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女种田记》 第一章 傻子 “狗,来人,救救我……有狗……” 村头传来女人的喊叫声,一声接过一声。两侧的男男女女们都躲在偏房的屋子里看着满头是汗的傻春。 每个人眼里都满是笑意,交头接耳地打趣着门外的傻春,“快看那个傻子呀!这可是怎么办的好啊!这么大的人了,连三岁小孩的脑子都没有。家里出了这么个傻子,可真是造孽啊……” “是啊,连是人是狗都分不清楚……” “披张狗皮就能把她唬住,真的是猪狗不如哟……” “那可不是嘛,听说吃得还挺多!” 你一眼我一语,笑声在屋子里传来了。 门外的傻春越跑越快,她回头望见追上来的“狗”,浑身一声冷汗。整个人一下子载进了田坡里。本就灰不溜秋的脸上糊上一层泥,加上头上“爆炸”的头发,让人看了不禁发笑。 追上来的“狗”看见她的样子,一把甩开披在身上的皮,笑得前俯后仰。 原来那狗头不过是村口的小孩披了张狗皮。 “哈哈哈,你看她那个蠢样子。我就知道我披张狗皮就能吓得她浑身哆嗦……” 村口的调皮孩子指着傻春,一手插着腰,捂着肚子停不下来。被先生称赞都没有此刻来得快 活。 路过的大娘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一手扯过那小孩,“福生,没想到书念得不好,鬼主意倒是很多!” “福生,还不利索点回去。要是被你娘发现你跟傻春混在一起,保证不扒了你的皮。” 福生听见娘扒了他的皮,当即丢了狗皮,意犹未尽地往回走。 傻春满脸泥巴,看见狗皮被丢在地上,发现追自己的不是狗,当即咧开了笑容。 “嘿嘿……”她笑着准备抹掉脸上黏糊糊的泥巴,结果越抹越黑。 傻春的眼睛也被泥巴给遮住了,她使劲地往衣服上蹭。一个抬头间,漆黑的指尖缝之间她看见了那末身影。 不远处,历清子一身白衣,冷峻的脸上眉头紧蹙。目光瞥见傻春的方向,他当即掉头,头也不回地往远处走。他可不想因为这个傻子引来注意力。 “相公,嘿嘿,相公来了……”傻春眸中依旧满是笑意。 她一手从掏出了兜里的枣子举得老高,另一只手扣着泥巴地往上爬。为了不把枣子给弄脏她的动作非常笨拙,可笑。 历清子越走越快,傻春望着那人走远,眉头紧皱使出浑身地蛮劲,朝历清子的方向跑去。 “相公,相公……”她底气不足地叫了几声, 见前面的人没有停下来。傻春状着胆子扯了一下他的袖子。 历清子刚一回身,她当即怯生生地往后缩了缩,把手上的枣递给他,笑着开口:“枣,吃枣……” 身后的村民无一不朝两个人的方向打量着。好像时刻准备在傻春身上找到点什么乐子。 历清子清冷的眸子冷得渗人,抬眸看向跟前的女人。傻春不知道从哪弄了一身厚重的棉服裹在身上。两条麻花辫混着泥土,头顶的位置已经炸开,乱糟糟的散在头上。 他修长的指尖渐渐缩紧,本就冰冷的一双眸子阴冷得渗人。浑身上下散发着隐隐的寒意。历清子和傻春就像是两个镜面,一个是全村人的希望,一个是全村人的槽点。 历清子家境也不好,在所有人都在玩泥巴的年纪,他就知道要发奋读书。他身上有一种坚韧不拔的狠劲,让他不会为任何事找借口。只是相信总有一天,他会得到他所想要的。 因此他也比村里的任何人都讨厌傻春,因为这个整日脏兮兮的女人是他的娃娃亲。傻春就像是他人生的污点。赤裸裸的存在着,怎么都抹不掉。 “让开。”他冰冷地吐出两个字,挪了袖子,不再看她一眼,快步离开。 傻春的小脸一下子变了色,她嘟着满是泥土的嘴,跟了上去:“我,你,枣子……” 历清子的身上,黑发,鬓角总是干干净净。风吹在他冷硬的侧脸上,那样的美好,和这村里的每一个人都不一样。 傻春扣着后脑勺,目瞪口呆地看着跟前的男人,他是唯一一个不会打她,笑她的人。而且娘说了他是她的相公。 “嘿嘿,相公……”她笑着,痴痴地笑了起来,那两个字随风吹到了历清子的耳里。 他俊秀的脸上,一下子变得格**冷,猛地一把将她甩开。 傻春整个人失去重心,头朝地狠狠地摔在地上,人仰马翻。传来一声低沉的响声,她的额前被地上的枝条刮破,渗出血来。漆黑的污泥里,躺着鲜血。路边的村民们都有些心头一紧。 “嘿嘿……疼……”傻春只当那那回事,摸着自己的脑门,爬了起来。她歪歪扭扭地刚一稳住,发现枣子掉进了坭坑里,青翠的颜色被染得一团泥。 她当今双眸一紧,夸张地朝着那泥坑扑去,眼角蹦出了滚烫的热泪。 “娘,我的枣……我的枣……” 今早在村口的树上废了好大劲才弄下来的枣子。因为还得罪了福生,福生不想 要她跟他抢枣子,便扮了狗来吓唬她。 傻春怕得浑身冷汗,只是一手拽着那枣子,想着去给相公。 她不知道相公喜欢什么,只觉得一切好的东西都应该是和相公一样的…… 如今这枣子脏了,也不管相公要不要,她伤心地瘫坐在地上,双手使劲地拍打着地面,嚎啕大哭。被拍起来的泥巴溅得她满身,跟前的历清子也被溅了一身泥。 他回头扫过地上的女人,傻春那张本来一天到晚傻乎乎笑着的脸上,干的泥巴皱在一起,湿的泥巴糊在面上,还混着血。唯独露出来的黑黢黢的眼珠子里满是血丝,毫不掩饰的悲伤。 远处大量的大娘看见傻春的样子,隔着老远给她提醒:“傻春啊,把那枣洗一洗就会干净的。你还不赶紧问问你相公,要不要你的枣……” 她如梦初醒,一把擦干了眼泪,一溜烟爬了起来,怯生生地朝着历清子望去,“嘿嘿,相公……” 看清相公还在跟前,她好似忘了刚才的烦恼,又傻呵呵的笑着。 “傻春啊,快抱住你相公,别让相公跑了……”有小孩也跟着起哄打趣。 傻春眸中一紧,上前一把死死地抱住了历清子,漆黑的泥巴全部糊在他的身上。 第二章 娃娃亲 历清子指尖一点点收紧,一张脸黑如锅底,压抑着怒火,猛地将她一把拽开。 他的手上,身上,衣服上,还有后背的包上,全是漆黑的泥巴浆子。 “傻春,干得好,干得妙,干得呱呱叫!”小孩们见状,笑声雷动,不约而同地笑着。 傻春真以为自己干了什么好事,乐呵呵地扣着脑门,小心翼翼地挪到了相公跟前。 “我再说一遍,给我让开!”历清子阴冷的眸光朝她传射而去,语气中压抑着浓烈的怒火,好似下一瞬就要爆发。 傻春感觉到气氛不妙,整个人一抖,怯生生地往后挪动,“相公……” 他的声音极小,但历清子的脸上已经一点点变得阴暗扭曲。 相公,相公,相公……每次见到这个傻子,她总是一口一个相公! “你给我听清楚,我不是你的相公。这辈子也别再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你!”他靠得极近,语气寒澈如冰。 傻春猩红的眸子当即溢出了眼泪。 她的世界里相公像一个五颜六色的糖,她只要一想着就甜甜的,她用尽了力气一直在追着那颗糖。 但感觉好像失败了。 傻春听不懂历清子话的具体意思,可她知道相公也厌恶她,比任何别的人更加不喜欢她。 她伸手将手里的 枣子往前递了递,没等她说话,历清子眸光凶狠,厉声斥道:“滚开!我让你滚开!” 傻春当即缩回了手,她怯生生地往后挪步,望着相公越走越远。 历清子竭力将身上的泥巴甩了甩,不想再看她一眼,大步离去。 “完了,不好……”傻春揪着胸口,眼泪唰唰的流。 所有人都震惊了,没有人见过她这个样子。平日里傻春大多是乐呵呵的,有时候也会嚎啕大哭,但没有人见过她这种模样。 泥巴,血,泪……混在脸上。 干了的泥巴崩在脸上,格外的难受。傻春不知道是哪里难受,她只是使劲地抓着自己的脸,好久都没有修过的指尖很长很长。 她一下手将手上扣出一道血痕,脸上更加的疼。 “疼……疼……”傻春越发用尽地揪,捏,扣着自己的脸,希望那种疼痛能够少一点。 一旁的小孩看呆了,不敢再笑,低声问道:“那傻子怎么了?” 傻春没有停手,指尖里抓满了泥巴,脸上溢出的血往外滴淌,一眼望去就像一部惊悚大片,让人头皮发麻。 终于有人看不下去,走过来拍了拍她,好心地告知:“傻春,别扣了。那泥巴在水里一洗就干净了……” “水,水……” 她疼得厉害,听见水一双猩红的眸子 便四处找水。望见破子一侧的河水,傻春愣头愣脑地望那个方向冲去,好似晚了一秒就会怎么样? “哎,傻子哟……”村民们看着她跑远了,长叹一声也就回去了。 河边搭着几块青石,方便平日里大娘们洗衣服。傻春拼命地往水里冲去,一脚踩在石头上的青苔,整个人滑进了水里。 四处涌动地水流漫进她的鼻子里,口里。傻春呛得难以呼吸,拼命地叫喊着,可嘴里喊着水,支支吾吾地含糊不清。 人们只当做,她又在那自己玩弄。太阳一点点下沉,村子里没一会便炊烟袅袅,各家已经开始做饭了。 王氏在厢房门口张望了好久,迟迟没有见到那个傻闺蜜。傻春虽然整天疯疯傻傻,但还是知道回家,能听懂一些正常的话语,也知道到点了回家吃饭。 她双手来回摸索着,在门口来回的踱步。 村子另一口的河里,一具脏兮兮的身躯将周围都染成了黑色。那身子越来越沉,已经没了意识。 只是无边的沉寂…… …… 冷,好冷…… 顾晚晴醒来的时候自觉地格外的冷。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身上,水包裹每一寸皮肤,无边无际的冷。 她使劲地皱了皱眉,“冷,好冷……” 一声颤巍巍的声音过后,顾晚晴睁开了眼睛 ,只是跟前无数双眼睛正笔直地盯着自己,就像是在观赏动物园里的猴子。 她脸上还随即传来火辣辣的疼。 “哎呀,终于醒来……我就说我的法子灵验,果然两巴掌一下去就醒了。”其中一妇女抖了抖衣服,满面笑容地说着。 顾晚晴本能地捏紧了手心,四处张望着。 她是在一个小河边,周围围满了老老小小的古代人。这些人都不想电视里放的穿着华贵的唐装,汉服……只是一些破旧的布衣,普遍都是长发…… “丫头,可总有醒了,可把我给急坏了。”其中一位年纪偏大的夫人,一把拽住了她的手,来来回回的在她脸上抚摸。 那妇人满是褶子的脸上荡开了一抹笑容,手上的老茧咯得顾晚晴的脸上有些不适。 她挪了挪脑袋,仍旧一脸懵逼地看着周遭的一切。 人群后当即有人小声地嘀咕道:“哎,这么个不成器的,救上来怕也只是糟蹋粮食。本来就傻,现在恐怕是更加……王婶啊,真是命苦啊!” 方才摸着顾晚晴的妇人被称作王婶。王婶为难地笑着,“说到底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没办法啊。醒了就好。” “谢谢大家了,都散了吧。我也带着丫头回去了。”王婶冲着周遭的人笑了笑,将顾晚晴拉 了起来,笑着说道:“饿了吧,娘带你回去吃饭。” “娘?”顾晚晴瞪大了眼睛,木讷地盯着她,脑子里飞速地运转着,试图为这一切找一个合理的解释。 她记得她是在前往法国的飞机上,一个星期前她接到任务要去法国,盗取一副极其名贵的国画。此次任务难度非常大,但酬金也是格外的美丽。顾晚晴本准备干完最后一笔,之后就可以收手了。 脑子里最近的记忆里,她记得飞机好像坠落了,脑子里依稀还有一些乘客们恐慌的片段。 可是,然后,为什么,她会在这个这么贫困的地方?主要他们还都说的中国话,顾晚晴还是在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娘? 她出于礼貌朝着王婶笑了笑,抽开了手。一个回身,顾晚晴看见河水里倒影出自己奇丑无比的模样。 我的妈呀! 那张脏兮兮的脸上已经看不出五官,没有被河水冲洗掉的泥巴还这里一块那里一块,分布在脸上的各个位置。身上是一身叫花子看了都觉得发指的“破布”,头发就更加的“惊世骇俗”! 顾晚晴来回的扣了半天脑袋,只能想到一个解释,她穿越了。 飞机失事,导致她穿越了…… 尼玛别人穿越都是公主小姐,美少女……为什么她成了这个样子? 第三章 她到底是谁? 顾晚晴双手捂着脑门,思考人生。王婶看着她动作敏捷了好多,但不知为何目光发直,做出一些奇异的行为。 “丫头,跟娘回去吃饭。”王婶重新挤出了一丝笑容,一边说着,一边摸了摸她的脑袋。 并没有发烧啊! 她重新松了一口气,拉着她准备往家里走。顾晚晴突然多了一个“娘”,她的内心是不知所措的。不过,她可以辨认,这个“娘”应该不是后妈,对她是没有恶意的。 王婶看着她的双眸里都是担忧,关心……但方才的其他人,表情就不大友善。 初次到达一个地方,跟对人还是很关键的,一不小心,可能就送了人头。 顾晚晴对王婶回了一个笑容,好久才笑着应声,“好,娘,我们回家。” 王婶愣了一愣,带着这个傻闺女望家里走。她紧锁的眉头里,还是有些许担忧。 本就脑子不好,都怪她没有看好,这要是留个什么后遗症,哎……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一个破屋子。 顾晚晴站在门口,久久不能适应。屋子是泥巴搭的,地上摆了一张小四方桌,一个桌角还被砍了下去,露出参差不齐的木茬。黑色的小茶壶摆在上 面,盖子也早就没了,旁边甚至都没有一个完整的水杯,只有一只豁了口子的破碗。一个三根腿的破凳子,放在不平的泥地上,摇摇晃晃,还坚持着不肯倒下。 神奇…… “这,姑且,也能算是个家……”她好久才收回了下巴,努力的让自己的小心脏接受事实。 王婶进屋便张罗着饭菜,先给她弄了碗稀粥。粥是冷的没有任何油水。 “快喝点吧,刚才在水里一定冻坏了。”她一边递给她,一边拖着顾晚晴上炕,怕她冻着脚,还将那双破鞋扔在地上,给她拿被子围住了。 在破旧的被子底下,那双粗糙的手正捂着她脏兮兮的脚,满脸都是欣喜和雀跃,没有一点嫌弃的样子。 顾晚晴心中一热,前世她没有母亲,甚至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母爱。 这家里的确是穷的叮当响,但那一瞬间,顾晚晴觉得好暖好暖。 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母爱吧? 顾晚晴捏着鼻子,一口气灌下了那晚稀粥。 一来,她不想娘失望,二来,在这个破地方,什么草莓,车厘子……是不存在的。她想要活命也就只能先凑合着点了。 王婶将她弄上坑,又出门忙 活,一直捯饬了半天,忽然想起什么来,开始往屋里叫喊着。 顾晚晴琢磨着自己的小心思,心中咯噔了一下,缓过神来,又听见王氏担忧地催促,“傻丫头啊,怎么这么半天都不理娘啊,不认识娘了?饿不饿了?还是想嘘嘘啊?” 嘘嘘……难道就是小便?还有刚才她说的拉粑粑……就是大便?顾晚晴有点汗颜,这还真是……乡土气息浓厚啊!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子,怎么看怎么也不像小孩子,少说也得有十三四岁了吧,可她竟然像对小孩子一样对自己。是因为宠溺吗?还是说……有什么其他的原因呢? 顾晚晴没时间去深究,也没有那个精力去思考,她现在的确渴的很,感觉嗓子里有火在烧,张了张嘴想讨口水喝,发现没有一点声音发出。该死的,难道是烧坏了? 顾晚晴有些心急,王氏倒是先反应过来了,赶紧指了指桌子上的壶,恍然大悟地说,“我丫头这是渴坏了了啊!等着哈,娘一会去给你倒茶,你先赶紧去炕上躺着,这才刚好些,可不敢再吹风了啊。” 在王氏地照顾下,顾晚晴再次躺到了炕上,背后垫了一个枕头, 比刚才的姿势舒服了很多。然后就看着妇人从桌子上拿起那只破碗,然后走出去冲洗了一下,将水随意泼到院子里,回到屋里倒了大半碗茶水。 顾晚晴刚想要伸手接过,却被妇人闪了一下,“来,娘喂你,你自己再把衣服弄湿了。” 下一秒,那只盛着茶水的破碗,就伸到了自己的最边上。顾晚晴心中笑了一下,怎么这当娘的这么宠溺孩子?人家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到她这咋给宠成了这样? 话说她从小到大,还没有受过这待遇呢!一时还真有点接受不了。 她从小就是孤儿,小时候去街上乞讨的时候,被带回了组织中,然后就是接受残酷的训练,长大后她凭借自己的努力为组织和自己取得了一次次成功,但一心想要回归平淡,所以才会有了坠机的事情发生。 算了不想了,越想那些事就越觉得心寒,或许是组织生怕她出去后泄露机密,才在自己的直升飞机上做了手脚吧……相比那些冰冷成机器人的人,还是面前的妇人比较可爱。顾晚晴喝了一口碗中的茶水,觉得这个穷苦的家,很是温馨。 在“娘”的悉心照料下,顾晚晴可 是喝光了三壶热茶,才感觉喉咙舒服了很多,但还是说不出话来。 顾晚晴感觉自己额头上冒了些吸汗,对着“娘”指了指自己额头,妇人马上就心领神会,“哎哟总算是出汗了,这可是好事,我姑娘一会就能好了,等着哈,娘去找块毛巾,给姑娘擦擦汗!” 顾晚晴轻轻点头,心中一片温馨。这一切都很真切,不是梦……她果真重生了,虽然这个身子让人很不满意,这个家庭也是有些让人失望,可这娘亲,却是让她很温暖。从小就未感受过亲人之爱的顾晚晴,此刻别样满足。 很快,王氏就回来了,手中拿着一块湿帕子,还冒着热气,应该是刚从温水里拿出来的。“丫头过来,娘给你擦擦脸,舒舒服服得睡一觉,你爹啊去镇上给你抓药了,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喝了药,我姑娘就能彻底好咯。” 王氏像是对着顾晚晴说,又像是自言自语。顾晚晴闭上眼睛感受着她的体温,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没了刚才的迷茫,眼神一片澄澈,闪着坚定的光芒。 既然老天爷如此怜爱她,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那她一定要活出自己的精彩来! 第四章 狠婆婆 两人正说话间,门外传来传来一阵急切地叫喊声。 “老三家,你给我出来!好好的粮食都让你给糟蹋了,你看看这里面还缴上头发了,你是不是看我老了,不中用了,干脆是准备毒死我算了!”门外,老太太双手叉腰,趾高气扬地朝着屋子里喊着。 顾晚晴听声音就知道将是个狠角色! “娘,怎么了?”她轻声问了一句,打探道。 王氏闻声浑身一哆嗦,连忙起了身子,“没事,你在这躺会,娘这就出去。” 她说完,手来回地在身上戳了戳,眸子里都是惶恐。门外的老太太骂骂滴滴。 见屋里半天没人进来,更加的脸红脖子粗,一股脑端着碗就冲了进来。 “老三家的,人呢?是不是现在我说的话都听不进去了!”老太太一进来一双囧囧有神的眼睛在屋子里来回扫了一圈,对上王氏的眼睛,她嘴边勾起一抹冷笑,急匆匆上前就指着她的鼻子,“怎么着,你是不是想毒死我!” 老太太的指头直接戳到了王氏的脸上,强迫性地让她看饭里头发。王氏每天做饭洗衣,还要弄些农活,方才女儿一直没有回来。她心里一急,估 计就把头发弄到饭里了。 “我这就去倒了,重做。”她低着头,准备去接碗,态度温和。 老太太一把挡在她的跟前,拽着她就往屋里撤,“重做?哪天我被你毒死了,也能重做吗?” 顾晚晴看着王氏被骂得狗血淋头,指尖捏得发白。 这老太太也是真是过分得可以,一家人,做饭给她吃也就算了。居然还挑刺。 看她的架势恨不得要把王氏给拖出去凌迟。 “娘……”顾晚晴初来乍到,不了解情况,她挪了挪身子,下床准备替王氏说话。 王氏生怕她惹事上身,当即挡在她跟前,止住了她的话,笑着赔礼道:“我一时疏忽,是我糊涂……” 老太太扫了她一眼,没等她说完,就厉声喝道:“行了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心不在焉。我说老三家,你是真的拎不清还是装傻,那个傻东西掉河里了,你还就回来干什么?你怕屋里的粮食糟蹋不完吗?还是你也傻了,连饭也做不好!” 她说着,猛地将饭碗甩在王氏胸前。 瓷碗砸在王氏的胸前,传来一声闷响。油和饭全部糊在了她的胸前。王氏怕碗摔了,连忙接了起来。 床榻上的顾晚晴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还真是欺人太甚。 她下床就当即挡在了王氏跟前,没来及说话,老太太看她气冲冲地冲了上来,当即瞪大了眼睛。 “你想干嘛?你想为她出气是怎样?我告诉你,老三家最大的错,就是生了你这么个东西!是我,我就立马将你推进河里了,没用的东西!”她满目凶狠,一把拽上了她的头发辫子。 顾晚晴的头发被扯得生疼,本来她只是想要护着王氏,不让她因为自己受欺负。这老太太竟然也是恨不得要杀人。 “松开!”她指尖捏得发白,阴冷的眸子朝着老太太穿射而去,语气冰冷渗人。 老太太惊得长大了嘴巴,立马松了手。她完全没想到这个疯子居然会有这样的反应,空气也好似凝固了一般,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氛围。 人说疯子疯子来,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老太太又扫了一眼顾晚晴的样子,不自主地往后挪了挪步子。王氏生怕老太太盯上女儿,她一把拽过顾晚晴,就挡在了她的跟前,连连道歉:“娘,是我错了,跟她没有什么关系,都是我不好……” 老太太被她的声音唤过 神来,一巴掌甩在了她的脸上,又恢复了刚才趾高气昂的样子,“这就是你养的好东西!真是丢人啦,丢人!” 王氏瘦削的身子被猛地一巴掌,整个人被打飞了老远,嘴角溢出血来,本就稻草一般的头发散落下来。 “娘!”顾晚晴心头一颤,上前就扶过王氏。望着她脸上的巴掌印,她的心头气不打一出来,回眸望向老太太。 王氏一口气忍住了疼,只想这事最好就这么过去。 “娘,这跟春晓没关系,都是我不好,是我对不住张家……也对不住老三……春晓这才刚捡回一条命来,我们也是希望她能好起来……”。”她低着头笔直挡在顾晚晴跟前,声音还带着丝丝歉意。 老太太看了一眼惨兮兮的两人,满目厌恶。 本来她不过是听书这傻子掉河里了,心里盘算着死了最好,省得家里少了一份口粮。谁知没多久就又听书,那傻子被老三家给救醒了。 她便气不打一起处来,家里出了个傻子不仅浪费粮食,还成天在外丢人,真不知道有什么好。 不过看着王氏惨兮兮的样子,她也是没什么办法。 “这次就算了,下次误了事 ,可别怪我找你茬。我是不想你不成个样子,跟你那个傻子一样出去丢人!”她说完,这才收场,大摇大摆地出去了。 顾晚晴看着王氏的脸,眼角热泪一时间涌了出来。 都是因为她,因为她不好,否则王氏也不会挨打! 虽然刚穿越过来不久,但王氏这些年受的委屈也能大致想象得到。 她一把抱住了王氏,心头说不出的苦涩。第一次她觉得作为一个母亲是多么的伟大。 “娘……” “没事,娘,没事。可没吓着你吧……”王氏一手抚着她的后背。所有人都觉得这孩子痴,傻,但她是她的孩子,这孩子本心不坏。 看见她累了,她就会在一旁跟着不开心。要是有一天能够正常生活就好了。 顾晚晴看到她眼里似乎含着泪花,想必是感到有些绝望吧,但强忍着没掉出来。 顾晚晴这才知道,原来这具身体的主人叫——张春晓。还真是一个很接地气的名字啊,不过叫什么已经无所谓了,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她亲手将王氏鬓角的发勾在脑后,在心底暗自发誓,“总有一天她会让她过上好的生活,不必终日忍气吞声。” 第五章 回魂 她回过神来,看了眼自己的女儿,心中咯噔了一下。这春晓自打生下来就是个痴儿,这么多年来也习惯了。虽然小时候药也没少吃,但依旧是不管用。后面她和老三又生了几个孩子,都没这样的毛病,也真是奇怪了。 姑娘越长越大,她也就越来越担心了。平日里女儿痴痴傻傻,眼睛里总是无神的,可是现在看上去,眼睛里像是藏了什么东西,眉头轻微地皱着,好像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要知道,要想在傻子脸上看到什么表情,蛮难的一件事。这女儿看起来子啊思考着什么,难道……这被水一泡,就知道开窍了? 妇人下炕看了女儿好一会儿,满脸地不可置信。与此同时,顾晚晴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打量了好一阵儿,才说:“娘,刚才那个老太太好凶啊,是我奶奶吗?” 顾晚晴终于开口了,只是刚说了一句话,这嗓子里就像被火燎了一样,难受得不行。其实,这也是她刚才就想说的,之所以没有还击,就是因为嗓子不舒服。 这下子,换 成王氏沉默了,她瞪着原本就很大的眼睛,骨碌碌的打量着自己的女儿,像是看陌生人一样。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这话能是女儿说出来的吗?是她那个心智不全的女儿说出来的?自从知道女儿治不好以后,她和张老三就互相安慰,只要女儿自己活得开心就行了,其他的也不用考虑太多。 可现在……难不成是老天爷开眼了?让她女儿恢复心智了? 见她不说话,顾晚晴也盯着她,心想这娘怎么愣住了?难道发现自己是假的了? “娘——你咋不说话呢?”顾晚晴试探地问了一句,有点讶异。 “啊……啊!是!是是是!”王氏缓过神来,一连回答了好几句。然后又抓住她的手,拍了拍示意安慰,“春晓啊,刚才奶奶说的话你别介意,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呢,但还是很疼你的,记住了么?” “哦……”顾晚晴嘴上应着,但心里却是嘲讽一笑。 刀子嘴豆腐心?呵——怕那老太太是刀子嘴火药心吧!自己的存在在她眼中就是家门不幸,那眼神恨 不得能吃人。 她顾晚晴纵横**这么多年,最不缺的本事就是看人!这人怎么想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人们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不是说着玩的。从一个人的眼神中,你可以看到很多东西。 倒是这王氏啊,简直就是个活菩萨,别人对她再怎么坏,她也要把人想的很好。哎,真是让人捉急呢。 “娘,奶奶说我就是个傻子?真的吗……”顾晚晴想从她的嘴里套出点话来,因为刚才在老太太的嘴里,她分明听到了一种羞辱和鄙视。 难不成这身体的主人真是个傻子?想想这一系列的表现,貌似还真挺像的……十几岁的女生,就算再怎么邋遢,也不至于这个样子……可是,傻子又怎么会为了男人跳河呢? 或许,是被人教唆的!还有一点很奇怪,她既然来到了这具身体,却没有一点前主人的记忆。 王氏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到院子里“砰”的一声,接着又是老太太尖锐的斥责声,“老三家你是死了吗!还不赶紧出来干活!” “ 诶~来了来了~” 妇人赶忙从炕上跳下去,转身对顾晚晴嘱咐了一两句,便就跑出去干活了。顾晚晴乖巧地看着她离开,直到那个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中,她才陷入了沉思。 感觉头晕晕的,顾晚晴再次躺下了,看着夹杂稻草的房顶,她细细琢磨着这一切,可却没有任何头绪。 最后,她决定就算这身体以前是个傻子,现在她来到这里了,就一定要改变这一切,不能让任何人欺负了自己和娘。毕竟,她是两世以来第一个给自己温暖的人。 良久,顾晚晴感觉眼皮越来越沉,嗓子那种火烧火燎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头皮也像要炸开一样得疼痛。她的胸口似乎被什么东西冲撞着,想要张口呼救,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该死的,难不成又发烧了?可是这屋子里昏暗无比,像故意被人遗弃在这里得一样,与世隔绝了……好想下炕喝一口水,但四肢就是不听话,虚弱得动也动不了。 时冷时热,将顾晚晴折磨得不成样子,被子早就掉在了地上,她时 而感觉自己被火烤着,时而又觉得被浸泡在冷水里。 脑海中冲出了很多陌生的画面,应该是张春晓原本的记忆,那些记忆和顾晚晴的记忆碰撞在一起,几乎分不清谁是谁。“啊——”她发出难受的嘶吼声,脑壳都要被撕裂了。 眼前的景象一点点变模糊,在失去意识的同时,她啪的坠在了地上。凉凉的土地,让她感觉舒服了很多。 那些画面还不断在眼前闪现,从七零八碎的记忆中,顾晚晴算是知道了这身体主人的经历。原来,她从小就是个痴儿,被张老三和媳妇辛苦拉扯大,算是受了别人不少的白眼,可夫妇两个从来没有嫌弃过她,一心一意地照顾着,也算是含辛茹苦。 可就在昨天,她莫名缠上了自己的娃娃亲对象,被对方几句恶言刺激到了,一下不小心掉河里了,也就有了现在了情况。 屡清楚了思路,头疼的感觉也弱了很多。直到一个关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才算是清醒了过来。 “哎呀我的儿,怎么躺在地上了!”正是刚才的“娘”。 第六章 恢复心智 顾晚晴看着她这娘亲局促的样子,真想自己站起来了事,不然凭着自己的这个硕大身躯和娘亲这小细身板的力道,得折腾多久才能把她给扶起来? 奈何自己的这副身体现如今软弱无力,就像是四根软绵绵的棉花条,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她曾想过自己努力,但是根本无济于事。 “诶哟,三嫂,这是怎么了,怎么孩子撂在地上?”忽然门被推开,从外面进来一个五大三粗的男子。她的目光越过娘亲的胳膊,落在那个男子的身上。 一看就是常年干农活的普通农夫,身材高大,面色经历常年的暴晒,变得黝黑中泛着一点通红。胳膊上面肌肉看着发达有力,两双手也是看着比寻常人的粗大许多。 他三步两步走到顾晚晴身边,抓住她现在栖身的这个身躯的胳膊,一把将她拉起,扶到了床上。这双手粗大有力,布满了老茧,粗糙的掌心里面纵横着深深浅浅的沟壑,总之弄得顾晚晴很是不舒服。 “她五叔,三嫂我这是刚忙完回来,就看见春晓掉在地上,我扶也扶不起来。真是谢谢她五叔了。”娘亲的脸上漾开了一抹欣慰的微笑,对他说话 也是真的和和气气,似乎很感念这个五叔似的。 顾晚晴开始在脑子里回忆关于这个五叔的事情。她在一片混乱的记忆交缠中,找到了关于她这个五叔的事情。 五叔人称张老五,张家上一辈排行老五的儿子。在这个家里,几乎所有的人看她痴痴傻傻的,要么是嫌弃厌恶要么是嘲笑鄙视,只有张老五对自己还算是和气的,平日里也没少帮着自己爹娘。在外面,要是自己受了欺侮,他也会护着自己。 这个人让顾晚晴提起了一些好感,她知道自己原主的这个境遇,能有人不去欺负就已经是不错的了。只是她对这个五叔也称不上亲近或者感恩,本来就是一家人,互相帮衬也是情理之中,再说,他实质上也并没有对自己好到哪里去。 无非也认为她是个傻子而已,在这个家里面,真的对自己好的,只有自己的亲爹和亲娘。 “没事儿,孩子嘛,还从小就成了这样,本来就该多照顾着。三嫂,若是之后傻春还有什么需要照顾的,你就尽管说,我老五能帮上忙的,尽量帮上忙。”那张老五拍了拍胸脯,一副大义凛然一身正气的样子。 “那真是 谢谢老五了。”妇人的脸上总算是有了一点舒心的笑容,她眉头展开,眼角上多了几丝浅浅的皱纹,对他好声好气道。 “傻春,好好待着啊,你要是听话,五叔给你买糖吃。”张老五嘿嘿地笑了出来,随即弯下腰,像是逗三岁小孩一样嘴上说着插科打诨的话,脸上则笑嘻嘻地也期盼着对方给个笑脸。 顾晚晴看了反而提不起一点高兴的样子,相反,对于这样的人,她反感的不得了。但她还是忍住了自己的小性子,装作一副痴傻地样子,目光呆滞,咧着嘴角嘿嘿笑着:“好呀好呀,五叔真好。” 也是奇怪了,嗓子也没有那么疼了,只是一张嘴还是觉得干渴难耐,从喉咙深处有一股铁锈了一般的腥味冒出来,呛得她只想咳嗽。 那张老五大笑了几声,跟妇人嘱咐了几句就离开了。 “水,水,娘,快给我水!”张老五刚出门,那扇破门将掩未掩地关上的时候,顾晚晴就赶紧咳了出来,对眼前这个妇人说道。 那妇人看自己孩儿痛苦的样子,忙跑到桌前,提起壶倒了一碗热茶,然后忙忙地送到了顾晚晴的嘴边。顾晚晴接过那个破碗,也 不顾上面的豁口正对着自己,一仰脖就喝了下去。 这么喝了三五碗,她才算是把嗓子里的火气给消了下去。她张开嘴试了一下,能发出连贯的音节,让自己听起来还算是能说话。 只是这一连串的变故,使得那个妇人早就反应不过来了。自己的女儿忽然有这么大的变动,论哪个母亲都会觉得惊讶吧? 那妇人动了一下嘴唇,似乎有好多话想要跟眼前的这个人说。这个姑娘从外表上看,还像是原来自己的那个姑娘,可是给人的感觉,怎么着都跟原来那个傻姑娘搭不上边。这个姑娘有些陌生,甚至,根本就不像是之前自己的那个笨拙的女儿。 “姑娘,你到底是谁啊?”那妇人犹豫半天,才下定决心了似的,对眼前的女儿说道。 顾晚晴楞了一下,看来自己究竟是瞒不住了吗?她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妇人,虽说对她满怀的爱怜绝对是出自真心,但她也看出来了那片刻的犹疑。也对,自己的姑娘傻了那么长时间,忽然好像跟个没事人了一样,搁谁也会觉得自己的女儿陌生的。 “娘,您放心,我还是您女儿春晓,”她见四下无人,估计 外面也不会有人听着,就对这个自己应该称其为娘亲的妇人说道,“只是我现在感觉自己什么都明白了,之前是我不懂事,让您操心了,是女儿对不住您。” 这下,这妇人算是彻底明白了,这样的话搁以前那个傻春是绝对不可能说得出来的。 这么说,她这个傻闺女这么经水一泡,反而给好过来了,心智恢复了?她一下子喜出望外,这可真是老天爷开了眼了,终于让他们一家子遭了好运了。 只是她不知道,这所谓的恢复心智只不过是换了个人而已。若是这个妇人知道了在自己女儿身体里的这个人根本就不是自己女儿,应该会很伤心的吧? 毕竟连着原主的整个记忆和感知,顾晚晴还是能感觉出来自己对眼前这个妇人的依赖的。再说了,这的的确确是两世一来唯一对自己好的人,她怎么忍心去让这个人难过呢? 就当是一场美丽的意外吧。 “老三家的,你又死哪儿去了!真是一天比一天懒了,你想让一大家子都跟着你那个破落玩意儿过苦日子对吗?!”然而还没有等妇人高兴完全,就听得屋外一声尖利的叫骂声,透过门缝传了进来。 第七章 保密 本来心情大好的妇人听到了外面的叫喊声,忽然脸色大变,笑容僵在嘴角,原本神采奕奕的眼睛又忽然失去了光彩。 顾晚晴能感觉得出来,眼前的这个妇人有多不情愿,又有多恐惧。没有办法,在这样的时代,婆婆和媳妇就像是水和火,怎么可能融在一块?多年的媳妇熬成婆,估计现在的这个婆婆年轻的时候也没少受气。 那恶婆婆一边叉着腰,一边挪动小脚,就像是挪动圆规的两个尖端一般,挪到了妇人的面前,指着鼻子骂道:“好啊,我说哪儿去了呢?原来还是过来看你家这个窝囊孬种来了?看看看有什么好看的?傻里傻气跟个墩子似的,就你宝贝这一个是不是?” 这一番话说得顾晚晴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虽然她很认同这个身子就是跟墩子似的,但是毕竟现在是自己在这个身体里面,谁愿意这么被人说啊? 那妇人也是不可置信一般看着她,似乎也被气得不轻,双肩微微发抖。但是无可奈何,这个年代的媳妇,跟婆婆相对抗简直是不自量力。她再怎么无奈,也只能忍气吞声。 “娘,都是我不好,您要是有什么气撒我身上可 以,不要说春晓了,”她说道,勉力挤出一丝笑容,对那恶婆婆好言好语地说道,“您看,春晓真的跟以往不一样了,她现在不痴也不傻了,您看看,春晓,叫一声奶奶……” 然而这妇人话音未落,就听得那边的恶婆婆“诶呦”一声,捂着胳膊就开始乱叫起来。那妇人一惊,忙回过头看,却见张春晓手上的碗不知什么时候没了,而那个碗,不偏不倚地就砸在了赵氏老夫人的身上,还溅了赵氏一身的水。 却见那个傻春拍着手,依旧咧着嘴痴痴傻傻地笑着,对那老妇人说道:“奶奶喝水,奶奶接不过碗……落汤鸡,哈哈,落,汤,鸡!” 那老人气得不得了,圆规腿重重地往地上一跺,指着张春晓的鼻子就骂道:“你这个小贱人!痴痴傻傻还弄到你奶奶的头上了!要不是看你本来就傻,我一定把你打得傻到认不出你是哪个小蹄子生得来!” 好个指桑骂槐的能手。顾晚晴在心里冷哼一声,对于这样的人,就是不需要她讲什么道理,直接出手就是了。 “是啊,我是看她不一样了,比平日里还傻,傻到什么都敢做了,都不知道什么该做 什么不该做了!”那老夫人越说越气,两只脚愤恨地在地上用力踱来踱去,好像在地上都能踩出一个个小洞一样,“连自己的亲奶奶都敢顶了,怎么?反了天了不成?天天不是惹事儿就是找麻烦,死了算了,早死早超生还省的受苦,也省得连累一大家子都跟着你受苦!” 话说的真好听啊,她什么时候天天惹事?不都是你们嫌她是个累赘吗?不都是你们嫌她整天丢人现眼的吗?顾晚晴心里只有对这个人的无限鄙夷,不想再理论或者辩解什么。 若是以前的顾晚晴,一拳打晕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但现在又不是21世纪,对方还是个封建家庭的大家长,若是一拳挥过去恐怕就会连累爹娘被人唾骂不尊老吧? 她不能用正常人的方法去反抗,但是能用傻子的方法去反抗。这样就算是做了什么,人家也知道你是傻子,只是无意识做的,骂两句也就算了。 “还不快点去干活!”圆规骂的痛快了,也没什么该说的话了,于是转过身去呵斥自己的儿媳妇道,转身愤愤地走了。 这一下子妇人可算是看明白了,自己的女儿绝对是没傻,还聪明着呢 。 “儿啊,你现在真的好了?”那妇人看着自己的女儿,迟疑地问道。 “娘,您还不相信吗?我是真的好了。”她说道,嘴角漾开一丝微笑。她上一世就没有记得自己的母亲究竟长成什么样子,接触过的人也都对她只有利用,她自然不知道,人间真情是什么滋味,也不知道面对人间真情的时候,自己应该是怎么样的一个处理方式。 她只能竭尽所能地用自己认为最友好最温暖的方式,对眼前的这个妇人说道。张家老三和妻子王氏常年来对这个亲生女儿一直是疼爱非常,她也知道,自己一直以来给两个人也添了不少的麻烦,心里除了感激以外,还有一点点的歉疚。 从此以后,她绝对不会再让爹娘跟着自己受任何委屈,自己也会竭尽所能去对自己的爹娘好。毕竟他们是这个世上,真心对待自己的人。 “太好了,太好了,真是菩萨显灵了啊,娘得空一定要去庙里拜一拜,佛祖保佑,菩萨保佑了啊。”那王氏欣喜若狂,这么多年,他们总算是开了眼,他们家也能好好地生活,不再忍气吞声了。 顾晚晴看着她这幅样子,心里也很替她 高兴。她眼珠一转,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神色严肃了起来,对她说道:“娘,女儿跟您说个事,您可一定要听女儿的。” “你说,只要不过分,娘都听你的。”王氏见她严肃的样子,心里也不禁提起几分认真来,她知道女儿已经今非昔比,她现在说过的话都是经过谨慎思考说出来的,所以肯定跟痴傻的时候是不一样的。她竖起耳朵认真地等着。 “娘,我恢复心智这件事情,您可一定要保密,千万不能跟任何人说,包括家里人。哦,除了我爹。”她认真说道。 且不说别人相信不相信,就算是相信了,她可不敢保证这个对她都充满了敌意的张家会怎么对待自己。她还没有让自己的爹娘过上好日子,若是让人知道了她恢复心智,恐怕麻烦的事情会更多。 所以在此之前,她能装一天傻春,就装一天傻春。 “为什么?”但是显然,王氏并不理解这一番,她也不能让王氏真的理解这一番话的意思,“至少,让你奶奶知道了吧?你别看……你奶奶这么说你,其实心里还是挺……” 说到一半,王氏却见她的脸色越来越冷,不由得噤了声。 第八章 你怎么不死? “挺什么呀?对我挺好的?指着我鼻子说我是傻玩意儿,说我败家早死早超生是对我挺好的?您是不是对什么才是对人好有误解啊?还是说您觉得这是一个奶奶对亲孙女该说的话?”顾晚晴嘴角挑起一抹冷笑,一字一句都在往自己这个娘亲心坎里问。 听到这儿,王氏脸上的笑容算是彻底挂不住了,她嘴角的笑容撂了下去,垂下眼睛,沉重地叹了一口气,两只手不由自主地交缠在一起。顾晚晴看见了那双手上面的老茧,细细密密,将原本应该纤细白嫩的手撑得粗重不堪。 她忽然觉得这么说话好像是有一点太现实了,刚想说什么,却听她沉重地叹了一口气道:“你奶奶若是知道你不傻了,应该会好很多吧。” 其实顾晚晴总觉得她附身这妮子实际上还不算傻得通透,一个男人让她跳河她就跳河了,那说明她还是听得懂话的,不过这个傻春到底成了什么样子不是她现在需要弄清楚的。 她要做的,只是怎么利用这副身体,让他们一家在那个恶毒奶奶的面前抬起头来,给自己给爹娘都过上好日子。 所以,她绝对不能 让别人察觉她不傻了。那样的话,估计那个奶奶才不会对自己好,反而会更加防备自己,到时候日子就更难办了。 “你先在这儿好好歇会儿,娘先出去干活了。”王氏担心自己若是接着坐下去,婆婆就又会找她麻烦,于是叮嘱了她两句好好休息,就赶紧出去干活去了。 屋子里又只剩下了顾晚晴一个人。她将腿盘起来,想要坐得舒服一些,然而奈何自己的这幅身躯实在是太胖了,就连收腿都困难。她仔细看了看自己身上那套已经被各种颜色的污渍厚厚抹了一层的衣服,又看了看自己黝黑且嶙峋的指甲,皮肤好像好几年没洗过澡一样黑。 她忽然觉得这副身体实在是太对不起自己了,难怪别人看了都不想接近,谁都会觉得难受的吧?她自己都觉得这副身体和前世那个生活精致的自己差别实在是太大了,怎么看怎么觉得心里不舒服。 只是现在她忽然要求洗澡更衣一定会引起家里其余人的怀疑,况且她也不想打扰了自己的母亲,以免她又被那个奶奶给骂一顿。她自己在房间里面摸索着,从床头那个藤条编的,像是个 篮子的东西里面,摸出来了一把小剪刀。 她先将自己的手指甲和脚趾甲都修剪齐整,虽然有的时候有点疼,但是到底还算是剪得漂亮。顾晚晴把见剪刀扔回框里,看房间里好像没有可以供自己洗手洗脸的东西,就趿拉上那双勉强可以称得上是拖鞋的东西走出了门。 王氏并没有在门口那边洗衣服,但是洗衣服用的盆和木槌都还在,盆里面还泡着几件称不上是什么颜色的衣服。她找了找,把皂角粉翻了出来,拎到门口的小河边,开始给自己洗手洗脚。 指甲里面甚至是手掌纹路里面都积了厚厚的泥,仿若几百年都没有洗过一样。顾晚晴拿着皂角粉搓了好久,再将那一双肥大的脚放到河水里面,使了好大的力气,才算是把手脚上面包括指甲里面的的泥都清洗干净了,只是还是黄不拉几的样子,好像泥土一般。 再看河水已经是脏了一大片,她将脚别扭地拿出来,伸进自己的鞋里面。感觉洗完以后脚就轻飘飘的好像棉花一样,非常不适应。 至少原主好像不适应。 她刚想要收起皂角粉回去的时候,却忽然听得身后一 个尖酸刻薄的声音传了过来:“哟,想不到你还在这里,昨天跳河那一下竟然没有把你淹死,傻人有傻福吗?” 顾晚晴皱了皱眉,这又是哪个歹毒的? 她转过身去,只见来者是个十五六岁的姑娘,个子不高倒是很纤细,模样长得还真的是清秀。细长的柳叶眉,两弯翦水秋瞳又大又亮,鼻子和嘴都是小巧的,模样很乖,身上穿着短夹袄配方领比甲,下身一条绣花红色褶裙,头发梳得顺滑,用一根发带轻轻挽起来。只是那双眼睛里面露出凶狠的光芒,尖酸刻薄的样子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顾晚晴在心里摇头叹息,这个,算不算暴殄天物啊? “我说你可是够痴情的啊?敢为清子哥哥跳河自尽,我佩服你的勇气,只是你怎么这么讨厌,跳就跳吧还被人救了上来,你怎么不去死了,让我们都留个干净!”那人凑上前来,咄咄逼人的气势仿若在将她一步一步往悬崖那边逼。 顾晚晴忍耐着才没有把自己手里的皂角粉扬到她脸上,即使原主是傻子,你也不能这么说人家吧?欺负人家听不懂就这么说吗? 而且这位大姐,一 个傻子跟你能有什么仇什么怨?你犯得着这么敌对人家吗?她不满地在心里嘟囔着。 当然,她这一系列都没有在明面上表现出来,多年的训练和经历打磨早就让她锻炼成了情感不溢于言表的本领。她现在面无表情,一副痴傻呆愣的样子,倒是很像原来的傻子。 那女子没有起疑,对着顾晚晴又重重地,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说道:“你给我听着,你别以为你是傻子我就不会把你怎么样,你抢了我的清子哥哥,我就不会放过你,你等着吧,他是我的!” 这下她总算弄清楚自己被她敌视的原因了。她心里毫无波澜甚至想翻个白眼了事。这个时代的女人难道整天没事干,还是被家长里短生活琐碎给弄得平庸了?脑子里怎么全是男人! 都是男人就算了,还来跟一个傻子抢男人,你是没人要了还是怎么的? “春晓,春晓?你在那儿吗?跟谁说话呢?”她刚算计着该怎么不着痕迹地报复一番,忽然听到远处娘亲在喊着自己的名字。 她刚想答应,却见那个女子一把夺过她手中的皂角粉罐子,抓住她的手就往房子那边走。 第九章 白莲花 顾晚晴被她这一系列的动作弄得莫名其妙,但是看她好像并不能害自己,也就跟着她回去了。 “三婶子,是我。”那女子忽然朗声说道,这一开口可是把顾晚晴弄得一愣一愣的。 这甜得像是喝了糖水的嗓音,她是会伪音吗? “原来是美美啊,真是吓到三婶子了,”王氏看清楚了来者是谁之后,就舒展了眉头,慈爱地看着那个叫美美的女孩子,和蔼说道,“你怎的来了,也不说一声,进来喝口茶什么的。” 听了王氏这么一说,“美美”扬起嘴角笑了起来,甜美得让顾晚晴都差一点信以为真:“刚来的,实在是抱歉,让三婶子挂心了。我这不是刚才看见春晓在河边,怕她出事,就赶紧把她带回来了嘛。还好春晓没事,不然,可是要把我给吓到了。” 说着,那个“美美”还使劲攥了攥那只胖手,好像让她闭嘴似的。 “哎哟,我的儿啊你忽然去河边是干什么?你看你忽然出去把娘给担心的,”王氏一听,大惊失色,连忙把她女儿拉了过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确认没有什么事情才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多亏 了你啊美美,还好是你,不然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可怎么办啊。来,进屋坐,三婶子给你烙个糖饼吃。” “不用了三婶子,我回去吃就好,您甭担心。”顾晚晴能听出来,她乖巧的话语底下的浓浓嘲讽,看她这样子,估计家里也有些家底,而且刚才那只手细皮**又莹白纤细,估计她也是受宠被溺爱的命,怎么瞧得上他们? 见再三挽留不得,王氏也就不再强留,只是多说了几句谢谢,就带着自家女儿回去了。 顾晚晴一直不想露出除了呆滞以外的神色,就是怕别人辨认出来这个张春晓已经不傻了,但是要是只当着她娘亲的面,她就可以放松一些了。 真的是在什么年代,都是白莲花当道。她翻了个白眼,就是不明白了,为什么总有那种心思恶毒的女孩子要故意装纯装乖,是想让别人可怜她吗? “春晓啊,你怎么忽然要去河边?你知不知道你差一点吓到娘了!”反倒是王氏,一副虚惊一场的感觉,长吐了一口气,有些抱怨但掩饰不住心里的担心。 “娘,我只是想去洗一下我这手还有脚,”顾晚晴说着,将鞋脱下, 又伸出十指在王氏的眼前晃了晃,“您看,洗干净了,我也把指甲修剪好了,是不是看着干净多了?” 虽然还是很脏。 却见王氏的神情欣慰了不少,看来自己的女儿是真的恢复了心智。虽然这样,王氏还是皱起眉头,对她略有抱怨:“是,好看多了,只是我的儿啊,听说你跑到河边,娘都担心死了,生怕你再想不开出什么意外,你以后可不准这样了!” 顾晚晴点了点头,她知道自己的娘亲是真的在担心自己,所以心里也是略有歉疚。 却听那娘亲说道:“今天可真是多亏了美美啊,下次见了人家,可要好好谢谢人家。” “是是是,娘亲,女儿错了还不成吗。”听到这句话,顾晚晴忙低下头乖乖认错。 现在还不是戳穿那个“美美”的时候。这种白莲花一个个都是高段位的戏精,你对抗她只会让她找到机会装可怜,结果你反抗不成,反而成了别人眼里欺负乖孩子的坏孩子。这些都是顾晚晴积攒下来的经验,别问她怎么积攒下来的。 王氏本来也就溺爱女儿,见她知道自己错了也就没有再多加责怪。 “娘,女儿 问您个事儿。”不过跟着白莲花有一个好处,就是她也会了一点招数,比如,装乖,“我原来那个夫君,到底是个什么来头,还有这个美美。” “哦,你说清子啊,清子是厉家的孩子,给你定的娃娃亲。至于美美,她是东头老田家的女儿,模样挺好的,看着好像是对清子有意思。不过儿啊,你放心,美美是个好孩子,在听说了清子早就跟你有婚约,就没有再跟清子走在一条道上过。所以啊,你不用担心。” 王氏就当自己女儿恢复了心智,对之前的事情不太了解,何况她以前还是个傻子,记得什么?于是就给她大概说了一下。 好孩子?不用担心?依她顾晚晴看,这个田美美心思可是深着呢,就冲刚才那一番话,她就不信她真的对厉清子一点意思都没有。不然也不会趁着没人的时候跑大半个村子来呛她几句,呛得还是一个在众人眼里是个傻子的人。 不过这些事情,看破不说破好了。 “娘,等家里没什么人的时候,能不能让我洗个澡,换个衣裳?这实在是太难受了。”话音刚落,她就感觉身上奇痒难耐,而且这衣 服透着一股浓重难闻的味道,原主果真是个傻子才能在这衣服里面待这么久。 “好,等吃完饭了,娘给你烧一大盆热水,你好好洗洗,”王氏慈爱地说道,看了看时辰,随口一句但是透着关心,“说起来,这都要到晚饭点了,你爹怎么还没抓药回来?” 顾晚晴却没怎么在意,毕竟古代的车马这么慢,路上耽搁也是尝试,她也就没怎么在意。她一个傻姑娘现在又生了病,家里也肯定没指望她干什么活,她倒是乐得自在。 到了晚饭时候,因为她在别人眼里还没有好透,所以她得了可以在房间里躺着吃饭的权利。可是在看到了自己娘亲端着一个盛满了烩菜,上面还扣了三个大馒头的盆走进来的时候,她可是着实被吓了一跳。 我的天,这是一个病人该有的饭量吗? “我的儿,饿坏了吧?来,吃点东西,生病了先少吃一点,别累到肠胃,你要是饿了,娘再接着给你做。”王氏笑盈盈地把那个盆递到她面前,眉眼间尽是爱怜。 顾晚晴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还是“少吃一点”?那多吃的时候得吃多少啊! 怪不得长这么胖! 第十章 意外 她看着那一大盆饭菜,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干笑两声,抬头看向王氏,挤出一个赧然的笑容道:“娘,这也太多了吧?我吃不了这么多的。” “啊?这已经很少了啊,我的儿,你是不是觉得肚子不舒服啊?难不成得胃病了?天哪平时胃口都那么好,现在忽然吃不下了,肯定是得胃病了!”还没有等顾晚晴好好解释一番,就见王氏急得手忙脚乱的,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好像生怕她得了什么病一样。 顾晚晴有些尴尬,但是她也不想让自己的娘亲着急,可是让她吃掉这么多东西,还不如直接给她在里面拌一点泻药:“娘,我没事,我真的不是胃不舒服,就是……我以后想要吃少一点,少给家里添些负担。再说我刚生病,吃这么多可能会把胃累到的。” 一番话有理有据,王氏听了似乎觉得有道理,也就稍稍放下心来了。她似乎长长地吐了口气,将那盆食物缩了回去。 只是一看食盆不在自己面前了,顾晚晴忽然觉得身体里好像有什么声音在大声呼喊和抗议着,那声音虽然沉闷但是非常大,不能忽视,吵得她头疼 。 应该是之前张春晓的呼喊吧,顾晚晴偷偷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两个灵魂共用一个身体还真有些难办。张春晓看来是特别渴望那盆食物,与此同时,顾晚晴还真的觉得这副身体有些饥饿了。 “那,我的儿,你想吃什么?娘给你做。”王氏爱怜地问道。 她努力克制住自己身体的高声抗议,对王氏挤出一个乖巧的笑容道:“娘,您给我盛一碗糊糊,再加上一碟腌咸菜就可以了。” 话音刚落,她就听见了身体强烈抗议的声音。她捂着肚子,露出尴尬的微笑,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真的……这样就成?”王氏有些惊讶,自己的姑娘什么时候吃这么少了?她于是不敢置信一般,试探着问她道。 “当然成了,娘,那就拜托您了。”顾晚晴硬是挤出一丝微笑,如果不这样她恐怕会胖死吧! 王氏用不敢相信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了她许久,最后才愣愣点了点头,端着那盆食物走了出去。顾晚晴身体里面的抗议声越来越大,甚至开始扯着嗓子嚎啕大哭起来。 她皱了皱眉,她这两世都最烦别人哭了,尤其是这种 撒泼耍赖跟小孩子似的干嚎,最讨人厌了。 “哭哭哭,哭死你!给我闭嘴!难怪没人喜欢你,再这么下去胖死活该!”那个人似乎被吓到了一样,再也不敢哭了。 顾晚晴叹了一口气,再怎么说人家都把身体借给自己安放灵魂了,她这样凶似乎确实是有些过了。她只好放缓了语气,对那个有些委屈小声抽噎的张春晓道:“行了行了,我也是为你好,你乖乖听话,别给我打岔,我会照顾好你爹娘的,也会让你过上好日子。” 她感觉到身体里面那个灵魂安分了许多,似乎她也觉得这个人应该是个可靠的人,于是就听了她的话,不再闹腾了。 而没过多久,王氏就端着一个常人吃饭用的碗还有一个小碟走了进来。碗是农家经常能看见的那种土瓷碗,上面勉强挂着一点青色的薄薄的釉,碗身好像还有一条长长的裂纹横在釉色上面。 碗里面盛着的是棒子碴糊糊,黄澄澄的汤里面是密密麻麻的碎棒子碴。能看出来王氏尽量给她熬得稠一些,但是还是显得很稀薄,稍微一晃就能把棒子碴和水分开。小碟子里装的是腌萝卜 条,干干瘪瘪好像土的颜色,上面点了几滴香油。 这么长时间她也饿了,一看见食物就忙接过来,将腌萝卜都放入碗里,就着碗连吃带喝就全都送进了肚子里。虽然食物都很粗糙,但是她这个时候感觉,比任何山珍海味珍馐佳肴都好吃。 这是她上一世从来没有尝过的家的味道,虽然味道可能过于寡淡,没有油水,但是这份温馨和属于家人的关怀,是绝对不可能再有的。 她满足地打了个嗝,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虽然胃里面能感觉到只塞了一小半,但是起码不是饿的受不了,而且她很满足。 吃过晚饭,王氏给她烧了两大桶热水,专门给她准备着洗澡。她翻箱倒柜才找出一件红夹袄和一条粗棉裤子还算是干净,就赶忙脱下自己身上那套散发着异味的脏兮兮的衣服,舒舒服服地坐在洗澡用的大盆里面。 这副身子估计之前也没好好洗过澡,这个时代也没有搓澡巾浴花什么的,顾晚晴就靠自己一身的力气搓了身上好几遍,才算是洗了个干净。等她擦干净从盆里出来的时候,盆里的水已经是浑浊不堪,盆地还积了 一层泥沙。 她换过水重新洗过一次,才算是洗干净了。她擦干身子,换上干净的衣服,把屋子里收拾干净,又将那脏衣服扔进洗衣盆里泡好了,才算是结束了。 她站在镜子前面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自己,虽然这个身子仍旧肥胖,皮肤是带一点晒黑了似的黄色,但是这应该是乡村中长大的女孩子正常的肤色。身上的衣服也是皱皱巴巴不太干净,但是比起之前那个邋遢样子好了不少。 这个时候,顾晚晴才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自己现在这张脸,虽然被满脸的横肉挤得看不出个好样子来,但是她还是能发现,这个姑娘原本就长得还挺清秀。若是减了下去,肯定会非常漂亮,而且因为她不再痴傻,双眸也变得炯炯有神起来,晶亮亮的眸子越看越是喜人。 看到这里,她更加有信心了起来,别的不说,至少有个好皮囊的话,别人也会善待自己很多。 正想着的时候,忽然外面一阵骚乱,然后张老五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了过来,言语里面满是慌乱:“不好了不好了!三哥出事了!” 顾晚晴原本还有些笑意的脸一下子布满阴云。 第十一章 扫把星 她忙跑出去,却见一大家子围着张老五,尤其是王氏,拽着气喘吁吁的张老五急切喊着,几乎是声泪俱下:“老五,你快说,老三出了什么事啊!” “三哥……三哥抓药回来的时候,路上耽搁了一会儿,回来已经很晚了,没看清路,驴车整个翻到村口的河里面去了。驴被淹死了,车也坏了,三哥……三哥现在还没有找见。”张老五说道,语气里面也满是焦急,很担心自己的三哥的性命安全。 忽然一声巨响把所有人都给吓了一跳,只见张春晓独自从房间里面冲了出来,扒开门就跑了出去。 “儿啊,儿啊你要去哪儿!别乱跑快回来!”王氏这下更慌了手脚,忙跟在张春晓的身后追了出去。丈夫出了事,若是女儿再有个三长两短,她还怎么在这个世上活下去? 若是平日里,凭张春晓那个身材,跑不了多久也就跑不动了。可是今儿个不知怎么着,张春晓脚下就跟生了风一样,一溜烟就跑没影了,他们在后面怎么追也追不上。 顾晚晴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着急,而且她能感觉到这副身子已经快要支持不住了,自己也是大汗淋漓呼 哧呼哧的,上气不接下气,可是还是不肯放慢步子。她就这么一根筋地朝着村口冲过去,一边忍受着胸口传过来的不适。 后来她慢慢理解了,张春晓虽然傻,但是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她是感觉得出来的。父母是对她最好的人,她自然也最记挂她们。即使自己傻,但是她仍旧将自己所有的感情都倾注在自己的父母身上,这份爱很傻,但是非常纯粹,是一个女孩最真心实意的情感,倾注了她所有爱一个人的能力。 顾晚晴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那么快理解了,而且感同身受,跟着她一起焦心起来。她加了把劲,接着往村口跑去。 只是路太暗她又不注意看路,跑得也太快,一下子就跟一个人撞了个满怀。不过看样子对方的确也是壮实得很,不然凭这副身子结结实实地撞一下,不撞翻了才怪。 “喂,你走路看一点路不行吗?”那人似乎很不满意似的,深沉的嗓音里满是怪罪,居高临下似的对她说道。 天太暗,当时心情也太焦急顾晚晴看不见那个人的样子,只能听出来是个男人,应该是高大而且身强力健的。她只能仓促地鞠了一躬算 是赔罪,开口急切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下次见到你再跟你好好赔罪吧,我现在有急事得去村口,实在是抱歉,你让我走吧。” 那人似乎被她弄得摸不着头脑,但是还是将路给让了出来。顾晚晴匆忙道谢后,就赶忙跑了出去。 那个人站在原地,看着顾晚晴踉踉跄跄的背影看了很久,后来才像是认出来一样,声音带着几分惊讶和犹疑:“张春晓?” 而这些顾晚晴都根本没有察觉到,只顾着一个劲的往村口跑。她只感觉嗓子眼里全是血腥味儿,胸口发闷,心跳的厉害,喘不上气来。她只能先停下缓一口气,等到休息得差不多的时候,才抬起脚接着往村口跑去。 刚跑了几步,就见前面又几盏灯在快速地朝着自己的方向移动,在黑暗的旷野里面,那几盏灯的光亮似乎非常显眼。顾晚晴看真切了,是几个男人抬着一个白布和树枝扎起来的简易担架,匆匆忙忙地朝着村子的方向走了过来。 “爹,爹!”她急切地喊了起来,因为身体里有一个声音在急切地替她喊着,告诉她那个就是她的亲爹,张老三。 然而她还没有迎上前,身后 却挨了一个人重重的一脚。她没有防备,一个趔趄摔倒在地。然后她听见一个女人尖利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浓浓的责备:“你还好意思叫爹?都是你这个扫把星害得三哥摔进河里!” 顾晚晴从来没有觉得之前哪一次摔跤比这一次疼过,她咬牙切齿,这么重的一副身躯她居然也能踹翻,可见果然发狠的女人才是最厉害的。 “二嫂,二嫂您别说了,”顾晚晴愣愣的还没反应过来,手上就传来一股温热,她被自己的娘亲护着,那双手虽然瘦弱但是很有力度,“事到如今也不能怪春晓,咱们快去看看老三怎么样了。” 那个被称作“二嫂”的人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带着浓浓的鄙夷,一扭头就走开了。 这一踹确实是往死里踹的,顾晚晴到现在还是有些发懵,她自己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之后,就赶忙迎了上去。 只见两个男人抬着担架,三个男人提着灯引路,急急忙忙地走了过来。那担架上面躺着的,的确是张老三没错,醒着,但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全身湿透,腿上面全是血。 “老三,老三你是不是很疼?怎么出了这 么大的事儿啊……”王氏看到自己丈夫现在是如此境地,不禁大哭道。 “三弟妹,你就别添乱了,赶紧把老三抬回去才是对的,你这样哭丧似的给谁听呢!”王氏还没有哭完,就听见那个二嫂不耐烦地说道。 这话实在是太不吉利,说没有针对的意思都没人相信。其余的人相互对了一个眼神,也忙劝王氏不要太过伤心。 王氏这才噤了声,怯怯地跟在那些人身后往家里赶去。顾晚晴旁观着这一切,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也就没有作声。 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把张老三给护送回去。张老五早就叫了大夫过来,要给张老三看病。 张老三躺在担架上,却对大夫摇了摇头,将自己怀里面护着的一个包裹递给大夫,气若游丝地说道:“先……先给春晓……煎药……” 那包药不免被水打湿,但是里面竟然还是干的,可见张老三在摔进河里的时候,是如何拼命挣扎护着这一包药。 顾晚晴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不被震撼那是不可能的,只是她现在才明白,支撑着张老三的,到底是什么感情。 原来这就是亲情,超越了一切,甚至是生死的力量。 第十二章 无法站立 顾晚晴眼睛一酸,俯下身子,轻声说道:“爹爹……” 然而还没来得及等她说完接下来的话,就被她的那个二伯母粗鲁地扔到了一边,她没有注意,一下子仰面朝天摔在地上。 她疼得龇牙咧嘴,只觉得尾骨一阵疼痛传了过来,让她挣扎着爬不起来。王氏见状,赶紧上来扶她,转过身对二伯母不无抱怨地说道:“她二伯母,你这是做什么?春晓心疼她爹,你怎么这么的对她啊。” 却见老二媳妇从鼻子里冷哼一声,对母女两个嗤之以鼻:“还不让说了?她要是真的心疼她爹,就不会故意跳河里,让她爹担心她,折腾这么大老远去城里抓药!你看现在人伤到了,车也坏了,不得赔钱啊?我们张家怎么就养了你们两个扫把星,赔钱货!” 其实顾晚晴早就知道这一家子都不咋样,但是没有想到竟然不咋样到这种程度。她不敢相信似的看着自己的二伯母,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你好歹别当着张老三的面说啊。 这姑娘是傻了点吃的多了点,但是现在在这个姑娘身体里面的人,早就不是张春晓,是她顾晚晴了。她让 她养了吗?她到现在给张家添了真的麻烦了吗?又不是她把驴车撞进河里的,纯粹就是意外事件,就因为她原主是个傻子,就得给这场意外背黑锅吗? 顾晚晴表示这锅她绝对不背! 但是纵然如此,她也只能忍着,不能大吵大闹,否则若是让众人意识到她已经恢复了心智,那就麻烦了。 “起开起开,别在这儿碍眼!”说着,老二媳妇将她一把推开,一大帮子人将张老三围了个严严实实,顾晚晴根本就没有能挤到前面去的机会。 “不用管我,先……先给春晓……”然而张老三似乎根本不在意自己腿上的伤似的,咬着牙吃力地将药包朝着王氏那边递过去。 王氏眼泪汪汪,正伸手想要去接的时候,却一把被人抢走了药。赵氏手中紧紧攥着那包药材,对着王氏还有张春晓,气势汹汹,眸中含满了对两个人的怒气和恨意:“你们两个败家的,老三都摔成这个样子了,你们居然还想着给那个赔钱货先煎药,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你傻就算了,为什么要克我儿子害我儿子啊!” 说着说着,赵氏有些声泪俱下,浑浊的 眸子里有些晶莹。她抹了一把眼泪,将那个药包照着张春晓的脸使劲地摔了过去。 药包直接照着张春晓的鼻梁就砸了过去,幸亏顾晚晴反应还算快,没有让它砸到这副身子。她手里面紧紧捏着那个药包,跟自己的娘亲颇为尴尬地站在一边,看着一大家子在自己的爹爹身边转来转去,而她自己,却根本没有上前去看的机会。 顾晚晴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她可以作为顾晚晴的身份来当一个旁观者,将这些置若罔闻。但是她是依托着张春晓存在的,对于张春晓来说,她的无助可以想见。疼爱自己的爹爹被伤成这样,自己不但不能去看不说,还要被辱骂,被说成是克父。 甚至就连自己去看父亲的权利也被剥夺了。 顾晚晴觉得眼眶是热的,鼻子酸眼睛更酸,眼泪盈满了眼眶,悠悠打转着仿佛要掉下眼泪来。她悄悄转过身去,将眼泪一把抹掉。 不能哭,她对身体里那个张春晓说,不能哭,不能没出息。 一时间众人手忙脚乱,除了被隔绝在外的王氏和张春晓母女两个是手足无措。王氏悄悄用手背抹去自己脸上的 泪水。顾晚晴看着自己的娘亲连哭都不敢哭的样子,上前紧紧握住了她揩过泪的手,用自己的手捂干了她手上的泪水。 如果她们本来就没有这么弱势,情况会不会好很多?顾晚晴不知道,但是若是她,可以帮忙争取一下。 她对于王氏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感情,有些哀其不幸,更多的是怒其不争。 大夫又是上药又是检查,最后好似无能为力一般,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老夫将毕生所学都用上了,你们家老三没有性命之忧,只是这条腿怕是好不全了,以后,恐怕也站不起来了。” 所有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空气很安静,安静得可怕。 赵氏走上前去,圆规一样的小脚在地上狠狠地跺着,语气里面不乏悲愤:“大夫,你这是再说什么话!你再好好看看不行吗?我们家老三哪里会站不起来!你一定是骗我的对不对?” “大娘,我也是没办法啊,老三的腿骨都断了,我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接不上啊,我就是一个光脚医生,又不是华佗扁鹊再世,我真的无能为力啊。”大夫地额头沁出一层薄汗,他的确也是无能为 力,他以现在的条件,是不可能让张老三完全恢复的。 他不想再纠缠下去,连医药费都没有要,就忙忙地嘱咐了几句就跑了。这样的家庭,万一出一点事情,他这个大夫可是担不起责任。 