俩这小胳膊小腿的,根本经受不住的。” 曹宇婷眼眶发红,眼含热泪的说道:“你我才多大?咱们有的是时间,我们从点滴做起。这个不行,就等下一个。你别忘了,神宗继位后,还有王安石变法呢。说明他不仅看到了问题,也有解决问题的勇气。” 张义无奈说道:“你要这么说,当今这位也有勇气。一场庆历新政搞的轰轰烈烈,结果如何?该罢官的罢官,该离京的离京,如同一出狗血剧,最后又得到了什么?龟缩不前,从此放任自流。” 曹宇婷刚要张口反驳,看了下左右的人群。自感这里不是说话的场所,拉了一下张义的衣袖:“跟我来。” 二人走街串巷,来到了一座大宅门前。 曹宇婷推门而入,负责看守大宅的老者见到是自家小郡主,只是行了一礼,便重新钻进了门房。 张义一边欣赏着楼台殿阁,一边问道:“这也是你家?” 曹宇婷一边走,一边随手指向湖边的一座木屋:“看到那座房子了吗?就是之前训练小孩子的地方。” 张义转头看向曹宇婷,好奇问道:“怎么想起带我来这里了?” 曹宇婷不答,只是将对方领进房间,随便找了一把椅子坐下。 张义见此,也只能坐在对面。 曹宇婷吩咐紧随而至的几名护卫:“去找些茶点过来。” 一盏茶后,护卫将茶水糕点摆在桌上。 “都出去,没我吩咐,不许进来。” 几名护卫互视一眼,一人为难的道:“郡主,这个,郡王交代……。” 曹宇婷懒得解释,直接怒斥道:“出去!” 待护卫走出房间后,曹宇婷才好整以暇的说道:“这一路上,都听你在说了,现在你也听听我的想法。” 张义见对方说的正式,下意识的放下手中茶杯坐直身体,摆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 本来一脸严肃的曹宇婷,对方如此动作,“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紧接着绷紧脸庞说道:“我来这里几个月了,发现朝廷的君臣并非你想象的那样无所作为。先说每年赔给两国的岁币吧,这里可是有大学问的。” 张义皱眉看着曹宇婷,敷衍的点了下头,示意对方继续。 曹宇婷对此不以为意,继续说道:“现在给辽国的岁币是每年三十万贯,按照历史发展,未来会涨到五十万贯。给西夏的要少一些,每年二十五万贯。” 张义继续点头。 就听曹宇婷说道:“可你知道大宋一年税收是多少吗?整整一亿五千万贯啊,咱们换算一下,等于一个人年入一万五,每年只需给两个仇人五十五块钱,就能换来和平发展的机会,这笔账怎么算都不亏吧?” 见张义皱眉沉思,她继续说道:“随着榷场的建立,咱们大宋只用一些丝绸茶叶瓷器等物,就能换来急需的马匹牛羊,甚至大量铁器。丝绸那些东西,本身的成本你是知道的。那些个岁币,等于在辽和西夏转了一圈,又都回到了咱们手里,甚至还会更多。” 张义疑惑的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朝廷君臣在下一盘大棋?至少经济上是不亏的?” “对啊,何止是不亏啊,简直是赚的。” 这个答案让张义对目前的大宋,有了颠覆性的认识。一时有点转不过来。他不怀疑曹宇婷的话语,只是这个大宋和自己想象中的,有很大的不同。 良久,张义试探着问道:“那你的意思,这个大宋就不用改变了?咱们只需做一个旁观者?” 曹宇婷态度坚决的摇头:“不是的,强敌环伺呢,怎么能坐视不理。我只是想告诉你,不要灰心丧气。朝廷的君臣也是在做事的,他们也在为这个国家的发展而努力。并不是你想想的那样。” 张义顿时提出反对意见:“这点恕我不能苟同,就说皇城司的喜福吧。我跟他提的要求不过分吧?也没超出底线吧?更是为大宋考虑吧?他倒好,除了敷衍,就是无视。这是几个意思?” 曹宇婷认真说道:“你别以为皇城司的权利有多大,喜福能只手遮天吗?说到底,他只是官家的奴才。他能有自己想法吗?还是说他能乾纲独断?没有吧?而且你不能指望一位行将就木的老人跟你似的,还有一腔热血吧?这本身就不现实。” 张义烦躁的摆了摆手,直接问道:“你就说打算怎么做吧。” 曹宇婷傲娇的“哼”了一声,能说服对方,她还是有些小骄傲的。 “我说了啊,不为赵家,不为这片江山,只为我汉家百姓。” “具体点!” “我想让你去见赵祯,把你心中的想法当面对他说。而不是每次都由喜福转告。” “我跟他谈什么?治国理政?还是边疆战事?又或者三冗的危害?” “不不不,咱们就从实际出发,先谈如何收回燕云十六州,其他的可以暂且搁置。” “你可拉倒吧,你以为那玩意是地里的大白菜啊,想拿就拿?那需要君臣同心,上下协调。” “谈了,就有五成的机会。不谈,你连一成的机会都没有!” 第0206章 有苦说不出 皇城司 “你是说下午有一个中年人,在济阳郡王府门前闹事?”吴宇听取了属下汇报后,好奇的问道。 “吴提点,下官看的清清楚楚,从里面还冲出了几个家丁,想打那个人呢。那人转身就钻进了小巷,后来只有他自己出来了,那几个家丁是事后被人抬出来的,依下官看应该都伤的不轻。” “这以后呢?”吴宇追问道。 “那人又说了些什么,后来郡王亲自带人走了出来,说了几句话,就请那人进去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那人就从王府走出来,钻进了旁边小巷。” “那人都说了些什么?后来又去了哪里?” 下属无奈的说道:“下官无能,距离太远听不清都说了些什么。本来打算跟踪对方的,可是小巷外有王府的护卫把守,下官就没能跟踪上去。” 吴宇又询问了几句,都是一问三不知,只能无奈的挥手,让对方退下。 待下属走远,吴宇陷入了沉思。 他虽然知道张义已经跟使团到了东京城,但不知道对方已经见过喜福了,更想象不到那个中年人就是张义。 此时的他只是在思考郡王府怪异的举动,按说有人上门闹事,应该护卫齐出。轻则打一顿,重则扭送官府问罪。现在这种情况,只能说明双方是认识的。还鬼鬼祟祟的封住小巷,这郡王府究竟想掩盖什么? 吴宇一时没有头绪,便暂且放下此事。看时辰不早了,便拿起手边一份公文,走出房间去找师父喜福。 “师父,这是上午收到的,您批一下吧。”吴宇恭敬的将公文递给师父。 喜福并未抬头,伸手指了下一旁的椅子,示意对方坐下。 待批改了公文后,喜福才抬起头问道:“这两天济阳郡王府有什么动静吗?” 吴宇一怔,微笑说道:“巧了,师父,我刚接到属下禀告,说下午的时候,有人在郡王府门前闹事。” 吴宇就把接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讲述了一遍。 喜福听完,叹了口气:“哎,他终究还是去了。” 吴宇好奇的问道:“师父,谁去了?” 喜福正是心烦意乱的时候,就将自己与张义的对话,向吴宇讲了一遍。 吴宇听完,也是面露愁容。是非对错在他心里自有判断,许久,他看了喜福一眼,低声说道:“师父,恕徒儿直言,你这事办的不妥啊。哎。” “为师当然知道不妥,可又能奈何?你当我不想宰了陈世孺那个小王八蛋?跟你说!我比任何人都恨这种吃里扒外的畜生!但是不行啊,咱们是皇城司,不是江洋大盗,想杀谁就杀谁?那还要律法何用?”喜福说到激动处,突感一阵头疼袭来,只能用手指搓揉着太阳穴。 吴宇也知道师父为难,但左思右想后,还是问道:“那罪囚的事呢?您是怎么考虑的?” 喜福仰靠在椅子上:“为师也想帮他一把,只是难啊。不仅是官家有口谕在前,为师也怕这些人万一失去了控制,反而成为辽国攻打我大宋的助力。真要官家怪罪下来,为师倒是无所谓,反正孤家寡人又一把年纪了。可那小子怎么办?还怎么有脸回来?” 吴宇思忖片刻:“师父,徒儿觉得这倒无需担心。张义那小子既然敢提出这个条件,应该就有万全的准备。徒儿建议,您和那小子再开诚布公的谈一次。把心中的顾虑都讲出来,这样不仅能化解彼此的误会,也能听听那小子的计划。” 喜福摇了摇头:“过些日子吧,眼看就要过年了,除了大朝会,还有各种庆典要举办,哪挤的出时间啊。” 吴宇点了下头,对此也是知晓的。而他出于保护张义的考虑,又不能私下去找对方,毕竟顶着一个辽国使团的身份。 大宅内 张义和曹宇婷并肩在湖边漫步,一起享受着这片难得的宁静时光。 此时,张义转头说道:“谢谢,我心情好多了。” 曹宇婷不以为意的笑了下:“你就是喜欢钻牛角尖。” “我是急啊,恨不得明天就为大宋收复了燕云十六州,后天就打到上京去,活捉了耶律皇帝。” 曹宇婷不想再说这个话题了,免得影响了彼此的心情。于是说道:“对了,我老娘可是要给我介绍夫君呢。” 张义突然转头,看向曹宇婷,直把对方看的脸红耳热,这才说道:“多等我几年,至少把燕云收复了,我就能回来,去你家上门提亲。” 曹宇婷低着头,细如蚊蝇的“嗯”了一声。 随即想到什么,抬头问道:“你那边呢?就没个相好的看上你?” 张义挠了挠后脑勺,对于析津府张家的事情,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曹宇婷终于看出不对了,双眼死死盯住张义的眼睛:“说,到底有没有!不许骗我!” 张义被逼无奈之下,只得如实的将自己的遭遇讲述了一遍。 曹宇婷听完,惊讶的说道:“哈,你行啊!还两次登门!你够执着的啊!我说你不想回来呢,原来是看上人家张小姐了。” 张义苦笑摇头,伸手去拉曹宇婷的衣袖,打算解释一下。 没想到,曹宇婷愤而甩开他的手:“别碰我!” 张义只能无奈的解释:“我都没见过对方呢,再说了,我也不可能娶一个辽人女子啊。一切都是寿喜那个老头逼着我干的。” 曹宇婷嘴里嘟囔道:“那寿喜也不是个东西!” 张义不敢再刺激对方,只能点头如捣蒜:“对对对,他不是个好东西。” “还有你!也不是个好东西!人家给你说媒拉纤,你就答应啊?有没有点自己的主见了?”曹宇婷依旧不依不饶的数落着。 “对对对,我不是个好东西,太容易屈服了。” 随即,曹宇婷想起了什么,上下打量张义一阵,“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张义被笑的莫名其妙:“怎么了?你笑什么呢?” 他不问还好,这一问,曹宇婷笑的声音更大了,最后笑的身子都软了,只能扶着旁边的树。 在张义的一再追问下,曹宇婷才勉强忍住笑:“哈哈,我,哈哈,我想到一个好方法,让他寿喜再也不给你介绍女人了。” 张义本能的两腿加紧,双手护住重要部位:“你不是要给我咔嚓了吧?” “流氓。”曹宇婷白了对方一眼,继续说道:“你跟寿喜说,你只喜欢男人,对女人一点兴趣都没有。这不就行了?” 第0207章 心生一计 第二天一大早,张义还沉浸在美梦中,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了。他揉了揉眼睛,心里嘀咕着:“谁啊?这么早!”然后一边不情愿地从床上爬起来,一边拖着脚步走向门口。 待他打开门,张岭一个闪身就钻进了门里,然后夸张地把鼻子凑到张义身上闻了起来。 张义睁着朦胧的睡眼,烦躁的推开对方:“干嘛?” 张岭点了点头,满意地说:“嗯,还不错嘛!没有胭脂水粉味,算你小子老实。” “滚蛋!”张义懒得搭理对方,重新扑倒在床上,琢磨着还能再睡一会儿。 张岭见对方又躺了下来,几步来到床边,伸手在张义肋下捅了捅。 张义吃痒难忍,只得翻过身,闭着眼睛说道:“有事就说,有话就讲。说完赶紧滚蛋,我困着呢。” “则成,咱们一起出去逛逛呗,我还没来过东京城呢。”张岭说道。 “不去,我来东京城是怀有特殊使命的,不是来游玩享乐的。”张义依然闭着眼睛,一副随时准备睡着的模样。 这句话,惹来了张岭的好奇,再次伸手在肋下捅了捅:“特殊使命?什么特殊使命?跟哥哥说说。” 张义实在被对方闹的心烦,只得睁开眼睛,不耐烦的说道:“都说是特殊使命了,自然就不能随便告诉别人。你去找鸿胪寺里的小吏,塞给他们一贯钱,让他们陪你逛街去。东京城他们都熟,肯定知道哪里有好吃好玩的。” 张岭一听也对,痛快的答应了一声,就跑出房间。 只留下张义一人躺在床上大喊:“掩着尾巴了?人都走了也不知道关门。” 洗漱过后,张义找到张涛,还是以特殊使命为由,向对方做了报备,这才溜出鸿胪寺,躲在小巷里简单易容后,便向西市方向走去。 终于,在一炷香后,按照寿喜交给他的名单,找到了潜伏在东京城的秘谍统领陈学武。 在经过暗语确认彼此身份后,张义从怀里掏出一份使团名单,命令对方按照名单安排监视人员,并且提了一大堆要求。 陈学武手里攥着那份名单,嘴上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整话。 “怎么了?监视使团的任务,应该很简单吧?就算被对方发现了也不怕,反正都是自己人。”张义好奇的问道。 陈学武挠了几下后脑勺,面露为难之色:“于公子,这不是难不难的问题,问题是人手不够。” 张义眨巴了几下眼睛,又从对方手里拿回名单,仔细端详半天:“你刚才没听清吗?护卫队的人不用你监视,只有使团里的八个人,需要密切关注他们的一举一动。” 陈学武也觉得不好意思,只得低下头说:“不瞒公子,属下连八个人都凑不齐。” “不能吧?”张义一边说着,一边把寿喜给他的秘谍名单拿出来,仔细数了一下,抬头问道:“包括你应该有二十二个人啊?其他人呢?被抓了?” 陈学武被问的没办法了,索性心一横:“既然公子问起,我也不嫌丢人了。之前我们的经费都是由赵灵儿筹集的。” 说完,伸头看向张义手里的名单,指着赵灵儿的名字,继续说道:“她前些日子露了身份,被济阳郡主抓走交给了皇城司。我们这些人就没了收入,只能每日忙着筹集经费。所以,监视使团的差事……。” 陈学武都觉得自己没脸,越说声音越小,到后来干脆就听不清声音了。 张义看赵灵儿名字后面写的潜伏地点是翠花楼。问道:“翠花楼是干什么的?” 陈学武小声嘟囔的说道:“青楼。” “你们这帮畜生!”张义火气上涌,骂了一句。 “特么的,让一个女子去青楼卖皮肉,养活你们这群男人,还要点脸吗?” 陈学武慌忙反驳道:“不是卖皮肉,是清倌人,只卖艺不卖身那种。” 张义闻言,火气才消了点。烦躁的问道:“北边的经费呢?不会一文钱都不给吧?” “不是不给,只是发的时候是足额发放,但运输途中被沿途的官员小吏搜刮走了大半。” 说完,便眼巴巴的看着面前的于公子。 张义迎上对方的眼神,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于是问道:“你不会让我出钱吧?” 陈学武不好意思的说道:“于公子要是能出这笔钱,当然是最好了。” “靠!” 随即张义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行了,让他们都回来,先把差事干了。回头我给你们安排个营生,大富大贵不敢说,但足以养家糊口。”张义顺手把使团名单扔给对方。 陈学武闻言,眼睛一亮,满口答应。二人约定好下次见面的时间地点,便各自离去。 一炷香后,张义再次找到曹宇婷。 “怎么了?是不是心里又觉得委屈了?”曹宇婷开门见山的问道。 张义微笑摇头:“没有,我发现个有意思的事情,觉得可以操作一把。” 随即,便趴在对方耳边,把自己的计划讲了一遍。 曹宇婷听闻,吃惊的睁大眼睛看着对方:“你疯了啊,一旦他们的身份败露,你知道这是什么后果吗?” “怎么就身份败露了?给他们换个身份就是了。事情的关键是,这帮人各个都是武功高强,还悍不畏死。不用一下,你不觉得浪费吗?” 曹宇婷上下打量张义,有些佩服对方天马行空的思维。 “那寿喜那边你回去怎么解释?” “当然是经费不足啊,我给他们解决了经费问题,寿喜总不好意思难为我吧?弄不好还会夸我办事得当呢。” 曹宇婷沉思良久:“我觉得这事你最好考虑清楚,武功高强的又不是没有?我府里的护卫就可以担任,一个个还稳妥可靠。” 张义摆了摆手:“不一样的,我要把他们的主要精力转移到赚钱上,而不是整天盯着咱们大宋的朝政和各种消息。” 曹宇婷见劝说无效,也只能退让一步:“你就算想干,最好去找皇城司报备一下,免得闹出什么误会。以为你要搜集我大宋各州府的情报呢。” 张义摩挲着下巴,思忖片刻,终于一拍大腿:“行,喜福我是不想见的,回头我去找吴叔说说,他应该会答应。” 第0208章 设宴,献计 夕阳西下,正是各衙门的官员下衙回家的时辰。 吴宇手里提着给儿子吴铎买的酱肉,一边想着心事一边往家的方向走去。 刚出西市不久,从路旁的酒楼里走出来一人。 那人向吴宇行了一礼:“吴提点,还认识在下吗?” 吴宇上下打量此人,片刻后才想起来:“这不是郡王府的曹主事吗?你这是?” 曹主事见吴宇认出自己,向前凑了一步,低声说道:“我家郡主在楼上设宴,想请吴提点上去吃上几杯酒,您看……。” 吴宇恍然大悟,连忙点头:“既然是郡主相邀,那吴某自当上去拜见。” 曹主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吴提点里面请。” 吴宇便跟随着曹主事来到了二楼一个雅间门外,当房门打开那一刻,让他愣了一下,房间内不仅有小郡主,旁边还坐着一位陌生中年人。 曹宇婷热情招呼道:“吴提点,来,进来坐。” 说完,又向曹主事挥了下手,对方点了下头,退出房间并关上了房门。 这时一旁那个中年人突兀的说道:“吴叔,还认得小子吗?” 吴宇闻声望去,仔细打量那人良久,摇了摇头:“阁下是?” 只见中年人与小郡主相视一笑,又对吴宇说道:“您再仔细看看,相貌认不出来,声音总还有印象吧?” “你……,你是小义?”吴宇试探着问道。 “对喽,看来吴叔还记得小子。”见对方认出自己,张义一个劲点头。 吴宇再次打量张义的五官相貌,啧啧称奇:“啧啧,你的易容术是越来越老道了,改天也教吴叔几手。” 张义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功夫。吴叔,见过司使了?” 吴宇闻言,心里“咯噔”一下,他敏锐的捕捉到,对方没有像以往那样称呼师公,而是直接叫了官名。心中不免一叹,看来双方的误会已经很深了。 他觉得有必要替师父解释一下,便说道:“小义啊,别怪你师公,他身为……。” 张义伸手打断:“吴叔,咱不聊这些,今天小子见你是另有要事。” 吴宇不禁叹息一声,他没想到对方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自己。 当即点了下头,示意对方说下去。 张义喝了一口茶水,在脑子里组织了一下语言:“吴叔,那份隐刺的潜伏名单,王利给你们了吧?” 吴宇再次点头。 “这日子可是不短了,那你们是怎么安排的?派人监视?全部抓捕?又或者利用对方的身份,故意传递一些对大宋有利的假情报?”张义直言不讳的问道。 这一连串的追问,让吴宇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当初王利拿回名单后,同时也将张义的意思阐述了一遍。这让师父喜福和自己着实高兴了一阵子,只是不知师父是出于什么考虑,后面就没有下文了。这也导致皇城司在处理赵灵儿事件中的被动,让小郡主抢了先手,却把这么一个烫手山芋扔给了己方。 可是,这一切能对张义说吗?对方如果知道了,己方这么不重视得来不易的情报,恐怕误会将再次加深。 正当吴宇在心中想如何搪塞的时候,就听张义轻蔑一笑:“皇城司拿到名单,不会什么都没做吧?将之如同一堆废纸般的,扔到一个不知名的角落?” 吴宇立即摇头否认:“怎么会,你冒险得来的情报,怎么会如此对待。只是上面人员太多,皇城司人手有限。我这边总要筹划一番,挑选出一些需要重点盯防的人员。” “比如呢?现在重点盯防的是谁?不用说其他地方,就说这东京城吧,吴叔重点盯防的是谁?” 吴宇被这一番咄咄逼人的追问,弄得心烦气躁,干脆直接说道:“小义啊,皇城司自有做事的规矩和流程,至于具体如何部署的,吴叔却不便相告。” 张义眯起眼睛,直视了对方良久,最终点了下头:“既然这么说,那吴提点就早点回家休息吧。我……。” 一旁曹宇婷见双方要谈崩,立即在桌下踢了张义一脚,打断了对方的话。起身端起茶壶,一边给二人茶杯里蓄水,一边说道:“张义,今儿个请吴提点过来,不是谈买卖的吗?怎么又聊到这事上了,跑题了啊。” 吴宇见对方有翻脸的架势,心里也是一苦。从本心讲,他真是不愿意双方的关系发展到这一步。只是师父那边确实做的过分了些,自己这个做徒弟的,又不能直接指责对方的错漏得失,才闹到如今这个局面,奈何,奈何。 张义瞥了一眼打圆场的曹宇婷:“事情不用谈了。” 说完,就端起茶杯,不再发一言。 曹宇婷却没张义这么冲动,她身为局外人,事情比对方看的更透彻一些。 在她与喜福和吴宇不多的几次接触中,吴宇为人还算正直,是一个能做事也肯做事的人。与之相比,喜福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官僚,眼中只有权势地位。当年为了自己能顺利上位,继而选择向茂安公公妥协,放逐张义父母就可见其心性人品。 她既然看透了二人,所以对其的处事方式方法,也有所预见,自然就没有太多情绪波动。 见张义低头不语,吴宇又一脸尴尬的表情,曹宇婷向吴宇说道:“吴提点,事情是这样的。张义这边想到一个计谋,可以转移那些辽国秘谍的注意力,让他们从专注于打探朝政信息,转变成一群对我大宋无害的人。” 吴宇一听这话,顿时来了兴趣,也顾不得尴尬了,直接问道:“郡主说说看,是什么计谋?” “事情是这样的,张义这次从析津府出来,那边的秘谍头领交给他一项任务,就是联络东京城内的秘谍,对使团内的人员进行全程监视,看他们是否与我大宋官员有来往。” 吴宇闻言,点了下头:“这不奇怪,算是很平常的任务吧。” 曹宇婷见对方说这番话的时候,面色平静就知道大宋这边应该也有类似的任务。 她继续说道:“张义上午找到了潜伏在东京城的秘谍头领,意外的发现他们经费吃紧,已经沦落到需要自己筹集经费的地步了。” 见对方要出言询问,她伸手止住,继续说道:“于是,张义就想给他们成立一个镖局,负责来往货物的押运。这件事不在于他们运输什么,而在于转移他们的注意力,让他们把眼光从朝政,转移到专注钱财上。” 第0209章 计诱陈公子 随着曹宇婷这番话的讲出,吴宇差点惊掉了下巴。 他双眼紧盯着低头不语的张义,一时不知该如何形容此时的心情。 曹宇婷很满意对方的反应,回想自己当时听到这个计划的时候,大概也是像对方一样吧。 她并没有催促对方,而是手里玩弄着茶杯,给对方足够消化理解的时间。 良久,吴宇才问道:“这是你们想出来的?” 曹宇婷转头看向张义,见对方没有表示,只得点头说道:“是的。吴提点,你觉得这个计策可行吗?” 吴宇双手在脸上搓弄了几下,让自己的心情尽快平复下来:“这件事情,古今从未有过。我实在无法评判是否可行。” 曹宇婷若有所思的说道:“那就先不说是否有利吧,吴提点,这件事在你看来有没有什么弊端?” “弊端?那些人行走在我大宋的各个州府,会不会去打探一些军事部署啊?”吴宇有些担忧的问道。 曹宇婷不以为意的反问道:“吴提点,不是本郡主轻视我大宋的军备。你觉得除了边军以外,那些散布在各地的厢兵和乡兵,有打探的价值吗?” 这番话,不禁说的吴宇老脸一红。 谁不知道那些厢兵和乡兵就是一群拿着武器的农民,根本就谈不上战斗力。没有战斗力的军队,自然也就没有价值可言。 吴宇端起茶杯喝了口水,以掩饰尴尬:“郡主所言也确实不无道理。” 曹宇婷心中一喜,便说道:“那就这么定了,那些人既然你们不打算做任何处置,我这边就当废物利用了。” 吴宇虽然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什么,也只得勉为其难的答应下来。 在他打开房门,将要走出房间的时候。张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吴提点,回去告诉喜福,在其位谋其政,这是为官的根本。若是一味的想混吃等死的过日子,就让他滚远些,我张义容不下这等人的存在。” 吴宇猛然转身:“你……。” 就在他下意识的想训斥几句的时候,张义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好走,不送。” 吴宇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只得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一甩袍袖快步走出房间。 待脚步声渐远,曹宇婷才温言安慰道:“好了,好了,别生气了。为了一个皇城司不值当的。” “我不是生气,我是痛恨他们这种行为。什么东西啊,一帮尸位素餐的玩意。手握大把的资源不懂得珍惜利用,眼看着就此荒废而不管不顾。这简直是耻辱!”张义痛心疾首的说道。 曹宇婷看了一眼天色,随即问道:“行了,天色也不早了,你那件事还干不干了?” “为什么不干?我从进京那天,心里就憋着火气呢。正好拿他发泄一下。”张义挑眉说道。 夜,杏花楼。 自从翠花楼的凤莲姑娘不知因何缘故投了井,纨绔陈世孺便不再去翠花楼了,经过同伴的介绍,转而喜欢上了杏花楼的头牌姑娘春梅。 这一天,陈世孺带领一众爪牙,再次浩浩荡荡的来到了杏花楼,点名要听春梅姑娘唱曲。 陈世孺将几名爪牙哄到后院吃酒,他则找到了老鸨子。 老鸨子对于陈世孺这种既有权势,又舍得花钱的公子哥,自然是百般逢迎。在收取了一笔不菲的进门费后,这才亲自将陈公子领到春梅的房间。 春梅能被推举为杏花楼的头牌,全赖于弹得一手好琵琶,再配合上她清澈的嗓音。将一曲《卷珠帘》演绎的委婉动听,令人陶醉。 隔着帷幔倾听的陈世孺,则坐在桌旁闭目享受,一手拿着酒杯,一只手跟随着曲调打着节拍。 正在此时,房门被人急促的敲响。 “嘭嘭嘭。” 陈世孺睁开眼睛,不耐烦的隔着门骂道:“特么的谁啊。不知道大爷正在听曲吗?” “少爷,是我啊。”外人连忙回答。 陈世孺听着声音有些耳熟,便起身打开房门,正看见是自己家的家丁,只是脸上好像涂了什么。如果不是房间里多点了几支蜡烛,他差点没认出来。 皱眉看着来人:“你怎么来了?还有,你这脸怎么了?” 来人凑到陈世孺耳边,低声说道:“少爷,别听曲了,家里出大事了。” “胡说,少爷我刚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呢。” 来人低声说道:“就在刚才,老爷在回来的路上遇袭,是被人抬回来的,如今生死不知,就是二夫人让小子来寻您,让您赶紧回家。” 陈世孺一听老爹遇袭了,还生死不知,立即慌了手脚。全家的荣华富贵,都寄于老爹一人身上。他老人家要是出了事,自己连一个纨绔都不是了。 “快!头前带路!”陈世孺催促着。 二人刚下了楼,陈世孺打算去后院,叫上跟随自己的几个爪牙。 来人拉着他的袖子就往外走,边走还边说道:“少爷,来不及了,先回家要紧。” “对对对。”陈世孺一想也对,自己早些回家才是主要的。 刚在街上跑了十几步,来人指着一旁的小巷说道:“从这里走,抄近路。”说完,也不待陈世孺反应,便一头钻进了小巷。 慌张无措的陈世孺,根本来不及多想,也跟随来人一头冲进了巷子。 在小巷里左拐右绕了一段时间后,陈世孺的体力也逐渐跟不上了,呼哧带喘的伸手让来人停下。 “等,等,等一下,少爷,少爷我实在,实在是跑不动了。” 来人转回头,拉住陈世孺的胳膊:“少爷,坚持坚持,这就快到了。” 就这样,陈世孺又被拖着跑了两条小巷。 突然,来人停下脚步,喘着粗气说道:“少爷,小的也没力气了。您先在后面走着,小的去府里叫几个人回来背着您。” 陈世孺此时累的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只是冲对方挥了挥手,示意对方快去快回。 来人见此,将手里负责照亮的火折子交到陈世孺手里,转身就钻入了漆黑的小巷。 陈世孺独自在小巷里,左等不来,右等还不来,不禁心里有些发急。只得抬起沉重的双腿,继续向前挪动。 刚往前走了不到四五丈的距离,就听头顶上“呼”的一声。 他下意识的抬头观瞧,只觉眼前一黑。 第0210章 出大事了 次日清晨,开封府知府梁适是在睡梦中,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的。 “知府!速速开门啊!出大事了!” 身为一方首脑,梁适就怕听到这种消息,慌忙起身披上衣服就去开门。 “知府,刚确认了消息,陈枢密家的公子陈世孺,死在了东城的一条巷子里。” “啊!”梁适闻言大惊失色。伸手一把抓住报信人的衣领问道:“你再说一遍?” 那人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嘿!”梁适气愤的推开来人,连鞋都来不及提上,就慌慌张张的往前衙跑去。 刚穿过月亮门,走进衙门的中院,就见手下捕头张舜迎了过来。 梁适没好气的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张舜禀报道:“知府,一个时辰前,属下接到报案,说东城发生命案。属下便亲自带人赶去,因死者的面容已经被毁,搜查随身物品发现,碎成几块的玉佩上面,勉强能看出一个陈字。属下经多方打听,死者应当是陈枢密使家的公子陈世孺。后又经仵作勘验,死因是被,是被磨盘砸碎头颅致死。” 梁适一时没反应过来,问道:“你说什么?被磨盘砸死的?” 张舜点头道:“确实。” 梁适掏了掏耳朵,追问道:“不是什么钝器或者利器致死?” 张舜摇了摇头,用手比划了一下:“现场的磨盘有这么大,足有千斤重,属下十几人也是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将磨盘挪开。据查,是从上至下砸下来的。不仅脑袋,全身的骨头都被砸碎了。” 梁适用怀疑的眼光打量着这名手下,最终还是决定眼见为实比较好。于是,立即吩咐备轿。 等他来到现场,看见放置在一旁如桌面大的磨盘,他终于相信了捕头的话。再看地上那摊烂肉,还有喷溅在周围的鲜血。昨晚吃的那些夜宵,一股脑的吐了出来。 好在梁适还算一名负责任的好官,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带领县尉以及捕头,对周围环境勘察了一遍。 梁适带领众人来到与死者一墙之隔的荒废院落。 他指着长满枯草的地面说道:“那么大的磨盘,想要将其放到墙上,至少应该先倚墙堆起一个土堆,再找力夫将磨盘沿着土堆拉上墙头,我说的对吧?” 见两名属下点头,表示同意。 梁适继续分析道:“可是,你们看地上的杂草,除了一些被人脚踩过的痕迹,并没有沙土堆积的迹象。” 这时捕头张舜说道:“知府,这就是属下疑惑的地方,那磨盘您也看到了,说重约千斤,不过分吧?这歹人是怎么弄上墙头的呢?” 梁适手捋胡须陷入了沉思,良久后,摇了摇头,随即吩咐张舜,让对方爬上墙头看看。 张舜上墙后,蹲在墙头仔细观察,随后向梁适禀报:“知府,这上面的砖石完好,没有被磨盘摩擦的痕迹,除了一些尘土外,连个鞋印都没有。” 这一番话,让梁适大感头疼。自己连磨盘怎么上墙的这件事,都解释不通,这起命案可就太棘手了。 就在他苦思无果的时候,身为苦主的陈家人,终于赶到了现场。 陈执中的小妾,也就是陈世孺的亲娘,见到地上那摊烂肉后,只是嚎了一嗓子,就两眼一闭,身体瘫软的向后倒下。幸亏随行的几名仆妇丫鬟,眼疾手快将之搀扶了一把。 陈执中看到那摊烂肉,自然是目眦欲裂。强忍着悲伤,向那几名夫妇丫鬟挥了下手,那几人才架起已经昏死过去的二夫人,从原路返回。 梁适一见当朝枢密使亲临,也不敢大意,连忙上前施礼问好。 “梁知府,可找到杀我儿的凶手了?”陈执中开门见山的问道。 梁适心中叫苦,自己连这个案子都没搞明白呢,去哪儿找凶手啊。 “还请陈枢密节哀,下官与衙门里的办案高手,正在研究案情。” 通常情况下,他在后面还会跟一句“争取尽快将歹人绳之以法。” 只是这句话现在却不敢说了,实在是没有破案的把握。 这句话听在陈执中耳里,分明就是无能的表现。他恨不得现在就能抓住凶手,亲手为儿子报仇雪恨。 就见陈执中面色不善的说道:“我看不妨通知刑部一声,让他们也派出办案高手,与你开封府联手破案。” 这事要是放在平时,梁适一定坚决反对。自己的事情,让其他衙门插一手算是什么意思?信不过咱吗? 现在的他,却是另一个想法。好啊,最好连同大理寺一起拉进来,共同分担风险,免得只有开封府背锅。 他随即试探着问道:“依下官看,鉴于案情重大事态紧急,不如也通知大理寺一起破案。” 这句话本来是梁适推脱责任用的,但此时的陈执中听来,却是对方在表示不满,嫌自己乱插手。 他双眼一眯,赌气的说道:“本官也有此意,我儿的案子就由开封府联合刑部大理寺一起负责吧。” 说完,他气愤的一甩袍袖,钻进轿子上朝去了。 梁适心里这个乐啊,三个衙门同时办案,这破案了,有自己的功劳。案子破不了,也有个推诿扯皮的空间。 他转身对县尉和捕头吩咐道:“加派人手,保护好现场。等刑部和大理寺的高手前来。” 说完,这位梁知府就悠然自得的钻进了轿子,回开封府补回笼觉去了。 随着天色逐渐大亮,出门上街的人群逐渐增多。此时的东京城不知从何处传来一条消息。 “听说了吗?前些日子出卖我大宋机密的人被找到了。” “真的?!那可太好了!到底是谁啊?” “嘿嘿,这是谁,你绝对猜不到。就是枢密使陈执中家的公子,陈世孺。” “啊!竟然是他!你别说,也对啊。当爹的调兵遣将,当儿子的卖国求荣。这配合简直是天衣无缝啊。” “那是,你以为什么人都能知道机密要事呢?就这些纨绔子弟最方便,整天个没事干,就拿一些个国家大事在外面吹嘘。” “出大事!” “怎么了?” “怎么了?” “你二人还不知道吧?那个泄露机密消息的陈世孺,被天上掉下来的磨盘砸死了!” “活该!让他卖国!遭天谴了吧!” 第0211章 心思难明 皇城内 刚陪同官家下朝的陈忠诚,紧随着主子的步伐,向暖阁方向走去。 此时的他,脑子里还在回想着刚才上朝时,发生在朝堂上那一幕怪异的画面。 身为军方大佬的陈执中,竟然在群臣议事之时,失态的伏地痛哭。被搀扶起来后,又大声谴责开封府尹梁适,在职期间尸位素餐,将一个大好的东京城,治理的盗贼草寇横行。 关于陈执中痛失独子的消息,在上朝之前,陈忠诚已经得到了下面小太监的禀报,并且也告知了当今官家。 他相信,如此重大的消息,朝廷里的群臣也是略有耳闻的。 只是令人诧异的是,在陈执中痛哭失声,并且谴责梁适之时,并没有几个同僚上前劝说。 这让一直自诩心思通透的他,有些摸不到头脑。更为怪异的是,通常某位大臣家中有亲属亡故,官家都会派自己去家中看望,以向世人展示其对臣子的关切之情。可这次官家连提都没提,仿佛全然不知此事。 自家主子如此怪异的举动,一时让陈忠诚百思不得其解。 他下意识的望向,走在前面的官家,赫然发现,对方的步伐似乎有那么一些……轻快。 陈忠诚在心中自责苦笑:难道是忽略了什么?才揣摩不到主子的心思? 陈忠诚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就听走在前面的官家说道:“招皇城司喜福进宫。” 陈忠诚点头应是,边走边向身后招手。 低声向一名小太监吩咐了几句,便紧赶两步,去追已经走远的官家。 一炷香后,皇城司使喜福已经跪在了暖阁内。 “喜福,朕问你,那个陈世孺是怎么死的?”赵祯直接问道。 喜福偷眼向上望去,见官家面无表情,也只能老实回答道:“老奴接到禀报,说陈世孺是被磨盘砸死的。” 赵祯点了下头,继续问道:“砸死的,嗯。此子的死,可与皇城司有关?” 闻言,喜福伏在地上手就是一抖,他在得到消息后,是有一些判断的,认定了此事和张义脱不开关系。 只是和梁适一样,无法解释那个磨盘是怎么上墙而不留下痕迹的。 在没摸清官家的心思之前,他选择老实回答:“回主子,此事与皇城司无关。” 当听到此事不是皇城司干的,在场仅有的二人,喜福和陈忠诚都没有注意到,赵祯眼神里闪过了一丝莫名的东西,随即一闪而逝。 就听赵祯说道:“朕知道了,退下吧。” 待喜福退出暖阁后,赵祯对着空旷的暖阁说道:“阿大,去查。” 随即,御座的屏风后面,有人口中称是。 皇城司 回到自己公廨的喜福,越想越觉得面圣的过程不同寻常。 随即,便找来吴宇商量此事。 官家对于吴宇来说,跟一位陌生人差不多。自己从为官以来,也只远远的见过官家一次,更谈不上揣摩对方的心思了。 喜福在徒弟那里没有找到答案,变的有些灰心丧气。 他想起当初师父跟他说的一句话:做为一个奴才,如果不知道主子的心思,就离被抛弃不远了。 心情郁郁的喜福,终于歇斯底里的喊道:“去查!去找!即使翻遍了东京城也在所不惜,一定给我找到蛛丝马迹。” 吴宇被师父的态度吓了一跳,试探着说道:“师父,案子已经是三衙联手了,咱们再插手进去,会不会……?” “我不管!你们各查各的,既然官家问起这桩案子了,皇城司身为爪牙,就必须竭尽全力,把这个案子破了。” 吴宇闻言,也只能无奈的领下这桩差事。 在他将要走出房间时,喜福的声音再次响起:“给我盯住张义,我要知道他的一举一动。” 吴宇吃惊的转身,看着自己师父。 “去啊!看我作甚!”喜福不耐烦的挥手。 陈世孺的死,虽然被三衙定性为一桩悬案。但在一众破案高手的努力下,只用了不到两个时辰,就找到了一些线索。 当天中午,杏花楼被三十余名衙役捕快破门而入,将青楼里的所有人都聚集在楼下大堂。 在经过几名高手有技巧的询问后,终于锁定了嫌疑人,一名皮肤黝黑相貌丑陋的陈府家丁。 这让参与破案的所有人员欢欣鼓舞,将见过嫌疑人的所有人员锁拿起来,一起押到陈府去指认嫌疑人。 一个时辰后,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所有陈府家丁站成一排,让人辨认后,杏花楼的那些证人均摇了摇头,表示这些人里没有昨晚那名家丁。 在经过一番恐吓诱导之后,证人们还是坚决表示,这里没有他们见过的嫌疑人。 这个结果让那些自诩为办案高手的人傻了眼,他们互相对视许久,都期望能从对方那里得到继续破案的方法。只可惜,这一切都是徒劳。 由此,案子再一次陷入僵局。 事情禀报到开封府后,三衙负责破案的代表,也犯起了愁。 “要我说,既然嫌疑人找不到,还是从磨盘查起吧。”刑部代表说道。 开封府的代表白对方一眼:“怎么查?磨盘就是荒废院子里的,你知道那磨盘怎么上的墙?” 大理寺的代表说道:“报案人呢?会不会就是他干的,在这里贼喊捉贼?” 开封府的代表又白了那人一眼:“报案的是一位耄耋老人,被吓的当场就尿了裤子,差点没死过去。现在还躺在床上养病呢。” 这时,一旁的张舜拱手施礼:“几位上官,属下以为,不如找个画师,将嫌疑人的相貌画出来,再撒出大量人手,满城的去打听,或许能有收获。” 三位代表齐齐看向张舜,眼神均是一亮,好注意啊。这么基本的破案手段,怎么就忽视了呢。 当即就找来高明画师,又把杏花楼的一些证人押过来。七嘴八舌的开始描述嫌疑人样貌。 当三衙查找嫌犯的时候,曹宇婷在床上伸了一个懒腰,神采奕奕的下了床。 梳洗过后,便找到了一位老供奉:“那些个滑轮处理了吗?” “郡主放心,那些个东西,已经回炉变成铁块了。” 曹宇婷满意的点了下头,转身就要回自己小院。此时老供奉说道:“郡主,那些个东西对仓库码头,甚至军中有大用呢。” 曹宇婷转回身,微笑说道:“现在还不是时机,等风声过了吧。” 第0212章 思念,潜行,遇袭 下午时分,曹宇婷和张义再次在大宅见了面。 张义下意识的看了眼左右,低声问道:“那个家丁不会泄露出去吧?” 曹宇婷自得的笑了一下:“放心吧,我攥着他的把柄呢。一条吃里扒外的罪名,就足够皇城司弄死他好几次了。” 张义点了下头:“那就好,唯一的遗憾就是没亲手杀了陈世孺。” 曹宇婷白了情郎一眼:“死都死了,说这些作甚?你杀心就那么大?” 张义闻言一怔,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而化为一声叹息。 “怎么了?”曹宇婷好奇的问道。 张义看着冻成了冰的湖面说道:“这一世的老爹提醒过我,不要沦为只会吃羊的行尸走肉,还是要心存一丝善念的。” 曹宇婷看见张义的眼眶里有泪水在打滚,用胳膊肘碰了下对方:“怎么突然伤感起来了?” 张义用衣袖胡乱的擦了一下,摇头说道:“没什么,就是想他们二老了。” 曹宇婷被寒风吹得有些冷,收手抱住蜷起的双腿,扭头看着张义问道:“你接触他们的时间并不长吧?怎么会有这么深的感情?” 张义轻摇了几下头,依然盯着湖面说道:“不足一个月的时间。但他们是除你以外,对我最好的人。” 随即,张义就从自己穿越那天讲起,一直说到与父母诀别的那个夜晚。 曹宇婷听完对方的讲述,点了下头:“他们是真心对你好,还是好到骨子里那种。” 张义轻笑一声,有些骄傲的说道:“那是当然。” “所以你痛恨喜福的不作为?”曹宇婷歪着脑袋问道。 张义思忖了片刻,终于点了下头:“我替他们二老感到不值。” 曹宇婷感慨的说道:“是啊,远赴他乡,深入敌后。却不知自己跟随的大佬,是这样一个人。” 随即,她想起了什么,继续说道:“要不你去面圣吧?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官家要是听也就罢了,不听的话,咱俩就藏到深山老林里去。让他们自己折腾。” 张义沉思半晌,最终还是摇头:“面圣就算了,就算他不听,我也打算做出一些改变。不为别人,就为我死去的爹娘,他们二老绝不能白死。” “既然你决定了,我也就不劝了。但你必须答应我,不许做傻事。”曹宇婷担心的说道。 张义转头看向曹宇婷,微笑说道:“你看我像做傻事的人吗?” “像,我不担心你别的,就怕你这个爱冲动的毛病。”曹宇婷坦然说道。 张义被对方说到心坎里了,只得尴尬的笑了笑。随即说道:“今晚,你就别跟我去了,多一个人,多一份风险。” 曹宇婷担忧的说道:“还是我陪你吧,遇事也有个照应。” “能有什么事?布局图都有了,再遇到事情,我干脆笨死算了。听话,你就老老实实在家等着吧。” 夜 北海郡王府北侧的小巷内,从阴影处闪出一条黑影。 黑影蹑手蹑脚的来到后院小门的位置,将耳朵贴在门板上,宁神倾听门后的动静。 良久,黑影从靴筒里抽出匕首,插进门缝中,一点点的拔开插在门后的门栓。 只听轻微的“哐啷”一声,黑影停止了动作,下意识的看了眼空洞的巷子,这才小心翼翼的将门推开,借着月色向门内观望,确认没人值守,一个闪身就进了王府。 他却没注意到,在小巷的尽头,两颗脑袋同时探了出来。这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在另一人耳边低声说了一句。那人点了点头,转身向外跑去。在那人跑出去的同时,在不远的一棵树上,也同样探出一颗黑布蒙面的脑袋。 张义按照记忆中的王府布局图,很轻易的来到了堆放物料布匹的仓库外墙附近。他双手搭在仓库外的围墙上,双臂用力探头向内观瞧。 只见墙角的一处小房间的窗户,被蜡烛火光映照的格外明亮。应该是守夜的兵丁,正躲在房间里取暖。屏气静听,还能听到屋内的几人正在说话聊天。仔细观察过后,发现并没有其他值守的护卫。 他敏捷地爬上围墙,顺着围墙走到仓库的一侧,然后双腿用力一跳,身体向前扑去,紧紧抓住了仓库的房檐。接着,他双腿上扬,扭转腰身后,轻松地翻上了房顶。 张义轻手轻脚地揭开了几块房顶上的瓦片,房顶就露出了一个足够一个人通过的窟窿。小心翼翼地解开缠在腰上的绳索,把它的一头系在支撑房顶的木板上,另一头则潇洒地扔了下去。 片刻后,张义终于通过绳降进入了仓库。 他小心的从怀里掏出火折子,不敢吹亮,只借助仅存的一点火星照明,通过一番仔细的查找,终于搞清楚了仓库内部堆放布料的位置。 张义将火折子叼在嘴里,又从后背取下背囊,将里面的火药均匀的撒在布料上面。又从怀里找出一支塞了火药的药捻,轻轻的插在一小撮火药堆里,用火折子点燃后,这才后退几步抓住绳索,向上小心的攀爬。 一盏茶的功夫,张义就顺着原路返回了,他像只猫一样,闪身出了后院的小门。就在此时突变发生,旁边猛然闪出一个黑影,对着他的脑袋就是一记重击。张义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再次醒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有些斑驳破旧的佛像,而自己则躺在一张香案上面。 不等他搓揉疼痛的脑袋,就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你醒了?” 张义这才支撑起身体,转头向声音望去。 他几乎脱口而出:“吴叔?”随即,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改口说道:“吴提点。” 坐在几块青砖上的吴宇,手里拿着一根木棍,正在燃烧的火堆里,来回拨弄那些燃烧不充分的木柴。 只听他随口说道:“称呼什么的不重要,既然醒了,就过来坐。” 他一边说,一边指着旁边的一张破旧木椅。 张义知道潜入北海郡王府的事情败露了,不但没有惊慌失措,反而大大咧咧地跳下供桌,悠哉悠哉地走到火堆旁,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伸出双手烤火。 就听吴宇平静的说道:“能说说你进去都做了什么吗?” 张义瞥了对方一眼,看着燃烧的火堆说道:“你没借机搜我的身?” 吴宇没有答话,只是无声的摇了摇头。 第0213章 吴宇的心思 张义见对方摇头,便点了下头:“我信你。” 片刻后,吴宇再次问道:“能说说你进去都干了什么吗?” 张义给了对方一个大大的笑脸:“你猜。” 吴宇摇头说道:“无非就是伤人和盗窃。” “你觉得是哪一个?” “下面的人禀报说,你从后门钻出来的时候,身上没有血腥气,我猜应该是盗窃。” 张义拍了拍自己干瘪的夜行衣,示意自己什么都没拿。 不待对方说话,他好奇的问道:“我从府里出来多长时间了?” 吴宇仰头默算了一下:“一炷香多一点吧。” 张义继续问道:“什么时候跟上我的?” “没跟踪,你嫉恶如仇的性子,一定会去找北海郡王的麻烦。守株待兔就行。” “厉害!” “我知道你气恼我师父……。” “唉,别提他,再提他,我就回鸿胪寺睡觉去。” “哎。那就说说你。你到底怎么打算的?” “我?夺回燕云十六州,完成父母未竟之志。” “你就不想为官家做点什么?” “做什么?跟你说,我能做到这些已经很不错了。不为了我父母,我早找个名山大川过逍遥日子去了。这个江山姓赵,又不姓张。他自己都不上心,我跟着着什么急啊。” “你应当知道,食君之禄……。” “别,我可没拿过大宋一文钱的俸禄,你拿这些压我没用。再说了,这几个月我在辽国倒是拿了不少俸禄,你总不想我为辽皇做事吧?” “那你就一点为君分忧的心思都没有?” “君?哈,我爹娘被发配辽国的时候,君在干什么?正在后宫享乐吧?我特么十三岁跟爹娘诀别那一晚,君在干什么?享受着妃子服侍呢吧?我特么一路杀回大宋的时候,他又干嘛呢?现在你跟我说君了?” 说着说着,张义发现自己不争气的流下了眼泪,连忙用袖子擦了一下眼睛。可眼泪还是不争气的往下流。 吴宇心疼的看着面前这位青年,他终于理解对方心里的苦楚了。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抓我?还是举报我?灭我满门?小爷全家早就死光了,只要杀了小爷,满门就没了。”张义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喊出这番话。 吴宇转回头,继续盯着火堆说道:“这些话以后不要说,对你没任何好处,也改变不了什么。” 良久,张义的心情终于平复了一些:“你把我弄到这里干什么?” 吴宇凝视着火堆,沉默不语。许久之后,他缓缓开口:“若是我告诉你,在得知你进入王府的消息后,我下达了一道随时准备冲入王府营救你的命令,你会相信吗?” 张义仔细打量了一下吴宇,最终点了下头:“我信,谢谢。” 吴宇摇头说道:“如果我说,不是为了你,你信吗?” 张义疑惑的看向对方。 “我刚进入师门的时候,身形瘦小苦干,常遭同门欺凌。只有你的爹娘对我关爱有加,不仅帮我驱赶了那些欺负我的人,还常常将碗里的肉夹给我吃。每次外出执行任务,他们也会带回一些零食给我。如今回想起来,那段时光是我此生最幸福的时刻。” 张义呆呆的看着吴宇,心情莫名复杂。 “后来有一天你的爹娘回来就收拾行李,对我说要离开东京了。还叮嘱我认真练武,读书做学问也不要落下。我那时候啥也不懂啊,也不知道你爹娘是被人欺负走的,只以为又是出去执行任务了。只是万万没想到……” 说到这里吴宇哽咽起来,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平复了心情,继续说道:“只是万万没想到那一次竟是永别。” 吴宇转过头看着张义说道:“我安排了后手救你,不是为了你,我是在报恩,不想张家就此绝了后。” 正当张义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从破庙外面神情慌张的跑进来一个黑衣人。 那人下意识的看了眼张义,这才对吴宇说道:“吴提点,郡王府起火了!” 吴宇猛然转头,双眼紧盯着张义。 张义面带微笑的点了下头。 吴宇这才起身问黑衣人:“火势如何?” 那人苦笑一声:“冲天的大火啊,今夜又恰巧有大风……。” 张义也起身来到吴宇身边,幸灾乐祸的说道:“不用太担心,只是物料仓库起火,都是些布料啊丝绸啥的。外围都有围墙,不会蔓延出去的。” 黑衣人听的直咧嘴,这是要让北海郡王破产啊。 这个年代,朝廷发饷都是以布匹为主,粮食次之,铜钱占比最少。张义嘴上说烧的布料丝绸,跟后世直接烧纸币没区别。 吴宇缓缓走到破庙门外,驻足凝望,远处的郡王府已火光冲天,黑夜都被映得通红。 张义也跟随着出来,一边欣赏着美景,一边说道:“他动我产业,我就动他的王府。” 吴宇转头瞪了张义一眼。 “这么看我做什么?我已经留手了,他绑了我的家人,我都没找他算账呢。” 说完,又补充道:“幸亏他没伤人,算他老小子运气。” 这句话,就连不熟悉张义的黑衣人,都从中听出了杀气。 吴宇猛然间想到了什么:“你刚才问我从府里出来多久了……。” 张义点了下头,露出标志性的笑容:“你猜对了,我就是算计时间呢。” 吴宇已经不关心火势大小了,而是好奇的问道:“现在差不多半个时辰了,这么长的时间,你怎么做到的?” 张义摇了下头,有些骄傲的说道:“从点火开始算,整半个时辰。” 吴宇不关心这些细枝末节:“说来听听,这东西对我皇城司……。” 张义伸手打断:“停!” 吴宇叹了口气:“行,不为皇城司,为大宋行了吧?” 张义再次伸手打断:“就这四面漏风的朝堂,你有信心能守得住秘密?” 吴宇闻言一怔,脸上有些发热,好在光线昏暗,对方看不出来。 张义继续揶揄道:“你就不怕辽国西夏学了去?用这招对付大宋?到时候不是粮仓起火,就是物资仓库起火,再疯狂点,皇宫内院……。” 这下轮到吴宇伸手打断了:“停!别说了!我不问了,不问了还不行吗?” 张义赞许的点了下头:“这就对了,在你没有绝对把握之前,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第0214章 张义的心思 二人欣赏了一阵张义的杰作,又再次回到破庙里,坐在火堆旁。 吴宇好奇的问道:“那个陈世孺……?” 张义下意识的看了下空旷的破庙,这才点下头,算是承认了下来。 吴宇凑近过来,低声说道:“我不问你家丁的事情,那对你来说很容易。你就跟我说说,那个磨盘是怎么弄上墙的。” 张义身体向后仰,不屑的白了对方一眼:“休想。” 吴宇紧皱眉头,疑惑的问道:“也怕被敌国利用?” “那倒不是,其实那东西用途还挺广的,码头啊,仓库啊,反正需要吊装大宗货物的地方都用得上。反而军事上算不得多重要的东西。”张义老实说道。 “那就说说呗。”吴宇挑了下眉。 张义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不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三衙正盯着这案子呢。我疯了?把方法教给你?你再往上一交,那跟我去衙门自首投案有啥区别?” 吴宇见张义态度坚决,也只能无奈地撇了撇嘴,继续对着火堆发呆。 过了一会儿,吴宇再次问道:“你还在那边当家丁呢?” 听到这个问题,张义有些小骄傲,挺了下胸脯,轻咳了两声:“咳咳,我现在是析津府城防衙门张将军的执笔书记。” 说完,也学着吴宇刚才的样子,挑了挑眉。 吴宇仔细打量张义,许久后,点了下头:“你小子还挺能混的,倒是个做官的好材料。” “那是,再给我几年,没准能当个县令呢。” “哈哈,说你胖你倒喘上了。” 笑声渐熄,吴宇说道:“跟我说说隐刺的情况吧。” 张义歪头好奇的看了吴宇一眼:“你不是有名单吗?” 吴宇连忙摇头,解释道:“你没明白我的意思,同为大国的秘谍衙门,我想了解更多一些。毕竟你那份名单又不是永远不变的,也想知道他们怎么培养秘谍的。取长补短嘛。” 张义面露难色的挠了挠后脑勺:“这个我不太清楚,或者说了解的不多吧。不过,我倒是可以说说隐刺的头领,寿喜公公。看看你能从中学到什么。” 吴宇点了下头:“可以,正好我对此人也好奇的紧。” 张义在脑子里组织了一下语言,便缓缓说道:“我认识寿喜还是因为一次酒宴……。” 随着张义的讲述,吴宇看他的眼神也逐渐产生了变化。 听说张义为了出头,居然敢在萧思礼的酒宴上大放厥词,吴宇在心中暗骂了一声:“疯子。” 又听说在耶律齐马车上安装毒针,直接废了对方的男人根,吴宇又在心中暗骂了一声:“坏种。” 可随着张义的讲述,吴宇的脸色也逐渐变的凝重,眼中更多了一丝审视的意味。 最终,就听张义说道:“就这些吧,多了也想不起来了。反正寿喜就这么个人,具体的行事作风和脾气秉性,你自己分析吧。” 他转头看向吴宇,正迎上对方的目光,好奇的问道:“怎么了?这么看着我?” 吴宇并没有急于回答,而是转回头,盯着火堆发呆。 张义说了半天,也觉得口渴,便取下吴宇腰间的水囊,拔出塞子灌了几口。 此时,吴宇转过头,双眼盯着张义说道:“能听的出来,你在那边除了获取一些消息外,日子过的还算不错。” 张义下意识的点了下头:“当然,如果只是过日子的话,辽国那边确实比大宋这边舒服的多。” 思忖片刻后,又补充道:“那边的人对我还是很不错的。” 不待吴宇说话,张义看着吴宇意味深长的说道:“至少没有人把我当成工具。你说是不是?” 吴宇仰天一叹,从张义的讲述中,他能听出那个寿喜对待张义,如同亲孙子一般,就连娶亲的事情,都给安排的妥妥当当。萧思礼对他,也是愿意花费大力气悉心培养。再对比大宋这边……哎。 吴宇沉思良久,一字一顿的说道:“我现在问你一个问题,希望你能如实的回答我。假如,假如皇城司现在让你杀掉寿喜,你会怎么做?” 吴宇的这个问题,让张义一时陷入了沉思。这个问题,他也在心中反复的问过自己。假如有一天,真的到了面临抉择的时候,自己会狠心杀了寿喜吗? 吴宇看对方并没有立即给出答案,心中谓然一叹。他知道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将心比心,纵使换成自己,恐怕也很难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 良久过后,张义自嘲的笑了一声,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 随即转头问道:“你不会怪我吧?” 吴宇轻摇了几下头:“怎么会,那种感情我大概能够理解。同时我也相信,如果把对方换成萧思贤,即使他对你再好,你也会毫不犹豫的杀死对方。” 张义神色郑重的点了下头。 吴宇赞许的点了下头,若有所思的问道:“最后一个问题,假如现在把你调回来,给你在皇城司或者其他衙门安排一个差事。你会选择回来吗?当然了,娶妻生子的事情,你不用操心,我全包了。” 张义轻笑一声:“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你认为我能做什么?又会做什么?咱们大宋文风鼎盛,诗词歌赋更是张嘴就来。你不觉得,我站在那些人中间,就是一个异类吗?” “唉,你不要看轻了自己,你心思灵活,又这么年轻,不会就学嘛。谁又是生下来就会那些的?” “算了,您别劝我了,我心里只想着完成,爹娘未完成的志愿。仅此而已。” 此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张义伸了一下懒腰站起身:“好了,不说了,我得回去了。” 吴宇也站起身,笑着拍了一下对方的肩膀:“回去休息吧。” 一炷香后,张义出现在济阳郡王府的后门外,他伸手在木门上轻拍了三声“嘭,嘭嘭。”这是他与曹宇婷约定的暗号,如果自己从纵火现场成功脱身,就在后门拍几下,算是给对方报个平安。 他拍门的手刚放下,就听门后也响起三声“嘭,嘭嘭。” 张义的心一暖,会心的一笑,这才转身钻进小巷,奔向位于南城的鸿胪寺。 第0215章 官家的心思 皇城 靠在柱子上打盹的陈忠诚,猛然睁开眼睛,看到天色已经渐亮,忙用双手在脸上使劲搓了几下,而后轻手轻脚的来到房门外,伸手在门上轻敲了几下:“主子,该起床了。” 一连叫了三遍,才听到房间内,一个慵懒的声音响起:“进来吧。” 陈忠诚伸手推开房门,向身后几名宫女太监招手,示意让他们进去。 几名端着铜盆,手托着净面巾和一套便服的宫女太监才鱼贯而入。 洗漱过后,陈忠诚又恭敬的说道:“主子,早膳已经备好,还请主子移步养心阁。” 赵祯摇了下头,指了一下卧室外的小厅:“就在外间吃吧。” 待御膳摆好后,赵祯才在桌边坐下,正当他拿起勺子想喝一口粥的时候,从外面走进一名老太监。 老太监年约六旬,面孔布满皱纹,身材瘦弱,但是精神矍铄,腰背挺直。尤其两条剑眉,显得此人英气十足。 赵祯见到老太监后,向一旁的陈忠诚使了一个眼色。 陈忠诚点了下头,便带领着房间内的宫女太监一起退出了房间。 “说吧。”赵祯重新拿起汤匙,津津有味的喝着粥。” “昨夜丑时一刻,张义潜入北海郡王府,两刻钟后从原路返回,刚出王府就被皇城司提点吴宇的手下打晕,将之抬到城东的土地庙。”老太监停了一下,给主子消化理解的时间。 赵祯闻言,点了下头:“继续说。” “期间北海郡王府烧起大火,二人走出土地庙观看火势,又回到庙内聊了约半个时辰,直到卯时一刻,张义离开土地庙,又去了济阳郡王府后门,敲击了几下,才最后回到鸿胪寺。” 赵祯长吸一口气,用手帕擦拭了一下嘴角:“那个张义和吴宇都说了些什么?” “老奴无能,吴宇在土地庙外围,布置了诸多手下,老奴害怕惊动了对方,所以未敢靠近。也就没听到二人的对话。” 赵祯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随即问道:“说说你的判断。” 老太监思忖片刻,便开口说道:“据老奴观察,张义放火的原因尚不可知,但吴宇应该事先并不知情,将张义打晕抬走,便可作为佐证。至于二人在庙里谈了些什么……,恕老奴无能,暂时猜测不到。” 赵祯沉思许久,也是毫无头绪。便继续问道:“那个陈世孺的案子呢?” “街上的流言为真,确实是陈世孺从陈执中处得知的消息,又在喝花酒的时候,无意间透露给以清倌人身份为掩护的辽人秘谍子灵。至于陈世孺之死,嫌疑最大的有两人,一个是张义,另一个是济阳郡主曹氏。” 赵祯有些气闷的说道:“怎么哪里都有这个张义。” 始终低头禀报的老太监,偷眼看了主子一眼,又迅速低下头,片刻后便说道:“老奴还查到一件事情,张义是英烈之后,他的爹娘……。” 赵祯打断道:“这件事朕知道。” 随即,他想起了什么,斜睨着对方说道:“呵,你这条老狗,也知道替人说情了?” 老太监被主子看破了心思,一张死人脸难得闪过一丝尴尬。 赵祯不耐烦的吩咐道:“行了,陈世孺的案子无需查了,你去查一下那个张义为何会烧北海郡王府。” 老太监躬身领令,倒退着离开了房间。 待他出去后,陈忠诚再次带领着一众宫女太监走进房间,继续伺候主子进早膳。 “陈忠诚。” “老奴在。” “朕记得,蜀地青城山的灵妙真人,进贡了两只猿猴吧?” “回主子,前几天灵妙真人借着进宫面圣的机会,确实进贡了一对白色猿猴。说是他活了四百余岁,都从未见过的灵物。还说……” “不用说下去了,去,派人赏赐给济阳郡主曹氏。” “啊?是,老奴这就去办。” 皇城,大庆殿 今天是过年之前,最后一次的小朝会。再过三天就是元日,也是举办大朝会的日子,到时不仅全国的四品以上官员要参加,当今官家还要接受诸多外国番邦的贺喜进贡。 在经过两个时辰的集议后,终于把大朝会的一些事项定了下来。 就在一众朝廷大佬,等待官家下旨散朝的时候,赵祯朗声说道:“刑部!” 刑部尚书手抱笏板,出班答道:“臣在。” 赵祯又说道:“大理寺。” 大理寺卿同样出班答道:“臣在。” 就听赵祯问道:“陈爱卿家的案子,可找到凶手了吗?” 官家问的这句话,在两位大佬听来极不寻常。 按常理,就算官家想表示对案情的关注,也只会直呼受害者的名字,又或者以日期代替,比如:前几天那桩命案云云。 两位大佬有点摸不透官家的心思,便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迷惘。 就连强忍着丧子之痛,依然坚持上朝的陈执中都感到一丝诧异。他偷眼看了官家一眼,发现对方面无表情,无从分辨真正心思。 还是刑部尚书硬着头皮说道:“回官家,关于陈世孺的案子,臣等正在搜集证据。” 赵祯点了下头:“京城出了如此恶劣的命案,你二人还是要抓紧些。” 两位大佬更是听的莫名其妙,就为嘱咐这么一句,也值当把我二人单独叫出来? 就听赵祯又说道:“开封府。” 这一声,把下面站立的一众大佬都说懵了。今天是小朝会,开封府尹梁适的品级还不够资格参加。众人纷纷看向上面坐着的官家,纷纷猜想,是不是官家睡觉睡糊涂了? 赵祯连叫了三声,这才有些气恼的说道:“朕把偌大的开封府交给梁适,此人却将我堂堂大宋都城治理的乌烟瘴气,竟然让辽人的秘谍藏身其中。” 下面的大佬闻言,顿时眼睛一亮。特别是刑部和大理寺两位,眨了几下眼,似乎明白了什么。街面上的传闻,他们是早就听过的。这两位才不会认为,官家在大殿之上会说些废话,这分明是暗有所指啊。 枢密使陈执中,更是听懂了官家的暗示,当即浑身一抖,脑子一阵阵眩晕,全靠着顽强的毅力,才勉强没有摔倒在地。 赵祯瞥了一眼站在下面的陈执中,继续说道:“传旨下去,梁适懈怠公务,罚俸半年。散朝!” 第0216章 张涛请托 鸿胪寺 昨日忙碌了一天一宿的张义,一觉睡到中午时分,才被一阵恼人的敲门声惊醒。 开门一看,正是张涛父子站在门外,张岭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 张义慌忙把二人让到屋中坐下,又喊了门外值守的鸿胪寺小吏,让对方烧一壶热水拿进来。 张涛摆了下手:“坐不住,一会儿还要陪耶律正使去礼部办事。” “张将军,怎么想起到小子这里来了?可是有事吩咐?”张义好奇的问道。 不待张涛说话,一旁的张岭抢话道:“还不是看你总往外跑,过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张义闻言一怔,就听张涛说道:“则成,我也不问萧特使给你安排了什么差事,只是说一句,你还年轻,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要太过操劳。” 张义腼腆一笑:“谢谢张将军关心,小子身体还行。” 几人围在桌旁又客套了几句,张涛这才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门外,低声问道:“则成,我知道萧特使那边掌握着咱大辽的秘谍,你临出发之前,特使有没有让你联络东京城这边的秘谍?” 张义眉头一皱,好奇的问道:“张将军,你找那些人有什么事吗?” 张涛一见对方这个反应,心里就有了底。面含笑意的与儿子对视了一眼,又低声说道:“不瞒你说,往年大朝会以后,辽宋不是有一场比武角力吗?这次我带张岭出来,就是想让他报名参加。只是不知道宋人派出来的武士实力如何,想来东京城的秘谍应该比我们更了解情况,所以,叔叔想着让你帮忙打听打听。” 张义恍然大悟,出发时他还奇怪呢,怎么这个张涛陪同使团出使大宋,还带着二儿子张岭啊。原来根源在这呢,打算借着此次比武扬名,待回到辽国,也好给儿子争取个好前程。 当即张义便点头答应,并保证一定把对方的实力摸清楚。 张涛见对方答应的如此爽快,当然是心中欢喜之极。只是怕对方年轻毛躁,又继续说道:“比武一共分为三场,两方会各派出三人,进行一对一的单打独斗。刀矛器械也是都可使得,张岭这孩子拳脚还行,兵器上差了一些。你给打听打听,宋人那边派出来的三人中,谁的拳脚最弱就行了。” 没等张义有所反应,张岭不乐意的说道:“爹,孩儿兵器没问题的,上次廖师父还……。” 没等他说完,就在老爹不善的目光逼视下,把后半句咽了回去。 张涛继续对张义说道:“则成,你别听他的。就按我说的去打听。” 张义好奇的问道:“张将军,对方要是拳脚弱,兵器就该强一些吧?人家宋人也不可能派个废物出来吧?总是要占一头的?” 张涛闻言,信心满满的说道:“那无需操心,到时张某自有妙计。” 这点事情对于张义来说,并不难做到,当即便点头答应下来。 张涛这才热情的让儿子把食盒打开,端出里面的饭菜,招呼张义赶紧吃饭。嘴上还一个劲的对张岭说,让对方多学学则成,年纪轻轻就被委以重任之类的好话,像不要钱似的说了一堆。 张义刚端起饭碗,还没等吃上一口,就听张涛又说道:“则成,此事还要快些办,还有三天就比武了,咱们这边出战勇士的名单,明天傍晚之前就要报到礼部去。你看……?” 张义闻言也不抬头,往嘴里扒拉了一口米饭,含糊的说道:“您放心,下午我就去。” 下午,张义再次来到大宅,见到了等待已久的曹宇婷。 “昨夜是怎么回事?怎么那么长时间?我都以为你被抓了呢。差点带着人去那边救你。” 刚见面,曹宇婷就表现出了对张义的关心。 张义这才将昨夜的遭遇讲述了一遍。 曹宇婷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这么说,吴宇还是关心你的。” “嗯,算是吧。只是没想到他和我爹娘还有这么一段缘分。” 曹宇婷似乎想起了什么:“你听说了吗?今天官家在朝堂上发火了。”随即,便把听来的传言讲述了一遍。 “哦?这么说,官家应该是知道陈世孺的事情了?只是,为什么没处罚陈执中啊?” “可能像我老爹说的那样,正赶上大朝会吧?过完年,应该就有动作了。不然这帮人就太肆无忌惮了。” “倒也是,对了,还说大朝会呢,今天有这么个事……。” 曹宇婷得知张涛拜托张义办的事情,一脸鄙夷的说道:“他还真是好盘算,想踩着咱们宋人的尸体,给孩子谋差事。不要脸!” “也不能这么说,各为其主嘛,再说了,为人父母的,那个不希望自己孩子能出人头地的?他这么想也没错。”张义劝说道。 曹宇婷玩味的看着张义:“这么说,你打算帮他喽?” “帮啊!为什么不帮?助人为快乐之本嘛。”张义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意味。 曹宇婷相信张义说的不仅是字面意思,可一时又有些琢磨不透。便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山人自有妙计,这你就别管了。你只要告诉我,去哪儿能打听到咱们大宋出战的名单就行了。”张义信心满满的说道。 这话倒把曹宇婷问住了,当即叫来不远处负责护卫的老供奉,将事情对他讲了一遍。 只听对方说道:“郡主,历年都是由皇城司代表官家,去京城的禁军中挑选。按日子算,现在人员应该已经定下来了。” 张义有些不耐烦的说道:“又是皇城司。” 曹宇婷先挥退了老供奉,这才对张义说道:“你别一听皇城司就这个样子,弄得皇城司都没好人似的。至少吴宇对你就不错啊,人家不管出于什么动机,昨夜好歹留了后手,打算冲进去救你,这总是事实吧?” 见张义点头,认同自己的说法。曹宇婷又继续说道:“那你就找他问问,他好歹是提点呢,手里肯定有那份名单。” 张义若有所思的说道:“那也行,只是我去皇城司不方便,你让人把吴宇请过来吧。” 曹宇婷当即点头答应,让老供奉拿着自己的郡主腰牌,去把人请到大宅来,就说有要事商量。 待老供奉离开,曹宇婷又把官家赏赐两只猴子的事情说了。 张义无奈的苦笑:“这个官家,就算发现是咱俩干的,也没必要这么损吧。咱俩在他心里,就是两只猴子?” 第0217章 穿针引线 待吴宇来到大宅,张义将张涛托付的事情,再次讲述了一遍。 吴宇上下打量张义,阴阳怪气的说道:“呵,我看你在辽国是干上瘾了?真把自己当辽国人了?还帮着辽人打探起这些消息了?” 张义无奈的说道:“您能好好说话不?我打听这些自然是有用意的。” 吴宇点了下头,好整以暇的说道:“行,既然这么说,那我就听听你到底都有什么用意。” 张义神情坦然的说道:“如果我说,我想帮助那个张岭赢得比赛,这话你信吗?” 吴宇吃惊的瞪着张义,良久后才反应过来,面色不善的说道:“张义!我提醒你,别忘了你是大宋子民的这个身份。你想让辽人赢得胜利,到底是几个意思?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能抓你!” 张义对于吴宇的警告不以为意,看了一眼曹宇婷:“你信吗?” 曹宇婷伸手就给了对方脑门一巴掌:“好好说话,瞧你把吴提点气的,就不能把心里的话全说出来?” 张义双手高举,做成投降状:“我说,我说行了吧。” 他先轻咳了两下,看向吴宇问道:“其实特别简单,张涛有意重点培养这个张岭,这是能看得出来的。而张岭这个人,我虽然只接触了几次,但能看出来,对方是一个标准的纨绔无疑。与他爹相比,简直是天差地别。正因为这人没能力,我才想把他推上去。” 吴宇皱眉问道:“那又何必呢?推这么一个没能力的纨绔上去,有什么意思?” “太有意思了,耶律荣薛谦这两位您不陌生吧?都算是辽国有勇有谋的虎将吧?在析津府镇守多年,也让咱们的边民吃了不少苦头吧?那您想过没有,如果换成张岭这种纨绔,会是怎样一种局面?”张义向吴宇挑了挑眉。 吴宇恍然大悟,随即又想起什么:“那个张岭不大吧?等他爬到耶律荣薛谦那个位置,不得十几年以后了?” 张义指了指自己胸口:“还有我呢!您别忘了,我可是萧家派到张涛身边的眼线,这个张岭的好坏,全凭我一张嘴啊。” 见吴宇陷入深思,张义继续说道:“现在析津府的布防图已经有了,我再用几年时间,把张岭运作到某处重要关隘当个守关将军,您觉得怎么样?” 吴宇震惊的问道:“什么?你有析津府的布防图?在哪里?” 张义一怔,心里“咯噔”一下。随即在心里把喜福的祖宗十八代彻底问候了一遍。 不过,张义最后还是很善意的想,也许喜福只是交到了官家那里,并没有告知吴宇,毕竟这事事关重大。 吴宇见张义只是发呆,又追问道:“说啊,那个可是好东西,能左右战争胜败的好东西。” 张义只得敷衍道:“在析津府呢,出门太着急,忘记带回来了。” 吴宇指了指张义,恨铁不成钢的说道:“让我说你什么好!” 张义慌忙摆手:“咱们现在说的是张岭,别扯那么远。你觉得可行吗?” 吴宇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要是这么说,我觉得可以试一试。” 张义趁热打铁,向吴宇要来了,参与比武的三名勇士的名单和具体信息。 “您的意思是,这个魏了符合张涛的要求?”张义问道。 吴宇点了下头:“对,这个魏了刀枪很是厉害,也正因为如此,拳脚武艺缺乏操练。” 张义思忖片刻,最后说道:“就他了。” 吴宇又叮嘱道:“咱们提前说好,可以让张岭赢,但绝不能要了魏了的性命。” 张义点头说道:“那是,要人性命的事情肯定不能干,那不真成卖国了吗。呵呵” 吴宇意有所指的说道:“你知道就好。” 事情说完,吴宇便起身打算回去,皇城司那边还一堆公事等着他呢。 张义主动提出送吴宇出门,又让曹宇婷不用跟着了,说是有些话要对吴宇说。 曹宇婷白了对方一眼:“就知道装神弄鬼。” 二人来到后院小门处,张义从怀里拿出一张纸:“这个您拿着,” 吴宇疑惑的接过那张纸,展开是一份名单。 “我之前不是让王利给过你们一份隐刺的花名册吗?您避开名单上的这些人,从花名册里再找一些潜伏在东京城的秘谍,抓他五六个。” 吴宇抬头好奇的问道:“你要干什么?” “您就别问了,总之对大宋无害就是了。”张义坦然说道。 吴宇思忖片刻,点了下头,算是答应了下来。 送走吴宇后,曹宇婷担心的说道:“你可千万别弄巧成拙,否则事情就说不清楚了。” “放心,我心里有数,他张岭要是敢杀人,我就敢杀了他们父子二人,为魏了报仇。” 晚间,张义回到鸿胪寺,找到了正在用餐的张涛父子。 “则成回来了,来,来,这边坐。岭儿,告诉厨子,再弄两个菜,一壶酒。为父与则成喝点。”张涛对张义的到来,显得非常高兴热情。 张义摆了下手:“张将军,不用忙活了,坐不住的。一会儿我还要回房写东西呢。” 张涛恍然大悟:“也好,也好,你做的都是大事,喝了酒反倒容易误事。”说完,父子二人便用期盼的眼神,紧盯着面前的张义。 张义见二人这个样子,便点了下头:“事情成了。” 张涛闻言,兴奋的拍了一下桌子:“哎呦!则成啊,可是辛苦你了,你看让我说些什么好啊。等回去吧,来我府上好好酬谢酬谢你。” 张岭也是抓住张义的手,各种不要钱的好话说了一堆。 张义不以为意的摆了下手:“张将军,您听我把话说完。” 张涛一怔:“怎么?事情不是成了吗?还有变数?” 张岭也神色紧张的看着张义。 “变数倒是没有,下午我联系到东京城的秘谍了,事情也是巧了,这个人恰巧认识出战那人的上官。我就把您的意思直接说了,这个秘谍直接找到那人的上官,对方开价一万贯,说是保证能让张岭赢。当然,如果不出钱也成,那就各凭本事。” 第0218章 将军 张涛一听,对方要一万贯包张岭能赢,热情顿时消去了大半,慢慢坐回椅子,陷入了深思。 张岭则气愤的说道:“这分明就是敲诈嘛,爹爹,这钱咱们不给。我还就不信了,对方的拳脚能有多厉害。” 张涛瞪了儿子一眼,烦躁的说道:“你给我闭嘴!” 张岭见老爹动了火气,也只得蔫蔫的坐回椅子上。 张义心里倒是不急,桌上找了个干净杯子,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对方出不出这个笔钱,对他来说都无所谓。大不了自己重新物色个目标,一样能捧到那个位置上。 就这样,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 张涛沉思了良久,才抬头问道:“则成啊,钱我倒是有,可都在析津府呢。这一时半会也凑不齐啊。” 张岭见老爹真要花钱,急躁的喊了一声:“爹爹!” 张涛转头瞪了一眼张岭:“闭嘴,去里屋待着去。” 张岭只得低头耷拉脑的回了自己房间。 张义故作为难的说道:“我怎么把这事忘了,早知道就不答应对方了。” 随即,他继续说道:“张将军,依我看要不这事就算了吧。让张岭拿出真正实力上场试一下,万一赢了呢?也是皆大欢喜的事情。您说呢?” 张涛摇了摇头:“他的那点功夫,我这个当爹的还是知道的。不瞒你说,我本来想着使诈,逼的对方扔了兵器,与我儿比试拳脚,再用我儿身上藏的暗器击伤对方,最终就能取胜。” 张义心说:你老小子可够毒的,光明正大的打不过,就来阴的。 他皱眉问道:“那样安排不是挺好吗?就不用花钱了吧?” 张涛再次摇头:“现在想来,这个办法也有不妥之处。就怕击伤对方后,变成困兽犹斗的局面,反而激出对方的凶性,那样我儿的性命堪忧啊。” “用毒呢?”张义试探着问道。 “这个我也想过,只是没有立即毙命的毒药。最快的也要一盏茶的时间。下场比武,往往是瞬息的反应就决定了战局的胜利,所以用毒这招不可取。”张涛说完这番话,再次陷入了沉思。 张义在心里,问候了张涛祖宗十八代一遍,这老小子还真想过用毒。一场比武,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又过了一会儿,张涛抬头看向张义:“则成啊,这笔钱能否拖欠一些日子?我现在就给家里去信,让他们准备一万贯,尽快送到东京城。” 说完,还怕对方不信,又补充道:“你放心,咱们还要在东京城呆上十日。我保证在离开之前一定把钱给他。” 张义并没有立刻答应,故作很为难的思考了良久,最后才像做了什么艰难的决定一样:“行!明天我去帮您说,对方要是不答应,我就让东京城这帮秘谍一起凑凑,看能不能凑齐这笔钱。” 张涛闻言,立刻转忧为喜,拉着张义的手说道:“则成,那就麻烦你了。要我看,也别明天了。现在时辰还早,你现在帮着去问问?我这边得了准信,也好往家里去信,你看呢?” 张义看看门外漆黑的夜空,心说:你老小子可真行啊,够会使唤人的。 “行!谁让张岭是我二哥呢。我现在就跑一趟。” “那可太好了,我备好了酒菜,等你回来啊。” 张义走出鸿胪寺后,连钻了几条小巷,确认后面没人跟踪。他可没有什么人要去联系,只需在外面耗上一两个时辰,在回鸿胪寺告诉张涛好消息就行了。 张义背着双手踱着方步来到大街上,欣赏起东京城喧闹繁华的夜景。 由于临近年关,全国各地的四品以上文武官员,都要进京参加大朝会。也导致城里的各大商家店铺,开启了晚间的生意。 不仅妓馆酒楼灯火通明,宾客满堂。就连街边的各大商铺,也在门外悬挂起了大红灯笼,用来招揽生意。 走着走着,张义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家店铺门前,门头上悬挂着一副匾额,上写三个大字“珍宝阁”。看这个名字,应该是售卖珠宝玉器的店铺。 这让他猛然想起了曹宇婷,应该挑选一件首饰当做新年礼物送给对方。 张义迈步走上台阶,就在要推开店铺大门的时候,紧闭的大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就见两名顶盔掼甲的宋军被人从店里推搡出来。 张义反应不及,被那两名宋军用后背撞了一下,整个人失去平衡,一下摔倒在台阶下。 只听店铺里有一人高声厉喝:“呸,贼配军!也配跟老子抢首饰。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随即,就听“嘭”的一下,沉重的关门声。 已经被推出门外的一名军士说道:“你!你无理!明明是我们将军先看上的。” 他旁边那名将军低声喝道:“闭嘴!” 待那名将军说完,这才转身看到仰躺在地的张义,立即手忙脚乱的将其搀扶起来,抱拳施礼道:“冲撞了小郎君,实在是狄某的罪过。” 张义确实有些怨气,这不是无妄之灾吗?自己好好的走路,竟然被人撞了一跤。 可当他听到面前这位将军,自称狄某的时候,整个身体一顿。睁着好奇的大眼睛问道:“你姓狄?” 狄将军再次抱拳施礼:“正是,还请郎君不要见怪,实在是……。” “停!”张义伸手打断了对方的话,借着昏暗的光线,仔细打量面前这位将军。 只见此人头圆耳大,鼻直口方,尤其是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只是长期经受风吹雨打的缘故,皮肤有些黝黑,但依旧让张义暗叹一句:好相貌啊。 对方被张义盯了半晌,也有些不适,忙低头打量自己身上,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的地方。 张义试探着问道:“请问这位将军,您尊姓大名?” 一旁的军士应该是对方的亲兵,忙上前说道:“这位是我们狄将军。” 张义没有理会插嘴的军士,依然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面前这人。 狄将军脸色一正:“不才,在下姓狄,名青,字汉臣。敢问小郎君怎么称呼?” “轰隆!”待对方报出名号,犹如一道响雷在张义耳边炸开。 第0219章 仗义出手 狄青见自己报出名号,对方呆立了半晌不见有下文,他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张义这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历史名人,北宋军神啊,有宋一朝唯一能与岳武穆齐名的将军。我特么居然看到活的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抑住激动的心情:“敢问,狄将军现在是何职务啊?又在何处高就啊?” 这话问的狄青眉头一皱,他刚才也只是出于歉意和礼貌,向对方介绍了自己。没想到又开始问东问西的,长期领军的直觉告诉他,对方的身份有些可疑。 狄青像是没听到对方的问话,反问道:“不知小郎君怎么称呼?” 听到这话,张义眨巴了几下眼睛,竟然不知道怎么介绍自己了。有心说出自己的真名,又怕街上人多眼杂,不知有没有敌国的秘谍。要是说辽国的身份吧?对方就算不宰了自己,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左右权衡后,张义向前凑了凑,压低声音说道:“不瞒狄将军,小子身份敏感,不便告知。我看不妨这样,您住在哪里,小子明天一定登门拜访。您看可好?” 他这么一说不要紧,狄青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再次上下打量对方,也就十五六岁的年龄,还身份敏感?皇亲国戚?又或者是勋贵家的子弟?这身穿戴也不像啊。 张义见对方一个劲打量自己,就知道这位对自己起了疑心。没奈何,也只能无奈苦笑。 正在此时,“珍宝阁”的店门再次被人打开,先出来几名家丁,而后,只见掌柜笑意盈盈的跟随着,一位贵公子和一位姑娘从店铺里走出来,姑娘手里还拿着一支精致的锦盒。 一脸傲气的贵公子看见狄青还在店外,立即面色不善的说道:“贼配军,怎么?还想找回场子不成?” 亲兵立即一脸不忿的说道:“你……。” 狄青也拉下来脸来,对亲军低喝道:“闭嘴!” 张义见此,心中难免厌恶,就因为这个贵公子才导致自己摔了一跤。他向前迈了一步,将狄青和亲兵挡在身后,对贵公子说道:“你是谁家的?” 贵公子见一个半大小子站出来,仔细打量对方穿着,只是一身布衣,脚上更是一双布鞋,顿时有了底气,阴阳怪气的说道:“这是从哪儿蹦出个臭虫来,也敢在老子面前充大个的。” 不待张义说话,贵公子立即对几名家丁吩咐道:“全都傻站着干什么?还不给我打?!” 几名家丁领令后,立即一拥而上。 张义可没心思在大街上打架,立即转身就跑,几步便钻进了小巷。 倒是狄青伸手拦住几人,就听那贵公子继续叫嚣道:“滚开,否则连你一起打。” 那些个家丁分出两人推搡狄青,另外几人紧跟着张义冲进了小巷。 这下狄青可是急了,对方为自己出头,反而要吃亏,这还得了?当即摆开都指挥使的气势,怒视着推搡自己的家丁。只是却迟迟不敢动手,武人地位低下,让他空有一身功夫,也不敢使出来。 正在双方僵持之际,就见张义一边用手弹着衣袍,一边从小巷里安然无恙的走了出来。 贵公子见张义毫发无伤的走出小巷,当即就是一怔,伸手指着张义说道:“你!你……。” 张义瞥了一眼被狄青挡住的家丁,扭头迎向贵公子的目光:“你是谁家的?” 贵公子又是一怔,知道武力解决不了问题了,只能拿出身份压人。 “小子,告诉你,我姓贾,家父乃是昭文馆大学士,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参知政事。” 这话一出,听的狄青浑身不自然的抖了一下,心说:完了!这位是当朝贾昌朝贾相公家的公子。 张义听了倒是没太多反应,陈执中也是宰相呢,他的儿子还不是照样死在自己手里。 他点了下头,平静的说道:“我记住了。” 随即,转身看向狄青:“咱们走吧。” 说着,就要和狄青一起离开。 贵公子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就记住了?这就想走? “你给我站住!今天谁都别想走!” 他话音刚落,张义突然转身,用饿狼一样的眼神盯住对方。 不等贵公子有所反应,一旁那位姑娘倒是吓的失声尖叫,手上一松“咣当”锦盒落地,里面的几件首饰也洒落出来。 贵公子不是没反应,是从没见过这么凶狠的眼神,感觉对方随时都要杀了自己一样。直被看的愣在了当场,不敢有一点动作。 张义这才转回头,微笑着说道:“将军,咱们走吧。”说着,还给对方递了一个眼神,示意快些离开。 刚才他背对着狄青,那个凶狠的眼神狄青自然是没看到的。不过见贵公子呆立在原地,也知道机会到了,便带着亲兵,紧随年轻人逃离了现场。 拐过几条街后,张义这才停下脚步,向狄青施礼道:“小子这就告辞了,明天一定去寻狄将军。”说完,便转身钻进了昏暗的小巷。 “唉,小郎君,你还不知道我住哪里呢。”待对方身影消失,狄青才想起来。 一炷香后,张义再次回到鸿胪寺,找到了张涛父子。 “则成回来了,快坐下,快坐下。”张涛依然保持着热情。 张岭则有些精神不佳,只是打了个招呼,便低头不语。 张义见此,也只是在心中一叹,这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吧。总觉得自己天下无敌,实则不堪一击。 他刚坐下来,张涛就着急的问道:“怎么样?对方答应了吗?” 张义没有急于回答,而是看了一眼桌上的茶壶。 张涛一拍脑门,看了一眼儿子,结果对方只是低着头。叹了口气,只得找了个杯子,倒上茶水给张义推了过去。 张义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这才说道:“真是好说歹说,费劲了唇舌。最后还是秘谍出面,拿出三处店面做保,对方才勉为其难的答应下来。” 张涛闻言欣喜若狂,拉着张义的手说道:“则成,我现在就给家里写信,明天一早就送出去。你放心,钱一定准时到位,不会让你在中间为难的。” 张义忽然想起什么,提醒道:“有件事险些忘了,对方说了,这只是输赢的钱。可不是卖命的,让咱们这边下手轻些,要是出了人命,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张涛连忙点头答应,并拍着胸脯保证,绝对不会出人命的。 第0220章 请专家(上) 翌日,张义和曹宇婷再次把吴宇请到了大宅。 “我说,你俩要是没事干就打猎去,要不就街上逛逛。哪怕弄几车粮食,开个粥场救济一下贫苦百姓也可以。能不能别没事折腾我?临近年关,我忙的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还要被你们俩呼来喝去的。” 刚进门,吴宇就发起了牢骚。 张义与曹宇婷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睛里的笑意。 “有事快说,说完我还得回衙门呢。”吴宇见二人不说话,便催促起来。 张义点了下头:“行,就两件事,一个呢,我这边准备了一千百贯,回头你派人给魏了送过去,就当是给他补身体了。” 闻言,吴宇仔细打量张义,良久后:“行,算你小子有良心。这事我应了。” “这话呢,我说在前面,免得以后闹出什么误会。我从张涛那里讹了一万贯,但这笔钱不能都给这个魏了,剩下的钱我还有大用。” 吴宇吃惊的说道:“你小子可够黑的!这么点小事就要人家一万贯。” 张义没接对方的话茬,继续说道:“不是说要给那些辽国的秘谍安排差事吗?我打算弄个镖局,把他们都给安排进去,主要负责南边的商道。” “行,反正钱在你手里,怎么花都是你说了算。”吴宇答应的很痛快。 “第二件事,你帮我找个人。这人叫狄青,四十岁左右吧。之前跟西夏打过仗,现在就在东京城里。” 听闻狄青的名字,没等吴宇有所反应,曹宇婷激动的惊叫一声,伸手抓住张义的胳膊:“你见到狄青了?他长什么样?帅不帅?个子高不高?是个大胖子还是小瘦子?说起话,有没有睥睨万物的气势?” 张义连忙拍了拍对方的手背:“冷静!冷静!不至于,你好歹也是一个郡主,别跟个迷妹似的。” 曹宇婷伸手打了张义一巴掌:“讨厌。” 这一幕把吴宇看的一愣一愣的,这都什么情况? 张义见吴宇只是呆愣的看着他们二人,轻咳了一声:“咳,怎么样?这事对于皇城司不难吧?” “找个人倒是容易,这个狄青我也知道,还见过一面。不过,你找他干什么?小义,我可提醒你,结交军方人物,可是犯忌讳的,后果会非常严重。”吴宇好意提醒道。 张义没想到吴宇也有这种文武之别的心思,叹了口气:“这人有大才,嗯,将帅之才。咱们不是筹谋析津府嘛?我想找这个人聊聊,让他给一些专业意见。” 吴宇斜睨着张义问道:“真的?你就没一点别的心思?” 张义无奈的摊开手:“我能有什么心思?造反吗?还是黄袍加身?我……唔唔唔。” 吴宇下意识的捂住张义的嘴,警惕的看了看左右。 张义使劲挣脱开对方的手:“这里没外人!你就说这个忙帮不帮吧?” 吴宇在心里权衡再三,最终点了下头。 “那您可快点啊,反正京城就那么几个驿站,我就在这等他了。找到后,您亲自把人送过来,最好是引荐一下,免得闹什么误会。” 吴宇不耐烦的说道:“行了行了,废话真多。” 说完,转身就向外走去。 张义拍了下曹宇婷,示意对方等他一会。几步追上吴宇,边走边问道:“昨天说的,抓辽人的秘谍的事,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很急吗?” “嗯,最好是快一点,就这一两天吧。” “行,谁让我欠你们张家的,明天就动手。” 送走吴宇后,曹张二人陷入了漫长的等待。 曹宇婷用胳膊肘碰了下对方:“你跟吴宇是不是有什么秘密瞒着我啊?搞得神神秘秘的。” 张义摇头笑道:“不能告诉你,到时候给你个惊喜。” “说说呗。” “不说,打死吴宇,我也不说。哈哈,都说是惊喜了。你等着就是了。” “没劲。” 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终于在二人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后院的小门响起了敲门声。 “哎呀!来了!”曹宇婷率先起身,蹦蹦跳跳的就要去开门。 扭头发现张义还坐在石凳上,她又跑回来抓住对方的手,往门口拖:“你快点,挪肉呢?这可是大人物。” 张义一边走,一边无奈的说道:“至于吗?不就是狄武襄吗?长的比我差远了。” “切~懒得理你。”曹宇婷给了对方一个白眼。 终于小门打开,就见吴宇身边站着昨天见过的狄青。 狄青不认识曹宇婷,但看见张义明显愣了一下,拱手就要施礼。 张义连忙拉住对方的胳膊,热情的招呼道:“先进来说话。” 曹宇婷则在一旁仔细打量这位历史上的大人物,对于颜值控的她来说,稍微有一丢丢失望。对方就一个普普通通中年人,虽然有点小帅,但常年在外作战的缘故,皮肤有些粗糙,鬓角也已花白。 经过吴宇引荐,狄青才知道眼前这个小女孩是济阳郡主,连忙施礼问好。至于张义,吴宇倒是没做过多介绍,只说了姓名。 曹宇婷很随意的说道:“那些个俗礼就免了,我们请你来,是有一些事情请教。” 吴宇知道几人要聊什么,也很自然的留了下来。一是,确实好奇,想听一下狄青是怎么看待这个计划的。其二,就是做个见证人,免得日后有人说张义和小郡主,私下勾结军方将领云云。 待几人落座后,张义就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说完,双眼盯着狄青,期待着对方给出意见。 当狄青听闻,这个张义已经掌握析津府布防图的时候,激动的差点站起来,在座几人没人比他更了解布防图的意义。这也让大宋心心念念几十年的燕云十六州,有夺回来的可能。 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吴宇,似乎是在征求对方的意见。 吴宇微笑点了下头:“狄指挥,但说无妨,这里没有外人。”尤其“外人”二字,咬的很重。 狄青听懂了对方话语里的意思,思忖片刻,便说道:“在说析津府这件事情之前,我先说说咱们大宋的战力。” 第0221章 请专家(下) 见三人看向自己,狄青继续说道:“从开国以来,截止到去年。宋辽两国大大小小打了五十多仗,总的来说胜负各半。这一点,相信皇城司那边应该是知晓的。” 他扭头看向吴宇,见对方点头,他又字斟句酌的说道:“现在又有了析津府的布防图,按说收复燕云十六州,指日可待。” 曹宇婷欣喜的抓住张义的胳膊,对方的心愿不就是如此吗?现在名将都如此说了,她怎能不替对方高兴。 可是,张义的表现却出奇的平静,当听到“按说”两字的时候,他敏锐的察觉到,事情可能并非如自己所想的那么简单。 果不其然,就听狄青分析道:“现在我大宋整个北方,面临着两个敌人,分别是辽国和西夏。就在去年,也就是庆历四年,辽国派兵攻打西夏。西夏国主李元昊迫于压力,选了向我大宋称臣降服,以便他能全力以赴的与辽国作战。最后那场仗,西夏也确实打败辽国的进攻,李元昊甚至整个西夏内部气势大涨。由此,西夏对我大宋的态度也变得微妙了,他们虽然表面上还对我大宋臣服,实际上是伺机而动。” 这时,张义插话问道:“您的意思是说,如果咱们大宋出兵打辽国,西夏会趁机出兵攻打我大宋?” 狄青赞许的点了下头:“不是没有这种可能,而且可能性极大。李元昊此人本就野心极大,如果宋辽交战,他难免不会趁虚而入,派兵攻打我西北地区。” 这一番分析,让张义大感头疼,三国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真如狄青所说,那这析津府还轻易打不得。否则,很有可能让大宋陷入两线作战的局面。到时候,朝廷里的保守党再跳出来,逼迫官家妥协让步。到了那个时候,可就更加麻烦了。 曹宇婷心疼的看着张义,她知道对方心里要的是什么。突然,她想起什么,用胳膊肘捅了下对方:“你不是想让他们内乱吗?” 张义猛一拍自己脑门,暗骂自己糊涂,又把自己计划的让萧氏和辽皇内部产生矛盾,从而引发内战的想法说了。 狄青听闻对方还有这个计划,不免认真打量起面前这个年轻人。 良久后,狄青点头说道:“这个计划如果真能实施,倒是一条妙计。倒那时配合着析津府的城防图,我大宋军队趁虚而入,以最短的时间解决战斗,燕云十六州唾手可得。西夏再有所反应,但时机已失,他们就算有什么想法,也没机会了。” 这一番话,让张义和曹宇婷兴奋不已,就连一旁的吴宇也是面露欢喜之色。 就听狄青继续说道:“只是,萧氏一门乃是后族,他们与皇族的关系亲密,怕不是那么容易挑拨的。” 张义不以为意的挥了下手:“这一点狄将军无需忧心,我自有计较。” 说了这么多,到让狄青对张义这个青年也有了一些判断,他试探着问道:“张郎君,不知你的身份是?” 张义沉思片刻,随后说道:“狄将军,小子不想骗你。可小子的真实身份确实敏感,还是不说了吧。我能说的是,小子是想为我大宋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对于张义的回答,狄青并没有表现出不快,反而说道:“理解,狄某完全可以理解。” 几人又闲谈了几句,狄青这才说道:“时辰也不早了,狄某还要去兵部上缴公文,就不能陪各位了。” 在几人送狄青出门之时,他转回身对张义说道:“张郎君的计划非常好,但是……,或许知道一些朝堂上的事,那个……出兵恐怕很难。” 张义点头表示明白:“狄将军,小子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今日见面之事,还请将军不要对他人提起。包括身边最亲近的人。” 狄青点头应是,便跟随着吴宇一起走出后门。 待张义和曹宇婷回到花园后,他发自内心的感慨道:“真是任重道远啊。” 曹宇婷点头说道:“那是,历史进程哪里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随即想到什么,又出言问道:“刚才狄青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张义望着已经结冰的湖面说道:“现在朝堂上是保守派一家独大,这帮人一个个都想着关起门过自己的小日子。他们才不会在乎大宋是不是群敌环伺,只关心屁股底下的位置能否坐的稳当。” 曹宇婷似乎想起了什么,“噗嗤”笑出声来。见张义疑惑的看过来,她解释道:“我想起了一句话,很适合他们。” 说完,便轻咳两声,粗着嗓子说道:“你看那些为官的人,嘴上都是主义,心里全是生意。” 这句话逗的张义朗声大笑,待笑声平息:“我不管他们怎么想,只关心当今官家的心理,到底是主义还是生意。” 曹宇婷撇了撇嘴:“他心里有主义,但嘴上不敢说而已。怕动摇了根基,导致朝堂震动。” 张义烦躁的摆了摆手:“算了,不说他了。反正江山姓赵,怎么做都是他老赵家的事。我这边有个事,你得帮我。” 随后,张义就把昨晚,在街上遇到贾昌朝儿子的事情说了。 “那人多大?贾昌朝有好几个儿子呢。”曹宇婷问道。 张义挠了挠后脑勺,他也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只得把相貌特征描述了一遍。 曹宇婷想了想,点了下头:“那应该是最小那个,贾炎。” “你行啊,京城这些纨绔你是都认识啊,这点比我强。” “前几天,我娘还跟我提起他呢,说什么年纪家世如何如何的。” 张义闻言,警惕的问道:“几个意思?咱娘要给你提亲?” “呸!那是我娘,别套近乎。”曹宇婷笑骂道。 见张义还看着自己,她只得继续说道:“后来我爹派人一打听,着实被那个贾炎的履历惊到了。什么十三岁就让家里丫鬟怀孕啊,还不要人家,打了胎给卖去了青楼。十四岁就学会跟人家抢粉头,导致双方大打出手。最后,闹到开封府,还是他爹动用了关系,把官司压下去。还有好多事呢。总之,这人就两个字的评语,人渣。” 第0222章 勾结军方 翌日,整整一个白天,张义都没有离开鸿胪寺,在庭院里观摩张涛指导张岭拳脚武艺。 在张义看来,张涛算是一位马上将军,其对于兵器,特别是长兵器的使用,是有他独到之处的。现在扔掉兵器,只用拳脚相搏,差距简直是天差地别。 所谓名师才能出高徒,张涛的拳脚功夫只能算稀松平常,就可想而知,张岭的功夫也好不到哪里去。如果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也丝毫不过分。 “则成,要不要一起练练。”借着休息的时间,张岭邀请张义。 张义摆了摆手:“算了,我这小身子骨,再一拳被你打死。那就太划不来了。” 张涛一边用布擦拭着汗水,一边说道:“则成,你也得锻炼锻炼,咱们大辽讲究的就是弓马娴熟,这其中也包括了武技啊。你如果想从文的话,前途不会太大,最多就是个县令。” “张将军,哪天小子真能做到县令那样的高官,一定摆酒谢您今日的吉言。”张义开玩笑道。 “嗨!你这孩子,竟跟我打岔。算了,人各有志,我不强逼着你。”张涛无奈说道。 正在此时,鸿胪寺里的一名小吏跑了过来。 “问一下,哪位是于公子?” 张义起身点头,示意自己就是。 小吏说道:“于公子,鸿胪寺门外有一人自称是你的朋友,说找你有急事。” 张义好奇的问道:“那人怎么称呼?” 小吏这才想起来,没报对方姓名呢。 “那人自称姓陈,有三十多岁的样子。” 张义恍然大悟,应该是秘谍头领陈学武找自己,当即向张家父子告辞,便随着小吏来到鸿胪寺门外。 他刚走出大门,陈学武几步来到他面前,刚要说话,下意识看了下周遭,就抓住张义的胳膊,往旁边小巷里拖。 张义自然知道是什么事情,但脸上却一片茫然之色。 “你可够嚣张的,大半天居然敢来鸿胪寺,就不怕暴露了身份?”张义边走边低声说道。 等进了小巷,陈学武再次看向左右,这才低声说道:“哪里还顾得上想那些啊。于公子,出大事了!” 张义故作好奇的问道:“怎么了?彻底没钱了?那就先不要行动嘛,最近大朝会,天下太平的,想来……。” “不是,不是。”陈学武急忙打断张义的话茬,低声说道:“我手下有几个兄弟突然就被抓了。” “抓了?被谁抓了?犯什么事了?” “什么事都没犯,都是被皇城司以奸细的罪名抓走的。” “啊!身份暴露了?”张义一边问,一边从怀里拿出寿喜给他的那份名单。 “你给看看,都抓走的是哪些人?” 陈学武却没去看名单:“名单上那几个人,我都记得呢。今天被抓的人就没在名单上,现在也不知道皇城司怎么发现这些人的。于公子,现在该怎么办啊?” 张义故作思索,片刻后才说道:“以往这种事是怎么处理的?还有,一定要查出是怎么泄密的。不然其他人也同样危险,随时有可能被抓。” “属下在来的路上也在想,很有可能是赵灵儿招供了,把那几个人的身份透露给了皇城司。” 张义非常满意对方的脑补,煞有介事的点了下头。 就听陈学武继续说道:“这种事以前也是有过的,我都会让手下那些人去附近州县躲上一些日子。等风声过了,换个身份再回来。” 张义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面色焦急的说道:“那你们就快些撤退吧,对了,记得给寿喜公公那边写封信,把近期遇到的情况都说一下。” 在二人临近分别的时候,张义才说道:“我最近正在筹钱,打算给你们开个买卖,解决经费不足的问题。你也跟手下人打声招呼,等你们回来的时候,我应该还没走呢,到时候咱们见上一面,再具体详谈。” 此举,让陈学武有些小感动,来来回回那么多辽国使团,与自己联络的人,从来都是利用自己做事,却对自己这边遇到的困难不闻不问。 “于郎君,陈某嘴笨,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我代表兄弟们给你磕一个头吧。”说着,陈学武就要跪在地上。 张义连忙搀扶住对方:“你我都是为了大辽,何至于此。快些通知兄弟,逃命要紧。” 好说歹说,陈学武才抱拳行礼,转身钻进小巷。 皇城,暖阁。 在挥退了所有人后,赵祯舒服的斜倚在软榻上,稍显慵懒的听着阿大搜集的情报。 良久,赵祯的声音悠悠传来:“你是说,整件事的起因是赵允弼觊觎张义的家产导致的?” “是的,据老奴调查,北海郡王先派人去店里勒索钱财, 张义表面上迎合,当夜就找了皇城司的帮手,剿灭了那个帮派。而后,北海郡王又派人去作坊意图绑架制作糕点的大匠,也被张义识破,还请了皇城司的人负责护卫。直到前些日子,北海郡王勾结皇城司提点李力,让其撤去了作坊的护卫,这才顺利的绑架了大匠。” “无耻!丢人!堂堂一个……。哎!”赵祯头疼的说道。 “主子,老奴昨日凑巧还查到一个消息。”阿大说道。 赵祯手握成拳,轻轻的捶打脑门,以缓解头疼带来的不适。 “讲。” “就是那个张义与真定路副都总管狄青,私下有过接触。” “你说什么?” 阿大听出了主子口气里的惊讶,也只能硬着头皮又复述了一遍。 赵祯并没有怀疑消息的真假,只是不可置信的问道:“他竟敢私下勾结军方将领?” 阿大又补充道:“让老奴奇怪的是,二人见面还是由皇城司提点吴宇做的引荐人。” 沉默许久,赵祯幽幽问道:“可知这二人都说了些什么?” “二人见面的大宅,周围布置了皇城司的探子和济阳郡王府的护卫,老奴无法接近,所以也就……。” 赵祯轻蔑的一笑:“哈!哪里都少不了这个济阳郡王府啊。” 阿大见主子怀疑的范围越来越大,偷眼看了一眼赵祯的脸色,眼珠一转:“主子,要不,老奴去问问那个吴宇?” “不必,你给朕盯紧了这些人。” 话音刚落,又想起了什么:“加派人手,把喜福和吴宇也给朕盯紧了。” 阿大心中震惊,这是对皇城司的忠诚产生怀疑了? 赵祯没听到对方领旨的声音,这才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正呆立原地的阿大:“嗯?!” 这一声,吓的阿大慌忙领旨。 第0223章 小兄弟 临近年关,京城的街道上人流如织,充满了喜庆和热闹的氛围。五彩斑斓的灯笼高挂在横街竖巷,如同璀璨的星星点缀着夜空。街头巷尾弥漫着诱人的美食香气,炸麻花、糖葫芦、年糕等各式小吃摊前熙熙攘攘,吸引着众多百姓。 皇城外西侧,一座大宅内。 与街上热闹的过年景象相比,大宅的正堂内却是另一番样貌。 房间内一片混乱,破碎的杯盘碎片散落一地,佳肴美食更是被溅落的各处都是。 “废物,统统是废物!都滚,统统给老夫滚出去!”大宅的主人步履踉跄,眼神迷离,言语间带着浑浊的醉意。 厅内众人不敢言语半句,只能低下头鱼贯走出房间。 此时,大宅的主人厉声喝道:“十三郎!谁让你走的?嗯?!” 人群中的一名少年身体猛然一震,浑身仿佛被一阵无形的寒风所侵袭,颤抖不已。在恐惧的笼罩下,少年勉强地转过身,脸上的表情充满了战栗和不安,仿佛随时都可能崩溃。 “说!你到底做了什么,才被人退了回来?”大宅主人瞪着通红的双眼,大声质问道。 面对老爹的质问,少年的嘴唇轻启,却迟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眼眸中透露出一丝惊恐和无助。低头间,他的发丝掩盖了脸庞,仿佛想要躲避眼前的压力。 大宅主人见少年竟敢不回答自己,火气更盛:“来!给老夫请家法来!” 始终隐身在帷幕后面的王妃,见夫君要动用家法,就像一头护仔的母兽冲了出来,用尽全身力气撞倒酒醉的夫君,不待身体站稳,便对少年喊道:“十三郎,快跑!” 少年早已被吓的呆愣在原地,还是他的贴身书童冲进房间,拉着他的衣袖转身就向屋外拉扯。 少年这才反应过来,转身向大宅外跑去。 一盏茶后,站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仿佛隔世一般,尽管书童费尽唇舌逗自家郎君开心,可少年眼中的那一抹郁郁之色,始终不肯散去。 恰在此时,少年被一个行色匆匆的路人撞了一下。身体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随行的书童急忙上前搀扶,才勉强站稳身体。 那名路人还没走出几步,便被绊倒在地,身体直直的扑在地上,手里的一个钱袋也脱手而出。 少年见钱袋眼熟,一摸腰间已经是空空如也。 一名儒衫中年人上前捡起钱袋,又在那名路人的腰间重重的踢了一脚:“不学好的东西!滚!” 那个小偷虽然吃痛,却怕引来官差强忍着不敢叫喊,慌忙起身钻进人群逃走了。 中年人拎着钱袋,伸手递给少年:“以后出门注意点。” 少年双手恭敬的接过钱袋,又向中年人行礼道:“赵宗实,谢过先生仗义出手。” 中年人听闻对方的名字后,像施了定身法一般,呆立在原地。 低头行礼的少年久久没听到对方的答话,才抬起头呼唤道:“先生?先生?” 中年人猛然转醒,仔细打量面前这位少年,试探着问道:“敢问郎君府上是?” 少年恭敬答道:“小生来自汝南郡王府。” 中年人闻言,惊呼了一声:“靠!” 随即,想起了什么,回礼道:“于则成见过小郎君。” “哦,原来是于先生当面,久仰久仰。” 张义热情的拉住赵宗实的衣袖:“这里不是讲话之所,我请小郎君吃酒去。” 赵宗实有意推脱,实在是于先生太过热情,他也只能勉为其难的跟随对方来到一座酒楼。 张义向伙计要了个雅间,便带着赵宗实进去。 小书童知道自家郎君有些书呆气,如今又被一个陌生大叔拉到酒楼里,怕郎君吃亏,干脆也一起走进了雅间。 等找店小二点了菜,退出房间后。张义才仔细打量面前这位年轻的英宗。 只见赵宗实鼻梁高挺,剑眉薄唇,英俊的侧脸,面部轮廓完美得无可挑剔。张义暗叹赵家基因真好啊,只比自己差那么一丢丢。 一旁伺候茶水的小书童,见陌生大叔这么盯着自家郎君看,心中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据说,不知从何时起,京城的商贾权贵专找俊俏的少年取乐玩耍。 他慌忙拿起桌上的茶壶,几步来到二人中间,装作给二人的茶杯蓄水。借机给自家郎君使眼色,让其速速离开此地。 张义突觉视线被挡,这才拿起茶杯,在心里想着心事。 这位曾经入宫当备胎的少年,因为赵祯诞下龙子,而被退回了家里。甚至还因为这段特殊的经历,引来不少人的嘲笑。谁知多年以后,在机缘巧合之下,这位真的继承了赵祯的皇位,史称宋英宗。 赵宗实自然是没看懂书童的眼神,不过他跟随张义来酒楼,也只是出于礼貌,打算应付几句就走。 这时张义已经在心里打定了主意,迎上赵宗实的目光说道:“刚才人多眼杂,某并没有说实话。我姓张名义,而且这副相貌也是为了不被人贩子惦记,特意装扮出来的。” 说完,便当着赵宗实的面,将假胡子揭起一角,展示给对方看。 赵宗实听张义那一番话,本来还有些怀疑,见胡子真是粘上去的,好奇心大起:“还能这样吗?” 张义只能自圆其说:“这不是临近年关了吗?街上偷孩子的不少,我怕被那些歹人盯上,干脆装扮成中年人的模样,这样也能省去很多麻烦,实际我刚十五岁。”说完,张义便朗声大笑。 赵宗实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向张义讨要了假胡子,放在自己嘴边,转头问书童:“怎么样?像不像老先生?” 在书童点头称是后,才想起什么,忙把胡子还给张义,正色说道:“小弟今年一十三岁,就称呼你张兄吧。” 这一声“张兄”可把张义高兴坏了,未来皇帝的兄长,这面子大了。以后在大宋横着走,都没人敢管。 张义疑惑问道:“你怎么这么还晚跑出来?爹娘就不怕你遇到人贩子?” 赵宗实脸上的笑容,刹那间消失不见。也不好意思说出实情,只得敷衍道:“这不是带着书童吗?不怕的。” 张义是什么眼力,一看对方就没说实话,但也不好细问。 等酒菜上齐后,张义和赵宗实也是杯来盏往,再加上张义口才了得,席间讲述着一些来自后世的见识趣闻,一时间倒把赵宗实听的入神。 第0224章 不堪往事 入夜,张义很有当大哥的样子,亲自将赵宗实送到府门外,虽然早知道对方身份,但还是佯装吃惊了一下。 谁知,赵宗实看着门前那块汝南郡王府的匾额,神色郁郁的说道:“小弟宁愿生在普通百姓家。” 对于这句话,张义深以为然,面前这位相貌英俊,谈吐文雅的青年人。如果不是生在这么一个特殊家庭,或许也不会被那些个龌龊事逼到发疯。 尽管如此,张义还是随手给了赵宗实后脑勺一巴掌:“你应该感谢老天爷,至少还有爹娘可以奉养伺候。” 尽管被打了一巴掌,赵宗实还是躬身行礼:“宗实谨受教。” 临别时,张义被问及现在住处的时候,他把曹宇婷那套大宅的地址告诉了对方,最后还补充了一句,那里只是自己的临时住所,而且经常不在家,但依然欢迎对方前来做客。 走进汝南郡王的赵宗实,被家里的压抑气氛所影响,原本挂在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不见。 他快步走回到自己的院子,也只有在那里才能让他的心感到祥和安宁。 刚走进院子的赵宗实,就看到正堂房间点着蜡烛,他下意识的轻叹了口气,缓步走进了房间。 “十三郎回来了?”如他猜测的那样,王妃正在房间里等他。 “孩儿贪玩忘记了时辰,请娘责罚。”赵宗实低头认错道。 王妃心疼的看着面前这个孩子,招了招手:“来,到娘这边来。” 待赵忠实来到面前,王妃伸手捋了一下儿子坠在额头的乱发,恰巧闻到身上的酒气,便担忧的问道:“喝酒了?” 这一问,赵宗实的头更低了些,轻声的“嗯”了一下。 赵宗实的亲娘原本是汝南郡王赵允让的妾室,前几年已然病故。好在身为赵允让正室娘子的王妃对他视如己出,对于日常的衣食起居,安排的极其周到。唯独一点,在教育上管教的非常严厉,喝酒这种事情更是不允许发生的。 只是今天晚间发了那件事,她也不忍心再责怪孩子。拉着赵宗实的手,关心的问道:“跟娘说说,是跟谁喝的酒啊?” 已经做好被训斥的赵宗实,闻言心中一喜,偷眼看了下老娘,这才将晚间遇到小偷,因此认识张义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王妃听闻,不仅不恼,反而心中一喜。赵宗实因为是妾生的关系,在府里本就不受重视。自小又被兄弟姐妹欺负,更不要说找个玩伴一起玩耍了。如今在外面能结识一位年龄相近的朋友,而且听儿子叙述,这位姓张的朋友,很有些侠义之气,想来人品也不会差,在王妃看来自然是一件好事。 “宗实,既然人家仗义出手,又请你吃酒饮宴。咱们府上就要有所表示,可不能让人挑出理来,说咱们不知礼数那就不好了。明天为娘给你备下一些礼物,你去登门感谢一下。” 至此,赵宗实才露出笑脸,抬起头说道:“谢谢娘。” “傻孩子,跟娘还客气起来了。”王妃爱怜的拍了儿子一巴掌。 一阵寂静后,王妃终于还是劝道:“宗实啊,别记恨你爹爹。他……。” 赵宗实非常懂事的摇了摇头,打断对方的话:“娘,孩儿不记恨爹爹,是孩儿……。”说到这里,他低下了头,自责的说道:“是孩儿不争气,没能留在宫里,让爹爹失望了。” 这番话听到王妃耳朵里,仿佛如针扎一般难受。睁着有些湿润的眼睛,看着赵宗实心疼的说道:“这事和我儿没关系,我儿无须自责。” 受到王妃情绪的感染,赵宗实终于哽咽起来:“娘,孩儿一定好好读书,不再让您和爹爹失望。” 王妃一边心疼的看着儿子,一边伸手为对方擦拭眼泪:“我懂事的儿啊。” 翌日一早,张义再次来到大宅,与曹宇婷商量如何教训贾炎,还有开镖局的事情。 待事情谈妥后,张义才神神秘秘的说道:“昨晚我又遇到一个大人物,你猜猜是谁?” 曹宇婷有些自得的说道:“自从见过官家和狄青以后,我对大人物就没啥兴趣了。” “没劲。”张义撇了下嘴,继续说道:“实话跟你说吧,昨天我遇到英宗,赵宗实了。” “啊?”听到是这个人,曹宇婷倒是一下来了兴趣:“传说他有精神病的,他当着你的面,没发个病啥的?” 张义皱眉看着眼前这个八卦女人:“别那么说人家,昨天接触下来,还是挺正常的一个少年,温文尔雅的,就是眼神里有些郁郁,估计有什么伤心事吧。” 曹宇婷理所当然的分辩道:“又不是我说的,都是史书上面写的,后世还有人说老赵家都有这个毛病,应该是遗传造成的。” “也不能这么说吧,他从小送到宫里当备胎,你那个皇后姑姑对他又不是太好,小小年纪就在宫里挣扎生活。最后,直到官家有了儿子,又把他退回郡王府,这种事情对于一个小孩子的心智,还是影响很大的。” 曹宇婷若有所思的说道:“那倒也是,听说赵允让这个当爹的对他也不是太好。” 张义双手一摊:“这太正常了,赵允让当备胎的时候,眼看皇位唾手可得。谁知道半路杀出来一个程咬金,真宗的亲生儿子赵祯闪亮登场。老赵可能多少受了点刺激,后来儿子又入宫当备胎,本来想着亲儿子赵宗实能替他圆梦,结果又是一场空欢喜。你琢磨啊,他能对赵宗实有好脸色?” 曹宇婷不屑的说道:“那就是个老混蛋,凭什么啊!自己上位失败,就把那股怨念寄托到儿子身上?没道理的。再说了,赵宗实被退回来,完全是赵祯的意思。凭啥埋怨自己儿子啊。” “算了,不说这些了。不过那个赵宗实给我的印象还是挺好的,等有机会的,给你引荐一下。说来,你和他以后还是亲戚呢。” 皇家这些乱七八糟的龌龊事,张义也不愿意多谈,直接换了话题。 这时,老供奉跑来禀报,说汝南郡王府家的小郎君登门,点名要拜访张义。 曹张二人错愕的对视一眼,没想到说曹操,曹操就到。 第0225章 争辩 待二人走出来相迎的时候,就见赵宗实是带着一车礼物来的。 “宗实来了?快里面请,里面请。”还没客套上几句,张义就拉着赵宗实走进宅子,街上人多眼杂的,他可不想漏了底。 待三个年轻人坐定上了茶水,赵宗实老实的说道:“感谢张兄昨天的仗义出手,小弟准备了些礼品聊表谢意。” 张义很随意的摆了摆手:“人来了就好,带礼品就大可不必。” 曹宇婷从赵宗实进门,就始终在观察对方的一言一行,发现史书上写的“不知人,语言失序”,有些不尽不实。