这消息对于王氏母女俩无异于天打雷劈。张老三算是她们的顶梁柱,若是他出了什么意外,那么她们母女俩在这个家里更是孤苦无依没有保障了。 王氏更是无法接受自己相濡以沫的丈夫除了这等意外,恍恍惚惚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忽然一声响亮的耳光打在了王氏的脸上,清脆又震耳欲聋的声响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王氏的头猛地别向另一边,耳朵里似乎有只蜜蜂在嗡嗡地叫,脸上五个显而易见的指痕,红得触目惊心。 “你一个人是个赔钱货就算了,你还生下这么个克父的傻子!我们家究竟倒了几辈子的霉才娶了你!我的老三,可怜我的老三啊!”赵氏双眸浑浊,泪痕纵横,指着王氏的鼻子就怒骂道。 “就是,还有你!你这个扫把星,想害我们到什么时候!”老二媳妇火上浇油,指着张春晓的鼻子,不仅是责备,还有轻蔑。 第十三章 寒夜 赔钱货。 扫把星。 克父的傻子。 倒了几辈子的霉。 这些话一直在顾晚晴的脑子里回荡,像是在空房子里大喊了一声一样,余音仍旧纠缠着她,像是梦魇一样,挥之不去。 她心里还有一个声音,不输于他们的责备。那是张春晓的挣扎,是对他们的谩骂的反抗,是她不服气于命运安排的责难和悲愤。 两个声音搅得顾晚晴心烦意乱,她捂住耳朵,想要大叫。可是她的喉咙像是被什么扼住了一般,根本叫不出声来。 然而在别的人看来,她捂住耳朵的行为,就像是对她们的反抗,对她们的不从,是对她们活生生的挑衅。于是,平日里的指使、控制和压迫一个人惯了的赵氏和老二媳妇自然怒火中烧。 赵氏上前,打掉张春晓捂着耳朵的手,手指一动将她的耳朵一拧。张春晓被这疼痛给唤醒,疼得她呲牙咧嘴,耳朵像是要掉了一样。 “好啊,敢不听了?敢反抗了是不是?我看你真的是吃多了把脑子挤啥了,皮痒痒了是不是!行,你今天别想进屋睡觉!让你长点记性!” 赵氏凶狠的样子让王氏心惊胆战,但是为了女儿,她 还是大着胆子上前,抱着赵氏的手臂想要求饶,但是被赵氏一把给甩开。她不屈不挠似的,爬过去抱着赵氏的腿,声泪俱下道:“娘,千错万错都是媳妇的错,您要罚罚媳妇,不要罚春晓。春晓病刚好些了,您这样会让她更眼中的啊。” “严重了又怎么样?死了最好!省得她再拖累我们,丢我们的脸!你究竟哪根筋搭错了还这么护着她?行,你不是护着吗?那你就跟她一块滚出去!”赵氏不耐烦地说道,一脚踢开了王氏,王氏捂着被踢到了的下巴,躺在一边久久站不起来。 “赶紧起来,给我滚!”然而赵氏根本不管这些,指着门口对两人吼道。 顾晚晴这下忍不住了,上前扶起王氏,然而她们刚站起来,赵氏和老二媳妇就联手一块将两人推出了门,在她背后将门猛地关上。两个人在外面,都清清楚楚地听见了门栓落下来的声音。 外面可是真冷啊,两个人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寒气一下子将两个人包围,手指尖一下子就变得冷冰冰的,凉透了。 顾晚晴感觉到从鼻子里流出一点水一样的东西,她只好蹲下身子,尽量 使自己暖和起来。王氏也蹲下身子,将她尽量护在怀里,一边拍着她的肩膀,一边轻声安慰道:“孩子,坚持住,等天亮就没事了。” 可话是这么说,但是越接近午夜,两个人就越是难以撑下去。寒气渐渐将两个人侵蚀,两个人冻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笨拙地摩擦手掌或者哈气使自己暖和起来。 “三嫂,春晓!”忽然,头顶上传来一声轻飘飘的呼唤。顾晚晴已经冻得迷迷糊糊,听到了还有些迟疑,感觉像是在幻境中一样。 “她五叔?怎么你还没有睡?你三哥现在怎么样啊?”王氏还算是清醒,听到以后,忙抬头问道,声音也是尽量压低的。 “三哥被抬进去了,娘一直在旁边守着,门被锁住了,钥匙在娘身上,我没有办法。”张老五说着,语气里似乎有一些愧疚。 “没事儿,不怪你。”王氏叹了一口气,无奈道。赵氏在家里说一不二,几乎没人敢违逆她。 张老五又唤了一下张春晓,对她扯出一丝微笑,言语里面是硬堆砌出来的笑意:“春晓,冷不冷?五叔给你烤烤火好不好?” 顾晚晴早就没有回答的力气了,冻得 发抖。张老五见状也不再开玩笑,忙把手里的东西从窗户里面扔了出来:“三嫂,你们先穿着,披上点儿,一会儿去柴房里面过一晚吧。” 王氏去捡,见是几件厚厚的棉衣还有两个棉斗篷。她忙跑到张春晓身边,将衣服套在她的身上。 “我三哥千叮咛万嘱咐,我就趁他们不注意,去厨房偷偷把给春晓的药煎了,顺便烧了些热水在这个皮口袋里面。三嫂,这药你给春晓赶紧喝了,要是你们冷的话,就喝皮口袋里面的水,也能暖一暖。”说着,张老五把两个皮口袋扔了出来,一个里面装着药水,另一个摸着热乎乎还有些烫。 “好了,三嫂,你们忍着点,我先走了,要是娘看见了那就完了,你们先去柴房吧。”说着,张老五就赶紧把窗户关上了,王氏连一句谢谢都来不及说。 王氏这才给自己穿上衣服,将热水袋塞给张春晓,对她温和道:“儿啊,咱们先去柴房过一晚吧,来,咱们先起,把药喝了。” 顾晚晴这才哆哆嗦嗦站起来,跟王氏一块到了柴房里面。 柴房里面虽然有些脏而且阴冷潮湿,但是比外面那是好了很多。 有了棉衣服还有热水,两个人总算是不那么冷了。 顾晚晴将那难喝的药水全部灌进肚子里,将热水袋给王氏暖手暖脚。 她上一次挨冻,是很远的事情了。当时她还不到十岁,衣不蔽体,沿街乞讨,饥寒交加还得受人白眼。 当时的无助感全部回来到了现在的她身上。她想要反抗,早就想了,可是那样的话,除了一时的痛快,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结果,现在的父亲躺在床上,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她连知晓的资格都没有,自己和母亲受人白眼和指责,还要在这里受冻受虐待。 王氏的肿起的脸,张老三满是鲜血的腿一直在她眼前,无法消失。 一时的愤怒,长久的怨气和恨意在她心里积聚,然后种下,生根发芽。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着。 她现在已经不是顾晚晴了,她现在叫张春晓。她的荣辱,是牵扯到了自己的家人的生死荣辱。她暗下决心,现在的她,不是顾晚晴,更不是之前的张春晓。 她要活下去,并且要跟那些人斗到底,给自己讨个公道,也给一直护着自己,疼爱自己的父亲和母亲讨个公道。 为了他们,她必须更加强大。 第十四章 医治 翌日上午,张春晓和王氏才得以从柴房出来,回到房内。 赵氏已经回去睡下,而张老三彻夜未眠。两个人被放进来,才能和他团聚。 王氏看见张老三那打了一圈一圈白布的断腿,不由得潸然泪下。她握紧了张老三那双黝黑发肿的手,含泪道:“老三,是你受苦了。” “没事,这点小伤,没什么大碍的,”张老三听后,故作大不了的样子,爽朗笑道,但是两边的人都看得出来,他的腿还是难受,“不就是腿嘛,我们还有手呢,还能干活,只要我在一天,你们娘儿俩就不会遭罪。” 张春晓鼻子一酸,可是恐怕就是他,也是无力回天啊,赵氏怎么可能放过她们?他又能护多久?现在张老三算是垮了,那她们两个更加无依无靠了。 “爹,都是我不好,不过您放心,女儿会给您争口气的。”张春晓开口说道,声音出来就竟然有两分哽咽。 这一出口,张老三可是愣住了。他屏住呼吸,眼睛一动不动地黏在张春晓的身上,好半天才问出了口:“春晓……你是春晓吗?” 张春晓一副了然的模样,她知道,自己这样,肯定 会让人怀疑或者是不敢相信。她无奈地扬起嘴角,对张老三温和说道:“爹,是我,我是春晓、” “春晓恢复心智了,现在是个正常的姑娘了。”王氏也总算是开心了一点,抚平了眉头,对张老三说道。 张老三的脸上有了些从心底冒出来的兴奋,他紧紧抓住自己女儿的手,张着嘴支吾了半天,才终于说了出来,语气里满是喜悦:“好,太好了,真是老天开眼啊,我摔这一跤让女儿不傻了,也值了!” 多年的苦难和隐忍,还有这么些年的委屈,终于可以摆脱,不用再过受人白眼和欺压的日子了。这样的结果,让整个家都喜形于色。 “不过,爹爹,”在欢喜过了之后,张春晓的脸色又不无严肃起来,毕竟这只是第一步,他们现在,仍旧是如履薄冰,挣扎在这个没有一点人情味的地方,“我恢复心智这件事情,您不要跟任何人说,只要我们仨知道就好了。不然,我怕之后会更麻烦。” “好吧,这个,你且放心,我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张老三似乎有些不理解,但是最后还是表示同意了,毕竟他是一直顺着 女儿的意见的。 张春晓怕他们露出破绽,又将相关的事情前前后后地都叮嘱了一遍,才算是放下心来。但是这事其实并不麻烦,张老三的腿,才是他们真真正正的麻烦。 若是张老三真的站不起来了,那么他们三房在张家,那真是一点话都说不上了,以后挨的白眼受的气恐怕会更多。那谁让他们男人现在基本上是废了呢? 还有一个在外人看来是傻闺女的拖油瓶。 “爹,您的腿,我能看看吗?”张春晓沉吟一会儿,开口问道。 “看看是可以的,可是你是有什么打算吗?”张老三不由得有些怀疑,但是还是把身上的被子掀开一个角,给她看自己的腿。 从外面看,血已经止住了,血的来源主要是皮外伤,妥善包扎和换药就可以好,不必太过担心。主要是腿若是断了,那就有些麻烦了。 虽然不明白这究竟是什么时代,但是张春晓明白,不论是什么时候,骨头断了这件事在这个时候都是难以处理的,也不可能用现在的医疗手段来给他接上。 她轻轻按了一下张老三的腿,仔仔细细地摸清了里面肌肉和骨头的损伤程度 ,让她放心一点的是,幸好只是普通的骨折,并没有粉碎性的样子。 这样的话,依照现代的医疗技术是完全可以接上的,到了现在只是换汤不换药,能用同样的方法就可以痊愈。比如,用石膏和夹板固定,再上药,这么几个月下来肯定康复。 只不过不能明目张胆的来,不然她暴露了不说,还有可能会让赵氏和她那二伯母痛骂一顿,自己的方案进行不了不说还得惹一堆麻烦。 “娘,你看看柴房那边有没有木板子,差不多是爹的小腿这么长就好,拿两个过来。我出去一会儿去找个东西,你们别声张。”张春晓严肃说道,把房间角落的一个竹篓背在背上,说着就要出门。 “等等,春晓,你去哪儿?”王氏有些着急,忙起身问道。 “我或许有办法让爹重新站起来,我出去找点东西,再去山里找找草药什么的。”张春晓回过头来,对王氏说道。 王氏有些惊讶,但是想想女儿现在的确跟原来不一样,也就选择了相信自己的女儿。但是她一个人出去她总归是不放心的,于是王氏转过身来,想着往外走:“那娘跟你一起去 ,有什么事也好帮衬着点。” “没事,娘,您还是在家里好好照顾爹,如果让奶奶发现了,我们就都不好办了,”张春晓将王氏推回床边,把她按在原来的位置上坐下,对她保证道,“您放心,我肯定能平平安安回来的。” 王氏见她坚持,也是一副不容她再多虑的模样,就只好不再坚持,但是还是拉着张春晓嘱咐了半天。张春晓含糊答应了以后,就赶忙走出了家门。 她独自出门习惯了,可从来没有人会这么唠唠叨叨地让她注意安全。她每一次都是在刀尖上过活,在生死线上面游走,怎么现在只是进山里采药,就让人担心成了这样? 这未免有些荒唐。 张春晓走出家门,开始四处寻找她要的东西。石膏可能现在难找一些,但是石灰应该村子里都会有,只是不知道会在哪儿。 她背着竹篓,一边在田间张望一边在寻找石灰池。田间劳作的农民很多,见了她都开始冲着她悄悄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闭着眼睛都能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话,张春晓偶尔听了一两耳朵,也就当做什么都没听见,当做听笑话一样就过去了。 第十五章 推入池中 历清子刚下了私塾,走到田间垄头就见到了张春晓。 看见张春晓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厌恶和排斥。他想要走其他的路去避开她,但是奈何张春晓也早就已经看见了他。 两个人隔着十步远的距离,就那么呆呆地对望着,似乎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或者怎么脱身。 历清子第一反应就是转身跑走,可是他却没有办法再走开了。毕竟其余的人也都看见了他们,都开始在两头起哄嘘声道:“哟喂,小两口见面了!” “之前不是有矛盾了嘛?正好,赶紧解决了呀。” “清子,你看傻春还在看着你啊,多痴情啊。这么好的媳妇儿,怎么你还不享受啊?” 痴情个头!痴情个鬼! 张春晓的心里早就将那些起哄造谣的村民打了一百拳了,可是面上她仍旧得做成一副对他痴情或者是伤感的样子。 哦对,自己还曾经被他一句话想不开跳河来着。想到这儿,她又不免汗颜,这姑娘也太出息了一点,这样的话她还不能单纯就一副牛皮糖粘着人不放的样子。 “坏人,你走!你走开!走开!”她指着历清子,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双腿哆哆嗦嗦地往后退着 ,一遍一遍地颤声谴责着眼前的那个人。 她不上去打人已经算是便宜他了好吗? 虽然这件事也不能全怪历清子。 历清子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看着她一副很怕自己的样子,手足无措不知该说什么。却见张春晓转过身,跌跌撞撞地跑了,一会儿就没了影子。 田垄上,忽然就只剩下了历清子一个人。 “哟,清子,你看你把你媳妇儿吓跑了。” “诶哟哟,瞧这件事闹得。” “让你去道歉你不去,这下好了,闹别扭了吧,人家怕你了,以后可怎么拜堂圆房啊。” 听着热络,实际上根本就是嘲笑的话语一下子就全都集中在了历清子的身上,所有的农民都在看着笑话,开玩笑似的对历清子说道。 历清子捏紧了手上的书包。上次因为这个野丫头,他的新书包被损坏,现在上面一条缝补过的痕迹,纵横在整个书包上面,犹如一张干干净净的脸忽然添了一道长长的疤痕一般,看着难受得很。 他自己身上也是有这么一道醒目的疤痕,走到哪儿都要被人指指点点耻笑一番。 这是他一生的污点,一生的耻辱!就是因为跟这个傻姑娘定了娃娃 亲,她这一辈子,就算是被毁了个干净。 他咬牙切齿地从田垄上面走过,尽量将那些耻笑他的话都抛在脑后。 那些人看他被羞得脸颊通红的样子,笑的更厉害了,于是那些耻笑的话便更加刺耳,更加重地打在了历清子那颗本来就非常自负自傲的心上。 读书人有文化,就比那些庄稼人更加自命不凡甚至自视清高起来,他心里与其说是不愿意面对,更确切的应该是看不起。 没错,他看不起这些人,看不起这些粗鄙的行为和话语,更看不起那个跟自己连了娃娃亲的傻姑娘! 他咬牙切齿地想着,现在想想,她当时干脆跳河死了多好,自己也就轻松了。 张春晓那边,自己兜兜转转总算是摆脱了那些人,不由得松快地舒了一口气,放慢了脚步。 功夫不负有心人,她在田野的尽头看见了一个石灰池,远远看一片白花花的,在农忙时的田野中间很是显眼。 她欣喜不已,赶紧加快脚步走了过去,到了那边一看,估计是哪一家之前挖了然后废弃掉的石灰池,里面的石灰并不多,但是给他父亲治病已经是可以的了。 但是池里面还是有些水的, 张春晓并不能用肉眼直接判定这些到底是生石灰还是熟石灰,毕竟两个都是白的粉状东西。 她正想着用什么东西检验一下,却忽然听得背后一个声音幽幽说道,带着些许的凉意:“你跑这儿干嘛呢?” 多年的训练早就造就了她一副不怕天不怕地的性子。也得亏那个人幸运,不然依着她原先的性子,他估计早就被打趴在地上了。 张春晓慢悠悠地站起来,却见眼前历清子站在她身后,正在傲慢地看着她。 眼神里面尽是不屑和看不起。 张春晓瞟了他一眼,她并不想理这个人,也不接受这个人的特殊身份。四下里并没有什么人,她倒也不用在乎别人的眼光,于是只是背着篓子走远,走之前还不忘瞟他一眼。 “你什么意思?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么大的架子了?”历清子感觉到了极大的羞辱,从前两人对峙绝对只有她被晾着的份儿,怎么到现在变了,那傻子还跟变了个人似的,敢这么对人看了。 真的是反了天了! 他恼羞成怒,本来架子就大,心气儿也高,自然受不了这等羞辱。他走上前去,愣是用自己的小身板挡住了张春晓的去路,对 她道:“还想走?” “让我走好不好?”张春晓耐着性子,对他不耐烦地说道。 她可不能多说,不然一定会被察觉。 但是她越是不耐烦,历清子就越是生气。怎么,现在竟然轮到她嫌弃自己了?他就是说了两句而已啊,忍不住跳河的是她自己,关他历清子什么事情? “好啊你,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我进私塾被同窗笑话,在村里被乡亲们笑话,就是因为从小跟你定了这个鬼娃娃亲!”他终于忍不住,恼羞成怒地对他喊道,“上次因为我一句话,我爹娘把我骂了好久,我受到的这些屈辱都是拜你所赐!我这一辈子都有你这么一个污点!” 历清子终于破口大骂,将这些年的憋屈全都发泄了出来,反正四下无人,他不论做什么,也都没人会察觉。 然而这些,换来的只是张春晓的毫不在意和面无表情。她静静看着历清子撒完气,转身就要离开。 这下历清子可真的算是目瞪口呆怒火中烧了。 这个人,要是死了就好了! 他忽然反应过来,这四下里都没有什么人,若是他做一点什么事情,根本就没有人会察觉。 包括致这个女子于死地。 第十六章 你去死吧 想到这儿,历清子忽然邪念上头,他蹑手蹑脚地走到张春晓的背后,趁其不备使出**的劲把她往池子里一推。 张春晓本来在池边正在看这池子里面的石灰的状况,结果还没等看个真切,就感觉到背上忽然一股猛力,她来不及反应,就这么被推进了石灰池里面。 “你去死吧!”张春晓进池子里的最后的印象,就是历清子那冰冷带有恶意的声音。他扬起头看着张春晓一下子埋入了石灰池里面,厌恶地弹开粘在身上的石灰,头也不回地走了。 也是得亏张春晓被推进了石灰池里面,她才彻底明白了里面只是熟石灰,她倒是避免了被烧死的厄运,但是待在这里也不好受。石灰池比她想象的深,几乎没过了她的腰,里面的石灰也很黏稠,像是一层黏黏糊糊又密集的屏障将自己冻在中间一样,几乎无法动弹。 张春晓刚才就差一点被石灰堵死了口鼻,差一点窒息在这个池子里面,不过还好她及时找到了平衡站了起来,不然真的可能自己就成了石灰池里面的一个冤死鬼了。 只是现在,凭借她自己的力量,她也很难爬出去。她想 了很多办法,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从石灰池里面爬出来。反而是没有动弹几次,她就气喘吁吁,手脚都是酸软的,只能靠着池边休息。 该死的,她必须得把减肥提上日程了。这么硕大一副身躯,不保暖不说,还笨重得要死,走两步就喘。 她正想着该怎么出去的时候,忽然听见头上有人迟疑着问道:“需要帮忙吗?” 这荒野里面四下无人的,谁能在这里呢?她抬头一看,却见是一个八尺大汉立在池边,居高临下地望着她,面色冷淡,眼神却不是不友好的,反而在客气而且担忧地询问她。 这个男子……张春晓在记忆里面搜寻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关于他的一点信息。面前的人不过是普通的乡野村夫,穿着褐色的麻布短打,新编的草鞋里面一双大得快要出来的脚,上面还沾着泥土,应该是刚下田回来,上面有些被秸秆划破的痕迹,有些地方翻着死皮。他身材魁梧,胸膛和手臂上面的肌肉可以看出是一个力大无穷的人。那张脸看着不算特别帅气的,但是莫名的就觉得很好看,想让人再多看两眼。 那男子见她好久没有 反应,皱起了又粗又浓的眉毛,额头上有一两道纤细的纹路,仿若岁月浅浅地在他额头上刻了一刀:“所以,到底需不需要帮忙?” “需要,需要。”张春晓如梦方醒似的,忙对那男子咧开嘴笑嘻嘻道。那男子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他看了看她陷入的情况,才冲她伸出了手。 张春晓忙抓住了那只手,她感觉到了自己在触到了那只手的同时,就被忽然握紧。然后那只手就像是给她注入了一股力道一般,将她一把拉出了石灰池,非常连贯不带任何的犹豫和停顿。 那人手上的青筋暴起,嶙峋在整个手臂上面,很是显眼。她终于松了一口气,而自己的下半身已经全都是白色的了,还挂着一层厚厚的粉浆。 她找了块木块将身上的粉浆能刮下来的都挂了下来,然后扔进了身后的竹篓里面。这一点石灰是肯定不够的,她于是转过身去,又探头想去挖一些石灰出来。 “你这是做什么?还想掉下去吗?我可不拉你第二次。”那人见她将身子探出去,一副要去捞东西的样子,不由得疑惑问道。 这姑娘实在是太重了,刚才他可是用 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把她拉上来。他知道必须一次就得把她拽上来,不然若是他力气没了,她又被石灰缠得更紧,那就更麻烦了。 可是这姑娘不吸取教训,反而要再次深入泥潭,这要是再掉下去,他可没力气把她拉出来了。 “我需要一些石灰,所以没有办法。”张春晓说着,并没有回头去看那个人的神情。 如果她要是看了,一定会后悔回答了他的话。那人微微一愣,便好似反应过来什么一样,嘴角难得地挑起一丝微笑,对那人说道:“你这样可是危险,万一再一不小心掉下去了可怎么办?” “我自己哪里有那么笨,就掉下去了。你放心,我可以的,刚才真是谢谢你了,改天回报你。”张春晓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都说了些什么,只是专心在探着身子够那池子里面的石灰。 “我来吧,你需要多少,我帮你。”那人上前,将张春晓背上的竹篓解了下来。还没等张春晓制止,他就已经伸手捞了一块放进了竹篓里面。 她看着这个人,心里面的无名火不由得冒了起来。上一世她最讨厌的,就是被别人看不起,认为她比不 上男的。她咬牙磨炼了那么久,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就像是在烈火里面锻造了七八百回才淬火出来的,她的实力和毅力因而才受到了组织所有人的一致赞扬。 而到了现在,她不仅一身英明和荣华要重头来过,还几乎成了什么都不会的人,要别人伸出援手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她越想就越是生气,越是执拗非要自己做好不可。 “可以了!”她看了一眼竹篓,就这么片刻功夫已经填了多半篓。她忙喝止道。那人似乎被她的反应给吓了一跳,赶紧收了手,将手指上面的白花花的东西抹掉,一边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她会如此作为一样。 她上前一把抢过竹篓,背在背上,快步离开。 “这么凶做什么?我好心帮你,你还有这么大的火气?”张春晓刚走几步,就听见后面他略带笑意的声音响起,感觉像是在委屈地控诉,但是言语之间的调笑实在是太明显了。 张春晓只觉得自己好像是受了侮辱一样,根本就不管他究竟说了什么,快步朝着山林里面走去。 这个人,虽然的确很能干吧,但是张春晓对他莫名的就有些不太欢迎。 第十七章 山林之间 张春晓上一世受尽了磨难。别管是沿街乞讨还是被培养成冷血间谍杀手的时候。沿街乞讨难免挨饿受冻被人打,她利用郊外的野草暂时给自己包扎伤口是有的。 等到被组织收养,她整日被施以严苛甚至惨绝人寰的训练,在鬼门关面前走了多少个来回,有多少次差一点点就一命呜呼。这些都已经被她云淡风轻躲过,那平日里断手断脚都算是轻伤了。 更何况,若是不快些好转,肯定会被其余的人给落下,到时候,她的价值会更加显现不出来,在组织内的地位就会更加不显眼。于是她成了组织里面的拼命三娘,只要情况不是命悬一线,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恢复最佳状态回到自己的任务上面来。 不然组织内第一冷血高手的名号是怎么来的。她可是再也不想过之前落魄的日子了。 这么多年下来很多时候在野外遇上了意外,都得自己医治,所以中医西医她都深谙其道。这个年代不可能有西医的药物,但是中药倒是随处可见。 所幸这个村子看样子地处暖温带,又得山水环绕,环境十分适合各种植物生长。在这片山林里面,几乎张春晓需要 的药材,她都是能找得到的。 她找了些茅草覆在石灰上面,又将药材都填进竹篓里面。估摸着差不多了的时候,她将竹篓背在背上,准备打道回府。 然而她刚转过身去,就听见身后草丛里面一阵悉悉率率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移动。 经过了那么多年残酷锤炼的她,自然不相信什么妖魔鬼怪之类的,但她还是挑了挑眉,转身想去看看草丛里面究竟都是什么东西。 拨开草丛,一只毛色灰白的兔子从她眼前窜了过去。她灵光一闪,看来山林里面野味也是有的,好久没有吃过肉了,打一些烤熟了回去,还能给爹娘打打牙祭。 张春晓向来说一不二。她立刻砍了几根树枝,将树枝削成尖利的木箭,又寻了几段茅草编成极为坚韧的草绳,扎了一个简易的弓。 她顺着那只兔子的行踪跟了过去,渐渐地进了山林身处。她瞄准机会,搭上弓箭,一箭出去就命中要害,没过一会儿,出现在她视野内的几只兔子全都被她收入囊中。 她将那几只兔子的遗体捡起来,找了根茅草拴在一起,准备提回去。 这一切都被她身后的那个男子看在眼里, 他看着她游刃有余地将这一切做完,不由得惊愕不已。他等到一切都完工的时候,才禁不住合上了因为惊讶而张开的嘴,抬手鼓掌起来。 “你什么时候来的?”听到了后面的动静,张春晓回过头去,看见又是刚才救了自己的那个男子。虽然他对自己算是有恩,但是张春晓对他实在是提不起来任何的感激之情。 “我一直跟着你,我看你一个人到了山林里面,不太安全。”那人说着,模样倒是真的很老实。 张春晓哭笑不得:“你管得也太宽了吧?我有什么事情与你何干?” “是啊,的确现在和我没关系,”那人耸耸肩,将背后的镰刀从竹篓里面抽了出来,指了指张春晓的身后,语气仍旧是云淡风轻,“不过现在,跟我有关系了,你应该感谢我救了你。” 张春晓有些莫名其妙地转过头去,却见一只庞然大物冲着她们冲了过来。那巨物爪牙锋利,身上花纹鲜艳,眼睛如铜铃一般硕大晶亮,长着血盆大口冲着两人高声嚎叫。 怎么真的没人告诉她这片山林里面有老虎啊! 她惊愕不已,现在这个情形,难道要让她一个女子在这里上演 一出武松打虎? 然而说时迟那时快,那男子已经一镰刀掏进了老虎的脸上。那老虎被痛得长啸一声,跌在地上胡乱打起滚来。 还没等张春晓反应过来,那男子就走上前去,将镰刀一下子捅进了老虎的心口。那老虎立刻气息奄奄,无力地喘息几下之后,就没了呼吸。 而那个男子仍旧云淡风轻,用手揩掉了镰刀上面的鲜血。 这一切都让张春晓目瞪口呆。这个年代,杀害野生动物貌似不犯法吧……好像还会被当成打虎英雄什么的。 她就算是有武器都会忌惮着老虎的出现,而这个男子竟然三下五除二就搞定了,这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想到这里,她看了看手中的箭,忽然心情烦躁,将它扔到了一边。 “你看,我又救了你一命,你该怎么感谢我?”那人似乎很骄傲自己救了人一样,对她揶揄道。 张春晓却没好气地瞟了他一眼,蹲下身子看那一头老虎。它已经气绝,但是尸首除了脑袋惨不忍睹以外,其余都非常的完整。 “你说,现在一张虎皮能卖多少钱?”她忽然冷不丁地说道,像是自言自语也像是在问别人。 那男人楞了一下 ,后来反应过来这个地方除了他们,好像就没有别人了,于是答应道:“哦,挺多的,应该能买个几十两的。” 那就够了。 张春晓兴奋不已,对那人说道:“借你镰刀一用。” “什么?”男人莫名其妙,但还是将镰刀给了她。 张春晓接过镰刀,将那老虎开膛破肚,顺着刀口一点一点地将皮给剥了下来。这一道受手法娴熟游刃有余,让那男人看了都有些害怕。 这还是个女的吗? 很快一张完整的虎皮就下来了。张春晓将它摊开,用干燥的草吸干了上面的血迹,然后就任其晾干。 那人惊愕地摇了摇头,啧啧称赞说:“我该夸你胆大心细呢,还是该问你究竟是不是个女的。” “这些用不着你担心。”张春晓没好气地说着,想要带着自己的成果回去。然而刚起身,张春晓就傻眼了。 这个地方她根本就不认得! 她一直只顾着追兔子了,路上他们究竟到了哪里都不知道,她也没顾上去做个记号什么的来提醒自己回去的路。 这下可怎么办? 她只好看向那个男人。那男人似乎感觉到了张春晓的求助,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第十八章 风餐露宿 “带你回去不成问题,”他接过张春晓手中的镰刀,将路旁纵横的枯枝全部砍断。他将那些残枝断叶全都收起来,打了个捆扛在肩上,整**作犹如行云流水一般利落。他回过头来看了一眼仍旧不知所措的张春晓,脸上展开一丝微笑,“不过,今天可是不行。” “今天怎么就不行了?”张春晓有点恼火,感觉自己仿佛被戏弄了一样。 那男子却是一点也不恼。他指指西斜的太阳,云淡风轻似的说道:“你看看这太阳,很快就落山了,你难道要摸黑走这野山林里面?我可跟你说,这山林里面可是有狼出没的。” 张春晓这下子不说什么,只听那个人的指挥了。狼何其凶残,她就算是荷枪实弹也不敢跟狼群独斗,更何况是现在,两个人加起来身上也不过一把小刀一把镰刀。她便乖乖跟在那个人的后面,时不时地也开始砍一些树枝扛在身上。 “那我们也不能一直待在林子里面呀,附近难道没有人家或者山洞什么的吗?” “除非我们幸运一点,碰上猎户,还能借他屋子待一会儿,不然就只能,风餐露宿了。不过一 般猎户这个点都回去了。再说了,鸟都不拉屎的深山老林,你信会有人住在这儿吗?”那人随手拈了一株狗尾巴草,去掉叶子,将光杆叼在嘴里,尾端毛茸茸的穗子随着他说话的一停一顿而上上下下抖动着,真的像是狗尾巴长在了他的嘴里一样。 不过这句话着着实实让他挨了张春晓一个白眼,那这么看来,他们今天估计只能风餐露宿了,那这个人说的这一番话,根本就没有任何价值。 “你别那样一副表情啊,”那人似乎看出了张春晓的不屑,转而想平复她的心情道,“你放心,我肯定能给你找个山洞什么的,待一晚上是足够了的,就算是找不到,搭个棚子都可以,反正今天这个天气这么好,晚上是肯定不会下雨的。” 张春晓瞥了他一眼,将头别到一边去,一副不想理他的样子。 那人也不再逗她,继续在山林里面穿行。 两个人寻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看见一个狭小的山洞。山洞门口被蜿蜒杂乱的藤蔓给盖住了一大半,他们将那些藤蔓拨开,才能得到一个勉强够两个人同时进去那么宽的洞口。 他们走进山 洞,发现这个洞虽在外面看着极狭窄极狭小,但是进去了以后才是别有洞天。这是个宽阔又高大的山洞,张春晓敲了敲岩壁上面的岩石,坚硬而且难以移动。洞顶怪石嶙峋,诡谲奇幻得仿佛一副画。 那个人用自己捡来的树枝点燃了一处篝火,整个山洞立刻被照亮,山洞没有再往山体立面延伸,但是只有他们栖身的这个地方就已经足够宽阔。洞中没有其余的东西,就几块干燥阴凉的石头,可以供人休息。隐隐好像是有水声,角落好像有几个洞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挺好的,在这里面呆一晚估计是不错。”那人说着,拣了一块大石头坐在上面,后来索性将镰刀和竹篓放在一边,一仰脖面朝天躺了下来,枕着手臂,双眼紧闭,优哉游哉地开始休息了起来。 张春晓也拣了一块石头坐下来,把身上的竹篓放下,清点了一下自己今天的收获。治疗张老三需要的石灰和药材都齐备了,此外自己捡的柴火也够一天用了,还有刚才打的野鸡野兔,还有那张老虎皮。算下来,今天的收成还真的挺不错。 她挑了一只瘦小一点的 野兔,剥皮后找到了水源,简单洗净之后,削尖一根树枝将它穿起来,架在火上开始烘烤。 渐渐地,肉的香味就飘了出来,在整个山洞里面渐渐氤氲散开,将那个躺在那边休息的人也给叫醒了。他立马坐起来,看见她正拿着一根树枝,树枝上面挂着一只整兔,那兔子趴伏在火苗的顶端,在火的烘烤下烤的流油。 他舔舔嘴唇,搓着手坐到她的身旁,笑嘻嘻地说道:“好香啊,没想到你还会这个。” 张春晓挑了挑眉,没有说什么。她用刀戳了一下那只野兔的身子,从刀口看了一下里面的情况,还不很熟,需要多烤一下。她在兔子的身上割了几刀,露出里面鲜红的肉,放在火上,红肉被热气烫得“咝咝”作响,不住地有油珠往外冒,滴在烫得通红的柴火上面,一下子随着刺啦的声响腾起一阵青烟,就连这烟也是带着一股焦香的。 “这要是撒点盐,孜然面,辣椒粉,再用油和酱汁厚厚刷一层再烤,那得多好吃。”说着,那个男人的口水仿佛都要流下来了,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只烤得喷香流油的烤全兔。 “想想就 行,别做梦了,我可没地方给你找来这些东西。”张春晓哂笑道,将烤好的兔子放在几片干净的叶子上面,拿着小刀将兔子利落地剖开,把肉从上面轻易地剔下来,分成两个等份。她守着一份吃了起来,另一份则递到了那个男人手中。 “就算是谢礼了,你今天也帮了我不少忙。”她漫不经心地说着,嘴里还撕扯着一块烤好了的兔肉。 那男人似乎有些惊愕地看着她,似乎很意外她这么说似的。他接过兔肉,撕了一块放在嘴里,虽然寡淡了一些,但是吃着还是有嚼头的。再说这是在山林里面,他也不挑:“这谢礼够特别,行,我收下了。你可是呛了我一天,怎么到头来,倒是客气了。” “不然你还把我认为成是恩将仇报的人吗?”她不耐烦似的瞥了一眼他,不想再多说什么。 他笑了笑,又将一块兔肉塞在嘴里,大口大口地嚼着,对她说道:“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只是,我一直都不敢相信,我原来认识的那个张春晓,跟现在的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张春晓听到这句话以后,才猛地想起来今天都做了些什么。 第十九章 又陷危机 这下子张春晓忽然淡定不得了,一口没有注意一下子被兔肉噎到了。 她狂咳不止,那人见她如此,赶忙上前给她轻轻拍背顺气。她好半天才算是缓了过来,缓慢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看她反应,他明白了这其中确有隐情。现在的张春晓虽然外表跟原先几乎没什么差别,但是身上干净整洁了不少,跟之前那个只会吃和撒泼耍赖、心里面只惦记着今天吃什么和历清子的张春晓也是判若两人。尤其是今天的表现,简直就不像是一个从小就痴傻的人能做出来的事情,胆量和能力都是不容小觑的。 现在的张春晓,眼神笃定并且清亮,杀伐决断似乎就在片刻之间的狠绝,里面隐隐有着舍我其谁的自信和霸气。他足够相信,若是有条件,张春晓的未来将是不可限量的。 每个人的气质都是独一无二的,独特而又有魅力的气质更加高贵,即使是外表并不出众,有了前者也能为后者加分不少。现在的张春晓,明显就是因为气质和她那双独特的眼睛,给她的外貌加了分,即使是她现在还是一个胖丫头示人,但是他就是隐隐觉得,眼前这 个姑娘比之前好看了不少。不仅是更加整洁的表面,更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独特的气场。 这个就更加难能可贵了,让他不由得也高看了张春晓几眼。 但是这些都是张春晓没有办法知道的,在经历了思想的跌宕起伏之后,她的心里只有“完了”两个字在来回地呐喊着。 完了。 说好的要隐瞒她恢复了心智的事情的呢? 说好的要保密的呢? 结果她防了身边的人,防了可能会接近的人,反而对陌生人一点防备都没有。 她不由得开始推算这个人有多少可能会帮她隐瞒这件事情,不然在什么都没有准备和部署的时候,全村的人就已经知道了她恢复了心智,那事情就难办了。 恐怕这一辈子,她就只能当一个村妇,相夫教子终老了。 还嫁一个曾经想着要把自己置于死地的人,那是更加不可能的了。 “如果我跟你说,我现在还是傻子,你信吗?”她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略带绝望地看着他,试探着问道。 好吧,这个估计傻子都不会信吧? 那个人竟然也配合,非常郑重地看着她的眼睛,很认真地摇了摇头。 “行,就知道是这样,”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大喇喇地坐在石头上面,一腿翘起来将胳膊搭在膝盖上面,根本就没有在意自己此刻的样子有多不雅多不像是个封建社会的女子该有的样子。她仍旧全不在意一样,漫不经心地说道,“估计是被水一泡,我反而恢复了吧。” 那人看着他的表情里面似乎多了一些猜不透的情绪,但是好像除了这个理由,她也找不出更好的理由来了。他也似乎后来接受了这一说法,一边用试探的眼光看着她,一边拿起剩下的兔肉放在口中嚼着。 “那这件事情,有多少人知道的?”不得不说,他抓住的正是张春晓所在意的地方。既然他不知道她已经恢复了神智,那么村里人,应该也没有多少知道的。 果然她的回答印证了他的想法:“除了我爹我娘,就没人知道了。我不想告诉别人,可是没想到在你这儿暴露了。” “好吧,”他无奈地笑了笑,虽然并不知道她隐瞒这个看起来对她绝对有利无害的消息的原因,但是他还是没有选择继续问下去,她不想让别人知道,那更不代表会想让他这个不过是 帮了她几个忙的陌生人知道,“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张春晓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轻轻地答应了一声。她忽然感觉跟他说话很轻松,既然他能猜透自己的想法,能知道自己的意思,不用她再多费口舌,那不就挺好的了吗?她索性懒得赘述,将兔肉打扫干净之后,又架起几根树枝开始烤剩下来的兔子。 等到烤得差不多了,她将那些都收起来,用草纸包好准备带回去给父母吃。天色实在是不早,洞口外面几乎看不到什么了。她打了个呵欠,躺下准备休息。 那男人见她疲累,也准备躺下睡觉,忽然他好似听到了什么悉悉率率的声音,又只好打起精神,侧耳倾听。 “怎么了?”张春晓见他紧张的样子,不由得开口问道。 那人却伸手让她不要出声,拈起地上的一块东西就着火光看了一下,忽然神色一凛,立马扔掉了那堆东西,对她小声催促道:“快点把你烤好的一只兔子拿出来!” 她虽然感觉莫名其妙,但是看他神色不像是在开玩笑,就连忙将一只兔子拿出来给他。他接过兔子,一手则拿起镰刀,转身对张春 晓说道:“起来,拿上家伙,等会儿我说跑就赶紧跑,把步子放轻一点。”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她瞬间紧张起来,但是不敢大声说话,生怕自己接下来的境遇会更加难缠。 他回过头,眼神凛冽地让她不由得全身发颤。他轻声说道:“我们进了蛇窝了。” 她眸光一缩,果然见到角落里好像有几条蛇探头探脑地爬了出来,慢慢地正朝着他们的方向蠕动着。 那人将那只兔子撕成几块碎块,慢慢地跟张春晓在往洞口的方向后退。等到快要挪到洞口的时候,忽然一条蛇吐着信子,朝着他们飞快地爬了过来。 他赶忙将手里的兔子朝着那条蛇扔了过去,那条蛇很快缠上了兔子肉,撕咬着吞进肚子里。其余的蛇则更快地朝着他们跑了过来。他连忙将手里的兔子全扔了出去,跟着张春晓冲出了洞口。 然而那些蛇却似不满足似的冲了过来。他掏出镰刀,一道将冲上来的蛇都砍成了两半,但是还是有不少的蛇趁着他不注意爬了出来。 其中一条看准方向,趁着她不注意的时候,探头一口在他的腿上留下了两个冒着鲜血的小洞口。 第二十章 蛇毒 然而他却没有感觉到,只是觉得脚踝处好像被什么划了一下,紧张似的疼痛。他皱了皱眉,但是也没在意这些。 他们急忙用洞口的藤蔓和草木塞住了洞口,随即将其点燃,整个洞口一刹那间被火覆盖,那些蛇也被吓得逃了回去,他们暂时是没有了危险。 为了不造成放火烧山的结局,两个人将周围的草木都清理干净,等着差不多火熄灭了,他们才放下心来。 “好了,我们快点走吧,脚步放轻一点。”他揩了一把汗说道,收起镰刀,带着张春晓离开了那个洞穴。 张春晓捡来一根粗大的木棍,在木棍的顶端缠绕了一些枯草枯叶,借了些磷火将那些枯草点燃。虽然味道有些呛鼻,火也将燃不燃的样子,但是起码照明的效果还是有的,万一真的遇见了野兽,这个火把也能起到抵挡野兽的作用。 那个男人也照着张春晓的样子做了一个火把,两个人举着火把重新在重重山林里面寻找藏身之地。 没过一会儿,男人的腿就仿佛被灌了铅一样的沉重,渐渐地落在了张春晓的身后。 “你怎么了?”张春晓察觉到身边的脚 步声越来越稀疏和虚空,于是赶忙回头看去。却见他眉头紧蹙,额头上冒着细密的汗珠,一步一踉跄走得很艰难。他慢慢弯下身子,右手扶着脚腕,非常痛苦的样子。 “你怎么了?喂!不要紧吧?”张春晓急忙跑过去,借着火把的光亮,她看见了在他脚腕上的那两个泛着乌黑的小口。 她忽然想起了刚才的遭遇,全身不由得为之一颤,这分明是蛇咬过的伤口,而她真的没有办法去再次确认,这蛇的毒性究竟有多恐怖。 “你……你这是被蛇咬了!”张春晓一下子紧张了起来,荒山野岭的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还时不时可能会有野兽袭击,她一个人也肯定不能料理一个身强力壮的男子。 她顾不得其余的事情,只紧着将自己袖子给扯了下来,撕成一条一条的布条,扎紧了他的膝盖和小腿,避免毒素再蔓延。做完这些,她脑子里面一片空白,忽然没来由地遍体发寒,紧张得冷汗冒了全身。 之前她被蛇咬了都是怎么处理的来者?她忽然想不起来了,这里没有医生没有医院连起码的药都没有,二次感染了可怎么办 ,若是这个毒把他毒死了怎么办?没有他,她该怎么办? “没事,我要是死了,你就把我的肉割下来,若是碰上野兽你就丢出去,他们吃了我的肉自然会毒死了。”那人看出了她的焦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开玩笑似的对她说道。 “你瞎说什么!你不会死的!”张春晓有些生气地吼道,她本来就已经够紧张够着急的了,根本就不想听任何无意义的玩笑话,何况还是这种让她心里更加没有着落的丧气话。 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怒火,那人也沉默了下来,半天才艰难地开口说道,气若游丝一般:“抱歉,我说错话了。” 张春晓也感觉自己的情绪似乎有些没控制住,她无奈叹了一口气,岔开话题也是为了现在的他们着想:“你还能动吗?你不能在这儿待一晚上。” 若是他们真的遭到不测,张春晓一个人可不一定是它们的对手。 “还行,勉强可以走动。”那男子说道,咬咬牙,在张春晓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慢一点,我怕毒散的太快。”张春晓说着,语气紧促,眉头也没有办法抚平。她知道若是他频繁活动 毒素会散的更快,可是她也不能让他接着在外面待着,若是能尽快找到一个栖身的地方,那就至少不用担心安危的问题。 现在连安危都没有办法保证,何谈什么治疗? 两人就这么互相搀扶着在漆黑的山林里面找寻可以容身的地方。只是找寻了很久也没有见到一个能供人休憩的容身之所,反而是那个人看着越来越痛苦,最后连动一下都费力。 “你怎么样?你可不能睡啊!你要是不能走我背你,忍着点儿就好。”她见那人的呼吸愈加微弱,连忙将他放在地上,使劲地晃了晃他的身子,想让他清醒一点。 不知为什么,她现在忽然没了主意,一时之间前世学到的那些急救方法全都抛在了脑后。她也明知自己不能用某些方法,这个时代的人恐怕还是不能接受。 “我没事,现在是在哪儿?让我看一下……看一下路……”他勉强挤出一个安慰一样的微笑,额头上的汗珠却越来越密集,一点一点顺着脸的轮廓流到下颌。 张春晓应着,将火把催得亮了些,借着火光照了周围一圈,微弱的光亮中,他忽然指了指前面分叉 口左边那一支,对张春晓说道:“那儿……朝那儿走,好像是有个山……” 话音未落,他就忽然没了动静,手也猛然耷拉了下来。 张春晓吓了一跳,连忙去探他的鼻息和脉搏,还好,并没有全部消失,只是很微弱了。在确定了他还活着的同时,张春晓的压力也愈发地大。 她不确定他在临近昏迷的时候还能做出正确的判断,更不能确定他记得就是准确的。之前他们就绕过了很久的冤枉路,这一回张春晓都有些怀疑他的判断了。 而且现在山林里面愈发黑暗,张春晓这一点火光也像是要被吞噬了一般,微弱得很。自己相当于是一个人在山林里面挣扎,无依无靠还面临着随时可能来到的生命危险。 她忽然觉得四周特别安静,安静得让人可怕,就连自己的心跳声和呼吸声,都仿佛能在山林里面引起一阵恐慌似的鸟鸣。 但是现在也没有别的法子。张春晓咬了咬牙,赌一把,就赌一把吧。 她将那个男人扶起来,让他的手环在自己的肩膀上,一个人一边举着火把,一边扶着他的腰,艰难地带着他往他说的那个岔路口走去。 第二十一章 特殊方法 等那个男人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躺在一处宽阔的山洞里面。他的身上盖着一件缺了一条胳膊的红色单衫,额头上面搭着一条湿漉漉的不知道是什么布的东西,脚上的伤口又麻又疼,起码有了些知觉。 “醒了?看来药还有些用。”一旁支着脑袋闭着眼睛半睡半醒着的张春晓听见了他起来的动静,费力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看见他醒来,她忙走上前去,揭下他额头上的那块布,用手背试探了一下他头上的温度。 “还好,你的判断是正确的,我找到了这里,给你简单排了一下毒,用药包扎了一下,”她说着,将那块布放到了山洞角落,好像是在水里涮了涮,又搭在了他的头上。这一次,他感觉到了的确是用山泉水泡过的,湿哒哒打在额头上,里面的水简直要凉进骨子里,“然后你还发烧了,开始渐渐说了些胡话,我这儿也没有能退烧的东西,只好如此了,希望你不要介意。” “你就穿着这个?”但是他的注意力根本就没有在张春晓说的话上面,而是看着她此时的装束。张春晓上身就穿了一个半臂,下身的裤子 也扯了半条腿,现在可是初春,晚上仍旧寒气透骨,他没办法想象一个女子如何在这么冷的天气下来行走在山林里面。 张春晓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确实好像是有些单薄,但是她似乎习惯了似的,无所谓一样耸肩道:“没什么的,我都习惯了,我还是能扛得住的。” 毕竟之前,她还曾只穿过单衫在雪地里,冻得瑟瑟发抖可仍旧没有地方去。她受尽了磨难,现在不过是幸存下来而已。 山洞的中央是张春晓点燃的一堆篝火。她为了让自己和那个人都暖和一点,将自己所能找到的所有柴火都拣了过来,一把火烧得旺盛,将整个山洞都映得亮堂堂的。她背过身去,默默地将手伸近篝火旁边,借着火光搓着手脚。 忽然,她听见了有人挣扎起来的脚步声,接着不知是什么东西就搭在了她的身上。她楞了一下,将身上的东西拉到眼前一看,是自己传过来的那件单衫,只不过少了条胳膊。 “穿上,大冷天的别你再跟着生病。”他的语气严肃而不容置疑,还没等张春晓反驳,他就背过身去,不再看她。 张春晓明白他的 意思,只是仍旧攥着衣服没有穿到身上。好半天,她才开口问道:“那你呢?你更不能着凉。” “但是你也不能倒下,我们现在只能靠你了你不知道吗?”那人说着,语气更加严肃了起来。似乎并不容许她如此做一样。 张春晓一下子愣住了,她心绪复杂地点了点头,背过身去快速地将衣服给换上。等她换好了转过身来的时候,却发现他仍旧是抱着手背对着她,好像一直都没有转身去看过她一样。 不知为何,她忽然感觉不冷了,从他那里得到的暖意,这一瞬间将她的整个身子都烘得暖洋洋的。 若是在平常,她可能就会将他抛下自己离开,毕竟前一世自己被同伴抛下那么多次,自己不都是凭借自己的力量顽强地扛了下来。可是这一回她知道,若是只有自己情况可能会更危险。 或许也只是他曾经救过自己的命,她不过是一命换一命而已。 或许她救人有这样那样的原因,或许她只是为了自己能活下去。但是在那一刻,她忽然感觉自己其实是被需要被依靠的,前世她被需要仅仅是因为她是个得力的工具,现在被 需要只是因为需要,有种相濡以沫的挣扎。 他们现在彼此谁离开谁,都会更接近死亡。 或许是在这一刻,她更有价值了而已。 “你烧退得可以了,”为了缓解尴尬,她忙轻咳了一声,局促说道,“我给你换一下药吧。” 说着,她就将他脚上的那一团叶子给解了下来,拿了些草茎叶子什么的放在嘴里,快速地嚼了几下,就将那些连着汁水一股脑儿都吐了出来,全部糊在他的脚腕上面,拿了新的叶子包好。 那人看着这个方法虽然一开始有些膈应,但是一会儿从脚腕处传来的沁人的凉意就蔓延了整个被毒素侵染过的地方,凉丝丝的,十分舒服。 “我这只是暂时缓解一下,要是彻底治好,你还是回去找个大夫给你医治比较好。”张春晓说着,并不敢回头去看他的反应,似乎有些羞于应对他一样。 “你是怎么给我排毒的?”他忽然开口问道,语气中含着说不出来的揶揄。 张春晓一下子被这个问题给噎住了,她结巴了半天,才开口说道:“用……一种……特殊的方法……你就别问是什么了,我不能告诉你。” 说着,她就将头偏了过去,不再去看他。 然而他却摇了摇头,轻轻笑出声来。他大概猜到了是什么个源头,不过她若是不想说,他也不想勉强。 “回去以后,能不能还是你给我医治?我现在只相信你。”他似乎是有心跟张春晓开玩笑一般,对她开口问道。 其实他是认真的在问话,但是这一句未免让张春晓更加窘迫,她结巴了半天,才说道:“我不过是三脚猫的功夫而已,这些事,你还是找大夫比较靠谱。” 她这幅样子引起了他爽朗地笑了出来。他摇了摇头,笑容中似乎含有一些苦涩:“你呀,真的是跟原来不一样了,现在的你,有点像那个人……” “什么?”虽然后面的话他声音放得很低,但是还是被张春晓听了进去。张春晓有些疑惑地转过身问道。然而这回换他局促地别过头去,轻咳了一声说道,“没什么,如果你累了就先睡一觉吧,我看着就行。” “你这是什么话!我能让你一个伤患看门吗?”话虽然是这样说,但是一天的疲劳加上过分的透支和劳累,张春晓还是没过一会儿就撑着头睡了过去。 第二十二章 若有所思 那个人却怎么也睡不着,好像经过刚才也清醒了不少。他将头上的布掀开扔在一边,托着下巴静静地看着她睡着了的侧颜。 张春晓现在身上仍旧是肥肉纵横,脸上的肉也是厚得明显,但是他能看出张春晓的眼睛狭长,睫毛也是又密又长,在火光下落下了一道浓浓的阴影。 篝火在枝头上面欢快地跳跃着,火光也跟着或明或暗。火光映衬着张春晓的脸颊愈发的温柔,好像是安静的岁月里面一副温婉着的仕女图,那么明丽美好。 其实张春晓是好看的,只不过是胖了一些。若是她瘦下来,也许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也是未可知。 他只是托着下巴,沉默着看着她熟睡的样子,仿佛忘记了自己还在发烧,腿上的伤仍旧未好。那一刻他只想到了自己,还有她,两人一天下来的点点滴滴都好似固执地留在他脑海里不想要走动一样。 他不是没有见过她痴痴傻傻的样子,当时她还差一点就将自己的新衣服吐了个狼藉。但是现在的她已经不复以往,干练勇敢得不像是之前那个张春晓。 现在的她已经谁也不像,不像之前更不像 她那老实人父母,她像的只是自己,是现在这个脱胎换骨一身清爽不折不挠的自己。 他对她油然而生一种钦佩,或许或多或少会有一些仰慕的情感在里面。曾经也有个人,一身戎装,总爱舞刀弄枪,跟在他周围,一直故作英勇的英雄一般和人打打杀杀,实际上也有软弱的一面,在他的面前哭鼻子叫自己忠华哥哥。 在那些仍旧英气十足的年华里面,或许回忆,才是最有价值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可能是想念之前的日子想念太深,结果刚醒来的时候,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反差给吓得猛地往后退了一步。 张春晓凑到了他的面前,一副意味深长但又不知所以然似的点头,嘟囔道:“你可真的是没烧糊涂吧?总听着你好像是在说胡话,什么母妃什么父皇什么妹妹的,真的是有趣的很。” “说胡话的是你吧?我就是一个乡野村夫,你说的那些才是胡诌。”他轻咳了一声,说话的神情有些局促。 没想到只是发了一次烧做了一场梦,竟然说了这么多没边没沿的话来。 张春晓却只是咧嘴笑了笑,没有 接着问下去,伸手又探了探他额头上的温度,似乎满意了似的松了口气说:“幸好,烧退了。应该毒也没什么事了,你回去看看大夫就好。” 他局促地点了点头,似乎想要避开张春晓的手。 张春晓也没停留太久的时间,很快就将手收了回来。她知道自己是没有被嫌弃,她也能感觉出来他是在刻意避开和隐瞒他过去的事情,不过她向来都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既然他充分尊重了她的意思,不去问她的过去,那她也充分尊重他的意思,不去问他的过去。 外面天已经大亮,能从洞口看见从树木缝隙间渗透下来的阳光,他们仿佛找到了希望一样,很暖心,也瞬时踏实了下来。 “好了,既然醒来了,我们就走吧,一命换一命,我现在也不欠你什么了。”张春晓将剩余的东西收拾了一下背到身上,转而对他说道。 “等等,不欠我什么了?”他楞了一下,转而立刻如梦方醒一般,快步追上前问道。 “对啊,你救我一次,我也救你一次,我们之前毫无瓜葛,现在也就没有什么关系了啊。”她仍旧大步往前走着, 根本没有在意他说了什么似的。 “你就这么觉得我们从来都没有关系吗?”他跟上去,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张春晓挺住脚步,转过头去,用怀疑的眼光从上到下打量了他好几遍,也没有从脑海里面找出关于他的任何蛛丝马迹。 她扁扁嘴,摇了摇头,老实说了一句没有之后,转身就接着往前走去。 “你自己回去吗?我送你回去吧。”他不由得失笑,快步走上前说道。 “别了,我要是跟你一起回去,我非得被打死不可。”刚说到这里,张春晓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声音越来越小,好似要大祸临头一般,僵硬地站在了原地。 她这算是也不归宿吧?这个年代夜不归宿的结局,还是跟一个青年男子夜不归宿的结局,恐怕比她被认为是个傻子要严重的多吧? 虽然他们真的没做什么,但是只是待在这里,在这个年代就已经足够毁掉一个人的名誉了,更何况就算是在开放多了的现代,这样也显得有些不太好。 她怎么就忘了这不是现代,不是一个电话一个短信就能解决的事情呢? 她也怎么就没想到 若是自己不回去,赵氏和老二媳妇那些人会怎么说她,自己的父母会如何担心呢? 她忽然想起王氏泪眼婆娑的样子。王氏只不过是个柔弱的农家妇女,自己独女走失该是什么样一种打击啊。 这些都让张春晓瞬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双腿像是长在地上一般,迈不出步子。 “怎么了?怎么走不了了吗?是不是哪儿不舒服?”那人走了几步,见张春晓没有跟上来,回头却发现她待在原地,愣愣地不知道在做什么。 他忽然揪心起来,回过头问道。 “不,不是,我估计我要完了,你别跟着我不然我更难受。”她一边语无伦次地说着,一边不由自主地将他往远离自己的方向去推。 那人被弄得云里雾里,看着她踉踉跄跄回去的样子,赶紧跟上去说道:“你真的没事吗?你家是住在哪里来着……” “不用!不需要!你不用管!”她忙斩钉截铁说道,转身加快脚步跑的更远。 那人看着她离去的方向,忽然冲着她的背影大声喊道:“记住了,你那天晚上撞见我来着,这笔账可还没算呢,我叫崔忠华,你一定记得啊!” 第二十三章 夜不归宿 但是这些话喊归喊了,张春晓究竟有没有记住,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出了山林,再走个一里地就到了村子里面,她连忙朝着家的方向跑去,脚下宛若生风了一样。 结果果然如她所想,王氏一直在村口张望,等到她出现在视野内的时候,她仿佛一块大石头落地了一般,急火攻心一般猛地跑了过来。在她面前又急又气,挤了半天才说出来:“我的儿啊!你怎么一晚上都没回来!你知不知道我和你爹都要急死了!” 她连忙查看张春晓身上的情况,除了衣服少了几块,有点脏,就没什么其余的特殊的地方了。确定了张春晓真的没受伤以后,她才放心下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后才真的有些愠怒地嗔道:“你去哪儿去了把自己搞成这样?你背后都背的什么啊?你出去一天也不跟我们说一声,知道我们等了一整天吗!” 王氏絮絮叨叨说个没完,差一点还一边抹着泪一边说着,将自己的所有担心都给融进了话里面。 张春晓不能不说有些心烦,但是也的确一种愧疚油然而生。她才明白在至亲失去音信的时候,自己其实是有 多担心的。前世的自己早早失去了所有的至亲,后来的人只关心她能不能确切完成任务,而至于她真正的安危,实际上根本就没有人在乎。 她乖乖地受了王氏所有的责骂以后,悄悄抬起头来,露出一个促狭的微笑,对王氏道:“娘,女儿都知道了,您不生气了吧?那我们快点回家吧,女儿一整天在外面,都要累死了。” 王氏顿时没有了脾气,她软下来,看着自己的女儿,最终还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好吧,走,咱们回家,娘给你烧点水先把身上的灰洗了。” 张春晓笑着猛地点了点头,跟着王氏一起往回走。 “对了,”走到一半,王氏忽然想起什么,转头严肃地问张春晓道,“你得跟娘说实话,你这一晚上都去干什么了,去哪儿了,和谁在一块。” “娘,我就是去山里面给爸摘草药,捞石灰,正好还打了些兔子什么的烤了回来,给你们做吃的,”张春晓解释着,当然,关于那个男的的相关事情她都省略了,“我见时间太晚了,就找了个山洞过了一夜,天一亮我就回来了。” “你一个人在山洞里面过的夜 ?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啊!那边野兽那么多,万一你要是给老虎叼走了……”王氏絮絮叨叨地说着,忽然眼泪又掉了下来,一遍一遍地跟自己的女儿述说着自己的担心,恨不得掰开了揉碎了换个方式全塞给她。 张春晓有些无奈但又乐呵地收下了这一份沉甸甸的关怀,和她接着往回走去。 “对了,娘,我这儿的东西不能让奶奶和叔伯婶儿他们发现,不然的话,我的事情就没有办法瞒住了。”她忽然想到,这一大篓东西一个傻子再怎么运气好也不可能全都找过来。 她沉吟一会儿,和王氏商量了一会儿,两人合计着将竹篓放在了门口那棵枯死了一半的老槐树的树洞里面。两个人一起推门进了家里。 “娘,春晓找回来了。”张春晓一副无所谓的神情,跟着王氏进了家门。反正赵氏她们当自己是个累赘,恐怕正巴不得她走丢了吧?还能给她们减轻一点负担。 然而她却发现情况跟自己想得有些不一样。赵氏和老二媳妇跟王氏一样,都是苦着一张脸,眼眶**,眼皮子底下还有些黑影。她们好像反应不过来一样,仿佛很 久没有休息。 赵氏抬起头来,看见张春晓的身影,忽然眼睛里有了神采。然后她仿若雷霆震怒,抄起一角的扫帚就朝着她挥了过来:“你个小贱蹄子!去哪儿浪成这个样子!你知不知道全家人找了你一天!你知不知道你让我们都睡不好!你这个没良心的啊,看我不把你打死!” 扫帚冲着她的脑袋顶就盖了下来,一下子就给她打了个措手不及。她连忙捂着头四处逃窜,一边装着一副痴傻的样子又哭又嚎。 一大早整个张家都鸡飞狗跳的,闹腾了好久才算是消停。 赵氏好不容易被劝下来,气哼哼地回了房间。张春晓站在镜子前面,自己身上的确是不像样,而且刚才赵氏真的是下狠手打啊,脑袋上肿了一个大包,她想了好几种办法都没有办法去掩盖。 这真的是亲生的吗?抱养的都没有这么狠吧? 张春晓一边小心翼翼地给自己上药消肿,一边也在疑惑赵氏的用意。按照赵氏的性格还有对自己的态度,若是自己消失,她绝对是高兴的,更是绝对不会为了找自己睡不着觉。 怎么这一回,还有一点担心的样子? 张春晓 深知反常即有妖,但是她现在也没有办法确定到底妖在哪里,于是也没有在乎她究竟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 不过让她比较放心的是,赵氏对自己的亲生儿子还是很上心的,这两天药一直勤于更换,他的伤倒是没有那么严重了。只是她知道张老三的伤必须早一些医治,不能接着拖下去。 张春晓连忙趁着赵氏她们都睡下的时候,去了那棵老槐树底下,将自己那一箩筐东西都扛了回来。她算计了一下里面的东西。兔子可以供爹娘吃好一段日子,药草和石膏也能有个七八天的用头。 就是这张虎皮,张春晓犯了难,自己若是出去找人卖掉一定会暴露,但若是或者王氏出去,肯定会被人利用忽悠一遍,其中的亏损只多不会少。两个人合计,该让一个男人出去,至少还能做主。 然而张老三卧病在床不可能出门,张家其余的兄弟一个个也都看她们不顺眼,这一条路基本上是断了。 想来想去,能帮她的人,除了王氏,张春晓能想到的人就是张老五了。张老五起码还是对自己好一些的,自己若是有什么想要做的,他肯定会帮忙。 第二十四章 包在我身上 “老五,你能不能帮我们娘儿俩一个忙?”在多次商议以后,她们还是觉得全家只有张老五一个人能帮她们的忙,于是王氏出面去跟张老五说道。 “三嫂,您就说吧,有什么事您随时找我就好,我若是能帮得上忙,一定在所不辞。”张老五看着王氏一副扭扭捏捏的样子,虽然不知道她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本能有一种犹豫后退的想法,但是最终还是决定应下这一次,上前摆出一副温和的样子道。 而王氏接下来的举动实在是让他大吃一惊。却见王氏将一张整的老虎皮给铺了开来,然后对他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说道:“你看,春晓昨天出去捡到了这个,估计是哪个猎户,剥了皮晾在外面也不收,结果就这么被她给拿回来了。你看,我们娘儿俩什么情况你也知道,我们都无依无靠的,唯一的一个男人现在也指望不上,要是我们出去……” “三嫂,您甭说了,您的意思我都明白,这东西搁你们那儿不行,”张老五看着这东西,眼睛都直了。虽然他没有念过什么书没见过什么世面,但他也知道一张完整的皮毛而且还是 野兽的皮毛,会卖多少钱。看样子这皮毛还是经过简单处理的,完整度很高还保持着皮毛原来的光鲜色泽还有柔软度,那价钱自然不用说,“万一要是被人盯上了,你们很容易吃亏,这样,这件事包在我身上,我肯定给你们好好利用,给你们一分不少地拿回来。” 王氏一听这话,立马安心了下来,十分感激地对张老五道:“那这样的话,我也就放心了,谢谢老五了。” 张老五摇了摇头,脸上若乐开了花一般,对她说道:“嫂子您这是说的哪里的话,三哥一直对我那么好,你对家里做的我也都看在眼里,春晓是我亲侄女,我自然得要帮的。” 王氏点点头算是应了下来,将虎皮给了张老五,回去以后将这件事情跟张春晓说明了。 张春晓其实反而有些怀疑,张老五若是太过殷勤的话,会不会真的按照他说的那样去做,但是现下也没有别的办法,她只好就这么顺水推舟下来。 而且更重要的是,她得赶紧给自己的父亲治好伤才是。 她仔细检查了一下张老五的断腿,在摸清了骨头的受损程度之后,开始想办法如何 去将骨头重新接上让它们能自生自长。 想到这儿,张春晓的心里忽然犯了难。她已经很久没有自己动手去治疗某个人了,现在却却忽然要给一个人做接骨这样的手术,忽然觉得有些困难。 她努力回想了一下自己先前治疗的细节,绞尽脑汁开始动手,虽然中间有些困难,有时候还将张老五弄得疼得龇牙咧嘴,但是最后还是接上了。 “闺女啊,你到底是要做什么?我站不起来没关系,只是不要让爹受这样的苦好吗?”张老五最后被折腾得瘫在一边,有气无力地说道。 “您这是不相信我吗?”张春晓的挫败感油然而生,低下头对张老三说道。她还从来没有让人对自己失去信心过。 “不不不,不是这意思,爹信你,只是这过程太痛苦了。”张老三见女儿伤心,连忙摆手说道。 张春晓也觉得无奈,但是这一步是不能省略过去的。她只好绞尽脑汁用尽自己所有的口才去将张老三说服,让他配合自己的治疗。 张老三不忍让女儿如此伤心,只好咬了咬牙同意下来。张春晓于是接着给他治疗,先是用自己找来的草药熬 成的药汤上了药,再将石灰在他的断腿外面厚厚地涂了一层。 “等等,闺女,你这是做什么?”这下张老三是真的慌了,连忙挣扎着坐起来,想要制止女儿的作为。 “爹,您放心,这真的是没事的。”张春晓一边说着,手上并没有停止自己该做的事情,而是一边搜肠刮肚地跟他解释道,“这是我从隔壁村儿打听来的偏方,说这么治腿特别管用,我就来给您试一下。” “现在哪儿有能断了腿还能接上的,你又不是华佗在世。”张老三说着,似乎他自己也觉得有些可笑。 现在根本就没有先例能治疗骨折,怎么能让他相信张春晓一个人就能做完这些事情? 张春晓其实也有些没有底,她很久没有做这种事情,自然也不敢百分百确定这里的石灰就能真的起到石膏固定的作用。但是能有机会就试一下,兴许就这么成功了,她还能趁着这样的机会来稳赚一笔。 她就这么想着,继续给张老三的腿上加了一层厚厚的石膏,然后将王氏老早备好的两块木板固定在打了石灰的两条腿旁边,紧紧地固定住。 “好了,爹,您就 这样待着,别乱动,等过几天我再给您换药。”看着固定得还算是不错,张春晓满意道,对他说道。 张老三这回彻底是摸不着头脑了,看着自己白花花的小腿,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是好的。他想了半天,才艰难地开口道:“闺女啊,你这是想让爹永远都走不了路吗?” “爹您就信我的准没错,我去给您煎药。”张春晓已经疲于去应对这个疑神疑鬼的父亲了,随便应付了两句就走出房间,来到厨房里面去熬药。 她刚把药材放进煎药的锅子,煮好了水在里面,慢慢地开始熬制了起来。 “老三媳妇!老三家的!跑哪儿去了真是……”药刚架起来,就见赵氏叉着腰急急忙忙地走了进来,看见张春晓在厨房里面,她的脸色立马就耷拉了下来。 张春晓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去应对,只好摆出一副人畜无害怎么也不会出错的傻笑对自己的奶奶道:“奶奶……” “你娘呢?你在这儿干什么?想偷吃?家里都揭不开锅了你竟然还想着偷吃!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整天就想着把我们张家败干净了才算是完了是吗?你怎么就不去死一死!” 第二十五章 孤立 说着,赵氏又开始凶狠了起来,冲着她的脑袋就一巴掌扇了上去。张春晓一个趔趄差一点就没有站稳,差一点就扣在了炉子上面的煎锅上。 她惊魂未定,赶忙查看药有没有受到损失,确定没事了以后才松了口气,转头对赵氏略带怒气地提高了些音调说道:“奶奶,您知不知道刚才您差一点把我爹,您儿子的药,打翻了!” 她哪只眼睛看见她偷吃了? 没有吧? 张春晓这一顿骂可算是莫名其妙,她很讨厌莫名其妙的东西,尤其是这种给她栽上什么莫须有的东西,她不容许也不愿意被塞上这种骂名。 但是他们认定了的事情就不会再改变,她知道自己这一句话除了更多的怒火,达不到任何结果,但至少,她这口气是出了。 没等着赵氏继续更加怒火朝天地骂骂咧咧,她就立马冲出了厨房跑到房子外面。 赵氏这下是被气得发抖,指着她的背影破口大骂道:“你这个小蹄子要去哪儿!现在胆子真的是越来越大了!” 但是赵氏毕竟不傻,没有多久就反应了过来。现在的张春晓根本就不像是原来那个张春晓,刚才说的 那番话好似也不是她该说的话。 她一下子就明白了许多,这个小妮子,不会已经不傻了吧? 这下子赵氏忽然有了盘算,若是张春晓现在不傻了,那就能按照正常的人的价钱来了,那岂不是等于这一次她收成会更多了? 赵氏忽然心中窃喜了起来。 当然这些,张春晓都是蒙在鼓里的,她怒气冲冲地冲出了房间,等到气消得差不多了,才回去看厨房里面的药的情况。 然而煎药的锅子却没有架在炉子上面。她楞了一下,忙将厨房里面翻了一个遍,可是她本来煎药用的锅却不知道跑去哪儿了。 她赶忙冲出房间,开始思量药可能会去到哪里。若是给张老三的药,可能被端到张老三的房间里面的可能比较大。毕竟自己确实出去久了些,可能有人知道这是张老三的药,看着煎得差不多了就帮着送了进去。 果然,她在张老三的房间门口,看见了赵氏坐在房间里面,而张老三床边,坐着老二媳妇和老二。 张老二正在给自己的弟弟喂药,赵氏有些心疼又无奈地坐在一旁叹气,而老二媳妇却一副气哼哼的样子,好像在责怪张 老三一般。 “跟你说了那丫头是个赔钱货,你还不信!”老二媳妇开了口,话语里面全是不耐烦和鄙夷,“所以说你还是听我们的话,那个人家不错,那丫头过去又不会亏了!” “还不亏?!”张老三有些怒气,撑起身子骂道,“那家的老头都快九十了,整天病恹恹就靠一口气吊着,春晓过去能做什么?老头的儿子都能当她太爷爷!她除了受苦还能做什么?不是你的孩子你不心疼是吗二嫂?” 老二媳妇急了,刚想要骂出来,但是被老二给拉住了,她才收敛了一点,对他说道:“那你说春晓在家里还能做什么?除了添乱还能做什么?家里现在是什么情况你知不知道?为了养这个傻子,给你看病,能花的钱都花了,现在是吃了上顿没下顿,你是张家人,我们说不了你什么,可是春晓迟早是别人家的,不过是早点把她嫁出去换一点彩礼,咱们好歹也能活下去。不然你,三弟妹,还有春晓,能做什么?” 张春晓默默地握紧了拳头,心里有什么东西在咯咯作响。三房现在没有人可以劳作,他们就想着榨干三房,来填饱 自己的肚子了。 “我就养着了!这是我闺女,我自己养着了,怎么了!”老三也激动起来,直接挺着背挺着脖子高声说道。他就这么一个宝贝的女儿,怎么可能让别人打自己女儿的主意? “老三你说什么傻话,你现在还怎么养?你这条腿都废了!”老二开口说道,语气里满是心急还有一些可怜的意味。 老二媳妇这下是真的火大了,将碗一甩,骂骂咧咧道:“不过了,这日子不过了!一个个都觉得自己牛的不得了,那你起来啊!起来给我出去挣钱养家啊!不然我们都不要过了!你要是真的觉得自己能,那就分家,你自己也舒坦,我们也不会被你拖累!” “不要脸的东西,你说的都是什么话!”老二也硬气了一回,高声对老二媳妇呵斥道。 “你竟然敢吼我了,我说的不是对的吗?大哥大嫂去的早,这个家不都是我撑着吗?!我为你们张家累死累活结果却落个被你吼的下场?这日子没法过了!”老二媳妇见自己势弱,索性撒泼耍赖比谁嗓子尖起来了,声嘶力竭的吼叫听了就想捂住耳朵,更想扇她一巴掌。 “行 啊,那我就站起来给你看看!”老三被老二媳妇说的这一番话给彻底激怒,不只是怒气,更多的是被侮辱被轻视的感觉,任何一个自尊心强的人,都不可能受得了这番侮辱。 她见状连忙想要跑过去按住张老三,不仅是不能让别人发现自己那自己都有点不太自信的疗法,更是怕这一番动弹会给张老三造成更加严重的伤害,那样子的话,张老三是真的别想好了。 “都给我消停一点!”最后还是赵氏出马压制住了所有人的吵闹。赵氏作为长辈的威严自然是在的,晚辈再怎么样都会忌惮着赵氏的威严。 赵氏一出口,果然房间内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不再说话,只是仍旧保持着自己的心情而已。 “老二家的,你们都少说两句。老二,这可是你亲弟弟!老三啊,你二嫂一向说话都是这样,别往心里去。你是娘的儿子,娘怎么会嫌弃你?只是老二说的也确实是真的,咱们家这个样子,你又帮不上忙,她也的确是为了家里着想,我们也能接着去养你啊……” 后面的话张春晓没有再去听,她只感觉到了心寒,冷到冰点的那种寒。 第二十六章 上当 她原本是个傻子,嫌弃她甚至想要打发掉她,都是情有可原。 王氏本来就是个受气的媳妇,被张家人冷落甚至是苛责,都可能有个源头。婆媳之间常见的那种戏码,无聊的家庭伦理剧的常见情节,谁都能解释的通。 但是让张春晓没有想到的是,他们竟然势利到了这种程度,张老三失去了劳动能力,暂时不能下地,他们就开始嫌弃他不能干活,就开始嫌弃他造成的损失大,就开始嫌弃他拖家里后腿了。张老三到底是赵氏的亲儿子,赵氏虽然没有说重话,虽然还是护着自己的儿子,可是她也到底没有逃脱老二媳妇的影响,话里话外都是说老二媳妇有道理,都是觉得自己的儿子应该跟自己媳妇那样说的去做。 说到底,她倒是不怪那些人了,她只是很可怜,因为贫穷而使得他们斤斤计较,失去了人与人之间最应该有的那一点亲情。 如果她要是个局外人,可能还会觉得老二媳妇说得有点道理,毕竟现在张老三真的是个拖累。但是设身处地的人是她,最后受到伤害的是她自己加上疼爱自己的父母,那她就不能再袖手旁 观了。 她必须做点什么,让张老三赶紧好起来,也防止自己被自己的叔伯婶子和奶奶合计着卖出去。 “分家你是想都别想,怎么?看我要死了,你们就想分了?你们就这么看不上我这个老太婆啊?我就你们几个儿子,我临死前还想跟全家人一起过活,你们就这么急着赶我走啊?”说到这儿,赵氏的语气愈发的急切和悲哀,甚至最后有一点哭腔。张春晓头一回觉得自己的奶奶可怜,她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希望自己的儿子好的普通母亲,心底的愿望只是想着有人能陪在她身边给她送终。 不过,她算了算家里的人,四个健在的儿子再加上媳妇再加上后辈,还加上过世的大房底下的孩子,这一家子人数目可真是不小。她真的是理解不了为什么老人都想着儿女绕膝享受天伦之乐,不嫌麻烦不嫌吵吗?还经常一碗水端不平徒生事端,到头来是谁都不痛快。 想到这儿,张春晓其实忽然挺赞成分家的。 “再说了,这回要不是看着,春晓好像是精明了一些,那家人能看得上春晓?那家人家底殷实,人又多,有什么事都能帮衬 着一点。老爷子马上要死了,春晓不就成了正房太太,成了家主了吗?春晓现在精明了,自己也不会让自己受苦的。”老二媳妇那张嘴看见了空当急忙挤进去吧嗒吧嗒地说道,一番话说着是头头是道,似乎很有道理。 这下张春晓可算是懵了。她什么时候在自己家人面前显现出自己已经恢复神智了?他们就当她已经是个正常人,合计着想用所谓正常人的方法将她卖出去了? 她想了半天,似乎只有那天她对赵氏的一句话是唯有的交流。她这时候才是一片清明,赵氏比自己想的要精明,竟然能从一句话就彻底明白她真的就是精明很多了。 但是她一定不可能就这么让她摆布下去,可不能真的嫁过去。一个生命垂危的老人,比张家还要人丁兴旺的一个大宅子,她嫁过去会是什么光景,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出来。 为了自己的将来,张春晓可就不能这么下去。 她悄悄地离开了,去了院子里给自己的父亲准备接下来要换的药草汁。没过多久,她就见到张老五匆匆跑了进来,贼眉鼠眼的样子让人起疑。 即使在张老五的面前 她是个傻子,她也不能这个时候出现在张老五的面前。做贼心虚,不管面对什么人的时候,他都会有所防备,不会露出马脚。她于是走到柴房里面,透过本就破旧的窗户,去看张老五究竟做了什么。 她从窗户的缝隙之中看见,张老五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小心翼翼地打开,却见里面是一堆白花花的雪花纹银,张春晓目睹着,那应该有五十两之多。 他见了那银子,就眼冒精光,将布包放在地上。他在地上挖了一个坑,将那布包里面的银子挑了三分之一放了进去,后来好像又觉得有些少,犹犹豫豫地往里面又添了一部分,最后还是不甘心似的,从布包里面拿了一小块银子,啪嗒一下扔进那个洞里,这才满意似的将土覆盖上去。 接着,他数了数布包里面的银子,五十两就只剩下了二十两。他喜形于色,将布包收拾一下,重新揣回了怀里。 “老五,回来了?”正巧这个时候,王氏挎着菜篮子走了进来,里面是一些看着有些老了蔫了的菜,估计是菜摊挑剩下的。她进来,见到了张老五,忙迎着笑脸走了过去。 张老 五被吓了一跳,全身都猛地哆嗦了一下。他回头见到是王氏,有些心虚地笑了笑,手悄悄护着自己胸口的那个布包,对王氏说道:“诶,三嫂,你这么晚才回来啊。” “咳,这不是菜市场上人也多,新鲜的菜太贵,只能挑他们剩下的,一来二去耽搁了不少时间,”王氏看了看篮子里面的菜,不由得叹息一声说道,“你看这,能吃的也没多少,我已经挑了好些时候,能吃的都在里面,估计以后,咱家也只能这样了。” 张春晓没有发话也没有出去,只是一直待在原地,透过窗缝看着外面的情况。 而张老五似乎也是一副为难而又不忍心的样子,他长叹了一口气,将怀里的包裹拿出来对王氏道:“三嫂,你上次托我办的事儿,我都办妥了,你看,这边是人家给的,二十两银子呢。” “真的?”王氏看着那银子,一下子乐开了花,这辈子她都没有看见过这么多银子。她捂着嘴,眼睛久久离不开那些银子,好像不敢相信似的。 “真的,春晓这回可是撞了大运气了。”张老五有些心虚也有些迟疑,将布包整个塞给了王氏。 第二十七章 人心难测 “都……都给我了?”王氏看着这一包银子有些发愣,不由得张口结结巴巴地问道,她可是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银子,一下子全成了自己的,她首先赶到的不是喜悦,而是慌乱,发懵。她面对这些因子,一瞬间手足无措,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对啊,这些都是给你的,毕竟是春晓拿回来的东西,才换了这么多银子的,这些是你们该得的。”说着,张老五的神情越来越不自在,他将头别向一边,似乎并不想看她的表情似的,生怕她察觉出来自己偷了她的银子似的。 王氏却丝毫没有在意,她看着那些银子,自然是喜形于色的。她想了想,又将那布包拆开,从里面的银子挑出四分之一来,塞给了张老五。 “三……三嫂,你这是干什么?真的没有必要,我不需要这些钱。”张老五一看有些着慌,他似乎想到了自己独吞的那三十两银子,连忙推脱道。 “哎呀,没事没事,你看还有这么多呢,十五两也够我们用很久了。这些你拿着,是我感谢你帮了我们这么多忙,也是你该得的。你留着给孩子买点新衣服买点好吃的 ,听话啊。”王氏慈爱地笑着,将那些银子又推了回去。 “不不不,三嫂,你真的不用这么做,我那边还是有钱的,这些你留着吧,给三哥治病还要钱,春晓需要的也多,你拿去,别跟我客气了。”似乎是良心未泯,张老五看着这钱总有种被**的感觉,良心上面实在是过不去,火辣辣的疼,特别难受。他将那银子又塞回了王氏的布包里面,就赶紧跑回自己的房间里去了。 王氏本来还想叫他,但奈何老五窜的太快,她根本来不及。她只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将银子小心地放进布包里面,重新包好。 “娘,您回来了?”张春晓见张老五回去了,这才从柴房里面出来,端着药锅,一副什么都不知情的笑盈盈的样子。 王氏看到她,神情就立刻松懈了下来,将手中的布包又拆开,给她看了里面的银子:“你看,春晓,你五叔卖了那张皮子,得了二十两纹银呢。你看,这么多,够我们用很久了。我说给你五叔分一点儿,可是你五叔说什么也不想要,现在你看,要不你趁着你五叔不注意,给他塞过去一点儿?” “娘,您这 就别管了,五叔那边我自然有考量,这些就包在我身上吧。”她连忙接上王氏的话茬,但是张老五相关的事情,她都是仓促带过。她从里面挑了一些散碎银子,其余的则都给了王氏。 “春晓,你是不是想用这银子做一点什么?你别担心,用多少尽管拿去,娘这边还能想办法给家里撑着。”王氏看她只拿了一些散碎银子,不由得担心道。 张春晓明白每个母亲都想着给孩子最好的东西,就算是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给孩子机都没有关系。但是张春晓必须保护自己的母亲,让她好好过上日子,也给自己留个后路才是。 “娘,我是有打算,但是用不着这么多,您就把这些收好了,拿出一点用来给家里用就好了,别跟任何人说您曾经有过这么多钱。除了爹,更不能给任何人看。”张春晓仔细地叮嘱道,她还是相信,王氏至少还是有一些脑子的,不用她担心太多。 王氏也明白家里人都是什么样的货色,听张春晓这么一说,也心领神会,对她道:“好,春晓,我肯定不会说出去的,就是你五叔那边不说,就什么都好了。你要是有 什么打算,需要钱,就尽管跟娘说,娘一定全力帮你。” 说到张老五,王氏却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垂下了眼睑,无奈似的叹了一口气道:“就是老五辛苦这么些日子,还一直帮着咱们娘儿俩,这回什么都不要,也怪觉得对不住他的。” “娘,您放心,您好着呢,谁都没有对不住。好了,一会儿我去厨房帮您,您明天去买菜的时候,记得买好一点,但是也别买太好的,不然会被家里人发现的。”张春晓偷偷地翻了个白眼,对王氏解释道。 王氏点了点头:“你放心,这些娘都明白,那娘去做饭了。” 张春晓又嘱咐了她几句之后,才放她回到了厨房里面。她看着手里面那些散碎银两,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张老五还什么都不要?那三十两银子他能用一辈子了,还在乎这一点银子吗?他还算是有良心,才没有接下王氏又分给他的银子,不然的话,张春晓是真的对这个五叔再也没有一点好感了。 她当然感念五叔之前对她做的一切,但是这些放在金钱利益上面,却全都不值一提。这些可不是张春晓做的,是张老五自己做 出这一派作风的,那也怪不了她了。 自此,张春晓将张老五从能帮助自己的名单里面划去。他看着自己娘儿俩无依无靠,一个不识货,一个呆傻就这么糊弄她们,可惜,现在的张春晓已经不是之前的张春晓了。 她开始仔细盘算用这些钱能做什么事情,还能让她们不至于整个家族给欺骗利用,到头来还弃如敝履。 说起来,王氏的手艺是不错,她有理由相信就算是烂了蔫了的菜她都可以做出一桌美味佳肴来,女红更是不必说,她能在一块布的两面同时绣出不一样的花来,还都栩栩如生宛若真的一般。 但是让她在料理了全家人的生活起居之后,还让她单独做一些活计去贴补他们这一房,张春晓实在是不忍心也不愿意。看来,她也必须做一点什么了。 她翻了一下自己从山林里面背回来的竹篓,除了给父亲治病用的石灰和药材,似乎就只剩下了那些野味了。 想到这儿,张春晓心里忽然灵光一闪。她其实,何不去打一点野味回来,一点调料她就能做出美味佳肴出来。 按照现在的物价,野味也可以卖一个好价钱出来了。 第二十八章 生存不易 不过说归说,她可是别想卖东西给村里的人,一来是别人都以为她还是个傻子,不会信她,二来就算是别人信她是卖了好东西,她也肯定会因为自己原本是个傻子的情况而吃亏。 再说了,张春晓趁着这几天出去的工夫,外加脑子里面的记忆,她大概了解了这个村子是什么情况。村里面若是按照现在的说法,大多都是贫农或者中农,好一点的富农都寥寥无几,更别说地主什么的了。 要真的能富到可以称为地主的人家,也不会在村子里面买需要的东西。村里的人大多囊中羞涩,能买得起平时用的东西就算是不错的了,更别提其余的消费品之类的了,那些看着好看但实用性不高的,更不用说销量了。 所以,她印象里面,村里面只有一两家小卖铺,卖的都是零零碎碎的一点小玩意儿或者小点心。至于定期的集市,不过也是各家把自己不需要的东西拿过去,换一些必要的而已。 张春晓想到这里,就彻底打消了在村子里面卖东西的想法。但是她必须想办法多挣一些钱来。张家这个样子是指望不上了,而父亲医治需要 的药材还需要一笔钱来买,所以,为了父亲,还有自己和娘亲能在张家立足,她必须想点办法弄得一些钱来。 她直觉感觉到不能动卖了皮子剩下的那些银两,以后还有大用处需要用到那些钱。既然自己可以打来一些猎物,那何尝不去卖这些东西呢?况且,自己还有王氏,又不是不会做菜,做好了直接卖给小吃店之类的,那也是一笔经济来源。 当天晚上,她就跟王氏打听好了附近的镇子上面的情况。离这个村子最近的小镇就是清溪镇了,小镇虽然小,但是确实是离这里还算近的能称得上繁华的地方了。如果村子里的人需要买什么东西,或者有什么重大事情,一般都是要坐牛车去清溪镇的。 张春晓确定了自己的目标,就兴致勃勃地打算要大干一场,不仅是清溪镇满足了她现在的需要,更多的是,清溪镇肯定没人认识她,她可以放心大胆的开始自己的计划。 她当天就又跑去山里一趟,用削成的弓箭又打回来几只野鸡野兔回来,第二天则将那些装进了箩筐里面,一大早顶着晨雾就去村口坐了牛车去清溪镇上面。 一路上,张春晓感觉周围的人全都在对着她窃窃私语指指点点。她就当没听见似的,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笼子里的那些猎物。毕竟在他们眼里,她一个傻子自己出来,没人看着,确实是非常奇怪的。 所有人还在提心吊胆地看着她,担心她忽然闹腾起来。不过张春晓不仅是看着比平常清爽了不少,就连行事和说话都跟以往不同了,车夫和她说什么,她都听得明白并且反应平淡而灵敏。 所有人都不禁疑惑,张春晓现在就仿佛换了一个人一样,好像不傻也不呆,看着也从容了许多。 但只有张春晓心里明镜一样地知道自己刚才那都是装出来的,坐一趟车她就花了一只野鸡,可是把她给心疼紧了。 到了镇子上面,正好赶上清溪镇的集市。一早已经有很多小贩铺开了摊位,开始叫卖。张春晓看着来来往往忙碌的行人和商贩,忽然感叹生存都很不容易。 为了生存他们起早贪黑,的确是费劲了心思费劲了气力,承受了多少苦难也是未可知的。她在为他们称奇的时候,心里也不由得同情他们,更同情现在附身的这个自己 。 作为芸芸众生中渺小的一员,在世上顽强地挣扎着,就已经实属不易。她对自己将要涉足的这一种活计,忽然生出一种受到了触动一般的感慨和同病相怜一般的敬意。 然而这一点感慨和敬意,在晌午时分,就被现实给耗费得一干二净了。 野鸡野兔直接摆摊未免太过骇人,想来想去,她决定还是直接卖给镇上的酒楼或者小吃店。然而一家一家问过去之后,根本没有人愿意或者有兴趣买她的东西,更有甚者听也不听她说的话,直接把她轰了出去。 她气呼呼地走出了刚才那家把她拒之门外的酒楼,看着自己手上没有卖出一只的野鸡和野兔,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这个年代是不兴吃野味还是这种东西是太过于见怪不怪了? 想到这里,张春晓悄悄观察了一下集市上面的情况,还没有人卖野味这种东西的,看来是对于他们来说,太难以接受了。 得到这个结论的她不免有些懊丧,但是她只能打起精神,走进了最后一家也是规模最大的一家酒楼。 “掌柜的,我这里有几样东西,可好了,您看看能不能给收了?” 她努力挤出笑脸,将笼子里那一堆东西给掌柜的瞧了。 “不行不行,拿走拿走,”掌柜的只是扫了一眼,就立马朝她摆手道,“我们店里可是有烤鸡烤兔的,不需要你这些个。” 眼看着小二就要把她轰出去,她有些慌了,她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她绝对不能放弃。 “等一下,掌柜的,您听我说!”她忽然绕开小二,握紧拳头,鼓足勇气再次朗声对掌柜的说道,“我这些可不是用来烤着吃的,您完全可以考虑收下这些。” “能有什么奇怪的?快走吧,我真的不需要。”那掌柜的也有些发蒙,态度甚至比她还恳切地说道。 “能不能借您的厨房一用?”张春晓沉下心来,呼出一口气道。 “什么?”掌柜的仿佛听错了话一般,皱了皱眉,将耳朵伸过去,反问道。 “借您的厨房一用,”她更加坚定地说道,“我会让您改变主意的。” 那掌柜的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可能驱使他答应的,除了张春晓那坚定的神情以外,还有一种轻蔑鄙夷的心理在作祟。 他倒是要看看,张春晓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第二十九章 刁难 张春晓扬眉一笑,跟掌柜的道了谢之后,拎着那一篓东西,这才得以进了酒楼的后厨。 那些厨子见了一个陌生女子被带了进来,还拎着几只野鸡和野兔,未免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那女子胖胖的,仪容整齐干净,身上的衣服有些旧,但是洗得非常干净甚至有些发白。她对所有人的瞩目表现得不慌不忙从容淡定,只是从自己的竹篓里面拿了一只野鸡还有一只野兔出来。 在掌柜的和所有厨子的围观下,她操起刀,仔仔细细地将那只兔子开膛破肚,将不需要的脏东西和淤血都清理干净,再将毛发整块脱落,清洗干净收了起来。她知道兔子毛和兔子皮也是可以卖一个好价钱的,所以没有浪费。 而那只剥了皮的兔子,她仔细地将兔腿肉和肚子上面的肉片了下来,切成丁备用。至于剩下的兔排和兔头,她丢进锅里焯了一边后,就加入了油盐酱醋和各种香料,小火慢炖起来。 厨师们几乎瞪大了眼睛,他们从未见过一个女子能将这些做得游刃有余。她的刀功就像是练了十几年一般,熟练圆滑,没有一丝破绽。 只是 他们不知道,若是张春晓上一辈子仍是只会烤个什么东西,那也太为难她了。所以在她没有任务的时候,除了训练,她也会学着给自己做一些菜来改善伙食。几年下来,基本上厨师能掌握的技艺,她也都能掌握在手了。 兔肉丁她配着辣椒一块爆炒,而经过了慢炖,锅里的汤汁早就被兔排和兔头吸收,变得浓稠而色泽鲜亮。她将锅里的肉捞了出来,又将酱汁浇在了上面,诱人的香味一下子充盈了整个厨房,还有所有人的鼻腔。 所有人被馋的口水直流,趁着张春晓不注意的时候,都偷偷地凑到了成品的旁边,用筷子夹了一点尝尝鲜。在得到好评之后,更多的人开始受不住诱惑,上前去尝那两盘菜。 就这样你一口我一口的,等张春晓炖好了汤回头看的时候,那两盘菜已经被吃得干干净净连骨头都找不见影子了,盘子都被添得油光水亮能照人影。 张春晓面色无奈,但是心里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这一次,她的厨艺可算是派上了用场。 那个掌柜的早就馋虫肆虐了,等到张春晓端出汤的时候,他毫不客气的喝 了个底朝天。众人嫉妒地看着掌柜的,那鲜香的味道早就把他们的胃口都引了起来,但是最后随着汤碗见底,他们又只能无奈地把胃口收了回去。 “所以,掌柜的,”张春晓看着这个装况,满意得笑意更深了,“您觉得还不错吧?所以,您的意思呢?需不需要买下我们这些东西?” “咳,”掌柜的还在砸吧着嘴想念刚才的味道,一听张春晓这么说,连忙收回神来,端正了态度,板起脸来,神色郑重而严厉。他毕竟是要做主的那一方,所以架子要摆足了,“我觉得吧,是凑合的,为了我们酒楼,我觉得,你的东西,可以买。” 张春晓觉得好笑,因为她都看得出来,掌柜的快绷不住了,但是她还是没有戳穿,继续一本正经地说道:“好,那掌柜的既然决定了,我也是欢喜的。这些东西,我也不要多少钱,您就给我三吊钱,这些东西就全给你了。” 掌柜的喜形于色,刚忙着想让账房去取钱的时候,张春晓却忽然抬起手,对掌柜的道:“慢,掌柜的,先别急着拿钱,我的话可还没说完呢。” “有什么话您 直说,鄙人有求必应。”那掌柜的有些心急,他怕她会变卦,于是急忙说道。他知道这是赚大钱的好机会,可不想让这个机会白白飞走了,尤其是让这个机会给了别的同行。 “这些东西我可以便宜给您,这个价钱您也明白,这一整篓的东西这些钱是买不来的。但是如果您想要知道怎么做的话,那还是需要钱的,”张春晓也摆正了态度,板起脸来一本正经地对掌柜的说道,“一两银子,一道菜,您要是想好了,就给钱吧。” 这个价钱让掌柜的不禁大跌眼镜,他只好陪着笑脸,说道:“姑娘啊,这个……为什么要这么多钱啊?” “这可是我的独门秘方,还是我进山里辛辛苦苦打来的野味,这天下就算是有那也是凤毛麟角。我本来可以自己享用,但是现在要将它们给您让您发扬光大,我不得收点钱保证我的生活啊?”她伸出一根手指敲打桌面,一边悠悠地给掌柜的掰着这些道理,“而且我可以定期给您提供一些新创意或者是猎物,数量都不会太多,您也明白,物以稀为贵,若是这些都是能信手拈来的那您和 我都没必要赚这份钱。您看,这样的话怎么样呢?” 掌柜的虽然明白这个道理,但是这样的话,所有的加起来就是三两三吊钱,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他不禁有些犹豫,开始犯难。 张春晓似乎感觉出来了他的犹豫,于是将话说得更加直接道:“您想,若是这个世界上您有一个独一无二的宝物,那么您即使定多少价钱那都是无关紧要的。毕竟,物以稀为贵,您不是也是明白的吗?” 这一番话让掌柜的听出来了画外音。他立马喜笑颜开,连忙点头答应道:“可以可以,您怎么说都行。那就这么定了,下个月,您再给我拿来六倍的量,就行了。” 张春晓算了算钱数,满意地点了点头:“可以,就按您说的办。” 掌柜的喜形于色,忙让账房拿了钱过来,三两三吊钱,全部悉数塞给了张春晓。 与此同时,掌柜的没有忘了让账房写了一个契约给张春晓,每次的货物数量和价钱都有明码标价。她不禁感叹掌柜的的精于算计,签下了这个契约。 她满意地掂了掂手里的三两三吊钱,在酒楼所有人的客气恭送下离开了酒楼。 第三十章 适者生存 猎物的问题是解决了,她接下来要解决的,就是自己随身背的布包里面的绣品。昨日为了以防万一,张春晓还特意让王氏拣了一些她用不着的绣品,打算放到集市上去卖。 现如今那些猎物买了个特别好的价钱,张春晓十分欣慰,但是看了看那些绣品,她还是决定要将它们卖出去。毕竟,这些都是自己母亲的心血,她想要让它有所价值,让母亲看到自己的心血是值钱的。 就这么想着,张春晓就来到了集市上面。此刻已接近晌午,集市上比早晨来的时候要热闹了许多。来来往往的全是来赶集的村民或者镇上的居民,穿着打扮大多都是粗棉粗麻或者粗褐做成的布衣布裙和裤子鞋子,很少有哪些穿绫罗绸缎的,就算是细一些的提花棉都少有人穿。 她路过成衣店,看见里面一件一件式样精美配色又鲜亮明媚的交领衫和襦裙,羡慕得眼珠子都恨不得贴上去。她身上倒是有钱可以给自己买一身这样的衣服,但是想到自己,她又不由得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体型,一下子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胖成这样,还想穿漂亮衣服?这 根本是做梦都不能妄想的事情。她叹了一口气,垂头丧气地走了。看来让自己的生活变好的第一步,还得是减肥。她前一世,别说倾国倾城,那怎么也应该是一个形容窈窕的冷艳美人吧? 怎么这一世就落得了这个田地? 她灰头土脸地回到了集市上面,此时早就已经人头攒动,基本上找不到一个地方能供她摆摊的了。而且又因为她体型肥胖,不仅不容易在人群中穿行不说,还走两步就又热又累根本不想挪动。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块空地。她连忙加快了两步走过去,占了那一块地,打算将自己的东西摆出来开始售卖。 然而她旁边的小贩瞥了她一眼,在她刚把竹篓卸下来的时候,就一抖手腕,将自己的摊位挪到了她占的那块地方上面去。她莫名其妙地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块摊位,刚想要找自己身边的那个小贩理论,就见他又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一张白布,抖两抖铺在了原来的那个地方,然后将自己原来摊位上的东西匀出一半来,摊在那张新的白布上面。 “大哥,这块地方我刚占了,而且您分明一 块地方也够您卖东西的。所以您行行好,这次就让我一下行不行?”她愣愣地看着对方,努力摆出一副据理力争的样子跟那个人谈判道。 “你占了吗?什么时候?怎么占了?有没有什么依据说你占了这块地方?”那人仍旧是瞟了她一眼,看她是一个孤立无援的姑娘,于是撇了撇嘴,更加肆无忌惮地高声说道,“告诉你,在这里摆摊,你得问过我才行!去去去,要是没什么事就赶紧走,除非你想买我的东西。以后有点眼力见,别想着站别人的地儿,有点职业道德好不好?” 张春晓气不打一处来,她努力压着自己想要打人的冲动,对那人说道:“就算您占了,刚才您为什么不用?明明是我来了以后您才占了的。我看您根本就不是地方不够用,而是您看我一个人好欺负,故意这么针对我的!” “哟呵,小丫头嘴挺厉害,”那人听了,忽然扯了扯嘴角,故意拖长音调说道,“不过小姑娘,你也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了,你看看你这个样子,啊,我还故意针对你?你也不看看你够不够让我针对的!” 语毕,那人仰 头大笑起来,笑声招致了很多的看客。那些看客看一个是普通的小贩,一个是一个胖姑娘,知道又是因为争摊位的事情发生了争执,不过看这样子,应该是那个小贩占了上风,于是他们都做出了一副明白的模样,跟着嘲笑起来。 张春晓站在原地,看着所有人嗤笑自己的样子,忽然心里明白了什么,将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收拾了个干净,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上一世在那个时代,就是处处都有它不争的潜规则,即使是所有人可能都觉得有些不好的地方,但是都不由自主地遵守。 为了得到机会而委身于领导。 为了一点私利不择手段。 甚至在她小的时候,在哪儿讨钱都要看一看所谓“要饭大军的领头人”的意思。若是两个“帮派”的势力发生了碰撞,那其中一方是绝对不能“侵犯”另外一方的“地盘”的。 这一世,她分明知道,那人只不过是看她无依无靠一个女人,就任意欺负,其余人也只是看个热闹,没有任何人施以援手或者给予一丝同情。 都是因为,她不过是一个生计所迫出来谋生的女人。不过 是一个没什么本事的赔钱货而已。在这个时代,女人的存在可能都是一个错误,何况你抛头露面出来做生意? 在外人的眼里,她可能就是无可救药的那一类人。 她试了好几次,好几次都以同样的理由碰壁。她最后来到一个偏僻的角落,这里几乎都没有什么行人了,顾客自然稀少,店铺也都少得可怜。 她这才设下摊子,摆摊开始等着顾客上门。因为人实在少,连叫卖都给省了。 果然,人少就是吃亏。很久了都只是寥寥几个人走过,根本没有人对她的东西感兴趣,就算有几个人偶尔驻足看一看,也都是看了一眼之后就转身走了。 张春晓心里的光芒一点一点暗淡了下去,渐渐只是抱着膝盖,不再抱着能将东西卖出去的希望。 “姑娘,你怎么在这儿摆摊?”忽然身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似乎还时不时地咳嗽两句。 她忙转身去看,只见是一个六旬老人坐在一家杂货店的门口,看着她寥落的摊位,不由自主地关切道。 她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本能地将自己的东西都护住。 这是在这种地方,都不让她摆摊吗? 第三十一章 砸场子 似乎看出了她的意思,那个老人似乎因为激动咳了好一阵儿,然后才对张春晓说道:“孩子,你别误会,你愿意在这儿摆就在这儿摆,没事儿的。” 张春晓这才放下心来,于是试探着坐回了原位,接着守着摊位。 她没有往后看过,她也不知道那个老人究竟是不是杂货铺的店主,反正她是没有这个兴趣去管一个不相干的人的生活。 至于刚才,不过是当做遇到了一个好人而已,她也没有想其余的原因。 过了一会儿,仍旧没有人来,张春晓站起身,活动活动蹲得麻了一半的双腿,掏出一块毛巾揩了身上和脸上的油汗。胖子果然是麻烦,走两步就喘不说,还经常活动不灵活,出汗有异味也是经常的。 她刚想着该怎么有效去减肥的时候,忽然一个母亲领着一个小孩走了过来。那小孩看了看张春晓,指着摊位上一个小小的虎头帽说道:“大……这是大老虎……” “小姑娘喜欢吗?”张春晓看来了生意,立马蹲下身子,学着上一世从电视里面看来的那些人跟孩子交流那样,也跟孩子尽量和蔼地说道,“喜欢的话,可以让妈妈帮你带 回去哦。还有,这可不是大老虎。” 那小姑娘一下子来了兴趣,歪着头问张春晓道:“不是大老虎,那是什么啊?” 张春晓轻轻笑了一下,伸手拿起了那个虎头帽,戴在孩子的头上。那孩子本就肉嘟嘟的很是可爱,那个虎头帽一下子衬得孩子虎头虎脑的,有些笨拙,但是莫名的非常纯真可爱,想让人捏一捏她的小脸蛋。 “那是小老虎呀。”张春晓扬起嘴角,情不自禁地掐了一把小孩子的脸蛋,实在是太可爱了,禁不住想要逗逗她。 “好啦,玩够了的话,就把帽子还给姐姐,跟姐姐说再见。”那妈妈一直温柔地旁观着,见玩得差不多了,也就俯下身子,对那个小孩子说道。 她摘下虎头帽,将帽子还给了张春晓。张春晓也认命,将虎头帽拿了回来。买卖这种事情,有时候,还真的得随缘,既然人家不想要买,那她也不强求。 “娘,我想要这个。”然而那个小女孩却拽了拽妈妈的袖子,指着那个虎头帽说道。 那小女孩的妈妈见女儿哀求,似乎也有些为难。张春晓明白这是机会,于是轻声但是温柔地说道:“孩子想买的话 ,那给她买了也没什么的。” “好吧,真是个缠人的小家伙,”那妈妈似乎很无奈,刮了一下孩子的鼻子,转而问张春晓道,“这个帽子多少钱?” “您给十文钱就好了。”她笑着说道。那母亲给了钱,然后将虎头帽子接了过来,戴在孩子的头上。 谁想到孩子却将帽子摘了下来,伸着手想要够张春晓的头顶。张春晓明白她的意思,连忙低头迎合孩子的举动。孩子将帽子戴在她的头上,端详了一会,笑着说道:“姐姐也很可爱呢。” 张春晓忽然一下子哭笑不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也许在孩子心理,她肉嘟嘟的也很适合这个帽子……吧? 这边,张春晓和母女两个说说笑笑很是高兴。然而在不远处,田美美挎着个盛满了青菜的竹篮子,正怒目而视着那个人。 这死丫头,竟然自己跑了出来?还在卖东西?她一个傻子家里人竟然那么放心! 她忽然气不打一处来,自己这一天的好心情就这么没了,还要让这个姑娘碍着自己的眼!她就是不明白了,自己哪一点不如这个傻子,结果她竟然轻而易举地得到了自己喜欢的人,拥有 自己想要有的人生。 那一对母女刚走,田美美就挎着篮子快步走了过去,一脚踏在她的摊位上面,怒气冲冲道:“你为什么在这里?” 张春晓抬起头来,呆愣愣地看了她一眼,拼命在脑海里面搜刮关于她的记忆。她似乎想起来这个人是谁,但是究竟叫什么,她还真的想不起来了。 “傻了吧唧的,呆着做什么啊?啊?问你呢,出来干什么?卖东西?”田美美对她的反应嗤之以鼻,仿若她还是原来那个不认人的傻子一样。她低头看了看摊子上面的那些绣品,忽然嫌弃似的撇了撇嘴,一脚把那些东西踢翻,“这都是什么玩意儿!就这还打算出来做生意?还不如回去好好地练练绣花!” 张春晓急忙跑过去,将那些绣品全都捡了回来,拍掉了上面的泥土。她怒气冲冲地回到摊位前面,这回她紧紧护着自己的东西,对田美美愤然说道:“我本来就不记得你叫什么名字,我干嘛要对你笑脸相迎打个招呼啊?没错,我是来卖东西地,但是这些都是我娘一针一针绣出来的,你要是觉得不好你可以不要,但请你尊重我娘的成果!” 田美美有 些发愣,这些难道真的是傻子张春晓能说出来的话?她仍旧是鼓起勇气,继续保持轻蔑的态度,对她说道:“呵,成果?还配得上用这么高深的一个字?我告诉你,就你们家,你,没有资格用这个字!” 就算是再怎么偏僻的角落,也耐不住有人八卦之火熊熊燃烧,不知不觉张春晓这个摊子前面竟然围了一群人,他们都在津津乐道着两个人,看着两个人之间的掐架到底能上升到什多有趣的地步。 “大家快来看看啊!以后千万别买她的东西,她可是个傻子!那些东西之前是干什么的,怎么做出来的都不知道,说不准买回去就生病了!看看了,她可是我们村里特别有名的傻子!”田美美见人多了,就开始找茬,指着张春晓就吆喝,看来是非要毁她的生意不可。 “诶,这不是傻春吗?怎么出来卖东西了?哟,看着还有模有样的。”本来众人都不相信田美美的话,毕竟一个傻子自己过来找块地摆摊,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听见人群里有人这么一说,众人心里都开始犯嘀咕了。 俗话说三人成虎,这都两个人了,这老虎也就只差一根尾巴了。 第三十二章 历清子 “大家看,都有人证明了,这个姑娘从小就是傻子,一直邋遢着长大的。她从小到大都是爸妈宠着没人管,弄成什么样子都不收拾,家里都乱成一团糟了,结果她还整天傻笑嘻嘻一点都没有一个女的该有的样子。你们知不知道她在村里都被嫌弃成了什么样子!” 田美美肆无忌惮地说着,她的话招致了一群人的哂笑。那些人有些在怀疑田美美的话,有些则一直指指点点着张春晓,还有她怀里的那些东西。 张春晓听见了议论声,连忙低下头去看了一眼怀里的绣品。刚才被田美美那一脚给糟蹋的绣品,的确啊,脏兮兮的,原来那些花纹都看的不清楚了,谁还愿意买这样的绣品? “所以,这就是你让大家不来我这儿买东西的理由?”张春晓将每张绣品上面的尘土都拍了下来,然后将他们一张一张码好了放在摊位上,站起身来,嘴角挑起一抹冷笑,她开口,语气竟然是出奇地冷静。 “如果我是傻子,我会一个人大老远地这么准确地来到清溪镇的集市上面摆摊做生意?如果我是傻子,我的父母会放心我一个人出来而不是陪着我出来?如果我是傻子,我会将这些都明码标价,还在这里跟你进行这种特别无聊的争执吗?你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张春晓步步紧逼,声色俱厉地跟田美美说着。 暴露就暴露吧,也差不多是时候了,她不能任由着自己和家人就这么被人欺负下去,她必须强大,必须说出一句话有底气,才能保护自己的家人和自己。就在这个场合,让别人知道她张春晓不是好欺负的,那也不错。 果然,田美美被她逼得步步后退。直觉告诉她张春晓现在真的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 又呆又傻的张春晓了。以前的张春晓,是绝对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的。可是那也不应该啊,一个傻子一下子恢复了正常,谁会觉得这件事正常啊? 她也不敢相信这件事是真的,要么就是张春晓真的恢复了正常,要么就是她自己的精神出了问题了。 “谁说这姑娘不正常了?”忽然一个亮如洪钟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张春晓的身后传了过来。张春晓一惊,转头看去,却见是刚才在杂货店门口坐着的那个老人。老人已经是老态龙钟,眼神有些浑浊,但是说起话来竟然如此坚定,让人不由得又敬又畏,“这姑娘好着呢,今天才过来,但是刚卖了虎头帽出去,是个特别喜欢孩子的善良姑娘,她怎么就是你们说的那种人了?” 张春晓有些惊讶,这个素昧平生的老人竟然在这一刻选择了毫不犹豫地帮助她,她确乎是有一些震动的。她看着那个老人,不知道该说什么来表达自己心中的敬意。 但是或许,在那个老人那边,她也只是一个普通的有些善良的女孩子而已,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过是很寻常而且随手的事情。 “哪儿来的老头啊,你认识她吗?有眼睛吗你?”田美美直接破口大骂,围观的人忽然对她没有了好感,貌似挑起事端的是她,现在在这儿惹是生非的也是她。就算那个老头没有按照她的想法来做佐证,可再怎么,那个老头也是个老人,也没有说出什么侮辱她的话吧? 田美美这一招有些败路人好感,所有人都不仅撇嘴,对她表示不屑。 “她今天才来我这儿摆摊,我才认识这个姑娘,我就算没有眼睛,我也知道现在究竟谁更像是好人一点。”谁知那个老人竟然如此说道。 围观 的路人也是有眼睛的,他们看着那个张春晓,胖是胖了点,但是目光笃定,没有一丝散乱的痕迹,而且说话有理有据,完全不像是具有思考能力的人能说出来的话。既然这个人不嘴歪眼斜还流涎水,不痴不傻不傻笑着面对屈辱,那估计,是傻子的可能性不大。 所以,大部分路人都只觉得是田美美故意造谣生事,觉得没意思就走了。而留下来的,一是打算看这场好戏怎么收手,而是想看那个失败的怎么败得一塌糊涂。 “怎么样?你还想说什么?”张春晓看着渐渐散去的路人,嘴角牵起一抹冷笑。 田美美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其余人见她这样,也就没了兴致,渐渐都散去了。然而她更没想到的是,自己的举动竟然给张春晓给带来了生意,几个女孩子虽然看着那些绣品上面沾了灰,但是真的是精美的,于是和张春晓谈好价格就买了下来。 “姐妹们,你们怎么还买这个!”田美美见状,气急败坏地说道,“万一要是染上什么病,那可怎么办!” 谁想到那几个女孩甩给她一个大白眼,一个稍微胆大点的则故意大声了些嘟囔,声音虽小但是足够她们所有人都听见:“我看是你有病。” 田美美虽然生气但是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几个人说说笑笑走远。她气急败坏地跺脚,咬紧嘴唇一副不甘心的样子。 “怎么了?不甘心是吗?下次记得用点脑子,别最后落得个没有出气还惹了一身腥的下场,”张春晓双手环抱在胸前,完全是一副不屑的目光看着田美美,扯了扯嘴角说道,“让开让开,我这儿还做生意呢,要么你赶紧买点什么东西,要么就赶紧走人。” 张春 晓本来不想跟田美美折腾下去,坐在摊子旁边,连正眼都不给田美美一个。 田美美气急败坏,她真的想拽住张春晓就是一顿胖揍,可是自己光天化日之下是没有这个权利的。她恨得牙痒痒,但是也没有什么现成的事情让她出一口气。 可是她刚一抬头就眼前一亮,这不,现成的让她出气的,不就来了吗? 历清子那边刚帮着生了病的母亲抓好了药,打算坐牛车回去的时候,好巧不巧地看见了田美美在冲着自己招手,一边挥手一边还娇俏地喊着清子哥哥。 他和田美美是邻居,在三岁的时候就一起在门前玩泥巴,可谓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了。历清子对田美美,他也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也许就是他从心里不排斥这个姑娘,能和她说话能跟她一起出门,就算是拉拉手说个我喜欢你都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如果是成亲,他心里就有些不情不愿了。 所以在田美美跟他招手,用她那本就甜腻的声音撒娇的时候,他是很受用的。他一边将自己手里的药材收好了,一边跑过去说道:“美美,原来你也在这儿啊。” 可是当他看见田美美后面还有个张春晓的时候,那他的心情可就不只是惊讶能说明的了,那简直是惊悚。 她还活着! 她怎么从石灰池子里出来了?! 历清子被吓了一跳,蹦出去两三米,指着张春晓不住地说着:“你你你你你……你怎么还在这儿?你怎么还活着?!” “很惊讶是吗?好啊,那我就告诉你,我被你推下石灰池以后,自己爬了出来,回到家里,然后我为了贴补家用出来做生意。怎么?很惊讶吗?是不是觉得,我怎么还会活着在这儿,怎么还没有去死,是不是?你没 有害死我,很失望,对不对!”真的是冤家路窄,张春晓挑起一抹冷笑,一句一句言辞狠厉,朝着历清子最薄弱的地方直戳而去。 历清子早就被吓得魂不附体。他也不傻,他反应过来了张春晓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张春晓了。她现在可是有能力让他彻底身败名裂,比如那天自己想要害死她的事情。 他一边懊恼自己当时的大意,一边飞快地转动大脑,那天不是没人看见他究竟做了什么事吗?那他不就有底气了吗? 想到这儿,他鼓起勇气来,对张春晓说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什么时候做过那种事情?我害你了吗?你拿出证据啊!” 他笃定,张春晓拿不出证据来。 忽然,张春晓直直地看着他。他因为恐惧而躲在田美美的身后,不敢去看张春晓。田美美从头至尾没有搞清楚什么状况,她莫名其妙地看着躲在自己身后的历清子,又看了看面前的张春晓,她脸上冷漠的神情忽然让她毛骨悚然。 双方就这么对峙了一会儿,张春晓低下头,冷哼一声,低低道:“没错,我没有证据。” 历清子舒了一口气,却没曾想张春晓竟然开口说着:“反正现在,你的目的没有达到,而我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一切都如常谁也不影响谁。只要你以后别想着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我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两不相欠,你读你的书我卖我的货,井水不犯河水,你也别想打什么小九九。” 听到这句话,田美美反而觉得不耐烦,但是她本能地站在历清子那边,对张春晓说道:“你说这些乱七八糟的做什么?莫不是你怕了?” “不,”张春晓看着仍旧不自在的历清子,嘴角挑起一丝冷笑,“害怕的是他。” 第三十三章 我都要了 “美美,我们还是走吧,别待在这儿了,不跟她计较,好吗?”历清子早就已经受不了张春晓的步步紧逼,赶忙对田美美陪着笑脸说道。 田美美本就对他言听计从,一听这句话哪有不放过的道理?她喜笑颜开,忙将表情柔和下来,对历清子满是柔情地开口说道:“好,清子哥哥,我听你的,咱们走,不和她计较。” 历清子汗颜,点了点头,马上带着田美美落荒而逃了。他可再也不想跟这个女人再纠缠下去了,不然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 被一个傻子看穿了自己,其实是一件蛮可怕的事情。他的确害怕了,再也不想跟她纠缠下去了。 虽然两个人就这么走了,让张春晓觉得有些无聊,她其实还想耍历清子一会儿玩玩呢。不过这样也好,至少应该能明白了,原来这个能让她为之跳河自杀的人,竟然就是这么个货色。 那她这么玩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 两个人走了,张春晓就继续坐在原地,等着人上门来买东西。可是现在日薄西山,本来就没几个人现在更没几个人了。她叹了一口气,看着剩下了三分之二的绣品,打算收拾收拾回去,明天接着来摆摊。 “剩下的绣品,我都要了。”忽然有一个声音从张春晓的头顶悠悠飘了过来。张春晓一喜,没想到竟然来了这么大一个客户!就是听着声音感觉应该是个男的。 不过对于钱的向往让她打消了一个男的要这么多绣品做什么的念头。她连忙抬头,笑脸相迎想要跟人家好好谈一番,然而来者让她惊愕不已根本不知道要说什么话。 面前的那个人,对她笑脸相迎,分明就是自己那日在山林里面遇见的男子。 “怎么是你?”对于张春 晓来说,看见他的那一刻惊讶实在是多过于惊喜,她张了半天的嘴,不知道究竟要说什么才是。 “对呀,就是我,怎么?认不出来了?”那人说着,嘴角的笑意更深。 “当然认得,可是你怎么会在这儿?”印象里,他不应该是上山砍柴打猎过日子的吗? “我难道不需要买点东西或者换点东西吗?”那人觉得有些好笑,但是仍旧耐心地跟她说着话。 她不知道现在看见这个人是什么滋味,但是她明白,自己心里根本不排斥。毕竟是经过了那么一段经历,本来觉得此生之后都是无缘了,但是既然再见,那就是一种缘分,何况之前还算是同生死共患难,那就当个认识的人,也算是不错。 “需要需要,没问题没问题,可是你是叫什么来着……什么……”她忽然开口忘了这个人的名字,她记得那天分别的时候,他好像冲着自己远远地喊了一嗓子,但是究竟说了什么,她实在是记不清了。 “你居然忘了?”他装作一副惊讶的样子,捂着胸口显得颇为黯然神伤,“枉我救了你你也救了我,你居然这么薄情。” 张春晓就抱着手静静地在一旁看着他演着,无奈地说了一句:“还有没有完了?” “好了好了,行,那我就正式地介绍一下,”见她不吃这一套,他也就收敛了,站直身子,模样让张春晓想起了第一次在全班面前演讲的时候自豪又骄傲的小学生,“鄙人崔忠华,跟你一个村的,家住村南,普通农夫,行了吗?可以记住吧?” 张春晓被他逗笑了,点了点头道:“好了好了,不用这样子,我记得住。” “那就好,行,那你就开个价,然后帮我把这些都包起来,我扛回家就行。” 崔忠华爽朗笑道。 “诶,等等,你知道我是谁?”张春晓看他自然而然就开始收拾自己摊位上面的东西,不由得开口问道。 “当然知道啊,你叫张春晓,是村东头老张家三儿子的独女。”崔忠华一边头也不抬地收拾着,一边说道。 张春晓有些疑惑,她开口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忽然一个念头冲上脑海,她明白了什么,刚想要开口让崔忠华不要接着解释的时候,却听得他非常自然地开口说着:“知道你是谁还不容易吗?那天晚上你父亲摔伤是谁跌跌撞撞跟我撞了个满怀的?你可别忘了你之前那可是……” “我知道啦!”张春晓又羞又恼,急忙开口大声打断了崔忠华的话,但是她之前竟然撞过崔忠华,这件事她倒是真的没印象了。可能是当时真的很匆忙,她顾不上吧,否则,她不会不记得。 她现在可是没那个心思和他纠结这些有的没的,只好对他道,“你不用说了,我明白,那个,你还是赶紧走吧。” “就这么就让我走了?”崔忠华故作惊讶似的,手里面仍旧抓着她的绣品,“不是说好还要卖东西给我的吗?” “你一个大男人拿这些绣品回去做什么?”张春晓有些诧异,“你难道还在家里缝缝补补做衣服什么的?没看出来啊。” 崔忠华瞥了她一眼,无奈说道:“你想什么呢?我有用不行吗?” 有用?有什么用?张春晓忽然心里闪过好几个稀奇古怪的可能性,这些可能性让她一边窃笑一边凑过去,开口神秘兮兮地说道:“难不成?是什么‘难言之隐’?不用解释啦,我都懂。” 崔忠华无奈地看着她一副了然于心地样子,嘴角难得地扯起一抹冷笑,真的不 知道她在想什么乱七八糟有的没的的:“收起你那笑容,我只不过是买回去而已。至于是放在墙角落灰还是怎么着,那可不归你管。你要是不卖我就走了啊。” 说着,崔忠华就做出一副要走的样子,却被张春晓忙拦了下来。张春晓一改刚才的样子,陪着笑脸说道:“卖卖卖,当然卖,别走别走一切都好说。” 跟什么过不去,也不能跟钱过不去,是不是? 崔忠华瞥了一眼她这见钱眼开的嘴脸,回到原来的地方,叹了口气说道:“行,那你说吧,多少钱,我给就是了。” “不多不多,”张春晓谄笑着,伸出一根手指,说道,“一吊钱,全都给你,行不?” 这个价钱稍微高了一点,他略微有些惊讶,但是看着她的神情,也只是摇摇头认命似的说道:“行吧,一吊钱,给我包好了啊。” 张春晓从他手里接过那一吊钱,美滋滋地回去将东西全都包起来,然后一脸谄媚地递给了崔忠华。崔忠华从她手里无奈地接过了那一包东西,跟她一块坐车回到了村子里。 “春晓回来了。”张春晓数着钱袋子里面的钱,刚想要跟自己的母亲看自己的成果的时候,却见只有王氏坐在餐桌旁边,见她回来了,忙起身去了厨房。 直觉告诉张春晓今天绝对出事了,她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垮了下来,看着王氏给自己端出来一碗热乎的粥和一碟炒青菜。她坐了过去,大口大口地将粥和菜都咽了下去。 毕竟刚忙了一天,她自己也饿了。 “春晓,你能不能跟你那些叔伯婶子们说一下,咱们不分家行不行?你爹也不想分家。”忽然,王氏犹豫着开口说道,这个消息倒是让张春晓楞了一下。 那些人就这么迫不 及待,竟然把事情捅到了自己父亲那边,还捅到了母亲这边。 她冷哼一声,看来他们是铁了心不想让他们这一家拖累自身了。 “他们怎么说的?爹呢?”张春晓先绕开这个话题,想要了解一下今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二伯母和二伯的意思,就是想我们剩下这四个兄弟将家产分一下,你奶奶跟着你二伯他们。村南头有个咱们家里传下来的老宅,就是破了一点,但是还是能住人的。你二伯母就想让我们去那边住。”王氏说道,一边垂下了头。她虽然受尽了气,但是让她离开这个家,她也是不愿意的。 “我爹呢?”张春晓接着问道。 “你爹自然是不同意的,刚生了好大一场气,吃了饭这才气消了,在屋里呢,”王氏说道,然后有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对张春晓说话的语气里面竟然有了一丝哀求,“春晓,娘知道你现在有本事了,所以娘拜托你,跟你二伯母她们说说,不要分家,行不行?就当满足你爹娘的愿望。” 张春晓却摇了摇头,将碗盘洗了,把她拉进自己的房间里面。 她让王氏安静,然后从贴身荷包里面掏出三两四吊钱,再加上五十文的铜钱。 王氏看着这些钱,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张春晓看着王氏,坚定地说道:“娘,您看,这是我今天赚来的。这些钱至少让爹康复是绰绰有余了。所以,我的意思是,咱们不用跟他们一块儿受气,咱们可以自己赚钱,自个儿过自个儿的生活,不也挺不错的吗?” 王氏惊讶地看着张春晓,却见张春晓笃定地点了点头,对她说道:“所以,娘,咱们不用怕分家,大不了,咱们就自己过自己的,一切您都不用担心,按我说的就好。” 第三十四章 你看谁来了? 王氏听见张春晓这么说,低下了头,有些犹豫似的。她好似是斗争了好长时间,才开口说道:“可是,你爹那儿,我怕他是不同意。你知不知道你爹今天发了多大的火,这才刚消下来……我怕你要是说不好了,你爹会怪罪你,要是把火都发在了你身上,那可咋整啊?” “娘,您放心,”张春晓拍拍胸脯,像是打包票一般说道,“我一定会好好跟爹说的,会让爹同意。” 其实说到这儿,张春晓心里也是打着小鼓的。她不确定自己的爹到底是什么脾气,他那所谓的发火到底是不是在自己承受范围之内的。不过她上辈子自己老大那种脾气都能活过来,还活得好好的,这辈子应该不会有什么差错吧? 她虽然姓张,但是骨子里并不是张春晓,自然不在乎分不分家的事情,要是分家,她还正好不用担心那些虎视眈眈的叔伯婶儿们。对于王氏而言,她其实早就明白自己都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婆婆和妯娌们,只是因为自己是媳妇儿,还有为了自己的丈夫和女儿才忍气吞声。现在女儿赞成分家,自己也正好不用受气,那不也是两全其美? 但是张老三毕竟是张家的儿子,赵氏的亲儿子,他对于这个家自然是有自己的感情的。他从始至终是一直当自己是这个家的一员,所以出于孝心他才一直不愿意分家。 张春晓明白,节点还是在于她没有让张老三明白他的兄嫂弟弟都没有当自己是自家人。如果张老三明白了这些,自然就心灰意冷了。 “对了,娘,让我去看看我爹吧,您放心,我不说分家的事。我只是想,看看他的腿好些了没有。”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张春晓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对王氏说道。见 王氏一副有些犹豫的样子,她马上打包票说道。 她又不傻,自然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王氏点了点头,带她进了张老三的房间。她从心里还是相信自己的女儿的,尤其是她现在确实是一副聪敏又得力的样子,她更加相信了她,甚至有的时候,王氏对于自己女儿,还有了些依赖的感觉。 张春晓跟着王氏进了张老三的房间。却见张老三面朝着墙壁,脸上似乎还有些愠色。张春晓看得出来,他还在为那件事而生气。 “她爹,你看,春晓回来了。”王氏说着,一边把春晓推了过去。 “春晓,你可算是回来了,”张老三听到了春晓这个名字,忙翻身过来,他看见春晓,脸色又变得柔和起来,笑容重新回到脸上,“你这一天累坏了吧?吃饭了没?” “爹,刚才娘给我做了饭吃,您放心,我现在不饿。”张春晓也笑着,对张老三十分乖巧地说道。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张老三这才放心下来,点了点头似乎很满意的样子。忽然他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似的,对张春晓说道,“对了,春晓,你这一天去了哪儿啊?” 张春晓听了这话,便让自己娘亲将刚才的钱全部给他看过,然后对他解释道:“爹,我今天去了清溪镇,拿着娘做的绣品做生意,还有我上次出门打来的野兔什么的,您看,这就是我今天挣的钱。” 张老三实在是没见过一天能带这么多钱回来的。他看着张春晓,仿佛在看着陌生人一样,不由得摇摇头说道:“春晓,你现在真是……爹都快不认识你了。” “爹,没事,就算我变成什么样,我也是您女儿春晓。您放心,在您康复之前,家里的活计,就都交给我和娘,我负 责挣钱,娘负责照顾家里,您就安心养伤就好了。”她咧开嘴,憨厚地笑了笑,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这样的神情。 张老三的眸色却黯淡了下来,他沉默半晌,才低声说道:“春晓,其实,你这样做会不会太累了?女孩子在外面抛头露面,未免太辛苦了一些。” “爹,您放心,”张春晓明白他的意思,别说是这个年代,就算是她前世的那个年代,人们还是理所当然地认为,女人是不能跟男人一样养家的。更别提现在,女儿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都算是不错的了,哪里有那么些女人出去挣钱养家的例子?她自然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打消自己的想法,她偏要把自己父亲说服了不可,“我可是不累,而且今天我在清溪镇,没有一个人刁难我,挺顺利的。女儿挣钱养家怎么了?我没偷没抢钱来得理所应当,我怎么就不能跟他们一样了?” “爹不是这个意思,”张老三见女儿这般,急忙解释说道,“可是爹是真的怕你辛苦,再说女儿在外面,若是被人欺负可怎么办?” “爹,您放心,您还不相信您女儿啊?我可是什么都能化解的。”张春晓看着自己爹爹的关心,既是暖心又有些无奈,只好温柔地笑着想让他宽心。 她上一世可是干什么的?这点小喽罗若是都收拾不来的话,那她上一世的英名岂不都被人笑话是浪得虚名了? “那……也好,”张老三想了想,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下来,“反正啊,你只要开心就行,别的,注意安全。” 张老三向来是宠爱自己,她正是抓住了她几乎在张老三这儿有求必应的结果,于是顺理成章地让他点了头。听到这儿,张春晓喜不自胜,对他猛地点了点头说道 :“爹,您放心,这些都是小菜一碟。” 三个人聊了一会儿,张春晓才想起来自己的来意,连忙给张老三看了看伤势。出乎她的意料,这些药和石灰的效果竟然不输现代西药和石膏的效果。张老三的腿已经好了许多,她摸了摸骨头那块,看样子像是接上并且长在一块了。 张老三似乎能感觉到自己的腿完整了,小心地试着动了一下,喜形于色道:“春晓,你这招怎么这么灵,爹感觉自己的腿好多了。” “那是当然了,爹,您别再动了,我再给您上一次药,您再好好休养,不要让二伯母他们发现了就成。”张春晓说着,让王氏去煎药拿石灰过来。 这次张老三可是没有任何怨言了,百分百相信自己的女儿,点了点头说道:“行,都听你的。” 王氏将药和石灰都拿了过来。张春晓给张老三上药上了石灰之后,跟他嘱咐了几句,又和王氏说了会儿话,才回去睡下。 她又强调一定不要让家里人知道他们和酒楼的合作,也不要让他们知道他们卖东西能得这么多钱。并且,为了能提前有所准备,张春晓决定第二天去那所谓的村南的房子去看一看。 然而第二天到了村南,她才彻底相信了自己二伯母是多么的铁石心肠。母女俩看着那破旧的砖瓦房,谁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虽然有院子有围墙,有主屋和两个厢房,但是一应的全都是破败不堪。窗户上面的窗户纸基本上全都是破的,外面的风呼呼地往屋子里面灌。主屋还稍微好一点,东西厢房屋顶上都长出了半人高的草,一半都是露天的。地上也是只有泥土,一脚踩下去都要担心会沾泥。房子里也是基本什么都没有,除了每个房间里面一张床一 张桌子几把凳子还有一个门都没有了的柜子,就没有别的了。 这屋子能住人吗?张春晓不由得愤怒不已,这跟家徒四壁没什么区别吧?只给他们这破房子就打发走了他们,就相当于让他们什么都不得。 “娘,这房子多久没人住了?”张春晓看着房子里面,不由得开口问道。 “听说是张家之前盖的房子,后来张家败了,这房子也就弃之不用了,所有人挤在咱们现在那间房子那边,那个还大一点。这边也就没人管了。”王氏说道,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实在是太冷了。 “娘,请个泥水匠,将这个房子翻修,然后再添置一些家具,二十三两够吗?”张春晓问道,她到底对现在的物价还是不太清楚。 “这倒是够了,如果节约一些,还能余下来五两银子。”王氏盘算了一下,回答道。 “那就好了,”张春晓放心地舒了一口气,对王氏道,“娘,我跟您一块儿去请人翻修这个房子,然后添置一些东西进来,悄悄地不要被人发现,不然我们没有地方住。” 王氏心领神会,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张春晓和王氏商量了一下该怎么翻修房子,该添置什么东西,就出门往回走。想着之后在这儿的日子,张春晓还有些兴奋。这地方环境可是比村东好多了,还离村口近,至少她不用紧赶慢赶地大老远跑过来去赶牛车。 顺便还方便了她打猎。 若是能买一块地下来,那就更好了。张春晓想着,推开了自家的房门。 却见正堂内赵氏和老二媳妇还有其余的亲戚居然都在,端坐着好像在等谁回来一样。 老二媳妇先看见她回来,于是赶紧起身,摆出一副笑脸对张春晓道:“春晓,你可是回来了,你看看,谁来了。” 第三十五章 未来婆家? 张春晓冷笑了一声表示自己并不想说话。 她看这个样子,又想到了几天前老二媳妇说的要给自己找的那个婆家,基本上也就有了答案了。 来的那个人估计就是自己婆家现在的当家人,身边的那个就是当家人的夫人了,还有一个年轻人估计是他们的儿子。那人一看穿着就知道绝对是富贵人家,上身着黑色锦缎袄,提花面料,上面一簇一簇兰花的暗纹栩栩如生,下身穿灰色裤子,一看像是棉质的,面料质地看着就是十分细密柔和的那种,跟家纺粗棉就是不一样。当家人右手拿个旱烟袋子,但是并没有点燃,因为赵氏不喜欢闻烟味,左手大拇指上一块明晃晃又显眼的祖母绿翡翠镶金扳指,似乎在招摇着主人的财力。 再看那个夫人,则是一样的面料的上袄,只是颜色变成了大红色,底下一条如出一辙的锦缎马面裙,裙摆用各色丝线绣着花草纹样,尤其是正中那朵金灿灿的牡丹实在是耀人眼目。若是赵氏头发算是一丝不苟,那她就简直等于一丝不苟还加上油光锃亮。头发估计是用刨**一丝一毫地梳上去的,头上发冠发钗一应俱全,配套的耳环镯子璎珞也是全都是金色的,镶着各色的宝石,整个珠光宝气一看就是富贵非凡的。 儿子就不用说了,一副年轻气盛桀骜不驯的模样,看着倒还是顺眼,宽衣大袖的也有些书生气质,文质彬彬却一点也没有书生的文弱,看着该是个文武双全的公子哥。 张春晓倒是不在乎这家人到底有多少钱,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盘算那些首饰够多少钱了,这么多的首饰,恐怕得值不少钱吧? 那两个人见到张春晓却是喜欢得紧一样,那个夫人甚至站起身来,拉住 张春晓的胳膊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然后非常满意似的啧啧称赞道:“这就是春晓吧?不错,不错,长得还挺水灵的,看这样子,真的是有福相啊。” 长得胖就是有福相吗?果然这个年代的审美跟前世是差别很大吗?她在心里默默地吐槽道。 “春晓,你看你出去也不说一声,让人家等那么久,怪不好意思的。”老二媳妇脸上堆着笑,实际上在心里把张春晓给骂了好几遍。这死丫头这几天老瞎跑,总是没边没着的让人找不见,真要是找不见了,那他们的财路算是没了。 最担心的不过是赵氏了,她好不容易才算是找了个人家愿意出钱“娶”张春晓,可不能让这个煮熟的鸭子飞了,不然儿子治病的钱那是没有着落了。 “没事儿,我就是出去一下,”张春晓也脸上堆着笑,对老二媳妇装模作样地嘿嘿笑着,“话说回来,二伯母,这两位是……” “哦,这个呀,”老二媳妇见她主动问,于是喜笑颜开地将她摁到一个圆凳旁边坐下,对她介绍那两个人道,“这两个呀,是陈家的老爷和夫人。” 陈家,张春晓从记忆里面找到了关于这个陈家的信息。陈家可谓是周围乡镇都算下来在里面数一数二的人家,家底殷实,有不少房子和地不说,在外还有很多产业。而且陈家算是书香门第,从老太爷的祖辈开始就是举人,一代一代下来有入朝为官的,也有任教的,儿孙里面最次也是个举人。 这个陈家也算是达则兼济天下的典范,村里面好几次闹灾,都是陈家开仓放粮救济村民。再加上陈家也出了好几个清官,所以在老百姓们之间的声誉那是非常好了。她印象里这个家好像对自己也不错,从来没有 嘲笑或者欺负过自己,所以张春晓对陈家也算是有点好感。 只是赵氏的意图实在是太明显了,就算是再怎么好的一个人家,过去了那也是等于守活寡,这一辈子也就算是耽误了,她可不想吃这个哑巴亏。 “哦,原来是这样,”张春晓这才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点点头憨笑着对他们礼貌说道,“陈老爷好,陈夫人好。” “哎呀,你看咱们既然都已经说好了这件事,那还这么客气干什么呢?春晓不嫌弃我们陈家就好了。而且以后,我们还得管春晓叫娘呢。”那妇人笑得慈爱,对张春晓说话语气很是温柔。 “看您这话说的,春晓还年轻,怎么称得上?”还没等张春晓回答什么,就见老二媳妇忽然抢话头说道,一时之间两边都有些尴尬。 张春晓看陈家的样子,还有老二媳妇这上赶着拍人马蹄子的样子,自己的这桩婚事,看来是敲定了,自己那“未来婆家”估计就是这家了。 “二伯母,娘,奶奶,这是什么意思啊?”张春晓其实心知肚明,但是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地说着,神情无辜又云里雾里,让人看了真的觉得她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老二媳妇心里偷偷鄙夷她揣着明白装糊涂,一边则陪着笑脸嗔怪道:“你看你这孩子,怎么还不明白呢?你看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按年龄,确实该给你找个夫家嫁出去了,你看,给你一找,那就是远近闻名的陈家,这多好的事儿啊。” “啊?”张春晓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神情有些羞怯又有些伤心,故意攥紧了老二媳妇的手,装出一副不舍得又不知所措的样子说道,“可是,春晓什么都还没有准备,什么都不知道呢,您这就让我……我长这么大 一直给家里添乱,还没有好好地报答家里就嫁出去了,这多不好……” “哎呀,你这话说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多合情合理的事情啊。”老二媳妇忙说道,一边试图将手抽离张春晓的手,但是张春晓紧紧攥着,根本就没有她撒手的余地。她也只能陪笑着,在陈家面前演一副两人和睦的样子。 “其实,春晓,你也不用害怕,如果你要是过去了,我们就是一家人,没事的,”陈夫人见状,也赶紧开口说道,“若是你觉得,我们两口子叫你娘有些别虐的话,那我们可以把你当做闺女一样养着,行吗?” 然后再寻个理由把她打发到别的人家吗?她才不要! 当然她不能这么拆穿,也不能当面让人家难堪。她现在看着,那两口子倒还是很和蔼的,起码比自己这个二伯母要好说话的多。 “可是就算是这样的话,那我能见见我未来夫君吗?春晓想看看,我将来嫁的是什么人。”张春晓佯装出一副答应下来的样子,对众人说道。 众人忽然都汗颜,不敢去看张春晓。最后还是老二媳妇灵光一闪,堆着笑容跟张春晓说道:“这个不急,等你嫁过去了,自然就能见到了。” 张春晓瞥了一眼陈家的两口子,发现他们似乎有些愧对她一般,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好。她感觉出来,他们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一些歉意,好像心里也有些抗拒一般。 她算是弄明白了,陈家老爷子算是快不行了,此番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以陈家的立场,他们只是想救老爷子,但是让一个年轻姑娘嫁进去给老太爷冲喜的事情,他们确实也是不愿意做的。 而自家这边,根本就没有考虑张春晓自身的事情,听到了陈家这个消 息,估计也是上赶着送上去的。一来可以得一大笔钱给张老三治病,二来这也不算是亏待张春晓,她到了陈家一定会被好好照顾,起码会比现在生活得好得多,而且在外人看来,张春晓嫁进了一个好人家,就算是老太爷行将就木,她后半生也算是有了依靠,衣食无忧,反而是好的。这样的话,张家也不至于落得个把女儿推进火坑的名声。 真可谓是一举两得。 只是那不过是外人眼里的风光而已,对于张春晓来说,自己就等于将青春全部葬送在一个老头儿身上。这个时候的女子哪个不是一棵树上吊死的?跟一个老头儿同床共寝然后在深宅大院里面好吃好喝地守寡一辈子,她才不要! 别人以为好吃好喝一辈子无忧无虑有人伺候那就是享福了,可是身心都不是自己的,锁在这样一个大宅子里面,那难道不是一辈子的牢笼吗?况且,她又不是没有看过那些穷极无聊的宅斗小说,大家族里面指不定是什么样子。陈家在外人看来父慈子孝,谁晓得里面是不是有什么烂到根里的问题。 万一入一个荣国府那可怎么办?她可趟不起这趟浑水。 不过要说这件事情,其实也是好办的,看这样子,陈家似乎也不愿意让一个年轻姑娘受这份罪,那这一切,就比较好办了。 “那好吧,其实,春晓一切,都是听家里人安排的,只是春晓之前是那个样子,现在刚好,有好些地方还粗粗笨笨的,脑子也不清醒,估计会给陈家添麻烦的。”张春晓故意摆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说道。 “谁说的?脑子清醒着呢!陈老爷、夫人还有少爷,你们可别听这孩子瞎说。”老二媳妇狠狠地掐了张春晓一把,继续对那些人谄媚道。 第三十六章 交个朋友 “这个没有关系,没有关系,春晓……我们……咳,看这个样子,估计也没什么事儿。再说了,张家之前跟陈家那交情也算是很深了,这点事没关系的。”陈老爷掏出手帕,揩了一把额头上冒出来的汗,似乎有些不情不愿地说道,看这样子,估计心里好像也有些别的想法。 这让张春晓心里更加宽心了。陈家就算再怎么做善事又不是真的福利机构,估计要是找一个傻子进门,那也是不愿意的。估计这次张春晓能进门,也是陈家看在张家之前的风光下才勉强做的决定。张春晓心里乐开了花,这下子,她的突破口可更多了。 她背着陈老爷和陈夫人偷偷笑着,然而这一切却被另一边的陈少爷给看在眼里。陈少爷捕捉到她那窃笑,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低下了头若有所思。 “那就好了,我这个人啊,手脚麻利着呢,干活什么的不在话下,吃得也少多了,现在每天每顿饭给我一碗粥一碟菜就好。我脑子也挺好用的,”张春晓这下子可算是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开口说道,这爱说的样子可是让所有人有些发蒙,愣愣地看着她,等着她还能说点什么出来,“一般算账什么的算得挺精明的。对了,我嫁过去,虽然是长辈,但是年岁估计比少爷还要小个一两岁的,你们到时候只要叫我春晓就好,有什么事召唤我就好,不打紧的。” “春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老二媳妇有些着慌,忙让她闭嘴道,这小妮子说起话来怎么没个轻重的。 “二伯母,我说的都是真的啊,您看,我过去难道不需要干活吗?就像在家里似的,不是所有脏活累活都是我娘做的吗?我搭把手,学到的也挺 多的。”张春晓却像是一点都没有在意老二媳妇的话似的,咧着嘴对她笑得憨厚,仍旧说话没个正行。 “咳,春晓这话真是客气了,没事儿,你不用干活,只要好好地享福就可以了。”张春晓这一番话却让陈家老爷和夫人很喜欢,陈夫人拉着张春晓的手,慈爱地看着她,开口便是温柔。 张春晓也回报一个憨傻的微笑,接着往下说道:“是啊,我怎么不相信这些嘛,毕竟之前二伯母也说,说陈老太爷就剩一口气就没了,那我不就成了辈分最大的,连最小的一辈都活不过我,陈家迟早在我掌控之下。”说完还不忘爽朗地大笑两声。 这个话可不是能乱说的,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老二媳妇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而那三个陈家人则是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张春晓没有在意,而是让他们慢慢有个缓冲的期限,毕竟这话确实冲击力太大了,换谁都没有办法接受的。 还是老二媳妇率先反应过来,忙暗中狠狠掐了一把张春晓,然后转头对陈家的两个长辈赔笑道:“老爷,夫人,你们别听这个孩子胡说,这孩子平常说话挺有分寸的,今天不知道怎么的就忽然说话没边了。这些话都是无心的,你们别往心里去啊。” 但是看着对方的脸色估计这事情要黄了,再怎么大度的人也不太能接受一个将要进门的媳妇去诅咒自家老爷子吧?老二媳妇脸上的笑容也是越发地挂不住,看着他们笑得越来越难看,心里却是将张春晓骂了无数次。 “二伯母,您才是不知道说的什么话呢?我说的都是真的,有什么错啊,您让我过去装傻充愣,仗着自己辈分欺压陈家然后夺家产的,您这些事 儿都忘了?是您教我扮猪吃老虎的。”张春晓努力憋住想要哈哈大笑的冲动,继续装傻充愣对老二媳妇道。 老二媳妇又狠狠地掐了一把张春晓,在她耳朵边骂道:“你就少说两句吧你!”然后忙转过身去,扯出一张比哭还难看的笑,对两个人讪讪说道:“陈老爷,夫人,您们可千万别当真,春晓这孩子从小说话就是这个样子的,你们别理她。” 那两个人的脸色已经明显的垮到地上去了,但是为了维护基本的礼节,两个人还是勉勉强强扯出一副微笑,对老二媳妇说着:“没事没事,我们不介意的,不介意。” 陈少爷在一旁看着好戏,好似看穿了张春晓的伎俩一般,摩挲着下巴,嘴角扬起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 “诶,对了,我想问一下啊,陈老爷还有夫人,既然你们要决定迎我进门了,那彩礼你们准备给多少啊?”张春晓似乎要语不惊人死不休,忽然一开口把所有人都给愣住了。 这怎么,忽然,还要,彩礼的?哪个新媳妇在婆家面前说这种话的?不光是老二媳妇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了,就连陈家脸上也是一阵红一阵白,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您看,您要是给的少了,那我爹不就没钱看病了吗?您也知道,我父亲前些日子摔进河里把腿给摔断了,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我们家为了给我爹治病,只好把我换一些彩礼,好给我爹治病啊。所以,您若是没准备好足够的钱,那给我父亲治病的钱,要从哪儿凑啊?”张春晓继续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开口说道。 “你别在说话了!”老二媳妇终于是忍不住,开口气急败坏地对张春晓骂道,转而又陪着一张笑脸看着陈家 的两个当家人,心里不知道是哭成了什么样子,“陈老爷,夫人,你们真的别往心里去,春晓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她经常瞎胡说八道的,刚刚好了有时候还有些傻,您们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陈家的那两个人算是明白了,心里早就有了考量,就算是老二媳妇这么解释,他们心里也有了定夺。于是陈老爷客套地笑了笑,摆摆手说道:“不碍事不碍事,这个我们也清楚,春晓确实现在还需要家里人好好照顾一下,所以,依我看,这件事情不妨再商量一段时间,不急,不急。我们其实也没有那么强烈的要给老爷子冲喜的打算。” “什么?哎呀,您看,这也是为了老爷子好,您看这件事情好商量是不是……”老二媳妇一下子着了慌,这件事看起来是要黄的样子。她心里开始千百遍的将张春晓骂了起来,谁让她瞎胡说八道把送上门的事情给弄黄了。 而且这话他们都不好推脱。毕竟张春晓之前的情况谁都明白,突然一下子好了但还有一点不太清醒那也是在情理之中的,所有人自然也都不会觉得意外。但是傻子说话不会无凭无据,除非是有人教了他们怎么说,或者是耳濡目染就自然会知道该怎么说了。 比如现在,外人在不了解情况的时候,就很容易认为,是老二媳妇他们教张春晓说的这些话。 所以基本上,张家在陈家那边的好感度,也算是败光了。 “不用商量了,”陈老爷忽然发话,让所有人都不由得闭住了嘴。到底是大家族的当家人,说话的确是显得有分量了许多,“嫂子啊,我劝您还是搞明白,您是在嫁女儿,不是在卖女儿。” 语毕,他和夫人一块拂袖 而去,头也不回一下,连让人送的意思都没有。 张春晓松了一口气,看这样子,陈家估计是对张家有意见而不是对她有意见。 这下子,事情算是彻底黄了。老二媳妇气急败坏,伸手就想要打张春晓一顿,而扬起的手却被拦下了。她刚想发一顿火,却见拦住她的人是陈家的少爷,于是一腔火全都摁了下去,又换成了堆砌的不自在笑容对他道:“陈少爷,怎么了这是?” “没什么,只是想和春晓说两句话,您看成吗?”陈少爷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地说着。 虽然看似是商量的语气,但是字里行间都有种命令的意味在里面,老二媳妇不傻,自然能听出来他的意思,于是连连点头道:“成成成,当然成了,您尽管说,说多久都没关系。” 最好能说得让人家回心转意。 陈少爷脸上总算是露出一丝实打实的微笑,将自己的手放开,冲着张春晓招了招手,然后转身就走出了门。 张春晓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直觉感觉他不是个坏人,于是自己也跟着他走了过去,只是更加警惕了一些。 “想不到,你演技还可以,不过,”陈少爷转过身来,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在我这儿,你是藏不了的,我可是看出来了。” “你什么意思?我哪里演了?”张春晓心知肚明,可还是想做最后的挣扎,毕竟她也没办法确定他的意思。而且这个人分明是陈家人,但是感觉跟那两个长辈实在是不太像。 “装疯卖傻,故意说一通有的没的的话,就是为了不让自己来我们家吧?”陈少爷凑近到她的面前,咧开嘴微笑道,“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不过看你也是一个性情中人,哎,交个朋友,怎么样?” 第三十七章 邻居 “我什么时候装了?”张春晓听见他这一番话之后,一点觉得厉害的感觉都没有,反而转身甩了他一个白眼,嘴里嘟囔着,一副不屑的样子,“无聊。” “就冲着你这句话,我就不信你真的傻了,”那陈家少爷神秘一笑,笑容在他的脸上越发的猖狂,“演得实在是太差了,或者,你到现在还在跟我装傻。” 张春晓明白在他面前自己已经暴露,那就没有继续装下去的必要。她能感觉出来,他没有恶意,而且他不会捅到他的父母和自己家人这边,而且张春晓本能地觉得,他不会出卖自己的同时,更是因为她不希望自己进入陈家。或者说,用这种方式进入陈家。 可能更直接的原因就是他不想叫自己奶奶吧? 虽然她能感觉到陈家少爷没有恶意,但是总感觉他给人一种奇怪的感觉。或者说,让她觉得很不舒服,至少这种纨绔子弟的样子,就不太像是个好人。陈家的人本来不该是这种样子,不会让人觉得他只是偶然间玩性大发而已,但是他真的是让人有种错觉,就好像他真的不是陈家的人,是一个不知哪里,反正哪里都好的浪荡子。 纨绔子弟一边挥着公子哥标配的折扇一边笑着说道:“怎么?在想该怎么对付我吗?” “我没有那么幼稚,”张春晓才发觉自己已经低头冥思苦想很久了,她有种被戏弄了的感觉,对他微怒道,转身就想要离去。她其实陷入了一种被看穿或者是被揭穿的羞愧感,感觉自己在一个公子哥儿面前竟然一点伪装都没有,实在是让人恼怒,于是她有一些毒舌,为了逞一逞嘴上之快,“想出这样的行事方式的人,才是真的幼稚。” 陈少爷看着她转 身走远的样子,忙加快两步追了上去。男性的优势被他发挥得很明显,他三步两步就走到了张春晓的前面,装作不经意似的在她身前,让她想要绕过去都不行。 张春晓是真的被他惹得有些着急了,立刻停下来,微怒道:“说你幼稚,你还真的幼稚啊?” “因为你还没有答应我啊,”陈家少爷笑得张扬,但最后竟然扯出一副委屈的样子,默默地低头说道,“我又不是坏人,只是想跟你交个朋友,又没有其余的想法,你至于这么嫌弃我吗?” 张春晓扯起嘴角冷笑了几声,以她上一世的经验,一般这种“我只是想跟你交个朋友”的另一层意思就是“小姐我看上你了”。她怎么可能会答应?虽然说她知道,这个人没有恶意,但是只见一面上来就这么说,谁会觉得好受啊? “所以,你答应了吗?哦对,我是不是忘了自我介绍了?”陈家少爷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忙敛起笑容,站得笔挺,就像是小学生回答问题似的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在下陈文杰,乃陈家长子,身边有一弟一妹,弟早夭。话说,我那个妹妹虽然不才,但还是有些大家闺秀的样子,至少,比你这个凶巴巴的样子好多了。” 无聊。 张春晓心里只剩下了这两个字,转身就想走远。 “别走啊,你倒是说你答应不答应啊,你要是不说话,我就当你是默认了,”陈文杰忙加紧脚步追了上去,然而张春晓懒得搭理他,并不想跟他说什么话。陈文杰也不恼,反而兴高采烈似的对她说道,“行,那我就当你承认了。那以后我们就是朋友,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要是有需要或者有什么困难,第一时间找我,我 肯定帮你都解决了!” 陈家的人没有跟他一样死皮赖脸吧? 张春晓知道自己现在回去会面对什么,索性先不往家里走,她转而往村南走去,想要多看看自己未来要住的那间房子,看看还有什么她该做的事情,规划一下将来该怎么去收拾这间院子。 “你来这儿干嘛?”陈文杰也是执着,一路尾随她去了村南,看着眼前破败的庭院,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这是你们家的房子?” “我们家的一处老宅,很久都没有人住过。”张春晓看着庭院里面,杂草丛生的样子让她有些犯难,她没有看着陈文杰,默默地开口道。 陈文杰也没有再多问,而是走进了去看这房子的情况。的确,如果要是动工的话,估计要花上很多精力。她平日里还要去打猎,还要去清溪镇的集市上去摆摊卖东西挣钱,哪里来的这些时间去关照这些? “没错,的确是很久都没人住过,人气都散了,这样的房子很容易就破了。”陈文杰摸了一下地上还有墙上的土,摇了摇头说道。 这哪里是人还能住的房子?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形容,这种房子,恐怕要是住的话,是不可能的吧? 这样想着,陈文杰忽然长长叹了一口气,这声叹息引来张春晓的注意。张春晓没有吭声,只是默默地看着他,心里似乎有了什么打算。 “看我干嘛?我脸上有东西?你是想干嘛?”陈文杰忽然感觉到了张春晓的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他转身,被这个眼神给吓到,顿时感觉浑身都不自在。 “你知道附近的镇子上面哪里有好的泥水匠之类的吗?”她忽然开口问道。 “这倒是知道啊,我们家以前盖房子认识了好 多,有些都是我去调和的,”陈文杰想起之前自己给家里主持的事情,忽然非常自豪地将身板挺得笔直。他看着张春晓,好似炫耀似的说道,“怎么?你需要?” 张春晓点了点头:“对啊,我需要把这个房子翻修一下。” “翻修这个房子?”陈文杰像是不敢相信一般重复了一遍,随即摇了摇头说道,“我说,你可别费这个力气了,这房子可没有翻修的必要,实在是太破了,就算翻修也要费很长时间和精力的,谁愿意费这个力气啊?” “我之后要住这间房子。”张春晓沉吟一会儿,说道,她也能明白,这房子实际上没有太大的必要翻修,但是她要住在这里,不可能任由这房子仍旧破旧下去。 “啥?你别开玩笑了行吗?”陈文杰有些不可思议,但是他转而想到了张家那些人对张春晓的态度,忽然明白了什么。他没有再反驳,只是将语气放缓了一些,设身处地地对她说道,“可是就算你们家需要,那这房子翻修要花费很多时间的,钱到不是问题,你自己天天往村南跑吗?” 看着张春晓若有所思的样子,陈文杰有些心软,想了想,转而对她说道:“你如果和你父母真的要搬出来住的话,干脆别住在这里,我给你们找一个比这个还好的地方,在那儿重新盖一间都比这个好。” “不行,如果那样的话,以后会更麻烦,还不知道我二伯母会怎么对付我们。”这个提议被张春晓一下子就给否决了,张春晓摇了摇头,继续沉思道。 忽然,她的目光落在了陈文杰的身上,眼睛放光。陈文杰看见了她的目光,忽然被这弄得毛骨悚然:“你干嘛?” “你帮我找找泥水匠,好 不好?”张春晓开口说道。 “这倒是没问题,只要你肯天天往这边跑。”陈文杰搓了一下身上的鸡皮疙瘩,避开她的目光说道。 “我哪儿有这个时间天天往这边跑啊?我只需要来几天监督一下就可以。”张春晓接着说道。 “随便你。”陈文杰转过身去。 “所以,监工的事情就拜托你啦,我的朋友。”张春晓彻底发挥了死皮赖脸的精神,冲着陈文杰谄媚地笑道。 陈文杰转过头来,眼睛瞪得老大,嘴巴半天都合不拢,他惊讶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指着自己说道:“刚才不答应,现在有求于我就答应了?我说,你这也太……” “这可是你说的,你不能反悔,”张春晓还没等他说完,就直接把话甩到他身上,在他要反驳的时候表现得更加强势,“你说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有问题第一时间找你解决!” 陈文杰懊恼地拍了一下头,似乎在后悔自己说了这种话。最终他还是点了点头,懊恼地说道:“行行行,怕了你了,好吧,看在我差一点就叫你奶奶的份上,我帮你这件事情。不过若是我父母发现,你可是得要帮我兜着一点儿。” 否则张春晓就有可能被招进陈家了……以孙媳妇的身份…… 张春晓撇了撇嘴:“你能不能别提奶奶的事情?有意思吗?” “有意思啊。”陈文杰一本正经。 他这个样子让张春晓没有一点话可说。她转头走出那家老宅,招呼陈文杰赶紧出来。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可还有很多,不能耽误了事情。 她忽然想到,崔忠华似乎也说他家在村南,只是这几次来,都没有看见他。她若有所思,如果是这样的话,也许哪一天,他们就成了邻居了呢? 第三十八章 命硬 那天,张春晓让陈文杰带着自己去了清溪镇所有的泥水匠那里,跟他们商量了很久该怎么去翻修这房子。几个泥水匠加上两个人商量到了很晚才算是敲定了。张春晓给了定金,约定好了第二天就开工,开工的时候张春晓和陈文杰都去。 张春晓发现,陈文杰虽然经常爱说俏皮话和玩笑话,但是真的做起一件事情来是非常认真的。他跟泥水匠在商榷,甚至是讨价还价的时候,都比自己要顺畅且有理有据。他思路清晰条例严谨,很快就帮着张春晓将整个工程给计划得滴水不漏,每一样都想得头头是道,甚至好多自己想不到的细节,他都能帮忙想到并且处理妥当。张春晓有时候都不敢相信,陈文杰这么细心是个男的可以做到的。 这倒是让张春晓非常钦佩,对他生出几分欣赏来。但是欣赏归欣赏,张春晓也明白自己和他是绝对不会可能的。陈文杰从头到尾也只是把她当个需要的朋友,说话没个正行但是从来不逾矩,她也清楚自己不喜欢陈文杰这样的人,所以也只是当他是个朋友,反正能帮忙就可以。 玩笑归玩笑,虽然陈文杰答应了帮张春晓管这些事情,但是张春晓也不可能真的让陈文杰负责全局。于是张春晓和他约定好,她监督两天后,换陈文杰监督一天,轮番下来,一个月内完成所有事情。 陈文杰也爽快地答应了,他们跟泥水匠商榷好所有的细节之后,就送泥水匠们回到了清溪镇。 “之后还要添置一些家具,现在这些肯定不行,我可以帮你,只是,”他看着张春晓一脸轻松的样子,不免担忧道,“之后可能会很累,你确定要这样做吗?我完全可以帮你找个更好的 地方。” “如果我们搬走了,去不是我们老宅的地方,我二伯母他们肯定会起疑,那个时候,恐怕就更不好办了。所以,这样就挺好的。”张春晓摇了摇头,说道。 “行吧,既然你这样决定,我也不会强求。反正我能帮你的就这些了,接下来靠你了,等房子造好了,有什么需要再来问我,我能帮的就会帮你。”陈文杰长长舒了一口气,说道。这一整天折腾得他也很累,这样反而清闲了许多。 “没想到你那么细心。”两人忽然陷入了沉默之中。张春晓想要找话题化解沉默,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开口说道。 谁想到陈文杰并没有觉得高兴一样,而是扯起嘴角笑了笑,转而说道:“我知道你什么意思,别看你这样子像是在夸我,实际上是在说我,像个姑娘一样,对不对?” 张春晓看着他的样子,忽然好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认真地摇了摇头:“当然不是。” 陈文杰忽然语塞,他沉默一会儿,还是换回了之前的语气,欢快地对张春晓说道:“反正这样不也挺好,我父亲母亲都说,我是个很好的哥哥,还有儿子。弟妹需要照顾,我也得担起一个哥哥的责任。” 看着他的样子,忽然张春晓仿若看见了,他笑容背后似乎有什么东西隐藏着,脆弱的,渺小的,但是同时能紧紧抓着人不放,让他只能用笑容来掩盖那个挣扎着的东西,提醒自己拿东西自己不能忘,但是更想逃离它的纠缠。张春晓不知道他究竟经历过什么,但是她还是选择了绝口不提只不过看破不说破而已。 她知道陈文杰不想提,那自己也算是他的朋友了,那就该更加互相尊重一些。 “你是个好哥哥好 儿子。”张春晓沉默一会儿,忽然开口说道,发自真心。 陈文杰愣愣地看着她,仿若心里有什么东西开始解封了一样。那边张春晓见他久久不说话,有些担心地还想要开口说什么的时候,突然陈文杰爽朗地笑了几声,将她所有想说的话都给硬塞了回去:“没错啊,你有眼光,话说你是怎么知道的啊?要不要亲自尝试一下,来,叫哥!” 她真的是脑子有问题才会跟他说这些话! 张春晓忽然觉得刚才那一肚子的理解和温馨全都喂了狗,她鄙夷地甩了陈文杰一个大白眼,在他的捧腹大笑中,快速跑回了家。 刚一推开门,迎面而来的就是自己二伯母的一个响亮的耳光。 “你这丫头涨能耐了是不是?你是不是觉得不把这个家拖垮心里不舒服?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说这些话就很了不起了?好像这个家就你做主了对不对?”老二媳妇甩了甩被打疼了的手,愤恨地冲着她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好好的事情被你搅黄了!你回来干什么!你为什么不死在外面!你这样的你说说谁还想要你?陈家不要的人谁还想要你!” 张春晓的另外半边脸跟着被打的那张脸一块火辣辣的疼。她抬手捂住自己被打肿了的半边脸,忽然扯起嘴角冷笑了两声。自己的家人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看来她是非走不可了。 “说白了您就是嫌我累赘不是吗?嫌我给张家丢人,害父亲受伤,拖垮了张家不是吗?”张春晓默默地说道,并没有吝啬一丝目光给老二媳妇,她握紧了拳头,紧咬着牙关,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但是二伯母,请您说一句良心话,我们从头到尾到底有没有花您的一分钱?每次我在 外面受人欺负您不都是撇个干干净净?我爹受伤医治,您从头到尾出过一分钱吗?!所有的钱都是我娘挣来的,所有的家务都是我娘做的,我在外面被人欺负回家还被痛打一顿还不是我娘护着我?您呢?从我爹被抬回来之后您有帮衬着一点吗?没有!所有事情还是我娘的!”张春晓已经不管别的什么了,她就算是被说命硬,她也不介意更加硬一点,这样才能反抗这个冷面冷心的家。 “您呢?除了说风凉话除了嫌弃人还会说什么?这个家您自己帮衬多少您心里清楚!我爹受伤您没有帮着熬过一次药,反而带着奶奶和二伯去气我爹,这就是您干的好事,您有什么资格在这儿打我?”她厉声说道,声音引来了家里的所有人。 “你这个死丫头竟然敢顶嘴了,好啊,你看看,果然是命硬的人才能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老二媳妇被气得发抖,指着张春晓破口大骂,“小丫头片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那点小九九,其实你早就恢复了对不对?只不过装着一副又呆又傻的样子,为的就是报复对不对?你不想分家,就想着把我们都拖垮然后心里就舒坦了对不对?” “是啊,也不瞒着您了,我张春晓现在已经不是原来的张春晓了,所以有什么事情,休想再糊弄我!”说着,张春晓的眼神往张老五那边瞟了一下。 张老五被那一瞬间的凌厉目光弄得心里发颤,他看着张春晓,开始寻思自己之前的事情张春晓究竟知不知道。 “行,那好,要么,你就乖乖嫁到陈家去。如果你不想嫁陈家老头子,那陈家刚才那个少爷跟你年岁相仿,不也挺好?要么,你就等着被卖给人牙子吧, 少奶奶跟丫鬟童养媳甚至是进窑子里去,你自己选!”老二媳妇也不在乎什么事情了,直接撕破脸对张春晓说道。 她心里已经坚定了,不把张春晓赶出去,她就不可能罢休。 “我看谁敢!”还没等张春晓开口,所有人就听见一个声音亮如洪钟,在整个房间内响起。他们齐齐转过头去,却见是张老三被王氏搀扶着,从里屋走了出来。他尽全力将腰身挺起来,对着老二媳妇怒目而视。 “二嫂,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侄女的吗?春晓是我的女儿,再怎么样,你问过了我的意见了吗?你不心疼春晓我心疼,你不把她当人看,我把她当人看!春晓绝对不能卖给别人!”张老三扶着王氏,厉声对老二媳妇说道。 张老三怎么也是张家的儿子,老二媳妇不给张春晓和王氏面子,也得给他一个面子。老二媳妇的语气软了下来,可仍旧不可抗拒似的,对张老三说道:“老三,那你倒是体谅一下这个家啊,你看,你都成了这样,以后都不能站起来走路,更别说干活了,我们不能一下子养两个闲人啊!” 张老二连忙拉住老二媳妇,让她不要再说了。 然而这句话所有人都听见了,王氏焦急地看着张老三,却见张老三眼中的某种神采像是失去了一样,看着这些人的眼神陌生了起来。他点了点头,好半天才开口道:“好,好啊,不是嫌我是个闲人吗?那我倒是让你们看看,我究竟是不是闲人!” 语毕,张老三松开了王氏,扔掉拐杖,一步一步走到了老二媳妇的面前。所有人都惊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虽然张老三走路仍旧是有些不太自然,但是他的确是,一步一步直立着走过来的。 第三十九章 不可能的事 不可能吧? 这不可能吧? 老二媳妇惊讶得长大了嘴巴,看着张老三一步一步走到自己面前的样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王氏喜极而泣,伸手抹掉了眼泪,而另一边,张春晓也开心地看着自己的成果,同时心里舒了一口气。她成功了,用这种自己从来都没有用过的方法,竟然成功了。她自己也不敢相信这些是事实。 自己总算是又成功了一次,最该成功的一次她摸索成功了。 她一脸得意地看着老二媳妇,似乎是在炫耀这一切都是她做的,老二媳妇愤恨地甩了她一个白眼,转而更加吃惊地看着面前的张老三。这个年代本来骨折就等于一辈子就交代了,怎么这还带反转的? 而且看这样子还是张春晓自己给治好的? 老二媳妇看着张春晓的眼神更加愤怒,这个丫头不傻了以后竟然这么厉害,还解决了几乎现在没有郎中能解决的事情。她自己也没有想到。 她摇了摇头,似乎不敢相信似的看着老三的腿,猛然把张老三的裤脚给掀了上去。结果出乎她的意料,原原本本肉做的真腿,实打实的。 “老二媳妇!你在做什么!”忽然一个颤巍巍的声音惊讶道,她才发现自己逾矩,连忙将裤脚放下,站起身来。赵氏对她怒目而视,张老二的脸色也非常不好,那边张老三和王氏更是联起手来对抗老二媳妇。 老二媳妇忽然感觉到了无助是什么滋味,连忙责怪自己刚才的莽撞。 “可是,娘,这也是不可能的事吧!老三……老三本来是站不起来的!”她刚想要接着辩解下去,却见赵氏脸上有了愠色,用手里的拐杖使劲敲着地面,对她狠狠地说道。“住口!你非要诅咒我的儿子是吗 ?非要让这个家不得安宁对不对!” 老二媳妇似乎才想起来,张老三是赵氏的亲儿子,自己只不过是个儿媳妇而已。她只好低着头,一句话不想再说。 “所以,二嫂,请您仔仔细细看清楚,我有脚,我会走路,我也会干活,我不会拖累你们!这个家你不当我是家里人,我自己知道是我是我们家里的人!我不劳您费心,一定会照顾好娘、淑兰和春晓,其余的事不碍着您,您也不用瞎操心。我现在不麻烦家里人出钱给我养病了,春晓,你们谁也别想动!她在我在,她若是不在,你们也别想认我了!”张老三一句一句铿锵有力,似乎是在反抗这个家,让所有人一下子都吭不了一声了。尤其是老二媳妇,低着头嘴唇动着,似乎在嘟囔什么,但是她碍于所有人,不敢说出声而已。 “二伯母,您看见了吧,我们不用您操心,”张春晓十分自豪,转而对老二媳妇得意道。她终于感觉到了,自己被人护着的感觉,尤其是自己的家人,让她感觉到无比的踏实和心安。她转过身去,将张老三扶到座位上坐着休息,接着对老二媳妇道,“所以之后也不麻烦你您记挂了,您既然不想看见我们这家,我们也不碍着您的眼,等我爹伤好了,我们就搬出去,从此分道扬镳两不相干!” “什么?”这句话在家里引起了轩然**,尤其是张老三,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张春晓。只是他现在并没有像老二媳妇提出分家时候的那抗拒和焦急感了,只是觉得有些意外,“春晓?你是不是只是在说气话?” “爹,我没说气话,您也看到了,他们连你都不当做家里人,”张春晓解释道,自己自然已经跟所有 人撕破脸,那待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他们自己家一起生活,倒还来的自在,“更别提我和娘了,二伯母,您之前不是也提过吗?如果我们要是分家,那村南的老宅子就是我们的,您不会忘掉吧?” 疯了,都疯了。 赵氏看着老二媳妇,又看了看自己那个最嫌弃的孙女,忽然像是晴天霹雳一般。她就算是再怎么嫌弃自己的孙女,再怎么觉得老三一家有些拖累,但是到底那都是自己的亲孙女和亲儿子,她想过责骂甚至真的动手打过,但是分家?这个对于她来说是真的没有想过。 哪个都是自己的子孙,每个老人谁不想儿孙绕膝其乐融融享受天伦之乐? 对于她来说,这种情况,绝对是不允许的。 “老二媳妇!春晓!你们都消停会儿吧!能别提分家吗?”赵氏用拐杖敲着地面,颤巍巍地说道。 “奶奶,我谢谢您最后这么说,但是,恐怕是让您失望了。”张春晓朝着赵氏稳稳磕了一个头,然后转过身来,坚定不移地说道。 “春晓,咱们别闹,快点,不早了,赶紧休息吧。”张老五看情况不妙,连忙开始给双方打圆场,他到底也不想让事情闹得太僵,毕竟都是自家的兄弟。 “五叔,春晓谢谢您的照顾,但是说句实话,一开始想要提出分家的,是您,不是我。”张春晓转过身去,面对着张老五,摇了摇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张老五的心思一下子被戳穿,其余人皆看着他,有一目了然,有不可思议。他也没想到自己的心思竟然在自己的侄女面前全都给暴露了,于是也只好懊恼地垂下了头。 确实,是一开始老五媳妇就开始撺掇他要分家。虽然张老五还把张春 晓当侄女看,但是她可跟张春晓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她早就看不惯张老五护着张春晓的样子了,早就打算开始分家。 而张老五自被王氏嘱托要去卖了那张皮子之后,就开始倾向自己妻子的想法了。他不想让自己的事情败露,而最好的方法,就是让自己的三嫂能不说出这件事情。他不可能做出出格的事来,那最好的方法就是让她不要在这个家里,那一切也就都好办了。 听到自己的侄女将自己揭穿,他无反驳的余地,只是在想自己什么时候暴露的。他看着自己的侄女,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 “老五,是真的吗?”赵氏和张老三都不由得看向了他。在他们心里,张老五永远都是最和善而且与人相处最平和的那个,在张老三眼里,张老五也是最像自己弟兄的一个,怎么到头来,先提出分家的竟然是这个人。 张老五躲闪着不敢看他们,这一刻其实所有人心里就有了数,只是想听他一个回答。 张老五迫于压力,只好点了点头。这个举动,让赵氏和张老三都不由得吃了一惊。赵氏捂着心口回了房,而张老三则看着自己的弟弟,久久说不出话来。 “行了行了,别闹了真是的,麻烦死了,分就分,这个家一点都不像样,分了得了!”老二媳妇本来就受不了张老三一家,现在局势闹成这个样子,她不好受是其一,不耐烦是其二。她转身就回了房间,张老二也跟着她回去了。 “爹,我们先回去。”张春晓知道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大局已定,不用解释什么。她于是上前,将张老三扶了回去。 她揭开张老三的裤脚,看见已经拆掉石灰洗净了的腿,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您是 自己先拆了吗?” “对,你不会怪爹吧?”张老三试探着问道。他正是听见了外面老二媳妇对张春晓说的那些话,才决定下床给女儿撑腰。他记着女儿跟自己说的话,所以为了不让人发现张春晓对自己的特殊治疗,特意让王氏学着张春晓的样子洗掉了石灰才出去的。 张春晓摇了摇头。张老三看样子恢复的不错,只要再调养几天就能跟正常人一样走路了。她算了下时间,一个月内,是足够的。 “没事,爹,这没什么,春晓还要谢谢您呢。”她摇了摇头,笑着安慰自己的父亲道。 “你不怪爹就好,”张老三叹了一口气,他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是久久不知道该怎么说才是好的。他也似乎没有想到,自己的弟兄竟然会这么对自己,“爹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爹,没事的,您只要养伤就好,其余的交给春晓就行。”张春晓接过王氏递来的药,细心给他上药,一边说着。 张老三想了想,还是认命似的,闭上眼睛,长舒一口气,用沟壑纵横的黝黑的手拉住了她和王氏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没事儿,挺好的,咱们三个好好过日子,也不错。” 张春晓明白,张老三是在被这所谓的家人给伤透了心之后,同意了这个想法。这倒是让张春晓觉得轻松了不少,原本还觉得需要费一大番口舌去说服自己的父亲。不过现在,看父亲地样子,似乎他已经同意了。 “只是,南边那个宅子好久都没人住了,我们过去,恐怕还是……”王氏想到了这些,不由得担心道。的确,若是直接住进去,估计还不如现在的情况。 “娘,没事,您就请好吧。”但是保不齐,张春晓自己有了打算。 第四十章 回报 “什么意思?”王氏看着自己女儿得意的样子,不由得有些疑惑,于是开口问道。 然而张春晓却故意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她故作神秘,轻轻地对两个人说道:“保密。” 王氏和张老三忍俊不禁,两人实在是拿这个女儿一点办法也没有。 分家的事情,很快就定了下来,这座房子归人最多的二房住,而赵氏也跟着二房住下。张老三一家三口去村南的那座老宅子里,张老四和张老五则去北边的两座分开的宅子去住。 张家祖上也是为官的,只不过出了个只会吃喝*赌的纨绔子弟几乎将家产败光,于是纨绔子弟的那一支基本没落了下来。当年张家的另一支则到了这个村里面,置办了些田地房屋务农为生。只是一代不如一代,到了张老三这一代,家里的情况已经和普通的农户没什么区别了。 尤其是在张春晓出生以后更是雪上加霜。 老二媳妇还从中作梗,将原本是属于老三家的田地全都占了过去,所以张老三这一支基本上除了那套看着破旧的房子,就没有剩下别的什么东西了。 老二媳妇倒是得意了,毕竟老三全家就相当于从这个家净身出户没有落得什么实打实的好处。毕竟所有人都知道,老二家原本在村南的那套房子是年久失修,基本上住不了人了。所以老二媳妇倒是不糟心,只是乐呵呵地等着他们一家凄凄惨惨地过日子。 然而在收到老二媳妇洋洋自得的炫耀的时候,张春晓却不想搭理自己的这个可怜的二伯母,而是跟她要求了一件事情:一个月以来家里面的饮食起居都由她而不是母亲去照顾。当然,张老三的药和吃食还是需要王氏去准备的,她可不想给机会让老 二媳妇祸害家里面。 老二媳妇刚想反对的时候,却被张春晓一句话给封住了嘴:“二伯母,是您挑的分家,而且让奶奶跟您居住,那么我们就得看看您的本事了,若是奶奶跟着您反而受罪了,那不就遭殃了不是?我们只是看看,然后也好放心了不是?” 语毕,她挑挑眉毛,似乎在跟老二媳妇还有所有人都给了一个“你懂得”的眼神。老二媳妇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忙指着张春晓想要指责一番,然而却见所有人都是一副“是这个样子”的神情。 这一瞬间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在了老二媳妇身上,似乎想要看看她当家的能力,看看这个“能干”的二嫂究竟能将事情做得怎么样。毕竟自己的母亲是跟着她过的,所有人都不希望母亲跟着她受了委屈。老二媳妇没有办法,只好嘟嘟囔囔的答应了。 “让你二伯母来照顾这个家?”王氏听张春晓这么一说,忙摆摆手说道,“快别这样了,你二伯母真的只是嘴上厉害,不会干什么的,不然当初,你奶奶怎么会让我帮着当家的?只是你二伯母实在是太能说了,所以你奶奶慢慢地也就什么都向着他们了,而你爹你娘嘴笨,所以奶奶就没有看出什么。” “所以,正好让奶奶看清楚到底是谁才是真的对她好啊,不过,她休想跟着我们一起生活。”张春晓洋洋自得地说着,心里面似乎在窃笑。 “这样不太好吧?而且从今天开始,你我的日子可能都不好过。”王氏担忧地说道。 “没有关系的,不好过只是一时,我们又不是为了好过而只是追求表面上面的东西,”张春晓安慰自己的母亲说道,“而且当时可是奶奶选的要跟二伯母他们,所以嘛 ,咱们只要看热闹就好了。等爹的伤好了,咱们去新房子里面过好日子去。” 王氏有些犹豫似的,最终还是重重地点下了头。 “对了,娘,”张春晓仿若想起了什么似的,忙开口道,“娘,咱们可说什么都不能答应二伯母可能提出来的一切要求,而且也不能让她接触关于我爹的一切事情,我爹还是您和我照顾好了,那就可以。” 王氏点了点头:“这个你放心,你爹还是由我来照顾。你二伯母今天就刚跟我说好了,家里的事情都由她管,我把日常该管什么怎么管都跟她说了一遍,她也嫌麻烦,不会插手你爹的事情的。” 那就好。张春晓松了一口气,她就怕老二媳妇若是真的恶毒到了那个份上,会连着张老三一块祸害了去。 既然这样的话,那她就负责看好戏就可以了。 果然,老二媳妇根本就不是一个当家的料,不管是买菜做饭还是洗衣服打扫家里,都是不在行的,经常摔坏几个碗或者几个盘子,把菜炒糊了,家里弄得一团糟。全家都开始怨声载道起来,他们都开始怀疑老二媳妇就是个假把式,什么都不会做。 赵氏忽然想起前些年的事情,想要让王氏重新管家。但是被张春晓敲打一番的王氏强**起来,说约定就不能不算数。而且老二媳妇本来就是心比天高,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风声,更是发了一顿脾气,这样一来,就连赵氏都不敢说些什么了。 张春晓只是偷偷笑着,去看好戏。虽然她整天吃得都是糊掉了的饭菜,但是这也好,她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减下去了好几斤。 况且,又不是没有王氏给自己开小灶。半个月后,张春晓明显感觉自己之前穿的衣服嫌大了 ,腰那一块至少胖出了一圈。王氏看见了,吃惊自己女儿的变化,连忙连夜给她将衣服改小了一些。 瘦了就是好,就连走路都觉得轻松了许多,至少不会跟原来一样三步一喘了。张春晓看着镜子里面明显瘦下去的脸,得意起来。镜子里面的脸已经显出美貌来,颇为秀气又耐看。 不仅是张春晓,就连老二媳妇都发觉出来张春晓变了许多。然而她根本说不了什么,除了骂骂咧咧地说两句,其余的事情也只能一带而过,继续自己造下去的孽。 张春晓倒是怡然自得,那两天除了去监工,就是去打猎或者捡一些药材。自张老三重新站起来以后,张春晓帮着自己父亲医治的消息就在全村里面传开了。村民们都惊奇张春晓有这么一双神来之手,于是有病没病都来她这儿看看。 张春晓这下子也算得上是半个郎中了,她给村里人看这些小病小灾的,倒是也收获了一些美誉,村里人都夸她能干。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张春晓走在路上,再也没有人会冲着她指指点点嘲笑她是傻子了,倒是都称赞她有好手艺好医术,就连真的郎中都来跟她讨教几招。 果然这个世界是看表面的。张春晓无奈道。 “你这几天看起来心情不错。”等到轮到了陈文杰给她看着工程进度的时候,陈文杰对张春晓说道,脸上挂着笑容。 “那可不是,马上就要摆脱那个家了,而且还在走之前让我二伯母出尽了洋相。”张春晓洋洋自得地说着。 “那就好了,行,你先走吧,这儿我看着就好,”陈文杰打量了她一下,却见她粗布衣裤,头发一丝不苟地束起,背上背着一个箭囊,里面插着好几根箭,尾羽都是上好的羽 毛,手里还紧紧攥着一把长弓,于是不由得开口道,“哟,你这样子还要去打猎?” “那是当然了,”张春晓将弓托在手里,这是她刚刚用卖掉猎物的钱换回来的,木质弓箭确实是不太好用了,还是这些用得舒服一点,“我以后谋生,就靠这个了。” 陈文杰点了点头,用佩服的目光打量了她一下,不禁鼓掌叫好道:“可以,女中豪杰,改天让我那个妹妹跟你学两招,让她也尝一尝疾苦。” “这可别,贵府千金从小锦衣玉食娇生惯养,可不是我们这种粗使丫头能比得上的。人家就是在家里读读书写写字绣个花就好了,出来要是不小心惹了什么病,到时候我可付不起这个责任。”张春晓连忙摆了摆手,往后退着说道。 “你也别把我妹妹说成林黛玉行吗?”陈文杰不满似的对张春晓道,“醒了,你赶紧走吧,这儿有我看着就好。” 张春晓应了一声,将弓往肩膀上一搭,就赶紧往山林里面跑了。不知道这回还有没有个运气能碰上某一头猛兽。 这边,陈文杰刚在和泥水匠商榷事情的时候,忽然门口出现了一个人影。他往里面看了看,似乎想要知道这一间废弃多年的宅子是谁的。 陈文杰听见了门口的声音,转头警惕地问道:“谁?” 这个时间不可能是张春晓回来了,那就只有可能是某些做贼心虚的人。 而那个人倒是不是什么偷鸡摸狗之辈,而是光明正大地走到了陈文杰的面前。那人一看是陈文杰,似乎也松了口气一样,对他微微欠身说道:“原来是陈少爷,鄙人崔忠华,是在这个附近居住的人,因为这儿年久失修,而鄙人又听见了这边好似有动静,所以就来看看。” 第四十一章 多多关照 陈文杰不仅是听说过崔忠华,而且是认识并且很熟了。 前些年陈老爷外出做生意,结果路上不幸遇见了土匪。估计是看陈老爷穿着打扮还有出门的排场是个有钱人,于是就连人带车带货物全部劫回了土匪窝子。陈家当时被索要巨额赎金,全家上下正在焦急凑钱的时候,忽然来了信说,土匪窝子被官府给缴了,所有人都下了狱,官兵和一个男人护送着陈老爷加上所有的货物回到了村里。 陈家的所有人一边在拼命感谢老天爷的眷顾,一边则疑惑怎么这一次的事情这么快就解决了,而且一个多年都没有解决的土匪窝,怎么这个关头说解决就解决了。 当天,陈家所有人去了村口,看着陈老爷毫发无损地被送了回来。陈老爷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受了惊吓,其余的人见陈老爷好好的也就没有再追究什么。而护送人回来的,就是崔忠华。当时有人猜测过崔忠华的身份,毕竟他也是莫名其妙来到这个村子里面,平时也不显山不露水,怎么一下子就解决了这么多的事情?而且看他样子,估计是跟官兵有什么关系,否则怎么会能让官兵那么快就端了土匪窝子还护送陈老爷回来? 所有人都觉得他的身份实在是讳莫如深,但是毕竟那些只是猜测,本人又没有证实过,所以不管别人怎么寻思这件事情,也只是一个猜测而已。这事情经过了时间的沉淀,也就慢慢淡出了所有人的视线。 除了陈家。 救命之恩那可不是涌泉相报能解决的事情。从此,崔忠华就成了陈家的大恩人,陈家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都会邀请崔忠华到场。崔忠华平时给村里人的感觉就是不爱说话,有些木讷呆板,甚 至有的时候冷冰冰的。但是陈家从来不对他有偏见,只当他是恩人一样供着。崔忠华确实不爱说话,但是陈家若是有什么事情邀请他,他也不会推辞,也会给足了陈家面子。 所以,陈家上上下下除了对他感激尊敬以外,也是当他是自家人的。 陈文杰看见崔忠华,也就忽然想起来崔忠华也在这附近住了,只不过跟平时务农的人一样早出晚归。于是他大喜过望,忙跑过去拉住崔忠华,一副老朋友多日未见叙旧的样子。 “没曾想崔忠华兄竟然在这里,实在是万幸,忠华兄近日可好啊?”陈文杰也开始学起了自己父亲的那一套客套话,拉着他就不自觉地开口说道。 “一切都好,陈少爷真的不必跟在下客气,”崔忠华说道,目光仍然是放在这个宅子里面的。他可以看见,这个宅子经过了修缮,已经好得多了。看这个架势,估计是马上就要住人了,只是陈家还需要让什么人出来住吗?崔忠华一边看着,一边不禁疑惑的问道,“敢问陈少爷,这房子修缮好了,是您或者家里的人要出来住吗?” “咳,不是,”陈少爷一听说,摆摆手道,“这不是我们要住的,只是我有个朋友,跟家里闹掰以后,带着父母跟他们分家住了。他们分到了这一间老宅子,只是这老宅子实在是不能住人,只能重新修缮一下。她没有那么多时间,我就在她抽不开身的时候,来这儿帮忙盯一会儿。” 崔忠华点了点头,心里开始思量这到底是谁的房子,看看这个邻居还好不好相处:“那,陈少爷,你知道这是谁的宅子吗?” “你肯定知道那是谁,”陈文杰一听,摆出一副意味深长的笑容,对崔忠华说 道,“这宅子的主人,就是村东头那边张家老三的独女,张春晓。她现在可不是个傻子了,你应该听说过,办事又勤快又精明。” 这个名字让崔忠华不由得楞了一下,他反应了半天,才确确实实接受了自己是张春晓的邻居这件事情。他有些欣喜地说道:“敢问陈少爷这件事情是真的吗?” “没错啊,要说这个张春晓,和我们陈家那真的是一波三折,不过所幸,她认识我还是很有运气的,要不然谁给她看着这事情,家里的还忙不过来……”陈文杰的话匣子好像是被崔忠华打开了一样,滔滔不绝的说着。然而崔忠华并不管他说了什么,心里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张春晓将要做他的邻居了。 “对了,那张春晓她人呢?”崔忠华反应过来,忙问陈文杰道。 “春晓啊,春晓说她有事,今天不来盯着,去林子里面打猎去了。”陈文杰回答道,然而话音未落,就见崔忠华转身走出了宅子。 陈文杰想要叫住他,然而崔忠华已经走了很远,叫不住了。陈文杰只感觉莫名其妙,还是回去替张春晓帮忙看着进度了。 张春晓这边正在林子里面打猎,她刚看见一群野鸡成群结队的从自己面前走过。她看准了那些鸡的方向,弯弓搭箭准备瞄准那些猎物。 然而她刚要放箭,却听得后面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你倒是熟练得很。” 她一惊,箭偏了方向,直接朝着林子深处飞去。张春晓忙去查看,然而下面除了深不可见的树林就是厚厚的树叶,山路陡峭宛若悬崖峭壁,走过去捡是不可能了。 而那边,那些野鸡听见了动静,早就扑啦啦飞得没影了。 “该死的!谁闲着没事搅乱我的 ?”她气愤地转身,那样子像是马上要弯弓搭箭去对付出声的那个人了。然而她刚拉开弓,就见那边站着一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举起双手马上做出投降的手势,但是脸上的笑意不减分毫。 她看清楚了那个人是谁,于是将手里的箭放回了箭囊里面。但是仍旧嘟嘟囔囔不知道在说什么。 “喂,我只是跟你打个招呼,至于这么大火气吗?”崔忠华看着张春晓脸色十分难看,不由得开口强颜欢笑说道。 “当然了,到手的猎物都被人给弄跑了,谁不生气啊?感情你是不需要它们,但我下个月还要用它们换钱生活呢。”张春晓说着,不满地撇了撇嘴。 “哦,原来是这样,”崔忠华若有所思似的点了点头,好像明白了什么一般,对张春晓说道,“那,我还你更多的猎物,你可开心了?总会原谅我了吧。” 张春晓瞥了他一眼,满不在乎似的说道:“看你诚意了。” 崔忠华仔细观察了一下附近的山林,忽然捡起脚边一块石子,砸向身边的灌木。却见灌木从中跑出了三只小狐狸,毛色鲜艳,很是诱人。张春晓大喜,连忙弯弓射箭,几只小狐狸就全都落入了她的手里。 “怎么样?这下够不够赔你刚才那些野鸡的?”崔忠华看着剪了狐狸回来的她,弯弯嘴角问道。 “当然够了!你可真是厉害,竟然能发现那边躲着几只狐狸。”张春晓轻轻抚摸着那皮毛,更加高兴了,这皮毛可是漂亮,卖出去绝对是个好价钱。 冬天快过去了,她们现在也暂时不需要很厚的衣服,再说若是他们一家穿着皮毛做的衣服出去,恐怕该引人注目惹祸上身了。所以,一件衣服还不如钱来得稳定一些。 “不只是这样呢。”崔忠华忽然神秘一笑,又捡起一块石头砸向树林里面,却见里面扑啦啦飞出几只野鸟来。张春晓趁机射中了好几只,好些都是之前没有见过的鸟,有些叫得上名来,有些叫不上来。 张春晓也不得不说一句佩服了:“你可真是厉害,如果每次我出来打猎,你都帮我看着点儿,那我之后酒楼里面的生意就不用愁了。”她说着。 “那没关系啊,反正我们都是邻居,你打猎的时候可以随时叫上我。毕竟新邻居,多多关照是有的。”崔忠华似乎漫不经心似的。 张春晓楞了一下,然后才想起来,他曾经说过,自己家住在村子南边。 看来他是已经知道自己要搬家的事情了。 “你是不是看过我那个房子了?陈文杰是不是在那儿?感觉怎么样?”张春晓忙追了上去,开口问崔忠华道。 “看过了,陈少爷监督着,进展好像挺快的。”崔忠华有话说话,但是眼神却是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仿若在询问她的什么秘密一般,不可捉摸又有些让人不舒服。 张春晓明白了什么,忙跟他解释清楚道:“我和陈文杰只是朋友,我忙不开,他就帮我盯一下进度。至于我们是怎么认识的……我二伯母差一点把我卖给他爷爷冲喜用,所以,就权当他帮‘奶奶’做点事情了。” 崔忠华于是一副了然的模样,在理清了这些关系以后,听见“奶奶”这个词,他竟然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 “笑什么笑!我又不是真的成了他奶奶!我只不过是差一点就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卖了而已!你至于吗?!”张春晓看着他这副模样,不由得气恼道。 然而这些似乎没有什么用,崔忠华笑得更欢了。 第四十二章 以牙还牙 回去的路上张春晓十分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跟崔忠华解释这些事情?他和自己很熟吗?他误不误会关自己什么事情啊?为什么偏要给了他一个取笑自己的机会? 虽然辈分被抬高了两辈,但是谁愿意有事没事被人叫奶奶?这不变着法的说张春晓老了吗? 但是看在那些鸟和三只狐狸的份上,张春晓还是放过了崔忠华,一脸嫌弃地跟着他回到了宅子那边。 陈文杰见到崔忠华和张春晓一起回来的时候,也不免被吓了一跳。但是看他们说话的样子陈文杰判断出来这两个人是确确实实熟识的,也就放下心来。 宅子已经修缮得差不多了,就差糊窗户纸还有置办家具了。张春晓提着灯走了一圈,见到已经被翻修一新的老宅子,心里舒坦了许多。这样子的话,父亲母亲住在这里也就能舒服多了。 “之后就按照跟泥水匠商量好的,主屋这边一个小房间当厨房,但是一个灶台在屋子里面,一个在厨房里面,都通着烟囱。这边直接烧炕,那边就是生活造饭的。这边也可以直接做饭,冬天的时候正好暖屋子。”陈文杰一边领着两个人介绍,一边跟两个人解释着屋子里面的一些细节。包括安全的问题都被他想进去了。 那两个人听着解释感觉十分舒服,不知道为什么,崔忠华非常感谢陈文杰这样的一套所作所为。而且与此同时,他也十分庆幸并且为之高兴,幸亏当时张家没有安排张春晓嫁给陈文杰。 三个人一边商量着,一边房子布置的雏形就出来了。 “对了,这些现有的家具,一会儿都扔出去,要么砍了当柴烧得了。如果你需要的话,我给你打一套新的出来。”崔忠华看着那破旧不堪的床和柜子,忽然 开口说道。 “这太麻烦你了,不需要。我这边还有钱,可以去买的。”张春晓急忙摆手说道。因为陈文杰的介绍再加上帮忙,她这些工程下来足足省了三两银子,余下的钱,去买些生活必需品是绰绰有余了。她这回并不想再麻烦两个人之中的任何一个,她也相信自己的能力可以办得到这些。 然而崔忠华却一副“这事情就这么定了”的坚定神情,这让张春晓很是懊恼,急忙想着该怎么去反驳他。然而这一来二去的样子被陈文杰全都收在了眼里。他摩挲着下巴看着两个人之间的你来我往,似乎懂了点什么,嘴角的笑容意味不明。 “没事,我这边也认识一些人,我介绍你去买,也省得你上当了,”陈文杰似乎看出了一点端倪,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转而对她说着,“当然,忠华兄也是一片好意,这样,忠华兄,大件就由我来带着春晓去买,那些桌子凳子什么的就拜托你了好吗?我可跟你说春晓,忠华兄的木匠活儿也是不错的,对不对啊。忠华兄?” 说着,陈文杰还给崔忠华抛了一个“你懂得”的眼神。 崔忠华心领神会,于是默默同意了陈文杰的提议。 张春晓也就退了一步,同意了陈文杰说的话。反正自己也是有机会去自己买一些东西的,而且有陈文杰在,她买到货真价实的东西的可能性就更大了一些,还能省下点钱:“那好吧,那就辛苦你们两个了。” 崔忠华笑了笑,喉咙里一句“不辛苦”刚想要说出来的时候,就听见那边陈文杰忽然怪里怪气地说着:“我只是给你引荐而已,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就当是给奶奶办事了,再说了,忠华兄才辛苦呢,对不对啊,忠华兄?” 崔忠华低头无奈地笑了笑,心里却很受用的样子,反而是张春晓一下子怒发冲冠,冲过去就想要打陈文杰一顿:“你给我站住!谁让你叫我奶奶的!” 于是,两个人你追我赶,一番折腾好不热闹。最后还是崔忠华出面调解,两个人才算是安生了下来。 事情敲定了以后,陈文杰就好似唯恐在这边多呆一秒会坏事的样子,赶紧脚底抹油溜走了。而房子里只剩下了崔忠华和张春晓。 刚才陈文杰在的时候,两个人都没有觉得彼此的存在有那么尴尬,但是当陈文杰一离开,两个人就忽然哪里都觉得不对劲不舒服了起来。两个人对视几秒,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打破沉闷的气氛。 “那个,我家里还有些事,如果没什么其他的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张春晓实在是受不了这种莫名其妙的气氛,忙转身走出了屋子。 “那我送你……”崔忠华追了出去。然而张春晓立马转过身来,摇了摇头说。“不用了,我怕我家人若是看见了,可能又该说些什么了。你回去先休息吧,今天谢谢你了。” 说完,张春晓赶忙转身跑了出去,只觉得脸被烧得滚烫。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转身的那一刻,崔忠华的脸上满是温柔的笑意。 她跑了一会儿,今天跟崔忠华的事情一直萦绕在脑子里面,挥之不去。她懊恼地停了下来,强迫自己不要再想这些事情了。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忽然想起自己背上竹篓里面那几只野味,尤其是那些狐狸。若是被家里人,尤其是老二媳妇他们发现,那三房又几乎剩不了什么了。她连忙将身上的背篓卸下来,躲到旁边一处茅草垛里面,挥刀开始给那狐狸开膛破肚再加上扒皮。 凭借她游 刃有余的刀法,她很快就将那三张皮毛都剥了下来。她将那些都收起来,狐狸的尸体则挖了个洞埋好,手上和刀上的血用茅草擦干净之后,就赶紧带着战利品往回走去。 而她这一切都做得太紧锣密鼓太紧张,甚至在茅草垛的另一边发生了什么,她都没注意。而另一边的人似乎也太投入,以至于有个人出现又走出去,也没有察觉。 她回到了家,首先闻到的就是一股糊味。她面对着桌子上那一盘一盘黑乎乎的饭菜,果断地又放弃了吃晚饭。 她把那些东西全都藏进屋子里之后,先去父亲的屋子里去看父亲的伤势。还好,有王氏照料着,一切都还算正常。父亲估计是很累了,已经睡下,而王氏待在一边,似乎也很疲倦的样子。 “娘,今天怎么了?怎么感觉你们都很累。”张春晓看着自己的母亲,双眼迷蒙,眼角上面的纹路更深了一些,头发有些凌乱地炸着,眼睛底下显而易见的黄黑色显示着疲惫。王氏这样一副模样,张春晓不由得心疼起来。 王氏将张老三的饭碗放在一边,刚想要跟张春晓解释什么,却听见外面一声巨响,好像是碗被摔碎的声音,外加一声响亮的拍桌子的声音。张春晓被吓了一跳,床上的张老三也被惊醒,三个人惊诧地看着那扇并没有动丝毫的门,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爱吃不吃不吃拉倒!你们一个个的都学着那个死丫头,给我脸色看对不对!”门外传来了老二媳妇标准的发怒时的尖利声音。 “又来了。”张春晓听见张老三无可奈何的叹息声。 王氏凑近了张春晓的耳朵,对她悄声说道:“今天第五次了。” 张春晓不禁咂舌,若是按照这个发火频率,老二媳妇 有可能哪一天是被气死的。 “老二媳妇,你别发火,有什么话好好说行不行?如果不想吃的话,你们等下啊,奶奶给你们做吃的。”赵氏颤颤巍巍地说道,这倒是让张春晓很是惊讶。要知道赵氏那个性子,可是从来都没有跟谁服过软过,这次竟然让儿媳妇给弄得说不出话来。 她不由得咂咂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娘,您也跟着气我对不对?就是那个死丫头,撺掇她妈不做事情,结果弄得现在成了这个样子!您到现在还向着他们,”老二媳妇不可思议似的,语气对着她还是柔和了点,但是嗓音仍旧没有降低半分,似乎是故意给屋里的人听的,转而好像又对其余的家人怒骂道,“你们嫌什么嫌?都是你们三伯母给你们惯的!现在什么东西都不吃!” 您倒是说说那些东西哪些能吃啊。张春晓在心里鄙夷道。 张老三一副疲于应对这些事情的样子,翻了个身把被子拉到耳朵那里,继续尝试睡觉。 “今天一直试图劝解,可是哪一次都没有成功过。所以,还是算了。”王氏叹了一口气,对张春晓说道。 “没事,您记得不要插手就行。”张春晓有些幸灾乐祸似的说着。 果然,到底还是要受到报应的,谁让他们之前没有安过好心呢? 张春晓劝了母亲几句,将饭碗端出去,准备替她洗了。路经餐厅。所有人看着张春晓好像都抓住了什么希望似的,期盼她能做点什么。 但是张春晓视若无睹一般,直接走进了厨房,她就在众目睽睽下将所有人的期望都踩在脚下,让它们凌乱得不成样子。 “看什么看!吃你们的!”老二媳妇瞪了张春晓一眼,反过来见所有人一副期待的样子,不免又凶神恶煞道。 第四十三章 瓜田李下 老二媳妇端着一盆脏衣服,骂骂咧咧地来到门口的小河边,将衣服摊在河岸上,挥着棒子开始洗衣服。 山间冰冷的水让她冻得哆嗦不止,这可真是冷啊,自己还要忍着这样的寒冷在这儿搓衣服,想到这里,她心里火气更加旺盛,将张春晓骂了个体无完肤。 自己真是走了狗屎运了。她一边使劲挥着锤子捣衣服一边骂天骂地。她真的是糊涂了才答应了张春晓这件事情,也真是猪油蒙心才会想着要放过那一家人,更是瞎了眼才会嫁进这家里面! 然而现在抱怨没用,她只能一边洗衣服一边暗暗想着。反正张老三的腿马上就要好了,他们就该滚了,就该去那个废弃掉的老房子里去了。