眼前这位年轻人谈吐优雅举止得体,就是一个有家教的老实孩子模样。 只听二人聊起了昨天的遭遇,她不禁好奇的问道:“宗实,你每天都是很晚跑出来吗?” 曹宇婷试图找到对方与常人不同的行为方式,以解释传说中的精神病说法。 见对方一怔,曹宇婷解释道:“街上好多偷孩子的呢,晚上出来的习惯可不好。” 赵宗实对眼前这位漂亮姐姐还是很有好感的,被问及尴尬事也不恼,只是挠了挠后脑勺说道:“昨晚是个意外,我就是出来散散心。” 曹宇婷上下打量对方:“你才多大啊,还散心?” 张义见赵宗实言语含糊,应该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便打圆场道:“谁还没点心事了,要是没心事岂不是成傻子了?” 曹宇婷也觉得自己问的突兀了,忙顺势说道:“是啊是啊,倒是我失言了。” 赵宗实倒是不以为意,他心里始终记得老娘说的那句话:对朋友,要待之以诚。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昨天爹爹喝醉了酒要教训我,得了我娘的允许,我才跑出来的。” 曹宇婷心里八卦的小火苗熊熊燃烧,试探着道:“你爹都怎么训你的啊?” 张义轻咳一声,见曹宇婷望过来,瞪了对方一眼。 曹宇婷倒是理直气壮:“随便聊天嘛,问问有什么不可以的。” 张义仰天叹了口气,觉得这娘们儿没救了,刨根问底的提及人家伤心事,真的合适吗? 赵宗实眼神一暗,或许是心里憋闷太久了,想找个倾诉对象。倒也没有隐瞒:“爹爹说我不懂事,一定是得罪了官家和皇后,才被赶出宫的。” 曹宇婷一见对方这个样子,就知道自己问的过火了。连忙说道:“没有的事,你的事情我也有耳闻的,根本就是后宫的嫔妃生了儿子,官家觉得不需要你了,才让你回宫的,这跟你表现好坏,一点关系都没有。” 张义在一旁连咳几声,都快咳出血了,也没拦住曹宇婷这个大嘴巴。那些话自己人私下里说说得了,现在跟一个才认识一天的小屁孩说。真要对方把这番话传出去,不定又要惹出什么麻烦。 赵宗实转头向张义笑了一下:“张兄,小弟知道分寸的,咱们之间说的话,不会出去乱说的。” 被人识破心思,反而轮到张义尴尬了,连忙转移话题:“你平时都喜欢做什么啊?” 赵宗实挠了挠后脑勺:“小弟平时喜欢读书。” 等了片刻后,曹宇婷好奇的问道:“没了?” 赵宗实老实的摇了摇头:“没了。” “你就没个其他爱好?比如逛街啦,蹴鞠啦,又或者去戏园子听戏啥的?” 赵宗实低下头,有些委屈的说道:“平时爹娘不让我出门。” “啪”,张义以手扶额,他终于知道赵宗实怎么疯的了。小小年纪被宫里的规矩折磨一遍,好不容易回到家了,不仅没感受到家庭的温暖,老爹还动不动就拿他撒气。又跟个犯人似的,整天关在府里不让出门,这样教育出来的人,别说孩子了,就算大人也受不了啊。 曹宇婷也觉得赵宗实这个孩子挺可怜的,拍着胸脯说道:“以后想出门了,就给姐传个消息,姐派人把你接出来。” 张义又瞪了一眼这个傻娘们儿,人家的家事你没事掺和个啥?就跟你管的了似的。 赵宗实闻言倒是眼睛一亮,几乎是脱口而出:“真的吗?” 随即又想起了什么,低下头嘟囔道:“不行呢,我每日还有很多功课要做呢。” 曹宇婷撇了撇嘴,不屑的说道:“你一个皇家的孩子,既不能考科举,又不能为官的,做那么多功课做什么?简直是浪费时间。” 赵宗实摇头表示反对:“我娘说了,读书可以明理,明理可以修身,修身即为做人。所以……。” “停!”曹宇婷伸手打断对方:“宗实,你最需要学的是治国安邦之道。尤其是三冗……。” 张义终于忍不了了,再这么说下去,你干脆告诉人家以后能做皇帝算了。 他插嘴说道:“我觉得宗实说的没错,那些学问能流传千年,自然是有他存在的道理。” 他一边说,还一边给曹宇婷挤眼睛,提醒对方少说点。 谁知道,曹宇婷的脾气倒是上来了,对着张义反问道:“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他读那些有什么用?一堆大道理,还需要学吗?” 赵宗实见面前两位有吵架的架势,连忙说道:“张兄,曹姐,其实这件事……。” 曹宇婷伸手打断对方:“停,宗实,等我跟他掰扯清楚了,再跟你说。” 张义可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吵架,干脆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您随意,您随意总可以吧,您说什么是什么。OK?” 曹宇婷傲娇的“哼”了一声,撇了撇嘴:“算你识相。” 随即,扭头对赵宗实说道:“以后你除了读书,姐姐再教你一些别的。” 赵宗实好奇问道:“别的?” “对呀,姐教你数理化。听说过一句话吗?学会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张义再次忍不住插嘴道:“别闹,现在是愚民治国。再说了,宗实身份特殊,学那玩意干嘛?” 曹宇婷理直气壮的说道:“当然有用了,至少户部工部不敢随便蒙他。” 赵宗实听的一阵阵迷糊,怎么就户部工部了?自己一个郡王府的小透明,跟这两个衙门有什么关系? 第0226章 一张纸条 临近午时,张义和曹宇婷才送赵宗实走出府门。 转身回府后,张义才不耐烦的说道:“你说那么多干嘛?还数理化?他一个未来帝王,学那些东西有用吗?” 曹宇婷的回答却出乎他的意料:“你懂什么?这就是帝师。懂不?能青史留名的好吧?” “就为这个?”张义吃惊地说道。 曹宇婷若有所思的说道:“也不完全是吧,你不觉得这孩子挺可怜的吗?没玩伴又没地方去,干脆给他分散分散精力。免得整天呆在那个破王府里面遭罪。” “他还可怜?”张义反问道。 不待对方说话,他继续说道:“不管怎么说,人家也是青史留名的,史书上有本纪的人物。相比之下,你不如可怜可怜我,干了那么多事情,连个感谢地都没有。” “切,矫情。”曹宇婷撇了撇嘴,不屑的说道。 随即,她突然想起什么,慌忙说道:“我不能陪你了,要赶快回去。明天要去后宫参拜皇后姑姑,还有很多事情没准备呢。” 张义仰天长叹,故意酸溜溜的说道:“你这么一说,我更觉得自己可怜了。张嘴闭嘴就是皇宫啊,皇后啊,全是高大上的。再看看我,混了半年多,才是个执笔书记。” “啪!”曹宇婷随手就给了对方一巴掌:“德行。我先走了啊,你自己找地方玩去吧。” 回到鸿胪寺的张义,刚走到房间门外,就被张涛叫住。 “张将军,找小子有何吩咐?”张义连忙行礼。 张涛下意识的看了下左左,低声说道:“进屋说。” 张义疑惑的请对方走进房间后,就见张涛反手把门关上了。 待二人落座后,张涛才从怀里掏出一张小纸条:“你看看这个。” 张义好奇的端详起来,只见上面写着:今夜子时三刻,西城土地庙,有机密要事。 他翻过纸条看后面,再没有其他文字,便把纸条放在桌上,推回给张涛:“张将军,什么意思?” 张涛这才解释道:“今天我跟使团正使去礼部演礼,出门的时候,他被一个行色匆匆的中年人撞了一下,随即就在怀里发现了这张纸条。使团出发前,是有过分工的。除了正常的外交事务,其他均由耶律副使,哦,就是那个耶律齐全权负责。他的身体情况,你也清楚。吐了那么多血,一直在房间里养身体,这事正使就交给我处理了。” 这番话并没有解开张义心中的疑惑,他指着纸条问道:“那您找小子的意思是?” 张涛继续解释道:“则成,我寻思着,你不是认识东京的秘谍吗?这种事交给他们,是不是更稳妥?” 张义再次盯着纸条上的字,心里泛起了嘀咕,他一时搞不清楚,这张纸条是出自哪个势力。 想了几种可能,都被他否定了。首先,西夏如果有机密要事,完全可以正大光明的去找正使。就算害怕宋人偷听,双方想找个绝对安全的地方,还是能找到的。其次,大宋就更没必要这么做了,正使都到礼部了,身为东道主完全没必要通过这个方式,直接开诚布公的说出来就行。 张义苦思冥想许久,都不得要领。 他倒没怀疑张涛给他看纸条的动机,这种外交事务以外的事情,对方确实不方便处理,真要被大宋抓到什么把柄,很容易演变成一场外交事件。 左思右想后,张义最终还是决定接下这个差事。 “张将军,这事我接下来了,” 张涛知道这件事上他帮不上多少忙,但还是叮嘱道:“则成,这事来的蹊跷,到底是不是宋人或者西夏人挖的陷阱,还未可知。你一定要小心处理,别把自己陷进去。” 张义点了下头,表示会小心从事的。 送走张涛后,张义便躺在床上想着心事。 今夜赴约,在敌友不明的情况下,自己肯定不能一个人过去。隐刺这边的人都被自己骗出城了,肯定是指望不上。去找曹宇婷借人手?怎么乔装进府,都是一件麻烦事。 夜,吴宇终于批改完桌案上堆积的公文,起身伸了一个懒腰,吩咐门外伺候茶水的小厮,可以下衙回家了。 当他走出皇城司后,一边想着明天皇城司的各项安排,一边看向大街两侧灯火通明的店铺。 正在此时,从他后面的人群中,挤过来一位中年人。在其耳边低声说道:“是我,跟我来。”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听的吴宇当即一愣,随即就认出了来人的身份,若有若无的点了下头,便跟随着中年人来到一条小巷深处。 “借我几个人,晚上有事要办。”张义开门见山的说道。 吴宇皱了下眉,虽然知道对方不会乱来,但今天可是大年夜,明天就开大朝会了,身为皇城司提点的他,自然是要问清楚的:“你借人干嘛?别说我没提醒你啊,今天可是……。” “别废话,你就说借不借吧。”张义看了下左右。 “你总要说说借人干什么吧?我也好给你找适合的人啊。” 张义听对方说的有理,也只得耐心将纸条的事情叙述了一遍。 吴宇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不是咱们这边干的,至少我没听说,恐怕是西夏人搞出来的。” 张义焦急的催促道:“我来找你不是帮着分析的,现在距离见面只剩一个多时辰了,召集人手再赶过去,时间可不算富裕。你能不能痛快点。” 吴宇这才反应过来,痛快的点头说道:“行,那你跟我来吧,我带你去挑人。” 张义伸手抓住就要转身离开吴宇:“我就不去了,就是监视跟踪的差事,你挑几个擅长的,给我带到这里就行了。” “你不去看看?最近可招了不少好苗子。”吴宇问道。 “我看个屁啊!怎么婆婆妈妈的,快点吧,抓紧时间,别磨叽了。”说完,张义就往巷口推了对方一把。 送走吴宇后,张义独自躲在漆黑寂静的巷子里,再次琢磨起这件蹊跷事。 一炷香后,吴宇喘着粗气,身后带领着七八个年轻汉子回到了巷子。 第0227章 神秘中年人 “人给你带来了,都是善于监视跟踪的好手。”吴宇给张义介绍道。 张义看了一眼吴宇,低声说道:“让这些人先回去吧,今晚是用不上了。” 吴宇闻言一怔,恼火的说道:“你折腾我玩呢?为了给你找人,我差点没跑死。” 张义拉着对方胳膊,有意避开那群人,向巷子里又走了几步:“这事我怎么想都觉得不对。” 吴宇挣脱开对方的手,好奇的问道:“又怎么了?” 张义估算了一下时辰:“时间快来不及了,我没时间细说,总之你让他们回去吧。一会儿我自己去。” “你自己去可不行,这事来的蹊跷,你要是这样,还不如不去呢。”吴宇伸手拉住要离开的张义。 张义挣脱了几下,都没挣开对方的手,只得无奈的说道:“那你放他们回去,咱们路上说。” 吴宇思忖片刻,最终点了下头。 在赶往西城土地庙的路上,张义才说出心里的判断:“我怀疑这是个圈套,很可能就是奔着我来的。” 吴宇疑惑的问道:“怎么说?” 接下来,张义就把使团的分工说了一遍。 “按照正常的分工,这事应该交给耶律齐处理,可好巧不巧的是,我路上把他气吐血了,他自然就处理不了这些事。这事也就顺理成章的交给了张涛,可偏偏又是那么巧,张涛知道我跟东京的秘谍有来往,所以这件事就落在了我头上。按说,这事处理起来也不复杂,转交给秘谍处理,是无视还是选择见一面问清情况,都该是他们的事情。巧合的事情,再次出现了。这些人为了躲避抓捕,都躲到城外去了。” 吴宇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我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这一切的巧合都撞到一起了?” 张义狠狠的点了下头:“对啊!这件事怎么算都落不到我头上啊。可偏偏就落在我头上了,你不觉得奇怪吗?所以我更偏向,今晚这件事是有人特意安排好的。” “目的呢?就是让你去土地庙?” 张义摇了摇头:“不知道,但有一点我能肯定,绝对不能带皇城司的人过去。一旦被人发现,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至此,吴宇才明白张义的意思。假如这张纸条是辽人对张义的一个测试,一旦对方发现张义与皇城司的人混在一起,那么张义的身份自然就暴露了,等待他的后果,也就不难想象了。 吴宇又担心的说道:“你自己过去也不妥吧,太不安全了。真要是对方有埋伏呢?一支箭矢就能要了你的命。” 张义默默的摇了摇头,这一点他还是有些信心的。如果对方想对自己不利,没必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或许这一番布置,只想试探自己一下。所以,孤身前往,反而比带着皇城司更加稳妥。 经过半个时辰的奔波,二人终于距离见面地点还有两条街的路程。 张义停下脚步对吴宇说道:“行了,事情也给你说清楚了。你回去吧。” 尽管理解了对方的所思所想,吴宇还是不免担忧起来:“要不这事算了吧?管他是不是陷阱呢,直接不见面,不是更好?” 张义摇了摇头:“那不行,万一这事是真的呢?我说了几种可能,还一个可能没说呢,假如真有人想向辽人出卖机密消息呢?至少这个可能性,暂时不能排除吧?” 吴宇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他必须承认对方分析的是对的。确实存在这种可能,如果这次爽约,导致对方去联系其他辽人,那事情就变的棘手了。 “行,我也不劝你了。”吴宇点了下头,他指着巷口一家营业的小酒馆说道:“我在里面等你。” “可以,我一会儿去找你。”张义点了下头。 在他转身要离开的时候,吴宇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千万小心。” 张义拍了拍对方的手背,微笑不语。 土地庙 当张义小心翼翼地搜遍外围,没发现任何埋伏后,他并没有急于走进土地庙。而是找了一处地势坑洼的草丛,将身体小心地匍匐在内。只留下一双眼睛,仔细观察着土地庙及其周边的一切动静。 在张义刚藏身草丛后,就听有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打破了周遭的宁静。 只过了片刻,随着脚步声由远至近,一名身着灰衣的中年人进入了张义的视线。 中年人在进入土地庙之前,先环顾四周,似乎是没有发现不妥之处,这才迈步走进庙宇。 张义见约自己来的人已经出现,并没有急于上前搭话,而是继续躲在草丛里,凝神倾听周遭又无其他动静。 让他意外的是,只过了盏茶的功夫,那名中年人就从土地庙里走出来,站在庙门外,向四下张望。 将一切看在眼里的张义,在心中暗笑,对方倒是个急脾气。但越是如此,他越不敢马虎大意。 又过了一刻钟后,眼看着约定的时辰已过,中年人表现的有些失望,站在庙门外叹了口气,这才低着头,向来路走去。 张义轻手轻脚的爬起身,一直尾随在中年人身后不远处,直至对方即将要爬上马车那一刻,他才终于确定,对方没有埋伏,而且是一个人来的。 他重重的咳嗽了一声:“咳。” 冬季的夜里,除了呼啸的西北风再无其他声音。他的这一声咳嗽,着实的吓了那名中年人一跳。 “谁!”中年人神情紧张的问道。 张义这才闪身出来,用沙哑的嗓音问道:“是你约我来的?” 尽管如此,中年人依然不敢放松警惕,用试探的口气问道:“你是?” 此时的张义,已经走到距离中年人只有一丈,他停下脚步:“纸条是你写的?” 中年人见对方不答自己的话,还始终在问自己,稍作犹豫才只能点了下头:“不错。纸条就是我找人送的。” 张义故意环视了一下四周:“天气太冷,还是去庙里说话吧。” 说完,也不等对方搭话,便自顾自的向土地庙走去。 中年人倒是没着急动作,而是犹豫了一下,这才叹了口气,跟随着张义的步伐,走进了土地庙。 第0228章 谁是嫌疑人 张义走进漆黑的土地庙后,为了能看清对方的面容,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将其吹出明火后,随手放置在佛像前的香案上。而他自己,则故意绕到佛像的旁边。 中年人似乎没意识到要隐藏身份,直接站在香案前,任凭火折子发出的火光,照在自己的脸庞。 张义一边问话一边打量对方,只见对方面色红润,皮肤白皙不像一个普通百姓:“说说吧,约我来此,到底要谈什么事?” 或许是真有什么秘密,中年人下意识的看了下庙门方向,这才低声问道:“你先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 对此,张义早就有心理准备:“告诉你也无妨,我乃大辽使团副使,耶律齐。” 中年人听到这个名字,低声嘀咕了几句后,又追问道:“你是皇族?” 张义有些傲然的点了下头:“算你有几分见识,当今辽皇正是我的大伯。” 中年人恍然大悟,点了下头:“原来如此。” 随即,继续问道:“可有信物作为证明?” 这一下可把张义弄烦了,天寒地冻的跑这里装神弄鬼来了,他不耐烦的说道:“别那么多废话,你到底有事没事?有事就说,要是敢戏耍你家爷爷,别看这里是东京城,爷爷照样弄死你!” 中年人也不知是被张义阴冷的眼神吓唬住了,还是被话语中夹杂的杀气吓到了。总之,不自觉的惊呼一声:“啊!好好,我说。” 只见中年人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就是有人让我来问问你,你们辽国想不想要宋辽边境的军事布防图。”说完,他向后退了两步,似乎在警惕着张义暴起伤人。 这一番话,听到张义耳朵里,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尼玛,这玩意都有人卖的吗?还有什么东西是这帮畜生不敢卖的? 中年人见耶律齐眼神呆滞,又重新问了一遍。 张义这才从震惊中惊醒过来,微笑说道:“当然想了,开个价吧。” 中年人面色一缓,神色轻松的说道:“你听我的消息吧。” 张义好奇问道:“派你来的人没说条件?” 中年人一步步向后退去,双眼却始终紧盯着张义:“你听我的消息,我会再联络你。” 张义怕断了联系,干脆说道:“你别像白天那样联系我们了,太危险。” 他指着佛像说道:“需要传递消息,就写个纸条放佛像下面,我每天会来检查一次。” 中年人一边后退一边说道:“可以。” 对方退一步,张义就上前一步,直到对方退到庙门外,这才转身向那辆马车跑去。 张义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放弃的跟踪。 既然知道了对方约自己的来意,倒也不急于跟上去,他可不相信,干这种杀头的事情,对方真敢一个人过来。 果不出所料,就在对方驱赶着马车,原路返回的时候,才走了几丈距离,就从两侧的草丛中窜出七八个黑影,一路尾随马车而去,直到消失在黑夜中。 张义又在城里绕了很大一个圈子,才来到与吴宇约定的小酒馆。 当他走进小酒馆的时候,就见柜台后面坐着一位老叟,脑袋正在一点一点的打瞌睡。而吴宇则坐在一张餐桌旁,守着一盘酱肉自斟自饮。 张义伸手从盘子里抓了几片酱肉塞到嘴里,这才给吴宇使了眼色,示意对方换个地方说话。 二人再次出现,已经坐在吴宇家的厨房餐桌旁。 吴宇拿起酒壶,给张义倒了一杯:“说说吧,神神秘秘的,非要找个安全的地方说话。到底有什么重要消息?” 张义也没客气,举起杯一饮而尽,又夹了两片打包回来的酱肉,细细咀嚼着。 吴宇倒也没催促,同样的喝了杯酒,吃了两片酱肉。 此时,张义语气悠悠的说道:“我要是说,这个大宋要完蛋了。您信吗?” 吴宇早就习惯了对方这种说话的语气,并没有拍案而起的意思,再次拿起酒壶,给张义斟满酒:“说说,又受什么刺激了?” 张义拿起酒杯再次喝光,将空酒杯重重的往桌上一顿。怅然一叹:“哎。我承认,确实受刺激了,而且刺激的还不轻。” 吴宇并未搭话,而是面露疑惑的看着对方。 张义这才把刚才见中年人的全过程说了一遍。 临了,他恼火的说道:“你说说!还有什么是这些人不敢卖的?特么的,那可是一国的边境布防啊。在他们眼里到底成了什么?金钱?官位?还是卖主求荣的资本?” 吴宇表现的却是异常冷静,思忖片刻后:“这不是最可怕的,我就怕他不止联系了你。还联系了西夏那边的人,如果是那样的话,咱们大宋可就真不妙了。” 张义闻言大吃一惊,他刚才只顾着生气了,完全疏忽了这个可能。假如这个卖家,趁着大朝会万国来朝之际,联络了所有与大宋接壤的国家,那事情可就大条了。 他一把抓住吴宇的手,急切的问道:“这些东西都掌握在谁的手里?或者说谁有资格查阅,能不能逐个筛选一遍,找出嫌疑人?” 吴宇烦躁的甩开对方的手,双手在脸上使劲搓了几下,直到面色通红,才停手说道:“太多了,枢密院,兵部,甚至只要有心,户部也是可以做到的。” 张义吃惊的质问道:“这玩意可是一国的绝对机密啊,你们就没个限制?随便是个人就能翻阅查看的?” 不待吴宇答话,张义突然想起什么,只见他眼睛一亮:“枢密院?你说会不会是陈执中?丧子之痛,加上前途尽毁,干脆搏上一把?趁着自己还有些价值,直接跟外国番邦提条件?比如,用高官厚禄来交换?做不了大宋的高官,就去做别国的?” 吴宇思忖片刻,摇了摇头:“不知道,只能说他嫌疑比较大,但其他人同样有嫌疑。比如生活不顺,干脆就是赌博输的倾家荡产,又或者仕途受挫,这些人也不是没有可能。换了大笔钱财,举家逃离大宋,投奔敌国也未可知。” “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啊,不会有人因为这些铤而走险吧?”张义好奇的反问道。 见对方许久不做回答,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你刚才那番话说的那么顺,是不是以前遇到过?” 尽管吴宇不想承认,但看见张义睁着大眼睛看向自己,最终还是艰难的点了下头。 “特么的!”得到肯定答复的张义,气的痛骂了一句,随手把杯子就摔到了地上。 第0229章 处事原则 二人相对无言,良久,还是张义打破了沉默:“时辰也不早了,你说说有什么打算吧。” 处理这些事情,吴宇已经轻车熟路:“上报呗,还能怎样?” “报给谁?”张义追问道。 “当然是我师父,皇城司使了。”吴宇理所应当的说道。 对于喜福,张义是彻底失望了。他下意识的摇了摇头:“我觉得你还是上报官家比较好。” 没想到,吴宇拒绝的很干脆:“不行,抛开师徒关系不谈。官场上也有自己的规矩,越级上报是犯忌的大事,我不能干。” 张义也不好让吴宇为难,只得无奈说道:“行吧,你最好快点。辽国使团还有几天就要出发回国了,我估计其他国家的使团也差不多日子。你抓紧点吧。” 说完,便站起身。拍了下对方的肩膀,便走出吴宇家的院子,一头钻进了漆黑的小巷。 翌日一早,吴宇便将消息,一五一十的汇报给了喜福。 认真听完事情原委的喜福,紧皱眉头说了一句:“都不省心啊。” 只是这句话,到底是评价那些出卖情报的官员,还是埋怨张义那个小子,并没有说清楚。 吴宇追问了一句:“师父,您看这事……,要不要及早呈报上去?毕竟涉及面甚广,一下要查那么多官员,还是需要官家说句话的。” 喜福沉思良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报肯定是要报的,但今天不行。今天是大朝会,且不说官家有没有时间见为师。这个喜庆的日子,也不好给官家添堵不是?” 吴宇张了几下嘴,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毕竟师父说的也不无道理。 鸿胪寺 由于鸿胪寺入夜就会关闭大门,张义在外面冻了半宿,好不容易等到早起的小吏开门,才得以回到自己的房间。 刚躺上床,准备大睡一觉的他,就被恼人的敲门声逼的不得不重新起床,披上衣服去开门。 只见张岭神采奕奕的站在门外,看到于则成一脸疲态,愣了一下:“你不会一宿没睡吧?” 张义烦躁的说道:“有事说事,没事就快滚。” 说完,也不理会对方,转身重新回到屋里。 张岭一把抓住对方的胳膊:“唉!等一下,帮哥哥看看,穿这身去比武怎么样?” 张义看了一眼穿着一身新衣的张岭,敷衍的说道:“挺好的。祝你凯旋。” 说完,就要顺手关门。 没想到,他越是这样,张岭却越是不依不饶:“说真话,到底怎么样?我觉得这个护腕上面要是再打几个铜钉就更好了,会不会显得更帅气一些?” 张义被烦的实在没脾气,只能一个劲的点头:“已经很帅气了,像从画上走出来的,这总可以了吧。” 张岭一拍脑门,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对啊!应该找个画师,把哥哥这副威武帅气的雄姿画下来。” 张义不耐烦地说道:“你能不能要点脸了,还威武帅气的……。”说着说着,他脑海里想到了一种可能。 张岭见对方话说一半,就站在原地发愣,伸手在于则成眼前晃了晃:“怎么了?” 张义这才转醒,摇头说道:“没事,没事,时辰不等人,你快去准备吧。” 张岭有些遗憾的说道:“可惜人家不让随员参加,不然你就能陪哥哥一起去比武场,亲眼看看我是怎么暴打宋人的。” 张义好说歹说才把张岭送走,重新躺在床上,却没了丝毫困意,盯着房梁心中想着心事。 皇宫 由于今天有大朝会和几场庆典需要举行,身为皇宫内的总管太监,陈忠诚几乎调用了宫里所有的宫女太监,对皇宫的前殿后宫进行通宵布置。 刚得以坐在椅子上喝口茶水的他,身侧就传来干儿子的低声提醒:“干爹,时辰差不多了,官家那边……。” 闻言,陈忠诚一拍额头,屁股下面就像装了弹簧一样,纵身跃起。甩开双腿就向官家的寝宫跑去。 当他气喘吁吁的来到寝殿门外的时候,只见房门早已打开。端着洗漱用具的宫女太监,正从房间里一一退出来。 他刚走进房间,就迎上洗漱完毕的赵祯从寝室里走出来。 “老奴有罪,险些误了叫早的时辰,请主子责罚。”陈忠诚恭敬说道。 赵祯随意的摆了下手:“朕知道你去忙了,就没遣人去喊你。” 正在主仆二人说话之际,阿大裹着披风推门走进房间。 陈忠诚见此,知道这老太监有事情汇报,慌忙挥手让屋内的众人出去。 “有时候,朕真是不想见到你,每次见你就没好事。说说吧,有事什么事情?”赵祯无奈说道。 “主子,昨夜那个张义……。”阿大将昨夜跟踪的发现,一五一十讲述了一遍。 待赵祯听完,点了下头:“他们在庙里说了些什么?” “来人非常机警,在附近布置了暗哨,老奴派去的人无法靠近。所以,没能听到二人的对话。” “那马车呢?谁家的?也没跟上去?” “老奴有罪,派去的人跟到半路,谁知来人还留了后手,险些被发现。所以也没有……。”阿大偷眼看了一眼端坐的赵祯,见对方脸色不好,只能惭愧的将头又压低了些。 赵祯沉吟良久,终于开口问道:“这事你怎么看?” 阿大心里早有准备:“主子,老奴想先从马车查起,京城的马车也不过百乘,仔细查访总会有些蛛丝马迹。另外……。” 赵祯对查马车的思路还是赞许的,见对方不往下说了,追问道:“另外什么?” 阿大为难的说道:“另外老奴想见那个张义一面,有些话想当面问清楚。” “见那只小猴子?哼,他倒是好大的脸面。”赵祯有些赌气的说道。 阿大也搞不明白,自家主子怎么就对这个张义有那么大的怨念。 只听赵祯继续说道:“私下勾结军方将领,与宗室交往密切,只是这两条罪名,就够砍他脑袋的。” 等阿大退出房间后,陈忠诚重新带着宫女太监走进房间。 赵祯看似随意的问道:“忠诚,喜福这些日子干什么呢?” 陈忠诚愣了一下,老太监刚出去,主子就问起喜福,他也不知道是福是祸。只得老实回答道:“听说是为了庆典的安全,在布置人手呢。” 赵祯点了下头,便不再言语。只是张开双臂,任凭宫女太监往自己身上穿着礼服。 第0230章 搪塞,应对 傍晚,一觉醒来的张义,谢绝了张岭庆功宴的邀请,就打算出门去找曹宇婷商量对策。 在临出门前,张涛却突然叫住了他:“则成,别着急走,我与你还有话说。” 当即,拉着张义来到角落处,这才低声问道:“字条的事情是怎么处理的?” 张义没想到对方这么关心这件事,只得含糊回答:“昨天倒是见了一面,对方说是要卖一些关于大宋的消息给咱们。只是具体是什么,却没说清楚。只让咱们的人先回来,他会主动再联系咱们。” 张涛闻言,皱眉自言自语道:“是这样啊,那倒有些麻烦。” 随即,他又问道:“对方有没有说下次什么时间联系?” 张义摇了摇头:“这个对方没说,咱们的人本来想扣下对方的,怎奈那人身后带了不少人,咱们这边的人就没敢动作。” 张涛点头赞许:“做的对,这种人背后肯定都有势力。你扣下他反而麻烦。况且,接头的人也未必真知道什么,最终还是要找到背后的人才行。” 张义好奇的问道:“张将军,所以这事急不来的,毕竟人家顶着杀头大罪做这些买卖……。” 张涛连忙摆手解释:“不是我催啊,是耶律副使下午问起这件事。” “耶律齐?他怎么会知道的?” “你也不用惊讶,我估计是今天正使去探望病情,无意中说起的。” 张义点了下头,有些玩味的说道:“张将军,别怪小子没提醒你啊。这个耶律齐和我家老爷的关系,可是势同水火。你最好离他远一点。” 张涛慌忙摆手:“这说的什么话,他身为副使,叫我过去问话,我不得不去啊。但张某的心里,还是知道轻重的。” 张义点了下头:“您知道这些就好。至于那件事的处理,您可以告诉他,正在办理呢,有了结果自然会报给他。” 经过这么一番不轻不重的敲打,张涛哪还敢与耶律齐接触啊。他思忖片刻,便说道:“则成啊,这事毕竟是你一手处理的,要不你跟耶律副使亲自汇报一遍吧。张某在中间传话,万一传错了意思,反而耽误了差事。你说呢?” 对方刚一开口,张义就听出对方的意思。他对张涛的表现非常满意,他当即点头说道:“可以,我现在就去找他。” 当即转身离去,来到耶律齐居住的房间。 进门后,不等施礼问好,便迎上了耶律齐那一对阴冷的目光。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于则成啊。”由于对方的嗓音已经变得尖细,听得张义很不舒服,总觉得这个耶律齐像被人踩了尾巴似的。 “耶律副使,小子听说您在询问关于纸条的事情,小子特意来汇报一下。”当即,张义又重复了一遍对张涛的那番说法。 耶律齐只思忖了片刻,便说道:“这事你不用管了,我会另外派人去联络对方。” 张义对此早有预料,所以他并未告知佛像下传递纸条的事情,当即点头说道:“如此甚好,小子也就轻松了。” 待张义走出房间后,耶律齐侧头对身边的幕僚问道:“咱们的人怎么还不到?” 幕僚估算了一下时间,这才谨慎答道:“东翁,算计着日子,还需要个三四天吧。” 耶律齐咬牙切齿的说道:“那就让这小子多活上几日。” 应付完耶律齐的张义,终于得以走出鸿胪寺。在找了个人迹罕至的小巷易容后,这才大摇大摆的来到大宅。 曹宇婷为了不错过与张义的见面,特意在大宅内留了一名老供奉,只要张义到来,自然会回府禀报给她知道。 今天也是如此,在张义表明来意后,老供奉只离开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跟随着曹宇婷一起回到大宅。 “今天快给我烦死了,一堆贵妇小姐在大殿里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那一个个笑的那叫一个假,场面话说的那叫一个酸,简直都快折磨死我了。”曹宇婷刚走进房间,就忍不住吐槽。 张义当然能理解那种心情,应酬嘛,其实每个人的参加,都未必是出于真心实意,但出于人情世故或者为了一些利益,又不得不委屈自己走上一遭。 他脸色一正:“别提那些事了,这么晚找你,也是有重要事情商量。” 曹宇婷闻言一愣,她很少见对方有这么正经的时候,猜测着应当有大事发生。 她好整以暇的坐在桌旁,点头示意对方可以说了。 张义这才把昨天的经历讲述了一番。 曹宇婷一听,交易的东西是整个宋辽边境的布防图,顿时感到事情严重了。立即表态道:“不管你想怎么做,我都全力支持你。” “我要几个精通工笔画的画师,将那个中年人的外貌彻底画出来。你再找人去辨认,争取最快的速度查清那人的身份。”张义将自己的思路说了一遍。 曹宇婷不及细想,便一口答应了下来。出门便吩咐老供奉把郡王府里,几名擅长画人物的画师请过来。 重新回到房间后,见张义依然是愁眉不展,曹宇婷好奇的问道:“还有什么事情吗?” 张义若有所思的说道:“有个事情,我拿不定主意,你给参谋参谋。” 他在脑子里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缓缓说道:“你知道的,我不是太信任皇城司的办事能力。这次又事关重大,我想你能不能去皇宫见一次官家。把这件事情告诉他,当然了,一定要阐明利害关系。” 曹宇婷回想起上一次求见的过程,简直可以用痛苦熬人来形容:“不需要吧,反正咱们尽快破案就是了,再说了,现在辽国这边不是你负责联络吗?总不至于真把那些城防图交给辽人吧?” 张义当即摇头道:“你想想啊,既然人家能找到辽国,那会不会还找到西夏?找到大理?找到吐蕃?不是没可能吧?现在距离这些使团离京只有几天时间了。我是怕来不及啊。” 曹宇婷这才真正的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只思忖了片刻便答应了下来:“行,等你这边有些眉目的,我就进皇城面圣。” 得了对方肯定的答复,张义大为感动,伸出手拉住对方的手,深情的说道:“谢谢。” 曹宇婷被突如其来的一下,弄得有些脸红,下意识瞥了一下敞开的房门,忙甩开对方的手,笑骂了一句:“德行。” 第0231章 跟踪的技巧 一炷香后,四位画师终于到齐,张义简单的与几人交流了几句,便开始描述昨晚那个中年人的长相。 半个时辰后,张义从四幅画中,挑选出其中一幅最接近的,让那名画师二次创作,几易其稿后,终于有九成相似,这才放几名画师离开。 曹宇婷接过画稿,左右端详半天,最终还是摇头放弃。又喊来几名老供奉:“你们长跟着我爹爹去各个府上,看看见没见过这个人,尽量往管家或者主事那方面想。” 结果非常不幸,几名老供奉也纷纷摇头。 这一结果倒是不出张义所料,能让曹佾登门拜访的至少都是三品以上的高官,宋朝的官员薪水是历朝历代最丰厚的,尤其是仁宗一朝,要说把官员捧上了天,也毫不为过。尤其是那些高官,动不动就折合后世年薪千万的收入,实在没有必要铤而走险。所以老供奉没见过此人也毫不奇怪。 那么这个中年人背后那人的身份,就只有两个可能了。一是,那人品级不高,且仕途不顺。想趁着使团进京的机会,遣家中管家或家人与其联系,目的也是简单明确,想从中捞上一把。 其二就很头疼了,背后主使者地位极高,就连曹佾这个郡王都很少能够接触。而且这个中年人也并不是那人的家仆,只是主使者豢养的商贾之类的人物。(古代经商属于贱业,达官显贵想要从事商业活动,通常会培养一个类似白手套的角色。既能规避名誉上受到影响,又能通过经商获得钱财。) 曹宇婷用手捅了一下发呆的张义:“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张义面色凝重的讲出了心中的猜测,然后问道:“你觉得是哪一种?” 曹宇婷沉思良久,摇了摇头:“现在不是哪一种的问题,你说的两种都有可能,问题是无论选择哪一种,咱们的人手都不够。家里我能调用的也只有这几位老供奉,即使把府里的全派出去,也只有二十几人,查这件案子完全不够用。” 看着张义面露难色,她试探着说道:“要不,还是联系吴宇吧,他人手多,又各个训练有素。” 这个问题,张义几乎都没有考虑就坚决的摇了摇头:“这案子要想办的干净利落,必须我亲自布置。找皇城司倒是容易,但是他们不会答应把权利交给我的。” 至此,张义才意识到有一个组织在背后支持自己,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假如自己是皇城司提点,那这个案子办起来简直太容易了。 他起身对曹宇婷说道:“跟你爹爹说说,借我二十个最可靠的人。” “你想到办法了?”曹宇婷好奇的问道。 张义若有所思的说道:“有点思路了,但能不能成还不知道呢。” 看时辰已经不早,张义和曹宇婷约定了明天的见面时间,这才独自出了大宅,向城西土地庙走去。 一炷香后,他来到空旷的土地庙,借着火折子微弱的火光,来到佛像前,一阵摸索过后,终于发现一张压在下面的纸条。 只见纸条上清晰写着:一月三日子时三刻,在此处相见。 张义嘴角上翘,心中暗想:现在是一月二日子时不到。还有整整十二个时辰,足够安排一切了。 他习惯性的把纸条点燃,眼看着化为一堆灰烬,这才吹灭了火折子,遣出土地庙。 在张义的背影消失以后,一条黑影才从草丛中钻了出来。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佛像前,吹亮了火折子后,在地上仔细寻找对方留下的任何蛛丝马迹。当看到一堆灰烬后,不由的骂了一声:“特么的,小兔崽子够狡猾的。” 当即吹灭了火折子,向庙外跑去。 黑影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穿街过巷躲过了几队巡夜的军士,这才来到一座不起眼的三进宅院。 在经过几名值守护卫检查腰牌后,黑影才得以进入这座戒备森严的院子。 “总管!”黑影进入厅堂,就向坐在书案后的阿大行礼。 “嗯,讲吧。”阿大只是点了下头,依旧保持着闭目养神的姿势。 “那小子去了土地庙,从佛像下面翻出一张纸条,看过以后就被烧毁了。”黑影如实说道。 阿大闻言,发出几声尖利的笑声:“嘻嘻,是个机警的。” 说完,便挥手示意对方可以离开了。 黑影再次躬身施礼,便退出了房间。 当黑影走出宅院后,便钻进了旁边的小巷,去找跟踪张义去鸿胪寺的同伴汇合。 当他刚走出不远,就听附近似乎有细碎的脚步声。猛地回头观瞧,却是空洞的小巷,除此之外并无异常。 “特么的,整天跟踪别人,搞的自己都疑神疑鬼的。”黑影笑骂了一声,便顺着小巷往前走去。当来到前面岔路口的时候,刚转过身,就见一个东西夹杂着破空声直扑自己面门,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耳边传来“嘭”的一声,头疼欲裂的同时,又感觉天旋地转,紧接着两眼一黑,失去了知觉。 张义见黑影瘫倒在地,才把手里的木棍扔在地上,又对着黑影吐了口唾沫:“呸!这点功夫还敢跟踪小爷?” 半个时辰后,已经累得气喘吁吁的张义,终于拖着黑衣人返回了大宅。 值夜的门子见小公子去而复返,身后还拖着一名黑衣人,慌忙上前帮忙。 大宅地牢 “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跟你说啊,女人不能总熬夜的……。”走下地牢的曹宇婷就开始吐槽,当看到架子上绑着一个黑衣人,不禁失声尖叫道:“啊!怎么会有个黑衣人?” 随即想到什么,转头看向张义:“你弄回来的?” “这不是废话吗?别一惊一乍的,你这破宅子有什么可偷的?” 曹宇婷一边打量着黑衣人,一边问道:“你从哪儿弄回来的?” 张义有些得意的说道:“嘿嘿,刚才我去土地庙看看有没有纸条,结果真有一张,然后我就琢磨啊,对方就那么放心?就不怕纸条被别人拿走?怎么都要留一个人在那里盯着吧。我就假装离开那里,结果,真让我猜对了,这家伙以为我走远了,先进庙里搜查了一遍,又去一座防卫严密的大宅里呆了一会儿。” 第0232章 张义的口才 这一番操作,不要说曹宇婷了,就是陪着一起下来的几名老供奉都暗挑大拇指,佩服对方心思细腻。 曹宇婷点了下头:“搜过身吗?” 这一下,可问道张义的伤心处了,当即吐槽道:“搜个屁啊。这一路给他拖回来,差点没给我累死。还是门子看我可怜,搭了把手才给他抬到这里。” 曹宇婷吩咐道:“明天给门子送十贯钱过去。” 一名老供奉躬身应是。 只听她继续吩咐道:“那就别看着了,开始吧。” 说完,便后退一步,几名老供奉上前,开始对黑衣人搜身。 片刻后,老供奉翻出一枚腰牌,伸手交给曹宇婷。 曹宇婷仔细端详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又转手递给张义。 张义接过腰牌后,只见正面雕刻着是一把宝剑,背面则是一只眼睛。除此之外,连个文字都没有。 他随手就将腰牌扔到桌子上。 一盏茶后,老供奉终于完成了搜身,除了一枚腰牌和几枚铜钱以外,在没有其他随身物品。 张义见找不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烦躁的吩咐道:“上嚼子,问话!” 老供奉闻言一怔,看向自家小郡主,表示没听懂什么意思。 曹宇婷白了张义一眼,这才解释道:“就是找个布条勒住他的嘴,免得醒过来咬舌头。” 那名老供奉点了下头,按照张义的方法,将对方的嘴勒住。 一切准备妥当,张义继续吩咐:“弄醒他。” 一桶冰凉的井水自上而下的浇过一遍后,黑衣人浑身激灵一下,猛然睁开双眼,待看清眼前是自己跟踪的那小子,心里懊悔的恨不得找块石头撞死算了。 此时,易容成中年人的张义开口问道:“说说吧,你的幕后主使是谁?” 黑衣人眨了几下眼睛,他并不知道对方误会了自己的身份,只以为让自己招认阿大总管呢。他紧咬牙关,态度坚决的摇了摇头。 张义点了下头:“既然不说,那咱们就慢慢玩,反正时辰还早呢。” 他转头对老供奉吩咐道:“堵上他的嘴。” 见黑衣人的嘴被破布堵了个严实,这才看向曹宇婷:“你来还是我来?” 曹宇婷一脸嫌弃的往旁边挪了一步,撇嘴说道:“人家可是小姑娘呢。” “靠。”张义随口说了一句。 “啪”曹宇婷反手就抽了对方后脑勺一巴掌。 张义不以为意,对老供奉说道:“麻烦您,给找点竹签子。” 一盏茶后,老供奉带着一脸的疑惑拿了一把竹签回来。 张义接过竹签后,也不着急审讯,坐在椅子上,从靴子里抽出匕首,将竹签挨个削尖。 只听他拿起一根竹签,对黑衣人说道:“在用刑之前呢,我要给你讲解一下这东西的使用过程。” 张义起身来到黑衣人面前,左手把竹签举到黑衣人眼前,抬起自己右手在手指上比划着:“我会把这一头,就是削尖的这一头,一点一点的插进你的指甲盖下面。直接插到这里,就是手腕这里。你能看明白吧?” 原本张义不讲解,直接用刑的话,对包括黑衣人在内的众人,不会有什么冲击力。毕竟,几名老供奉平时也给府里处理过一些脏活。更不要说竹签了,就是砍头杀人也是常事。 可经过这么一番讲解,众人听得头皮一阵阵发麻。几名老供奉更是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恐之色。 身为当事人的黑衣人自然不会例外,他拼命挣扎身体,怎奈绳索捆绑的太紧,根本无法挣脱,只得在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只见张义一脸笑容的轻声问道:“现在肯说了吗?” 黑衣人闻言,明显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坚决的摇了摇头。 张义倒也不急,继续说道:“不急不急,你等等啊。” 说完,他从旁边刑具架子上,拿下来一个小铁钩。对着老供奉问道:“这东西,你们平时怎么用的。” 经过一番精神洗礼后,老供奉恭敬有加的说道:“这个是钩人舌头的。” 张义恍然大悟的点了下头,随即又摇了摇头:“这么用有点浪费了。” 他将小铁钩举到黑衣人面前:“看到这个钩把了吗?我会在上面绑一根拇指粗的小木棍,不用太长啊,有一尺半就足够了。至于用法就简单多了。” 张义指着铁钩的钩尖说道:“你看啊,这个东西不大,应该能从你的肛门,哦,就是粪门伸进去,往里慢慢捅,到了一定深度后,这个钩尖就能沟到你的肠子,然后就简单啦,我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往外拉。唉?我想起个问题来,你见过自己的肠子长什么样子吗?” 此时的黑衣人精神终于崩溃了,努力张大嘴巴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张义故作好奇的问道:“怎么了?没见过?没见过也不用这么激动啊。一会儿你就看见了。” 黑衣人又开始拼命摇头。 张义这才装过恍然大悟:“哦!我懂了,你是想说话了?” 黑衣人拼命的点头,表示自己要说话。 张义态度坚决的摇头:“那可不行,我独创了十八套刑讯手段呢。好不容易抓到你这么一条响当当的硬汉,可不能浪费了。” 只见黑衣人突然放弃了挣扎,转瞬间两行热泪从眼睛里脱眶而出。虽然被破布堵着嘴,但也能依稀分辨出哽咽的声音。 张义见黑衣人精神防线彻底崩溃了,就要伸手取下堵在对方嘴里的破布。 就在此时,只听地面上依稀传来呼喊声:“你们不能进去!你们知道这里是谁的宅子吗?来人啊!快来人啊!有贼人!” 几名老供奉对视了一眼,拔腿就顺着楼梯跑出地牢。 张义则眉头紧皱,扭头看向曹宇婷。 曹宇婷迅速从一旁的架子上,取下一把行刑用的匕首,也向地牢的楼梯口处冲去。 张义从靴子里拔出匕首,紧随其后冲出地牢。 当张义来到地面的时候,就见到昏暗的月光下,几名老供奉已经拔出随身的横刀,在与一群黑衣人对峙。 他刚要大声喝问对方的来意,就听那群黑衣人身后,一个嗓音尖利的声音传来:“误会!都是误会!我们来此并无歹意,只是想见一见这座宅子的主人。” 第0233章 张义的好奇心 张义这边自然不会因为几句话,就放下戒备。 这时曹宇婷高声喝问:“尔等深夜闯进别人家,还说没有歹意?你不觉得这个理由很可笑吗?” 话音刚落,就听尖锐嗓音再次响起:“全体都有!收起武器!” 那群黑衣人听到命令,彼此先对视了一眼,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将利刃重新入鞘。 这时,就见对面人群从中间分开,走出一名内穿内侍服饰,外披黑色斗篷的老太监。 不待张义这边说话,老太监露出笑容,用手指着张义说道:“济阳郡主,能否借贵宝地,让咱家与那位张小友一叙啊?” “轰隆”,这句话听在张义耳朵里,犹如响了一记炸雷。对方认出自己身份了?自己究竟怎么暴露的?这是从哪儿冒出来一个老太监? 还是曹宇婷最先反应过来,她看了一眼呆立原地的张义,神情戒备的对老太监说道:“你到底是谁?” 老太监笑容不减:“咱家说出名姓你也不知道的,又何必多此一问呢?咱家能告诉你的是,咱家来自宫里。” 曹宇婷上下打量对方:“你……。” 张义伸手拍了下曹宇婷的肩膀,打断对方的话,指着地牢出口对老太监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请老先生到下面详谈吧。” 老太监见对方要请自己下地牢,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犹豫,朗声笑道:“哈哈,好,就随了小友心意。” 说完,当先向地牢入口走去。 他这一举动,惹的一众黑衣人顿时骚乱起来,纷纷劝诫不要冒险。 谁知老太监倒是怒了,回头对众人说道:“收声!都给咱家原地站着!” 说完,便不再搭理那些手下,独自走下地牢。 张义没搞清对方身份,自然是不敢大意。与曹宇婷眼神交流一番,示意对方在上面戒备,自己下去看看情况。 “你小心些。”曹宇婷一脸担忧的嘱咐道。 张义轻轻拍了几下对方肩膀,便跟随着老太监的步伐,也下到了地牢。 当老太监下到地牢后,便看见了被绑在行刑架上的黑衣人。他看到那名手下并没有伸手解开绳索的意思,而是背着双手踱着四方步,来到黑衣人面前,像欣赏一件艺术品一样,上下打量对方。 黑衣人也不知道是刚才哭的,还是无言面对上司,总之满脸通红的将头低下。 老太监转身对下到地牢的张义说道:“审讯过?” 张义摇了摇头:“没,只是说了一番话而已。” 老太监仔细打量黑衣人的脸,像发现了什么:“怎么还有泪痕啊?” 他转头看向张义,希望对方能给个答案。 那名黑衣人闻言,连忙将头扭到一边。 张义笑容可掬的说道:“就是聊了聊天,可能吓到了吧。” 这时老太监才站直身体,转身来到桌旁,拿起那枚只有图案没有文字的腰牌,一脸失望的叹了口气。 片刻后,老太监指着黑衣人说道:“小友,能否给咱家一个薄面。” 张义虽然不知道对方的确切身份,但至少能看出对方确实没有恶意。否则,刚才在地面上就直接动手了。 张义抽出匕首,几下就割断了黑衣人身上的绳索。 黑衣人跪在地上,无声的给老太监磕头。 老太监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滚出去,回去再跟你算账。” 黑衣人这才站起身,不敢看张义一眼,低着头就跑出了地牢。 待地牢里只剩他和张义二人的时候,这才坐在桌旁的椅子上,缓缓说道:“能说说如果咱家没带人赶过来,小友会怎么对待咱家那个手下吗?” 张义顿时起了玩耍的心思,他伸手拿起桌上的竹签,将刚才吓唬黑衣人的那番话又讲述了一遍。 这番话,纵使是老太监听来也是头皮一阵阵发麻,半晌才说道:“那他哭的不冤。” 张义也顺势坐在老太监对面,好奇问道:“能说说,您回去打算怎么收拾他吗?” 老太监眨了几下眼睛,随手拿起桌上那枚腰牌,在手里摆弄。反问道:“如果换做是你,你会怎么样?” 张义思忖片刻,叹了口气:“如果是我的手下,就开除了他,放他回去当个老百姓。当然,如果在敌国那边招了供,就是另一个结果了。” 老太监赞许的点了下头:“还不错,不是个弑杀的。” 张义白了对方一眼:“我又不是变态。” 老太监意味深长的说道:“咱家今天来,只为一件事,土地庙里你跟那个人都说了些什么?” 张义吃惊的看着对方,脑子里一片混乱。 老太监歪着头打量张义:“怎么?不能说?” 张义仔细打量对方,良久,下意识的摇了摇头,这个老太监的一举一动完全不似作假。他猛然意识到,可能闹了一个天大的误会。那个被自己抓来的黑衣人,未必和留纸条的中年人是一伙的。 他盯着那枚纹饰特殊的腰牌思忖良久,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是谁?身后又是谁?你能把这两个问题说清楚,我就告诉你。” 老太监手里把玩腰牌的速度更快了,他一脸玩味的反问道:“你真想知道?” 张义态度坚决的点了下头:“当然。” 老太监思忖片刻,将腰牌拿到面前,一边欣赏着上面的花纹,一边说道:“咱家怕你知道了会后悔,要不还是算了吧。你直接告诉咱家想知道的,咱就当今天没这回事。” 张义再次摇头:“不行,事关重大。” 老太监眼神里有一丝莫名的味道,只是一闪而逝。当即发出一声轻笑:“好,那咱家就告诉你。” 他把腰牌放在桌上,推到张义的面前,指着上面的花纹说道:“我们都是没名没姓的人,存在的目的只有两个,看到这个眼睛了吗?代表着我们是官家的耳目,替他老人家搜集一切对官家不利的消息。” 说完,老太监翻过腰牌,指着那把剑说道:“看到这把剑了吧?只要官家吩咐,我们就会化身一把利剑,直刺对方的胸膛。无论那个人是谁。” 张义听完对方的讲述,脸色一垮,心说:完蛋了。 “啪”“啪”对着自己的脸左右开弓,扇了两个嘴巴。 老太监犹如奸计得逞的顽童一般,拍着桌子笑的前仰后合。 张义哭丧着脸说道:“爷爷,小子叫您爷爷行吗?咱就当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您看行不行?” 没想到,老太监笑的声音更大了:“哈哈哈!晚了!哈哈哈!你都知道了!哈哈哈!” 第0234章 强拉入伙 爽朗的笑声,终于引来了曹宇婷的注意,她好奇的走下楼梯,来到张义身边:“你怎么他了?这就疯了?” 张义心里悔的恨不得找块石头撞死,对曹宇婷的话语充耳不闻,抬起手在自己的嘴上抽了几下。 曹宇婷连忙抓住对方的手,好奇的问道:“怎么了?你受什么刺激了?” 只听这时老太监一边大笑,一边断断续续的说道:“哈哈,你来的,哈哈,正好。哈哈。” 闻言,张义全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连忙起身就把曹宇婷往地道口推:“你快点出去,我不喊你,你千万别进来。” 曹宇婷疑惑的问道:“到底怎么了?装神弄鬼的?” 张义慌忙说道:“你就别问了,听我的准没错!” 一直将曹宇婷推到地面,张义再次嘱咐道:“不管发生什么,你都别下来啊,除非我喊你!听到没?” 曹宇婷睁着茫然的大眼睛点了点头。 张义得了准确的答复,这才转身放心的回到地牢。 又等了一会儿,老太监终于止住了笑声,掏出手帕擦拭掉眼角的泪水。 与之相反,张义则垂头丧气的坐在老太监对面,迟迟不发一言。 老太监拿起张义面前的那枚腰牌:“你当咱家为什么把玩这东西?还特意举的那么高?嘿嘿,小子,服气没?” 张义将整张脸埋进双掌间,觉得没脸见人了。 老太监这才脸色一正,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说道:“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咱们现在说正事吧。” 张义这才从双掌间抬起头,盯着对方双眼说道:“我说了,事关重大。刚才那些都是你的一面之词,还是无法证明自己的身份。” 老太监闻言,不仅没有气恼,反而赞许的点了下头:“小子,是个谨慎的。咱家越来越喜欢你了。” 他站起身,背着双手在地牢里踱步:“你,张义,今年一十四岁,生于析津府……。” 老太监一边踱步,一边朗声说着张义过往的一切。从父母的身份,到独自闯关回到大宋,一直说到前几天一把火烧了北海郡王府。其中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几乎每件事都说的清楚明白。 至此,张义终于相信了对方的身份,毕竟有些事情,他做的非常隐秘,也只有几个人知道。 待老太监说完,张义起身对着老太监深深一揖:“爷爷,小子刚才得罪了,请勿怪罪。” 老太监随意的摆了摆手,顺势坐回椅子:“那些个客套话就不要说了,现在说说正事吧?” 张义这才坐下,将那一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述了一遍。 或许是一把年纪,几十年来处理过太多重大事情,老太监听闻有人私下贩卖边境布防图,脸上古井无波,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变化。 良久,老太监才看着张义说道:“小义啊,如……。” 随即想起什么,问道:“咱家叫你小义,不碍的吧?” 这一问,张义倒从心底萌生出一股亲切感,摇头说道:“小子喜欢听,您叫便是。” 老太监点了下头:“小义,如果这事交给你处理,你当如何?” 要说之前的张义得知这件事后,愿意挺身而出。此时知道对方身份后,他只想躲得远远的。对方的身份实在太可怕了,专门替皇帝处理一些脏事的,权力倒是巨大。可知道的秘密多了,真的好吗?历史上太多这种人物,最后都不得善终。 张义面色一苦,无奈的说道:“爷爷,小子也为这事苦恼呢。不瞒您说,小子这几天是茶不思饭不想,始终琢磨怎么解决呢,结果脑子里一片空白。如果今天没遇上了您,明天小郡主也会去皇宫面圣,将此事告知官家,让官家去处理。” 老太监一脸玩味的看着张义:“你看,你又耍小聪明了不是?有些事咱家刚才忘记说了,现在告诉你也不算晚。” 张义慌忙举起双手捂住耳朵,一脸警惕的看着对方。 老太监也不气恼,欠起身,伸手拽了一下张义捂住耳朵的手。 “不想听也晚了,你都知道咱家的来历了。” 张义只得生无可恋的放下另一只手。 “这才乖嘛,跟你说,你知道了秘密以后,只有两条路,第一条呢,加入我们。第二条路呢,我们追杀你,哪怕上天入地,直到杀死你为止。就这些,你自己选吧。” 张义用手使劲搓了搓脸,他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叹了口气:“行,但是我有个要求,必须满足我,否则我宁愿一死了之。” 老太监来了兴趣,点了几下头,示意对方说下去。 张义老实说道:“我能不能不当太监?不挨那一刀?” 老太监一脸鄙夷的啐了一口:“呸!你是忠烈之后,就算你想挨那一刀,也得咱家同意啊。” 张义深深的叹了口气:“那行,从今天开始,我就算入伙了。” 老太监见张义答应了,立即露出笑脸:“既然答应了,就别哭丧着脸了。来,乖,给咱家笑一个看看。” 张义挤出一个比苦还难看的笑容。 老太监点了下头,脸色一正说道:“说说吧,如果这事交给你处理,你当如何?” 既然已经加入了,张义也不再纠结了。当即转身跑出地牢,让曹宇婷给他拿中年人的画像和京城的地图。 曹宇婷虽然心中有些疑问,也知道不是说话的时候,当即吩咐老供奉去府里取来。 张义看着对方冻得发红的小脸,心疼的说道:“要不你先回去吧,我这边没什么危险。” 曹宇婷坚定的摇了摇头:“不行,我不放心。” 这时,不知道老太监什么时候来到楼梯口的,只听他在下面喊道:“所有人去府门外等着去。” 一众黑衣人齐声应是,转身向府门走去。 又听老太监说道:“让丫头进来吧,外面怪冷的。” 张义用警惕的眼神打量了几下老太监。 老太监无奈的说道:“咱家不拉她加入,这总可以了吧?” “真的?”虽然得了许诺,但张义对这个狡猾的老太监没有多大信心。 老太监气恼的说道:“那就在外面冻着!冻死活该!” 说完,便气哼哼走进地牢。 第0235章 和盘托出 见此,张义才彻底放下心,领着曹宇婷下到了地牢。 半炷香后,老供奉终于将画像和地图取了回来。 张义将画像递给老太监:“这就是那个中年人的画像,至少九成相似吧。” 老太监眯着眼睛端详了半天,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没印象,不过不要紧,只要这人在京城,咱家就能给他找出来。” 张义又展开地图:“您要是想举着画像到处去问,小子劝您还是算了。这种杀头的买卖,人家只要得到一点风声,先是杀人灭口,然后搞不好就跑了。所以,小子决定这事咱们双管齐下。” 老太监给了一个鼓励的眼神,示意对方说下去。 “画像呢,您找完全可以信任的人去辨认,小子打算用笨办法跟踪这人。” 张义指着地图上西城土地庙说道:“首先撒出大把人手,以土地庙周边五里为界,每两个路口安排一个乔装打扮的手下,什么死尸啊,什么乞丐啊,总之不会引起对方注意的。看到对方从面前经过,也不要跟踪,只需知道他向什么地方去了。” 老太监趴在地图上,用老花眼看了一会儿,点头说道:“行,然后呢?” “小子尽量多的把对方约出来几次,咱们根据他每次去的方向,再做出相应调整,五里五里的做出调整,总会找到他藏身的老窝。” 老太监思忖片刻,点了下头:“这个办法虽然笨了点,但不会引起那人的注意,我看可以。” 就听张义继续说道:“其实,小子还有一个冒险一点的计划,就是调动巡夜官兵,装作巧遇,查那人的腰牌。这招对于普通人应该好使,就怕那人是个非常谨慎的性子,见行踪败露,直接被主子杀人灭口。那样的话,咱们再追查幕后主使,可就难上加难了。” 老太监用手摩挲着光洁的下巴,沉吟良久:“这招留在后面吧,跟踪无果的时候再用。” 张义点头道:“小子也是这个意思。毕竟捉贼捉赃,能不惊动对方,就尽量不要惊动。等他拿出那份布防图,到时再一网打尽。管他什么身份,就都不好使了。” 老太监玩味的问道:“你对那人的身份是怎么判断的?” 当即张义把自己分析的结果说了一遍。 老太监盘算良久,最终点头赞同道:“有些道理,要是个普通小人物也就罢了。真要是个位高爵显的,必须捉到证据。” 张义这才坐回椅子,如释重负的说道:“行了,也就这些吧。要是再捉不到那人,小子也认命了。” 老太监顺势坐在他的对面,还很礼貌的向曹宇婷压了压手,示意对方也坐下。见对方坐下,老太监随手拿起桌上的腰牌在手里把玩。 这一个微小的动作,可是吓的张义不轻,自己跳坑里也就算了,可不能再搭上女朋友。 他一把抢过腰牌,顺势塞到怀里,同时瞪着眼睛说道:“爷爷,过分了啊!” 曹宇婷疑惑的扭头看着张义,完全听不懂对方的意思。 老太监见心思被看穿也不尴尬,反而朗声大笑,只可惜配上他那尖锐的嗓音,完全听不出豪爽,倒是有些夜枭的味道:“哈哈哈,果然是个小猴子。” 曹宇婷用胳膊肘捅了下张义,低声问道:“怎么了?” 张义瞪了一眼对方:“好奇害死猫,别问。” “切。”曹宇婷回了一记白眼。 老太监对小儿女打情骂俏那一套完全没有兴趣,而是开口说道:“咱家还有两个问题。” 张义好奇的看着对方,示意对方说下去。 老太监向前欠了下身体,双眼紧盯着对方:“你跟咱家说说,北海郡王府那场火是怎么烧起来的,怎么就保证那么长时间,才会燃起大火。” 张义深吸了一口气,仰头看着房顶:又来了。 他故作很随意的说道:“其实很简单,火折子您老人家不陌生吧?为什么能保持那么长时间不灭?就是一个阴燃的道理。只要点火前,准备的足够充分巧妙,就可以做到。” 老太监显然不太相信张义的这套鬼话,可又一时找不到证据反驳。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等回去咱家试试。” 张义下意识的和曹宇婷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笑意。 火药配方这个东西,张曹二人有过约定,不到万不得已,是不打算上缴的。至少在朝廷没有严格保密制度之前,是绝对不会交出去的。万一让辽人又或者西夏人知道,损失最大的还是大宋。现在打着都费劲呢,对方再带上火药,那大宋就离亡国不远了。 就听老太监又问道:“下一个问题,陈世孺的案子。你是怎么不留任何痕迹,把那么大的磨盘放到墙头上的?” 关于滑轮组的利用,张义倒是没打算隐瞒,只是顾虑把真相说出来,会不会给自己惹麻烦? 老太监显然看出了他的顾虑,当即说道:“这个案子,官家在之前的朝会上已有定论,就是里通外国。三衙也是照此办理的,所以就算你说出真相,也不会改变什么。” 张义再次看向曹宇婷,见对方点了下头,这才对老太监说道:“这个倒是不难……。”当即,就找来纸笔,把滑轮组的原理讲述了一遍。为了显得高深莫测,又加上了杠杆原理和部分力学的概念,直把老太监说的云里雾里的。 老太监看着张义画的图纸,苦笑摇头:“咱家真是老了,听了半天居然没听懂。” 曹宇婷插嘴说道:“不懂没事,您回去试试就行了。只要好用,管他什么原理呢。” 老太监眼睛一亮,赞许的说道:“郡主说的极是。” 他将图纸小心叠好放在怀里,双手撑住桌面站起身:“好了,咱家也要回去了。明天你还按照约定的时辰去会面,咱家的人会提前两个时辰到位。” 张义姿态摆的很正,自己就是个行动策划,具体实施老太监比自己更有优势。 在临近分别的时候,老太监用只有他和张义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凭借那块腰牌可随时进宫,所以那东西莫要遗失了。要是丢了的话……。”老太监伸手在脖子上划了一下。 张义听完,一边在心里问候对方祖宗十八代,一边伸手入怀就想把腰牌还给对方。 老太监按住张义放在怀里的手,又低声说道:“晚了。” 说完,便带着夜枭一样的笑声离开了大宅。 张义伸出左手,咬牙切齿的打了几下右手的手背。 第0236章 隐秘组织 待曹张二人重新回到地牢,围坐在燃烧的火盆旁,张义才把刚才与老太监的对话,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啊?还有这么一个组织?那皇城司算什么?”曹宇婷好奇的问道。 张义看着燃烧的火盆,若有所思的说道:“其实历朝历代都有的,只是不见于正史。” 曹宇婷想了想,最终还是问道:“有吗?” 张义很肯定的点了下头:“有句话你听过吗?你看到的,都是别人想让你看到的。汉朝的绣衣使者,武周的梅花内卫,明朝的锦医卫东西厂。这些都是明面上的,所谓明面上的这些个组织也好,衙门也好。都是皇帝想让世人看到的,让人把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些个衙门上面。通常情况下,私下里会有另一个更为隐秘的组织,那些人才是皇帝的核心力量,也是最后的手段。” 曹宇婷疑惑的看着张义:“没这么玄乎吧?” 张义也不分辩,从怀里掏出那枚腰牌递给对方:“你看看这个。” 见曹宇婷在手里把玩,他问道:“看出什么名堂没?” 曹宇婷端详了半天,嘴里嘟囔道:“怎么只有图案,没有字啊?” 张义赞赏的点了下头:“这就对了,懂了吗?这个组织没名字,准确的说对外没有名字。一个组织没名字就不利于口口相传,即使有些风言风语传出去,也会因为没有具体名字,很快会被人遗忘。” 曹宇婷还是不太相信:“我还是觉得很难相信。” 张义微笑说道:“其实这不难理解,皇帝就是个权利动物,没有点自保的手段,你觉得他们就能在皇宫里睡得着觉?不说江山稳固吧?他们就那么信任看守宫禁的禁军?就不怕再出几个常何那样的人物?” “常何?哦!想起来了,玄武门之变的时候,打开皇城城门那个吧?”曹宇婷说道。 “对,就是他。”张义点了下头。 曹宇婷若有所思的说道:“你要是这么说,我就能理解了。” 张义玩味的看向曹宇婷:“其实不止是皇帝,历朝历代的家族门阀,也有这些人的存在。” “你这么看我干嘛?你不会想说曹家也有吧?”曹宇婷好奇的问道。 “你以为呢?”张义反问道。 曹宇婷皱眉想了想:“没听说啊?” 张义撇了撇嘴:“切,人家是传男不传女的好吧,嫁出去就是两姓旁人了,告诉你这些干嘛?” 曹宇婷佯怒说道:“找打是吧?” 张义举起双手做投降状:“随便说说,就是随便说说。” 随即,电光火石间,张义突然想到了什么,越想可能性越大。 曹宇婷见对方突然呆立不动,用手拍了拍对方的胳膊,好奇的问道:“怎么了?” 张义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没事,只是想到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曹宇婷追问道。 “回头告诉你吧,我现在得走了,去确定一件事。”张义也不迟疑,起身就跑出地牢,向大宅门外奔去。 地牢里,只留下一脸茫然的曹宇婷。 此时,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张义穿街过巷只用了半炷香的时间,便来到了吴宇家的后墙。 见左右无人,脚下助跑距离围墙还有两步的距离,用力向上一窜,双手扒住墙头,借助惯性很容易翻过了围墙,跳落到吴宇家的后院。 张义并没有打算隐藏踪迹,走到卧房后窗的位置,伸手在窗棂上轻敲了几声。 “谁?”只听吴宇的声音响起。 张义用沙哑的声音答道:“我,出来,有要事。” 说完,便倒退了几步,背手站在后院。 只过了片刻,就见吴宇睡眼惺忪的披着袍子,手里拿着一把匕首从前面绕了过来。 待看清是易容的张义后,皱眉埋怨道:“你有病啊,串门不看时辰的?这天还没亮呢,有事就不能……。” 张义直接打断道:“别废话,知足吧。小爷还一宿没睡呢。” 吴宇怔了一下:“啊?又出什么事了?” 张义把对方拉进后院的厨房,关上了房门这才低声问道:“你上衙以后,去翻一下王利从析津府带回来的隐刺花名册,重点查一下有没有一个叫韩成的人。”随即就把韩成的体态样貌描述了一遍。 吴宇疑惑问道:“怎么了?这个人有什么特别的吗?” 张义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我现在也不确定,你先帮我查吧。” 张义有此一问也是刚才突然想到,大家族都有自己的隐藏武力。没道理身为后族的萧家没有,而那个领着自己去安肃接头的韩成,就出现的很突兀。让他由此想到,或许那个韩成就是其中一份子。 吴宇点头说道:“行,上衙以后,我就去办这件事。” 张义又嘱咐道:“我不确定什么时候,有时间再找你了。如果确实有这个人,你就在院门外挂一个小铃铛。要是没这个人,就挂一个红灯笼。记住了吗?” 吴宇不耐烦的点了几下头:“行,又不是小孩子了,这能记不住吗?” 张义拍了下对方胳膊:“那我走了,你接着睡觉吧。” 吴宇看着消失在小巷尽头的身影,嘴里嘟囔道:“这特么还睡个屁啊。” 说完,便进了院子,重新插好院门。 回到鸿胪寺的张义,虽然一宿没睡,但丝毫没有困意,而是躺在床上想着心事。 刚才老太监叙述自己进京以来的各种经历,可见自己的行踪,对方已经了如指掌。但是,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对方忽视了两个细节。一是,自己烧北海郡王府那晚,与吴宇之间的对话。二是,在大宅与狄青的见面。 如果说,把自己与吴宇的见面,可以理解成长辈与晚辈谈心,可以忽略不计。那老太监难道就不好奇,自己与狄青说了些什么?而且参与的人里面,既有将军也有皇城司,还有皇亲国戚的小郡主。这么一个特殊的组合,只要稍微对政治敏感的人,都不会忽视的,一定是想方设法打听清楚,彼此都说了些什么。可偏偏,那个老太监就是没问。 这不得不让张义感到疑惑甚至可疑。 第0237章 身份,图纸 夜,张义先去了吴宇家附近,只见对方家门口挂着一只色彩鲜红的灯笼。尽管颜色很是喜庆,但张义的心里却是异常烦躁。好不容易偷了隐刺的花名册,以为完美收官了,没想到又蹦出个家族势力。 他几乎是卡着时辰,赶到土地庙的。 见庙里空旷无人,他倒也不心急,先吹亮的火折子随手摆在香案上,而他自己则藏身在佛像旁的一处昏暗角落,静心等待对方的出现。 一盏茶后,就听到庙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只是让张义意外的是,脚步声不止是一个人的,至少有五六个人。 片刻后,上次那名中年人,便带领着四名手拿利刃的黑衣壮汉冲进了庙里。 张义虽然心中大感好奇,但还是缓步绕过佛像,站在几人对面。 中年人手持匕首指着他喝问:“你究竟是何人?” 面对对方的高声喝问,张义便是一愣,他猛然发现自己有一个疏漏。上次声称自己是耶律齐,对方只要随便买通一个鸿胪寺的小吏,就能打听出耶律齐的身形相貌。现在对方有此一问,明显是对自己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电光火石间,张义朗声大笑,直笑道对面几人面露疑惑的对视几眼。 张义见到对方的反应,心中大定。说明幕后指使,虽然对自己的身份有些怀疑,但还是存了一丝侥幸的。这才停下笑声,神色傲慢的说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也配见我们耶律副使?既然发现了倒不怕告诉你,我乃是大辽秘谍,就是专门负责与你们接头交易的。” 中年人眉头紧皱看着张义说道:“你说自己是辽国秘谍,到底有何凭据?” 张义伸手入怀,把当初萧思礼赏赐给自己的腰牌拿了出来。向对方展示了一下:“看到了吗?” 中年人凝神细看,虽然上面的一些小字难以分辨,但是一个大大的萧字,还是能看清楚的。他不知道秘谍和萧家的关系,也知道萧氏是辽国的后族,堪称辽国第一大族。 中年人念及至此,倒是相信了几分,当即给了身边几名壮汉一个眼色。 壮汉们一起抱拳,纷纷走出土地庙。 张义满意的点了下头:“我证明自己身份了,你呢?怎么证明你确实有布防图,而不是在骗某?” 中年人犹豫片刻,伸手入怀从里面掏出一个信封递给了张义。 张义疑惑的看了一眼对方,这才伸手接过,从信封里抽出一张折叠的纸。展开观瞧后,整张纸的上半部分画着一条城墙似的图案,下半部分则是分散画着几个小兵,有手持弓弩的,也有手持刀枪的。 就听中年人介绍道:“这是雄州布防图的一小部分。” “你怎么保证这张图是真实的?”张义问道。 中年人撇了撇嘴:“你们对雄州不陌生吧,我不信你查不出真伪。” 张义故作沉吟,最终开口道:“我需要一天时间,验证了图纸的真假,明天这个时候,我在这里等你。”说完,便将图纸塞进信封,放入怀中。 中年人显然早有准备,点了下头:“可以,那明天我等你消息。” 张义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你先走吧,我欣赏一会儿夜景再走。” 中年人自然知道对方的意思,微笑点头转身就走出土地庙,带着几个黑衣大汉消失在夜色里。 一炷香后,张义被老太监的手下领到三进宅院内。 见到老太监便将地图交给了对方,并叙述了一遍二人见面的过程。 老太监接过信封也不打开观看,直接递给身边的手下:“去查。” 在房间里只剩二人的时候,张义故作随意的问道:“你们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我有兴趣的?” 老太监略作回忆:“你杀死陈世孺以后。” “然后你们就开始怀疑我?甚至跟踪监视?”张义继续问道。 老太监又回想了一下,便点了下头:“对,你在北海郡王府里点火的时候,我们的人就在外面看着呢。” 老太监的两个回答,更印证了张义的猜想。同时也让他更加疑惑,对方一定是知道自己见过狄青的,可为什么偏偏不问呢?难道是已经知道了?没道理啊,狄青和吴宇都不可能是对方的人,就更不存在泄密的问题。 老太监见张义不说话,只是低着头想事,随口问上一句:“小子!想什么呢?” “哦,没想什么,就是有点累啊。” “是吗?咱家怎么看你心事重重的?” 这时那名去查地图真伪的人回来了,老太监和张义一齐向对方望去。 那人点了下头:“丝毫不差。” “特么的!”张义气的拍了一下桌子。 在此之前,他一度试图安慰自己,希望这次的事情只是一场闹剧,只是几个地痞无赖想骗点钱花,这才找上了辽人。当真正出结果后,张义是彻底愤怒了。 “小子,冷静点。”老太监安慰道。 老太监继续问那人:“说说吧。” 那人将图纸平铺在桌面上:“这张图确实是雄州的,准确说是雄州以西五里到十五里的图纸。” 他指着上半部分,类似长城的图案说道:“这个画的是边墙,这里有五个小人手持弓弩,一个小人代表一都,一都是一百人,五个小人就是五百个弓弩手。我查了记录,之前一直是六百人,庆历四年十月之后,重新做了部署改为五百人,就是说,这张图纸是最新的。” 这么一番介绍,让老太监也是久久无言,最终化作了一声叹息。 张义看的心中不忍:“老爷子,大宋官员何止过万,出一两个败类算不得什么,只需除掉就是了。” 这番话,显然对老太监没起太大作用,只见他摇了摇头:“咱家是替官家感到不值啊,官家心怀仁爱,总说要善待官员,出了错处纰漏也只是训斥两句,从未真正动过刑罚。万万没想到啊,没想到却养出白眼狼来了。” 张义一摊手:“这就对了啊,都是惯出来的毛病。都不把律法当回事,那不出问题就有鬼了。” 老太监无奈的叹了口气,身为一个奴才他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此时,就见从门外进来一人:“禀总管,马车消失在南城铜锣巷附近。” 老太监一听,顿时来了精神:“拿地图来。” 第0238章 腰牌的价值 由于居住时间尚短的缘故,张义对东京城还是有些陌生的,还搞不清楚铜锣巷是个什么所在。 当看到老太监眉头紧皱,盯着地图上那个叫铜锣巷的区域发呆的时候,他心里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尽管如此,张义还是开口问道:“爷爷,有什么难度吗?” 老太监点了下头,指着地图说道:“确实不容易,这一片是朝廷提供给那些买不起房,需要租房的官员居住的。别看只有几条街,却住着不下百余名官员。” “靠。”张义忍不住暗骂了一声。 他只能无奈说道:“住在这片区域的官员名册总有吧?先把枢密院兵部户部的人挑出来,重点查他们,能接触布防图的终归还是少数。” 老太监闻言点了点头,给了旁人一个眼神,那人点了下头,便转身走出房间。 张义随即想到一个问题,开口问道:“那些负责盯梢的人撤了吗?” 老太监盯着地图并未抬头:“知道你小子怕什么。放心,我让他们一直守到天亮。” 张义听到这个安排,心里开始有点喜欢上这个组织了。与专业的人一起共事,总会让人感觉到很舒服。 于是,他开口问道:“爷爷,你们这个组织一共多少人?” 老太监一怔,抬头仔细打量张义,意味深长的说道:“不是你们,是咱们。” 张义无奈的点了下头:“对,是咱们,咱们一共多少人?” 老太监坦然说道:“那就看你要做多大的事了,事情越大,人数就越多。” “怎么讲?”张义好奇的问道。 “咱家给你的腰牌呢?”老太监并未直接回答,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 张义从怀里掏出昨天得到的腰牌:“怎么了?” 此时,老太监也从怀里掏出自己的腰牌,随手扔给张义:“看看,有什么区别?” 张义伸手抓住腰牌,第一感觉就是入手沉重,借助烛光观察,发现老太监的腰牌是金子做的,而自己的腰牌却是铜的。 就听老太监介绍道:“咱们的腰牌花纹一样,但制作材料一共有四种,木头的,铜的,银的,金的。” 张义点了下头,耐心等老太监继续说下去。 “每种材料的腰牌可以享受不同权利,刚才你问的有多少人,也是其中一个。你手里那个铜的,可以召集五十名军士为你所用。当然,为了保密的需要,你必须先联系当地的皇城司统领,他们是认识这种腰牌的。你下达命令后,他就会无条件的执行,帮你调集人马。” 张义一听才五十人,顿时没了兴趣。好奇的问道:“那您这个金的呢?” 老太监难得的露出一丝骄傲:“咱家这个腰牌,可以召集两千人的军士。” 张义夸张的惊叫一声:“啊!两千人!就是说只要指挥得当,攻打皇城都够了?” 老太监被呛的一阵猛咳:“咳咳咳,你,你小子就不能想点好的?” 张义挑了挑眉:“这不是挺好的吗?到了那时……。” “行了行了,越说越没边了。这些话还是不要说了,犯忌讳的。”老太监慌忙打断。 张义畅快一笑,总算扳回一局。又继续问道:“除此之外呢?这块腰牌还有什么权利?” 老太监继续介绍道:“还有就是进宫,你那个牌子只能进入前殿,后宫是去不了的。咱家这个就不一样了,可以随时面圣。” “这叫什么权利啊,您老人家即使不亮腰牌,也是可以面圣的吧?” 老太监眨了几下眼睛,似乎也想明白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切,没劲。”张义觉得老太监就是被官家忽悠了,是有调兵大权,可谁敢轻易调兵啊?还两千人?不是找死吗? 他把老太监那块腰牌扔了回去,又从怀里掏出萧思礼给他的那块腰牌:“您看看这个,这才是好东西呢。” 老太监眯着老花眼端详半天,待看清后,不屑的说道:“咱家以为是什么呢?不就是萧家的腰牌吗?” 张义吃惊的眨了几下眼睛:“您认识?” 老太监撇了撇嘴:“何止是认识啊,咱家那里有好几块呢,都是杀了萧家的子弟缴获来的。” 张义看了看手里和田玉雕刻的腰牌,顿时觉得不那么香了,但还是不服气的问道:“玉的您也见过?” “玉的?”老太监顿时来了精神。 张义这才找回点自信,起身将玉佩放在老太监面前。 老太监拿来起仔细端详,半晌才啧啧有声的说道:“啧啧,好东西啊。咱家那些都是铜的银的,没想到还有玉的。” 随即想到什么:“小子,谁给你的?” 张义也学着老太监摆出傲然的姿势:“当然是萧家人了,准确的说是萧家的老四萧思礼给的。” 老太监听完倒吸一口凉气,他发现自己疏忽了些什么,再次上下打量张义:“小子,你可以啊。看来你在萧家的地位不低啊?倒是咱家看走眼了。” 张义撇了撇嘴,装作很随意的说道:“嗨,也就那样吧,根本就不值一提。” 老太监来了兴趣,向前欠了欠身:“来,跟咱家说说,你在萧家是干什么的?怎么不在析津府老实呆着,又进使团了?” 张义摇了摇头:“这个可不能随便说。” 他拿出那块铜腰牌说道:“等我有银腰牌的吧,到了那时,我肯定一五一十全告诉你。” “就这?这有何难?现在咱家就能给你。”当即吩咐人去拿一块银腰牌过来。 张义说那番话本来是出于试探,见老太监真的随便就拿出一块银腰牌。顿时印证了心中所想,这特么一个破牌子就是拿出来糊弄鬼的,在他们内部狗屁都不是。 老太监见对方玩味的看着自己,当即想到了什么,暗骂了一句:小狐狸。 他轻咳两声:“咳咳,银腰牌虽然能给你,但那也只是借用,必须有相应的功绩,才能真正授予给你。小子,莫要骄傲自满。” 早就看透了对方剂量的张义,根本就不信这套鬼话,面带鄙夷的说道:“行了,您老人家就省点口水,留着那些话骗那些小孩子去吧。” 第0239章 老太监的心思 果然,天下所有老鬼都一个德行。 被戳破了心思的老太监没有表现出半点的尴尬,而是继续厚着脸皮说道:“小子,果然是个聪慧伶俐的。咱家拉你进来,算是一个再正确不过的决定了。” “哎呦,行了,别往回找补了。都被看穿了,有意思吗?”张义对于夸奖非常不屑。 老太监继续微笑问道:“来,跟咱家说说,就当满足咱家的好奇心了。” 只听张义反问道:“爷爷,小子在析津府也算一号人物,您就没随便找人打听打听?” 尽管老太监猜到对方问这个话的目的,最终还是选择了摇头。 张义点了下头,玩味的说道:“那小子能不能这么理解,您这个组织在对外消息的打探上,存在着不足啊?” 老太监见漏了底,干脆选择沉默不语。 张义用手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的说道:“这就对了,看来你给小子挖坑,非要拉我入伙也是另有目的的喽?” “你还有完没完?”老太监终于忍不住了。 “别啊,这刚开始呢,再让小子猜猜你的目的是什么。你听命于官家,皇城司也听命于官家,尽管你更受宠一些,可你的权力根本就出不了大宋,或者说你在大宋以外的势力相对薄弱。这一点比皇城司就差远了,所以,你不服气,你想要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恰在这时,你在无意中发现了还有我这么一个人。” 老太监不耐烦的说道:“行了行了,瞎猜什么,很有意思吗?” 张义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只听他继续分析道:“当你得知我的特殊身份后,就开始调查我。经过调查后,发现我和皇城司的关系并非那么和睦,这时你一定是异常激动的。不,应该是兴奋。” 老太监见阻止不了对方,干脆仰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假寐。 张义也不以为意:“应该在那个时候,就动了要我进你那个组织的想法。可我终究是使团的一员,你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与我面谈。而使团过几天就要离开京城回到辽国,你应该是心急如焚的。就在这时,好巧不巧的让我抓到了你的手下。这一下让你看到了机会,所以你亲自去了大宅,要与我单独说话。” 见老太监还是闭着眼不说话,张义干脆绕过书案,用手指捅了捅对方:“老爷子,吱个声,说说小子猜的对不对。” 老太监的脸上终于闪过一丝尴尬,有些恼羞成怒的说道:“对又怎么样?不对又怎么样?反正你现在都是组织里的人了。那些个东西很重要吗?” “别啊,当然重要了!你刚才不是夸我聪慧伶俐嘛?我要是猜对了,你是不是该夸夸我?”张义脸上的笑容更盛。 “夸个屁!”老太监干脆站起身,气哼哼的打开房门,对着外面呵斥道:“都死绝了吗?茶水凉了都不知道重新沏一杯?” 张义见此,便悠哉悠哉的坐回到椅子上,翘起二郎腿,一脸玩味的看着恼羞成怒的老太监在那里表演。 从本心讲,张义对老太监以挖坑的方式,拉自己进入组织谈不上反感,只是有点被人算计后的不爽。他刚才的那番话,既是试探也是报复。老太监的反应即印证了自己的猜测,对老太监也是一个小反击。目前看效果还不错,至少老头怒不可遏的样子,让他看了心情大畅。 恰在此时,去查找居住在铜锣巷花名册的那人走进房间,算是缓解了老太监的尴尬处境。 “总管,这是按照张郎君的要求,挑选出来的名单。”来人态度恭敬的将名单递给老太监。 老太监却没伸手接,而是摆了摆手:“我不看了,让那小子看看。” 张义起身接过名单,微笑说道:“辛苦了。” 那人可能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客气,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没什么,应该做的。” 待那人走出房间,老太监意味深长的问道:“这就是你的御下之道?” 张义低头看着名单,意有所指的说道:“待人要和气真诚,不要动不动就算计人,那样很讨厌的。” 老太监不服气的“哼”了一声,倒也没有争辩。 张义手里的这份名单很长,足有四十余人。但能从中看出,抄写这份名单的人,确实是用了心的。将每人的年龄品阶,所属衙门职务,包括家庭成员,都抄写的非常详细。 待粗略的看过一遍后,他走到桌前,拿起一支毛笔,在砚台里蘸饱了墨,在十几个人的名字前面分别画了一个圈。老太监则走到旁边,伸头观瞧张义的一举一动。 片刻后,张义拿着那份名单打开房门,叫来刚才那人吩咐道:“我要这些人的详细资料,越详尽越好。” 等他转身回到屋内,老太监皱眉问道:“那些人有什么特别吗?” 张义只是随口说道:“那些人的岁数都比较大。” “岁数大怎么了?岁数大嫌疑就大?”老太监追问道。 张义被问的心烦,直接说道:“我标记出来的人,都是年龄在三十五岁以上的。您想想,那些个年轻的,或者说刚入仕途的。正有一身冲劲,想在官场上做出一番事业的,怎么可能干出这种抄家灭族的蠢事?” 老太监思忖片刻,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这个想法。 接下来就进入了漫长的等待,老太监被打击的不轻,已经没了谈话聊天的兴致。张义也不想再用言语刺激对方,免得老太监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二人都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耐心等待结果。 终于,在半炷香后,房门再次被打开,那人拿着十几个人的资料走进房间。 张义首先站起,接过那份资料。在经过一番简单的翻阅后,他抬头问道:“怎么笔迹还不一样啊?” 那人有些腼腆的答道:“是十个人分别抄录的。” 张义有些泛酸的说道:“果然是大户人家。” 随即微笑说道:“辛苦你了,一会儿有事再喊你吧。” “郎君客气,属下就在门外,有事您喊一声就行。”说完,行了一礼便转身走出房间。 张义这番表现,又招来老太监一记白眼。 第0240章 抽丝剥茧找嫌疑人 一炷香后,试图从十几人的资料中,找到嫌疑人的张义,果断选择了放弃。在他看来,这些人虽然品级职位不同,但都有值得背叛大宋的借口。 老太监看一下子有这么多人需要监视,也是大感头疼。 他随便抽出一份,简单的看了一遍,便问道:“这个有什么问题?” 张义接过一看:“这个顾林十几年一直在兵部主事的位置上,你不觉得有问题?兵部尚书左右侍郎都换多少个了,他连个平调去管理军饷马匹的资格都没捞上,一直在管杂役,这种吃苦还捞不着好处的事。明显是得罪人了,有人就要把他按在这个位置上,不给他任何机会。” 老太监点了下头,又抽出一份,仔细看了一遍问道:“这个没什么问题吧?” 张义伸头一看:“哦,韩州啊。枢密副使,虽然上官陈执中给的评语不错,但是吏部依然给的中等。你知道这是为啥不?” 老太监摇了摇头,他常年在宫里护卫官家,就算有些明争暗斗,也是宦官之间的,对于朝堂上的事情确实了解不多。 张义挑了挑眉:“两个可能,一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比如吏部的,你上官再说好话都没用,吏部就是不给你好评语。二是可能和同僚关系比较差,只知道逢迎陈执中,没解决好同僚间的关系。” 老太监沉吟半晌,最终点了点头,随即朗声吩咐:“来人!” 转瞬间进来三名汉子,抱拳向老太监行礼。 老太监将一沓资料交给几人:“去,密切监视每个人的一切行动,包括家人。” 张义看外面已经天色大亮,也伸了一个懒腰:“我得回去睡觉了,晚上别忘了安排人手。争取今天就能找到幕后主使。” 一炷香后,张义转过街角,就看见辽国使团的几个人正转身走进鸿胪寺,张涛也在人群中。 正巧,在转身的时候,张涛见到张义向这边走过来,便向其招了招手。 张义紧走两步来到张涛面前:“张将军,这么早就遛弯回来了。” 张涛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身穿的辽国官服:“你见过有穿官服遛弯的?” “那您这是?”张义好奇问道。 “昨晚耶律副使说是病情总不见好转,唯恐有不忍言之事发生,所以请示了正使,准许他启程回大辽了。这不是几位同僚刚送他离开吗?”张涛边走边说道。 张义对耶律齐满满全是恶感,虽然心中有些疑惑,但也没往心里去。早走早好,免得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彼此看对方都觉得别扭。 眼看着就要走到张义房间附近了,他刚要提出告辞,就听张涛低声说道:“则成,纸条的事情,你还要抓紧些,无论是什么结果,都要有个说法才好。” 张义疑惑的看着对方,实在没听懂其中的意思。 张涛见此,干脆直接说道:“这事不管是正使还是副使,都是知道的。你又与耶律副使关系不睦,虽然他已经走了,但一定不要留下什么把柄才好。” 张义表示了感谢,便要转身回屋,结果胳膊又被张涛拉住。 “则成,一早接到的消息,钱明天就能到东京城。你跟秘谍说一下,让他们准备一下吧。” 张义算计着日子这才没几天啊,一万贯也是挺大一堆呢。于是好奇的问道:“张将军,这刚没几天吧?那么一大笔钱,您是怎么运过来的。” 见对方面色有异,他忙解释道:“不瞒您说,秘谍这边的饷银,每次从咱们大辽那边运过来,宋国沿途这些关卡都要少不了孝敬,真正能运到这里的不足五成。您要是有好路子,也跟小子说说。” 张涛挠了挠后脑勺:“其实以前都是听说,这事我也是第一次干,还是家里人给找的关系。要不这样,明天你随我一起去拿钱。有什么不懂的,直接问对方。” 夜,张义易容成中年人,便来了到土地庙。 让他意外的是,刚走进庙里,不等他吹亮火折子,角落处已经有一个火苗亮起,仔细一看,那个中年人已经举着火折子在庙里等待了。 “你倒是挺早的。”张义背手走到香案前。 中年人显然没有聊天的兴趣,直接问道:“那张图验过了吗?” 张义点了下头:“是真的,说说吧,全套边境图是个什么价钱?” 就见中年人伸出一根手指:“二十万贯,不二价。” 张义暗骂一声:贪心。 他摇了摇头:“二十万贯在我们草原能换几千匹好马了,你这价钱缺乏诚意。” 中年人沉吟片刻:“十八万贯,不能再少了。” 张义故作思忖,伸出四根手指:“四万贯,一手钱一手货。” 二人几番砍价还价,最终以十万贯成交。 张义好奇的问道:“你背后那人就没打算去我们大辽当个官?只要这些钱财有什么用,万一哪天事情败露了,那可是空欢喜一场。” 中年人几乎是脱口而出:“你们能给什么好处?” 张义心中一喜:“我家老爷临行前有过交代,如果能拉拢到宋国的官员,且带着有价值的机密消息过去的。官位至少比现在高出三级。” 中年人撇了撇嘴,不屑的说道:“吹牛!那岂不是能当太师了?” 随即,他发现说漏了嘴,却一时不知该如何弥补。 张义两眼一眯,心中有了些定数,太师是正一品的官员,往下数三级就是从二品。这老小子背后的人是从二品,自己总算没白忙活。 虽然心中对背后那位从二品的高官很不爽,但张义脸上却没丝毫表露。 就听中年人突然问道:“先不说官位的事情,你什么时候能凑足这笔钱。” 关于钱的问题,张义早就准备好了说辞:“给我两天时间吧。” 中年人心中起疑:“两天你能凑足十万贯?” 张义傲然说道:“我们大辽在这边有诸多买卖,想要筹集十万贯钱财,并非难事。” 此时,中年人突然想起什么:“行,你凑足了钱财后,将钱交给玉珍楼的人存起来就可以了。他会给你一张票单,咱们交易的时候,你带上票单就行。” 张义虽然不懂什么意思,但还是当场答应下来。 只听中年人继续说道:“后天夜里子时,咱们在北城外三里的小树林里一手钱一手货。” 临分别时,张义眼珠一转:“你回去以后问问,要是你背后那人有心去辽国当官。就拿出一些诚意,两日后与我见上一面。” 第0241章 小失望 三进宅院 “从二品?”听到张义的判断,老太监也是吃惊不小。 张义点了下头:“对,我只是随便说了一句,那人就上套了。” 随即补充道:“当然,不能完全相信啊,毕竟尔虞我诈也是难免的。” 老太监点了下头,在昨天十几个嫌疑人的资料中翻找,终于抽出一份:“也只有这个枢密副使韩州符合条件了。” 张义伸手拿过资料,再次详细阅读了一遍:“按说四十七的年纪,就官至从二品,已经非常难得了。” 老太监理所当然的说道:“当然了,说他前途远大也不过分。只要打通关系,再外放几年,六十岁之前还是有希望拜相的。” 片刻后,见张义沉吟不语,老太监问道:“想什么呢?” 张义抬头说道:“动机,我在想他的动机是什么?真的只是吏部考评中等?这个理由似乎又有点轻率了吧?” 老太监听完对方的分析,左思右想也不得要领。 此时,从门外进来一人:“总管,那辆马车在铜锣巷转了三圈,在路过一处路口时,从里面跳出一个中年人,钻进了附近一条小巷。” 张义慌忙问道:“小巷里有咱们的人吗?” 那人点了下头:“那附近每条巷子都安排了咱们的眼线,只是马车并未停留,又向这西城去了。那个中年人最后进了枢密副使韩州的后院,下面的人等了一炷香,那人也没出来,这才过来汇报。” 张义和老太监对视了一眼,严肃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 片刻后,张义吩咐道:“去查,查那个中年人与韩州的关系。还有……。” 他拿起那份韩州的资料说道:“我不要这种衙门存档的资料,我要知道他平时都与谁交好,喜欢去什么地方。总之,我要知道关于他的一切。” 谁知,那人为难的看了一眼老太监。 老太监连忙问道:“你打听这些做什么,过两天不就抓了吗?” 张义瞪眼看着老太监说道:“老爷子,前几天的话,我白说了是吗?您是一句都没记住?他能卖给辽国,就能卖给其他国家。万一在抓他之前,他已经把相关图纸卖出去了呢?那又怎么办?” 老太监赌气的说道:“那就现在抓,直接审讯算了。” 张义撇了撇嘴,伸出大拇指在老太监眼前晃了晃:“您可真敢想啊,果然是有靠山的。那可是朝廷正经八百的从二品高官,不抓他个人赃俱获,你敢直接审讯?人家只需要说一句,那个中年人是背着他去骗钱的,他对此事一无所知。你有脾气吗?到时候,你是一刀杀了他?还是喊他声爷爷,八抬大轿给送回家啊?” 老太监被连损带挖苦,见实在搪塞不过去了,只能解释道:“我们在各个衙门市井缺少眼线,如果想要打听你说的这些,就必须让皇城司配合。只是这样,知道此事的人就不限于咱们组织内部了,消息也有泄露的可能。” 张义无奈的问道:“老爷子,要是小子没猜错的话。您这个组织应该从开国就有了吧?这都多少年了?就没个习惯或者制度传承下来?不知道埋眼线的重要性?” 老太监难得老脸一红,挥手打发走了来人,这才说道:“你说的这些,以前都是有的。后来……后来官家说打探消息,有一个皇城司就够了。所以,……。你懂吧?” 张义掏出老太监给的腰牌,指着上面的眼睛说道:“那你们还好意思画个眼睛,我看直接抠下来算了。就剩一把剑挺好的,直接改杀手组织吧。” “小孩子胡说八道什么。”老太监老脸一板。 张义也觉得说人家的徽章有点过火,直接劝道:“你回去跟官家说说,两条腿走路才走得稳当。多方面的消息汇总到一起,才有利于判断。万一哪天皇城司懈怠了差事,是不是你们就要变聋子瞎子啊?” 看老太监面露为难之色,张义算是对对方有了一个基本的判断。 老太监虽然也是人老成精,但性格还是偏老实,官家怎么说,他就怎么干。而喜福要比老太监精明油滑的多,虽然官家也指挥的动,但属于人老奸马老滑那一套,只要能糊弄就糊弄,纯粹一个老官僚,坐吃等死的主。 张义感觉一阵阵心累。遇到个皇城司,有势力不干事。好不容易遇到老太监,结果还不如皇城司呢。 此时,老太监脸上努力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小义啊。咱家跟你说个事。” 张义瞬间警惕起来:“你要干嘛?” 只听老太监继续说道:“咱家觉得你的想法挺好的,你看啊,现在你也是组织里的人了。对吧?一些个权利还是有的,比如进宫这件事。要不……,要不咱家安排你进宫面圣?把两条腿的说法,跟官家说说?” “靠!”张义顿时就急了,起身指着老太监:“你不敢对管家说,让我去说是吗?你觉得我这条命便宜是吧?走了!这破事小爷不管了!” “唉唉唉!”老太监一个箭步拉住张义的胳膊:“咱家就是那么一说,别急啊,坐,咱们坐下说话。” 老太监是好说歹说,才算把被惹毛了的张义安抚下来。 张义看外面天色已经渐亮,起身说道:“我得回去了,反正我说的事情你看着办吧。该说的我都说了,真要其他国家得到图纸,我也没招了。” 说完,张义就门外走去,猛然想起一件事,又回身说道:“你准备好十万贯啊,后天吧,不对,应该是明天天黑之前,我要存到玉珍楼去。” 老太监又几个箭步窜了过来:“你还真打算存钱啊,到时候就抓人了。” 张义觉得自己被坑了,这都什么队友啊,当初看着挺机灵的啊。 他只能耐心向对方解释:“老爷子,你怎么就确定玉珍楼里面,或者门外没有那人的眼线呢?如果有的话,他没看见你去存钱,那个姓韩的能去交易吗?这事不就露馅了吗?这事必须假戏真做,懂了吧?” 张义几下没甩脱对方抓自己的手,好奇的问道:“又怎么了?” 老太监又是脸色一红,支吾半天才说道:“可是咱家没钱啊。” 第0242章 玉珍楼 张义理所当然的说道:“没钱你就找官家要啊。”说完,又要迈步出门。 老太监依然不松手:“你怎么不想想啊,官家的内库就算有钱,也不能轻易动。那可是多少人盯着呢,你还打算运到玉珍楼去?那不就走漏风声了吗?” 说完,老太监就眼巴巴的看着张义。 张义被看的心里有种莫名的紧张:“你这么看我干嘛?” 见老太监不说话,依然眼巴巴看着自己。张义眨了几下眼睛:“你不是打算让我掏这笔钱吧?” 老太监点了下头:“反正你在乐派也有十几万贯呢。” “靠!你们还是人吗?”张义气的破口大骂。 老太监不愧是在皇宫里修炼了几十年的老妖精,对于张义的怒骂丝毫没有在意,依旧眼巴巴的看着对方。 张义见对方面色平静,也懒得骂了。直接选择讲理:“老爷子,小子才加入组织几天吧?一文钱的俸禄都没领过吧?你现在还让我自己往里搭钱办案子,这不合适吧?” 老太监悠悠的说道:“小气了不是?案子办完,那些钱还是你的,对不?” 张义一听这话,又怒了。 “对个屁啊!你以为那个玉什么楼的就白忙活?虽然我没去过,但也知道肯定是要抽成的,人家哪怕抽一成,也是一万贯呢。到时候,你拿什么还我?” 这番话老太监还真听进去了,仰望着房梁想着去哪儿找一万贯的亏空。 张义瞧准机会,挣脱开对方的手,边向外跑边说道:“不管你是卖宅子还是当裤子,明天把钱凑齐了,我过来取。” 说完,头也不回的就跑出宅院。 等老太监反应过来,张义早已跑的没影了,只留下他一个人唉声叹气。 一路跑回鸿胪寺的张义,先找张涛打了声招呼,让他取钱的时候,去房间里叫自己。交代妥当,这才回到房间睡觉。 “嘭嘭嘭”张义感觉自己刚睡着,就被敲门声惊醒。 待他睡眼惺忪的打开房门时,就见张涛张岭父子站在门外。 “什么时辰了?”张义迷迷糊糊的问道。 “刚过午时。”张岭说道。 张涛则有点不好意思,解释道:“则成,要不你就别去了,接着睡吧。” 张义使劲搓了搓脸,直到通红才停手:“别啊,我也是好奇,等我一会儿啊。” 一盏茶后,三人才带领着十几名辽兵,赶着一辆马车出了鸿胪寺。 刚走出鸿胪寺的张涛,便转头向张义问道:“则成,你知道玉珍楼在哪儿吗?” “啥?又是玉珍楼?”张义发现这事太巧了。 还是张岭敏锐的听出了问题:“又?则成你去过啊?” 张义连忙摇头说道:“没,我才来几天啊,只是上次听什么人提起过,但也没去过。张将军,人家没给你地址吗?” 张涛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将上面的地址念了一遍。 一炷香后,张义一行人终于靠着跟路人打听,走进了玉珍楼。 或许是店里的掌柜见多识广,对于从外面走进来一群辽兵辽将,倒也没有多大的惊讶。依然露出标志性的笑容,招待众人落座,又喊伙计上茶。 不待问明来意,张涛就开门见山的说道:“掌柜,我们是来取钱的。” 说完,便将那张纸递了过去。 掌柜接过纸张只是草草了扫了一眼,便说道:“请贵客稍坐,我去去就来。” 说完,让伙计给客人蓄水,而他则从偏厅走进一道小门里。 张义心里盘算着,那张纸上应该写有什么暗语,这是找人去看了。 果不其然,只过了片刻,掌柜回到店里:“贵客,您的单子都对着呢,还请移步后院,哦,马车也赶到后院吧,去哪里交付钱两。” 当一行人正要跟随掌柜去后院装钱的时候,门外又进来一人。 “掌柜,我又来了。” 张义闻声觉得有点耳熟,转头望去,当即就是一愣,原来是那位害自己摔了一跤的贾公子贾炎。 或许是那晚夜色昏暗没有看清张义的长相,贾公子扫视了一眼众人,便向热情招呼的掌柜走了过去。 掌柜见贵客上门,忙交代小二带领众人去取钱,他则笑脸相迎的走向贾公子:“哎呦,我说一早后院的喜鹊就叫个不停呢,果然是有喜事。您怎么亲自来小店了,随便遣个人过来,小人定当登门拜访啊。” “那倒不必,正巧我路过这里。”贾公子好歹也是当朝宰相的公子,还不至于被几句逢迎的话,就说的找不到北。 他把手里拿的一幅卷轴交给掌柜:“你给看看。” 贾昌朝可是北宋有名的书法家,张义看卷轴的样式应该是一副字,顿时来了兴趣,让张涛几人先进去,而他则踱步向掌柜走去。 掌柜的注意力全在生意上呢,根本就没在意还有其他人。贾炎以为对方也是店里的人呢,自然没有赶对方走的道理。 只见掌柜走到桌前,将卷轴展开观瞧。 张义则歪着脑袋,欣赏起了上面的书法,虽然他不懂书法,但也能看出这是一手烂字。 掌柜一边看着上面的字一边问道:“贾公子,打算卖多少钱?” 只听贾炎说道:“这次是两万贯。” 掌柜只是稍加思忖,便点头说道:“行,小的给您安排,不过这两天不行,大后天吧。” 贾炎对此倒是没有异议:“行啊,到时候我让人带钱过来。” 张义本以为贾炎是偷了贾昌朝的书法,拿出来偷卖的。可是越听这二人的对话越别扭,到后来干脆就听不懂了。怎么卖自己的东西,还要自己送钱过来? 这时,掌柜终于看到了伸着头的张义,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还请贵客,去后院数钱吧。” 张义也不好再逗留下去,只得点下头,去后院找张涛。 一万贯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只用了半炷香的时间,便点算清楚,装上了马车。 张义让张涛先带着钱回去,说这两天会让秘谍来拿钱。而他自己,则又回到了前面的店铺。 此时,贾炎已经离开了,张义与清闲下来的掌柜攀谈:“掌柜,我打算找你做一笔买卖。” 掌柜并没给予答复,而是皱眉打量面前这位中年人,良久才问道:“不知客人在辽国何处高就啊?有什么生意要照顾小店?” 第0243章 玉珍楼的生意,小巷 张义对这一套还是有些底气的,伸手入怀,把萧思礼给他的玉佩拿了出来。 “不瞒掌柜,我家老爷姓萧。” 掌柜看到对方掏出的玉佩竟然是和田玉雕琢的,当即两眼放光,又听对方报出萧姓。当即再无疑虑:“哎呦,小老儿这双眼睛是喘气的,贵客可千万不要怪罪。” 说完,还热情的喊伙计,给客人换杯热乎的。 张义在脑子里组织了下语言,这才说道:“是这样的,我想从别人手里买些东西,只是那人不收现钱。却让我将钱放到贵店。不瞒掌柜,我刚到此地不久,听到这个要求,心里不太踏实。你能否给说说,这里的门道。” 掌柜听完点了点头,他倒不怕对方是来套话抢生意的。反正自己一番说辞,对任何人都是一样。 “那小老儿就给贵客念叨念叨,店里确实有这么一桩生意,就是您把钱财放在店里,店里给您开出一张单据,您在我们任何一家分店,都能支取这笔钱财。” 张义听出来对方这是避实就虚,直接问道:“不知抽佣是怎么收取的?” 掌柜伸出三根手指:“只需三成,而且是先付。” 张义心里大骂对方心黑,十万贯就要准备十三万贯。 他眯着眼说道:“出了差错呢?” 掌柜见多了这种第一次来交易的客人,当即爽快说道:“包赔本金,并赔付双倍的抽佣。但有一点,单据丢失损坏,小店概不负责。” 张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想到什么:“掌柜,刚才你与那位公子的对话,某无意间听到了。那是什么生意?能否给说说?” 掌柜沉吟片刻,便说道:“也好,那就给贵客再念叨念叨,不过小老儿事先说好,每个分店的规矩不太一样。您是辽人,真要是回辽国做那个买卖,还是要提前打听一下的。” 张义点下头,示意对方说下去。 掌柜下意识看了眼左右,这才低声说道:“你家里要是有什么钱财,是出处不清的,尽管交给小店。小店会安排一场竞买,您随便拿点什么东西出来卖,一幅字画,一个茶杯,又或者一把折扇都行。我们就会安排人将其买下,这么说,不知客人听懂了吗?” 张义心里暗骂:这特么不就是洗钱吗?搞的神神秘秘的,原来是这个路数。 随即,他又想起了贾炎,看刚才掌柜接待对方的架势,明显是熟客的意思,看来他老爹贾昌朝没少黑钱啊。 张义继续问道:“咱们还是说刚才那笔生意吧,不知道贵店的分店都在哪里?” 掌柜眨了几下眼睛:“贵客不是辽国吗?小店在辽国几京都有分店。” 张义摆了摆手:“某问的是其他国家。” 今天掌柜也算是豁出去了,谁让人家是贵客呢。立即介绍道:“贵客,这么说吧。大宋周边的国家都有分店,哪怕是高原的吐蕃又或者东边海外的倭国。” 这一下,张义彻底灭了探究的心思。这里水太深了,就算查出这家店的后台,也是牵连甚广,恐怕连官家也不敢轻易招惹。 在走出玉珍楼后,张义穿街走巷才来到三进大宅,交代了护卫,让其通知老太监,准备十三万贯,这才回到鸿胪寺。 “则成,约好了什么时候来拿钱吗?”张涛这个欠钱的,倒是比张义还积极一些。 张义随口答道:“那边这两天有事情要处理,过两天吧,过两天人家会过来拿钱。” “行,反正就在我房间呢。”张涛说道。 此时,鸿胪寺一个小吏跑过来:“你是于则成吧?门外有人找。” 张义好奇谁会找到这里来?难道是隐刺的回城了? “那人叫什么?” 小吏摇了摇头:“对方没说,说你见了就知道了。” 当即,张义告别张涛,便随着小吏来到了鸿胪寺的门外。 等来到门外,看空空如也的街道,他转身问小吏:“人呢?” “唉?是啊,人呢?”小吏看门外只有和自己一起当值的同伴。 “那人说突然想起有事要办,就匆匆走了,喊都喊不住。”另一名小吏说道。 张义倒没往心里去,又在左右张望了一下,跟小吏打了声招呼就走进了鸿胪寺。 傍晚,张义独自出了鸿胪寺,打算找老太监再确定一下那十三万贯的交接和运输问题。 来到往日里藏身的小巷,见左右无人,便拿出了各种道具开始易容。 正当这时,小巷两头同时响起了脚步声。 张义连忙将易容的道具揣进了怀里。 原本以为是从此路过的百姓,可当小巷前后各闪出两名神情凶狠的汉子,张义立即提高了警惕。 “几位大哥,小子没钱。”张义故作轻松的说道。 只听一名汉子问道:“于则成?” 张义听出对方是北边的口音,当即一愣,便从靴子里抽出匕首,警惕的问道:“谁派你们来的?” 汉子见己方占据绝对优势,也不怕对方跑掉,见于则成也带着武器,便调笑道:“呦呵,小子还有武器呢?会用吗?哈哈哈。” 随即目光阴狠的说道:“不怕告诉你,耶律特使想要你的命。 电光火石间,张义想明白了一切,耶律齐提前一天离开就为了避嫌。中午那个找自己的人,恐怕就是这几个人在确定刺杀的目标。 不待张义有所反应,那汉子便吩咐身边的汉子说道:“老三,弄死他。” 老三双眼盯住张义,从怀里抽出匕首,一步一步向张义这边走了过来。 只见于则成虽然手拿匕首,但脸上满是慌张无措:“哥,饶了小子。” 就在老三距离还有三四步的时候,他转身就要逃跑。 老三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伸出匕首就向张义后背刺去。 无巧不巧的是,这个于则成刚转过身想要逃跑,脚下一软身体跟着一个踉跄,恰巧躲过了老三的匕首。于则成借机侧身转头,似乎是看自己与老三的距离,而老三冲势未减,恰巧和对方撞了一个满怀。 于则成瘦小的身体,哪里承受的住老三的一撞,顿时仰面摔倒,而老三也顺势趴在于则成身上。 只等了片刻的功夫,于则成便费力的推开,压在自己身上还在抽搐的老三,举起右手看到已经沾满了鲜血匕首。顿时神情慌张的自言自语道:“杀,杀人了。我,我,我杀人了。” 第0244章 小巷袭杀 刚才说话的汉子,看自家兄弟趴在地上抽搐的背影,就知道对方是活不成了。 见此,也是一脸的疑惑。这个结果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老三是何等人物,就这么被眼前这个小兔崽子误杀了?还是一击毙命? 他当即吩咐小巷另一头的汉子:“老四,弄死他。”说完,下意识的转头看了眼外面的街道,生怕这里的动静,引起别人的注意。 老三的死亡过程,老四可是看在眼里的。当即从后腰抽出匕首,小心翼翼的从于则成侧后方,向正在处于慌乱中的于则成,一步步的靠了过去。 就在距离两三步的时候,他举起匕首用尽全身力气猛刺对方的咽喉。 在老四即将偷袭得手的瞬间,原本呆立在原地的于则成也同时转身,躲过了这致命一击。与此同时,就见于则成的左手迅速地扫过了对方的脖颈。 双方交手也只是一瞬,再看老四体内的鲜血从咽喉的伤口处喷薄而出。 虽然老四已经扔掉了匕首,努力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脖颈,但依然无法阻止鲜血的流出,只过了几息便浑身无力的瘫倒在地,身体一抽一抽的,眼看就活不成了。 由于一切发生的太快了,谁也没有注意到张义的左手,什么时候又多了一把匕首。也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在推开老三的时候,他趁所有人都在愣神的时候,便已经夺下了老三的匕首。并以袖筒为掩护。 说话的那个汉子见连续两个兄弟丧命,特别是刚才老四的死,终于让他意识到了什么。一边面色阴狠的抽出匕首,一边对对面的汉子说道:“老二,消息有误,这小子会功夫,并肩上,弄死他!” 说完,便眼中闪烁着凶光当先冲了上去。 此时的张义也不再伪装自己的武技,手握两把匕首,目光决绝的向汉子迎了上去。 几个回合下来,尽管张义已经拼尽了全力,终究还是双拳难敌四手。眼见着那个汉子又向自己胸前刺来,他当即心里发狠,侧身让过了自己的致命部位,以至匕首的利刃齐根没入自己的左臂。他强忍钻心般的疼痛,向前跨出一步,借机拉近与对方的距离,闪电般探出右手,匕首直取对方的脖颈。 就在他刚得手的同时,只觉后背肩胛骨也传来剧痛,逼得他不得不又往前迈了一步,直撞到那名汉子的怀里。与此同时,他右手上扬,直接割开了那名汉子的脖子。 随着汉子的脖子被割开,体内的鲜血也喷溅而出。由于张义已经在对方的侧面,恰巧躲过了这股血柱。而他身后的老二,就没这么幸运了。正被那股鲜血喷的满头满脸,犹如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一般。 随着汉子的尸体摔倒在地,躺在他怀里的张义也随之摔倒。此时的老二由于被鲜血迷住了双眼,不得不伸出匕首在前面乱砍乱刺,以防止那小子的偷袭,与此同时也举起左手,用袍袖在脸上胡乱的猛擦。 此时的张义可以说狼狈至极,面前就是胡乱挥舞匕首的老二,身下则是那名已经毙命的汉子,根本无法站起身,只得双手支撑身体,双脚在地上猛踢。借此动作,将身体向后挪动。 幸运的是,终于在老二恢复视力之时,张义已经拉开了彼此的距离,这才得以重新站起。 对于已经失去三名同伴的老二来说,此时的他眼中充满了仇恨和决绝,脑海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为兄弟报仇。 张义深知除恶务尽的道理,他强忍着身上的剧痛,打起精神,挥舞着两把匕首冲向对方。 在二人距离只有几步的时候,老二当先出手直刺对方胸膛。 张义强忍疼痛,扬起受伤的左臂,挡开对方的致命一击,同时伸出右手直取对方小腹。 老二的左手本是护在了自己心脏位置,见对方下刺,只得侧身避开,同时伸出左手去抓对方刺向自己小腹的右手。 他没注意到的是,张义嘴角上翘,见对方中计,左手如灵蛇一般翻转,巧妙的躲过了对方手中的匕首,而他紧握的匕首从对方的手腕处悄然划过。一招得手便连退几步,拉开与对方的距离。 只听“叮当”一声脆响,老二右手的手筋已经被其挑断,攥在手里的匕首也随之失手落地。 失去匕首的同时,对死亡的恐惧,也如同一片阴影悄然笼罩老二的全身。再没了刚才的决绝和坚毅,只想转身逃离这里。 张义岂会任由对方离去,几个箭步来到对方身后,就在老四下意识的要转身之时,两把匕首同时刺出。 只听老二“啊!”的一声惨叫,几个踉跄过后,便扑倒在地。 张义一步步小心接近过去,完全不给对方反击的机会,纵身跃起直直的跪在老四的身体上,“噗噗噗”用匕首连捅数下,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当他刚站直身体,打算检查伤口的时候,就听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向自己这边过来。 张义来不及细想,强打精神钻进了旁边的一条小巷,向远处跑去。 他逃离现场只过了片刻,便有一队巡夜的士兵,被刚才的惨叫声吸引了过来。在见到小巷里躺着四具尸体的时候,也是大吃一惊,慌忙让同伴去通知自己的上司。 半炷香后,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精神恍惚的张义,终于依靠着强大的意志力,跌跌撞撞的来到了大宅门外,在他用尽全身力气,拍打了几下门环后,终于因为体力不支,两眼一黑昏厥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张义恢复了意识,才从昏睡中醒了过来。 不等他看清周遭的环境,就听“啊!”的一声尖叫,然后自己的手就被一双温暖的小手握住,此时曹宇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终于醒了。” 话音刚落,又听到对方断断续续的哽咽声。 他艰难的转过头,就看到已经哭的梨花带雨的曹宇婷。 张义虚弱的低声说道:“你爷们儿又没死,哭什么。” “啪!”曹雨婷反手抽在张义胳膊上。 谁知恰巧打在了伤口处,疼的张义闷哼一声。 此举倒时把曹宇婷吓了一跳,连忙掀开被子,看绑在伤口上的绷带,有丝丝的血迹往外渗,慌忙起身拉开房门:“郎中!