想到这儿,她又不由得沾沾自喜起来,那个老房子现在成了什么样子,谁都心知肚明,能住得了人才怪。 她一心想看张春晓他们一家受苦受累,最后支撑不住了回来求他们,低三下四地求她收留他们一家。到那个时候,可就有好戏看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是? 她一边洗着衣服,一边忽然感觉到脖子后面寒气透骨。她转过身去,却见张春晓站在她正后面,说不上阴森还是恐怖地挂着一脸微笑看着她。 她吓了一跳,手上的洗衣锤差一点掉进水里被水冲走,还好她及时稳住,否则自己很有可能跟着一块掉下去被水冲走。 “二伯母,在这儿洗衣服呢?”张春晓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老二媳妇,手里面拿着一盏点燃的灯,灯笼里面跳跃的烛火,把老二媳妇那张脸给照得刷白。 老二媳妇一边努力维持着自己惨兮兮的脸,一边也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对张 春晓说着:“春晓,你怎么忽然来了?” 她没听见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吧? 张春晓却意味深长似的摇了摇头,在让老二媳妇毛骨悚然的时候,忽然面色柔和下来,叹了一口气,附身将老二媳妇扶了起来,大拇指轻轻拂过她被冷水冻坏了的手,叹息道:“真是苦了二伯母了。” 老二媳妇冷哼一声,只想将手从张春晓的手里抽出来。然而她没想到张春晓的力气竟然那么大,自己怎么抽也是抽不出来。 “黄鼠狼给鸡拜年,你没安好心吧!”老二媳妇这才反应过来什么,赶紧想要抽身逃走,却被张春晓给束缚得紧紧的,根本没办法脱身。 “二伯母怎么会这么说呢?春晓是心疼你大冷天的还要就着凉水洗衣服,所以才来关怀您以下的,”张春晓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眼神里满是受伤的神情,然而嘴角的笑容却是说不上来的诡异和不自然,“二伯母这么说,可真是让春晓伤心呢。” “我不管你伤心还是不伤心,我现在要回去,你别拉着我,松开!”老二媳妇是真的怕了,这可是在河边,河水现在冷的很,掉下去就一定会生病,她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再出什么事情。 而且张春晓怎么着都给人一种来者不善的感觉。她拼命挣扎,只想逃离,但是这死丫头实在是太有劲儿了,她无论怎么挣扎也没有办法挣脱。 “二伯母,你真的是让春晓难过,”张春晓一副委屈的样子,看着那边王氏跟赵氏相携而出,她知道时机来了,于是目光重新狠了下来,将自己掉了一个位置,临动手前对老二媳妇恶狠狠地说道,“不过要谢谢二伯 母,您记得,这些都是您亲自教给我的。” 老二媳妇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自己挣脱了张春晓的手,然而另一边,张春晓因为失去了重心还有老二媳妇的相持,直挺挺地掉进了水里。 这一切转变让老二媳妇一下子懵了。她站在河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然而她刚想要去叫人,却听见身后一声凄厉的哭喊,让她一下子明白了过来。 “春晓!”王氏哭喊着冲到了河边,她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脑子里一片空白。 而与此同时,田美美正在茅草垛里面,踱来踱去左顾右盼,似乎是在等着什么人的到来。她翘首以盼,终于看见田边地垄那里,有一个人影偷偷摸摸地跑了过来。她欣喜不已,忙冲着那个人影招手。 实在是情至深处,她就连一个小小的人影,都能看清楚是谁。 那个人跑了过来,站在田美美的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拉着她就想往怀里带。田美美忙制止了他,见四周没人以后,才把他带进了茅草垛里面。 “我偷偷看过,晚上这边没人会来,”田美美点燃了自己带来的灯,灯的光似乎是被故意压低一样的微弱,透过发黄的纸面,昏暗的灯光照亮了草垛里面的两个人。她面目满是柔和,看着自己面前的心上人,声音温柔得仿佛能掐出一把水来,“你放心,清子哥哥,没人会发现的。” 历清子喘着粗气,似乎还是有些心惊胆颤似的,他不放心地走了出去,环顾四周,似乎在确定这一块有没有人走过。确定没人走过以后,他才回到了茅草垛里面,看着田美美那张温和又有着说不出来的美艳的脸,他的脸也不由得 发烫起来,低头默默说道:“这……真的好吗?真的不会被发现吧?” “不会的,清子哥哥,你就放一百个心吧,”田美美笑着,挽住了历清子的胳膊,轻柔的声音仿若羽毛在搔痒,“我会一直陪着并且守着清子哥哥的。” 胳膊上传来的柔软的感觉,让历清子全身都不由得一颤。他生下来就被父亲的戒律管着,整天又活在先生的戒尺下,一直过着压抑的日子。整天除了念书就是帮忙种地,根本没有接触过异姓,毕竟男女授受不亲。 田美美这可以的接近还有狎昵不是让他不舒服,反而给了他一种奇妙的感觉。是他之前从来没有感受过的奇妙和美好,让他禁不住飘飘然起来,仿佛看见了极乐世界一样。 这是书里面从来都不会交给他的事情,那些圣贤书一直在说着纲常论道,而先生也从小教给他们“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什么黄金屋颜如玉,都是狗屁,现在的这个,才是真的颜如玉。 历清子也想转而抱住这个人,但是心里面仅存的一点理智在呐喊,让他千万不要跳进陷阱里面去,在提醒着他这不过是糖衣炮弹,若是沾惹上了一定会万劫不复。 他忙想着要逃出去,转而想拨开田美美地手:“对不起,美美,我得赶紧回去了,先生让我温的书我还没有温过呢。”说着,他就挣开了田美美的手,往外跑去。 “清子哥哥,”田美美当然看得出来,历清子不过是想借机逃离,心里实际上根本就不抗拒和她亲近。她将历清子的心理摸得通透,于是立马装出一副清纯可怜无辜的样子,对他眨着水灵灵的 眼睛,默默说道,“清子哥哥,你真的不想跟美美在一起吗?” 她眼睛里是试探,是疑问,是乞怜,同时也是暗示。在表面上似乎是低眉顺眼的低姿态哀求他留下的同时,深层次则是玩味一般的高姿态,将他控制在股掌之间,强迫他必须留下来。 历清子哪里知道这些?自然是被吃得死死的。他看着田美美,怜惜之情油然而生。他想了想,还是坐了回去,将田美美抱在怀中,田美美身上充盈着的香气立刻将他填满,让他有些飘飘然了起来,仿佛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清子哥哥,你真好。”田美美笑着,仰头轻轻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这一下把历清子心里那道防线彻底击垮,他更加紧的抱住了田美美。 田美美感觉到了他渴望什么,于是偷偷笑了笑,一副青涩但是欲拒还迎的模样。 她怎么不清楚,自从历清子的娃娃亲是张春晓这件事传开了以后,村里人都嘲笑他。历清子从小就忍受着别人的嗤笑,所有与他同龄的女孩子都不跟他接近,看着他的眼神里面除了同情更多的是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让他不能靠近。 只有田美美第一眼看见历清子的时候就非常喜欢他,从小把他放在心尖上,从小陪着他。她势必要让张春晓靠近不了历清子,更要历清子最后跟她在一起。她志在必得。 “清子哥哥,美美心里,可是从头至尾只有你一个人。”田美美伏在他耳边,轻声而若有似无地说道。 温柔的吐息打在历清子的脸上,历清子呼吸急促而紊乱,甚至有些粗重。这么多年,他被那个婚约,还有纲常伦教什么的,压迫得够深了。 第四十四章 是你教会了我 ****颠鸾倒凤之后,历清子和田美美躺在茅草垛里面,身上乱七八糟地盖着揉皱了的衣服。两个人相拥着,头挨着头脚挨着脚,十分亲密的样子。 “清子哥哥,”她伸手在历清子的胸前画着圆圈,温柔的声音丝丝缕缕钻进历清子的耳朵,让他不由得又浑身颤栗起来,心口处一阵瘙痒。 他赶忙握住田美美那只作祟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田美美这才满意了似的,不再乱动,只是仍旧不安分地问道:“清子哥哥,你看,我都是你的人了,那有件事情,你能不能满足我啊?” “可以,你说,就算是到天上,把月亮摘下来,也没有问题。”历清子早就沉浸在温柔乡里面,被田美美的温柔给冲昏了头脑。他握住了田美美的手,深情地看着她,沉声但是满是豪情壮志一般地说道。 田美美欣喜,立刻反握住他的手,开口道:“既然我都是你的人了,那我们什么时候成亲呐?我知道你和春晓的婚约,没事的,我可以等,不管多久就可以,反正我这个人整个心都是你的,跑不了,你记得拿走就行。” 历清子听见前半句话,忽然沉默了。他可以把田美美当**慕对象去追逐,甚至可以当一个爱人做任何可能的事情,但是若是真的要让她成为自己的妻子,自己还真的有些抗拒这件事情。他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心理非常直接地不想让她当自己的妻子。 但是田美美似乎抓住了他的心理似的,转而开口柔媚地说出了春晓这个名字。这个名字实在是太恐怖了,让历清子一下子从犹豫里面马上脱身,恨不得立马打断田美美答应下来她的要求。 比起张春晓,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 选择跟田美美成亲好吗?张春晓是他生下来就要面对的噩梦,他巴不得甩开这个噩梦。 所以,他在这个时候,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田美美的要求:“美美,你放心,我会跟家里面提这件事情,只要家里面同意,我跟那个死丫头解除了婚约,我一定八抬大轿去你家迎娶你。” 人再怎么精明,再怎么千算万算,在期盼了好久的幸福来临的时候,也会被冲昏了头脑,什么都不顾。田美美显然被幸福冲昏了头脑,也不顾自己的话可能会迎来几分真话几分假话,只顾着笑意盈盈地贴了上去:“清子哥哥,有你这句话,美美就放心了,清子哥哥,你真好。” 接连的软话还有甜言蜜语让历清子瞬时心花怒放。他立刻撕下了自己矜持的面具,转身扑过去又是一阵云密雨稠。 两个人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才依依不舍地抽身而去。两个人执手相看泪眼一般挥别而去,然后偷偷地潜入自己家的院子里,偷偷摸进房间装作在房间里面呆了一晚的样子。 第二天天一亮,田美美就迫不及待似的,主动要求帮着家人买东西,来到了集市上。她这一个月已经算准了时间,张春晓三天里面有一天半待在清溪镇的集市上面。她看着被自己小心护住的**过后的红痕,打算在她的面前耀武扬威一番,让她看看自己轻而易举地抢走了她的未婚夫,好好地气她一番。 然而她在集市上面寻了个遍,找过了那家她经常去的做菜好吃尤其是野味闻名的酒楼,又去了她摆摊的那个杂货铺前面,甚至好像看见了一对在她摊位上面买过虎头帽的母女。但是张春晓究竟去了哪里,她根本就找不见。 她有些起疑,这个时 间张春晓一定会在集市上面摆摊的才对,怎么今天没有来呢? 田美美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现在的张春晓正躺在床上,紧紧裹着被子,喷嚏连天地瑟瑟发抖。昨天她掉进了河里,所幸被发现得早,及时被救了上来。 虽然就很短的一段时间,但是这段时间也是够折磨人了,初开春的河水仍旧冷得很,只一下都觉得整个身子好似都被冻了起来。她刚上来的时候已经全身都没了知觉,根本不知道周围都发生了什么。 一觉醒来,她只觉得头昏脑涨身子发软,还隐隐的半边冰天半天火地,一会儿冷一会儿热,止不住地出汗,连连发抖。 她这一下可是让全家都吓坏了,跑前跑后嘘寒问暖给她准备治疗的药,索性张春晓虽然身子很不舒服,但是脑子还是清醒的,所以她耐心地告诉自己妈妈该怎么做,很快就退了烧,但是仍旧还没有好全了,连连地在打着喷嚏。 看来自己的这副身体还不行啊,还弱着呢,这种水下去就撑不住了。她前世的时候掉进冰窟窿里,自己爬出来自己回到住处,第二天仍旧活蹦乱跳地去训练。不管是严寒还是酷暑她都经历过好几次了,这点都扛不住那她干脆前世的时候别活了。 然而自己现在这副身体很明显并没有适应自己的习惯,稍微一动就瘫在床上很久才能起来。所幸她还是受得住,再加上前世的训练脑子非常清醒。 “儿啊,你终于醒来了,”一边,王氏早已经昏昏欲睡,守了她一整晚,从来没合眼,半睡半醒的时候看见她一觉醒来,忙凑过去开始嘘寒问暖,“想不想吃点什么?喝点水好不好?身上还冷吗?” “没事儿,妈,不冷,”她脑子很 清醒,连忙对自己母亲说道,然而身体还不甚清醒,甚至在开口说话的时候,嗓子还是干哑的,一动就有一种撕裂的感觉。胸口好像有什么东西促使她猛烈地咳嗽起来,王氏急忙给她拍背顺气,“就是身上还是不舒服。” “哎,没事,你好好休息就好,其余的,娘给你解决就好,”王氏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等你好了,咱们就搬家,不能再跟他们住在一起了,否则连命都是问题。” “娘,您也别说了,那只是个意外。”张春晓装作一副不忍的样子说道。然而王氏却语气**起来,坚决地说道。“不行,什么意外,我和你奶奶都明眼看着呢,这一次,绝对不行!你放心,春晓,娘一定会保护你的。” 说完,王氏紧紧抱住张春晓,轻柔地安抚她想让她安心休息。张春晓躺在她的臂弯里面,渐渐睡了过去。 许久没有这般安心的感觉了。 都说女子本柔,为母则刚。她从来没有听过王氏语气那么重地说话,她向来温柔,对什么事情都是宽容以待,对于别人的欺凌也是能忍则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次肯定是真的触及到了她的底线,才让她坚强了起来。 张春晓不用想,就知道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一切都是在她的掌握之中。 她故意设计让老二媳妇想要挣脱自己,适时利用她的力气把自己推下水,在外人看来,老二媳妇背对着他们,无论老二媳妇做了什么事情,都像是她推了张春晓下水。而这一切,对于张春晓来说是易如反掌,她前世的那些不能白练了不是? 于是后面的事情全部顺理成章了,自己在博得了关注的同时,老二媳妇一定是在劫难逃。至于昨天 全家是怎么对峙的,看王氏的神情就明白了。 她唯一的愧疚就是对王氏的愧疚,若是王氏知道自己的女儿自导自演了这样一番大戏,会很失望很伤心的吧?而且还害她连着照顾自己很久,担心自己也很久。如果是她知道了实情,肯定会很失望,肯定会觉得这不是她的女儿。 所以,她没有告诉王氏实情,至于王氏适时出来,只是她听见了王氏跟赵氏商量好要去找大夫治老五家孩子的事情。 所以,她不过利用了时机,做了个顺水人情而已,说实在的,她并没有做错什么。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着。 这些事情可以永远隐瞒下去,只要能好好教训一顿老二媳妇,那就很好了。 这些,可都是老二媳妇教给她的。 她默默想起了自己十岁的时候,老二媳妇因为气她将自己的衣服给弄脏了,竟然陷害自己偷了她的簪子。家里人拦住自己,在全家人面前,老二媳妇从自己的衣服口袋里面掏出了她的簪子。 那次的结果,就是她被赵氏吊起来,在柴房里面挨了好一顿打,是父亲母亲求了很久才把奄奄一息的自己解救下来。那天之后,自己很久以后才好起来。 她现在已经不是原来的张春晓了,想起这件事情,她自然是恨。她自然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老二媳妇尝一尝被人陷害的滋味。 落水只是其一,接下来,好戏还在后头呢。 张春晓这样想着,嘴角不禁漾起微笑。王氏只当她是做了美梦,于是也放下心来,安心地将她轻轻放在床上,替她细心掖好被角后,转身出了门。 出了门,她脸上的笑容就全部收敛了,转而面对在正堂内正襟危坐的赵氏和跪在当中的老二媳妇。 第四十五章 赃物 “春晓怎么样了?”赵氏见王氏从屋里面走出来,开口问道,声音软了一些,有一些出自本心的关切。 “好多了,娘,烧退了下去,就是还有些感冒,说话不爽利。”王氏答道。赵氏点了点头,示意她坐到另一边。她会意,稍稍欠身后,就在自己本来的位子上面端端坐下来。 等到王氏坐下来以后,赵氏就收回了目光,重新看着自己面前的那个曾经非常喜欢的儿媳妇,厉声呵斥道:“老二媳妇,你可知罪了?” “媳妇本来就没有罪,怎么有知罪这一说?”老二媳妇沉声道,握紧了拳头,似乎铁了心要与所有人抗争一样。 “你不知罪?”赵氏冷哼一声,转而严厉地拍桌子骂道,“老二媳妇,我一直疼你,一直看重你,结果呢?你家持不好就算了,还害得两个孩子现在都躺在床上!你安的什么心啊?想让我们老张家断子绝孙是不是?” 老二媳妇抬起头来,虽然语气软了很多但仍旧不屈不挠地说着:“如果是害老五家孩子吃错了东西犯了病躺在床上,那我认,这是媳妇的错,但是推张春晓下水,媳妇真的没有做过啊!娘,您别信他们一家的话,他们一家都是扮猪吃老虎贼精着呢!您可千万别被他们骗了啊!” “扮猪吃老虎?精明?二嫂,你这话说着难道不摸着自己的良心吗?”老二媳妇话音刚落,却听王氏开口说道,语气里是满满的冷漠,“我们平时是怎么对这个家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春晓刚刚好起来,前一段时间是怎么对待大家的冷言冷语,大家心里面也有数。现在河水这么冷,稍微一不注意就会冻死,你会拿着你自己的命在这儿玩吗?” “二嫂,你昨天也 说过,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王氏冷冷地开口,慢慢地跟老二媳妇理论道,“没错,有道理,春晓如果真的是这样子的话,完全可以殊死一搏,而且是一举两得的结果。但是你们谁觉得春晓是这样的人?如果是在座的所有人愿不愿意冒这个险?你们谁相信,张春晓是心肠歹毒狠辣到如此地步的人,可以做这种事情?” 没人相信,也没人愿意,除非那不是张春晓,但是这种可能几乎想都别想,可能性为零。 所有人心里都有数了,于是看着老二媳妇的眼神都各自不一,有的感叹,有的则抱怨,有的则恨之入骨。在所有人的心目里面,她已经成了一个根本容不下自己侄女的毒妇。 “你这个毒妇!”赵氏气得半死,拿着拐杖狠狠地敲着地面说道,“你都安的是什么心!春晓再怎么样也是我们张家的人,打骂就算了,你竟然这么容不下她!非要置她于死地吗?” 老二媳妇似乎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看着赵氏,不由自主地开口说道:“娘,您没发现您变了吗?自从张春晓恢复了心智以后,您就成了护着她的那个人!之前究竟是谁最嫌弃她,您心里其实有数的不是吗?!” “给我住口!”赵氏厉声说道,可能作为长辈,在晚辈的面前最怕的就是被人戳穿心事和事实。赵氏的确想要对张春晓改观,不仅是她恢复的心智,更是她看清了老二媳妇究竟是什么样一个人。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若是自己再这么下去,很可能在跟着老二生活的时候,哪天跟老二媳妇起了冲突,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在所有人眼里,张春晓就算是再怎么傻或者再怎么精明也不会想着用陷害人的这个方式 去除掉自己想要害的人,更何况这个人还是自己的二伯母。而且怎么说,张春晓跟她都是没有什么仇的吧?至于这样做吗? 所以所有人还是不信老二媳妇的话。 老二媳妇跪在那里,已经一天了,她膝盖早已经没有了知觉,整个人都是冷冰冰的。地板上的凉意顺着腿直接侵入四肢百骸,她就算是铁打的身子,这个时候也很难受得住了。 “娘,您到现在还是不信媳妇的话是吗?”老二媳妇不可思议地说着,似乎整个人都陷入了失望的边缘。她看着赵氏,一五一十地开口说道,“娘,那我就再说一遍,这件事情不是我做的,我没有推张春晓进河里,是她自己跳进去然后把事情全都推到媳妇身上的,这一切都是张春晓自己做的,跟媳妇没有关系!” “二嫂,你别再说了!”然而王氏拍案而起,在所有人面前厉声呵斥道,没有一个人看见过如此严厉的王氏,“您到现在还狡辩,是想着把春晓逼到绝路你才罢休,是不是?” “三弟妹,二嫂可提醒你一句,护犊子可不是现在这番护着的!”老二媳妇也丝毫不肯让步地说道。 最后还是赵氏摆了摆手,厉声制止了两个人的争吵:“好了,都消停点吧,你们都回房间去,冷静一会儿再说这件事情。否则,那就别说下去了。” 她自己到底还是想要清净一会儿的,不想让自己一直陷入这种无谓的争吵里面。而那些人见赵氏都这么说了,也不好再闹下去,于是都四散开来。 赵氏回到了房间,心烦意乱的只想让自己休息下来。她将头发放下来,重新梳了梳,最后在首饰盒里面找一根簪子,打算簪在发髻上面。 然而她数了数首饰盒里 面的簪子,竟然惊奇地发现少了一根。她随便找了一根簪上,然后又将所有人都召集过来。 等到所有人都来到她的面前的时候,她用严厉的目光扫了在场所有人一眼,然后沉声但是自带威严地说着:“谁把我的簪子给偷了?” 一听见这句话,所有人都面面相觑,猜测是谁做了这个小偷,毕竟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没有去过赵氏的房间,也没有人帮她梳过头。 可能唯一帮过的就是王氏。但是王氏自从老二媳妇接手家里的事情之后就不再管这些了,都是由老二媳妇来给赵氏梳头。但是老二媳妇在给赵氏梳过一次头之后,赵氏就再也没让她插手这件事情。因为王氏实在是太粗手粗脚了,她总是将赵氏给弄疼,一来二去赵氏也不敢让她给自己梳头了。 于是重点怀疑的人就放在了王氏和老二媳妇两个人身上。所有人便开始在赵氏的带领下开始搜王氏和老二媳妇的房间。房间里面都没有,王氏让赵氏好好搜了全身上下,自然是什么都没有找到。 当赵氏将目光放在老二媳妇身上的时候,老二媳妇却做出躲闪的样子,对赵氏道:“娘,您可搞清楚了,我没有拿您的簪子。” “你说了我可觉得不算数,让我看看你身上才行。”老二媳妇也没有办法,只好让赵氏搜身。赵氏在一通寻找之后,在老二媳妇的身上找出了那根自己丢失的簪子。 赵氏脸色不知是喜还是怒,她将簪子在老二媳妇的面前晃了晃,冷声说道:“现在,你还说些什么?道德败坏到这种程度,又是害人又是偷东西,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娘,这不可能,我真的没有,媳妇冤枉啊!”老二媳妇看着那跟簪子,整个 人都是发蒙的,她什么时候动过这根簪子?她什么时候做出过偷东西的事情?她本来没有,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她完全不知道这根簪子是怎么到自己身上的,也完全不知道这根簪子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身上的。 “你不知道?那你倒是说,这根簪子是怎么会在你身上的啊?啊?是它长着腿会跑啊,还是插着翅膀会飞啊?你倒还不如说它会变戏法所以到你的身上了呢!” 所有人是想笑也不敢笑出声来,生怕一个不小心引火烧身。老二媳妇看着那根簪子,半天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没错,她就是找不到理由去解释这根簪子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身上什么时候冒出了一根簪子,赵氏也不可能做出为了陷害自己而把自己的簪子放在自己身上还自己揭发的。她也的确没有接近过自己身体,更不可能趁着她不注意给自己塞一点什么。 她刚想接着回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的时候,就已经被赵氏叫嚣着拉进了柴房。老二媳妇被吊了起来,赵氏亲自挥着鞭子,把老二媳妇抽了个半死不活。 张春晓醒来以后,知道了这一切,心里快活极了。她还记得前些年抽在自己身上的那些鞭子的切肤之痛。 现在,你应该也感觉到了吧?是不是觉得非常难过,百口莫辩而且很冤枉啊? 很痛苦对不对?没人理解的感觉很痛苦对不对? 她心里没有半分愧疚也没有半分同情,她不是圣母,做不到原谅,一个人竟然能对一个十岁小孩的无心之失做出这么狠的报复,那就不值得同情。 她既然是为自己弄脏了的一件普通衣服出气,那她就为前半生自己被欺负的那些过往出气好了。 第四十六章 分家 到底张春晓转世以后身体里住的是另一个人格,她不像是之前那般弱不禁风,很快也便好了起来。等她好了,除了二房的人以外,家里所有人都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搬出这个早就不像是一个家的地方。 老二媳妇被赵氏打得几天都下不来床,也是请了大夫上了好多药才算是把血给止住了。她一直躺在床上,不愿意理会任何人,也不想去关心任何人。赵氏本来想要让张老二把她休了,但是在老二媳妇和儿女的哀求下,她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至于那簪子,自然是张春晓从自己奶奶的房间偷了出来,在落水之前趁着老二媳妇不注意,偷偷塞在老二媳妇的口袋里面的。她自己摸爬滚打那么多年,这种手段早就已经熟稔于心了,根本不需要任何演练。 只是之前她根本不屑于用这种方法,现在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会用这样白莲花才喜欢用的装可怜陷害别人的方法去害别人。不过也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一切也多亏了老二媳妇,才让她会了这一套伎俩。 再说了,她使这套伎俩的时候,张春晓才几岁?自己现在用她对付一个十岁孩子的方法对付她,也不算是亏待她吧? 张春晓也没有工夫再去想这些事情了。整个三房都在忙活着收拾自己的东西,没有一个人去看二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据说二房到现在都不消停,那之后估计赵氏是有的受了。 老四家是第一个搬走的,走之前不过兄弟几个说了几句话,和赵氏哭着道了别之后就走了,然后除了逢年过节,再也没有出现在这个院子里面。 老五家是紧接着搬出去的。张老五在走之前,将张老三家三口全都叫在一块, 然后掏出了一个布包,塞给张老三说道:“三哥,其实之前,我骗了你们,当时那张皮子其实卖的钱比这多,但是我私吞了一部分,这些,我还给你们。南边住着不容易,你们留着添置一点东西吧。” 张春晓打开一看,里面是十两银子,到底,他自己还是留了二十两。她没有作声,只是跟张老三和王氏一样,说了谢谢。 张老三和张老五含泪告别,似乎泪水泯灭了之前的一切芥蒂。张春晓虽然觉得张老五仍旧是贪心,但是毕竟到了这个份上,也就不再计较什么。都已经分开了,树倒猢狲散的结局,况且张老五之前也算是照顾自己,那这些事情,能忘的也就都忘掉好了。 张老三他们家是最后一个走的,那天竟然张家所有人都来送他们,就连老二媳妇都从床上爬了起来,忍着一身的伤,非要过去,并且是亲自送到南边宅子那儿,才算是罢休。 老二媳妇的脸上满是不屑和幸灾乐祸的笑容。张春晓知道,她是想看自己的笑话,想看看他们一家在那个地方该怎么住。 “老三,东西收拾好了?收拾好那就赶紧走吧,咱们赶紧去看看你们的新家,给你们添添人气。”老二媳妇说着,语气里有抑制不住的得意。她就是想看看,看见了那件破房子之后,他们是什么落魄的下场。 王氏气得刚想要和她理论,却被张春晓给拦住了,张春晓摇了摇头,对王氏悄悄地说道:“娘,您放心,这些我都有数,您就瞧着好戏就好。”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村南走去,远远地好像看见了那一排房子,但是所有人都有些疑惑,怎么还没有看见那老宅子的踪影? 张春晓看着翻修的老宅的屋顶,心里偷偷蔓延 出一丝冷笑。 到了那个老宅子前面,所有人都不禁吃了一惊,面前青瓦白墙青石板地的房子,有糊着新的三层纸甚至还贴着窗花的窗户的房子,真的是他们之前那个破旧不堪的老宅子? 再看里面,新添置的家具和炉灶都在里面,锅碗瓢盆闪闪发亮。房子里面的灰尘都被打扫干净,家具都擦得一尘不染,甚至刚弹好的棉被还有褥子,以及散发着荞麦皮香味的枕头都在柜子里面叠好放整齐了。南边门口也码好了柴火,都是劈好了整整齐齐地放在墙角,随用随取。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给惊讶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们看着这栋翻修一新的房子,怎么想也认不出来这竟然是自家之前废弃的那间老宅子。 大家纷纷看向张老三家三口人,张老三和王氏如他们一样的惊讶,似乎没有想到这间宅子会成了这个样。看来,翻修宅子的事情他们是没有参与,于是大家的目光再一次齐刷刷落在了张春晓的身上。 张春晓感觉到了所有人的灼灼目光,笑意盈盈地点点头说道:“让各位见笑了,没错,这就是我翻修一新的新家。” 本来只是翻修房子,家具的事情是她挑好了样式以后,全部交给了崔忠华和陈文杰帮自己弄的。大件家具是陈文杰帮着抬回来的,小件则是崔忠华给打造的,式样在经过沟通之后都是搭得上的,所以看着一个家竟然那么舒适温馨。 至于原因,自然是她要留着时间,去收拾收拾自己这个二伯母。 这不可能吧? 老二媳妇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一个之前那么傻的女娃子,掉进水里一次捡回一条命,没有继续傻下去不说,还越来越精明能干,而且能干到了这种地步,实在是 让人大呼佩服。 她摇了摇头,始终相信这事情不是真的。 “好了,谢谢各位叔叔婶婶伯父伯母的送别,春晓在此谢过大家了。好了,我们乔迁新居,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就请您们先回去吧,刚分家,事情的确挺多的。”张春晓不由分说,将东西从几位长辈手里接了过来,微笑着下了逐客令之后,就开始准备收拾新房子的事情。 “不行!你……你回去!既然这都已经收拾好了……”老二媳妇这下可是着急了,她本来想着是要看张春晓的脸色的,结果张春晓非常干脆利落而且漂亮地还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她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气,想方设法要讨回一个平衡来,“那,你们回去住那套!我们收拾收拾来这边住!” “凭什么?二伯母,您当时不是已经做了决定,大家都同意了吗?我们连地都不要了,只要这房子,相当于净身出户了,您还想要干什么?”张春晓怒极反笑,又来?她可是再也不想跟这个女人有任何纠缠了,果然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然而老二媳妇的厚脸皮程度似乎超出了她的预料,她一把挣开张老二,走到了张春晓的面前,倨傲地看着她:“张春晓,你之前做的那些事情我都不跟你深究了,反正之后也是各过各的,大不了井水不犯河水。但是这套房子,你必须和我交换,否则,我一定会继续闹下去的。” “我就问您一句凭什么?”若是上一世,依着她的性子她早就将眼前这个女人收拾了,连痕迹都不会留下。然而她现在不能,她不能给自己的父母添乱,也不能让外人看着她们真的闹翻了。 “就凭你奶奶现在是跟着我的!”老二媳妇冷笑着说道,“你若是还有一 点孝心,就应该为你奶奶的生活着想,她已经不年轻了,需要更好的环境和更好的条件才能养老。” 您倒是道德绑架用得挺顺溜。 张春晓翻了一个白眼,之前觉得这房子破的时候,她什么也不说,现在这房子不破了,倒上赶着来抢了。自己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惹了这么一个人。 她刚想要接着理论的时候,忽然看见人群的最外围,崔忠华好像提着什么东西走了过来。 她连忙给崔忠华使眼色让他离开,但是崔忠华视若无睹一般,直接拨开人群走了过去。他只能看得出来,张春晓现在陷入了麻烦,那么嘈杂的人群,里面很多都是在针对她的。 “怎么了?”崔忠华走到张春晓的面前,关切地问道。 张春晓现在并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刚想拈个理由让他不要掺和在自己家里的事情的时候,却听见老二媳妇的尖利嗓子开始高声叫了起来:“诶哟,这是哪儿来的小白脸?跟你有什么关系啊?我跟我侄女要房子,跟你有什么关系啊?哪儿来的赶紧滚哪儿去。” 崔忠华看了一眼张春晓,见张春晓无奈地将脸别到一边的时候,大体明白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挑了挑眉,换房子?他怎么不知道,这房子建成还有他的心血呢,就这么拱手让别人住?想都不要想。 “如果我替她说了这句不呢?”他瞟了老二媳妇一眼,眼神若尖刀一般锋利。 “很能耐嘛,”老二媳妇完全当做没看见一样,瞥了他一眼,轻蔑地笑了笑说道,“我也不知道现在竟然外人能有这番能耐了,还能插手别人家里的家务事了。这种情况,要么是没脑子地多管闲事,要么就是,你跟这小妮子是不是有了什么关系啊?” 第四十七章 管闲事 这回别说是张春晓,就连张老三和王氏都忍不住想要上去收拾老二媳妇一顿了。他们实在是忍不了老二媳妇的污言秽语,更忍不了老二媳妇如此诋毁张春晓。 张春晓正想要好好收拾收拾老二媳妇,让她这辈子都只能直挺挺地躺着活到死的时候,却见崔忠华拦住了张春晓,用眼神告诉她不要轻举妄动。 张春晓有些急切地用眼神告诉他自己必须要讨一个公道的时候,崔忠华却默默地摇了摇头,让她不要冲动。她有些不理解崔忠华,一边挥着拳头一边无声地威胁着。 然而崔忠华却没有表什么态,而是将手里提着的东西放在地上。那是一只盛了几只鸡的鸡笼子,里面的鸡还在不停地咯咯哒咯咯哒叫着。 他一路提了过来,到现在那里面的鸡仍旧在叫,他不可谓不烦透了。但是毕竟是为张春晓给买来的,他就算再怎么烦也只是忍着,没有动什么。 但是这一回,他可以不用忍了。 “没错,我就是特别爱管闲事,今天这事情,我还管定了。”崔忠华仍旧是用没什么起伏和波澜的声音,但是无形之中却有一种让人生畏的神情,让人不由得开始胆颤心寒。 老二媳妇也禁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她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个人总有一种无形的逼仄感和压迫感,仿若一种天生贵气的高高在上的威严感,让人不敢靠近而且胆战心惊,不寒而栗。 他瞥了一眼老二媳妇,挥起手里的锄头,一下就朝着那个鸡笼猛地砸过去。 血珠四散,从那个小小的鸡笼里面喷薄而出。一个好好的藤编的鸡笼一下子被敲碎,里面那几只鸡在惊恐的拼命叫喊之后,以一声哀长又尖利的叫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所有人忽然都止住了声音,呆呆 地看着地上那一只被毁掉了的鸡笼。里面已经是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老二媳妇更是吓得嘴都没有办法闭上。她眼睁睁地看着崔忠华从鸡笼子里面抽出了他的锄头,上面还挂着几只鸡的血,一滴一滴从血淋淋的锄头上面滴了下来。 她看着那锄头,不由得心惊胆战,双腿都被吓得发软,差一点就栽倒在地上。 “我的锄头可是不长眼睛,下一个不知道目标是谁了。”崔忠华悠悠说道,声音仍旧是不起任何波澜。 老二媳妇哪里还有回答的勇气?仍旧待在那里瑟瑟发抖。 “如果没什么事你可以走了吗?”崔忠华收起锄头,悠悠然问道。 老二媳妇拼劲全力点了点头,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了自己丈夫的胳膊。她忙对崔忠华颤抖着说道:“没……没什么事了,我,我这就滚……” “等等。”崔忠华在她转身要走的时候,忽然叫住了她。她全身上下都抖了一下,略带绝望似的看着他,不由得颤声问道:“还有什么事啊?您放过我好吗?” “回去以后我不想听见任何闲话。”崔忠华低着头,没有看她,却伸出双手,将关节按得“格格”作响。 若是老二媳妇仍旧对这件事情耿耿于怀,那么张春晓一定会遭到全村人的指指点点。他虽然明白张春晓不是那种会因为别人的话而畏手畏脚的人,但是他本能地就不想让张春晓受到任何责难和痛苦,哪怕是言语上面的也不行。 老二媳妇哪里还有不答应的理由?赶紧点了点头以后就仓皇逃走了。 其余的亲戚也不敢久留,只是跟张老三和王氏匆忙道别之后就赶紧跑了,谁也不想惹祸上身。 所有人走后,张老三和王氏看着门前的一大滩血还有杵着一根血淋淋的 锄头的崔忠华,愈发的害怕起来。只有张春晓丝毫没有表现出畏惧的样子,只是用眼神在责怪崔忠华吓到了自己的家人。 崔忠华耸了耸肩,表示这也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请问,这位……壮士,您到底是谁……”张老三和王氏在犹豫了好久,总算是鼓起了勇气颤巍巍地问崔忠华这个早就压在心里的问题。 “哦,您好,张伯父,还有张伯母,晚辈崔忠华,您们叫我忠华就好了。”他这才反应过来,忙温和有礼地对两个人说道,跟刚才的凶神恶煞的样子判若两人。 “好……忠华啊,我好像听说过你……这个,你之前是做什么的啊?”张老三试探着问道,刚才那一幕的阴影还在两个人面前,似乎生怕这锄头会砸在自己的身上一样。 “他就住在这附近,平时……应该是务农的。其余的就别问了也不知道,他不是坏人。”还没等崔忠华回答的时候,张春晓就忙替他说道,她用手捂住脸,似乎并不想承认自己认识这个人似的。 张老五和王氏明白了,这两个人应该是熟识,自己女儿认识的人应该不是坏人,起码不会对他们一家很坏。他们也就放心许多,渐渐刚才的恐惧的阴影也开始消除了。 “那个……崔忠华……”张春晓忽然想到了什么,捅了捅崔忠华的胳膊说道。 “怎么了?”崔忠华转而问道。 “你下次能不能选个其余的方法……我家门口全是鸡血,我们是乔迁新居这就让我们见血啊……”张春晓虽然不迷信,但是门前有滩血这件事总觉得怎么看怎么别扭。果然迷信有时候也是有点道理的是吗? 崔忠华好像反应过来什么似的,看了看门前的鸡血,又看了看自己的锄头,忙跟她道歉道:“对不 起,我马上收拾。” “没事没事,就当开了个彩头。”张老三看着局面尴尬,忙出声化解道。 这句话令崔忠华更加不好意思,连忙开始收拾了起来。 崔忠华手脚利索,马上就收拾得一丁点痕迹都看不见,而且为了让他们舒坦一点,就连血腥味都压了下去。 而屋子里面,张春晓和父母将自己带来的东西全部规整,然后将床铺好了,所有衣服都放进了新的大柜子里面。毕竟之前房间被打扫得很干净,他们进来连扫除都不用,直接放东西就好。 收拾好了东西,王氏就搬了一些柴火进厨房,开始生火做饭,一下子整个屋子就有了烟火气息,炊烟袅袅地从烟囱里面冒了出去,给这户房子一下子带来了温馨的氛围。 不得不说装修的时候不只是陈文杰还是崔忠华想得周到,房子里面竟然连常用的一些时令蔬果都有。所以王氏很快就用这些做了一桌子的饭菜。饭菜上桌,她用手巾擦了擦手上的水,就朝着屋里面喊道:“老三,春晓,进来吃饭了。” 她走出房间,对着刚刚收拾好门口的崔忠华也热情地笑着邀请道:“那个……你是叫忠华对吗?你也忙得差不多了,进来吃口饭吧。” “不了,张伯母,我就不进去了,您记得跟春晓说一声我回去了就好。”还没等王氏挽留,崔忠华就拿起自己的东西,转身回了自己家。 “娘,怎么了?怎么站在门口啊?”张春晓先从自己住的侧屋出来,却见餐桌旁边没有一个人,而王氏站在门口好像在看什么人,于是开口问道。 “哦,不是,刚才忠华不是在这儿吗?娘想让他留在这儿吃顿饭。”王氏说道,语气中似乎有些惋惜。 张春晓听了这句话着实有些恼了,连忙 将她拽了进来,压低声音嗔怪道:“娘,您怎么为他想得那么多啊?” “怎么?人家帮了你那么多忙,吃一顿饭而已,这也没什么啊,”王氏似乎猜出了点什么,故意装作无所谓的样子,漫不经心地说道,“你这神情,可是心里有鬼才会表现出来的。” “谁心里有鬼?”张春晓仿若被扎了一箭在要害处一样,忙出口掩饰道。 “诶,对了,娘问你一个事儿,”然而王氏避重就轻,直接开口问张春晓道,“你和忠华是怎么认识的啊?” “就……那么认识的呗。”张春晓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不能说她是因为在山林里面待了一天认识的吧?那她可就真的百口莫辩了。 “你跟娘说实话,是不是这房子的事情,他帮了你很多忙?”王氏看着她,笑容有些意味深长的样子。 张春晓撇了撇嘴,帮她的还有陈文杰呢,这样的话也是有关系了? “跟娘说,你们关系进展到哪一步了?”忽然王氏的这一句话让她羞红了脸。怎么古代的父母这个时候不应该雷霆震怒把子女教训一顿的吗?怎么还跟前世那些电视剧里面的父母一样八卦得要命。 “娘!您想到哪儿去了?我跟他只是朋友,普通朋友而已!”张春晓气急败坏地说道,低下头随便扒拉了两口饭菜,就赶忙回屋躲起来,不想再提起这个话题了。 王氏看着她的模样,心里却明白了七八分了,她故意表示出相信了张春晓的一番话的样子,心里面却开始盘算自己要准备什么样的嫁妆给张春晓了。 论年岁,张春晓也该嫁人了,若是不怀春她才担心呢。而且都帮忙管私家事了,关系还是普通朋友,反正王氏是不信这个邪。 不过想到了嫁人,王氏却忽然记起了一件事情。 第四十八章 娃娃亲 “春晓啊,娘跟你说个事儿,”王氏记起这茬儿,忙敲开了张春晓的房门,在张春晓打开门的时候直接将她推进了房间让她坐下,语重心长地跟她说着,“儿啊,你就算是再怎么喜欢那个崔公子,那也不行,你得和他断绝来往。” 张春晓哭笑不得,为什么每个娘亲在发现自己女儿有这种趋势的时候都会大惊小怪或者胡思乱想?她止住了母亲的滔滔不绝,对她无奈道:“娘,您让我说多少遍您才相信,我和崔忠华只是朋友?” “就算是这样,”王氏仍旧不依不饶似的,对自己女儿开启了苦口婆心模式的劝说,“你也不能跟那个人在一起,你别忘了,爹娘从小就给你定了亲事了,反悔可是来不及了昂。” 亲事?张春晓眯起眼睛,迷迷糊糊想了些许时候,才想起了那个自己曾经一时心冷为之跳河的男人。她好像想着一件很遥远的事情一样,好半天才像是想起来了,点了点头张口拖长了音调说着:“哦……那个历清子啊。” “对呀,你爹从小给你定了的。”听到历清子这个名字,王氏不免笑得慈爱。她对张春晓循循善诱说道,仿佛是在给她想办法说服这个人是个顶好的人一样。 在长辈们看来,历清子恭敬有礼又学富五车,腼腆不爱说话但是孝顺温和,实在是一个非常难得的女婿人选。多少人当初因为张家下手早而悔恨,然而有多少后悔就有多少幸灾乐祸,这些都不必再说。 然而张春晓对他并不感冒,反而在一定程度上还很厌恶他。张春晓皮笑肉不笑似的点了点头,做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理解了的模样,然而转头就沉下了脸,对母亲压低声音回道:“没兴趣。 ” 说着,又开始整理自己的衣服了。 王氏这一下子可是有点不知所措了,她连忙转到女儿的面前,对她说道:“春晓,娘知道你可能会不喜欢这桩婚事,但是毕竟是老早就定下来的。清子是个好孩子,没准你和他了解了,就会变好呢?” “我和他了解了也不会变好,再说我觉得我已经够了解他了。”张春晓冷哼一声,继续整理着自己的东西。 “娘,您若是真的为了我的终身大事着想的话,”看着王氏一副失落的样子,张春晓于心不忍,改口说道,“我也不是不反对娃娃亲,但是如果是他那就算了吧。不如,咱们找个时间,把这个亲事给退了?” 这番话真的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直把王氏弄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看着自己的女儿,忽然感觉有种莫名其妙的陌生感觉。她之前对历清子,那可是一往情深乃至一意孤行。怎么现在就成了这样。 王氏忽然觉得,她宁可女儿一辈子傻下去。她就会更加理解他们一家的不容易,可能会更加听话一些,让人省心一些。现在的女儿虽然正常了,但是总是有自己的打算,她的确支持,但是有的时候总是为她担心得心力交瘁。 张春晓见母亲一直不说话,似乎察觉到了母亲的心事,于是赶忙说道:“娘,春晓这儿不是想让您为难的意思,但是您真的了解历清子这个人吗?我真的不想多评价他了。前几天历伯母不是还上门要求退亲的吗?您也看见了那态度有多强硬。” 这倒是实打实的,历家在张春晓出生的时候,就抢着跟张家定了娃娃亲。但是谁曾想张春晓是个先天不足的痴儿,长大了仍旧是一副痴傻的样子。谁都是顾 面子的主儿,谁都不愿意提及退亲的事情,本来想忍一忍就算了,谁知道张春晓跳河竟然间接造成了张老三的卧病在床。那个时候骨折就等于瘫痪,唯一的支柱张老三都倒了,那这个家就等于垮了,再收下张春晓不就等于白捞了一个累赘进家门吗? 所以,在得知张老三受伤之后的第二天,历家就唯恐会耽搁一样,去了张家要求退亲。还好那个时候张春晓为了给自己父亲采草药出门了,否则还不一定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她回家后听说了这件事,反而倒是非常平静。 从那以后,历家要求过好几次要退亲,张春晓每次都盼着赶紧退亲,但是张家压根不同意,每一次都拖着。张春晓倒是心急了,谁愿意跟一个想要谋杀自己的人结婚呢?何况历清子本来就不是个好鸟,根本就是装作一副乖乖相而已。 “那不是,等你爹好了,你恢复了以后,他们也就没有提起这件事了吗?”张春晓冷冷一笑,的确,那是看着他们不是个累赘了。凭她张春晓在这个年代骨折都能治好的本事,那就不是个累赘。凭她的名声,那就是个好媳妇的首选。 “娘,您以为他们想要让我嫁给他是真的想让我进门啊?那根本不可能,您难道还没看出来他们一家就是只想着锦上添花和落井下石的主儿啊?按我说,咱们就赶紧退了得了,省得之后弄出多少麻烦事儿来。”张春晓将自己的衣服全部理好,整整齐齐地码放在衣柜里面,她一边将衣服放进去,一边也是语重心长无可奈何地说着。 她可不想成为一个进了历家就是全心全意相夫教子帮忙挣大钱,最后还落不得一个好的受气媳妇。 “那,你的 心里可是有人选了?”王氏不免紧张道。这个年代,女人的贞**什么看的都重要。 张春晓悄悄翻了个白眼,将柜子门“砰”地关上,对王氏郑重其事地说道:“娘,我,没有。但是,如果要是嫁人,我就算真的嫁给崔忠华,我也不会嫁给历清子。” 有些时候真的是一语成谶,但是张春晓现在真的是不懂。她现在只是不想跟王氏再白费口舌,扔下这一句话之后就抄起昨天收拾好的竹篓,坐上了去清溪镇的马车。 她知道现在王氏肯定是接受不了自己的说法,她并不怪罪任何人,王氏是为她好,只是没有想明白而已。她需要时间慢慢去接受这件事情。 到了清溪镇,她找到了前几天自己摆摊的那个杂货铺,跟守在门口的老爷子打了个招呼之后,就将那张白布铺在地上,将自己要卖的绣品整整齐齐地码放在白布上等人来买。 依旧是人烟稀少,她的摊前门可罗雀,她倒是不恼,也乐得自在。她一边留心着摊位上面的货物,一边跟老爷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唠着嗑。 “终于出来卖了啊。”正说着,忽然有个女声意味深长地在她的身后响起。 她无奈地转过身,对着来者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最后才无奈地给了她一个白眼说道:“我还说是谁呢,从来不会好好说话。” 这话听着本来就别扭,从田美美嘴里说出来更加别扭。 按说她跟这个姑娘之间本来就没有什么嫌隙,她之前也不可能害这个姑娘,怎么就那么看自己不顺眼了?张春晓忽然明白过来,顿时觉得怎么现在的小女生一个个都这么无聊。 “我会不会好好说话我可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现在可是开心,我愿意说 什么就说什么,不关你的事情。”田美美笑得愈加放肆,对张春晓的神情也是愈发的傲慢。张春晓无奈,也知道她是故意来找茬儿的,她不想浪费时间跟这个姑娘再理论下去,惹不起她还躲不起吗? 她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然而这一系列动作却让田美美恼了。她连忙阻止张春晓,冷声问道:“干吗去啊?” “我找个别的地方摆摊行不行?您碍着我做生意了,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我可没时间跟您再费口舌。”张春晓白了她一眼,急忙收拾东西想要离开。 “等会儿,别走啊,”本来还想耍一会儿嘴炮的田美美一下子方寸大乱,她连忙将张春晓拦住,拼命想着自己准备好的所有开场白,省略了之前酸里酸气的话正色道,“我今天找你,可是有件事情想让你好好看看的。” 她好不容易等到张春晓出来摆摊了,她可不能让这个机会白白的就从自己的眼前溜走。 她必须好好地膈应张春晓一回不可。 这才像是真的要说什么话。 张春晓瞥了她一眼,将东西放下,既然她想要好好说点什么事情,那她就奉陪到底。她倒要看看田美美有什么事情等着她。 “行,那你说,什么事儿。”张春晓扬起下巴,仍旧是一副不屑的样子。 田美美却冷笑一声,似乎不在乎她的轻蔑一样,将自己脖颈上面护得严严实实的衣领一下子拉开,露出了半片锁骨和脖颈。 张春晓抬了一下眼皮,然而这一下却让她惊愕不已。田美美的脖子上和锁骨上面,分明有三处深浅不一的红痕,好像在张扬着什么事情一般。 张春晓虽然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但是她也能明白,那红痕,究竟是什么意思。 第四十九章 炫耀 “你让我看这个是什么意思?”张春晓皱了皱眉头,问道。 田美美得意万分,又靠近了张春晓一些,将那红痕更近更显眼地摆在张春晓的面前,洋洋得意道:“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张春晓忽然一阵恶心,说不上来的厌弃。 现在这个年代的女性都已经这么开放了吗?现代若是有这样的事情还遮遮掩掩不想让人和自己难堪,她还大大方方的显露出来是想跟别人炫耀自己和男人睡觉了吗? 哦对,还是未婚睡觉。这个年代未婚就做出这样的事情,被人发现什么后果,可想而知。 “你现在这么不知羞耻了吗?”张春晓不禁问道,一时真的不知该对这个女子作何评价,脑子里一闪而过的第一个词语就被她抓住奉献给她作为参考描述。 “你这是嫉妒了吧?”然而田美美并不介意张春晓的这一番话,反而得意洋洋地对她说道。 无聊。 她甩了田美美一个白眼,转身就想要离去。 “哟,这是伤心了?难受了?自己的未婚夫被人抢走了,心里难受吧?没人愿意要你,然而却有人上赶着给我投怀送抱,羡慕吧?嫉妒了对不对啊?”田美美冲着她的背影,更加猖狂地说道。 这句话却让张春晓止住了脚步。她转了转眼珠,似乎找到了她话语里面的一个关键的点:“等等,你说什么?未婚夫?你再给我说一遍到底是什么意思?”她连忙问道,语气里总算是有了些田美美期盼的心急如焚。 然而田美美似乎没有预料到她本来的意思,只是觉得她是嫉妒或者是心急,感觉自己会被抢走了未婚夫。一想到张春晓可能会有的慌乱或者不知所措或者羡慕嫉妒,或者是对她的愤恨但是什 么都做不了,她就开心不已。 “你还没有听懂吗?告诉你吧,我,跟你的未婚夫,清子哥哥,睡了!”她看着张春晓,一字一顿地说着,脸上的笑容愈加猖狂,嘴上的话也愈加放肆。 她早就顾不得其他,什么面子、礼仪、廉耻、女德都不顾了,她只要让张春晓难受,只要看见她无所适从的绝望样子,让她做出什么事情她都愿意,说出什么话她也都愿意。 张春晓确实是有点反应不过来,因为这个消息对于她来说实在是太突然了,把她打了个措手不及。 田美美看着她想看见的表情出现了,顿时心花怒放,她靠近了张春晓的耳朵,一句一字地说着自己跟历清子的那点不知羞耻的细节,想一步步地把张春晓的自尊给击垮了。她的未婚夫跟别的女人亲密,这说出去肯定是一件脸上无光被人耻笑的事情。 然而她丝毫没有在意张春晓的真实心情,她不知道张春晓现在分分钟只想着懊悔现在为什么没有录音的装置。 但是这个消息对张春晓来说心花怒放大于嫉妒。她虽然不满田美美的所作所为,知道她是故意给自己不好受。的确,谁的未婚夫,不管是不是真的自己的未婚夫还是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听到被人染指的消息,还是有些不好受的。顶着婚约就做这样的事情,这不是有心给别人难堪吗? 在张春晓而言,她不会在乎历清子是不是背叛了感情,本来就没有感情何来的背叛?但是她恨的是历清子根本就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是恨他扫了自己的面子。 历家要求退婚,他们一直受人耻笑,就连田美美都腆着脸来在自己面前炫耀自己的无耻了,她现在就这么让人糟践吗? 她 刚想要跟田美美一番理论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什么,愣在了原地。 田美美只当她是因为伤心而不知道说什么,挑起嘴角,想要接着说下去的时候,忽然见张春晓露出一丝微笑,转而对她说道:“谢谢你的好意,我还真的得感谢你的恩情,不过,你可得记得,我把话撂在这儿,做人以后不能太缺德,缺德的话,是要遭报应的。” 说着,她拂袖而去,只留她一个人在原地愣着。 田美美看着张春晓的背影,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不过她想做的事都做了,目的也达到了,她心里欣喜不已,转身哼着歌就离开了清溪镇。 她可能永远都没想到张春晓现在巴不得有个契机让她能摆脱和历清子的婚约。她可能真的没有想到,张春晓正在想着该怎么报复她,然后达到自己解除婚约的目的。 张春晓另寻了一个好的地方摆摊,一边卖东西一边寻思着自己的计划。 这可是个绝佳的机会,绝对是不能错过的。 她悄悄去过田美美和历清子的家,看过她们平时的生活状态。虽然有点不道德有点像是偷窥,但是这一刻张春晓也顾不得其他了,只要能达到自己的目的,怎么样都是可以的。 不过他们就算是再大胆也不敢在家里偷腥,要是被发现历清子和田美美一定会被打得下不了床。 可是一个荒凉隐蔽还鲜少有人经过的地方,在这个村子里面并不多,除了几个废了的庙宇,那就剩下了一个露天的茅草垛了。她似乎想起,那天自己在草垛里面,仿佛听见了什么奇怪的声音,好像有人经过那里。 想到这儿,张春晓当晚就埋伏在了草垛的附近,等候那几个人的到来。 果然,她看见一个梳着两 条辫子的身影磨磨蹭蹭地蹭到了草垛的旁边,偷偷摸摸钻进了草垛里面,似乎在等着什么人的到来。 张春晓虽然看不真切,但是从身影能看出来,估计是田美美了。 没有过多久,她就看见一个男人的身影从另一个方向快速跑了过来。那人左看看右看看,确定了附近没有什么人以后,才迅速钻进了茅草垛里面。 张春晓心底冷笑一声,悄声凑到了茅草垛的旁边,守在草垛外面静静听着里面的声音。也幸亏当天没有风,什么话都能听得明白,什么声响也能听得真切。 她听着里面的**声音,心里一阵作呕。她真的懊恼这个时候竟然没有录音的设备,不然一切可是好玩了。 “清子哥哥,你快点,美美真的好难受啊。”那边,田美美的声音轻飘飘的,娇媚婉转得仿佛能将人的魂儿都勾去。 果然,那历清子的呼吸声音更加急促,她似乎听见了水声还有两个人压低了的声音。历清子一边急促的呼吸着,一边轻不可闻地对田美美说着:“乖,忍一忍,哥哥这就来。” 她实在是听不下去了,离得远了一点,等着差不多他们完事的时候,才凑到近处。 却听得那个田美美撒娇似的对历清子道:“清子哥哥,你说,你会一直对美美好吗?” 那边似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她听见了悉率的声音,之后是历清子压低了的饱含磁性的声音:“美美,我历清子在此发誓,此生此世,永不负你。” “你撒谎,”张春晓终于松了一口气表示田美美你还是聪明的,然而下一句就让她大跌眼镜,“可是你什么时候娶我?你现在还没有跟张春晓解除婚约。” “乖,”历清子急急忙忙说道,“这 不是我爹娘看着张春晓恢复了,还能将人治好,所以就不打算退亲了吗?你放心,咱们既然已经定了下来,那我一定会找时间跟爹娘说清楚,让他们解除婚约。然后,我会明媒正娶,把你接进历家做媳妇的。” “此话当真?”田美美的音调明显高了一个度,话语里面是满满的欣喜。 “当真,”历清子似乎犹豫了一会儿,才下定决心似的斩钉截铁一般说道,“我早就厌烦了张春晓那个人,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进门,做我的妻子的。” 田美美欣喜不已,似乎是在他的脸上香了一口,然后历清子迫不及待地压了过去,一阵悉率过后,两个人的呼吸声愈加浓重了起来。 不用想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了,张春晓连忙趁着他们意乱情迷只想着**欲死的时候,快步离开了。 她一想到今天竟然旁听了这种事情,心里就不自觉地膈应,脸烧得滚烫。但是等她冷静下来,却忽然对田美美产生了一丝同情。 真的是个可怜人啊。 她作为旁观者,自然是明白,历清子所有话里除了对自己的厌倦,恐怕就没有别的话是真的了。历清子表面斯斯文文,可内里不过是个欲望加身的败类而已。他恐怕贪图的只有这一刻的纵欲和贪欢,等到第二天,估计什么也就都忘了。 田美美对历清子绝对是真心,但是历清子对田美美,那可就不是了。可能历清子跟田美美做什么事情那都是可以的,除了,八抬大轿迎她进门。 一想到这儿,张春晓就不由得咂舌,对田美美升起了几分可怜来。她毕竟除了这一份空虚的美好以外,什么都没有。 不过,对不起了,恐怕这份空虚的美好,也将灰飞烟灭了。 第五十章 螳螂捕蝉 “娘,您手上还有多余的绣品吗?”张春晓回到家,将背上的竹篓卸下来。她看见洗衣盆里面还有一大盆脏衣服,就将它们端到了水缸旁边,将水舀了两勺进盆里,撒了些皂角粉,搬了个小板凳坐下来慢慢洗。 王氏听见她的声音,收了手里的女红活计,将自己手边绣好的各种手帕团扇绣鞋帽子一类的东西搬到了张春晓的面前,重重地摔在了她的面前,语气有些疏离:“就这些了,下次去集市的话,把这些带过去就好。” “谢谢娘了。”张春晓扫过一眼,就放心地笑道,低头继续开始洗衣服了。王氏的手艺她是知道的,所以根本不用担心。 王氏看了她一眼,仿佛想要接着说什么,但是愣是被她硬生生地咽了下去,无奈地叹气,语气里面似乎有点抱怨的意思:“以后别指望让我做这些了,你也不必拿出去卖钱,你爹的腿马上就好了,咱家之前存下来的钱够用到那个时候了。不用你操心生计问题,娘现在还不用你来养,在家里干活就行了。” “知道了,娘。”若是平常张春晓一定是不同意,然而这个时候张春晓却难得好脾气地应了下来。王氏看着她低头洗衣服的样子,还想再说些什么,最后还是转成了一阵叹息,转身回到了房间里面。 张春晓这边洗完了衣服,晾好衣服将脏水倒掉,又将庭院打扫干净,这才进了屋里。她从门缝看见,王氏正就着灯光,眯着眼睛绣着一方手帕。而她明天要带到集市上的东西,也被王氏分门别类整理好后,用自己摆摊用的白布包起来放进自己的竹篓里面。 她记得她曾经跟王氏说过,手帕卖得尤其好,而且她支持张春晓做的任何事,还会 帮她在临走之前收拾齐整。 张春晓无奈但又不失甜美地笑了笑,转身走进了自己的房间里面。她知道,王氏不过是嘴上说不愿意帮自己,但是心里面还是向着自己的。 至于心结,不过是历清子和自己的娃娃亲。她说什么也不会让自己就这么嫁给了历清子,所以在历家前来和自己的父母商量婚事的时候,她斩钉截铁地回绝了双方的父母,有点让他们难堪。更要命的是,崔忠华来自己的摊上买东西的时候被王氏给抓了个现行。 也难怪王氏会生气了,如果换做张春晓,自己的女儿整了这些幺蛾子出来,她估计早就抄起扫帚朝那个女儿打过去了。当然,也只是想想而已。 张春晓知道自己公然给两方难堪确实是有些不太对,但是她正好也看了出来,问题从来都是出在历家。若不是他们当初提出退亲,她也不可能被赵氏他们计划着卖给陈家老太爷做冲喜的填房。若不是他们见自己和父亲都恢复了,也不会撤回了退婚的要求。 也就没这么多麻烦事了。 虽然自己和崔忠华现在真的是没有什么关系,不过若是在历清子和崔忠华之间选一个人,她绝对会选择崔忠华。 反正只要不是历清子就行了。 现在历清子在婚前还跟田美美做出了大逆不道的事情,还是在自己有了婚约的情况下,若是捅出去那绝对是双方都难堪的事情。但是现如今似乎除了这件事情,也没有其余的理由让他们退亲了。 虽然男人三妻四妾实在是再正常不过,可婚约在前,两人又是私定终身,更何况凭自己父母疼爱自己的程度,怎么可能允许历家让别的女人跟自己同一时间嫁出去? 这种哑巴亏和委屈从来只有 女方默默忍受的份儿,她才不要受这种侮辱去跟田美美那样的人共侍一夫,还是历清子这样的丈夫。 但是若是直接跟双方说明情况,只会打草惊蛇,反而历清子还可能倒打一耙,到时候吃亏的只能是她张春晓。所以,必须想一个法子,让自己的父母和历家父母自行揭穿才好。 她想着想着,有了主意,干脆洗洗涮涮躺下就睡,不再想其他的事情。 第二天,她仍旧照常摆摊,当然,迎面而来的仍然是田美美的挑衅还有纠缠。她干脆不当一回事儿,任凭她在那儿像个跳梁小丑一样窜上窜下也没有理过她一次。然而这个田美美实在是脸皮太厚,只以为自己和历清子做了那种事情以后,就能压住张春晓一头似的,只要出现在张春晓的面前,她就乐此不疲。 然而一切都在张春晓的掌控之中。她摸清楚了田美美几乎是两天去她那儿,然后隔一天不来,再两天去她这边。她几乎是摸清楚了自己的行踪,什么时候去摆摊什么时候去酒楼什么时候不去清溪镇她都一清二楚。 她以为自己将张春晓的所作所为弄得透彻,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张春晓也将她的事情弄得透彻。在自己不去集市上的时候,她就会跟历清子去茅草垛旁私会,时间都是正好和自己摆摊的时间错开的。 因为去清溪镇的话,回来就要很晚,自己也很累不会想着做其余的事情。而正好,历清子也会将所有的功课推在那两天昨晚,第三天则养足精神等着晚上溜出去。 张春晓一边佩服两个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本事,一边则开始进行自己的计划。 “娘,”在王氏将洗好了的衣服收进来,挑出她的衣服送进她的房间的时候 ,张春晓忽然开口,有些羞怯却似下定了决心一般,开口说道:“娘,我这几天想明白了,清子的确是个好的依靠,所以,我不想着退亲了。” “真的?”本来没什么好气的王氏听到了这句话,立刻眼前一亮,开口问道,声音都因为高兴而有些颤抖了。 她本来就已经为自己和女儿之间的嫌隙而伤心很久了,看自己的女儿“放下心结”跟自己坦诚相待,她自然是开心的。 “嗯,”张春晓面上一副羞得通红的样子,一边点头一边低下眉眼,轻声说道,“以前是女儿没有想通,但现在想通了,历家既然是书香世家又不嫌弃我们大字不识一个,那就已经很看重我们了,想着我嫁过去,也不会受苦。再说了,清子向来温和,一定也会好好待我的。” “你能这么想就太好了,”王氏看着张春晓,欣慰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笑意爬上了她的嘴角。她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将衣服放下就跑出了房间,不一会儿,张春晓就见她托着一套崭新的衣服送了进来,“你不是前些日子说,你瘦下了不少,之前的衣服都嫌大了吗,这是娘给你新做的两套衣服,来,穿上试试,让娘看看我儿穿新衣服的样子。” 那两套衣服都是用棉布做的,区别于家纺的棉布,这个棉布质地比之前的衣服都要细密许多,像是从绸缎庄里面买回来的那种布料,摸着非常柔软舒服。她能看出来这些都是王氏精挑细选的衣服和绣线,一针一线自己裁了缝制成的,绣花也是自己绣上去的,针脚细密绣工精致,上面的兰花栩栩如生,跟前世那种高定的衣服没什么两样。 你一边赞叹着王氏的手艺,一边在她的催促下换 上了衣服,在王氏的指引下在她面前转了两圈。她站在镜子面前,忽然楞了一下,仿佛不相信这是自己一般。 经过了长时间的节食还有劳动奔波,她瘦的很快。虽然没有前世那般纤瘦,但是比起之前的自己,已经减了不少了。现在的她顶多被说一句丰满,而不是肥胖了,身上的衣服也正合身,王氏精湛的手艺还有恰到好处的设计,让她的身形被衬托得十分完美。 再加上她那张脸也瘦了很多,眼神中也有了神采,整个人似焕然一新一般,容光焕发。她在镜子前面转了两圈,下身裙摆也跟着荡起了一圈圈涟漪。 “合适,我儿就是好看,”王氏十分自豪且欣慰地看着眼前的女儿,不免赞叹道,自己的女儿果然不是前些时候的样子了,但是她看着女儿日渐消瘦,不由得担心了起来,“春晓,娘还是觉得,你胖一点好,胖了显得有福气,身子感觉也壮实。” “不用了,娘,您看女儿现在,没有那么胖,但是活儿可是没有少帮您干,但是女儿现在生病了吗?”张春晓冲着王氏眨了眨眼睛。 “数你会说话,行,只要你身体没有什么意外,娘都支持你。”王氏无奈地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依旧宠溺。 “对了,娘,女儿想跟您商量个事儿成不成?”张春晓兴奋地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开口说道。 “成,什么事儿娘都尽量满足你。”王氏点了点头,爽快说道。 “娘,女儿想在院子里面搭一个草亭子,再移一棵桃花树过来,”张春晓思量一下,才犹豫着开口说道,“感觉院子里实在是太空,而且原来那棵海棠树也枯了,院子里死气沉沉的,看着实在是乏味。” 第五十一章 黄雀在后 “如果有一棵花树,春天能赏花,凉亭夏天也可乘凉,如果还能移两棵柳树或者松柏在门外,您跟别的婶子们在门外歇着,不也就有乘凉的地方了吗?”张春晓见王氏有些疑惑的样子,于是马上接着解释道。 张春晓说完以后,不由分说拉起王氏的手,撒娇一般地对王氏说道:“女儿就这一个愿望,好不好啊娘?” “好,这有什么的,娘答应你就是了,”王氏爽快地说道,然而又似想到了什么一般,摇了摇头说道,“不行,你爹现在身子还没大好呢,若是让他干活,伤到了怎么办?要不,春晓,你还是想个别的愿望吧,娘肯定满足你。” “没关系的,娘,”谁知张春晓似不在意一般摇了摇头,爽快说道,“既然爹不能动手,那就春晓自己动手就好了。” “那可不行,这种粗活要是你受伤了可怎么办?女娃儿还是干不了这样的活儿的。”王氏急忙摇了摇头,说道。 “那……”张春晓想了想,对王氏道,似乎让了一步,“既然这样的话,娘,那您能不能就开始帮女儿准备这些东西?等到爹爹好了,我们就一起搭一把手。” 王氏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 “咱们家好像是没有茅草了,”两个人开始商量该从哪儿来那些料子,木头在翻修的时候是留下了一些,足够搭建凉亭用了,而顶上的茅草,似乎还差着许多,“我记得历伯父家里好像还有一些,不如女儿去找历伯父问一下这件事情,看他们能不能借,顺便跟他们说一下我改变了主意的事情。” 王氏自然欣然应允,她点了点头答应道:“好,儿啊,你记得嘴甜一点,不要再让你历伯父难堪了。” “女儿记得啦, 之前是女儿不懂事,这次一定不会了。”张春晓嘴边扬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转头仍旧乖巧地对王氏说着。 “至于树的话,好像是田家有片林子,还有陈家好像也有,”说到了树的事情,王氏沉吟一会儿,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口说道,“田家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这个陈家,那就不一定了……” 毕竟之前,也不知道算不算得罪了那些人家。 “娘,您放心,这些我也去跟他们说就好。”张春晓爽快地说道。在她心里,陈家才是没什么问题的那个。 王氏早就明白了自己女儿的能力,于是也没有怀疑什么,放心地点了点头:“好,那就按你说的做吧。” 张春晓愉快地点了点头,又跟自己的母亲说了一些悄悄话以后,才听她的话上床乖乖睡觉了。她自然不是全部出自真心是要搭建凉亭,虽然有了这么个东西以后在里面乘凉读书或者吃茶也是别有趣味,但是她的本意,却并不是为了附庸风雅。 她早早睡下,然后一大早就去了陈家,敲开了陈家的门。仆人们待她很是恭敬,就连陈家老爷和夫人都很和蔼。张春晓不由得赞叹这家人的大度,对事不对人。不过也有可能是他们本来就不想让张春晓牺牲自己来做这个填房,所以她说不说那些话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区别。 除了可能会让某些人心里不痛快。 张春晓在和陈家老爷和夫人寒暄了一会儿后,才简明扼要地将自己的来意说明白了,陈老爷也不含糊,当场就答应了下来,让人去书房把陈文杰叫出来,跟她出去办事。 陈文杰一脸不情愿地走出了陈家大门,在大门刚在两人身后关上的时候,他就停下脚步,转身对张 春晓抱怨道:“干嘛呀,把我给叫出来,我还等着赶考呢,让我回去温书行不行啊。” “你别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今年才是你的第一次乡试,离八月还有五个多月呢,着什么急?”张春晓甩给陈文杰一个大白眼,冷哼一声说道。 “我的姑奶奶啊,”陈文杰扶额叹息道,“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一辈子连个举人都考不中?您想让我一辈子都只是个老秀才吗?我可受不起,您行行好让我回去温书行不行?” 说着,陈文杰就想转身回府,却被张春晓给一把拉住了。陈文杰唉声叹气地正想接着跟张春晓讲道理,却听得张春晓如此说道:“你今天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你不就是不想去吗?别给我找理由,你姑奶奶我不听。” “瞧你这话说的,”陈文杰急急忙忙对张春晓说道,“我说过你有什么忙都可以找我,我是绝对不会食言的,但是这……特殊情况,你担待一点行吗?” 说着,陈文杰就想溜之大吉,然而张春晓的一句话却让他立马刹住了脚步:“你不就是怕历清子抢了你的举人吗?” 这句话可是一箭戳到了陈文杰的痛处。陈文杰忙跑了回来,硬是挤出一丝假笑对张春晓说道:“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行了,别闹了,我先回去了。” “如果不是我想的那样,你倒是跟我说个明白啊,别跟我说你生性就是这么用功,你虽然努力但是还没有到那种程度,”张春晓的笑容自信而笃定,她转而对陈文杰娓娓道来,“你的实力我清楚,可能之后殿试要拿状元需要努力一把,其余的都是不成问题的。我叫你也不是纯粹让你帮我个忙,而是想让你看一出戏 。” “什么?”陈文杰不再抵触,而是专心地等着张春晓看她会说出什么样的话来。 张春晓神秘一笑,凑在陈文杰耳朵旁边跟他耳语了一番。然而这些话实在是太惊世骇俗,一下子让陈文杰大惊失色,指着张春晓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你你你……你确定这些都是真的?” “千真万确,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张春晓白了历清子一眼,然后一副可怜的样子眼巴巴望着陈文杰,“所以,你难道忍心看着我受这样的委屈吗?你难道不想看历清子落荒而逃的样子吗?” “太过分了,”陈文杰的呼吸变得急促,愤恨地一甩袍袖,怒道,“行,这件事包在我身上,我一定会好好整治那个人的。” 张春晓一听陈文杰说这番话,心里不由一片开阔和清明。或许陈文杰的语气里面,六分为自己,四分才是为了给她张春晓出气,但是这样就足够了,至少能让她实现自己的想法。 于是,隔了一天,本该去上山打猎的张春晓背着竹篓去了清溪镇摆摊。她知道今天晚上好戏才能上演,但是那一幕实在是太惨烈,她若是去了那目的性太明显,反而让人怀疑,于是干脆避之不及。 果然,等她回来的时候,就见到门边堆着自己搭凉亭要用的东西,而另一边,张老三和王氏的脸色都不太好。张老三本来手里好像拿着什么东西,见张春晓回来,赶紧收到了身后。 “这是……怎么回事?”张春晓见状,忙卸下背着的竹篓,明知故问道。 王氏和张老三看着自己的女儿,眼睛里全是不忍和怜惜。张老三想着扯一个谎圆过去,然而张春晓却眼疾手快,趁着他沉思分神的时候,一把扯过了他的手 ,从张老三手里抢过来那张纸。 那张纸白纸黑字写着她和历清子解除婚约的内容,最后还有张老三和历家人的签字画押以及手印。 张春晓心里都快要笑出声来了,但她只能憋在心里,一边装作震惊的样子,一边双手颤抖双唇也颤抖着,好半天才能说出一句整话:“爹,娘,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的好好的不退婚了吗?怎么会这样?” “春晓,是爹娘对不起你,这次是爹娘提出来的退婚,”王氏于心不忍一般,犹豫了很久才下定决心似的,对张春晓说道,“原因你就不要问了,好好洗漱歇下吧,这些日子你忙前忙后,辛苦你了。好了,赶紧去休息吧。” 两个人到底还是没有选择告诉张春晓实情,毕竟在他们眼里,张春晓对历清子一往情深,若是让她知道原因,对她实在是太残酷。 然而他们不知道,一切的始作俑者张春晓怎么会不知道原因?只是她在爹娘面前,还是要装得像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她点了点头,懵懵懂懂似的对张老三和王氏说道:“好,那,爹娘,女儿就先回房了,您们也早一些休息。” 她跟两人问安之后,才回到了房间。一关上门,她就隐隐约约地听到了王氏责怪张老三的声音,还有张老三无奈的叹息声音,以及两个人的骂声,最清楚的就是一句骂历清子不堪的话。 张春晓不禁咂舌,看来两个人是真的被气到了,不然不会用这么不堪的话去骂别人。她松了一口气,反正事情解决了,她心里也好受多了。 想着这些事情,她就不由得偷偷笑了起来,只是压着声音不敢笑得太大声。她急忙洗洗涮涮,缩进被窝里面偷偷笑了起来。 那天,张春晓一夜好梦。 第五十二章 退亲之后 与此同时,历家灯火通明,历清子发髻凌乱衣衫不整地跪在历家的祠堂里面。历清子低着头,身上满是尘土和茅草屑,脸上则有清晰的红印。历清子面前则是历家所有的列祖列宗的牌位,而他旁边,则围了一圈本家的叔伯长辈。 历清子的父亲站在一旁,手里紧紧捏着刚从张家拿回来的另一份退亲契约书,铁青着脸色看着面前的历清子。周围的人都看出来气氛十分可怕,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索性都离历清子的父亲远远的。 所谓暴风雨前的宁静,不过如此。 大晚上的本来都准备歇下了,然而忽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好多都是打着呵欠被从被窝里面拽了出来来到历家的。在路上,有些人已经听到了些风声,纷纷惊讶说着不相信历清子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然而等到了历家祠堂,看见了这一幕,所有人才相信了这件事情是真的。 于是对历清子的信任和对这件事的怀疑,一下子变成了对历清子的鄙夷和对这件事的深信不疑。虽然所有人不敢明面上说什么,但是拦不住他们在暗地里悄悄说些什么话。 所有人都用眼神交流着自己的想法,两个人若心领神会的就会点点头。而有些更大胆的,则会絮絮地压低声音说着历清子的这一段风流韵事,指着历清子的背影说三道四。 历清子的父亲简直要被气得昏过去。更让他生气的倒不是历清子的事情,而是历家的本家亲戚们对自己儿子的指指点点。但是历家有家规,长房长孙的婚姻大事是要经过本家所有的掌事的长辈们同意了才可以,所以这档丢脸的事情,还必须得暴露在所有人的面前。 谁会愿意在所有人面前降低尊严丢 了面子?谁会愿意自己跟着自家儿子一起受人指指点点,戳着脊梁骨的骂啊? “总之,这事情就是这样,清子的婚约因此解除,跟各位叔伯解释清楚一下,也请各位叔伯不要担心,也不要听信了外面的流言。今天辛苦了各位叔伯过来,天色不早,大家还请早些回去休息吧。”历清子的父亲见事情解决的差不多了,才冷声说了出来。 那些本家的亲戚听了这句话之后,也就没有再说什么,这边逐客令都下了,只是客气了一点而已。于是那些人都跟历清子父亲告别之后,转身走了。 恐怕是他们背后说了什么被历清子父亲听到了,脸上挂不住了。不过出了这种事情,谁的脸还能挂得住? “在你面的列祖列宗忏悔之前,”等那些人走了,历清子的父亲才算是松了一口气,然而面对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他刚刚压下去的怒火又全都点了起来,他站在历清子的面前,厉声说道,“给我一个能让我满意的解释。” “儿子没什么可说的,做出这样丢脸的事情,就请父亲责罚。”历清子狠下心来,低下头说道。他知道这件事情自己理亏,那是没有办法反驳的。 他现在才生出了几分懊悔,为什么会耽于美色,沉迷于温柔乡里面。结果谁想到竟然被自己家里人和张家一起抓了一个正着。 他们正在茅草垛里面********的时候,却听到了背后一声断喝还有一声惊呼。他吓了一跳,尤其是看清楚了来者之后,两个人都吓得魂不守舍。 那边的人带着灯笼,在空旷的田野里面他们手里的灯亮如白昼。那灯下面映照出来的,分明是历清子父亲一张愤怒的脸,以及张老三和王氏两 张惊愕不已的脸。 这对于历清子来说无异于晴空霹雳,他连忙和田美美分开,两人都连忙拉起散落在一旁的衣服遮羞,尤其是田美美,急忙将脸埋在茅草垛里面不敢见人。 王氏气急,当场就头晕坐到一旁,连发怒骂两句的力气都没有了。张老三也是气得浑身发抖,抄起自己手里的拐杖就冲着历清子砸了过去。 “等等等,老三,别生气,消消火,你注意自己的身子,”历清子的父亲赶紧把他拦住,就算自己的儿子再怎么混蛋,他也不能让一个外人去打自己的孩子,“不然你的腿可是受不了,消消气,消消气。” 说着,历清子的父亲火冒三丈,转过身去,一把把衣衫不整的历清子拽出了茅草垛,冲着他的脸就是一拳,对着在地上捂着脸满地打滚的历清子怒吼道:“孽障!把我们的脸都丢尽了!” “父亲,您不要生气,是我的错,都是儿子不对。”他连滚带爬地爬到了自己父亲的面前,跪地求饶道。 然而这并不能让历清子的父亲消除一点怒气。他正想发作的时候,却见不远处有更亮的一团灯光,每一盏灯笼上面都贴着一个“陈”字,远远的似乎一群人走了过来,为首的声音还爽朗地高声问道:“前面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 历清子的脸一下子沉了下去,这个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 果然,陈文杰带着一群人两两三三地走了过来,身边竟然还有田美美的父亲和母亲。陈文杰看见这一幕,本来就心知肚明,但是仍旧装作一副云里雾里似的样子问道。 竟然让陈文杰给撞见了! 历清子的脸色更加不好看,这比让自己的家人撞见还要让他觉得丢脸。虽然自己肯 定会挨打,但那也比传出去要好多了啊。更何况传出去的那个人,还是自己向来视为竞争对手的那个人。 “陈少爷……你怎么会在这儿?”历清子的父亲也急忙收手,对陈文杰扯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来,想尽办法给自己的儿子还有草垛里面那个女人遮挡,生怕被陈文杰看到似的。 自己儿子跟陈家少爷之间从来都不对头,他自然是知道的,就算丢脸也不能在这个人面前丢人。 然而陈文杰却根本就没想着给他们留面子,他趁着历清子父亲不注意,一偏头就看见了历清子。他一边幸灾乐祸一边捂着嘴故作惊讶道:“啊呀,你怎的在这里?” 还没有等他回答的时候,那边田家的两个家长就已经气得面色通红,跑进茅草垛里面将田美美扯出来,啪啪就是两个耳光甩在她的脸上。 好了,这下不用解释,谁都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没想到我今天不过去选几棵树苗,结果却遇见了这样一等好戏。”陈文杰向来说话不留情面,碰到此等机会怎么不会幸灾乐祸一番? 当然,历家和张家的人也没有想到,只是过来挑一些茅草,就成了这个样子。 “历大哥,”张老三忍了半天,才算是没有在所有人面前将怒火爆发出来。他转过来,对历清子的父亲说道,“今天这事儿,我也不说什么了,一会儿咱们把咱们两家的婚约给解了吧。” 如果消息出去了,张老三是绝对不可能会让自己的女儿受这样的委屈的。况且从此以后,田美美也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历清子,绝对只会让张春晓在田美美的阴影下忍气吞声。 历清子的父亲立刻开始陪着笑脸挽留,毕竟由女方在定亲后退亲的实在是太少 了,说出去很让人笑话。再说了,他们也的确是想要张春晓这个儿媳妇。 但是张老三和王氏都是铁了心的。最后历家也只能同意,写下了契约书,田美美和历清子分别被两家家长黑着脸拎了回去。陈文杰知道张春晓故意很晚还没有归家,就自请送了张老三和王氏回到了家里。 “现在好了,咱们算是把张家整个都得罪了,”历清子的父亲愤愤然在房间里面走来走去,最后好似想到了什么一般,指着历清子说道,“我告诉你,你也别想着把那个小贱人迎进来,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不知怎么的,历清子听见这句话,竟然松了一口气一般,就连责骂在他听来都顺耳了许多。 历清子当晚被家法处置之后在祠堂里面跪了一夜。田美美也差不多,但是相比较下来,还是田美美更凄惨一些。 田家的人比历家还要生气,田美美的父亲差一点就不想认这个女儿了。古代女子的贞洁何其重要,还未结婚就与人私定终身,还是一个有了婚约的男人,还害得人家婚约破裂,不仅是田美美,说出去整个田家的名声都别想要了。 最吃亏的就是田美美了,历清子顶多是被人指指点点一会儿,但是田美美背上的却是一辈子的骂名。而且,谁会想要娶一个人品和贞操都是有问题的人呢? 田家的人都十分痛心,没想到自己家里乖巧的女儿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 但是在田美美的心里,她却感觉不到被骂的伤心或者委屈,只是心里一直窃喜着。她引诱历清子,就是为了让他们退婚然后将历清子抢过来。现在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那两个人婚约已经解除了。 只等着历清子实现他对自己说的话了。 第五十三章 不能过门 过了好几天,历家和田家都没有什么动静。 这也难怪,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虽然说当天晚上在场的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帮着隐瞒这件事了,但是保不齐会有嘴碎的或者偶然路过的听见了一两句风声,然后这件事情就没有然后了。 田家和历家也只能忍气吞声不了了之,这件事情越提闹得越大,还不如早些息事宁人比较好。在村民们议论纷纷结束之前,田家和历家都把田美美和历清子关了禁闭,田美美面壁思过,历清子则被勒令温书,谁也不准出来。 村民们也心知肚明,聊天的时候慢慢也就不拿这件事膈应两家的人,渐渐风头散了,田家和历家也算是放松了一些。但是田美美仍旧被看得紧紧的,历清子倒是可以出门,只是晚上的时候仍旧是被锁在家里的。 田美美在家里也是常日倚着被锁住的窗子叹息。虽然她为历清子和张春晓解除了婚约这件事情而感到高兴,但是自己长期被锁在这个狭窄逼仄的屋子里面,长期只能是望眼欲穿地盼着自己父母消消火,自己才能走出这个门。 对于她来说,只要自由了,那自己就能实现自己的愿望了。自己毕竟已经对历清子以身相许,自家父母一定会想办法让她嫁给历清子。生米煮成熟饭的事情,双方肯定都会答应的。然而田家是有心不想要遂她意一样,整日都不提她和历清子的事情,也整日除了送饭送水洗漱倒夜壶就没有事情来敲她的房间。 田美美望眼欲穿地盼望着历清子,想着自己和历清子快活的那些日子,不由得觉得自己愈发孤独起来。 “美美。”一天晚上,她听见了家人的催促,长叹一声,正准备熄灯睡下的时候, 她好像听见了外面窗子有细微的响动,刻意被压低的熟悉的声音透过窗子传了进来。 她心下一惊,喜悦感直往脑袋顶上冲过去,让她差一点陷入疯狂之中。还好她还保持着最后的理智,等她心绪平静以后,就赶忙跑到了窗子下面,敲了敲窗户,同样压低声音但是十分甜蜜地说道:“清子哥哥,我在呢。” 为了不让自己的父母发现,田美美赶紧熄灭了自己房间内的灯光,然后将棉被披在自己身上,轻声凑到了窗户跟前。外面的月光皎洁,窗户纸上面映着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她明白,那分明就是历清子。 似乎为了不让人发现,那个身影之露了一个头,估计是趴在窗台上跟她说话的。历清子左顾右盼,确定周围没什么人了以后,才靠近窗子低声说道:“美美,我来看你了,对不起,是哥哥害了你。” “清子哥哥,你别这么说,”田美美听见这句话,心里的防线塌了一半,名作温柔的洪流一下子从心底奔腾而出,冲垮了她这几天所有表面上的坚强,将她整个给覆盖。田美美摇了摇头,哽咽道,“清子哥哥,是美美对不起你,若不是美美心怀不轨,你也不会被家里人责怪成这样,外面也不会这么说你。” 历清子听到这些话,心里面也仿佛被刀割了一样,他听着田美美理解但包含着委屈的话语,一瞬间心垮下来一半。他重重摇头,对她说道:“行了,不用再说了。这都是怪我……” 他顿了顿,最终还是说出了那句话:“我好想你。” 这句话的杀伤力有多大,历清子不得而知,他只知道那边田美美好久都没有说话,似乎已经受不住这样的甜言蜜语了。他一直守在窗子 前面,等着田美美接下来的回复。 田美美一听见这句话,心里所有的防线都溃败了,温柔和感动泛滥,整个人只剩下了那一句“我好想你。”她捂住了嘴,才没有让自己失声叫出来,整个人都沦陷在历清子的温柔里面。 “我也是。”好半天,历清子才算是等到了这句答复。他心里也是放下了大半。 两个人偷偷说着情话,有这些天的孤寂和冷落,还有家人们的冷眼相待,还有自己心里面的辗转反侧和思念着对方的煎熬。等说了许久,田美美才意识到历清子已经在外面守了许久,而且他的声音也是明显的发抖了。她才赶忙让历清子不要再守在这里,回去取暖。 毕竟春天的村庄还是很冷的。 两人依依不舍地纠缠了许久才算是分开。田美美怀着满腔柔情蜜意才算是心甘情愿地上床休息睡觉了。 之后一连几天都是如此,直到有一天田家的家长似乎察觉出了什么异样,浴室在月黑风高夜一个在房间里面揪出了田美美,一个在房间外面抓住了历清子。 两家家长又聚集在一起。这一次,历清子的父亲还有田美美的家长已经气得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了。历清子瑟瑟发抖,想要解释什么却被自己父亲的眼神给缩了回去。反倒是田美美像是什么都不惧怕一般,停着脊梁跪在那里等候发落。 “你们两个真的是脸皮厚啊,竟然到现在都不知悔改。”这一刻,两家的家长似乎都统一在一条战线上面,对那两个人恨铁不成钢似的说道。 “这一切都是我不对,还望父亲母亲和伯父伯母责罚。”田美美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着,猛然低下头给两家的家长磕了一个响头。 “你!”田家的人 气得不知道说什么,然而历家的父亲似乎看出了什么端倪,于是瞥了地上跪着的田美美一眼,悠悠说道。“其实,你做这些,说这些,不就是想要嫁进历家吗?” “什么?!”田家的人震惊不已,用眼神询问自己的女儿。然而田美美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点了点头说。“没错,您说得很对。” 历清子心下一沉,一丝不情愿似乎从心底蔓延了出来。 被戳穿了目的,田美美不嫌尴尬但田家嫌。正当田家尴尬不已还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却听得历家人冷哼一声,对着地上的人厉声呵斥道:“好你个田美美,以前觉得你乖巧懂事,怎么现在做出此等不要脸的事情来!我今天把话撂在这里,也算是给你们家提一个醒。我们历家,是绝对不会接受这个,用卑鄙的手段引诱我们儿子走上歧途的女人的!所以,想趁着生米煮成熟饭的理由嫁进历家,趁早死了这份心吧!” “爹,娘,不要这样,儿子求求您们了。毕竟是我闯下祸了,那我就有责任去照顾她。”历清子一听这话,震惊不已,他虽然有些不情愿让田美美做自己的妻子,但是毕竟自己算是已经占有了这个姑娘,不负责似乎有些说不过去。虽然自己并不想让她当妻子,但是当一个妾也是绰绰有余的。 田美美心里一喜,她只当历清子是想要让她过门为妻,所以并不在意这些事情。 然而历家父亲却是冷冷一笑,对着历清子说道:“哦?你负责?你负的起吗?这个女人本来就把你带坏了,难道还要她带坏你一辈子吗?所以,我告诉你,她是绝对不可能进我们家门的!” “历大哥,你这话说得就不好听了,怎么?难道这件事情 清子就是完完全全没有责任的?我们女儿已经被糟蹋了,难道你们就一点责任都不负的?”这话田家听了那就不乐意了。虽然他们现在也很讨厌田美美,恨她让田家的脸都丢尽了,然而毕竟是自家女儿,而且在现在这种利益当头的时机,一定是要站在自己女儿的这边的。 “若不是你女儿引诱,我们清子怎么会做出这等事情?”历家的人厉声说道。 “那也是他们两个人你情我愿才能做得出来!” “谁晓得你女儿是不是又做出了什么手段,把我们儿子迷得神魂颠倒,心思全都放在她身上了!” 于是两方像是被点燃了炸药包一样,动辄争吵了起来。田美美和历清子一看事情不妙,连忙阻止。在争执之中,田美美只觉得眼前一晕,然后没有依托一般倒了下去。 这一下可是把所有人都吓到了,田美美的身体向来都是健康的,然而这一次却让他们不知所措起来。他们对着田美美惊慌失措了好些时候,才算是反应过来,历清子跟田家的人七手八脚地将田美美抬进房间的床上去,而历家人去请了大夫。 大夫给田美美把脉,却见他脸上的表情千变万化让人摸不着头脑。大夫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摇了摇头,将田美美的手放回了被子里面,转过去对所有人说道:“是气血失调造成的体弱,又急火攻心才晕倒的。这样,我开一副适合孕妇喝的补血补气的药方,你们让她每日按着药方喝下就好。不出半月就能调养好,也对胎儿有利。” 大夫正想着提笔写下药方的时候,历家和田家都明白过来什么。历家的人忙凑了上去,对大夫说道:“开药方的事先不急,只是,大夫,您刚才说的可是真的?” 第五十四章 私生子 “千真万确,”大夫点了点头,似乎也是不愿意提及一般说道,“美美她……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这一下子可是把在场的人都弄得不知所以然了。他们心里面似乎都开始有了自己的考量,悄悄地盘算着对自己最有利的那一个方向。 只有历清子是真的不知所措。他本来紧紧握着的田美美的手,在听见了这句话以后,悄悄地松开了。他本来对田美美只是一种朦胧的情意,说不上是不是真的爱情,但是一听见这个消息,反而让他有些退缩了。 他竟然真的把田美美的肚子给搞大了。 他竟然真的成了父亲。 他并没有狂喜,也没有紧张,只有不知所错还有恐惧。他竟然从此要背着这么一个骂名,跟这个甩脱不掉的阴影过一辈子。他还没有成家立业就先有了一个自己根本没有能力抚养的孩子,要让他们母子也承受着一辈子的骂名,而自己想到的第一个就是逃离。 他才不要让私塾的所有人耻笑他这个年纪就有了孩子。他才不想让自己和自己的孩子永远背着不检点的名声。 他悄悄地向后退了一步,看着田美美仿若看着某种煞星一般,想要逃离。 大夫开了药方,叮嘱了一些禁忌之后就提着药箱走了。众人千恩万谢一般看着他走出了房门。房内又静了下来,似乎双方都在等待着时机,咬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这个孩子必须留下!所以,这个女人从此就住进历家了!”历家的人先下手为强,对田家不客气地说道。 不论什么时候,孩子是必须要被留下考虑的。古时候的人家总是把传宗接代看得那么重要,不管家里有没有万贯家财或者高位皇权去继承。 “哟,这么快 就下结论了?”这回田家可是抓了个正着,田美美的母亲似乎很不情愿似的,对历家说道,“万一你们只想着把美美养到她生孩子,然后把孩子留下,美美则被你们扫地出门,那可是怎么办?” “养?你这话说得未免也太好听了点,我们压根就不想跟你们女儿再扯什么关系,只是你们女儿肚里有我儿子的种,我不能不留下来!”历家母亲冷哼一声说道,似乎是他们被逼无奈才不情不愿地接受了田美美一样。谢天谢地,他们没有说杂种就已经是够给面子了。 “所以,我们历家就只照顾她,直到孩子生下来。不过你们也别想我们会怎么好好伺候她,她,没这个资格。等她生完孩子,就马上给我滚!”历家的母亲厉声对田家喝到。 “那也是你们儿子自己造的孽!告诉你们,这孩子我们绝对不给你们。”田家听了这句话气不打一处来,自然是不会就这样吃这个哑巴亏任由自己的女儿被带走。在他们心里,自己女儿嫁进历家是定了的事情,他们还要从中狠捞一笔才算是捞回了本钱。 “这孩子我也要定了!”历家母亲松了一口气,才算是表示退让说道,“行,我给你们补偿也可以,多少钱,你们说。” “至少给五百两,并且我要求我们女儿嫁给清子为妻,彩礼还得另说。”谁晓得田家竟然直接狮子大开口说道。 “你们这是趁火打劫!”历家自然不高兴,愤然说道。 两边为了孩子和财产的事情吵了个不可开交,而历清子从头至尾没有说过一句,他已经累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才是真的。他看着田美美,竟然没来由的遍体发寒,只想着抛下她走了。 最后两家才算是妥协 。等到田美美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进了历家的客房里面,历家的人告诉她她已经怀了历清子的孩子。历家专门给她安排了一个老妈子还有一个小丫头照顾她的饮食起居。至于历家究竟给了田家多少钱,她确实不得而知了。 但是田美美哪里管自己家里竟然出钱把自己给卖了,自然是喜滋滋地待在历家,一边养胎一边美滋滋地享受着历家人的照顾。 然而过几天她就察觉出端倪来。他们只不过是因为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才勉勉强强好吃好喝地伺候她,实际上历家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人把她放在眼里,就连照顾她的那两个人对自己都没有好脸色,平日都是阴阳怪气地想着法儿挤兑她。她曾经在无聊闲逛的时候,还偶尔听到了历家的人在议论自己,讨论她能不能从此留在历家。 她自然是害怕,按捺不住好奇的心,等着历清子来的时候,一而再再而三地催促他将自己娶进门去。 因为田家的要求,历清子每个月至少得看田美美三次,而且还是固定了时间的。他在田美美房里睡下,每天都得听着“你什么时候娶我入门。”类似的话睡下,他自然是受不了,渐渐地开始厌恶田美美,不愿意迈入那道门槛。 田美美时间长了也察觉出来,一气之下对历清子说道:“我知道你现在烦我了,因为我现在不能跟你睡了是吗?但是我告诉你,我肚子里的是你的孩子,将来是他在历家生活,他永远是你的儿子!” 历清子忍无可忍和田美美吵得不可开交,最后还是以田美美捂着肚子哎哟哎哟说自己动了胎气才罢休了。历家人是站在孩子的一边,自然是骂了历清子一通。历清子憋着一肚子的火没 地方撒气,自然更不愿意去看田美美,也不愿意跟她说一句话。 两个人陷入恶性循环之中,几乎见了面只要一开口就吵架。但是毕竟田美美对历清子是情根深种,不管历清子责骂她到了什么地步,她也会找各种理由原谅了历清子,回过头来继续对他全心全意的,等着他娶自己的那一天。 “成不了的。”然而张春晓一语断言田美美绝对嫁不进去,自然不是在自己父母或者任何其余的人面前说的。她只是在听陈文杰和崔忠华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下了这个结论。 “你怎么就觉得成不了?”陈文杰笑道,拿起一方绣帕看了半天。 “要成早就成了,你想想,田美美都住进历清子那儿那么久了,可是历家没有任何让田美美过门的消息,明摆着只想要孩子不想要娘。”张春晓饶有兴趣似的看着陈文杰挑着绣帕,和崔忠华对了一个眼神,似乎心知肚明了。 “说得也是,”陈文杰扁扁嘴,点了点头说道。他拎起两方帕子,似乎在这两个之中犹豫,“可怜田美美被那个人耍得团团转,不过你也是的,这样子做未免也太狠了。” “你的未婚妻如果在婚前跟人苟合你会想着让她进门吗?”张春晓不满,一把抢回了陈文杰手中的帕子,说道,“我不过是提供了一个机会,然后正好被抓住了而已啊,我也没想到田美美已经有孩子了。” “如果你要是早知道她有孩子你还会这么做吗?”陈文杰不乐意了,想要上去抢手帕,但是被张春晓护得死死的,他无论如何也是下不去手。崔忠华看出了陈文杰的焦急,故意问张春晓道。 “可能会选个温和一点的方式吧,毕竟孩子是无辜的。不过, 我这不是不知道吗,所以没办法了。”张春晓想了想,说道,然而就是她不注意的时候,被陈文杰一把抢过去了手帕。她无可奈何地看着陈文杰对着那两方绣帕苦思冥想,摇了摇头表示无奈。 崔忠华嘴角牵起一丝微笑,转头问道:“文杰兄怎的对这女子的东西感起了兴趣?莫非……” “打住!你们可别多想,我现在没有心上人,”陈文杰看两个人也意味深长的样子,连忙开口遏制住了两个人的胡思乱想,“我是给家妹买的,过几天就是家妹的生辰了,想给她选个生辰礼。” “哦,对,文馨小姐的生辰马上就到了。”崔忠华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口一副了然的样子。 “这样啊,”张春晓一副了然的样子,瞥了陈文杰一眼,道,“没劲,还以为你看上了哪家的小姐了呢。” “打住,我现在只想着一朝金榜题名,没时间想这些乱七八糟的。”陈文杰甩给张春晓一个大白眼,将两方帕子放在两个人面前,问他们哪一个好看。 “令妹今年芳龄几何?”张春晓对陈文杰这种上一秒还义愤填膺下一秒就狗腿的作风十分不满,于是鄙夷地瞥了他一眼,转而问道。 “好像是十六了……哦对,就是十六,去年刚办了笄礼。”陈文杰似乎想了一下,才回答道。 张春晓一边给这个一点都不像是亲哥的哥哥甩了一个大白眼,一边看了看那两方手帕。 上一世她没什么朋友,就连自己的生日都是凑合过的,更别说给什么人准备生日礼物了。她对这件事情从来都不在行,只是凭着自己的判断,选了一个她觉得好看的手帕:“就这个了。” “嗯……”陈文杰对着那方绣着芙蓉的帕子想了很久。 第五十五章 保护费 “是挺好看的,她也喜欢。”陈文杰冥思苦想,才算是吐出了这样的一句话。张春晓一下子骄傲起来,对崔忠华显摆了半天,一副你看我好厉害的样子。 崔忠华摇了摇头,无奈地笑了笑,刚想开口说什么的时候,忽然陈文杰开口说道:“可是她这样的帕子实在是太多了,不行,你还是把那个绣着藤萝的给我好了,图个新鲜。” 张春晓气不打一处来,将帕子直接甩在了陈文杰的脸上。他是在逗她吗?如果真是这样干嘛要过问她的意思? “你这样也太凶了一点,小心将来嫁不出去。”陈文杰将帕子扒下来,对张春晓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那我就不嫁了,我又不需要人养活,自己就能生存。”张春晓从鼻子里面哼了一声,撇开目光不去看那两个人。 “好好好,你开心就行,那我就拿走这帕子了,钱就先欠着了。”陈文杰似乎并不在意她的话一般,爽朗地开口说道。 “等会儿?你家那么有钱,一方帕子的钱都不肯给我?给妹妹的礼物就这么随意吗?不给了,帕子给我留下来!”张春晓不可置信似的说道。 “一方帕子的钱而已,就这么小气啊?我没带钱,欠着!” 两个人吵了半天,最终还是张春晓服软了,陈文杰不要脸的程度实在是超出了她的想想,不过谁让自己本来就是欠他人情的呢?她无奈,只好挥挥手说道:“行行行,你拿走吧,也没多少钱。” 陈文杰这才得意洋洋地将帕子小心翼翼地叠好放进怀里,刚想接着跟张春晓聊天的时候,却听她颇为嫌弃地说道:“我说你们两个,我五天出来摆摊三天你们在这儿守着,是想干什么啊?怎么对这些女人家用的 东西这么感兴趣?” “还有你!”她指着陈文杰,恨铁不成钢似的说道,“你不是说你要温书然后金榜题名的吗?怎么到现在你也不去温书?还有你!”她又指着崔忠华道。 然而看着崔忠华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她忽然泄了气。她似乎,真的从来都没有见过崔忠华读书的样子,好像他也从来都没有提过要读书或者自己认字的事情。 “我不参加科举,我何苦跟他们一样呢?”崔忠华耸耸肩,无奈似的说道。 在这个时候,陈文杰和张春晓只是很自然地将他代入到了世代务农的乡野农夫上面去了,以为他真的从小没有读过书斗大的字不识一个。于是两个人都没有怀疑崔忠华,张春晓就理所当然地把询问的目光放在了陈文杰身上。 “我这不是想给文馨买礼物吗?”陈文杰看着她,反而无所畏惧一般瞟了张春晓一眼,说道。 此话确实可以当真,但是张春晓确实也就当他胡言乱语了,为表示敬意甩给他一双白眼之后,反而把询问的目光放在崔忠华的身上。 崔忠华被这目光看得不自在,仿若自己的什么秘密被发现了一样。他不自在地干咳一声,转头不想看那两个人。 两个人明明白白地看了出来,他心里是有鬼了,刚想要开口八卦一番的时候,却听得不远处一阵吵吵闹闹。 她看到不远处有一群人提着刀枪棍棒的冲了过来,一边明抢豪夺一边有人伸手要钱,所有本来在买东西的人全都吓得四散奔逃,哪里还顾得着自己的东西。 周围的小摊主似乎都被吓得魂不守舍,有些人急急忙忙地点出了自己辛苦好几天的收入,然后放在了那些人的手里。有些小摊主则没有那么多的钱 ,就被他们拿着棍棒将摊位打了个稀巴烂。 张春晓看出来,这些都是仗着自己有点权势,明目张胆地来收保护费的。 “天哪!怎么是他们!”张春晓还有崔忠华没有什么反应,倒是陈文杰被吓得不知所措,赶紧四处逃窜找地方躲藏,最后跑到了崔忠华的身后瑟瑟发抖,“你们怎么还愣在这儿,把钱准备好或者赶紧逃啊!” “怎么回事?我怎么记得上一次没有见过这些人?”崔忠华皱了皱眉,问陈文杰道。 “你多久才来清溪镇一次,自然是不知道的!”陈文杰似乎甩了崔忠华一个大白眼,然后对他解释说道,“好像听说是两个月前,他们就开始在清溪镇上面横行霸道,若是想摆摊,必须跟他们交保护费才行,每个月定量,若是没有钱的话,就会被砸了。” “这件事情为什么就没人告诉官府?任由他们在这儿胡作非为吗!”张春晓怒不可遏地说道,崔忠华也是眉头紧锁。 “有啊,可是根本不顶用,还会被挨板子,据说为首的那个,其实是县令的侄子,一来二去谁敢动他们啊。”陈文杰说着,声音愈发颤抖了起来。 “新上任的县令叫什么来着?”崔忠华忽然说道,语气严厉快速,似乎是想要解决什么事。 还没等陈文杰回答,就见那群人来到了张春晓的摊位面前。一群人凶神恶煞地看着张春晓和那两个人,慢悠悠开口:“新来的?” “对。”张春晓仰起头,不卑不亢地说道。 “知道规矩吗?”那边的人不屑问道。 “不知道,我凭什么要遵守你们的规矩?”张春晓冷哼一声,开口道。 那边的人似乎从来都没有被这么说过,气不打一处来。他刚想要发作, 却听得陈文杰站起身来,连忙陪着笑脸说道:“大哥大哥,你别介意,这是我朋友,她说话向来都是这么冲。来,这是孝敬各位大哥喝茶的,拿去。” 陈文杰说着,从腰间摸出荷包,从里面掏了一吊钱出来给那些人。那些人掂量了一下钱,才满意地收进了口袋,开口说道:“行,算你识相,哥几个走。” 走之前,还不忘对张春晓甩了一句说道:“以后学着点,别这么不识相。” 陈文杰陪着笑脸,客客气气地送他们走了。他看着那些人走远,才算是松了一口气,转而向对张春晓说什么。却见张春晓凑了过来,一双眼睛瞪大了怒气冲冲地盯着陈文杰问道:“不是说没钱吗?啊?怎么被人这么一说就乖乖掏钱出来了?你不是读书人吗?你的傲骨呢,你的骨气呢?死哪儿去了!” “诶哟姐姐你饶过我吧,再说了我刚才可是帮了你,救了你一命啊,你就这么对救命恩人吗?”陈文杰急急忙忙地说道,似乎想跟张春晓解释。 “不管,既然你一吊钱都能立马掏出来,一方帕子六文钱你还掏不出来?给我钱,快点!”张春晓怒不可遏地伸手要钱,然而陈文杰却死活不愿意去。两个人争执半天也没个下文。 反倒是崔忠华似乎没有想着加入两个人的争执,他看着陈文杰,眼神里并没有张春晓那样的恨铁不成钢,反而是一种理解和体谅。 “我不是没骨气,但是,这件事……唉……”陈文杰话到了嘴边,还是化作一声叹息,选择不做解释。 张春晓也不再多言,只是有些生气。一吊钱她得摆十天的摊才能挣回来,虽然其实现在一吊钱她每个月也是出得起,但毕竟是自己累死累活挣 来的,谁愿意就这么给了别人啊。 “没事,这钱我们都出得起,”陈文杰只好岔开话题,说道,“只是那些本来生意就不好的,每个月还被抽走一吊钱,有的甚至连一吊钱都出不了。都是养家糊口的,都不容易,辛辛苦苦的被毁掉一切,这对人家打击多大。” 陈文杰在为那些被砸了摊子或者店铺的人惋惜道。说到这儿,张春晓也不由得摇摇头叹息,崔忠华则是若有所思,好像在计划着什么事情。 这句话忽然提醒了张春晓。张春晓猛地站起身来,思量了一会儿,赶忙朝着那群人的方向跑了过去。 “等会儿,你去哪儿!”陈文杰见状不妙,在她身后连忙喊道。然而崔忠华比他快一步,像是离弦的箭一般奔了出去。 两个人将陈文杰丢下来,让他一下子不知所措。他愣了半天,最后才赶忙帮张春晓收好东西,背着竹篓跟着那两人跑了过去。 而另一边,张春晓脚下生风一般跑过去。那群人既然整个集市都要扫荡一遍,那免不了就一定会去那个老人的店里面。 那老人似乎无依无靠,也没什么人上门买东西。她那些日子多亏了老人的收留才能摆摊,半个月下来她跟老人也经常说话,也对这个善良的老人很是感激。 老人是一定拿不出这些钱的,她必须帮他一把。 待张春晓急急忙忙赶到那老人的店铺门口的时候,却见那些人都夹枪带棒地对老人威胁道:“老头儿,这都几个月了,一吊钱你都拿不出来?本来大哥看在你没儿没女的宽限你一段日子,结果你就这么对我们大哥?是不想在这儿开店了还是怎么?” “各位大爷,您们就行行好,我现在是真的拿不了这些钱……” 第五十六章 本事大了 老人声音发颤地哀求着,然而那些人并不理会,反而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抄起棍棒作势就要砸店铺。 “没钱?”那人冷哼一声,点了点头,转而对那些人道,“那就别怪我们翻脸了,对不住了老爷子,兄弟们,给我砸!” 那些人刚抄起棍棒要将店铺洗劫一空的时候,却听得门外一声断喝,还带着些英气和妩媚:“住手!” 众人停了下来,只见是一个肌肤微丰的女子站在门外,对着那些人喝道:“给我把棍子放下,滚出店铺来!” “哟,这是谁家的小娘子啊?怎么,看不惯吗?啧啧啧,这不关你的事,不守规矩就得这样,给我砸!”那人一见是个看着挺柔弱的女子,于是捧腹大笑,根本不把张春晓当一回事。他转过头来对那些人命令道,已经有手疾眼快的看准了一个陶罐就砸了下去。 那陶罐应声而碎,在地上落了一个四分五裂。那些人见状也急忙抄起棍棒砸了下去,每碎一样东西都听得老人绝望地惊呼一声。 张春晓看着那老人痛苦的样子,握紧了拳头,语气里面含了九分怒气:“再不住手,我就不客气了!” “哟,还不客气了,我好怕怕啊,”那为首的自然没有把她放在眼里,反而张扬似的说出了这样的话,引得所有人一阵哄堂大笑。那人大摇大摆地走到了张春晓的面前,腆着脸对她说道,“小娘子,没有这个本事就不要逞能当英雄。你这么细皮**的长得又好看,还是回家去绣花吧。” “垃圾。”张春晓在心里鄙夷道。 “行吧,既然你不服气,来来来,让我看看你怎么个不客气法儿。”那人看着张春晓怒气冲冲的样子,就像是看着一只小猫在龇牙 咧嘴地冲他发脾气。他自然是不放在眼里,洋洋得意地将脸凑上去,挑衅似的说道。 然而对于张春晓来说,最不怕的就是别人挑衅。她伸出手来,撸了撸袖子,嘴角扬起一抹志在必得的笑容,对他开口说道:“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来来来,我就等着你不客气呢。”那人的语气语法的放荡起来,似乎不把张春晓放在眼里,有心要调戏她一般。毕竟张春晓现在除了稍微胖一点,倒是真的长得十分漂亮秀气,让人心驰神往。 可是他怎么知道,上一世的她就是一个有名的霹雳娇娃,她的身手就连顶尖的男性特工都不一定能敌得过,更何况这种一看就知道没什么本事,只会一些花拳绣腿的小喽罗? 张春晓得意地笑了笑,一拳就将那个小喽罗打翻在地上。那小喽罗捂着脸,龇牙咧嘴地滚来滚去,一边哎哟哎哟地叫着一边用极尽肮脏污秽的话责骂张春晓,似乎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厉害一般。小喽罗不可置信地看着张春晓,指着她说道:“你……你……你这个贱人竟然敢如此放肆,兄弟们,给我上!” 一群人见状,自然也是不愿意让自己脸上无光,谁敢在外面说自己连一个小丫头都打不过?于是所有人都抄起棍棒冲了上去。张春晓自然也丝毫不惧怕,趁乱夺过一根棍子就冲上去跟他们厮杀了。 等崔忠华气喘吁吁地赶到的时候,却发现张春晓已经将那群人全都打趴在地上了。那些人全都捂着自己的胳膊或者腿或者脑袋或者某个不便说明的地方,在地上滚来滚去嗷嗷大叫。 这些……都是张春晓一个人的杰作…… 崔忠华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看见张春晓毫发未伤, 挥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鄙夷地用脚尖踢了踢离自己最近的那个人,开口说道:“哟,这就不行了?赶紧起来啊,姑奶奶我还没有打痛快呢。” 崔忠华嘴角抽搐了一下。随之,陈文杰也背着张春晓所有的东西,气喘吁吁地跑到了杂货店的门口。然而一看这个光景,陈文杰也跟着一块愣在当场,嘴角宛若抽搐一般,心里仿若有万马奔腾一般慌乱。 “怎么样,还打吗?”张春晓抱着手站在那些人当中,轻蔑地开口问道。 这样一说,所有人都不敢再造次,谁还想让她再打一顿啊?为首的那个人挣扎站起身来,指着张春晓颤抖着说道:“你……你给我等着!我还会再回来找你算账的!” 语毕,他就赶忙脚底抹油溜走了,而那些人见领头的都走了,他们也不想留在这儿继续挨打,于是全都站起来,或者脚底抹油或者一瘸一拐地离开了杂货铺。 “我等着昂,现在你们跟姑奶奶斗,还嫩了点!”张春晓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微笑,冲着那群人的背影大声呼唤道。她洋洋自得地转过身来,却见陈文杰和崔忠华齐齐看着她的身影,那样子就跟见了鬼一样。 “哟,怎么了?没见过女人打架是吗?怎么样我表现得还不错吧?”看着两个人好半天换不过来,不可置信的样子,她不在意一般挥挥手,说道,“嗨,都是小菜一碟,这些还不够我练练手的呢。正好,我也好久都没动弹了,活动活动筋骨,挺好的。” 说着,她就伸手开始做广播体操,这一系列的做法让两个人都更惊讶了。他们看着眼前的人,纷纷怀疑这到底是个男的还是个女的。 “老爷子,没有伤到吧?”张春晓反应过 来,忙回头问老爷子道。老爷子摇了摇头,看着张春晓的眼神十分怪异。 至少在张春晓眼里是这样的。 “没事……姑娘,你真的没有被打伤吗?”老爷子犹犹豫豫,总算是说出了这个一直憋在心里的令人费解的事情。 总之,有一个女子单挑了一群人的事情很快就在清溪镇的集市上面传开了。所有人见到张春晓之后,在退一步的同时也会指着她的背影,赞叹两句说这就是勇敢击败了一群恶霸的那个女子。一来二去的倒是把张春晓给弄得不好意思了起来。 “不就是打了几个小喽罗吗?至于看我跟看一个神灵似的吗?”张春晓有些不满地说道,崔忠华想说些什么跟她解释,但是好像说什么都不太合适一般,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把所有的话都咽了下去。 清溪镇仍旧是安定的,集市上仍旧跟原来一样热闹。 张春晓也才明白了,原来自己当初被小摊主给驱赶,正是因为自己刚来没有交保护费。所有人都不敢惹祸上身,自然是不想让一个新来的人在自己身边摆摊的,以免自己也被牵连。 然而张春晓一点也不在意这些,直到某一天,那群人仍旧带着一身青紫,却大摇大摆地跑到了张春晓的面前。 张春晓瞟了一眼面前那个被自己收拾了一番的小喽罗,甩了他一个白眼说道:“怎么?还想被我打一顿?” “不是,”那人嘿嘿一笑,将身后的那个男子请了过来,“我们老大想跟你过几招。” 那个时候,张春晓才算是真的看见了这群恶霸的幕后主使是谁。 那人一身黑色曳撒,发如泼墨,脚上的靴子一尘不染。其实张春晓看着那个人,怎么都像是一个风流公子,只会风 花雪月的那种,那张脸就像是典型祸害人间的斯文败类,好看得不像话,不知道让多少小姑娘为此而倾倒的。 这样一个人,竟然是个江湖恶霸,说出去你信吗? 张春晓歪着头,狐疑地看了那个人两眼,转而才缓缓开口,语气里满是不屑:“你……就是他们的老大?” “正是,在下刘瑾煜,不知姑娘尊姓大名?”那人朝着张春晓微微一颔首,开口说道。 “小女子张氏春晓,幸会。”说话还文绉绉的。张春晓愣了半晌,才开口回答道。 她设想过很多这种恶霸的模样,纨绔风流的有,膀大腰圆的也有,然而这种风度翩翩的绅士,还真没有。 如果他真的是风度翩翩的绅士,张春晓则默默摇了摇头,啧啧称叹道。这样一张脸,做这种事情实在是糟践了这张脸了。 “听说,姑娘前些日子,将我这些弟兄给打得落花流水?”那人瞥了一眼张春晓,开口悠悠问道。 “是,那又如何?”张春晓挑了挑眉,那么多人连她一个都打不过,很光彩吗? “没什么,只是想说姑娘好身手,以及,”他伸手打了一下那个人的头,语气里面的责备都是淡淡的,“我这些弟兄实在是太窝囊了,竟然输给了一个弱女子。” “所以,刘公子来我这儿所为何事?难道是想让你这些弟兄再挨我一顿打?”张春晓问道,她可不想再这么绕来绕去,单刀直入是最好的。 那些人听见她如此说,纷纷往后退了一步,脸上都有了畏惧的样子。毕竟谁也不想再挨她一顿打了。 刘瑾煜见状,低头轻笑一下,微微摇头道:“不,我想姑娘也不想让他们再丢一次脸吧?” “有何不可?”张春晓挑起嘴角,问道。 第五十七章 有何不可 “有何不可?”张春晓挑了挑眉,开口问道。 “倒是没什么不可,只是这些弟兄估计是再也不敢跟姑娘过招了,”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些人。那些人都跟乌合之众一般,急急忙忙往后退,生怕被点到自己一般。那人看着这一副光景,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说道,“你看,就是这样。” 张春晓将头撇过去,脸上满是轻蔑,似乎并不想在跟这些人纠缠了一样。 “但是这些毕竟都是跟我出生入死的弟兄,在我手下也算是得力,他们受了委屈我自然不能不帮,他们若是结下梁子我自然不会不帮着他们摆平。”那人悠悠说道,脸上总算是有了一些这种**老大的狠厉。 张春晓呼了一口气,总算是看见了一个正常的**老大。 “所以,您到底是什么意思,赶紧说吧,然后我们赶紧解决别妨碍大家做生意。”她开口说道,语气颇有些不耐烦。 “姑娘果然是个爽快人,好,那在下也就直说了。你打了我的弟兄我肯定不能就这么算了,所以,不如我们单挑几招,若是你赢了,我便不再打扰你们,顺便交个朋友,以后清溪镇我也不会再收他们保护费。但如果是你输了……”那人瞟了一眼张春晓,脸上的笑容有些玩味的意思,“以后不仅你要跟我交租金,他们的租金也要翻一倍。” “成交。”张春晓自然答应。看这个人弱不禁风甚至有些娘气的样子,她自然胸有成竹。一群人都能打趴下,更何况这一个人? “姑娘爽快,行,那就在这儿过招,”说着,刘瑾煜的手下就开始清场,周围的小摊贩也忙不迭地将东西收拾起来,唯恐这两个人打起来不长眼,危及到了自己的东西, “当然,在下让姑娘三招,并且只要姑娘将在下压在地上就算是在下输了。以免别人说在下欺负一个弱女子。” 张春晓冷笑一声,活动活动筋骨,双手的关节被摁得“格格”作响:“这么狂妄?行,不过我话可在这里,我之前跟男人打,从来都是我让他们三招,当然,也没人能打得过我。” 此话也是当真的,上一世自己摸爬滚打好几年,经历过难以想象的严苛训练之后,几乎没人能打得过她,当然,除了收留自己的那个人手下的某些特别的队伍。 “姑娘如此厉害?”那人总算是挑起了一抹惊讶的神色,对张春晓微笑道,“那在下今天岂不是吃亏了?看来真得和姑娘好好讨教讨教。” “你讨教的还多着呢,受死吧!”张春晓收敛了笑容,伸手就朝着那人的脸打了过去。 谁想到就在她要打上去的那一瞬间,那人闪身跑到了张春晓的侧面。张春晓反应也极快,立马改变方向冲着那个人打了过去。 本以为前三招就能撂倒对方的张春晓,硬是被那人轻轻松松给躲过去了。张春晓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的面前,脸上仍旧是云淡风轻的微笑。 那微笑,在张春晓的眼睛里面,就像是赤裸裸的挑衅一般,让她愤怒不已。 “三招过了,那,接下来在下就不客气了。”那人微微颔首,语气仍旧淡淡的。 张春晓立刻出手,这般就像是对她的挑战,她怎么可能忍得下去?然而那个人也丝毫没有张皇的意思,看着张春晓出手,也是轻轻松松两下就避开了张春晓的攻击,反而转守为攻朝着张春晓的左肩就是一击。 周围那些小喽罗见他打中了张春晓,都不由得挥手 叫好。张春晓的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神情,而那个人脸上仍旧是云淡风轻,甚至非常欠揍地对张春晓微微一笑,说道:“不好意思,姑娘,这一招应该是我得了吧?” “没错,刚才只是热身,”张春晓知道他不是跟自己闹着玩的,于是更加屏气凝神,对待他更加认真了起来,“接下来,才是动真格的,不好意思,我不会再留情面了。” 没想到那个人竟然这么不知好歹。她本来还想保留一点实力,但是现在看来,是肯定不需要了。她咬紧牙关,铆足劲儿,就冲着刘瑾煜冲了过去。 两个人你来我往拳打脚踢实在是太过精彩壮观,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由得赞叹不已。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多的人期盼着这两个人能赶紧出来一个胜者。 围观的人渐渐发觉,这都不像是普通的决斗了。因为从来没有见过两个人打架观赏性这么强的。那两个人都是高手中的高手,招式千变万化,每一招如果安在常人身上,那都是能取人性命的。但是他们都对对方的招数似乎了如指掌,能在他击倒自己之前巧妙地化解。 张春晓自己也有些虚了。她训练了那么多年,实战了那么多年,但是从来没有一个对手像是这位仁兄一样难缠。他似乎对于你所有的招数都是了解的,而且成竹在胸,就算是你怎么变化,也不可能逃脱他的控制。他看似经常处于守方的位置,但只有张春晓知道,她其实一直受着他的控制,一直陷在他的招数里面,一直想着办法化解,很少有自己能主动进攻的。 这个对手,真的是她遇见的最棘手的了。 可能对于刘瑾煜来说,张春晓也是十分棘手。男子若能达到张春晓 的水平,也是难上加难,更何况一介女子?他自然佩服,但这是他们两个之间的争斗,他不可能手下留情。 两个人这边缠斗正酣,另一边,崔忠华在集市上挑选日用品的时候,发现很多人都在朝着集市中央的十字口跑过去,一边跑一边兴奋地说着:“快点快点,刘瑾煜跟一个女子打起来了。” 崔忠华有些疑惑,怎么现在还有跟张春晓一样的女子能打架?他本不想去看看,但是架不住所有人都在说这件事,他也忽然来了兴致,想要图个新鲜,去看看出了什么事情。 等崔忠华赶到,早已是人头攒动,他好不容易挤进去,就见到张春晓和刘瑾煜缠斗正欢。他惊愕不已,想要冲上前去,却被刘瑾煜的属下拦住了。 他能看出来,刘瑾煜绝对是高手,张春晓若是想要赢他可是难事。他看着张春晓,也跟着张春晓而揪心不已。 而张春晓早就已经力不从心,她知道这么下去自己必输无疑。但是她就是不愿意认输,每一次被打倒的时候都立马爬起来,仍旧拼死拼活地跟刘瑾煜过招。时间还早,她是绝对不会就这样就认输。 然而她没有办法阻挡住体力的消耗,渐渐地出手就软了许多,更加无法招架他的一拳一脚。她渐渐支持不住,眼看就要被打倒了。 她苦笑着,总算是这些年遇见了一个对手,但是她不甘心就如此被人打倒,于是咬了咬牙,用尽全身力气闪过了他的一拳,转而用尽全力将他打倒在地。 令她也没有想到的是,刘瑾煜竟然没有招架住自己这一招,立马就被打在地上,没有爬起来。 她愣在当场,但是周围的小商小贩们都欢呼雀跃起来。张春晓赢了,那就证明他 们之后不用再交那巨额的保护费了,他们从此也不用受这些人的压迫了。 “想不到姑娘如此厉害,”那人爬起来,拍了拍衣袖上面的尘土,对张春晓一揖道,“在下自愧不如,姑娘好身手。在下信守承诺,从此以后,不会再找他们的麻烦,也不会再收保护费。” 说着,他转身离去,那些小喽罗似不可置信一般,马上跟了上去,似乎他们在对着那个人怨声载道。 其余人都四散而去,但是仍旧在欢快地讨论着刚才的情景,的确,两个人出手都是千变万化,就像是看一场艺术性的武斗一般,观赏性极高。所有人都赞叹不已,都在夸两个人的好身手。 然而张春晓像是没有反应过来似的,她本以为自己必输无疑的,而且她能看出来,那个人在让自己,最后那一招自己绝对不会赢,但是结果反而出乎自己的意料。 他既然都准备让自己输了,那他这番下来是为了什么?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被某个人拉到了一边,崔忠华看着她,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确定没有什么事了以后才长舒一口气,随即开口,语气里面满是后怕和责备:“你为什么要跟那个人打架?知不知道这样做有多危险?万一真的有了什么意外可怎么办!”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身手,”张春晓后退一步,颇为不自在地说道,“我本来觉得我能赢嘛……” “那你也不能如此莽撞!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崔忠华怒道,语气里面满是担忧。 “我能出什么事儿?我都这么大的人了我能出什么事儿?”张春晓有些莫名其妙,竟然不假思索地开口说道,“你真是奇怪啊,我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 第五十八章 什么关系 话一出口张春晓就知道自己说得过分了,于是她沉默下来,不想再说出什么更过分的话去伤了崔忠华的心。 “抱歉,可能是我有些烦躁,说话没有个轻重和分寸,你不要介意。”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话,沉默了半天,张春晓才重重地叹息一声,对崔忠华开口说道,算是道歉。 “当然有关系。”然而崔忠华转过身去,似乎并不想理会她的话。张春晓愣了半天,就当做是自讨没趣,转身继续看着自己的生意。然而崔忠华并没有走,好半天,他才开口说道。 “有什么关系?怎么就有关系了?”张春晓怒不可遏,转身脱口而出,话语里满是质问。然而崔忠华并没有回答,沉默一会儿,他才说道。“我知道你听懂了。” 张春晓正要发作,却忽然想到了什么,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一种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的感觉涌上心头,她莫名的觉得心安,又莫名觉得酸涩,惊讶,痛苦和苦涩全部都在她的心里面,交织成了看不懂的样子。 她看向崔忠华,却发现崔忠华背着自己。她看不清他脸上是什么表情,只能看到他那握紧了的双拳。 “无聊。”张春晓百感交集,最后转化成了这两个字说出口。话一出口连她都有些不敢相信。面对崔忠华的肺腑之言,她竟然会说这样的话出来。 崔忠华似乎楞了一下,被她这番话给弄得不知所措。他的拳头握得紧紧的,最后仿若于心不忍,松开了双拳,开口说道:“打扰了。” 然后,抬脚离去。 张春晓却愣在当场,那番话里面,分明是她听的出来的压抑和苦涩。她从来没有听过崔忠华这么跟自己说话过,仿若失去了所有一般的落寞和悲凉。 她有些不忍心,但是她知道,若是追上去,那后果可能比现在更残酷。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境,她只知道,自己那一天都不知道又干了什么,不知道谁在她的小摊上买了东西,也不知道是谁曾经来过,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里的。在他转身离去的那一刻,她也仿佛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说不上来,也是没来由地失落着。 王氏察觉出来她的不同寻常,但是也不敢多问究竟是什么事情。作为母亲,她竟然没有办法窥探张春晓的心思,生怕自己一个没有说对,张春晓还要忍着痛苦,表面上却装作开朗和没关系。 她和张老三面面相觑,最终还是开口决定告诉张春晓一个好消息,让她不用那么失落:“儿啊,咱们家现在有地种了。” “啊?”张春晓这才从自己的失落里面脱身出来,茫然看了看自己的父母,勉强扯出一丝微笑,开口问道,“那真是太好了,爹,娘,这是怎么一回事啊?难道二伯母他们良心发现把该给我们的地还回来了?” “不是,是咱们村子的一户人家,”王氏解释道,“他们家里有几亩地,但是他一直忙着自己的生意,没有功夫去搭理。听说你爹现在腿好了,又在家里闲着,就把这些地给我们来打理了。不过他会从收成里面中抽取四成,剩下的全都是咱们的。” “那还好啊。”张春晓勉强扯出一丝微笑,仍旧低下头来有一搭没一搭地扒饭。 张老三和王氏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她了。张春晓也感觉出来父母的不知所措,心生愧疚,于是有心开口缓和气氛道:“那是哪户人家的地?咱们可要好好上门感谢他一下。 ” “哦,不用了,他已经出去做生意了,估计要很久才能回来。”王氏连忙说道。 张春晓有些狐疑,但是她也不敢确定这个人到底是谁,于是没有说话,继续吃饭。这一顿可谓是张家最沉闷也是最尴尬的一次晚饭。吃过饭后,张春晓将桌子收拾干净,又洗好了碗碟,才回房间休息去了。 她躺在床上,脑海里一直回荡着今天自己和崔忠华的一言一语。她心里仍旧是百转千回不知道该怎么解开,更不知道自己若是再见到他,该如何跟他解释这件事情。 但是自己不能不去清溪镇,不然无法养活自己的家人。第二天她反常地起晚了,然后磨磨蹭蹭到了晌午才到清溪镇。 然而一整天,她都没见到崔忠华的身影。 这样一下子过去了十天,不管自己是在清溪镇的集市还是在山林里面,都没有看见过崔忠华的身影。张春晓反而忧心起来,时时刻刻期盼着崔忠华能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陈文杰倒是出现过几次,跟她说一会儿话也就走了。他也搞不清楚,崔忠华这么些天都跑去了哪里。 崔忠华的突然消失对张春晓来说是个打击。她试图寻找过崔忠华,但是从来都没有下落。她不由得揪心起来,盼着他赶紧归来,盼着他不会出什么意外。 后来,他们听说县令被更换了,现在的这个县令还算是勤政爱民,清溪镇的集市上面也再没有收取保护费的事情。而刘瑾煜也出现过几次,不同于寻常的是,他看起来就像是个大户人家的翩翩公子,举手投足十分知礼。张春晓也弄不明白,为什么这样一个人会撺掇人收取保护费。 她和刘瑾煜也有过交集,若是没有之前的事情,她其实对刘瑾 煜也算是欣赏,只不过仅此而已,没有多余的交情了。 转眼又是她跟酒楼交货的时间。她带着所有的野味到了酒楼面前,酒楼掌柜的早就恭候多时,见她过来连忙将那些东西帮着卸下来,抬进了后厨里面。 “怎么,姑娘看着心情不大好?”酒楼掌柜的看着张春晓一副愁云满面的样子,不由得担心道。 “没什么,只是最近有些心烦,没什么要紧的。”张春晓反应过来,轻轻笑了笑,转而仍旧是愁云满面。 “姑娘要常笑笑才是好的啊,不然的话,身子会受影响的,”掌柜的说道,随即好像想到了什么,搓着手走到张春晓面前,试探着问道,“姑娘,鄙人能不能拜托您一件事情?” “掌柜的跟我还客气什么?说吧。”张春晓仍旧声音懒洋洋的,听闻这番话,无奈地扯出一抹微笑,开口问道。 “就是……”掌柜的舔舔嘴唇,颇为不好意思一般说道,“您看啊,现在我们店里生意兴隆,真的是多亏了您的帮忙。可是您看,既然这些菜这么受欢迎,您能不能再多给我们提供一点,我们也好卖多一些,不然这供不应求的,所有人也都不好受不是?” 张春晓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只能无可奈何地攒出一丝微笑,对他说道:“掌柜的,这件事情您还是没有想明白,就是因为这东西只有您有,才凸显价值,物以稀为贵嘛。若是这些跟街上到处可见的萝卜白菜一样,那谁还愿意费这么大劲来您这儿吃呢?所以,您若是想要牟利,就不能让它广为流传,但是还有点别的方法嘛。” 掌柜的毕竟做生意这么久,自然已经是一个老油条了,一听她的话,掌柜的就心领神会,连忙让小二 改了菜价,一边满脸堆笑地对张春晓道:“姑娘果然高明。鄙人明白了,那……”他连忙使了一个眼色,账房就将早就准备好的红包送了上来。掌柜的从账房手里接过那个红包,满脸堆笑地将它递给了张春晓,“这是上个月的提成。” 张春晓接过,掂了掂分量:“掌柜的这个包似乎比上上个月的份量重了一点。” “因为托姑娘的福,我们这儿的生意可是一天比一天好。”掌柜的赔笑说道。张春晓也不推辞,将它收了起来,跟掌柜的道别后就离开了酒店。 这天,她依旧没有见到崔忠华。 “春晓,春晓!”她低着头走在路上,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在唤她的名字。她漠然转过头去,却见是陈文杰朝她挥了挥手,然后快步朝着她跑了过来。 陈文杰到了张春晓的面前,张春晓这才挤出一丝微笑,装作寻常一般跟陈文杰说道:“怎么了?