郎中!” 第0245章 匆忙赴约 所幸,经过郎中的一番诊治,伤口并无大碍。 看见透过窗棂的阳光照射进屋内,张义才突然想起与老太监的约定。 “今天几号了?现在什么时辰了?”他慌忙问道。 “啊?”曹宇婷刚想问问张义怎么受的伤,没想到对方来了这么一句。 张义又追问了一遍:“今天几号了?现在什么时辰了?” “元月初四啊,刚申时吧?”曹宇婷不确定的说道。 “坏了!”张义大叫一声,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猛的翻身坐起。 “唉唉唉!你的身体……。”曹宇婷忙按住对方肩膀。 张义扬手打开对方伸过来的手,焦急的说道:“来不及了啊!” “不行!你流了那么多血,郎中说了要……。”曹宇婷又重新按住对方。 张义真是又急又无奈,只得耐着性子说道:“我的身体还行,现在必须要去一个地方,否则要出大事的。” 曹宇婷却盯着张义双眼,劝说道:“你现在哪里都不能去,必须留下来养病,实在有急事可以让别人去做。” 张义听完,简直是哭笑不得:“我的姑奶奶啊!这事别人办不了。真的,你就放我出去吧,我保证,今晚忙完差事,就老老实实的卧床养病。” 曹宇婷仔细打量对方,发现不像作伪,干脆说道:“那行,我必须陪着你一起去。” “行行行!唉!我的鞋呢?” 半个时辰后,一辆马车停在了三进大宅的后院。 早已等的不耐烦的老太监,在接到消息后,便匆匆赶了过来。 “我说你小子可真行啊,你不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 “别催了。”就在老太监埋怨之时,张义的声音从车厢里传了出来。 当老太监看到脸色煞白的张义,从车厢里被济阳郡主搀扶出来,着实吓了一跳。 “你这是怎么了?”老太监连忙上前询问。 张义知道时间紧急,哪有闲心说那些,直接问道:“钱呢?” 老太监一怔,没想到对方一副病殃殃的样子,还没忘记差事。 “已经分散在各处藏好了,只需咱家一道口令,那些个装了钱的马车,便会向玉珍楼赶过去。” 张义点了下头,没想到老太监准备的还挺充分:“那就别废话了,你去下令,我这就去玉珍楼。” 还是老太监发现了什么,指着张义的脸说道:“你的脸。” “嗨!都给我急糊涂了。”说完,习惯性的就往怀里掏去。 结果掏了半天,才发现身上所有的东西都没了。 这时曹宇婷插嘴说道:“你那身衣服上全是血,让我给扔了,这身衣服是新换的。” 张义又慌忙找老太监要了材料,足足用了半炷香的时间才做好。 他一边化妆一边问道:“城外的人布置了吗?” 老太监点了下头:“我中午就布置好了,就一直在等你。” 张义点了下头,又对曹宇婷说道:“一会儿,你就别跟着我了” 见对方要反驳,他伸手止住:“你一现身,这事就露馅了。乖,我答应你,明天过去找你。” 这时张义已经易容完毕,找了个铜镜照了照,没发现遗漏,这才催促着车夫去玉珍楼。 待距离玉珍楼还有三条街的时候,张义巧遇一队运铜钱去玉珍楼的车队。简单的接头以后,他便舍弃了马车,跟随着车队来到了玉珍楼。 “贵客来了?快请快请。”掌柜见这位萧家的中年客人真的押着钱车来了,慌忙上前招呼。 张义由于失血过多,仅走了一点路,就累得直不起腰了。也不搭话,几步走进店里,一屁股就坐在椅子上。 掌柜也看出对方精神不对了,刚要出言询问几句。 就听对方说道:“掌柜,点数吧。陆陆续续会运来十三万贯,你先点算这些,其他的钱车稍后就到。” 掌柜当即点头答应,一边招呼着伙计给贵客上茶水,一边把钱车指引到后院银库的位置。 十三万贯铜钱,虽然说不至于堆积如山,那也是很大的一堆。玉珍楼干脆关门上板,上至掌柜下至厨房打杂,一齐上阵清点数量,这才在临近天黑前,清点完毕。 等张义拿到了那张十万贯的票据,又叫上几名乔装打扮的手下,充当他的护卫往北城外赶去。 夜,周遭一片寂静。张义几人围坐在火堆旁一言不发。 临近子时,就听得东北方向传来“沙沙”,拨弄草丛的声音。 张义与几人对视一眼,纷纷站起身向声音的来处望去。 只过了片刻,几个黑影便进入了张义的视野。 张义故意看了看来人的后方:“你不会空手来的吧?图纸呢?” 中年人走到距离几人一丈的距离站定,伸出一只手说道:“钱呢?” 张义一边掏怀里的票据,一边不屑的说道:“我就不信你在玉珍楼外面,没布下眼线。” 中年人对于张义的口气,不以为意:“眼见为实嘛。” 张义拿出票据,展开给对方观瞧:“我要的图纸呢?” 这时,中年人才对身边一名黑衣人使了个眼色。那人会意的点了下头,便转身向来处跑去。 张义热情的招呼道:“既然来了,一起烤烤火。” 中年人思忖片刻,便点了下头,走到火堆旁坐下。而那几名黑衣人倒是机警,轻挪脚步将张义几人围在了中间。 张义摇了摇头,便一屁股坐在了中年人的对面:“比起那些图纸,你身后那人对我吸引力更大。” 中年人似乎猜到了对方会由此一说:“都好说,都好说。咱们先一手货一手钱。” 张义几人足足等了半炷香的时间,才从东北方向传来马蹄声与车轮碾压路面的声音。 中年人一挑眉:“来了。” 张义与众人同时起身。 待马车停在小树林外围的时候,就听中年人说道:“验验货吧。” 张义给了身旁一人一个眼色,对方点了下头,从火堆里抽出一根燃烧的木头充作火把,便直冲冲的跑向车队。 这次验货的时间比较长,在张义已经等的困乏了,那人才跑了回来,低声在其耳边说道:“都对。” 此时,张义轻咳了一声,便朗声说道:“那位贵人,可否与某一见啊!” 第0246章 你究竟是谁 张义一连喊了三遍,都未见有任何人站出来响应。 他倒是不气馁,将那张十万贯的单据交给对方:“看来你背后那人,不打算与我大辽合作啊。” 中年人对此充耳不闻,在单据上扫视了一眼,便将其揣到怀里。向张义行了一礼:“既然钱货两清,那贵客就此别过。” 说完,不待张义搭话,转身便带着几名黑衣人向树林外走去。 这时老太监派的一名手下凑了过来,低声说道:“郎君,抓不抓?” 张义思忖了片刻,最终还是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他想赌一把,赌对方会亲临现场,那可是十万贯的巨款啊,背后那人对中年人就那么放心?不怕携款潜逃吗?同时,也在赌那人正在寻求退路。上位者当习惯了,他会安心做回一名外国老百姓?哪怕已经拥有了一笔巨款。 眼看着中年人就要带领几人走到树林边缘了,只听从车队中响起一声咳嗽。 一名车夫从车辕上跳下,背着双手躲着四方步,迎向那名中年人。 一行人见那名车夫向自己走过来,立即停下脚步,齐齐向对方抱拳施礼。 车夫就像没看到那几人一样,只是微微点了下头,便走向张义这边。 此时的张义,激动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小爷我赌对了,终于见到正主了。 待那名车夫走进火堆照耀的范围,张义看对方的脸上居然蒙了一块黑布。 车夫扯下脸上的黑布,露出一张满布皱纹的老脸,走到张义面前行礼道:“老夫枢密副使韩州,见过壮士。” 张义无视了身边几人看向自己的眼神,人都走进包围圈了,就不急着抓捕了,不如先套一套对方的话。 他非常热情的还礼:“北枢密院特使,萧章,见过韩副使。” 韩州一听对方是北枢密院特使,像多年不见的老友一般,紧走几步,热情的抓住张义的手。 张义被一个老贼抓住手来回搓揉,心里一阵阵的恶心,借着请对方入座的机会挣脱开来。 待张韩二人坐在火堆旁,张义便问道:“韩副使,能否为萧某解惑?” 韩州很有气度的点了下头:“萧特使,有什么话尽管问便是。” 张义故作沉吟,片刻后说道:“韩副使这是为何啊?据萧某所知,宋国的官家待您这种高官可是不薄啊。” 韩州对这个问题似乎早有准备,深深的叹了口:“哎!实不相瞒,韩某早有向辽之心,怎奈苦无良机与特使这样的大人物接触……” 尽管对方滔滔不绝的说了一堆,但张义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他伸手拍了下对方盘坐的大腿,打断对方的话:“韩副使,你我已经是同僚了。不如真诚一些。” 韩州不愧是修炼多年的老鬼,被人看破了谎言,脸上没有丝毫的尴尬。思忖片刻,便继续说道:“不瞒特使,老夫夜观天象……” 张义气的快指着对方鼻子骂了,臭不要脸的玩意,连天象都出来了。 他只能再次打断对方:“据萧某所知,吏部每年给韩副使的考课都是中等,不知是否与此事有关?” “啊!”韩州明显没想到对方会知道这些,随即想到什么:“你,你到底是谁?” 张义依然面色平静:“不瞒韩副使,我北枢密院在贵国经营多年,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的。” 韩州对这个说法倒是相信的,北枢密院好歹也是秘谍机构,买通宋国几个官员,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见韩州沉吟许久,最终只得面色一苦:“不瞒萧特使,老夫也是被逼无奈啊。不知特使可知道前一阵陈世孺被杀一事?” 张义点了下头,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哎!老夫身为枢密副使,鞍前马后的辅佐了陈执中多年。甚至不惜得罪同僚,以换取他对老夫的信任和支持。谁知此时陈世孺的案子发了,陈执中身为父亲和泄密者必然难逃责罚。老夫身为他的亲信,必然被其连累。所以,不得不提前打算啊。” 张义这才明白对方的动机,陈执中的仕途肯定是完了,官家出手是早晚的事。韩州就算不被这个案子连累,在新官上任以后,身为前任的亲信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趁着手里还有点权利,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图纸抄录一份,以此为筹码,既能换些钱财,也同时找个肯收留自己的国家,到时候还是高官得坐骏马得骑。 待想明白这一切,连张义都感叹对方的好算计。 张义思忖片刻说道:“其实我们大辽对宋国如何防范西夏也很有兴趣,不知有没有绘制好的布防图?萧某愿意出高价。” 韩州沉吟许久,最终摇了摇头:“实不相瞒,老夫抄写这么一套宋辽的布防图,已经是胆战心惊,中间还险些被人发现。所以,即使萧特使再出更高的价钱,老夫也不想再去冒险了。还请特使海涵。” 这番说辞,张义认为还是可信的。毕竟陈世孺才死了没几天,对方也没时间抄写那么多份地图。 他一边点头表示认可,一边说道:“请韩副使稍待,萧某刚才水喝的多了些,需要方便一下。” 说完,不待对方答话,便站起身走向旁边的树林,借着转身机会,给了身边护卫一个眼色。 那人自然明白张义的意思,待张义消失在视野中,他急退几步,拇指和食指放进嘴里,吹响了一个口哨。 随着约定的口哨声响起,原本寂静的树林周围,顿时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同时还有几十人在同时呐喊:“抓奸贼啊!” 原本坐在火堆旁的韩州,听闻这一声声的呐喊,才知中了圈套,眼前一黑险些一头栽进火堆。 仅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战斗就毫无悬念的结束了。 清点后发现,己方只是轻伤一人,而对方就比较惨烈了。几名黑衣人誓死不降,最终被乱刀砍死。那名中年人倒是识时务,战斗刚起,就跪在地上请降。最终,连同车夫一共生擒了二十余人。 当张义再次出现,枢密副使韩州已经被五花大绑捆了个结实。 “你!你!你究竟是谁?”韩州怒目圆瞪,恨不得生吃活剥了这个假辽人。 张义背着双手来到韩州面前,轻笑一声:“老夫,复姓朝阳,名群众。” 第0247章 讨论 老太监给的腰牌还是很管用的,在张义出示腰牌后,竟然叫开了紧闭的城门,众人也得以押着几十名罪犯回到了三进大宅。 此时,正在伏案睡觉的曹宇婷,被众人发出的动静惊醒,睁眼便看见张义走进房间。 在一番嘘寒问暖后,曹宇婷才问起张义受伤的经过。 在张义的讲述过后,不仅曹宇婷庆幸对方命大,就连一旁的老太监也大赞张义武功了得。 接下来,张义又把和韩州的对话,彻底复述了一遍。 “这么说,韩州只抄写了一份咱们与辽国边境的布防图?不涉及其他国家?”老太监问道。 张义点了下头:“应该是这样,那些图纸您也看了,至少有上百张之多,陈世孺可没死几天。他韩州就算有那个心,也没时间啊。” 老太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当即双手合十,口念阿弥陀佛,各种感谢云云。 曹宇婷插嘴道:“老爷爷,张义算是立功了吧?” “当然!何止是立功啊,简直是大功奇功!”老太监夸奖道。 “那官家应该有什么赏赐吧?”曹宇婷对着老太监眨了眨眼。 老太监支吾半天说道:“古人云,恩出于上。郡主这样说,未免……。” 张义插嘴道:“好了好了,小子情况比较特殊,最好不见诸于文字。对小子才是最大的保护。” 曹宇婷瞪眼反驳道:“那怎么行,你这次立的功,给个爵位都够了。是吧,老爷爷?” 张义连忙给曹宇婷使了个眼色,让对方不要难为老太监了。对方就是个老实的,你跟他说这些没用,不如看官家怎么说。 老太监又是支吾半天,最终还是没做出什么许诺,只说会如实报给官家知晓。 三人又闲聊了几句,鉴于张义的身体还比较虚弱,曹宇婷坚持让对方回自己的大宅,再休息一天。 至于鸿胪寺那边,随便遣个人过去传话,就说于则成这边有事处理。 在临行前,张义终于想起一件事,对老太监说道:“小巷里那四个死人,应该是被官兵发现了。我当时又流了很多血,对方很有可能顺着血迹追踪到大宅那边,您动用关系处理一下吧。” 不待老太监搭话,曹宇婷气恼的给了张义一巴掌:“你个傻子,才想起这事啊,我爹爹亲自出的面,都解决完了。” 回到大宅,虽然曹宇婷心中还有很多疑问,但看着张义煞白的脸庞,还是没忍心缠着对方说话。只随便交代了几句,便催促着对方赶紧回房间休息。 张义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 在洗漱过后,早已饥肠辘辘的他,终于看到曹宇婷带着几名老供奉,抬着食盒来给他送饭。 看着张义狼吞虎咽的把饭吃完,曹宇婷挥手让几名老供奉退出房间。 等房间里只有她和张义二人,终于说出了一个急需知道答案的问题:“张义,你什么时候能回到大宋这边定居啊?” 张义眨了眨眼睛,挑了挑眉说道:“你想我回来啊?” “德行!”曹宇婷撇了下嘴,将头扭到一边。 张义思忖片刻,叹气说道:“再等等吧,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曹宇婷听对方说的正经,她也脸色一正,看着张义说道:“张义,我知道你想要做什么。但是呢,你不如换个思路,留在大后方培养人才,让那些徒子徒孙出去闯。我觉得那样你的价值才能最大化。” 张义微笑摇了摇头:“其实我最早就是这么设计的,你以为我弄出个乐派蛋糕店是干什么的?就是筹集经费用的。” 曹宇婷理所当然的说道:“那你现在回来就是了,你想的那些不难实现吧?人和钱现在咱们都不缺。” “这跟人啊钱啊都没关系,你想没想过当初为什么官家要叫停你的培训?其根本原因是什么?”张义指了指早期培训孩子的那间房子。 曹宇婷听到对方提这个问题,看着远处的那间房子,不由感叹一句:“停的怪可惜的。” 随即,她才对张义说道:“想过,钱只是一个借口,根本原因是多疑嘛。” 张义一拍大腿,顿时来了精神:“对啊!他为什么多疑?你知不知道大宋最初是有武学的?当时,可是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最后怎么又荒废了?从中你就没有一点启发?” 曹宇婷思忖片刻,便答道:“是文官不想武人强大吧?这会损害他们的政治利益。” 张义摇了摇头:“你说的不是根本原因,我问你啊,你培训的是啥?是谍报人员,那谍报人员又是啥?是一群极特殊的人。可就是这么一群极特殊的人,却以你的名义开设培训班,等以后那帮孩子毕业出去,跟谁亲近?您还在东京城里干这种事,你要干嘛?” 曹宇婷当即反驳道:“我能干嘛?还不是想帮助他们培养人才,连同谍报系统一起完善一下。” 张义又摇了摇头,继续说道:“这是你想的,准确的说,这是咱俩的一厢情愿,懂不?” 这话曹宇婷可不爱听了,反驳道:“怎么能是一厢情愿呢?最终受益的还是官家啊?” 张义双手一摊:“谁能证明?你怎么证明,你培养出来的这群孩子或者说手下吧,能完全效忠官家,而不是忠于你的?” 曹宇婷终于有些明白张义的意思了,“啪”的拍了一下桌子:“嘿!我这暴脾气!这叫什么话?合着咱俩琢磨的这个培训班,在他眼里是为了谋反是吗?” 张义慌忙摇头说道:“倒不至于那么偏激,但至少在多疑的统治者眼里,他在这件事上看到了危险。否则,他没道理叫停。懂了吗?” 曹宇婷有点压不住火气了,当即用质问的口气说道:“那照你这么说,这事就无解了是吧?” 随即,她突然想起什么,连忙问道:“不对啊,咱们不是讨论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吗?怎么又说到培训班了。” 张义见此,拉住对方的手,轻声说道:“别急啊,你听我把话说完。其实,在我看来,什么时候回来和开培训班是一回事。” 第0248章 分析,挖坑 张义这番话,终于把曹宇婷弄糊涂了,她疑惑的问道:“怎么又一回事了?这俩不挨着吧?” 张义轻拍了几下对方的小手,示意其稍安勿躁。 “要说回来,我随时能回来。大不了扔下析津府那些事情跑回来呗。但是,我回来以后想开培训班,培养那些个特殊人才,这事就千难万难了。原因刚才说了,主要还是猜疑,要是说的好听点,就是官家对我还不够了解。” 张义喝了口茶水继续说道:“所以我要证明自己,证明我的这一套对他而言,是利大于弊的。到了那时候我再回来开各种班,让他挂个名头,毕业的学生都是天子门生。你说他还会反对吗?” 看曹宇婷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张义长舒了一口气,终于给对方讲明白了。 就听曹宇婷说道:“可这也太难了,他要是意识不到你的价值呢?你就在那边一辈子不回来了?” 张义意味深长的笑了下:“你以为我那么专注于售卖布防图的案子,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不是为了大宋吗?”曹宇婷疑惑问道。 张义点了下头:“当然是为了大宋,但也不全是。特别是老太监参与以后,我有很大一部分是做给官家看的。” 曹宇婷恍然大悟:“我说你那么卖力气呢,受了那么重的伤,还以身犯险的亲自交易。” 张义再次点头,继续说道:“可惜皇城司那边留下点遗憾,要是喜福把我之前做的一些事情,都报给官家知道就好了。” 曹宇婷向张义眨了眨眼:“要不你跟老太监念叨念叨,让他去跟官家说说。” 张义摇头拒绝:“那样不好,我虽然不喜欢喜福。但也不愿意在背后告他的状,毕竟他还是我爹娘的师父。” 曹宇婷有些泄气:“你要总是这样想,一时半会儿就别想回来了。” “我还留了后手呢,到时候,官家想不知道我,都不行。”张义低声说道。 “什么后手?”曹宇婷顿时来了兴趣。 张义意味深长的说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切~没劲!”曹宇婷又将头扭到一边。 张义突然想起什么,一拍额头:“差点忘了件大事。” “什么啊?”曹宇婷好奇问道。 “借你家工匠给我用用,铁匠和木匠就行。”张义说道。 曹宇婷追问道:“你到底要做什么啊?” “哎呀,别问了,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张义故作神秘的说道。 一炷香后,曹宇婷看着蒸馏器的图纸问道:“你要酒精?” 张义摇头说道:“错,我要做白酒。” “这不是一回事吗?你做这玩意干嘛?又打算赚钱?”曹宇婷追问道。 张义微笑答道:“既对也不对。” “我打你了啊,好好说话。”曹宇婷攥着小拳头威胁道。 待张义把图纸交给工匠,这才把曹宇婷拉到一边:“我打算把白酒献给萧思礼。” 曹宇婷听完,不由惊呼一声:“啊?你疯了?还是当真打算当辽人了?” 张义摇了摇头:“你看我像疯了吗?我先问问你,酒是怎么来的?” “粮食酿造,然后再蒸馏啊。”曹宇婷答道。 “对啊,懂了吗?”张义反问道。 曹宇婷沉吟半晌,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张义很满意对方的表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连你都看不出这里的问题,说明这事成功的希望很大。” 见对方只是疑惑的看着自己,张义这才说道:“酒不是关键,关键是粮食。辽国地处北方且气候寒冷,地里的庄稼只能一年一熟,所以注定就缺少粮食。我如果把酿造白酒的技术再献给萧思礼,你觉得会怎么样?” 曹宇婷终于明白了对方的想法,若有所思的说道:“辽国苦寒,白酒畅销是一定的。萧思礼因为利益的推动,就会大肆搜集辽国本就不多的粮食用于酿酒。” 张义点了下头:“对。” 不待张义说完,曹宇婷又想起了什么:“不对啊,他可以从咱们大宋进口粮食啊。而且那个萧思礼赚那么多钱,对咱们就更不利了吧?” 张义仰天长叹:“首先你要知道,咱们大宋出口粮食的数量是非常有限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其次,他赚的钱越多,他就倒霉的越快。” “倒霉的越快?怎么讲?”曹宇婷问道。 张义耐心的解答道:“因为辽皇会眼馋巨额利益。而发了财的萧思礼在他眼里,也只是一个抱着金元宝,还没有任何战斗力的胖娃娃。你觉得萧思礼会坐以待毙吗?把蒸馏酒的方法交上去?还是说分一部分利润给辽皇?都不舍得吧?到那时,他就只剩一条路可选,大笔的钱撒出去,招兵买马壮大自己。” 曹宇婷反问道:“你就不怕萧思礼把酒卖到大宋来?” 张义摇了摇头:“白酒还是分地域的,不是什么地方都喜欢哪个味道。退一万步来说,我还可以反制他,也做一堆白酒出来,跟他竞争嘛。所以你不用担心这个。” 曹宇婷点了点头:“最后一个问题,你就不怕萧思礼壮大以后,来攻打咱们大宋?” 张义朗声大笑:“哈哈,这是我最不怕的,古话说的好,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他是辽国的臣,他只要敢壮大。不等他对大宋有想法呢,辽皇就会先出手收拾他。” 曹宇婷上下打量张义良久,最后点了点头:“你可真够坏的!” 傍晚,蒸馏器终于制作完成。 张义当即把街上买来的浑酒倒进了锅里,开始了蒸馏白酒的工作。 随着温度的上升,只等了一会儿的功夫,就从铁管里流淌出透明的液体。 张义接了一杯,谁知刚喝到嘴里,就吐了出来。 “怎么这么难喝?”他把杯子交给曹宇婷。 曹宇婷白了对方一眼:“你傻啊,刚蒸出的酒,能好喝就有鬼了。你只蒸了一遍,还要蒸一遍呢。再埋在地下窖藏一段时间,这酒才好喝。” “这你都知道?”张义好奇的问道。 “二锅头嘛。”曹宇婷理所当然的说道。 张义挠了挠后脑勺:“那名字是这么理解的吗?” 第0249章 处理意见 次日上午,张义与曹宇婷约好了时辰,派几名老供奉假扮秘谍,去鸿胪寺拿那笔一万贯的铜钱,这才带着十坛子白酒回到了鸿胪寺。 张涛见到张义就关心的问道:“则成,这两天你去哪儿了?没出什么事吧?” 张义眼珠一转,别看他在曹宇婷面前说的信心满满,但毕竟缺乏实践。 当即故作神秘的道:“张将军,走,去我房间,给你看个好东西。” 张涛一怔,又指着他身后车上的坛子问道:“你买的什么啊?” “别问,别问,您跟小子来就是了。”张义拉着对方就往房间走去。 待张涛落座后,张义这才打开了一只酒坛子,白酒的香气便顺着坛口飘了出来。 张涛凑近闻了闻:“是酒?这是什么酒啊?这么香。” 张义找来一只空碗,搬起酒坛子就将透明的白酒倒了进去。 张涛虽然没见过这种透明的酒,但碍于身份,也不便多问。 片刻后,张义将装满白酒的碗推到对方面前:“张将军,尝尝。” 张涛端起碗就喝了一口,顿时觉得从嗓子到肚子里,犹如一团火在燃烧。 只见张涛的脸很快变成红色,良久才吐出一股酒气。 张义仔细打量着对方的反应,试探着问道:“张将军,这酒好喝吗?” 张涛猛点了几下头,再次端起碗,把里面剩下的酒一股脑的倒在嘴里。 看着这个反应,张义的心里终于有底了。 只听张涛吐了口酒气才说道:“好酒啊!喝完以后,浑身暖洋洋的,一点都不冷了。” 随即,他便问道:“则成,这酒从哪里买的?” 张义摇了摇头:“刚才您不是问我去哪儿了吗?就是弄这个去了。” “啊?这是你做的?”张涛惊讶的问道。 “不是,这是东京的秘谍从别的地方偷学回来的,他们让我把这几坛酒和制作之法带给老爷,要是喜欢喝,就根据制作之法现场制作。”张义怕张涛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干脆直接把秘谍搬出来。 果然,只见张涛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失望,倒也没再多说什么。 张义指着已经开封的那坛酒:“张将军喜欢,尽管拿去品尝,反正我这里还有不少。” 张涛兴致缺缺的表示感谢后,便抱着酒坛离开了房间。 这下张义心里更有底了,张涛喝了一口,就能发现其价值,更不用说萧思礼和寿喜了。 正在这时,一名鸿胪寺的小吏敲门说道:“于则成,衙门外有人找。” 张义暗骂了一声:又来! 他有心不出去,但又怕老太监或者曹宇婷找他,只得警惕的来到大门外。 当发现是陈学武的时候,张义拉着对方去了对面的小巷里。 “是你们都回来了?还是你自己回来的?”张义开门见山的问道。 “于公子,这次是都回来了。”说完就眼巴巴的看着对方。 张义当然知道是什么意思:“开店的事情别着急,我都安排好了。” 二人约定明天见面的时间,这才告别离开。 在张义忙着安排隐刺的时候,老太监则拿着一摞口供,进宫见到了官家赵祯。 赵祯随便翻看了几页口供,便烦躁的将其扔在了御案上。 良久,他才深深的叹了口气:“哎,真是朕的好臣子啊。” 老太监听出官家心情不佳,眼珠一转说道:“主子,这次那个张义可是出力不小。” 赵祯挑了眉,颇有兴趣的问道:“说说看,那只小猴子又干什么了?能值当你这么夸奖他。” 老太监这才把整个破案的过程讲述了一遍,临了,还半开玩笑的说道:“昨天那个济阳郡主还追着老奴问呢,说张义这次可是立了大功,官家会赏赐他什么?嘻嘻,主子,您说老奴哪敢随便揣摩圣意啊?也只能说恩出于上,这些东西不是老奴能置喙的。这才算搪塞过去。” 赵祯打量老太监良久,最后还是玩味的说道:“你这条老狗,也学会说话绕弯子了。” 老太监佯装被吓到了一般:“老奴不敢,老奴不敢。” 赵祯“哼”了一声,便低头沉吟起来。 片刻后,他抬起头对老太监说道:“你去问问那个张义,这个韩州当如何处置。如果对方说送去法办,就说朕赏赐他铜钱千贯,丝绸十匹。如果他说出别的话来,你也不要提赏赐的事情,回来报与朕知晓。” 老太监没明白对方的这番用意,下意识看了一眼上面端坐的官家。 “嗯?还不速去?” “是,老奴这就去问。” 一个时辰后,老太监终于废了一番心思,将正在鸿胪寺睡觉的张义,叫到了宅院。 “爷爷,案子不是破了吗?还找小子干什么?” “案子是破了,只是这个韩州该如何处置啊?” 张义好奇问道:“这桩案子不该交给官家发落吗?” 老太监装作无奈的说道:“理是这么个理,可是官家英明啊,经常会随口问办差人的意思,所以咱家来问问你是怎么个意思,等咱家面圣之时也好有个应对。” 张义点了下头,算是明白对方找自己的意思了。 他思忖良久才说道:“让官家随便找个理由,让韩州出京办差吧。要是觉得麻烦,就让韩州上个折子,说家中有急事需要处理,请假云云的。总之等出了京,你再派人装扮成劫匪,送他上路吧。”说完,伸手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这时,就听老太监理所当然的问道:“这种逆贼,不该送去大理寺问罪吗?” 张义撇了撇嘴,很是不屑的说道:“爷爷,别闹。” “嘿!你小子,谁跟你闹了。”老太监是确实没想明白,这么处理的目的。 “爷爷,你就这么恢复官家吧。有些事情,只能意会不能言传。你明不明白不重要,只要官家能听懂就行了。”张义确实不好明说,只得敷衍道。 “你确定官家能懂?”老太监追问了一句。 张义态度非常坚决地点了下头。 等老太监带着满脑子的疑惑,再次回到皇宫面圣后,便一五一十的将张义的话复述了一遍。 赵祯知道张义的处理意见后,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果然是只小猴子。” 当即脸色一变,严肃的吩咐道:“让那个韩州上折子吧。” 第0250章 临行琐事 翌日上午,张义见到陈学武后,一边领着对方向东市方向走,一边介绍道:“你离开的这段时间,我找使团里的人借了些钱,这才给你租了一家店铺。” 陈学武搓了搓双手:“这怎么好意思啊,麻烦于公子了。” “这叫什么话,都是为了差事嘛。”张义不以为意的说道。 当二人走进一家空店铺,张义便介绍道:“前面是两层,下面的大堂接生意,上面还有几个房间,收拾收拾就可以住人。后院还有几间杂物房,院子也够大,你们平时练武装车啥的,也足够用的。” 转眼间,陈学武就在张义的带领下看完了整间店铺。 “于公子,之前您说的开镖局,这事我和几个下属也商量了。按说,买卖是个好买卖,就是以前没做过,心里没什么底。”陈学武生怕赔钱,干脆先把话说在前面。 张义随意的摆了摆手:“赔钱不怕,我让你们开镖局,本来也不是为了赚大钱。而是为了让你们活动范围更大,以后各路各州的消息,你们也能捎带手打探一下。” 让张义意外的是,陈学武听完他的计划,不仅不赞同,反而摇了摇头:“于公子,您有所不知,咱们在各路都有自己的秘谍眼线。属下去他们哪里做生意可以,要是打探消息,这个……这个有点犯忌。” 张义挑了挑眉:“陈学武,你跟我老实说,有没有想过升官?” 陈学武一怔,不知道对方怎么突然这么问,下意识的点了下头。 “唉,这就对了。想升官就不能只待在一个东京城。这里的消息毕竟是有限的,你要把势力拓展出去。你想想啊,要是以后镖局做大了,在宋国各路都有你的分店,会是个什么样子?” 陈学武眨了几下眼睛,反问道:“会是什么样子?” 张义恨铁不成钢的说道:“那些个分店将会源源不断的给你传来消息,你再把消息汇总交上去。你琢磨琢磨,到时候是不是上面不想给你升官都不行了?” 陈学武听完,当即眼睛就亮了。 张义对对方的反应非常满意,拍了拍陈学武的肩膀:“你也别高兴太早,现在架子本公子给你搭起来了,到底能走到哪一步,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嗯,请公子放心,属下一定把这个差事办好,把店铺开到宋国各处。”陈学武用力的点了下头。 辞别了陈学武后,张义这才来到大宅,找到曹宇婷。 “镖局那边你安排好了?”曹宇婷见面就问道。 张义点了下头:“安排好了,后续就看你的了。记得多找一些人去照顾生意,北边的单子不要给他们,一律发南下的单子,要是能让他们常年往返于崖州和东京城,就最好不过了。” “这你放心,人我都找好了,也给了几个地方去信,都提前知会好了。” 张义这才仰靠在椅子上,心里想着还有什么事情需要交代。 只听曹宇婷轻声问道:“使团什么时候回去啊?” “早上正使传下来的消息,已经让打包行李了,后天一早就启程回去。” 话音刚落,张义放在桌子上的手就被一只小手抓住,随即就听到曹宇婷依依不舍的说道:“这一别,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了。” 张义盯着对方的眼睛说道:“怎么?不舍得我啊?” 曹宇婷眼圈泛红的点了下头:“你要是不走就好了。” 张义拍了拍对方的手:“不走可不行啊,我还要回去给萧思礼挖坑呢。” 曹宇婷也知道事情轻重缓急,当即打起精神:“那你明天陪我出去玩一天吧?” “行啊,打算去哪儿?” 曹宇婷沉吟半晌,突然眼睛一亮:“明天咱俩出城打猎吧。” 张义丝毫没有犹豫的就点了下头:“行,别忘了易容啊,不然官家那边又有借口了。” “切~我在乎吗?”曹宇婷翻了一个白眼。 张义一拍额头:“我差点把贾炎那小子的事忘了,你别着急出手呢,回头我亲自处理。” “行~都依你~”曹宇婷故意拉了一个长音。 傍晚,张义找到了下衙回家的吴宇。 把对方叫到一条小巷里,递给对方一张纸条。 吴宇下意识的接过来看了一眼,上面有三个人名:“什么意思?” “使团后天一早启程回去,你后天下午把这两个人抓了。”张义吩咐道。 “啊?这么早就回去了?”吴宇倒是没在意抓人的事情。 张义点了下头:“也不早了。听说明天,正使会进宫向官家辞行。” 吴宇当即热情的拉着对方的胳膊:“虽然你这小子不地道,但送行的酒还是要喝上一杯的。” 随即,张义便被吴宇拉到一间酒楼的雅间里。 待酒菜上齐,吴宇端起一杯酒:“来,先预祝你一路顺风。” 张义道了声谢,便端起杯一饮而尽。 吴宇又端起第二杯酒:“我仅代表皇城司,感谢你所做的一切。” 张义轻笑一声,又喝了一杯。 吴宇端起第三杯酒:“小子,不管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我始终是你的叔叔,日后要是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你吴叔。” 张义听到这番话,心里还是有些小感动的。他举起酒杯:“吴叔,小子先谢过了。”再次一饮而尽。 吴宇听对方又叫自己吴叔了,心中一喜。 待二人落座后,吴宇一边给对方夹菜,一边问道:“今后你就打算一直在析津府呆下去了?” 张义摇了摇头:“谈不上一直,但有些事情还是要处理好的。至于什么时候回来,要看我布下的局,对方认不认了。” 吴宇一听,顿时来了兴趣:“什么局?能说说不?” 见张义只是摇头不答,吴宇也算了解这小子的脾气,干脆换个话题:“给你透露个消息,你让我们盯着的西夏秘谍周全,昨天下午进京了。” 张义当然记得这个被自己坑过的秘谍:“他来干什么?” 吴宇摇了摇头:“现在还不好说,不过今天一早就找了牙人,满京城的转悠,在找出租的店铺呢。” “哦?有点意思,这是要扎根啊。”张义自言自语道。 随即,他眼珠一转:“你去找济阳郡主,跟她说,把镖局旁边的店铺盘下来。你再以皇城司的名义去找牙人,让他带着周全就看那家店。至于租金嘛,定在市价的七成,借口你们自己找。” 吴宇是知道那个镖局都是辽人的秘谍,现在对方又打算把周全安排到隔壁,一时想不明白是什么用意。 “你这是什么意思?” 张义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山人自有妙计。” 第0251章 献宝,虚伪 半个月后,张义终于跟随着使团回到了析津府。 “爷爷,小子想死你了。”刚跑进萧府,张义就一把抱住等待许久的寿喜。 寿喜眼眶一红,挣脱开对方的双臂,退后一步上下打量:“嗯,倒是胖了一些,个头好像也长了点。” 张义下意识的看了下左右,低声说道:“爷爷,小子这次去宋国,发现个大宝贝。” 说完,就跟献宝似的,掀开一只木箱,把酒坛子抱了出来。 “哈哈,老夫以为是什么呢,原来是酒啊?” 张义一边拉着对方往后院走,一边低声说道:“爷爷,这酒可是和您以往喝的不一样。” 寿喜眼含笑意的问道:“怎么不一样,跟老夫念叨念叨。” “容小子卖个关子,一会儿见到了老爷,小子再跟您说。” 寿喜爱怜的打了张义一巴掌:“还学会耍怪了。” 书房 萧思礼看着桌子上的一尺高的大酒坛子好奇,疑惑的看了一眼寿喜。 寿喜转头对张义说道:“小子,老爷你也见到了,现在可以说了吧?” 张义先向萧思礼躬身行了一礼:“请老爷恕罪。” 说完,这才抽出藏在靴筒里的匕首,去撬酒坛上封泥。 在萧思礼看来,即使于则成这小子不说这句话,直接亮出匕首,他也不会怪罪。但是,有了这句话打底,再抽出匕首,心里的感受就完全不同了。这代表着那小子对自己是发自内心的尊重。 心念及此,萧思礼与寿喜对视了一眼,都看到对方脸上的笑意。 随着酒坛上的封泥被一点点的揭开,一股刺鼻酒气,也从酒坛里飘了出来。 萧思礼用鼻子使劲嗅了嗅:“好霸道的香气。” 寿喜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这说明这小子带回来的东西,自家主子还是很喜欢的。 片刻后,坛口彻底被打开,残留的泥渣也随之清理干净。 不待主仆二人吩咐,张义将匕首插回靴筒,又在一旁的桌子上找了个杯子,端起酒坛就倒了一杯,也不跟主仆俩客气,举起酒杯就一饮而尽。 喝完,他将酒杯一放,吐了口酒气才像突然想起什么,立即躬身施礼:“老爷恕罪,小子一天没喝水了,一时忘了规矩。” 萧思礼怎能不理解对方的心思,当即朗声大笑。 寿喜脸上的笑意更盛,反手给了张义后脑勺一巴掌:“一边待着去,就你这臭小子心眼多。” 张义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不仅没有闪到一边,还抱起坛子又给主仆二人各倒了一杯,这才闪到一边。 寿喜端起酒杯对萧思礼说道:“主子,老奴不恭了。”仰起脖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与此同时,萧思礼先拿起酒杯看了一眼清澈的酒水,也举起杯子,将里面的酒喝了个干净。 霎时间,从嗓子到肚子就如有一条火线在燃烧。那团火瞬间又扩散至四肢百骸。全身仿佛被涤荡过一般,传来一阵阵温热感,使得整个身体渐渐被一股宽松和愉快的暖流所包裹。 良久过后,萧思礼才不舍的吐了一口酒气:“呵~,舒服啊。” 随即,就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张义:“则成,这酒哪儿来的?” 张义早已想好了说辞:“回老爷,这酒的制酒之法是小子从一个落魄书生那里买来的。” 当即,他就把自己编的故事讲述了一遍,如何巧遇落魄书生卖酒,宋人却不懂得欣赏,自己品尝后,觉得咱们辽人应该喜欢,就花了三十贯,直接买了制酒的法子说了一遍。 临了,张义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小子私下里算了一下,咱们析津府一升米是十五文。五升米就能出一大坛酒。这一坛酒怎么都能卖两百文吧?就是接近三倍的利润。” 此时,他突闻耳后生风,还没来得及躲闪,“啪”后脑勺就是一疼。 寿喜的声音在此时响起:“败家小子,算的什么瞎账啊,滚一边去。” “哦。”张义缩了下脑袋,委屈巴巴的往旁边挪了挪。 寿喜觉得不解气,还白了对方一眼。 “主子,您别听这小子瞎咧咧。老奴觉得这么好的酒,要是放到市面上,八百文一坛也会有人抢着买。” 萧思礼脸上的笑意更浓,点了下头:“唉!这才对嘛,这么好的酒卖两百文?那不亏死了?” 寿喜这才回头,仰怒的对张义说道:“小子,等什么呢?还不快把制酒之法献出来?”说完,还给对方使了几个眼色。 不待张义说话,萧思礼此时倒端起架子了:“你个老奴才,那是则成学来的手艺,怎可轻易送给他人。” 张义见主仆俩演戏,自己也只好配合,当即面带歉意的说道:“老爷,小子买制酒之法的时候就想好了,这是替老爷花钱买的,您没怪小子乱花钱,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寿喜又接过话茬,讨好的说道:“老爷,您看在老奴的面子,就别怪罪这不懂事的小子了。” 萧思礼这才朗声大笑:“哈哈哈,好!好!则成啊,回头去账房那里领三百贯的赏钱。” 接下来的一幕,让张义看了都想掩面而逃。主仆二人竟然像个奸商似的,开始商量起怎么把酒卖遍全大辽了。 等聊到细节,寿喜更是提出了一堆问题,什么运输啊,什么贩卖啊。 张义听的耳朵里,都替二人的白痴商业计划着急。 “老爷,小子能提一些建议吗?”张义试探着问道。 萧思礼点了下头,示意对方说下去。 张义这才整理了一下思路:“老爷,小子以为,您打算把酒卖遍整个大辽的计划固然是好的,只是这样的话,几十家店铺,算上掌柜伙计,还有运输车队人手,至少要几百人。而养活这些人,也是一笔不菲的花费。” 萧思礼点了下头:“你小子有什么好办法?” 当即张义就把代理商的概念介绍了一遍,临了才说道:“这样能将成本压到最低,府上也就有更多的收入。” 萧思礼和寿喜沉吟良久,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这个策略。 当即,几人又商量了一番,初步定下计划后,这才吩咐张义,让他明天开始教府里的几名主事酿酒。 只是在临近分别的时候,寿喜猛然想起了什么:“则成,别急着走,老夫还有一事问你。” 第0252章 韩成的身份 张义被对方叫住,并没有任何意外。他从进府那一刻,就等着这一幕的发生。 果然,寿喜皱眉问道:“则成啊,你在东京城的时候,陈学武给老夫发来消息,说有几名手下被皇城司抓了。这事你知道吗?” 张义点了下头:“知道啊,当时陈学武还跟我商量呢,问我怎么办。” “嗯,那你怎么跟他说的?”寿喜追问道。 张义回想了一下,就把自己和陈学武的对话说了一遍。 听完于则成的讲述,寿喜和萧思礼对视了一眼,都陷入了沉思。 张义挠了挠后脑勺,茫然问道:“爷爷,怎么了?是不是小子做错事了?” 寿喜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良久后,寿喜才从沉思中醒来,只听他缓缓说道:“则成啊,在你们离开东京城以后,皇城司再次出动,又抓了咱们三个秘谍。” “啊?”张义发出了一声惊呼。随即反问道:“又抓了三个人?” 寿喜表情痛苦的点了下头。 张义继续说道:“爷爷,那该如何是好啊?上次就抓了六个,这又,这又抓了三个。再这么下去,岂不是很快就全军覆没了?” 这次不仅是寿喜了,就连萧思礼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随即,张义就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把抓住寿喜的胳膊:“爷爷,实在不行派小子去吧。” “你?”寿喜翻了个白眼,根本就懒得评价。 张义点了下头:“对啊!就是小子,您不是总夸小子聪明伶俐吗?肯定出不了差错。” “滚一边去,别胡闹!”寿喜见于则成说的跟真事似的,气恼的骂了一句。 张义见寿喜不答应,干脆看向萧思礼,躬身一礼说道:“还请老爷成全。” “你?”萧思礼倒是没一口回绝,只是皱眉仔细打量于则成。 寿喜将主子的反应看在眼里,心里“咯噔”一下,慌忙说道:“主子,万万不可啊,这小子年纪太小,又性格跳脱,实在不是一个当秘谍的材料。” 张义在其身后,轻声辩解道:“爷爷,其实小子……” 没等他说完,寿喜就猛转回头,用眼神逼视着他。张义见此,也只得把后半句咽了回去。 随即,寿喜伸出一只手托住于则成的下巴,一只手指着他的脸,转头向萧思礼说道:“主子,您看看这小子长得模样,哪有一点秘谍的样子,他这完全是胡闹嘛。” 由于寿喜托下巴的手力气过大,弄得张义很不舒服,但依然坚持说道:“爷爷,小子除了长得帅气点,其他优点还是挺多的吧?” 寿喜见于则成这么不配合,气的直接一脚踹了过去,直踹的张义一屁股坐在地上。 萧思礼见寿喜动了真怒,连忙出来打圆场:“则成啊,你去找萧六,让他给你安排几个人,把制酒之法传授给他们。” 张义也只能灰头土脸的从地上爬起,向萧思礼行了一礼,这才退出了房间。 等于则成走后,萧思礼才看着寿喜说道:“寿喜啊,老爷我知道你的心思,但是啊,雏鹰翅膀硬了,早晚有翱翔天际那一天。你能绑住他的双翅,还能绑的住他那颗渴望飞翔的心吗?” 寿喜听出主子话里的意思,哭丧着脸说道:“主子,老奴只想把那小子多留在身边几年,再放出去历练。” 萧思礼摇了摇头:“这孩子陪使团出去一趟,心也变野了。你强留下去,未必有好结果。” 张义自然是不知道主仆之间的谈话,此时他正陪着萧六箫管家饮茶,而一旁几名工匠,正按照他画的图纸制作蒸馏器。 “小子,你去一趟宋国,就学了这么个玩意回来?”箫管家指着图纸说道。 “六爷,小子也想给您带点礼物来的,这不是身上没钱吗?”张义拿起水壶,给萧六蓄水。 “哼,我看你是没心带吧?”箫管家撇了下嘴, “哎呦,您可冤枉死小子了。小子这趟出去,把家底都带上了,才三十多贯。结果三十贯买了这个。”张义顿时叫起了撞天屈。 随即,他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向萧六那边凑了凑:“六爷,小子跟您打听个人啊。” “不认识!”箫管家见讹不出什么油水,直接甩起了脸子。 张义抓住对方的胳膊,左右摇晃道:“六爷,我的好六爷啊。明天,明天我请您吃酱肉行不?” “行行行!别晃了。”箫管家被晃得有些头晕,只能无奈说道。 张义这才低声问道:“六爷,小子路过雄州的时候,看见一个人特别像韩成。那人到底干嘛的啊?怎么没事还往宋国那边跑啊。” 这句话自然是张义编的一个借口。 “他?不能吧?他应该在西边啊?”箫六皱着眉反问道。 张义一听有门,萧六在府里几十年了,果然谁都认识。 只听他继续问道:“六爷,那人到底是干什么的啊?不瞒您说,那人看着阴恻恻的,看谁都斜着个眼睛,小子总觉得他不像好人呢。” “他就那个德行,你以后别搭理他就是了。”萧六很随意的说道。 张义故意自言自语道:“那天让我再遇到他,说什么都要修理他一顿。让他知道知道目中无人的下场。” “别介,则成,听六爷一句劝,有些人不是你我能招惹的。”萧六慌忙说道。 张义好奇的问道:“六爷,说的太严重了吧?连您也怕他?” “我?我会怕他?简直是笑话!”萧六傲然说道。 随即又想起了什么,下意识的看了下左右,便低声嘱咐道:“则成,跟你说,韩成那帮人是咱们萧家的老底子,他们的祖辈父辈,都是当年跟随老王爷出生入死的一帮人。后来留在了府里养老,这帮人生的孩子又挑挑拣拣训练出来,就是韩成这帮人了。你想想,在萧家的地位能低吗?所以说啊,你能不招惹,就尽量别招惹。你就算打赢了,在这上面也占不到便宜,回头老爷还要处罚你。记住了吗?” 张义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看来跟自己预想的差不多,韩成这帮人就是萧家隐藏的实力。 第0253章 老小孩 傍晚,在经过长达近两个时辰的准备工作后,张义终于蒸馏出了一坛白酒。 他先给自己倒了一点,辛辣无比的酒液入口后,险些没让他吐出来。最终还是强忍着不适,将那口酒咽了下去。 接下来,他又倒了一碗,端到石桌旁,放在寿喜面前:“爷爷,您尝尝。” “哼!拿开!”寿喜怒哼了一声,赌气般的将头转到了一边。 萧思礼在一旁看到这一幕,向一脸尴尬的于则成招了招手:“则成,给老爷尝尝。” “是!”张义恭敬的将碗放到萧思礼面前。 萧思礼浅尝了一口,在口中反复品味了几次,最终才咽下去。 只听他摇头说道:“则成,你这个制作之法是不是记错了?怎么不如带回来的好喝啊?” 张义微笑答道:“老爷,这酒就是这个样子。那个落魄书生特意说过,说是刚蒸出来的酒辛辣无比,还略带苦涩。最好是装进坛子,再用黄泥封住坛口,最后深藏地下几天。到时候再喝,那些个不好的味道,就都没有了。” 萧思礼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那就都放到后院地牢里吧,过几天老爷我再尝尝。” “好嘞。”张义一边吩咐帮工继续接酒,一边又指使几人,将已经装坛的做好密封,都搬到地牢去。 待一切忙乎完,就听萧思礼说道:“则成啊,过来。” “老爷,您有什么吩咐?”张义躬身行礼。 萧思礼审视面前这个少年半天,这才缓缓说道:“中午你在书房里说的那些话,都是真心的吗?” 张义挠了挠后脑勺,故意问道:“老爷,您问的哪句啊?” 这是一旁生闷气的寿喜,终于得了理了:“合着你一天到晚谎话连篇是吧?就没一句真话!” 萧思礼也拿这个老小孩没有办法,只能故意威严的咳嗽一声提醒对方。 然后才说道:“则成啊,就是你说你想去宋国当秘谍的事情。” 张义偷眼看了一眼寿喜,见对方又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他也只能对萧思礼说道:“老爷,小子还真不是一时脑袋发热,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哦?是吗?说来听听。”萧思礼倒是真来了点兴趣。 “老爷,小子这次去宋国也不是白去的,小子发现一个问题,就是那些个官员家里的家丁,也有和小子岁数相当的,个别的还有比小子更小的。” 萧思礼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呢?” “然后小子就想啊,这要是让小子混进去,打探个消息啥的,那不是太方便了吗?” 这时,寿喜又忍不住了,出言呛道:“就你?还打探消息?你以为人家没防备啊?用不了三天,就能让你露了底。” 张义微笑对寿喜说道:“爷爷,小子可能不如别人聪明,也不如人家功夫好。但小子有一个优点是别人没有的,那就是年龄。你想啊,谁会提放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啊?更不会想到我这个十五岁的孩子,还是咱们大辽的秘谍。” 这一番话说出来,寿喜一时还真找不到反驳的话语。 萧思礼则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你这话说的也确实有些道理。” 张义也知道不能逼的太紧,又说道:“其实小子还想过一个办法,最后左思右想,觉得难度大太就放弃了,也就没好意思说。” 萧思礼又来兴趣了:“说说,还有什么办法?说给老爷我听听。” 这下,张义真的不好意思了,低着头嘟囔道:“其实,其实吧。小子想过伪造个身份,去,去宋国那边考科举。要是被我考中当了官,那打探消息就更方便了。” “噗嗤!”张义话音刚落,就听萧思礼和寿喜同时笑出声来,只不过一个是朗声大笑,另一个则含着不屑。 寿喜鄙夷的打量着于则成,不屑的说道:“这还用左思右想?老夫用脚后跟想想就知道没戏,就你那个如同狗爬一样的字,还科举?哼!” 张义挠了挠脑袋,低声说道:“小子就是想想嘛。” “你还想想?你都多余想,你知不知道……”寿喜又开始训斥。 萧思礼连忙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则成啊,你的话老爷听进去了,现在帮着他们搬酒去吧。” “是!”张义躬身称是。 待于则成离开,萧思礼看了一眼依然心意难平的寿喜:“寿喜,这小子说的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你怎么看?” 寿喜也知道对方已经是给了自己天大的面子,才来问自己的意思。否则,按照以往的做事规矩,主子直接就拍板定了。 思量许久,寿喜才狠下心说道:“主子,老奴听从您的吩咐。” 萧思礼知道对方拿于则成当接班人培养的,能下这个狠心已经很不容易了。当即说道:“寿喜啊,我知道你喜欢则成这孩子,怕他去了宋国有个什么闪失。但是啊,玉不琢不成器。他得需要无数次的摔打磨练,才能真正成才。你既然这么看重则成这小子,就更该放他出去历练。等过个几年,你再把他召回身边教导,那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寿喜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心中有很多不舍和担忧。但是,既然主子决定了的事,他自然是不能反驳的。 “哎”。最终只能重重的叹了口气。 入夜,张义鼓足了勇气,推开了寿喜小屋的房门。 “哼!”正在练字的寿喜,抬头见是这小子进来了,重重的哼了一声,就继续低头练字。 “爷爷,还没休息呢?”张义赔着笑脸走进房间。 一直走到对方身边,见寿喜还是不理自己,张义继续说道:“爷爷,您写的字可真好看,小子就写不出来。” 见对方依然不语,只得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爷爷,小子想跟您说几句心里话。” 见对方还是没反应,他继续说道:“爷爷,小子其实也不愿意离开这个家,真的。您是知道的,小子从小没了父母,一路乞讨要饭才来到析津府,那几年是怎么活过来的,小子自己都不敢想。直到后来进了府里,这才算有口饱饭吃。后来,您又把小子招到身边悉心培养,教会很多知识和做人的道理。小子,心里感念着呢。可越是这样,小子越想为府里,为您做些什么。监视张涛的差事,小子觉得太容易了,不足以报答,所以就想着干脆去宋国做秘谍,能打探出对咱们有用的消息。好歹得对得起您这份苦心不是?” 第0254章 最高评价 只听,寿喜重重的一叹,放下手中的毛笔,转过身看着于则成,语重心长的说道:“则成啊,你是个懂得感恩的人,这一点是老夫最满意的,也是最为看重的。虽然老爷已经发了话,可老夫依旧坚持自己的看法,你去宋国做秘谍不合适。老夫承认自己有私心,怕你在那边出个闪失,因此丢了性命。” 寿喜拿起茶杯喝了口水,继续说道:“但即使没这层关系,你的脾气秉性也不适合,秘谍讲究的是为了任务无情无义不择手段。再反观你呢?重情重义,人家给你三分,你就要还对方十分。还有一点是最致命的,也是秘谍的大忌。你不会隐藏自己,实在不是一个当秘谍的好材料。” 见于则成又要说什么,他伸手打断道:“现在老夫说什么都晚了,老爷已经让人去筹谋这件事了,你呢,从明天起,哪儿都不要去了。就跟在老夫身边,抓紧学一些保命的手段吧。” 五天后 在过去的几天时间里,由萧六主持的第一家酒水店,在析津府开张了。受到免费品尝加促销活动的影响,场面异常火爆。第一天刚到午时,店里的酒水就被抢购一空,销售额也达到了五百贯之巨。 萧思礼接到消息后,忙吩咐家丁仆妇加紧制作白酒,以应付明天有可能更为火爆的抢购场面。 相比之下,张义在过去的几天里,就只能用生不如死来形容了。 寿喜对他的管教可谓是从未有过的严厉,张义但凡有一丁点错漏疏忽,上去就是一棍子。几天下来,张义已经是遍体鳞伤。 不过,张义也没有耽误做一些正经事。首先,趁夜分别与皇城司的几名手下取得了联系,告知对方停止一切活动,静待新上司的到来。 其次是通知胡神医夫妇,收拾行李先行离开析津府,并约定好了,在大宋的东京城的见面地点和时间。 这一日,张义背着包袱跟随着寿喜来到萧府后门。 寿喜依依不舍的说道:“则成啊,去了那边,就全都靠你自己了。要是实在觉得危险,就跑回来。别觉得丢人,保命才是最要紧的,知道吗?” 张义拉着寿喜的手说道:“爷爷,您就放心吧,小子不混出点名堂出来,是绝不会回来的。” “啪!”寿喜反手就给了对方一巴掌:“竟说些不值钱的屁话!没什么比性命更重要的。听到没?” “哦,小子记住了。”张义缩了缩脖子说道。 寿喜强忍着心中的不舍,挥了挥手:“走吧!走吧!” “噗通”一声,张义跪在地上,“嘭嘭嘭”磕了三个响头,这才站起身,哽咽说道:“爷爷,您保重身体,小子走了啊。” 说完,转身就走出后门。 寿喜倒没搀扶,而是迅速转过身去,用袖子擦了擦眼角。 河间府府城 经过三天的连日奔波,张义终于重游故地,进入了河间府的府城。 他来此的目的,倒不是想找那个恶心老头的晦气。而是按照萧思礼的安排,到河间府的衙门内,找一名名叫谷思立的户科小吏。 来到衙门外,塞了几文钱给门子,门子就屁颠屁颠的去通传了。 稍后,就见一个肉球跟随着门子从里面晃悠出来。 张义诧异这个粮食短缺的年代,还能有这种体型的,试探着问道:“可是谷先生?” 谷思立斜着眼睛看了对方一眼:“你找本官何事啊?” 张义凑到面前低声说道:“是寿先生让小子来的。” 谷思立闻言一惊,下意识看了眼旁边的门子,见对方没有注意自己这边,才低声说道:“随我来。” 待二人走进一个堆满公文的房间,谷思立才给张义施了一礼:“谷思立见过于公子。” 张义可不想跟对方磨蹭,直接问道:“东西准备好了吗?” 谷思立慌忙点头,转身从架子上取下一个纸口袋,从里面抽出几张纸介绍道:“生辰年月,地址这些都是写好了的。上面那个村子,早在几年前就毁于战火了,所以安全方面您尽管放心。” 张义一页纸一页纸的翻阅,就听谷思立问道:“只是名字还没有写,也是传话人特意要求的,说让您自己想一个,这样记得更牢一些。” 张义没想到寿喜会细致入微到这个地步,稍加思索,便说道:“就叫张义吧,义气的义。” 稍后,他便拿着自己的公检离开了衙门。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才离开不久。从旁边小巷里就走出两人,一人示意对方跟上去,而他自己则大摇大摆来到衙门门前,同样找的是谷思立,等双方见面后,便把对方拉到一旁,二人低声交谈了几句。他才点了点头,向着张义消失的方向追了下去。 又过了三日,张义乘坐的马车,终于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冲进了东京城。 虽然,此时的张义非常想给曹宇婷一个惊喜,但也不敢用本来面目就大摇大摆的去大宅外敲门。 走出大车店后,左右观望了一下,终于在西北角找到一条小巷,便一头钻了进去。 接连穿过两条小巷,见四下无人,这才卸下身后的包袱,从里面掏出易容的道具。 正在此时,他听到从右侧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张义连忙将道具揣在怀里,等待着路人经过以后,再进行操作。 片刻后,从右侧的巷子口,跑出来一名汉子,当他看到张义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奔跑的脚步也是不自觉的一顿。可就是这么一停顿,后面有人径直撞了他一下,导致这个汉子脚下一阵踉跄,最终扑倒在巷口。 后面那人倒是及时停下了脚步,避免了一同摔倒的尴尬。可当他扭头看见张义的时候,第一反应也是愣了一下,然后眨了几下眼睛,拉上刚爬起来的同伴,转身就往外跑。 要说一个人的表现,可能是偶然。但两个人看到自己,都是一愣,张义再傻也意识到不对了。 他拔出匕首,就冲了出去,一边追还一边喊道:“站住!” 那两个汉子倒也听话,只跑出去几步,就停下转过回身,看着张义接近自己。 张义开始以为又是暗杀他的,见二人似乎不像:“你二人干嘛的?” 只见那两人对视一眼,最终有一人陪笑说道:“路过的,路过的。” 张义一愣,尼玛,又是辽人口音。他将匕首比划了比划:“说不说,不说小爷送你俩见阎王。” 二人再次对视,眼神交流了一番,一人就陪笑说道:“于公子,我二人并无恶意,是寿先生派来保护您的。” 张义在心里暗骂了一声:靠! 第0255章 摆脱尾巴 翌日早上,张义收拾好行囊便打开房门,就见到寿喜派来保护自己的二人,已经在门外分立左右。 “两位进来说话吧。”张义无奈的说道。 待三人落座,张义便问道:“二位,昨天忘记问了,都怎么称呼?” “刘平。” “蒋章。” “说说吧,寿喜公公怎么跟你们交代的?” 刘蒋二人对视一眼,最终刘平说道:“回公子话,寿先生只交代保护您的安全。” “没说其他的?”张义好奇的问道。 刘平摇了摇头,表示没有了。 张义继续追问道:“就你们两个?” 刘平点了下头,随即又解释道:“寿公公给了我们一块腰牌,说是如果遇到处理不了的事情,可以找东京城当地的隐刺求助。” 说完,便从怀里掏出一块银质的萧家腰牌。 张义拿到手里仔细端详了一下,与自己怀里那块玉制的,花纹样式几乎一模一样,便随手还给了对方。 他思忖片刻说道:“行吧,不过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你俩也别一直跟着我,这样反而会增加我暴露的风险。” 见对方要说话,张义伸手打断道:“这里毕竟是东京城,没有人会对我一个十五岁的青年疑心。但是你俩在侧就不好说了。所以,现在我先给你们找个地方安置,顺便给你们交代一点事情去做。” 一炷香后,三人来到陈学武新开设的镖局门外。 时隔半个月,原本空置的店铺,已经焕然一新。镖局的门口挂满了鲜艳的红灯笼,上面写着“陈氏镖局”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 张义并未着急走进镖局,而是,转头看向紧邻的一间新开张的“富源货栈”。 恰在此时,周全正陪同着一位中年人,有说有笑的从货栈里走出来。 也只等了片刻,待周全与中年人挥手作别,张义才面带微笑的迎了过去。 他先行礼说道:“生意兴隆啊。” 周全这才注意到张义,见对方身后还带着两名保镖,以为是谁家的公子,自然是不敢怠慢。 “谢郎君吉言,在下顾全。不知郎君怎么称呼?” 接下来,二人又客套了一番,张义假意说家中有些货品需要采购,周全见生意上门,自然是喜不自胜,便客气的邀请对方进店了看看。 一盏茶后,生意自然是没有谈成的,但周全依然客气的将三人送出了店门外。 与周全作别后,张义这才带领两名保镖走进镖局。 迎面正遇到,刚从后院安排完事宜的陈学武。对方见到张义就是一愣,但也是一瞬,便将三人请到楼上奉茶。 走进二楼的房间,张义先引荐了几人认识,陈学武这才开口问道:“于公子,你怎么回来了?” 张义摆了摆手说道:“我回来有其他事情要做,咱们先不说这些。现在跟你们说一下旁边那家富源货栈的东家,刚才一番接触下来,我看他不像是做生意的。” “不像做生意的?”陈学武问道。 “对,当然,就是一种直觉。”张义自然不能告诉对方,那个顾全就是西夏的秘谍,只能先引起三人的注意。 两名保镖和陈学武自然是疑惑不已,见几人要出言询问,张义伸手拦阻:“接下来分配个差事,陈学武,你或者你的手下借助双方是邻里的关系,与他店里的伙计掌柜套套关系,如果正做到融洽是最好。” “公子的意思是?”陈学武没明白对方这么做的目的。 张义喝了口茶,这才缓缓说道:“如果对方是皇城司的,恐怕这事就有些麻烦。当然,如果是我猜错了,那也是一件好事。至少证明,你们还是安全的。” 转头又对刘平蒋章说道:“你二人负责监视与那个顾全接触的任何可疑人员。” 三人均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张义对几人的反应很满意,那个周全既然是西夏的秘谍,早晚会露出马脚,到了那个时候,这事可就热闹了。 他当即双手撑住桌子站起:“好了,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办,等彻底安顿下来,会再联系你们的。” “公子。”刘平蒋章异口同声的喊道。 张义摆了摆手:“刚才跟你们说过了,这里是东京城,没人会在乎我这么一个半大孩子的。你们跟我在一起,反而会增加我暴露的风险。就这样吧,给我盯住了那个顾全,看看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一炷香后,张义在确认这次没人跟踪,才来到了三进大宅。 在出示了那枚无字腰牌后,让在宅子里留守的一名汉子,去喊老太监过来,说是有要事商量。 在经过一个时辰的漫长等待,老太监乘坐着马车姗姗来迟。 “你怎么又回来了?”老太监见到张义就问道。 张义并没有起身,而是压了压手,示意对方坐下说话。 “我在那边挖了一个坑,等待事情发酵怎么也要两三年的时间,所有就跑回来了。” “你,你,你这一回来……,哎,让我怎么说你好啊。”老太监支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最终也能换做一声埋怨。 张义倒不在意对方的态度,无非就是自己之前猜测的那样。对方想让自己留在那边,作为这个组织在辽国的外勤,继续为他们服务。 既然对方没有挑破,张义也没说破的道理。 “老爷爷,反正小子是回来了,今天过来也只是跟你打个招呼,顺便说一下,如果你们那个组织需要培养外勤,小子倒是可以出一份力。”张义语气真诚的说道。 “你?培养外勤?”老太监本能的有些怀疑。 对方有这个反应,张义并不感到奇怪。毕竟任谁面对一张十五岁的脸,也很难真正相信,这个年轻人能为一个组织做什么事情。 “既然老爷爷你这么说,这事就算了。回头我去找皇城的吴宇问问,相信他还是很愿意接受小子的好意的。”说完这番话,张义便作势要离开。 “别啊!你等咱家想想的。”老太监一听张义要去投奔竞争对手,一下就急了,拉着对方的胳膊,让对方重新坐下。 “老爷爷,不瞒你说。这事我还真不用去求着谁,识货的人多着呢。” “对对对!”老太监一边在嘴上应付,一边心中思忖,最终下定决心说道:“张义啊,这事咱家需要请示当今官家,毕竟你也是知道的,事关重大……。” 张义也懒得听对方啰嗦,直接伸手打断:“那就去问吧,我目前在郡主的那座大宅落脚,有了结果就去那边找我。” 第0256章 交底吴宇 辞别了老太监的张义,并没有急于去找曹宇婷,而是找了一条偏僻无人的小巷做了易容。 傍晚,在衙门忙碌了一天的吴宇,终于批改完最后一份公文,腋下夹着一个小包袱走出了皇城司的大门。 刚走出没有一条街,就从旁边的小巷内走出一名中年。 “吴提点,能否聊上几句?” 吴宇对这个声音再熟悉不过了,他下意识的看了下左右,就把中年人重新拉进小巷。 “你怎么又回来了?” 张义挣脱开对方的手,低声说道:“我现在是大辽派到宋国的秘谍,专门来打探情报的。” 吴宇听对方胡扯,也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便拉着张义的袖子往家里走。 “走,咱们去家里说话。” “家里就不去了,找个酒楼吧,小子请你喝酒。” 酒楼雅间 吴宇亲自给张义倒了杯酒:“说说吧,你怎么又回来了。” 张义用指节在桌上敲了三下,这才缓缓说道:“我给萧思礼挖了一个坑,发酵也要两三年的时间,趁着这段时间没事做,干脆主动请缨,来宋国卧底,套取一些情报。” “挖坑?挖什么坑?” 果然,论到专业素养,吴宇比老太监还是高一些的,他敏锐的捕捉到张义话语里的重点。 张义这才把白酒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吴宇听完,若有所思的说道:“计划倒是个好计划,可你不在那边看着,就不怕事与愿违?” 张义拿起酒杯喝了一口,这才无奈的说道:“其实吧,不回来也不行了。那边对我的婚姻大事,看得实在太紧了。我总不能真娶一个辽国媳妇吧?” 吴宇眨了几下眼睛,实在不太理解对方的思维方式:“那你就娶呗?身为一个秘谍,你还在乎这些?” 张义理所当然的说道:“当然在乎了,娶一个辽国女人或许没什么,那生了孩子怎么整?孩子算辽国的?还是算大宋的?最后我是把他留在那边还是带回来?” 吴宇仔细打量对方良久,这才缓缓说道:“没想到你小子想的还挺长远的。难道不是因为小郡主的缘故?” 张义被人家戳破心思,脸红了一下:“呵呵,什么都瞒不住您,确实有这方面考虑,所以小子干脆跑回来了。” 随即,语气一转:“跟您说点正事,皇城司能不能,先把镖局和周全那边的眼线暂时撤了?” “干嘛?” “我上午去镖局的时候,故意先去周全的店里转了一圈。并且跟陈学武说了,觉得对方的身份有些可疑,让他给我盯住了。” “不是,我没搞明白啊,你这个用意是什么啊?” 张义神秘的一笑:“你不觉得在这大宋的都城,让辽人秘谍去盯住西夏秘谍,很有意思吗?当陈学武发现对方身份的时候,我在中间就有文章可做了。” 吴宇将手里的酒杯放在桌子上,郑重的问道:“你跟我说说,打算做什么文章?” “当然是从中挑拨他们的关系,让他们斗下去啊,还是你死我活那种。到时候,咱们看谁的势头盛,就拉个偏手帮帮对方。” 吴宇手捋着胡须,思忖片刻,摇了摇头:“怕是没那么容易吧?” 张义信心满满的说道:“我相信事在人为,秘谍这种人,您比小子清楚,那都是需要几年的训练培养的。如今咱们有了辽国的秘谍名单,可是对西夏却一无所知,倒不如就让他们斗,斗他个你死我活,在一场场战斗中,消耗掉那些西夏秘谍。” 吴宇拍了一下大腿:“嗨!我当要干嘛呢!你这样太费劲了,不如将周全抓了,让他供出同伙。岂不是更快吗?” “别啊!您要是这样,这场戏就演砸了。一个周全才认识多少秘谍啊?他能掌握所有秘谍的名单吗?”张义反问道。 一连串的追问,倒是弄得吴宇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就听张义继续说道:“这件事办起来,讲究的是一个火候的把握。你要给西夏人,准确的说,给周全一种错觉。距离胜利近在咫尺的错觉,这样他才会全力以赴,让西夏那边从其他地方征调大批还没暴露身份秘谍,到东京城来,供陈学武那些人不停的砍杀。” 吴宇又好奇的问道:“可是这种事,皇城司也能干啊?没必要拉辽国那些人进来吧?” 张义摇了摇头,解释道:“心态不同的,我是说,那个周全在东京城面对皇城司和面对一帮辽国秘谍的心态完全不同。” 他喝了口酒,继续说道:“如果这事有皇城司的影子,那个周全就犹如惊弓之鸟,会把所有事情做的更加隐秘,这对咱们来说是不利的。而他们在我大宋境内,面对着辽国的秘谍,那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吴宇终于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确实如此,西夏秘谍面对皇城司的打压,会透露出秘谍的本性,会想方设法将自己隐藏的更深。而面对辽国秘谍,心里想的却是双方都见不得光。那就如同两个黑帮抢地盘一样,可以肆无忌惮的杀戮。 张义见对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这才说道:“所以,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这个周全就会犹如一块磁石,会源源不断的将西夏的秘谍,吸引到我大宋东京城。咱们只要隔岸观火,别让陈学武那帮人输的太惨就行了。” 吴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点了下头:“行,你看着安排吧。总之有一条你必须答应我,别让他们任何一家做大。” “你以为我今天来找你干嘛?第三件事就是让你给我准备几个人,能随时听我调用,身份背景最好是城里的黑帮打手。方便我光明正大的让他们参与进来。” 这件事,对于吴宇来说,再简单不过了,当即便点头答应下来。 只听他又说道:“你这次也别白回来一趟,我手里刚好有一批人在培训,眼看着要被派出去,你能不能给他们讲讲辽国那边的情况,也让这些人心里有个数。” “别,这事别找我,且不说会增加我暴露的风险。就说这事犯忌讳,再引来官家的猜忌,那就费力不讨好了。”张义想都不想,就摇头拒绝。 吴宇撇了撇嘴:“瞧你那小心眼的样子,不就是官家把小郡主的培训班叫停了吗?这都多长时间了,你心里还记得。” 张义大方的点头承认:“没错,经过那件事,让我看清了很多东西,有些事情不是自己想做就能做的,我还是等官家他老人家发话吧。” 第0257章 小惊喜 张义和吴宇走出酒楼,已经到了入夜时分。 “怎么着?去我家凑活一宿?”吴宇问道。 张义摆了摆手:“算了,我自有去处,你自己回去吧。” 吴宇下意识的看了一下左右,低声说道:“别怪我没提醒你啊,你最好别打济阳郡主的主意,哪怕你俩相处的再融洽,终究身份差距悬殊,那不是你能高攀的。” 张义不想因为这事与对方争辩,敷衍的点了下头:“小子心里自有打算,先谢过您的好意了。” 吴宇见对方这么不上心,还想多劝说几句。但张义却不给他机会了,行了一礼后,便转身钻进了小巷。 “这孩子。”吴宇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 一炷香后,张义敲响了大宅的宅门。 门子自然是认识易容后的张义,热情的将对方请了进来,又去通知值守在大宅内的老供奉。 片刻后,张义见到老供奉便摆了摆手:“太晚了,别打扰你家小主人了。给我找个房间休息,明天再见不迟。” 翌日一早,张义还在睡梦中,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他睡眼惺忪的披了件外袍,便将房门打开。 “你怎么又回来了?”曹宇婷见到张义就问道。 张义也不搭话,转身走到桌旁坐下,双手使劲在脸上搓了几下。 “问你呢,说话啊?”曹宇婷顺势坐在他的对面,催促的问道。 张义这才强忍着困顿,把回来的缘由跟对方讲述了一遍。 “其实吧,你在那边娶妻生子也挺好的,不用太介意我的感受。”曹宇婷强忍笑意说道。 张义不耐烦的反驳道:“装,继续装。你看到我回来了,才这么说。我要是在那边给你发个喜帖过来,你还不定什么反应呢。” “切,我是那种小气人吗?”曹宇婷翻了个白眼。 “你把那个吗去了,再重新说一遍。”张义撇了撇嘴说道。 “找打是吧?”曹宇婷仰怒说道。 二人又打情骂俏了几句,这才逐渐步入了正题。 “那你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 “打算肯定是有的,但首先你要给我一个身份。再让秘谍把我的新身份,给析津府的寿喜送回去。这样才能安对方的心,也有利于我下一步的动作。” 曹宇婷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那倒是也是,至少让他看到你过来的价值,省的再给调回去。那你想好用什么身份了吗?” 张义点了下头,微笑说道:“这我早就想好了,改天当着他们的面演一场戏,我自卖自身,让你家的管家把我买到府里充当个杂役。” “你要到我家当杂役?”曹宇婷吃惊问道。 “对啊,当今国舅爷的府里,寿喜那边怎么都能满意了吧?”张义悠然自得的说道。 曹宇婷点了下头,继续问道:“然后呢?” 沉思良久,张义缓缓说道:“然后就看官家的意思了,我昨天跟老太监透了个口风,说愿意帮他培训手下人。他也答应去请示官家了,我这边看他怎么答复吧。” 曹宇婷担忧的问道:“要是官家不松口呢?你打算干什么?” “不松口啊,那倒简单了。我在梅有财那里不是还有十几万贯吗?就在城外买他几十亩地,修建个农庄啥的,过几年安稳日子再说。什么时候官家想明白了,想起来用我了,我再出来给他干呗。” “那岂不是太被动了?” 张义摇了摇头:“谈不上被动,他愿意用,我就上。他不愿意用,我肯定也不闲着。从市场上买点孤儿回来,培养一些自己的亲信人马。免得像现在这样,想干点什么都没人手,还要到处去找人。” “唉,这个好,你多培养点,到时候分我一些。”曹宇婷表现的很有兴趣。 张义皱眉问道:“你不是有府里的老供奉吗?” “不一样的,他们虽然一个个武功高强,办事能力也有。但毕竟和咱们不是一个系统培训出来的,想法总是有些偏差,我用起来不是特别顺手。”曹宇婷解释道。 “行吧,一只羊是赶,两只羊也是放,那我就多培养几个。”张义无所谓的说道。 随即,张义又想起什么,便问道:“那个陈执中和韩州,朝廷上有说法吗?” 曹雨婷回想了一下,便说道:“陈执中的旨意下来了,去广南西路的钦州当知州去了。” “钦州?在哪儿啊?”张义好奇问道。 “广西最南边。”曹宇婷随口答道。 “嚯,一下跑那么远?这老小子算是完了吧?”张义有些幸灾乐祸的问道。 曹宇婷白了对方一眼:“估计这辈子也别想回来了。” 张义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随即又问道:“那个韩州呢?” 曹宇婷思忖片刻:“韩州?倒是没听说有旨意下来。” 张义挑了下眉:“哦?也没说关进天牢?” 曹宇婷想了半天,最终还是摇头说道:“没,自从你那天给他抓了回来,就再也没有这人的消息了。” “你爹没说朝廷有没有议论?”张义还是不死心的问道。 “没啊,过完年这才几天啊,小朝会才开了两次,而且我爹又不是枢密院的人,确实没听说什么。” 张义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那就好,没有韩州的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你问这问那的,到底什么意思啊?”曹宇婷疑惑问道。 当即,张义就把老太监询问他,韩州该如何该处理的事情讲了一遍。 曹宇婷皱眉说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这样不是破坏律法吗?既然理站在大宋这一边,又人证物证聚在,就该交给大理寺审问,而不是私下动刑。” 张义摆了摆手,若有所思的说道:“这个你不懂,公开审判这个案子不合适的。咱们不说善待士大夫的鬼话,只说他身居高位,却干出这种事,一旦公开审判,就说明他的所作所为也将大白于天下。你想过没有,这会对大宋官员的形象造成什么影响?又让百姓怎么看待这些个官员和朝廷?他韩州不嫌丢人,官家还嫌丢人呢。所以对韩州只能秘密处置,却不能张扬。” 曹宇婷烦躁的说道:“弯弯绕真是多,一个韩州还要搞这么麻烦。” 张义双手一摊:“那没办法,从二品卖国,这案子能说吗?官家和朝廷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正在此时,房门外传来门子的声音:“郡主,门外有一名老太监带着几个人,说要面见张郎君。” 第0258章 面圣(上) 张曹二人对视一眼,知道老太监那里应该有结果了,这是来通知张义的。 “快快有请。”曹宇婷吩咐道。 她和张义则站在房间外,等待着门子将对方领进来。 “哎呦,张义,快快收拾下,这就随咱家进宫面圣。” 当二人见到老太监,还没来得及客气几句,就听老太监催促道。 曹宇婷向张义眨了眨眼睛,率先问道:“老爷爷,您倒是说清楚啊,官家让张义进宫到底为了何事?也好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老太监闻言便是一愣,以往,哪个不是听到面圣的消息,就欣喜若狂的。他还是第一次见这么淡然的,居然还有精力问这问那的。 随即,老太监便解释道:“咱家今天一早就向官家禀报了张义回来的消息,也把他的意思,转告了官家,官家就说要见一见这个小子。” 他转头对着张义催促道:“张义,别磨蹭了,快随咱家进宫吧。” 张义并没有想象中表现的欢喜,而是一脸淡然的问道:“老爷爷,什么是我的意思?我都说什么了?” 老太监眨了眨眼睛,上下打量张义许久:“昨天你不是跟咱家说,可以帮忙培训一些外勤吗?” 张义佯装恍然大悟:“哦,您说的这事啊。小子就是随口一说,没打算真教他们什么。再说了,你那些手下都是高手,小子也教不了啊。” “嘿!张义,你现在想改变主意也晚了,总之官家因为这事,宣你入宫见驾呢。”老太监有些摸不清对方的真假,干脆伸手抓住张义的手腕,就往外拖。 “老爷爷等一下,小子穿着这身衣服去面圣,也太失礼了。”张义这下可真急了。 老太监这才注意到张义还是一身粗布衣服,又连忙催促着对方去换衣服。 一炷香后,张义换了一身儒袍,脸上也易容成中年人。 还没等他征求曹宇婷的意见,老太监就恨铁不成钢的指着张义的脸说道:“你进个宫怎么还打扮成这副鬼样子。” 张义理所当然的说道:“宫门外和宫里人多眼杂,你知道那些人都是什么身份?小子可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被什么人惦记上。” 不待他再多说几句,老太监又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往外拖。 “老爷爷,其实皇宫小子真不想去,麻烦您去回复官家,小子昨天说了大话,现在自感才疏学浅,真教不了那些人。” 张义一边被拉着往外走,一边朗声说道。 只是在临走出小院的时候,向还站在房间门外的曹宇婷,偷偷的眨了几下眼睛,一时惹得对方笑的花枝乱颤。 老太监好不容易把一脸不情不愿的张义拖进马车里,这才吩咐车夫,加紧赶车去皇城。 “咱家告诉你,你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官家就因为这事要见你,现在你自感才疏学浅了?早干嘛去了?”老太监气喘吁吁的坐在车厢里,教训张义道。 张义还是一脸为难的说道:“老爷爷,当时小子确实说了大话,都算不得数的。等回来就后悔了,要不……。” 老太监直接打断道:“闭嘴!一会儿你要是见到官家一定要认真答对。” “哦。”张义很委屈的答道。 倒不是张义真改变了主意,而是始终记得一句话,上赶着不是买卖。 有时候,做人做事就是这样,你越是上赶着做一件事,越容易被对方轻视。反之,事情做起来却会顺利不少。刚才在听到老太监说要面圣的时候,他和曹宇婷就猜到了对方是这个意思,干脆演一场戏给老太监看。 老太监哪里会知道,这二人满脑袋的鬼心思,在马车里他教训了对方一路,直到车夫掀开门帘,说已经到宫门外了,这才闭上嘴,拉着张义跳下马车。 有老太监在前面领路,皇宫里的禁军自然是不敢拦阻的。 张义也得以很顺利的来到暖阁外。 只等了一盏茶的时间,先进去禀报的老太监,就从房间里走出来:“宣,张义进殿。” 张义对老太监在殿外朗声说自己的名字,倒是没有反感。反而有点小庆幸,还是小爷有先见之明啊,易了容才来的。只是脚下并未动作,而是用手指了指殿内,又向老太监眨了眨眼睛。 老太监无奈说道:“知道你事儿多,闲杂人等都已经遣散了。” 张义会心一笑,这才迈步走上台阶。 进殿后,张义便学着电视剧里的桥段,恭敬下跪。 “草民张义,见过官家。” 片刻后,就听端坐在上面的赵祯说道:“平身吧。” “谢官家。”张义顺势站起,但依然不敢抬头向上观瞧。 这时,赵祯的声音再次响起:“张义,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张义这才敢抬起头,迎向官家审视的目光。 当赵祯看清张义那张中年人的脸的时候,本能的一愣,继而转头看向一旁站立的老太监。 老太监连忙出来解释:“主子,张义临出门前,易了容化了妆,所以才这副样貌。” 张义怕赵祯逼着自己去洗脸,慌忙说道:“官家,小子在北边也算半个名人,以这副样貌示人,也是迫不得已,还望官家恕罪。” 赵祯有些恼火的说道:“这里是大宋的都城,不是北边的辽国。” 张义继续又解释道:“小子知道这里是大宋的都城,可外国番邦的探子却是不少。仅小子知道的,就不下四十人之多。” 赵祯整天忙于国事,哪里知道这些事情。一听连自己的都城都有探子,随即就眼神不善的瞪了一眼老太监。 老太监惭愧的低下头:“主子,老奴罪该万死。” 赵祯倒是没苛责的意思,毕竟这件事也不归老太监管,于是吩咐道:“去,召喜福进宫问话。” 还没等一旁的陈忠诚领旨,就听一声:“且慢。” 殿内众人循声望去,就见这句话是出自张义之口。 张义见赵祯看过来,便问道:“草民斗胆,请问官家召皇城司使的意思,是否要抓捕那些个探子?” 老太监怕惹恼了官家,当先训斥道:“张义大胆,官家的旨意,也是你能猜度的?还不快快跪下请罪?”边说,还一边给张义使眼色,示意对方少说话。 可惜,张义早已低下头,完全没看到老太监的暗示。 只听赵祯玩味的说道:“小子,你来说说,那些个探子抓了又如何?不抓又如何?” 第0259章 面圣(下) “官家,小子倒不是为了维护那些个探子,只想说,不抓那些人比抓了,对我大宋更加有利。”面对赵祯的问话,张义也只能老实的回答。 赵祯不屑的轻笑一声:“呵,是吗?说说这其中道理。” 张义在脑子里整理了一下语言,于是把当初劝喜福那套理论讲述了一遍。临了,才说道:“官家,只要大宋这边计划周详,那些个探子完全可以为我所用。” 赵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便问道:“这些个弯弯绕,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张义摇头说道:“小子不敢欺瞒官家,这些都是小子的父母,还在世的时候,教给小子的。他们希望小子有一天,也会成为他们那样的人,继续为我大宋战斗。” 赵祯也是知道那对夫妻的遭遇,感慨的长叹一声:“哎!有心了,有心了。” 随后又想起了什么,盯着张义问道:“对韩州选择特殊的处理方式,总是你自己想的吧?” 张义大方的点头承认:“是小子的主意。” 赵祯玩味问道:“你就没想过用国法治他?” 张义摇了摇头:“颜面,体面。总是要维护的。” 赵祯闻言,当即朗声大笑,显然对张义的回答非常满意。而一旁的老太监则是一脸的茫然,显然没有领会到张义话语中的意思。 待笑声渐熄,赵祯这才说道:“朕听阿大说,你有意帮他培养潜伏敌国的探子?” 张义这才知道老太监的名字叫阿大,他下意识的瞥了一眼老太监,这才恭敬的答道:“官家,小子才十五岁,哪敢说什么培养之类的狂妄言语。只是想着把小子在辽国看到的,听到的,全部分享给那些即将奔赴前线的勇士,以期望他们能少折损几个。也算为我大宋做出一些微末贡献。” 赵祯给了老太监一个眼神,示意对方说话。 老太监这才轻笑一声:“哈,张义,你就别谦虚了。秘谍名单,析津府布防图,这些可不是普通秘谍能拿到手的。” 张义忙做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老爷爷,那些个都是巧合,巧合而已。” “行了,既然见了官家,就把你肚子里那点东西都抖落抖落,别总是藏着掖着的,招人讨厌。”临了,老太监还撇了撇嘴,一副很嫌弃的样子。 刚才虚头巴脑的说了一堆,张义知道终于到了该说正事的时候了。 他整理了一下思绪,这才缓缓说道:“官家,在小子说出心中所想之前,先介绍一下秘谍应该具备的基本素质。” 随即,张义便滔滔不绝的把后世一名间谍,需要培训的科目做了一番介绍。 临了这才说道:“在小子与皇城司不多的几次接触中,发现他们过于注重武技也就是刚才说的战斗和自卫技能的培养,而忽略了秘谍本身应该以情报收集和分析能力为先,再辅以伪装潜入,交际和人际关系的建立。这样才能真正的称之为一名合格的秘谍。” 赵祯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毕竟这些离他太远,所以并未作出置评。 而一旁的老太监的反应,就可以用震惊来形容了。他从没想过,秘谍还需要学习这么多的知识。按照以往的经验,都是教一些武技,譬如潜入暗杀,就可以将人派出去执行任务了。 良久,老太监从震惊中醒来,忙追问道:“还有吗?” 张义点了下头:“还有不少,刚才小子说的都是个人,下面小子说说组织,哦,不,衙门应该做的事情。就拿保密一条来说,不要说皇城司了,依小子看,很多衙门做的都不到位。如果有完善的制度,韩州干的事情是完全可以杜绝的。 赵祯虽然心中有些不喜,但也不得不承认张义说的对。一个枢密副使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堂而皇之地将宋辽边境布防图抄录了一遍,这不得不说是国朝的耻辱。 张义看赵祯的面色难看,又忙把话题转回来:“小子在析津府亲历了两次秘谍被抓,继而供出了所有潜伏在析津府的秘谍。小子以为,这就是组织不够严密的结果。” 接下来,他着重的介绍了王利那一次是如何暴露,自己又如何极力挽救的。还有,自己后来立下来的新规矩,除了自己和皇城司总部以外,所有潜伏在当地的秘谍,都不知道其他人的存在,以最大限度的保护整个潜伏队伍。 张义虽然无心告喜福一状,但是效果却已经显现出来。 此时的赵祯就恨死了尸位素餐的喜福,堂堂一个皇城司衙门,交到对方手里也有十几年的时间,居然还有这么多错漏,这个喜福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良久,赵祯才缓缓说道:“张义,你的话,朕听进去了,你且回去等待旨意吧。” “是,草民,告退。”张义这才躬身行礼,倒退着走出了大殿。 只过了片刻,老太监也从大殿里走出来。 二人一边向皇城外走去,一边说着话。 “老爷爷,刚才小子没说错什么吧?” 毕竟是第一次面圣,张义的心情还是忐忑的。也不知道赵祯的脾气秉性,真要因为那句话惹得对方不高兴了,对他来说也是个麻烦事。 老太监瞥了一眼张义,阴阳怪气的说道:“该说的,不该说的,你都说了。现在还问这些作甚?” 张义好奇问道:“小子哪句话不该说?” 老太监无奈苦笑:“算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回去等旨意吧。” 在二人说话之际,从后面跑来一名小太监,在追上二人的同时行了一礼,便又脚步匆匆的向宫门外跑去。 老太监指了一下小太监的背影,意味深长的说道:“看到了吗?这祸事就算是来了。” 张义思忖了片刻,试探着问道:“您说的是皇城司?还是枢密院?” 老太监转头打量了张义几眼,赞赏道:“行啊,你刚才跟咱家装傻呢。” 张义挠了挠后脑勺:“小子要是说,都是无心之失,您相信吗?” “哈!无心之失?只怕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啊。”老太监轻笑一声。 第0260章 置业 翌日上午,张义刚吃完早饭,老太监就来到大宅。 “小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官家已经允许你去皇城司当教头了,专门培训那里的秘谍了。”老太监刚进门就迫不及待的告诉张义这个喜讯。 张义惊讶的问道:“什么?去皇城司?” 老太监一脸笑意的点了下头:“对啊,就是皇城司的教头。咱家跟你说啊,这个可是官家……。” 不等老太监长篇大论的说完,张义就伸手打断:“停!老爷爷,麻烦您回去禀告官家,小子志不在此。也对皇城司教头的差事一点兴趣都没有。” “什么?你再说一遍?”老太监以为自己听错了。 张义觉得赵祯应该是误会自己的意思了,干脆解释道:“老爷爷,皇城司的那些人,思想已经固化了,没有再培训的必要了。小子想找一些完全没接触过的秘谍这一行的人,从头开始培养。” 老太监摇头说道:“这不可能,那些个白丁培养起来太费时间了。官家的意思是……。” 张义再次打断道:“那您就请回吧,小子自己会安排人选和场地的,就不麻烦您了。” “张义,你是要抗旨不成?”老太监两次被打断话头,心里也有了几分火气。 张义眨了眨眼睛:“谁说我抗旨了?官家愿意给我一个差事,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不就是教头吗?这个差事我接了,这总可以了吧?” 这下轮到老太监搞不懂了,他仔细打量对方半天,试探着问道:“你这就算应下了?” 张义点了下头:“应了啊,还是欢天喜地那种。”说完,用双手食指放在两侧嘴角,轻轻向上一勾,算是给老太监露了一个笑脸。 虽然,老太监知道对方在敷衍自己,但也挑不出任何错处,只得从怀里掏出一块皇城司的腰牌,说是可以凭借这块腰牌,自由出入皇城司衙门。 张义心里说不出的腻歪,但还要装出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 等把老太监糊弄走,张义转身就把腰牌扔到了湖里。气哼哼的让老供奉去找小郡主过来,就说有要事商量。 足足等了一炷香,曹宇婷才赶了过来。 “人家好不容易睡个懒觉,全让你给搅了。”曹宇婷进门就开始埋怨。 “旨意下来了。”张义直接说道。 曹宇婷顿时来了精神,顺势坐在张义对面:“官家说什么?” 张义垂头丧气的把老太监的话复述了一遍。 曹宇婷听完,一拍额头:“还真是不识货啊。” “可不是吗?怎么想干点事情就那么难呢?没一个顺心的。”张义无奈的抱怨道。 “那现在怎么办?”曹宇婷问道。 张义若有所思的说道:“还是按照咱们自己的计划来吧。” 曹宇婷好奇问道:“那皇城司的差事呢?” 张义不假思索的说道:“去啊,都被扣上一个抗旨的帽子了,就算是敷衍一下,也是要去几次的。” 曹宇婷点了下头:“也行,就算是应付差事吧。就怕到时候官家知道了,会不高兴呢。” 张义赌气说道:“他不高兴?小爷还不高兴呢!盼星星盼月亮,盼来这么个差事,还不如不给呢。” 曹宇婷下意识看了看左右:“你小点声,心里知道就行了。别什么都往外说。” 张义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便开口问道:“地方你找好了吗?” 曹宇婷点头说道:“昨天就找好了啊,就等你去亲自看看了。” “那还等什么?走,带我去实地看看。”说完,张义便拉着曹宇婷的手往外走。 “哎呀,你等等。”曹宇婷连忙拉住对方。 只听她继续说道:“我先回府里收拾收拾,一会儿过来找你。” 一个时辰后,一对中年男女便领着几名家丁,来到了位于南郊的大柳树村。 “看到了吧?就这一片,一共一百三十亩水浇地,还有那边的两个小土丘,也是一同买下的。”曹宇婷指着前方介绍道。 张义赞赏的点了点头:“是个好地方,房子有吗?” 曹宇婷白了对方一眼:“当然了,这是从别人家手里买过来的,当然连同房子一起买了。” “去看看房子吧,我对住的地方更关心。”张义转头对曹宇婷说道。 一行人又走了大约半炷香的时间,这才来到一处大院子。 “这房子听说是五年前盖的,当时花了不少钱呢。”曹宇婷一边领着张义走进院子,一边介绍道。 走进这座两进的大院子,张义拍了拍房前足有一人粗的木柱:“就冲这木料就不便宜。” 随即,他转头问道:“那怎么想起卖了?” 曹宇婷推开正堂的门,向里面走去:“还不被衙门里的一个官员盯上了。” 张义眨了眨眼睛:“什么意思?” “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都说过吧,这人在西市有个买卖,被县尉盯上了,然后就罗织罪名呗。被逼得不得不卖变卖产业,拿去填窟窿,不然就真要破家了。”曹宇婷介绍道。 张义感慨道:“生活不易啊。这年头,没个强大的靠山,还不如老老实实在乡下种地呢。” 曹宇婷猛然想起什么来:“对了,忘记跟你说了,你名下还有三十二户的佃户呢。” “我要那玩意干嘛?又不是真当地主,回头帮我赶他们走吧。”张义挥了挥手。 曹宇婷拽着对方的胳膊问道:“没那些佃户,你打算自己种一百多亩地啊?跟你说啊,耕地要是荒着不种,朝廷是要拿你去问罪的。” “还有这个讲究?”张义闻言一愣,他对大宋的律法还真不清楚。 此时,就听院门被人敲响:“有人在吗?” 曹宇婷给了老供奉一个眼色,对方点了下头就跑了出去。 片刻后,老供奉就回来禀告:“郡主,门外有三个人,自称是这里的佃户,说是看院门开着,就想来登门拜见主家。” 曹宇婷转头对张义说道:“都是你的佃户,你还是见见的好,以后还指望这帮人给你种地呢。” 张义无奈的点了点头:“行吧,正好跟他们了解下情况。” 第0261章 吴宇上门 等将人领进来院子,张义才看清是两名汉子搀扶着一名满头银发的老者。 张义虽然身为主家,但也不好意思在老人面前摆谱。连忙起身,让老人坐下说话。 “您就是新来的主家吧?”老人应该是眼睛已经花了,眯缝着眼睛问道。 张义点了下头:“老丈,我姓张,就是这里的新主人。不知老丈怎么称呼?” “小老儿姓陈,这俩是我的儿子。大柱,二柱,还不快给主家行礼?”陈老汉对两个儿子说道。 经过一番介绍才知道,陈老汉一家是土生土长的大柳树村的村民。只不过因为老伴的一场大病,借了印子钱,最终结果卖了自家土地给人家抵账,一家也就成了佃户。 张义点了下头:“老丈,其他佃户也是这种情况吗?” “都差不多的,有的是借了印子钱,有的是外面逃难过来的,最后留在了村里。”陈老汉介绍道。 又闲聊了几句,陈老汉突然变的有些扭捏,支吾了半天这才问道:“主家,不知道今年的地租是怎么定的?” 这一下倒是把张义问住了,他求助似的看向曹宇婷,曹宇婷身为一个郡主,虽然府上也有庄子。但平时根本就不关心这些东西,只能转头看向几名老供奉。老供奉上数两代人就不依靠种地为生了,也只得摇了摇头。 张义看到这一幕有点泄气,只能问陈老汉:“老丈,往年的地租是多少啊?” 陈老汉伸出四根手指:“往年都是四成的地租,要是赶上灾年,主家会减去半成。” 张义对钱粮这些不是特别在意,毕竟最大的进项,还是指望乐拍蛋糕那边。当即说道:“那就维持不变,还是四成的地租吧。” 陈老汉听到还是维持老规矩不变,当即布满皱纹的脸上喜笑颜开,连忙让自己两个儿子搀自己起来,要给张义这个主家行礼。 这一下,倒是把张义吓个不轻,让一个六十多的老人给自己行礼,他是真怕折寿。劝说了几句,这才让陈老汉坐回椅子。 “老丈,一会儿您回去以后,就让大柱和二柱通知其他佃户,就说新主家已经来了,后天吧,后天我这个主家在家里摆宴,款待他们诸位。”张义热情的说道。 他本以为这个决定,会赢得对方的感谢。相反,父子三人听到主家要请客,反而交换了一下眼神。 张义疑惑的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小老儿这挨家挨户通知那些人去。”说着,陈老汉便挣扎着站起身,大柱二柱慌忙过来搀扶。 待送走父子三人,张义好奇的问曹宇婷:“什么情况?听说我要请客,还有点不情不愿的?” 曹宇婷摇了摇头:“十里不同俗,可能这里有什么特殊的讲究吧。” 张义猛然想起什么,便说道:“这院子现在就我一个人住,能不能从你家找几个可靠的过来,管家厨子仆役家丁啥的?” “这没问题,回去我就给你办,争取下午就让他们过来。”曹宇婷答应的倒也爽快。 张义又思忖了片刻:“工匠也给我找几个吧,木匠铁匠之类的,你看着办吧。” “你又要做什么?”曹宇婷问道。 张义挠了挠后脑勺:“现在倒是想不起做什么,又不缺钱呢。没啥动力,只是习惯性的先备出来吧。” 稍后,在张义将曹宇婷一行人送到村口,要与对方道别的时候,猛然一拍脑门,随即说道:“不行,我还得跟你回城一趟。” 曹宇婷一怔:“你还要什么东西吗?跟我说,我让人给你送过来就是了。” “不是,不是什么东西,是还有两个人在城里等我呢。险些把这两个人忘了。”张义摆手解释。 半个时辰后,张义辞别了曹宇婷,自己则牵着骏马来到了大相国寺。 经过一路的寻找打听,终于在位于寺庙门前不远处,找到了正在给一位小妇人算命披挂的胡神医。 只见胡神医正用一只爪子抓着小媳妇的一只玉手,而另一手则不老实的轻抚对方的手心。嘴里还念念有词的说道:“不需你多说,老夫就知道你是个苦命的。” 张义懒得看这个老流氓在哪里表演,几步就来到对方身侧,抬手就拍在对方肩膀上,看对方扭头看向自己,这才压低声音说道:“是我,跟我走。” 胡神医先是一愣,随即面色一喜,起身就给了张义一个熊抱:“你可算来了,我夫妻二人还以为……。” “别废话了,跟我走吧。”张义挣脱开对方的搂抱说道。 “哦,好好好,我收拾收拾就走。”胡神医也不以为意,打算应付几句那个算命的小妇人就收摊子。 “哎呀,不要了,总共也不值几个钱,我给你个好差事干。”张义看大相国寺人多眼杂了,生怕被人认出来,直接催促道。 一盏茶过后,二人接上了胡神医的媳妇,便一起向城外走去。 “公子,你什么时候到京城的?” “公子,你可是让我夫妻二人好等啊。” “公子……。” 面对胡神医一番话唠式的输出,张义有那么一瞬间,后悔与对方联系了。甚至觉得,不该打扰人家对小媳妇耍流氓。至少那样,不会来烦自己。 他强忍着烦躁,才领着胡神医夫妇来到城外的新家。还没等他安顿二人的住宿,就听院门被人敲响。 “吴叔?你怎么找到这里的?”本以为是曹宇婷给自己送的下人到了,可没想到刚打开院门,就看见吴宇手里提着两个纸包站在门外。 吴宇对张义语气中的疑惑选择了无视,不待对方邀请,便迈步走进了院子。 “这地方可以啊,怕是没少花钱吧?” 对于吴宇不见外的举动,张义也只能无奈的选择接受。只是给还站在院子里的胡理夫妇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二人回避。 张义这才将吴宇引到石桌旁坐下:“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当然是官家的口谕啊,我这边接到口谕,就去了郡主那边,是她告诉我,你搬到这里来了。”吴宇解释道。 张义暗骂曹宇婷嘴快,无奈的说道:“吴叔,你那些人小子真的教不了。” 第0262章 所谓培训 “你别急着拒绝啊,真的,都是百里挑一的好苗子,你就去看看。再说了,你也不忍心看那些人折损在外面吧?”吴宇耐心的劝道。 张义思忖片刻,这才缓缓说道:“吴叔,你们选拔和培训的过程,与我想要的完全不同。” 见吴宇又要说话,他伸手阻止,继续说道:“这一点,从我爹娘和王利那些人就能看出来,不是我不想帮您,更不是小子心狠,放任那些人折损在外面。而是,你们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您现在再让我去纠正,说句实话,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当初,王利从析津府逃了回来,不仅喜福召见了对方,就连吴宇也和其有过一次长谈,发现皇城司现有的东西,确实和张义所思所想有很大的不同。只是,当时对方还在辽国,没有交流的机会。 这一次,吴宇算是拿到了尚方宝剑,心里就起了取长补短的念头。也想看看自己这个小侄子,到底有几斤几两。 当即,吴宇板起脸说道:“张义,你以为吴叔是跟你商量呢?这是在通知你。官家可是已经下了口谕,你这个教头不想当都不行。而且我还告诉你,你当不好,我就进宫面圣去,说你阳奉阴违,又敷衍怠慢之嫌。” 张义撇了撇嘴:“没劲了啊,小子敬重您,还让您进门的。你倒好……。” “你就给我个准话,到底去不去吧。”吴宇不耐烦的打断道。 半个时辰后,皇城司校场。 张义背着双手与吴宇并肩站立。面前则站立着二十几名神情凝重,目光坚毅的青年。 “要不要让他们操练一遍?”吴宇低声问道。 张义看重的从来就不是武力,所以摇了摇头:“没那个必要。” 他向前走上一步,朗声对一众青年喊道:“一会儿我喊一句,你们就跟着喊一句,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一众青年朗声答道。 张义转过头,玩味的向吴宇一笑。随即转回头,高举左手:“誓杀宋狗!马踏汴京!” 本来气势高涨的一群青年,听闻新任教头让他们喊的这两句,立即面面相觑起来,继而低声抱怨,转瞬间化作一阵嘈杂的“嗡嗡”声。有几个甚至用敌视的目光,紧紧盯着张义,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教训对方一顿。 张义转身向吴宇双手一摊,无奈的说道:“看到了吧?这就是我不想教他们的原因。” 吴宇一个箭步来到张义身边,低声训斥道:“我是让你来教他们本事的,不是让你来捣乱的。” 张义无奈的说道:“你教的这帮人,连特么两句口号都接受不了,还去个屁的敌国卧底啊,都发配到边军当探子算了。也不枉费他们训练一场。” “这两句是能随便喊的吗?”吴宇下意识的反驳道。 张义见吴宇都是这副样子,心中更是失望到了极点。 他对那群青年大声喝骂道:“你们特么的!是要去敌国卧底的!就要表现的比敌国人更特么仇视我大宋才行!喊几句口号怎么了?喊几句口号就能亡国了?这都张不开嘴,还特么去干啥?你们以为那边的人都是傻子?人家保密意识,甄别秘谍的意识,比咱们大宋强多了。” 张义觉得骂的不过瘾,转头又对吴宇吼道:“几句口号都喊不出来的人,在那边能活过几天?你特么告诉我,他们能活过几天?一帮废物!” 说完,转身就气哼哼的向校场大门走去。 吴宇也有点明白对方的意思了,连忙紧赶几步,一把抓住对方的胳膊。 “你说的对,这些东西以前我们都忽视了,你继续教。” 张义挣扎了几次,都没甩脱对方的手,只得又回到原来位置站好。 半炷香过后,二十几名青年终于逐渐适应了这位新教头的教学方式,一个个把口号喊得响亮。 张义这才点了点头:“不错,记住了,你们去了敌国以后,首先要考虑的问题,不是如何刺探情报。而是如何活下来,只有活的足够长久,你刺探的情报才能更多,更有足够的价值。我说这句话,并不是说让你们在那边过安稳日子。而是要提醒你们,必须先要融入,融入了当地百姓的生活,你才有发挥所长的空间。或许这些话你们现在理解不了,等未来就会逐渐明白。” “下面,咱们进行下一个科目的考核。我会告诉你们每个人一句话,谁若是没熬过审讯,将这句话告诉了审讯你的人,就算考核失败。”张义朗声介绍说道。 吴宇一听还要审讯,又轻拉了张义袖子一下,低声说道:“这个就算了吧?这些人马上就要派出去,弄伤了可是麻烦的很。” 张义挑了挑眉,低声说道:“这个你就别管了,给我找些精通审讯的人过来。” 吴宇见对方坚持,也只能无奈的点了下头,转身就去找人。 就听张义又说道:“再叫几个善于急救的郎中过来,咱们做到有备无患。” 吴宇听到还要叫郎中,头皮就一阵阵发麻,可还是狠下心点了点头。 趁着吴宇去找人的空档,张义让这些青年分别上前,在对方耳边低声交代只有彼此知道的暗语。 待张义对最后一名青年说完暗语,吴宇也领着十几名精通审讯的汉子和三名郎中走了过来。 张义又把这群人叫到一边,低声吩咐道:“你们三人一组,每两个组轮换着审讯一个人。郎中就在一旁值守,尽量确保这些人,不会因为审讯死掉。” 吴宇闻言,连忙低声提醒道:“我可提醒你啊,你可千万别胡来,这些人可是咱们皇城司,花费了几年的时间,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真要是出了人命,我可不好交代。” 张义白了对方一眼,当即反驳道:“我宁愿他们死在皇城司的校场,也不愿意他们在被抓之后,因为熬不过酷刑,而出卖与他们并肩战斗的战友,希望你能明白我的意思。” 他继续对那群人说道:“整个审讯过程,以两天也就是二十四个时辰为限。在这段时间里,不许给他们吃喝,更不许他们睡觉。” 张义交代完这些,停顿了几息,让他们有个消化理解的过程。这才扫视众人问道:“你们会水刑吗?” 第0263章 所谓审讯 见这群人纷纷摇头,张义找吴宇要了一个宽敞的房间。 他指着一名汉子说道:“就拿你做演示了,现在躺到板凳上去。” 等那名汉子躺好,张义又吩咐其他人找来绳索,将此人连同板凳捆绑在一起。 在其他人上前捆绑那名汉子的同时,张义又吩咐道:“去,拿一块厚一点的布,再打一桶水过来,顺便拿一个水瓢。” 在所有准备工作就绪后,张义先伸手试了试绳子,确认已经绑的很紧,又让人将一边的板凳垫高些,让汉子的脑袋呈一个向下倾斜的角度。而后,又从旁边拿起厚布,盖在对方脸上。 张义拿起水瓢,从桶里取了满满一瓢水,就开始一点点的浇在那名汉子口鼻之间。 开始的时候,汉子还能憋住一口气。可张义的动作不停,始终保持着水瓢里的水,会浇落在他的脸上。只等了片刻,他就因为憋不住气,要张嘴呼吸。可刚一恢复呼吸,一股水流就冲进了鼻腔气管,呛的他不住的咳嗽。 张义对汉子的反应,却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依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非常有节奏的将水瓢里的水,浇在汉子的脸上。 只过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那名汉子就因为忍受不住窒息和濒死感带来的痛苦,大声呼喊着救命。 围观的众人,早已看的头皮发麻双股颤颤,纷纷看向同样露出惊骇之色的吴宇。 不待吴宇从震惊中醒来,张义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将水瓢扔进桶里,转身扫视众人:“大家都看清楚了吗?” 只是一番简单的演示,对于这些精通审讯的人并没什么,只是一想到,这个所谓的水刑,一会儿要用到外面那群青年身上,心中难免有些不适。 “说话啊!”张义突然提高嗓音问道。 “看,看清楚了。”众人纷纷答道。 张义又环视了一下房间,指着行刑的板凳旁边说道:“在这里摆一个秤漏(古代计时工具),要让受刑的人,能清晰看到时间。” 他又经过一番仔细检查,没发现什么错漏,这才轻拍了一下吴宇:“那些个学员分成几组,一组一组的接受审讯,为了确保安全,每隔两个时辰用一次水刑,每次不超过一刻钟的时间。能熬过去的,再领来见我。至于那些个被淘汰下来的,你自己安置吧。就不要让他们去敌国,危害其他秘谍了。” 安排完毕,张义便背起手,脚下踱着方步走出了房间。 他刚离开房间不久,就听吴宇的喊声从里面传了出来:“都特么看着我作甚?教头怎么吩咐的就怎么去做!” 话音刚落,就见吴宇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几步赶到张义身边。 张义看着吴宇因为烦躁,而有些扭曲的脸。一脸玩味的说道:“我说我不来的吧,你偏要叫我过来。来了以后,清茶没喝上一口,倒惹得你……。” 吴宇不耐烦的说道:“别念叨了,走走走,我现在就请你喝茶去。” 说完,就拉着张义去了自己的公廨。 二人坐在公廨内,张义见吴宇只是抱着茶杯低头不语,便首先打破了沉默:“怎么?对你的学员没信心?” 良久,吴宇才一声叹息:“这么残酷的刑法,你都是从哪里学的?” “残酷吗?事情的关键,不在于这个水刑,那不是最残酷的。”张义悠悠说道。 吴宇这才抬起头,皱着眉问道:“你还打算怎么样?” 张义轻笑一声:“看来你是脑子乱了,直接告诉你,水刑只要熬过一刻钟的时间,就不算什么。关键是旁边摆放的秤漏,那个才是最致命的。” “秤漏?你到底啥意思?”吴宇一时没有明白对方的意思。 张义轻抿了一口热茶:“死其实不可怕的,被马车撞死,战场上被敌人一刀砍死。都只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来不及细想,人就没了。世上最可怕的事,莫过于提前通知你什么时候会死。比如说死刑犯,明确告知你,三日后午时问斩。你猜猜,他这三天会如何度过?心里会如何恐惧?” 吴宇这才恍然大悟:“秤漏!那个秤漏就是让他们知道距离下次行刑,还有多长时间!” 张义会心一笑,点了下头:“是的,就算行刑的人不说,那些个学员只要不笨,就会从中发现规律。眼看着距离行刑的时间,一点点的接近。那种恐惧感才是最可怕的。这会一点点的消磨他们的意志,直到整个人崩溃的那一刻。” 吴宇闻言,“啪”的一声拍案而起,几步就转过桌子向门外走去。 “你不会是要叫停吧?”在他即将走出房间的时候,伸手张义的声音悠悠传来。 只听张义继续说道:“如果连这点意志都没有,就不配做我大宋秘谍,也不合适被派到敌国卧底。” 良久,吴宇缓缓转回身,皱眉对张义说道:“你这样太过残忍了些。” 张义手里把玩着茶杯,缓缓说道:“残忍吗?哈,如果不是怕伤了他们,又或者让我审讯西夏辽国的秘谍,这些手段根本就不算什么。” 他放下茶杯,起身来到吴宇面前:“你应当知道秘谍一旦落入敌人手里,是何当的下场吧?没有坚强的意志,面对惨无人道的酷刑,他们连亲爹亲妈都能出卖,更何况一起执行任务的战友。” 见吴宇面露痛苦之色,张义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胳膊:“吴叔,在外派之前,这一关一定是要过的。不筛选一遍,你怎么知道这些人里,就没有几个贪生怕死的?” 正在此时,有脚步声在门外响起,只听一人朗声说道:“提点,刘贵招供。” 张义算计了一下时间,这才一炷香多一点,算上布置刑房的时间,应该是刚受了一次水刑,就有人扛不住了。 他苦笑的摇了摇头,对门外说道:“那个刘贵招供的暗语是什么?” “是……,是……,是马踏汴京。”来人支吾了几句,才如实答道。 吴宇下意识看向张义,心中还是存了一丝侥幸的。 只可惜,张义还是痛苦的点了点头:“我告诉他们的暗语,都是这四个字。” 说完,便向门外走去,边走边说道:“家里还有好多事情,两天后我再过来看结果。” 第0264章 这个地主不好当 当张义回到城外的院子,已经临近傍晚。 曹宇婷从府里调来的一众仆役早已经到了,管家也是曹府的一位主事,名叫曹满。如果只看那一脸的皱纹和已经花白的头发,要说五六十岁,也是有人相信的。实际上,这人才四十出头的年纪。 待曹满招呼众人,介绍了张义是新主人的身份后,便一起行礼。 张义除了当众定下了几条家规外,还豪爽的宣布每人每月的工钱比郡王府提高三成,此举顿时迎来了一众奴仆的千恩万谢。 待众人散去后,张义才把曹管家叫到身边:“后天,我答应了下面的佃户,要请他们来院子里吃饭。这一系列的安排布置,我就交给你处理了。” 曹管家闻言,皱眉问道:“少爷,那些佃户都知道这事了吗?” 张义见对方面色有异,又联想起那父子三人听闻要赴宴的反应,便疑惑的问道:“都通知过了,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曹管家支吾半天,这才把张义拉到一旁。低声试探着说道:“少爷,老奴就实话实说了啊。” 见张义点头示意,曹管家才下意识看了下左右:“少爷,此事您办的欠妥啊。” “欠妥?这从何说起啊?”张义反问道。 “少爷,自古以来,主家和佃户最怕有的,就是除银钱以外的往来,比如您请客摆席吧,老奴知道您是好意,乔迁之喜嘛。可人家赴宴肯定不能空手过来吧?但这礼品的轻重怎么说?要不要算到年底的地租里面?还有,您这边摆席也要师出有名吧?主家请佃户吃饭,这事要是传出去,也会惹人笑话。” 张义烦躁的挠了挠后脑勺,他是真没想到还有这么多讲究。早先,按照他的理解,这些个佃户就像公司里的员工,初次见面一顿好酒好菜是在所难免的,能迅速拉近彼此之间的关系。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个时代有他自己的潜规则在里面。自己的这份热情,似乎有点浪费了。 思忖片刻后,张义大手一挥:“你让人再去通知一下各家的佃户,就说人来了就行,礼物啥的,主家一律不收。” 曹满苦笑摇头:“少爷,老奴知道您的一番心意,你要是摆席不收礼,也容易被人误会,说您这个做主家的心软好说话,年底收地租的时候,可就费劲了,而且也会招来周围几家主家的攻诘。” 这番话说的张义哭笑不得,合着自己怎么做都是错呗。干脆烦躁的说道:“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你看有没有弥补的方法。” 曹管家支吾良久,甚至偷看了张义一眼,这才试探着说道:“老奴以为,老奴以为可以回赠一些比礼品贵重的东西。” 这一幕,倒是给张义彻底整懵了。不就是花点钱的事吗?至于支支吾吾半天吗? “行,就这么定了。每家按照一百文送吧。” “少爷!不可啊。”曹管家听说要送每家一百文的物品,就跟要割他身上的肉似的。 “又怎么了?”张义从前世就没把钱太当做一回事,况且现在既是乐派的大股东,又是一百多亩土地的大地主。 曹管家缓缓解释道:“少爷,三十二户佃户,加在一起就三千二百文,现在市价是一贯是七百多文,等于您一次就送出去四贯钱啊。” 张义心中暗赞,不愧是大户人家出来的,算数就是好。点了下头:“对啊,那又如何?少爷又不是给不起。” “那又如何?哎呦,我的少爷唉,您一共才一百三十亩地啊。”曹管家急的都快跳脚了。 张义眨了眨眼睛,一百多亩地,这应该也算是地主了吧?怎么到对方嘴里,居然用“才”来形容,这下真把他搞蒙了。 只听曹管家掰着手指头给张义算账:“少爷,小老儿给您算一笔账啊。一百三十亩土地,丰年的时候,一亩地粮食能打三石。加一起是三百九十石,地租您收四成,就是一百五十六石。一石粮食官仓五百文收……,您这一年一共才收一百一十一贯钱。您请三十二户人家吃饭,谁家不是七个八个的过来?至少要花去二十几贯,还要送出去四贯多。我的少爷唉,您听老奴一句劝,这日子可不能这么过啊。” 这下,张义没心思暗赞人家算数了得了,心里只剩下骂街了。合着自己拥有一百多亩地,以后的日子还要算计着过,不然就要吃亏空。 他猛然想起一个问题,忙问道:“管家,那你们这些下人一年的工钱是多少?” 曹管家闻言一愣,踌躇良久这才伸出五根手指:“不瞒少爷,小老儿这些人的工钱,加在一起一年是五十一贯,刚才您说要给我们涨三成。” 曹管家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已经细若蚊蝇了。 不过,张义还是听了个清楚,仰天一叹。合着自己忙活一年,就能剩下三十多贯,还是不吃不喝的情况下。 这一刻,他是真有心把房子和地给卖了,哄这帮下人回去算了。 曹管家仿佛看出了张义的心中所想,试探着说道:“少爷,要不……,要不我们就不要拿三成了。” “别啊,大话都说出去了,现在收回来不是更丢人吗?”张义立即拒绝道。 曹管家这才长出一口气,自己要是被退回府里,以前那个主事的位置肯定是没了,搞不好发到什么犄角旮旯去。 张义烦躁的吩咐道:“先这么着吧,怎么都是赔钱了,也不在乎那么一点了,你明天带着人去市场买十只羊,几十只鸡回来,既然说了请客,咱就大大方方的请客。别花了钱,还落个埋怨。那就更不值了。” 见曹管家又要说话,张义伸手阻止:“就这么定了,这点钱,少爷还是花得起的。” 刚打发走了管家,胡理不知道从哪儿钻了出来。 “公子,您看让我干点啥合适?” 张义对于胡理夫妇是有清晰的定位的,当即说道:“这两天,你们夫妻俩就踏踏实实休息,愿意逛逛就逛逛,我不约束。等我忙过这几天,你陪我进城一趟。” 第0265章 信念 翌日上午,慵懒的躺在躺椅上晒太阳的张义,正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曹管家端上来的茶水,院门就被人敲响。 “你还挺会享受的。”易容成中年妇女的曹宇婷,刚进门就羡慕的说道。 正在享受冬日暖阳的张义,连眼皮都没抬,指了指身边的一张矮凳,示意对方坐下说话。 谁知曹宇婷根本就不吃这套,伸脚就踢了一下张义身下的躺椅:“起来!让我也享受享受。” 张义面对这个有些小暴力倾向的女友,自然是无奈的起身,但也不忘抱怨的说道:“大冬天的,不在家老老实实待着,跑我这干什么?” 曹宇婷躺在躺椅上以后,还舒服的往上拱了拱:“你不是要教徒弟吗?家里正好有几个岁数合适的家生子,顺便给你带过来,你就帮我费费心吧。” 张义这才注意到,跟随曹宇婷一起来的,不止是几个老供奉,还有四个十几岁的小孩子。 “这些孩子交给老供奉培养多好?他们学咱们那套没用啊。”张义不禁好奇的问道。 曹宇婷这才下意识看了下左右,欠了欠身,低声说道:“是我爹的意思。” “你爹?到底怎么个意思?你说清楚点。”张义疑惑的问道。 “我前天聊天,无意中说起的。然后我爹问我都学些什么,我就大概说了一下,没想到我爹上心了。这不,今天一早,非让我把这些孩子带过来。”曹宇婷故作神秘的低声说道。 张义眼珠一转,试探着问道:“老底子?” 曹宇婷赞许的点下头。 “这……,这不合适吧?你家……。”张义下意识看了看左右,又将声音压低了几分:“这不合适吧?那可是你家用来保命的,让我培养?这……。” 曹宇婷出言打断道:“哎呀,没那么严重啊。无非就是几个人嘛,又不是全部。” 张义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你可拉倒吧,这种事情,通常都牵扯到大家族的隐秘,回头你爹再派人给我做了。” 曹宇婷不屑的撇了撇嘴:“切,不至于,你该怎么教还怎么教。出了事,不是还有我吗?” 这一下,弄的张义哭笑不得:“你?你一个泼出去的水,我还真不敢……。” 看见曹宇婷拿起茶杯,要泼自己,张义才勉强咽下后半句。 张义只能好奇问道:“那你怎么不自己教?” 没想到,曹宇婷理所当然的答道:“我懒。” “靠,这理由真强大,我也想说。”张义还是败下阵来。 在经过了简单的拜师礼以后,张义才对几个孩子说道:“不论你们之前叫什么名字,但从今天起,你们在我这里只有编号。你,九号,你,十号……。” 张义给几个孩子取完编号,这才对一旁充当司仪的胡理说道:“从今天开始,你就教这几个孩子辽国方言。” 胡理一时没搞明白,指了指自己:“我?” 张义点了下头:“对,就是你。这些孩子以后就跟在你身边,我要他们从头到尾,都像一个辽人。” 当着曹宇婷的面,胡理也不便多问,只得先应承下来,将几个孩子带到后院安置。 曹宇婷对于这么安排倒是没觉得诧异,只是问道:“前八个是谁?” 张义摇了摇头:“没有。” “没有?没有你怎么不从一号开始叫啊。”曹宇婷好奇问道。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张义挑了挑眉。 此时,虚掩的院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吴宇只身走了进来。 张义见到对方就是一愣,随即强忍笑意问道:“你怎么来了?” 吴宇看对方忍笑忍的辛苦,有些恼火的说道:“笑个屁啊,我不信你猜不出我来的目的。” “哈哈哈!”张义这才幸灾乐祸的放声大笑。 待三人落座,吴宇也不避讳曹宇婷,开口说道:“那些人没一个通过考验的,最长的一个,也只是坚持到今天早上。” 曹宇婷眨巴了几下眼睛,用手肘捅了捅张义:“你俩说什么呢?” 张义这才把昨天的事情介绍了一遍,临了还说道:“我想到结果不会太好,可是没想到会这么差,竟然会全军覆没。” 对于张义会使用水刑,考验那些个学员。曹宇婷倒是没表现出任何惊讶,毕竟当初自己也是这么过来的。只是对这个结果,也很是费解。 曹宇婷好奇的看着吴宇问道:“吴叔,你们平时都教些什么啊?” 吴宇这次算是深受打击,有些无奈的说道:“还能教什么,无非就是骑马,武技,弓弩,暗语,隐藏身份。” 坐在他对面的张曹二人,对视一眼后,便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曹宇婷继续好奇问道:“那忠君爱国呢?儒家思想那一套,你们总是要教一些的吧?” “教啊,怎么不教?这么跟你说吧,这些人除了不会作诗词,凭借着个人的学识,去下面当一个小吏是足够的。”吴宇今天来,是存了取经的心思,所以也没有藏着掖着,做到有问必答。 张义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说道:“人活在这个世上,应该要有一点精神的。而你那些个学员,就更该如此。” 他向前欠了欠身,与吴宇对视:“忠君爱国,前赴后继,不畏牺牲,甘于奉献,这些个词语不能只浮于表面。要刻在他们骨子里,融进血液之中。缺少了这些个信念也好,精神支柱也罢,是很难通过酷刑考验的。” 吴宇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经过张义的这番解释,他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和平时教导上的疏忽,太注重个人武技的培养,而坚定的信念,才是秘谍在敌后作战的基础。 只听张义的声音再次响起:“吴叔,这些个东西,是要从小就灌输给他们的,天天讲,月月讲,年年讲。而你的那些人,现在思想已经定型,现在教他们这些,不能说没有作用,而是作用不大。这就是我说的,皇城司的那些人我教不了的原因所在。” 正在此时,院门被人敲响,待曹管家打开院门就发现有一名小厮打扮的人,伸手递过来一张请帖。 第0266章 吴宇有请 “谁的?”张义伸手接过曹管家递过来的请帖。 “说是附近的几个主家,邀请您去赴宴的帖子。”曹管家如实答道。 张义拆开外面的信封,展开仔细观瞧。请帖的用词倒是极为客气,邀请他后天去傅家赴宴。 他随手交给一旁的曹宇婷,并问道:“这事你怎么看?” 待曹宇婷看完请帖后,便说道:“应该是想摸摸底细吧?毕竟能一次拿出万贯置办家业的,也不能是普通人家。” “多,多,多少?万,万贯?”张义震惊的险些原地蹦起来。 曹宇婷白了对方一眼:“对啊,一万两千贯。怎么了?很多吗?” “啪”张义一拍额头:“你个败家娘们儿。” “信不信我拿茶水泼你?我给你个机会重新再说一遍。”曹宇婷横眉立目的质问道。 一旁不明所以的吴宇,见二人有吵架的趋势,低声训斥道:“张义,好好说话!” 张义伸出双手在脸上使劲搓了几下,这才哭丧着脸对吴宇说道:“吴叔,昨天曹管家才给小子算了一笔账,这破庄子一年才赚一百贯,还是不吃不喝的情况下。我要是想回本,至少要一百多年。” 吴宇闻言,倒没有太大反应,而是反问道:“那又怎么了?谁家都是一样啊,小义,叔跟你讲,这庄子可是能传代的。” 张义见自己和吴宇说不通,只能转头对曹宇婷说道:“离那个啥啥啥的只剩下几十年了,你不觉得这是一笔亏本的买卖吗?” 曹宇婷双手一摊:“所以你要为了保住家业而努力啊。” “靠,我跟你说不出清楚了。”张义烦恼的挠了挠头发。 曹宇婷示意让曹管家离开,这才伸手拍了拍张义的胳膊:“好了,好了,一点钱财而已,别跟个守财奴似的。咱们继续说正事。” 随即,她扭头对吴宇说道:“张义的意思,您也是听明白了的。所以,您就别让他去皇城司当教头了。” 吴宇好不容易把张义拉到皇城司去,怎么可能轻易放弃。慌忙摇头说道:“这事早已有了口谕,不是我想如何就能如何的。” “不是,我说吴叔啊,这事……。”张义还是想争取一下的,毕竟教育方式方法都不合,非要撮合在一起,彼此都别扭。 此时,院门再次被人敲响。 “靠。”张义烦躁的骂了一声,自己在城外置办个产业,就为了躲清净,这一个个的还没完没了了。 待院门打开,管家问明缘由后,这才大步来到房檐下:“吴提点,有人在外面找你。” 吴宇迎上张义不善的目光,无奈的解释道:“我离开衙门来找你,总是要更下面的人打声招呼的,免得有急事找不到我。” 说完,不再理会对方,几步就来到院门前。 张义见来人在吴宇耳边低语了几句,吴宇则点了几下头,便走了回来:“不跟你说了,司使那边有要事找我,下次再来看你。” 说完,便脚步匆匆的走到院门外翻身上马,领着来人向城内跑去。 吴宇这一走,张义和曹宇婷也没了聊公事的念头。只见曹管家又凑了过来:“少爷,老奴这就进城去采买食材,您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张义没理会曹宇婷好奇的目光,而是思忖片刻后说道:“我随你一同去吧,正好想买些东西。” 在进城的路上,张义才向曹宇婷说了明天要摆酒宴,款待那些佃户的事情。 可能是在郡王府里憋闷的太久了,曹宇婷顿时来了兴趣,当即表示也要来参加。 “你一个女的,瞎凑什么热闹。”张义皱眉说道。 “嗨!你可以啊,这才来几年啊,居然就有这种思想了是吧?”曹宇婷质问道。 张义这才解释道:“不是,都是一群庄稼把式,你一个郡主不觉得很突兀吗?人家还要对你叩拜,你不觉得累啊?” 曹宇婷眨了眨眼睛:“我可以易容的啊。” 一行人进城后,张义要陪着管家去市场,刚要说出分别的话,谁知曹宇婷又说道:“我陪你一起去吧。” 张义仔细打量对方,皱眉说道:“你不会有什么事吧?” 曹宇婷一脸笑意的说道:“没事,没事,就是想多陪陪你,快点去市场吧。” 被拉着胳膊往前走的张义,撇了撇嘴:“这话你自己信吗?” 果不其然,等到了西市,曹宇婷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指着一头足有二百斤的肥猪说道:“我要吃猪肉。” 张义无奈解释:“没骟过的猪不能吃的。” “胡说,那东坡肉怎么来的?尝尝呗,万一能吃呢。”曹宇婷争辩道。 “行,听你的。”张义也懒得跟对方争辩,便买下那头肥猪,还顺便买了几只刚足月的小猪。 “烤乳猪吗?”曹宇婷好奇问道。 “回去做个实验。”前世就是肉食动物的张义,也是早就馋猪肉了。只是碍于大宋的饮食习惯,一直强忍着这个小癖好。 又交代了管家几句,让对方采买了食材就回去。 张义这才带着曹宇婷一行人又来到药铺,买了做饭所需的一些香料。 刚采购完花椒大料等香料,从门外就走进一名短打扮的汉子。 “干什么的?”见汉子就要闯进来,老供奉侧身挡住来人。 张义下意识回头观瞧,便看见这人正是刚才去大院找吴宇的那名下属。 “有事?”他好奇问道。 那人点了下头,并看了下左右,似乎有些话不方便说。 张义这才招手,示意对方过来说话。 汉子几步来到面前,低声说道:“郎君,吴提点请您去一趟皇城司,说有要事商谈。” 张义心中大为疑惑,这刚分别没多久啊。 “吴提点说找我什么事了吗?” 汉子只是摇头,表示不知。 一旁的曹宇婷也是听到的,用胳膊肘捅了捅张义:“你既然有事就去吧,一会儿我会让人将东西送回去的。” 一炷香后,张义便和来人赶到皇城司。 只是刚要迈步走进衙门,一人行色匆匆的从里面走出来,恰巧撞上刚要迈过门槛的张义。 “你这人怎么……。郎君?太好了,总管正要找您呢。” 待张义看清来人,才发现是哪一日跟踪自己,却被自己反跟踪并抓到大宅地牢审讯的那个家伙。 第0267章 落幕 那人见张义直愣愣的看着自己,生怕对方刚才没听清楚自己所说的话,随即又复述了一遍。 张义又皱眉看了一眼吴宇那名手下,心中虽然有了一些猜测,但事关重大,也不好随便乱说。 他只得对撞了自己那人说道:“让总管先等一等,我去见了吴提点,然后就随你一起过去。” 没想到那人闻言一怔,继而脸上露出笑意:“郎君,总管此时正在吴提点的公廨内说话呢。” 张义点下了头,便闷头向吴宇公廨走去。 “你小子可是来的够快啊。”刚走进房间,老太监就一脸笑意的打起了招呼。而一旁的吴宇也只是抬头看了张义一眼,就又低下头把玩着手中的茶杯。 待张义行礼后落座,老太监就介绍道:“一个时辰之前,官家降下口谕,即日起,卸掉喜福皇城司使的差事,发配巩县为太宗皇帝守陵。” 尽管心中有些猜测,但真从老太监嘴里听到了确实的消息后,张义还是对此感到震惊。 短暂的震惊过后,张义终于还是向吴宇问道:“师公现在哪里?我想去送送他。” 吴宇像是没听到这番问话一样,依旧入神的把玩着手里的茶杯。 倒是一旁的老太监说道:“接到口谕就启程了,现在怕是已经走到城外的十里亭了吧。” 张义转身就向门外跑去,对于老太监的叫喊充耳不闻。 半个时辰后,张义终于催动着胯下的骏马,追赶上了正被两名宫中侍卫押解的喜福。 “师公。孙儿来送您老一程。”张义跳下马后,便单膝跪地向喜福行礼。 喜福神情复杂的看着面前这个徒孙,身为皇城司使的他,对于整件事情的发展,早已了然于胸。只是想要弥补,这才发现为时已晚。官家并没有给他任何亡羊补牢的机会,甚至在口谕中,还特意加了一句,让他接到口谕后即刻离京。可见一向对别人宽容的官家,对他这个老奴才已经忍耐到了极点。 过了良久,喜福才把各种情绪,化为一声叹息:“小义,有心了,起来吧。” 两名负责押解的侍卫,自然知道喜福的身份特殊,倒是没有为难对方的意思。便眼看着这个中年人,将喜福拉到路旁的一块大石头上坐下。 “师公,孙儿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张义一脸愧疚的说道。 从本心上讲,张义只是希望官家能给喜福一些压力,让其在其位谋其政,这事也就算过去了。却没想到,对方会落得一个发配守陵的下场。 多年来,养尊处优的喜福,从城里一路走过来,早已双腿酸痛。坐在石头上,一边用手捶打着双腿,一边轻声说道:“师公从未怪过你,是这些年来,师公得意忘形了。” “那还有挽回的可能吗?”虽然机会渺茫,但张义还是问了出来。 喜福缓缓摇了摇头,最终又是一声叹息:“哎,晚了,要是师公早些醒悟,也不止于此啊。” 此时的张义,也不知该如何开解对方。 良久过后,喜福主动开口说道:“小义啊,说起来,还是师公对不起你啊。辜负了你的信任,让你冒着危险拿回来的那些东西,没有得到充分利用,反而将心思全部用在钻营上面,否则,也不至于此。” 张义摆了摆手:“师公不说这些了,其实……。” 此时,两名侍卫也已经等的不耐烦,便打断了二人的谈话,催促着喜福早点启程。 喜福见此,连忙拉着张义的手说道:“吴宇是我看着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很是不易。他办事能力还是很强的,唯一的缺点就是性子比较直,不够圆滑,这些年也因此得罪了不少人。你要是有心的话,就抽空多帮帮他。” 心情复杂的张义,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思忖片刻,才缓缓点了下头。 望着喜福远去的背影,张义的脑海里,莫名其妙的冒出来两句话: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 待他再次回到皇城司,已经是临近傍晚时分。老太监已经离开,只留下依然呆坐在书案后的吴宇。 “吴叔。”张义试探着打了声招呼。 吴宇闻声,眼珠才转动了一下,继而抬起头问道:“见到了?” “嗯,说了几句话。”张义老实答道。 心情复杂的吴宇,自然知道师父的发配怪不得张义,自己也不是没有劝说过。只可惜,师父不知道那阵子着了什么魔,根本就听不进任何的话语,依然故我的做事。 良久,吴宇才一声叹息:“哎,走,陪我喝两杯去。” 张义倒是没急于答应,而是问出心中另一个疑问:“以后谁接师公的位置?” 吴宇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不知道,口谕里没说。” 张义欠了欠身,低声问道:“您有可能坐这个位置吗?” 吴宇再次摇头:“司使的位置,向来是宫里派出的大太监担任。” 听到这个解释,张义才理解为什么吴宇心情不佳了。上司从自己的老师,突然换成一个陌生人,心情能好才有鬼了。当然,这也不排除对喜福会有如此下场的唏嘘感叹。 在回绝了对方喝酒的邀请后,张义赶在关城门之前出了城,并在天黑前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少爷,这其他的都好说,那几头猪您看怎么收拾?”管家见张义回来,一边用鸡毛掸子帮对方扫去身上的土,一边问道。 当张义再次看到那头两百斤的大肥猪的时候,一时有些后悔把它买回来。 无奈之下,只得吩咐下人去烧一锅开水,又让人将猪绑在一块青石板上,待水烧开后,才指挥着厨子用一把尖刀,从猪的喉咙处下刀,直刺心脏部位。 待那头肥猪因为失血过多,不再挣扎后,张义才说道:“行了,往猪身上泼开水,然后就刮毛吧。” 这时,胡理胡神医从一旁钻了出来:“公子,您连这个都会,果然厉害。” 张义白了对方一眼,随即玩味一笑,拉着对方来到几只小猪面前。 “把这几只小公猪的蛋蛋取下来,还有猪尾巴尖。跟你说啊,千万别弄死了。我可是有大用的。” “啊,这,这我不会啊。” “靠,不会就学啊,别怪我没提醒你啊,多准备些金疮药,别到时候流太多血,再死你手里。” 第0268章 馋 翌日,曹宇婷天刚亮就来到大院。 张义在对方的催促下,也不得不起床洗漱,叮嘱管家照顾好来参加宴席的佃户。 他和曹宇婷则来到后院的一个墙角,用几块砖头简单的搭了一个灶台。 这才回到厨房,拿起一把菜刀,从猪身上割了一大块五花肉。又拿了一些佐料,回到后院的灶台旁。 先捡了两根树枝,插在肉上面,借着刚生起的柴火,把猪皮那面放在火上烧黑。 “怎么这么臭啊。”曹宇婷捂着口鼻,瓮声瓮气的说道。 张义也是强忍着那股骚臭气:“都跟你说了的,没骟的猪不能吃,你还不信。” “总要试试嘛。”曹宇婷后退了几步说道。 待猪皮烧黑后,张义才把五花肉放到水盆里,用刀一边刮去黑色油泥,一边说道:“费这么大的劲,你一会儿要是不吃,我就塞你嘴里。” “你敢。”曹宇婷警告道,还不忘可爱的挥一挥小拳头。 猪肉刷洗干净后,张义才把肉切成麻将大小,放在水里去除里面的血水。 所有工作准备就绪,张义又拿出一个砂锅,把几根葱切成段,小心的铺在锅底,再在上面整齐的码放好猪肉,撒了一把红糖和少许盐,为了更多的去除异味,又往锅里扔了几块香料,这才倒入半坛子黄酒。 将砂锅架在灶火上,他才拍了拍手:“等吧,至少一个时辰。” 就在张义刚要转身去井台边洗手的时候,曹宇婷又拉住他的胳膊,拼命的眨了几下眼。 “我的大小姐,您又要干什么啊。”张义有种不祥的预感。 “再炸点酥肉呗。”说完,曹宇婷还不忘挑挑眉毛。 张义叹了口气,伸手刮了一下对方的鼻子:“怎么不馋死你。” “好几年没吃了嘛。”曹宇婷撒娇的拉着张义的胳膊来回摆动。 “行行行!我再去割一块肉。”张义被弄得没法,也只能无奈答应。 一个时辰后,曹宇婷一手拿着炸酥肉,一只手揭开砂锅的盖子。 “好香啊。”曹宇婷用鼻子嗅了嗅。 张义看着呈枣红色的东坡肉,也有些流口水,拿出筷子从里面夹了一块,好歹吹了吹,就放在嘴里咀嚼。 “怎么样?怎么样?”曹宇婷催促着问道。 张义仔细品味了半天,这才点了点头:“那股异味不是太重。” “是吗?那我也尝尝。”曹宇婷一把夺过对方手里的筷子,也从砂锅里夹了一块。 张义这才反应过来,好像哪里有些不对。 此时,曹管家从前面脚步匆匆的走了过来,刚靠近一些,鼻子就忍不住使劲嗅了嗅,不由自主的说了一句:“什么味道?好香啊?” 张义转身向管家招了招手,指着砂锅里的东坡肉说道:“曹管家,你来尝尝,看看味道能接受不。” 一旁的曹宇婷品尝着美味也不抬头,只是将身体往旁边挪了挪。 曹管家先行了一礼,这才接过张义手里的筷子,只是待看清锅里的肉以后,好奇的问道:“少爷,这是那个猪肉?” 张义点了下头,忙说道:“别说什么贵贱之类的屁话,你就尝尝味道,看看怎么样。” 曹管家闻言一怔,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这才夹了一块东坡肉吃了起来。 看见对方那副享受的表情,张义不用问也知道结果了。 “少爷,这肉好吃啊。”待曹管家咽下嘴里的肉,这才猛点了几下头。 “真话?不是恭维?”张义仔细打量对方。 曹管家连忙摇头说道:“小老儿说的是真的,确实好吃。” 张义若有所思的说道:“走,去厨房。” 来到厨房后,张义就把制作东坡肉的制作过程,教授给其中一个厨娘。 最后还吩咐道:“争取每桌都端上一碗,他们要是喜欢吃,就找木匠赶制一些食盒,再给他们装一些回去。” 这时,张义感觉自己的袖口被人扯了几下,转头一看,就见曹宇婷正睁着大眼睛看着自己。 他只能无奈的说道:“多准备出一盒,让小郡主带走。” 待他吩咐完毕,管家才突然想起什么,急忙说道:“少爷,那些个佃户都在前院呢,您要不要见见他们,说上几句勉励的话。” 思忖片刻,张义最终还是点下头:“行,见见也好。” 只是当他易容成中年人,来到前院的时候,就见到一百多个衣衫褴褛,如同叫花子一样的佃户,纷纷向他行礼。 他疑惑的看了一眼曹管家,只听对方低声说道:“少爷,佃户就是这样的,您别嫌弃。” 哪儿跟哪儿啊,张义没来由的一阵气恼。这根本就不是嫌弃,而是没想到富裕的大宋,老百姓居然活成这副鬼样子。 他几步来到那个陈老丈面前,双手将对方扶起:“老丈,各位乡亲,都先入座吧。” 张义总觉得这些人的打扮,有弄虚作假的成分。好歹此时的大宋,也算是物富民丰啊,百姓怎么也不至于沦落到叫花子的份上。 于是聊着聊着就突然问道:“老丈,去年咱们地里,一亩打了多少粮食?” 陈老丈倒是没觉得突兀,几乎是脱口而出:“回主家的话,去年雨水少了些,一亩地差不多打了两石半左右吧。” 张义察言观色之下,看着对方的反应,倒不像作伪。又按照之前管家的计算公式,在心里默算了一遍。这才缓缓说道:“那你们一户,这一年下来才赚了不到三贯钱?” 陈老丈一时没搞明白,主家说这番话的意思。只以为嫌弃他们打的粮食少了,要加地租呢。 陈老丈双眼含泪,可怜巴巴的说道:“主家,您前天可是说过不涨地租的。” “谁说涨地租了?我不是答应过四成吗?我这个主家就是问问你们的收入情况。”张义连忙解释道。 谁知,看上去老实巴交的陈老丈,眼神里居然闪过了一丝狡黠。 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也没逃过张义的眼睛,当即就知道对方在这里卖惨呢,自己被人当傻叉算计了。谁说农民憨厚朴实的?这分明就是个老狐狸。 当即,就熄了体察民情的兴致,直接吩咐管家摆酒上菜。 实践证明,羊肉鸡肉虽然在这个年代,算得上是高级食材。但贫穷的百姓,依然逃不过猪肉的诱惑,特别是炖的稀烂的肥肉,更是受到一致好评。 第0269章 自以为是 “少爷,您粘着的这个胡子不会掉吧?”曹管家看着易容的张义,有些担忧的问道。 张义一边对着铜镜贴假胡子,一边说道:“这是我特意调配的胶水,就算遇见了水,也能用上三天三夜。” 片刻后,见张义起身站起,曹管家又将桌子上的配饰递给对方:“少爷,要不,还是带两个人过去吧。” “用不上吧?”张义接过对方递来的配饰挂在腰带上。 曹管家劝说道:“那些个主家员外,一个个都是狗眼看人低的主。您身边带上几个人,也能壮壮声势啊,您说呢?” 张义一边用手捋平袖子上的褶皱,一边答道:“要那些虚头巴脑的没用,最后还是凭实力说话。” 见对方坚持,曹管家也不再劝说,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事情。 “少爷,昨天曹府的老供奉走的时候,私下询问老奴,能不能把那道东坡肉学了去,放在曹家的酒楼里卖。老奴哪儿敢做主啊,所以想着来问问您的意思。” 张义闻言一怔,好奇的说道:“那是猪肉,不是说达官贵人不吃那些个东西吗?” “少爷有所不知,那些人不吃,是因为嫌弃猪肉的那股腥臊气太重,所以一来二去就没人吃了,也因为这个原因将猪肉称之为贱肉。可是您做的东坡肉不同啊,完全没有那股异味,反而吃在嘴里,唇齿留香回味无穷。”只听曹管家解释道。 张义点了下头:“那行吧,这些事你看着办吧。” “好嘞,有您这句话,老奴跟他们就好谈了。”曹管家当即喜笑颜开。 张义虽然心里有些疑惑,但赶着出门,也没往心里去。 正在此时,前院的一名下人过来禀报,说前面来了有一个汉子,自称是皇城司的,说要找张郎君说话。 张义一听是皇城司的,便稍微整理了一下仪容,迈步来到前堂。 “张郎君?”汉子见张义的穿着打扮不似下人,便开口问道。 张义仔细打量来人,确认没见过对方,便点了下头:“正是,不知你是?” “回郎君的话,属下万涛,今个过来,是领了司使的命令,请郎君去皇城司走上一遭。”万涛虽然嘴上说的客气,但却透露出一种不容质疑的语气。 张义点了下头,猜测是新官上任,要见一见他这位名义上的教头。随即说道:“行,你先回去吧,上午我约了人,下午就会过去。” 谁知,万涛当即摇头说道:“司使命令,让郎君现在就去皇城司。” 张义皱眉看着对方:“我说话你听不懂啊?跟你说了,我上午约了人,下午自然会过去。” 万涛就像没听出对方的不耐烦,而是又重复说道:“司使命令,让郎君现在就去皇城司。” 这一下,倒是把张义气笑了。他玩味的点了下头:“你有点意思。” “还请张郎君不要为难属下。”万涛脸色一正,目不斜视的说道。 张义意味深长的说道:“你认我是上司就好办。” 说完,也是脸色一正,朗声命令道:“万涛!现在听我命令,立正!” 万涛愣了一下,只是稍作犹豫,最终还是选择了服从,当即挺胸抬头站好。 只听张义继续命令道:“从现在开始,你就给我老老实实的立正站好,在我没有解除命令之前,你稍微有一点多余的动作,我就以以下犯上的罪名收拾你。就算是你口中的司使来了也没用!” 他这才转头对一脸幸灾乐祸的曹管家说道:“看住了他,我下午就回来。” 说完,便不再搭理那个万涛,迈步走出院子。 同在大柳树村的傅家大宅,并没有张义想象中的宾客盈门的场景,也只是在院子门口停了四顶两人抬的小轿。 当张义跟随着管家走进正堂的时候,就看到五位胡须花白的老者已经端坐在此。还有一些中年人和年轻人,应该是这几人的晚辈,纷纷站立在几人的身后。 在一番互相介绍后,张义身为新晋员外,被引到下首末席入座。 身为主家的傅明与其他几位老者眼神交流一番,这才开口问道:“不知张员外,在来咱们大柳树村之前,是以何为业啊?” 张义对此早有准备:“实不相瞒,我以前在大名府开过几年的杂货店,这不是攒了些钱财吗?想着人往高处走,所以凑了些钱财,来东京置办个庄子,也是想给子孙留下一份产业吧。” 一听对方只是一个外地商贾,旁边的刘员外就轻蔑的一笑,随即问道:“张员外,可知道咱们这里的规矩?” 张义大概猜到几人请自己来的目的了,但还是耐着性子问道:“愿闻其详。” 刘员外得意的扫视了一眼众人,这才盯着张义说道:“咱们这里,都是以傅老唯尊。每年地里种什么,怎么种,都要听傅老的安排。” 张义不置可否的点了下头:“还有吗?” “当然,秋收以后,地里打下来的粮食,你不能自己售卖,必须全部交给傅老统一售卖。”刘员外傲然说道。 张义此时真有些后悔来这里赴约了,一帮土财主给自己立规矩,这简直在浪费自己时间。 他双手撑着扶手站起,用目光扫视了一眼在场的众人,最终抱拳行了一礼,便转身走出厅堂,向院门走去。 “嘿!你这是什么意思?”刘员外见对方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要走,立即大声质问道。 张义连脚步都没停下,只举起手伸出一根中指,算是做了回应。 回到自己家,正坐在屋檐下晒太阳的曹管家,立即起身过来:“少爷,怎么样?” “别提了,浪费时间,见了一堆自以为是的人,听了几句自以为是的话。”张义脚步不停的向正堂走去。 “那就不理他们。”曹管家虽然不知道自家少爷的所有背景,但是冲着和郡王府的关系,也知道对方吃不了亏。 走进正堂,见到依旧罚站的万涛。张义看着对方额头上的汗珠说道:“身体不行啊,这才多长时间,就开始冒汗了。” 没等他再取笑两句,就听院门被人敲响。 王利脚步匆匆的走进正堂,先看了一眼罚站的万涛,幸灾乐祸的一笑,随即才低声对张义说道:“公子,有人在那堵墙上留下信号了。” 第0270章 煽动挑唆 张义下意识看了一眼万涛,便拉着王利的胳膊来到院子里。 “留的什么图案?”他低声问道。 王利如实答道:“是一个圆圈。” 张义眉毛一挑,点了下头:“行,我知道了,让下面的兄弟继续盯住那堵墙,有新消息就给我报过来。” “是。”王利点了下头,只是脚下并未动作,而是摆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恶心模样。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你知道我的脾气。”张义不耐烦的说道。 王利老脸一红,先伸头看了下屋里,这才低声说道:“公子,吴提点被调职了。” 张义心里“咯噔”一下,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虽然他心中早有预料,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调去哪里了?” “属下听到的消息,说是因为办事不利,被调去守仓库了。” 张义对于皇城司来说,也只是一个外人,面对吴宇的遭遇除了同情,还真没有什么好办法:“哎,行吧,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待送走王利,张义将曹管家叫到身边:“我得出去一趟,这边你给我看住了。” “少爷尽管放心,家里交给老奴了。只是,只是那个人怎么办?”曹管家用眼神瞥了一下万涛问道。 “就让他站着,这种人不长长记性,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张义丢下一句,就大步走出院子。 半个时辰后,张义便穿着一身粗布短衣走进镖局的后门。 “于公子,您可算来了。”陈学武将对方让到屋里就抱怨道。 张义虽然心里有些猜测,但还是问道:“什么事啊,还至于画个圆圈这么催我?” 陈学武看了一眼刘平,示意对方先说。 刘平整理了一下思路这才说道:“是这样的,您不是让属下几人盯着旁边的货栈吗?经过这几天的跟踪盯梢,确实发现这个周老板,不像是一个普通的货栈老板。” 张义眼睛一亮,没想到对方效率还挺高的。向前欠了欠身问道:“都说说,有什么发现?” 只听刘平继续说道:“旁边这家货栈,每天到了傍晚时分,都有会有一个跑街的货郎,来找那个周老板。按说货郎来货栈进货,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奇怪就奇怪在这里,那个货郎每次进了货栈以后,和那个周老板低声说上几句,就转身离开,根本就没有一个进货的样子。” “那个货郎呢?你们查过了吗?”张义好奇问道。 刘平看了一眼陈学武,只见陈学武皱褶眉头说道:“跟踪过两次,太狡猾了,每次都被对方摆脱了。于公子,毕竟这里是东京城,所以……” 张义伸手打断对方的解释:“对方发现你们了没?” 刘陈二人同时摇头:“那倒没有,可就是怕对方发现咱们,所以不敢跟的太紧,这才跟丢了两次。” 张义思忖片刻,便说道:“如果,我是说如果这个周老板身份特殊的话,你们认为他是什么人?” 这一点,刘陈二人显然早就商量过,只听陈学武说道:“我们都偏向这个周老板是西夏人,只是身份还没有搞清楚。但可以肯定,至少不是普通人。” 张义对陈学武的判断非常满意,继续引导道:“依你们看,有没有可能跟咱们一样?” “跟咱们一样?”这个问题,让二人陷入了沉思。 良久过后,陈学武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还别说,这个周老板和那个货郎的行事风格,跟咱们还真有点像。” 刘平也附和的点了下头。 张义觉得火候差不多了,过犹不及的道理,他还是知道的。 “那就继续监视吧,争取把他们的老底子挖出来。到时候,咱们再做定夺。” 陈学武疑惑问道:“公子的意思是?” 张义挑了挑眉:“一山不容二虎,这个道理不用我说吧。” 不等二人说话,他又补充道:“前年那场咱们大辽对西夏的战争,可是咱们输了。那些个西夏人杀了咱们多少同胞战友?你我身为辽国的子民,在这个周老板身上,拿回点利息,不过分吧?只要咱们这里有了战果,将消息送回去,上面也会非常高兴的。” 本来对这个周老板兴趣不大的刘陈二人,听到于公子这番富有煽动性的话语后,立即来了精神。 张义见对方上套了,这才站起身,拍了拍二人的肩膀:“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确认对方的身份。假如是西夏秘谍……”说到这里,他伸手在自己脖子上划了一下。 刘陈二人,当然明白于公子的意思,纷纷表示一定竭尽全力。 张义又陪二人闲扯了几句,这才起身告辞。 “公子,您在东京的落脚地在哪儿啊?我们要有个急事,不能总留下标记等你出现吧?”陈学武立即问道。 张义总不能说自己在城外买了庄子,只得敷衍道:“我最近正在运作,打算找个达官贵人家里当家丁。等有了着落,自然会通知你。” 说完,看时辰不早了,就匆匆告辞离去。 傍晚,藏身在小巷里的张义,终于等到下衙的吴宇,抢身向前,将对方拉到一旁。 这也是张义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的结果,吴宇对自己一直很照顾,如今事业遇到了挫折,虽然自己帮不上忙,但安慰的话还是要说上几句的。 吴宇都不用分辩,就没好气的说道:“怎么?来看我笑话的?看我失势的是不是彻底?” 张义连解释的意思都没有,只是拉着对方往酒楼走去,边走边说道:“不至于,我就是来安慰安慰你。” 吴宇挣脱开张义的手,上下打量几眼,才说道:“你的心也够宽的啊?现在还有心思来安慰我?” 张义不以为意的说道:“不就是派一个万涛来恶心我吗?我是谁啊?能吃那一套?不出意外的话,那小子应该还在我家罚站呢。” 吴宇皱眉仔细打量张义良久,见对方不像作伪,这才问道:“看来你是真不知道啊?” 这话问的莫名其妙,张义也只能反问道:“嗯?知道什么?” 吴宇下意识看了下左右,见没人注意他们,这才低声说道:“新来的徐海公公,下午的时候,就派了自己的亲信,去你家里了,这事你不知道?” 第0271章 除恶务尽的道理 张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眨了几下眼睛才问道:“哪个家?” 吴宇这才确认,张义真是不知道。 “你还有几个家啊?当然是城外的新家了?” 张义倒没太往心里去,而是埋怨道:“吴叔,提起我家这件事,我可要说道说道。您这事做的可不地道,告诉你新家的地址,是出于信任和尊重。你不能随便什么人就告诉吧?王利那边也就算了,好歹是自己人。那个万涛还有什么亲信的,他们是怎么知道我新家的地址的?” 虽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张义还是看到对方的脸色一红,他继续说道:“您老人家是知道我怎么来东京的,也知道我现在的身份。怎么着?是生怕我活的太长寿了?还是说,怕我死的不够快啊?” 吴宇见张义有翻脸的架势,连忙安抚道:“这事都怪我,今天我被那个陈海气糊涂了,所以问我地址的时候,我就没想这么多。” 张义眯着眼睛打量对方:“怕不是这么简单吧?你不会存了其他心思吧?想利用我?让我跟那个陈海斗上一场?才能解开你心中的那口怨气,你说是不是啊?我的好吴叔?” 吴宇听到这番话以后,慌忙摇头:“小义,请你相信我,当时真的是气糊涂了。本来一开始,陈海知道咱俩的关系,是打算让我派人把你叫过来的,估计也是要杀杀你的威风。当时我就没答应,毕竟你刚回皇城司没多久,我不想让你掺和进来。后来那个陈海,当着众人的面,对我连损带挖苦。这些吴叔都能忍了,可那个陈海越说越过分,连我师父都开始数落。我这心里就憋了一肚子火气,还说什么我师父损公肥私,不仅把我这个当徒弟的弄进了皇城司,连你这个徒孙都得了好处,混了一个教头。当时我就没忍住,上去争辩了几句,也是火气上头了,就让他套出来你在城外的地址。” 说完,这番话以后,吴宇双手抱拳,向着张义深深一礼。 张义听完对方的讲述,心里才彻底的理解了,送别喜福那天,对方说那番话的意思。以前和吴宇虽然有过几次接触,说到底,还是不够了解对方,没想到,只用了几句话,就被人套了话,真不知道这个提点,吴宇是怎么混上去的。 “算了算了,不说这些了。”张义将对方搀扶起来。 看着吴宇一脸颓败的样子,张义又问道:“跟我说说那个陈海吧。” 吴宇似乎是没有听到他的问话,而是猛然想起了什么,突然说道:“小义,你最好现在就回去看看,那个陈海下午派人去了庄子上,具体怎么吩咐的,我也不知道。只是听别人说起,有这么一件事。” 张义对此倒是不担心,也不怕对方能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自己现在也是今非昔比了,就算有再大的事情,还有老太监给他撑腰呢。 “吴叔,您就将心放在肚子里,踏踏实实的,什么事情都不会有。” 吴宇却摇了摇头,担忧的说道:“老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他陈海在我这里烧了一把,今天又去找你的麻烦,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张义拍了拍对方的胳膊:“您是知道我那些下人的来路,不是跟您吹牛,我现在倒是巴不得陈海能打上门去。” 吴宇见对方没明白其中的道理,连忙解释道:“你糊涂啊,就是如此,吴叔我才担心呢。要是那些人都是普通百姓,那个陈海反倒不敢胡来,你懂不懂?官家最反感的也是骚扰普通百姓。可你那个就不一样了,你琢磨琢磨。” 张义闻言一怔,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思路不对。赵祯那老小子巴不得权贵倒霉呢,真闹起来,郡王府这边绝对落不下好处。 吴宇见对方应该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连忙拉着张义的胳膊向城门方向走去。 “走,吴叔跟你一起过去。” 张义连忙阻止:“别,吴叔,这事你不能出面,还是小子自己去看看吧。” 三番两次的推让,张义总算劝住了吴宇,交代了几句,便独自钻出小巷,向南城门跑去。 皇城司 “让你抓的人呢?” 新晋皇城司使陈海端坐其上,听完属下的汇报后,眉头紧皱的问道。 “干爹,孩儿带人去的时候,恰巧赶上那个张义进城来了。不过孩儿也没饶了他家的那些下人,让人将所有下人打了一顿,房里的陈设布置也统统都给砸了。” 如果吴宇在场的话,见到此人一定会惊呼一声,这人正是半年前勾结北海郡王,企图谋夺张义蛋糕房的皇城司提点李力。 事实上,之前发生的事情,虽然喜福口口声声要给张义一个交代,却因为李力与北海郡王的关系紧密,又是当时还是宫内主管太监陈海的干儿子,也只是被罚去守库房,并没有受到实质性的惩罚。 都说除恶务尽,当初喜福的一念之差,终于报应在了徒弟和徒孙身上。事实也是如此,陈海上位的第一天,就让自己的干儿子李力替换掉了吴宇。现在的李力赫然成为,继皇城司使以下的第二把手。 “一群废物!那个张义在蛋糕房里至少得了数万贯的钱财,你打砸他家算的了什么!”陈海瞪眼训斥道。 李力吓的一缩头,随即又恢复一脸的谄笑说道:“干爹,等明天孩儿再去,一定把那个张义给您老人家抓回来。” 陈海思忖片刻,又继续问道:“这个张义跟济阳郡王府那边的关系查清了吗?” 李力支吾半天,这才说道:“您老人家中午刚派下来的差事,所以……。” 陈海脸上露出一丝失望之色:“那你还在这里磨蹭什么,还不快去查?” “是,孩儿现在就加派人手。”说完,李力行了一礼,就要转身走出房间。 只听陈海的声音再次响起:“蛋糕房那边的人手,都换成咱们的人,明白了吗?” 李力眼睛一亮,心里直呼高明。随即便口中称是,退出了房间。 待李力走远后,陈海才勾了勾手指,让贴身小太监近前说话。 “你去给北海郡王传个话,就说他拜托咱家的事情,正在抓紧办理。同时告诉他,答应咱家的事情,也不要忘记了。” 小太监连忙躬身称是,行礼后,就走出房间去传话了。 第0272章 结仇 匆忙赶回自己家的张义,当看到一瘸一拐的曹管家,指挥着同样受伤不轻的一众仆妇下人,在收拾已经破损的家具时,心中的愤怒瞬间到达了顶点。 曹管家听到院门被人推开的声音,下意识的捡起地上一只桌子腿,便一瘸一拐的从正堂里走了出来。 张义见此,强行压下心头的怒火:“管家,是我。” 待曹管家借着月色看清是自己少爷的时候,便压抑不住心中的情绪,哽咽的说道:“少爷,老奴有罪,辜负了少爷的信任。” 说完,便扔下手里的桌子腿,“噗通”一声跪倒在张义面前。 与此同时,房间里的几名仆妇,听闻自家少爷回来了。也哭哭啼啼的走出房间,纷纷跪倒在张义面前。 张义一个箭步就冲到了曹管家面前,将对方搀扶起来,同时强忍着心头的愤怒,对着那些仆妇说道:“都起来,都起来说话。” 一盏茶后,张义终于了解到整件事情发生的始末缘由。 他点了点头,随即又问道:“我新收的那四个徒弟呢?他们就一点功夫都不会?还是说根本就没反抗?” 只听管家声音哽咽的说道:“反抗了,可是双拳难敌四手啊,他们根本就不是那些个贼人的对手。几个回合下来,就被人打翻在地。现在,现在就躺在后院呢。” “快带我过去看看。”张义催促着管家说道。 走进后院的房间,张义霎时间就被房间里刺鼻的药味,呛的轻咳了几声。 “师父。”一名正在喝药的小徒弟,看见师父终于回来了,不禁委屈的叫了一声。 这一声也惊动了其他几名弟子,纷纷挣扎着要起身行礼。 张义几步来到病榻前,轻声安抚了几句后,这才替几人分别检查伤势。 当看到几人青紫的腿上,还绑着夹板的时候。张义此时的心里“咯噔”一下,转头望向一旁伺候几个病号的胡神医。 胡理倒是表现的比较冷静,只是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又向对方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去外面说话。 张义点了下头,又轻手轻脚的帮着几个徒弟把被子盖好,轻声安抚了几句,这才悄然退出房间。 “伤势怎么样?”待房门关闭,张义便急不可待的问道。 胡理眉头紧皱,摇了摇头:“不是太好,骨头都被打断了,我才给接上,不过……。” “不过什么?”张义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 “以后怕是不能跟着你习武了。”胡理唉声叹气的说道。 张义闭上眼,仰天一叹。 随即,他又想起了什么,借着月色仔细打量胡理。 “你没受伤?” 胡理当即尴尬的挠了挠头:“我听到前面声音不对,就带着内人从后门溜出去了。” “靠!”张义骂了一声。 他又对胡理嘱咐了一番,让对方仔细照看几个孩子,便带着管家回到了前厅。 张义指了指旁边的一张椅子,示意对方坐下:“来人有没有自报姓名?” 曹管家闻言答道:“没有,一共来了七八个人。为首的只说自己是皇城司的,闯进来后,知晓您不在家,就吩咐那些手下打人砸东西。老奴,老奴……。” 张义皱眉看了对方问道:“连个姓名都没留下吗?” 曹管家思忖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张义见此,又再次追问:“那个万涛呢?” 曹管家听到这个名字,就咬牙切齿的说道:“就属他最卖力气,老奴的这条腿也是他打伤的。” 张义点了点头,继而又问道:“派人去郡王府求助了吗?” 曹管家低下头,片刻后又摇了摇头:“少爷,老奴之前想过,只是……只是怕您责怪,毕竟您现在顶门立户了,老奴要是去郡王府求助……。” 张义点了下头,对曹管家在危急时刻,还能顾及到自己的颜面,还是非常满意的。 他双手撑着座椅的扶手起身:“我得出去几天,你帮我看好这个家,跟那些个下人说,这个月的工钱给三倍,算是补偿给他们的。” 曹管家眼睛一亮,随即艰难的起身说道:“少爷,出去避避也好,没必要跟那些个莽汉正面冲突。” 张义见对方误会自己的意思,也没必要解释太多。只是轻笑了一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说道:“要是有人再来家里闹事,不要和对方起冲突,他们愿意砸就让他们砸,实在不解气,就让他们把房子点了也行,能记住吗?” 曹管家欲言又止的说道:“可是……。” 张义伸手打断对方的话:“没什么可是的,少爷我,家大业大,这点损失不算什么,关键还是别伤人,明白了吗?” 曹管家只得无奈的点了下头。 片刻后,张义回到自己的房间,从房梁上取下一个小包袱,又嘱咐了管家几句,就走出了自家的院子,转瞬间消失在夜色里。 翌日中午,万涛率领着几名手下,回到了皇城司,找到了正在公廨批改公文的李力。 李力对万涛的行礼视而不见,歪头看了下对方的身后,便问道:“人呢?” 万涛苦笑摇头:“又扑了一个空,不过属下从管家那里倒是得到一个消息,昨晚那个张义回去过一次,只是收拾了一些行李,便又离开了。” “跑了?”李力皱眉问道。 万涛点了下头说道:“属下看,八成是跑了。” “特么的!”李力听闻张义跑了,气的拍了一下桌子。 万涛试探着问道:“提点,您看,要不要派人去追啊?” “去哪儿追?你知道他跑去哪儿了?”李力烦躁的问道。 万涛面对发火的上司,也只能选择低头不语。 李力只是思忖片刻,便命令道:“两件事,一,去找几个见过张义的,到各个城门口守着。一旦发现对方,立即给我抓回来。” 万涛口中称是。 随即,就听李力继续说道:“二,你亲自带人去一趟蛋糕工坊,把那里值守的几个人替换下来。” 这次万涛没有立即领令,而是面露疑惑的看了李力一眼。 李力对于万涛的反应非常满意,将对方叫到近前,这才低声说道:“你去了工坊以后,把眼睛给我睁大了,将对方怎么制作蛋糕的方法,给我彻彻底底的看明白。” 万涛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派自己偷配方啊。当即便狠狠的点了几下头,并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不辜负提点的信任。 第0273章 万涛的任务 当万涛率领几名手下,再次冲出皇城司的时候。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本以为连夜逃脱的张义,此时正站在不远处的小巷口,将他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万涛来到工坊以后,出示了腰牌和手令后,便轻松接管了工坊的护卫工作。 吩咐几名手下替换掉周围的几个岗哨,他就大摇大摆的来到了,正在加工糕点的后院。 为了避免暴露自己此行的目的,万涛并没有选择跟在张虎身边,而是搬了一张凳子,翘起二郎腿,坐在不远处仔细观瞧张虎的每一个举动。 张虎对于外界发生的事情,完全是一无所知。只顾着检查每一个流程,制作出来的产品。 一直忙碌到天色擦黑,张虎高喊一声,让仆妇们停下手中的活计,将已经制作好的糕点,搬进旁边的一间小库房里。只待明天一早,装车送到乐派糕点的店铺。 众人刚忙碌完,就听旁边一声招呼:“小子,来,大叔有几句话问你。” 张虎这才转头注意到新来的万涛。 “大叔,您叫小子有何吩咐?”张虎行礼问道。 万涛指着一旁的烤炉问道:“刚才那个东西……。” 不待对方说完,张虎会意一笑,忙叫了一旁的仆妇,端了一盘糕点过来:“您尝尝。要是喜欢的话,小子就让人给您装些回去。” 事实上,自从皇城司在这里加派了人手,每一次换班,张虎都会遇到类似的事情发生。毕竟糕点的香味还是很诱人的,张虎也愿意通过一些小恩小惠,与这些人搞好关系。 说到底,这些个大叔,是来保护工坊的,以避免其他贼人对这里的窥探。 万涛拿起一块糕点,在嘴里咀嚼。边吃边问道:“刚才那个炉子我没看清楚,怎么面团放进去后,就没有烤糊啊?你之前在上面刷的什么?” 张虎对于这个问题,虽然心中有些警惕,但在前几波护卫那里,也遇到过类似的情况,对此,他通常是含糊应对,而对方也知道这事关机密,见其不答,也就不再追问了。 “之前小子在上面刷的是一种调配好的料水,可以保证面团在烤制的时候,不会烤糊发黑。”张虎面露笑容的答道。 万涛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随即双眼紧盯着对方问道:“怎么调配的?能不能跟大叔说说?” 张虎眼皮一跳,心里暗骂这个新来的不懂规矩。脸上的笑容保持不变,只是摇头说道:“这个小子可不能说,都是我家主人的秘方。” 说完,他也不愿意再和对方纠缠,转身便吩咐几名仆妇去厨房做饭。 只是他没注意到的是,万涛眼中有一丝阴狠一闪而过,始终在盯着他的背影。 这时,张翠儿手里拿着几朵野花从旁边跑过。 万涛眼睛一亮,随即喊道:“小姑娘,来,到大叔这里来。” 张翠儿这才停下脚步,来到万涛面前,礼貌的喊了一声:“大叔好。” “嗯,这花真漂亮,告诉大叔是在哪里采的?”万涛一脸慈祥的问道。 张翠儿倒是不认生,听到对方夸自己手里的花漂亮,立即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又指了指前面:“就在前院墙角发现的。” 万涛伸手入怀,摸了几枚铜板出来:“大叔问你几个问题好不好?有奖励哦。” 张翠儿对几枚铜钱显然兴致缺缺,但依然点了下小脑袋:“大叔有什么要问翠儿的?” “你会做这些糕点吗?”万涛双眼紧盯着张翠儿。 张翠儿似乎被对方的眼神吓到了,下意识的退了一步,但还是鼓足勇气摇着头说道:“不会呢。主人和哥哥,都不让翠儿学。” 万涛虽然心中失望,但还是把几枚铜板交到张翠儿手里,挥了挥手示意对方可以走了。 万涛自以为做的隐蔽,实际上他与张翠儿的对话,并没有瞒住张虎的耳朵。他向万涛那边瞥了一眼,便敲开了丁六的房门。 在听完张虎的讲述后,丁六若有所思的说道:“这个人确实有些可疑。” 张虎随即问道:“丁叔,您看要不要通知郡主一声?” 丁六挠了挠额头:“凭这几句话,也只能说对方可疑。又或许对方就是那种好奇的人呢?这也说不定的事,我看还是再观察观察。毕竟不好总麻烦郡主,你说呢?” 张虎听到对方的分析,也觉得有些道理:“行,那我再观察观察吧。” 入夜后,万涛等所有人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这才悄然走出工坊的院子。 门外负责值守的两名手下,早已被刺骨的寒风冻得缩手缩脚。对于万涛此行的目的,也是知道一些的。见对方出来,一边脚下跺着脚,一边上前问道:“头儿,怎么样?” 万涛摇了摇头,皱眉说道:“那个小兔崽子警惕性太高,小姑娘是什么都不知道。” 那人继续问道:“那些个仆妇呢?您没问问。” 万涛白了对方一眼:“那些人每人只干分配给自己的活计,关键的配比和一些东西,都是那小兔崽子躲在房间里调配的。” 另一个人眼珠一转,随即说道:“头儿,要我说,干脆把那个小兔崽子抓了算了。我就不信一顿大刑伺候,那小兔崽子能扛得住。” 如果李力知道这人出的主意,一定不由分说的将对方暴打一顿。关于半年前的那起事端,由于结局可以说是惨淡收场,所以知道的人也是少之又少。而这几个人,显然也不知道其中的一些隐秘。 好在万涛心思还算细腻,他虽然不知道以往的事情,但也想到一个问题,如果能把那个小子绑了,李提点又何必将自己放到工坊来偷配方呢? 思来想去,他当即说道:“你们在这里守着,我去找一趟李提点。” 一人谄媚说道:“头儿,给带点热乎的回来吧。” 万涛内心本就烦躁,听到下属提的要求,立即训斥道:“吃吃吃,就知道吃。” 说完,便不再理会二人,将双手插在袖筒里,迈步向皇城司方向走去。 只是还刚走出两条巷子,眼看着转过拐角就是大街的时候,突然脑后生风,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后脑一痛,随即就失去了知觉,瘫软的躺在地上。 第0274章 审讯和大案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再次醒来,就发现身边有一尊斑驳不堪的巨大佛像。 头痛欲裂的万涛,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挣扎着要起身的时候,才注意到身体已经被绳索捆绑个结实。 此时,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你醒了?” 当他看清来人面容的时候,顿时惊讶的睁大了眼睛,由于嘴里被人堵了破布,也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走进这座土地庙的张义,已经是满身灰尘泥土,似乎是刚从地底下钻出来的一样。 他将一把锄头随手扔在大殿的地上,几步来到万涛面前:“我只问你几句话,你老实答了,我放了你。否则的话……。” 张义指了下地上扔的锄头:“我刚挖了一个坑,够活埋你的了。” 说到这里,他凑到万涛的面前,紧盯着对方的眼睛:“听明白了吗?” 虽然此时的张义面色平静,但万涛依然能清楚的看见对方眼神里的那股杀意。 只是思忖片刻,万涛便点了点头。 张义这才满意的点了下头,伸手拿掉堵在对方嘴里的布:“你先回答我,昨天是谁带人砸的我家?” 万涛眼珠一转,刚要随便说一个名字糊弄过去。就见对方重新堵住了他的嘴,也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匕首,抬手就刺进了自己的大腿。 他顿感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拼命的挣扎着身体。 此时,耳边再次传来张义的声音:“别骗我,没意义。懂吗?” 虽然外面呼啸着寒风,但被捆绑在香案上的万涛,此时已经大汗淋漓。 张义拔出匕首,在对方脸颊上擦干血迹,再一次拿出堵在嘴里的布:“昨天是谁带人砸的我家?” 万涛强忍疼痛,紧咬着牙关说道:“是,是李力,李提点。” 对于曹宇婷和李力的冲突,张义也是毫无所知,只是听对方说过当时怎么解决的,并不知道有李力这么个人。但这并不影响他对此人的记恨。 只听张义继续问道:“他还交代了什么?你跟我一五一十说清楚。” 见识过张义的出手狠辣,万涛也算对张义有了新的认识,再也没了轻视之心,更加不敢动自己的小心思,便把这两天自己与李力的对话,和对方吩咐自己办的事情,如实的讲述了一遍。 张义又问了几处细节,见前后都能对应的上,这才满意的点了下头。 随即,他追问了李力的住处,万涛也是有问必答。 见张义轻抚着下巴深思,万涛连忙挤出谄媚的笑容:“张,张教头,您,您看属下都如实交代了,是不是……。” 张义根本就不理会对方,伸手再次将万涛的嘴堵住。 一炷香后,站在寒风中的张义,扔下手里的锄头,伸手擦了一下额头渗出的汗水,嘴里默默的说道:“下辈子做个好人吧。” 随即,头也不回的消失在了夜色中。 翌日,皇城司的所有人,都没有发现万涛已经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工坊的几名守卫,以为自己的上司被李提点派去执行其他任务。而身为上司的李力,则以为万涛还在工坊内,打探糕点的制作配方。 傍晚下衙时间,李力知道最近得罪的人比较多,出入也是吆五喝六,身后跟随着几名武力强悍的手下。 一路被护送到自家门口,李力才挥手让几人回去,并约定明早几人在过来接他。 “夫君回来了。”李力的夫人见对方回来,自然是热情上前,用鸡毛掸子,帮夫君扫去身上的灰尘。 “嗯,饭菜可准备好了?”对于家里的黄脸婆,李力提不起半分的兴趣,如果不是还有两个未成年的儿子需要教导,李力宁愿夜宿在春楼妓馆。 “夫君先休息一会儿,饭菜马上就好。”李力的夫人放下鸡毛掸子,便转身进了厨房。 “干点什么事情,都磨磨唧唧的。”李力撇了下嘴,便迈步走进厢房,在两个儿子身后,看了一眼正在书写的功课,便转身去了书房。 李力的夫人,手脚还是很麻利的,只用了半炷香的时间,就做了三个菜和一盆羹汤。 “嘭嘭嘭。”她轻敲了几下书房的房门:“夫君,可以用饭了。” “嗯?”等了片刻后,没听到夫君的答话,继而又轻敲了三下,再次提醒对方吃饭。 只是依然没有得到回答,李夫人这才轻推房门,当她看清房内的一切后,“啊!”的一声惨叫,托盘以及上面的碗盘纷纷落地摔的粉碎,人也晕死了过去。 两个还在厢房读书写字的儿子,听到叫声后,一起冲了出来,这才赫然发现,书房里的李力已经被一根从房梁上垂下来的绳子,套住了脖子悬挂在空中,双眼圆瞪舌头已经伸出老长。 两个儿子不由自主的双腿一软瘫坐在地,同时嘴里还发出一声声的惊呼。 开封府是首先接到报案的,在问明了死者身份后,新晋开封府大佬袁通,可以说是大感头疼。 一个皇城司的提点,被人吊死在自己家的书房里。这起案子,不要说开封府了,就是在大宋也是绝无仅有的存在。 左右权衡良久,袁大佬选择了最为稳当的处理方式,以死者身份特殊为由,将案卷发到刑部处理。 刑部在接到案卷后,还没来得及拆封,来送案卷的小吏,就以身体抱恙为由,一溜烟的跑了。 当刑部官员阅读完案卷后,朗声问候了开封府所有官吏的祖宗。 经过一番内部商议后,刑部官员便派了一名机灵的小吏,选择同样的方式,把案卷移交给了大理寺。 说来实属巧合,今晚在大理寺值夜的官员,正是大理寺少卿唐诺。年纪只有四十岁的他,就能身居高位,自然离不开大佬的提携,而他身后的大佬就是北海郡王赵允弼。 李力是个什么背景,唐诺当然是一清二楚。他当即就吩咐下去,抽调大理寺所有精干力量,限时三天破案。 同时,他又把自己的贴身小厮叫到身边,让对方去通知北海郡王府一声,请对方居中协调,争取让皇城司那边也出一份力,这样双管齐下,不怕找不到凶手。 第0275章 行刺陈海 陈海由于昨晚夜宿在皇城内,直到临近午时,到了皇城司衙门,才得知手下干将李力被人谋杀在自家书房。 对于这个自己新晋提拔没有几天的属下,他没有一丝的同情,只是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 李力这几天所干的事情,都是自己亲自吩咐下去的。如果那个凶手是为了陈年旧怨,那么李力为什么早不死,晚不死,偏偏选择这个时候被杀死? 结果显而易见,那个凶手的杀人动机,就和近几日发生的事情有关。由此也可以推断出,李力死后的下一个目标,就该是自己了。 得到结论后,陈海第一时间令人拘捕了看守仓库的吴宇。并对其家里和公廨,进行地毯式的搜查。其结果,自然是没有任何发现。 极为巧合的是,昨晚由于有一批从工部订制的货物需要入库,吴宇全程参与在内,完全没有作案时间。 尽管如此,陈海还是下令让人用刑,希望能从对方口中,拷问出一些蛛丝马迹。同时,还安排精干的探子,配合大理寺的破案,争取早一日找到凶手。 时间来到了傍晚,万涛的失踪终于引起了办案人员的注意。 “什么?万涛失踪了?”陈海听到探子的禀报,可以说是大惊失色。 探子点了下头:“属下下午对李提点近期接触过的所有人,进行了梳理,这才发现万涛于前夜失踪。” 接下来,探子又讲述了万涛在失踪前的整个经过。 陈海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又问道:“工坊那边查过了吗?” 探子再次点头:“属下问过几名负责值守的护卫,均未发现有任何异常举动。” 陈海突然想起了什么,急促的问道:“那个张义呢?有没有踪迹?” 探子摇了下头:“那个张义,在三天前离开自己居住的院子后,就也像失踪了一般,毫无踪迹可寻。” 陈海皱眉问道:“东京附近几处关卡呢?问过没有?” 探子闻言就是一怔,按照现在的证据显示。这起案子的主要嫌疑人是吴宇,尽管对方有不在场的证据,但也不排除雇凶杀人的可能。 只是让他疑惑的是,这位司使似乎更偏向于张义是杀人凶手。 陈海见对方愣神,心下就明白了几分,当即吩咐道:“多派出人马,去周边的府县以及沿途的关卡仔细探查问询,看看那个张义到底有没有离开东京。” 探子抱拳称是,便转身走出了房间。 待探子走远,陈海叫过身边的小太监:“你拿着咱家的腰牌,去宫里调几个身手好的禁军过来。” 小太监一时没明白对方的意思,疑惑问道:“干爹,皇城司也不缺高手啊,您不需要……。” “啪”心中烦躁不安的陈海,随手就甩了对方一个嘴巴。 只听他咬牙切齿的说道:“那个李力也是高手,还不是被人挂在房梁上?” 小太监用手捂着已经肿起的脸颊,强忍着没有哭出来,行了个礼就脚步匆匆的跑出去找人了。 在小太监离开房间后,陈海就烦躁的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在他看来,最安全的地方莫过于皇宫大内。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等待几名禁军的到来,由他们护送着自己的马车进入皇宫,自己也就安全了。 至于那个凶手到底是不是张义,又或者是吴宇,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大理寺和皇城司两个衙门精锐尽出,抓捕那个凶手只是时间问题。自己只要躲到凶手伏法的那一天,再重新出来主持大局也不迟。 小太监能被陈海选中,带在身边伺候,自然是不缺能力和脑子的。前后只用了半个时辰的时间,就从皇城内调来了八名武艺高强的禁军。 陈海见护送自己的人员已经到位,便脚步匆匆的来到后院,登上自己的马车,还没坐稳当,就催促着车夫载着自己回皇宫。 当八名禁军护送马车绕过旁边的小巷,来到大街上的时候,陈海就有些后悔起来。 此时正值各衙门下衙的高峰时段,各位大佬的马车,轿子,以及一些低品级只能走路的官员小吏,在本就不算宽敞的大街上,拥挤在了一起。 陈海虽然贵为皇城司使,但由于只是新晋,还没有让其他行人以及各位大佬,给他让路的底气,只得催促着车夫绕路而行。 车夫也算是老把式了,在人群中,驱赶着马车左拐右突,总算找到了一条行人车辆比较少的街道。 正在此时,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杀人啦!” 随即,便从旁边的一条小巷内,飞出一只形状如同人头一样的东西。伴随而出的,还有清晰可见的血迹。 那个疑似人头的东西,在路上滚动了几圈,好巧不巧的正停在街道中间的位置。 路过的行人见到这一幕,犹如往翻滚的油锅里,泼了杯水一般,瞬间就沸腾起来。 紧随而至的便是街上的所有人,就像无头苍蝇一般,各自找地方乱窜,生怕被惹上嫌疑的。 对于突然发生的变故,赶车的车夫,也是费了好大的力气安抚,这才让拉车的驽马免于受惊。 而一旁负责护送的几名禁军,则纷纷拔出腰上的横刀,护卫在马车两侧。 怎奈拥挤的行人实在是太多了,只坚持了几息的时间,这些禁军就被人群冲散。 坐在车厢里的陈海,倒是对车外的混乱景象,没有表现出多少担心。 出于安全的考虑,不仅是他,包括一众大佬的马车和轿子,都是内衬了铁板的,就是防止有歹人借助弓弩行刺。而车厢正面,他更无需担心了,前面自然车夫遮挡,即使有人射冷箭行刺,箭矢也要穿透车夫,才能射进车厢。 就在外面的人群叫喊声,逐渐变小的时候,陈海看到从车厢的窗口位置,不知被谁扔进来一个粗大的纸卷,一头还“嗤嗤”的冒着火光。 在陈海将纸卷捡起的同时,心头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知晓这东西绝非善类,当即就要掀开门帘,把东西扔出去。 正在此时,突变发生,就见一股刺目的白光在眼前闪过,耳边同时响起“轰”的一声巨响。 第0276章 蛛丝马迹 对于新晋皇城司使陈海的死,只用了极短的时间就在东京城掀起了轩然大波。 只是这一次,开封府,刑部和大理寺,却表现的异常平静。直接导致,主动来报案的禁军和小太监,均被拒之门外。得到的答复也出奇的一致,办案的官员身体欠安,请几人移步他处。 在求助无门的情况下,几名当事人只得留下两人保护现场,其他人则直奔皇宫而去。 相比于表面上的冷淡,私下里却不乏一些好事者,三五成群的聚集在酒馆茶楼,试图还原当时案发的原貌,但讨论结果也是众说纷纭。有说是被人行刺的,有说是被人用泼了火油烧死的,更有人归罪于天上降下神雷,将陈海活活劈死的。 总之,虽然讨论者众多,却没有一个统一答案。 身为这个帝国的皇帝,赵祯是在事发后的半个时辰接到的消息。只是负责传话的人,也对当时的情况不甚清楚。为此,还被赵祯令人拉出殿外,赏了十记板子。 那些个神神鬼鬼的事情,赵祯是不信的,身为一个统治者,神鬼之说,只是他驾驭文武百官和天下黎民的工具,他要的是实实在在的证据。 “阿大!” 老太监立即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老奴在!” “去查个清楚。”赵祯仰望着穹顶说道。 老太监躬身领令,倒退着走出了大殿。 待殿门重新关闭,赵祯深深的叹了口气:“哎,都不省心啊。” 领了口谕的老太监做起事来,自然是无需顾忌的。 先命人将奄奄一息的车夫和几名禁军以及那名小太监,关押到大宅的厢房内。除了安排审讯好手以外,还让人去找御医,为车夫全力诊治。毕竟这个车夫距离车厢最近,应该更了解所发生的一切。 老太监安排妥当后,这才带着十几名精干手下,连夜赶赴案发现场。 当他看到扭曲变形的铁板的那一刻,整个人因为震惊,呆立在了原地。 他简直无法想象,这是一股什么样的力量,能将箭矢都无法穿透的铁板,扭曲成这个样子。 此时,负责在附近搜集口供线索的人,也逐一回来。 随着口供的汇集,对于现场发生的事情,总算有了一个基本的还原。 这时,负责勘察现场的一名手下,高举着右手说道:“总管,有发现。” 老太监循声走了过去。 那名手下举着灯笼凑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旁边,指着那东西说道:“这个应该就是现场那人喊的人头。” 老太监也算杀人无数了,自然是不怕人头的,可当他弯腰将那个东西捡起来后,就觉得手感不对。 借助火光这才看清楚,黑乎乎的东西,只是一个黑布缝制的包袱,里面填充的则是稻草。 凑近鼻子闻了闻味道,老太监失望的摇了摇头:“是狗血。” 他随手就将包袱扔给了手下:“带回去。” 只听另一边又有人喊道:“总管,有线索。” 待老太监凑近那辆面目全非的马车时,那人朗声禀报道:“车厢内部有浓重的硫磺味道。” 老太监顿时来了兴趣,凑近嗅了嗅,果然有刺鼻且浓烈的硫磺气味。 由此,老太监对这件案子,也有了一个基本的判断。 又经过一番认真细致的检查后,再没有发现其他线索。老太监这才下令将马车残骸拉回大宅,那里还有十个嫌犯等着自己的审讯。 一夜的突击审讯过后,老太监得到的有用的口供并不多。由于事发突然,当时的环境又嘈杂混乱,所有人能提供的线索,也只是一声巨响,等反应过来,再凑近查看的时候,只看见扭曲变形的车厢内,盘坐着一具如同黑炭一般的尸体。 为了案件办理的严谨,老太监还找来了开封府的一名老仵作进行验尸,通过一些细小的痕迹,又找小太监加以印证,最终确定,那具尸体确实是陈海无疑。 虽然忙碌了一宿,老太监的收获也是巨大的。首先,通过各种人证物证,彻底还原了案发时的场景。 其次,仵作通过尸体上的疤痕以及损坏程度,确定了是某种东西,在陈海手里炸开的,而非传说中的天雷。 最后一点,也是案子的关键所在,那就是残留在车厢内的硫磺味道以及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大量碎纸片。 有了这些线索,老太监破案的信心倍增。 撒出大批人手,去寻找硫磺的来路,并每人发了一张现场捡到的碎纸片,务必查明是从谁家购买的,购买人的身形样貌,也要打探清楚。 此时已经天光大亮,就在老太监布置完所有的差事后,一名传旨的小太监,也来到了大宅。 “官家口谕,令阿大暂代皇城司使之职。” 老太监心中一叹,虽然有一百个不愿意,但还是恭敬的接下口谕。 在他看来,虽然同样是为官家做事,但地位也有高低。他对现在的差事非常满意,距离官家最近的贴身护卫,岂是一个靠着打探小道消息的皇城司能比的。 官家任命自己暂代皇城司使,从根本上就是对他的一种羞辱。老太监甚至有些猜测,怕这个暂代早晚变成真的,那自己就悲剧了。 只是这番话,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不敢表现出来。 皇城司 此时的皇城司,早已乱作一团。 前天刚死了一个提点,案子还没破呢,昨天司使又不明不白的死在街上。突发这么大的变故,谁还有心思做事啊,纷纷三人一群五人一伙的,躲在值房里八卦着谁会是下一个倒霉蛋。 正在此时,不知是谁,在院子里朗声喊道:“司使,到!” 话声刚落,就见一个白发苍苍但精神矍铄的老太监,身后带领着几名黑衣人,昂首阔步的从一排值房前走过,直奔司使的公廨而去。 下面各个值房的管事,立即喝止了下属之间的八卦,要求每人迅速进入工作岗位,等待这位新上司的召见。 果不其然,只等了片刻,便有小厮来通禀,让各房的管事,去新上司那里集议。 一盏茶过后,只听端坐在上首的老太监开口问道:“那个吴宇吴提点呢?怎么还没到?” 参加集议的众人,立即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这位新任上司,会认识已经被发配到仓库的吴宇。 只听有一人站起,怯怯的说道:“禀司使,吴提点因为涉及一桩命案,已经被下了地牢,这两天正在接受审讯呢。” 第0277章 抽丝剥茧 老太监对皇城司之前发生的命案,也只限于知晓有这么一个案子,但是对里面的一些隐秘就不大清楚了。所以,只是点了下头,便开始给一众下属训话。 一盏茶过后,老太监挥退了众人,这才叫来一名黑衣人。 “去找一下张义,就跟他说,他好歹也是皇城司的教头,平时不在这边也就算了。现在衙门出了这么大的变故,他再不来,有些说不过去了。” 黑衣人躬身领令,转身离开了房间。 这人走后,老太监刚想翻阅一下最近的公文卷宗,以便尽快接手皇城司。 此时,从门外又进来一人。 老太监抬头观瞧,正是大宅那边负责审讯的下属。 他一边接过对方递过来的几页纸,一边问道:“有什么收获吗?” 那人支吾半天,最终还是说道:“据小太监供述,在命案发生之前的几天,陈海公公一直与北海郡王有私下往来。” “什么?你再说一遍?”老太监惊诧的看着来人。 只听来人又补充道:“而且不止最近几天,至少过去两年时间里,二人就有过书信间的来往,仅小太监亲手传递的,就不下五次之多。偶尔还会有口信。” 皇城司是官家的私军,皇城司使居然与国朝的一位郡王有过交往,还是私下里的,这不能不让他震惊。 就听来人继续说道:“而且这起命案可能和张义有牵扯。” 老太监又是一惊,但已经没有心情细问了,慌忙展开口供详细观瞧。 足足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老太监才深深的叹息一声,将那几页口供扔在了桌案上。 按照小太监的口供描述,陈海生前和北海郡王来往甚密。等陈海当上了皇城司使以后,北海郡王那边更是第一时间与他取得联系。 为北海郡王谋夺张义的家产,也成了二人之间,第一个交换利益的条件,而北海郡王那边应该也许诺了什么好处,这才让陈海以公谋私。 那个被人吊死在书房的李力,就是陈海在接到圣旨,要来担任皇城司使的时候,北海郡王亲自为他推荐的干将,专门负责为其谋划此事。而李力也是个妙人,见到陈海的第一面,就认了对方为干爹,表示愿意为对方马首是瞻。 思忖片刻,只听老太监又问道:“还有什么发现吗?” “硫磺的来路已经查清了,城西的三家药铺,在前天上午发现店里的药物失窃,当时已经到开封府报案。其中失窃的药品就包括硫磺,均是被偷盗了一部分。总共丢失五斤二两。”来人如实答道。 “那些纸张呢?”老太监追问道。 来人摇了摇头:“还在追查,暂时没有消息报上来。” 老太监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好,继续查,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来人这才躬身施礼,倒退着走出房间。 老太监沉思良久后,这才召来一名属下。 “咱家记得那个张义,是不是和吴宇有些关系啊?” 属下答道:“是的,北海郡王府着火的那一夜,张义和吴宇在土地庙……。” 不等属下说完,老太监抬手轻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对对对,咱家记起来了。” 思忖片刻,老太监双手撑着桌案起身:“走,随咱家去会一会那个吴宇。” 皇城司地牢 当老太监看到绑在行刑架上,已经遍体鳞伤且陷入昏迷的吴宇,并没有让人将其放下来。毕竟自己对案情一无所知,如果冒然处置,唯恐会招来流言蜚语。 他拿起一旁书案上的审讯记录,仔细的翻阅了一遍,不时地还询问审讯人员几句。 在了解了整个案情的始末原委以后,他才用质问的语气,对那名负责审讯的下属说道:“就是说,李力死的时候,嫌犯有不在场的证据?而且还不止一个人证,是不是?” 那名下属也知道自己的那套说辞,难以取信于人。只是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说道:“之前陈司使怀疑吴宇是雇凶杀人,所以才交由属下审问。” “吴宇可招供了?”老太监追问道。 那名下属连与老太监对视的勇气都没有,只得默默的低下头,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老太监终于大声斥责道:“那还不把人放下来?等着咱家自己动手吗?” 等吴宇被抬到一个房间安置,老太监并没有着急问话,而是叫人请来郎中,为其诊脉疗伤。 好在吴宇所受的都是皮外伤,并没有对其使用张义教授的“水刑”。这也是皇城司的郎中最精通的范畴,在敷了秘制疮药后,又开了几剂汤药,就算是完成了医治。 经过一阵漫长的等待,见吴宇的精神有所好转,老太监这才挥退了房间里所有人。 他坐在床边,向前欠了下身子,在吴宇耳边轻声说道:“吴提点,你的嫌疑已经洗脱了。” 连续一天一宿的严刑拷问,早已让吴宇身心俱疲,得知自己洗脱了嫌疑,也只是微微点头,虚弱的说道:“谢,谢谢。” 老太监又稍微坐直了一些,紧盯着吴宇的双眼说道:“只是你的嫌疑排除了,张义这个真凶却被我们找了出来。” 吴宇闻言就是浑身一颤,努力转过头,震惊的看着面前这个老太监。 从他接到李力被人谋杀的消息,他就知道这件案子一定是张义干的,但不管对方如何审问,在他身上使用什么酷刑,都没有说出张义的名字。心里甚至在想,如果实在扛不过去,自己把案子认下便是,也算对师兄师姐的在天之灵有个交代。 对方的反应,老太监可以说是尽收眼底。 他点了点头,又一字一顿的说道:“人证物证确凿,已经被我们缉拿归案,就在押解的路上。” 突然,也不知吴宇哪来儿力气,一把就抓住老太监干枯的手,声音急促的说道:“你们弄错了,李,李力是我杀的,是,是我亲手把李力吊死在书房里的。” 老太监见吴宇反应如此之大,心下也有了些猜测。 他拍了拍对方的手,安抚道:“索幸你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就在此处安心养病,你的职务咱家会给你留着,等完全康复了还是提点。” 说完,便挣脱开吴宇的手,起身走出房间。 走出房间的老太监,对依然在病床上大喊大叫的吴宇置若罔闻。 只是找过一名属下,低声吩咐道:“不许他与任何人接触。” 第0278章 尔虞我诈 回到公廨后的老太监,完全是一副尽在掌握的心态。 随手翻阅着桌案上的卷宗,只等着张义那小子自投罗网。 此时的他,对于陈海和李力的死,已经没了半分的同情。谋夺人家家产,私下勾结国朝郡王,已经足够转移官家的注意力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这二人到底是不是张义杀死的。如果说李力的死,只要布局合理,时机恰当,再配上那么一股子狠劲,相信很多人都可以完成。 可是陈海的案子,对方到底通过什么方法,制造出那么大的力量,能让箭矢都无法穿透的铁板扭曲变形。这一点,他势必是要搞清楚的。 昨夜他在勘察现场的时候,已经敏锐的发现,如果将这股力量使用在战场上,或许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时间转眼到了下午,正在他心中思量,如何让张义那小子说实话的时候,门外小厮来报,说张义已在门外等候。 老太监深吸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心情,这才朗声说道:“让张义进来。” 眼见着对方迈步走进房间,不等张义站定施礼,就听老太监劈头盖脸的说道:“吴宇已经招供了,承认了杀死李力的事实经过。” 张义闻言一愣,几乎要脱口而出,说对方不可能是杀人凶手。 就在此时,他发现老太监双眼紧盯着自己,随即心头一颤,立即做出一副震惊莫名的表情:“李力死了?” 见对方这个反应,让老太监也是一愣,好歹凭借多年的修行,让他迅速稳住心神,点了下头:“你还不知道吧?李力被人吊死在了自己家的书房里。” 张义自然也不是小白,从对方几乎是下意识的话语里,准确的抓住了“被人”二字,而不是“被吴宇”。 当下心中大定,就知道对方在诈自己。便看了一眼旁边的椅子,意思很明显,能不能让我坐下说话。 老太监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对方,随手从桌案上拿起几页纸,起身绕过书案,伸手向对方递了过去:“你看看吧。” 张义下意识伸手去接,谁知老太监突然伸出另一手,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腕,拽到自己面前仔细观瞧。 张义虽然被对方的举动吓了一跳,随即就迅速反应过来,任凭着对方抓住自己的手。 只是疑惑不解的问道:“老爷爷,怎么了?” 老太监对于张义的询问,选择充耳不闻。看对方手掌发黄,又低头用鼻子嗅了嗅,立即闻到一股刺鼻的硫磺气味。 他猛然抬头盯着对方眼睛问道:“你……。” 随即又硬生生的止住话头,给旁人使了个眼色,示意其他人退下。 待房间里只剩下他和张义二人,这才松开对方的手,同时向后又退了几步,双眼如鹰隼一般盯着对方,一字一顿的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咱家可以确认,你,就是杀死陈海的凶手。” “陈海公公的死,怎么又和小子联系上了?小子还是凶手?”张义立即表现出一副惊诧莫名的样子,还不忘抬手挠了挠后脑勺。 “哈哈哈!”老太监闻言,立即狂笑不止。笑声中,充满了得意和满足。 随即,便一脸得意的盯着张义问道:“你刚才说的是陈海公公的死,而不是问我,陈海死了?显然是早就知道陈海已经死亡,你来告诉咱家,你一个住在乡下的小子,是怎么知道昨晚刚发生的事情?小子,露馅了吧!” 张义当即一怔,随后就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 老太监仔细打量许久,这才眯起双眼,继续说道:“小子,收起你那些小伎俩,老夫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 张义眨了几下眼睛,一脸担忧的说道:“那您老人家一定要保重身体,吃那么咸对身体可不是太好。话说,小子曾经听一位老郎中说过,一个人吃太多盐……。” 老太监听对方越说越没谱,立即喝止道:“够了!你现在跟咱家老老实实交代,到底用了什么方法,让陈海变成了那副样子。你说了,还有一条活路,不说的话……。” 张义脸上依然是一副懵懂无知的表情,疑惑的问道:“老爷爷,您到底说的什么啊?小子真没听懂。” 面对抵死不认的张义,老太监一时也没有太好的办法,毕竟手里缺乏确凿的证据。 只是,那股足以扭曲铁板的巨大力量太诱人了。老太监怎会轻易放过面前这个可能的知情人,随即问道:“小子,跟咱家解释解释,你手里的硫磺味是哪来儿的,解释的清楚,咱家就放过你。解释不轻……。” 不等对方说完,张义伸手打断道:“老爷爷,你就为了这个?” 老太监终于发现哪里不对了,自己已经说到硫磺了,这小子怎么还有恃无恐的? 他点了下头:“对,就是硫磺,不怕告诉你,陈海死亡的现场,也发现了大量硫磺味道。所以……。” 不待对方说完,张义再次打断对方的话语:“停停停,我对他老人家的死,虽然也报以遗憾的态度,但是如何死的,却一点兴趣都没有,您也别在这里费劲栽赃小子了。小子现在也想明白了,您接任皇城司使这个差事,第一件事就是要找到陈海的死因和真凶。否则无法向官家和朝廷交代。” 张义找了个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继续说道:“而小子,就是一个孤儿,上无父母,下无妻儿。朋友也没几个,所以即使小子冤死在你手里,也没人给小子喊冤。正因如此,小子也成了你栽赃的不二人选。你只要把脏水往小子身上一泼,就算对官家哪里有交代了,同时你也算坐稳了这个位置。小子分析的对吧?” “放屁!”张义的这番话,让老太极已经出奇的愤怒,结果就是直接破防。 修行多年的老太监,最终还是没有忍住火气,继续说道:“咱家用的着栽赃你一个毛头小子?咱家立过的功劳足以封侯了。” 听到此处,张义立即恍然大悟的说道:“哦~,心存怨念。” 随即,他又恨铁不成钢的说道:“老爷爷,这个想法可要不得啊,从来都是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你不管干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都不该有非分之想。不是小子说你,你实在是……。” 好在老太监还残留了一丝理智,否则恨不得上去把这个小子掐死。 他回到桌案后面坐下,喝光了茶杯里的水,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这才阴恻恻的问道:“小子,少在咱家这里胡搅蛮缠,你跟咱家说清楚,手上的硫磺,到底是怎么来的?” 张义一边有恃无恐的整理着袖子上的褶皱,一边说道:“这事我不管怎么说,你都有话等着我。我看不如这样,你去问问叫我来的那个刘安。相信他的回答,会让你满意的。” 老太监察觉出一丝不对,但还是对门外朗声说道:“去叫刘安过来。” 第0279章 所谓漏洞 时间回到上午时分。 城南大柳树村 连续忙碌了几天的张义,此时正躺在屋檐下的躺椅上晒着太阳,偶尔还有节奏的打几声小呼噜。 管家轻手轻脚的走了过来,亲手将一条毛毯,盖在对方身上。 “嗯?”张义这才睁开眼睛。 管家微笑说道:“少爷,盖上点,别着凉了。” 张义点了下头:“多谢。” “哎呦,您这么说,可是折煞老奴了。”管家像是被吓到了一般,连忙说道。 正在此时,“嘭嘭嘭”传来敲击院门的声音。 张义立即来了精神,与管家对视了一眼。 管家会意的点了下头,将旁边小几上的一个纸包拿了起来,三两下就拆开,并托在手里。 “来了,来了”做完这些,管家向院门方向应声喊道。 张义则长身而起,同样拆开一个纸包,迈步走进正堂。 他刚来到正堂的一处角落,就听身后响起脚步声,同时管家高声说道:“少爷,有人找您。” 张义并没有回身,一边将纸包里的东西,沿着房间角落倾倒,一边问道:“谁啊?” 只听另一个声音响起:“属下刘安,见过,见过……。” 张义这才托着拆开的纸包转身,待看清来人,这才对刘安说道:“我见过你,不知道怎么称呼,就叫郎君吧。” 刘安又好整以暇的行了一次礼,恭敬说道:“属下刘安,见过张郎君。”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只听张义问道。 刘安这才露出一丝尴尬,挠了挠后脑勺:“其实郎君来这里的第一天,总管那边就收到了消息。” 张义叹气说道:“哎,我都躲到城外乡下了,也不得清净啊。” 刘安显然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多谈,再次说道:“总管有令,请郎君去皇城司一趟。还说,还说……。” 支吾半天,刘安还是把老太监的话复述了一遍。 张义面露惊讶,几步来到刘安面前:“变故?什么变故?” 刘安也是参与昨夜对陈海死亡现场调查的,便如实将事情讲述了一遍。 “你是说,新任皇城司使陈公公死在了街上?”张义瞪大着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问道。 刘安点了下头:“正是,官家今天一早下的口谕,任命总管当新任皇城司使。属下猜测,可能想着找个熟悉皇城司的人,了解情况吧。所以,才让属下来寻您。” 张义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随即又露出为难的表情,将手里托着的那张纸向前伸了伸,让对方看仔细。 “可我正给房子驱虫呢,要不,等我忙完再去?” 刘安闻言一愣,没想到对方会以这个借口为托词。几乎是下意识的问道:“驱,驱虫?” 张义很自然的点了下头:“对啊,眼看就要开春了,现在正是下药驱虫的最好时机。” 刘安有心抓着对方的胳膊,立即往城里赶。只是碍于对方比自己的职务高,只得支支吾吾的说道:“这个,这个,郎君还是快些赶过去吧。” 张义似乎没听出,对方话语里催促的意味。而是转头对管家说道:“曹管家,既然那边催的急,你给他也拿一包驱虫药,咱们一起干,一会儿就能完事。” “好嘞。”曹管家答应了一声,就从屋檐下的茶几上,拿了一个小纸包,递给了刘安。 刘安见对方已经打定了主意,也只能伸手接过。 只是当纸包打开的那一刻,刘安几乎脱口而出:“硫磺!” 昨夜看到的那一幕惨状,对于刘安来说可以说是毕生难忘。硫磺这一味药材的味道,更是深深的埋进了他的记忆里。 张义理所当然的点了下头,随即又说道:“对啊,硫磺可以驱虫的,你不知道?” 随即,像是没发现对方的异常反应,只是招呼着管家,继续向房间内的角落处,倾倒着硫磺粉末。 短暂的惊讶过后,刘安也学着张义的模样,小心的沿着房间内的角落,倾倒起了硫磺。 只听张义一边忙碌,一边问道:“刘安,你没婚配吧?” 刘安此时的心情已经平复,随口问道:“郎君怎么知道的?” 张义轻笑一声,就说道:“哈,连硫磺可以驱虫的常识都不知道的人,一定是个单身汉,属于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那种人。” 刘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刚要反驳几句。就听对方继续说道:“凡是有家有业的,在每年开春之前,都要撒一些驱虫药在家里,这样等到惊蛰以后,家里才不会进蚊虫蛇蚁。” 刘安被说的更不好意思了,随即反问道:“郎君不是也没成家吗?怎么知道这些的?” 张义再次轻笑一声:“露底了不是?你有这么一问,就说明,你不仅没有成家,还应该是个孤儿。” 刘安有些惊讶的转头看向对方,只见张义手中的动作不停,继续说道:“不用那样看着我,有些东西是需要传承的。比如这个驱虫,也是我从爹娘那里学来的。” 刘安也是没话找话,随口问道:“那没见您接他们二老过来住啊?” 这句话,似乎触发了张义的某种感情。 他站起身,看向屋外晴朗的天空,直过了良久才叹息一声:“哎,他们已经不在了。” 刘安见张义眼圈有些发红,这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说道:“对不起,郎君,我……。” 张义用袖子胡乱的在眼睛上擦了一下,这才摆手说道:“没什么,不知者不怪嘛。” 随即又说道:“快点干吧,别让总管等着急了。” 又过了足足半炷香的时间,三人终于将整个院子的房前屋后,用硫磺撒了一遍。 这才唤来一名仆役,打来几盆水洗手。 此时,张义一边洗着手,一边看向同样在洗手的刘安:“你也染上了?” “啊?”刘安一时没反应过来。 张义举着被硫磺染的发黄的手说道:“这玩意什么都好,能驱虫能治病,就是太容易掉色了,而且染上以后,还轻易洗不掉。” 刘安这才注意到自己发黄的手:“还真是。” 随即,他抬手又闻了闻,一股刺鼻的气味立即钻进鼻子。 第0280章 解救 老太监听完刘安的讲述,并没有去问硫磺是哪里来的。对方既然敢拿出来,就说明一定有相应的证据。 他伸手摩挲着光洁的下巴,用怀疑的眼光审视着张义:“这么巧?早不杀虫,晚不杀虫。偏偏选在今天?” 张义立即起身反驳道:“这叫什么话?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哪怕你贵为皇城司使,说出去的每一句话,也是要讲证据的。” 老太监不屑的发出一声讥笑:“哈!证据?怎么?你能去告咱家不成?” 张义点了下头,盯着老太监一字一顿的说道:“不信你可以试试,看我敢不敢去皇城前面,敲登闻鼓,告御状!” 面对张义的威胁,老太监还真不敢尝试。 一旦登闻鼓敲响,将案子闹到朝廷上,不管自己在官家那里如何受宠,在手里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只会有一个结果,就是被那些个文臣撕的粉碎。这就是宦官的悲哀,身份决定命运。 有那么一刹那,老太监确实动了抓捕对方的心思。 通过严刑拷问,查出事情的真相。可也只是那么一瞬,就让他放弃了这个冒失的举动。 当初济阳郡主,为了维护张义的工坊,可是在皇城司门前大闹过一场的。让当时还是司使的喜福,在人前丢尽了颜面,自己可不想步对方的后尘。一个工坊都是如此,如果自己抓了张义,后果堪忧啊。 老太监眼珠一转,随即问道:“你就不担心吴宇?他可是认罪了的,罪责足以掉脑袋。” 张义闻言,只是轻蔑一笑:“哈,你有证据就判啊,杀头不过瘾,还可以灭三族啊,三族不够还有九族呢。” 随即,他又板着脸,双眼紧紧盯着对方说道:“可是,你要有证据,有证据一切好说。可要是没有证据,胡乱栽赃陷害。那么不好意思,谁伤害我的朋友,亲人,长辈,我张义第一个不会放过他。” 一番话听完,老太监心中懊悔不已,责怪自己做事还是鲁莽了。原以为自己已经摸透了对方的脾气秉性,只需自己几句话语,就能让对方就范,老老实实交出使用那股力量的方法。 可事实证明自己错了,而且错的有些离谱。他甚至对张义缺乏一个基本的了解,本以为可以任自己拿捏的一个小子,反弹竟然会如此激烈。 短暂的错愕过后,老太监的脸上,硬生生的挤出一丝笑容:“张义啊,咱家跟你开个玩笑而已,不要这么冲动嘛。来,坐下慢慢说话。” 张义可没有那个心思继续谈下去,既然已经翻脸了,就没必要装腔作势。 “坐下就不必了,我家里还有很多事情,只问你一个,吴宇到底有没有罪。有的话,我就不说什么了。如果没有,我现在想带他回去,免得他家里人担心。” 张义吃准了对方没有实质证据,要说栽赃陷害,他就更不怕了。哪怕再周密的策划,也是能从中找出蛛丝马迹的,而且一旦被发现,可就不只是身败名裂那么简单了。他相信老太监是个聪明人,不敢做那些傻事。 果然,就听老太监说道:“暂时没有证据证明,吴宇和李力的死,有直接关系。” 张义直接追问道:“那我现在带他回家,有没有问题?” 老太监知道大好形势,都因为自己的疏忽毁了。再这样纠缠下去,双方的关系只会闹得更僵。 只是短暂的权衡过后,他就点了下头:“行,你带他回去吧。” 说完,便给了站在一旁的刘全一个眼色,示意对方领人过去。 刘全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敢反过来威胁自家总管的。而且看这个意思,似乎还占了上风。 从震惊中清醒过来的他,这才将房门打开,态度恭敬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张义连告辞的话都没说,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一个时辰后,马车缓慢的停靠在张家的院门外。 张义利索的跳下车厢,冲进院子里招呼了几个人,将吴宇抬到厢房安顿好。 “胡理,这位姓吴,算是我的一位长辈。你可要拿出平生的本事,来给他医治。”张义在病床旁交代道。 “公子放心,都包在胡某身上了。”胡理拍着胸脯保证道。 “吴叔,那您先安心养病,小子这就吩咐人,给您做点热乎的。” 张义又交代了几句,便转身走出房间。 谁承想,刚走到厨房,还没和厨子说上几句。曹管家就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少爷,郡主来了。” “靠。我就知道。”张义一怔,便向前院走去。 曹宇婷见到张义后,下意识的看了眼周遭的环境。等把对方拉到院子里的石桌旁坐下,这才压低声音问道:“你用哪个东西了?” 张义点了下头:“不用那玩意搞不定啊,车厢几面都是衬了铁板的。” “会不会有麻烦啊,后患什么的?”曹宇婷担忧的问道。 张义若有所思的说道:“麻烦确实有,不过可以说微乎其微,好歹被我搪塞过去了。” 随即,他就把过去几天自己的所作所为,和今天与老太监的对话,完整的复述了一遍。 临了,这才说道:“我的嫌疑未必能洗脱干净,但我吃定了他,没有拿到确凿证据之前,绝不敢轻易对我动手。” 曹宇婷恨恨的用手指指了几下对方:“你在做事之前,就不能跟我商量商量?好歹咱俩也是有默契的,给你打个掩护总没问题吧?” “别!千万别!”张义连忙伸手制止。 只听他继续说道:“在这件事上,绝对不能有郡王府的影子,哪怕只是一丁点都不可以。你听我给你分析啊,赵祯做梦都恨不得收拾权贵呢,杀皇城司使可是大案,你再把郡王府搅合进来,他不是更有借口了?” “你这么一说,倒是有些道理。只是,只是说的我,都有些嫌弃这个身份了,还不如当一个普通百姓自由呢。”曹宇婷有些泄气的说道。 张义送了对方一记白眼,指着外面说道:“你可拉倒吧,你去村子里看看那些普通百姓,一个个衣衫褴褛的佃户农户。你好歹是吃穿不愁吧?还普通百姓?这年头普通百姓不如狗,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行不?” 第0281章 突发事件 十天后。 在过去的这段时间里,张义担心的打击报复并没有到来,也让他提着的心,逐渐的放下。 不过,他还是做了一些布置的,让曹宇婷在府上选几名武艺高强的老供奉,替换掉工坊里,那些个打算偷自己配方的皇城司守卫。 同时,还多要了两名,放在自己家里。经过这次的打砸行动,张义深感武力的重要性,再也不敢托大。 随着,四名弟子的伤势逐渐好转,张义也编写了几页教材。虽然几人不能再练武,但是数理化的基础,还是可以学一些的,以后就留在自己身边当个助手,也是蛮不错的。 最后就是吴宇了,别看已经年近四十,凭借着强健的身体,居然只养了几天,就可以下床走路。昨天甚至吵闹着要回家,说是想媳妇孩子了。张义实在拗不过对方,也只能安排了牛车将吴宇小心的送回去。 “少爷,那个陈老汉又来了。”管家轻手轻脚的来到正堂,对正在打盹的张义说道。 “嗯?”张义闻声,就醒了过来。 管家又复述了一遍,张义用手搓了搓脸,打起精神问道:“那个老头又来干什么?” 他对这个有些狡黠的老头,实在没什么好印象,感觉对方总在算计自己。 管家自然知道自家少爷的想法,于是轻声说道:“说是来问问您这个主家,眼看着就要到惊蛰了。来问问您,今年种什么。” 张义拿起桌上的茶杯,将里面冰凉的茶水一饮而尽,这才说道:“随便吧,往年种什么,今年就种什么。咱家的家底,你是知道的。又不指望着地里的庄稼吃饭。” 管家眨了几下眼睛,觉得自家少爷有点败家的倾向。只是有些话,却不是他一个管家该说的。 于是,他轻声问道:“要不,就种麦子?听说那玩意好伺候。” 张义思忖片刻,说道:“你问问,水稻他们会不会种。要是会的话,也种上几亩水稻吧。” 看着管家远去的背影,张义摇了摇头,继续闭上眼睛打瞌睡。 谁知,才过了一会儿,就听脚步声传来。 “少爷。” “靠!”张义都快发飙了,才吃了晌午饭,正是打瞌睡的最佳时机,全让管家搅和了。 “又怎么了?” 管家有些无奈的说道:“那个陈老汉说,有些农具不能用了,希望您这个主家能够找人修理一下。” “天啊!要不咱们把庄子卖了,回城里过日子吧。”张义从来没想过,当个小地主会这么麻烦。 他立即说道:“你去找账房支一千贯钱,带着他去镇上,什么农具啊,耕牛啊,全给他配齐了。不!给所有佃户都配一套。别给我省钱,只是一条,别让他们再来烦我就行了。” 管家对此只能是哭笑不得,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接触,他对自家少爷的脾气,也算有了一个全面的认识。只要钱能解决的事情,绝对不动脑子。 入夜,张义睡的正香,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他伸手就抽出压枕头下面的匕首:“谁?” “少爷,是老奴啊。”曹管家在门外急忙答道。 张义披了一件袍子,就打开房门:“怎么了?” “少爷,不好了,咱们今天给佃户发下去的耕牛,死了四头。”曹管家神色慌张的说道。 张义闻言,也是大惊失色:“什么!” 就听曹管家继续说道:“是老奴刚听说的。那个陈老汉家的大柱子和几个佃户,就在前面等着您呢。” “特么的!”张义暗骂了一声,回到床边穿上鞋子,就跟随着管家去了正堂。 “您是主家的郎君吧?叔对不起你爹啊。呜呜呜!”大柱子见到没有易容的张义,立即哽咽的跪下请罪。 随着他的一声呼喊,其他几个佃户也纷纷跪倒在地。 “靠!”张义这才反应过来,往日里都是易容成中年人的,突然用本来面目示人,还当了一回自己的儿子。 张义干脆将错就错,几步来到对方面前,伸手将大柱子搀扶起来:“起来,都起来说话,天还没塌呢。” 待众人纷纷坐好,张义才问起缘由:“到底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发现的?” 就听大柱子说道:“就是刚发现不久的事情,一开始我在屋里就听见那头牛在棚里哞哞的叫,以为是刚牵到家里,这一换新地方,牛有些不大适应。也就没当回事,大概有那么一盏茶的功夫吧,牛叫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惨。等我冲出去看的时候,牛已经躺在地上不行了。” 见其他几名佃户纷纷附和,张义站起身:“走,带我去看看。” 刚走出几步,便转头对管家说道:“去把胡理叫起来,让他随我一起去,你就在家等消息吧。” 张义跟随着众人来到大柱子家的时候,陈老汉颤颤巍巍的就要上前下跪请罪,被他一把就扶住了,安抚几句后,转身交给二柱子。而他则跟随着几人,来到后院的牛棚。 等打着灯笼,看清那头死牛的时候,张义眉头紧皱,不免叹息一声。 此时那头牛已经躺在地上,除了嘴边还挂着血沫,地上也有一大滩殷红的血迹,完全一副死透了的样子。 他转头对着胡理说道:“查查看,到底是怎么死的。” 胡理虽然对这个差事,心里有些抵触,但还是一丝不苟的执行。 一盏茶过后,胡理蹲在死牛旁边,向张义摇了摇头:“没有外伤。” 张义从靴子里抽出匕首,直接递了过去:“从嘴到肚子,剖开看看。” 这次等待的时间,非常的短,胡理只刨开了牛脖子,就找到了死因。他里面掏出一只,类似铁蒺藜一样的东西,中间是一个铁球,上面还有很多尖刺。递给张义说道:“这人还是个专业的。” 张义拿着这个貌似铁蒺藜的东西,来回打量许久:“牛不太可能吃这东西吧?它又不傻?草原上的毒草,牛都知道不能吃,更不要说这玩意了。” 胡理摇了摇头,解释道:“公子,您有所不知,这东西扔在地上,牛肯定是不吃的,如果强行塞进牛嘴里,就如同人吃了鱼刺一样。人可以吐出来,可是牛不会吐东西,也吐不出来这东西。他只能使劲往下咽,结果就是这东西往下走的时候,扎到嗓子,食管,气管什么的,扎的全是窟窿,最后活活痛死憋死。” “特么的!什么人干的,真特么不是东西。”这时,不等张义发飙,周围围观的佃户,已经骂上了。 张义思忖片刻,便说道:“走,去其他几家看看。” 一直忙碌到了天色发白,经过胡神医的解剖,得到的结果是,四头牛都是被铁蒺藜活活弄死的。 第0282章 小鬼登门 早上,张义终于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家里。 负责留守的管家也是一宿没睡,看少爷终于回来了,立即上前问道:“少爷,怎么样?” 张义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便走进了正堂。 胡理倒是耐心的解释道:“都是被铁蒺藜折腾死的,那个东西……。” 经过胡理的讲解,曹管家简直听的怒不可遏。 他紧走两步,来到张义身边:“少爷,一定是那帮地主干的。” 这个结果,张义早就有了猜测,一点都不意外。 老太监虽然与自己结怨,但也不会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那个段位的对手,要么不出手,一旦出手就是奔着一击必杀去的。 但是,怎么报复回来,而且还能一劳永逸,才是他现在需要考虑的。 一直到了临近中午,张义都没想到特别好的办法,只能让管家去联络各家佃户,近期看紧自家门户。 只是,还没等管家出门,就听到“嘭嘭嘭”有人敲击院门的声音。 张义烦躁的给管家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对方去开门。 片刻后,管家便带着一名小吏走进正堂。 “少爷,开封府的官人,说是来找您,是关于死牛的事情。” 在古代,耕牛是重要的劳动力,其地位仅次于人,是受到法律保护的,如果谁家死了一头耕牛,在县里算是一件不小的事情。 “你就是这家的主人啊。”那名小吏,斜视着张义,撇着嘴说道。 张义见对方这副样子,心里就来气。衙门里的人,能这么快找上门,一定是有幕后指使。 他眼珠一转,立即露出笑脸说道:“是的,官爷,您有什么吩咐?” 曹管家见自家少爷如此反应,简直要惊掉下巴了。 就听小吏继续说道:“衙门里接到举报,说你家死了四头耕牛是吗?” 张义立即哭丧着脸,顿足捶胸的说道:“是有这么回事,这日子简直是没法过了啊。” 小吏立即不耐烦的说道:“唉唉唉!干嘛呢?少跟我来这套啊,你这是触犯律法了,知道吗?” 张义面色不变,继续哭丧着脸问道:“官爷,不会让小的去坐牢吧。” 小吏对这个年轻人的表现非常满意,同时也琢磨出一些道道,这个土财主没有后台。 他侧过身看着墙上的一幅画说道:“那就看你懂不懂事了。” 张义似乎恍然大悟,连忙对管家说道:“去后面,找账房。”说着,还伸出两根手指。 曹管家毕竟跟随张义时间尚短,缺乏彼此的默契。先愣了一下,这才明白对方的意思,只是心中好奇,少爷怎么这么好说话了。 片刻后,管家端着一个小木箱出来。 张义伸手将箱盖打开,一脸谄媚的说道:“还请官爷不要嫌弃。” 小吏看到一箱的铜钱,也只是轻蔑的一笑:“怎么?打发叫花子呢?别怪我没提醒你……。” 面对小吏的贪得无厌,张义丝毫没有发怒的意思,而是点头哈腰的说道:“小的明白,小的明白。官爷稍坐,小的亲自去取。” 这次张义亲自去账房拿钱,时间比刚才稍长了一些。 随后,就见张义拿着一只信封走了出来,只听他低声说道:“官爷,这里是一百贯宝丰行的银票,您老人家收好。” 说完,还很贴心的将银票从信封里抽出来,展开让对方瞧个清楚。 小吏简直高兴的脸上就要开花了,连仅有的一点矜持都顾不上了。一把夺到自己手里,将银票重新塞回信封,这才小心翼翼的揣进怀里,临了,还隔着衣服拍了拍。 只听张义小心问道:“官爷,您进门这么久了,不知道怎么称呼啊?” 小吏一边伸手隔着衣服抚摸着那个信封,一边随口说道:“我姓李,李责。” “原来是李官爷,不知道您在开封府是?”张义笑容不变的问道。 李责面露不喜的瞪了张义一眼:“干嘛啊?查户口啊?” 张义连忙解释道:“李爷您误会了,俗话说,县官不如县管,以后庄子上万一有个啥事呢?小的还少不了得麻烦您。”一边说着,还一边指了指对方放信封的位置。 李责这才恍然大悟的点了头说道:“以后有事,你就去开封府户房去找我。” 张义又说了几句好话,这才亲自将李责送出院子,见对方骑着一头毛驴来的,还贴心的为其牵着缰绳,以便对方顺利的骑上去。 直到对方的身影,消失在街尾。张义这才回到院子,随即就朗声喊两名老供奉:“韩老四,姜老八。” “在。” “在。” “韩老四,去城里的蛋糕店找梅有财,让他去刑部报案,就说店里失窃,少了一张面值一百贯的宝丰行银票,银票右下角空白处有一个三角形,经过当时店铺伙计的辨认,贼盗是开封府户房小吏李责。” 见韩老四去后院准备,张义又吩咐道:“姜老八,去跟着那个李责,看他都去了哪里。” “是。”姜老八朗声答道。 待二人走后,曹管家才凑过来问道:“少爷,怎么不直接报案啊?还要从梅有财那里拐个弯。” 张义摇头说道:“咱们报案,人家一看,就是乡下一个土财主,衙门不会重视。而梅有财就不一样了,这两年可是结识不少达官显贵。” 一炷香以后,负责跟踪的姜老八就回来了。 “少爷,那个李责还真是狡猾,骑着毛驴绕了半个村子。最后才去了姓傅的那家,只是没呆多久,就往城里去了。” 张义眯着双眼,意味深长的一笑:“这个土财主有些意思。” 姜老八试探着问道:“少爷,用不用今夜……。”说着,还用手在脖子上划了一下。 张义连忙摆手:“别啊,那就不好玩了。” 半个时辰后,李责心里美滋滋的回到开封府的时候。 还没等喝上一口凉茶,就见府尹身边的师爷走进值房。 “李责,府尹找你。” 李责听说顶头上司找他,哪里还敢怠慢,忙放下茶杯,紧随着师爷走出值房。 刚穿过长廊,来到府尹值房外的小院,就从左右扑过来两名壮汉,将他压在身下。 于此同时,一只大手就伸进了他的怀里,将里面的信封拿了出来。 李责被人压在身下,自然是无法抬头的,只听有人说道:“打开看看。” “没错,你看,这里还有一个三角,就是这张无疑了。” “押走!” 第0283章 旁观也是一种乐趣 “管家在吗?” 傍晚时分,张义正听取韩老四送回来的消息,就见院门被人推开了一条缝,有人在门外找曹管家。 张义示意对方去看看,而他继续听着韩老四的禀报。 过了片刻,就见曹管家小跑着进了正堂:“少爷,是下面的一个佃户,说是有个远房亲戚被人退了婚,来这里投靠他家,他就想推荐到咱家当佣人。” “佣人?”张义疑惑问道。 曹管家点了下头:“说是缝补浆洗,全都能会做。以前也给大户人家做过绣娘的。” 张义眨了几下眼睛:“你这意思,还是个女的?” 曹管家又点了几下头,便眼巴巴的等着少爷的意见。 “带过来见见吧。”毕竟是非常时期,外面又有一堆仇人,张义对于自家雇佣仆人这件事,自然不敢掉以轻心的。 随后,曹管家就带进来一大一小两个农妇。 只听岁数稍大的那个妇人,一边行礼一边说道:“王李氏,见过主家。” 另一个年轻的,也有样学样,自称是李氏。 王李氏这才将自己的来意说了一遍,又把李氏推到身前,大方的介绍起这个远房亲戚。 李氏长得虽然算不上美若天仙,但五官精致,身条婀娜。尤其刚才从外面走进房间的几步,自有一番独特的气质韵味。 在听到王李氏对她这个亲戚的介绍后,张义开始还能强忍着笑意,后来忍的实在太辛苦,干脆笑出声来,到最后已经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厅堂内的所有人,都诧异的看着张义,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发笑。 曹管家自然也是一头雾水,不过还是很本份的走到少爷身边,伸手替对方轻抚着后背,生怕张义笑岔了气。 一直过了许久,张义才勉强止住笑声,对着李氏说道:“我家的奴仆,都是要签卖身契的,李氏,你可愿意?” 李氏明显没有这个思想准备,当即就愣了一下,随后又眉头紧皱,似乎在心里权衡了一下,这才轻声的点头答应。 张义脸含笑意的转头对曹管家说道:“给李氏办手续,钱财方便,按宽了给。官府那边该出具什么文书,你看着办。这些我就不管了。” 曹管家点头应是,随即又问道:“少爷,您看给她安排些什么活计?” “负责洒扫吧。”张义几乎是脱口而出。 在众人散去后,留下来打算继续汇报的韩老四,突然好奇问道:“少爷,您刚才笑什么啊?” 张义这才下意识的看了下左右,低声对其说道:“夜猫子进宅了。” 韩老四也不是笨人,立即懂了对方的意思:“您是说那个李……。” 张义立即伸手打断,点头说道:“心里知道就好。” “那您看,要不要……?” 韩老四刚抬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就立即被张义抓住手腕说道:“少爷我自己计较。” 只过了半炷香的时间,曹管家就去而复返,将两张卖身契递给了张义。 “少爷,请您过目。” 张义随手接过,就听曹管家继续说道:“李氏算是自卖自身,作价五贯铜钱,钱财已经交给她本人了。身契是一式两份,明天老奴让人去县里用印,一份留在县衙里存档,另一份拿回来,由您来保管。” 张义见没有什么疏忽,这才随手将身契还给对方:“这事你看着办吧。” 接下来的几天,张义每天的乐趣,就是在屋檐下的躺椅上,躺着欣赏李氏演戏。 “哎呀,是奴家的不小心,管家你伤到没有。” 此时的曹管家双腿夹紧,双手捂着重要部位,脸部已经扭曲的不成样子。 李氏慌忙扔了手里的扫帚,做出一副既惶恐又担忧的模样。 就在她下意识的要伸手,触及对方伤处的时候。曹管家还是紧紧守住了底线,艰难的向后退了几步,涨红着脸说道:“没事,没事,你也是无心之举。” 李氏低下头像是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撅着樱桃小嘴说道:“奴家真是笨呢,这点事情都做不好。” 曹管家见此,心都快化了:“不碍事的,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李氏闻言,上前搀扶住受伤的曹管家:“对对对,奴家扶您回房休息一下。” 只是,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李氏在搀扶对方的同时,胸前的两坨软肉,竟然在管家胳膊上来回摩擦。 这一下,曹管家本就涨红的脸,就变得更红了,在心猿意马的同时,还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躺在屋檐下打盹的张义。 眯眼假寐的张义,将这一幕看了个清楚,但心里也是一笑了之。 在他看来,这个李氏正是最好的磨刀石,顺便能帮自己检验一下,曹管家的心性。 待二人走远,他才起身叫过韩老四:“我进城一趟,约摸着傍晚就能回来。” 半个时辰后,张义才来到乐派糕点的后院,找到正在算账的梅有财。 “小义?你怎么过来了?” 虽然张义已经易容成中年人,但还是被对方认了出来。 张义随手拿起一旁的账本,一边翻看,一边说道:“我要是再不来,怕那个李责死在大牢里。” 梅有财闻言一怔,随即拍了一下脑门:“嗨!你不说,我都差点把这个人忘了。这有好几天了吧?” 张义将账本扔在桌上说道:“可不嘛?都四天了,梅叔,走吧。带我去看看那个李责。” 刑部大牢 实践证明,梅有财这两年确实利用乐派的生意,结交了不少达官显贵。 刑部大佬非常的给面子,居然出动一位主事,亲自陪同着梅有财和张义二人,走进了这座由青石垒砌而成的大牢。 张义走在后面,就听到二人嘀嘀咕咕说着些什么。 “梅东家,上次可是让你破费了。”主事低声说道。 梅有财仰怒说道:“这话我可不爱听啊,朋友嘛,什么你的我的。” 随即,他又低声问道:“我还忘了问了,考评过了吗?” 主事狠狠点了下头:“哎呦,多亏了你的引荐,还有那个玉佩。最后给了我一个中上,总算是保住了差事。” 二人虽然只是简单的几句对话,却让身后的张义,听的直皱眉头。 第0284章 苦口婆心 几人只在刑房等了片刻,两名身材高大的衙役就压着一坨,满身血迹且浑身散发着恶臭的人性物体走了进来。 梅有财和主事同时掏出手帕捂住口鼻,看向一脸淡然的张义。 张义先向主事行了一礼:“官爷,我能不能跟这个犯人,单独说上几句话吗?” 梅有财向主事挑了挑眉,见对方点头,这才拉着对方走出房间。 两名衙役倒也负责,将李责绑缚在行刑架上,便依次退出房间。 “李责,抬起头来,仔细看看,还认识我吗?”张义斜靠在桌案旁,轻声说道。 蓬头垢面的李责,这才缓缓的抬起头,看着跟他说话的人。 见对方一脸茫然,张义便一字一顿的说道:“不认识了?提醒你一下,城南大柳树村。” “啊!你,你……”李责沙哑着嗓子,喊叫了几声。 张义点了下头,语气轻蔑的说道:“看来你是认出来了,不怕告诉你,是我把你弄进来的。你以为那一百贯是那么好拿的?也不想想,你这条命,值一百贯吗?” 李责闻言,立即语带哽咽的喊叫起来:“张郎君,不,张爷,张祖宗!求求你了,你就饶了小的吧,小的知道错了啊!” 张义见对方的锐气已经磨平了,非常满意的点了点头:“放你不是不可以,但是,你有什么能报答我的?” 李责眼神里,立即闪过一丝慌乱,随即急切的说道:“我,我家还有六十多贯,就藏在墙缝里,愿意全都拿出来。我还有房子也能卖不少钱,我还有……。” 张义向下压了压手,眯着眼睛盯着对方:“你觉得我像个缺钱的人吗?” 李责明显没明白对方的意思,只是眼神慌乱的在眼眶里乱转。 张义上前两步,伸手掀开对方遮挡面部的头发,直视着李责问道:“杀我家的牛,是谁的主意?又是谁让你去我家的?” 李责这才恍然大悟,立即说道:“是傅明干的!这些都是傅明指使小的干的!” 张义对傅家的了解并不多,便追问道:“傅明是那个?老的?还是小的?” 李责倒也干脆,直接说道:“是傅家的大公子,都是他出的主意,他还给了小的十贯钱。小的被蒙了心窍啊,求求你了,就放过……。” 张义伸手打断对方,语气平和的说道:“跟我说说傅家,都有什么人,都是干什么的。” 为了能逃出牢笼,李责也是知无不言,将自己知道的情况,通通说了一遍。 张义这才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问道:“就是说,除了一个傅老太爷是家主,下面还有两个儿子?傅明和傅亮?其他的闺女都已经外嫁出去了?” 见对方一个劲的点头,张义向后退了几步,重新斜倚在桌案旁:“李责,想出去吗?” 李责闻言,拼了命的点头。 这几天的苦头,他可是没少吃,早中晚三顿的酷刑,让他连死的心都有了。好不容易看到一点希望,就像溺水的人看到了救命的稻草,誓死都要抓住。 只见张义面带微笑的说道:“你想出去就好,只要你听我的安排,用不了几天,你就能回家继续过逍遥日子。” 一盏茶过后,张义在大牢的值房里,找到了正在品茶的梅有财和刑部主事。 “怎么样?”梅有财见对方走进房间,立即问道。 张义向对方点了下头,又一脸笑意的对主事说道:“多谢官爷。” 看在梅有财的面子,主事回了一个微笑。 只听张义继续说道:“那个李责愿意配合官爷审案,一会儿还要麻烦官爷,安排人给他做个口供。” 虽然张义全程都是对着主事说的,但梅有财听的明白,后续的时候,还要自己配合。 他从袖筒里拿出一张银票,塞到对方的手里:“这次要你费心了。” 梅有财出手大方,是出了名的。主事根本不用仔细端详,立即痛快的说道:“好说,好说,梅东家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剩下的事情,都看我了。” 又客气了几句,主事就热情的将二人送出刑部大牢。 回到店铺的后院,张义双手捧着茶杯,若有所思的问道:“梅叔,你现在还参与官员的考评?” 梅有财没想到对方会问自己这个,点了下头说道:“都是交朋友嘛,钱财的来往,不足以加深感情,关键时刻拉一把才能加深印象。” 张义对于这个做法并不赞同,摇了下头,随即问道:“梅叔了解官场嘛?” 梅有财闻言,就是一愣,再次点头:“当然了,官场无非是利益交换而已。” 张义继续追问:“那你和官员之间的来往呢?也是利益交换?” 梅有财虽然听出对方话语里味道,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头承认:“对啊,否则,这个家店早就被他们吞掉了。” “哎。”张义一声叹息,耐着性子问道:“那官员之间是有派系的,你知道吗?” 梅有财眨巴了几下眼睛,有些听不懂对方一连串的问题,到底要说什么。 张义见此,还是继续追问道:“那么朋党呢?又或者党争?前汉的党锢之祸,前唐的牛李党争?这些你又了解多少?” 不待对方说话,张义继续说道:“那么咱们大宋的官场,又或者说官家,喜欢搞平衡,你总知道吧?咱们不要说路一级,仅仅是下面的一个州,就有两个主官,知州和通判。那你又知不知道,一份公文只有他们二人同时签押,公文才能生效?你想过其中的道理吗?” 梅有财虽然依然没听懂对方到底要说什么,但已经感受到对方言语中的不善意味。 他随意的挥挥手:“我知道那些做什么?又不去做官,只要把咱们的生意经营好,就行了。” 张义被对方无知者无畏的气势,气的轻笑一声:“哈!那我说的直白点。我来问你,刚才那个刑部主事,他是谁的人?当初是谁把他扶上这个位置的?又是谁想把他搞下来?换自己人上去?” 梅有财终于听明白对方的意思了,只是刚要开口说话,就被张义伸手打断。 “我说了这么多,就是要告诉你,你在帮一个官员保住位置的同时,就是在得罪另一派背后的大佬,因为你打乱了他的布局谋划。这个游戏是你能玩的起的?别看你整日里呼朋唤友,一旦有真正的大佬想搞你,你觉得那些个人会帮你吗?跟你说,绝不会!他们只会扑到你的身上撕咬!直到你粉身碎骨的那一天!” 张义终于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慌失措,又继续说道:“我承认,你想通过官员保护这家店,至少初衷是好的,但你是用错方向了。让你维护关系,本质是不让他们给你捣乱,做到这一步已经足够了,至于他们明天是死是活,跟你有关系吗?” 第0285章 八卦,案发 傍晚,张义婉拒了梅有财的宴请,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回了大柳树村。 “少爷回来了?”管家见张义走进院子,立即抄起一旁的鸡毛掸子过来,为其扫去身上的灰尘。 张义仔细端详对方半天,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曹管家自然感受到了对方的目光,下意识的将帽子往下压了压。 张义这才发现问题,伸手就摘下了对方的帽子,只见额头上有一个红的发亮的大包。 “怎么回事?那帮不知死的东西又来了?”他瞪着眼睛质问道。 曹管家连忙把帽子从对方手里取回来,草草的盖在头上。 这才尴尬的说道:“没,没有的事,是老奴不小心撞的。” 张义眨了眨眼睛,不可置信的问道:“真的?” “是真的,是真的。”曹管家慌忙点头。 不待对方说话,他又继续说道:“少爷饿了吧?老奴这就通知厨子准备。” 说完,就一溜烟的跑去了后院。 张义看着对方仓皇的远去,这才招手,让韩老四过来。 “曹管家的脑袋怎么回事?” “噗嗤!”韩老四一时没憋住,先笑出了声。随即才咳嗽了两声,强压下笑意:“回少爷的话,那是被他婆娘用水瓢打的。” 我擦!夫妻打架啊!张义立即来了兴趣,一边向正堂走,一边说道:“跟少爷详细说说,也让我高兴高兴。” 韩老四一愣,随即又含笑说道:“都是曹管家活该,您走以后,曹管家也不知道要干什么,就从屋里出来了。那个李氏好像认准了似的,非要上去扶他,然后,蹭啊蹭的,就是那个,您得的……。”边说,还边向张义挑挑眉毛。 张义恍然大悟,追问道:“哦~~然后呢?” “然后,就被他媳妇撞上了呗。哎呦!当时您是没看见啊,那个热闹哦。他媳妇冲进厨房,抄了一把水瓢就满院子追啊。”韩老四讲的眉飞色舞。 张义眨巴了几下眼睛,好奇的问道:“都进厨房了,就没拿菜刀?擀面杖也行啊?要不就剪子?咔嚓一下,那多干净。” 这一连串的追问,给韩老四整的没词了,只剩下呆愣愣的看着对方。 张义这才想起主家的威严,轻咳了两声:“咳咳,这太不对了,怎么可以打人呢?不像话!” 随即,又忍不住问道:“你们就没拦着点?” 韩老四挺了挺胸脯:“拦了啊,怎么没拦?要不曹管家能只挨一下?” “靠!下次拦着管家!别让他跑那么快!” “啊?”韩老四挠了挠后脑勺,弄不清自家少爷,到底啥心态了。 就听张义又问道:“那个李氏呢?” 韩老师随口答道:“她一点事没有,只是躲回自己屋子里去了。” “靠!没劲!”张义一翻白眼。 这时,曹管家来到正堂:“少爷,饭菜已经备好了。” 张义在与对方擦身而过的时候,又再次打量了一下曹管家的额头。这才叹息一声,迈步去了饭堂。 曹管家就知道自己露馅了,狠狠的瞪了一眼,在旁偷笑的韩老四。 入夜 张义刚回到房间,打算躺在床上休息。就依稀听到吵闹声,原本有些困乏的他,立即精神起来。 他将耳朵贴在窗户上,凝神静听。 “滚出去!” “你个老色批!” “找你的狐狸精去!” 听到管家的媳妇,在房间里嚷嚷,张义已经笑的不行了。 又过了片刻,自己的房门被人敲响。 张义打开房门,就见胡理站在门外。 “怎么了?” 胡理苦着脸说道:“公子,您身为主家,能不能劝劝他们两口子,这没法睡觉啊。” 张义心说,自己正听的起劲呢,疯了才去劝。 “忍一忍,两口子哪有不吵架的?是吧?打是亲骂是爱,懂不懂?”说完,不待对方说话,就迅速关上了门。 翌日上午,张义正在房檐下补觉。 就听院门开启的声音,只见姜老八脚步匆匆的走了过来。 “少爷,官差进村了。”姜老八眉飞色舞的说道。 张义精神大震,连忙趿拉着鞋子往外走:“去看看。” 距离傅家还有很远,就听到一阵阵哭闹声传来。 “让让,让让,让我进去看看。”张义边说,边往人群里挤。 等来到傅家的院门外,就听院子里,一个女人的声音哭喊道:“这日子没法活了啊!” 又等了片刻,就见傅家的两个儿子,傅明傅亮身上带着枷锁,由几个官差押了出来。 几人身后,还跟随着傅家的全家老小。 待二人被押上囚车,张义终于挤到傅老爷子身边。 “傅老,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傅老爷子哪有心情搭理张义啊,只是两眼含泪的看着,要被官差押走的两个儿子。 张义见对方的手脚都在发抖,伸手搀扶着对方:“老爷子,千万扛住了。现在正是要劲的时候,你可不能倒下。” 傅老爷子转过头,这才看到张义:“谢谢高邻提醒,老夫省得。” 张义一脸诚恳的说道:“老爷子,别怪我说话难听,不管犯了什么案子,趁着案子没判下来,快托人使钱吧,兴许还有一线机会。真要在大牢里关久了,就算是好人也能关废了。” 不待傅老爷子搭话,他身后一个妇人哽咽说道:“这位先生说的极是,还请公公救救我夫君,呜呜呜。” 傅老爷子将拐杖用力在地上顿了顿:“哭什么哭,哭丧呢!给我滚回屋里去!” 张义见此,又好奇问道:“老爷子,这是哪个衙门的?不瞒你说,小子倒是认识几个开封府里的官爷。” 傅老爷子见囚车已经走远,痛苦的闭上眼睛,摇了摇头:“不是开封府的,那些个官人说是刑部的。” 张义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大事,睁大着眼睛说道:“啊!乖乖!那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衙门。老爷子,您多备些钱财吧。” 在回去的路上,姜老八下意识的看了看左右,这才低声问道:“少爷,您报的什么案子啊?怎么把傅家牵进来的?” 张义目视着前方:“重要吗?” “不是,这不是想跟你学两手吗?”姜老八谄笑道。 张义转头看了对方一眼,随即边走边说道:“什么案子不是重点,重点是抓进去以后,不审,不判,耗上你几年。家里人就会像个无头苍蝇一般,到处托人送钱。哪怕你有金山银海,也能让你破家。” 第0286章 布局开始 张义回到家里,还没喝上一口茶水,曹管家就不知从哪儿溜了进来。 “少爷,那个李氏说,想请半个时辰的假,回去看看姑姑。您看这事?” 张义回想了一下:“姑姑?就是那个佃户吧?” 曹管家点了几下头:“对,就是上次陪她来的那个王李氏。” 张义思忖片刻,点头说道:“可以,亲戚嘛,时常走动走动也好,只要别耽误了家里的差事就行。” 等曹管家离开,张义立即叫来姜老八和韩老四,将事情说了一遍,随即吩咐道:“你俩远远的跟在后面,看她跟什么人接触,要是真去了王李氏家里,就在外面等着,见到有陌生人出入,就直接给我抓了。但不许惊动李氏。” 他挥手让二人离去后,这才踱着步子在后院找到胡理。 “公子。” “去你房间里说话。” 半个时辰后,蒋韩二人就回到了院子。 “少爷,那个李氏确实去了王李氏的家里,也没和陌生人接触。只不过,在去的路上,往村口那棵大柳树的树洞里,藏了这个东西。” 韩老四一边说,一边从袖筒里掏出一个小手指大的纸卷。 张义将纸卷展开,等看清上面的文字后,气的骂了一声:“靠!” 只见纸卷上,写着0236 1292 5227……,等阿拉伯数字。 此时的张义,恨不得扇自己几个嘴巴,真是自作孽啊,自己闲的没事干了,才教那帮人搞情报加密。 待冷静过后,张义将纸卷还给对方:“把东西放回去。” 韩老四伸手接过,又问道:“用不用在那里守着,看什么人过来取?” 张义摇了摇头:“没必要。” 见韩老四离开,他又跟姜老八说道:“去后院,让胡理过来。” 只等了片刻,胡理就匆匆赶来,见到张义就埋怨:“公子,你交代的事情已经在办了,我……。” 张义瞪了对方一眼,低声说道:“你小点声,怕人家不知道啊?” 胡理一愣,这才想起什么,凑了过来问道:“公子,找我有什么吩咐?” “让你媳妇带着李氏,再叫几个仆妇。从后院库房里,搬几匹布料出来,给下面那些个佃户,每家每户送一些。就说是我这个主家,补给他们的新年礼物。”张义吩咐道。 “好,我这就去办。”胡理点了下头,便转身离去。 足足等了一炷香,看李氏跟随着众人,赶着牛车离开院子。 张义又交代了蒋韩两人几句,便来到李氏居住的房间门外,先仔细检查了一遍门缝,并没有头发或者线头之类的东西,这才悄然推开房门。 李氏居住的房间并不大,只有一张小床一张桌子,角落处还有一个放衣物被褥的木箱。 在翻找之前,他先记住了床铺上每一条褶皱,这才伸手在褥子上轻轻按压,经过一阵小心的查找,连地上的每条砖缝都做了检查,都没找到那个密码本的影子。 张义在恢复了房间的原貌后,不禁站在房间里认真思索起来。当他无意中抬头看见房梁的时候,猛拍了自己额头一下,立即踩在椅子上,伸手在房梁上摸索。 “小样的,敢在小爷面前耍心眼。”当他从上面取下一本《孝经》的时候,在心中暗骂。 简单的翻阅了几页,记住了样式,以及出书的店家,便将《孝经》又重新放回了原处。 回到前院的他,对曹管家吩咐道:“我进一趟城。” 曹管家连忙问道:“用不用让蒋韩二人跟着啊?” “不用,我天黑前就回来。”张义说完就去后院备马。 来到东京城的张义,直奔国子监附近的店铺,在买了一本同样的《孝经》后,这才来到陈学武的镖局。 “公子,属下正要去寻你呢。”陈学武见到于则成过来,立即热情的招呼道。 “那个货郎有结果了?”张义随口问道。 陈学武猛点了几下头,起身从供桌的花瓶里,拿出一张纸递给对方。 “这是那个货郎跟人接头的名单。” 张义展开仔细观瞧,不得不说,陈学武的手下,能力还是有的,整张纸上,密密麻麻的记录着二十三个人,不仅有姓名,还有身份和地址等详细信息。 “都核实过了吗?可别弄错了。”张义抬头问道。 “公子,这个错不了,属下亲自核实过的。你看咱们什么时候动手合适?”陈学武一边搓着手,一边问道。完全是一副急不可耐的表情。 张义在心里算计了一下时辰:“距离天黑还有一个多时辰,你们准备一下,晚上叫上两个人,跟我走一趟。” “您要亲自去?还只带两个人?公子,这可是二十多个人。”陈学武立即提醒道。 张义白了对方一眼:“这里是东京城,你以为是咱们大辽呢。一天杀一两个就行了,真被官府盯上,你不怕麻烦?” 他又从名单里,挑选了距离比较近的两个,当做今晚的目标。这才让陈学武去做准备,而他自己则找了一个借口,走出了镖局的后门。 傍晚,心情不佳的吴宇,随着下衙的人群从皇城司里出来,一路向家的方向走去。 “跟我来。”走出没多远,在他的耳边就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张义将吴宇领到一条小巷深处,才停下脚步说道:“辽人秘谍那边,已经掌握了一部分的西夏秘谍名单,准备今晚动手。” 吴宇听到这个消息后,第一反应就是阻止:“别啊,交给我们吧,好歹审讯一番,说不定能查出什么隐秘消息。” 张义摆了摆手:“都是一些小卒子,不会了解太多。这些人杀了也就杀了,关键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计划,要尽量消耗那些秘谍的数量。” “那你来找我做什么?”吴宇有些泄气的说道。 张义理所当然的说道:“当然是善后啊,不怕告诉你,未来几天这种命案还会发生很多起,我怕留下一些蛛丝马迹,被官府那边抓到。所以,你要负责摆平,别让那些官差,把辽人甚至是我给抓了。” 吴宇沉吟片刻,点了下头:“行,这事交给我了。不过,我可提醒你,别弄得事情太大,我只是一个小提点可压不住。而且,司使那边,这几天找我们集议的时候,总是指桑骂槐的,暗指你的不是。你也小心一点。别在这件事上,栽在他的手里。” 张义随意说道:“别跟我提他,当个皇城司使就以为怎么着了。” 随即,这才想起什么:“你派个人回我家报个信,就说这两天不回去了。” 第0287章 诈术的实际应用 蓬莱巷 这是一条位于东京城西南角的街巷,虽然起了一个带有仙气的名字,但实际情况,却是以环境的脏乱差,而名扬整座城市。 居住在这条巷子里的居民,也是一群生活在东京城的最底层的人。 天色刚一擦黑,就从不远处走进来三个汉子。 待几人踩着地上的积水泥泞,来到一座小院前的时候,其中一名长着络腮胡须的汉子,操着一嘴北地口音问道。“是这里吗?” 另一个汉子点头答道:“对,蓬莱巷四十八号。” 络腮胡的汉子伸手将虚掩的院门推开,带着几人鱼贯进去。 四十八号原本是一间独门独院,后来逐渐被房主改造成了大杂院,此时里面共同居住着四户人家。 络腮胡给了手下一个眼色,示意对方喊话。 手下汉子点了点头,便蛮横的对着正房喊道:“李思源!给爷爷滚出来!” 汉子连喊了三声,没等正房有人答复,同住在院子里的街坊,已经纷纷将房门推开一条缝,将头探了出来。 汉子见此,不做任何理会,几步上前,抬腿就要踹开房门。 正在此时,正房房门打开,李思源睡眼惺忪的从房间里走出来。 “哪个找我?” 汉子突然出手揪住李思源的衣襟,拖拽着就来到络腮胡面前。 “唉唉唉!你们是干嘛的?”李思源这下可急了,大呼小叫道。 络腮胡抬手就给了对方一记耳光,同时恶狠狠的说道:“你特么还挺舒坦的啊!欠了我们赌场的钱,打算什么时候还!” “谁欠你们赌场钱了?”李思源听明白对方的来意,立即反驳道。 这时,院子里的街坊也听出不对劲了,纷纷走出房间。 络腮胡见这些人围上来,脸上丝毫不惧。 从怀里掏出一张写满字的纸,拿在手里给向众人展示:“看到没?白纸黑字写的清楚,欠了我们赌场二十五贯!下面还按了手印的。” 一个男街坊虽然不认识字,但看对方的气势,觉得这事恐怕是真的。但也不愿意弱了自己的威风,梗着脖子说道:“那也不能打人啊。” 络腮胡瞪着眼睛对男人说道:“呦呵!谁的裤裆没勒紧,把你给漏出来了?怎么着?你想帮他还钱啊?” 男人的媳妇一听,连推带搡的就让自家夫君回屋。 其他街坊,见对方这个口气,也熄了出手帮忙的心思,生怕惹上是非,纷纷拉着家人,回到自己房间。 李思源内心依然执着的认为,对方在栽赃陷害自己,大声说道:“那不是我写的,我不欠你们钱!” 络腮胡转身对着李思源的小腹就是一拳,只打的对方如大虾一般,疼痛的弓着身体,这才说道:“特么的,欠了钱还不认账?跟我们去见东家!看你见到他老人家怎么说?” 随即,络腮胡才给了两名手下一个眼色。 二人点头会意,不待对方反应过来,就将其扑倒在地,从身后掏出绳索,就把李思源的双手绑了结实,又掏出一块破布,塞到对方嘴里。 忙碌了一阵,二人才将李思源提溜起来,络腮胡点了下头,不紧不慢的说道:“带他回赌场,见东家去。” 李思源哪里肯走啊?怎奈不论他如何拼命挣扎,也挣脱不开绳索的束缚。 只听络腮胡子又说道:“你要是有话,可以等见了我们东家再说。兄弟几个,也只是奉命办事。希望你,不要让我们为难。” 小院内的动静,自然引起了这条巷子,其他街坊的注意。但是络腮胡的凶狠嚣张,更让他们畏惧。 凡是有好奇多事的,探出头来想看个究竟。都会被络腮胡一通训斥,同时还质问对方,是不是想帮着李思源还钱。 这样一来,整条蓬莱巷,竟没有一个人敢挺身而出。 待几人走出蓬莱巷后,三人合力将李思源扔进,早已准备好的马车内,向着西城土地庙驶去。 等马车赶到土地庙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此时的李思源也早已恢复了冷静,他在心里左思右想,都觉得此事蹊跷,可是三名大汉已经不给他解释的机会。 当他被推下马车,被人拉着来到一个土坑边上的时候。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过来。 络腮胡突然嗓音一变:“小爷让你死个明白,我们几人是大辽的秘谍,而你的身份,不需我多说什么了吧?到了下面别怪哥几个,各为其主而已。” 在车辕旁等待了半炷香后,那两名手下才擦着汗水走过来。 “公子,成了。” 张义点了点头:“走吧,下一个。” 一炷香后,西城的一条小巷内,络腮胡在前面走,身后跟着一个怀里抱着包袱的年轻人。 年轻人神情紧张的低声问道:“大叔,周老板真这么说的?” “我还能骗你啊?李兄弟被官府抓了,周大哥让我带着你赶快转移。”络腮胡闷着头在前面说道。 在经过一个巷口时,年轻人突然停下了脚步:“大叔,这事不对吧?你……。” 不待他把话说完,突觉耳后有一股劲风。 年轻人下意识慌忙回头,只可惜为时已晚,只听“嘭”的一声,脑袋一阵疼痛,随即失去了意识,身体软软的瘫倒在地。 土地庙 张义看着满头汗水的两名手下:“老陈,你这身体不行啊,才忙乎几下啊,就一头的汗。” 陈学武用袖口胡乱的在脸上擦了几下,尴尬的说道:“这几年忙着打探消息,疏忽了打磨身体。” 张义点了下头:“会干了吧?” 陈学武猛点了几下头:“公子,还是你这招好使,比闯进去杀人强多了。” “这也是无奈之举,主要是不想惊动官府。”张义下意识的解释道。 随即,就说道:“行了,剩下的事情,你们自己办吧。但有两点记住了,一,不能惊动官府。二,这买卖干不了几天,对方就能警觉,甚至可能会转移。你们一定要注意打探消息,同时也提防西夏人的报复。” “公子放心,您就瞧好吧!”陈学武拍着胸脯说道。 不待张义说话,陈学武便问道:“公子,您现在找到安身的地方了吗?要是没有,就跟咱们挤挤吧。” 张义轻笑了一声,用手指了指对方:“我安全的很,地方已经找好了,过几天就去济阳郡王府当差,先从普通家丁开始干。” 他又交代了几句,便向二人提出告辞。 第0288章 行动顺利 辞别了陈学武,张义借着夜色的掩护,穿街过巷来到了吴宇家的后巷。 刚翻过围墙,还没在地上站稳,就见吴宇左手提着灯笼,右手握着横刀,出现在后院。 “是我。”为了避免误会,张义连忙出声。 吴宇并没有放松警惕,而是一步步走了过来,待看清黑影长相后。就随口骂道:“靠!怎么这副鬼样子。” 稍后,二人在厨房的餐桌旁坐下。 张义下意识看了一眼房门:“你媳妇孩子不会过来吧?” “没事,这状况他们见多了,知道我有公务,不会轻易过来的。”吴宇随口答道。 张义这才安心,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和自己的布置说了一遍。 吴宇耐心的听完后,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随即好奇问道:“你打算让我怎么做?” 张义一字一顿的说道:“明天天黑以后,他们会在城南的路桥巷,绑一个叫钱辰的中年人。不出意外的话,会拉到土地庙,又或者什么地方活埋。最好是你亲自带队,跟他们来一场巧遇。” 吴宇没搞明白对方的意思,眨了眨眼睛问道:“那不就露馅了吗?” 张义摆了摆手:“你没懂我的意思,记得明天见他们的时候,一定要穿上巡夜官兵的衣服。你简单的询问几句,不管是要债啊,还是什么的,只要对方措词还算合理,就把他们各自给放了。剩下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 吴宇眉头皱的更紧了,疑惑的问道:“那你这是图啥啊?” “我得留个活口,让那些西夏人知道,不是官府抓的他们,明白了不?到时候,他们自然会想到其他地方,尤其是辽人的秘谍。这样两方才能掐起来。”张义解释道。 吴宇终于明白了,恍然大悟的说道:“你直说嘛,还绕这么大个弯子。” 张义翻了一个白眼:“我说的多直白啊,就差自己去干了。” 事实证明,张义还是低估了西夏秘谍的能力。 翌日下午,名叫刘魁的货郎,就脚步匆匆的来到“富源货栈”。 “你怎么来了?”周全诧异的问道。 刘魁下意识的看了眼店里的客人,低声说道:“有急事,里面说。” 等来到后院,刘魁才低声说道:“李思源被赌场的人抓走了。” “什么?”周全没想到对方会带了这个消息,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 只听刘魁继续说道:“我中午路过罗锅巷的时候,没看见他出来摆摊,就寻思着这小子是不是病了,又或者出事了。急忙去家里寻他,结果听街坊说,昨天晚上,他就被赌场派来的三个大汉,以欠债不还的名义抓走了。至今没有回来。” “特么的!”周全气的直跺脚。 他是知道李思源有些嗜赌的毛病,但是,在他看来只要不耽误差事,小打小闹的事情,根本懒得去管。可他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欠下赌债,还平白招惹祸事。 稍微冷静过后,周全便问道:“知道是哪家赌场吗?又欠了多少钱财?” 刘魁点下头:“钱财倒是知道,欠了二十五贯。只是,只是不知道是哪家赌场。” 最后这句话,周全更是气的火冒三丈:“你没打听清楚,来禀告个什么?还不快挨个赌场的去问。” 刘魁闻言,脚下并没有动作,而是哭丧着脸说道:“周统领,不是属下偷懒,实在是东京城大大小小的赌场,不下几十个,凭属下一人打听,恐怕要好几天。” 周全恨恨的指了指对方,咬牙切齿的说道:“你可是真行啊。” 随即,他从店里叫了两名属下,将事情交代了一遍,加上刘魁一共三个人,分别去各个赌场打听李思源的下落。 虽然周全的心里焦急,但在这个交通基本靠走,通讯基本靠吼的年代,注定了在短时间内,他是得不到确切消息的。 眼看着已经入夜,明月都已悬挂在空中,周全依然没有等到几人的回复。 正在他急的在后院团团转的时候,“嘭嘭嘭”后院的院门被人敲响。 周全几步来到门旁,警惕的说了声:“谁?” “是我啊,钱辰。”院外的钱辰,声音急促的答道。 周全好奇心大起,这个钱辰怎么突然来找自己。 当即,拉开了门栓,轻轻打开院门。 只是钱辰比他更急,见院门打开,轻推了一下站在门旁的周全,一步就窜进了院子,转身又探头看了下漆黑的后巷,这才将院门关上。 “这么慌张,出什么事了?”身为上司的周全,倒是没有责怪对方的举动,而是疑惑的问道。 神色慌张的钱辰,拉着周全就走进了旁边的厢房:“统领,属下险些被人绑走。” “什么?”周全诧异的看着对方。 钱辰拿起桌上的茶杯,也不管是谁的杯子,就一饮而尽:“大约半个时辰前,属下刚回到家……。” 周全越听越震惊,越听越感觉到熟悉,待对方说到一半,他就迫不及待的打断道:“你是说,你也被三个自称是赌场的大汉,给绑了起来?后来还扔在了车厢里?” 钱辰眨巴了几下眼睛,好奇的问道:“统领,什么叫也啊?难道还有其他人?” 周全强压下心中的疑惑:“你继续说,后来呢?” 钱辰见对方不答,只能继续说道:“后来就遇到了巡夜的兵丁,说这几个人违反夜禁,又检查车厢才发现了我被绑着。幸亏遇到个好心肠的老军,说讨债也要有讨债的规矩,不能这么绑着我。就这样,我才趁着几人不备,逃脱了出来。” 周全终于意识到事情非同寻常,若有所思的问道:“那几个大汉见到巡夜的,就没自报身份?” 钱辰急忙答道:“说了啊,说是逍遥赌场的。这也是蹊跷的地方,不要说逍遥赌场了,属下自从来了东京城,就没去过任何赌场。” 周全盯着对方的眼睛,用质疑的口气问道:“你确定自己没有去过这个逍遥赌场?” 眼看着上司怀疑自己,钱辰都有赌咒发誓的心思了,立即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任何赌场都没去过。 只见周全紧皱眉头,轻抚着胡须说道:“要是这么说,事情反而更严重了。” 第0289章 挑拨进行时(上) 周全虽然心中有些判断,但却不方便对钱辰透露。安抚了对方几句,便留在客房里住下,等明天一早再说。 临近午夜时分,三个去寻找李思源的人,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货栈。 周全看着几个无精打采的下属,心里就知道了猜测。但依然问道:“怎么样?打听到李思源的了吗?” 见三人同时摇头,他又继续问道:“谁去的逍遥赌场?” 刘魁举了下手,周全问道:“也是一无所获?” 刘魁摇了摇头:“属下去了不下二十家赌场,都说不认识李思源这个人,更谈不上登门去找了。” 周全办事还是谨慎的,又让人将钱辰叫来。指着对方对刘魁说道:“你听听他今晚的遭遇。” 片刻后,刘魁听到钱辰也差点被人绑了,而且手法出奇的相似,也感到了事情的非同寻常。 就听周全说道:“你再去一趟那个逍遥赌场,问问有没有这么回事,再问问,他们那里有没有这三个人。” 刘魁自然知道事情紧迫,问清了三人的长相后,便再次溜出货栈。 这次没让众人久等,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刘魁就去而复返。 “逍遥赌场那边说,不仅没有这回事,也没有那三个长相的人。” 众人闻言,都是大吃一惊,齐齐看向低头沉思的周全。 良久,周全深深的一叹:“这些人怕不是官府的。” 刘魁下意识的问道:“不是官府的,那就是江湖上的?做绑票买卖的?” 谁知,周全突然拿起桌上的茶杯,向对方砸了过去。 面对上司的发怒,刘魁哪敢躲闪,只能硬生生的受着。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茶杯在刘魁的额头上碎裂,随即就见一股鲜血顺着伤口流了出来。 周全对一脸狼狈的刘魁视而不见,低声呵斥道:“蠢货!蠢货!钱辰是什么身份?他明面上的身份,就是个卖菜的摊贩,江湖人会去绑他?他能拿出钱财吗?蠢货!废物!” 刘魁这才知道自己错的有些离谱,连忙跪下请罪。 周全并没有将对方叫起来的意思,而是看着钱辰问道:“绑你的那些人是哪里的口音?能分辨出来吗?” 钱辰可不想重蹈刘魁的覆辙,只得老实答道:“是北地那边的。” 周全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而是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不错,应该是辽人出手了。” 他的话音刚落,房间内就响起一片惊呼声。 周全似乎对众人的反应非常满意,这才让跪在地上的刘魁起来。 他背着手,一边在房间踱步,一边说道:“只是不知对方是冲着秘谍来的,还是冲着咱们是西夏人来的。” 限于证据太少的缘故,周全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随即吩咐道:“刘魁,明日一早,你就去通知每个人,让他们加紧防范,带北地口音的汉子。必要时,可以先将自己隐藏起来。” 刘魁不解的问道:“头领,不用反击吗?” 周全背在身后的双手,开合了几次,最终看到对方一脸的血迹,还是选择了放弃,依然训斥道:“蠢货!反击什么?这里是东京城,宋国的地盘,你不怕身份暴露?被皇城司抓了去?即使是反击,也要摸清对方的来路!废物!” 时间回到两个时辰前,隔壁的陈氏镖局。 “公子,属下办事不力,还请责罚!” 回到镖局的陈学武,“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张义心中一喜,就知道吴宇得手了。但是,脸上却是疑惑说道:“老陈,这是怎么了?快点起来,有什么话,可以好好说嘛。” 陈学武哪有脸起来啊,依然跪在地上,涨红着脸说道:“刚才属下处理完刘三以后,就按照计划再去绑了钱辰,本来一切顺利的,没想到路上遇到了巡夜的……。” 张义听完对方的讲述,立即板起脸训斥道:“老陈啊,老陈!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还能不能干点事了?啊?一个这么小的差事,你都能让人跑了!你让我以后,还怎么相信你!” 虽然张义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陈学武却是知道,对方在萧特使和寿公公心中的地位,不知比自己高了多少。甚至说句不好听的话,哪怕对方现在把自己打杀了,在两位贵人那里,也是有功无过。 陈学武此时一脸的愧疚,脑子里如同乱麻一般,除了下跪认错,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良久,陈学武才听到一声叹息,就见面前出现了一双脚,同时胳膊被人抓住。 “起来吧,我也是一时的气愤,恨不得将事情做的十全十美。可是天不遂人愿啊,这种突发事情,不能完全怪你。” 这种一起一伏的落差,陈学武终于哽咽出声:“公子,陈某发誓,下次再出了岔子,我就……。” 张义伸手打断对方:“没必要发誓,下次计划再周密一些,行事再谨慎一些,也就是了。” 待二人重新坐定,陈学武试探着问道:“公子,那明天还接着干吗?” 张义反问道:“为什么不干?你们几个不是没暴露身份吗?” 陈学武担忧说道:“身份是没暴露,只是怕对方有了防范。” 张义摇了摇头:“那也是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刚才不是说了吗?只要计划周密,行事谨慎,那些个西夏人,就难逃一死!” 见对方一脸愁容,张义继续说道:“咱们现在就制定计划。” 正在此时,有一名属下跑进房间:“旁边的货栈后门,刚才进去一个中年人。” 陈学武机警的问道:“相貌可看清了?穿着打扮呢?” 听完属下的描述,陈学武转头对张义说道:“那个钱辰跑到这里示警了。” 张义早就猜到会如此,随意的摆了摆手:“那又如何?他又不知道你在此处,而且当时天色昏暗,也未必能看清你的长相。退一万步说,你还可以在店里躲上几日嘛。不出去,不就没事了?” 只是,他怎么可能让对方安稳度日? 翌日上午,镖局连续来了几波客人,而且每个客人,都指名道姓的要找陈总镖头亲自说话。 在接下生意,签署了文书后,作为东家的陈学武,也只得硬着头皮,亲自将客人送到门外。或许是对陈总镖头的服务非常满意,几波客人都是站在门口,与他长谈了许久,这才依依不舍的登车离去。 第0290章 挑拨进行时(中) 陈氏镖局门前的这一幕,自然没有逃过隔壁周全的注意。 当他听到陈总镖头是北地口音的时候,心中猛的一跳,随即又自嘲的笑了笑,暗骂自己疑心太重了些,哪里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只是,当藏身在后院的钱辰,感觉到无聊,来前面店里帮忙的时候,事情却发生了变化。 “东家,东家,你来。”只见钱辰躲在门框后面,向正在柜台后面算账的周全招手。 看见周全看向自己,钱辰依然压低嗓音说道:“东家,来。” 周全知道对方如此,必有缘故。当即放下账本,一脸疑惑的走了过去。 钱辰扒着门框,偷瞄了一眼,正在门外送客的陈学武,只是片刻功夫,就将头缩回来,用手指着门外,压低声音说道:“昨晚就是这个人,绑了属下。” 周全疑惑的看了钱辰一眼,这才大大咧咧的探出头去,看了一眼隔壁的陈总镖头和那几个客人。 等缩回头,这才问道:“你说的哪个?” 钱辰再次探头出去,又立即缩了回来:“就是穿一身劲装的,脸色黝黑的那个。” 周全再次探头确认,随即好奇问道:“你没看错?” 钱辰急的快跺脚了,连忙低声说道:“哎呦!他差点要了属下的命,就算化成灰,属下也记得那副长相。” 周全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挥了下手:“那你别在这里站着了,快点回房间里去。” 正在他站在原地思索对策的时候,只见钱辰去而复返。 “东家,刘魁回来了。” 周全眼睛一亮,三步并作两步就来到了后院。 见刘魁要说话,他立即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将对方拉进厢房。 一头雾水的刘魁,待进了房间这才说道:“头领,大事不好了,刘三和钱五全都失踪了。” “什么?你再说一遍?”周全惊讶的说道。 刘魁继续说道:“属下奉令去联系那些人,这才发现钱五前日夜里就失踪了,刘三昨夜就不知踪影。” 周全深吸一口气,强下压心中的震惊:“你确定他们是失踪,而不是出去了?” 刘魁跺着脚说道:“属下问了二人的街坊,都说是家里来了客人,在房间里没呆多长时间,就跟随着来人离开了,从此再没见过二人。属下也问了来人的长相,昨晚那个和钱辰描述的,应该是同一个人。而另一个虽然长相不同,但口音也是北地的。” “特么的!”周全这次是彻底愤怒了。 他背着双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直过了良久,这才停下脚步说道:“看来这些人是冲着咱们的秘谍身份来的!” 刘魁慌忙点头:“属下也是这么想的,一个两个也就算了,加上失踪的李思源,还有昨晚脱身的钱辰,那就绝对不是巧合了。” 房间里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许久后,陷入沉思的周全,长身而起。 一边整理着仪容,一边说道:“你吩咐下去,让那些人暂时转移到他处,实在没地方去的,就躲到城外去。” 刘魁疑惑问道:“您这是?” 周全掀开门帘:“我去会一会那个陈总镖头。” 在周全下定决心,去隔壁探听虚实的时候。城东的一家小酒馆内,张义和吴宇正坐在角落,吃着老板娘亲手做的汤饼。 张义下意识的看了眼空荡荡的酒馆,这才低声说道:“吴叔,千万记得,一定要等到晚上再出手。” 吴叔几口就咽下嘴里的汤饼,也低声说道:“这我知道,可是我要提前声明,出手倒是容易,但是对方能不能逃脱,我可没有把握。” 张义恨恨的说道:“合着你们就会两件事,抓人和杀人是吧?欲擒故纵的戏码都不会?” 吴宇思忖了片刻,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张义面对厚颜无耻的吴宇,险些气笑了:“那就下死命令,跟那些人说,谁特么要是劲使大了,直接水刑一个时辰。” 吴宇低头吃汤饼的同时,随意的点了点头。 “我说的是真的,您别不当回事,这一步棋势关成败。”张义见对方敷衍的样子,还是嘱咐道。 吴宇终于吃完碗里的汤饼,将筷子往桌上一放:“这种事谁说的准?我只能答应你尽力,万一出了差错,也是天意不可违。” 陈氏镖局 “陈总镖头在吗?”周全笑意盈盈的走进店里。 正在角落里喝茶的陈学武,见到周全进来,心里“咯噔”一下,但脸上却是不显,立即起身抱拳:“周老板,今天怎么有闲暇到小店来了?” “这不是有桩买卖,要麻烦陈总镖头吗?哈哈!”周全朗声说道。 待二人落座,周全却丝毫不谈及买卖的事情,只是天南地北,人情风貌的一通闲聊。 陈学武当然也是随声附和,但心中的警惕却始终没有放下。 突然间,周全唉声一叹,盯着陈学武的眼睛说道:“昨夜,我认识的一个叫钱辰的小友,险些被人绑了去。陈总镖头,你说这是什么世道?” 别看陈学武在于公子面前是唯唯诺诺的,可好歹也是坐镇一方的秘谍统领,自有一番镇定功夫。 他立即吃惊的问道:“啊?还有这等事情?周老板,你说的是哪里发生的事情?” 周全说的那番话,并不是在试探,而是一种警告,警告对方,昨晚的事情,自己知道是谁做下的。 他指了指门外,一字一顿的说道:“就是昨夜发生在东京城的事情。怎么?陈总镖头,不知?” 陈学武摇了摇头:“陈某昨晚一早就睡了,这一上午竟忙着接待客人了,哪有闲心去打听这些。” 只是不待对方开口,他又问道:“周老板,你那位小友,就没想过去报官吗?” 周全手中把玩着茶杯,眼含深意的说道:“江湖事,江湖了,报官算什么能耐?” 陈学武朗声大笑,待笑声停息,这才举起茶杯:“周老板,这话我爱听,不错,江湖事,江湖了。陈某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周全也朗声大笑,举起酒杯,同对方碰了一下,将茶水一饮而尽。 他将茶杯往桌上一蹲:“告辞!” “不送!”陈学武连起身送客的意思都没有。 第0291章 挑拨进行时(下) 陈学武看着远去的周全,虽然是一脸的笑意,可此时的心里却沉甸甸的。 他没想到,因为自己的疏忽,竟然引来了周全的注意。 整个一下午,他都在房间里思考着对策,直到张义的到来。 “公子,您可是来了。”陈学武就像见到救星般,连忙拉住对方的手说道。 张义最烦男人动手动脚的,使劲挣脱了出来,才坐在椅子上说道:“又怎么了?” 陈学武坐在张义的旁边说道:“周全来店里了。” 这一点,张义早有预料,否则也不会安排那些个客人,逼着陈学武进进出出的在门口亮相。 他故作惊讶的问道:“他怎么会来店里?他来干什么?有没有说什么?” 陈学武犹如做错事情的学生,将二人的对话,一五一十的复述了一遍。 张义耐心听完对方的讲述后,才若有所思的说道:“没道理啊?对方没道理会注意到你啊?而且,那个钱辰应该不知道你的身份才对啊?” 陈学武见对方如此说,只能硬着头皮,把今天上午几次送客人到门外,并且长谈的事情说了一遍。 临了,他分析道:“那个钱辰就在隔壁,或许上午的时候,认出了属下。” 张义摆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用手戟指着对方说道:“陈学武啊!陈学武!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啊?你不知道也就罢了,明明知道从你手里逃出去的钱辰,就在隔壁呢。你还偏偏在店门口晃悠!你是真把对方当瞎子傻子啊?你呀你!” “噗通”一声,陈学武从椅子上滑倒在地,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哭丧着脸说道:“属下无能。” 张义厉声训斥道:“说自己无能顶个屁用?啊?你知道因为你的无能,将要牵出多少的麻烦是非吗?” 陈学武当然知道后果的严重性,本来敌明我暗的大好局面,硬生生的被自己毁了。 他左右看了看,猛然看见墙上挂着的一把横刀,爬起身就要取下横刀,自杀谢罪。 张义也就嘴里说说而已,其实心里美着呢。见对方左右寻找,就觉得不对,又见陈学武奔着横刀去了,抬腿就是一脚,直踹在对方的腿窝处。 陈学武腿一软,“噗通”一声,就摔倒在地。 张义一个箭步上前,没头没脸的就是一通踢打。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门外守候的几人,听到房间里的声音不对,这才不顾礼节的冲进来,抱住了正在殴打对方的张义。 过了良久,张义喘着粗气,看着狼狈不堪的陈学武:“你特么还想自杀?演给谁看呢?啊?跟你说!小爷不吃这套!真有狠劲,就该拉着兄弟们去跟西夏人拼命!特么的!废物!无能!” 刚才陈学武也是一时血液上头,才差点做了傻事。现在只能愧疚的低下头,任凭着于公子训斥,不敢再发一言。 张义对于接下来的安排,早就有了计较。 他吩咐道:“去,告诉伙计们,关门歇业,全都到这里集合。” 陈学武点头应是,一瘸一拐的走出房间。 等了一盏茶的时间,留在店里的十五个人,一起挤在房间内,等待着于公子的训话。 张义喝了口茶,这才起身说道:“也许有人知道,也有人不知道,我现在就告诉你们每一个人。” 他指着隔壁说道:“隔壁的富源货栈,就是西夏秘谍的据点,而老板周全,据分析,就是西夏在东京城的秘谍首领!” “轰”这一个消息,像是在人群里扔了颗炸弹。引来了一阵惊呼,随即,众人交头接耳的低声交流。 前年两国之间的战争,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以辽人的蛮横,对于那场大败,可以用屈辱来形容。早就憋着一口气,想给西夏人还以颜色。所以,根本就不需要张义去作动员。 “肃静!”站在张义身侧的陈学武,立即朗声说道。 随后,张义又朗声说道:“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我们通过跟踪等一些手段,搞到了一部分西夏秘谍在东京城的化名身份以及住址。共计二十三人。同时在过去两天里,我们已经陆续除掉了其中的三人。” 就在大家准备一通马匹输出的时候,只见张义的神情有些低落:“可惜的是,由于本人的失误,让对方知道了咱们的身份。” “轰”下面众人,又是一阵惊呼声,秘谍暴露身份以后,可是很危险的,这是众所周知的道理。只是碍于对方的身份,众人不敢出言谴责而已。 倒是一旁的陈学武,一个箭步走上来,对张义说道:“不是这样的,公子,是我……。” 张义转头训斥对方:“闭嘴!滚到一边去!” 随即,张义对众人说道:“现在,咱们是明刀明枪,与西夏秘谍对着干。可以想象得到,未来的一段时间里,双方将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斗。有谁不愿意参与的,可以站出来,我会把他调回大辽。” 停顿了片刻,如他猜想的一样,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张义转头对陈学武说道:“老陈,可以啊!也算是带兵有法了。” 此时的陈学武,心里满是愧疚,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自己的疏忽大意,竟然都让于公子扛下来,他实在没有勇气,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对方。 只听张义大声说道:“陈学武!抬起头来!” 陈学武这才涨红着脸抬起头,迎向于公子的目光。 张义说道:“老陈,这些都是你的手下,没有谁比你更了解他们。接下来,这场硬仗还需要你在后面指挥,可不要辜负了所有人的信任。” 没等张义表演一出天下归心的戏码,就见人群中有人举手。 “讲!”张义立即脸色一板。 那人支支吾吾问道:“如果对方报官怎么办?这可是宋国的都城,周围全是禁军,咱们拼不过吧?” 张义轻笑一声,向旁边跨出一步,示意陈学武站到中间来:“你来告诉他,对方报官怎么办?” 闻言,陈学武也来了精神,对着那人说道:“报个屁的官啊!对方也是秘谍,他们敢报官吗?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们报了官,咱们大不了掀桌子,想让咱们死,他们也别想活!” 第0292章 背后较量 入夜,和想象中的一样,陈学武带人去暗杀的时候,扑了一个空。 “公子,那些西夏人换了藏身地。属下接连找了几处都是如此。”陈学武蔫头耷拉脑的说道。 张义叹了口气:“哎,对方有了提防,也是在所难免的。不碍事,再重新搜集消息就是了。” 就听刘平在一旁说道:“要不,咱们翻墙过去……。” “住口!”没等张义说些什么,陈学武先喝止道。 只听他继续说道:“你以为那边没有防备?双方几十人打起来,你觉得巡夜的官兵是摆设?到时候,但凡露出一点马脚,那些西夏人的死活无所谓,咱们这边要折损多少人马又如何收场,这些你都考虑过吗?” 刘平这才意识到自己出了一个馊主意,连忙躬身道歉。 张义若有所思的说道:“明天去请几个画师吧,把见过那些西夏秘谍的人,全都召集到一起,咱们画影图形,让下面每个兄弟都认识认识,以便出去找人。尤其是那个货郎刘魁,一定给我盯紧了。” 见陈学武点头应是,他继续说道:“最近咱们这边,也要加倍小心,西夏人不会善罢甘休,也不知他们了解多少,让那些兄弟警醒着点。” 话音刚落,就听“嘭嘭嘭”后院传来敲门声。 只用了片刻,就见一个浑身血迹的汉子,被人搀扶了进来。 陈学武看清来人后,大惊失色:“小黑子!你这是怎么回事?” 张义连忙止住焦急问话的陈学武,吩咐道:“去拿药箱,先检查伤势。” 一番忙碌过后,小黑子也恢复了一些精神,这才缓缓说道:“几个,几个人,闯,闯进了我家,幸亏,幸亏小子腿脚快,才逃过他们的追杀。” “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吗?”张义明知故问道。 小黑子摇了摇头:“不,不清楚,只是一口西北那边的口音。” “啪!”陈学武拍案而起,对着张义说道:“肯定是西夏人,他们出手了!” “闭嘴!”张义喝止住对方,又安抚了几句小黑子,才带着众人走出房间。 待众人重新回到厅堂里,张义若有所思的说道:“先派人把沿途的血迹处理干净,别把官兵引到这里。至于其他的事情……,陈学武,就按照我刚才的安排去做吧。” 张义在这边安排计划,此时在隔壁的周全也没有闲着。 “那些人都通知了吗?” 刘魁点了下头:“都通知下去了,已经各自换了住处,有几个武技差些的,也安排到城外去了。” 周全赞许的点了点头:“嗯,知道用脑子,这很好。” 只听刘魁继续说道:“统领,要不,咱们集结人马,直接杀到隔壁算了。” “啪!”刘魁捂着疼痛的脸颊,委屈的看着对方。 周全面色阴沉的训斥道:“刚夸了你知道用脑子,就说出这种没脑子的话。你以为那边没有防备?还是说几十人的打斗,招不来巡夜的官兵?蠢货!” 一旁的钱辰解围道:“统领,那咱们也不能,吃了这个闷亏吧?” 周全撇了撇嘴,不屑说道:“闷亏?那些辽人想的美!我这就给家里写信,调些生面孔过来,到时候看那些辽人怎么死!” 刘魁立即一脸谄媚的说道:“统领高明!只是,只是您看用不用先搬离这里?毕竟两家离的太近了些。” “啪!”刘魁再次挨了一记耳光。 周全恨铁不成钢的说道:“气势!什么是气势,你懂不懂?老子是说什么都不会搬走的,免得那些个辽人,以为咱们怕了他们。哼!” 正在此时,从外面进来一个伙计:“统领,隔壁后门进去一个汉子,看样子,应该是受了重伤。” 周全立即幸灾乐祸的笑道:“哈哈!活该!这是吃了亏了,不是遇上官兵了,就是遇到仇家了。哈哈哈!” 一个时辰后,从镖局溜出来的张义,几乎绕了大半个东京城,确认没人跟踪尾随,这才翻进吴宇家的后院。 半炷香后,张义放下手里的笔,吹干纸上的墨迹,随手递给对方。 “这些都是西夏秘谍的姓名,身份,地址。” 吴宇接过来仔细观瞧,就听张义继续说道:“虽然这些人换了地址,但是姓名和身份文牒那些,还不至于更换。你派些机灵的,把这些人找出来。然后,你们不要动手,把消息告诉我就行了。” 只听吴宇啧啧有声的说道:“小义啊,你的字如同狗爬一样,叔也看不懂啊。” “靠!”纵然是脸皮比城墙还厚的张义,也不免老脸一红。 吴宇继续意味深长的说道:“得空的时候,练练字吧。” “能看得懂就行了,字嘛,就是个符号而已。”张义底气不足的反驳道。 吴宇无奈的点了点,将纸揣在怀里:“行,你怎么说都有理。” 张义连忙岔开话题:“你这阵在皇城司待的怎么样?老太监给没给你小鞋穿吧?” 说起了皇城司,吴宇明显兴致不高的样子:“也就老样子吧,不冷不热的,混日子呗。” 张义听出了对方的未尽之言,叹了口气,歉意说道:“哎,是小子做的莽撞了,倒是把你夹在了中间。” 吴宇急忙摇头:“谈不上,所谓一朝君子一朝臣,事情走到这一步,也不是你的问题。完全没必要自责。” 只见吴宇继续说道:“小义啊,关于那个陈海的死,你能不能跟叔交个实底?” 张义自从用了火药,炸死陈海后,心中也有过一丝后悔,如果当时再多想想,也许会有更好的办法,至少不会招来后续这些麻烦。 面临着对方的问题,张义思忖良久,这才一字一顿的说道:“吴叔,我呢,始终把你当做亲人长辈看待。所以,不想编些谎言骗你……。” 吴宇慌忙伸手打断对方,双眼盯着张义,语气诚恳的说道:“那就不要说了,吴叔能理解你的苦衷。所以,叔也不问了。但是!只是有一条你要记住,张家就你一根独苗了,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倘若遇到了什么难处,有过不去的坎儿,叔还是那句话,一切有叔在前面顶着呢。” 第0293章 愿者上钩 翌日上午,忙碌了几天的张义,终于得以回到城外的庄子休息。 胡理得知对方回来的消息,第一时间找了过来,凑到身边低声说道:“公子,你交办的事情成了。” 张义下意识的看了眼空荡荡的正堂,又注意到对方有些红肿的手,这才点头说道:“看出来了。” 他又低声吩咐了几句,便带着韩老四和姜老八,走出了院子。 来到了旷野上,韩老四才从怀里拿出一张纸:“这是那个李氏,昨天塞在树洞里的纸条,老奴给抄写下来了。” 张义连忙接过,等展开纸条后,又从怀里掏出那本《孝经》,根据上面的文字一一对应。 片刻后,张义看着燃烧在指尖的纸条,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事情不出所料,一串简短的文字,就已经暴露了对方的目的和身份。也如自己猜想的一样,对方就是老太监派到自己身边,来找火药线索的。 看着纸条燃尽,这才挥手说道:“回家吧。” 再次回到了院子,管家才匆匆赶来:“少爷,老奴刚才在后院清点货物呢,所以……。” 张义摆了摆手:“没事,少爷我又不是客人,还用不着高接远迎的。” 待来到房间门外,张义看到自己夹在门缝的头发还依然健在,这才打开锁头,推门走进房间。 可是,当他走进房间后,检查后窗的时候,那一根头发却消失不见了。 张义不免摇了摇头,感叹道:“有点意思。” 跟随一起进屋的管家,摸不着头脑的问道:“少爷,什么有点意思?” 张义眨了几下,摇了头说道:“没什么。对了,有饭吗?我饿了。” 下午,在房檐下打盹的张义,突然被一阵叫喊声吵醒。 “公子!公子!我老胡找到不用硫磺,也能燃烧的办法了!哈哈!”就见胡理手里挥舞着一张纸,欢天喜地的跑过来报喜。 看见张义只是睁开眼睛,似乎还没有完全清醒,胡理又是高声的说了一遍。 待张义听明白,对方找自己的来意,立即警惕的扫视了一眼周遭环境。 当见到不远处正在扫地的李氏,他下意识的愣了一下,随即向着胡理低声呵斥道:“闭嘴!” 胡理似乎也想起了什么,同样学着张义,看了看左右,当发现李氏也在的时候,立即面露警惕的盯着对方。 正在院子里,拿着扫帚打扫的李氏,却对周遭发生的一切无动于衷,依然保持着自己的节奏,将地上的灰尘落叶,一点点的扫进簸箕里。 “去我房间里说。”张义吩咐了一声,便从躺椅上站起,领着胡理去了后院。 夜,三更时分。 “嘭嘭嘭!” “少爷!少爷!” “嘭嘭嘭!” “少爷!少爷!醒醒了!少爷!” 张义披着衣服打开房门,只见管家神情焦急的站在门外。 不待他问话,管家急促的说道:“少爷,陈老汉家失火了!” “啊!”张义惊呼一声,提上鞋子,就跟随对方去了前院。 片刻后,张义领着管家回到后院,开始挨家挨户的敲门。 待所有下人仆妇站在院子里,张义举着火把说道:“佃户陈老汉家失火,所有男丁带上家伙,跟着少爷我去救火。” 这时胡理的夫人站了出来:“公子,我也去吧。” “去个屁!女人都回屋里待着,不许出来。” 张义呵斥了一声,就开始指挥着所有男丁,拿着水桶水盆冲出去院子,去帮着陈老汉家救火。 看见男人们,都去了外面救火,留下来的仆妇女人们,也只是叹息了几声,便各自回到了房间里,继续睡觉休息。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待后院重新恢复了寂静,才有一个黑影,从房间的后窗户跳了出来,身体紧贴着围墙,向着张义所住的房间走了过去。 待来到张义房间的后窗,黑影拔出一把匕首,插进窗户缝里,一点点撬开窗扇。见左右无人,翻身进入房间。 借助火折子散发的微光,黑影搜遍了房内各处,都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经过短暂的思考,终于将注意力放在了房梁上。 当黑影踩着凳子,伸手在房梁上一阵摸索后,终于发现一个木盒。 待黑影欣喜的掀开盒盖后,里面躺着的一张纸,让她险些笑出声来。 当即,从怀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一根木炭和空白纸张,借助着火折子照亮,只用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将其抄录了一遍。 片刻后,黑影回到了自己房间,又从房梁上取下《孝经》,对刚才誊抄的消息,进行一番加密。 待全部工作完成后,时间已经接近四更时分。 正在陈老汉家,参与救火的张义,看见姜老八从黑暗中跑了过来,便向后退了几步,与人群拉开一些距离,这才问道:“怎么样?” “得手了。”姜老八简短答道。 张义再次问道:“没捎带着,去仓库弄点细软啥的?” “啊?”姜老八稍一愣神,这才明白对方的意思,随即说道:“那个李氏没跑,得手后,在房间里又忙碌了一阵,就躺下睡了。” 张义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的说道:“倒是个谨慎的,我喜欢。” 这时,参与救火的韩老四也屁颠屁颠凑了过来。 “少爷,那边怎么样?” 张义白了对方一眼,指着快要烧塌的房屋,低声埋怨道:“别说那边了,先说这里!还跟你反复交代,烧个柴房就行了。瞧瞧你的干这点事,老陈头差点没死在里面,你说说,这怎么整?” 韩老四尴尬的挠挠头,不好意思的说道:“他家的柴火有点潮,老奴不是寻思着,确保万无一失吗?” “哎!愁人!”张义一拍额头。 当众人破灭大火,天边已经发白。 张义让管家搀扶着满脸泪痕的陈老汉和其家人,暂时去自己家安顿,等房子盖好后,再重新搬回来。 这个善举,立即得到陈老汉一家的响应,如果不是张义眼疾手快,陈老汉险些跪下,叩谢主家的大恩大德。 片刻后,张义带领着众人回到院子,将琐事全都交代给管家,这才迈步回到自己房间。 可当他正想躺在床上休息的时候,就看见凳子上的白色脚印,这让张义异常的愤怒:“小爷刚特么夸你谨慎,你就来打脸。” 第0294章 实验 皇城司 当老太监拿到破译后的配方,已经是当天夜里了。 看着纸张上,密密麻麻的中药名字,和精确的重量后,已经年届六旬的他,再也无法压抑心中的狂喜,一时间,竟朗声大笑起来。 待如同夜枭般的笑声停歇,老太监才伸出因为兴奋,而有些颤抖的手,将那张纸交给手下:“去!快去!连夜配出来,咱家要亲自观看效果!” 待那名下属离开房间后,老太监才坐回到椅子上,翘起了二郎腿,悠然自得的说道:“小兔崽子,跟咱家斗心眼,你还嫩了些。” 再经过几番催促后,终于在天色渐亮之时,属下才小心翼翼的捧着一个托盘走进房间。 老太监看见托盘里土黄色的粉末,大声质问道:“怎么这么慢?这都几个时辰了?” 属下双手将托盘放在桌案上,这才躬身答道:“物料品种太多,配置工序又极其繁琐,所以耽误了些时间。” 老太监伸手抓了一把粉末搓揉,感受着指尖传来的细滑,又放在鼻子前,仔细嗅了嗅,当即就被刺鼻的中药味,呛的咳嗽了两声。 也只是片刻功夫,他就恍然大悟道:“这就对了,这可是,能扭曲铁板的力量,怎么可能轻易制作出来。” 可是,当他捏了一些粉末,放在桌案上,试图用蜡烛将其点燃的时候,却让他大失所望。 “怎么点不着?”老太监眉头紧皱的问道。 随即,又拿起一旁的配方,仔细阅读起来。 片刻后,他一拍额头,自嘲的笑了笑:“还有咒语,倒是咱家急切了些。” 老太监将配方放在一旁,一边双手拿起粉末来回搓揉,一边照着纸张上的文字,朗声念着晦涩难懂的咒语。 “??化肥挥发发灰,发发,呸!不对。??化肥挥发灰,呸!黑化肥发肥,干你娘!” 重复念叨了良久,老太监觉得嘴里的舌头,都要打结了。也无法念诵完整的咒语。 “你来!”老太监侧身让开,吩咐属下道。 当看到,属下笨嘴拙舌的几次念错咒语后,老太监已经没有了最开始的兴奋,取而代之的则是出奇的愤怒。 “去!给咱家多叫几个人过来!就给咱家念!” “阿嚏!”老太监觉得鼻子痒痒的,还没来得及伸手揉捏,就打了一个喷嚏,随即手上也有些发痒。但是,此时的他已经没有心思顾忌这些。 一炷香后,被叫进来的几人,均是无法完整念诵咒语。 此时的老太监,一边抓挠着双手和脸颊,一边大喝道:“去!再去叫人!必须给咱家念出来!” 说完,老太监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呼吸也因为鼻子被什么堵住了,变得急促起来。但是这些一切的不适,已经无法阻止他实验那股力量的决心。 在半个时辰后,终于有一名下属将咒语完整的诵读了一遍。 老太监长身而起,来到书案前,对其命令道:“拿起蜡足,将粉木点兰。” 这时众人才将注意力,从那堆黄色粉末,转移到已经口齿不清的老太监身上。同时,不禁发出一阵阵惊呼。 此时的他,脸颊早已肿胀的如同猪头,皮肤上布满了因为抓挠而带来的伤痕,殷红的血液更是从伤口处一滴滴的流下。整个人已经如同一头择人而噬的厉鬼般,在人前站立。 老太监对于众人的惊呼声,更是充耳不闻。只是呼吸急促的,连番催促着那名手下点燃粉末。 那名手下只得强忍着心中的恐惧,颤抖着将蜡烛拿起来,将火苗小心翼翼的靠近那堆黄色粉末。 “为森么!为森么!为森么点不早!磊告诉咱嘎为森么!” 正在老太监发疯之时,就听角落处,一个声音弱弱的说道:“肿管,无们可能搜骗了。” 众人闻声望去,这才注意到,一个如同和老太监一样,满脸血迹的人在说话。 只见他一边挠着已经布满血迹的脸颊,一边艰难的说道:“肿管,还思快早郎宗,怎字一哈吧。” “郎中!快!快去找,不!去请御医!请御医过来!” 众人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尤其是手上已经开始有搔痒反应的人,已经顾不得上下尊卑了,慌忙跑出房间大喊道。 半个时辰后,在更多人陷入搔痒的同时,御医终于趴在一名汉子背上,被人背着跑了过来。 在经过详细的问诊后,御医对着已经呼吸困难的老太监,深深一揖:“司使,恕老夫才疏学浅,无法为您去除病痛。” 说完,又客气的向在场众人行了一礼,这才脚步匆匆的逃出房间。 根本就不用人吩咐,门外等候的一名汉子,立即拔腿冲出了皇城司。 在接二连三的请了几名御医后,对方都是一样的反应,态度上极其客气,言语上极其谦虚,可就是拿这个病没办法。 可皇城司都是些什么人?凶人,狠人。 当一名花白头发的御医,走进房间后,只听“哐啷”一声,房门瞬间被人关上,同时还有两名满脸伤痕的汉子,抽出横刀站在门前。 这名御医不免苦笑摇头,只能耐着性子,对房内众人进行一番详细的问诊。 在苦思良久后,他才长叹一声,几步来到桌前,提笔写下一个方子,顺手递给一名汉子:“老夫也没太大把握,只能试上一试。” 历经了几度大起大落的老太监,早已没了以往的气势,此时正呼吸粗重的斜倚在,临时搬来的床榻上,艰难的挥了挥手,示意那名汉子去抓药。 这时,有一个稍懂医理的下属问道:“老先生,您不是已经看过之前的方子吗?难道有了方子,也没把握医治吗?” 御医思忖片刻,这才说道:“难啊,几十种药材配伍在一起,是老夫平生仅见。至于,其中是哪几味,甚至十几味药材起了作用,也只能逐一试过才能知晓答案。” 不待那汉子说话,他又补充道:“况且,这几十味药材,还分别进行了浸泡,焖煮,炙烤等七八道工序,原本的药劲药效早已有所改变,实在让老夫难以应对。” 说完,老御医还客客气气的向众人行了一礼:“倘若老夫找不到医治的方法,还请在场的诸位好汉,莫要难为老夫才好。” 第0295章 收复,条件 在皇城司众人束手无策的时候,张义正带着胡理和两名老供奉,在旷野也散步。 他看着远方忙碌的农人,感慨说道:“有时候想想,当个农民也挺好的,平生只干一件事,要是老天爷再赏脸,该下雨下雨,该出太阳出太阳,这日子过得也蛮不错的。” 此时的胡理,可没这份闲情逸致,他不禁担忧的问道:“公子,那个药可是讲究用量的,您说,万一闹出人命,这可怎么办?官府不会来抓胡某吧?” 张义白了对方一眼,好心情全被破坏掉了。 “你怕个屁啊,瞧给你吓的,我这个主使都没害怕呢,你至于吗?” 这番话,似乎并没有起到作用,胡理依然眉头紧皱的说道:“您是谁啊,能在析津府谈笑风生的主。胡某能比吗?老胡我可是这辈子都回不了辽国的人,万一在宋国这边再犯了事,那就只剩下出海一条路了。” 张义斜睨着对方说道:“就没考虑考虑西夏?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啊,据说风景可是不错。” “您可拉到吧,那地方老胡早年去过,啥圆不圆的。赶上风沙天,出门都不敢张嘴,否则,必定是一嘴的沙子。”胡理一脸嫌弃的说道。 正当几人在田间闲聊的时候,曹管家脚步匆匆的跑了过来。 “少爷,来了几个满脸带伤的汉子,自称是皇城司的,说是想要见您。” 张义与胡理对视了一眼,这才说道:“走,回家看看去。” 待张义走进院子,就见三个汉子,从房檐下冲过来,一头扑倒在张义面前:“还请郎君救命啊!”(翻译那些含糊的话太难,还是好好说话吧。) 张义佯装吓了一跳,惊讶的看着几人:“几位好汉是?” 居中的汉子,语带哽咽的说道:“郎君,小的们,知道错了,还请您移步皇城司,为我们这些可怜人医治。” “不是,我说几位,你们说啥呢?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啊。”张义绕过几个汉子,向正堂走去。 谁知那个汉子反应更快,转身一记飞扑,伸手就抱住了张义的腿。睁着满是哀求的眼神说道:“郎君,您别戏弄小的了,小的们真的知道错了。还有,总管已经快不行了。” 张义挣扎了几次,都没甩脱对方的搂抱。 随即,这才脸色一正,大声呵斥道:“都给我滚起来!” 面对张义的突然发飙,吓的那个汉子浑身一颤,下意识的松开双手,相互搀扶的站了起来。 只听张义厉声说道:“去告诉那个老太监!想要活命的,就亲自来庄子里,别给我演什么哭闹的戏码,小爷我不吃这套!现在就给我滚!” 说完,便绕过几人,走进了正堂。 待几人走后,张义便吩咐道:“韩老四,姜老八!” “在!” “在!” “把那个李氏给我绑了!” 片刻后,当李氏被二人押进正堂的时候,早已没了往日的风骚媚态,只剩下一脸的惊恐,抖如筛糠的看着端坐在上的张义。 从刚才的几个汉子走进院子,躲在墙角偷窥的李氏,就察觉到一丝不对。再等听明白几人的对话后 ,更是知道自己上当了。恐怕那个方子,不是总管想要的,甚至还害了对方。所以,心如死灰的她,面对蒋韩二人,并未做出任何抵抗。 张义把玩着老太监给他的那块腰牌,一脸玩味的说道:“不怕告诉你,你罪过大了,比我还要大。至少,老太监现在杀了你的心都有。说说吧,你的真实姓名,身份。” “奴,奴家,本名银燕,是司使手下的一名副统领。”银燕老实说道。 张义满意的点了下头:“就是说,你是皇城司这边的?不是宫里的?” 银燕点了点头:“是的,司使那一日找到属下……。” 对方交代的事实,对于张义已经不重要了,只要知道对方是哪一派的人马就行了。 待银燕说完,他眼珠一转,随即说道:“可愿意跟我?” “啊?”银燕错愕的抬头看着对方。 张义眨了几下眼睛,感觉对方可能误会了,立即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以后就不用回皇城司了,就留在我家里,当一个护卫啥的。” 女秘谍又或者女保镖,在任何时代,都是稀缺资源。 对于身边人才紧缺的张义来说,更是不忍心放过。哪怕对方有那么一点点不太可靠,但他依然愿意冒险尝试,将对方留在身边。 银燕也知道自己此时的处境,首先,收养自己的喜福公公已经离开了衙门,没有人再护着自己。其次,自己犯了这么大的错误,回到皇城司后,新任司使绝对不会放过自己。 在踌躇了良久后,她这才试探着说道:“奴家肯定是愿意的,只是司使那边?” 张义大手一挥:“那边你不用管,就说你自己的想法。” 银燕猛点了几下头:“奴家愿意的,愿意留在郎君身边。” 当即,张义让韩老四解开对方的绑绳。 银燕在解开绑绳后,气质陡然一变,再不见半分的风尘气,面色严肃的向张义磕了三个头,这才站立到了一旁。 张义偷偷看了一眼,一脸欢喜的曹管家。心中暗骂一声:老色批。 在等待了一个多时辰后,院门外突然响起人仰马嘶的声音。 张义给了曹管家一个眼色,示意对方去开门。 饶是见多识广的曹管家,见到老太监的惨样,也不禁惊呼一声。 当几个如同血人一样的病号,被众人抬进厅堂后,张义不免下意识的看了眼一旁的胡理。他终于理解对方那句话的含义,这药劲也太大的,弄不好真容易闹出人命。 张义几步来到老太监身前,居高临下的问道:“老爷爷,你还好吧?” “使,使,使不了。”老太监虚弱的说道。 张义见对方还死鸭子嘴硬,便点了下头:“既然死不了,那就回去养着吧。这病也挺解闷的,没事就挠着玩呗。” “你!你!”老太监双目圆瞪,大口喘着粗气。 一旁的众人,可没老太监的意志,内心早就崩溃了,齐齐跪倒在地:“还请郎君救命。” 张义双手一摊:“不是小爷无情啊,只是你们总管嘴硬啊。” “总管!” “司使!” 一时间,厅堂内的哀求之声连成一片。 不知是众人的哀求起了作用,还是老太监自己扛不住了,总之,老太监终于用祈求的眼神看着张义。 张义伸出两个手指:“两个条件,一,以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二,两万贯,算你们的诊费。这两条缺一不可。” 第0296章 药到病除 半炷香后,曹管家站在后院,听着房间里传来一阵阵如杀猪般惨叫,恨不得把耳朵堵住。 他担忧的问道:“那个胡神医,到底用的什么方子啊?怎么叫的这么惨?都有点不像人声了。” 张义看了看左右,凑到对方耳朵旁边:“盐,准确的说,是高浓度盐水。” 曹管家立即想到了什么,感觉头皮一阵阵发麻。 直过了良久,他才皱眉问道:“少爷,这,这不会出人命吧?” 张义摇了摇头:“不会,人是最脆弱的,也是最坚强的。想要一个人死,也不是那么容易办到的。而且,盐可是好东西,这东西杀菌最是管用。” “少爷,杀菌是啥?”曹管家问道。 张义只是摇头:“说了你也不懂,总之你记住了,一旦受了外伤,再附近没有金疮药的情况下,暂时用盐水清理伤口,还是很有效的。” 这时,一旁的银燕凑了过来:“郎君,您说的可是真的?” 张义疑惑的看着对方。 银燕忙解释道:“您说盐水可以清理伤口的事情。” 张义点了点头:“当然,不过这只能用于应急,最好的处理方式,还是立即就医。” 等老太监被人从房间里抬出来,已经奄奄一息。 张义看了一眼,跟随出来的胡理。 胡理尴尬的咳嗽两声:“咳咳,没事,就是反应有点大,折腾的厉害了些,有点累着了,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张义对胡神医的医术还是有些底气的,赶快令人将老太监抬到厨房去,放在灶膛旁给其烤火取暖,免得皮肤瘙痒的毛病还没痊愈,再伤风感冒,那老头就彻底没救了。 应该是被刚才的惨叫声吓到了,被安排在第二波进去治疗的几人,已经在开始互相谦让。 “快点!大冷天的,小爷没那么多时间跟你们磨叽。”张义皱着眉头训斥道。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后院,去了前厅喝茶。 一直折腾到了傍晚,所有人才彻底接受完治疗。 此时,老太监也被人搀扶着来到了前厅。 张义并未起身迎接,而是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示意对方坐下,还贴心的让曹管家上茶。 “舒服了?”张义调笑道。 老太监“哼”了一声,阴阳怪气的说道:“小子,好手段啊,只用了一副方子,就险些要了几十人的性命。” 张义悠然自得的拿起茶杯喝了一口:“你要是不贪心,何至于此?所以说啊,对你的遭遇,我只有两个字的评价,活该!” “你!”老太监用手戟指对方。 张义撇了撇嘴:“我?我怎么了?我一心为公,铲奸除恶。你又干了些什么?一个小小的皇城司使而已,瞧给你嘚瑟的,还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吗?” “你!你!”眼看着老太监都要被气吐血了。 张义这才说道:“别忘了,你自己答应的事情,明天日落之前,把钱送过来,以后咱俩井水不犯河水。” 老太监深吸了几口气,像是在强行压抑心中的愤怒。直到许久后,他才说道:“咱家问你,那个东西你到底交不交出来?” 张义睁大着眼睛看着对方,就像发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一样:“你以为自己是谁啊?你有什么资格说这话?别忘了,你只不过是官家身边的一条狗而已,怎么?狗跟在人身边久了,就觉得自己是个人了?我呸!你算个什么东西啊?” “好!好!你给咱家等着,咱家倒要让你看看,咱家是谁!”老太监咬牙切齿的说道。 张义不耐烦的说道:“病好没有?病好了就赶紧滚蛋,小爷忙活了一天,正犯困呢。” “好好好!你等着!你等着!”老太监一边说着气话,一边双手撑着座椅扶手,就想站起来。 结果很不幸,本就虚弱的身体,再加上被气的浑身颤抖,他居然使了几次力气,都没能站起身。 他向一旁的属下训斥道:“都瞎了吗?还不扶咱家起来!” 待院子重新恢复往日的清净,曹管家担忧的凑过来:“少爷,不会有事吧?” “能有啥事?打击报复?”张义随口问道。 曹管家猛点了几下头。 “把心放肚子里,那个老太监好歹也算个位高权重的,既然说过井水不犯河水的话,就不会食言的。”张义解释道。 曹管家眉头紧皱的说道:“可是,刚才您那几句话,可是把他气的不轻,真要是失去理智,做些什么违背常理的事情,也不一定啊。” 张义若有所思的说道:“不会的,只要他不傻,自然能明白我话里的意思。” 老太监刚走不久,一个自称傅家的管家就来求见。 “求见?”张义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 曹管家点了点了:“是,他就是这么说的,态度挺好的,就是精神气不高。” 张义摩挲着下巴,自言自语的说道:“不会这么快吧?” 曹管家对张义的安排,也只是知晓一些,一时不知该如何答复。 等张义反应过来,这才说道:“让人进来吧。” 片刻后,傅管家就在正堂内见到了,上面端坐的张义。 待行礼过后,张义并未让对方入座,毕竟对方只是一个仆人而已。 “都快天黑了,你来我家何事啊?” 傅管家左右看了看,这才询问道:“不知道张先生可在,老奴想找先生做笔买卖。” 张义对于这个问题,都已经习以为常了:“家父不在,有事的话,你直说便是,我也是能做主的。” 傅管家这才收拾心情,小心的说道:“我家老爷遣老奴过来问问,不知道张家可还想购买一些土地?” 张义恍然大悟,看来真让自己猜对了,只是心中还有些疑问。 “傅管家,据我所知,傅老爷子可是与其他几个主家关系不薄啊,怎么想起到我家来说这件事?” “这个,呵呵,这不是傅张两家离的近吗?所以我家老爷,就遣老奴来问问。” 对这句话,张义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只是懒得戳破对方:“你先说说,是哪块地要卖,再报个价钱出来。” 傅管家这才介绍道:“是村东头那块,与您家紧挨着的河滩地。足足五十三亩呢!当然,至于价格嘛,五千三百贯。” 对傅家的遭遇,知根知底的张义,一听到比市价还要高些,直接高声说道:“曹管家,送客!” 第0297章 所谓生意(上) 傅管家见对方要赶自己走,慌忙说道:“别,别啊,郎君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嘛。价钱要是不满意,可以谈,都是可以谈的。” 张义撇了撇嘴:“要谈也是你家老爷登门,几个意思?看不起我们张家啊?派个不入流的就来谈买卖?规矩礼数都不懂吗?” 说完,便嫌弃的挥了挥手:“轰出去,轰出去!” 傅管家这次不争辩了,他听懂对方的意思了,自己级别不够,人家根本就不愿意跟自己谈。 不过,这也算一个不错的消息,毕竟人家愿意谈买地的事情,总比那几家强,自己连进门的机会都没有。 想通其中的关节的他,当即辞别了张义,一路小跑着回到家里。 张义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随即向曹管家吩咐道:“准备准备吧,傅家的老头该来了。” 不出张义所料,张义刚易容成中年人的模样,曹管家就在房间外说道:“少爷,傅家的家主来了。” 张义对着铜镜又照了照,没有任何瑕疵,这才起身领着曹管家来到正堂。 “哎呦!老爷子,这是怎么了?” 张义见到傅老头的时候,真心被对方的状态吓了一跳。原本挺拔的腰背,已经变的佝偻,花白头发更是变成了满头白发,整个人站在那里,比以前老了十几岁不止。 满面愁容的傅老头,见到张家家主出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双手抱拳道:“张先生,久违了。” 张义连忙搀扶着对方,坐在椅子上:“老爷子,咱们坐下说话,坐下说话。” 待二人落座上茶后,傅老头才说道:“张先生,是这样的,最近老夫腿脚不便,所以就遣了家里的管家,登门来问问土地买卖的事,并没有任何不敬之意,还望先生不要怪罪。” 张义闻言,心中不免一叹,这个傅老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何等的霸气嚣张,如今落了难,完全像换了个人一样。 “唉,老爷子,这说的什么话?张某并不是挑理啊,只是事情重大,想辨个真伪而已。” 傅老头点了下头,随即问道:“既然事情说开了,老夫想问问张先生的意思是?” 张义思忖片刻,这才点了点头:“生意是个好生意,那块地呢,张某也是有意的,只是这个价格……。”说完,就摇了摇头。 就听傅老头说道:“张先生,有意购买就行啊,至于价格嘛,好商量,都好商量。” 没想到,张义并未接他的话茬,而是话锋一转,说道:“老爷子,张某还忘记问了,两位令郎到底犯的什么案子?有消息了吗?” 眼看着傅老头的手,颤抖了一下,随即又露出笑脸说道:“已经查明了,完全是一场误会,误会而已。这不是嘛,老夫已经得了准信,我家那两个不成器的,后天就能放出来。不过,老夫打算让他们先留在城内的宅子里,调养调养身体再回来。毕竟乡下地方……。” 张义心中鄙夷,没小爷发话,你那两个儿子能出来?那都有鬼了。 他急忙说道:“哎呦!那可是好事,这得庆祝庆祝啊,啥时候给两位郎君拜席接风,可不要忘记叫上张某啊,哈哈哈!” 傅老头勉强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轻咳了两声:“张先生,不如咱们还是谈谈土地的事情?” 张义一拍额头:“嗨,您不说,我险些把这事情忘了。” 只见他若有所思的说道:“是这么回事,刚才呢,张某接到消息后,就在心中合计了合计,前些日子才给庄户置办了一群耕牛,结果没成想,当晚就死了四头,这无形中,又多了一笔开销。好不容易算是熬过去了吧,嘿,就是这么不凑巧,佃户家又起火了。哎呦,这给我急的啊,没着没落的。总以为这些踏实了吧?您猜怎么着?我那个逆子,在城里赌钱,又输了两千多贯……。” 张义絮絮叨叨,这一说就是一盏茶的功夫,等说的口干舌燥了,才拿起茶杯喝口水,打算继续说。 傅老头强忍着耐心,终于等到对方停下了,这才插嘴道:“张先生,你说个数,怎么说呢,老夫知道你不容易,但老夫也是抱着诚意来的。你看……。” 张义挠了挠后脑勺,一脸为难的说道:“哎,不瞒老爷子,这家里吧,就剩下两千五百贯了,总是要留下些过日子的,您说是不是?所以啊,两千贯吧。” 不待傅老头说话,一旁陪着来的傅管家不干了,高声说道:“姓张的!你也太黑了!这连四成都不到呢,你怎么不去抢!” “你给我闭嘴!”傅老头使劲顿了顿手里的拐杖,对着管家训斥道。 “老爷,我……。”傅管家还要争辩一下。 傅老头瞪眼说道:“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主家了?” 见管家闭嘴,傅老头才苦笑说道:“张先生,老夫打扰了。” 说完,就慢吞吞的站起身,被管家搀扶着,向外走去。 “曹管家,快送送,快送送!”张义连忙招呼道。 等管家送完人回来,这才说道:“少爷,是不是太少了些?” “少吗?不少了吧?这还没算咱们收买衙门官员的费用呢。”张义白了对方一眼。 曹管家说道:“哎呦,我的少爷啊,老奴不是这个意思,老奴不是怕这块地被人家买了去吗?” “买?谁敢买?”张义撇了撇嘴,很不屑的说道。 曹管家连忙解释道:“少爷,咱们这附近,可是市价一百贯一亩。人家要是出五成甚至六成的价钱,搞不好,那个傅老头真有可能卖了。” 张义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价钱也问的很清楚,但是,你不懂人心和官场。” “人心?官场?”曹管家疑惑问道。 张义叹息一声:“我这个少爷,当得也太难了。不仅要操心佃户,还要给你上课。” 他整理了一下思绪,这才缓缓说道:“首先,这个案子不审不判,任谁去打听,都是这个结果,对吧?” “对啊?那跟买地有什么关系?”曹管家问道。 张义恨铁不成的说道:“其中的关系大了!” 第0298章 所谓生意(下) 只听张义继续分析道:“这案子什么时候能结案?不知道吧?牵扯有多大?不知道吧?宣判的时候,会不会牵扯到家中的财产土地?也不知道吧?这不知道,那不知道的,你敢花钱买地?真要是判一个没收家产的结果,你的钱不是白花了?懂了吗?” “这样也行?”曹管家惊讶问道。 张义点了点说道:“当然了,你以为傅老头为什么找咱家卖地?那是问了一圈,都没人敢买,迫不得已了,才找上咱家。” 曹管家终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了,可随即又说道:“少爷,不对啊,万一,有人想赌上一把呢?那岂不是赚翻了?” “哎呦,你愁死我了。”张义一拍额头。 “赌也不是这么个赌法啊,那都是拿一两成的钱去赌。他土地价格五千贯,拿出个五百贯一千贯的,往哪里一扔,就赌这官司不牵扯到这片地,赌对了,皆大欢喜。赌错了,不伤筋动骨。明白了吧?” 曹管家恍然大悟:“所以少爷,您才出价两千贯,就卡在这个上面。” “唉!对喽!你终于明白了。”张义赞许的点了点头。 随即,曹管家又想起了什么,恨恨的说道:“这么说,那个傅老头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现在卖地,也是存了坑您的意思。” 张义点了点头:“你能想到这一层,能看得出来,是真动了脑子的。这刚几天啊?掰着手指头数,也不过五六天吧?我不信,他们傅家已经沦落到卖家底的地步了。这老头是存着万一涉及到土地,他好提前准备退路的心思。先把土地换成钱财,钱财是最容易隐藏的,挖个坑埋了,又或者存到钱庄里,换成一张银票,这都可以啊。官府想找,都没地方找去。况且,他家不是还有个孙子吗?那个……,懂了吧?” 曹管家佩服的说道:“我滴个乖乖,这个傅老头可是够精明的。” 张义挑了挑眉:“你以为人家几十岁都是白活的?人老奸马老滑,都是在论的。你看着吧,这老头后面还不定怎么算计呢。” 傅家 回到傅家的傅老爷子,哪里还有半分颓败之气,端坐在正堂的屋里,依然有着往日的霸气。 只是张义有一点猜错了,虽然傅老爷子佝偻的样子是装出来的,但是一夜白发却真实的发生了。 自从两个儿子被官府带走,他是费劲了心机,打通了几处人脉,花钱更是如同流水一般,终于在一名刑部小吏嘴里,得了一句准话。说是两个儿子牵扯到一桩盗窃大案,而且这桩案子,还是刑部侍郎亲自圈定的。 这让傅老爷子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刑部侍郎对于地主的傅家来说,那都是天上的人物,怎么会将自己家牵扯进去。 可是,消息也仅止于此。无论自己再怎么使钱,也查不出半点关于案子的消息线索。 这不得不让救子心切的傅老爷子,有些灰心丧气。 至于今日亲自找到张家,一是,确实存了藏匿财产的心思,万一案子判的不如人意,也好有个退路。只是找遍了一圈,平时几家走的近的,连面都不给见,就更不要说谈买卖了。最终,迫于无奈,才找上了张家。 其次,也有试探的意味在里面,之前老大遣人害了对方几头牛的事情,傅老爷子也是事后才知晓的。只是那时候,为时已晚。也只能装傻充愣的蒙骗过去。直到这几日冷静下来,他才将儿子入狱和杀牛,联系到一起。 只是今天登门的效果并不理想,不仅没有试探出,张家是否与儿子入狱有关。还莫名的生了一肚子气。价值整整五千贯的土地,两千贯就想买,简直是痴人说梦。 越想越不忿的傅老爷子,终于叫来了管家:“家里找几个机灵的,给我盯住了张家,看看他家与刑部的官员小吏,有无私下的来往。” 管家刚要转身离开,傅老爷子又想起了什么:“明天给大牢的牢头,送些钱财过去,让他照顾照顾我儿。不要让他们吃了苦头。” 翌日下午,王利带着几名手下来到了小院。 他进门后,就从怀里拿出一沓银票,递给张义说道:“公子,这是司使让属下交给你的。” 张义一边翻看银票,一边问道:“怎么派你过来了?” “本来是让吴提点过来的,结果,他说自己还有重要事情要办,就遣属下过来了。”王利解释道。 张义清点完毕后,随手交给曹管家,让其将银票交给账房。 等曹管家离去,王利才低声说道:“公子,吴提点还让我给您传句话,说您那边的人折损了不少,最好是尽快回去过去看看。” 张义一惊,连忙问道:“怎么回事?你说的详细些。” 王利摇了摇头:“属下也不知是什么意思,吴提点说,只要把话带到,公子自然能听明白。” 张义当然明白,这是镖局的那帮人吃亏了啊,随即他又满脑子疑惑,自己离开才几天啊?那个周全就翻盘了?这个陈学武干什么吃的。 他当即点了点头:“你等我一会儿,我收拾收拾跟你一起回去。” 恰在此时,韩老四从后面走了过来:“少爷,咱家附近多了几个陌生人。” 张义第一反应,就是老太监派来的。他抬头看向王利,眼中的敌意已经无法掩饰。 王利连忙摆手解释:“公子,属下这条命都是您救的,绝不会做这等忘恩负义的事情。” 张义转念一想,对方说的也有道理。这才点了点头,他转头看向韩老四吩咐道:“去,抓一个回来,不要惊动任何人。” 王利急于证明自己的清白,当即说道:“公子,还是属下去吧。” 张义摇了摇头:“这边的环境,你不如他熟悉,在这里陪我等结果就是了。” 随即,又对韩老四嘱咐道:“抓到人后,直接押到柴房去。” 一盏茶后,韩老四肩上扛着一个汉子,就来了柴房。 “弄醒他。”房间里的三个人都是高手,张义也就没有将对方绑起来的意思。 只用了一桶井水,那个被打晕的汉子,就悠悠转醒。 第0299章 继续布局 傅家的家丁,既没受过训练,也没有秘谍的意志。三位专业人士,只是用匕首恐吓了几句,便让其说出了内情。 韩老四咬牙切齿的说道:“少爷,要不,老奴今夜……。” 张义伸手打断了对方,思忖片刻后,给王利使了一个眼色:“把你的腰牌给对方看看。” 王利点了下头,就掏出皇城司的腰牌,在对方面前晃了晃,阴恻恻的说道:“认识这个吗?这是皇城司的腰牌,现在明确告诉你,你麻烦大了。” “啊?皇,皇城司!”家丁闻言,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张义转头对王利说道:“王统领,听说皇城司的监牢,只要被关进去,就没有人能活着出来的。” 王利立即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神情严肃的点了下头:“是的。不仅如此,活着的时候,还要经历三十多道酷刑的折磨。” 张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家丁一听更慌了,他挣扎就要起身磕头,却被韩老四用脚,死死的踩住胸口,让他动弹不得。 张义见火候差不多了,开口问道:“你可愿意为我做事?” 家丁闻言,慌忙点头。 张义微笑说道:“嗯,愿意就好,你听好了……。” 一盏茶后,看着韩老四送家丁从后门出去,张义才转头对王利说道:“你去前面等一会儿,我收拾收拾,和你一起进城。” 一个时辰后,东京城的某个小酒馆内,张义终于等到了偷溜出来的吴宇。 “你就不能去衙门里找我,非要约这么个地方。”刚确认了张义的身份,吴宇就低声抱怨道。 张义摇了摇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那个老太监的关系,懒得看见他。” 不待对方说话,他又问道:“先跟我说说镖局的情况吧。” 说起了正事,吴宇便从怀里掏出一张名单递了过去:“看看吧,两天时间,你那边的人被干掉了六个,还都是在小巷内被人暗杀的。” 在张义接过名单仔细观看的时候,他又补充道:“要不是我将案子接了过来,开封府和刑部那边的高手,早就开始行动了。” 片刻后,张义将名单揣在怀里,无奈的说道:“看来这帮西夏人,也不是省油的灯啊。只是,不知道对方怎么发现这些人的身份的。” 对此,吴宇倒是没有太多惊讶,撇了撇嘴说道:“你以为东京城能有多大?又都是吃这碗饭的,细心观察之下,总会找出一些蛛丝马迹。只要找出来一个,其他的也就不难了。只不过,之前双方的关系,还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而已。” 他喝了口酒,继续说道:“现在不一样了,你这边一出手。原本的平衡就被打破了,人家想报复回来,也并非难事啊。只是,这帮人的手段也够糙的,是真不把那些提刑放在眼里啊。” 张义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对方的说法:“我让你找的人呢?有线索了吗?” 吴宇闻言,又从袖筒里抽出一张纸:“下面的人费了不少劲,总共才找到十个。” 张义脸含笑意的说道:“吴叔,可以啊,刚两天的功夫,就找出这么多。我以前真是小看你了。” 吴宇摆了摆手:“这跟我的关系不大,要谢你还是谢司使吧。” 张义闻言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对方话语的意思。 吴宇这才解释道:“你以为我有多大的权利?能指派多少手下?这些都是我请示了司使以后,他给我划拨的人,名单上的一部分人都是那些人找出来的。” 张义眨了眨眼睛,这些事情如果对方不说,自己还真不知道。 随即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你让我打伤小黑子那天,这种事有私放敌方放秘谍的嫌疑,还是有些后患的,我就向司使汇报了。算是备个案吧,以免日后说不清楚。谁承想,司使问我人手够不够,还给我拨了六个精干的。”吴宇解释道。 “他能有这么好心?”张义摩挲着下巴问道。 吴宇继续解释道:“小义啊,你跟司使之间发生的矛盾,我不做评价。但是,经过这几天的接触,我看明白一点,司使的处事方法,还是公私分明的。你现在做的事情,是为了大宋。他派人给你支持,也是为了大宋。这没有什么好奇怪和质疑的。” 张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在他看来,吴宇对老太监的评价还算中肯。而他和老太监的分歧,也在于对方想获得火药配方的方式,有些不择手段。竟然以吴宇的生命,来威胁自己。这是他不能忍受的,也最是反感的一点。 吴宇见对方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担忧的心情也放下不少。司使这个位置,权力可是极大的。自己这个侄子,真要与对方的关系闹僵,在他看来,吃亏的最终还是张义。 只听张义将话锋一转:“吴叔,你还要帮我一个忙。” 吴宇点了下头,示意对方说下去。 “你们在东京城的帮派里,有没有卧底?绝对可靠那种。”张义这才说道。 “你要干嘛?”吴宇好奇问道。 张义苦笑说道:“我总不能把这份秘谍名单直接拿出来吧,至少需要一个消息来源吧?” 对此,吴宇不假思索的就答应了下来。 张义又叮嘱了几句,这才起身告辞。 一炷香后,张义便以客人的身份,走进了镖局的正门。 当他来到后院,见到陈学武的时候。 陈学武对于换了一副全新面容的张义,一时还有些不适应。 待确认身份后,对方立即说道:“公子,你终于来了。” 张义故作好奇的问道:“看你这样子很急啊,怎么了?” “公子,出大事了!咱们这边只是几天的时间,就损失了六个人。”随即,陈学武就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对方讲述的这些,张义从吴宇那里,早就了解清楚了。但依然做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片刻后,他才问道:“老陈,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 两天之内,一下子损失了六名干将,让陈学武失去了往日的镇静。只是,他虽然有心报复回来,却一时找不到躲藏起来的西夏秘谍。 张义自然看出对方的复杂心思,伸手拍了拍陈学武的肩膀:“老陈啊,越是遇到大事,越需要保持足够的冷静。” 见对方点头称是,他又继续说道:“我现在说三点,一,立即给家里写信,让他们调些生面孔过来。二,立即通知外面的那些属下,全部转移地点隐藏起来。三,准备足够的银钱,看能不能联络上城内的帮派,就以寻仇追债等名义,让他们帮咱们找人。” 第0300章 反跟踪 陈学武早就没了主意,面对张义提出的三条建议,当然是一丝不苟的执行。 待安排完所有事宜,他才字斟句酌的说道:“公子,要不,您还是在这边主持大局吧。” 好像又怕对方误会,连忙解释了一句:“不是属下想推卸责任,实在是现在的情况,过于复杂了。属下恐怕难以胜任。” 张义只想一心挑拨双方的关系,以造成互相消耗的局面。对于这个统领的位置,却丝毫没有兴趣。 他拍了拍陈学武的肩膀说道:“老陈,无非是吃了一次闷亏而已,这算不得什么,咱们家大业大的,完全消耗的起。况且,东京城的情况,你比我更熟悉,至少我本人,还是很看好你的。” 随即,他话头一转:“当然了,如果特使又或者寿公公那里,对你有什么微词,我自然会写信帮你解释的。” 陈学武闻言,自然是感动莫名。张义又安抚了对方几句,见时辰已经不早,这才起身从镖局的正门走了出去。 只是,刚走出去没多远,他就发现身后有两个人,始终在跟踪着自己。 张义一边闲庭信步的逛街,一边有意的观察着对方的举动。同时,心中也在思考,这二人跟踪自己的目的。 首先,他确信一点,自己现在这副妆容,是重新设计的。从未在人前出现过,也就是说,对方不可能认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那么结果就显而易见了,这二人应该是西夏秘谍。跟踪自己的目的,很可能是觉得自己比较可疑,想通过这个方式,来确认自己的身份。 张义看天色还早,迈步走进了临街的一家酒楼。 向小二要了一张临街的桌子,又点了一壶酒和一盘菜,独自坐在窗前,自斟自饮起来。 只是他刚点好酒菜,那二人也走了进来,坐在距离不远的位置。 一炷香后,张义等到了天色擦黑,这才付了饭钱,迈步离开酒楼。 走出酒楼的他,依然做出一副闲逛的模样,只是等二人从后面跟上来的时候,他才瞧准了机会,一头钻进路边的小巷。 负责跟踪的二人,见目标进了小巷,便默契的紧赶了几步,迅速来到巷口。见有一个身影拐进了左边的巷子,也跑到巷尾,探头向内观察。只是这一看,却当场傻了眼。空荡的小巷内,哪里还有对方的身影。 二人对视了一眼,急步冲进巷子的另一头,只可惜,同样没发现任何身影。 “特么的!够滑头的!肯定是那边的人!”一人低声骂道。 另一人说道:“走吧,先回去报信。” 半炷香后,二人如同普通客人一样,大摇大摆的从货栈正门走了进去。 只是二人没注意到的是,他们跟踪的目标张义,就躲在不远处的一个巷口内,将他们进店的过程,看了个清楚。 至于为什么守候在店铺前门,而不是后巷。这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结果。他料定周全不会派自己店里的伙计,来跟踪自己。毕竟,那些都是熟面孔,自己假如真是辽国秘谍,在双方大开杀戒以后,一定会对彼此店里的伙计有所提防。 那两个自认为,还没有暴露的秘谍。如果想隐藏自己的身份,就只有装作客人的模样,从店铺的正门进去,与周全取得联系。 不出所料,只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那二人就分别提着一个盒子,装成采购的模样,从店里走了出来。 只是,二人在交谈了几句后,就彼此分开。 对于选择跟踪哪一个,其实对张义来说都是一样的,反正一个都不认识。他随便选了一个,便悄然跟了上去。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借着大街两侧店铺里,照射出来的烛光。 张义隐藏在穿流如织的人群中,与对方始终保持着三四丈的距离。 当然,对方也不是毫无防备的,只不过,几次都被张义巧妙的避开了对方的视线。 一炷香后,对方终于钻进了一条小巷,又七拐八绕的来到一座小院门前,才用钥匙打开了院门。 张义在不远处,又等待了许久,确认这里就是对方的藏身地,便转身向着来路而去。 当他再次出现,已经是吴宇家后院的厨房。 “这就让你发现了一个?”吴宇在听完对方的讲述后,一脸的不可置信。 张义对吴宇的问话,选择置之不理。再次核对了对方给他的名单,确认没有那处地址,便要过了毛笔,将其记录上。 待放下笔后,他才缓缓说道:“你抽几个机灵的,给我盯住货栈附近,一旦发现可疑的,立即跟上去。” 吴宇无奈的点了点头:“行,都听你的。” 张义又把自己给陈学武提的三个建议说了一遍,最后才补充道:“帮派的人,你要抓紧安排了。最好是明天,先给我见上一面。我这边心里有了底,才好让他去见陈学武。” 吴宇摆了摆手:“你这样不好,我下午的时候,想了一个更稳妥的办法。” 张义点了下头,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吴宇继续说道:“你就让陈学武的手下自己去找,不管他找哪个帮派都行。帮派的头目或者堂主,肯定要把找人的命令,下达给手下人的。这时候,就让皇城司在帮派的卧底介入,假意寻找一番后,把这个名单交给帮派,再让帮派那边跟陈学武方面联系。这样,整件事情都没有你的参与,对你隐藏身份,就更加有利了。” 张义听到对方的安排,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就翘起了大拇指。 随即,他便说道:“这么安排就再好不过了,而且你尽量与对方对接好。货栈门口这边,一旦发现了新的秘谍,第一时间通知给帮派的卧底,再由卧底交给陈学武。” 吴宇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可以,这边我可以做到。” 张义又将事情重新梳理了一遍,发现没有什么遗漏的,这才起身说道:“行了,这边您帮我盯着点吧。明天我就回庄子了,那边还有好多事情呢。” “那你今晚就别走了呗,我这里有客房……。”吴宇提议道。 张义伸手打断对方的话:“算了吧,晚上我有地方睡觉,就不打扰你了。” 吴宇也猜到了对方的去处,只是心中的那份担忧,终究是没有说出来。 第0301章 被催婚 翌日上午,留宿在大宅的张义,一觉睡到自然醒。 等他穿戴整齐走出房间的时候,恰巧看到远处一个倩影,正指挥着一群家丁搬动着几口大缸。 随着张义的接近,曹宇婷似乎是听到了脚步声,这才转回头说道:“醒了?” 张义点了下头:“嗯,你这是忙活什么呢?” 曹宇婷轻抚了一下,耳鬓垂下的发丝:“这不是开春了吗?打算试试沤肥,看能不能让粮食增产。” “呵,你可以啊,还有这个手艺?”张义上下打量对方。 曹宇婷倒没在意,而是认真说道:“总是要试试嘛,万一成了呢?不说造福天下吧,至少能让府里增收。” 张义想起家里那一百多亩土地,随即说道:“跟我说说,回去也让他们试试。” 曹宇婷白了对方一眼,又吩咐了家丁几句,这才带着张义来到一旁的房间里坐下:“先别着急说这些,我问问你,那些事处理的怎么样了?” 张义随意说道:“还是老样子吧,好多事不能急,总要有个过程,不然……。” 不等他说完,曹宇婷便说道:“既然不急,我跟你说点着急的事情。” “啊?”张义疑惑的看着对方。 只听曹宇婷说道:“我就想问问,你打算啥时候娶我?” “啥?”张义闻言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傻愣着干什么?说话啊?”曹宇婷看对方呆愣的样子,不免催促道。 张义挠了挠后脑勺:“怎么都要过几年吧,我刚十五,你也才十四,怎么都要三四年以后再结婚吧?” “我可跟你打个预防针啊,我娘自从过了年,就总是请一些权贵家的夫人来家里做客,还总是私下里嘀嘀咕咕的。”曹宇婷低声说道。 张义自然明白对方“嘀嘀咕咕”的意思,只是不以为意的说道:“你太敏感了吧?也未必是给你找婆家的事,你娘好歹也是个王妃吧?就不能有几个好姐妹了?” “哎呀,可是那些个贵妇,看我的眼神都不对。”曹宇婷有些气恼的说道。 张义这才有了一点紧迫感,好奇问道:“你爹就没说啥?” 曹宇婷白了他一眼:“他?不怕告诉你,我家说话算数的是我娘。” “得,还是个妻管严。”张义无奈说道。 曹宇婷一听对方这么说自己老爹,当即瞪着眼睛说道:“嘿,你怎么说话呢?” 张义彻底被对方的不讲理整无奈了,只得说道:“那我现在找媒婆,去说你家媒?” 随即,又摇头否定了自己:“不行,我一个草民,门不当户不对的,估计你娘不能同意。” 曹宇婷阴阳怪气的说道:“自信点,把估计这俩字去了,我娘肯定是不能同意。” 张义倒没在意对方的语气,只是双手一摊的说道:“按说,我立的功劳,勉强够一个男爵了。可是我的情况,你也是清楚。不可能见于文字,就更谈不上封爵啥了。所以,门当户对这事,肯定走不通。” 在二人商量终身大事之际,一阵脚步声传来。 稍后,就听管家在门外说道:“郡主,郡王在府里发脾气,王妃让您回府呢。” 曹宇婷起身打开房门:“出什么事了?” 管家往房间里探头,就看见张义也在,一时不知该不该讲。 “又不是不认识,直接讲。”曹宇婷随口说道。 管家支吾半天,这才说道:“刚才宫里传出来的消息,说是昨天下午,张美人突然到了皇后宫中,说已经得了官家的口谕,允许她三日后回家省亲。还说……,还说……。”说到这里,偷瞥了一眼曹宇婷。 曹宇婷皱了皱眉:“说啊,她还说什么了?” 管家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勇气说道:“她还说回家省亲的时候,想借皇后的全套仪仗一用。” “放肆!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东西!”曹宇婷立即骂道。 管家认同的点了下头,可是,随即又哭丧着脸说道:“关键是,皇后还点头同意了。” “什么?你给我再说一遍?”曹宇婷气急,一把抓住管家的衣襟。 张义连忙上前分开二人:“别冲动,别冲动,听管家把话说完。” 随即,他又转头对管家说道:“你接着说。” 管家是看着小郡主长大的,自然知道对方的脾气,继续说道:“听传话的小太监说,皇后当时就点头同意了,还笑着亲自把对方送了出去。可是,等皇后回来以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见任何人。这都一天了,也不吃不喝的。贴身宫女气不过,这才遣他来府里报个信。郡王爷,气的把桌子都掀了。王妃劝了半天,也劝不住。就让老奴来找郡主,看能不能过去帮忙劝劝。” 等听完管家的讲述,不要说曹宇婷了,就是张义都觉得气愤。 他早就知道仁宗赵祯宠爱这个张氏,甚至在对方死后,不顾曹皇后的颜面,追封其为温成皇后。 可张义万万没想到,这个张氏居然恃宠而骄到这个地步,居然敢登门挑衅后宫之主的曹皇后,这也是没谁了。 他看着处在爆发边缘的曹宇婷,轻轻的拉了一下对方的袖子,示意对方不要冲动:“还是先去看看你爹吧,至于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也不迟。” 曹宇婷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住心中的愤怒。 “走,带我过去看看。”她示意管家带路。 可没走出几步,又转回身对张义说道:“你跟我一起去。” “我?”张义指着自己鼻子问道。 随即,他就说道:“这是你家的家事,我去不合适吧?况且,你爹现在……。” 可是,不等张义说完,曹宇婷就不耐烦拉着他去了隔壁的郡王府。 在去郡王府的路上,曹宇婷有意拉开与管家的距离,低声说道:“一会儿见了我爹我娘,你可得好好表现,不许出岔子。” 张义只能回以一个苦笑。 从人情世故上讲,他现在去见曹佾是非常不妥当的。 此时,正是整个曹家吃瘪的时候,他一个外人在此时出现,对于整个曹家多少有点家丑外扬的意思。要是对方多想一步,甚至会被误以为,他是来看笑话的。 只是,面对曹宇婷的坚持,张义实在拗不过对方。 第0302章 所谓婚事 面对厅堂内的一片狼藉,张义也只能无奈苦笑,同时心中也打定了主意,尽量少说话,最好是不说话,就当个小透明算了。 “爹爹,气大伤身呢,为了那个女人不值得。”曹宇婷几步来到曹佾面前。 曹佾瞥了一眼闺女,刚要说话,就看见站在门口的张义,立即闭上了嘴巴,向对方点了下头。 张义只得在尴尬的气氛中行了一礼,急忙解释道:“郡王,小子刚才和郡主谈些事情,现在谈完了,就先告辞了。” 只是,没等他脚下动作,就听曹宇婷说道:“你走一个试试?” 随即,指了一下旁边的椅子,示意对方坐下。 张义心中苦笑,给了曹佾一个无奈的表情后,只能不尴不尬的找了个角落坐下。 王妃见此,也不好再轰张义走,便喊下人给对方上茶。 曹宇婷见老爹不说话,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爹爹,女人听到消息也很气愤,但是转念一想。为了那么一个女人生气完全没必要的。” 鉴于张义在场,曹佾也不好再发作,只能嘴上嘟囔道:“爹没生气,就是觉得那女人过分了些。” 曹宇婷劝解道:“爹爹,不是有句话吗?天狂有雨,人狂有祸。你就看着吧,那个女人好不了。” 对于张美人的放肆,曹佾实在不想当着张义,这个外人的面多说什么,于是,就岔开话题,问张义:“听说你回来一段时间了,有什么打算吗?” 面对这个问题,张义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他总不能说,自己每天忙着挑拨离间吧? 只能含糊答道:“小子在城外买了个庄子,打算先定居下来。” 曹宇婷白了对方一眼,等她挥退了所有下人,这才一五一十的把张义私下干的那些事情讲了一遍。 张义责怪的看了一眼女朋友,以他为人处世的原则,有些事情没必要总挂在嘴上,那样不仅对自己的安全不利,也有吹嘘的嫌疑。 曹佾倒是没有想这么多,而且连说了三个“好”字。 “小子,没看出来啊,你倒是为我大宋,私下里做了不少事情。不错,非常不错。” 正当张义要谦虚几句的时候,就听一个声音悠悠传来:“这些个事情很危险吧?会不会有性命之忧啊?” 张义闻声望去,刚才这句话,正是出自王妃之口。 他立即答道:“回王妃的话,危险是有一些,但是为了大宋,有些事总是要有人去做的。” 曹宇婷暗骂张义不上道,看不清状况。急忙解释道:“能有什么危险啊,他都是计划好的,还有那么多人帮衬呢。” 王妃不置可否的点了下头:“说的也是。”说完,就低头不语。 倒是曹佾,对张义用计抓了枢密副使韩州,显得非常有兴趣:“小子,跟老夫说说,那个韩州是怎么上套的?” “咳!咳!”正当张义要讲述一番的时候,就听坐在一旁的王妃轻咳了两声。 紧接着,王妃的声音响起:“郡王,你刚才发了一通脾气,此时也疲乏了吧?不如现在去后面歇息歇息。” 张义见此,也只能尴尬的起身告辞。 曹佾有心留下对方,但是想想王妃的彪悍,也只能微笑说道:“也好,本王确实有些乏了,就不多留你了。” 曹宇婷当然看出老娘的心思了,虽然心中一万个不愿意,也只能气哼哼的送张义出门。 见二人走出房间,曹佾才埋怨道:“你这是干什么啊?人家张义好不容易来一次。” 王妃却不打算让步:“干什么?当然是轰他走了。” “你这简直是不可理喻。”曹佾转头不看对方。 这时,去而复返的曹宇婷,气哼哼的回到房间:“娘,张义是……。” “闭嘴!”王妃呵斥道。 随即,这才说道:“别以为我看不出你那点小心思,娘今天就告诉你,想都不要想。” 见老娘连讲理的机会都不给自己,曹宇婷只能来到曹佾面前,拉着对方胳膊撒娇道:“爹爹。” “叫你爹也没用,这事娘说了算。”王妃继续说道。 曹佾还是比较开明的,又见闺女这副样子,只能对王妃说道:“依我看,那个张义挺不错的。而且,你也别总想着什么身份啊,门当户对啊。其实他干的那些个事,这要放在开国那阵,怎么都能封个爵位了。” 王妃打断对方说道:“爵位?有爵位也不行!” 曹宇婷听的一阵阵憋气,有爵位都不行了,这简直是不讲理啊。 她立即问道:“为啥啊?” 王妃瞪着眼睛说道:“为啥?你还问为啥?他干的那些个差事,你知道的一清二楚,还要问为啥?” 一连串的追问,已经把曹宇婷搞懵了。 在她看来,既然不是身份上的事情,那就太简单了,自己也解决了一块心病。没想到,老娘还是反对的这么坚决。 王妃见对方迟迟不答,就苦口婆心的说道:“闺女,娘承认,那个张义是个挺不错的小伙子。可是,他干的差事太吓人了。稍微有个差错,就是掉脑袋的大事。为娘,不想让你走为娘的老路啊,你明不明白?” 曹宇婷立即转头看向老爹,有那么一刹那,她对老爹的身份,产生了怀疑。对方不会也是搞秘谍的吧? 曹佾当然看出了闺女的意思,慌忙摇头否认。 只听王妃继续说道:“看你爹作甚?我说的是你外公。你是没体会过,那种看着亲人即将上战场的心情。当时,我和你外婆就怕听到军令啥的,那就意味着你外公又要上阵拼命去了。我和你外婆留在家里,恨不得每天跪在佛像前面祈祷,就怕你外公在战场上有个什么闪失。那段时间,是既盼着有人敲门,又怕有人敲门。盼的是,打开门就看见你外公回来了。怕的是,有人登门来报什么不好的消息。” 曹宇婷闻言,只有报以苦笑。 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是好。 这时,曹佾也明白了媳妇的心思,他转头对曹宇婷说道:“闺女,你娘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要不,咱就找个书生啥的?凭着咱家的家世,招个上门女婿也不成问题,每天就陪着你看书弹琴,也省得每天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第0303章 风险与机遇并存(上) 对于离开郡王府的张义来说,虽然不知道几人接下来的谈话内容,但从王妃的态度,也能看出对方不是太满意自己。 对此,张义倒是没放在心上。他相信日久见人心的道理,只要自己努力表现,总能讨得丈母娘的欢心。 “少爷,回来了?” 回到城外庄子的张义,看见门口拴了几匹马,便问道:“谁来了?” 曹管家指了指正堂,低声说道:“少爷,那个老太监又来了。” “啊?”张义闻言一愣。 曹管家又补充道:“一早就来了,说是找您有急事。” 张义点了下头,便迈步走进正堂。 “呵,你终于舍得回来了。”老太监看到张义走进房间,就阴阳怪气的说道。 张义不以为意的坐在椅子上,吩咐管家给自己沏杯茶,这才转头问道:“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说过井水不犯河水吗?” 老太监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随即解释道:“咱家今天路过这里,就进来歇个脚。” 张义也懒得戳穿对方,玩味的说道:“哈,你歇的时间也够长的,这有好几个时辰了吧?” 老太监对于张义的打趣却毫不在意,只是正色说道:“明天你哪里都不要去,咱家找你有事。” 张义眨了几下眼睛,一时没明白对方的意思。 “虽然我不喜欢你的处事作风,但如果是公事的话,就尽管直说,还等明天干什么啊?” 老太监摇了摇头,随即起身说道:“不行,只能明天说。” 说完,便带着几个护卫走出房间。 刚迈过门槛,老太监回过头再次叮嘱道:“小子,明天别出门啊,就在家等着。” 张义只得无奈的点了下头,出于基本的礼节,还是将对方送出了院子。 随后,他就去了后院,先检查了几个徒弟的功课,这才叫来了姜韩两位老供奉。向二人吩咐了几句后,便回到自己房间休息。 翌日上午,洗漱完毕的张义,还没来得及找姜韩二人问话,就见曹管家脚步匆匆的跑了过来。 “少爷,昨天那个老太监又带着一群人来了。” 张义点了下头,便向门外走去。 当他绕过帷幕,走进正堂的时候,立即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 只见老太监正陪同着一位身着员外袍的男子,欣赏着墙上的一幅山水画。而其余随从,则分列在门外两侧。 可能是听到了张义的脚步声,男子和老太监同时转身,向他看了过来。 “噗通”,张义慌忙下跪,朗声说道:“草民张义,见过……。” 赵祯立即打断对方:“免了,朕,咳咳,我就是出来随便走走。” 张义连忙向曹管家挥了挥手,示意对方快去沏茶。 曹管家到底是郡王府出来的,见到官家本人,居然也能强撑着行了一礼,这才转身去了后面。 张义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的说道:“小子没想到您会来,怠慢了,怠慢了。” 赵祯一边踱着步子,端详房间里的陈设,一边意味深长的说道:“不见得吧?你让这个老奴才给朕带话,就应该想到有今天吧?” 张义丝毫没有被人拆穿心思的觉悟,立即正色说道:“实在是事关重大,小子不得不如此谨慎,还望……,还望贵人赎罪。” 赵祯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谨慎是好的,但是,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张义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还请贵人移步后院,小子自会演示一番。” 老太监当即呵斥道:“大胆!