看你这么着急着找我。” “啊呀,这几天我一直忙着,这不,明天就是我妹妹的生日了,”陈文杰兴奋道,对张春晓欢快说着,“所以,你要不要来我家去一趟?我妹妹也想让你去呢,你就算不给我面子,也给我妹妹一个面子好吗?” 本来想要拒绝的张春晓,只好点了点头同意了:“行吧,看在是你的妹妹的面子上,我就去了。对了,你妹妹喜欢什么东西?我给她准备一份生辰礼。” “没事没事,只要你去了就行,那就这样了啊,我明天等你。”陈文杰脸上的喜悦更深,他千叮咛万嘱咐让张春晓一定要去,最后确定了她会到,才兴高采烈地转身走了,明天的生日宴他还需要多做准备。 张春晓看着他的背影,想到明天,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第五十九章 陈文馨 陈文馨何许人也? 陈家到了陈文杰这一代是第二十一代,第二十代长房长子娶一妻一妾,妻生两子一女,妾生一女。妻陈宋氏所生长子取名文杰,独女取名文馨,次子文盛早夭,妾陈于氏所生女文蕊也不幸早夭。于是陈家第二十一代的子孙,只剩下了陈文杰和陈文馨两个人。 陈家老爷自然对这两个子女倍加看重和关爱,尤其是独女陈文馨,生下来就被当做掌上明珠,被父母、庶母、哥哥和全家上下都捧在手心里宠爱着,从小就是水灵灵的,长大了更是亭亭玉立,模样极好。尤其难得的是,陈文馨虽然从小就受到万千宠爱,但是不骄不躁,也没有丝毫被宠坏了的样子,知书达理善解人意,温柔贤惠又能干,实在是大家闺秀之典范。 一切可能是源自陈家家风以及陈老爷的教导,陈文杰桀骜不驯但也不失谦逊有礼,陈文馨则端庄大方尽显优雅高贵,两个人都可谓是陈家的骄傲。陈文杰还未加冠,但已经是十里八乡的女儿们心里的白月光,陈文馨去年及笄,说媒的人也基本上快将陈家的门槛踩破了,但奈何陈文馨一个也看不上,将那些说媒的统统都赶了出去。 这个时候,哪怕是从来都没有跟女儿说过一句重话的陈家老爷也着急了,一次没有压住怒火,直接质问自己的女儿究竟喜欢什么样的,是不是不想嫁出去了。 然而陈文馨却将头撇到一边,十分不屑似的对自己的家人们说道:“女儿所嫁之人一定要是天下才干无双之人,一定是世界上最温柔最贴心的人。” 这个要求让全家上下都有些为难,陈文馨却不管不顾,郑重说道:“若是找不到,女儿甘愿一辈子 陪在父亲母亲身边。女儿这一生不会与一个凡夫俗子等闲之辈共度余生。” 这一番话说得陈家老爷和夫人哑口无言,于是婉拒了所有媒婆的提亲,就是他们自己看上的觉得好的人,也都被陈文馨给拒绝了。一来二去,就连陈文杰也受不了,直接对妹妹说道:“馨儿,你就不能将就一下找一个差不多的就好吗?” “那若是哥哥的话,哥哥愿不愿意将就一下,找一个差不多的就好?”陈文馨直接反驳道,一番话让陈文杰哑口无言,直接缴械投降。 “看吧,哥哥既然也是这个想法,那为什么我就不能跟哥哥一样呢?为什么就因为我是女子而差别对待呢?女儿就一定要嫁出去的吗?”陈文杰也没有办法,干脆打了退堂鼓,再也没有跟陈文馨提起这件事情。 陈家的这个女儿实在是好,就是心气儿太高这一点,实在让人无法恭维。 陈文馨十六岁生日这一天,陈家除了邀请了陈文馨的好友以及陈家其余的亲戚,就连周围村镇的所有人家的公子少爷全都被请到了陈家来参加她的生日宴会。陈老爷也是开始了人海战术,他就不信,这么多人里面,就没有一个是女儿看不上的。 于是那天,很多公子哥儿都欣然前来,得到机会就跟陈文馨献一下殷勤,然而陈文馨一概不搭理,让他们都讨了一个没趣。 张春晓不是没有去过陈家,陈家算是富贵人家,她本以为陈家的实力可能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地主,然而到了那天,看见陈家里面随处可见的人,以及能容纳十里八乡所有公子哥儿的后院和里面错落的亭台楼阁,她才知道自己这次是看错了。 陈家的实力超出了她的预料,若 不是古色古香的氛围,她真的有种似曾相识的错觉。自己仿若回到了前一世,或者参加宴会或者执行任务,接触的都是那些上流社会的顶尖人物,在金碧辉煌的大厅里面满是西装革履和衣香鬓影,极尽奢华和绚烂。 她不由得悄悄看了一眼陈文杰,没想到看着那么吊儿郎当的人,竟然是个这么财大气粗的富二代。 她参观着陈家的花园,找了一处凉亭歇下来。想到自己在家里搭建的那个凉亭,立马感觉到了什么叫做差别。她刚坐了一会儿,就见陈文杰和陈文馨相携走了过来。 “春晓,刚才门口来的客人太多了,所以我们没有时间来跟你打招呼,”陈文杰看见张春晓,忙跟着陈文馨加快了几部走了过来。他脸上是轻松而且愉悦的神情,将身边的人介绍给张春晓道,“来,跟你介绍一下,这就是家妹陈文馨。” “哦,文馨小姐,我听你哥哥提起过你。”张春晓看着面前的佳人,总算知道了什么叫做自愧不如和天差地别。陈文馨虽然只有十六岁,但模样早就已经生得极好,尤其是那一弯剪水双瞳,顾盼生辉,好像能说话一样。陈文杰身上穿着织锦做的礼服,陈文馨身上则是时新的浮光锦制成的衣裙,广袖飘飘仿若仙子,裙边用各色丝线绣着海棠的纹样,一看便知是上等苏绣,针脚细密做工精细,一件便价值不菲。更别提她头上那些精心打造的首饰了,每一件都闪闪发光着告诉张春晓这些都是一大笔钱,衬托着陈文馨更加光彩照人。 果然是有钱人啊。 相比较而言,张春晓看了看自己,素面朝天,身上也是娘亲前几日才做的袄裙,头发上仅一根母亲珍藏了多年 的素银簪子,还是很久之前式样很老旧的那种。张春晓头一次感觉到惭愧这两个字跟自己搭了边,不知道该以什么姿态来面对陈文馨。 虽然这些自己前世都习以为常了,但毕竟那是前世啊,现在的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乡野村姑而已。就算自己不觉得惭愧,原主也替她惭愧了。 当然,这些都是心里的想法,表面上张春晓仍然是一副从容淡定甚至有些冷艳的感觉。 “原来你就是张春晓,”然而陈文馨确乎不像是自己感觉的那般高贵冷艳,她反而是满脸都是笑容,拉过张春晓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开口赞叹道,“果然是难得一见的佳人,很荣幸能和你相识。” 她……在开玩笑吗? 她看过了那么多的虚情假意,自然能分辨出陈文馨绝对是真情实意,但是陈文馨这么一说让她反而不好意思了起来。她知道自己最近瘦了不少,就连此时此刻身上的这一套衣服都有些嫌大了,也的确是好看了不少,在场的很多公子哥儿都在偷偷看她,但是……也没有这么夸张吧? 然而陈文馨丝毫没有感觉出来她的尴尬,仍是亲切又温柔地对张春晓说道:“我听说,你比哥哥小一岁,比我大一岁,那我以后就叫你姐姐了。春晓姐姐,今天既然来了,你就好好在这里玩一玩,就当是自己家,千万不要客气。” “文馨小姐如此实在是让我受宠若惊……”她尴尬地扯了扯嘴角,然而却被陈文馨给打断了。“以后叫我馨儿就好,不用这么生分,就当我们都是一家人。” 一家人?怎么听着有点别扭…… “好了,馨儿,门口好像又有客人来了,你赶紧去迎接一下。”陈文杰看情形越来 越尴尬,连忙将陈文馨支开。陈文馨正觉得诧异时,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了然道。“好好好,那我先去了,哥哥你要好好地招待一下春晓姐姐。好了,春晓姐姐,玩的开心。” 说着,陈文馨就转头走了,张春晓一直有一种错觉,陈文馨好像在离开的时候走得尤其得快。 “你别介意,我妹妹从来对她喜欢的人说话都是不过脑子的。她没有恶意,只是很喜欢你想跟你交好,”等陈文馨走后,陈文杰颇为尴尬地轻咳一声,说道,“如果她要是让你觉得不舒服了,你可别往心里去。” “啊呀,我明白的,瞧你那紧张的样子。”张春晓也不想让他们之间太过尴尬,于是释然道。陈文杰一听她这番语气,也就明白她并没有往心里去,于是立马笑逐颜开,仍旧是平时一副没个正型的样子。 “行,既然这样,我就带你看看我家这个大院子,到时候你可别羡慕得流口水啊。”陈文杰一副涎皮赖脸的模样,得意洋洋道。 “瞧你那德行,我没有那么没出息好吗。”张春晓笑道,陈文杰笑得更为爽朗了,于是转而带着张春晓开始四处参观。 这边,陈文馨正在门口接待客人的时候,远远的又一个人的身影往陈家的门口走了过来。陈文馨远远地就看见了那个高大魁梧的身影越来越近,于是立马挥了挥手,兴高采烈地呼唤道:“忠华哥哥,你终于来了,等你很久了!” 崔忠华手里拿着一个从县城带回来的狭长的红木盒子,见到陈文馨跟自己招手,他微微一笑,慢慢走了过去。 到了门口,他将手里的红木盒子递给陈文馨,微笑着说道:“生日快乐,文馨,这是给你的生辰礼。” 第六十章 阴差阳错 陈文馨接过,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支做工精良的狼毫毛笔,上面刻着一幅翠竹的纹样。陈文馨欣喜不已,合上红木盒子,嘴角的笑容更深:“谢谢忠华哥哥,我很喜欢。” 崔忠华微微一笑,见也没什么客人了,就和陈文馨一块走进陈家。 “令尊令堂,还有于姨娘,最近都好吗?”崔忠华问道。 “挺好的,父亲母亲身体还可以,于姨娘身子还是那样,不能在外面待太久,”说着,陈文馨垂下眼眸,轻声叹了一口气道,“本来于姨娘为了生文蕊身子就弱了很多,文蕊走后,她也一直都没缓过来,到现在身子像是一天比一天不利索了。近些年才算好好了些,但还是不能轻易就出门。” 听陈文馨说着,崔忠华也不由得唏嘘感叹。两个人走到了院子里面,崔忠华才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开口问道:“对了,那你哥呢?” “我哥啊,”陈文馨说着,眼角的怜惜一下子被促狭给取代,她偷偷笑着,对崔忠华好像是说什么秘密一样,轻声道,“我让我哥带着春晓姐姐去参观院子里面了。” 崔忠华听到了张春晓这个名字,就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给轻轻撞了一下一样。他没有听见陈文馨接下来说了什么话,直接三步并作两步地去找寻张春晓的影子。 陈文馨觉得奇怪,连忙跟了上去。她跟着崔忠华,直到跟着他找到了陈文杰和张春晓。 “忠华兄,你可算是回来了,怎么样,县城里面不错吧?”崔忠华的到来倒是让陈文杰有些惊讶,他一拳轻轻搭在崔忠华的肩膀上面,半开玩笑似的对他说道。 崔忠华笑着拨拉下来陈文杰的拳头,一脸无奈地对陈文杰说道:“比这儿可差远了 。你应该清楚,文馨的生日我是一定会赶回来的。” 然而这句话却让张春晓听出来另外的意思。她看着陈文杰和崔忠华和乐的样子,忽然觉得这两个人都离自己太远太远,都仿佛很陌生了一样。 她知道崔忠华是陈家的恩人。 但是为什么,明明他们三个是同样重要的朋友,但是崔忠华出远门她不知道,陈文杰却知道。崔忠华去哪儿了她不知道陈文杰却知道。 而且为什么崔忠华一定要在陈文馨生日这天赶回来?张春晓忽然害怕想下去,没来由地遍体发寒起来。 崔忠华已经加冠,陈文馨又是似水年华,崔忠华还是陈家恩人,崔忠华长相英俊正好能配上陈文馨花容月貌。 她不敢再想下去了,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想下去。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来由地会因为这些事情而害怕或者生气,心里用一种莫名的酸涩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春晓?春晓!”她正怅然若失的时候,忽然耳边隐隐约约传来一个熟悉声音的呼唤。她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应了一声。面前的三个人都齐刷刷地将目光放在她的身上,满是担忧地看着她。 “怎么了春晓,怎么一副丢了魂儿的样子?”陈文杰看着她的模样,不由自主地微笑着打趣道。 “哦,没什么,没什么……”张春晓慌忙解释道,然而她眼睛里满是失落的样子,却被三个人都察觉到了。 “对不起,没有告诉你一声就走,是我错了,”崔忠华看出来她的失落,伸手将她轻轻地拦揽入怀中,温柔的声音充满了磁性,时时刻刻牵动着张春晓的心绪,“现在我回来了,不会再不告而别。” 张春晓丝毫没有感觉到这一幕有多暧昧,只 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陈文杰看见这一幕,差一点就兴奋得叫出声来。有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所以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他正兴奋着想崔忠华似乎总算是开窍了,却见陈文馨大惊失色,连忙上前将两个人分开。在两个人面面相觑然后用疑惑的目光看着她的时候,她干笑两声,说道:“好像快开始了,咱们就不要在这儿都留了,走,我带你们去花厅。” 陈文馨尴尬地一把拉住张春晓的手,将她连拖带拽地送进花厅里面,留下崔忠华和陈文杰两个人在原地云里雾里不知所以。 “所以,文馨这是……”崔忠华哑然失笑,忽然觉得怀里空落落的,仿若失去了什么一般。 “啊呀,这个,她肯定不是故意的,你不要放在心上,”陈文杰也是颇为尴尬,连忙打圆场说道,“我抽空跟她好好说说,这丫头又不知道在胡思乱想什么了。” 说着,两个人往花厅走去,陈文馨见两人过来,急忙迎了上去,将陈文杰拽过来按在张春晓的身边坐下:“哥,你的位子在这里,一定要好好照顾春晓姐姐,不许乱走哦。” 还没等陈文杰辩驳,崔忠华就被陈文馨拉到了对面的位子上坐下,然后她紧挨着崔忠华坐在那里,每一次陈文杰和崔忠华眼神交流的时候,都被陈文馨给硬生生拦截了下来。甚至陈文馨还一直干扰着崔忠华,让他不要往那两个人那边看去。 “那个……”陈文杰颇为尴尬地看着面前的一幕,转而满脸堆笑地对张春晓说道,“我妹妹一直都是没大没小的,你千万别介意啊。” 张春晓默默摇了摇头表示不介意,一直都一言不发。陈文杰心急如焚,对着对 面的崔忠华找准时机使了一个眼色。 崔忠华也是无奈地要饿老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没有过多久,陈家的生日宴才算是开始了。陈老爷首先致辞欢迎所有人的到来,然后是陈文馨给父母和姨娘敬茶以示对他们养育之恩的感激之情。随即才开席。 张春晓发觉在这个宴会上面,几乎十里八乡叫得上名叫不上名的公子都来了,小姐们除了跟陈文馨交好的,就没来几个。 历清子自然在其中,他现在已经解除了婚约,而田美美的事情也没有多少人知道,就算知道也不影响他找一个妻子。历清子也因此被邀请在内,他环视这个偌大的院子,时不时地还偷偷看几眼陈文馨或者张春晓,似乎若有所思的模样。而田家的家长都来了,唯独田美美没有来。 可能也是田美美怀有身孕不方便出现。张春晓没有想太多,就连历清子不同寻常的申请都没有放在心上了。 她心里只有失落还有酸涩,只想着刚才陈文馨的所作所为。 原本崔忠华的一个拥抱已经扫去了她心里所有的阴霾,然而陈文馨的所作所为却又让她的心情跌入谷底。 陈文馨是多不想让她和崔忠华在一起?是多想让他们分开?若不是有情,怎么会如此?怎么会费尽心思让所有可能跟崔忠华接近的异性离开,而把自己和他紧紧拴在一起。 她越想越不是滋味,但仍是强颜欢笑,低头却面对空盘空碗,那些珍馐佳肴都没有心思吃下去了。 不用想也知道,那滋味一定像是嚼蜡吧? 陈文杰和崔忠华都觉察出张春晓的不对劲来,纷纷趁着陈文馨不注意的时候为对方使眼色,崔忠华催促着陈文杰赶紧想办法,陈文杰也是无计 可施,在自己妹妹发脾气的时候,那可是谁都没办法拦住的。 果然,不出陈老爷和陈夫人的所料,陈文馨没有看上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陈老爷和陈夫人没有办法,只好将那些人都客客气气送了出去。而历清子离开的时候,似乎还偷瞄了张春晓和陈文馨一眼,那眼神好像是有什么特殊的打算一样。 然而张春晓根本没有心思想这些事情,陈文馨也大大咧咧没有发现,她所有的心思都在自己的哥哥还有张春晓的身上。 她看着哥哥,在常人眼里她那恨铁不成钢的神情实在是太过奇怪。她也是没有办法,自己已经费尽心思给哥哥机会接触张春晓,怎么哥哥就一点也不开窍,还反而一直跟崔忠华在眉来眼去不知道传递什么消息。那个崔忠华也是,好死不死非要来掺和一脚。 她失望不已,但是在宾客面前她也不好发作,不然丢的是家里人的脸。她只能一脸怨恨地看着自己哥哥,直把自己哥哥盯得发毛。只能将崔忠华控制在自己能控制住的范围内,以免他再做出什么打扰两个人的事情。 而陈文杰和崔忠华也没有想到她竟然闹出了这么个乌龙,只是想着该怎么让崔忠华去接近张春晓,陈文馨的一系列作为在他们眼里,就是没有办法去训斥的胡闹。 四个人各怀心思,阴差阳错的想法让后来他们提起这件事的时候,仍旧是扶额叹息尴尬得大笑。也许本来那个时候,他们的心思仍旧纯真,不过是一场风月开的玩笑而已。 但这个时候,两边的计划仍旧是在酝酿的。崔忠华逮到机会打算去跟张春晓说点什么,却被陈文馨一把拉住:“忠华哥哥这是想要去哪儿啊?我有些话想要跟你说。” 第六十一章 乌龙月夜 “哦,没……没什么啊,只是随便逛逛,”崔忠华尴尬地笑了笑,只好把目光从张春晓的身上挪了回来,“那……文馨,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事,不过不能跟别人说,来来来,忠华哥哥,你先跟我过来一下。”陈文馨自然发现了崔忠华一直盯着张春晓的目光,更加坚定了她要将崔忠华支开的想法。否则自己哥哥和张春晓是真的就没有机会了。 她将崔忠华拽到了一处偏僻的角落,然后对他说道:“忠华哥哥,你在这儿安心等着,我有个东西想让你看一下,可千万别偷跑了啊。” 说着,陈文馨就赶紧溜走了,崔忠华没有办法,只得在原地继续等着。然而他始终没有等到陈文馨再次过来。 这边,陈文馨则找到了张春晓,借口崔忠华有事情找张春晓要商量,然后就将她拉到了花园的海棠树下,让她在此等候。 张春晓被云里雾里地拉到了这里,她一边莫名其妙着,一边似乎明白了什么,于是满心欢喜地等着崔忠华的到来,虽然她也搞不清楚自己满心欢喜做什么。 另一边则找到陈文杰,告诉他崔忠华有事情要找他商量,让他在花园里面的海棠树下等候。 办完了这些,陈文馨就愉快地抬脚溜回了房间。这下子哥哥和张春晓就有机会独处了,崔忠华发现自己被骗怎么也还有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面够他们说个天荒地老了吧? 陈文馨愉快地想着,开始收拾收拾,准备换一套衣服去假装给两个人“抓个现行”。 陈文杰这厢只以为崔忠华是终于开窍了,想趁着陈文馨留他们两个住下的这一天跟张春晓挑明了情况,于是忙乐颠颠地跑过去跟他商量事情。然而让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的 是,在海棠树下的人不是崔忠华,而是张春晓。 “春晓,你……你怎么在这儿?”陈文杰不由得惊讶道,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张春晓,随即说道。 “我……怎么是你?崔忠华呢?”张春晓也不无惊讶地说道。 “啊?哦……我明白了,忠华兄他好像是有事,所以一会儿才过来,你等一下啊我去催催他,千万别走啊,好好在这里等着。”陈文杰只当崔忠华是有心想要和张春晓表明心迹,就立马顺着台阶下去,找了个理由赶紧脱身去找崔忠华。 走着走着,他忽然觉察出不对劲来,联想到陈文馨的所作所为还有她把他叫到花园的借口,一下子明白了什么。他默默在心里面翻了一个白眼,然后加快了去寻找崔忠华的脚步。如果他没有猜错,那依着自己妹妹的性子,一定是把崔忠华给支配到了什么犄角旮旯的地方去了。 他一边在心里暗骂着妹妹的没有眼力见,一边在花园的角落里面找到了崔忠华的身影。 “文杰兄?”崔忠华看见陈文杰急匆匆朝着自己跑过来的身影,连忙迎上去。他看着陈文杰气喘吁吁的样子,似乎明白了什么,哭笑不得地说道,“文馨似乎是误会了什么。” “别管误不误会了,这件事情我跟她说就好,你快点去园子里面那棵海棠树底下,春晓在那边等着呢,我让她先别走。你快点去别让她等急了。”陈文杰摇了摇头,赶忙给崔忠华指路。他有的时候实在是拿自己这个妹妹无可奈何。 崔忠华连忙答应,就三步并作两步地离开了。陈文杰歇息下来,就回到房间去找自己的妹妹。闹出这等乌龙,他必须好好教训一顿妹妹不可。 陈文馨这边在自己的房间里面,换上了 常服并且卸下全身的首饰钗环,也将脸上的脂粉洗净了。她正优哉游哉地估算着自己哥哥和张春晓说话的时间,打算前去抓现行的时候,却听见门被砰砰敲响,然后她听见外面哥哥略带怒气的声音响起:“文馨,你在不在?方便开门吗?” 陈文馨心下一惊,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怎么自己哥哥就这么不开窍,把机会送到他面前他都不抓紧。她前去开门,果然见到了陈文杰那张略带怒气的脸。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好吗哥哥,你怎么就这么不开窍呢!”陈文杰见她开了门,刚想发作,就听陈文馨怒气冲冲地对自己好一阵发落。 “你还说我不开窍?我看不开窍的是你!”陈文杰怒不可遏,但是对自己的妹妹他也不好发火,只好恨铁不成钢一般地对她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差一点就坏了人家两个的好事啊!” “是忠华哥哥,差一点就坏了你和春晓姐姐的好事好不好?结果给你安排机会你还不抓住,哥哥你是不是要气死我啊?”陈文馨甩给陈文杰一对白眼,撇了撇嘴说道。 陈文杰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才是好的了,他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对她说道:“你怎么就以为我钟意张春晓了?你难道看不出来真的有情的应该是崔忠华吗?” “知道啊,所以我才把他支开的,给你创造机会啊,”陈文馨没好气地回驳道,忽然一个念头溜进了陈文馨的脑海里面,她捂住了嘴,指着陈文杰说道,“天哪,难道哥哥……哥哥你不会钟意忠华哥哥吧?” 上天作证,陈文杰现在真的不想承认面前这个女孩子是他亲妹妹。 陈文杰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总算是跟陈文馨讲明白了“自己不喜欢崔 忠华也不喜欢张春晓,那两个人实际上有些两情相悦”的道理。至于自己提张春晓,只是因为他比较欣赏张春晓而已。 陈文馨这才恍然大悟,知道自己闹了一个大乌龙,但是没脸承认,于是撇撇嘴不自在地说道:“我哪知道是我搞错了啊……” “知道了吧。”陈文杰没好气地叹了一声。 “那也不能怪我啊,父亲母亲整天让人给我说媒,都不跟你说。你从来不提自己身边有什么女性,结果上来就说你跟春晓姐姐是好朋友,我能不想歪吗?我也是为你好啊。再说父亲母亲为什么只担心我的亲事,不担心你的亲事啊?” 陈文杰哭笑不得:“那是因为你及笄了,我还没加冠。而且今年我可就要参加乡试了,怎么还能因为这些事情分心呢?” “好啦好啦,是我想多了,”陈文馨实在是拉不下脸来,只好连忙打断了陈文杰,不情不愿地说道,“那我去找忠华哥哥和春晓姐姐,跟他们道个歉,然后解释清楚。” 她刚想出门的时候,却听得门外有敲门的声响,然后传来了张春晓闷闷的声音:“馨儿,你在吗?” 陈文馨忙跑过去开门,果然见到张春晓站在门外,神情古怪地走了进来。两个人看着她的表情都不自觉有些担心,但又不好因为这件事情而开口。 “春晓姐姐……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房间的?”陈文馨尴尬地看了她半天,才开口问道。 “我问了下人,他们带我过来的。”张春晓默默说道。 陈文杰看时间不早,气氛也实在是太尴尬,于是道了个安就溜出了妹妹的房门,赶紧去找崔忠华去了解事情始末。 “春晓姐姐,我……”陈文馨刚想开口解释的时候,却听得张春晓抬手让她止住 声音。陈文馨大呼不妙,刚想要眼泪汪汪地让她不要想太多的时候,却听得张春晓开口说道。“刚才几乎什么都没吃,现在饿死我了,有吃的吗赶紧给我点儿。” 陈文馨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赶忙让丫鬟去厨房准备些饭菜过来。没过一会儿,丫鬟就带了一份饭菜上来。张春晓风卷残云一般地将所有食物都扫进了胃里,这才满足地露出了笑容。 “姐姐,你现在好受多了吧?”陈文馨看她这样,才松了一口气,试探着问道。 “好受多了,没事,”张春晓一副爽朗的样子,放下碗筷说道,“今天真是可惜,没有在吃饭的时候多吃一点,那么多好吃的!说起来,今天你生日,我也没有给你准备一样像样的生辰礼。” “这个没有关系,就是……春晓姐姐,我想问你一下,”陈文馨扭扭捏捏地说道,“你今天跟忠华哥哥都说了些什么啊?” “没说什么,就是他过来跟我解释了一下为什么不跟我说他离开的事情,就说他把我看得很重要,以后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张春晓回想了一下,开口说道。 “没了?”陈文馨有些不可思议。 “没了。”张春晓眨着眼睛,一副不知所以的样子。 “好吧,春晓姐姐,你要相信我,是我闹了个笑话,”陈文馨心下一横,低下头说道,“我以为你和哥哥有情,就想着撮合你们,至于忠华哥哥,我只是看他碍眼才一直拉着他,实际上我真的对忠华哥哥没有感情的,你可别多想啊。” 她满心忐忑地等着张春晓的回答,却听得张春晓“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抬头,见张春晓摸了摸她的头顶,眼睛里满是强忍着的笑意和显而易见的温柔:“这些,我都晓得了。” 第六十二章 有人来访 当晚崔忠华到底还跟张春晓说了些什么,陈家兄妹都不知道,因为两个人都绝口不提,无论两个人怎么套话都没有办法套出来话。后来这些事情他们都没有再提过,既然不愿意提那也就不必一直纠缠于这件事情。 再者说,从那天开始,崔忠华和张春晓的感情仍跟从前一样,对于陈文杰和陈文馨来说,就没有什么是值得担心的了。 陈家两兄妹留了那两个人借宿,陈文馨和张春晓在那天晚上说了半晚上的悄悄话。第二天,四个人都起了个大早,下人们早就已经准备好了早饭。 张春晓这一刻才算是领会到了这个年代大户人家吃饭都是什么样的。她在那一刻有一点像是初入贾府的林黛玉,只不过没有林黛玉那般步步留心事事在意而已,她毕竟是明白,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会取笑了她。 陈家饭前总是要先用白茶漱口,然后才是吃的雪顶含翠。早饭没有很特殊的佳肴,是常见的汤包和粥,但是精细的程度可是比自家要好了太多。张春晓也明白,自己家若是能做这样一桌饭菜,还需要她努力很久。 吃完早饭后,崔忠华和张春晓不愿再逗留,于是跟两兄妹道别后就出了陈家。那两兄妹本还想挽留,但看他们确实也没有接着待下去的意思,就将他们送到了门口,看着他们走远了才回去。 崔忠华将张春晓送到了门口,和她道别以后才回到自己的家里。张春晓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忽然脑子里胡思乱想起来昨晚崔忠华和她说的那些话,自己和陈文馨絮絮叨叨一夜的那些悄悄话,不由得又有些心烦意乱。 她摒弃了那些想法,赶忙摇了摇头想把这些想法都挥之而去,转而回到家门前, 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结果刚一进来,张春晓就觉出些不同来。自己家里刚吃了早饭,王氏在收拾碗盘,张老三则点了个旱烟袋吧嗒吧嗒地抽着,自己不声不响不说一句话。而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穿得花里胡哨,脸上还擦着粉来掩盖沟壑纵横的一个婆子见了张春晓,则立马站了起来,七扭八扭地跑到她的面前,拉着她的手笑得谄媚:“春晓啊,你可算是回来了,怎么样?陈家是不是特别好?看你应该跟陈家的两个孩子相处得不错。” “是不错,挺好的,然而您是哪位?”张春晓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不动声色地把那婆子的手给扒拉了下来。 “啊呀,你叫我李大娘就好了,”那婆子笑逐颜开,反而更亲昵地拉住了张春晓的手。张春晓感觉到了一股她无法抵抗的力量,正在将她往屋里面带,一面走着一边还跟她说着,“我今天来啊,是给你报喜来了。你看,这都是什么好东西?” 张春晓被李大娘拉近了屋里面,她看见屋子正中堆了三大箱东西,上面都缠着红色的绸缎。打开看,里面各色珠宝绫罗绸缎还有白花花金灿灿的真金白银,让张春晓看得眼花缭乱。 这么个排场,张春晓一眼就看出来这都是些什么了。 “你看看,这都是前些日子刚刚在远安县定居下来的冯员外送的,”张春晓有些发愣,李大娘则有眼力见地给她说道,“昨天陈家小姐生辰,冯员外的二公子也去了,结果他没有相中陈小姐,倒是一眼相中了你。这不,他就立刻找了我来给你们说媒,连聘礼都送过来了。” 所以这算是赶鸭子上架还是强买强卖? 这就开始上赶着想要把她拐骗回去了? 她默默 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对李大娘微笑道:“大娘,这件事情我们可以好好考虑一下,但是这堆东西还是烦请您从哪儿来的帮忙送回哪儿去吧,我们虽然小门小户的,但是也不眼馋这些东西,我们也称不上这些东西。您受累了。” “别呀,春晓,你看这多好的机会啊?冯员外的二公子,你怎么不考虑一下呢?”这可不是李大娘说的。张春晓楞了一下,往屋里看了看,却见是自己的奶奶赵氏一边在慢腾腾地喝着一杯热茶,一边慢悠悠用和蔼的语调跟自己说道。 她这一下更是不理解了,忽然感觉自己有些转不过弯来。 为什么,赵氏,会在这里? 赵氏坐在圈椅里面,面前摆着个凳子。她将左腿放在凳子上,张老三正给她小心地捶着腿,她喝完一盏茶,将茶盏放下,对立在一旁的王氏说道:“这茶味道不错,你给我拿一盏稍微热一点的来。” “奶奶,我刚才说了考虑了,但是在我还没有答应下来之前,这些东西摆在家里不合适,所以您就不要说什么了。”张春晓压下心里的火气说道,将李大娘拉出房间,往她手里塞了一吊钱。 “您拿着这些钱,租一辆车将这些东西运回冯员外府上,抱歉,不管冯二公子是把它当聘礼还是只是哄我开心的小礼物,我都不会要的。可能这些对他不足挂齿但是,对我,也不值得。” 张春晓说完,转身就回到了房间里面,一句话都没有跟李大娘多浪费时间。她才不要就这样被收买,当一个所谓的凤凰女。 “春晓,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儿?你知不知道冯员外那可是什么人啊,能攀上他,你可真是好几辈子才修来的福气啊!”赵氏见张春晓把 李大娘给送了出去,连带着那些东西也陆陆续续有人搬走,有些着急了。她好不容易见到点稀罕的东西,可以说是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宝贝了,结果就只是在她面前摆了一会儿,摸了一下就走了? 她自然是不干,自己这个傻孙女儿忽然有了这么个便利,怎么可能不利用? “奶奶您还想要什么茶点?孙女给您去做。”赵氏刚想要好好跟孙女教训一番,就听张春晓如此说道,还没等她开口,她就立刻走进了厨房里面,正好遇见正在给赵氏准备茶水的王氏。 “娘,奶奶怎么来了?不是已经分家了她跟着二伯母她们住吗?那还来这儿干嘛?”一进厨房,张春晓就立马问王氏道,为了不让外面的赵氏听见,她特意压低了声音。 “唉,为什么,爹娘也不知道,”王氏也同样压低声音道,“你奶奶说,想在咱们家住几天,老人家嘛,你爹又是她亲儿子,咱们做儿女的,这点都满足不了长辈,岂不是太不是东西了?也就是几天,你也好好照顾你奶奶,别总是跟她对着干。” 说完,王氏继续开始忙着准备茶水了。等茶水烧好,她急忙用扇子扇到了合适的温度,才倒入茶盏给赵氏端了出去。 张春晓留在厨房里面,将自己前些日子做的糖糕拿了出来,让母亲端出去。她可是不想在赵氏面前晃,以免她又开始跟自己灌输什么要嫁得好的思想。 凭什么啊? 张春晓有些莫名其妙,怎么忽然赵氏就非要跑出来在他家住一会儿,而且非要自己嫁出去。她当初也是明明白白选择了跟老二媳妇他们一家,怎么到现在反倒想要反悔了?她对赵氏只有厌烦,自然是不想要赵氏住在这里的。 可是王氏和张老三都是孝顺的儿媳和儿子,就算是他们再宠爱张春晓,在赵氏和她之间也肯定会选择赵氏。这下好了,如果是以前,他们可能还会帮忙让她不要嫁出去,可是这回明媒正娶还是富贵人家,年龄还相仿,那张老三和王氏帮自己的可能就很小了。 她才不要就这么就嫁给别人。 “春晓,怎么在厨房里面待那么久?快出来,奶奶想跟你说点事儿。”赵氏在门外唤道。 “春晓,听见没有?快点出来,别让你奶奶等着。”她还没有答应,就听见张老三在外面帮腔道。张春晓翻了个白眼,现在就开始向着那个老婆子,以后帮她的可能几乎真的是没有了。 她只好换上满脸的笑容,转而走出厨房,对赵氏笑道:“奶奶,您有什么事儿就说吧,我听着。” 无非是一些“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理念,她装作认真倾听的样子,时不时还会点点头附和几句,顺便再说几句您说的对之类的。实际上,她根本就没有听进去,也根本就没有吧这件事情当回事儿。 她的想法无非是等张春晓嫁了,她能有个名声,然后就可以拿着那些彩礼还有榨**孙女的利用价值,过上富太太的生活。 然而想都别想。若是这些本来该属于自己爹娘的东西落到了她的手里,那后果可想而知。 “春晓,我说的这些,你都听进去没有?”说完,赵氏皱起眉头,严肃地问道。 “听清楚了,您放心。”她点点头,微笑着说道。 “那就好。”赵氏似乎很满意一般,笑着点了点头。 “娘,要不我先扶您去休息吧?春晓,你这些天睡厢房去吧,把你的房间给奶奶住几天,行吗?”张老三忽然说道。 第六十三章 接二连三 “行,我现在就收拾东西。”收拾东西滚蛋。 她本来想要发作,但是碍于对方是自己父亲,而那个人还是自己的奶奶,就算自己没有血缘关系,跟他们也有亲缘关系,原主跟他们是真的血亲。她不想因此而伤了和气。 不就是让出房间几天嘛,没什么大不了的。 张春晓立刻就回到房间,把房间里面所有的东西全都搬到了西厢房,除了被褥。 虽然东西厢房不住人,但是平日里王氏也没有将它们闲置在一边,而是每天都会进去扫扫土,所以西厢房不用她打扫,也是干净的。 张春晓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从衣柜里面搬出来了一套崭新的被褥——张春晓让崔忠华帮忙放在衣柜里面的,以备不时之需。铺在床上。 屋子里面有点冷,张春晓从外面抬进来炭盆,然后在房间里面点燃,等到屋子里面回温了,才放心地拿了东西准备出门。 “春晓啊,你这是要去哪儿?”张春晓刚背上竹篓准备出去,就听见身后赵氏远远地叫住了她,询问的语气一点都不客气的。 “奶奶,我要去清溪镇集市上面卖东西,您不用担心我会快些回来的。”还没有等赵氏接着说什么,张春晓就立刻跑出了门。正好,她看见牛车往村口跑去,就连忙跟过去上了车,自己往清溪镇去了。 一整天张春晓都烦躁不堪,就连卖东西的语气都比平常重了两分。 凭什么啊?她分家不就是为了不想要看那些人的嘴脸吗?为什么刚过了好日子没多久,就又要回到原点了?今天来一个赵氏,明天来一个老二媳妇,干脆老张家又跟原来一样挤在一个屋檐下得了。 养这么些口子的钱他们出吗?张老三和王氏都是老实人 ,怎么可能斗得过那些居心叵测的兄弟,还有这个只知道压榨儿媳妇和孙女的老妈? “姑娘,你今天心情好像不是很好。”在她送走了第十个客人之后,身后看杂货铺的老爷子终于是看不下去了,开口对张春晓说道。 “被一个老婆子给咬了两口。”她没好气地说道。 “怎么说?”那老爷子似乎有些哭笑不得,问她道。 “没什么,”她闷闷的不想说话,因为这些话都没有办法说出口,若是说出来,别人肯定会指责她不孝顺,毕竟在外人看来这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是她亲奶奶,作为孙女辈的就应该百依百顺,就应该什么都听老人言,不然就会吃亏。可是现实情况她也没有办法说,说了也肯定没人信。但是张春晓又还是想要说出来,毕竟现在也没人愿意听她讲话了,只是用一种特殊一点的方式,“老爷子,您说,男大一定当婚,女大一定当嫁吗?” “那是当然啦,”老爷子本以为她是有什么心事,一听这些,只当做是小孩子在发脾气或者小女孩在害羞一样,哈哈大笑起来,“你要是过几年,就知道身边有人陪着是多好的事情了。” “可是我还不想嫁人,也不想生孩子。至于有没有人陪着,有我爹娘不就好了。”她低下头,闷闷地说着。 就知道肯定是这个结果。 “那是不可能的,你爹娘一定会想着让你嫁出去,过上好日子。再说了,爹娘怎么可能陪你一辈子呢?就不要耍小孩子脾气了,等你老了,没人照顾你,那真的才是孤独呢。你现在估计是害羞,那都是正常的,过几年就没事了。”那老人说着,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慈祥,仿若在他的叙述里面,她已经 相夫教子走完一生了。 无聊。 张春晓默默摇了摇头,果然没有人能理解她想说的是什么。 她简短跟老爷子说了两句之后,就转而接着等生意了。而今天似乎那些常客也感觉的出来她好像有些不同,但是从她脸上一点也看不出来什么破绽,也就没说什么。 她早早就收了摊,然后早早回到了家里。王氏早已经做好晚饭,然而今天上桌的,似乎还有些别人。 饭桌上面多了四副碗筷,王氏也将墙上挂的那些腊肉拿了下来切了切做了个蒸碗放在桌上。 “娘,今天有客人吗?”看着这幅光景,张春晓心里忽然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本以为当天就是最美的了,没想到原来平常时候的春晓也是花容月貌,国色天香。”然而还没等王氏回答,张春晓就听见了身后一个轻浮的声音叫着自己的名字。转过头,那个人刚从西厢房现在自己的房间里面走出来,手上似乎还拿着一把折扇,轻轻用它敲了敲手心,倒是生得好看,只是脸上似乎写满了他在花街柳巷的风流韵事,眼睛里除了纨绔就没有别的神情了。 “未经我的允许就私自闯入一个未婚女子的闺房,这位公子,您的教养可真是好得很啊。”张春晓看着他,毫不客气地挖苦道。 “失敬失敬,不过此事尊祖母答应了,所以小生才进去的。春晓性格果然不俗,小生十分赞赏。”那人不怒反笑,一步一招摇地走到了张春晓的面前,冲着她抛了一个媚眼。 如果不是被王氏悄声提醒这个人就是冯二公子,而且冯员外和冯夫人都在场,张春晓真的想把他大卸八块然后丢出去。 张春晓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走近,一眼就看见了他手中的 那把折扇,冷冷开口:“于是,你拿了我的折扇?” “哦,不好意思,刚才看见了,觉得好看就多看了一会儿,没想到竟然忘情将它拿了出来,真是失敬,失敬。”他说着,慢悠悠地将折扇打开又看了两眼,才双手递给了张春晓。 若不是崔忠华那天在集市上看见,亲自买来还题字才送给自己的,张春晓真想立马接过来然后撕碎。 “下次,请冯公子记得,不要随便就把别人的房间当做自己的房间,还有,”张春晓拿过折扇,冷冷地开口说道,“请不要随便碰别人的东西。” “春晓,你何必如此见外呢?咱们马上就是夫妻了,你的就是我的,我的也是你的嘛,你不想让我动你东西,那我的东西,你随便动。”冯二公子竟然涎皮赖脸到了这种程度,张春晓可真的是气不打一处来。 “请不要叫我名字,我和冯公子还没有熟悉到这种程度,如果您真的尊重我不如唤我一声张姑娘。”张春晓毫不留情地说道,一时之间竟然所有人都有些难看。 “好了好了,春晓,你都忙活一整天了,来来来,赶紧坐下吃饭吧,”王氏见势头不对,立马拉着张春晓坐下,然后让冯二公子坐在了张春晓的身边,其余人也赶紧坐下来,准备吃饭,“春晓,来,这就是冯员外还有冯夫人。” “民女春晓给员外和夫人请安。”张春晓起身,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礼说道。那两个人本来还觉得张春晓有些不好对付,但看着她还算知礼,也对她有了些好感。 两人连忙让张春晓平身,张春晓这才坐下,默默地吃了起来,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谁也不想要搭理。 “春晓啊,在集市上面累不累啊?”冯夫 人和蔼地问道。 张春晓摇了摇头,也回了一个礼貌而客气的微笑:“不累,都习惯了,挺好的。” 然而话音还未落,张春晓就发现自己的碗里多了一块腊肉。冯二公子温柔地看着她,用温和的语气对她说着:“怎么可能不累?多吃点儿,吃胖一些,那才有福气。” 她才瘦下来的这会儿还让她变胖?前些年她可是记得所有人可都在嫌弃她啊。 她微微一笑,客客气气道:“冯公子真是有心了。” 说完,继续低头吃饭,然而她似有心一般,根本对那块腊肉碰也不碰。 “春晓,你也是的,看你这么辛苦,奶奶也觉得心疼,”您哪会儿心疼了?张春晓在心里默默说道,然而还没等她反驳,就听赵氏说道,“所以啊,以后你就别出去了,好好在家里帮你娘做做家务就行。” “就是,挣钱养家是我们男人的责任,你到了冯家以后,你就安安心心在家里,外面有我呢。现在也就别出去了,我们好好商量商量婚礼的事儿。”冯二公子也接过话头,对张春晓献起了殷勤。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嫁进冯家了?你未免也太心急了一点,冯二公子,”然而还没等冯二公子话音落全了,就听张春晓冷冷地回驳道。冯二公子刚想说什么,就见张春晓将碗筷一推,站起身来道,“抱歉,冯员外,夫人,春晓身子不适,吃不下饭,就先回房休息去了,打扰了您们的兴致,不好意思。” 说完,她就立马回到房间,不顾身后张老三还有王氏的呼唤。她回到房间,将门关上,从里面落下门闩,以免什么人再找进来。 还好火盆里面还有些碳,她点燃了碳,立刻钻进被窝里面休息,窗户只留了一条缝。 第六十四章 轻慢 张春晓不知道什么时候给睡过去的,然后又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吵醒的。 不知道为何今天睡得很浅,她躺了一会儿,只觉得好像有一股温热的气息在自己的耳朵边上游走,好像是梦境,却真实得可怕。 她默默张开了双眼,然而眼前的一张放大版的男性的脸,在黑暗里面实在是显得太可怕了。 下意识的,她尖叫了一声,然后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弹向了一边。她抱紧了被子,指着面前的人,声音有些发颤地说道:“你……你你你你为什么会进来?” 冯二公子耸了一下肩,指了指那一扇被打开了一条缝的窗户。当然,现在那条缝已经变大了很多了。 “无耻的败类!你竟然趁着我睡着的时候偷偷闯进来,你可知道你这是犯了充军的大罪!”张春晓咬牙切齿道,抄起一个枕头就朝着他打了过去。 “我觉得进自己未婚妻的闺房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而且春晓,你这样有些凶了哦,虽然我很喜欢你的性格,但是你还是温柔一点比较好。”那人猝不及防地被打中,却没有生气,而是将枕头好好地放在了张春晓的床上,仍是那种玩世不恭的态度。 “谁是你未婚妻?谁说过要嫁给你?给我出去,出去!”张春晓怒不可遏,指着门大声喊道。这里现在还是她家,他毕竟是客,还有自己的父母和他的父母都在,他是闹不出来什么水花的,当然,也意味着她不能真的动手。 “好好好,我出去就出去,娘子不要生气。” “叫我张姑娘。” “好好好,张姑娘,张姑娘。”冯二公子连忙好声好气地说道,转而赶紧拉开门栓走了出去。 张春晓越想越生气,索性接着躺下,不去见任何 人。当然,她在躺下之前,把窗户的那条缝给关上了。 然而张春晓怎么也睡不着了,索性坐起来,点燃了灯,从桌上随便选了一本书开始读了起来。本以为自己可以快一些睡着,然而越看越是没有心思去睡,越看越是烦躁不安。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眯了一会儿,第二天,她顶着黑眼圈就出了房间。本打算少吃一点就出去打猎,然而东厢房走出来的那个人让她吓了一跳。 “你丫的你凭什么住在这里,给我滚回你家去!”张春晓怒不可遏,不知道从哪儿抄起一把扫帚,就往冯二公子的身上砸过去。 “别打,别打,春……啊不对,张姑娘,你手下留情啊。”冯二公子抱头鼠窜,然而这些求饶在张春晓这边没有丝毫用处,反而招致了更加猛烈的一阵打。 反正冯员外和冯夫人肯定是不在了,那她就算做什么也不用记挂那两个人的面子了。 “春晓,你在胡闹什么!给我住手!”主屋门口,赵氏闻声赶来,看见张春晓拿着扫帚追着冯二公子满屋子跑,她立刻火上心头,跺着两个圆规脚气冲冲地喊道。 两个人这才收了手,张春晓没好气地瞥了冯二公子一眼,扔下扫帚走进主屋里面。 “人家冯公子是客,你凭什么这么对待人家?”赵氏看着张春晓进来,那火气更大了,指着她厉声喝到。 “他不是把自己当做张家的人吗?这么厚颜无耻之辈我凭什么还要对他客气?”张春晓没好气地反驳道,她不想多说,这是自己家,难道还不兴自己说点什么了? 就连吃早饭的心情都没有了,张春晓将竹篓背在身上,转身就要往门外走去。 “你要去哪儿?”赵氏忽然在身后厉声喝道。 “去挣钱啊,不然有什么钱来养您啊?”张春晓也丝毫不输气势地说道。 “不许出去,你忘了昨天都跟你说了些什么吗?”赵氏走上前去,对张春晓命令一般地说道,“你一个女子在外面抛头露面的做什么?” “现在也没有一条明文法令规定我就不能出门了吧?”张春晓看了一眼赵氏,继续往门外走去。 冯二公子看情况不对,立马跑了过去,拦在张春晓的面前,他挤出一丝微笑,对张春晓好声好气地说着:“张姑娘,你也别置气,祖母都是为了你好,怕你出了意外或者太辛苦了。” “为了我好?她说这些全都是因为你在帮腔,她巴不得我出去了以后因为什么事情回不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着什么算盘,我告诉你,我是不会同意的。你也最好,别打这个心思,我去做什么跟你没有关系,冯公子。”张春晓冷哼一声,毫不客气地揭穿了冯二公子。 冯二公子的脸上更是挂不住了,他低下头,无可奈何地说道:“可是,那我也没办法呀,你们家都已经收了我交的钱了,就当是我在这儿住下的伙食费,不白吃白住的。” “你说什么?”张春晓一听这话,更是没有办法冷静下来了,她扔下竹筐,直接回去找赵氏说道,“您收了他的钱?” 赵氏不做声,只是也不敢看张春晓的眼睛。张春晓已经明白了大半,还没等王氏和张老三闻声赶来给她一个解释的时候,张春晓就冷笑一声,什么也不说就要往门外走去。 “张春晓!我告诉你,你今天出了这个门,你就别想回来了!”赵氏在屋子里面气急败坏地说道。张春晓在庭院中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狠下心来走出了房门。 赵氏明显没有想到张春晓竟然真的会走出门去,气得跌倒在凳子上,好半天缓不过来。 冯二公子只好上前安慰了几句,见赵氏仍旧是有些火气,他就一直陪在赵氏身边,等她气消了才默默回到了东厢房。 他拿起床头的那把折扇,昨天被张春晓匆忙赶出了房间,忘记还给她这个扇子,还有找她说一些事情。然而他走出来的时候才想起,可是已经没有办法进入张春晓的房间了。 他看着那把扇子,上面写的字引起了他的注意。字虽然小但是不失气度,看着像是男人的手笔,他尤其注意到了,扇子最后的落款,名为崔忠华。 张春晓那厢去进山打猎。然而打完猎后,才想起自己已经被赶出来了。她拉不下脸回到家里,可是也怕自己的父母会担心,她在纠结了许久之后,还是决定暂且先不回家比较好。 她也不想面对那个莫名其妙的冯二公子和自己那个不讲理的奶奶。 日头已经落下去了,再待在山林里面,孤身一人会很危险。她于是回到了村子,想了想,还是敲开了陈家的门。 “春晓姐姐?你为什么会这个时候过来?”来开门的下人把她带到里面,陈家正在花厅里面吃饭,一听她过来了,就赶紧让人将她迎了进来。陈文馨看见张春晓一个人过来,颇为讶异地问道。 “我……家里没有人,所以想过来借宿几天,可以吗?”张春晓想了半天,只好扯出来这个连自己都不怎么相信的谎言。还好,陈老爷和陈夫人似乎是相信了这句话。 “那你先赶紧坐下来吧,小桃,去添一双碗筷。你看样子好像是很累了,来,先吃点东西吧。”陈文馨忙招呼她坐下,让人给她添了碗筷,跟 着他们一起吃。 “春晓,你背上那些都是什么?”于姨娘似乎看出来张春晓背着的东西有些不寻常,于是开口问道。 张春晓楞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将竹篓卸下来对他们道:“是我今天去打猎带回来的野味,那就送给陈伯父、伯母还有于姨娘,你们这些天尝尝鲜吧。” “我呢?”陈文馨忽然说道,语气好像是被抛弃了一般委屈。 “有你的份儿,有你的份儿。”张春晓总算是露出了一点真心的笑容,连声说道。 “可是全福楼才能吃到的珍品?”陈老爷问道,见张春晓点头,不由得惊叹,看着张春晓的眼神也有了些佩服,“原来这源头是你,那我们可是有了口福了。” 张春晓笑了笑,跟着一家人一边吃东西一边聊天,心情倒是开阔了许多。 “对了,文杰呢?”吃完饭,张春晓忽然察觉少了一个人,于是开口问道。 “我哥去迁安镇上面了,替我父亲办些事儿,我父亲最近身体不大好,所以就让我哥代劳了。”陈文馨说着,拉着张春晓进了自己的房间。 “伯父怎么了?”张春晓不由得担忧问道。 “没什么大事,就是**病犯了,休息几天就好。” 张春晓轻轻点了点头,但是不知为何,心里对于陈老爷生病这件事情,总有一个阴影。 “春晓姐姐,这儿没有别人,你就跟我说实话吧,”陈文馨忽然坐下来,拍拍自己对面的桌子,让她也坐下。张春晓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走过去坐了下来,“你肯定不是因为自己家里没人才想来我家借宿的吧?说吧,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也……没什么事,就是跟我奶奶吵了,然后我就跑出来了。”张春晓没好气地说着。 第六十五章 究其本源 “奶奶?你们不是早就分家了,然后你奶奶跟着你的二伯母他们住了吗?怎么你还会跟她吵架?你难不成回原来那个家了吗?”陈文馨听到她的回答,有点发蒙,连番发问道。 “我当然没有回去啊,我是不可能再接进那个地方的,”张春晓连忙否认,将那天自己回家以后的遭遇都说了一顿,“我也不知道我奶奶为什么要来我家,我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达成了什么交易,然后那个所谓的冯二公子也不知道看上我什么了,到现在还赖在我家不走。” 陈文馨忍俊不禁,将桌上的铜镜搬了过来,放在张春晓的面前,神秘一笑:“你照了镜子就知道他为什么赖在你家不走了,如果我是男的,我也会这样。可怜一个公子哥儿为了爱情竟然能忍受农家小院。” “说什么呢你!”张春晓一板一眼,去照了一下镜子,的确,除了自己现在的表情有点凶以外,还真是让自己都有些惊讶的一张精致美丽的脸。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了纵横的赘肉,有的只是精雕细琢的五官和恰到好处的气质,的确是一个绝色美人该有的样子。 这么好的一张脸,可惜原主并不知道,白白浪费了这么久。张春晓叹息一口气,果然百分之九十九的胖子都是潜力股是吗? “我也察觉到了,生日宴上好多男的都在注视着你,”陈文馨捧起脸颊,语气之中竟然有一丝酸楚,好像在嗔怪她一样,“拜托,主角是我好吗?为什么被你给抢了风头,你现在相信你这张脸究竟有多大的本事了吧?” 张春晓一点也不客气地给了她一个大白眼,她知道陈文馨不过说说玩儿罢了,如果她真的嫉妒这件事的话,她才不会说出来。 “不过,再怎么说,她也是你奶奶,就算真的她做的事情有些……在我们看来,你们毕竟还是亲人,她还是长辈,你惹她生气就已经是不孝了,如果再闹别扭恐怕你在伤了父母的心的同时,还会落人口实。所以你还是回去比较好,你也不可能一直呆在外面,这不是事儿。”打趣完了,陈文馨正色对张春晓道。 张春晓其实也明白,自己不可能在外面待那么久,再者说,家里还有一尊大佛,如果自己几天没回去,恐怕赵氏就得找人把她绑回去了。毕竟在她眼里,她张春晓还有那么些利用价值。 陈文馨看出了她的脸色,也明白不可能让她回去跟赵氏低头,不过,那就不代表她就同意现在就任由张春晓这么逃避在外面。 “如果你实在是不想面对你奶奶的话,不如你就先去问一下,”在交涉之后,陈文馨思量一会儿,默默说道,“到底是什么原因,为什么,你奶奶会突然去你家,我觉得,应该跟你二伯母那一家有关系,你不妨可以先去看一看,再说。” 其实能有什么原因?无非就是嫌弃她在二伯母那儿不能受到最好的待遇,他们伺候不好她吗?张春晓饭了一个白眼,张老三可说是最孝顺的,王氏也是最能干的,能低眉顺眼地任她颐指气使,但是耐不住老二媳妇最会说讨巧的话,所以对赵氏来说,平常伺候她伺候得很好的她反而不放在眼里了。赵氏以前那么喜欢老二媳妇,以前也是她自己选的跟这个儿媳妇,现在莫名其妙就出来,除了看清了老二媳妇对自己的真实面目,还有什么原因? 不过陈文馨说得也是在理,至少她还是先去看看情况比较好,没准老二媳妇他 们家还能帮自己一回呢? 张春晓告别了陈家,转而朝着老二媳妇的那个老宅子走了过去。她远远地看着自己原来生活了十几年的那个地方,除了门口没有了嚷嚷着的弟妹,还有挂了满院子刚洗完的家里人的衣服以外,没有什么别的差别了。 张春晓感慨良多,似乎这个地方变得空旷了不少。她悄悄走上去,本来想跟往年一样推门就走进去,但是想了想觉得不合适,毕竟这不是自己的家了。她想了想,还是敲了敲大门。 过了一会儿都没人开门,张春晓等得不耐烦本来想要离开,却听见了门打开的声音。 她回过头,却见是自己二伯苍老的脸从门缝后面现出来。他似乎也有些不可思议,愣着看了门口的人很久,才不可思议似的开口问道:“春晓?” “二伯不认得我了?”张春晓揶揄着。 张老二不可思议一般上上下下看了张春晓一遍,才后知后觉一般开口道:“真的是女大十八变,春晓现在漂亮得二伯都不敢认了。” 张春晓有些哭笑不得,现在逮到一个人就得要跟她说一说外貌的事情吗?为什么所有时代的人都这么外貌协会。 “二伯,我能进去吗?有些话想要跟你们说。”她很快反应过来,不紧不慢不咸不淡地说着。 二伯也是迟疑了一下才算是反应了过来,转身让开一个通道,对她说道:“没事,进来吧,一家人别把自己当外人。” 张春晓这才点了点头,走了进去。不知为何,她总有种错觉,二伯好像比分家的时候,老了许多。岂可知道时间的威力忽然可以变得这么大,能让一个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苍老了这么多,快出了平常速度许多。 她踏进这 个她曾经居住过十几年的地方,然而一切都让她有些陌生,有种萧条的破败感觉,跟之前母亲执掌家事的时候不同,少了很多的烟火气和生气。二伯的两个孩子在院子里面,颇为呆愣的坐在那儿,没有了往日的活泼可爱,仿若不知道这个世界究竟带给了他们什么一样,也仿佛不知道剥夺了什么一样。 “看看你们姐姐来了。”二伯颇为憔悴地对那两个孩子说道。那两个孩子回过神来,呆愣愣地跟张春晓问好。张春晓蹲下来一一问过情况之后,给他们塞了两颗糖,让他们回房间里面去玩了。 “进屋说吧。”二伯扯出一个说不上是笑容的笑容,领着她走进了屋里,给她手忙脚乱地泡了一杯茶端上来。 “二伯母呢?为什么没有见她?”张春晓环视整个屋子,虽然还能算得上是干净整洁,但是跟母亲当时在的时候真的是没有办法相比较的。可以说能看出来是在尽力维持,但是仍旧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回不去就是回不去了。 “你二伯母……昨天出去了,然后就没有回来,估计是下地去了吧?”二伯说着,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 张春晓确实注意到那些农具都不见了,但是直觉她总觉得这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她环视整个房间,好像想找什么线索一般。 “春晓,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吗?”张老二看着张春晓审视一般的眼神,不由得开口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有,就是觉得有些奇怪,”张春晓开口说道,略微尴尬地笑了笑,“二伯,为什么最近是二伯母下地干活,难不成……” 张老二将腿缩了缩,强颜欢笑道:“哦,最近老寒腿犯了,不能下地干活,就由你二伯母代 劳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张老二的确是有多年的老寒腿,据说是当年冬天出山留下来的,从那之后,太过湿冷的天气他就不会出门干活。张春晓看了看天气,最近几天都能称得上是风和日丽,按理说如果按照正常的活动,张老二的老寒腿还是不会发作的,为什么会…… “春晓,你今天过来,到底是什么事儿啊?”张老二有些忐忑不安地问道,张春晓更加莫名其妙了,按理来说张老二的语气不该这么小心翼翼,怎么她总觉得张老二的语气仿若埋藏着什么秘密一样。 她刚想要开口,就听见外面好像有什么声音吵吵嚷嚷地传了过来,她转过身去看,却见是老二媳妇背着竹篓,一手拿着斧头,一手拎起一个妹妹的耳朵,骂骂咧咧的声音就从院子里面传了过来。 张春晓皱了皱眉,那声音里面还夹杂着妹妹的求饶声还有哭声。她和张老二都分明听了出来,老二媳妇的话语里面指桑骂槐地骂着某个人,就坐在正堂之中。 张春晓颇为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外面的人才算是发觉屋子里面还有个人,于是她收敛了一些,但是仍旧是没有一副好脸色地走了过去,瞥了一眼张春晓,说道:“稀客呀,怎么,来我这个穷疙瘩是想要干什么?” “没什么,不算穷,我毕竟也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她说着,嘴角的笑容像是没有一样。 “你来这儿干嘛?如果没什么事只是想叙叙旧,那我这儿还容不下你这尊大佛。”她冷哼一声,对张春晓毫不客气地说道。 张春晓也不恼,等着她卸下农具,走过来旁若无人地坐下,才开口说道:“我这次来,除了看看两位长辈,确实还有一件事。” 第六十六章 原来如此 “什么事?有话快说,我这儿没时间听你叽叽歪歪,”她说着,低头开始清理指甲里面残留的泥土,张老二早就开始去厨房忙活,没过一会儿也给她捧了一盏茶出来。老二媳妇很快就将那茶水全都灌进肚子里面,然后颇为嫌弃地把茶盏几乎是丢过去的,“能不能给我点热一点的茶?这么温一点味也没有。” 张老二应着灰溜溜地下去了。张春晓颇感意外地看了看老二媳妇,又看了看张老二匆匆忙忙离去的背影,似乎明白了什么,若有所思但是不知道是不是该戳破。 不一会儿,张老二就端上了另一盏茶上来,殷勤地放在老二媳妇面前。老二媳妇瞥了他一眼,轻轻抿了一口,随即发怒,差一点将全部的茶水全都泼在了张老二身上:“你是想烫死我吗?好你个没良心的,我为这个家累死累活只想喝口热茶,可你呢,你竟然想趁这个机会烫死我然后找下家对不对?” “春晓还在这儿呢你能不能给我点面子?”张老二急了,压低了一些声音责骂道。老二媳妇反而火上心头,更加放肆地骂骂咧咧起来,其中好些字眼还指桑骂槐地说着张春晓。 张春晓心里很不舒服,但是碍于这些都是长辈,不好发作,只好先等着他们什么时候争论完。结果越吵越凶,张老二甚至涨红了脸在跟老儿媳妇说话,而老儿媳妇也不依不饶,说出来的话句句伤人,就没有一句是不往心尖上面扎的。 “你还想不想过这个日子了?”张老二还是想挽回一点的,有些气急败坏但的确是急切地开口问道,语气里面满是悲哀。 “不过了,不过了!你们一个个都是大爷我伺候不起!每天都在说那个张春晓,还有那个 无理取闹的老婆子,什么都拿我和张春晓那个黄毛丫头比!跟老三媳妇就算了,竟然还觉得我不如一个晚辈!而且你们一个个现在家务也不做,正事也不干,你说下地干活这件事该我做吗?怎么最后反而是我挑着担子去干活呢?”老二媳妇大声地说着,好像唯恐旁人不知道他们吵架了一样。 张春晓冷着脸看着这一出好戏,也不上去说点什么。她只想看着这场闹剧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她也好盘问一番知道点事情。 “那我不是犯了老寒腿了吗?” “谁知道你是不是装的!就是不想去干活。”老二媳妇仍旧是咄咄逼人,“如果你是装的,那你真的是太没良心!你是不是嫌家里地多了,没人干活你觉得累,你就算雇个人就算了,你倒好啊,直接把这些全都扔在我身上。” “当初不让找短工的可不是我,是你!” “怎么?我把家里的天顶起来,我还有罪了?你天天在家里闲着没事干就一点错都没有?”老二媳妇不可思议一般问道。 “我还没有问你,究竟妈到底跟你说了什么,这些天都不见人影,你竟然一点表示都没有,妈这些年算是白疼你了!” 这些话倒是让张春晓听出了一点端倪,她见老二媳妇总有一些心虚的样子,不免语气里面多了一些急切:“什么意思?二伯母,您跟奶奶到底出了什么状况?” “没什么,你别听你二伯瞎说,你奶奶也没事,就是去隔壁老李家去找你李奶奶说话去了,不是没回家。”老二媳妇一直在给老二使眼色,一边则装作什么事都没有一样轻咳了两声对张春晓道。 张春晓有些怒了,虽然她并不喜欢自己这位奶奶,但是一看便知老二 媳妇也根本没有把照顾老人当一回事,这儿还在蒙着她呢! “二伯母,那我有事情想要问奶奶一句,你带我去李奶奶家里好不好?”张春晓忍着心里的火气,对老二媳妇扯出一个微笑。 老二媳妇自然是不同意,一边阻拦张春晓一边努力满脸对着讨好的笑容:“别别别,你奶奶就爱跟她说话,让她们两个老人家自己说自己的,我们也别操这份心,她也不想让我们打扰不是吗?你就安心等着她回来就行了。” 张春晓却摇了摇头,皮笑肉不笑地对老二媳妇说道:“二伯母,若是您这样说的话,我估计我这会儿是永远都等不到我奶奶回来了。” “你什么意思?”老二媳妇紧张地说道。 “您大可不必在我这儿打马虎眼,那是我奶奶,我自然知道她去了哪里,不信你可以跟着我去我家里一趟。只是我就奇了怪了,您大可以说您不知道我奶奶在哪里,结果呢?您在这儿跟我编瞎话有必要吗?”张春晓说着,语气重了许多,她虽然不待见赵氏,但是老二媳妇的态度很让她起疑心,若是她真的对赵氏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她自己心里还是不痛快的。 毕竟原主跟赵氏还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虽然一直没收到一个好脸色,但是若是一个亲人被外人给不待见了,还是个老人,她心里也是过不去的。 “春晓,你这话说的,我这不也是不清楚吗,”老二媳妇怎么也没有想到赵氏竟然会跑到张老三的家里去,她一边在懊恼自己大意了的同时,一边也在想办法圆场赔笑脸,“这,既然娘在你家,那我便是放心的。” “您尽管放心,我娘和我爹一直把奶奶伺候得很好。”张春晓冷哼一声,语气 未免有些尖酸。 “那就好,那就好,那如果这样的话……”老二媳妇的后半句话还没有出来,就被张老二冷声打断了。“怎么?你还不想让娘回来?分家的时候说得好好的,怎么不行了?那也是我亲娘,我有责任区给她养老送终,你还不同意了?” 当然不是不同意,只是这并不是老二媳妇的亲娘而已。 张老二难得如此强势,老二媳妇竟然没有办法反驳,只好也难得地服了一次软。张老二回过头来,对张春晓的神情和语气都缓和了不少:“那既然这样的话,春晓,二伯跟你一起去,把你奶奶接回来,这些天麻烦你们,也谢谢你们照顾你奶奶了。” “您这话说的,那毕竟是老人家,我们照顾照顾也是应该的,”张春晓对二伯的语气也缓和了很多,说话难免客气了一些,“只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二伯母,真不是春晓说您,您作为儿媳妇,就把婆婆照顾成这个样子,就连婆婆离家出走都不闻不问,您这个儿媳妇难怪是奶奶最喜欢的榜样呢。” 张老二笑得尴尬,老二媳妇也很是难堪,但张春晓就跟没看见一样,转头领着张老二往自己家里走去。 她本来也不想让赵氏在自己家住着,不过是找个理由让张老二更加名正言顺地把赵氏领回去而已。 然而让张春晓感觉意外的是,张老二跟着自己到了家里以后,见到了赵氏,让她跟着自己回去。然而赵氏对张老二虽然亲近,但是言语和行动都透露着她不想回去的意思。 张老二和张老三都有些奇怪,张老三本意是想自己照顾自己的亲娘,但是毕竟分家都说好了,二哥来接娘回去,他也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但是赵氏死乞白赖 不愿意回去的样子实在是让人起疑。 张春晓见这样不是办法,也看赵氏的态度实在是坚决,沉吟一会儿,想了个办法。 “奶奶,您要是实在不想回去,想多住几天,那您就在这儿多住几天就好,”赵氏听到这句话是舒了一口气,但是张老二听见这句话可是有些着急了,立马拉了拉张春晓的衣袖,让她好好说话,却被张春晓丢了一个眼神让他安静下来,“过几天,我再让二伯接您回去,二伯,您先回去吧,等消息就好,不出五天,我会让您接奶奶回去的。” 