你竟敢让……。” 张义立即打断道:“别在这演忠臣孝子那一套,只会让人讨厌。” 说完,还一脸鄙夷的看着对方。 “你!你!”老太监气的浑身颤抖。 赵祯倒是不以为意,当即说道:“客随主便,带我去看看。” 张义这才带领着二人,来到后院的围墙旁边。 赵祯环视一周:“小子,放哪儿了?” 张义瞥了一眼老太监,示意让对方离开。 赵祯轻笑一声:“哈,小子,事情总是要有人做的,你不会指望着朕自己干吧?” 张义眨了眨眼睛,一想对方说的也对。这才蹲下身体,用手拨开地上的枯叶浮土,立即露出一块青石板。待掀开石板后,这才从土坑里面,取出一个油纸包。 张义一边缓慢的拆开油纸包,一边偷眼看着二人的反应。 与赵祯一脸的好奇相比,老太监则是目光火热,大有一把抢到手的意思。 拆开包裹的三层油纸后,张义随手掀开木盒的盖子,指着里面摆放的一颗自制炸弹说道:“官家,您别看这个东西小巧,但是点燃之后,足以炸死一头牛了。” 就在赵祯伸手要拿起炸弹的时候,老太监连忙出声制止:“官家,小心!” 赵祯皱了下眉头,看了对方一眼,又转回头看向张义。 张义大方的拿起炸弹,递到赵祯手里。 赵祯这才仔细端详起来,张义又从盒子里拿出一张纸:“官家,这就是配方了。” 赵祯另一只手接过配方,看了一眼就问道:“怎么才六种?” 张义微笑点了下头:“对啊,要那么复杂做什么?能用就行呗。” 赵祯又看了看手里的炸弹,随即说道:“试试效果?” 一盏茶过后,几人走出后院,来到一片旷野上。 张义从怀里掏出火折子,点燃引线就奋力扔了出去。 只等了片刻,就听到“轰”的一声巨响,与此同时,脚下的大地也是一颤。 紧随而来的,就是“哗啦”“哗啦”被炸起的沙砾,如雨点般从天而降。 “护驾!护驾!”张义并没有看到想象中呆若木鸡的场面,而是老太监声嘶力竭的呐喊声。 赵祯带来的二十余名贴身护卫,只用了片刻的时间,就纷纷跑了过来。 倒是赵祯,仰起头,深深的闭上眼睛,脸上的表情也随之阴晴不定的变换着。 张义只是冷眼旁观着眼前发生的一幕,并未做出任何动作。 待侍卫们将赵祯围在中间的时候,对方正巧摆脱了思绪,朗声说道:“都退下!” 待旷野上只剩下三人的时候,赵祯又继续说道:“张义!说说吧,朕该怎么赏你?” 张义对此倒是早有预料,立即轻声说道:“官家,您是知道小子干的那些事情,是不能见诸于文字的。你要是赏赐的话,就赏小子免死两次吧。” 第0304章 风险与机遇并存(下) 赵祯闻言一愣,紧皱着眉头,深深的打量张义几眼。 “这算个什么赏赐?” 张义暗骂自己回答的太急了,应该故意沉吟一会儿。 他挠了挠头,佯装不好意思的说道:“不瞒官家,小子年轻,处事莽撞冲动,所以,就想着能不能要两次免死的机会。” 赵祯沉吟片刻,便点了下头:“好吧,就遂了你的心愿。” “谢官家赏赐。”张义这才跪倒在地,郑重其事的磕了三个头。 待他起身后,赵祯又问道:“你是从析津府待过的,朕来问你,那个萧思礼弄了一个什么酒,你可知道?” 张义眨了几下眼睛,心说:我当然知道了,那东西就是我给的。 他试探着问道:“小子斗胆相问,官家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赵祯叹了口气,便抬头望着远方。 这时,打配合的老太监在一旁说道:“小子,国事艰难啊,皇城司在那边注意到,那个什么酒卖的非常好,那个……,你懂的。” 张义点了下头,不就是看上卖酒的利润了吗? 他沉吟片刻,才缓缓说道:“不瞒官家,那个白酒就是小子献给萧思礼的。” 他迎向二人吃惊的目光,坦然的把心中的计划叙述了一遍。 临了,还补充道:“官家,小子对这个计划,也没有绝对的把握,但不试一试又觉得很可惜。当然了,如果您想要制作之法,小子也可以献上。” 赵祯沉吟良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倒是个不错的谋划,试上一试也无妨。至于制作之法,朕不要也罢。” “官家英明。”张义听到对方赞同自己的计划,立即献上马屁。 不待对方说话,他抢先将话题引到正轨:“官家,那个火药的方子,您可千万收好了,一定要注意保密。又或者,在没有绝对的把握之前,不宜大规模生产这个东西。假如,小子是说假如,假如不慎泄露出去,特别是被辽国又或者西夏知道了,那咱们这个大宋……。” 张义故意没有说下去,他知道对方能听懂自己的意思。 赵祯遥望远方良久,最终感慨道:“是啊,保密,这事说起来简单,可是真做起来,又谈何容易啊。” 随即,他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张义:“小子,你有什么好提议吗?” 张义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他真是怕摊上这种事,万一对方让他带着人,去莽莽大山里又或者荒漠中制作火药,那他还不如死了算了。 见对方再次陷入深思,张义唯恐赵祯认准了自己,干脆岔开话题说道:“官家,其实对付辽国,小子还有一计。” 赵祯果然被张义吸引了注意力,向他看了过来。 张义这才说道:“官家,辽国是官分南北,以国制治契丹,以汉制待汉人的策略。更是设立了汉人科举做官的政策,小子以为,这是我大宋的一个机会。朝廷完全可以秘密的培训一批人,以冒名顶替的方式,进去辽国官场。” 不得不说,在赵祯眼里,张义的计划有些异想天开了。 只听张义继续说道:“以皇城司的能力,完全有能力搞到一些真实的辽国身份,到时候,安排咱们的人进入科举考场,并非什么难事。一旦科举高中,被选派当了官,通常都会在西京大同府,又或者南京析津府一带。这时,皇城司又或者其他衙门,可以协调配合,给这个秘谍送些功劳过去,以达到升官的目的。不需要太长的时间,十年内必定见到效果。” 这么一番详细的介绍,倒是让赵祯再次陷入了沉思。 不过,老太监却面露鄙夷的说道:“那些个文人能干什么?吟诗作词?还是伤春悲秋?” 张义没有和对方吵架的兴趣,平心静气的说道:“只要官位够高,就可以左右辽国朝局。哪怕官位低些的县令,在两国开战之时,私开城门迎宋军进城也不是不可以。总之,这些都是一步暗棋,就看关键时刻,你怎么使用了。” 老太监皱眉看着张义:“你怎么会想到这些的?” 张义双手一摊:“简单啊,从韩州身上学的。你别小看文官,这些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真等到发挥作用的时候,破坏力会超乎你的想象。” 其实,他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就是别管他有枣没枣,先打三杆子再说。他就不信了,这种全方位立体式的围剿,总能在辽国的身上找到破绽。 接下来,赵祯又问了一些关于析津府的事情,张义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一直到了午时,赵祯才在众人的簇拥下离开。 只是在临行之时,他从袖笼里拿出那张配方,端详了许久之后,就找老太监要来了火折子,将那张纸付之一炬。 张义非常满意对方的举动,这说明赵祯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同时也销毁了自己欺君的证据。 当即,就是一连串的马屁输出。 只听赵祯意味深长的说道:“小子,看在你一心为国的份上,朕就饶了你暗杀陈海的事情,希望不要再有下一次。” 待送走赵祯后,一阵风刮过,此时的张义才感觉到后背,已经被汗水打湿了。 回到正堂的他,一屁股就瘫坐在椅子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没人知道,他献出火药的那一刻,心中是何等的紧张。 与一位皇帝共享一个秘密,并不是一件好事。哪怕这位皇帝是后世称颂的仁君,其结果也是很难预料的。真要是对方立刻翻脸,张义也只能死中求活了。 足足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张义才从那种接近虚脱的状态下,恢复了过来。 此时,姜韩二人带着满身泥土,从帷幕后面转过来。 张义下意识看了看左右,指着二人的流血的耳朵说道:“不是让你们张着嘴吗?怎么还会震成这副样子?” 姜韩二人对视了一眼,韩老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少爷,老奴刚才紧张坏了,就把张嘴的事情忘了。” 见姜老八也附和的点了头,张义才说道:“下次千万记得,这东西爆炸的时候,一定要张开嘴,否则对听力伤害很大的。” 姜老八向前凑了几步,低声问道:“少爷,那些个东西怎么办?” 张义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先不动呢,观察几天再说。” 第0305章 截祸 当天傍晚,张义赶在城门关闭的最后一刻,回到了东京城。 经过一番辗转,确认没人跟踪,这才找了一家客栈住下。 等到夜色降临,张义便换上了一身夜行服,从房间的后窗跳了出去。 凭借着对东京城的了解,他悄然的来到了张氏的伯父张尧佐,位于东城的宅子后巷。随即便找了一处阴暗的角落,将自己隐藏了起来。 这一等就是几个时辰,直到天色已经微亮,张义才长舒一口气,从阴影里走了出来,借着街上路人稀少的时机,跑回到居住的客栈房间。 当天夜里,张义的身影再次来到张尧佐家的后巷,依然是借助阴暗角落,将自己隐藏起来。 果然,这次没有让他失望,就在三更的鼓声刚刚敲响之际,从临近的小巷深处,就跑来一个身材窈窕的黑影。 张义心中暗自苦笑,当即打起精神,等黑影将要从身前掠过的时候,他展开双臂,将对方搂在怀里。 “唔唔唔!”黑影下意识的挣扎了几下,就在将要抽出匕首的那一刻。 张义轻声在其耳边说道:“是我。” 黑影身体一顿,随即放弃的挣扎。 张义也借机松开了双手,低声说道:“跟我来。” 半炷香后,张义将黑影领进了土地庙。 当他伸手扯开对方的黑色面巾后,这才无奈说道:“我就知道这两天你会下手。” 曹宇婷对于张义的出现,倒是没感到诧异,只是问道:“事情解决了?” 张义一愣,没想到官家去自己家的事情,连对方都知道了。心中暗骂这个老太监不靠谱,连基本的保密都搞不定。 他随意的摆了下手:“先不说那些,你这么干太莽撞了知道不?任谁都知道,张尧佐家遭了殃,都是你曹家干的。” “不会的,他们又抓不到证据。”曹宇婷语气坚定的说道。 “哎呦,我的姑奶奶啊,这些人做事,需要证据吗?只要他们认定是曹家干的,就已经足够了。”张义解释道。 曹宇婷立即质问道:“那你的意思,就这么放过那个张氏一家是吗?” 张义闻言,大呼冤枉:“谁说放过他们一家了,我的意思只是这个时间点不对。你这样做,只会让皇后和整个曹家更加的被动。” 凭着曹宇婷的聪明才智,当然能想到这个结果,只是一时很难说服自己而已。 张义再次说道:“张家的事情,你就交给我吧。真的,身为曹家的未来女婿,怎么都要让我表现一下。” 曹宇婷俏脸一红,白了对方一眼:“德行。” 随即她又想到什么,便问道:“你怎么去那里堵我啊,直接去大宅找我多好?也省的我白跑一趟。” 张义双手一摊:“你老娘那个态度,你觉得我脸皮要多厚,才好意思去大宅找你?这不是没办法了吗?才去路上堵你。” 曹宇婷随意的摆了摆手:“哎呀,不至于啊,我老娘从来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当即,不再给张义话说的机会,便拉着对方的手:“跟我回大宅再说,这里冷飕飕的,再给我吹感冒了。” “要不,还是算了吧,反正就几句话的事,说完我就回客栈睡觉了。” 张义还真有点不好意思再去大宅了。 经过对方的一番劝说,他才不情不愿的跟在曹宇婷身后,来到了大宅。 待双方落座,张义又安抚了几句,并且拍着胸脯保证,一定让张家好看,这才算彻底安抚住曹宇婷。 随即,他又将赵祯去庄子上找自己的事情说了。 “啊?赵祯去你家了啊。”曹宇婷惊讶问道。 张义眨了眨眼睛,总感觉哪里不对,但仍然说道:“当然了,你知道这玩意有多大的诱惑呢?那还能有假?” 曹宇婷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不管怎么说,好歹也算放下一桩心事。” 良久,张义叹了口气:“哎,心事虽然放下了,可我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这有什么过意不去的?至少是给大宋做贡献了。” “不是,我当初不是怕他翻脸不认人吗?就给了他一个假的火药配方。没想到,他最后还给烧了,可能是没有绝对的保密把握,又或者在没想好怎么用之前,不想见诸于文字吧。” “噗嗤!”曹宇婷一时没忍住,当即笑的花枝乱颤的。 待笑声停息,才埋怨道:“你呀你,你以为那个庙号的仁字,是随便给的啊。” 张义承认自己,这次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不过,即使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是会选择这样的应对方法。 毕竟,他很难说服自己,用宝贵的生命去赌对方人品的好坏。 张义也没有反驳对方,而是岔开了话题,把自己临时想起的那一计,告诉了曹宇婷,顺便让对方给分析分析可能性。 曹宇婷歪着脑袋想了想,便分析道:“可能性不能说没有,只是你觉得皇城司能干得了这种细活吗?” 张义闻言,又是一阵气馁:“这也是我担忧的事情,说实在的,我对皇城司没什么信心,他们干活太糙了。可是,如果我自己干吧,又师出无名,怕招来赵祯的猜忌。那反而得不偿失。” 曹宇婷当然能理解张义的顾虑,她思忖半晌,最终说道:“我觉得你还是应该找那个老太监再谈一下,无非就是接受对方的监督呗。” 张义对此显得兴致不高,随意说道:“再等等吧,现在辽和西夏的秘谍,正杀的热闹呢,等忙过这阵再考虑那些。” 曹宇婷突然问道:“我送过去的那几个孩子,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可能按照你的计划进入辽国官场啊?” 张义挠了挠后脑勺:“我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是识字还不够吧?他们学过四书五经那些东西吗?” “当然了,你以为大家族是什么?连家生子都有先生教导的。”曹宇婷撇了撇嘴。 思忖良久,张义终于点了下头:“行吧,回头我找几个人,专门培养一下试试。” 在寒风里冻了半宿的他,终于还是熬不住了。打了一个哈欠后,这才起身说道:“不跟你说了,我要回去补觉了。” 告别的时候,曹宇婷拉着张义的手说道:“梅有财的事情,你也别太着急了,到底因为什么,我已经让府里的管家去打听了。” “什么梅有财的事情?你说啥呢?”张义疑惑问道。 曹宇婷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即问道:“梅有财被抓的事情啊。你没收到我给你留的口信?” 张义挠了挠脑袋,一脸懵懂的问道:“你啥时候留的口信?梅有财又啥时候被抓了?” 第0306章 历程 经过曹宇婷的一番叙述,张义才搞明白,自己闹了个误会。 他一直以为对方说的是赵祯去庄子里的事情,没想到曹宇婷那一句“事情解决了?”的问话,指的是梅有财被开封府抓进大牢的事情。 只是曹宇婷对于事情的始末缘由,也不甚清楚,正遣人出去打听消息。 翌日上午,张义来到乐派店铺门前,看见大门已经被贴上了封条,心中不由一叹。 当即,绕到了店铺后面,敲响了后院的院门。 “请问,您是?”掌柜打开木门问道。 待张义解释了一番后,对方才认出他的身份。 “跟我说说吧,梅东家是怎么回事?”坐在石桌旁的张义,一边把玩着茶杯,一边问道。 掌柜愁眉不展的说道:“郎君,这一说都是前天的事了。那天下午的时候,我正在店里卖货呢,突然就闯进来几个官差,为首一个当官的,说有事找东家说话,等我把东家从后院请出来。那些人二话不说,就把人锁了。” “那些人说没说自己是哪个衙门的?”张义皱眉问道。 掌柜点了几下头:“说是开封府的,是一位姓张的推官,让他们抓人的。” 对方的回答,一时让张义有些摸不着头脑。 在来的路上,他对梅有财被抓也是有些猜测的,很有可能被自己不幸言中,搅了某位大佬对刑部官员的布局,这才被打击报复。可是无端又冒出一个开封府姓张的,这让张义有些搞不清状况了。 “他们有没有说梅东家犯了什么案子?”张义追问道。 掌柜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没有,见到东家只是大喝一声,梅有财你的案子发了,然后那几个官差就把东家锁了。” 张义又问了几个问题,结果掌柜是一问三不知。无奈之下,他也只能放弃。嘱咐对方守好店铺,安抚好几个伙计,就从后门离开了。 一炷香后,张义来到了开封府大牢门前。 “干什么的?”把守大牢的衙役,见有人靠近,立即大喝一声。 张义从袖筒里掏出一把铜钱,塞到对方手里:“官爷,我是来看个犯人。” 衙役在手里掂了掂铜钱的分量,这才满意的一笑:“找谁啊?” “官爷,我是来看梅有财的,就是前天下午抓进来那个。” 张义还生怕对方不认识,又用手比划了一番梅有财的身形样貌。 衙役回想了一下,这才点了点头:“哦!是有这么个人,你等等啊,我给你问问牢头,看能不能见。” “哎呦,让您受累了,谢谢啊。”张义点头哈腰的说道。 衙役给一同站岗的同伴打了声招呼,这才推开旁边的小门走了进去。 一盏茶后,衙役一只手捂着脸颊,就怒气冲冲的走了出来,对着张义骂道:“特么的,滚!害的老子平白挨了一巴掌。” 说完,还觉得不解气,几步上前抬起脚就要踢张义。 张义见对方的反应,心里“咯噔”一下,就知道梅有财的事大了,慌忙避开对方的脚。在一连串衙役的咒骂声中,小跑着离开了大牢。 回到大街上的他,左思右想后,也只能先找吴宇帮忙,看对方能不能利用皇城司的身份,先把人给救出来,至于其他的事情,可以以后再说。 再次见到吴宇,已经是一炷香以后了。 见对方从衙门里出来,张义拉着吴宇走到一旁,把梅有财被抓的事情,加上自己的分析,一股脑的告诉了对方。 吴宇对于梅有财的遭遇,倒是不太在意,同时也爽快的答应了张义的请求。 等张义跟随着吴宇,凭借着皇城司的身份进入大牢,并见到牢头后,却出人意料的遭到了拒绝。 牢头态度是异常客气,但说出的话也非常坚决:“吴提点,不是小的不给您面子,这个姓梅的犯人是张推官亲自交代过的。没有他的点头许可,任何人都不能见,就更不要说将犯人提走了。您还是别为难小的了。” 如果,按照吴宇以往的脾气,和皇城司的行事作风,自然是容不得一个小小牢头,拦住去路的。 只是,当他听说是张推官亲自交代的,一时变得有些犹豫。继而,回头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张义。 张义则是不明所以的与他对视了一眼。 当即,吴宇点了下头,便领着张义退出了大牢。 “吴叔,怎么了?”走出大牢的张义,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吴宇拉着对方走出去几步,这才低声说道:“那个梅有财到底犯的什么案子?” 张义如实说道:“我就是不知道什么案子,才来找您帮忙啊。” 吴宇眉头紧皱的点了下头:“那行,走,先去开封府找他问问案情。” 当二人来到开封府,吴宇亮出腰牌后,便表明了来意。 守门的衙役当即说道:“吴提点,你这来的不凑巧,张推官今天请假了。” 张义闻言,便皱眉问道:“那不知梅有财的案子,除了张推官以外,还能找谁询问一下?” 衙役摇头说道:“那不知道。” 不待张义说话,吴宇伸手阻止,随即说道:“那袁府尹在吗?” “府尹自然是在的。”衙役点了下头。 一盏茶后,二人跟随着衙役来到了开封府尹袁通的值房。 待各自落座后,吴宇开门见山说道:“府尹,那个梅有财与皇城司正在办的一桩案子有些牵扯,吴某这次过来,就是想将人押到皇城司的大牢去的。” 袁通得知二人的来意后,并没有立即答应,而是沉吟了半晌,才缓缓说道:“吴提点,按说皇城司办案,本官是要全力配合的。只是不瞒你说,这个梅有财也牵扯一桩大案。你看这样好不好,等我们开封府将案子结了,再联系皇城司,让你们把人押走。” 张义心里这个骂啊,梅有财啊,梅有财,你到底干啥缺德事了?人家非要在你身上,咬点东西下来啊。 他立即问道:“不知这个梅有财犯了什么案子?” 袁通以为张义也是皇城司的,只是讳莫如深的一笑:“这个可不好说,你们还是去问张推官吧。” 第0307章 解救梅有财 走出开封府的张义,怎么都觉得这件事情有些蹊跷。 他转头对吴宇说道:“吴叔,帮我查查那个张推官的住址,我去找他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吴宇却未直接回答对方,而是说道:“小义,要我看,这事不如再等等看,开封府不会总关着梅有财的。” 张义立即说道:“别啊,说什么梅有财也跟我合作了一场,而且为人也还不错。现在既然遇到了难处,不管怎么样都要帮一把。” 随即,他又想到了什么,便试探着问道:“吴叔,是不是有什么让你为难的事情?” 吴宇这才解释道:“最开始,我也是没反应过来。直到听衙役说,这个张推官请假了,才想起这人是谁。” “谁啊?都能让你知难而退。”张义好奇问道。 吴宇无奈说道:“这个张推官,就是当今官家后宫的宠妃,张美人的伯父,张尧佐。” “尼玛!”张义不禁骂道。 吴宇双手一摊:“所以我说这事先等等看呢,要是换了别人,你觉得我会跟开封府这么客气?” 张义沉吟良久,这才对吴宇说道:“吴叔,那这事你就别参与了,我去问问司使吧,看能不能让他出面了解下情况。” 吴宇以为对方生气了,立即说道:“小义啊,吴叔没说不管啊,只是……。” 张义摆了摆手打断对方:“吴叔,我没有其他意思,这件事你确实不宜再参与进来。走吧,带我去见司使,他怎么说都是官家身边的人。” 吴宇见张义坚持,也只能叹息一声,一边带着对方往皇城司走去,一边劝说其冷静,毕竟这个张尧佐身份特殊,侄女又深得官家宠信,爱屋及乌之下,也是有所依仗的。 张义自然是点头答应,至于心里是怎么想的,就不得而知了。 皇城司 老太监被任命司使也有十几天的时间了,对于每日堆积如山的公文依然无法适应。 当接到属下禀告说,吴宇请见的时候,他正批改着一份公文,头也不抬的说道:“让他进来。” “属下吴宇,见过司使。”吴宇走进房间后,恭敬抱拳行礼。 张义则一脸淡然站立,倒不是他还记恨着对方,而是房间里还有很多小吏,实在不方便报名。 等待良久,老太监在公文上做了签押后,这才抬起头来,看到张义就是一怔,好奇问道:“你怎么来了?” 张义看了看左右,示意对方挥退旁人。 老太监倒也没多大反应,向身边小吏使了个眼色。 待众人离开房间后,张义恭敬行礼:“见过司使。” “有话就说,我还好多事情要忙呢。”老太监揉着酸胀的手腕说道。 张义也不废话,直接说道:“是这么回事,我有一位好友在前天突然被开封府抓了,现在就关在他们的大牢里。小子这次来,就是想讨个人情,看能不能先放他回家。” 老太监听完这番话,第一感觉就是有些可笑。开封府抓人一定是对方触犯了律法,这个张义竟然来找自己讨人情,想要让他私放犯人。 不过念在对方多次立功的份上,也不好直接驳了他的面子。 “你那个朋友都干了些什么?开封府为什么会抓他?” 张义在来的路上就想好了说辞:“无非是一些小事情,根本不值得一提。当然了,任何人都没有逃脱律法制裁的权利。可关键在于,这个朋友正协助我处理,辽夏秘谍互相厮杀的一些事情。您也是有所了解的,现在正是到了紧要时刻,有些事情没他出面,还真办不成。至少效果会大打折扣。” 关于张义挑拨两国秘谍私下搞暗杀的事情,老太监自然是知道的,还给吴宇增派过几个得力人手。 老太监对张义的话倒是没有怀疑,便点了点头,随手从旁边拿了一张白纸,提笔蘸墨在上面写了一行字,并在上面加盖了自己的私章。 待吹干墨迹后,转手递给张义:“你拿着我的条子去开封府,他们应该会放了你的朋友。” 始终站在一旁的吴宇,此时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心里暗骂张义滑头,居然连司使都敢骗。但他也没有当场揭发的意思,毕竟远近亲疏,他还是分得清的。 张义伸手接过纸条,微笑说道:“谢谢老爷爷。” 老太监不以为意的挥了挥手:“快去救你朋友吧,我还一堆事情要忙,就不留你了。” 待走出房间,吴宇将张义拉到偏僻处:“你明知道这事有张尧佐的参与,却故意隐瞒,这分明是要坑司使。” 张义挣脱开对方的手,坦然说道:“我也没说,这件事没有张尧佐的参与啊?怎么能说我坑人呢?再说了,那个梅有财,你也是见过的,绝对是老实本分的商人吧?你觉得他能犯什么了不起的大案吗?” 吴宇指了指对方:“你小子就滑头吧,早晚有一天,把自己也坑进去。” 实践证明,皇城司使的条子,还是很管用的,当张义拿着它找到开封府尹袁通的时候,对待他的态度都热情了不少。 当即叫来一名师爷,陪同张义一起前往大牢。 半炷香后,等张义走进大牢,见到梅有财的那一刻,心中就是一叹。 此时的梅有财,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意气风发。他满身污垢,独自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而同一个牢房里的其他犯人,看起来也不像是善类。 “梅有财!有人来接你了!”一旁的牢头向牢房里面大喊一声。 梅有财这才缓缓回头,看向牢门方向。 当他看到张义那一刻,表现出与身材不符的灵活性,一下就窜了起来,紧紧扒着牢门喊道:“你怎么才来啊。”说完,便像个孩子般嚎啕大哭起来。 张义此时也看见梅有财脸上的青紫,转头怒视着旁边的师爷。 对方则尴尬的挠了挠鼻子,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 “走吧,咱们回家!” 一盏茶过后,张义才吃力的扶着肥胖的梅有财登上马车。 “你到底犯了什么案子啊?” “我特娘的也不知道啊,那天突然就把我抓了,还跟一帮地痞流氓关在一起。” “啧啧!那你还纯洁吗?我指的是后面。” “靠!谁敢!爷一屁股坐死他!” 第0308章 优秀男人的烦恼 为了以防万一,张义决定在没搞清案情始末之前,先接上梅有财一家去城外的庄子里安置。 在乘坐马车来到梅家以后,自然少不了一家人抱头痛哭的戏码。同时,解救梅有财的举动,也赢得了梅夫人和一对兄妹的感激。 张义只是客气了几句,便催促着梅家上下,赶快收拾细软搬家。 好在梅有财家里雇佣了不少家丁仆妇,只用了短短半个时辰,就收拾了十几口大箱子,足足装了五六辆牛车,一行人才向城外驶去。 坐在车厢里的张义,看着轻纱遮面的梅姑娘,这才想起对方参选秀女的事情,便出言询问。 梅有财一拍大腿:“嗨!别提了,都到第三轮了,被刷下来了。” 张义点了点头:“也好,其实后宫不是什么好地方,对梅姑娘而言,未必是个好选择。” 这时一旁始终未出声的梅夫人说道:“就是就是,还不如找个年轻俊彦嫁了呢,也省的我这个当母亲的,整日在外面挂念。” 梅有财诧异的看了夫人一眼,对方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得知闺女被淘汰的消息,比自己这个当爹的反应大多了。 就听梅夫人看着张义问道:“张郎君,要是没记错的话,今年有十五了吧?” 张义微笑答道:“梅夫人好记性,小子刚好十五岁。” “这有半年多没见了,可曾婚配?”梅夫人继续问道。 不待张义回答,梅有财轻咳两声,瞪了自己媳妇一眼。 张义倒是没在意,左右无事,就当闲聊了。 “还没呢。” 梅夫人像是没看见自己夫君的眼神,又继续问道:“一直也没听郎君说过家世,不知令尊和令堂是?” “啪!”梅有财以手扶额,觉得自己媳妇没救了。自从闺女被淘汰以后,见到个能看上眼的小伙子,都要仔细打听一番身世来历。 张义就算再傻,也听出不对了,但又不好不答,只能含糊说道:“我爹娘都已过世了。” “哦,原来是这样的。”梅夫人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 随即,又问道:“那家中可有兄弟姐妹?” 梅有财是真忍不了了,他偷偷捅了下媳妇,示意对方少说话。 梅夫人皱了下眉,扒拉开对方的手,继续目光炯炯的盯着张义。 张义心中大为感慨:哥们儿这么优秀的吗?居然,有人上赶着给自己介绍媳妇。 可是狭小的车厢内,他连个躲的地方都没有,只能硬着头皮答道:“爹娘只生了我一个。” 梅夫人像是发现了宝藏一般,当即眼睛就是一亮。轻咳了一声,转头对闺女说道:“咳,闺女,娘渴了。” 梅姑娘也是听出老娘的意思,早就面色羞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听到对方说口渴了,这才慌忙拿起小火炉上的水壶,倒了一杯热水递了过去。 梅夫人接过杯子,又立即说道:“说了半天的话,想必张郎君也口渴了,再给倒一杯啊。” “哦!”梅姑娘连抬头的勇气都没了,好歹倒了一杯水,低着头就递了过去。 饶是脸皮厚如城墙的张义,都能感受到弥漫在车厢里的尴尬气氛,匆匆接过了水杯,低头吹着滚烫的茶水。 梅夫人转头看向自己夫君,还不忘撇了下嘴,大有一番挑衅的味道。 经过一阵颠簸,一行人终于来到城外的庄子。 不待车子停稳,张义就逃也似的跳下车厢。推开院门向里面喊道:“管家!管家!多找几个人过来搬东西。” 尽管梅家已经今非昔比,在城里居住的宅子也是价值不菲。当梅夫人走进院子后,仍然说道:“这院子真是气派。” 随即,转头对梅有财说道:“夫君啊,咱们也在附近盖一套吧?” 梅有财实在没心情搭理这个疯女人,转头看向张义:“让你费心了。” 张义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说这些做什么,我带你去后面客房,先安顿下来,再让家里的郎中给你诊治一下。” “啊?你家还有郎中?果然是大户人家的做派。”这时热情的梅夫人,不知从哪儿钻了过来。 梅有财忙拉着张义,让对方带自己去房间休息。 经过胡神医一番详细的诊断后,确认梅有财只是受了皮外伤,简单的开了几服药,让其安静调养,连金疮药都没给对方敷。 稍后,张义领着梅有财来到正堂坐下,这才问起对方入狱的原因。 梅有财大呼冤枉:“我什么都没干啊,就莫名其妙的被抓进去了。” “那开封府就没审你?”张义疑惑问道。 梅有财苦着脸说道:“没啊,要是审了,我不是就知道自己因为什么被抓了吗?” 张义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可这件事情实在透着蹊跷,就算是谋财,至少也要有人暗地里给梅有财或者家属传个话吧? 在张义心里分析原因的时候,远在城里的张尧佐也接到了梅有财被释放的消息。 “你是说,皇城司使写的条子?” 来报信的衙役点了下头:“是,府尹是这么跟属下说的,还让您最好有个防范。” 张尧佐紧皱眉头,在房间里踱步。 良久,才转身问衙役:“你确认是释放?而不是关押进皇城司的大牢?” 衙役再次点头:“属下去牢房那边打听了,牢头说,皇城司的人把那个姓梅的接出大牢以后,就一同登上一辆马车走了。” 随即,他又分析道:“推官,您想啊,要是押解的话,怎么也该用囚车吧?总不至于用一辆马车。” 张尧佐若有所思的问道:“知道把人接去哪里了吗?” 衙役摇了摇头:“当时没派人跟着。” “嘿!”张尧佐恨恨的说道:“那还不快去查,特别是家里,多带几个人过去,要是他被接回家里,就给我抓回来。” 待来人走后,张尧佐又叫来老管家:“你去相公府送个信,就说那个姓梅的,被皇城司的人接走了。我正组织人重新抓捕呢,再让他给皇城司那边下个条子,让他们别没事找事。” 话音刚落,就听房间外有人喊道:“老爷,张美人找您过去说话呢。” 张尧佐给了老管家一个眼神,示意对方去办事。而他则整理了一下衣袍,打开房门说道:“走,带我过去。” 第0309章 抽丝,剥茧(上) 张义见梅有财也是一问三不知,便让对方先回房休息,至于生意上的事情,暂且放一放,等查清了抓他的原委再说。 刚送走梅有财,姜老八就从门外进来,低声说道:“郎君,隔壁傅家的两个儿子回来了。” “什么?”张义吃惊的看着对方。 姜老八继续说道:“是前天傍晚回来的,老奴也不知道您去了哪里,所以没法报信。” 张义敏锐的察觉到问题的关键,前天下午梅有财被抓,当天傍晚傅家的两个儿子就被放了出来,要说两件事没有联系,他是绝对不信的。 他连忙问道:“那个傅家的家丁呢?你没叫过来问问?” “他知道的也不多,只说傅家老爷子见到儿子回来,就大发感慨,说什么钱没有白花。”姜老八如实说道。 张义眉头紧皱,自言自语道:“钱没有白花?梅有财不会被刑部卖了吧?可就算被卖了,也该是刑部来抓人啊?这个开封府又来凑什么热闹?” 他思来想去不得要领,只能吩咐道:“你去一趟城里,打听一下刑部的刘主事和右侍郎陈勉,这几天的动向。” 傍晚,张义没等来姜老八的回报,却等来了吴宇的登门。 “我说你小子,不带这么坑人的。”吴宇进门就开始埋怨。 张义一时没反应过来,请对方落后上茶后,这才问道:“吴叔,又怎么了?” “怎么了?害的我被司使一通臭骂,说我帮着你一起骗他!”吴叔气愤说道。 张义眨巴了几下眼睛:“这么快就破案了?不至于吧?” “不至于个屁!贾相公那边让人带话过来,说官场上的事情让皇城司少掺和,还让咱们把梅有财送回开封府去。” “贾相公?你说的是贾昌朝吗?”张义想了半天,姓贾还能称相公的,也就这么一位了。 吴宇火气依然不减:“不是他,还能是谁?” 张义眼睛一眯,看着吴宇问道:“吴叔,那你来的意思是?” 吴宇见对方眼神不善,立即语气缓和的说道:“小义啊,既然贾相公都发话了,我看……。” 张义伸手止住对方:“别,这不是你看的事,也不是他贾昌朝说了就算的。我就问你一句,梅有财到底犯了什么罪?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你说出来一条,不用你抓他,我就亲自给他押回开封府去。” 见吴宇支吾半天也答不上来,他继续说道:“我不管他是谁,在我这里都不好使。梅有财既是我朋友,也是我的合作伙伴。他犯事了,衙门可以抓他,我无话可说。可要是这么不明不白的想带他走,那不好意思,我不能给你这个面子,你去让贾昌朝亲自来跟我说。” 虽然被对方一通抢白,但这也是吴宇欣赏张义的地方,对朋友有情有义。说起来,自己也是受益人呢。 良久,吴宇才试探着说道:“小义啊,既然你不愿意把梅有财交出去,我看不如先把他送出去,到外面避避风头。” 张义摇了摇头:“吴叔,不瞒你说,我开始也想过。可后来又放弃了,梅有财要是这么不明不白的走了,那等以后,就更说不清楚了。所以,他现在只能躲在我家。” 正在此时,去城里打探消息的姜老八回来了。 张义连忙让一旁的曹管家端上一杯茶水。 “说说,都打探出什么消息了?” “郎君,那个刘主事已经在前天被免职,右侍郎陈勉听说也被言官弹劾。” 张义听到消息后,就是一声叹息。这个梅有财终究还是被卷进了官场斗争。 可是,那个张尧佐又扮演着什么角色?打手?如果仅仅是打手,那傅老头的钱又送给了谁? “吴叔!走,陪我进一趟城,我得找个人问问。”张义起身说道。 吴宇从姜老八的话里,琢磨出一点门道来。连忙拉住张义的胳膊:“小义啊,这里的水太深了,我看还是让梅有财出去避祸吧?” 张义向对方眨了眨眼睛:“吴叔,信我的,也许这事还有转机呢。” 一个时辰后,张义跟随着吴宇,终于找到了刘主事位于南城的家。 当刘主事看清张义的样貌后,怒目圆瞪的喝道:“正愁没地方找你呢,老子跟你拼了!”说完,就向张义扑了过来。 张义实在没有收拾对方的兴趣,只是一个侧身躲过,同时伸出左脚。 刘主事一下扑空,还没来得及稳住身体,就觉脚下被什么绊了一下,“噗通”一声,直直的摔倒在地。 这时刘主事的家人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前将对方搀扶起来。一时间,孩子哭,妇人叫。 张义伸手从吴宇怀里掏出腰牌,在刚起身的刘主事面前晃了晃:“认识这个吗?” 刘主事定睛观瞧:“皇,皇城司?你是皇城司的人?” 张义点了点头:“别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免得伤着自己。” 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指了指旁边,示意对方坐下说话。 待房间里只有他们三人后,张义才说道:“跟我说说,你被免职的原因。” 刘主事虽然碍于对方的身份,不敢再有什么动作。但心情却很难平复,气哼哼的说道:“还不是因为你!那个李责翻供了,非说我贪赃枉法,收了梅有财的钱,要置他于死地。” 张义皱眉问道:“他不过一介小吏而已,你上官会信?” “信不信有什么区别?陈侍郎被弹劾了,他都自身难保,左侍郎亲自问的案子。”刘主事赌气说道。 张义点了下头:“那你知道谁跟李责接触过吗?比如开封府的官吏?又或者李责的家人?” 刘主事点了下头:“他的夫人来探视过,当时牢头还来请示过我,问我让不让见。” 张义眉毛一挑,追问道:“还有其他人吗?” 刘主事回想了半天,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没了,只有他媳妇,说是来给他送几件棉衣。” 张义见问不出其他有价值的线索,这才起身说道:“行吧,要是想到了什么,可以随时去皇城司找吴提点。” 回到大街上的张义,对吴宇说道:“你那边能查到李责家的地址吗?” “衙门里应该有。”吴宇答道。 虽然他不知道对方要干什么,但看到张义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倒是也来了兴趣。 第0310章 抽丝,剥茧(下) 当二人来到李责家的门外,已经是二更时分。 待房门打开后,张义便露出标志性的笑容,对着开门的妇人说道:“您是嫂子吧?我是开封府户房的,这不是听说李大哥被放出来了吗?我们就过来看看他。” 李夫人一听是夫君的同事,立即热情的说道:“还要麻烦你们跑一趟,怪不合适的,快请进。” 待进了堂屋,李夫人指了下旁边的卧室门说道:“正在里面躺着呢,二位先进去,我去沏茶。” 张义倒也没客气,只是道了声谢,就带着吴宇走进了房间。 等躺在床上疗伤的李责看清来人的时候,就要大声叫喊。 张义一个箭步窜到对方身前,伸手便捂住了李责的嘴,在其奋力挣扎的时候,将另一只手上的腰牌,向对方亮了一下。 李责看到皇城司腰牌的那一刻,立即放弃了挣扎,只剩下瞪圆的双眼,死死盯住张义手里的腰牌。 此时,耳边传来张义阴冷的声音:“乖乖的别喊,我问什么,你就说什么。你只需记住一个道理,衙门里的犯人要是秋决问斩,需要官家的勾选。我们皇城司就没那么麻烦,想要你的命,也只是一刀的事,听明白了吗?” 李责已经快被吓尿了,哪里还敢有半点反抗呼救的心思,只剩下一个劲的点头。 张义这才松开手,搬了一只凳子坐在床边。 “我来问你,是谁让你翻供的?” “是张,张推官。” “他怎么给你传递消息的?又给了你什么好处?” “是他派人找到贱内,给了十贯钱,让她给我带话。还许诺,日后让我去当税官。” 张义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随即又问道:“傅家和张尧佐认识吗?” 李责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怎么?不想说实话?要不,咱们换个地方?” “别,别!我说,我说。原本他俩是不认识的,我在大牢里见到贱内以后,就想着……想着……那个啥,就把当初的实情跟她说了,让她转告给张推官。” 张义点了下头,这就对上了。 “那你出狱以后,见过张尧佐吗?” “张推官派人来过家里一次。” “都说了些什么?” “就说我这次立了大功,等养好身体后,就可以去上任了。” 稍后,离开李责家的张义,对吴宇说道:“我说的没错吧?梅有财是无辜的。” “这还用你说?瞎子都知道梅有财是无辜的。”吴宇对此,很不以为意。 张义继续说道:“不过,这个张尧佐有点意思,时机把握的不错。应该是贾相公那边发现了梅有财搅乱了他的布局,刑部又不在自己手里,就联系了开封府负责刑狱的张尧佐出面。这个张尧佐不仅出色的完成了任务,还从李责的媳妇嘴里知道了隐情,借机拿了傅家一笔好处,这才换来傅老头的两个儿子出狱。” 张义的判断与吴宇的差不多,所以他兴趣不大。而是说道:“现在事情也搞清楚了,你打算怎么做?” 他问出这句话,不仅是出于好奇,也存了替这个侄子把关的心思。 如果对方真要做出什么过火的事情,他也好及时阻止。毕竟,这件事牵扯到当朝相公,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角色。他是真怕张义吃亏。 张义瞥了对方一眼,玩味的说道:“吴叔,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 “我?会让梅有财出去躲些日子吧?”吴宇还是想息事宁人。 “不行,不是说了吗?这种事情绝对不能躲。”张义摇头说道。 吴宇见对方拒绝的干脆,突然想起了什么,立即提醒道:“小义,叔可提醒你,绝对不能胡来。知道吗?不管是贾相公还是张尧佐,都是你得罪不起的。” 张义白了对方一眼:“瞧你说的,我是那种人吗?” “你是!你就是那种人!”吴宇语气坚决的说道。 “靠!” “啪”吴宇随手就给了对方一巴掌:“跟谁靠呢?没大没小的?” 张义一边揉着后脑勺,一边说道:“我错了,行了吧?” “好好说话,你到底打算怎么做?”吴宇重新步入正题。 张义挑了挑眉:“保密,您就等着瞧好吧。” 吴宇一把拉住对方的胳膊,担忧的说道:“别,你还是跟我说吧,也让我心里踏实踏实。” 张义甩开对方的手:“行,告诉你,免得你睡不着觉。” 他看着吴宇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我打算让梅有财去告御状。” 吴宇震惊的险些叫出声来:“你疯了?且不说梅有财有没有给官员使过钱,就说刚才你想的贾相公和张尧佐干的事情。你有证据吗?别忘了,那些都是你的猜测,官家问起来,你让梅有财怎么说?别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被弄一个反坐之罪,我还要去大牢里救你。” 张义并没被对方一连串的追问吓到,反而眼含笑意的说道:“吴叔,要不咱们打个赌,一万贯的,就赌贾昌朝和张尧佐的下场。” “没钱。” “没钱没事啊,写个字据先欠着。” 吴宇上下打量对方,皱眉问道:“你就这么大把握?别说我没提醒你啊,事涉当朝相公,官家是要在朝堂上,当着满朝文武亲自问案的。” “那又如何?”张义表现的非常不在意。 吴宇觉得自己要疯了:“那又如何?你觉得仅凭猜测,梅有财能过的了关?” “吴叔,你以为我真没证据?完全只靠猜测做事?给我几天时间,再补全一些证据,就能让梅有财在金銮大殿上,钉死贾昌朝和张尧佐。”张义挺起胸膛,完全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 吴宇深吸一口气,他不敢再问下去了,这是要出大事情啊。现在满脑子都是赶快把事情报给司使,交给对方定夺。如果可能的话,在张义指使梅有财敲响登闻鼓之前,把事态平息下来。 张义似乎没发现对方变换不定的神情,而是岔开话题说道:“这阵子那两国的秘谍,杀的怎么样了?又死了几个?” 吴宇见对方问起这个,这才回想了一下:“双方差不多十几个了吧?” 张义微笑点头:“还行,咱们也算初见成效了。但是不能放松,你那边找西夏秘谍的事情还不能停,争取把那些人都给挖出来。” 第0311章 朝廷的颜面 吴宇自从知道了张义的计划后,一早上衙就报告给了司使。 老太监听张义那小子掌握了贾相公和国丈的部分证据,还打算补齐证据后,指使梅有财那个商贾去敲登闻鼓告御状,也是被震惊到难以复加的地步。 左右权衡后,他并没有选择去劝解张义,与对方几次交手的经验告诉他,那小子就是一个二愣子,属于天不怕地不怕的角色。自己稍有不慎,还会惹毛了对方,那样自己就更不好收场了。 为今之计,只有迅速将此事禀告给主子,让主子有个心理准备。如果在张义发难之前,将事情化解掉,就最好不过。 老太监一边让吴宇盯紧张义,一边迅速回宫,亲自面见主子。 皇城 阿大的突然出现,让正在吃早餐的赵祯,心里就是一沉。如今的阿大可不止是之前的护卫首领了,还一手掌握着皇城司这个情报部门。对方在这个时间进宫,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旁边伺候的陈忠诚,见赵祯对自己使了一个眼色,他会意的点了下头,便带领着房间内的众人相继退了出去。 赵祯随手扔下汤勺,一边用丝绸擦着手,一边叹气说道:“说吧,又发生什么事了?” 老太监这才将吴宇告知的消息复述了一遍,临了,还补充道:“事情牵扯贾相公和国丈,还请主子及早拿个主意。” 赵祯手握成拳,捶了捶额头:“这才过了几天安稳日子,怎么就不能消停点。” 老太监一时搞不明白主子这话里的意思,到底是埋怨哪一方,只能选择苦笑应对。 就听赵祯继续问道:“事情都查实了吗?那个张义又有多少证据?” 老太监无奈说道:“按照吴宇的说法,这件事情多半是真的。而且,张义那个小子,也言之凿凿的说,自己已经有了一些证据。” 赵祯有些烦躁的说道:“不要总说别人,就说你自己的看法。” 老太监心思电转,最终还是点了下头:“老奴,老奴也以为这事差不离。” 赵祯恨恨的说道:“都是朕的好臣子啊,一个以公谋私,一个拉帮结派。好,好的很啊!” “噗通”一声,老太监跪倒在地:“请主子息怒。” 良久,赵祯才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你亲自去,去把事情给朕调查清楚。另外,你亲自去找张义,就说是朕说的,让他最近消停点。要是闹得朝野不宁,朕第一个不放过他。” “是,老奴领旨!”老太监这才起身,倒退着走出房间。 城南,大柳树村 当老太监带领吴宇以及几名手下,来到大柳树村的时候。 一夜没睡的张义,正在房间里补觉。 “嘭嘭嘭!” “嘭嘭嘭!” “少爷,少爷醒醒,那个老太监又来了。” “特么的,一个个有病吧?不老老实实在衙门里当差,跑到乡下来烦我。”张义这才不情不愿的的披上袍子,起身打开房门。 曹管家无奈解释道:“少爷,老奴也不想吵醒您,只是那个老太监说是来传官家口谕的。” “这么快?”张义闻言一愣,连忙回到床边穿上靴子,跟随着曹管家来到正堂。 等待许久的老太监,见张义睡眼惺忪的样子,就是一肚子气。 “呵,你倒是舒坦啊,几句话就让咱家差点跑断了腿。” 张义对于老太监的阴阳怪气,显得毫不在意,只是问道:“不是说有官家的口谕吗?” 老太监恨铁不成钢的说道:“香案呢?规矩都不要了?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待摆好香案蜡烛,张义刚要跪下,老太监又厉声喝道:“换衣服去!没规矩!” 张义翻了一个白眼,这老太监分明是找茬嘛,可谁让对方是天使呢?又再次回到房间,换了一身干净衣服,重新回到正堂跪迎口谕。 只听老太监说道:“官家口谕,让张义最近消停点,要是闹得朝野不宁,朕第一个不放过他。” 又等了片刻,张义没听到下文,这才抬起头看向老太监:“没了?” 老太监眼神玩味的说道:“还不领旨?” “靠!” “大胆!” “草民张义,领旨!” 张义刚从地上爬起来,就听老太监向吴宇说道:“这几天你就住在庄子里,给咱家看着这个小子,他要是敢有什么动作,你就等着吃板子吧。” 说完,便带领着一众爪牙,烟尘滚滚的离开了庄子。 “你呀你!真能坑人啊!”吴宇埋怨道。 张义微笑说道:“吴叔,快请坐,快请坐。” 随即,又吩咐曹管家去准备早饭。 “吴叔,官家到底什么意思啊?”张义欠了欠身体问道。 吴宇这才把已经禀告老太监的事情说了,也包括老太监告诉他的,关于官家彻查的决定。 临了,他才歉意的说道:“小义啊,叔也是为了你好,毕竟那二人无论权势还是地位,都不是你能抗衡的。” 张义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郑重其事的向吴宇行了一礼。 “吴叔,是小子利用了您,小子在这里给您赔不是了。” 吴宇只是性子憨厚,并不是傻子,听对方说完这句话,立即恍然大悟,指着张义说道:“你!你没证据是不是?” 张义挠了挠后脑勺后,点头说道:“小子确实没有证据。” 吴宇皱眉问道:“那这么说,让梅有财去敲登闻鼓告御状,也是骗我的了?” 张义苦笑点了点头。 “啪!” “哎呦!”张义揉着疼痛脑袋,一下躲的老远。 打了对方一巴掌的吴宇,这才重新坐回椅子:“你这个小狐狸!你行啊!亏我还一个劲的为你担心呢!” 张义出此下策也实属无奈,贾相公和张尧佐都不是好相与的。一个是官家身边近臣,另一个更是宠妃的伯父。 留给他唯一的机会,就是扬言已经掌握了部分证据,还要将事情闹大,闹到众人皆知的地步。毕竟二人干的事情,虽然符合官场潜规则,但没有一个是能摆在台面上说的。一旦闹得沸沸扬扬,不仅这二人的面子丢尽,就连朝廷的面子也会受损。 这个结果,是赵祯绝对不愿意看到的。所以在知道张义的计划后,必定会亲自出面,接过事情的主动权,以控制事态的发展。 那样的话,梅有财也就安全了,如果一切顺利,给张尧佐行贿的傅家也该倒霉了。 第0312章 生源 吴宇在听完张义内心真实想法后,也不免感慨一声:“你真是好算计!” 他对那个傅家是如何招惹了张义,一点兴趣都没有。倒是在心里盘算起另一件事情。 他试探着问道:“小义啊,你有没有想过收几个徒弟,留在身边培养?” 张义眨了眨眼睛,坦然将心里的顾虑告诉了对方。 吴宇对此倒是看的开:“这没什么吧?你不是还挂着一个皇城司教头的职衔吗?亲自培养几个徒弟也合情合理啊。” 张义倒是一直没把教头当回事,可是听吴宇这么一说,也动了心思:“吴叔,那就是说,小子培养一些人,没问题?不算犯忌讳?” 吴宇白了对方一眼:“我真是有些看不透你,说你胆子小吧?你却连官家都敢算计。要说你胆子大吧,培养几个徒弟的事情上,还瞻前顾后的。” 张义思忖片刻,便点头说道:“行!既然吴叔觉得没问题,那小子就甩开膀子干了。” 吴宇满意的点了下头:“唉!这就对了。回头我给你送几个好苗子过来,你帮……。” “别啊!小子要那种从没接受过训练的,您别又塞一堆皇城司的人过来。”张义立即表示反对。 吴宇摆了摆手:“你误会了,皇城司有自己的居养院,都是从其他地方挑选来的孤儿。当然,也有些和你一样的,父母都为国捐躯了。暂时放在居养院里收养,等年纪大一些了,在调到皇城司培养。” 张义眼睛一亮,满意的点了下头:“行啊,您给小子找一些北边过来的,最好是有辽国或者西夏口音的孩子。” 见对方答应,吴宇又试探着说道:“小义啊,你觉得吴铎那个孩子怎么样?” 张义惊讶的问道:“啥?吴铎?是你家那个吗?” 吴宇点了下头:“对,就是我家那个不成器的。我寻思着,让他跟你学习。” 张义连忙说道:“不是,吴叔,吴铎不是在国子监求学吗?那出来可是官员啊?” 吴宇一拍大腿,恨铁不成钢的说道:“那孩子根本就不是读书的材料,整日里就在国子监混日子,前些日子还把同学给打了,司业一直逼着我把他领回来呢。” “那您就舍得让他进皇城司?吴叔,我可提醒你啊。小子没打算培养官僚,要是跟着我学,日后可是要派到辽夏那边执行任务的。这可是掉脑袋的差事,您最好考虑清楚了。”张义好心提醒道。 吴宇当然知道这里的风险,可是自己的孩子在国子监不争气啊。 当即心一横:“没问题,过几天吧,我就把他带过来,你该怎么教就怎么教。” 既然对方决定了,张义也不好再劝了,免得让对方误会,以为自己对吴铎有什么看法呢。 他想了想,便说道:“我这里还缺人手,您得帮我找一下。” 见对方点头,他继续说道:“精通经史子集,善写诗词文章的先生。还要求会辽国和西夏的方言,最好是说梦话都带口音的那种。” 吴宇一下就明白了对方的心思,皱眉说道:“你要让他们未来参加两国的科举?从而入仕为官?会不会太麻烦了?其实拉拢一些现有的官员甚至权贵,不是更好吗?” 张义摇头说道:“在小子看来,能被贿赂拉拢甚至胁迫的官员,都不可靠。那些人临时用一下,还勉强可以。但想要长久可靠,还是要自己培养。” 吴宇思忖良久,最终点了下头:“行,给我几天时间,翻遍了东京城也给你找来。” 三日后 在过去的几天里,吴宇已经知道了张义,并没有告御状的准备,也就没必要继续留在庄子里看着对方。而是在当天就回到城里,去给儿子吴铎办理退学手续。 当吴宇再次走进院子,张义向其身后看了一眼,连个随从都没带来,就更不要说对方答应的师生了。 “别看了,我自己来的。”吴宇摆了下手,顺势坐在屋檐下。 张义也没有起身的意思,而是继续躺在躺椅上问道:“那你过来干什么?” “我是来通知你,辽国秘谍留下记号了,应该是有事找你。” “哦?”张义立即来了兴趣。 半个时辰后,张义再次以商贾的身份,走进了镖局的正门。 等待已久的陈学武,立即把他拉进一旁的静室。 “公子,老家那边派人过来了。” 张义立即问道:“哦?在哪儿呢?带我去见他们。” 陈学武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递了过去,同时歉意的说道:“公子,咱们这里的人,都被隔壁盯死了。那些在外面执行任务的生面孔,要等到晚上才能联系上,您看……?” 张义展开纸条,见上面写着客栈的名字和地址,还有接头的暗号。 他将纸条揣在怀里:“行了,我自己过去吧。” 随后,他又询问了一下战况。 陈学武颓然说道:“属下愧对公子的信任,到现在已经损失了十一个弟兄。” 张义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那西夏那边呢?你杀了多少?” 陈学武这才来了点精神:“前前后后,一共杀了十四个。说来,还要感谢公子您呢。找那些个帮派果然管用,杀的这些人里,有一大部分都是他们找到的。” 张义满意的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干的不错,虽然咱们也损失了些人手,但西夏人吃的亏更大。回头你跟帮派的那些人再联络一下,悬赏可以再适当提高一些,争取扩大咱们的战果。” 二人又随便聊了几句,张义才起身告辞。 一炷香后,张义摆脱了西夏人的跟踪,这才穿街过巷,来到纸条上记录的地址——洪福客栈。 “客官,住店吗?”刚走进客栈,店小二就上来热乎的招呼。 张义摆了摆手,表明了来意后,又问清楚了所找的房间位置,这才顺着楼梯走上二楼。 “嘭嘭嘭!” “谁啊?” 张义听着房间里的人,嗓音有些耳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听到过。 索性按照暗号说道:“刘东家,陈东家让我来取虎骨的。” 等房门打开后,张义心中暗骂:原来是这只老鬼,晦气! 房间里的那人,正是当初带他去安肃,拿布防图的韩成。 第0313章 援兵到 韩成初见张义易容的样子,一时没有认出来,当即警惕的问道:“你是谁?” 张义向前欠了下身体,低声说道:“于则成。” 韩成仔细打量片刻,这才点了下头:“进来吧。” 走进房间的张义,环视了一下四周,没有发现其他人,便问道:“韩先生,就你一个人来的?” 韩成走到桌旁坐下,又指了下一旁的椅子,示意对方坐下说话。 “以后叫我刘东家,另外,不该你知道的,不要随便打听。” 张义刚坐下,闻言便站了起来,同时抢白道:“行,那我走了,你有事找陈学武商量吧。” 见对方作势要走,韩成才咳嗽了一声:“咳,你别着急走,我正有话问你。” 急于打探对方来意的张义,也只是做做样子,并不会轻易离开,他顺势坐回椅子,便问道:“很多事情,我知道的也不多,主要还是陈学武负责这边。” 韩成像是没听到对方的解释,张口问道:“当初是谁要杀西夏秘谍的?” “是我。”关于这一点,张义并没打算隐瞒。 韩成应该是已经找陈学武了解了一个大概,所以对张义的回答,并没有显露出多少惊讶。 他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哦,那你杀那些西夏秘谍的初衷是什么?” “当然是为了前年,西夏杀害我大辽的数万将士报仇了。”张义直接拿起大仁大义的旗子,这任谁都不能说他有错。 不出所料,韩成也确实没有过多的评价,随即又问道:“那你有没有想到,会有现在这个局面?” “什么局面?”张义明知故问。 韩成轻蔑一笑:“呵,什么局面?你们才执行了四次暗杀行动,就被人家西夏人发现,甚至还被查到了镖局的据点。你不觉得,应该有人为此承担责任吗?” 张义点了点头:“如果需要有人承担责任,我于则成愿意站出来。整个行动计划都是遵照我的意思布置的,还请刘东家不要为难下面的兄弟。” 韩成没想到这个于则成,会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实际上,事情的始末缘由,他早已了解的一清二楚。那个陈学武才是造成失误的关键人物,事后还多亏了眼前这个小子,连续抛出几条建议,尤其是通过联络城里的帮派,才能扭转颓势,让他们保持着小胜的局面。 此时的韩成,倒是有些欣赏于则成了,他点了下头,感慨的说道:“师父倒是没看走眼,你小子还有些气度。” “师父?”张义疑惑问道。 韩成轻笑一声:“就是萧家的寿喜公公,他老人家是我的恩师。自从你小子离开了析津府,师父可没少念叨你,说后悔这么早放你出去历练,应该在他身边再学习几年。” 听到寿喜的名字,张义眼睛一亮:“爷爷还好吗?身体如何?还是那么容易发脾气吗?” 韩成打量对方良久,满意的点了下头:“师父没白疼你,他老人家身体还可以,就是每日里忙碌了些。说起来,都是你那个白酒害的。” 张义眼圈适时的变红,做出一副畅想的神情:“小子想他了,等我这边有了些进展吧,一定回去看看他老人家。” 韩成默默地点下头,随即转换话题问道:“说说你吧,这也有不少日子了,都做了些什么?” 对这个问题,张义早有准备:“我现在是济阳郡王府的杂役,除了偶尔跟随着主事,外出采买以外,就是留在府里洒扫打杂。今天还是偷偷跑出来的。” 韩成皱了皱眉,显然对于则成现在的情况不太满意:“济阳郡王府就是那个曹国舅吧?宋国的朝廷对这些个皇亲国戚,还是很排斥的,也不会得到重用,就更谈不上接触一些机密国事了,你去他的府里并不合适。” 于则成白了对方一眼:“我何尝不知道这些,这不是没得选吗?要是能进三司使或者枢密使家里,当然是最好不过了。可这种事,都是可遇不可求的。” 见韩成低头沉思,张义便问道:“韩先生,小子问一下,您这次过来是单纯的给那些兄弟报仇呢?还是替换陈学武这个统领,接管东京城的所有秘谍?” 韩成这才从沉思中醒来,随口答道:“陈学武自然有萧特使安排,我是不管的。” 张义点了下头,在他要继续提问的时候,就听韩成问道:“你对那些西夏人怎么看?” 张义思忖片刻,便答道:“这些人不简单,虽说是陈学武有些纰漏,但是从对方的反击速度来看。至少能证明一点,那些个西夏人关注咱们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否则也不会对咱们这么熟悉,更不可能连续杀了咱们十个人。” 韩成挑了下眉,玩味的说道:“你对他们的评价很高嘛。” “没办法,不敢有疏忽大意啊。况且,事实就摆在眼前,不是小子几句话就能遮掩过去的。”张义坦然说道。 随即,他又做出一副担忧的样子:“韩先生,那些个西夏人不弱,你要是想替兄弟们报仇,可千万不要轻敌啊。” 韩成轻蔑一笑:“他们?哼!他们也就是欺负欺负陈学武那些人,在我眼里,他们不过是一群小丑罢了。” 随即就听韩成说道:“你这几天回去准备一下,以前那个身份不要用了。后天吧,在客栈对面的小巷里等我,我给你换一个差事。” “啊?换个差事?”张义好奇问道。 韩成点了下头:“对,在济阳郡王府有什么前途,我给你换一个地方,至少可以接触到一些机密。” 半炷香后,走出客栈的张义,在确认了身后没人跟踪,这才来到了大宅。 “你亲自去一趟皇城司,把吴宇吴提点请过来,就说有要事商量。”走进大宅的张义,立即向留守在这里的老供奉说道。 经过一阵漫长的等待,吴宇才脚步匆匆的来到大宅。 “有什么要事?就不能等我下衙再说。” 张义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示意对方坐下:“辽国的援兵来了,现在人数暂时无法确认,能肯定的是,这些人与陈学武那些隐刺互不隶属,应该是萧家的老底子。” “老底子?”吴宇疑惑问道。 “对。”张义就把他与韩成的每一句对话,给吴宇分析了一遍。 临了,他才说道:“你给我准备十个精干的,能供我随时调用。” 第0314章 勘查 吴宇好奇问道:“人,我这边有的是,二十个三十个都没问题,但你总要跟我说说计划吧?我也好给你提供协助。” 张义摇了摇头:“现在说计划还为时过早,怎么都要等韩成那边出招以后再说。” 见对方要说话,他伸手止住,继续说道:“况且,西夏那边损失严重,我不信他们就没有援兵。” 说来凑巧,在张吴二人对话之际,在北城外的树林里,一个留着三缕短须的中年人,刚扇了周全一记耳光。 “废物东西,才让你接管了一个月,居然就连续折损了十余人,老夫恨不得一刀劈了你!” “李先生,卑职无能。”周全面对上司的责骂,一边低头认错,一边将被扇掉的假胡子,重新贴在脸上。 李先生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愤怒:“你把事情从头到尾,跟老夫讲述一遍,敢落下任何一处细节,小心你的狗命!” 周全蔫头耷拉脑,将如何发现辽人暗杀自己下属,自己又如何组织反击的全部过程讲述了一遍。 “你是说,在你安排了下属转移后,还有几个人被对方杀害?”李先生皱眉问道。 周全面色灰败的点了点头。 李先生轻捻胡须,若有所思的问道:“他们是如何知道,那些人新的藏身地点的?” 周全心说:老子要是知道,不就好了吗?还用得着这么被动? 但这也只是心里话,他是无论如何不敢说出来的,摇头说道:“属下正在排查,或许……,或许内部有内奸,也是大有可能的。” “内奸?”李先生摇了摇,这个说法显然是不可信的。 现在还活着的这些都是老人,都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怎么可能有内奸。况且,就算真出了内奸,也早就行动了,何必等到现在。 他左思右想不得要领,干脆换了一个话题:“那些个辽人不是开镖局的吗?既然是镖局,就要出去押镖的吧?你就没动过什么心思?” 周全眼睛一亮,对啊,既然镖局是辽人的据点,那些个镖师很大可能也是秘谍,自己不如对押镖的队伍下手。怎么都比安排人在对方门口跟踪客人强啊。 周全脸上这才露出笑容:“李先生英明,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 随即,他又想起什么,皱眉说道:“可是,属下的人手不足。您看能不能……。” 李先生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你只管打探消息,如果实在得不到消息,就买通几个宋国的商人,让对方去找镖局谈押镖的事情。不管怎么样,只要把那些个镖师骗出城,其他的,你就不用管了。” “属下遵令。”周全满心欢喜的说道。 翌日中午,留宿在大宅的张义,再次见到匆匆而来的吴宇。 “昨晚,辽人出手了,一口气杀了六个西夏秘谍。” 张义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这个结果他还是有所预料的,随即便问道:“每一处凶案现场,都勘查过吗?” 吴宇一愣,立即说道:“你没说过啊。” 张义叹了口气:“哎,你身为皇城司提点,对于辽人的出手方式就不好奇?他们每次行动是几人一组?相互之间又是如何配合的?这些你不打算了解一番?” “我了解那些做什么?以往都是发现了就直接干掉,也就是你才会留着活口。”吴宇如实说道。 张义一拍额头:“算了,多说无益,带我去看看吧。” 一炷香后,张义便跟随着吴宇,来到了距离最近的一处暗杀现场。 在张义走进房间的时候,吴宇指着满是血迹的床铺:“死者应该是在睡梦中,被人用利刃割断了喉咙杀死的。” 张义走到床边,看着褶皱的床单和床下摆放整齐的一双靴子,点了下头:“应该是这样的,可死者也是秘谍啊,凶手都走进房间了,他就睡的这么沉?连一点动静都没发现?” 张义仔细检查了房间里的窗户,没有任何被撬动的痕迹。倒是正房和卧室的门栓上,发现了利刃留下的痕迹。 他摇了摇头,随即抬起头,看了一眼房顶。 走出房间后,他借助院子的围墙,轻松的登上了屋顶。 只是一番简单的查找,就找到了几个清晰的脚印。应该就是凶手留下来的,待跟随着脚印来到房顶某处的时候,他掀开覆盖的瓦片,下方正是卧室的床铺。 等他再次回到卧室,仔细的用鼻子嗅了嗅,终于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 张义转头对吴宇说道:“走吧,趁着光线充足,带我多走几个现场看看。” 经过一个半时辰的奔波,六处凶案现场都被张义检查了一遍。 “那六具尸体放在哪里呢?”张义向吴宇问道。 吴宇沉吟了片刻:“应该是拉回皇城司了,等仵作例行检查完,明天会拉到城外的乱坟岗。” “走,带我去看看尸体。”张义提出要求。 有了吴宇的带路,张义轻而易举的来到皇城司停放尸体的房间。 张义先检查了每具尸体的伤口,又找来一把尺子,测量了一下伤口的宽度和深度。 做了简单的记录后,这才将尸体周身检查了一遍,尤其是已经显现的尸斑,更是重点观察对象。 待回到大宅,已经临近傍晚时分。 他拿出纸笔,趴在桌案上写写画画。 吴宇也不好打扰,只是站在其身侧,伸头观望着张义书写的内容。 一炷香以后,张义扔下手里的毛笔,一边活动着酸胀的手腕,一边说道:“那个韩成一共出动了三组人,每组不少于两人。不过有意思的是,这三组人的暗杀手法都是一样的。一人借助围墙爬上房顶,向房间内释放一种类似迷烟的东西,院子里的人,等待药力发作后,用匕首撬开两道房门,入室将对方杀死。” 吴宇拿起对方书写的那些纸,一边详细观看,一边问道:“那些人为什么不捅破窗户释放迷烟?没必要费劲爬上房顶啊?” 张义轻笑一声:“呵,这就是有意思的地方了,穷人家用窗纸,有钱人家用的是纱。这些人当初训练的时候,应该是直接放弃了窗户,而是选择最可靠的房顶。这样效率更高。还有一个可能,培养这些人的目的,就是专为暗杀权贵官员准备的。所以他们也养成了习惯。” 第0315章 谨慎的态度 吴宇倒是对张义所说的分析结果来了兴趣。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些人不是窃取情报的秘谍,而是专门训练的刺客?目标就是敌国的官员,又或者他们本国的政敌?” 这个猜测,也正是张义想说的,他点了下头:“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张义转头对吴宇说道:“吴叔,其实小子要训练的人里面,也会包括这种专业的刺客。” 吴宇眉毛一挑:“也是搞暗杀?对敌国的官员?” 张义摇了摇头:“不止,还有锄奸,就像当初的叛徒老韩。” 吴宇回想了一下,随即点头说道:“皇城司里武功高手不少,但没有专业搞暗杀的人员。你要是能培养几个出来,正好能弥补这里的不足。” 张义轻笑一声:“吴叔,我这还没开始干呢,你就打算占便宜。你可真行。” 随即,他就转换了话题:“我这边有个计划,您帮着分析分析,看能不能行。” 夜,东京城内的某处院落 韩成正拿着几个纸条,向几名隐刺向导分配任务。 “陈壮,花旗巷丁五号” “是。”陈壮恭敬的接过纸条,转身便带领着从辽国派来的两名援兵,走出了房间。 当他带领着两名汉子来到花旗巷的时候,在巷口就停下了脚步。向巷子深处指了一下,低声说道:“右边第五个门。” 两名汉子点了下头,各自从靴筒里抽出匕首,便走进了漆黑的小巷。 待来到院墙外,二人对视了一眼,一人紧贴墙根蹲下,另一人则踩着对方的双手,借助对方双手向上托举的力量,轻松翻身上墙。 骑在墙上的汉子,在确认没有惊动房间内的西夏人后,这才伸出一只手,将同伴拉了上来。 借助昏暗的月光,看清院子的布局后,一名汉子顺着围墙来到卧室上方的屋顶。而另一个汉子,则悄然跳下院墙,抬头望向已经爬上房顶的同伴 房顶上的汉子,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和一个只有拇指大小纸包。 他掀开房顶的瓦片后,这才点燃包裹了药粉的纸包,顺着房顶露出的窟窿扔了下去。 拇指大的纸包轻盈的落地后,并未发出任何声响。 等待了片刻后,他在向下面的同伴挥了下手,示意对方可以进入了。 同伴几步来到房间外,将匕首插进门缝,只用了几息的时间,便撬开了里面的门栓。 正在他伸手将要推开房门的时候,只听“嗖!嗖!”两声,还来不及反应,就感觉小腿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也让他发出一声惨叫。此时,房顶上的汉子,也同样的发出一声惨叫。 紧随而至的便是藏身在墙角处几条黑影,同时掀开盖在身上的黑布,如同从地底下钻出来的一般,同时向他扑了过来。 已经中箭倒地的汉子,见自己中了埋伏,知道大势已去,就想咬破藏在牙齿里的毒囊。也就是这么一犹豫,让他的动作慢了半拍,两颊被一只大手,如同钳子一般牢牢的掐住。与此同时,手脚四肢也被其他黑影同时控制了起来。 这些个黑影训练有素分工明确,当他要努力叫喊,向留守在巷口的同伴示警的时候,嘴里已经被人堵上了东西。 他对房顶上的同伴的遭遇一无所知,只是被扔进车厢后,听到一个黑衣人低声吩咐道:“突击审讯这三个人,我要拿到他们同伙的所有资料。” 汉子闻言,险些昏厥过去。如果只有他一个人,为了保守秘密,绝对有着咬舌自尽的决心。可他无法保证,另外两名同伴也有必死的信念。 等颠簸的马车停稳,汉子便被几个黑衣人抬进了一处地下牢房。 当他被绑缚在一条长凳上的时候,依旧左顾右盼,寻找其他两名同伴的身影。 一名黑衣人开口说道:“别找了,你们三个是分开审讯的。每五个人伺候一个,这待遇不算低了吧?” 地面之上,张义和吴宇正坐在一个房间内饮茶。 这时,走进来一名黑衣人:“禀告提点,抓了两个活口,另一个咬破了嘴里的毒囊,自尽了。” 二人对视了一眼,张义脸上露出笑脸:“两个也够了。” 吴宇点了下头,转头对黑衣人说道:“那就按照计划,快点开始吧。” 待黑衣人领令走后,吴宇看向张义:“你有几分把握?” 张义手里把玩着茶杯,摇了摇头:“不好说,反正把握不大。” “那个韩成,总要等他们回去交令吧?”吴宇问道。 张义轻笑一声,抬头看向对方:“换做是我,绝不会在房间里傻等。我会找个高处,远远的看着。没有异动就是得手了,要是听到什么惨叫声,又或者迟迟不见几人从原路返回,那就要安排退路了。” 吴宇闻言,眉头紧锁:“不至于吧?你是不是把韩成想的太谨慎小心了?他有这么厉害?” 张义摇了摇头,懒得跟对方解释。过去的半年里,他可是见过辽人做事是何等的谨慎。只是自己的身份,萧思礼和寿喜就试探了无数次。要不是自己受过一些训练,考虑的还算周密,恐怕早就变成一堆白骨了。 在他看来,身为寿喜弟子的韩成,也一定具备这种素质。 吴宇见对方不说话,眉头皱的更紧了:“跟我说说辽人吧,尤其是你接触最多的萧思礼和寿喜。” 张义喝了口茶水,缓缓说道:“在说他们之前,我先给你说一个人,让你对辽人的警惕性又或者谨慎的态度,有一个初步的了解。或许你还记得,当初我在市集假装被人欺负,就是为了唤起一个厨子的怜悯,从而实现进入萧府的意图。” 吴宇当然不会忘,那一幕发生的时候,他就在不远处看着呢。 “我叫那个人李叔,进府的当天他先让我洗澡……。” 片刻后,等张义讲述完毕,吴宇才点了下头:“一个府上的厨子,就因为确认你的身份,前后试探了四次?” 张义点了下头:“厉害吧?咱们大宋官员家里的下人,有这个警惕性吗?都不要说下人了,就说官员自己吧,都缺乏这种最基本的警惕性吧?我要真是辽国秘谍,就专门培养一批说大宋官话的秘谍,混进各个官员的府里,又或者春楼妓馆,酒楼客栈。饮宴上,闲谈中,那些个话语,汇总到一起统一分析。你知道会有多大收货吗?” 第0316章 换个差事 水刑,不愧是世界上最残酷且最有效的审讯方法之一。 闲聊的叔侄二人,只等了半个时辰,一名黑衣人就拿着两份口供走了进来。 张义接过口供,简单的翻阅一遍后,便说道:“既然这么配合,那就趁热打铁,让画师画影图形,再分发下去,务必找出这些人的藏身地。” 黑衣人躬身领令,便退出了房间。 张义这才把口供递给了吴宇:“看看吧,还是有点小收获的。” 吴宇一边翻阅着口供,一边说道:“这个萧思礼也太小气了,才派了二十个人过来。” “吴叔,我发现你现在胃口越来越大了,二十个人都够分配到一个城市里了。”张义适时调侃道。 吴宇随手放口供放下:“接下来怎么做?把他们找出来一起干掉?” 张义摇了摇头:“别啊,我抓这两个人,也只是想了解辽人的布局,还不着急杀死他们。” “那你的意思是?”吴宇随口问道。 “等啊,等西夏那边出手,按日子算,那边的援兵也该到了。” 翌日,回到大宅休息的张义,再次醒来已经是中午时分,收拾妥当后,便穿着一身郡王府的家丁服,从后门溜了出去。 他刚来到洪福客栈对面的小巷,就见一名樵夫打扮的汉子,从巷口走了进来。 “于公子?”汉子低声问道。 张义下意识的点了下头,随即便听对方说道:“跟我来。” 一炷香后,汉子将张义领进城南的一座小院内。 等走进房间,一脸疲态的韩成伸手指了下旁边的椅子,示意对方坐下。 “韩先生。”张义恭敬的行了一礼,这才顺势坐下。 韩成皱了一下眉头:“跟你说过几次了?在这里叫我刘东家。” 张义只能乖巧的点了下头:“刘东家。” 不等对方说话,他明知故问的说道:“刘东家,看着很疲惫啊,没休息好?” 韩成完全没有闲聊的兴致,昨夜平白无故的消失了两名干将和一名向导,对信心满满的他来说,打击还是很大的。 他仔细打量了一下张义:“你怎么穿着这身衣服就出来了?” 张义随口答道:“小子现在是家丁啊,不穿家丁的衣服,还能穿什么?” 韩成从身后的桌子上拿过一个包袱,扔给了张义:“去换上,我给你再安排一个差事。” 一盏茶后,换上粗布麻衣的张义,跟随着一个叫刘宝的人,走出了小院。 不用张义询问,刘宝就主动介绍道:“一会儿要去的那家,主人是皇城司里的提点,对了,提点这个官职,你知道吗?” 张义闻言,心里“咯噔”一下,不会那么巧吧。 刘宝见张义脸上变颜变色,以为对方是听到皇城司这个名头吓到了,随即安慰道:“别怕,咱们这边已经提前安排好了,你只要背熟自己的新身份就行了。” 张义试探着问道:“不知那个提点的名字是?” “吴宇,此人……。”刘宝低声介绍道。 “轰隆”张义感觉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对方接下来说的所有话都没听见。 特么的,老吴啊老吴,你倒霉了,家里都被渗透了。 等二人来到吴宇家的后巷,汉子伸手敲响院门。 只听里面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谁啊?” 汉子随口回道:“张婶婶,是我啊,牙行的刘宝。” 小门应声打开,开门的是一位四十余岁的妇人,看见刘宝不禁埋怨:“你怎么才来啊。” 随即,转头看向张义:“这就是你介绍的小伙子?” 刘宝谄笑说道:“张婶婶好,就是这个小伙子,您看咋样?” 张婶婶上下打量张义一番:“叫什么啊?都会干些什么?以前在别人家做过差事吗?” 一连串的问题,在张义临出发之前,韩成早就交代好了,他露出标志性的笑脸,态度恭敬的说道:“张婶婶好,我叫刘玉……。” 张婶婶听对方说话口齿清晰,长的也干净,这才侧身让二人进院。 “你俩就站在这里别动啊,我去请管家过来。” 说完,便扭着肥硕的身体去了前面。 在来的路上,张义心思电转,努力回想着吴宇家的所有人,有几个见过自己的真实容貌。 稍后,张婶婶陪着管家从前面走了过来。 张义又是一番自我介绍后,管家才点了点头:“嗯,小伙子看着倒是机灵。知道来府里要干什么吗?” 张义乖巧的答道:“小子能到官人的府里当差,已经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哪敢挑三拣四的。” 管家轻笑一声:“呦呵,还挺会说话的。” 一旁的刘玉怕夜长梦多,干脆接过话茬:“管家,为了给府里找一个合适的,小子也费了不少力气。您看……?” 管家点了下头:“府里进人这种事,一直是夫人做主的。这么着,正好夫人在呢,让刘玉随我过去见一面。” 说完,他又转头对张婶婶说道:“你去厨房忙吧,我带人过去。” 当三人来到厅堂外,管家就带着张义走了进去。刘宝这个牙人自然是没有资格见夫人的,也只能留在厅堂的门外等候消息。 二人刚向吴夫人行完礼表明了来意,就听从大门处“腾腾腾”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后有人喊道:“娘,孩儿回来了。” 这一嗓子,差点没把张义喊出心脏病来。吴铎这小子可真会选时候啊。 这时他正背对着房门,按礼数是应该站到一旁,给小主人让出一条路的。可他怕吴铎这个憨货见到自己直呼其名,到那时,他除了把刘宝控制起来,就再没其他选择了。至于,韩成那边怎么交代,就只能另做打算了。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吴铎已经迈步走进了房间,管家伸手就要拉住张义的衣袖,让对方让到一边去。 张义此时心思电转,迅速转过身,“噗通”一声跪在了吴铎面前,低着头说道:“小子刘玉,给小郎君行礼了。” 说完,便一头磕了下去。 吴铎这时都傻了,不仅没看清面前这人的长相,更不知道这个刘玉是做什么的。 还是吴夫人率先反应过来,向吴铎说道:“铎儿,你回来的正好,这个刘玉是为娘新给你找的书童。你来看看满不满意?” 吴铎这才点了下头,只是回想起这个刘玉的嗓音有些耳熟,就低下头向对方说道:“刘玉,抬起头来。” 第0317章 是你小子 听到吴铎都发话了,张义也只能不情不愿的抬起头来。 “张义!居然是你小子!” 尽管张义调动了脸上所有的肌肉,又一个劲的给对方使眼色。可吴铎这个憨货还是脱口而出,一下就叫出了他的名字。 “咯嘣”一声,张义仿佛听到了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碎了。 他迅速从靴筒里抽出匕首,爬起身撞开吴铎就冲出了厅堂。此时的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让那个刘宝跑了。至于,吴铎在他身后如何呼喊,已经无暇顾及了。 等张义冲出门外,就见刘宝已经跑出去了几步,一边向外逃窜,还一边回头向他招手:“快跑!” 张义见此就是一愣,电光火石间想明白了一切。张义这个名字,不仅是自己的真名,也是辽国派自己遣进大宋的化名,对方一定是以为自己被认出来了,所以才选择逃跑。 “特么的。”张义在心中暗骂一声,便紧跟着刘宝的步伐,一路冲出了吴家。 一炷香后,刘宝才停下脚步,一屁股坐在路旁的青石上。呼吸急促的的问道:“你,你,你怎么会认识,认识那个小崽子的?” 张义恨恨答回答:“嗨,别提了。还是快走吧,人家可是皇城司的高官,家里保不齐就有皇城司的护卫。” 说完,他便伸手将刘宝扶起,继续向前方跑去。 半个时辰后,刘宝带领着张义,几乎绕了半个东京城,这才回到韩成藏身的小院。 韩成听完刘宝讲述的遭遇,转头看向于则成:“怎么回事?你还认识吴宇的儿子?” 对此,张义在路上早已想好了说辞:“别提了,上次我陪着郡王府的主事出来采买东西,恰巧遇到一个小偷正在偷他的钱袋。小子看他的穿着不凡,家里必定是非富即贵,就觉得是个拉进关系的好机会,这对我在东京城搜集情报大有帮助。出于这个考虑,我就把那个贼抓了,我跟他也就这么认识了。” 听完于则成的讲述,韩成悔得肠子都青了,自己没事给对方改什么名字啊,这特么不是闲的吗?大好的机会放在面前,竟然被自己的多事给错过了。 韩成苦思良久,都没找到弥补的办法,只能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 张义见此,便试探着说道:“韩先生,要不,趁着郡王府的人还没发现,小子还是先回去吧?” 韩成眼睛一亮,随即又皱眉问道:“你还能回去吗?这时辰可不短了?” 张义双手一摊:“就算被发现了,小子就说偷偷跑出去玩耍了,大不了就是一顿板子而已。” 他是真不愿意留在这个韩成身边,且不说,对方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让他感到不舒服。搞不好自己还会被西夏秘谍盯上,继而成了被暗杀的对象,那自己哭都来不及了。 片刻后,韩成终于点了下头:“那就辛苦你了,这次是韩某的考虑不周,倒是连累了你。” “韩先生,这说的是什么话?都怪之前小子多事,破坏了您的安排。” 说完,张义便假意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 韩成挥了挥手:“时辰也不早了,你赶紧收拾收拾回郡王府吧。” 走出小院的张义,心情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他清晰的记得,隐刺的名单和昨晚抓捕的那二人供出来的名单里,都没有刘宝这个人。可根据刘宝今天逃跑时的表现,和对东京城的熟悉程度,至少来此也有些日子了。那么,这个人的真实身份又是什么? 不仅如此,吴宇家雇佣下人的消息,到底是怎么传到刘宝这里的?是凑巧吗?还是身为皇城司提点的吴宇,早就被辽人盯上了?一直等待着这么个机会?又或者府里有人里应外合? 如果是里应外合的话,那自己也就危险了。自己在逃离吴家后,那个吴铎一定会和老娘说明情况。假如,真有那么一个人存在的话,自己的身份必然暴露。 一炷香后,易容后的张义,在南城的一条大街上,堵住了刚下衙回家的王利。 来找对方也是张义迫不得已的决定,基于吴宇存在着被辽人盯上的可能性,那自己就不能直接去找对方,也只能通过王利与之取得联系。 在对方确认了自己的身份后,张义立即低声吩咐道:“你尽快赶到吴提点家里,让他把家中所有的下人集中到一起,不许随意走动。做完这些,就让他去城西的土地庙找我。” “公子,您这是……?”王利疑惑问道。 张义立即打断对方,催促道:“别问了,快去办,十万火急。” 望着王利远去的背影,张义此时的心里沉甸甸的,真要是吴家出了内鬼,不仅自己要遭到辽国人的追杀,就连吴宇的仕途也会因此受到影响。 一炷香后,月光洒落在大地上,藏身在草丛里的张义,看到有两个黑影由远至近的从面前经过,直奔不远处的土地庙而去。 一向谨慎的张义,并没有立即起身相见的意思,而是选择继续隐藏自己。 直到又等了一盏茶的时间,他才悄无声息的从地上爬起,向着与土地庙相反的方向摸了过去,他要确认对方身后是否有人跟踪。 匆匆赶到的吴宇和王利二人,对草丛中发生的一幕毫无察觉,在土地庙里搜寻了一遍后,便站在山门外向附近张望。 “你肯定没听错?不是什么娘娘庙,又或者什么其他庙?”吴宇转头问道。 王利摇头说道:“提点,这怎么会搞错,属下听的清清楚楚,就是城西的土地庙。” 吴宇点了下头:“那可能咱们来的太早了。” 二人又等了不短的时间,当吴宇已经开始为张义的安全担忧的时候,才看见有一条黑影,从不远处走了过来。 “你怎么才来啊?”等吴宇看清来人长相后,不禁埋怨道。 张义指了指土地庙,示意对方进去说话。 等他来到香案前,吹亮了火折子,这才缓缓问道:“我交代的事情,你照办了吗?” 吴宇摇了下头:“你又没说清楚,况且我连家都没回呢,就赶过来了。” 王利也在一旁附和道:“属下在路上碰见提点的。” “靠!”张义一拍额头。 他随即问道:“你家里人,就没有去衙门找你?” 吴宇迷茫的摇了摇头:“小义,到底怎么了?” “特么的!事不宜迟,咱们路上再说吧!” 第0318章 蹊跷 吴家 “老爷,您回……。” 当门子打开大门,看见是自家老爷回府了,立即热情问候。 此时的吴宇,已经在路上听说了张义下午的遭遇和对此事的分析,一路上心急如焚的向家里赶。 当看到大门被打开以后,哪还有心情回应,直接吩咐道:“紧闭府门!今晚没我的吩咐,任何人都不许出府。” 说完,一边向里面走,一边向张义解释道:“这个门子来我家十几年了,应该是可信的。” 等来到正堂外,他又对王利吩咐道:“你去后门守着,有谁敢往外闯,直接斩杀了再说。” 恰在这时,得到老爷回府消息的管家,从旁边绕了过来:“老爷。你饿……” 吴宇打断对方的话茬,大声吩咐道:“召集家里所有的下人,到这里等着。” 吩咐完,不待对方答话,便带领着张义走进正堂。 后院的居所,张义是不方便去的,只能暂且留在这里,等着吴宇去喊家人。 听到屋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张义急忙关闭了房门,在不确定吴宇家里是否有内鬼之前,他可不想被人认出来。 这时,吴宇一家三口也从帷幕后面转了出来。 吴铎这个憨货,见厅堂里站着一位中年人,眨了几下眼睛,仔细打量一番后,当即说道:“你是?哦!你是张……。” “闭嘴!”吴宇气势十足的喝止了对方。 吴夫人大概是已经知道了详情,把儿子拉到一旁,一脸歉意的来到张义面前:“小义啊,我儿……。” “你也闭嘴!”吴宇都快气死了,不说对方名字会死啊。 见母子两个都蔫了,张义也有些不好意思,只是一时不该说些什么。 待几人各自落座,吴宇才说道:“小……,嗨,你来问这个逆子。” 张义点了下头:“吴兄,在我走后,你都说过什么关于我的话?” 吴铎下意识看了眼自己老爹,“啪!”吴宇拍了下桌子:“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 吴铎委屈的答应了一声:“哦!” 稍微回想了一下,这才说道:“我就是跟我娘讲了一下你的身份来历,还有怎么认识的。” “啪!”张义一拍额头,一脸愁容的问道:“在哪里讲的?周围还有谁?” “就你跑出去以后,我和管家追到后院的小巷,就没看见你了。回来的路上,管家问我是否认识你,我就说了。回到这个房间,我又跟娘说了一遍,当时……,当时还有我娘的贴身丫鬟。除此外,就没其他人了。” 张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转头看向吴宇:“吴叔,是谁提议给吴铎找书童的?” 这些事,吴宇哪里知道,一向是自家夫人管家的,他看了媳妇一眼。 吴夫人这才说道:“是这么回事,你吴兄弟本来有一个书童,在家里也有个四五年了,前些日子突然得了一场急病死了。我这个当娘的就想着给他再找一个。” “急病死了?”张义虽然是对着吴夫人说的,他却看向吴宇。 吴宇摇了摇头:“前阵你是知道的,衙门忙得很,等我回来,人都拉到城外埋了。” 吴夫人接过话茬:“那孩子白天说肚子不舒服,我寻思着会不会吃坏了东西,反正我儿不在家,他也没差事可做,就让他回房间躺着休息,可是等到晚上,管家喊那孩子吃饭的时候,才发现已经死在床上了。” “这死的蹊跷啊,夫人没报官找仵作?”张义立即问道。 吴夫人慌忙解释:“找了啊,人命关天能不找吗?仵作说应该是病死的,如果想要查个究竟,就要剖腹检查。我寻思着这也太过残忍了些,那孩子身世本就可怜,还是给他留个完整尸首吧,就没同意。等到第二天一早,就让管家把孩子拉出城外埋了。” 张义觉得那个书童的死不是那么简单,但暂时也顾不得了。 这时,传来几下敲门声,随即就听到管家在外面说道:“老爷,依照您的吩咐,上下人等都召集齐了。” 张义挑了下眉,看向吴宇:“吴叔,有劳您出去看一眼,是不是所有人都在。” 待吴宇走出房间,房门再次关闭。张义继续问道:“那府上雇佣书童的事情,是谁出面办理的?” “是家里的管家,就是刚才门外说话的那个。”吴夫人如实说道。 吴铎趁此机会插嘴道:“张兄弟,到底怎么了?” 张义不想搭理这个憨货,用手指捏揉着眉间,只是摇头不语。 片刻后,吴宇再次走进房间,来到张义身边,低声说道:“都在呢,一个不差。” 张义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吴叔,您这样……。” 待交代了几句后,他便穿过帷幕去了后堂。 吴夫人和吴铎在得了吴宇的吩咐后,也一起走进了后堂。 当房间里只剩吴宇一个人的时候,他才朗声对门外说道:“管家!你进来!” 管家走进房间后,吴宇示意对方把门关上,这才盯着对方的眼睛问道:“吴九啊,你是家里的老人了,我的脾气你也是清楚的。现在你老老实实的回答我,你为了给我儿吴铎找书童,一共找了几家牙行?那个叫刘宝的牙人,你又是怎么认识的?” 吴九结合着下午的事情,就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立即老实回答道:“老爷,老奴前前后后联系了四五家牙行,可是他们找来的那些个小子,连老奴都看不上,自然就没敢领来见夫人。后来还是厨娘张婆子知道了此事,就主动向老奴请缨,说有个老乡也是做牙人的,可以帮着府上找合用的人手。老奴这一寻思,既然牙行找了几个都不满意,倒不如让张婆子的老乡试试,哦,那个老乡就是刘宝。后来那个刘宝前后也找了几个,岁数都偏大。这事也就一直拖着,昨天上午的时候,那个刘宝又来了,说今天会带一个过来,想问问是否方便登门。结果……,结果就这样了,老奴万万没想到的是……” 说到这里,吴九偷眼打量了一下吴宇的脸色,见对方脸色不善,立即闭嘴不敢再说下去了。 吴宇若有所思的点了下,立即吩咐道:“去把张婆子叫进来。” 第0319章 张婆子 城南,小院。 “统领,属下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您看要不要把张婆子撤回来?”走进房间的刘宝,对韩成说道。 韩成喝了口茶水:“撤回来干嘛?不就是于则成那小子的假身份被认出来了吗?” 刘宝急忙解释:“那个吴宇毕竟是皇城司的人,对这种事情应该很敏感,属下怕……。” 韩成伸手打断对方,信心满满的说道:“那个张婆子自幼接受训练,这些小事还是能应付过去的。只要把事情都推到你的身上就是了,说牙人没查清楚身份,那个吴宇最多怪罪几句,不会往心里去的。” 当刘宝还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传来一阵敲门声。 知道韩成藏身地点的人并不多,他自然是无需担心:“进来。” “统领,陈学武求见。”来人躬身禀告。 韩成眉头紧皱,自言自语说道:“他怎么亲自来了?就不怕被人暗杀在街上?” 随即,便吩咐一声:“有请。” 吴家 当张婆子走进房间以后,先恭敬的向站立在房间中间的吴宇行了一礼。 吴宇双眼死死的盯住对方问道:“张婆子,我来问你,那个刘宝你是怎么认识的?” 关于下午发生的事情,她虽然没有来得及打听,但从下人们的私下聊天中,也听了个大概。 她对于吴宇的提问,早有预料:“回老爷的话,那个刘宝是奴家前些日子,在集市上认识的。当时有个菜贩卖菜缺少了斤两,奴家就跟菜贩起了争执。那个刘宝恰巧从此路过,听到我的口音,便热情的上前帮忙。事后攀谈才知道确实是同乡,也就是这样认识的。” 如果,没有确认刘宝是辽国的秘谍,吴宇还真会如韩成所猜想的那样,责罚对方几句就此放过。可现在却不同了,这个张婆子有重大嫌疑,无论对方说的是真是假,都不能将对方留在家里。 吴宇一步步走向张婆子,直到距离对方三四步的距离才停下。 他依旧紧盯着对方的双眼:“张婆子,不怕告诉你,那个刘宝已经被老爷我抓了。” “啊!”张婆子闻言,不禁发出一声惊呼,随即自觉失态,立即闭上了嘴巴。 吴宇嘴角上挑,露出一丝轻蔑:“我再告诉你,那个刘宝将什么事情都招了,包括他是辽人秘谍的身份!” 惊魂未定的张婆子,听闻这个消息,眼神立即变得慌乱。随即下意识的看向左右,似乎是在想如何逃跑。 吴宇看到对方的反应,心中就是一声叹息。对方果然是秘谍,自己的麻烦大了。为今之计,只能抓了这个张婆子,亲自押着对方去司使面前请罪。 在心中打定主意的同时,吴宇一个箭步窜到张婆子面前,举拳就向对方脸上砸去。 张婆子虽然心中慌乱,但也没有站在原地挨打的道理,她侧身躲过对方的拳头,同时垂在身侧的右臂轻轻一抖,隐藏在袖筒里的匕首就滑落到了手里,抬手刺向吴宇的胸前。 “啊!”吴宇着实没有想到,对方会随身带着武器,惊呼了一声,便连退几步,避开了致命的一击。 张婆子见对方躲开,并没有继续攻击的心思,而是转头就向房门跑去。 吴宇疾步追赶,伸手抓住对方的头发,向后一扯的同时,也堪堪避开对方的第二次攻击。他也借机堵住了房门,防止对方再次逃窜。 张婆子踉跄的倒退了几步后,勉强站稳身体,见吴宇如同门神一般,挡住了去路,慌忙转身冲向帷幕,借机向后堂跑去。 怎奈,刚绕过帷幕,就感到小腹传来一阵剧痛,随即她便跌跌撞撞的倒退回了房间内,“噗通”一声,终究是没有站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正在她手捂着疼痛的腹部,想要从地上爬起的时候,就见从帷幕后面走出一人。 “啊!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当张婆子见到张义出现在厅堂中,立即愣在了当场。她实在无法想象,刘宝带来的秘谍同伙,怎么会在此时出现。 还没等她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后脖颈就是一疼,紧接着视线由清晰变为模糊,又由模糊化作一片黑暗。 随后,便是“噗通”一声,张婆子躺在原地昏死了过去。 见吴宇偷袭成功,已经摘掉了假胡子的张义,这才走了过来。 “有绳索吗?” 吴宇看了下左右,见房间里没那个东西,立即将房门打开了一条缝:“吴九!去拿条结实的绳子过来。” 房间内的打斗声和惊呼声,站在门外的管家听的清清楚楚,只是没有老爷的吩咐,他是不敢冒然进去的,如今听到让自己去找绳子,拔腿就向小库房跑去。 一盏茶后,张婆子已经被五花大绑的捆了结实,除了嘴里被堵上了一块破布,整个脑袋也被一块黑布蒙上。 张义这才起身,用询问的口气说道:“吴叔,这人怎么处理?” 按照他自己的意思,干脆找个地方把对方埋了,从此黑不提白不提,免得给吴宇找麻烦。 毕竟,堂堂皇城司提点的家里,被辽人埋了一颗钉子,不仅是名声受损,未来的仕途也会深受影响。 吴宇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处理方法,但随即就被他自己否定了。 按照他对“忠心”二字的理解,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该上报还是要上报的。至于上司会如何处理,那就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押上她,带回皇城司吧。” 张义无奈的挠了挠脑门:“吴叔,用不用再考虑一下?这样处理的后果,你能猜的到吧?” 吴宇重重的点了下头:“当然,不过,我还是选择押回去。” “得,听你的。”见对方固执,张义也不好再劝了。 一炷香后,王利坐在前面驱赶着马车,吴宇和张义分作在车厢两头,向着皇城司出发。 张义看了一眼还在昏迷的张婆子,抬头看向吴宇。 本在凝神沉思的吴宇,似乎感受到了对方的目光,当即自嘲的一笑:“别劝我了,我意已决。” “这又何必呢?您这不叫忠心,最多算是个愚忠。”张义开口说道。 吴宇正色说道:“愚忠也是忠,既然干了这份差事,就要对得起官家,对得起自己良心。” 张义以手扶额,充满无奈的感慨一声:“天啊,你这都什么思维啊。” 第0320章 登门请司使 一阵短暂的颠簸过后,几人赶到皇城司,已经是二更时分。 面对固执迂腐老实的吴宇,张义已经放弃了劝说。 在地牢等候了片刻,吴宇才匆匆赶了回来。 “司使已经下衙离开,先关在这里吧,等明天白天,再交给他老人家定夺吧。” 张义挑了下眉:“别啊,这么大的事,还是连夜禀告的好。万一,招来流言蜚语,对您就更不利了。您先审着,我去去就来。” 说完,便拔腿跑出地牢,任凭吴宇在后面大喊大叫。 张义倒也不是完全为了这个案子,主要是恶趣味使然,小爷忙活了半天,你一个老太监好意思安稳睡觉吗?说什么也要给你薅过来处理公务,这样小爷心里才能平衡。 别人找不到老太监,不代表张义找不到。确认了没人跟踪,他才一头冲进小巷。 等他来到那座三进大宅的门前,立即引来了守门护卫的警惕:“站住!干什么的!” “是我啊!”张义毫不在意的走上前去。 待护卫看清来人的长相,立即行了一个军礼,并恭敬的打开旁边的小门。 张义对此非常满意,抬手就要拍一下对方的肩膀。只是当他刚要接触对方的时候,那名护卫立即躲到了一边,眼睛里同时闪过了一丝慌乱。 “靠!”他白了对方一眼,便走进了小门。 另一名护卫是新来的,见同伴如此反应,好奇问道:“那人是干嘛的?你好像很怕他啊?” 之前的护卫下意识的看了下左右,这才低声说道:“这位爷可不是好相与的,以后离他远点,上次……。” “啊?他一个方子,差点弄的咱们全军覆没?吹牛呢吧?” “切!爱信不信,总之以后中了招,别怪当哥哥的没提醒你。” 走进大宅的张义,一路上享受着贵宾般的待遇,凡是见到他的人,都主动让到一旁。 张义也适时报以微笑,一直来到正堂门外,他才对把守的黑衣人说道:“我要找大统领,快去通报。” 黑衣人见到这位爷登门,下意识的挠了挠有些挠痒的脸颊,歉意的说道:“郎君,大统领忙碌了一天,已经安寝了。” 张义立即板起了脸:“我这里有紧急情报,快点去!” 黑衣人无奈,也只能向同伴交代了一声,便飞快的向后院跑去。 张义看左右无事,便故意向留守的黑衣人身前凑了凑:“大统领什么时候休息的?” 黑衣人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半个时辰前吧?老人家连晚饭都没吃,就吩咐人给他打水安歇。” 张义脸上露出一丝坏笑:“你们这里的人都是什么毛病啊?怎么一个个都躲着我似的?” 黑衣人一愣,继而尴尬一笑:“哪能啊?郎君是有大本事的人,我们想亲近还来不及呢。” “我看不像……” 张义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了许久,这才听到脚步声响起,随后便看见老太监披着一件袍子从后院赶了过来。 他主动迎了上去,一脸笑意的说道:“老爷爷,打扰您休息了吧?” 一脸疲态的老太监,强睁着还没睡醒的双眼,不耐烦的问道:“到底是什么紧要情报?” 张义看了看左右,并没有将对方拉进屋里,而是选了一个风口位置:“老爷爷,我和吴提点抓了一个秘谍。” 老太监下意识的把外袍又裹紧了些,似乎感觉得有些冷,并没接对方的话茬:“别站外面了,咱们进屋里说去。” 张义拉了对方的袖子一下:“别麻烦了,就几句话的事。” 老太监这才皱眉问道:“那你接着说,然后呢?对方招出什么重要情报了?” 张义啧了一声:“啧,您老人家别急啊,听小子说完。” 于是乎,他充分发挥口才,把下午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详详细细,争取不落下一处细节的对老太监讲述了一遍。 “阿嚏,阿嚏!”直到老太监连续打了两个喷嚏,张义依然不紧不慢的,将他和吴宇怎么勇斗秘谍,又如何将对方制服的过程,详细叙述了一遍。 老太监听的入迷,尽管已经冻的瑟瑟发抖,还是坚持着听完,这才焦急问道:“那现在这个秘谍呢?” “老爷爷,您又催,别急啊,现在不止是秘谍的事情,还牵扯到另一桩更加隐秘的事情呢。”张义白了对方一眼,又把心中的猜测向对方说了一遍。 老太监听完对方的分析,脸上露出了凝重之色:“你是说,刘宝和张婆子属于另一股隐藏的势力。” “对!小子就是这个意思,这些人比隐刺更加隐蔽,如果不是这次误打误撞,谁会想到我大宋官员家里,已经被辽人渗透了?” 老太监再次催促道:“那还等什么,快带我去看看。” 张义再次拦住对方:“老爷爷,我还没说完呢,我的身份不知道暴露了没有,您听我分析……。” 直到他絮絮叨叨又说了一盏茶的时间,见老太监的嘴唇已经冻的有些青紫了,他才满意的收尾:“老爷爷,小子缺少经验,您看这事怎么处理合适?” “阿嚏!阿嚏!”老太监用袖子胡乱的擦了几下鼻子,指了指张义:“咱家看你小子不是缺少经验,是特么缺德!故意想让咱家伤风是吧?” 说完,便气哼哼的吩咐下属去备车。 张义一脸委屈的说道:“小子也是无心之举嘛。” “无心你个蛋蛋啊!滚!” 一炷香后,赶到皇城司地牢的老太监,一边用手帕擦着流下来的鼻涕,一边训斥道:“吴宇啊吴宇,你也是皇城司的老人了,怎么这么不小心?啊?竟然放任一个辽人秘谍,在家里潜伏了一年多。还是在后院当厨娘?这种差事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干的吗?你能活到现在,没被人毒死真是万幸!” 面对老太监的训斥,吴宇自然是无从反驳的,也只能低头表示认错。 良久,等老太监说的口渴了,张义适时的将一杯热茶端了过来:“老爷爷,其实我吴叔优点还是挺多的,原本按照小子的意思,私下里审问了张婆子以后,就把她找个地方埋了,这事黑不提白不提,也就遮掩过去了,可是我吴叔偏偏不答应……。” “呸!”老太监不待对方说完,就先呸了一口:“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王法了?啊?整天就知道卖弄你那点小聪明。” 说完,又转头对吴宇说道:“你以后离这小子远点,这就不是个好东西。” “阿嚏!” 第0321章 谈判条件 虽然,有张义在一旁插科打诨,但老太监还是决定,让吴宇停职一个月和罚俸半年。 张义与吴宇对视一眼后,同时长舒了一口气,提点这个职位好歹算是保住了。至于停职罚俸,对于吴宇来说,根本就不值一提。 老太监旁观了一会儿张婆子的审讯,便叫上张吴二人走出地牢,一路去了自己的值房。 待三人各自落座,老太监才对张义说道:“前几天,吴宇跟咱家说,你想从皇城司的居养院里挑选几个孩子,放在身边亲自教导?” 张义一听这事,立即来了精神:“是有这么回事。” 老太监点了下头:“你想干些事情,咱家自然是要支持的,不过呢,咱家有两个条件。” “怎么还有条件啊?你……”张义当即就不乐意了。 “小义!”吴宇出言打断对方,随即说道:“你先听司使把话说完。” 说完,还隐晦的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对方稍安勿躁。 老太监见张义闭嘴了,便满意的点了下头:“咱家这两个条件也不难为你,这一呢,你日后培养出来的孩子,必须有一半分给我皇城司,而且皇城司还有优先挑选的权利。” 张义思忖片刻就点头答应了下来,随即也提出一个要求:“老爷爷,你们分一半的学生当然可以,不过这些个学生平时吃我的喝我的,没道理都让小子负担吧?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我看不如这样,你们每挑选一个学生,就给小子两千贯,权当做学费了。” “两千贯!你怎么不去抢啊!” 原本老太监是打算给一些费用的,毕竟这事属于公务,让一个私人自己掏钱,他真有些过意不去,可是听到对方说出来的钱数,差点让他跳起脚骂人。 好在有一旁的吴宇从中调和,最终双方以一千贯的价格成交。 老太监强忍着肉疼,继续说道:“这第二个条件,就是我们皇城司必须全程参与,以确保你培训出来的学生,能适合皇城司所用。” 张义撇了撇嘴,一脸嫌弃的说道:“不就是想偷师嘛?瞧让你说的,跟多负责似的。” 老太监难得的老脸一红,随即便问道:“你就说同不同意吧?” 张义眼珠一转,微笑答道:“老爷爷,小子也有一个条件,你同意了,小子自然就同意。” 老太监闻言,心中顿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皱眉问道:“你先说说看。” 张义坦然说道:“培训这种事情,小子一个人忙不过来,所以我需要帮手。” 老太监玩味一笑,似乎看透了对方那点心思,立即说道:“除了济阳郡主以外,你全京城,不,全大宋任你挑选,哪怕让咱家协助你,也是可以的。” “靠!”张义顿时哑火了。 吴宇忍不住出言相劝:“小义啊,你的心思,吴叔都清楚。可是,你和济阳郡主之间,地位相差太悬殊,不会有好结果的。” 张义此时的心情是一阵阵的烦躁,真是有话说不出。 他干脆板着脸说道:“就这一条,你们同不同意吧?不同意也没什么,咱们就一拍两散,我以后在庄子里干什么,你们管不着,也别想管。” 有些个事情,注定不是好说好商量,就能够解决的。选择一定的强硬态度,也有助于谈判的结果。 老太监见张义如此说,心里也是泛起了嘀咕。对方是个什么脾气,他可是了解的一清二楚,绝对是个无法无天的主,这一点从陈海的死就能看出来。自己这边真要是咬死了不同意的话,对方保不齐真能甩开皇城司单干,到了那时,自己就被动了。 经过短暂的权衡,他才说道:“张义啊,郡主出城是大事情,不是咱家能做主的,需要请示当今官家。你等咱家消息吧。” 张义真想一口痰吐到对方脸上,再大骂一句不要脸。他不信曹宇婷前几次出城,皇城司这边没收到消息。 恰在此时,从外面走进来一名黑衣人,双手恭敬的递上口供。 不待老太监伸手去接,张义先一把抢了过来,一边翻阅一边问道:“那个张婆子在下午我离开以后,有没有向外面传出什么消息?” 这是他最关心的一条,如果对方把他的真实身份泄露出去,那后果就太可怕了。不要说别人,只是寿喜就不能饶了他。 黑衣人躬身回答:“据犯人交代,她把郎君引荐给管家后,就一直在厨房忙碌晚饭的事情,虽然听到一些下人之间传的闲话,但还没来得及打听,就被咱们抓了。” 张义闻言,这才长舒了一口气,随即感觉浑身无力如同虚脱了一般,一屁股坐回椅子上。 吴宇的内心也充满庆幸,抬起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又从对方手里,拿过那几页口供,他倒要看看,对方在自己家里一年多,究竟窃取了什么有用的情报消息。 接下来的事情,已经与张义无关了,待恢复了一些体力后,便起身告辞。他现在只想蒙头大睡,连续几个时辰的提心吊胆,已经让他耗尽了心力。 “你先等等,咱家还有事情跟你说。”老太监出言拦住了对方。 随后,便使了个眼色,示意房间内的众人出去。 待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老太监才轻声说道:“有个事情,咱家要向你通报一下。贾相公和张国丈的事情已经查明了,明天的大朝会上,就会有御史弹劾他们二人,至于如何发落,就等官家的旨意吧。” 张义撇了下嘴:“他们两个是什么下场,不是小子关心的。小子只是想问问,我家那个蛋糕店还能不能重新开业了?另一个东家梅有财,几时能回去继续经营?还有私下给张国丈送钱的傅家,又该定个什么罪?这些总要有个说法吧?” “小子,别以为咱家不知道,梅有财私下贿赂刑部官员,导致开封府小吏李责被抓进牢里,刑讯逼供之下,你又借机让他诬陷傅家。这些个事情,咱家还没找你的麻烦呢,你反而质问起咱家了?” “那又如何?谁让傅家先下黑手,害死我家四头耕牛的。我不管啊,现在我可是皇城司的人,下属被欺负了,你这个上司管不管?” “小子,吃了亏,你想起皇城司了?还能不能要点脸了?” 第0322章 意外 翌日中午,曹宇婷的敲门声,吵醒了正在熟睡的张义。 “干嘛啊?”打开房门,睡眼惺忪的张义问道。 曹宇婷神秘一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不想听,只想睡觉。”张义摇了下头。 曹宇婷闻言一愣,拉住要转身回屋的张义:“别啊,告诉你,贾昌朝被人弹劾了,现在已经回家写请罪奏疏去了。” “哦。”张义没表现出任何的兴趣,只是随便的应了一声。 曹宇婷一时没搞明白状况,又继续说道:“张尧佐也被弹劾了,这回官家没有留手,直接下旨让他免职回家了。” 见对方依然是一脸没睡醒的样子,气的曹宇婷伸手就在对方胳膊上掐了一下。 “啊!疼!疼!疼!”张义立即惨叫声连连。 随即挣脱开对方的手:“你说的这些我昨天就知道了。” “昨天?”曹宇婷好奇看着对方。 张义这才把昨天的遭遇,向曹宇婷讲述了一遍。 曹宇婷听完对方的讲述,眨了眨眼睛:“不是,那个吴宇干嘛吃的?竟然搞出这么大的漏洞,没被对方毒死真是该求神拜佛了。” “你以为谁家都能跟郡王府比啊?治家也是如此,需要有底蕴的。吴叔自小就是个孤儿,能成家立业再置办一些家产已经不易了,他家可没有家生子,肯定要从人贩子那里找啊?又或者去外面招募,保不齐就被人渗透进去,这些都是难免的。” 虽然张义是这场事件的受害者,但依然出言维护着吴宇。 “呦呵,你倒是想得开。”曹宇婷撇了下嘴。 张义双手一摊,无奈的说道:“想不开能咋地?把吴叔干掉?再说了,谁还没有个犯错的时候,他不是故意的就行了呗。” 这时,管家从后面匆匆赶了过来。 “张郎君,刚才郡王府那边,有个自称是您同乡的汉子来找。” 张义现在对辽国那边的身份,还是济阳郡王府的杂役,能登门来找的,多半是那边的人。 “那汉子来干嘛的?” 管家回想了一下,这才说道:“那汉子说是来传句话,说晚上有几个同乡打算在城南聚一聚,您这边要是能参加就再好不过了。” 这句话张义是听懂了,是让他去韩成在城南的小院一趟。 他点了下头,微笑说道:“好的,多谢啊。” 在管家眼里,张义是自家小姐的朋友,对他一个老奴感谢,慌忙摆手:“郎君可别这么说,都是老奴应该做的。” 待管家离开,曹宇婷面露担忧的说道:“要不,还是别去了吧?万一那个张婆子没说实话呢?那样的话,你可就危险了。” 张义又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在他苦思应对之策的时候,后院看门的老供奉,领了吴宇走了过来。 “吴叔?您怎么来了?是不是张婆子又有新口供了?”张义好奇问道。 吴宇愣了一下:“没有吧?我天亮离开的时候,那个张婆子把有价值的消息全都招供了啊?怎么了?你又听说什么了?” 张义这才把心放在肚子里,随即好奇问道:“那您过来干什么?” 吴宇恍然大悟:“嗨,是这么回事,我不是被停职了吗?就寻思着带着一家老小去你庄子里住些日子。也顺便……,也顺便看你怎么教导吴铎。” 吴宇越说声音越小,到了最后那一句,几乎已经听不见声音了。 这次吴铎的表现,不要说张义了,就连亲爹吴宇都看不下去了,从没见过反应这么迟钝的。他生怕张义反悔,不教自己的儿子。 张义倒是没那么多的心思,对他来说,一只羊是赶,一群羊也是赶,也不差吴铎那么一个,只要以后不出任务就行了。 他这才说出晚上韩成邀约的事情,让吴宇自己先过去,只是注意一条,别直来直去的,路上不管通过什么办法,确保没人跟踪了,再转道去庄子。 见吴宇答应的爽快,张义又提起一事,让对方去皇城司的居养院挑六个孩子,争取三男三女。 “你不等司使的答复了?”吴宇是旁观了二人昨夜的讨价还价的,自然由此一问。 “不等了,再磨叽下去,什么都耽误了。”张义答道。 曹宇婷一听要去挑学生立即来了兴趣,也吵着要一起去。 夜 张义来到了韩成藏身的大宅,刚走进房间就愣住了,他看到韩成旁边还坐着陈学武。 “公子,您来了。”陈学武连忙起身行礼。 张义向下压了压手,示意对方坐下说话。 “韩先生,这么大阵仗啊?你就不怕老陈出什么意外?”张义好奇问道。 韩成没好气的说道:“意外?已经出意外了!” 他转头对陈学武说道:“你跟则成说吧。” 陈学武点了下头:“于公子,事情是这样的,前天上午,镖局来了一位客人,说是有一批贵重货物,想要委托我们送到北边的河间府,运费也给的大方,属下见这是好买卖啊,就接下来了。” 此时,张义心里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就听陈学武继续说道:“昨天早上,属下就派了十五个镖师押运着货物出发了,可刚到下午申时左右,开封府的衙役突然来到镖局,说在距离东京城北三十里,发生了一起谋杀大案。现场发现十五具尸体,身上穿的就是咱们镖局的衣服。经过仵作检验尸体发现,每具尸体身上都有不下三处的刀伤。” 张义对于押镖队伍遇袭,倒是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毕竟现在正处于辽夏两国互相争斗的关键时期,死上一些人,实在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他点了点头,心中倒是有了一些判断:“那你来此的目的?求援?还是如何?” 陈学武下意识看了一眼韩成,这才对张义说道:“属下当然是想报仇了,可是具体情况,您是了解的。这边一下折损了十五个人,属下已经没有多少可用的人了。” 这时,韩成接话道:“不是说不给你人手,而是现在的情况,敌在暗我在明,就算我再给你补充个一二十人,你能找到仇家吗?还是说,直接杀光你隔壁货栈的所有人?然后惊动官府,咱们一起完蛋?” 第0323章 分析 张义假意思索片刻,这才看向陈学武:“老陈,帮派那边不是一直在找西夏人吗?找到多少个了?” 陈学武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之前画影图形的那些,都已经被杀的差不多了。这次对方一下杀了咱们十五个人,必定是援兵到了。这些人咱们不知道长相,也没法让帮派帮着寻找啊?” 韩成再次接过话茬:“则成啊,今晚叫你过来,就是这个意思。这个仇咱们肯定是要报的,可是仇人在哪儿?又有多少个?这谁都不知道。你小子脑子活,叫你过来就是让你想个办法。” 关于找西夏人这件事,张义还是很有兴趣的。 他思忖片刻,便说道:“我这里倒是有一点思路,你们给看看对不对啊。” 见二人点头,张义才继续说道:“首先,我先要问,按照你们俩的功夫,让你们至少带多少人,可以很有把握的杀死十五个武艺高超的汉子?” “至少三十个。”陈学武不假思索的说道。 韩成略一沉吟:“如果是保证己方无伤的情况下,恐怕要五十个。如果是不计伤亡,只为完成任务,那也要二十五个左右吧。” 张义点了下头:“那咱们就按照二十五个算,北城外三十里,我还是有些印象的,附近百里除了东京城,就没有其他城镇了。两位,这可是二十五个精壮的汉子,如果藏身在乡野,可是很容易被百姓发现的。基于这种考虑,我判断,这些人应该是杀完人后,迅速撤回了东京城里。” 这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韩成:“韩先生,要是让你带领着这样一支队伍,你会把他们拆散了,各自隐藏身份呢?还是聚集在一起?” 韩成几乎是脱口而出:“当然是聚在一起了。对于大宋来说,二十余人都是外地汉子,如果是藏身在东京城,还是聚在一起的好。这些人一个个都是武功高手,桀骜不驯是难免的。如果分开隐藏,难保不会出现一两个出去闯祸的。所以,表面上看,聚集在一起的风险大,实则不然,风险其实是变小了。” 张义有此一问,也是在从对方嘴里套话,这位可是带着二十个辽人来的,尽管被自己抓走了一个,又杀了一个,也还有十八个呢。有了这个思路,他就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了。 张义点了下头:“那结果就出来了啊,那些个西夏的援兵,就躲藏在东京城里的某处宅院。至于为什么不是客栈或者大车店,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陈学武附和的点了点头,随即又问道:“公子,您分析的倒是有道理,可这东京城那么大,应该怎么把人找出来啊?” 张义看了下左右,随口问道:“有东京城的地图吗?” 韩成向门外吩咐了一声,片刻后,便有人呈上来一幅手描的地图。 张义心中暗骂:这帮孙子,准备的真够充分的。 地图在当时那个年代,可不是随便谁都能拥有的。尤其是城市地图,一般只有当地的官府,才会绘制这个东西。而韩成让人取来的这份,显然就是官府绘制的那种,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得到的。 张义将地图铺在桌子上,指着中间的位置说道:“东京城说大也大,但是看你怎么去理解。其实只要找对了方向,将那些人找出来并不难。比如这里是皇城,周边不是高官就是显贵。那些个西夏人最不可能藏匿在此地,试想一下,就算有某位大人物亲近西夏人,也不敢将二十几个武功高手放在府里吧?一旦走漏消息,搞不好就是杀头的大祸。” 见二人点头,表示同意。他又指向西南角的那片区域:“这里居住的都是穷人,也是最容易藏污纳垢的地方。但是恰恰如此,那里没有能容得下二十多人同时居住的大宅,所以也可以忽略不计。” 张义一边指着地图上的每个区域进行分析讲解,一边用余光注意着韩成的反应。 当他指到南城的骡马巷附近的时候,韩成扶在桌子上的双手,明显有一个握紧的动作,只是很快又恢复了刚才的姿势。 张义故意几句话带过,便换成了其他几处。 临了,他才说道:“就这九处地方,是最有可能藏匿西夏人的。只是有点可惜……。” 听对方说了一半,便停下了。陈学武好奇问道:“公子,可惜什么?” 张义若有所思的说道:“这九处地方,至少有两百余套房屋宅院。依靠咱们目前的人手,挨家挨户的查找,难度实在太大了。如果能买通开封府的人,哪怕是一名小吏呢。让其查找一下户籍册子,把那些个官员的房子都挑出去,那咱们就省事多了。” 陈学武听完,也是有些遗憾的点了下头。 韩成却没有表态,似乎在心里思忖着什么。 张义见此,心里更加有底了。 他走到旁边的茶几旁坐下,伸手拿起茶杯饮了一口。 等待了良久,韩成这才点了几下头,似乎在心中下了某个决定。转头对坐在一旁的张义说道:“则成,分析的非常不错。难怪师父一直在我们一众徒弟面前夸你,脑子确实比我们这些老家伙好使。” 张义知道对方说的是寿喜,连忙谦虚了几句。 这时,外面四更的梆子声响起,韩成这才意识到已经很晚了,继续对张义说道:“则成,你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赶快回去吧,被别人发现,可就不好了。” 张义点了下头,起身对陈学武说道:“怎么着?咱俩搭个伴?路上就算遇袭,也有个帮手。” 不待陈学武说话,韩成抢先说道:“他就不走了,今夜就留宿在这里,明天天亮了再走,这样还安全一些。” 张义知道对方要给陈学武布置任务了,也不再废话,便告辞离开了院子。 离开院子的张义,随意找了条漆黑的小巷,便一头钻了进去。 经过一番七拐八绕的在几条巷子里穿梭行进,确认了后面没人跟踪,这才赶到了老太监居住的三进大宅。 当他来到宅院内,又见到上次那名黑衣人:“快去叫你们大头领过来,就说我有十万火急的消息,要亲自向他禀告。” 第0324章 再找老太监 黑衣人眨了眨眼,心里寻思着:又来!昨夜吹得大统领鼻涕横流的,据说白天还有些发烧。现在你小子又大半夜来折腾他老人家?你怎么下得去手? 只是他心里敢这么想,嘴上却不敢这么说。他微笑说道:“郎君,大统领身体不适,晚间还请了郎中开了几副汤药呢,您看是不是……?” “病了?什么病?严不严重?”张义下意识的问道。 黑衣人心里这个骂啊,你小子装什么傻啊,大统领什么病,你心里就没点数? 他笑容不变的答道:“郎中说了,是染了风寒,需要卧床休息一段时间。” 张义不以为意的说道:“嗨,感冒啊!算不得大病,你带我去见他,我确实有十万火急的事情,只耽误他一点时间就行。” 黑衣人虽然心里有些火气,但也不敢表现出来。只得点了下头,将对方带到后院大统领的房间门外。 张义指了指房间,见对方点头。 他便伸手拍了几下房门:“老爷爷,醒醒了,有重要情报,需要你处理。” 连叫了三遍,才听到里面烦躁的大吼一声:“报丧呢!等着!” 这一嗓子吓的那名黑衣人直缩脑袋,张义倒是露出一丝坏笑。 片刻后,看到房间里亮起烛光,又听到一阵脚步声,房门这才打开。 “老爷爷,外面冷,咱们进去慢慢说。”不待老太监说话,张义就上前一步,搀扶住对方往房间里走。 待各自落座后,老太监揉搓着两侧的太阳穴,以缓解头疼:“你小子还真是不消停啊,这都什么时辰了?也不回去休息。” 张义下意识的看了眼紧闭的房门,低声说道:“老爷爷,能不能借我十几个人?不需要功夫有多好的,只要善于打探消息那种?” 老太监眨了眨眼睛:“干嘛?你不会又憋着坏呢吧?” 张义挑了下眉,立即反驳:“瞧您说的,小子是那种人吗?我想……。” “你是!还是那种坏透腔的。”老太监一下就来了精神。 张义懒得跟对方争辩,立即将自己如何给韩成献计,又如何试探对方的事情说了一遍。 老太监眼睛一亮:“这么说,你能找到这两拨秘谍的藏身地?” 张义翘起二郎腿,得意的点了下头:“当然,还不止如此。从他们用的地图能够看出来,开封府就算没有他们的人,也有个吃里扒外的家伙,在帮着辽人做事。小子打算借着对方查户籍册子的事情,把那个人挖出来。” 老太监摩挲着下巴,沉吟了良久,这才点了下头:“行,咱家给你找个人来,专门协助你。” “让小六过来。”他转头对门外喊了一声。 待门外的属下应声而去,老太监才介绍道:“小六是咱家的徒弟,不管你要做什么,只需交代给他就行了。” 张义算是看出来了,老太监这是真怕了自己,专门给自己配了一个联络人,省的直接来烦对方。 张义扭捏说道:“老爷爷,小子还是愿意向您请示汇报,至少心里踏实。” “你可拉倒吧!咱家还想多活几年呢,你换个人折腾吧。”老太监一脸的嫌弃。 一盏茶后,被小六请到偏厅的张义,端着茶杯说道:“如果不出意外,辽人在最近几天,会找人去翻阅开封府的户籍册子,你派人盯紧一些。无论是什么人,都不要惊动对方,只需查明他与谁联络就行了。” 小六点了下头:“郎君,这个没问题,咱们在开封府的户科有自己人,上衙之前我派人跟他交代一声就行。” 张义点了下头,又要来东京城的地图,手指着地图上骡马巷的位置,对小六说道:“我需要你的手下,以骡马巷为中心,在方圆三里的范围内,以不惊动任何人为前提,将每套大一些的宅院,尤其是那种可以容纳二十人以上的院子。详细的摸排一遍,这个差事你能不能完成?” 小六看着地图皱起了眉,直等了良久,这才说道:“张郎君,这一片可是不小呢,怎么说都有上百套吧?能容纳二十人以上的,也至少有二三十套,这个……。说实话,摸排一遍容易,但是不惊动任何人,我没太大把握。” 虽然对方如此说,但张义却非常满意的点了下头。这说明对方不仅行事谨慎,也真正用脑子考虑过问题。怕就怕那种不管什么事情,都敢拍着胸脯保证的。等事后办砸了差事,又来低头认错。 张义面带笑容:“其实这事,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我说给你听啊,看看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首先,让手下的兄弟扮成商贾,以租房或者买房的名义去找那一片的牙行,凡是在最近买卖租赁过的院子,都会经他们的手。具体怎么套取消息,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小六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这个主意好,能排除大部分了。” 张义见此,继续说道:“接下来,你从吃食上下手。那些个辽国秘谍也是人,是人就离不开吃喝二字,而他们还是练武之人,饭量更要比普通人大一些。你可以找人假扮成货郎或者乞丐,守在那几个宅院附近。看谁家三天两头的就出去买大量的吃食,尤其是酒肉之类的东西,这就又可以排除一部分吧?” 这时,小六提出了疑问:“郎君,如果对方就是一个长期据点呢?在东京城准备一处大院子,就为了接待辽国来的重要人物,那这两招就不管用了吧?” 张义摆了摆手:“你的想法是对的,但几乎没有这个可能。你想啊,如果他是一个固定的据点,为了保密的需要,是不是上上下下都要是他自己的人?这种情况可以用作商铺,比如客栈又或者大车店,那种地方人员来往频繁,正好借此隐藏自己和同伙的身份。可是他弄个大宅院做什么?秘谍经常从此出入?他就不怕有多事的邻居街坊报官?” 小六这才点了点头:“郎君说的有理,确实是属下想的不够周全。” 张义随意的摆了下手:“行了就这些吧,等缩小了怀疑的范围,你再通知我,咱们具体情况具体分析。你可千万记得,这一切务必秘密进行,绝不能惊动了对方。” 第0325章 裴聪 开封府 裴聪已经在户房小吏的岗位上,工作了十余年的时间,这在一众同僚面前已经是妥妥的老前辈了。 这天早上,他按照以往的老习惯,早早的来到衙门,先点燃了墙角处的小泥炉,又打了一壶水放了上去。这才拿起打湿的抹布,走进了直属上司户房主事的房间,开始擦拭桌椅书柜。 “老裴啊,跟你说多少次了,这些个事情让那些杂役干就行了。” 正当他忙碌的时候,就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裴聪转过身,对来人说道:“顾主事早,咱们衙门里的重要公文,都在您这里放着呢,哪是那些个杂役能触碰的。” 顾主事责怪的指了指对方,但眼中的笑意,任谁都能看得出,他很满意的对方的说辞。 裴聪这才转身走出房间,一会儿的功夫,便提着刚烧开的水壶回到房间,一边给顾主事沏茶,一边说道:“主事,那个李责有没有说,哪天能来上差?” 顾主事翻阅着公文,随口反问道:“怎么了?” 裴聪将茶杯放在桌子上:“是这么回事,这些日子积压了不少需要销户的和登录户籍的,属下寻思着,他要是一时半会儿来不了,我就先把这些事情办了,免得下面的人不好向事主交代。您看呢?” 顾主事思忖片刻,便从腰间取下一串钥匙,随手扔给了对方:“要论办事,还得是你这个老人让我最放心。对了,回头让那个李责请你吃饭啊,可不能白帮他办事。” 裴聪拿起钥匙:“他的饭还是算了吧,这小子也是够倒霉的……。”又说了几句闲话,这才转身走出房间。 裴聪回到户房值房,向同僚交代了几句,便腋下夹着两本册子,拿着那串钥匙去了户籍库。 “呦,今天是你俩当差啊。”来到户籍库门外的裴聪,向把守在此的护卫打着招呼。 两名护卫也知道裴聪是衙门里的老人了,面带微笑的点了下头。 来到门前,裴聪率先拿出钥匙打开了一个锁头,便向后退了一步。 这时,其中一名护卫才从腰间取下一把钥匙,打开了另一把锁头,顺势推开了库房的铁门。 裴聪道了声辛苦,这才走进库房,随手又将大门关上。 户籍库出于防盗的考虑,在修建的时候,就没有窗户。他借着从屋顶瓦片缝隙中透过的微弱光线,几步来到桌前,点燃了桌上的一支蜡烛。 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这才从怀里掏出一张写满字的纸条,背下了几处地址后,便走到靠墙的几个书架前,翻找了起来。 两个时辰后,裴聪依然夹着两个册子回到了户房值房。 “老裴,这都到饭点了,西边新开了家汤饼店,跟咱们几个一起去尝尝?” “你们去吧,我还得回去照顾婆娘呢。” “老裴,嫂子的身体怎么样了?见好没?” “还不是老样子,勉强维持着吧。” “哎,你也不容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吱个声。” “多谢了,那我先走一步了。” 走出衙门的裴聪,站在台阶上长舒了一口气,这才缓缓向家的方向走去。 当他路过一家杂货铺的时候,下意识的向店里看了一眼,但脚下并未停留。 直到走出去十几步,才佯装想起了什么事情,又转身往回走,在观察周遭没人注意后,他才走进了杂货铺。 “伙计,有头绳吗?我要那种五彩线编的那种。” “哎呦,您来的可是不巧,前面摆的这些刚被一位客人买走了。您稍等啊,我去后面问问东家,看还有没有存货。” “得,别麻烦了,我自己进去问吧。” 裴聪穿过一个小门便来到了后院,就见店铺的东家余辉,正坐在厢房里吃着茶点。 余辉见对方走进房间,连起身打招呼的意思都没有,继续低头吃着点心。 裴聪似乎已经习惯了对方的态度,从怀里掏出几页纸,恭敬的放在桌子上。 余辉这才拿起旁边的手帕擦了擦手,仔细观瞧纸上的文字。 片刻后,他点了点头:“干的不错。” 说完,便起身拉开了一个柜子的柜门,从里面取出一张银票,便伸手递给对方。 裴聪并没有伸手去接,而是搓着手说道:“余东家,这个,这个,您能不能把当初我写的那封书信,还给小的?” 余辉的脸立即阴沉下来,一双三角眼死死盯着对方:“怎么?不想给咱们干了?” 裴聪不敢直视对方阴冷的眼神,再次嗫诺的说道:“这些年,小的也给你们干了不少事情,小的,小的……。” 余辉脸色又变得温和起来,他拉住对方的手,将银票塞到对方手里:“老裴啊,你看你,又犯糊涂了不是?你自己都说了,这么多年为我们干了不少事情,那就继续干下去嘛。” 说完,他又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道:“再说了,你婆娘的那条命,全靠着汤药在那儿吊着呢。没了这些个额外的钱财,你想过后果吗?” 裴聪闻言,只有喟然一叹,之前在心里想好的话语,一句都说不出口了。他将银票揣在怀里,默默地转身离开了店铺。 伙计看着对方离开,便来到了后院厢房。 “头儿,那老小子没找事吧?” 余辉撇了下嘴,不屑的说道:“借给他几个胆子。” 随即,拿起桌上的几页纸,叠好放进信封:“你去跑一趟。” 回到家里的裴聪,先来到卧室,见自家婆娘正躺在床上看着自己。 “饿了吧,路上耽误了一会儿,我现在就去做饭。” 虚弱的裴夫人咳嗽了几声:“咳咳!相公,我不饿呢,咳咳!坐下来,咱们说说话。” 裴聪见婆娘的精神尚好,便先给对方塞了塞被角,这才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床边。 “咳咳,相公,昨天夜里那些人,咳咳,是不是又来找你了。”裴夫人轻声说道。 裴聪一脸的尴尬,随后便挤出一丝笑容:“那些个事情,你一个妇人家休管,只需安心养好身体。” 裴夫人闻言一叹:“哎,相公,咳咳,那些个事情,还是不要干了吧?咳咳,终究是杀头的大罪。” 第0326章 收徒标准 中午赶回庄子的张义,还没来得及去看望吴宇一家,便被韩老四叫住了。 “郎君,傅家的两个儿子又被抓走了,听说还是刑部的那帮人。” “哦?这么快?”张义感叹于老太监的办事效率。 韩老四闻言一愣,好奇问道:“你知道了?” 张义摆了摆手并未回答,而是问道:“罪名呢?那些抓他的人有没有说因为什么?” 韩老四点了下头:“这个还真说了,说是与朝廷命官私相授受,但具体是哪个官员,人家并没有提起。” 张义满意的点了下头:“这就稳了,看傅老头还怎么翻案。” 随即,他又让对方多和傅家那个家丁联系,时刻掌握那家人的动向。 吩咐完,他才来到了后院。 原本还算宽敞的后院,随着梅有财和吴宇两家人陆续的入住,已经有了一些后世大杂院的味道。 在给吴夫人见礼以后,不等张义开口,吴宇便把吴铎叫到身边:“逆子,你知道因为几句言语,险些闯了多大的祸事吗?” 关于张义现在所做的一切,吴铎已经听自己老爹讲述过了,同时也真是吓了一身冷汗。 他鼓足了勇气,来到张义面前,嗫诺的说道:“张兄弟……。” 此时,吴宇大喊一声:“还不跪下!” 吴铎虽然是娇生惯养的主,但在家里最怕老爹发脾气。被对方这么一吼,“噗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 “别啊!快起来,快起来,这是干什么,事情早就过去了。我并没有往心里去啊。” 张义慌忙拉住吴铎的胳膊,想让对方站起来说话。只是吴铎肉大身沉的,他一时半刻还真弄不动对方。 吴宇依然不依不饶:“小义,你别拦着!这些年都被他娘惯坏了……。” “咳咳!”这时,一旁端坐的吴夫人,轻咳了两声。 吴宇一怔,小心的看了一眼自己夫人,随即说道:“那个,那个,唉?我要说什么来的?” 吴夫人起身,一把拉开自己夫君,对着张义说道:“小义啊,你吴叔想让你收我家吴铎为徒。” 说完,还不忘扭头瞪了一眼吴宇。 张义从本心讲,真是不想答应。这个吴铎距离自己对徒弟的要求相差太远,要是日后做了秘谍,无异于羊入虎口。 正当他想着如何推辞的时候,吴宇又大吼一声:“逆子,还不跪下拜师父?” 其实,吴铎比张义还大一岁呢,刚才道歉下跪也就算了,这要是拜师,他却有些拉不下脸来。 怎奈自己老爹老娘都在一旁看着呢,他一边看着张义的反应,一边慢慢的向着地上跪下。 张义见此,趁着对方的双腿刚刚弯曲,便一把将对方扯了起来。 “吴叔,吴婶,我看拜师就不必了吧,以后我给徒弟们上课的时候,让吴铎在一旁听着就是了。” 吴宇当然看出自己儿子抗拒拜师,心里这个恨啊。他是知道张义那些本事能耐的,要是吴铎学会了,以后在人才济济的皇城司,也能有个一席之地。 吴夫人倒是无所谓,如果不是夫君坚持,她宁愿自己儿子继续在国子监读书。 几人又说了几句闲话,张义便催促着吴宇,让他带自己去看那些从居养院领回来的孩子。 刚走出房间,就见梅有财在院子里乱转,见到张义连忙走上前去。 “哎呦,你可算回来了,事情解决了吗?” 张义拍了拍对方的胳膊:“安心,都过去了,不过,现在城里乱的很,你再住些日子,等那边安稳了你再回去。” 梅有财还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梅夫人也走了过来:“小义回来了啊。” “婶婶好。”张义微笑打着招呼。 “好,好。还没吃饭吧?这几天,媚娘可是跟着厨娘学了好几道菜呢,回头让她做了给你端过去。” 梅夫人自从闺女被宫里退了回来,算是对张义上了心。 “媚娘?”张义疑惑问道。 梅有财推着自家媳妇往屋里走:“瞎咧咧个啥嘛,咱闺女啥时候会做饭了,整天就知道胡说。” 吴宇这时低声在张义耳边说道:“那个梅夫人自从知道我家与你熟悉,总拉着我媳妇问东问西的。你要不要考虑考虑?” 张义已经无力反驳了,只得说道:“别闹,不是说看孩子吗?快点带路吧。” 在来到小跨院后,就看见六个和张义差不多的孩子,正在院子里玩耍。 “咳咳!”吴宇轻咳了两声。 “哎呀,快站好。” “狗娃子,别玩了,快点过来。” 一阵短暂的慌乱后,三男三女一共六个孩子,才整齐的站成了一排。 吴宇这才开始训话:“之前,我问过你们,想不想为死去的爹娘报仇。你们当时是怎么回答我的?” “想!想为爹娘报仇!”六个孩子异口同声的答道。 吴宇满意的点了下头,随即又问道:“可是光想不行啊?你们要学本事,学那种能为爹娘报仇的本事,能斩杀辽人和西夏人的本事。” 说到这里,他指着张义说道:“这位,就是我给你们请的师父。从今天开始,你们……。” 张义伸手打断了对方,他尽量摆出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对着几个孩子说道:“所谓远来是客,你们先在这里玩耍几天,等过些日子,身体长得壮实了一点,咱们再说学本事的事情。” 吴宇越听越不对味,转过头疑惑的看向对方。 张义并没有解释的意思,只说了声解散,便带着吴宇离开了跨院。 “小义,几个意思?” 张义领着对方来到正堂落座:“几个孩子的心性还没考过呢,您这么早就让认师父,万一有不合适的呢?岂不是麻烦?” 吴宇不解的问道:“这有啥可考的?这些孩子全是英烈之后,身上都背着血海深仇呢。” 张义实在懒得解释,更不好意思揭对方的短,他家的吴铎就属于不适合的那类人。 他转换话题的问道:“让您请的通晓经史子集的先生呢,有没有眉目了?” 吴宇点了下头:“已经找好了,约的今天就能过来。” 这时,管家走进了正堂:“少爷,外面有一位教书先生,自称是您请来授课的。” 第0327章 杨先生 片刻后,张义见到来人,顿时有种见到天选之子的感觉。 面前这位教书先生,三角眼蒜头鼻大嘴叉扇风耳,更为难的还留了两条鼠须。 张义上下打量这个身材干瘦的先生,心中不免感慨,能把这些个缺点都凑到一张脸上,也怪难为对方的。 经过吴宇的一番引荐,才知道对方姓杨,名晖,东京本地人士。 本着奇貌必有奇才的想法,他对杨晖还是表现出异乎寻常的热情。 待寒暄了几句过后,张义便开口问道:“不知杨先生,现在在哪里高就啊?” 杨晖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转头看了眼吴宇,似乎是在征求对方的意思。 吴宇接过话茬:“小义啊,杨晖是皇城司的秘谍,之前一直在东京城负责收集民情。” 张义点了下头,表示明白了。 所谓收集民情,就是在民间打探各种消息,听听百姓都关心什么,又有什么怨言没有。将情况反映上去,再由专人装订成册,供官家阅览,作为施政的参考。 他皱眉问道:“那杨先生可知道,我这里对教书先生的要求?” 杨晖闻言,非常自信的点了下头,随即分别用西夏方言和辽国方言,各回答了一遍。 这时,吴宇又插话道:“杨晖早些年是被派出去,执行过任务的。在辽夏两地都住过几年。而且他本人还有个特长,精通以及模仿各地方的方言俚语。说句杨晖不爱听的,如果不是这副长相,我师父险些动了让他去鸿胪寺的心思。” 张义再次点头,对吴宇的最后一句话深以为然。这样的人只要稍加培养,妥妥的翻译人才。 又聊了一下待遇的问题,三人谈话也就此打住。 倒是杨晖主动说道:“张郎君,不用考校一下,杨某的学问吗?” 张义心说:你可真会说话,我倒是有那个心呢,可我自己也得会啊。 他大手一挥:“考校学问就大可不必了,既然是我吴叔推荐的人才,张某自然是信得过的。” 吴宇是知道张义底细的,再次说道:“小义,杨晖是我们这一些人里,学问最好的。当年做学问的时候,经常被先生夸奖。” 既然这样说,张义心里就更加有底了。 他看外面天色已经临近中午,立即领着对方来到几个孩子居住的跨院。 他推开一扇房门:“杨先生,乡下地方设施简陋,还望您不要嫌弃。” 杨晖客气说道:“郎君说的哪里话?有这么一间干净整洁的房间安身,已经是杨某的福气了。” 此时,吴宇已经把吴宇带来的六个孩子,加上之前曹宇婷送过来的四个孩子,都叫到了一起。 这才把杨晖拉到身边,给十个孩子做了一番介绍。 这个时代,能有先生教授自己学问,可是很难得的一件大事,这些个孩子自然是欣喜不已。 在约定了,明天办一个小型的开学仪式后,张义便带着吴宇走出了跨院。 “吴叔,这边你帮我照顾一下,我得去一趟城里。” “你不是刚回来吗?”吴宇好奇问道。 “我得去接几个人,天黑前就回来。”张义一边向外走,一边说道。 半个时辰后,他乘坐着姜老八驱赶的马车,来到了蛋糕作坊门外。 负责把守的护卫,都是曹宇婷亲自挑选的,对张义也是认识的。他打了声招呼,便迈步走进了院子。 “大叔,你找谁呀?”张翠儿抬头看着易容后的张义,好奇问道。 张义也不说话,蹲下身与对方平视,这才伸手将胡子揭下。 张翠儿乌溜溜的大眼睛,瞬间一亮,一头扑进张义的怀里,语带哽咽的说道:“大哥哥!翠儿想死了你!” 张义轻抚着张翠儿的头发:“嗯,大哥哥也想翠儿。” 好一番安抚,才让张翠儿的情绪稳定下来。他牵着对方的小手,一起来到后院。 “哥哥!哥哥!你看谁来了!” 到了后院,张翠儿就甩开张义的手,向张虎跑了过去。 因为乐派糕点的店铺被封,也直接导致了作坊的停产。此时的张虎,正指挥着一群仆妇,将平时用的一些工具清洗干净。以便等到恢复开业的那天,不至于手忙脚乱。 他听到妹妹叫喊声,便转头回望,当他发现张义的那一刻,整个人愣住了。呆立了片刻,这才牵着妹妹的手,来到张义面前。 “主人,张虎给您见礼了。” 尽管张虎因为心情激动,声音有些颤抖。但是行礼的动作,却完美无缺。 这也正是张义看重对方的地方,仅是这份镇定的气度,就不是一个普通孩子能比的。 “行了,起来吧。” 见对方站直身体,张义上下打量一番,自嘲的说道:“我这个主人没当好啊,你和小翠的衣衫早已经不合身了,也没给你们替换一下。” 张虎看了下自己的袖口:“主人,这样挺好的,利索,干活的时候,省的撸袖子了。” 张义宠溺的在对方头顶上揉了揉:“是长大了,开始学的会说话了。” 这时,位于角落处的一个房间的房门被打开,护卫丁六伸着懒腰从里面走了出来。 丁六当初被人围攻导致重伤的遭遇,张义显然是知道的。他几步来到对方身前:“听说你差点为了保护这个作坊,死在贼人刀下。我这个当主人的,还没谢谢你呢。” 说完,便抱拳向丁六深深一揖。 此举,倒是把丁六弄的尴尬了,他慌忙将张义扶起:“主人,万万不可如此,都是丁某应该做的。” 张义拍了拍对方的手:“你能到我张家来,是我张义的福气。” 正当丁六不知该如何作答的时候,就听张义继续说道:“我这次过来,是想带你和张虎兄妹去一个地方。” 丁六好奇问道:“一个地方?” 张义点了下头,便催促着三人去收拾行李。 趁着几人各自回房间的空档,张义将一众仆妇聚集到了一起。 讲了一些感谢的话后,便拿出实实在在的奖励,答谢众人过去一年的辛苦劳作。每人五十贯的红包和集体放假十天。 待各种事情安排妥当后,张义又找到护卫头领,让对方给郡主捎句话,就说张义请她去庄子里一趟。 第0328章 求人难啊 “大哥哥,你看那棵树上的小鸟,脑袋是红色的。” “大哥哥,你看那边开的花,多漂亮啊。” “大哥哥,……。” 颠簸的车厢里,难得出门一次的张翠儿,看到什么都新鲜,高兴的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叫主人!”尽管张虎反复提醒妹妹,但依然没有效果。 “哦。”张翠儿瘪着嘴,一脸的委屈。 “好了好了。小翠儿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吧。”说完,张义还宠溺的抚摸了几下张翠儿的头顶。 张翠儿立即来了精神,还不忘给自己哥哥做起了鬼脸。 张义继续说道:“我在城外买了一个庄子,这次接你们过去,就是让先生教你们学问的。” 随即,他又转头对丁六说道:“你倒是无需学那些东西,不过我会安排你学一些其他的东西。” 在张义的计划中,张虎就是管家的不二人选。 既然要当管家培养,没点文化知识肯定是不行的,如果再加上一些武技,想来就更完美了。而张翠儿完全可以交给曹宇婷培养,以后无论是后宅的管事,又或者给对方当贴身丫鬟,用起来也是得心应手。 至于丁六,通过那一次的事件,也获得了张义的认可和信任。这次将对方带过去,也是想试试,能不能让他的武技在提升一个台阶。 等张义一行人回到庄子已经临近傍晚,迈步走进院子,就看见梅有财和吴宇正在正堂里饮茶聊天。 一路上说个不停地张翠儿也闭上了嘴巴,显得的有些拘谨。 倒是梅有财乐呵呵的起身迎了过来,他先对着张义点了下头,这才蹲下身对张翠儿说道:“小翠儿也来了?你梅姐姐可是一直想着你呢。” “梅姐姐也来了吗?”张翠儿立即眼睛一亮。 梅有财指了指后院:“你梅姐姐就在后面呢,自己去找她吧。” 张翠儿连亲哥哥都顾不上了,就“噔噔噔”向后院跑了过去。 “梅东家好。”倒是张虎主动向对方行礼。 “好好。”梅有财微笑点头。 这时曹管家也从后院赶了过来,张义交代了一番,张虎和丁六便随着管家去了后院安置。 等他和梅有财来到正堂坐下,吴宇便随口问道:“你怎么把他们也带过来了?” 张义这才将自己的计划安排讲了一遍。临了,他又看向梅有财:“梅叔,假如乐派那边重新开业,让您的二公子梅构过去盯着行不行?” “他盯着?你的意思是,我不用去了?”梅有财一时没能理解对方的意思。 张义缓缓说道:“相信您对我的身份,也有一些猜测。今天就明确告诉您,小子现在是皇城司的教头。” 梅有财确实有过猜测,如今从张义这里得到证实,倒也没表现出太多的惊讶。 只听张义继续说道:“小子也不瞒您,后院那几个孩子是按照秘谍培养的。他们会学习很多相关的学问,这其中就包括了经商一道。所以,小子想请您当他们的先生,就教如何经商。” 梅有财听完张义的话,差点惊掉了下巴,他指着自己对张义问道:“我?小义,不是,张教头,你说的是让我当先生?还教他们经商?不是在开玩笑吧?” 一旁的吴宇也皱了皱眉头,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张义坦然的点了下头:“对,梅叔,你没听错,就是请您教授如何经商。” 他见对方又要说话,伸手阻止:“是这样的,这些人以后都将派到敌国那边,其中最容易隐藏身份的职业就是商贾了。所以,小子希望他们在学习期间,就能对如何经商有个大概得了解。” 梅有财一听这些倒是有些动心了。对于前半辈子受尽白眼的他来说,能有给别人做先生的机会,显然有着巨大的诱惑。哪怕只是一个教授经商之道的先生。 他沉吟了片刻,便试探着说道:“小义啊,这个消息有点太突然了,能不能让我考虑考虑。” 一旁的吴宇简直气的要翻白眼了,这还考虑个屁啊,虽然没有官家的任命,但也是实质上的先生。社会地位岂是一个商贾能比的吗? 张义也知道自己说的突兀了些,微笑点头表示答应,希望对方明天能给自己一个答复。不过同时也嘱咐,无论这件事成与不成,都不要将刚才的谈话透露出去,当然也包括梅夫人。 等梅有财去了后院,吴宇才皱眉说道:“小义啊,你莽撞了,这些个机密事情,岂能让一个商贾参与,你要是没有合适人选,大可以让司使去找。那些个官办的买卖,大掌柜还是有的。” 张义倒是不以为意,从他认识梅有财那天起,就对此人充满了好感。这个人的身上没有其他商人,唯利是图的一面。即使在自己远离东京城的那段时间,对方依然能守住本心,遵守当初的约定,不仅没有侵吞自己的财物,还将账目记录的清楚明白。并在自己回来的第一时间,把分红的部分拿了出来。 至此两点,就不是普通商人能做到的。这对于来自后世的张义,已经尤为难得了。 正在此时,院门被人推开,曹宇婷带领着两名老供奉从外面走了进来。 “你急吼吼的叫我过来干什么?” 待几人行礼入座,张义才解释道:“给你介绍一个徒弟和几个学生。” “谁啊?”曹宇婷皱眉问道。 张义便将心里的计划,再次讲述了一遍。 曹宇婷一听让自己收张翠儿为徒,自然是一百个乐意。 当即,她就要去后院看看自己那个徒弟,却被张义伸手拦住。 “你别着急走啊,我还有事情求你呢。” 曹宇婷上下打量着张义:“你又憋着什么坏呢吧?” “嘿!这叫什么话?咱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张义有些心虚的质问。 曹宇婷点了下头:“你先说说,打算让我干什么?” 张义习惯性的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的说道:“主要是教材的问题,你是知道的,有些个东西没地方买,只能自己编写,我最近又比较忙。曹大小姐,您能不能……。” “不能,这种事你还是自己干吧,不瞒你说,那些个不常用的东西,我基本上都就饭吃了。” 说完,就像躲瘟神一样,逃也似的跑去了后院。 “没义气!” 第0329章 身份,地位 翌日,在一众朋友的见证下,张义和曹宇婷分别收了张虎和张翠儿兄妹为徒。 至于其他几个孩子和吴铎,还不知道这件事对于他们意味着什么,只有站在旁边傻笑的份。 在送所有孩子进教室后,杨晖腋下夹着一本论语,走上了讲台,开始了正式的授课。 丁六已经被托付给了韩老四和姜老八,相信在这二人的蹂躏之下,他的武技会有一个显着的提高。 张义这个甩手掌柜,将几页纸塞给曹宇婷之后,便叫上梅有财和吴宇,去了正堂的屋檐下,一起晒太阳饮茶。 “还是你会享受啊,这一天天的,我都不想回去了。” 起身喝茶的吴宇,在发了一番感慨后,又重新躺回了躺椅上,还将毯子向上拉了一下。 “我同意吴提点的说法,整日里忙这忙那的,现在想起来,实在太对不起自己了。”另一边躺椅上梅有财,也随声附和道。 张义看看这俩个半大老头,无奈苦笑:“同意个啥啊,你俩可都是有儿子的人,慢慢熬着吧。什么时候熬到结婚生子了,再说这些话。等扶上马送一程,你俩才算真的解脱。” “送什么?有乐派那边就行了,既然你让我儿去试试,那我就把大权交给他。等过些日子,天再暖和些的,我就在你旁边也买上百十亩地,权当养老了。”说完,梅有财又扭了几下,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 吴宇更是说道:“昨天我跟你婶婶商量了,反正孩子给你带过来了,以后是好是歹,都是你的责任,你自己看着安排就是。” “靠!”对于吴宇的无赖行为,张义也只能在内心暗骂。 这时脚步声响起,曹宇婷从后院走了过来。 吴宇和梅有财这两个不要脸的,也懒得起身,干脆两眼一闭,在躺椅上装睡。 “张义!你写的什么破玩意啊。”曹宇婷恨不得将几页纸砸到对方脸上。 张义老脸一红,他当然知道对方说的是什么。 “姐,我叫你姐成不?我是真忘的差不多了,你看着哪里不对,改改不就行了吗?” “你忘了也不能乱写啊,这些都是概念性的知识,容不得半点马虎。万一,孩子学了错误的……。” 一盏茶后,看着曹宇婷气哼哼的离开,张义才敢用袖子去擦脸上的口水。 吴宇睁开眼睛,向左右观察了一番,确认郡主真的离开了,这才说道:“别怪我没提醒你啊,身份,地位,你要考虑清楚。别到时候,闹的双方都难过。” 这已经不是吴宇第一次善意提醒了,张义当然知道,自己与曹宇婷的身份和地位上的差距,只是一直想不到好的办法解决。 梅有财轻咳了两声:“咳咳,要不,我给你出一个主意?” 张义一下来了兴趣:“梅叔,你有办法解决?” 梅有财点了下头:“当然,不过,你得发誓,不能说是我给你出的主意。” 对方这么一说,不仅是张义,就连吴宇都来了兴趣,坐起身看着梅有财。 梅有财挑了挑眉,猥琐一笑:“其实吧,这事简单,只要你俩那个啥……,懂了吗?什么身份啊,地位啊,都是胡扯。要是能来个珠胎暗结,嘿!到了那个时候,郡王又怎么了?就算是官家也得点头答应!” “噗!”吴宇一口茶水就喷了出来,随即就咳嗽不止。 良久,吴宇才喘允了那口气,用手戟指对方:“梅有财啊梅有财,你可真行啊,竟出这种缺德主意,就不教人家点好!” 说完,立即转头对张义说道:“小义,你可不能听他的,曹家是什么人家?不用我多说吧?到时候全族都饶不了你。” 张义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要娶,我就堂堂正正的娶回家。再说了,那样做会被浸猪笼的。” 梅有财充满自信的说道:“不会的,当年我和……咳咳咳。总之,绝对不会浸猪笼。” 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正在三人闲聊之际,老太监身边的小六找上门来。 张义对小六的到来,充满了兴趣。这是有消息了?效率未免太高了。 “郎君,大统领让我来请您过去叙话。” “叙话?出什么事了吗?”张义疑惑问道。 结果,小六摇头表示不知。 “您两位先坐着,我进城一趟。”张义向吴梅二人告辞,便跟随着小六出了院子。 当张义来到大宅后,老太监劈头盖脸的问道:“你给官家的秘方,究竟是不是真的?” 张义心里“咯噔”一下,这是试验过了? “老爷爷,什么配方?” “哼哼!什么配方?” 老太监从旁边取过来一个锦盒,将盒盖掀开,让张义自己看。 张义还没来得及仔细观瞧,就闻到一股熟悉的炖肉料味道。顿时心中泛起苦笑,这是暴露了啊。 当初他给赵祯的火药配方的时候,为了防止对方翻脸不认人,将他杀人灭口,便给了一套假的配方。 虽然心中慌的不行,但张义的脸上却是不显。他凑近闻了闻,随即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老太监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这才低声说道:“这就是按照你给官家呈上的火药秘方配置的,我这边试验了多次,都做不到你当天演示的效果。” 张义心说:你这不是废话吗?要是炖肉料能爆炸,那都有鬼了。 不过,他还是语气强硬的说道:“那肯定是你们记错了,又或者比例不对。否则,怎么可能点不着?” 老太监看对方充满自信的眼神,一时也有些拿不准了。虽然配方上只写了几种药材,但是制作工艺至少写了百余字,官家当时只是看了一眼,也很有可能记错了。 当即,老太监拿起旁边的纸笔:“你现在再说一遍,我给记录下来。” 张义摇了摇头,一脸玩味的说道:“老爷爷,您觉得我会说给你听吗?小子早就说过,那玩意就不是你该知道的。犯忌讳了啊。” “你!”老太监一时词穷。 张义又好奇问道:“老爷爷,如今天下太平的,官家怎么想起做这个玩意了?” “谁告诉你天下太平了?西南那边,这些年一直不太平,官家就想趁着战事,试试你这个东西好不好用。真若如你所说,也能少折损一些将士。” 第0330章 免死机会 经过双方的一番争辩后,最终还是选择了一个折中的方案。由张义亲自出手,配置五百斤的火药。 临了,张义为了稳妥起见,又提出一个补充的条件,就是必须见到官家,亲耳听到对方说出,允许他配置火药的话,这边才能开始动工。 老太监指了指张义:“你至于吗?就这么不信任咱家?” 张义摇了摇头:“小子可没这么说,只是以防万一。至于配置好的火药,您是用在西南,还是用来炸皇宫,我就管不着了。” “闭嘴!”老太监听得汗毛倒竖,下意识看了眼紧闭的房门。生怕这番大逆不道的话,被别人听了去。 张义差点笑出声来:“至于吗?不就是随便说说嘛?” “你早晚被你这张嘴害死。”老太监恨恨说道。 随即,张义就跟随老太监进了宫。 在屏退了左右以后,张义才被赵祯召进大殿。 赵祯一边翻阅着奏折,一边说道:“张义,制作火药的事情,是朕安排下去的。” 张义点了下头,恭敬答道:“草民知晓了,这就回去筹备。” 本以为面圣就此结束了,没想到赵祯放下了奏折,背着手几步走下御台,自言自语的朗声说道:“火药配方有六,一曰……。” 随着赵祯的背诵,将张义当初献上的配方和工艺,一字不落的叙述了一遍。 良久,赵祯来到张义面前,直视着对方的目光:“小子,朕背诵的可对?” 张义心说:当初都是乱写的,我哪儿知道对不对啊。 见张义面色尴尬,赵祯重重的给了对方头顶一巴掌:“就知道你没那么老实。” 张义老实的跪下:“草民该死。” “你确实该死!幸亏朕为了稳妥起见,先找人试验了一下,否则,你知道要害死多少将士吗?” 一向好脾气的赵祯,对于张义的把戏,也不免动了怒气。 此时的张义,却没有一点的紧张害怕。几次相处下来,他算是对面前这位千古一帝有了一些了解。对方动怒是肯定的,要说对他起了杀心,倒也不至于。 张义偷瞄了一眼赵祯,随即又低下头:“官家不会杀了小子吧?” “要是有把刀,朕恨不得现在就一刀砍了你!”赵祯越说越生气。 张义伸出两根手指:“官家,您答应过小子,两次免死。” 赵祯一脸玩味的看着这个可恨的小子:“好啊!在这等着朕呢!当时朕还奇怪呢,你怎么就不要金银,不要官位,偏偏要了两次免死呢?哼哼!小子,好算计啊!” 随即,又想起什么,追问道:“来,跟朕说说,你还干了些什么?剩下的那次免死,又是为什么准备的?” 张义老实说道:“官家,西南战事要紧,要不小子还是抓紧时间,回去配置火药吧?” “呦呵?不说是吧?”赵祯简直被气笑了。 张义只能双手一摊:“官家,不是小子不说,是小子真没什么算计。您是知道的,小子还年轻,难免做出一些糊涂事。多要一次免死,也只是以备不时之需。” 赵祯也懒得跟对方废话,御案上还有一堆奏折等着批阅呢。 “闲话就不要说了,朕来问你,火药真正配方究竟是什么?” 张义在脑海里组织了一下语言,随即抬起头,坦然迎向对方的目光,正色说道:“官家,配方非常简单,哪怕是一个顽童都可以制作。草民还是之前那句话,您真的有把握,不将这么关键的配方,泄露给西夏又或者辽人吗?您只需说一声,有,那小子立即说出来,也免得憋在心里难受。你要是没有十足的把握,还请听小子一声劝,这个配方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说完,便以头驻地,一副听候发落的架势。 随着张义话音落下,大殿内也陷入了一片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赵祯发出一声叹息:“哎!也罢!小子,去配置火药吧。” 走出大殿的张义,直听到殿门关闭的声音,这才两腿一软,险些瘫倒在地。 留在殿外等候的老太监,一个箭步便窜了过来,伸手将对方搀扶住。 “怎么了?吓成这副样子?” 刚才,张义真的怕赵祯一时性急,向他索要配方。如果那样的话,他也只能将真的配方双手奉上,至于以后的安排,就是带着女朋友远遁深山。 毕竟,以大宋朝廷四面漏风的尿性,辽夏两国得到配方,简直是轻而易举。到时候,他和曹宇婷只剩下躲到深山里看云起云落了。 回到庄子的张义,立即找到正在给张虎兄妹上课的曹宇婷。 “干嘛啊?我这里正教的起劲呢。”好为人师的曹宇婷,被对方打断了授课,立即表现出了不满。 张义把对方拉到一边,将刚才面圣的过程讲述了一遍。 曹宇婷用手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的说道:“看来官家还是清醒的,知道自己治下那些官员是个什么样子。” “当然了,你为我傻啊?正因为知道他的性子,我才这么说的。”张义白了对方一眼。 不吃亏的曹宇婷,回了对方一记白眼:“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制作?” 回来的路上,张义早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做也不能在这里,那个老太监好奇心太强了,即使官家放弃了,我怕老太监不会那么容易罢手。整整几百斤的原材料呢,难免留下一些蛛丝马迹。他凭借着这些消息,就能猜出个大概。” 曹宇婷倒是能理解对方的想法:“那你打算去哪儿?” “一个他们意想不到的地方。”张义挑了挑眉。 大宅 与张义分别后的老太监,正如对方所想的那样,没有因此放弃对火药配方的追查。 刚走进大宅,他就将几个干儿子召集在一起,掰着手指说道:“郡王府旁边的宅院,城外的庄子,制作蛋糕的作坊,还有乐派糕点的铺面,这四处务必重点监视,尤其是郡王府旁的大宅和城外的庄子,只要有载货的车辆进出,必须给咱家查明货物的来源品种和数量。” 这时,一个干儿子举起手:“干爹,要是坐人的马车呢?车厢里有没有东西,也看不出来啊?” “笨啊!不会看驽马的用力程度?竟提这些蠢问题!”老太监瞪眼数落对方。 第0331章 瞒天过海 接下来的几天,来自城外庄子的消息不断。 “据查,前日上午进入庄子的两辆牛车,上面运输的货物来自城西回春堂,具体采购的品种数量还在逐一统计。” “昨日上午巳时末,有一辆马车驮运着一顶木箱进入庄子,已命令手下追索来源。” “报!一个时辰前,庄子里的管家及四名家丁,在保安堂购买了两车药材。” 端坐在上面的老太监,听着属下将消息一条条报上来,心中欢喜不已。 他满意的点了下头:“好!传话下去,每人赏钱两贯。” 一众下属闻言,自然是士气大增。 这时小六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看了下左右,老太监会意的挥退了房间内的所有人。 与此同时,距离东京城两百里外的巩县境内,张义带领着韩老四和姜老八,每人驱赶着一辆牛车,正行走在一条笔直的官道上。 几天前,他面圣回到庄子后,片刻不敢耽搁,与曹宇婷交代了几句,便带着韩姜二人离开了庄子,快马一路向南,等出了开封府境内,才转道向西出发。就这样,等张义已经远离了东京,老太监派去监视的人才赶到庄子附近。 “站住!干什么的?” 突然,从道路两侧的树林里冲出来两名官兵,拦住了几人的去路。 “这个大哥,别误会,我们是来寻亲的。”张义站在原地说道。 “寻亲?小子,你知道前面是什么地方吗?赶快走开,小心把你当逆贼抓了。”官兵手握刀柄,语气不善的说道。 张义不以为意,点了下头:“当然知道了,前面不就是太宗的陵寝所在吗?不瞒您说,喜福他老人家是小子的师公,这次是带了些东西来看望他的。” “哦!是喜福公公的徒孙啊,跟我来吧。”官兵显然是知道喜福的,顿时放松了警惕。 等两名官兵带几人来到前面的一个哨卡,就让他们在原地等着,而那个官兵则进去通报。 尽管,来到这里需要几次盘查,但张义的心里却越发满意自己的决定。越是难以靠近,自己配置火药的事情,就更加隐秘。 只等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喜福便走了出来。 “孙儿给师公磕头了!”见到对方的张义,立即跪在地上,“嘭嘭嘭”就磕了三个头。 已经被撤销一切职位的喜福,并没有张义想象的那样一蹶不振。反而精神矍铄地来到张义面前,轻声说道:“起来吧!咱们爷儿俩没那么多规矩!” 张义见状,这才赶忙起身。 喜福上下打量张义,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你能来找师公,我很高兴。但这里是皇陵,咱们说话得小点声。” 张义连连称是。 哨卡的官兵见此,自然没有阻拦的道理,连车上装的几口木箱子都没检查,便放了几人进去。 喜福一边在前面领路,一边问起张义此来的目的。 张义沉吟片刻,便说道:“师公,一是小子想您了,来看看您老人家过得怎么样。二呢,想在这里躲几天清净,顺便作一些东西。” 喜福见对方说的含糊,倒也没有深究的意思。他现在的心态摆的很正,既然官家让自己守陵,自己只管职责之内的事情。至于外面发生了什么,那不是自己该过问的。 喜福居住的小院还算宽敞,除了一间正房,还有两间东西厢房。 待二人在正堂落座,喜福便开口问道:“小子,你吴叔那边怎么样了?” 终究是师徒一场,喜福也不免有些惦记。 张义便把对方离开东京城以后,发生的事情详细的介绍了一遍。只是有意略过了陈海和李力的死。 尽管如此,喜福听得也是心惊胆战,埋怨的说道:“你呀你,太能折腾。招惹的那些人,没有一个是善类。又何必触那个霉头?忍一忍总归是能过去的。” 张义的心里自然是不同意对方的处事态度,但也没有当面反驳。 “那你这次过来,打算住几天啊?”喜福又问道。 “短则五六天,最长也就十天吧。”张义估算了一下自己的工作量。 这对于独居的喜福来说,也算是一个喜讯了。由于地位的特殊,那些个守陵官兵对他的态度,可以说是尊敬有余,而亲近不足。这些个日子,可是把老头憋的不轻,平时连一个聊闲天的都找不着。这次张义的到来,终于有一个人能陪着他聊天解闷了。 只是,除了第一天,爷俩一起吃了顿午饭外。往后的几天,张义一头扎进东厢房,就再也没出来过,哪怕是吃饭喝水,都有韩姜二人送进去。 这让急于找人聊天化解孤独的喜福,还生了一肚子闷气。 喜福在这里生气,留守在东京城的曹宇婷,日子也不好过。 自从上次私下里在庄子上留宿了一宿,一向宠爱自己的老爹,难得的发了一次脾气。老娘就更加过分了,直接给她下了禁足令。 “小姐,不行的,要是被郡王知道,他非活剐了老奴。” 负责把守后门的老供奉,见小郡主又要偷溜出去,连忙出言劝阻,就差给对方下跪了。 “哎呀,没事的,等他们知道了,你就把责任往我身上推,就说是我执意要出去,你根本拦不住。这不就行了吗?”眼看日头都出来了,曹宇婷急的直跳脚,庄子那边还一堆事情等着自己安排呢。 老供奉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小姐,蒙骗郡王的事情,老奴是干不出来的,郡王和王妃已经下了死命令,谁要敢私自放您出府,就打断谁的腿。郡主,您就心疼心疼老奴,行不?” 曹宇婷听了对方话,跺了一下脚,气哼哼的去了前院。 走进前厅的她,立即露出笑脸,恭敬行礼道:“爹,娘。女儿给您二老请安了。” “这么早就起了?也不知道多睡一会儿。”正在吃早点的曹佾,向闺女招了下手,示意对方过去。 王妃则放下筷子,赌气说道:“只要你别没事就出去乱跑,为娘和你爹,就每天都安。” 曹宇婷知道老娘那边说不通,便坐到老爹身边:“爹爹,我听下面人讲,后院的杏花开了,您陪我去看看好不好?” 王妃狐疑的看了一眼闺女,倒是没说些什么。 曹佾倒是显得兴趣十足,起身便跟随着曹宇婷去了后院。 第0332章 女主人的一天 等父女俩来到后院,曹宇婷便拉着曹佾的衣袖撒娇道:“爹爹,庄子那边有好多事情等着我呢,就让我出去吧。” “不行!”曹佾拒绝的相当干脆。 可能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生硬,慈父曹佾又语气和缓的说道:“你现在是大姑娘了,整日里出去也就算了,现在还学会夜不归宿了。这要是传扬出去,你以后还怎么嫁人啊?” 曹宇婷见老爹这里也说不通,也只能气哼哼的转身回了自己的小院。 一炷香后,一身粗布麻衣的曹宇婷,从郡王府墙角的狗洞里钻了出来。 “丢人啊,想我堂堂郡主,竟然钻狗洞。张义!你给我等着,等你回来,咱们再算这笔账。” 等曹宇婷赶到庄子的时候,已经是正午时分。 “小虎和小翠儿早上跑步了吗?” “杨先生平时的生活起居,你可要照顾好,不可怠慢了。实在不行就找个仆妇,专门伺候他。” “哦,对了,跟那些个佃户说,庄主发给他们的农具啊耕牛啊,用的时候在意一些,别又跟年初似得,动不动就发新的,咱家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来到庄子的曹宇婷,大有一副女主人检查工作的气势。一旁陪同的曹管家,自然是全力配合。谁让张义这个主人,临走之前交代过,一切听小郡主吩咐呢。 “大姐姐,哦,不对,师父!” 正在院子里独自玩耍的张翠儿,发现曹宇婷来了,立即打着招呼。。 曹宇婷点了下头:“嗯,一会儿叫上你哥哥,把为师前几天留的作业拿过来。” “我现在就去叫哥哥。”说完,张翠儿便向后院跑去。 当曹宇婷来到跨院的时候,就见一群人围在厨房门口。 “都围在这里干什么?不用上工的吗?”曹宇婷随口问了一句,见没人搭理自己。 倒是一旁的曹管家,很狗腿的使劲咳嗽了两声:“咳咳,郡主来了,都让一下。” 众人这才发现郡主已经站在身后了,连忙给对方让开一条路。 当曹宇婷来到厨房门口,向里探头看,就见梅有财正拿着一把菜刀,在案板上切着一块卤肉。 “梅叔,你这是干什么呢?” 梅有财手下不停,抬头说道:“我这不是闲得难受嘛?就琢磨做一道家乡的卤肉,给大家尝尝。” 片刻后,卤肉已经被切成了薄片,均匀的码在盘子里。 “郡主,您试试。”梅有财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曹宇婷拿起筷子夹了一片,在嘴里仔细咀嚼。 良久,她摇了摇头,这味道和后世的可差远了。 “梅叔,后院不是买了好多药材嘛?你炖肉的时候,每样放上几粒。” 梅有财仿佛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慌忙摆手:“郡主,那些东西可是药材,是药三分毒的道理,我还是知道的,可不能乱吃。” 曹宇婷耐心说道:“放心,那些是什么药材我心里有数,你尽管照做便是,绝对吃不坏,我保证。” 梅有财仔细打量对方,看不像是开玩笑,这才勉为其难的答应。 随即,曹宇婷又补充道:“梅叔,好好研究,等有成果了,咱们两家继续合股开一家卤肉店,名震东京城的那种。” 等到下午上课的时候,曹宇婷刚拿起自己编写的教材,准备给几个孩子上课。曹管家就推开房间的门:“郡主,有一个叫小六的来了,点明了要找少爷。” 曹宇婷皱眉看了对方一眼:“让他等着,就说少爷连续忙碌了好几天,现在正睡觉呢,耗到他等不起了,自然就走了。” “好嘞。”曹管家关上房门,脚步匆匆的去了前面。 只是等了没一盏茶的功夫,管家再次推开房门,苦着脸说道:“郡主,那个小六说,现在就要见到少爷,还说有紧急公务,实在耽误不起。” 曹宇婷的火气一下就上了,“啪”教材往桌上一摔:“走!带我过去看看,我还就不信了。” 端坐在正堂的小六,早就得了属下的消息,说小郡主是中午进的庄子。所以,在这里见到郡主,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惊讶。 起身行礼后,他便问道:“郡主,能否把张郎君请出来?属下这边有紧急公务,需要与他商讨。” 曹宇婷自然不能说张义跑到外地去了,只能延续刚才管家的托词:“张义自从回到庄子,就把自己关在一个房间里,说是官家让他调配什么东西。这都多少天了,一直不眠不休的。直忙到中午本郡主过来,才强逼着他回房休息。还望你体谅,不要去打扰他。” 小六闻言,急的简直要跳脚了。这些日子庄子频繁从外面采购东西,他也是知道的。只是刚才接到消息,辽国秘谍居住的院子有异动,尤其是在夜间频繁有人出入,他判断是要动手的先兆。这次就是过来问问,下一步该如何做事。 曹宇婷察言观色,看对方不似作伪。便轻声问道:“你找张义有什么事情,可以先跟我说,等他睡醒后,本郡主自然会转告他。” 小六头愁容满面,这种事情能随便跟外人说嘛?万一遇到个嘴不严的,将事情泄露出去,不仅之前的辛苦白费,搞不好连张郎君的命都得搭进去。 “郡主,那属下在这里等张郎君醒来吧。” 曹宇婷倒是不以为意,寻思着熬对方一两个时辰,怎么都会离去了。 可是,事情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一直等到天色擦黑,曹宇婷已经收拾行装,打算回郡王府了,那个小六依然一动不动的坐在正堂的椅子上。 “你怎么还不走?”曹宇婷不耐烦的问道。 小六态度依然恭敬:“回郡主的话,属下要等郎君醒来,禀报一些事情。” 曹宇婷见此,自然不能一走了之,否则,任对方这么等下去,早晚会发现张义不在庄子。 她找了把椅子坐下:“你有什么事情,可以先跟我说,我处理不了的,你再等张义出来也不迟。” 小六是打定了主意,即使见不到张义本人,也不会把事情告诉旁人。 曹宇婷看了下左右,见只有曹管家站在不远处,她向前欠了下身,压低声音问道:“是不是辽人又或者西夏人,有什么新动向了?你来找张义就是为了商议下一步行动的?” “你!你!你怎么会知道的?!”小六震惊的看着对方。 第0333章 妇人心 长久以来,曹宇婷一直是隐藏在幕后,对张义干的那些个事情,虽然参与的不多,但也是知之甚详。这次如果不是特殊情况,她还真懒得参与。 曹宇婷很满意对方的反应,只是浅笑一下:“张义做的事情,从不瞒我。” 从震惊中醒来的小六,仔细打量对方许久,这才试探着问道:“郡主,您都知道些什么?张郎君都跟你说啥了?” 曹宇婷挑了下眉,便掰着手指头,从张义如何挑拨两国秘谍开始讲起,一直说到前些日子,如何试探韩成,以达到找出那些杀手的目的。 小六听完对方的讲述,这下算是真的相信了。 他沉吟良久,这才把辽国秘谍有异动的事情,告诉了曹宇婷,同时也把来意说了一遍。 正如曹宇婷所想的那样,之前所有的布局谋划,都是出自张义的手笔。如今有了新情况,小六自然是不敢擅自决断的。所以,来庄子上向张义讨个主意。 曹宇婷点了下头,表明听懂了。 依照她的性格,自然是将双方屠杀个干净。可是,按照张义的思路,是要持续消耗双方秘谍的实力。那么就不能搞简单的杀戮了。万一,把其中一方杀怕了,弄得低头认栽,岂不是破坏了情郎的计划。 沉吟良久,她才若有所思的说道:“你看这样行不行,你们安排人手将那些个辽人盯紧了,在对方动手之际,只选择在远处观望。直等到那些人撤离现场,赶在官兵到来之前,你们的人这时候出现,记住了!一定要把那些死了的西夏人的五官割下来,包括眼睛也挖出来。隔天,就找人去散布消息,尤其是西夏人开的那个货栈。相信那些个西夏人得到消息后,会有所动作的。” 小六倒吸一口凉气,好毒啊!如果说割了死人的耳朵算是正常操作,毕竟那是计算战功的标志。那么割了其他地方,还包括挖眼睛,这就是纯纯的羞辱了。那些个西夏人要是知道同伴被这样虐杀,绝对是不死不休的死仇,非发疯似的报复回来不可。 他再次仔细打量曹宇婷,此时的心情说不出的复杂。区区一个小女子,怎么会想出这等毒计的?难道权贵家培养出来的孩子,都受过什么特殊的教育不成? 曹宇婷见对方不说话,只是看着自己。于是好奇问道:“怎么了?这招不行吗?那我再想一个。” “不是,不是。这招简直太行了。多谢济阳郡主赐教。” 说完,小六便站起身,郑重的向曹宇婷行了一礼。 曹宇婷见对方采纳了自己的意见,自然是心情大好。又嘱咐了一些细节,这才率先离去。自己偷溜出来的事情,肯定被爹娘发现了,回去还不知道怎么对待自己呢。 小六既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也没必要再继续苦等下去了,也向曹管家提出告辞。 半个时辰后,三进大宅。 老太监斜倚在椅子上,耐心的听完了小六的讲述。 许久后,才感慨说道:“都说最毒不过妇人心,此言不虚啊。” 小六对这句话深以为然,他抬头看向老太监:“干爹,您的意思是?” “就按照郡主的意思办吧,巡夜官兵那边记得安排妥当。这些日子,就让咱们的内线负责巡视,免得半路出了什么岔子。”老太监又嘱咐道。 待小六离开后,老太监这才发现哪里不对,以张义的性子就算回房间休息,也不会对正事置之不理。难道,那小子没在庄子里?之前的一切都是在迷惑咱家? 想到此处,老太监长身而起,背着手在房间里踱步,越想越觉得可能性很大。那小子怎么可能这么老实,任凭自己沿途监视,而不做出任何反应? “去!把小七小九叫来!”老太监向门外喊了一声。 片刻后,小七小九走进房间。 “干爹!” “干爹!” 老太监点了下头:“给你俩派个任务,夜里去庄子里探查一番,看那个张义究竟在不在里面。” “啊!”二人异口同声的惊呼了一声,之前干爹派人去查来往庄子的货物,下面的一些人就不情不愿的。毕竟那位小郎君给他们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没有谁想再来一次。如今又让自己去庄子里探查,这二人的心里,有一百个不愿意。 “嗯?”老太监仿佛看透了二人的心思,立即用眼神逼视着二人。 “是!儿子领令!”二人只得答应下来。 夜。 正在客房里熟睡的吴宇,听到窗棂被人敲响。 “提点,后墙外有动静。”值夜的丁六隔着窗户低声说道。 “谁呀,大半夜……。唔唔!”不等吴夫人说完,嘴就被吴宇捂住了。 “别出声,在房间里别出来。” 吴宇低声交代了一声,便迅速起身,从枕头下面抽出匕首,就开门走出房间。 “银燕呢?” 丁六低声答道:“树上呢。” “走,去看看。” 说完,吴宇便反手握紧匕首,领着丁六来到后墙墙根。 只听墙外“沙沙”作响,分明是有人踩在枯叶上发出的声音。 吴宇给了丁六一个眼色,二人迅速将身体躲进阴影之中。 只过了片刻,就见墙头上探出一个脑袋,借助月光向四下观望。又过了片刻,这才翻身骑上围墙,顺势便趴在墙头上。几息之后,另一个人便被他拉上了围墙。 二人又在墙上观察了许久,见确实没有引来旁人,这才依次跳下围墙。 就在二人落地还来不及站稳身体,只听“嘣”的一声,弓弦声响起,紧接着便是箭矢的破空之声。二人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其中一人“啊”的一声惨叫,就抱着腿在地上打滚。 吴宇看好时机,大喝了一声:“并肩上!” 当先手握匕首,便向另一个黑影冲了上去。丁六则手拿一把横刀也紧随其后,几个箭步便来到距离黑影两三步的距离。 吴宇正要伸手刺向黑影的时候,只听黑影声音尖利的大喊道:“自己人!自己人!” 可惜,黑影还是喊晚了,吴宇根本就来不及收手,只能向旁边一歪,匕首直直的插进了对方的左臂。 “啊!”直疼的黑影一声惨叫。 随着接二连三的喊叫声,也惊动了住在院子里的其他人。 只是片刻的功夫,几乎所有人都举着蜡烛,向着这边赶了过来。 第0334章 柴房,说辞 “我们是……。” 不等小七小九表明身份,就被吴宇用掌刀,将二人打晕在地。 与此同时,赶来的众人则一拥而上,用绳索把二人捆绑了起来。吴宇还特意找了两块破布堵住了对方的嘴。 当对方大喊“自己人”的时候,电光火石间,吴宇就猜到了对方的身份和来意。正因为如此,他才不想听后面的解释。此时他需要做的是装傻,而不是解除误会,那只会让己方被动。 “先把他们扔到柴房去,让胡先生给包扎一下。明天送到开封府,交给衙门发落。” 这时,银燕端着拿着一把小驽从树上爬了下来,听到吴宇的吩咐,担忧的说道:“吴提点,这二人可能是……。” 吴宇及时打断了对方:“你刚才表现的不错。” 银燕见对方不愿意多谈,也只能悻悻的回到树上继续值夜。 吴宇则叫住杨晖:“杨晖,你等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翌日清晨,院内的家丁仆妇纷纷推开房门,简单的洗漱过后,便各自开始忙碌。 扔进柴房里的小七,被房间外的脚步声以及各种问候声吵醒。等他强忍着头疼看清楚所处的环境,才知道自己和小九已经被人绑了扔到柴房里。 他踢了几脚身边的小九,将对方踹醒。 二人这才对视一眼,各自在脑海里思考着对策。 此时,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名膀大腰圆的仆妇走了进来。见到二人正在一边挣扎身体,一边向自己发出“唔唔唔”的声音。 当即就愣了一下,只是转瞬间就不再搭理对方,从房间里抱了一捆木柴,便匆匆走出房间,还不忘把房门关上。 不知过了多久,就听房间外传来两个人说话的声音。 “少爷,这么早就起了?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睡不着了。对了,昨夜我睡的迷迷糊糊的,好像听到了叫喊声,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哎呦,少爷,昨夜咱们院子里进贼了!” “啊!丢了什么没有?” “那倒没,多亏了吴提点发现及时,把两个小贼打晕了。” “那就好,那就好,那两个贼呢?” “就关在柴房里呢,您要不要看看?” “两个贼有什么好看的,一会儿你叫上几个人,押着他们送官吧。” “好嘞,老奴这就去办。” 随后,脚步声响起,应该是那个少爷已经走远了。 房间内的二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出了笑意。 这次过来,虽然受了些苦,但也不是全无收获。至少,证明那个张义就在院子里。 一个时辰后,被关进开封府大牢的二人,跟当值的牢头磨破了嘴皮子,都没有取得对方的相信。还是跟踪至此的同伴,在他们下车的时候,看见了二人的相貌,才托了关系将二人从大牢里接了出来。 “还有没有比你们两个更废物的了?被人抓去也就算了,还跑到开封府丢人现眼!”一向注重颜面的老太监,简直要被两个干儿子气死了。 “干爹,那个牢头根本不信儿子说的话,不然……。”小九在老太监的目光逼视下,委屈的闭上了嘴。 倒是善于察言观色的小七,开口说道:“干爹,儿子也不是全无收获,已经查明了,那个张义就在庄子里。” “哦?你见到他了?”老太监这才看向小七。 小七摇了下头:“那倒没有,不过我二人在柴房里……。” 老太监听完对方的讲述,倒也信了几分。 在老太监琢磨张义的时候,距离几里外的小院内,韩成却和刘宝以及陈学武研究着地图。 “消息确凿吗?有没有派人重新核实?”韩成看向刘宝手指的东门巷。 刘宝看了一眼陈学武,自己只负责搜集分析各方面上报的消息,具体核实是交给陈学武的。 陈学武重重的点了下头:“韩先生放心,为了做到万无一失,属下是亲自过去看过的。绝对错不了。” “里面有多少人?整个院子的布局呢?我需要每一处细节,包括房间里每一扇门的开合方向。”韩成又继续追问道。 陈学武眨巴了几下眼睛:“里面不下二十个人,至多不会超过三十人。至于布局……。” 见对方一副底气不足的样子,韩成立即质问道:“怎么?布局都没摸清楚?” 陈学武满面通红的说道:“属下不才,也只是趁着傍晚,在临近的房顶上,观察了一下院子里的动静。至于房间里面,属下……属下确实不知。” 韩成叹了口气,心里清楚就算是发火也是枉然,只得看向一旁的刘宝。 刘宝思忖半晌,便开口说道:“小的只能去那里的牙行问问,这套院子既然之前在牙行交易过,或许还留有一些底子,只是不知道那边销毁了没有。” “那就不要在这里磨蹭了,现在就去查。”韩成显得很不耐烦。 待刘宝走后,韩成这才对陈学武说道:“等干完这一票,官府必定会派出官兵大肆搜查。你回去让兄弟们收拾好行李,随时听候我的命令,暂时撤出东京城。” 陈学武却不太情愿,自己是萧特使亲自指派过来的。你韩成只是一个萧家家奴的徒弟,自己凭啥要听你的安排。我自称属下,也只是出于对萧家的尊重,你不能真把我当属下指使啊。 最为重要的是,自从镖局开门营业,每日都有大把的钱财入账。现在让他放弃这些,还真舍不得。 他眼珠一转,便说道:“韩先生,属下建议还是不要撤出去的好,以不变应万变,用在此时更为妥当。” 韩成不是没有怀疑过对方的私心,只是一时拿不出证据反驳。他打量了一下对方:“哦?说说你的道理。” 陈学武一听,就知道有门:“韩先生,如你所说,这桩案子干完,固然有大批的官兵在城内搜查。可是,您反过来想想,如果一夜之间,不仅是我这个镖局,就连你那些手下居住的院子,都人去楼空。岂不是坐实了就是咱们干的?就算咱们赶在第二天早上,城门开启后就出逃,那还能逃的过官兵的追捕?毕竟这里是宋国,是人家的地盘。人家只要一道公文下去,各个关卡同时关闭,你我又能逃到哪里去?” 第0335章 月黑风高 不得不说,陈学武这一套说辞,确实打动了韩成。 思忖半晌,韩成抬起头看向对方:“那依你的意思,咱们就不动了?等着官兵上门?” 陈学武双手一摊:“韩先生,你我对外的身份都是禁得起查的。只要做事的时候不留下手尾,即使官兵上门又如何?他们凭什么认定咱们就是凶手?这东京城可是有五十万人呢,躲在这里怎么都比逃出去,藏在乡野安全吧?” 许久,韩成终于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对方的说法。 又过了半炷香,刘宝脚步匆匆的走进房间。随后,便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韩先生,那间牙行果然存了底子,这张就是房屋的布局图。” 韩成看着桌上摊开的布局图,眼神越来越亮。最终,“啪”的一拍桌子:“好,刘宝,记你一功。” 刘宝配合的做出一副腼腆的样子:“全赖先生的栽培。” 韩成立即下令:“抄录一份,给那边送过去。跟他们说,务必在今晚之前,背熟这张图。” “是。”刘宝拿起图纸就去了隔壁。 陈学武见此,就提出告辞。 韩成立即伸手阻止:“你先不忙走呢。” 陈学武眼神疑惑的看着对方。 韩成这才解释道:“我这边的人手还差几个,你从镖局至少给我抽调五个高手过来。” 陈学武心里这个骂娘啊,经过这些日子的争斗暗杀,自己这边死的死伤的伤,加上自己都凑不到十个,你张嘴就要抽调五个,那自己这个统领还当个屁啊。 “怎么?不愿意?还是说有什么想法?”韩成从陈学武复杂的表情,看透了对方的心思。 陈学武就算有一百个不愿意,也不能当面指出来,毕竟那样和当众翻脸没区别。最终还是勉为其难的点了下头。 “好!萧特使果然说的没错,老陈,你是懂得顾全大局的人。”韩成大为欣赏的拍了一下对方的肩膀,只是眼中却没有半点笑意。 夜,骡马巷 三更梆声敲响,韩成一袭黑衣站在房间的正堂内,目光扫视着一众同样穿着黑衣的手下。 “具体行动安排,相信你们早就清楚。我只提两个要求,一,将那些西夏狗贼斩杀干净,为我大辽牺牲的勇士报仇雪恨。二,整个行动只有一盏茶的时间。一旦我发出撤退的号令,所有人必须无条件服从。我要明确一点,任何因为恋战贪功而被官兵俘虏的人,都必须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随着韩成大手一挥,二十几名黑衣人分成三队,依次摸出了院子。借助夜色的掩护直扑西夏秘谍的藏身地——东门巷。 半炷香后,三进大宅。 “干爹,下面传来消息,辽国秘谍倾巢而出,直奔东南方向去了。”小六跑进房间禀报道。 站在地图前的老太监,玩味一笑:“哦?这是开始了啊。” 随后便吩咐道:“让那些个猴崽子也动起来吧。” 小六口中称是,转身就下去传令。 老太监双眼盯着地图上东门巷的位置,自言自语道:“可不要让咱家失望啊。” 一炷香后,小六带领几名手下,已经赶到东门巷附近的一座屋顶上。 “那些人来了吗?”他低声问道。 早已守候在此的属下低声答道:“刚过去不久。” 只听另一名属下低声嘟囔:“要是能凑近看看就好了,至少能了解辽人的行事方法。” 小六撇了撇嘴:“有的是机会,不差这一次。” 这时,有一名属下激动的说道:“上墙了,上墙了!” “闭嘴!”小六恨不得将对方一脚踹下去。 韩成看着几名手下翻过围墙,此时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心中默念各路菩萨神灵的名字,祈祷千万不要惊动了守夜的西夏人。 随着“啊!”的一声惨叫,他的心里“咯噔”一下,心说完了。就在他将要做出选择,带队逃离此处的时候,院门突然被下属从里面打开。 韩成牙一咬心一横,高举横刀大喊低喝一声:“上!” 话音刚落,便第一个冲进了院子,按照之前制定好的计划,直奔东厢房杀了过去。 当他冲到门前,还能依稀听到房间内有人在说话。 “刚才什么声音?” “不知道啊。” “你听,好像有脚步声。” 韩成用余光打量了一下左右,看几名手下已经紧随而至。 “嘭”的一声,一脚便踹开了紧闭的房门,手握横刀便冲进了房间。 几名刚要起床看个究竟的西夏人,见到有人提着刀冲了进来,齐齐的惊呼了一声。 有早有防备的,立即从枕头下面抽出一把匕首,打算杀出一条血路。 也有行事谨慎的,怕遇到官兵搜查,平时就将武器藏到房梁上。此时见到刺客冲进来,直接傻了眼。 韩成可不管对方是如何想的,一个箭步窜到床边,抬手就是一记劈砍。那个坐在床上的西夏人,连个躲避的空间都没有,只得下意识的抬起双臂,迎向劈下来的一刀。 “啊!”随着凄厉的惨叫声响起,失去双臂的西夏人险些疼晕了过去。 韩成见此顺势一刀扎进了对方的胸口,西夏人只是挣扎了几下,便一头栽倒在床上。 韩成拔出刀子,在床铺上擦干了血迹,对着同样在杀敌的几名属下催促道:“快!快!再快些!” 说完,便跑出了房间,去其他几个房间查看战况。 整场行动,远比韩成预计的要顺利,只用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结束了战斗。当即也来不及清点己方的伤亡,便大手一挥,冲出了院子,按照原定计划,向骡马巷跑去。 韩成这队人刚逃出去十几丈的距离,就听身后响起哨声,紧接着就有人大喊道:“抓住凶手,莫要让他们跑了!” 本就紧张的韩成,险些没被这一声吓的瘫倒在地。强撑着身体,脚下加快步伐,只是几息的时间,便一头钻进了漆黑的巷子。 看着黑衣人消失的背影,小六伸手拍了拍属下的肩膀:“行了,别喊了。” 他看了下左右,吩咐道:“做事!” 说完,便一马当先冲进了院子。 第0336章 闲聊天(上) 翌日上午,城内某个院子一夜间死了二十一人的消息,便犹如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了城市的每个角落。 几乎每一个东京人都在议论此事。可是,议论归议论,没有谁能说的清楚,那些人是被谁所杀,又是因何而死。 富源货栈的周全,也是在一炷香之前,才得到的消息。当打听清楚具体地点和死亡人数后,他怀着极其复杂的心情,回到了店铺后院。 悲痛吗?似乎有那么一点儿。可更多的还是恐惧,他知道这是辽人出手了。可那些人又藏在哪里?会不会一时杀的兴起,在某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摸到这里来? 此时,周全突然有了想逃跑的心思,放弃眼前的一切,偷偷溜回西夏,将家人接出来后,再找个名山大川就此隐居。总好过像那些人一样,这么不明不白的被人砍死。 这时,店铺的伙计来到了后院。 “东家,有个老主顾点名要您亲自接待。” 周全烦躁的挥了下手:“谁啊,还点着名见我。东西就那些,愿意买就买,不愿意买就让他滚蛋。” 伙计迟疑了一下:“是……是袁府尹家的主事。” 周全突然有一个念头从脑海中闪过,可仔细想想却又怎么都抓不住。 “行,你去跟他说,我马上就过去。” 打发走了伙计,周全在铜镜前整理了一下仪容,这才迈着方步来到了前面店铺。 “周某被事情缠住一时脱不开身,倒是让袁主事久等了。” 所谓宰相前门七品官,袁主事对于一个商贾的问候,也只是轻轻点了下头,就算做回应了。 周全倒是不以为意,他坐到袁主事的旁边,主动拿起茶壶,为对方的茶杯里蓄水:“不知袁主事这次前来,是有什么要关照小店的?” 袁主事这才从怀里掏出一张单子放在桌子上:“就这些,要最好的。” 周全拿起单子,简单的看了一遍,转手就交给旁边伺候的伙计,让对方去备货。而他则陪着袁主事闲谈。 正在此时,从店外又进来一人。 “你家这种草纸怎么卖的?”来人一边看着货架上的货品,一边随口问着价钱。 等走到里面,一个不经意间的转头,就看到了坐在角落饮茶的周袁二人。 “哎呦!我当是谁呢,老袁啊!你不在府上当差,跑这里干嘛来了?” 袁主事与来人显然是认识的,立即起身行礼:“顾主事,袁某来给府里采购些东西。您这是?” 顾主事从怀里掏了张单子出来,在面前晃了晃:“一样一样。” “那你就别乱逛了,这个是这家店的东家,他家的东西还是可以的,就在这里买了算了。”袁主事大包大揽的说道。 周全也是个会来事的,连忙行礼做自我介绍。 顾主事思忖了片刻,也就点头答应了。不过。临了还是说道:“周东家,这价格一定要厚道。” “这您放心,我们富源货栈是有名的货好价廉。”周全拍着胸脯保证。 待一番忙碌后,三人这才各自落座。 只是闲聊了几句,不知是谁就将话题引到了昨夜的凶杀案上面。 “听说一下死了二十一个,啧啧,那真是血流成河啊。”顾主事啧啧有声。 周全既然是陪坐,也只能强忍着不适附和道:“刚才我出去转悠了一趟,都是人心惶惶的。我现在考虑着是不是雇几个护院呢,万一哪天让贼人摸了进来,也能抵抗一阵,好歹坚持到巡夜赶来。” 二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聊上了。 半晌,顾主事用胳膊肘捅了捅,一旁不说话的袁主事:“老袁,你对昨夜那个案子怎么看?” 袁主事抬起头,看了眼对方,摇了摇头:“我?我能有什么看法啊。” “老袁,怎么了?转性了?你以前可不这样啊,这东京城的大事小情,从来都要点评上几句,今天这是怎么了?”顾主事好奇问道。 “嗨!你别问了。看在你我是多年朋友的份上,听我一句劝,这事聊都不要聊。”袁主事态度诚恳的说道。 顾主事眨了眨眼睛,看了一下周全,见对方也是一脸懵的样子,好奇问道:“老袁,你是不是知道啥啊?” 袁主事不耐烦的说道:“我不知道。” 顾主事若有所思的说道:“不对!我猜猜啊,你家老爷是府尹,虽然不管断案,但这么大的案子,肯定是要过问的。你是不是听说什么了?” 周全突然心里一颤,终于知道刚才自己在后院,听到袁主事的名字,自己想到什么了!他家老爷就是开封府尹,一定知道些案情,保不齐回家之后,就会念叨几句。 “你没完了是吧?”袁主事瞪眼说道。 许是二人关系熟络,顾主事根本就不把对方的态度当回事,用胳膊肘捅了捅对方,低声说道:“跟我说说呗,昨晚到底怎么回事?” 见对方不答,又用胳膊肘捅了捅对方:“说说,说来听听。” 周全下意识的看了眼,空荡的店门外。也低声催促道:“袁主事,周某也是好奇的很,不过你放心啊,咱们哪儿说的,哪儿了,绝不外传。” 顾主事也随声附和:“对对对,绝不外传。” 袁主事似乎被二人整的无奈了,他叹了口气:“既然你们愿意听,我就说,但是出了这个门,我可不认账啊。” 顾周二人一起点头。 袁主事也下意识看了眼店铺门外,这才低声说道:“我也是听老爷说的,听说这个案子,保不准要定成悬案,悬案懂不?就是破不了的那种。” 顾周二人对视了一眼,还是顾主事问道:“不能吧?二十多条人命啊?怎么都要有点蛛丝马迹吧?怎么就悬案了?” “怎么就不能是悬案啊?连死者的身份都确认不了,这案子你说说,该怎么破?” “那身份文牒呢?” “你能想到的,你以为那些个推官捕快,天天专门干这个的会想不到?跟你说吧,全都搜遍了,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说白了吧,死的是谁都不知道。” “嗨!我以为多大的事呢,不是可以画影图形吗?把死者的样貌画下来,悬赏打听呗,总归会有些线索。你们也是的,死脑筋。还非得文牒啊。” “就你聪明!要是能画影图形,能叫悬案吗?在多给你透露一点,所有死人的五官都被割掉了,连眼珠子都挖了,你让画师画个屁啊!” “啊!”周全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 第0337章 闲聊天(中) 顾主事看了一眼处在震惊中的周全,又转头看向袁主事:“老袁,这么说,这个案子就彻底破不了了?” 袁主事轻笑一声:“跟你这么说吧,这案子啊,要么不破,要破就是通天的大案。” 接下来二人的对话,周全完全听不进去了,脑子里一直在“嗡嗡”作响。 也不知过了多久,从店铺外跑来一名家丁打扮的青年。 “袁主事,您在这呢。” “你小子怎么来了?”袁主事起身答道。 “老夫人要的东西,您买了吗?那边已经催问好几次了。”青年一边擦着满头汗水,一边说道。 袁主事似乎现在才想起什么,猛一拍额头:“嘿!瞧我这记性。” 他转身对周全说道:“周老板,一会儿东西凑齐了,给我送到府上去。我还的去买别的东西,就不在这里等着了。” 周全此时也从震惊中缓了过来,起身说道:“袁主事,你去忙你的,等小店备好了货,一准给你送过去。” 袁主事闻言,便向周全和顾主事行了一礼,脚步匆匆的离开了店铺。 见袁主事走远,顾主事也说道:“周老板,顾某也不等了,一会儿单子上的东西凑齐了,也给我送过去。就在皇城边上,户部侍郎顾家,你到了附近,一打听就行。” 待周全送走了顾主事后,便忧心忡忡的回到了后院。 他刚在厢房坐定,一个伙计就从前面赶了过来。低声在其耳边说道:“统领,李先生来了。” “啊!”周全已经有些惊弓之鸟的味道,平复了下心情,连忙说道:“快!请李先生到后面叙话。” 在周全接待李先生的时候,隔壁镖局也上演着刚才的一幕。 同样是陈学武这位东家作陪,老顾客顾员外巧遇,同样来押镖的周员外。 “老顾,你侄子不是衙门里的吗?给透露透露。”周员外好奇问道。 顾员外摇了摇头:“正是因为知道了,所以,我那个侄儿特意嘱咐了,不能说,不让说。” “嘿!没劲了啊,这么多年的朋友了,你还信不过我?我还能给你传出去啊?”周员外非常不高兴的说道。 顾员外下意识的看了眼旁边的陈学武。 此时的陈学武也是内心紧张,他也参与了昨夜的那场暗杀,当时韩先生一声令下,便撤离了现场,也不知道留下什么蛛丝马迹没有。 只是,迎上顾员外的目光后,他的内心一叹,这是嫌自己碍事啊,只得起身说道:“你们聊,你们聊。我去后院看看,看看你们委托的货物,装好车没有。” 顾员外伸手拉住一脸尴尬的陈学武:“老陈,见外了不是?我就是随便看上一眼,你还多心了。不至于,不至于。” 周员外也随声附和道:“就是,就是。既然能坐在一个桌子上,那就是缘分。哪有那么多避讳的。” 这句话倒是迎来了陈学武的好感,他一边给二人倒水,一边竖起耳朵倾听。 顾员外低声说道:“我跟你们说啊,千万别传出去。这案子可能破不了。” 陈学武闻言,心中一喜,只是脸上不露,好奇问道:“顾员外,这绝对算得上是大案了吧?要说,召集全东京城的捕头和破案高手,一起参与破案都不过分,怎么就破不了呢?” 顾员外神秘一笑,下意识看了眼店铺门外,这才低声说道:“老陈,你说的没错。要说将那些人召集起来,这案子肯定能破,但是时间不允许。” “时间?怎么还有时间的事啊?”陈学武心中一动,立即反问道。 顾员外伸出食指,指了指上面,低声说道:“怒了!限期三天破案!” “啊!官……。”周员外惊呼了一声。 顾员外及时打断对方:“唉!你疯了不成?跟你说啊,我可什么都没说。老陈,你可得帮我作证。” 可人就是这样,越是遮遮掩掩的,就越容易往那边想。陈学武也是凡人一个,心领神会的点了下头:“对,我给顾员外证明。” 周员外表情尴尬的挠了挠头:“我错了,我多嘴了还不成?老顾,你接着说。” 顾员外像是占着理了一样,重重的点了下头:“唉,这就对了。咱们接着说啊,听我那侄儿说,这案子杀手干的干净利索,现场搜查了一个多时辰,愣是没找到一点蛛丝马迹。你们说,这案子怎么破?” 这时周员外也学着对方的样子,伸出食指,指了指上面:“那这案子破不了,哪位……不得怒了?搞不好,连你侄儿这个具体办案的都得连累。” 顾员外嘴一撇,斜睨着对方,很是不屑说道:“老周,这你就不懂了吧。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不说周员外,连此时的陈学武都听蒙了,他好奇问道:“顾员外,您说的清楚些,我是真听糊涂了。” 顾员外神秘一笑,没有直接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突兀的说道:“嘿!要不说人家能当高官呢,那主意想的,听的我是心服口服。” 周员外催促道:“行了,别卖关子了,到底你侄子跟你说什么了?还心服口服?” 顾员外见胃口吊的差不多了,这才捻须说道:“我就不说人名了啊,免得你们出去乱传,我就说人家想的主意,那位高人直接定了一个帮派火拼,说被杀的是一个外地帮派,来京城打算插旗立杆。咱们本地帮派听说以后,直接就把那帮人灭了。你们说,这招想的绝不绝吧?” 陈学武随即就觉得不对了,立即问道:“可是总要见到凶手吧?要是这么办案,那凶手去哪儿找啊?” 这个问题,根本就不用顾员外回答,周员外直接说道:“那还不简单,买啊。看谁家有得了不治之症的,快死了的。死哪儿不是死啊,死在大牢里又或者死在法场上,好歹能给家人留下几十贯呢。要是死家里,一个铜板也没有啊。” “乖乖!这些行啊。”陈学武自然知道这个套路,但依然表现出震惊的样子。 随即,又想起了什么:“那这案子,也不算真正破了啊。私下里还得追查吧?” 闻言,顾员外又来精神了,声音稍微提高了些:“查?谁敢真的追查?能犯下那么大案子的,哪个不是穷凶极恶的?办案的上至推官下旨捕快也是人,谁家不是上有老小有小,一大家子人呢?他们也怕报复,还不如黑不提白不提呢。懂了吗?” 陈学武心中狂喜,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便给二人茶杯里蓄水。 第0338章 闲聊天(下) 夜,陈学武再次溜出镖局,找到了藏身在小院里的韩成。 他将白天与两位员外的对话,一五一十的叙述了一遍。 韩成眉头一挑:“那个顾员外可靠吗?会不会是什么人,给咱们下的套子?” 陈学武很肯定的点了下头:“韩先生,大可放心。那个顾员外和陈某已经不是交易过一两次了,也有自己的买卖铺面。至少身份上,还是信得过的。” 有了陈学武这个地头蛇作保,韩成自然没有继续怀疑的道理。 “这么说,咱们就算是安全了?”韩成问道。 陈学武再次点头:“韩先生,至少属下认为,这件事情妥当了。” 韩成沉吟良久,这才缓缓说道:“既然如此,就加大悬赏力度,让帮派那边再加一把劲,把那些飘在外面的西夏余孽都挖出来。等杀光了他们,就屠了那个富源货栈的所有人。让西夏人彻底从东京城滚出去。” 此时的陈学武也是斗志满满,完全没有了上午的惶恐不安。 “是!就按先生的意思办,让西夏人彻底从东京城滚出去。” 待送走有些志得意满的陈学武,韩成脸色一正,他此时的心情,可没有刚才表现出来的乐观。 他将门外伺候的刘宝召进房间:“你去找一趟余辉,让他联络裴聪,务必打听清楚,开封府对这个案子的真实态度。一旦有了结果,立即报回来。” 看着离去的刘宝,韩成再次陷入了沉思。 翌日一早,户科小吏裴聪,准时出现在顶头上司,户房顾主事的值房内。 正当他仔细擦拭书架的时候,就听身后脚步声响起,随即便有人说道:“老裴,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这些个事情让那些杂役干就行了。” 依然是熟悉的语气,熟悉的对白。尽管如此,二人每天早上却不厌其烦的重复着。 裴聪转过身刚要搭话,立即捂住了嘴,打了一个哈欠。 已经绕过桌案,准备坐下的顾主事,见此就皱起眉头:“怎么了?昨晚没睡好?” 裴聪点了下头,一脸无奈的说道:“不瞒您,昨夜属下只睡了一个时辰。” 顾主事算得上是一位好上司,闻言就问道:“你夫人的病,又有反复了?” 裴聪又适时打了一个哈欠,使劲搓了搓脸:“那倒没有,您知道的,属下的家是临街的,昨天夜里只是巡夜的官兵,就不知道过了多少趟。一个个动静还闹得挺大,我又偏偏是个睡觉轻的,给我烦的啊,根本就没办法入睡。” 顾主事很是不屑的说道:“哼!那些个巡夜的,要是早这么负责,也不会闹出那么大的案子。” 裴聪无奈的叹了口气:“哎,也不知道那帮人闹到哪天算一站?这一宿宿的折腾人玩呢。” 顾主事一边整理着桌上的公文,一边随口说道:“再忍几天,忍几天就过去了。” 裴聪眼睛一亮,他凑到顾主事的身边,低声问道:“顾主事,您的意思是这案子快破了?” 顾主事将整理好的公文放到旁边,敷衍的点了下头。 裴聪心中一喜,便问道:“不能吧?怎么衙门里面也没个动静啊?” “要啥动静啊?那案子已经破了,你还打算要多大的动静啊。”顾主事反问道。 裴聪一脸惊讶的说道:“破了?乖乖!这么大的案子才一天就破了,那不得犒赏一番啊。呵呵,这帮小子算是有福了,又能捞上一笔。” 说完,还适时表现出一副羡慕的表情。 “想什么!还犒赏?不让他们花钱就不错了。”顾主事很是不屑的样子。 裴聪皱眉问道:“花钱?不是?这不是案子破了吗?” 顾主事下意识的看了眼房门,低声说道:“我就告诉你四个字,花钱,结案。其他的你自己去琢磨吧。” 裴聪也是经年老吏了,衙门里这些弯弯绕,可以说一点就通。当即恍然大悟:“您是说……。” “唉!我可什么都没说啊。”顾主事及时打断对方的话,随即又嘱咐道:“自己知道就行了,别到处传去。” 又说了几句闲话,裴聪才告辞走出值房,向户房走去。 他不知道的是,背后有一双眼睛正在盯着他,直到背影消失。 韩成得到传回的消息,已经是下午时分。始终悬着的心,也彻底放了下来。 他来到桌案前,提起笔就给师父寿喜报喜,顺便还给所有参与行动的手下请功。 只是,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名单中唯独没有陈学武。不仅如此,还给对方罗列了几条罪名,大有一举将对方掀翻的意思。 当他写完这封长信,又重新检查了一遍,这才折叠整齐,打算塞进信封。 正在此时,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招来门外伺候的刘宝:“不管你用什么借口,让于则成晚上来见我。” 看着刘宝消失的背影,韩成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郡王府的老供奉早就得了曹宇婷的授意,只说了一句:张义跟着管家出远门了。便打发走了刘宝。 只是当小六亲自找上门的时候,曹宇婷倒是选择在大宅接见了对方。 “郡主,您看下一步该怎么办?” 她没好气的说道:“你这是赖上我了?是不是没人给你出主意,你就不办事了?” 小六慌忙摆手:“哪有,主要是关系重大,我实在不敢私自做主。” 曹宇婷皱眉问道:“现在应该收尾了吧?你先说说,都做到哪一步了?” 小六这才把之前的安排和执行情况,一五一十的介绍了一遍。 曹宇婷沉吟许久,抬头问道:“你那边最多能组织多少人手,要武功很高的那种。” 小六一时有些拿不准对方的意思,在心里估算了一下,便伸出三根手指:“三十人吧。” “三十人啊?少了些。”曹宇婷摇了摇头。 小六好奇问道:“三十人还不够?您这是要做什么啊?” 曹宇婷若有所思的说道:“现在西夏那边应该是恨上辽国了,但辽国这边呢?志得意满?还是弹冠相庆?这绝对不可以。而且西夏那边再调集人马过来,也要几天的时间呢。这段时间里,不能让那些辽人过得太舒服了。” 第0339章 无趣 夜 “小姐,你可早点回来啊,还有千万别往上冲,要是看着不对,您就……。”贴身丫鬟燕子,一脸担忧的嘱咐道。 不待对方说完,曹宇婷伸手打断,不耐烦的说道:“行啦,你都唠叨一个时辰了,你没说烦,我都听烦了。” 燕子摇头解释:“不是的,人家不是担心你嘛,我……。” 曹宇婷再次打断对方:“好了好了,我出去一会儿就回来,最多不会超过一个时辰,你帮我打好掩护就行了。” 说完,她带领着几名老供奉,身穿一身黑衣就从后门偷偷溜了出去。 只留下燕子一人,在门后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向上天祈祷。 骡马巷,某处院落 老太监正斜倚在桌案后的椅子上闭目养神,干儿子小六则佩戴一把腰刀陪侍在一旁。 “什么时辰了?”老太监慵懒的问道。 小六在心里估算了一下时辰,低声说道:“干爹,子时刚过。” “嗯。”老太监坐起身,拿起茶杯喝了口有些微凉的茶水。 这时,房门被人轻声敲了几下:“大统领,郡主到了。” 老太监圆睁二目,立即坐直身体:“快请!” 话音刚落,房门便被推开,曹宇婷带领着几名老供奉迈步走进房间。 “老爷爷?你怎么也在啊?” 老太监并没有起身行礼的意思,只是解释道:“郡主亲自布置这场杀局,咱家好奇就来凑个热闹。” 曹宇婷顺势坐在桌旁:“那您老人家可是要失望了,今夜的行动注定是无趣的紧。” 她可没有闲谈的心思,转头看向小六:“之前交待的事情,你都派下去了吗?” 老太监可以倚老卖老,小六自问没有那个资本,先是双手抱拳行了一礼,这才恭敬说道:“已经按照您的意思布置下去了,大概在半个时辰前,我已亲自去摸过情况,隔着院墙都听到震天的鼾声。” 曹宇婷眼睛一亮:“那还等什么?这就开始吧。早点干完,也早些回去休息。” 小六下意识看了眼一旁的干爹,见对方点头表示同意,便走出房间,去招呼一众属下。 片刻后,老太监将杯子里的茶水一饮而尽,站起身说道:“郡主,一起去看看?” 曹宇婷闻言,立即摇头撇嘴,做出一副很嫌弃的样子:“不去,太残忍了,我怕晚上会做噩梦。还是您老人家自己去吧。” 老太监心中腹诽,眼前这个女娃娃,和张义那小子一样不要脸。能定出这种毒计的人,会怕做噩梦? 念及至此,便背起双手,走出了房间。 曹宇婷看向几名老供奉:“你们也跟着去,人多还快一些。” 半炷香过后,正如曹宇婷所说,这场行动注定是那么无趣。 当众人冲进辽国杀手藏身的院子,那些个杀手没有任何察觉,依然躺在床上睡得香甜。就连脑袋在被人砍下那一刻,也没发出一声惨叫。 尽管如此,小六游走在各个房间,催促着一众手下:“动作再快些!按计划行事!” 那些个手下在割下了辽人的脑袋后,便从靴筒里抽出匕首,将头颅上的毛发剃光,再割掉了一只左耳后,随手就塞进了一个早就准备好的布口袋。 这些人分工明确,让几名赶来帮忙的老供奉完全插不上手,只能选择在旁边驻足观望。 随着杀手们的头颅被装进袋子,小六又开始指挥众人,将尸体挪动到预定的位置摆放。 “这个,拉到院子里去,胸口扎上一刀,记得伤口上泼点血啊。” “这个,放到院门后面,身上多砍几刀,弄成偷袭不成,反被乱刀砍死的假象。” “你特么的,我让你来玩的?之前怎么说的,给床上这几个扒光了。” “刀呢?刀放哪儿了?对!就是这个,弄点血上去,既然是刀来枪往,没有血怎么行。记得啊,一会儿放在外面那些尸体的手里。” 随着一番忙碌,小六这个临时导演,终于将十几具无头尸体摆放妥当。 老太监早已用手帕捂住了口鼻,此时正在几具尸体中穿行,像一位老师傅偶尔指点上几句。 小六在检查了一遍后,跑到老太监面前:“干爹,都弄好了,您看……?” 老太监瓮声瓮气的说道:“这个别和咱家说,咱家就是来看热闹的。” “那儿子就继续下一步了?”小六试探着问道。 老太监点了下头,便转身走出充满血腥气的院子。 小六等老太监走远,这才向着一众手下,大手一挥:“撤!” 看着所有下属逐一撤离,小六也紧随其后。只是当他迈步走出院子以后,却向与众人相反的方向跑去。 陈氏镖局 “啊!” 随着一声惊呼,房间内熟睡的陈学武翻身而起,取下挂在墙上的横刀,抽刀在手便冲出了房间。 此时,其他房间的房门也纷纷被人推开,几名手下也如陈学武一样,提着横刀冲到了院子里。 “怎么回事?” “刚才谁在叫喊?” “到底怎么了?” “闭嘴!” 随着陈学武的一声大喝,整个院子顿时陷入了寂静。 这时,角落走出一人,手里捧着一样黑色的东西。 “统领,您看看这个。” 陈学武先疑惑的看了对方一眼,这才伸手接过那个黑色的物体。 “啊!”当他借助月色,看清口袋里装的是一颗人头时,也不禁惊呼了一声。 一盏茶后,正堂已是灯火通明。 房间正中的桌子上,摆放着一颗被剃光了毛发的人头。 “这人是谁啊?” “怎么会出现在咱们这里?” “莫不是什么暗示?又或是警告?” 在众人低声议论的时候,陈学武烦躁的喝道:“都特么闭嘴!” 其他人不认识也就算了,陈学武怎么会不认识?自己大前天还和这个死者一起执行刺杀任务呢。 短暂的惊愕过后,他叫来刚才递给他人头的属下:“这东西怎么来的?” 那名属下老实答道:“属下按照以往的安排,在墙角那里站岗。大约半炷香之前,就见这个东西被人从墙外扔了进来,属下一开始以为,有人在投石问路,企图翻墙遣进院子,就没去理会。可等了许久再没有动静,这才捡起来查看,没想到里面装的竟是人头。” 第0340章 我自有办法 等小六回到骡马巷的小院,已经是一炷香以后了。 他进门后,便向着用探寻目光望来的曹宇婷,狠狠的点了下头。 曹宇婷脸上立即露出微笑:“辛苦了。” 说完,便起身向一旁的老太监告辞。 只是在临出门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她转身看向老太监:“老爷爷,这事没跟开封府透露吧?” 老太监阴阳怪气的说道:“没有你济阳郡主发话,咱家哪儿敢透露一句啊。” 曹宇婷见此,也不生气,只是用莲花指隔空虚点了一下老太监:“调皮。” 说完,就带领着几名老供奉离开了院子。 “噗嗤!”小六实在没忍住,险些笑出声来。 等他看见老太监能杀人的目光,身体就是一颤,立即恢复了一脸严肃的样子。 倒不是老太监真的对曹宇婷有什么看法,而是经过最近一段时间的接触,他发现这两个年轻人,一个赛一个的心狠手辣。这无形中,让他有种英雄迟暮的感慨。 “郡主,那些人怎么药翻的辽人?这招也太灵了。” 坐在空旷的街上,老供奉不免提出疑问。 曹宇婷摇了摇头:“无非是一些加了药的酒罢了。辽人好酒,之前又经过一场杀戮,自然是要庆祝几日的。只要在他们常去采购的酒馆,动一些手脚,就已经足够了。” 老供奉是个心善的,当即说道:“那要不要把酒馆的老板伙计,都转移到安全地方?万一辽人沿着线索找上门,那些个百姓可是要遭殃的。” 曹宇婷瞥了对方一眼:“不会的,你当小六就是杀人割脑袋?那些个酒有专人负责的,任谁也查不出问题。” 次日,由于昨夜的那场暗杀,几乎没有闹出任何动静。也就没有惊动左右的邻里。 直到临近中午,刘宝按照约定的时间,例行与这些人联络,才发现院子里躺着几具无头尸体。 刘宝倒也是见过世面的,只是惊呼了一声,便立即掩上了院门,小心翼翼的向门窗紧闭的厢房摸了过去。 推开房门后,一股刺鼻的血腥气便扑面而来。当他看到那些同伴的惨状后,痛苦的闭上了眼睛,牙齿也咬的咯咯作响。 一炷香后,检查了所有房间的刘宝,这才从后院的小门溜了出去。 院内的惨状,直到下午才被一名好事的邻居发现。长久的安宁生活,让百姓已经失去了警惕,也没有几个人知道,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臭味,就是老人们常说的血腥气。 开封府尹袁通接到报案后,整个人简直要疯了。气的他把心爱的茶杯,扔到地上摔得粉碎。 流年不利啊,前几天刚发生了一起大案,死了二十一人之多。今天再次接到报案,又死了十余人。再这样下去,不用等到官家治罪,他自己都没脸赖在这个位置上了。 当即,派出推官捕头以及十几名捕快赶赴现场,并亲自下令限期三日破案。破不了案的,每人每天十杖,直到抓住真凶为止。为了能保证破案效率,他还亲自给刑部和大理寺发去公文,请求两个衙门,抽调精干力量,给予一些支援。 相比起袁通的愤怒,韩成更多的还是惊恐和茫然。 按照他之前得到的消息,西夏人在东京城内的杀手,已经被砍杀殆尽了。那么自己的这些手下,又是被谁杀害的呢? 他左思右想也不得要领,找不到凶手只是其一,还有一个他必须面对的事实,就是之前送回去的请功书信,自己将这边做的事情,夸得天花乱坠。结果,转眼间就被不知什么人抄了老窝,甚至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恰在此时,乔装改扮的陈学武找到了这里。 “韩先生,你看一眼这个。” 陈学武将盒子放到桌子上,亲手掀开了盒盖,露出了昨夜那颗人头。 “啊!”韩先生惊呼了一声,伸手便将人头捧起。 尽管,已经被剃去毛发且失去了一只耳朵,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死者的身份,这人正是十几名死者的其中一位。 韩成抬起头,用阴冷的目光直视着陈学武,语气冰冷的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从哪里得到的?” 陈学武丝毫不惧,迎向对方的目光,坦然说道:“昨夜有人隔着围墙,扔进镖局后院的。” 这下就更确定是西夏人干的了,只是他们从哪里找来的人手呢? 当韩成提出这个疑问后,陈学武只是思忖了片刻,就开口说道:“会不会他们也有一批那样的人?” 韩成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疑惑的看着对方。 陈学武只能指了指自己,又指了下对方:“韩先生,你我的身份不同,你说会不会……?”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相信对方能听懂自己的意思。 韩恍然大悟的说道:“你是说,西夏人动用了留在城内的老底子,才将咱们的人杀死的?” 陈学武点了下头:“他们在京城经营多年,留下一些老底子,也是很有可能的。”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只是这又面临一个新的难题,那些个西夏人到底藏身在何处?或者说,他们以什么身份职业掩护自己? 正在韩成思考问题之时,就听陈学武说道:“韩先生,用不用再找上边要一些人马过来?” 要说刚才,陈学武帮助分析凶手的来路,是出于同仇敌忾的想法。那么问出这一句,就有让韩成难堪的意思了。 所谓,一山不容二虎。虽说,二人同为东京城的统领,但这些日子,韩成始终在有意无意间侵害着他的利益。这让陈学武感到了一种危机,在没有想到好的反击办法之前,他不介意在此事上,先恶心一下对方。你不是狂吗?还企图架空我,现在自己手下被人连锅端了,看你怎么有脸向上面要人。 这句话也确实起到了作用,韩成的心就像被针扎了一下。只是,现在他没心思反驳对方,满脑子都是如何向上面做出交代,并立即调过来一批人马。 他抬头看向陈学武:“陈统领,你去和那些个帮派联系,务必把那些个西夏人给韩某找出来,至于人手的事情,我自有办法。” 第0341章 交货 第二天下午,在东京城西城门外,官道上熙熙攘攘,行人如潮,车马喧哗不断。 张义三人此时正驱赶着牛车,穿梭在人群之中。 “郎君,你既然不愿意让那个老太监知道咱们过去几天的行踪,为什么不走其他城门啊?”一名老供奉低声问道。 张义看着遥遥在望的城门,摇了摇头:“那个老头是个多疑的,所谓假亦真时真亦假,我偏偏就从西门进城,反而能迷惑住对方。” 随即,他又想起了什么,补充道:“一会儿,你们就不要现身了,早些赶回郡王府给小郡主报个平安。” 半个时辰后,张义便将牛车驱赶进了三进大宅的后院。 “郎君,这些日子辛苦了,属下已经让人去皇城司请大统领了,您先喝口茶休息一会儿。” 在此处办公的小六,不知从哪儿钻了过来,见到张义就热情的招呼。 张义微笑点头,看着几个人把箱子抬下来,这才跟随小六去了偏厅。 出去的这几天,他最为关心的就是两国秘谍的情况,不等二人坐定,张义便开口问道:“西夏和辽人的秘谍厮杀的怎么样了?有结果了吗?” 小六眨了眨眼睛,下意识的打量了对方一眼:“济阳郡主没和郎君说起?” 张义心中疑惑,这里怎么还有曹宇婷的事情啊。他搪塞的说道:“这些日子我一直闭关造东西,除了管家给我定时送饭以外,谁都没有见。” 小六恍然大悟,便把近期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述了一遍。 听到辽人屠了西夏的二十多人,小六这边又抄了辽人的老窝。这让张义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他皱眉问道:“你刚才说,这都是小郡主的主意?” 小六是喜形于色,一脸笑意的说道:“是啊,郎君,这都是郡主的主意,一下就清理了将近四十敌国秘谍呢。” “啪”张义拍了下自己的额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小六这才发现不对了,他疑惑问道:“郎君,怎么了?” 张义心说:怎么都晚了,现在说还有个屁用啊。 他摇了摇头:“没事,这些日子有些累着了,拍打拍打,提振下精神。” 此时,老太监从皇城司赶了回来。 张义连忙起身:“老爷爷,多日不见啊。您这气色可比之前好多了。” 老太监白了对方一眼:“那是,咱家感冒好了。” 只说了几句闲话,张义便催促着对方验货,他实在是心里有事,不愿意在这里多待。 三人来到后院的时候,三口箱子已经被整齐的摆放在院子中间。 张义抢上几步,分别将箱盖打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对方验货。 老太监看着箱子里整齐码放的炸弹,便满意的点了下头,随后就弯下腰从中拿出一枚,在手上掂了掂,感受一下分量。 张义从旁介绍道:“每一枚炸弹,填装了两斤火药,为了增加杀伤效果还掺杂了三两的铁砂。” 老太监点了点头,斜睨着对方:“找个地方试试?” 张义倒是无所谓,既然人家订的货,试验一下也属正常。 一炷香后,三人乘坐着马车出了南城门,找到一个四下无人的旷野。 随着“轰”的一声巨响,转瞬间被炸上天的沙子泥土,“噼里啪啦”的如雨点一般掉了下来。 张义和小六急忙用袖子遮挡,倒是老太监抬起头展开双臂,闭着眼睛感受着一切,似乎非常享受的样子。 稍后,等周遭恢复安静,老太监才睁开眼睛,转过身向张义微笑点头。 张义双手一摊:“行了,差事算是交了,银钱账目改日再算,我现在要回家睡觉去了。” 老太监倒是没有阻拦,还很贴心的从马车车厢的后面,解下一匹骏马,让对方能骑马回去。 看着张义的背影逐渐远去,老太监吩咐道:“把这些日子送进庄子的货物清单整理一下,咱家天黑之前要看。” “大哥哥!” 张义刚走进院子,就被正在院子里玩耍的张翠儿发现了,整个人如同炮弹一样,一头扎进了张义的怀里。 “小翠儿想大哥哥了吗?”张义宠溺的抚摸着对方的头顶。 张翠儿也不抬头,只在张义的怀里拱啊拱的:“嗯,可想可想了。” “呀,少爷回来了。”曹管家听到了动静,从后院赶了过来。 张义点了下头:“我离开这些日子,家里没什么事吧。” 曹管家微笑说道:“前些日子有两个小贼从后院翻墙进来,最后被吴提点送到衙门治罪去了。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事情了。” 待几人来到后院,梅有财夫妇和吴宇夫妇也迎了上来,相互问好打着招呼。 尤其是梅有财,挺着大肚子来到张义面前:“小义,梅叔最近琢磨出一道好吃食,等晚上的,你给尝尝。要是觉得味道还行,还是咱俩合伙,开上一家店。” 张义自然是满口答应,待和众人打过招呼后,他才拉着吴宇去了自己房间。 “那两个小贼,只是一开口,我就知道是司使派来的。应该是你久未露面,想进来探查一下。” 接下来,吴宇又把自己怎么应付的说了一遍。 “吴叔,您这么处理就挺好,至于他信不信其实不重要,关键是有个说辞,能减少他的疑心就已经够了。” “唉,我也是这么想的。” 这时房门被人敲响,紧接着房门被推开一条缝,从门缝里探进来一个小脑袋。 “师父!您回来了?”自从正式拜师,张虎便改称张义叫师父。 张义招了招手,示意对方过来说话。 吴宇见此,也借机提出告辞。 “跟为师说说,这一阵都学了些什么?”张义对张虎和几个学生的学业,还是很关心的。 张虎闻言,就开始掰着指头,将这些日子几位先生教授的东西,挨个说了一遍。 说完,他才抬头看向张义:“师父,您什么时候给徒儿上课啊?” 张义老脸一红,截止到目前,徒弟收了一个,学生收了一堆,自己竟然一节课都没上过呢。这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你现在去通知其他学生,就说明天上午,为师给你们上课。” “唉,好嘞!”张虎表现的异常高兴,打开门就冲了出去。 第0342章 观察,筛选(上) 翌日上午,张义手里拿着一只装满水的杯子,迈步走进后院厢房改造的教室。 “起立!”张虎朗声说道。 在坐的十二个学生和参与旁听的吴宇父子,梅有财以及杨晖,一起从座位上站起。 等张义在前面站定,张虎再次带头说道:“先生好。” 所有人异口同声:“先生好。” “同学们好。”张义向下压了压手,示意大家坐下。 张义随手将杯子放在面前的桌子上,这才朗声说道:“开学的那一天,我就跟你们说过,你们来此学习的目的只有一个,成为我大宋的顶尖秘谍。你们每一个人在毕业以后,将被派到敌国,为我大宋获取一切有用的情报消息。” 他在讲台上踱着步子:“那么问题来了,我们又该如何获取情报呢?获得情报的基础又是什么呢?” 张义拿起一支碳笔,在身后的木板上写了两个字——观察。 他用指节敲了敲这两个字:“观察是获取信息的基础,通过认真且细致的观察,我们就可以获取事物的形态、颜色、大小、位置等信息,进而了解事物的特征和规律。同时,观察还是推理的基础,我们通过观察,获取大量的信息后,才能进行推理,从而得出结论。也就是说,你观察的越细致,获取的信息就越全面,从而分析出的情报,也就越准确。” 张义扫视台下众人:“我说的这些,你们听懂了吗?” “听懂了。”众人异口同声。 张义回到讲台的中间,朗声说道:“好!下面,我们做一个实验,你们看好了。” 只见张义伸出一只手指,在装满水的杯子里蘸了一下,然后,就将手指放在嘴里吸吮了一下。 做完这一切,他向后退了一步:“现在,你们一个一个上台,重复一下我刚才的动作。” 或许是对张义这位先生还不熟悉,学生们你推我让的,没有一人愿意第一个上台。 张义见此,指了一下坐在后排的吴宇:“吴叔,这里就你岁数最大,给这些孩子做个表率。梅叔,你一会儿第二个上来……。” 随着张义的点名,教室里的所有人,都被安排了上台实验的机会。 吴宇上台后,先下意识的看了眼张义,想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些端倪。只可惜,张义此时面无表情,于是,又看了眼杯子里装的水,金黄金黄的,似乎是一杯茶水。 张义在一旁催促道:“吴叔,时间有限,这么多人都等着呢。” “哦。”吴宇点了下头,将手指放在杯子里,蘸满了水后,这才学着张义刚才的样子,放在嘴里吸吮。 吴宇顿时感觉嘴里是又苦又涩,嘴咧的老大,转身就要吐出来。 这时张义的声音再次响起:“别吐,咽了。” 吴宇瞪着眼睛看向张义,意思非常明显,你小子坑我。 “快点,又死不了人。”张义再次催促道。 等吴宇面色痛苦的咽下去,张义说道:“梅叔,该你了。” 梅有财从刚才那一幕就看出来了,杯子里的水绝非善类,否则,吴宇也不至于那副表情,他只是用手指在杯子里蜻蜓点水般的蘸了一下,便放进了嘴里。 顿时,梅有财的五官都快皱到一起了,只是碍于张义的催促和自己的面子,非常痛苦的将嘴里的那股苦涩味道咽了下去。 一盏茶过后,当所有人都品尝了黄莲水的苦涩后,张义深深的叹了口气:“我对你们很失望啊,实验之前,我讲的那些,没有一个人付诸实践。” 随即,他扫视着台下的众人,朗声说道:“下面,我再演示一遍!” 第二轮的实验,成果还是喜人的。 张虎作为他的徒弟,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通过实验考核的。用中指蘸了下黄莲水,而吸吮的时候,用的却是食指。这与张义的动作完全一样。 张义将对方留在讲台上,朗声对台下众人说道:“刚才第一次,你们没注意也就算了,怎么第二次还犯同样的错误,你们的眼睛干什么用的?!是拿来喘气的吗?!!!” 见先生发火,台下的一众学生吓的缩了一下脑袋,但眼中的迷茫之色,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 张义转头对张虎说道:“你来给他们演示一遍,我倒要看看,咱们这个班,到底笨成什么样。” 随着张虎第三轮的演示结束,张义终于看到台下有几个学生眼睛一亮,似乎看明白了其中的关卡。 张义也不点破,就开始了第三轮的实验。 动作正确的,都被他哄到了教室外面,那些个做错了的,就继续留下。 随着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实验进入了第五轮,此时的教室里,只剩下两个人,梅有财和吴宇的宝贝儿子吴铎。就连张翠儿都在第四轮的时候,通过了考验,现在已经欢天喜地的跑去找梅有财的女儿玩耍了。 看到这个结果,张义都觉得不好意思了,想着糊弄一下,就下课算了。 谁知好心当成了驴肝肺,站在教室门口观察儿子表现的吴宇还没说什么呢,吴铎倒是来了脾气:“张义!你这分明是耍我玩呢!” 张义没搭理对方,只是扭过头双眼紧盯着吴宇,看他的态度。 “逆子!你给我闭嘴!”吴宇恨不得冲进教室扇儿子一巴掌。分明是自己观察不够仔细,偏偏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这一举动,让他非常失望。 张义向二人招了招手,示意他们两个过来。 等二人来到桌子前面,张义再次当着他们的面,重复了一次。 这下,梅有财眼睛一亮,脸上的笑意已经快压抑不住了。 张义将对方的反应看在眼里,平静的看向吴铎:“吴铎,按照我刚才的动作,再来一次。” 吴铎气哼哼的将食指伸进水杯,蘸了些黄莲水后,便将食指放在嘴里吸吮。强忍着苦涩,直直的瞪着张义,完全是一副不服输的架势。 这一幕不仅张义,就是梅有财和吴宇都看了个清楚,同时为吴铎的表现叹了口气。 张义向吴宇摊了下手,无奈的说道:“吴叔,我是真没辙了。” 说完,便非常失望的摇了下头,拿起水杯闷头走出了教室。 第0343章 观察,筛选(下) 张义刚离开教室,身后就响起了吴宇的咆哮声,而后还夹杂着吴铎痛苦的叫喊声。 不过这一切,张义已经懒得理会了。在他看来,吴铎更像一个被家长惯坏了的孩子,责任永远是别人的,不愿意从自身找原因。 其实,如果不是对方反应那么激烈,张义还是很愿意一点点引导对方,发现手指的变化的。 距离吃午饭还有一段时间,张义来到前堂的屋檐下,吩咐曹管家给自己沏一壶茶,便躺在了躺椅上舒服的晒着太阳。 “小义,睡着了?”随着脚步声响起,吴宇的声音传进了张义的耳朵里。 张义依然闭目养神,轻声的答道:“没。” 吴宇支吾了半天,最终深吸了一口气:“小义啊,我替那个逆子向你道歉,我已经……。” 张义伸手打断,转头看向吴宇:“吴叔,不需要的,咱们谁跟谁啊。” 吴宇面色一喜,随即说道:“小义,你能这样说吴叔就放心了。别跟那孩子一般见识,平时该怎么教还是怎么教,那个逆子再犯浑,你就抽他。我这个当爹的,绝没有怨言。” 对方这样说,让张义有些头疼。他沉吟片刻,缓缓说道:“吴叔,相信以你多年的经验能看的出来,这个吴铎吧……,怎么说呢……,其实不太适合做秘谍。我看不如……。” 吴宇这下可有点急了,连忙打断对方:“小义,这不是才上了一节课吗?你再多给他一次机会,这孩子平时在家不这样的……。” 对此,张义也只能在内心感叹一句: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对方的这个反应,张义完全可以理解,吴铎在国子监那边被退学,如今在自己这边要是还混不出个名堂。那么,文不成,武不就,这个吴铎算是占全了。以后也只能当一个纨绔,被爹娘养在家里当个废物。 “吴叔,下午我还会给学生们上一节观察课,到时候让吴铎参加吧。” 吴宇这才露出笑容,拍了下张义的肩膀:“那行,你再多休息一会儿,下午上课才有精神。” 说完,便起身去了后院,估计是嘱咐自己儿子去了。 下午,张义手里拿着一个简易的沙漏,将学生们以及来旁听的几人,带到一个房间外。 张义指着房门说道:“按照之前的计划,我原本想一个一个地找你们进去谈话,在你们离开以后,我会将房间里的某一个东西,换个位置又或者将它藏起来。等你们再进去时,要凭借之前的记忆,找到与刚才不一样的地方。但今天,我们降低一下难度。我已经直接告诉你们题目了,你们只需记住房间里的陈设布置,而后再找出有什么不同就好了!” 看见学生们的眼神里满是茫然,张义朗声说道:“张虎,你是上午的第一名,来,现在你第一个测试。也给其他人打个样。” 张虎点了下头,来到张义面前。 张义将沙漏在吴宇的面前晃了晃,缓缓说道:“你一会儿进入房间后,有一个沙漏的时间,记住房间里每一样陈设布置。当我喊时间到的时候,你就退出房间,等我再让你进去的时候,你还是只有一个沙漏的时间,指出房间内与刚才看到的,有什么不同。明白了吗?” 张虎小脸紧绷,神情严肃的点了下头。 张义见此,拍了下对方的肩膀:“放松些,就是一个测试而已。” 说完,便带领着张虎走进房间。 为了方便学生们观摩整个过程,他并没有关闭房门。 房间很小,除了一些简单的家具和书籍外,还有一些小装饰品。 张义将沙漏放在桌子上:“开始。” 张虎仔细观察着每一件物品陈设,努力记住它们的位置和细节。时间在沙漏里一粒粒地流逝,张虎丝毫不敢分心,专注地将每个物品都牢记在心中。 当沙漏的最后一粒沙子滴落时,张义在外面轻声喊道:“时间到!现在出去。” 张虎迅速退出房间,等待着下一个阶段的挑战。 片刻之后,张义再次招呼他再次进入房间。 张虎仔细地环顾四周,注意着每一个细节。突然,他发现了一个不同之处——原本放在书架上的一本书消失了! 张虎毫不犹豫地指着书架说道:“这里之前有一本《论语》的,现在没有了!” 张义微笑着点了点头:“非常好,张虎!你的观察力很出色。” 说完,便和张虎一起走出房间,向着一众学生问道:“都看清楚了吗?” “看清楚了!”众人异口同声的回答。 张义点了下头:“谁先来?” 由于这次张义宣布了题目,一众学生倒是有点跃跃欲试的意思。 转眼间,半个时辰过去了,除吴宇父子以外的所有人都进行了一次测试,只是结果并不太理想,通过测试的人,还不足一半。 张义朗声说道:“吴叔,来吧,你也试一下。” 吴宇无奈的点了点头,这次的测试可跟上午那一场不一样,上午在完全不知道题目的情况下,自己在第三轮才发现,还勉强说的过去。 如果,现在这一场没通过,那丢人可就丢大了。 一盏茶后,吴宇终于通过了测试,总算在众人面前,保住了皇城司提点的颜面。 张义让吴宇留在房间里,朗声把吴铎叫了进来。 当沙漏计时完毕,吴铎走出房间后,张义转头对吴宇说道:“吴叔,这次你来吧。” 吴宇心中叹了口气,思忖了片刻,便伸手将书架上摆放的两只梅瓶,收起了一只。 半炷香后,前堂外的房檐下。 “小义,这可如何是好啊。”吴宇愁的五官都快皱到一起了。 张义也是苦笑摇头:“吴叔,这没办法,有些东西是需要天赋的,吴铎显然是不具备当秘谍的潜质。如果非要他硬上,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那样反而是害了他,甚至因此丢了性命。” 吴宇似乎没听到对方的话,依然自言自语:“这孩子如今真成文不成,武不就了。以后可怎么办啊?总不能真当一辈子纨绔吧?” 对此,张义倒是有些想法,他试探着问道:“吴叔,你想过让吴铎去军中吗?” “军中?”吴宇反问道。 张义点了下头:“对,就是军中。上次见面的狄青,您还有印象吗?如今他在真定路当副都总管呢,那可是一员帅才,吴铎要是能在他麾下当兵,相信应该能闯出一番名堂。” 第0344章 溯源,分析 在张义和吴宇商议吴铎去向的时候,老太监却在研究火药的配方。 “豆蔻,桂皮,白芷,八角,香叶……。”他拿着小六送上来的详单,在心中默念。 良久,老太监将几页纸放下,自言自语的说道:“怎么会没有硫磺呢?” 小六点了下头:“干爹,儿子整理名单的时候也发现了,这里确实缺少了硫磺。” 见干爹只是低头不语,他眼珠一转,便试探着说道:“干爹,您看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份名单里的某一个或者某几个东西,燃烧以后就会发出接近硫磺的味道。这才导致了咱们误以为火药里面掺加了硫磺?” 老太监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嗯,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随即,便让小六按单子上的记录,将东西采购回来,再逐一放火里燃烧。 一个时辰后,老太监颓然的坐回椅子上。 “到底是哪儿出错了呢?” 同样有些灰心丧气的小六,又凑了过来:“干爹,会不会是下面的人,在记录的时候,遗漏了什么?” 老太监眼前一亮,立即向门外吩咐道:“去!把监视张家庄子的记录都拿过来!” 一炷香后,“啪”的一声,老太监把一摞纸摔在了桌子上:“昨天上午的记录怎么不完整?” 经过一番追查,终于将昨天负责监视庄子的几个人叫了过来。 “你这上面怎么没记录张义的动向?他何时离开庄子的?”老太监劈头盖脸的质问道。 下面一名什长当先走出一步:“回大统领的话,张义并没有从庄子里出来,属下自然就没有做记录。” “你说什么?”老太监惊叫道。 伍长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这才低头解释:“为了防止错漏任何一个消息,属下每次都是安排三人为一队,一共五个小队十二个时辰轮流监视。昨日恰巧轮到属下,属下确实没有看到张义从庄子里走出来。” 老太监这才意识到,自己又被骗了。 “啊!”他气愤的伸出双手,将桌上的所有东西,通通扫落到地上。 老太监面色阴沉,大口喘着粗气:“查!给咱家去查!去查清楚,那个张义到底从哪儿钻出来的!” 见大统领动了真怒,众人纷纷抱拳称是,急步退出房间。 既然是老太监亲自吩咐下来的差事,一众属下自然是非常重视,只用了半个时辰,便查明了来龙去脉。 “你是说张义是从西城门进城的?”老太监皱眉问道。 属下恭敬答道:“是的,属下一路追查下去,发现张义是从西城门进城的。属下还找到了当值的城门官,他对张义当时易容后的容貌,还有几分印象。” 老太监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随即扫视了房间内的众人:“小六,小六呢?” 这时,小六从房间门外走了进来:“干爹,儿子也找到一些线索。” 见老太监点头示意,他才说道:“儿子刚才去后院检查了,昨日张义赶回来的牛车和那几口箱子。在车源上发现了一个印记,上面写着——大名府李记。儿子以为,只需顺着这个线索查找,定能查出张义过去几天的行程,甚至是配制药粉的地点。” 老太监手里把玩着茶杯,自言自语道:“大名府在东北方向,这小子却从西城门进城,可真够滑头的。” 思忖片刻后,他便吩咐道:“立即抽调人马,去大名府追查,务必找出张义这小子在那边的藏身地,还有都购买了什么东西。” 与此同时,被爹娘关在房间里几天的曹宇婷,终于趁人不注意,从郡王府溜了出来,在庄子上找到了张义。 “怎么样?我厉害吧?一下消灭了那么多秘谍,是不是该奖励奖励我啊?”曹宇婷说完,还向张义扬了扬下巴,一副很拽的样子。 张义叹了口气,指了下旁边的椅子,示意对方坐下说话。 待对方落座,他才问道:“你觉得干了件好事?” 曹宇婷眨了几下眼睛,一下没搞明白对方的意思:“当然了,至少我这个方法,比你的速度快吧 ?几天时间就干掉三十多个。” 张义以手扶额,苦笑的说道:“你觉得这办法,我想不出来?你在出手之前,就没仔细想想,我为什么不这么干?” “当然想过了,你就想细水长流嘛。今天三个,明天两个的,那样多麻烦啊,关键那些可是活人,一旦感知到危险,就不定藏到什么地方去了。还不如我这样,一次杀个痛快。也免得他们到处瞎跑了。”曹宇婷理所当然的说道。 事到如今,张义也不想跟对方争辩,但是自己的想法和布局,却是要跟对方说清楚,免得曹宇婷再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张义耐心分析道:“宇婷,你说的不完全对,我承认,隔三差五杀上几个,确实速度比较慢,而且那些人也会到处躲藏。但是,你听好啊,这里还有一个但是。但是,这样做也有一个好处,对那些人心理上的冲击力不会过大。”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给对方一个消化理解的时间,这才继续说道:“我没有选择你这种一窝端的方式,就是出于这个考虑。你想啊,那些个秘谍,即使没有你的刺激,每日也是提心吊胆的过日子,生怕被皇城司,被官兵,甚至被衙门发现真正的身份。如今,你再加上一把火,一下杀掉那么多他们的同伙,你让那些人怎么想?他们会不会萌生退意?这些人如果都跑了,我当初制定的逐渐消耗他们的计划,是不是就彻底执行不下去了?” 曹宇婷低着头,沉吟不语。 正当张义以为自己话说重了,打算安慰对方几句的时候,曹宇婷开口说道:“不至于吧?他们这就萌生退意了?那些人好歹也是秘谍啊,这点压力都顶不住,还不如回家种地算了。” 张义从对方的语气里,听出了什么,他双手一摊:“你看,你的语气也不确定吧?是不是?我不是早就和你说过吗?这些人是没有一个坚定的信念的,临阵逃脱的事情,完全干的出来。” “那怎么办啊?干都干了,人也死了,总不能让他们复生吧?”曹宇婷也学着张义的动作,两手一摊。 张义都无奈了:“还能怎么样,给你擦屁股呗。” “呸!换个词!流氓!” 第0345章 酒馆巧遇 城南,陈记老店。 “客官,想吃些什么?”老板娘手脚麻利的擦干净桌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货郎刘魁一边捶着酸胀的腿,一边看着水牌:“来一碗羊肉汤饼,两只羊蹄。” “好嘞,客官稍等。”老板娘应了一声,便去了后厨吩咐厨子做饭食去了。 “人呢?做不做生意了?” 此时,又从外面走进来两名壮汉,看敞胸露怀的样子,分明不是什么好人。 “来了,来了。”老板娘快步从后厨走了出来。 “呦呵,这老板娘长的俊俏啊。”那名皮肤黝黑的汉子,眼睛不老实的上下打量老板娘。 老板娘开店也有十年了,说便宜话的客人见了不少,早就习惯了。她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问道:“两位客官,想吃这些什么?” 黑脸汉子看老板娘不搭理自己也不气馁,双眼紧盯着对方漂亮的脸蛋,淫笑着说道:“大爷想吃你。” 不待老板娘反应,跟他一起来的另一个白脸汉子低声训斥:“休要胡闹,还有正事要办呢。” 说完,便向老板娘点了两碗鸡肉汤饼,还一再催促对方快些,一会儿还有事情。 等老板娘走后,那个黑脸汉子不满的说道:“哥哥,我看找人的事情就算了吧,帮里几十个兄弟,都快把东京城翻遍了,也没找到几个。有那个功夫,还不如在这里跟漂亮老板娘说说话呢。” 说完,黑脸汉子还贪婪的看向后厨的门口,仿佛能看见门后的老板娘一样。 白脸汉子果断拒绝道:“不行,老大悬赏了十贯钱呢,不要多,咱俩只要找到一个,每人就能得五贯。有了这些钱,你什么漂亮娘们儿找不到?” 黑脸汉子皱眉说道:“哎呦,我的哥哥唉。你当那些个西夏人是那么好找的?要是那么容易,老大能开出每人十贯的条件?你琢磨琢磨是不是这个理?” 听到对方提起西夏人,一旁等待吃饭的刘魁,立即支棱起了耳朵。 只听白脸汉子低声说道:“兄弟,这可不是赏钱的事情,辽人可是说了,只要帮他们找出城里的西夏人,他们就帮咱们帮派把西市的那个地盘夺过来。你琢磨琢磨,咱们只要加把劲,多找出几个西夏人的住处,到时候西市那边的保护费,怎么都要有咱们一份吧?” 黑脸汉子闻言,一脸的不可置信:“哥哥,你不会蒙兄弟那吧?那可是西市啊?就算只分一成,一年也有几百贯钱财呢。” 白脸汉子斜睨了对方一眼:“我蒙你作甚?上次老大跟辽人喝酒的时候,就是我在旁边伺候的酒局,那是听的清清楚楚,那还能有假?” 这时,刘魁终于忍不住好奇,起身走了过来,操着一口东京口音说道:“两位大哥,小的张三,是跑街串巷做买卖的。刚才听您二位说,找西夏人还能赚钱,就寻思着过来问问,您看寻人的事情,小的能不能干?” 白脸汉子仿佛刚发现张三一样,眉头紧皱的上下打量对方。 黑脸汉子却是不耐烦了,烦躁的挥了下手:“滚蛋!我们兄弟说话,有你个屁事。” 只是,不待刘魁再说些什么,白脸汉子倒是伸手止住了黑脸汉子:“张三是吧?按说你这个行当,寻人倒是方便,可咱们丑话先说在前面,你要是找到了人,只能把消息卖给我们兄弟。要是坏了规矩……,嘿嘿!” 刘魁连忙装出被吓到的模样,立即点头哈腰的答应。 在双方谈妥了条件后,白脸汉子才从怀里掏出几张纸,伸手递给了对方:“瞅瞅吧,就是这几个。当然了,只要是西夏人,没在画像上的也可以,但那就便宜了,只有五百文。” 当张魁看清画像上的人物时,脑子“轰”的一下,感觉要炸开了。几张画像上,画的不是旁人,正是同为西夏秘谍的同伴。 等他从震惊中反应过来,连忙将画像还给了对方,又敷衍了几句,连刚端上来的汤饼都顾不得吃了,扔下几枚铜板挑上卖货的柜子,便匆匆走出了小酒馆。 看着张魁远去的背影,刚才这两名汉子对视一眼,随即便是意味深长的一笑。 富源货栈 周全已经连续多日没有走出房间了,连属下向他汇报情况,都是隔着房门。 他看着铜镜中肿的如同猪头的脸,心里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对那位国内来的李先生起了杀心。 那一日当李先生得知带来的二十一个秘谍,在一夜之间就被辽人砍杀了个干净。一腔怒火无从发泄的他,找上了正在恐惧中挣扎的周全。 在周全如人肉沙袋般的被打了半炷香后,李先生才喘着粗气说道:“我回去搬兵,誓要血债血偿!”说完,便扬长而去。 “嘭嘭嘭。”敲门声响起。 “谁啊!”周全心情烦躁的应了一声。 “周东家,是我啊,张魁。”张魁在门外低声说道。 “说,什么事?”周全不客气的问道。 隔壁就是辽人的镖局,张魁哪敢直接说啊。只得继续低声说道:“您把门打开,我这里有个重要消息,需要当面跟你禀告。” “真特娘的麻烦!”周全嘴里一边嘟囔,一边起身打开了房门。 “啊!您这是怎么弄的?”张魁简直被对方的这副德行吓了一跳。 周全连忙抬起手,用袍袖遮挡着面部:“到底有什么事,快点说!说完赶紧滚,别耽误我休息!” 张魁见对方心情不好,自然不敢继续触霉头,只得低声将刚才在小酒馆发现的事情,详细的叙述了一遍。 周全听完对方的禀告,也是吃惊不小,立即问道:“你是说,那些个辽人联络了城里的帮派,在悬赏找咱们的落脚处?” 张魁狠狠地点了下头:“统领,您看之前咱们损失的那些人,会不会也和辽人有关?还有您看要不要,我去联系那几个人,让他们去城外躲藏一阵?” 周全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思忖良久,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一拍巴掌,转身对张魁说道:“你速去办两件事,一,去寻那几个被悬赏的人,让他们去城外躲避几天。二,你看能不能联系上他们帮派的老大。” 时间紧急,张魁也来不及细问,起身便通知那几个同伴去了。 周全眯眼看着对方的背影,自言自语的说道:“你们能悬赏,老子也能。别以为就你们辽人有钱,我们西夏也不是穷鬼!” 第0346章 内斗内耗 三进大宅 此时,刚才在酒馆对话的两名大汉,正规矩的站在堂下。 张义听完了对方的讲述,面带笑意的点了下头:“嗯,你俩做的不错。” 说完,转头又对一旁的小六说道:“回头你看着赏吧。” 两名大汉相视一笑,连忙向张义说道:“哪里的话,还是郎君设计巧妙,咱们也只是听令行事。” 张义又继续吩咐:“这些日子,你们一日三餐就去那个酒馆吧。” 待二人退出房间,小六好奇问道:“郎君,您就那么大的把握?万一那个周全不上套怎么办?” 张义轻蔑一笑:“只要那个周全还不傻,自然要效仿辽人,用悬赏这一招把敌人挖出来。” 只是,小六继续问道:“郎君,就算周全联络上了帮派,可辽人的秘谍已经被咱们杀的差不多了啊。又去哪儿给他们线索?” 张义玩味的一笑:“当然有了,你忘了那个杂货店的掌柜和伙计了吗?” “那二人?”小六疑惑不解,随即追问道:“郎君,想杀那二人,又何必多此一举?咱们动手就可以了。” 张义打量了小六良久,没有正面回答对方,而是叹了口气:“哎!小六啊,之前你和郡主杀的倒是痛快。几乎是一举灭了那两国在东京城的布置,这样的杀戮不能说不对,但是,这样对他们打击太大了,容易让他们心生胆怯。以后,做起事来畏首畏尾。这不符合我们之前定下的策略,所以我要分别给他们一些希望,始终有个光明的前景在前面吊着,我这么说,你能明白了吗?” 小六沉吟良久,才想明白对方的用意。 见对方点头,张义这才起身:“行了,我得走了。” “郎君,这是要去哪儿里?”小六起身相送。 “辽人不是前几天在找我吗?怎么都要去见一面,给他们激励下士气,免得就此放弃。”张义头也没回的说道。 陈氏镖局 张义这次依然是假扮客人,从店铺的正门走进镖局。 他在这里也是熟人了,伙计和他假意说了几句,便将其领到后院去见陈学武。 “公子来了!快!快请上座!” “那个谁,去街口的那个酒楼说一声,送一桌酒菜过来。” 陈学武对于张义的到来,表现的出奇的热情。 张义看在心里有些疑惑,不知道对方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待陈学武将房门关上,几步来到张义面前,“噗通”一声便直直的跪在了地上。 此举倒是把张义弄得满头雾水,连忙起身搀扶:“这是怎么了?老陈,快点起来,有话咱们可以好好说嘛!” 谁知,陈学武根本没有起身的意思,只是哭丧着脸祈求道:“请公子答应陈某一个请求,否则陈某宁愿跪死在这。” 张义闻言,更是大为不解。他松开搀扶的手,试探着问道:“老陈,你犯啥错误了?” 陈学武态度坚决地摇了摇头:“公子,属下可以保证,没有犯任何错误。” 张义继续问道:“那你得罪上官了?” 见陈学武再次摇头,这让张义真摸不着头脑了,思忖片刻,这才说道:“行吧,你起来吧,我答应了。” 待对方落座,他仔细打量了对方一番:“老陈,说说吧,你到底让我答应啥啊?先说好啊,你要是睡了咱们大辽的公主郡主啥的,我可保不了你。” 陈学武苦笑摇头:“公子,您就别拿老陈我开玩笑了。事情是这样的……。” 他就把最近一段时间,韩成明里暗里怎么打压自己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述了一遍。 张义听完,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眨了眨眼睛,好奇问道:“你是不是误会韩先生了?他打压你作甚?咱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所干的一切都是为了大辽,为了萧特使。他没有必要如此吧?” 陈学武无奈说道:“公子,请允许老陈说您一句,你这人哪儿都好,就是太过善良了些。不了解一些人,为了自己的利益,连出生入死的兄弟都能出卖的道理。就更何况他韩成和我的关系了。” 张义不解的问道:“利益?你和韩先生能有什么利益冲突吗?他就是一个临时派过来,帮助你解决问题的,等解决了西夏人还是要调回去的吧?” 见陈学武只是低头不语,他也不催促,只是耐心的等待对方给出一个理由。 良久,陈学武鼓足勇气说道:“公子,您可能不太清楚,自从属下开了这个镖局后,谈不上日进斗金吧,但往日的流水也是不少。一个月下来,一千多贯的纯利还是有的。” 张义恍然大悟,思忖了片刻,便说道:“一年有小两万贯?” 陈学武点了下头。 “你的意思是说,那个韩先生看到了其中的好处?所以这些日子,在想方设法的架空你?” “还不止这些,属下得到一个消息,那个韩成前些日子写了一封书信,除了给自己表功以外,还把属下说的一无是处,建议萧特使和寿喜公公将属下撤换掉。” 张义点了下头,他并没有问消息的来源,其实也不用特意问。陈学武是隐刺的老人了,总有一些特殊的关系,能搞到一些私密的消息。否则,对方又怎么会对待自己那么恭敬呢?定是知道自己在析津府的一些过往。 他看着陈学武的眼睛问道:“那你的意思的?” 陈学武支吾半天,这才说道:“属下……属下……,公子……公子能否看在这些日子,属下对您还恭谨的份上,给萧特使那边写一封信过去?证明属下并非是尸位素餐之辈,能继续留在东京城为我大辽效力。” 说完,看张义只是皱眉沉思,立即补充道:“当然,属下也不是不懂人情世故的人,愿意把多年的积蓄献给公子。” 说完,便眼巴巴的看着张义,等着对方的答复。 从本心讲,陈学武开出的条件,张义没有丝毫的兴趣。他现在也是身价十万贯的富家翁呢。能在乎对方那三瓜俩枣的? 但是,从合作的角度考虑,他更愿意这个陈学武留下,无他,因为对方脑子不太灵光,方便自己控制。而那个韩成则恰好相反,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如果真遂了韩成的心意,日后京城这边的辽人势力,自己恐怕很难插手了。 “老陈啊,你我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但合作起来还是很愉快的。不过呢,你说的书信先不忙写,我自有办法处置。” 第0347章 相互算计 张义安抚住陈学武,便出了镖局来到了韩成藏身的小院。 过去几天,对于几乎全军覆没的韩成来说,除了考虑怎么报仇以外,更多的还是找到一个让人足以信服的借口,给师父寿喜和萧特使一个交代。 “韩先生,我昨日下午才跟随管家回到东京城,听门子说,你之前找过我?” 走进房间的张义倒不见外,行礼过后,便找了一张椅子坐下。 之前韩成确实找过对方,在写陈学武的告状信的时候,他就想找张义过来共同画押。这样能提高可信度,争取一举将那个陈学武扳倒,自己就能取而代之。如今可倒好,那封告状信还没有得到答复,自己却是麻烦缠身。 他眼珠一转,并没有接张义的话茬,而是问道:“则成,你回来以后,见过陈学武了吗?” 张义虽然不知道对方问这个是什么意思,但还是下意识的摇了下头:“你是知道的,他那边早被西夏人盯上了,我身份又比较特殊,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还是不去那边为好。” 韩成眼睛一亮,一边给对方杯子里添上茶水,一边故作闲聊的说道:“则成啊,我之前找你也没有别的事情,就是想问问,你觉得陈学武此人如何?” 听话听音,有了之前和陈学武的那番对话,张义立即提高了警惕。 他面露疑惑的问道:“韩先生,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韩成不直接回答:“这个你先别问,就先回答我的问题。” 张义故作沉吟,这才缓缓说道:“不瞒你说,我和老陈见面也不过几次而已,连熟悉都说不上,就更谈不上有什么评价了。” 韩成见对方推脱,立即说道:“此话差矣。好歹也是见过几次嘛,至少会有些一些观感看法的,你也不必遮掩,咱们就当是一场闲聊。” 张义若有所思的说道:“印象只能说非常一般吧,怎么说呢,这个老陈要说经验还是有的,只不过办事能力上,还是有些欠缺。” 韩成听对方言语中的意思,似乎是对陈学武有所不满。顿时来了精神:“能具体说说吗?” 张义越来越确定陈学武的猜测是正确的,韩成这个老小子分明是在套自己的话,从而达到把陈学武挤走的目的。 他一边想着对策,一边随口说道:“这还真不好说,反正我和老陈之前有过两次合作,感觉合作起来磕磕绊绊的,不是那么顺当。特别是处理西夏人这件事情上,前后损失了那么多部下,他应该负主要责任。” 韩成像是发现了知己一样,“啪”的一声,拍了下桌子。 “对!就是这个意思,则成啊,不瞒你说,我也是这么想的。” “韩先生,你这是到底要说什么啊?”张义好奇问道。 韩成面色痛苦的说道:“则成啊,实不相瞒,陈学武在行动中出了不小的岔子,导致我从国内带来的手下,都死在了西夏人的屠刀之下。” 张义故作震惊的惊呼了一声:“啊!韩先生!你说什么?你从国内带来的手下死了?还是西夏人杀的?” 韩成似乎整个人还沉浸在悲伤之中,只是点了点头,并未做出回答。 张义已经打定了主意,陪对方演下去,倒要看看这个韩成为了镖局的利益,能干出些什么事情。 “韩先生,那你刚才说,老陈出了岔子又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和你那些手下的死有关系?” 韩成痛苦的点了点头:“则成啊,就在前几天,我带来的那些个手下,被人杀死在了藏身的院子里,我这边也是今天上午才得到的消息,就是陈学武在上次暗杀西夏人的时候,没清理干净首尾,被西夏人寻迹盯上了。以至于咱们近二十个兄弟全部被害。” 张义闻言面上不显,心中却是暗骂这个韩成心思歹毒。这已经不是将陈学武挤走那么简单了,分明想要对方的性命。 他故作惊讶的问道:“消息确实吗?有没有多找些人,再重新调查一遍?” 韩成双手一摊:“我接到消息后,又从不同渠道了解了一下,已经可以确认是陈学武的过错无疑了。” 张义痛苦的闭上眼睛,似乎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良久,他才看着对方说道:“韩先生,那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韩成也同样盯着张义的眼睛,缓缓说道:“我打算修书一封,向萧特使禀明此事的来龙去脉,而你只需在落款那里画押即可。” 张义算是彻底明白对方的用意了,刚才说的那些个屁话,无非是想拉自己上他的那条贼船。 他思忖片刻,便说道:“韩先生,我看画押就不必了,当初离开析津府的时候,老爷和寿喜公公为了掌握这边的情况,就给我安排了一条暗线,等我回去吧,自会写一封书信,向他们提及此事。” 见对方还要再劝,他伸手打断道:“韩先生,此事太过重大,仅凭一封书信,也很难说的清楚。我看不如这样,你带上陈学武回一趟析津府,给他一个向老爷当面解释的机会。哪怕是如你所说,那个陈学武真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误,最后是打是罚也让他无话可说。” 韩成哪里敢让陈学武和自己,找萧特使当面对峙啊,那样一来岂不是就露馅了?搞不好,萧特使先把自己收拾了。 他摆了摆手:“我看这就不必了,距离析津府也有千里的路程。陈学武怎么说,现在还是东京城的统领,擅离职守总是不好的。” 张义在此期间,早已想好了对策。见对方不上当,他继续劝说道:“韩先生,正因为陈学武是东京城的统领,就更不该草率处理。难道说,此事还有什么隐情?是韩先生不方便向我透露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韩成也不好坚持己见了。他可是知道于则成在自己师父心里的地位,如果被对方看出什么不对,再给师父修书一封,阐明此事的疑点,那自己的麻烦可是不小。 韩成当即微笑说道:“则成啊,哪里有什么隐情啊。我想了一下,还是你考虑的周到,就这么定了。一会儿我就安排,让陈学武跟我回析津府当面对峙的事情,到那时,定让他心服口服。哈哈哈!” 第0348章 谋划韩成 走出小院不久,张义就感觉身后有人在跟踪自己。 对此,他只是付之一笑,那个韩成怕自己去找陈学武告密,就安排了这么一出。让他心里更坚定了之前的想法,这个韩成的心思不仅恶毒,而且疑心重,绝对不是一个好的合作对象。 张义装作对此一无所知,来到曹宇婷的那座大宅的后门,待院门开启后,不待留守的老供奉搭话,他便闪身进了院子,同时将院门关上。 老供奉自然看出了对方的诡异举动,刚要开口相问,张义立即伸出食指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他把耳朵贴在门上,认真倾听着外面的动静。待脚步声远去后,他才长舒一口气,低声吩咐道:“帮我准备笔纸。” 半炷香后,张义看着手上写满字的几张纸,满意的点了下头。待折叠好塞进信封,又找来浆糊封住封口。 他叫来老供奉:“曹九叔,你一会儿换上一件破旧的衣服,将这封信……。” 一炷香后,装扮成乞丐的曹九叔来到了镖局的门外。 “干嘛的!这里也是你能进的?趁着大爷没发脾气,赶紧滚蛋!”一名伙计态度蛮横的喝道。 曹九叔不退反进,他从怀里掏出张义交给他的那封信:“这位小哥,这封信是一位于公子让小老儿转交给你们陈东家的。” “于公子?哪个于公子?”伙计显然没有反应过来。 曹九叔用手比划了一下身高:“就是这么高的一位年轻人,他塞给了我十文钱,让我把这封信给你们东家送过来。” 伙计这才恍然大悟,将对方口中的于公子和常来的那位对上号。 他伸手接过信件,又从怀里掏出几文钱扔给了对方,这才跑去了后院。 陈学武看完于公子的书信后,气的目眦欲裂,恨不得现在就去找韩成拼命。 于公子在书信中,将韩成要找他麻烦的事情,详细的叙述了一遍。也阐明了自己的态度,表示自己已经当面拒绝了韩成的提议。并提出让陈学武和韩成去萧特使面前对峙的想法,经过好一番游说,韩成最终同意了这一建议。相信不日韩成就会遣人登门,商谈回析津府的事宜。 只是在书信的结尾处,于公子特意提醒,一路上多加小心,提防对方狗急跳墙。毕竟,死人是不可能给自己伸冤的,搞不好还会被扣上一个畏罪自杀的罪名。 陈学武将书信放到柜子的暗格里,一边在脑海里整理着能自证清白的证据,一边想着如何提防韩成。 只是在他正思忖间,房门被人敲响:“东家,店里有一位叫刘宝的牙人想要见您。” 陈学武暗骂一声:“来的真特么快啊!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要置陈某于死地吗?” 他朗声说道:“把那个刘宝带到这里来。” 稍后,刘宝走进了房间,待房间里只有他和陈学武两人,这才说道:“陈学武,韩先生有令,让你收拾收拾行李,明日一早和他一起回析津府。” 到了这一刻,陈学武心中反而没了愤怒,倒是变得异常冷静,出于保护于则成的考虑,他明知故问:“韩先生让我跟他回析津府?去做什么?陈某这边还一堆事情呢。” 刘宝当即说道:“那我不知道,这是韩先生的命令,你就说接不接令吧。你要是不接,就说清楚。我现在就回去禀告给韩先生。” 陈学武也懒得跟对方废话,装作无奈的点了下头:“陈某接令,还请回去转告韩先生,明日一早,陈某城外五里静候大驾。” 待送走刘宝,陈学武立即叫来几名亲信部下。 “你们跟随陈某也有个几年了,老实说,我待你们如何啊?”陈学武目光扫视着众人。 下面几人相互对视一眼,有一个自认为与陈统领关系亲密的,大着胆子问道:“统领,怎么突然说起这些了?在座的哪个不是跟随了您多年?您对大家的看顾,哥几个都是记在心里的。” 陈学武满意的点了下头:“你们记得就好,实话跟你们说了吧,现在有人算计到陈某头上了,不仅想要把我从这个位置上挤走,还想着要了我这条性命。你们认为该怎样应对啊?” 说完,就用冰冷的眼神,注视着堂下每个人的反应。 “什么?有人想加害统领?” “统领,您告诉我们是谁?我们这就弄死他!” “对!现在就去弄死他。” 陈学武看着群潮汹涌的场面,心里也有了些定数。 他伸手向下压了压,示意大家安静。 “你们有这个态度就好,现在都有,听我命令……。” 此时,张义已经听取完老供奉的汇报,又让对方再跑一趟,去三进大宅那边,把小六叫过来。并一再嘱咐,这附近极有可能被辽人给盯上了,一定让小六乔装打扮以后再赶过来,免得生出不必要的麻烦。 半个时辰后,一身家丁服饰的小六,从后门走了进来。 “郎君,找小的有什么吩咐?” 张义先把自己和陈韩二人的对话,向对方复述了一遍。 临了,这才说道:“这件事情,我不方便露面。你带上几个人,把那个韩成给我盯紧了。如果对方真的带陈学武出城,沿途上,你务必要保护好这个陈学武的安全。同时,要在不引起任何人怀疑的情况下,把韩成给我绑回来。就这两个要求,你能不能做到?” 小六没有急于答应,他清楚的知道这件事情的难度。如果自己亮明身份,将对方绑回来倒是容易,但那样的话,张义就逃脱不了嫌疑。可是自己不这样做,又该如何完成任务呢? 思来想去,小六只能问道:“郎君,韩成现在就在城里,为什么不现在将对方绑了?小的有把握,不会惊动任何人。” 张义以手扶额,不得不耐心的解释:“要抓这个韩成绝对不能在城里动手,咱们现在不知道他附近都有什么人是跟他一条线上的。如果,你贸然出手,一旦被辽人知道。那么,所有知道韩成藏身地的人,都会被列为嫌疑人。而我!就是其中的一个。这下你明白了吧?” 第0349章 各有心思(一) 翌日,当韩成带领两名手下赶到约定地点的时候,就见陈学武身旁站着两个汉子已经在等候了。 “老陈啊,这两位是?”韩成跳下马问道。 陈学武热情介绍道:“这是陈某的两名部下,刘勇军和王泽仁。韩先生,你后面这两位?” 韩成倒也痛快,指着两名汉子说道:“这个是周阳,这个是马天明。” 不待陈学武说话,他立即说道:“老陈,时辰也不早了,咱们还是快些赶路吧。” “好嘞!”说完,陈学武便使了个眼色,示意另外二人上马。 当所有人全都翻身上马后,韩成见王刘二人也有要同行的意思,连忙拉住马匹:“老陈,让他们回去吧,送到这就可以了。” 陈学武的脸上依然保持着微笑:“韩先生,说来也是巧了,正赶上他们俩要回析津府传递一些机密消息。我一看也别单独走了,一路上有个伴还热闹些,就让他们也一起同行。” 看对方一脸诧异,他连忙问:“韩先生,你身后这两位兄弟是?” 韩成在心里暗骂对方无耻,见对方问起,也懒得动脑子,便说道:“一样一样,也是传递些东西。” 陈学武的脸上依然不显,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那这路上可是热闹了,韩先生,那咱们快点赶路吧。” 韩成不愿意再跟对方废话,双脚一磕马镫,骏马吃痛的嘶鸣了一声,便一马当先冲了出去。跟在他身后的周阳和马天明二人,也紧随其后追了上去。 “陈东……”刘勇军刚要出言提醒,就被陈学武用手止住了。 他低声吩咐道:“这个姓韩的可是有备而来,你俩路上都给我警醒着点。” 说完,便带领着刘勇军和王泽仁,也催动马匹追了上去。 从东京城到宋辽边界,最快且最舒适的方式自然是坐船。但不论是韩成,又或者陈学武都没有主动弃马登船的意思。 傍晚,一行人便赶到了大名府的城外。 韩成这才勒住胯下骏马,扭头看着陈学武,扬了扬下巴,充满挑衅意味的说道:“老陈,身体还吃得消吗?要不咱们就别进城了,再往前赶一赶,我记得往北四十里还有一个村子,今夜咱们就借宿到百姓家里。这样咱们能省出半天的路程。” 谁料,陈学武伸手擦了一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喘着粗气说道:“不行了,几个月没这么骑马了,身体一时吃不消。韩先生,我看不如这样。你要愿意往前赶路就去吧,我老陈可要进城找家客栈休息一晚。” 说完,连等待对方答复的意思都没有,催动马匹便带领着两名手下,向城门冲了过去。 韩成看着陈学武的背影,恨的差点咬碎了牙齿。 这一路上,他不是没找过合适的动手地点,只可惜,这宽敞的官道上,不时总有路人商队从旁经过。好不容易,想出一个夜里偷袭的办法,没想到对方还不上当。 身旁的周阳马天明二人,在临出发之前,就得了他的授意。见这位韩先生迟迟不动手,心里也有些焦急。 周阳试探着说道:“韩先生,依某看……。” 韩成伸手打断对方,低声吩咐了一句:“先随他进城,有什么话晚上再说。” 驿香楼 要说大名府最大的客栈,自然非驿香楼莫属。上下三层的木质楼宇,足能容纳百十名客人同时入住。 “掌柜,还有房间吗?”陈学武站在柜台前问道。 正在算账的掌柜,头都没抬的问道:“几个人啊?要几间房?” 陈学武就像没看到一旁的韩成一样:“有没有能住下三个人的房间?” 掌柜闻言,这才抬起头,打量面前的几名大汉:“你们三个男人住一个房间?” 陈学武点了下头。 掌柜眨了眨眼睛,再次确认道:“我是问啊,你们三个男人,只住一个房间?” 陈学武不耐烦的拍了下柜台:“对!你就说有没有吧。” 掌柜强忍着心中的鄙夷,随意的点了下头:“有,我们这里有套房,两张大床的。别说你三个人了,四个人也能睡的下。” 这时,韩成的声音响起:“老陈,都赶一天路了,不如要一个单间,这样睡的也能舒服些。又不是没钱,何必都挤在一起呢?” 陈学武白了对方一眼:“韩先生,咱们花的可都是萧东家的钱,当然是能省则省,大手大脚的可是不好。” 说完,便不再搭理对方,催促着掌柜给自己开一间套房。 掌柜见几人是一伙的,又看向韩成:“你们六个人,不会挤一间房吧?” 韩成就没见过这么不会说话的生意人,没好气的说道:“给我也开一间套房。” 交付了房钱后,几人便跟随着伙计上楼去找房间。 只是几人没注意的是,店门外有一个身着粗布麻衣的瘦小汉子,见几人上楼后,便迅速钻进了一条小巷。 半炷香后,一名大名府的小吏,便带领着几个汉子走进了客栈。 掌柜自然认识常来收税的小吏,刚要上前打招呼行礼,就见对方使了个眼色,他只是愣了一下,便点了个头,跟随着小吏去了客栈旁边的小巷。 “胡掌柜,这几位是上面派下来办案子的,他们吩咐什么,你就做什么。听明白了吗?”小吏低声说道。 胡掌柜也是经商几十年的人物了,常跟官面上的差人打交道。立即露出笑脸,向几个汉子行礼:“几位官爷,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便是。” 小六见对方挺上路,也没有难为胡掌柜的意思。 他摆了下手:“一会儿你就带我们进去,把你手底下的那几个伙计替换下来。” 胡掌柜心里“咯噔”一下,莫不是店里住进贼人了?看这个架势,搞不好还是江洋大盗呢! 小六见对方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立即安抚道:“你也不用怕,只要你全力配合我们,自然不会找你这个店的麻烦。” 胡掌柜最怕的就是遭连累,有了对方这番话,自然是安心不少。 稍后,小六带着几名手下,便替换下了店里的其他伙计。而他,则站在柜台后面,翻阅着入住客人的记录本。 “胡掌柜,东头这两个刚入住的房间是挨着的?还是对门啊?” “官……,那个,郎君啊,这两个房间是对门。” “哦!那二楼或者说三楼的另一头,还有没有空套房?” “二楼都是单间,三楼的西头倒是还有两套。” 第0350章 各有心思(二) 小六在楼下布置的同时,楼上房间内的韩成,也在向两名手下分配差事。 他对周阳说道:“入夜以后,你去一楼点上一把火。” 见对方点头称是,又转头对马天明吩咐道:“等火起后,客栈必然陷入一片混乱,你我趁乱冲出房间,最好在走廊内将那个陈学武干掉。” 马天明皱眉问道:“统领,那个陈学武也带着手下呢,就怕不是那么好下手啊?” 韩成喝了口茶,胸有成竹的说道:“咱们是以有心算无心,想要得手还是不难的。” 周阳插嘴问道:“那另外两个人呢?” 韩成眼神露出一丝狠厉:“陈学武既然将那二人带在身边,必定是心腹之人。他们的主子都不在人世了,还留着他们作甚?借机一起除了!” 周阳担忧说道:“统领,杀人倒是容易,可这是在城里啊,要是官府发现店内死了三个人,咱们也不好脱身。” 韩成双眼注视着对方说道:“那就看你放火的本事了,只要火势足够大,那些个官差还有精力顾得上这些吗?等明日一早,咱们就换个身份出城了。那些人就算发现不对又如何?能去哪儿找咱们?” “嘭嘭嘭” 正在此时,就听房门被人敲响。 韩成使了眼色,示意周阳去开门。 “几位客官,晚上可在店里用饭?这是小店提供的餐食,您不妨看看。” 伙计态度热情的递过来一张纸。 周阳转头看向韩成,见对方点头,便随意的看了一遍:“三碗羊肉汤饼,一斤卤肉。” “好嘞!请客官稍等,您点的餐食,一会儿就给您送过来。” 伙计取回菜单,转身又敲响了对面陈学武居住的房间门。 周阳倒无心理会对方,随手便关上了房门。 对于他来说,对面三个已经是死人了。多看一眼,都觉得是在浪费时间。 半炷香后,伙计便把几个人点的汤饼和卤肉送进了房间。 “几位慢用,一会儿小的再过来收拾碗筷。” 待伙计离开,韩成拿起一碗汤饼,同时催促着二人:“快点吃,吃完早些休息,夜里还有的忙呢。” 在三人享受美食的同时,位于他们房间的楼下,一个汉子正踩在三张叠放的椅子上,将耳朵紧贴在木质楼板上,听着楼上房间发出的动静。 身为这次行动总指挥的小六,则端坐在桌旁,正有一口没一口的饮茶。 这时,刚才送汤饼的伙计,轻手轻脚的溜进了房间。 小六指了一下旁边的椅子,示意对方坐下。 等了一盏茶后,就听头顶上的楼板,接连发出三声“噗通”的声音,似乎是有什么重物掉在了地上。 那名伙计激动的站起身,转头看向自家统领。就连站在椅子上的那个汉子,也向他看了过来。 小六放下手里的茶杯,拿起桌上的茶壶,一边给茶杯里蓄水,一边说道:“急什么?那些可是辽人的秘谍,尔虞我诈的事情见得多了,再等等看。” 又等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小六才转头看向那个伙计:“去,上去把碗筷收拾了。” 伙计点了下头,便拉开房门。此时,小六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机灵着点。” 稍后,“嘭嘭嘭”,伙计敲响了韩成房间的房门。 见无人答话,他一边试探着推开房门,一边嘴上说道:“客官,小的来收碗筷了。” 正在此时,就听身后的房门被人打开。 “伙计!我们点的餐食呢!这都多半天了?还没送上来?” 伙计慌忙关上已经打开一半的房门,同时转身赔笑:“客官,不好意思啊。今天店里有一个厨子请假了,厨房里只有一个厨子在忙活。您稍等一会儿,小的收拾完这个房间的碗筷,就下楼给您催催。” “快点!特么的!” “嘭”的一声,王泽仁关上了房门。 伙计长舒一口气,立即转身推开了韩成居住的房门。 进屋后,他先瞥了一眼桌上的饭菜,见三碗汤面和一盘卤肉都只剩下一半,立即心中大定。 转身关上房门后,才略显惊慌的低声惊呼一声:“啊!几位,你们这是怎么了?” 他急步来到几人身前,蹲下身摸了下对方的脉搏。 片刻后,他才点了点头,起身走出房间,顺手还关上了房门。 “统领,上面那三人倒了。”伙计回到二楼,立即向小六禀报道。 小六点了下头,起身整理了一下有些褶皱的员外袍,推门走出房间,顺着楼梯来到了三楼。 “嘭嘭嘭”,他伸手敲响了陈学武居住的房间。 “你是哪个?”王泽仁打开房门,见是一位身着员外袍的中年人,立即问道。 小六陪笑道:“客官,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这家店的东家,是这样的,掌柜大意了,您这个房间房顶上面的瓦片坏了,有些漏风漏雨的。我过来呢,一是给您几位赔个不是。二呢,劳烦几位移步,换个房间休息。” 见对方要发作的样子,他立即补充道:“客官请放心,您几位的店钱和饭菜钱,我做主了,给打个对折,您看……?” “真特么晦气,你等着!”王泽仁骂了一句,便又关上了房门。 只是片刻的功夫,房门再次被打开,陈学武带领着二人走出了房间。 “你就是东家?你那个掌柜是怎么做事的?带我们去新房间。还有,我们点的吃食呢?什么时候上啊?”陈学武语气不善的说道。 待小六把几人安排到走廊另一头的房间,这才重新回到了二楼房间,先吩咐了伙计去给陈学武送吃食。又向另一名大汉点了下头。 那名大汉点头回应后,便脚步匆匆的走出房间。 半炷香后,那名汉子驱赶着一辆马车,驶进了客栈的后院。 此时,站在韩成房间里的小六,指挥着几名手下,将早已捆绑结实的韩成和两名手下,从房间的后窗用绳索将人吊到了后院。 赶车的汉子,倒是有一把子力气,一次扛上一个,就将三人扔进了车厢。 随着小六的大手一挥,汉子便重新跳上车辕,将马车赶出了后院。 与此同时,负责在附近望风的几人,也纷纷聚集在车厢两侧,一路保护着马车向城门方向驶去。 第0351章 各有心思(三) “这几天都给我警醒着点,特别是夜里,那个韩成不定出什么幺蛾子。”搬到新房间的陈学武向两名手下嘱咐道。 “统领,要我说,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王泽仁用手掌做了一个下切的动作。 陈学武摆了下:“那倒没必要,不管怎么说,那个韩成都是寿喜公公的徒弟。如果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了路上,你我几人也无法跟对方交代。” 一旁的刘勇军低声说道:“统领,属下倒是有个好办法,不仅能解决韩成这个麻烦,还不留后患。” 陈学武闻言一愣,与王泽仁一齐看向刘勇军。 只见刘勇军并没有立即说出心中所想,而是起身拉开房门,探头看了眼空荡的走廊,这才将房门重新关上,又回到了桌旁坐下,用仅有几人能听到的嗓音说道:“统领,依属下的意思,不如写封匿名信,把那个韩成举报给皇城司。让皇城司大张旗鼓的来拿人,这样……。” 陈学武只是听了一半,就被对方的毒计吓出一身冷汗,连忙伸手打断:“休得胡言!” 他下意识环视了一下房间,尤其是窗户和房门,这才压低声音说道:“你刚才说的话,我就当没听过,也不可再向任何人提及。听明白了吗?” 说完,还不忘用眼神警告了一下旁边的王泽仁。 刚才刘勇军说的计策,他不是没有想过。在接到于公子的那封书信后,他就曾经考虑过,将韩成举报给皇城司算了。可他很快意识到,如果把对方举报了,那么自己和手下这帮人,在东京城也就没了立足之地。毕竟谁也不敢保证,韩成就不会变节投向宋国。真要弄到那个下场,自己回大辽也无法跟萧特使交代。 正在此时,就听门外走廊上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仿佛有很多人同时冲进了客栈似的。 只是过了片刻,此起彼伏的敲门声就充斥着整条走廊。 “嘭嘭嘭” “开门!” “嘭嘭嘭” “开门,官府查房!” 正在房间内的三人愣神之际,他们房间的房门也被人敲响了。 “嘭嘭嘭” “官府查房!” 刘勇军和王泽仁眼神慌乱的对视了一眼,同时从靴筒里抽出匕首,摆出一副随时拼命的架势。 陈学武的反应倒是冷静一些,连忙伸手制止:“快把家伙收起来,没听到只是查房吗?要是抓咱们的,人家早破门而入了。” 刘王二人一听,也觉得对方说的有理,立即将匕首插回靴筒。 与此同时,陈学武双手撑着桌子站起身,整理了一下仪容,一边走到门口开门,一边说道:“来了,来了,再敲门就坏了。” 待陈学武打开房门,就见门外站着三名顶盔掼甲的宋兵。 不等他打声招呼,官兵先骂道:“特么的!怎么才开门!” “军爷,您几位这是?”陈学武一边问话,一边探头向走廊里看了一眼。 狭长的走廊上,至少聚集了十余名全副武装的宋兵,此时正三人一组用手猛拍其他房间的房门。 随着几间客房的房门被打开,那些个官兵几乎都是一脸蛮横,随即便把房间里的客人一把推回房间。 房门外的官兵大声喝道:“看特么什么看,进去!” 紧接着,陈学武就被对方的大手在胸前猛推了一把,逼得他不得不倒退了几步。 对此,陈学武倒是没有生气,等稳住身体,连忙转头看向两名部下,生怕二人冲动。 好在,刘勇军和王泽仁除了眼神不善的盯着,走进房间的三个官兵,倒也没有多余的举动。 其中一名官兵问道:“你们的身份文牒呢?” 在检查了几人的身份后,又继续问道:“你们到大名府来做什么?” 陈学武早就有了应对,老实答道:“官爷,我们三人是东京城陈氏镖局的,只是途经此地,是去雄州接一趟镖回东京城的。” “哦,押镖的啊。”官兵点下头。随即问道:“最近几天,见过什么陌生人没有?” 陈学武心说:这特么不是废话吗?老子天天在街上遇见陌生人。 他一脸谄笑的说道:“官爷,不知道您说的陌生人长啥样啊?” 官兵挑了下眉:“道士!准确的说,是一个六十余岁须发花白的老道士。见过吗?” 陈学武假意回想了一下,就摇头说道:“官爷,您说的这个人,我没见过。” 官兵又仔细打量了几人一番,最终点了下头,将身份文牒交还给了陈学武:“行了,跟你们说啊,要是见到那个老道士立即报官,听见了吗?” 陈学武三人慌忙点头。 等把几个官兵送出房间,王泽仁立即说道:“统……。” 陈学武扭头瞪了对方一眼,又把耳朵贴在房门上,宁神细听走廊里的动静。 足足等了半炷香的时间,走廊里的脚步声才停歇下来。 他又走到窗户旁,伸手把临街的窗户推开一条缝,见一队官兵陆续从客栈里走出去,这才长舒一口气。 此时,站在一楼柜台后面的小六,看着远去的官兵,也是长舒了一口气。 他低声向旁边的几名属下吩咐道:“该咱们上了。” 说完,便绕过柜台,当先走上了楼梯。 片刻后,“嘭嘭嘭”。 随着房门被陈学武打开,小六立即露出笑脸,抱拳施礼道:“客官,对不住啊,被那群丘八打扰了休息。我这个当东家的,给您这里赔不是了。” 陈学武不耐烦的挥了下手:“没事,这事也赖不到你们头上。” “哎呦,难得您是位明事理的……。”小六立即一通马屁跟上。 陈学武又应付了几句,见对方又去敲其他房间的房门,这才叹了口气,随手关上了房门。 只是等了一盏茶过后,房门再次被人敲响。 “特么的,还没完了!”陈学武骂了一声,便起身打开房门。 只见还是那个东家,便烦躁的问道:“又有何事?” 小六故意探头向房间里张望了一下,见房间里只有三个人,立即问道:“客官,你们那三个同伴呢?” 陈学武一时没反应过来,眨了眨眼睛:“不是在房间里吗?” 小六疑惑的看着对方:“就是在房间里没看见人,我这才过来问问。” “什么?”陈学武一脸的诧异。 第0352章 各有心思(四) “你闪开!”陈学武听闻韩成没在房间里,立即伸手推开对方。 等他跑到韩成居住的房间,只见几扇窗户都是打开的。再扫视一遍房间,三人的行李也已没了踪影。 正在他思忖之时,身后脚步声响起,转身就看见客栈的东家也跑了进来。 “我跟你说啊,那几个人的房钱和饭钱,可还没结呢。你们押在柜台里的那点钱财可不够付的!”小六就像得了理似的,完全也没了刚才的客气。 陈学武心里骂道:不就是遇到官兵查房吗?又特么不是抓咱们的,你跑个毛啊! 见东家还是喋喋不休,甚至吵嚷着要报官。 陈学武知道自己几人的身份,糊弄一下临时检查还是可以的。真要是官府较起真来,那自己就离倒霉不远了。 他立即说道:“这位小哥,不至于,多大点事啊,还至于报官?我那几个兄弟可能是出去采买东西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小六哪里肯轻易放过,秉承着演戏演全套的精神,立即质问道:“采买?哼!我一直在楼下盯着呢,就没见他们下来。别跟我说这些没用的,你留着这些话,跟官差说去。” 说完,转身欲走,一副要去报官的架势。 “唉!唉!唉!”陈学武一把拉住对方衣袖,陪着笑说道:“这位小哥,别动不动就报官,都是小事情。你看这样好不好,他们欠的账都算我的,你看如何?” 小六上下打量着对方,疑惑的说道:“算你的?” “当然了,绝对不欠你一文钱。你看怎么样?”陈学武问道。 小六也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心说已经差不多了,再演下去就假了。 他点了点头:“行!不过,你要先给钱。” “行!先给钱。”陈学武爽快答应。 一番折腾后,陈学武回到了房间。 “统领,怎么回事?”留在房间里的刘王二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陈学武一边想着心事,一边摇了摇头:“姓韩的三个人,跳窗户跑了。” “跑了?”刘王二人对视了一眼。 刘勇军紧接着问道:“统领,他们几个不是被官兵抓走了?” 陈学武眉头紧锁的再次摇头:“不是,要是他们被抓走,怎么会放过咱们。” 王泽仁也问道:“他们什么时候跑的?” 陈学武白了对方一眼:“能是什么时候?换房间前,他们还在吃面呢。应该就是官兵查房的时候呗。” 王泽仁差点没笑出声来:“不至于吧,统领,官兵查个房,就能把他们吓成这样?还跳窗户跑?” 人就是这样,即使再不合理,也会从中找到一个自己愿意相信的理由。比如:各路神仙的由来。为什么天上会打雷?苦思冥想,哦~,有雷神啊! 如今陈学武就是这个心理,沉吟良久,“啪”的一拍大腿,信誓旦旦的说道:“那个韩成肯定认识那个被官兵搜捕的老道士。” 见对面二人疑惑的看着自己,他解释道:“你们想啊,遇上官兵查房,咱们为什么不跑?还不是咱们心里有底,对吧?那个韩成肯定认识那个老道士,又怕在官兵面前露了底,干脆带着手下一跳了之。” 刘勇军率先点头:“对!对!对!统领说的甚是,那个韩成定然是这么想的,才会翻窗逃跑。” 王泽仁也表现出同样的想法。 “行了!他们跑不跑的,也不关咱们死活,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呢。”陈学武起身就要上床休息。 “统领且慢,既然韩成都跑了,那您就可以不回去了吧?”刘勇军继续说道。 陈学武果断的摇了摇头:“不可,那个韩成只是跑了,又不是死了。他要是自己回去,在萧特使面前告我一状呢?所以,咱们还是要回去一趟。不仅要回去,还要赶在他们前面先到一步。免得让韩成来一个恶人先告状。” 一楼,后厨 小六一边整理着行装,一边向几名手下吩咐道:“你们几个留在这里,再守一个月。一个月后,如果没有什么异常,就可以自行回京了。” 一名自认为和统领关系好的手下,大大咧咧的说道:“统领,依属下看,不必如此吧?咱们任务已经结了,那个陈学武也信您的说辞了,你看……。” 在小六的眼神逼视下,那名手下闭上了嘴巴。 这时,小六才出言质问对方:“既然演戏,就要演全套。你怎么就保证那个姓陈的,完全信了咱家的话?你怎么就知道,他明天离开后,不会杀个回马枪?真若是听了你的,等他回来一看,从东家到伙计全都对不上,你觉得他会怎么想?嗯?事情倘若办砸了,怎么向郎君交代?净说些没用的屁话!” 见对方低头不语,小六也懒得搭理对方,又扫视了其余几人:“都给咱家在这里认真当差,决不能出任何差错。” 此时,从外面跑来一名伙计,来到小六面前:“统领,贴完了。” 小六点了下头,又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递给其中一名手下:“明天上午,你把这个给刘将军送去,就说今天的人情,咱家记在心里了,这些钱让他拿去请弟兄们吃酒。” 说完,他起身来到后院,钻进了早已备好的马车。 翌日,天边刚升起鱼肚白,陈学武几人就已经洗漱完毕,在一楼付了店钱。店里的伙计也已经从后院,牵出来他们寄存的马匹。 半炷香后,三人便骑着马来到了城门附近。 由于时辰尚早,还没到开城门的时辰。此时城门附近,已经聚集了不少等待出城的百姓。 “陈镖头,你看那边。”王泽仁指着城门旁边说道。 陈学武顺着对方手指方向看去,就见城墙上贴了几张告示,其中一张虽然面相不认识,但从发髻打扮上看,应该是一名道士。 他顿时来了兴趣,把马缰绳交给对方,便从人群中挤了进去。 待陈学武看清了告示上写的几行小字,心中就是一喜,险些当场笑出声来。 同时在心里骂道:韩成啊韩成,你特娘的也有今天,看老子不去特使面前告你一状!我倒要看看,谁还保的了你! 第0353章 告状 四天后,析津府萧府。 “你们怎么回来了?”寿喜看着陈学武三人一脸的诧异。 陈学武知道对方是韩成的师父,在见到萧思礼之前,他自然是不会说出来意的。 “属下此次前来,是有要紧事件求见萧特使。” 见对方这样说,寿喜也不便多问,当即吩咐刘勇军和王泽仁各自去客房安歇,而他则带着陈学武去了萧思礼的书房。 自从于则成进献了蒸馏酒,整个萧府就再也找不到一个闲人。 身为萧府主人的萧思礼更是不得清闲,每日里就跟个商贾似的,算计着如何增产,如何在其他城市开分店。至于秘谍方面的事宜,反而倒像个副业,只是偶尔抽出一些精力。 书房里,正在查看往来账目的萧思礼,见陈学武突然回来,同样表现出一脸诧异:“你怎么回来了?” “噗通”一声,陈学武直直的跪在地上,向上面端坐的萧思礼说道:“请特使为属下做主。” 萧思礼放下手里的账册,疑惑问道:“究竟怎么了?” 陈学武恭敬答道:“特使,自从那位韩先生到了东京城……。” “停!”萧思礼立即打断对方,随即问道:“什么韩先生?你说的是哪个?” 陈学武佯装说错了话,顿时愣了一下,这才支支吾吾的解释道:“属下说的就是韩成,韩先生。” 萧思礼嘴角上扬,露出一丝不屑:“韩成什么时候变韩先生了?就他也配称先生?” 寿喜却是人老成精,在一旁冷眼旁观,将陈学武脸上的细微表情,看了个清楚。对于自己的弟子,终究还是要维护的。他立即出言问道:“陈学武,韩成到底怎么了?” 陈学武接下来,就把韩成到东京城后,做的一桩桩一件件事情,如实的汇报了一遍。当然,重点放在了对方是如何霸道,如何想把自己从统领这个位置上挤走的事情,也包括了镖局的那些营收,全部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 萧思礼对于手下人,如何争权夺利倒是没多大兴趣。反正,争来抢去都是给自己做事。 只是听到了发生在夜里的那场屠杀,不禁惊呼出声:“啊!你说什么?你是说韩成从这边带去的二十个人,都被西夏人砍了脑袋?” 陈学武佯装悲痛的点了下头:“是的特使,当天晚上属下正在镖局的后院……。” 萧思礼听完对方的讲述,依然有些难以置信。那二十人可是自己精挑细选出来的,哪一个不是武功高强之辈?就这么轻易的被西夏人杀了? 他转头看向寿喜,以往各地传来的消息,都是对方整理的,他希望对方能给自己一个准确的消息。 寿喜也是一脸茫然,轻轻摇了下头:“老奴,暂时没有接到这方面消息。” 陈学武见寿不像作伪,心中就是一喜,立即说道:“特使,只需将韩成叫过来问一下,自然就知道了。” 这一路上,陈学武早就想好了说辞,只要给自己一个,在萧特使面前说话的机会,就不怕那个韩成颠倒是非。 萧思礼思忖片刻,便点了下头。一个城市有两个统领,虽不常见也不是没有。只是二人闹到这步田地,自己这个当上司的,确实要管一管了。 他转头对寿喜说道:“给韩成修书一封,让他迅速赶回来。” 寿喜口中称是。 陈学武这时说道:“特使,就不必写信了。韩成与属下一同离开的东京城,想来也快到了。” 萧思礼疑惑问道:“韩成跟你一起离开的东京城?什么意思?” 陈学武又把二人约定,一起到萧思礼面前对质的事情说了一遍。 萧思礼又追问道:“你们既然一起出发的,怎么你先到了?韩成他人呢?是走散了,还是……?” 陈学武就等着对方问呢,于是,就把几人在大名府的遭遇说了一遍。尤其是离开大名府那一日,自己在城墙上看到的告示,详细的叙述了一遍。 萧思礼与寿喜对视了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眼中看出了疑惑。 只听陈学武又分析道:“特使,官兵来客栈搜查奸细,本属平常之事。当时我和两个部下,都没有当回事,有信心依靠着假冒的身份,可以蒙混过去。而那个韩成却带着他的部下翻窗逃跑,这让属下在一开始,就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犹如惊弓之鸟,非要借助这种手段逃避检查。直到第二天,属下看到了那张告示。按照那张告示上所讲,被通缉的老道士是西夏奸细,常年游走于宋辽两国。这里面怕是……。” 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只留给在座的两位,充分的遐想空间。 寿喜目光如刀的盯着陈学武,阴恻恻的说道:“陈学武,你的意思是说,老夫的徒弟私通西夏奸细,是害怕事情败露,才逃避检查的喽?” 陈学武自然是不会承认,毕竟自己没有确凿的证据,而且寿喜在萧特使心中的地位,还不是他一个统领可比的。爱屋及乌之下,韩成也不是自己随意揣测就能扳到的。 他恭敬答道:“属下只是根据当时的情况,做了一番分析。至于事实如何,属下不做评论。” “哼!谅你也不敢!”寿喜冷哼一声。 萧思礼也不愿意无端猜测:“陈学武,那你先下去休息,想来稍晚些时候,韩成也就到了。到时候,再来找你问话。” 待陈学武走出房间,萧思礼看着寿喜问道:“这件事你怎么看?” 身为师父的寿喜,自然是要为徒弟说话的:“主子,依老奴看此事重大,不妨等韩成回来,再问个清楚。” 萧思礼点了下头:“也好,这事你盯着吧。等韩成回来后,第一时间带来见我。” 只是这一等,就等到了第二天的傍晚。 不要说身为师父的寿喜,就连萧思礼都觉得这事不对了。你韩成就算再能绕路逃避检查,也不至于比陈学武晚整整一天时间吧。 于是,陈学武再次被叫到萧思礼的书房。 “陈学武,把你和韩成从约定出发开始,一直到析津府,这一路上所见所闻,原原本本的再给我讲述一遍。”寿喜开口说道。 对于寿喜有此一问,陈学武也是理解的。就连他都在奇怪,这个韩成究竟跑哪儿去了?不会真的勾结西夏奸细吧? 这时,端坐在书案后的萧思礼,眉头紧锁的说道:“陈学武,务必要做到详实,不可错漏任何细节。” 第0354章 寿喜的眼睛 一炷香后,萧思礼和寿喜对视了一眼,均没有从陈学武的话语中,找到有价值的线索。 萧思礼给了寿喜一个眼色,对方会意的点了下头。 “陈学武,你先下去休息吧。” 一盏茶后,寿喜将随行的刘勇军王泽仁带到了书房门外。 “王泽仁,你随老夫进去。” 王泽仁就一个莽夫,自然提供不了有价值的线索。 不过,寿喜东拉西扯的也让对方,在房间里待足了一炷香的时间。 临了,他才说道:“王泽仁,今天问你的话,不要对任何人提起,也包括你们的陈统领,老夫说的话,你明白吗?” 王泽仁立即点头称是,实际上他也没觉得有什么可提起的,对方东拉西扯说了半天,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废话。 “嗯,你先回去吧,把刘勇军给老夫叫进来。” 稍后,刘勇军迈步走进书房。 寿喜看了眼坐在书案后面的萧思礼,争得对方同意,他才缓缓说道:“刘勇军,可记得当初老夫是怎么交代你的?” 刘勇军恭敬说道:“属下记得,您说,属下就是您的眼睛,陈学武的一举一动,都必须如实向您禀报。” 寿喜满意的点了下头:“那好,老夫问你,陈学武这几年在东京城都干了些什么?他和韩成之间又相处的如何?” 从刘勇军起身赶奔析津府开始,就在想着如何应对寿喜的询问。现在对方问起,自然是对答如流。 他介绍了一番前几年这帮人遇到的窘境,主要是因为经费不足,导致很多事情无法展开。直到遇到了于公子,对方给陈学武出了一个开镖局的主意,经费问题才算完全解决。 寿喜闻言,有些得意的挺了挺胸,一副与有荣焉的味道。 这一小动作,看在萧思礼的眼里,也只能无奈一笑。 当刘勇军介绍到刺杀西夏人的时候,寿喜伸手打断:“这个主意是谁出的?又是出于什么考虑?” 刘勇军不太确定的说道:“属下也曾侧面打听过,最开始应该是于公子提了一嘴,陈统领觉得可行性比较大,就制定了刺杀计划。至于这个计划的初衷,源于前年我大辽与西夏的那一战,西夏砍杀了我大辽诸多勇士,算是为了报仇吧。” 寿喜看了一眼萧思礼,见对方点头表示认可,这才对刘勇军说道:“你继续说下去。” “最开始的几次暗杀,都是于公子带领几名手下亲自执行的,整个过程还是很顺利的。后来有一次……。” 当听到于则成主动扛起,指挥失败的责任。寿喜又是会心一笑,毕竟这种有担当的举动,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到的。况且,这根本就是陈学武的操作失当,与于则成毫无关系。 “你说说韩成吧,陈学武是怎么与他相处的?”寿喜并没有点明二人的矛盾,就是不想预设立场,影响了自己的判断。 说起韩成,刘勇军显然谨慎了很多,他虽然不知道韩成是寿喜的徒弟,但其身份怎么说都类似钦差那种。稍有差错,怕是连自己都要连累。 “属下至今没有见过韩先生,所以不好评价对方。只能从陈统领几次与对方见面回来后的状态,做一些不成熟的猜测。” 他没注意的是,当他说出“韩先生”这三个字的时候,萧思礼眉头微皱了一下,也只是一闪而过,脸上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刘勇军见寿喜点头,才若有所思的说道:“每次陈统领回来,都要发一通脾气,还说那位韩先生行事霸道。之前的很多事情,属下就不提了。只说韩先生每次让人来请陈统领过去商议事情,来人的态度都是很强横的,完全是一副命令的口气。属下琢磨着,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部下。这个……。呵呵。” 他看寿喜的脸色不好看,立即闭上了嘴巴。 何止是寿喜的脸色不好看啊,一旁的萧思礼脸都气得铁青。你韩成算个什么东西,充其量是个奴才的徒弟,竟然跑去东京城对隐刺的统领吆五喝六的。 寿喜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又问起了大名府发生的事情。 结果,对方说的和陈学武一样,而且据刘勇军的观察,陈学武绝对没在中间搞鬼。他还把自己如何试探对方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述了一遍。 寿喜点了下头:“这么说,韩成咄咄逼人的情况下,他依然没有将对方举报给皇城司的意思。这个陈学武还是有些操守底线的。” 本以为谈话就此结束的刘勇军,突然听萧思礼问道:“刘勇军,你对那个于则成怎么看?” 说起于则成,刘勇军可是来了精神,丝毫不吝赞美之词。简直把对方说的天上有地下无,这让萧思礼和寿喜都怀疑,对方说的那人,是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于则成。 刘勇军倒是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他们这帮人冒着生死之险,去东京城潜伏是为了啥?还不是想着多赚一些俸禄? 那位于公子帮他们解决了这么大一个问题,不狠狠地夸奖一顿,都觉得对不起自己良心。 寿喜出言打断道:“好了,好了,不用再说下去了。” 说完,他又嘱咐了几句,便让对方退出了房间。 待房间里只剩他和萧思礼的时候,他一脸惭愧的向对方施礼:“老奴有罪,用错了人,还请主子责罚。” 萧思礼虽然心中有气,但还是随意的挥了下手:“算了,我不是也看走了眼吗?等他回来以后,你看着处罚吧。” 不待寿喜说话,他继续说道:“那个于则成的表现,倒是出乎我的意料。没想到小小年纪,心里还有些格局。知道什么是轻重缓急,很是难得啊。” 寿喜听到主子夸奖于则成,比夸奖自己还美呢。刚要顺着主子的话茬,也说上几句。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无奈的说道:“只是有些可惜了,老奴给他安排的婚事,怕是要等上几年了。” 萧思礼朗声笑道:“哈哈,大丈夫何患无妻,那个张涛家的闺女也未必就是良配。尤其是那对父子,在东京城的时候,给于则成找了多少麻烦?等等吧,他日等于则成建功立业的,我赏他个一官半职,全城的姑娘还不是随便他挑?” 第0355章 小六的难题 东京城外,大柳树村。 张义放下毛笔,仔细端详了半天自己写的书信。最终,暗骂了一句,就一把抓起那几页纸,团成一团扔进了纸篓里。 “小义,吃饭了。”吴宇在门外喊道。 张义连忙起身,拉开房门说道:“吴叔,你来的正好,我给你说点事。” 等对方走进房间,张义才解释道:“之前,不是说给吴铎安排到狄青那里吗?我寻思着写一封推荐信,只是这几笔字实在拿不出手,还是你来写吧。我就签个名,你看怎么样?” 这些日子,为了吴铎能进入军中,吴宇也是操碎了心,把这几十年积攒下的人脉,全都动用了一遍。终于在昨天,枢密院那边给了一个准信。给吴铎安排到真定路,当一个行军书记的差事。放在后世相当于部队里的文书。 从昨天得到消息,张义就琢磨着给狄青写一封信,希望对方能把吴铎叫到身边,谈不上悉心教导吧?好歹耳濡目染之下,也能学几分本事。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当他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的时候,吴宇倒是犹豫了。 “吴叔,怎么了?”张义看着对方坐在桌旁,迟迟不下笔的样子,便开口问道。 吴宇把笔放在笔架上,支吾了半天才说道:“小义啊,咱们都这么熟了,吴叔有话就直说了啊。这个……这个……,首先,吴叔谢你这份好意了。只是……,只是,你的名头和关系恐怕还不够。” 张义翻了个白眼,他当然知道对方说的这些。自己只见了狄青两次,人家未必给他这个面子。只是身边确实找不到认识狄青的人了,他才想试一下。 就听吴宇有些扭捏的说道:“小义啊,吴叔想求你个事。” 张义是最看不了一个大老爷们,做出这副样子。没好气的说道:“有什么话,您就痛快点。” 吴宇这才试探着说道:“小义,我想你帮我去求一下曹家,以曹家在军中的人脉,只要郡王愿意写一封推荐信,这事肯定能成。” 张义猛一拍额头,自己怎么把曹家忘了,那可是几代领军的家族,论起军中的人脉关系,谁还有曹家这份底蕴? “行,我一会儿吃了饭的,就帮你跑一趟,看小郡主能不能说服他老爹吧。”张义答应的倒是爽快。 只是,当他吃过了午饭,正打算出门的时候,小六就带领着两名手下先赶了过来。 “郎君,您看一下这个。”二人刚落座,小六就从怀里掏出一沓纸张。 张义展开一看,原来是韩成和两名手下的口供。 片刻过后,他抬头对小六说道:“这都几天了?怎么才问出这么点东西?” 小六苦笑摇头:“郎君,不瞒你说,就这些还是今天早上才招供的呢。那个韩成嘴硬的很,无论咱们用什么招数,总是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交代,潜伏在咱大宋的老底子。” “水刑呢?你没给他试试?”张义好奇问道。 小六无奈说道:“怎么没试啊,抓回来的第二天,就给他用上了。可是效果甚微,好几次要不是咱们准备了郎中,险些就让他死了。” 这个消息还真是出乎张义的意料,水刑可是连后世都榜上有名的酷刑,没想到这个韩成还真能扛。 张义沉吟良久,这才问道:“那个刘宝和杂货铺的余辉呢?有没有什么动作?” 小六摇了摇头:“韩成离开之前,应该是通知过他们的。这些日子都很老实,没有发现和可疑的人有过联络。” 这一下,让张义也觉得有些棘手了。 之前,通过审问张婆子得知,他们这些人都是逐级单线联系的。对此,张义还心中存疑,觉得这个时代的组织架构和联络方式,不太可能像后世一样严密。 不过,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原则。在选择抓捕地点的时候,张义还是选择了距离东京城几百里外的大名府,就是生怕惊动了其他辽人。 小六见对方愁眉不展,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们的组织里,不是没有其他的酷刑,只是那些太过极端,稍有闪失就会导致受刑者死亡。 张义猛一拍额头,暗骂自己糊涂,怎么把女朋友的绝技忘了。 “走,我带你去找小郡主,让她出手试试。” 那天夜里在地牢里的审讯,只限于几个人知道,连老太监对曹宇婷的手艺都是一知半解,就更不要说小六这个没下地牢的人了。 半个时辰后,二人来到了大宅,向守在这里的老供奉说明原因后,便让对方去请曹宇婷。 让二人奇怪的是,往日只要等上半炷香,曹宇婷就会过来。这次他们足足等了一炷香,不仅没看见曹宇婷的人影,就连去请人的老供奉都不见回来。 正当张义想着其他对策的时候,就听门外有人朗声说道:“济阳郡王携王妃驾到!” “靠!老丈人和丈母娘来了!” 张义慌忙起身,整理身上的衣袍,争取给对方留一个好印象。 他这边还没收拾停当,就见房门被人推开,当先进来的是四名腰上佩剑的丫鬟。在房间里检查了一番,又问明了小六的身份,得知对方是个太监,一人才出去回禀。 这让张义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自己好歹也来过几次,见郡王王妃也有一两次了,还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稍后,济阳郡王曹佾和王妃便迈步走进房间。 张义与小六对视了一眼,立即下跪:“张义,小六,见过郡王,见过王妃。” 待曹佾和王妃坐下,曹佾点了下头:“嗯,都起来吧。” 见张义和小六从地上爬起来,他看向小六,开口问道:“小六,你这个太监是宫里的?还是哪位贵人府里的?” 小六眨了眨眼睛,自然不能说出真实身份。他恭敬答道:“回郡王的话,奴才平时在宫里当差。” 曹佾再次点头:“嗯,小六啊,我和王妃有些话,要对这个张义说。你看是不是先回避一下。” 等小六走出房间,曹佾看向自己媳妇,示意对方来说。 谁知王妃也看着他,向张义那边努了下嘴。 曹佾轻轻摇了摇头,随即就低下了头,一副我不参与的架势。 王妃瞪了自家男人一眼,这才转过头对张义说道:“张义,究竟是上次我说的不够明白呢?还是你揣着明白装糊涂呢?你这几次三番的来找我女儿,究竟是何居心?” 第0356章 托关系找门路 “轰隆”,张义听到丈母娘这番话,感觉头皮都要炸开了。 这是对自己多大的怨念,才说得出这些话啊? 他忙稳住心神,缓缓说道:“王妃,小子不否认对济阳郡主有好感,只是这次前来,并非为了此事。而是有其他事情,想请济阳郡主帮忙。” 王妃仿佛洞察一切似的,脸上露出一丝鄙夷:“张义,收起你那些小心思,不管你口中所谓的其他事情存不存在。我这个当娘的,都不可能让你再见我女儿。这话你听明白了吗?” 这话听的张义直咧嘴,他并不缺少反驳对方的勇气,只是那样的话,两家的关系就搞僵了,只会增加自己娶曹宇婷的难度。 张义思忖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先岔开话题,等以后见到了曹宇婷,二人商量出一个办法,再来应对老丈人和丈母娘的诘问。 他苦笑一声:“王妃,小子没那么多小心思,您和郡王是知道小子底细的,也知道小子是做什么的。如果不是公事上遇到了难处,其实小子也不想来打扰济阳郡主。” 他这一番话说出口,始终没说话的曹佾,脸色立即沉了下来。倒是一直在质问张义的王妃,面色缓和了不少。 她平静说道:“既然是公事,那你不妨说出来,趁着郡王在此,也好帮你参详参详,总比你们这些小孩子考虑的周到。” 张义在心里暗骂:参详个蛋蛋啊,你们两口子除了干涉闺女婚姻,还懂个啥啊。我倒想跟你们说辽人秘谍的事呢,你俩身为国戚就算敢听,那敢发表意见吗?整天弄这些没影的。 他此时的心情,莫名的烦躁。向二人施了一礼:“事涉国事,就不劳两位操心了。小子还是自己想办法吧。告辞。” 说完,也不管王妃高不高兴,转身走出房间,带着小六一起出了大宅。 等张义都走出房间了,王妃才反应过来,对着曹佾说道:“你刚才看到了吧?这就是恼羞成怒了,嫌咱们将闺女看管的严了,立即暴露了本性。” 曹佾也失望的叹了口气,他本来挺看好这个小伙子的,没想到对方真的对自家闺女有非分之想。可惜了啊! 走出大宅的小六,见张义脸色不好看,就轻声问道:“张郎君,怎么了?是不是郡王和王妃说了些什么,惹你不高兴了?” 张义长叹一口气,今天登门的两件事都没有办成,韩成那边倒是好说,他还留了后手。只是吴宇这边有点麻烦,实在是不好跟对方交代。 思来想去,他看向小六:“你干爹在哪儿呢?带我去见他。” 一炷香后,张义在皇城司见到了老太监。 “小子,今天怎么想起到我这来了?”正在处理公文的老太监,手上一边写写画画,一边问道。 “老爷爷,小子想托您办个事。”张义把推荐信的事情说了一遍。 临了,他又说道:“最好能找到与狄总管关系亲近的人,这样那个吴铎还能多学些东西。” 片刻后,老太监批改完一份公文,又仔细核对了一遍,这才抬头说道:“吴宇怎么不自己来说,偏偏派了你过来?” 张义心里吐槽:我压根也没想找你啊,这不是没招了吗? 他陪笑道:“您是知道的,我吴叔脸皮薄,不想干求人的事情。小子,这次过来,还是背着他来的呢。” 老太监思忖片刻:“依咱家看,你也别到处找人了。看在你立了些功劳的份上,咱家给你写一份不就行了吗?” 张义不是没考虑过请老太监出面,只是对方的身份特殊。要是被狄青误会了,以为吴铎是被派去明面上监视他的,反而会弄巧成拙。 他挠了挠头顶,有些为难的说道:“小子的意思,最好还是找军方的人。您这么大的官,小子怕把狄总管吓着。” 老太监是谁啊,人老成精的人物,一下就看透了对方的心思。 “哼!别以为咱家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我亲自写推荐信,完全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 随即,不待张义说些什么,他继续说道:“这事你别管了,回头我从枢密院找个文官写这封信。你让吴宇的儿子,按时去真武路报到也就是了。” 张义谢过老太监以后,又提出一个要求:“老爷爷,能不能借我几个人啊,最好是熟悉城内这些权贵,还善于打探消息的。” 老太监皱眉问道:“你要干嘛?这是谁又犯事了?” 张义连忙摆手:“没,只是听到了点风声,暂时还吃不准呢。” 出于对张义的信任,老太监也没有多问,当即写了个纸条,让张义自己去教军场挑人。 走出值房的张义,便让小六在前面带路,去关押韩成的地牢。 等来到地牢出入口的位置,张义在对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便拍了下小六的肩膀,让其去试试作用。 只等了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就从入口的位置,传出来一阵朗声大笑。 这让坐在大青石上等消息的张义,嘴角不自觉的上扬,仿佛想到了什么高兴事。 随着时间的不断流逝,阵阵欢快的笑声中,已经逐渐夹杂了一些哭喊之声。 又过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笑声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只剩下痛苦的哀嚎。 直到夕阳西下,小六攥着一大把毛笔,兴奋的从地牢里面爬了上来。 “郎君,那个韩成招了!” 张义伸手接过对方递过来的一沓口供,除了一些派遣任务外,还招出了十五名潜伏在东京城的秘谍,刘宝和那个余晖也赫然在列。 他把口供还给了对方:“据我所知,这个韩成不止知道东京城的秘谍,应该还有其他城市的,尤其是边关几座城市。你们不要停,趁着他精神防线崩溃,立即突击审讯,争取多挖一些消息出来。” 小六插手施礼,转身就要下到地牢。张义拉住对方的衣袖,将老太监写的纸条亮了一下,这才让对方给自己推荐几个打探消息的好手。 这个要求,在小六看来是再简单不过了,人选简直是脱口而出。 第0357章 来者不善(上) “少爷,傅管家求见。”曹管家在张义耳边轻声说道。 “嗯?”正在房檐下打瞌睡的张义,睡眼惺忪的看了下曹管家。 曹管家又重复了一遍:“少爷,傅管家求见。” 张义用双手使劲搓了几下脸,下意识的问道:“他来干什么?”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瞥了一眼曹管家:“让他进来吧。” “老奴见过郎君。”刚走进正堂,傅管家就恭敬行礼。 张义拿起热茶饮了一口,不急不缓的问道:“来我家何事啊?” 傅管家看了下左右,便支吾问道:“那个……,不知张老爷可在?” 张义懒得跟对方废话,直接说道:“你这次是不是又来卖地的?” “郎君怎么知道?”傅管家诧异的眨了眨眼睛。 张义心说:算计着日子也差不多了。 他不耐烦的说道:“这事,上次跟你说过吧?变卖土地就让你家家主来谈,你一个老奴才跟我说不着。” 说完,便给了曹管家一个眼色,示意对方送客。 轰走了傅管家,张义起身来到后院,找到刚下课的梅有财。 “梅叔,你前几天不是吵吵着要在旁边置产业吗?现在傅家那边有意思变卖土地,你考虑不?” 梅有财一听找自己为了这事,立即来了兴趣。 “多少亩?都出过什么价了?” 张义这才把上次谈的条件说了,当然也没忘记介绍其中的隐情。 梅有财听闻,用手轻捋着胡须,若有所思的说道:“五十三亩,才两千贯?倒是便宜。” “那你给句痛快话,到底要不要?不要的话,我吴叔那边还盯着呢。”张义催促道。 “要啊!干嘛不要?”梅有财瞬间就急了。 张义点了下头:“你确定要了就好办,等傅家家主过来,你自己去跟他谈吧。反正中间这些事情,也跟你说清楚了。” “郎君,郡王府派人过来了。” 正当二人商量贱卖傅家财产的时候,曹管家从前院跑了过来。 张义一时没反应过来:“郡王府?哦,你等一下。” 他又嘱咐了梅有财几句,这才跟着曹管家来到了正堂。 “见过张郎君。”来人正是留守大宅的那名老供奉。 “你怎么跑这里来了?是不是郡主有什么口信要传给我?” 自从几天前,张义在未来丈母娘面前吃了瘪,一直心心念的想和曹宇婷见上一面,将二人的婚姻大事商量一下。 老供奉摇了摇头:“那倒不是,刚才一个自称姓陈的人,说是您的老乡,找到了大宅那边,说从老家带了些土产过来,看您什么时候方便,就去城东的连升客栈一趟。” 张义听懂了,是陈学武回来了。 见对方要告辞离开,他立即说道:“留步,我还有事情问你。” 老供奉面露苦笑:“还请郎君不要为难小人了,之前王妃特意交代过,让我们不要与您接触。我这次过来,也是怕耽误您的正事。至于郡主的消息,恕我不能透露一个字。还请郎君见谅。” “靠。丈母娘做的够绝啊。”张义心中暗骂。 晚上,张义来到连升客栈。 “于公子!快,里面请。” 开门的陈学武,见到是于则成来了,立即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走进房间的张义,见房间里不止陈学武一人,在书桌旁还站立一位中年人,正朝着自己微笑。 他转头看向陈学武,好奇问道:“这位是?” 那人不待陈学武引荐,就自我介绍道:“于公子,在下萧谏。” 张义听到对方的名字,微皱了一下眉头。 他点了下头:“不知萧先生……?” 萧谏闻言,急忙打断:“不敢称先生,萧某只是萧家的一个奴才而已。” 张义恍然大悟,向对方点了下头。 待三人落座后,张义看向陈学武,明知故问道:“这趟还顺利吗?那个韩先生没为难你吧?” “嗨,别提了。那个韩成根本就没去析津府,半路就跑了。”陈学武无奈说道。 张义做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跑了?” 陈学武字斟句酌的说道:“说跑了也不准确,应该说是失踪了。” 接下来,他就把大名府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叙述了一遍。 随即,张义又问道:“那萧特使,和寿喜公公打算怎么处理?” 陈学武不确定的说道:“不知道,可能会彻查吧?” 二人交谈的时候,那个萧谏似乎对这个话题,没有半点兴趣。而是双眼紧盯着张义,似乎想在对方脸上看出些什么。 萧谏的这一举动,不禁引起了张义的警惕。 他转头看向对方:“萧……,您既然不让叫先生,那我叫您萧叔吧,您看行吗?” 萧谏不在意的摆了下手,整个人显得非常随和:“都行啊,无非就一个称呼而已。” 张义点了下头:“萧叔,您这次过来是?” 萧谏脸上始终保持着微笑:“我这次过来,是奉了老爷的命令,来接管韩成之前那一摊子的。” 张义心说:只要你健谈就好说啊。 他皱了下眉,故意说道:“韩先生那一摊?他的人不是都死光了吗?” 萧谏挑了下眉,似乎对这个话题产生了兴趣:“于公子也知道这件事?” “对啊,事发之后,老陈就告诉我了。是吧,老陈。”张义转头看向陈学武。 陈学武点了下头:“是,当时还想请于公子出些主意呢。” 萧谏突然问道:“于公子,你对韩成失踪这件事怎么看?” 张义故作沉吟,良久才摇了摇头:“不好说,我平时和韩先生接触的不多,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要跳窗逃走。” 萧谏追问道:“之前有传言,说韩成私下里结交西夏人,于公子以为呢?会不会和失踪有关系?” 张义连忙摇头:“这不可能。韩先生是寿喜公公的徒弟吧?我不了解韩先生,但是对寿喜公公还是了解的。他不可能教出一个叛国投敌的徒弟,况且,韩先生没少杀西夏人,所以你那个传言说不通的。” 萧谏点头表示认可,随即又问道:“我听陈学武说,于公子已经潜入了济阳郡王府?” 第0358章 来者不善(下) 张义点了下头,有些腼腆的说道:“是的,只是刚进去不久,还是一名杂役,无法接触到济阳郡王。” 闻言,萧谏脸上的笑容又盛了几分:“说来也是巧了,这次萧某也带来几个人,也打算潜入几个权贵的府里呢。于公子能不能介绍一下,你是怎么做到的?我这边也好有个借鉴。” 张义并没有着急回答,而是用余光打量了一下旁边的陈学武。见对方眉头紧皱,还透露出些许的不耐烦,他心里踏实了不少。 或许萧谏认为自己这个借口,足以糊弄眼前的于则成。但在张义看来,这一连串的问话,只不过是在耍小聪明。 对于这个问题,他早有了说辞:“说说倒也无妨,我本来计划着找一个相公家下手的,并没打算去郡王府,毕竟曹家算是国戚,在朝中的地位并不高。只不过算是巧合吧,我自卖自身的时候,相公家的管事没相中我,反而被郡王府的一个负责采买的管事相中了。接下来,就算小子不说,您也能猜到了。” 萧谏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随即又问道:“于公子,我以前没来过宋国,不知道这里的规矩啊。像这种人口买卖,需要找牙人当做中人吗?” 张义心中鄙夷,想查小爷的底子,你还嫩了点。 他摇了摇头:“像我这种是不需要的。只有像那种通过竞买,又或者人贩子手里交易的,才需要有个牙人作为中人,这样以免有一方反悔不认账。” 一旁的陈学武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插话说道:“公子,这是属下临走前,寿喜公公让我亲手交给你的。” 张义也不再搭理萧谏,伸手接过对方手里的书信。 倒是萧谏责怪的瞪了一眼陈学武,嫌对方说话也不选个时候。 书信很短,也不过寥寥几十个字。张义只用片刻就看完了,寿喜在信中除了让他注意安全,还交代他不要参与到两国之间的暗杀,老实在济阳郡王府当个秘谍就可以了。 张义将书信叠好揣在怀里,见萧谏还要说话,他抢先说道:“萧叔,不好意思啊。我出来时间太长,怕被府里的人发现,那样小子就危险了。” 说完,也不管对方的反应,起身就往外走去。 陈学武也一起起身:“公子,正好我回镖局,咱们搭个伴。” 萧谏倒也没有挽留,笑眯眯的将二人送出房间。 一盏茶后,张义找了个无人的小巷停下脚步。 “老陈,怎么个意思?回析津府一趟,就不认人了?帮着那个萧谏查小爷的底子?” 陈学武见对方生气了,慌忙解释:“误会,都是误会。公子,陈某真不知道那个萧谏是这么个人。要是知道的话,打死我都不能约你过来啊。” “那你跟我说说,这个萧谏到底是来干嘛的?”张义见对方慌了,立即追问。 陈学武挠了挠后脑勺:“我也不知道啊,甚至之前都不知道有这么个人,还是临走的前一天,萧特使把我叫过去,让我一切都听这个萧谏的吩咐。” “真的?老陈,你可别瞒我,那就没意思了。”张义打量着对方。 陈学武狠狠的点了几下头:“公子,我骗谁也不会骗您啊。你对老陈……” 张义看对方不似作假,便摆手打断:“行了,不用说了。我再问你,萧谏带了多少手下过来?” “没带其他人,他是自己过来的。”陈学武老实答道。 张义见对方一问三不知,也失去了聊天的兴趣,几句话把对方打发走了。 而他,等对方走远,这才转身钻进了漆黑的小巷。 夜,距离连升客栈不足百步的一座院落。 “唉,我说,孩子还不知道男孩女孩呢,你一下做这么多衣服干什么?”汉子看着烛火旁缝制衣服的婆娘,不禁埋怨道。 妇人撇了撇嘴,用缝衣针在头发上蹭了蹭,这才说道:“隔壁刘婆婆都说了,我这个肚子尖,一定是男孩。” 汉子转头看向床上熟睡的四个闺女,苦笑说道:“哎,就怕又是闺女。今天在衙门,还有人取笑说,我天生就是当老丈人的命。” “呸呸呸!下次再有人说这话,就给我撕烂他的嘴。”妇人瞪了夫君一眼。 “嘭嘭嘭” 正在此时,房间外传来院门被敲响的声音。 “谁啊?大晚上的?”汉子抱怨了一声,便穿上鞋打算去开门。 “嘭嘭嘭” “来了,来了!报丧呢!”汉子一边抱怨,一边从房间里走出来。 随着院门打开,汉子就见门外站着一位陌生人,立即问道:“你找谁啊?” 来人仔细打量了一下汉子,开口问道:“白凯?” 白凯下意识的点了下头。 确认了身份,来人伸手亮出一块腰牌,低声问道:“认识这个吗?” 白凯借着月光依稀看清上面的纹路,下意识的发出一声惊呼:“啊!” 随即,便反应过来,紧闭着嘴巴,向来人点了下头。 这时,房间里传出妇人的声音:“夫君,谁来了?” 白凯连忙答道:“是衙门的同僚。” 来人探头向院子里看了一眼,低声说道:“跟我出来一趟。” 白凯点了下头,便跑回房间,一边穿上外袍,一边对妇人说道:“衙门里有些事情,你先睡吧,不用等我了。” “那你可注意安全,白天刘婆婆还说,这阵子城里不……。” 面对妇人的唠叨,白凯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房间。 一盏茶过后,他跟着那人来到了连升客栈。 待二人落座后,那人才自我介绍道:“你可以叫我萧先生。” 白凯对这位萧先生并没有表现出多少热情,他在东京城已经潜伏多年了,甚至还在这里成家立业。如果不是这位萧先生今天找上了自己,他甚至觉得,这辈子就这么过下去,也是件挺不错的事情。 他点了下头,好奇问道:“萧先生找我有什么吩咐?” 面对不冷不热的白凯,萧谏并没有急于回答,而是仔细打量对方,良久这才说道:“白凯,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吗?” 白凯也只是平静的点了下头:“当然,还是那句话,萧先生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就是。” 第0359章 工房班头 萧谏虽然对白凯的态度不太满意,但也无可奈何。 他思忖片刻,便说出了这次找对方的真实目的:“白凯,咱们这边有一个关键人物莫名其妙的失踪了,现在是死是活不得而知,我想通过你在皇城司的关系,帮忙查找一下。” 白凯眉头微皱了一下,只是一瞬又恢复的平静:“可以,把他的资料给我。” 萧谏满意一笑,从袖筒里抽出一张纸递了过去。 白凯伸手接过,萧谏则起身给二人倒水,同时介绍道:“这个人叫韩成,失踪的过程很是蹊跷……。” 他没注意到的是,白凯在听到韩成这个名字的时候,那只拿着纸的右手,不禁抖了一下。但很快就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将那张写满韩成信息的纸展开。当看到对方是在大名府失踪的,心中又是一紧。 提供给白凯的资料很少,除了一些面部和身材的描述以外,也只有其在大名府失踪的整个过程。 片刻后,萧谏将一杯茶水放在白凯面前,同时坐回椅子上:“有把握找到吗?” 白凯拿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这才轻声说道:“不好说,如果是衙门或者皇城司抓的人,一定能查到。但如果是韩成自己有意为之,又或者是西夏人所为,恐怕查找的难度就会大很多。毕竟,我也只是一个工房班头,能动用的关系,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 萧谏听对方说的实在,也知道这个差事确实超出了能力范围。他伸手拍了下对方肩膀:“尽力吧,最好能有个结果,哪怕能证明他没有被捕,对于咱们来说,也算是一个好消息。” 半炷香后,白凯怀着复杂的心情回到了自己家。 “怎么还不睡啊?”他推开房门,对迎上前的夫人低声说道。 白夫人一边替丈夫脱去外袍,一边说道:“你不回来,我哪里睡的着。” “我跟你说个事啊?”他把夫人拉到桌旁坐下。 白夫人顺手就拿起女红,继续缝制孩子的衣服:“你说。” 白凯试探着说道:“我寻思着,想让你回娘家住些日子。” 白夫人愣了一下,疑惑的看着自家夫君:“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白凯故作轻松,微笑说道:“哪有什么事啊。” 白夫人从夫君脸上看不出端倪,随即又低头忙着手上的活计:“你不是不让我回去吗?还说我爹娘他们……。” 白凯抢话说道:“那时候,我不是年轻不懂事吗?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孩子都生了四个,眼看着第五个都快生了。我寻思着没啥比亲情更重要的,不该让你断了和爹娘的联系。” 白夫人听到这里,眼圈有些泛红:“当家的,其实……,其实我早就想回去看看了,只是你这边……。” 白凯连忙说道:“你看你,咋说着说着又哭起来了,就这么定了,明天早上我先去衙门请半天假,亲自把你和孩子都送回去。等你在那边住腻了,就托人给我捎个话,我再给你接回来。” 翌日,皇城司。 王利嘴上哼着小曲,走进了值房。 “王主事早。” “唉,你也早。” “王主事早。” “嗯,你也早。” “王主事,今天这精神头可不一样,怎么红光满面的?是遇到喜事了?”一名自诩和王利关系亲近的部下问道。 “还是你小子眼睛毒。”王利故作神秘的说道。 这时,白凯也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来到王利面前行了一礼,刚要说话就被王利打断:“白凯,你来的正好。” 王利环视了一下房内的众人,看所有下属已经到齐了:“我宣布个事啊,后天休暮都去我家中饮酒。还是老规矩,谁都不许带礼物。” 众人闻言一愣,又是刚才那名部下站了出来:“王主事,请客总要有个题目吧?” 看着一众下属起哄,王利有些得意的从随身的包袱里,拿出一沓请帖,一边分发给下属,一边说道:“没啥题目,就是我大儿子成亲,喊你们过去,就是为了一起热闹热闹。” “哎呦,王主事,这么大的喜事,你可瞒的够深的。” “就是就是,怎么之前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啊。” 白凯是最后一个得到请帖的,说了几句恭喜的话,这才说道:“王主事,属下想上午请半天假。” 王利对白凯这个下属,还是比较看重的,对方在衙门里也有近十年了,始终兢兢业业的做事。 “是有什么事吗?”他关心问道。 白凯腼腆一笑:“没,就是送婆娘和孩子回趟娘家,您放心,午时之前属下一准回来。” 王利思忖片刻,便从桌上找出一个本子:“行,假我批了。你在这里登记一下。” “谢谢王主事。”白凯伸手接过登记册。 片刻后,白凯举着登记册,将自己书写的那页展示给对方:“王主事,您看这么写成吗?” 王利接过登记册,本是随意的看上一眼。只是看清上面的地址后,他便是一愣——城南大柳树村。 随即,他便想起了什么,“啪”伸手拍了下自己额头,心中暗骂自己混蛋。儿子成亲,怎么忘记给救命恩人送帖子了。 他合上登记册,抬头问道:“你夫人的娘家在城外的大柳树村?” 白凯不明所以的点了下头。 王利这才说道:“你一会儿在家等我吧,我也要去一趟那边,正好用马车给你们捎过去。” 白凯心中一喜,自己正发愁去哪儿借一辆牛车呢。这不是巧了吗? 等王利目送着千恩万谢的白凯离开,便翻箱倒柜的找了一张红纸,裁成请帖大小,就郑重其事的写了一份请帖。 一炷香后,白凯一家已经坐上了王利的马车。 白夫人和几个孩子坐在车厢里,而白凯和王利则坐在前面的车辕上,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天。 “王主事,有这么个事,属下想请示下您的意见。” “什么事?” “是这样的,您还记得去年雨季的时候,刑房那边报上来一张单子吗?说是地牢有些渗水,想让咱们工房这边修补一下。” “嗯?有吗?嗨,你就说什么意思吧?” “这件事,当时阴差阳错的就给耽误了。属下寻思着,地牢那边怎么说都是重地,万一出点麻烦,又是咱们工房的责任。就想着这些日子叫上几个工匠过去看看。” “嗯~,行,你亲自盯着这件事吧。” 第0360章 公子 “王主事,进屋喝杯茶水吧?” 马车来到王夫人的娘家,白凯热情邀请对方进去坐坐。 王利摆了摆手:“算了,我还有其他事。你这样,一会儿这边完事了,就去村西边的张家找我。看见那两棵杨树了吗?就杨树后面一点,到时候,咱们再一起回去。” “唉,好嘞。我安顿好她们就过去。”白凯点头哈腰的说道。 张家大院 “王利,你怎么过来了?”刚下课的张义,腋下夹着一本书就来到了正堂。 “公子,犬子后天大婚,属下是来给您送请柬的。” 说完,王利双手托着一张请柬递了过去。 张义面上一喜,也是正式接过请柬,随手翻开观看:“这可是大喜事。” 片刻后,他站起身说道:“你等一下啊。” 说完,便转身去了后面。 只是过了一会儿,手里就拿着一张银票回来了。 “王利,你是知道我根底的,你家公子的婚事,我肯定是参加不了了。但礼金还是要送的。” 几番推让,王利最终还是接过了那张银票,偷眼一看竟然有一千贯之多,这让他的笑容又灿烂了几分。 正在这时,院门被人敲响。 “少爷,有一个叫白凯的,说是来找王利王主事。”管家走过来禀报道。 张义脸上露出一丝不喜,心中责怪这个王利,把自己的住处随意告诉他人。 王利连忙将早上的事情解释了一遍,还反复强调,这个白凯已经在皇城司任职多年。 张义这才点了点头,转头对曹管家说道:“让他进来吧。” 王利伸手阻止:“不必了,公子,属下还要回衙门当差呢,就不打扰了。等改日的,改日属下带上犬子再来登门拜访。” “也好。既然你有差事在身,我就不留你了。” 说完,张义亲自将对方送到门外。 到了外面,王利指着白凯向张义引荐:“公子,这就是白凯。” 白凯看这位公子有些面熟,只是不便相问。立即上前行礼:“白凯见过公子。” 他刚才这一愣神,倒是被张义看出来了。随口问道:“怎么?你认识我?” 白凯忙解释道:“回公子的话,去年您是不是打过皇城司那个不长眼的门子啊?” 张义听对方提起自己的黑历史,也不以为意,还朗声大笑:“对,去年我是干过一次。” 几人又寒暄了几句,王利和白凯这才跳上马车,拱手告辞离开。 “王主事,这位公子是谁啊?属下看您对他很客气。”回程的路上,白凯好奇的问道。 王利则有些骄傲的说道:“这位可不是一般人,就是吴提点和他说话,都客客气气的。” 白凯对张义的身份暂时没产生怀疑,甚至连对方的姓名都不知道。毕竟张义做的那些事情,也只限于几个人了解。 他疑惑的说道:“难道是谁家的公子少爷?” 王利摇了摇头:“可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位所有的一切,都是靠他自己拼出来的,跟家里没有半点关系。” 王利越是这么说,白凯越是好奇,随即说道:“王主事,给属下讲讲呗,也让咱学习学习。” 尽管王利很想将张公子做的那些丰功伟绩,还有一起共事的经历对属下讲述一遍。但终究是做过秘谍头领的人,基本的保密意识还是有的。 他思忖片刻,便说道:“多的就不能跟你说了,不过你记住了,这位公子是我的救命恩人,而且还不止一次。以后见到这位小爷,你要对他客气些。真要是得罪了对方,不要说我了,就是司使那边都保不了你。” 白凯闻言,吃惊的说道:“乖乖,那岂不是说这位小爷有通天的关系?” 王利不置可否的点了下头:“你这么理解也差不多吧。” 下午,回到衙门的白凯,在得了王利的应允后,便带着几名工匠来到了地牢的入口。 “干什么的?”把守在此的守卫大声质问。 白凯拿着王利签发的单子,交给对方检查:“这位兄弟,我是工房的,之前收到你们地牢的报修单子,说是有雨水渗漏。这不就带了几个工匠过来看看吗?” 守卫可不管有没有漏水,只是检查了下王利签发的单子,见手续齐全就侧身让对方进去。 待下到地牢,白凯又跟两个牢头打了声招呼,由牢头分成两队带着几名工匠查看整个地牢的渗水情况。 白凯跟着这些人往里走的同时,还朗声吩咐:“你们把各处都检查一遍,务必做到详实。” 在几名工匠细心检查的时候,他也装模作样的拿着一把小木槌,在青石磊成的墙壁“铛铛铛”的敲个不停。 皇城司的地牢并不大,只有二十几间牢房,其中大半还都是空的。 白凯在经过每一间牢房的时候,都会有意无意的向里面看上几眼。同时还和一起陪同的牢头,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天。 “蒋牢头,你们是怎么忍的?这里也太臭了,我被熏的都快受不了了。” “其实咱们这里还是可以的,总共也没几个犯人。改天你去那些府县的大牢里看看,那味道只是闻一下,就能呛你一个跟头。” 白凯似乎想到了什么,随即问道:“对了,我听主事说,最近咱们抓了一条大鱼?说是什么辽国的大官?” “嗨!屁的大官啊。都是以讹传讹,就一个秘谍头子。”几天前,也参与了审讯的蒋牢头说道。 白凯羡慕的说道:“那也不小了啊,现在外面都传神了,什么三头六臂的。抓他的时候,还杀了咱们十几个弟兄。” 蒋牢头给了白凯一记白眼,不屑的说道:“别听那些人瞎咧咧,还长三头六臂呢?那不是成妖怪了?” 白凯一脸的不信,皱眉问道:“没有三头六臂?” 蒋牢头见对方不信,便带着白凯来到一个牢房门外,指着里面的犯人说道:“就是这个,旁边牢房里还有两个,也是一起抓回来的。你看看跟普通人是不是一样?” 地牢里灯光昏暗,白凯眯着眼睛看了半天,也没瞧清楚对方的长相。 他突然向着犯人大喊一声:“嘿!抬起头,让大爷我看看。” 这声突然的大喊,还真惊动了正在睡觉的犯人,下意识的抬起头,向声音的方向望去。 当白凯看清那人长相的时候,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他转头对蒋牢头问道:“看不清楚啊,不过从远了看,倒像个教书先生。” 蒋牢头点了下头,立即朗声说道:“韩成!过来!” 第0361章 一声叹息 从地牢回到值房的白凯,整整一个下午都处于心不在焉的状态。 直到王利让他找一份公文,他居然拿出一张白纸递给对方。 “白凯,怎么回事?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王利看对方的精气神不对,立即关心的问道。 面对上司的关心,白凯只能强自镇定的说道:“没,属下就是在想地牢的修缮,该怎么又快又省钱。” 王利虽然身为工房主事,但对于技术却是一窍不通。 “不管你怎么修缮,记得都要提前和刑房那边打个招呼,让他们提前把犯人押走。” “唉,这您放心,属下一定协调好。” 直挨到下衙回家,看着冷静的房间,白凯也没做饭的心思,一屁股坐在桌旁,继续想着对策。 其实,在萧谏找他之前,衙门里就有传言,说是有人从大名府抓来一个姓韩的辽国秘谍,据说此人在辽国的职位还不低。因为这个原因,同僚们还私下议论过,说负责执行差事的那几人有福了,这次肯定升官发财。 白凯为此,甚至还有过一丝懊悔,恨自己当年伪装的太好了,别人以手无缚鸡之力为由,把他发配到了工房当差。否则,这次的功劳,说什么都是自己的。 等他再次从思绪中转醒过来,已经是夜深人静。白凯依然没有决定,是否将韩成已经被皇城司逮捕的消息,上报给萧谏。 从本心讲,他对目前的生活是非常满意的,唯一的遗憾也只是膝下无子了。出于这个考虑,他并不想再与辽国有任何的联系。可是,事与愿违。萧谏已经找上了门,也给他分派了任务。他不确定皇城司是否还有和自己相同身份的人,如果将韩成被捕的消息隐瞒不报,那自己将面临巨大的麻烦。 良久,白凯长叹一声:“哎,再看看吧。” 在白凯内心纠结的时候,张义正在和梅有财谈傅家的那片土地。 “小义,两千贯是不是太低了?万一,傅家那个老头改主意了怎么办?这大好机会,可就错过了。” “梅叔,我刚才不是跟你分析过吗?他傅家的土地,除了你以外,其他人不会也不敢买。所以,价钱你随便开,根本无需担心其他问题。” 梅有财思忖半晌,最终下定决心,采纳了张义的建议:“行,明天我让管家出面去谈。” “唉,这就对了。”张义满意的点了下头。 此时,曹管家从外面走进来:“公子,有个叫鬼六的青年人,在门外求见。” 张义一听这个名字,立即来了精神,鬼六正是他从小六手里借的几个人之一。 梅有财很有眼色的起身告辞。 待鬼六走进正堂,张义指了下旁边的椅子,示意对方坐下说话。 尽管如此,鬼六还是规矩的施了一礼,这才坐下:“郎君,您让属下探查的消息,总算有了结果。” 张义点了下头,示意对方说下去。 鬼六这才开口说道:“最近几日,济阳郡王府频繁有个权贵高官家的贵妇登门。属下通过关系打听了一下,这些人都是郡王府的王妃邀请过去的,目的也只有一个。就是为济阳郡主选择一个良配。” 张义谓然一叹,终究还是被自己猜中了。 “王妃找到合适人选了吗?” 鬼六点了下头:“据说是看上了开封府尹袁通家的三公子,属下还通过其府里的内线探查到一个消息,说袁夫人非常满意,只是袁府尹对这门婚事有些微词,似乎是因为济阳郡主是国戚的身份。” 张义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片刻后,又问道:“除了一个袁家,还有其他家族吗?” 鬼六摇了摇头:“时日太短,属下几个只打探出这些。” 张义从袖筒里掏出一张一百贯的银票:“这个你拿着,给下面几个兄弟分一下。” 鬼六看清楚上面的钱数后,伸出的手连忙缩了回来,不是嫌太少,而是太多了。他们一个月满打满算才几贯的俸禄,这才干了几天啊,张公子就给一百贯的赏钱。 张义抓住对方的手,强行把银票塞到鬼六的手里:“拿着,继续帮我盯紧了济阳郡王府,有一举一动,就赶快报过来。” 这还有啥可说的?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道理,鬼六还是知道的,当场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不放过任何一个有价值的消息。 送走鬼六以后,张义就把韩老四和姜老八叫了进来。 “你俩收拾收拾,跟我进城一趟。” 说完,张义又在后院找到胡神医。 “老胡,跟我进城一趟。” 胡理倒是没说什么,知道张义让自己进城,必定是有用的上自己的地方。 一行人来到城里,已经是入夜时分。 由于张义已经被郡王府列为不受欢迎的客人,一行人也只能随便找了家客栈暂且住下。 三更时分,张义向几人交代了几句,便独自从客栈后门溜了出去。 翌日清晨,开封府尹袁通的府邸。 “老爷,早餐已经备下了,夫人让奴家来请您。”一名丫鬟在房门外恭敬的说道。 洗漱完毕的袁通,整理了一下衣袍,便踱着方步走出了房间。 片刻后,“老爷,你尝尝这个羹汤,可是刘婆子夜里就起来熬的。” “老爷,你尝尝这个小菜。” “老爷……。” 袁通看着自己碟子里已经摞的老高的吃食,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他和原配夫人的感情是极好的,这也是他一直没有纳妾的原因。 “好了好了,为夫又不是残疾,自己夹就是了。” 袁通本就是个开明的,家里也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就听袁夫人说道:“老爷,郡王府那边的婚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袁通皱了下眉:“这不是前天才给的消息吗?不用这么快答复吧?” 袁夫人连忙说道:“还是抓紧些好,您要是同意了,我就去找媒人上门说媒去。” 袁通只得解释:“我还是觉得他家的身份……,哎,到时候朝中的同僚,少不了说些闲话。” 袁夫人倒是表现的满不在乎:“说闲话就让他们说去,他们倒想被说闲话呢,也得有这么优秀的儿子啊。” 一旁的三儿子袁俊,听到母亲在变相夸自己,只剩下咧着嘴傻笑了。 第0362章 好良言劝不住该死的鬼 等一家人吃完早餐,袁通便由夫人亲自伺候着穿上官服,坐上轿子去了开封府衙门。 行至半途,袁通就觉得小腹那里传来一阵阵绞痛。 开始的时候,还可以忍耐一下,只过了片刻便疼痛难忍,同时菊花那里似乎有一股很强的力量,正在向外顶,大有喷薄而出的意思。 “快!快停轿!”他大声喊道。 随行的管事立即吩咐轿夫落轿,忙掀起轿帘,向里探头问道:“老爷,有何吩咐?” “快!快找茅厕!”袁通急声催促。 管事点下头,随即环顾了一下左右,却发现正处于一条商业街,附近的商铺门脸还都上着板,没有开门营业呢。 他立即向轿夫吩咐道:“紧走几步,去前面布街巷。” 刚才老爷说要找茅厕的话,几名轿夫也是听到了的。不由分说,轿杆重新上肩,甩开步子就向布街巷赶去。 “快点!” “老爷,再忍忍,马上就到。” “怎么还没到?” “老爷,马上就到了。” “我快不行了。” “老爷,就在前面了。” 当几名轿夫赶到茅厕门口的时候,立即放下轿子。 同时,就听轿子里传来“噗~噗~噗噗~”。 管事也顾不得鼻端传来的恶臭,慌忙掀开轿帘:“老爷,茅厕到了。” 只见此时的袁府尹,已经瘫坐在轿子里,长舒了一口气:“呼~,不用了。” 随即,横眉立目的大喝一声:“送本官回府!” 与此同时,大相国寺的山门外,胡神医化妆的胡半仙,正用粗糙的爪子搓揉着一位姑娘的玉手。 只见他微阖双眼,嘴里念念有词:“哎,果然是个命苦的,你三日之内,必有血光之灾。” “啊,大师!这,这,这该如何是好啊!”姑娘脸色煞白的看着胡半仙。 胡理摆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架势,半晌过后,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不停的摇头叹息。 这位姑娘早已没了主意,慌忙从荷包里掏出一只玉镯子:“还请大师……。”说到一半,姑娘已经哽咽的泣不成声。 胡理瞥了一眼那只由羊脂白玉制作的镯子,又是重重一叹:“哎!也罢!谁让上天有好生之德呢。” 正在此时,从远处冲过来一位身着华服的年轻人,身后还跟着两名壮汉。 年轻人走到胡理这个摊子面前,疾言厉色的喝道:“给我往死里打!打死了,小爷担着!” 刚才还哭的梨花带雨的姑娘,慌忙起身抽回玉手,又拿起那只玉镯,将身体闪到了一边。 胡半仙见有人要打他,也是急了,起身大喝一声:“且慢!” 本已冲到摊位前面的两名壮汉,也因为这声大喊,停下了脚步。 那位年轻人见此,却气急败坏的训斥道:“谁让你们停的?给我打!往死里打!” 中华上下几千年,随着时间的流逝,文明的进步。人们的服饰,发型,饮食习惯,生活品味,也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唯一不变的只有——看热闹。 由此经过的路人,听闻这边要打起来了,立即围上来看个究竟,随着围观的人群不断增加,短时间就聚集了百余人之多。 胡半仙再次大喊:“且慢!这位公子,就算你要取了老夫的性命,也要让老夫死个明白吧?究竟这是为何?” 那位年轻人朗声说道:“为何?就为你这老贼算命,算的不准!小爷才要为民除害!收拾你这个老骗子!” 只听围观的人群里,有人低声说道:“原来是算命算的不准啊,那和骗子无异。是该教训这老贼一顿。” “也不能这么说,人家就是混口饭吃。” “这话说的,混口饭吃,也不能骗人啊。” 正在几人低语的时候,胡半仙疑惑的看着年轻人:“这位公子,你凭啥说老夫算的不准?” 年轻人闻言,气势更盛了,他环顾了一下围观的众人,朗声说道:“那好!那就让在场的诸位给评评理,也让东京城的老少爷们看清你这个老贼的真面目!” 胡半仙伸手打断对方:“这位公子,且慢!” 年轻人怒视着胡半仙,质问道:“怎么?怕了?” 胡半仙不理会对方,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袍子,这才悠悠的说道:“这位公子,什么话都让你说了,是不是也听老夫说上几句?” 年轻人恨恨的瞪了对方一眼,重重的点了下头:“好!你还有什么遗言,就快点说。免得一会儿没机会了。” 胡半仙轻蔑一笑:“哈!遗言?可笑之极!” 只见他脸色一正:“这位公子,你一口一个老贼,一口一个骗子,老夫本不想与你计较,怎奈你咄咄逼人。也罢!那老夫就说上一句,假如我算错了命数,无需你让人将老夫如何,老夫自会自刎当场。可要是老夫算对了呢?你待怎讲?” 这时,人群里那些好事的越看越激动。 “开始赌命了啊。” “就是就是,今天可是来着了。” “必须得,就看那个公子怎么接招了。” 年轻公子听对方要赌命,眼神瞬间慌乱起来。 人群里有眼尖的,立即高喊道:“看看,他慌了,哈哈哈!” 话音刚落,人群也是哄堂大笑。 年轻公子瞪了那人一眼,随即发狠的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小爷这里有五千贯!小爷要是输了,这五千贯就是你的了!” “轰!”人群立即沸腾了。 “特么的,五千贯啊!” “这算命的运气真好,要是有人肯出五千贯,我也敢跟他赌命。” “就你?撒泡尿照照,你值五文钱吗?” “嘿!你怎么说话呢!” 胡半仙对这些杂音一概不理,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好!老夫就跟你赌了!” 待二人提笔签下的对赌文书,年轻公子这才朗声说道:“前天下午小爷找你算过命,你还记得吧?” 胡半仙点了下头。 年轻公子用手戟指对方:“你记得就好,当时小爷问你,济阳郡主是不是小爷的良配,你当时是怎么说的?” 见对方不答,他继续说道:“你当时说,济阳郡主是九世修来的克夫命,不要说娶回家里了,就算是上门提亲,轻的有血光之灾,重的性命不保。这是你说的吧?” 胡半仙再次点头,只是没人发现,他缩在袖筒里的手,在不停的颤抖。 年轻公子见对方不说话,气势又盛了几分:“小爷就偏不信这个邪,昨天一早就遣人去了济阳郡王府上门提亲,现在为什么身体依然康健?你不是个骗子,又是什么?” 胡半仙深吸一口气,故作镇定的说道:“这位公子,老夫当时还说了,从提亲开始算起,十二个时辰内,必有大事发生。如今时辰到了吗?” 年轻公子朗声大笑:“哈哈!如今距离提亲只剩下半炷香的时间,你以为我会如何?” 说完,为了表示自己身体健康,还伸开双臂,向围观的众人跳了跳。 围观众人是越听越激动,我咔,那可是济阳郡王府啊,我的天,国舅爷家里的事情。无论今天是什么结果,都是茶余饭后的谈资啊! “这半仙必是骗子!” “就是就是,只剩半炷香了,这位公子还血光之灾?骗谁呢?” “今天是热闹喽,可有年头没亲眼见过人自刎了。” “嘿!半仙!快点拿刀子抹脖子吧!哈哈哈!” “快点!快点!我这憋了半天尿了,就等你那一下呢。” 只是,当众人七嘴八舌调笑胡半仙的时候,刚才还嚣张不可一世的年轻公子,突然伸手一把抓住自己的胸口。脸上的五官,也似乎因为痛苦而变得扭曲。 人群里有眼尖的,立即发出一声惊呼:“啊!快看!这是怎么回事?” 年轻公子身体就像将死的鱼一样,一挺一挺的,随后便是两腮迅速鼓起,他伸出另一只手连忙捂嘴。 可惜,坚持了片刻,就听“噗”的一声,随着捂嘴的手拿开,一股鲜血从嘴中喷出。 “轰!”围观众人就像炸开了锅一样。 只见年轻公子颤抖着手,指向胡半仙,几次张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随即,两眼一翻,身体直挺挺的向后倒去。 “公子!”那两名壮汉一个箭步就来到公子身边,伸手扶住了将要倒地的公子。 “快!快送医!”壮汉大喊一声,背上年轻公子,冲出了人群。 待围观的人群反应过来,就听那位半仙叹了口气:“哎!好良言劝不住该死的鬼!可悲,可叹啊!” 说完,便一脸落寞的钻出人群,走进了旁边一条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