张老二迟疑一会儿,也只好暂时答应了下来,他又嘱咐了张老三和王氏几句,让他们好好照顾他们的娘,仍旧不放心一般地回去了。 看着张春晓的变化,张老三、王氏和赵氏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尤其是赵氏,她算是跟张春晓闹了些别扭,然而张春晓却如此对她,她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也跳不出什么毛病来,只好暂时住着。 “抱歉,我是不是不该这几天到访的?”然而自张春晓回来就待在东厢房的冯二公子已经听到了一切,他看着赵氏被几个人留下,张老二走出张家的时候,颇为尴尬地走出来对张春晓问道。 “你不是这几天不该到访,你是从来都不该出现在这里。”张春晓冷哼一声,回到自己暂时住的西厢房去了。 果然,不出五天,张春晓都没有找张老二来,赵氏就直接慌里慌张地收拾好东西,自己跑回张老二家里了。据说当时走的时候,匆匆忙忙,赵氏连挽留都没有接受,就跟逃命一般跑了,回去以后任凭张老二他们怎么问,她都不说。 张家这两个兄弟都觉得莫名其妙,恐怕也只有张春晓明白其中的缘头了。 第六十七章 通灵 这个词用着有些诡异,但是的确也是很贴切。 张春晓绝不是纯善柔弱之人,也绝对不会容下自己不喜欢的人事物。她讨厌这个所谓跟自己有血缘关系的老人,自然是不希望她留在自己的家里。 可是她此番话怎么可能放在明面上说?不论是外人还是家里人听了都会对张春晓产生不快,从而让所有人都有些厌恶她。在这个年代,不孝实在是一件大罪,就算搁在现,也是被人所诟病的。 她不喜欢赵氏没错,但是为了名誉,她可以忍受一时的不喜欢。她主动要求赵氏留下,既给赵氏和张老三脸面,也给了张老二的脸面,外人看她也把该做的都做足了,之后慢慢筹划,不急。 她心里已经有了想法,如果一个正常人没有办法把她赶走的话,那就来个死人让她走好了,现在的人尤其是老人,尤其容易被这种事情给引导或者是误导。 那她的机会就来了。 那天晚上,赵氏正美滋滋地在主屋睡觉的时候,忽然感觉有人捅了捅她的脸,好像在叫她醒来。她皱了皱眉,翻了个身,然而那个东西仍旧不依不饶。 她有些不耐烦,用手拨拉了一下,才发现那个东西竟然是冰凉的,一点温度也没有,她刚睁开眼,就看见是一个人影披头散发地站在自己床头,正低着头拿着一双眼默默盯着她。 大半夜的谁看见这幅光景不会害怕?赵氏自然是恐惧不已,然而刚清醒的时候,身边又是什么东西都没有了。她一边胆战心惊一边觉得自己应该是看错了,于是拉上被子合起眼来继续睡着了。 如果一次两次她可以感觉是幻觉,但是若三次四次都是这番被叫醒的时候,那就不能说是幻觉了。她第 五次被这个白影子吓醒之后,她第二天早上在早餐桌上都是魂不守舍的。 “娘,您怎么了?怎么跟平常不大一样?”看着自家母亲如此失魂落魄的样子,张老三不由得关切道。 赵氏这才反应过来,面对儿子儿媳以及孙女和客人的眼神询问,她也只是摇了摇头,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道:“没……没什么。” 四个人看着赵氏未免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是也没有再说什么,几个人继续静静地吃着早餐。忽然,赵氏有些神秘地凑了上来,对一整桌的人问道:“你们,一定要老实跟我说,在这儿住着,你们晚上睡着了以后,有没有看见过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没有啊,挺好的。”王氏和张老三有些莫名其妙,摇了摇头,冯二公子也表示自己并不知晓,摇了摇头。 张春晓心里自然知道那个“不干净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心里一阵窃笑。但是她明白自己不能直说出来,于是表面上面无表情地摇头否认,心里却一直在说这个人其实是她。 每天晚上还要特意醒过来一次扮鬼,她自己也很辛苦也很累啊。 赵氏听见所有人都否认,这才不自在地点了点头,低头想要接着吃下去,却已然已经没有了胃口,那天早上也没有多吃一点。 “我……我今天就先回去老二那儿了,老二那边估计还需要我照顾,他们忙不过来,”等到饭后,赵氏忽然找了个时机有些不自在地说道,“我来这儿,主要就是看看你们过得如何,既然你们过得好,那就挺好的了,那我也就不给你们添麻烦了,我今天就回去。” “娘?您这是什么话,您这是天经地义,怎么会给我们添麻烦呢?”张老三自然 表示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之前跟二哥也商量好了,他自然不会再多挽留,不然就是不给自己二哥面子。 王氏帮着赵氏收拾完东西,又给她塞了好多铜钱才让她离开,夫妻俩再加上冯二公子基本上是看着赵氏走了很远才回到院子里面。 张春晓的愿望倒是满足了一半,另一半还需要加一把火。据说那之后,赵氏若不是有事,再也没有无故踏上张老三家那个宅子一步。所有人包括张老二和老二媳妇都有些莫名其妙,只是她再怎么害怕,也不敢说出来自己到底看见了些什么。 唯一心知肚明的也就是张春晓了,她想着自己最后打扮了一番到了赵氏的房间里面,以自己爷爷的口吻严厉指责并恐吓一番,把她吓了一个魂飞魄散才算是罢休。为了不让她说出真相或者是再来到自己家里,她也特意在话语里面严厉地苛责和恐吓了她一番,让她再也不敢想着去找自己的三儿子。 实际上,就是让她以为那个屋子里有脏东西而已。即使后来张老三怕真的房间里面有脏东西,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地把风水大师和巫师婆子都请过来作了一次法。这么好一番的折腾,实际上也跟张春晓没什么关系。 只有冯二公子似乎还聪明一些,他凑到了张春晓的身边,神秘兮兮地问道:“张姑娘,问你一件事儿啊,这件事情,是不是跟你有着****的关系?” “怎么?你怀疑我?”张春晓一听,不惊不怒也不紧张,开口挑了挑眉,冷声问道。 “倒也不是怀疑,而是觉得应该就是你。这个房子里面如果真的有脏东西那早就该有了,怎么还有必要等这个时候出现,而且,偏偏时机也挺巧的,刚好 卡在了奶奶搬过来又搬回去的这几天。”冯二公子摩挲下巴,意味深长地说着。 “所以你到底是想要说什么?”张春晓最烦有人跟她绕来绕去,眉毛拧在一起,厉声问道。 “别急别急,怎么现在着急起来了,你这样我越发觉得就是你做的了。”谁知冯二公子却爽朗地笑出声来,对张春晓说道。 张春晓自然不怕他的这些小伎俩,她只是挂着一丝假笑,听他貌似头头是道地分析着:“据我了解,你其实并不欢迎你这个奶奶,尤其是自作主张收了我的礼,让你住在这里,对伯母颐指气使,你更不可能让她在这儿留。可是你如果直接下逐客令难免会落人口实,你这个孝女的颜面也干脆就不要要了。所以你才想了这么个俗套幼稚但的确是特别有效的办法,再加上你身手真的非常不错,吓唬人不是难事,老人又信这些东西,自然很容易就上钩了。” “你这话好像说得我是个蛇蝎心肠的人一样。”张春晓冷哼一声,自然是没有应下来自己都做了这些事情。 “是够缺德的。”冯二公子点了点头。 “随便,你有证据吗?你倒是说说我为什么扮鬼,我扮鬼对自己有什么好处,我怎么扮鬼又怎么能在这么容易被人发现的情况下扮鬼吓我的亲生奶奶。这些如果你都没有个回答你还是不要轻易来找我问话。而且你大可以说出去,我不怕别人来责难我,我也不怕别人来指摘我,这些都是您的自由,请便。”张春晓没有好气地说着,转身就想回到西厢房去。 然而在她转身的那一刻,胳膊却被一股力道给拉住了。冯二公子笑得无可奈何,摇了摇头:“你这丫头嘴实在是咄咄逼人,没 错,我没有证据,我也相信你说的,所以,我不会透露出去。” “你错了,你本来就不知道这件事情,那就说不上是透露。”张春晓微微一笑,轻轻地甩开了他的手。 冯二公子忆起第一天晚上起夜的时候看见了一个白影从主屋溜出来跑进西厢房的场景,无奈地摇了摇头,决定将这一幕给压在心里:“没错,我的确是不知道。” “对了,既然我奶奶走了,那我就跟你打开天窗说亮话,”张春晓好像想到了什么一般,站在房门口抱臂对着他冷声说道,“收你那些东西,全都是我奶奶自己做的主,你是别指望我自己会同意,我可不是那些个幻想着嫁入大户人家,只屈从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姑娘,所以你就算搬来金山银山我都不可能答应。你最好还是趁早收拾收拾东西,赶紧回去吧,不然,我可说不上来我还会说出什么伤人的话来。” “所以,你这算是下逐客令了?”冯二公子问道。 “话虽然难听点,但确实是事实。如果我奶奶不在的话这个逐客令也早就跟你下了。你一个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公子哥儿,我这儿实在是高攀不起,您在我这个小院子里住着也怪憋屈的,赶紧回去那儿舒服,你也别说我心思深或者是说话难听了,我又不是不知道。以及,你那些东西我一分也不会少了你的。”她说着,转而去主屋里面把那些箱子能搬出来的都搬了出来,放在门口。那么多的宝贝,在她那儿就好像是破铜烂铁一般。 冯二公子认命似的点了点头,将东西收拾完了以后,转而客客气气地跟张家的人到了别,才算是踏上回家的路。 自此,赵氏营造的闹剧才算是告了一段落。 第六十八章 诗会 张老三家里的生活自赵氏回到张老二家以后就重归了宁静,一家人也算是其乐融融地过了一阵子。张春晓从西厢房又搬回到了主屋,只是这一次,她把主屋的床单被褥全部扔了出去,将西厢房自己现在用的这些搬了过来。 她不可能再用别人用过的东西,尤其是床单被褥这种人直接躺上去的东西她更不可能用了。 张老三现在可以下地干活,重操旧业,而王氏只需要负责三个人的饮食起居还有家务活儿,倒是轻松了许多,而且时不时张春晓还会帮忙做一些,她也算是轻松,只是手工活儿多了很多,最近眼睛有些晕,看东西也不是很真切了。 张春晓体谅自己母亲在灯下做活儿实在是耗费眼力,于是便不让她每天都做这些,偶尔王氏想了则让她做几件绣品拿出去卖,其余的则由张春晓打猎得来的营生来供养家里。 可是打猎并不是一件长久的营生,而且仅凭那几道菜也不一定能在酒楼里面长久经营下去,张春晓想着来做一个更为长久的营生,只是左思右想不知道该是选什么比较好。 她和很多人商量过此事,包括崔忠华和陈文杰他们,陈文杰向来一心向诗书,对经商这方面向来没有什么看法,在简单说了自己意见之后,就没有再说些什么。陈文馨与哥哥相似,也是不擅长这一方面的事情,因此两个兄妹都没有什么意见。 “如果你真的想要做的话,”崔忠华想了想,对张春晓提议道,“我们可以盘下一个店铺,可以一块做做生意什么的。我负责给你找货源,你就只管你的销售就好了。” “好主意,春晓,你不妨考虑一下。”陈文杰向来以让崔忠华接进张春晓为目的, 既然他这么提出来了,他自然要助崔忠华一臂之力。 说完了,陈文杰还不忘和崔忠华挤眉弄眼一下,挑了挑眉毛好似在邀功,而崔忠华则悄悄比了个闭嘴的手势,让他不要在出声。 “是啊,春晓姐姐,你不妨考虑一下,其实是个挺好的建议。你说呢?”陈文馨也乐得掺和一脚,反正事情差不多已经成了定局,只是需要双方捅破一个窗户纸而已。 “可以是可以,”张春晓沉吟一会儿,道,“可是我们现在要做什么生意,去哪儿进货,在哪儿卖,钱怎么分都是需要商榷的。而且如果真的要把卖东西的地点定在清溪镇,那集市上面那么多店铺还有摊位,想找一个便宜而且地段还不错的地方,实在是不容易。” “那如果你同意的话,我们明天去清溪镇再好好看一看,再决定卖什么吧。”张春晓想了想,对他说道。 崔忠华自然同意,欣然点了点头,而另外两个人则偷偷对了一个眼神,朝着两人投去了暧昧的眼光。 张春晓被这眼神弄得有些不舒服,但还是没有挑明,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对了,春晓,忠华,过几天就是清明了,”四个人又聊了一会儿,忽然陈文杰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开口对张春晓和崔忠华说道,“过了寒食,我们打算在清明一块出去踏青,你们来吗?” “那当然去了。”张春晓欣然应允,前世并没有什么娱乐活动的她,这一世自然是想要体验体验普通人的娱乐活动,而且是古人的活动,想着也是新奇的。到了那个时代,这些习俗大多都已经被埋没,偶尔体验一下她也是觉得极好。 “我不去,我不想去,没意思。”陈文馨却很抵触 一般,将头埋下去,不愿意答应一样。张春晓有些奇怪也有些惋惜,她实际上就是看陈文馨应该会到场才决定去参加的,这一下,她心里又开始打起了小鼓。 “你就听哥哥一次,哥哥也是为了你好。没有办法,父亲母亲逼得紧,”陈文杰一方面在安慰妹妹,一方面则对满脸疑惑的两个人陪着笑脸道,“没有办法,如果只是我们四个踏青也就算了,关键父亲母亲还在郊外宜兰园那边的园子里面设了酒,专门请了那些还没有订婚的公子哥儿……” 这一下,张春晓明白这个所谓踏青是什么意思了,也明白为何陈文馨会如此抵触这个踏青。她颇感无奈,突然理解陈文馨为何不愿意前去了。 如果是她,她是打死都不会去的。 “在父亲母亲心里,他们就是那么嫌弃我的吗?整天想着我赶紧嫁出去算了是吗?”陈文馨有些难过,在这一刻也不分青红皂白就开始抱怨起来,“好了哥哥,我知道我说的是气话,我之后不会说的,还有,哥哥你不是说你要温书吗?为什么这会儿还想着玩儿?” “也不全是玩啊,我打算来一个以诗会友,现场来个诗会,也好测一测那些公子的才学。”陈文杰似乎抓住了陈文馨的心思一般,故意将此番自己的目的给陈文馨说了出来,一边挑了挑眉一边意味深长地望着陈文馨。 陈文馨一向喜爱诗词,在诗词上面可谓是颇有造诣,对她而言,她最欣赏的就是学富五车之人,她若是挑选夫婿,也一定是才华横溢之人。一说到这些,陈文馨的神情有些松动了,不禁开始盘问哥哥诗会上面的具体事情。 一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了,陈文杰就开始给陈文馨聊关于 诗会的所有事情,陈文馨一一应下。陈文杰毕竟也是有名的才子,他的安排陈文馨还是十分满意的。 “行吧,冲着这个诗会,我也就去了,”其实陈文馨也明白,陈文杰也并非想要逼她就范,只是父母的要求,他不得不照做,这个诗会也是他特意筹划的,只是为了自己能好受一些。陈文馨清清嗓子,对陈文杰道,“但是我有一个条件,诗会的佼佼者,得先和我行飞花令,赢过我之后,我才会稍作考虑,就当我牺牲自己答应了你的要求。” “我的馨儿啊,你也太狠了一点吧?”陈文杰讶异道,然而陈文馨却一副你不答应我我就不去的样子,无奈之下,陈文杰只好点头应允,却见他又皱起眉头,发起愁来了。 崔忠华也忍俊不禁,唯独张春晓像是被蒙在鼓里一样,她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了崔忠华,崔忠华只是神秘一笑,对她说:“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张春晓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崔忠华回过头来,对陈文馨说道:“那既然这样的话,文馨,我就只旁观就好了,不参加。” “行,忠华大哥怎么着都行,最好别参加,我可不想输得太难看。”陈文馨浅浅笑道。 “那我也不参加了,”张春晓顺着话头说下去道,“我肚子里面没几首诗词,也不喜欢诗词,去了那也只是被打败的份儿,我丢不起那个人。” 陈文馨有些遗憾,但在多次哀求她未果之后,她还是认命地顺了张春晓的意思,只让她旁观。 “那我也……”陈文杰刚想接着话头让自己那天只是去凑个热闹的时候,却被陈文馨甩了一个大白眼给堵回去了。“不行,哥哥,你可别想逃,我告诉你这个诗会谁不去都可 以你必须去,你作为哥哥,应当充当起首当其冲保护妹妹并且替她斩杀千军万马,反驳没有用,哥哥就这么定了哦。” 陈文杰的脸一下子就拉下来了,三个人听见他无奈哀嚎,纷纷哄笑以示敬意。 崔忠华和张春晓有说有笑地出了陈家,一路上谈笑风生的确是引起了一些村民的注意。似乎是注意到了村民的眼神,两个人稍微收敛了一些,但仍旧是有说有笑。 “所以,咱们什么时候去看看?”崔忠华和张春晓走到村南,崔忠华忽然想到了什么,对张春晓问道。 “嗯,如果你明天有空的话就明天去吧,可以在清溪镇上面多逛逛。”崔忠华想了想,道。张春晓答应下来,两人就各自回家。 第二天,两人老早在村南坐上牛车,颠簸一路到了清溪镇。清溪镇的早市还没有开,两个人在路边的小摊上面要了二两包子一两粥,慢慢吃了起来。 “过几天寒食,这些天可以多吃一些热的,过几天可就是吃不到了。”崔忠华说着,往张春晓的碗里夹了一个包子。 张春晓貌似知道这个寒食的事情,倒是有些期待这种不生火做饭的节日。他们吃掉桌上的食物,就开始在清溪镇逛了起来。 清溪镇只能算是一个小镇,买的都是一些日用杂货或者常见简单的吃食,衣服绸缎也很少,就算是有那价格也是昂贵得要命。酒楼倒是有几家,只是除了张春晓供应野味的那一家以外,其余的都比较萧条。清溪镇的居民也大多都是能在摊位上面买到的东西不会去店铺里面,店铺里面也是品种单一,大多是茶馆酒馆。 “其实如果是另辟蹊径,其实不难。”张春晓看着清溪镇的情况,心里有了考量。 第六十九章 举手之劳 “比如什么另辟蹊径的法子?”崔忠华开口问道。 “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新奇的事情,毕竟现在能做的也不多,”张春晓沉吟一会儿,说道,“其实最好的,还是做一些杂货生意,这样一开始成本也不高,清溪镇的居民也能接受,等到明年,我打算开一家酒馆,这里的酒,似乎只有黄酒。” 崔忠华点了点头:“想的不错,只是你会酿酒吗?找酒坊可是不容易。” “谁说我不会啊?我还是会一点的。”张春晓不满道。前一世她也算是阅历丰富了,看过好多博主自己酿酒或者做东西吃,她自己也跟着学了两招,说不上技艺精湛,但照猫画虎是可以的。 “酿酒需要时间的,而且越是好酒,等的时间就越是长久。”崔忠华却摇了摇头,似乎并不赞同她的想法。 “那,咱们先去做杂货生意,这样还可以吧?如果这样,就是进货还有找店铺的事情了。”张春晓想了想,又觉得犯难了,清溪镇上面满是已经开业的店铺,在好的地段找到一家店铺实在是不容易。 崔忠华和张春晓逛遍了清溪镇,也没有找到一家合适的店铺。要么就是地段好的地方没有空闲的店铺,要么就是有了空闲的,可是实在是太冷清,没有什么人经过,这样的店铺估计想不倒闭都难。 “更迭快的都是那些地段不好的店铺,”张春晓在多次寻觅无果后,不禁仰天哀嚎道,“地段好的生意大多都不错,闭门不见的也有,这样子还怎么做下去。” 崔忠华刚想安慰她几句的时候,一道灵光在张春晓的脑袋里面闪现,如今之计,也只能一试了。 她拉着一头雾水的崔忠华走到了自己第一次摆摊的那个地方, 遇见曾经救下了的那个老爷子。老爷子现在硬朗了一些,但是仍旧是孤苦伶仃地守着店铺。 见到两个人来,老爷子的眼中总算是有了一些光彩,他将两个人迎进了店铺里面,拿出自己藏的茶叶出来给两个人烧了壶水泡茶。 “好久都没有见到你们了,怎么今儿个想起来看我这个老头子来了?”老爷子很是开心,两个人算是他的恩人,但是自那次刘瑾煜闹事之后两个人就很少来了。那次两人救了他店铺的事情他还是铭记在心,对两个人也是和气有加,很是照顾。 “老爷子,您这个店铺多久了?”张春晓环视店铺,不由得开始问道。 整个店面都有一种破败不堪的感觉,墙角的蜘蛛网织了一层又一层,里面没有放货物的货架上面也满是灰尘,基本上很少有人来,地板上偶然凸起的钉子或者木刺还有可能绊倒一个人,整个是灰暗萧条的颜色,因为缺少人气更是显得冷冷清清。 张春晓似乎明白了这个店铺生意不好的原因了。若她在外面看见了一个破旧的招牌破旧的门面,她也不想进来买东西。 “这个店铺是我的祖父那一辈的,到我这儿,已经是不行了,我现在也就只想着找个清净的地方,能卖出去东西就卖,卖不出去我一个人安安生生踏踏实实的也不错。”老爷子和蔼地说着,两人忽然不知道要说什么,他脸上是经过岁月洗礼后的铅华和经过沉淀的沧桑,虽然一年一年在他脸上留下了痕迹,但是他仍旧是一副岁月静好的安详模样。 两个人忽然不知道说些什么,似乎不想要打破他的宁静一般。 “对了,你们俩今天是不是有事情想跟我说?”见两个人尴尬地对望一 眼,老爷子知晓确实如此,于是开口和蔼地说道,“没事,有什么事你就尽管说吧。” “爷爷,我是想,能不能盘下你这个店铺,我们也想做一点小生意什么的,”张春晓和崔忠华面面相觑,最后张春晓还是开口说道,“只是我们现在还没有想到要做什么,先想着找个地方安顿下来。” “这样啊,你们是还想卖杂货吗?”老爷子一副了然的样子,转而问两个人道。 “对,杂货的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是感觉自己好像没有什么方向一般,卖的东西都是这些,基本上都有了的话,那我们卖这些东西也是没什么用的。”张春晓答道,有些懊恼,的确,如果是杂货,那基本上只有在人有需求的时候才会来买,清溪镇那么多杂货店,她怎么保证自己可以战胜那些杂货店,把自己的东西推销出去? 那是很有难度的事情。 “我觉得,你可以想想,只是从东西上面动脑子的话,你可能还需要动很多,把这些东西弄活了,可是不容易啊,”老爷子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老了,我早就不想折腾下去了,所以,如果你们想的话,那我也支持你们。” 张春晓感激地看了老爷子一眼:“其实,老爷子,您要是想帮我们的话,您就帮我们弄一家店铺就可以,或者您看能不能把这个店铺租给我们?我们给您把它盘活了。” 然而老爷子却默默摇了摇头,沉吟一会儿,对两个人说道:“这个不行,这家店的位置实在是太偏了,你东西弄得再好,没有人经过,或者是愿意经过这儿买东西,那也是不幸的。这样吧,我让我的弟兄,在清溪镇最热闹的地方,给你找个店铺好了。” 老 爷子说着就要去找那个人,但是被张春晓急忙给拦下来了。张春晓堵在门口,对老爷子的话语中有了几分歉意:“老爷子,您甭受累了,真的,您能帮我们就已经是大恩了,再让您辛苦一遭这不合适,您不用去了。” 老爷子还想要推辞,却被张春晓制止了。张春晓郑重其事地看着老爷子,对他说道:“您要是真的看得起我们,您就让我们租下这家店铺,我们把它弄活了,您看行吗?真的,我们不能让您自己去受这份累。” 崔忠华也上前一步,将老爷子扶了回去,让他坐在椅子里,语气也有了些庄重的意味:“春晓说的也是我想的,您要是真的想帮我们,您就让我们在这儿开始就好,不必去受累。” “你们不要误会,我想要帮你们是因为,你们上次救了我这把老骨头,只是当做回报罢了。如果你们坚持的话,那好,”老爷子见两个人坚持,也只好叹了一口气,说道,“行,如果你们看,没有问题的话,就可以签下租契。店铺赚了的钱是你们的,亏本了也得你们承担,我只保留这个店铺就好。” “这是必然的。”两个人忙说道,于是老爷子写了契约,三个人签字画押。 “租金不用给我太多,看着给就行,宽裕一点就多给一点,手头紧就少给一点,都你们自己决定。”老爷子说着,看着这个店铺,心里五味杂陈,最后化作长长的一声叹息。 张春晓和崔忠华小心地收起契约,开始在店铺里面四处观望。店铺不大,卖一些杂货也是够了的。货架上面本来就没有什么东西,里面的货架有些还是空的,地板上破洞也需要补一下,两个人在商量着,一边算着要维修店铺 内的开支。 “需要什么就跟我说,我先去后面歇一会儿。”老爷子咳嗽两声,转身打起门帘,走到后面的房间里去了。店铺里面只剩下了张春晓和崔忠华。 店铺里面的货架还算坚实,只是好久没有打扫了的样子,上面落满了灰尘,包括现在少的可怜的商品上面也是一层厚厚的灰。两个人抹了一把上面的灰之后,不由得皱了皱眉,才发现这个店里面是这么脏。 两个人合计了一下,维修店面的钱倒是没有多少,就是在进货上面还是有些花销的。两个人只想先试一下卖杂货,看看效果如何。 可惜这里并没有什么广告牌或者投放广告的大屏幕,想让别人知道这家店重新开张,那真是难啊。 张春晓开始费尽心思想上个世纪她看到的宣传都是什么样的形式,除了现代科技助阵的那种方式,就是在门口摆个小桌子努力朝路人推销,或者是派发传单这种落后的形式了。 传单……张春晓不禁扶额,没有印刷术支撑的现在,大量的传单如何印制那可是个难以解决的谜题。她想了半天,仍旧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方法来进行店铺的宣传。 “想什么呢?”崔忠华看见她一筹莫展的样子,不由得开口问道。 “我在想,该怎么去招徕顾客。怎么让别人知道我们卖的都是什么,然后把这些东西推销出去。”她沉声回答,仍旧是一筹莫展。 “这些先不用想,我们只要先解决一下店铺整修的问题,以及,我们今天中午吃什么的事情。”崔忠华无奈地笑了笑,指了指头顶上空,太阳都开始向西落下,已经过了晌午了。 张春晓这才感觉出来,自己跑了这么长时间,体内早已开始抗议了。 第七十章 来头 “那我们先吃点什么东西?我也有点饿了。”张春晓捂着肚子,似乎是想要遏制住那里面的抗议声音一样,她有些局促地将目光避开,生怕他看出来她的窘迫一样。 “那不如,我们就去吃你经常说的那个野味?”崔忠华忽然神秘一笑,转而将她往那个酒楼拉过去。 “什……什么?”张春晓感觉自己忽然被一股力道带着往前走,崔忠华拉着她一边的手臂,带着她往她供应野味的那个酒楼走了过去。张春晓有些意外,不由得想要挣脱,“你知不知道我都已经把这个的价钱给抬多高了?你有钱吗?” “反正,不会让你花钱不就得了?”崔忠华挑了挑眉,神秘一笑,把她一把往酒楼那边拉了过去。张春晓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跟着他走了。 到了酒楼,门口迎客的小厮和店里面的小二见到张春晓,都不由得大吃一惊,尤其是她身边还带着一个浓眉大眼的男人。她跟几个人介绍了崔忠华,他们才反应过来,连忙将两个人迎了进去,顺便叫来了掌柜的。 “您今天怎么来了?今天不是交货的时间,也不是对账的时间啊。”掌柜的听说张春晓来了,急忙将她迎了进来,一边让人给端茶送水一边殷切问道。 “哦,我今天不是来送货也不是对账的,只是……”张春晓看了看身边的崔忠华,笑得有些尴尬,“我只是来跟他一起吃饭的,他说想要尝尝这儿的野味。” 说到底还是张春晓自己弄的那些。 张春晓心里颇为怨怼,若他们真的想吃野味,她大可以在家里自己用厨房自己做两三道给他们尝尝鲜。酒楼的价格不知道被她悄悄地抬了多少倍起来,说到底不过是山里面的野鸟野 鸡野兔,换了一种做法而已,有什么稀罕的? “那敢情好啊,我们的野味,绝对是方圆几十里都是最好的,您可以下去看看菜名,需要什么就点什么。小二,上茶!”掌柜的喜笑颜开,这一下子似乎是想着能从“债主”那边捞回来些油水了,长期交了那么多钱,总算好像能回来一点。 张春晓难怪觉得,今天的掌柜的貌似特别开心。 崔忠华倒是不紧不慢,微笑着答应了以后,就跟张春晓一块下去看了菜名。墙上悬挂着满墙的木头牌子,上面都刻着菜名又用墨刷了一遍,两个人站在琳琅满目的菜名面前,挑得有些花眼了。 然而这些菜名真真正正地让张春晓感觉到了什么是肉痛。她看着那些菜名,就觉得每一个字都是对她的心灵的拷问以及鞭挞,她忽然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怂恿掌柜的定那么高的菜钱。她仿佛听到了钱流失的那哗哗的声响。 张春晓刚想拉拉崔忠华的袖子说算了,然而崔忠华却轻巧避开,仿若知道她接下来要做什么似的,然后不顾她的阻拦,对店小二说道:“来一个冷吃兔还有霸王别姬,还有……来个清蒸花甲,还有炝拌青菜,嗯……再要两碗米饭,可以了。” “好嘞。”小二吆喝着菜名走了,张春晓暗暗掐了一把崔忠华的胳膊,轻声骂道。“你这是疯了吧?知不知道这要有多少钱?” “没有啊,这些还好啊,我都没有多点,”崔忠华吃痛似的揉了揉自己被掐疼了的地方,挑挑眉似乎是故意说道,“再说了,这可是你提供的菜,我不尝一尝怎么可以呢?” 那一刻,张春晓真的无比懊悔自己之前做过的事情。 两个人回到包间,围着桌子坐 下,张春晓忽然没了什么胃口,就连喝茶都喝得小心翼翼。崔忠华看着她这副模样,哑然失笑:“你都来过这么多回了,不用紧张的。” 张春晓扯了扯嘴角,连话都不想说,她是来过不少次,但是她每次来都是为了收钱,可从来没有在这儿花过钱。她算了一下价钱,不由得想要赶紧逃出去,这些钱可是能花掉她半个月挣来的钱啊。 “过了清明,咱们就开始整修那个店面吧,”崔忠华看她这样,像是有意让她转移注意力似的,开口说道,“那些原有的东西可以接着用,但是需要整修的还是有的。” “你觉得要是铺一个新的地板怎么样?新的木地板。”张春晓来了兴致,跟崔忠华一块交谈说道。 “可以换新的,就是花销会大一点。”张春晓听了又不想说什么了,她的耳边全是钱哗哗流走的声音。 “也不用那副表情吧?花销也不算是特别多。”崔忠华看张春晓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不由得笑出声来。张春晓狠瞪他一眼,低下头什么也不想说。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然而这个时候,菜已经上得差不多了。一盘兔肉,一份甲鱼炖野鸡,还有一盘清蒸的菜。张春晓忽然发现这个掌柜的实在是深谙现代高级酒店以及饭店经营的套路,除了那个炝拌青菜,基本上一盘菜的量都只有盘子的二分之一多。她忽然哭笑不得,不知道该怎么说才是好的。 难怪掌柜的想让她多送菜,看来是无奈才想了这个法子然后少提升一点价钱。只是仗着这东西不太好得,就开始如此炒高了价钱,这已经不能用阴险这个词来形容了。 “怎么了?是不是有种被骗了的感觉?”崔忠华看着张春晓, 不由得失笑道。 “只能认栽呗。”张春晓摇了摇头,笑容里面透着无奈。 两个人对视一番,也不由得笑得无奈。崔忠华夹了一口菜进嘴里,尝了尝,味道倒是真的不错,但是两个人吃着吃着就没有了,没有办法,崔忠华只好下楼去点了几样家常菜,这才算是填饱了肚子。 不过这个酒楼还能开下去的原因,可能就是店里面还是有量大又实惠还好吃的家常菜,这些留住了顾客,而野味则是作为新鲜的东西,宽裕的人家尝尝鲜而已。 这些菜张春晓吃着就觉得好受多了,一碗米饭配着菜很快就下去了一半。看来还是家常的东西好吃一点,张春晓虽然前世也尝过许多山珍海味,但是比起来,还是家里的东西有些感觉。 “这样还满意吧?”崔忠华看张春晓吃得开心,嘴角也牵起一抹浅浅的微笑,“如果你觉得不够我再下去点两道,多吃一点。” “没事,这些就够了。”张春晓急忙摆手,之前的那些菜就已经够多的了,花销这么大,她自己不好意思再舔一把了。 崔忠华低下头,似乎想掩盖脸上的笑意。两个人吃着,话题不由自主又偏到了开店的侍寝上面。 “你之前说你能帮忙找货源,你是真的有认识的吗?”张春晓看着崔忠华,开口问道。 “有啊,”崔忠华咽下嘴里的米饭,开口说道,“我之前也做过这些,还算有些人脉的,认识不少人。绝对靠谱,而且东西的质量只会高不会低。” “那你觉得一开始卖杂货能赚钱吗?还是我们想想其余的东西,杂货稳妥但也不会有太大的收益。”张春晓想着。 “没关系,可以试一试,如果不行再想别的办法,又不是只有 这一条路。”崔忠华说着,将一口米饭喂进嘴里。 “行,那既然这样,我也就不吝啬你帮忙了,合作愉快。”张春晓爽朗地说道,举起茶杯跟他碰了一下。 “合作愉快。”崔忠华楞了一下,也反应过来,跟她碰了一杯,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容。 两个人继续大快朵颐,等到下楼结账的时候,张春晓看到了账房先生写出来的一张纸,忽然真切地感觉到了什么叫做肉痛。不过是这几道菜而已,为什么价钱定了那么高。她忽然开始后悔给掌柜的灌输了那些思想了。 “哦,对了,方才这份单子已经结了,那姑娘公子慢走,欢迎下次再光临我们酒楼。”那账房先生又核对了一下单子,才恍然大悟似的点了点头。 张春晓就更加迷惑了,然而还没等她一句话问出口,就被崔忠华给推出了酒楼。 一路上,两个人互相都没有什么话说。张春晓不傻,两个人同行,如果不是她买了单,那剩下的人,也只有那一个了。 她看着崔忠华,忽然心里不知道跟他说什么好,很不是滋味。这个男人帮了自己很多忙,还救了自己很多次,连家里的地都让自己的父亲拿去耕种了。她忽然开始疑惑,这么个人究竟是什么来头,竟然感觉有那么些地方,让自己觉得他很是陌生。 “怎么了?怎么这幅表情?”崔忠华忽然感觉到身边的人停了下来。他回过头来,看着呆愣愣的张春晓,忽然笑出声来,说道。 “没有,就是觉得,你好像是不像我之前认识的那个崔忠华了。总感觉你好像是有什么来头。” 但不管怎么说,张春晓在他这儿,还是什么都能说的,她自己也不忌惮会说什么话让对方不舒服。 第七十一章 清明 毕竟崔忠华在平时还是原来那个崔忠华,两个人之间说话做事也不用考虑太多。张春晓到底还是将崔忠华看做自己人,只是他这一次的作为,忽然给了张春晓一种感觉。 她不免感觉说,崔忠华靠近她好像是有目的一样,两个人之间好像不再是原来那般清明,也不像是原来那般肝胆相照。总感觉,这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不若原先是纯粹的友谊,貌似有其余的感情掺杂在其中。 后来,崔忠华竟然真的拿了一些货物的样品来给她看,她检查一遍,做工和用料都是极其讲究的,不太像是那种普通的小作坊做出的东西。她不免有些起疑了,崔忠华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有广泛的人脉还有雄厚的实力,财力应该也不是普通的乡野村夫能比拟的。 张春晓开始怀疑,崔忠华他到底是不是一个普通的农夫? 不过毕竟没有更直接且实际的证据,所以张春晓也只是怀疑,并没有提出或者真的去取证去。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先走一步看一步。 几天后,总算是到了清明节,张春晓只觉得这几天都没什么胃口吃东西了。她总算是尝到了寒食的痛苦,比如不动火只能吃冷食,比如整天拿着各种水果或者啃咸菜萝卜,张春晓的胃可算是受了一番折磨。 不过还好只是几天的折磨,到了清明,早上冷了很长时间的灶台终于热了起来。王氏起了一个大早蒸了包子熬了粥,算是庆祝这些日子的冷食,终于可以开灶了。 张春晓迅速吃完早饭后,顺便又抄了一个包子边走边吃,在来到陈家之前就已经解决了那个包子。她还记得前些日子陈文馨邀请她去一起踏青的事情,快要到时间点了,她自然还要快一点。 到了陈家,陈家两兄妹已经候着了,崔忠华也早就到了陈家的门口。远远地陈文馨看见了往这边走的张春晓,连忙挥挥手高声喊道:“春晓姐姐,你总算是来了。” “迟到了,可是要罚两杯的。”陈文杰看见她,也出声爽朗地喊道。 “我拒绝,是你们出来早了,跟约定的时间可还差一点呢。”张春晓不服似的,高声回呛道。 “好了好了,哥哥你也别逗春晓姐姐了,既然人齐了,那我们就走吧。”陈文馨暗暗掐了自己哥哥一把,马上拉着张春晓上了前面那辆马车。陈文杰即使吃痛也不敢反驳一句,拉着崔忠华上了两个人后面的那辆马车。 四个人前后脚来到了郊外的宜兰园。的确是草长莺飞的世界,一片花红柳绿好不热闹,远远地就看见了放纸鸢的小孩子还有相携踏青的少年少女。大多少女都打扮得娇艳,像是盛开在四月天里的一朵或者浓艳或者清丽的花。 然而这其中的张春晓就有些格格不入了,不染粉黛而且只是穿着一身棉布的藏蓝衫裙,相比薄施粉黛而且穿着白色上衫红色绣桃花的下裙的陈文馨而言是素淡了不少。就连陈文馨也忍不住调侃她道:“你出来踏青还不穿个明艳一点的颜色。” 张春晓耸了耸肩表示根本就不在意,反正自己也没有那么好的衣服,穿什么不是一样的。她也不在乎在什么人面前表现自己:“那是因为我要做你的绿叶啊,今天某人可是还有个特殊的任务啊。” 陈文馨立马闭嘴,不再提这一档事情。张春晓见自己的成果非常得意,不过也放过了陈文馨,不再提这一档子事儿。 两个人在崔忠华和陈文杰的保护下倒是相安无事,没有什么 人来搭讪,但是用余光偷偷瞄两个人的倒是大有人在。一路上不少翩翩公子看着陈文馨的身影,眼神里面有说不上来的意味深长的神情。 但是不出意外的是,对张春晓有意思的也大有人在。张春晓虽不算上倾国倾城国色天香,但是长得也是十分漂亮,眉目似画一般,虽然穿着朴素但是掩盖不了周身的不俗气质,每一步都是韵味十足,也引起很多公子的侧目。 “我真的觉得,拉上你挺好的,帮我分担了一部分。”陈文馨暗暗拉了一下张春晓,在她耳边说道。 张春晓只觉得莫名其妙,轻声回驳道:“那今天的主角也还是你,死了这条心吧。” 陈文馨干脆闭上了嘴,四个人在宜兰园里面赏花聊天,也倒是很休闲惬意。陈文杰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一个风筝,在园子里面放了起来。 陈文杰的举动让其余三个人都不由得拍掌大笑起来,也引来更多人的关注,有些富家小姐则开始属意于陈文杰,他一个笑容就开始让好多女孩子心花怒放。 “哥哥你以后可是要小心点,不要到处惹事拈花惹草,你可知道你一个动作就可能惹多少佳人心碎呢。”等到陈文杰拉着风筝回来的时候,陈文馨笑得意味深长,开口就是怪里怪气的。 “你哥哥我从来都不是那种随意拈花惹草的花花公子,别拿我跟那些纨绔子弟比。”陈文杰甩给自家妹妹一个大白眼,将风筝收了起来,交给身边的小厮看管。 “没错,你自己是不想,但是架不住别的人可不是这么想的。”说着,陈文馨朝着他身后的那群女子丢了一个眼神,陈文杰见势望去,只见那些女孩子都以团扇掩面,看见他的眼神之后,都低下头娇羞 地笑了起来。 无奈,陈文杰只好跟崔忠华对了一个眼神,然后走到张春晓身后,伸手揽住了张春晓的肩膀,故意放高声音说道:“春晓,我们去花园里面走走吧。” 张春晓莫名其妙地就被他给带走了,一路走着一路暗暗给陈文杰递眼色,陈文杰低下头悄悄说道:“不好意思,我只是想让你帮我掩护一下,千万别出声。” 张春晓无奈,只好配合着陈文杰离开了那个院子,知情的崔忠华和陈文馨也赶紧跟了上去。方才陈文杰的这一举动杀伤力实在是太大,很多姑娘小姐看了都只能恋恋不舍地收回眼光。张春晓并不知道,自己在不动声色的时候,已经招了很多嫉妒的目光。 等到了人少清净的地方,陈文杰才赶紧放开了揽着张春晓的手臂,和她分开了距离。张春晓颇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对他低声骂道:“下次拉着我挡桃花的时候能不能提前知会我一声?突然一下弄得我好尴尬。” “好了好了,现在不是没事了吗?一会儿请你吃大餐还不行?”陈文杰无奈地赔礼道。崔忠华和陈文馨赶到以后,陈文馨立马拉住了张春晓。 虽然崔忠华知情,但是看着他揽着张春晓离开的那一刻,他心里还是有些吃味,于是叫住了陈文杰,将他拉到一边不知道要说什么事情。于是只留下了张春晓和陈文馨在赏花。 “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无意之中,两个人被一阵读书声给吸引了,她们好奇走上前去,却见是一个少年立在凉亭之中,拿着一本看着已经翻得很破旧的书在朗声念着。那人一身麻布衣裳,朴素得很,但是眉目之间却是纨绔子弟没有办法比拟的清隽。他长身玉立,声 音澄澈而响亮。 张春晓不知道陈文馨是怎么想的,她当时只是有一种仿佛见了鬼的样子。 为什么历清子会出现在这里?他在家里照顾那个怀了自己孩子的女人,平衡自己家和那个女人之间的事情,难道还不忙乱吗? 可能是陈文杰真的没有想到陈家父母竟然真的没有去查清楚历清子的身世,于是将他也列入了邀请行列。然而她刚想要拉着陈文馨走的时候,却发觉了陈文馨的眼神之中似乎有了些许的钦佩。 她顿觉不妙,立刻把陈文馨拉过来护在身后,转身就想带着她离开。然而这一刻,她却听见了身后那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开口道:“春晓。” 张春晓心里大呼不妙,忙想要拉着陈文馨离开,却听得后面的声音更加急切,言语里面似乎有了些恳求:“春晓,我有些事想要跟你说,你先别走好吗?” “我跟你没什么可说的。”张春晓头也不回地仓促说道。 “你和他认识?”陈文馨转头问张春晓道,脚下像是长了钉子一样,根本挪不动步子。张春晓正搜肠刮肚不知道该如何跟她解释的时候,却听见身后的声音不依不饶似的开口说道。 “不知这位姑娘介不介意让在下跟春晓说两句话?”历清子开口问陈文馨。陈文馨不知为何,对于他的话竟然一点反驳的意思都没有。她默默点了点头,转身走到很远的地方,似乎连偷听都没有什么兴趣。 “你有什么事赶紧说,我还要去找她。”张春晓无奈,只能留在那里,颇为不耐烦地跟历清子说道。 历清子却没有说自己的意图,而是看着张春晓,好半天才深情款款似的对张春晓说道:“以前没有发现,原来你竟然是个如此清丽的女子。” 第七十二章 回心转意 张春晓默默翻了一个白眼,忽然想转身就走人。 某种程度上,她最讨厌别人对她说这样的话。他这算是什么意思?果然每个人都是以貌取人的是吗?现在历清子有多趋之若鹜,就表明了他当初就有多讨厌自己。 既然他真的想要挽留自己,当初要退婚的时候做了什么?当初在自己父亲瘫痪,全家人几乎要走投无路的时候,他做了什么?他们落井下石提出退婚,在全家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面对他的时候,他竟然和田美美背着所有人,不顾伦理道德和名誉地苟合。 张春晓纵然是个圣母,也不可能原谅这样的行径,何况她本来就不是圣母。这样的人,在之前将自己弃如敝履之后,竟然还想着要千方百计地讨好自己,任谁会信了他的鬼话? “你特意打听了我和馨儿的行踪,故意埋伏在这里截住我们,就是为了跟我们说这几句话?”张春晓冷冷一笑,开口问道,“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大可不必,你没有必要跟我说这些,我也不想听。” 说着,张春晓转过身去就要离开。历清子见状,赶忙跑了过去,拦在张春晓的面前。他似乎十分紧张,一阵急促而粗重的呼吸之后,他才似乎鼓起了勇气,对张春晓开口道:“不,我不只是要说这些,但是确实也有,你现在真的,出乎我的预料,我……” “所以,你还想说什么?你喜欢我?你后悔了?你还想要跟我有婚约?你到现在这么做不觉得自己特别掉价特别不要脸吗?”张春晓冷哼一声,还没等历清子话音落下,就出声打断说道,“历清子,当初提出要解除婚约的可是你不是我,让我们之间的情形弄得不可挽回的也是你,不是我 !你家里还有一个怀着孕的女人,你不去照顾她却在这儿跟我说这些没头没脑的话。历清子,你读了那么多年的圣贤书,里面一个字你都没有读进去是不是?你还知不知道礼义廉耻四个字怎么写?” 历清子被说得面红耳赤,嘟囔了很久才开口说道:“之前是我有眼无珠,我也没有想到。我现在其实很后悔,田美美真的跟我想象的……相差太远了。你知不知道我现在生活得有多糟糕,我真的不想再这样过下去了。春晓,我真的很后悔,只要你一句话,我可以……” “你别再说下去了,”张春晓实在是忍不下去,开口打断道,“这些都是你自己的选择,你要为你的选择负责,我想这是一个人本身就应该做到的。你千万别再跟我说这些,我觉得恶心。” 说着,张春晓利落地转身就走了,不顾历清子在她身后究竟喊了多久,她也一点留恋也没有。她只觉得可笑和恶心,历清子的嘴脸她可算是看透。她唯一要做的,只是要离他很远,越远越好。 她愤然走出了很远,心里只想着要把历清子那个人彻底从自己的世界里面清除出去,然而她完全没有注意,身后呼唤的声音从一个男声转化为女声。 陈文馨不知道刚才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张春晓,然后就一直尾随一直在张春晓的身后呼唤她以引起她的注意。奈何张春晓走得太快心思又乱,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有那么一个声音在喊着她的名字。 好半天陈文馨才算是追上了她,从她身前拦住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可算是追上你了,你怎么忽然脸色这么差?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你估计是看错了。 ”张春晓才发觉自己的失态,摇了摇头缓缓说道。 “没什么?那你怎么成了这样?”陈文馨有些狐疑地打量着张春晓的脸,开口道,“肯定是有鬼,你快说,到底出了什么事?要是他欺负你,我去找他算账。” “真的没事,你觉得他一个文弱书生能对我做什么啊?”张春晓哑然失笑,陈文馨见她脸色缓和了些,也就不再说什么,但是神情仍旧是怀疑的样子,似乎对她的说法不敢苟同。 “不是说宴会要开始了吗?咱们赶紧去吧。”为了岔开话题,张春晓只好赶紧拉着陈文馨离开这里。而这一下确实也成功转移了陈文馨的注意力。陈文馨主动拉着张春晓,忙忙地往兰庭走去。 兰庭为宜兰园最大的院落,院内多种兰花,各色兰花盛开时,院内清香四溢,久而不闻其香,只觉心旷神怡,是春日赏花的一个好去处。兰庭的面积最大,足以盛下所有受到邀请的人,因而将宴席摆在此处。 陈家的人提前到场,设下一张张桌子,其中主桌只有四个位置,放在兰庭最中央的地方,仅供陈家兄妹和崔忠华张春晓四人。而其余设下二十桌,离主桌比较近的几个桌子是陈家交好的几个世家的公子小姐,比较远的则是比较疏远的那些公子小姐。 张春晓注意到冯二公子也在里面,正坐在他们旁边的一张桌子上。然而冯二公子看见张春晓,就好像看见陌生人一般别过头去,只在张春晓收回目光的时候偷偷瞟她两眼,然后又恋恋不舍地收回眼光。 除了冯二公子,张春晓注意到的另一个人就是历清子。历清子虽然坐得远,但是仍旧排除万难地将自己的目光给放在自己甚至是陈文馨的身上 。张春晓感到不妙,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提醒陈文馨才是。 上一次陈文馨生辰就是这种情况,这一回历清子看来目标跟原来一样,并不只是有一个。 “春晓姐姐,你在看什么呢?”陈文馨注意到了她的目光,转而朝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张春晓忙将目光收回来,掩饰说没什么。然而陈文馨仍旧看见了她目光所到的地方,“那个人是谁啊?怎么还在看着你?” “没什么,真的没什么。”张春晓默默摇了摇头,否认道。两个人的谈话引起了陈文杰和崔忠华的注意。陈文杰忽然看见了历清子的身影,脸色大变。 他似乎明白了,为什么张春晓会是那一副神情了。 崔忠华同样注意到了历清子的存在,他狠狠地瞪了陈文杰一眼,目光里面似乎全是对他的责怪。陈文杰急切地摇了摇头,连连摆手表示自己根本跟这些事情没有关系。 他也没想到自家父母竟然把历清子都给请了过来,如果自己要是知道了,怎么可能会让这个人出现在这里呢? 四个人不尴不尬地低头吃了一顿饭,席间不时会有人来跟四个人搭讪,不论各色人等几乎都有试过。然而每一个人几乎都碰上了软钉子,几乎都被回绝而且悻悻离开。 “抱歉,打扰大家一下。”作为主人,陈文杰代表陈家跟所有宾客敬酒后,气氛才算是热闹了一些,有些人酒过三巡说话就不再那么拘谨,气氛也算是和乐。 “不知道陈公子可否答应小女子一件事情?”忽然有个在主桌旁边的小姐说道,“今日只是行酒令吃宴席也没甚趣味,不如我们姐妹几个,为大家展示一曲,也好给大家助助兴。” 这么一提议,在座的公子哥儿 都开始兴奋地欢呼起来,就连小姐们也都跃跃欲试想要展示自己的才华。张春晓和陈文馨交换了一个眼神,互相低声冷哼了一下。 这样的与其说是献艺,恐怕是在展示自己才是正当的,就好像宫斗小说里面时常会出现的桥段,以自己的长处吸引了皇帝的注意来博取盛宠。 别人可能看不通透,张春晓他们四个却都看的通透。 陈文杰那边不好驳了一个交好世家的小姐的面子,也只好答应下来。于是那个小姐掩唇一笑,下去更换舞衣后,就直接跳了一曲。 不得不说那小姐的舞技实在是高明,一曲跳得绰约多姿,如同仙子下凡。舞衣飘摇仿若一个由红尘织成的梦,让人如痴如醉想要沉浸其中。 张春晓注意到那小姐的目光一直放在陈文杰身上,然而陈文杰就跟没有看见一样,只顾着低头喝茶。张春晓和陈文馨对视一下,一个计划悄悄在心里形成。 “美则美矣,毫无新意,这位小姐,不如您再换一个?”陈文馨忽然高声说道,那小姐听了,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煞是好看。她沉吟一会儿,还是匆匆忙忙下台了。 在她下台之后,很多小姐开始自报家门上台表演,不过很多不一定都是冲着陈文杰或者崔忠华来的。有些人倒是和自己心仪的公子结识,或者被残酷拒绝。然而大部分的全都是冲着陈家大公子来下手的。 陈文馨自然不想要自己的哥哥因为这种事情而被勾引,时时刻刻帮着监督把关。然而莺莺燕燕实在是太多,她最后也不得不觉得心累。 “不如咱们先去竹庭吧,这儿实在是太吵了。”陈文馨低头对张春晓说道。张春晓点了点头,趁着他们不注意,偷偷溜了出去。 第七十三章 诗会 兰庭那边莺莺燕燕还没有结束,张春晓和陈文馨就赶紧趁乱溜出了这里,来到了一会儿要举行诗会的竹庭。 竹庭是宜兰园里面面积仅次于兰庭的庭院,四周满是翠竹,一年四季常是翠绿,与花红柳绿不同,这里的景色向来令人心旷神怡,沁人心脾的翠色,倒是让人看了很是舒心。 张春晓和陈文馨可算是松了一口气,总算是不用看那些粉黛争奇斗艳了,作为旁观者,其实看了也不过是那些伎俩,很没意思。 “我在这儿就开始准备诗会的事情吧,春晓姐姐,你要不要来看看我怎么想的?”陈文馨热情地拉着张春晓来**上,将一副画卷铺开在石案上面,跟她细细讲了起来。 尽管张春晓在现代也算是受到过突击式的高等教育,但是那样的水平,放在古代一看那些文言,就算是半个文盲。张春晓看着那些字有些眼花缭乱,但是在陈文馨的解读下,倒是明白了个大概。 听着陈文馨的介绍,她不时地咂咂舌,撇撇嘴,摇了摇头甚至爆发出一阵惊呼。她看着陈文馨,忽然觉得自己之前只觉得她是一个单纯的娇小姐这种想法实在是太浅薄了。陈文馨的才学,超出了她的想象,印象中,仿若只有脑海中能叫得上来的那几个名字,才能有跟她一样的才学。 她摇了摇头,咂咂嘴,说道:“我的陈大小姐,您这是丝毫不想给他们留一点面子啊。” “那是当然了,虽然说是诗会,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就是再给我明码标价,想让人让我折服呢,”陈文馨翻了一个白眼,低声说道,“可是我父亲母亲怎么会知道,我的要求那么高,他们可不是谁都能符合的,想让我折服,他 们还需要再练几年。” 张春晓默默地在心里给那些人点了一根白蜡烛,此番下来,估计能撑到最后一轮,实在是太难了。 “好了,咱们别说这个了,春晓姐姐,你来帮我布置一下吧。”陈文馨说着,开始拉着张春晓大肆准备了起来。说是诗会,但是这个诗会,张春晓看来怎么看怎么像是考场,几十张席子整整齐齐排列,每张书案上面都是镇纸、宣纸、毛笔、砚台和墨汁,一应俱全,还摆放整齐,一丝不苟没有一点混乱。 张春晓不禁摇了摇头,这哪是娱乐性质的诗会,分明就是考试场地啊。只不过,这个头筹,得到的奖赏,实在是大了一点。 “春晓,一会儿要不你来给我们写判词吧?我看你前几天跟我说我那些诗词的评价,挺中肯的。”张春晓正在欣赏自己的成果的时候,陈文馨忽然对她说道,一脸兴奋的模样,似乎在等着她答应下来。 这个想法让张春晓大跌眼镜,连忙摆手拒绝。她对诗词也就是浅显懂一点,更重要的是,她可是从来没有写过毛笔字啊,写出来一个判词歪歪扭扭像是蚂蚁爬树,那看来怎么会好看呢? 她连连拒绝,陈文馨也没有办法说服她,只好作罢。 另一边,兰庭那儿也算是折腾完了,那些小姐表演也表演完了,献媚也算是完了,陈文杰一个个拍手敷衍地称赞过去,也就没了下文。那些小姐知道自己没有什么机会了,大部分也就痛痛快快地放弃了,转而将目标换成了属意于自己的公子哥儿身上,大部分也得到了满意的结局。 比如冯二公子,就和一个唱了一曲春江花月夜的姑娘心心相印了。冯二公子转而就开始准备跟那个姑娘提亲 ,这样看来也算是美哉。而另一些不肯罢休的小姐则开始另想他法,想要博得陈文杰的注意。 “好了,既然大家也尽兴了,为表诚意,在下准备了一场诗会,还望各位公子小姐积极参加,也算是尽兴了。”陈文杰见闹够了,也就开口打破了乱象,笑盈盈地爽朗开口说道。 这个诗会众人都知道是陈文馨提出来的点子,那些早就属意于陈文馨的公子哥儿们自然期待已久,好不容易等那些莺莺燕燕都下场,他们早就迫不及待,跟着陈文杰去了竹庭。有些腹有诗书而且也想要凑个热闹的小姐也有了兴趣,打算也过去凑个热闹。 于是,去参加诗会的人照样是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来到竹庭,却都被那肃穆严谨的氛围吓了一跳。几个穿着严谨的执事排列在一旁,等候他们的到来,而陈文馨和张春晓坐在主考的位置上,她们底下,是一排一排整齐的书案,仿佛是等着应考。 “各位公子,小姐,来了?”陈文馨见一大堆人过来,站起来,笑意盈盈地对那一群目瞪口呆的人说道,“既然来了,那就赶紧找个合适的地方坐下来吧,一会儿我们会说出考题,啊不,是诗会的命题。” 那些决定参加的人忽然只感觉汗涔涔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才是好的。他们忽然想要打退堂鼓,但是碍于面子还有对陈文馨的渴望,还是硬着头皮选了一个位置坐下。那些小姐们被这阵势吓怕了,有些自觉退出到了旁观者的席位,有些胆大的也跟着找了地方坐下。 “馨儿,你……你这是,”陈文杰看到这个场面,实在是吓了一跳,他话到了嘴边吐不出来,最后还是无奈地叹息一声,“你这是何必呢?非 得要这样吗?” 本意是娱乐和交流的一个诗会,一下子就被陈文馨弄成了应考,谁心里会痛快? “我早就说了,如果要举行诗会,那就要按照我的想法来,如果诸位不想参加随时可以退出,我不在意一个人的去留,大家都是随意的,”陈文馨却毫不在意一般,张口就是反驳,“所以,哥哥还有什么话想说?” “可是也不至于这样吧?” “按我来看,就是至于,不然怎么会看出各位的才学呢?哥哥如果要是没有什么异议的话,就坐下来开始吧。”陈文馨笑意没有减掉分毫,伸手让陈文杰坐在离自己最近的一个“考位”上面。 面对陈文馨的话语,陈文杰竟然找不出半分能反驳的话来,他想了半天,最后还是认命地点了点头,走过去坐了下来。只能说,陈文馨向来拿他当枪使倒是很熟练。 陈文馨这才点了点头,转身给了执事一个眼色。执事会意,将写满了要求的卷轴在众人面前打开。陈文馨则站起身来,朗声说道:“诸位公子,小姐,此次诗会的要求都在这里,希望大家谨慎遵守,并且能够将自己的才学发挥出来。恭祝大家玩得尽兴。为表公平,小女子将和兄长一通参加,以表示我们的诚意。” 聪明的人都看出七八分来了,陈文馨此番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不想让任何人赢,陈文杰纯粹就是她拿来当靶子用的罢了。陈文馨自己就已经是才华横溢,陈文杰更是有了名的学富五车,那些人想要赢,怕是难上加难了。 有些人已经面露难色,有些人则惴惴不安想要离开。然而此时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参加。 旁观者有的幸灾乐祸有的则在看好戏,这才是 真的较量,还不知是谁能拔得头筹呢。 “第一题,既然这儿是竹庭,不如就以咏竹为题作一首诗,七言绝句就好,至于韵脚……”执事拿上来了写着韵脚的小木牌,陈文馨一抽,是十四,于是笑道,“那便是十四寒的韵了,既然如此,那就先不限韵字了,两炷香的时间内完成,可好?” 陈文杰的神情仿佛要将陈文馨给除之而后快,而陈文馨则回了一个轻飘飘的眼神,里面满是轻蔑。 陈文杰没有办法,只好低下头冥思苦想。众人见那一支又长又细的檀香已经点上,于是忙不迭地开始作诗起来。 “春晓姐姐,不如咱们先去拿一些茶点过来,边吃边说这个该怎么写如何?”张春晓楞了一下,很快就被陈文馨给拉走了,她有些慌张,忙不迭地想要阻止她。 但是陈文馨偏偏就是如此执拗,偏偏去了东屋拿了茶点过来,放在书案上面,一边吃一边开始跟她低声调笑起来,仿若根本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一样。 这让张春晓不由得想起了《红楼梦》里面的林黛玉和史湘云。她把劝解的话全都咽回了肚子里面,毕竟如此恃才放旷,也是真的有才才能做得出来的。 果然,底下的人皆汗颜,有些人则提前放弃,而有些则仍旧顽强。陈文杰很快便有了思路,提笔洋洋洒洒写了八句就递给了陈文馨,还不忘在同时甩给她一个白眼。 陈文馨同样回敬一个白眼,低下头看陈文杰的稿子。不得不说,陈文杰恐怕是陈文馨唯一一个可以拜服的身边的人了。张春晓偷偷看了一眼,也不得不称赞陈文杰的才华。字字珠玑不说,立意也是新颖,让人叹为观止。 就冲这字也不得不说实在是好啊! 第七十四章 出乎意料 张春晓看得呆了,将目光放到了台下的陈文杰身上,正好对上了陈文杰的目光。陈文杰昂起头来,一副骄傲自豪的样子,好像在期盼张春晓和陈文馨的夸赞。 然而陈文馨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干脆利落地甩了台下人一个大白眼,然后继续欣赏起来其余人的作品。 不得不说,在看了好作品之后,若是再看平庸之作就会觉得入不了眼,不想看下去。难为陈文馨只能一一看过,张春晓在看了某个公子的作品之后,就再也不想看那些人的作品了。 “诶,你看,这个不错。”陈文馨仿若得了宝藏一样,将一份稿子放在她的面前。张春晓一看,字写得倒是板正,立意也蛮新颖,就是少了点老练。一看便是初学者敢于发言,少了那些过分雕琢的感觉,的确是不错。 “看样子是个小姐写的。”张春晓说道。陈文馨挑起眉毛,朝着那个人的方向扬了扬下巴。那个姑娘模样长得周正,不算好看也不算难看,但是看着气质是好的。张春晓现在明白,所谓腹有诗书气自华是什么意思了。 陆陆续续也有人交了作品。一炷香已经烧完,第二炷香都已经烧了一半。张春晓实在是按捺不住,压低声音对陈文馨道:“时间马上就没有了,你想好要写什么了吗?” “不急,不急,”谁知陈文馨却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继续看着那些人的作品,好的不好的分开来放。等到香又烧了一半的时候,她才放下手中的纸,提笔蘸墨,洋洋洒洒开始写了起来,“不着急,等一下,你就瞧好吧。” 张春晓见陈文馨开始写,从题目到第四句行云流水一般写了下去,不由得啧啧称赞。陈文馨旁若无人地写 着,一会儿一首诗便一气呵成。 张春晓除了佩服,没有别的话可以说了。她接过陈文馨的稿子一看,忽然觉得刚才看见陈文杰的就说叹为观止是早了一点。陈文馨的诗虽然立意比较常见,但是胜在写法的精妙,巧却不嫌雕琢,就像是一件浑然天成的艺术品,精美而不可方物。 陈家兄妹不愧是书香世家的子女,从小就受到极好的教育,两兄妹的字也有些相似之处。只是陈文杰的字更为大气,陈文馨的字更为娟秀。张春晓不知道自己写出这么一手行云流水的字,要花上多长的时间,她只知道,陈家兄妹这两个人,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天才。 陈文馨刚才写字的样子,脱去了平时的活泼和娇气,模样温和娴静,就像是从画里面走出来的仕女一般,端庄风雅,在那一刻才显示出大家闺秀的样子。这样的陈文馨,倒是让张春晓更加佩服了起来。 她本来没有什么文墨用来附庸风雅,现在看来,其实古人的生活倒是多了一些闲静致远的意味。当她第一次那么近距离地看了他们的风雅的时候,却只觉得美好,却如此可以接近,可以在旁边观看,甚至可以跟着评头论足,可以真的参与到其中。 很快,两炷香的时间就过去了。张春晓也将自己手里的稿子整理好了,和陈文馨一起拿去跟崔忠华评论一下。崔忠华的意见跟陈文馨的基本一样,写得好的里面,有陈家兄妹、那个被陈文馨点名的小姐的作品,还有挑出了近一半的人的作品。 只是写得好的里面,张春晓看见了历清子的作品。历清子也是十年寒窗苦读,平日里读书也很是用功,写出来的东西不能说很好,但也不能说不 好,更重要的是,他写的东西竟然特别对陈文馨的胃口。 张春晓赶忙拿了陈文馨的作品来看,果然有异曲同工之妙。要不是陈文馨和历清子之前几乎都没有什么交际,她甚至想要怀疑历清子是不是故意为之。 这一下让张春晓意识到,历清子的心计之深,估计超出了她的预想。她没来由地有些焦急,想要阻止这一切。她明显地有了预感,掌握这一场诗会大局的人,估计不是陈文馨,而是那个一直坐在底下的历清子。 他今天的目的绝对不止是她自己,肯定还有座上的陈文馨。他肯定已经考虑好,甚至打听清楚了陈文馨都喜欢什么样的诗文,精心谋划了自己的一举一动。 “馨儿,要不然,”张春晓挑出历清子的诗作,摇了摇头道,“这个,还是别让他进入下一轮的题目吧。” “为什么?不是写得很好吗?为什么你们都不太同意这个?”陈文馨眨了眨眼睛,一副不解的样子,似乎笃定了要让这个人参与。张春晓吞吞吐吐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跟她说明白这件事情。 毕竟周围还有很多人,且不说陈文馨是信还是不信,在这个场合也不适合说这些事情。张春晓和崔忠华对视一眼。崔忠华也明白她的意思,只是摇了摇头让她不要声张,从她手中拿走了历清子的诗作,放在了晋级的那一摞:“文馨说得对,写得好就应该让他进入下一轮。” 张春晓无奈,也只好默认了。 本来就有将近三分之一的人放弃或者写不完,于是到了第二轮的人,基本上也就只有原来人的三分之一差不多。执事撤了剩下的席位,看着底下寥落的几个人,张春晓忽然感叹陈文馨实在是 太狠了。 而那些胜出者的诗作,全部被执事展示在竹庭里面供人观赏。所有公子和小姐都兴致勃勃地旁观,称赞声此起彼伏,很多人在看了别人的作品之后自愧不如。尤其是以陈家兄妹为上,几乎所有人都在赞叹两个人实在是难得的才子和才女。 “第二轮,依然是两炷香的时间,”陈文馨思忖片刻,才对着底下说道,“以咏兰花为题,用前贤们的诗作来组一首五言律诗,不可有自己的创作诗句。为了表示公平,我也将一同参加。春晓姐姐有没有兴趣?” “不了,我没兴趣,我也写不出来。”张春晓连连摆手,低声道。她怎么会听不出来陈文馨是故意这么说的?陈文馨听完大笑不止,也不再为难她。 “你本来不是说一炷香的吗?”张春晓看着执事在香炉中点燃了一支长长细细的檀香之后,低声问道。 “我看上一轮好像能晋级的不多,所以就想着还是放宽松一点吧。”陈文馨有些不自在地说着,目光似乎在朝着某个人的方向瞟了过去。 张春晓注意到那个人是历清子。她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陈文馨从来没有这么不自在过,也没有一个人让她露出如此不自然的表情,更不可能让她做出宽松的条件。 除非是陈文馨真的在意起他了。 张春晓刚想要跟陈文馨说什么的时候,陈文馨却摇了摇头制止了她:“别说话,这次我得好好想想了。” 此番题目更难,更多人抱着看好戏或者望而却步的心态去看这回的题目了。说是找现成的诗句来组成一首诗,但实际上不能有任何自己的诗句,也不能篡改,能找到一首诗符合对仗和韵律就已经是难了,更何况还限定 了题目。本来就是戴着镣铐起舞的诗,现在更难了。 就连陈文馨这一轮都不敢像上一轮一样随随便便就作一首诗出来,而是低下头来冥思苦想,总是写一句就划掉一句,好半天才能涂涂抹抹地写完一首,然后誊写出来。陈文馨的这一首只能算是发挥失常,整首诗只能算是中规中矩,平淡没什么闪光点。 倒是陈文杰和历清子有如神助,飞快地誊写出一篇交了上来。两个人不相上下,精彩得让张春晓想要拍案叫绝。 就连崔忠华都看出来了些端倪,皱着眉头对陈文馨道:“文馨,你说实话,你到底是怎么了?这实在是不像你的水平。” “没有啊,就是我想出来的,可能是上一轮耗费了太多的精力吧?”陈文馨说着,目光躲躲闪闪,不想看崔忠华的目光。 崔忠华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反驳陈文馨的话。她上一轮又是吃东西又是赏花又是聊天的,说她费了太多的心思和精力,谁都不会相信的好嘛? 张春晓也能看出来她的小心思,她实在是忍不住,将陈文馨拉去了一边,正色对她说道:“馨儿,我不管你怎么想的,你赶紧停止这个诗会,要么把历清子的参加资格免去,不然的话会出事的。” “怎么了?春晓姐姐,你今天真的有些奇怪,”谁知陈文馨却不在意似的,开口就是反驳,“那个历清子跟你究竟是有什么过节?你是不是早就认识了他?他之前是得罪了你还是怎么了?你要这么对待他。我说过只要写得好就能接着参加下去,这不是让我难堪吗?” 张春晓明白,若是再说下去,恐怕她就要跟陈文馨吵起来了。陈文馨似乎也感觉了出来,闷闷地不想说话。 第七十五章 头筹 两个人闷闷不乐地回去,崔忠华都能看出来两个人之间恐怕是有了什么麻烦。他不擅长去解决这种女人之间的麻烦,更何况看情况应该是跟历清子有关,而这件事情,解铃还须系铃人。 陈文杰也察觉到了两个人之间的诡异气氛,也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崔忠华丢给他一个责备的眼神,他也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 崔忠华也只好先挑出来几个比较好的人,加上陈家兄妹,不过十个人,里面只有两个姑娘,当然,其余的六个人里面,有历清子。 而最后一轮,陈文馨采用了飞花令的形式:“两位一组,同时行飞花令,先接不上来的罚酒三杯,接上来的,最后与小女子或兄长比试。” 执事将四种不同颜色的竹签放入签筒中,八个人抽中了同样颜色的就是一组。历清子和那个被陈文馨点中了觉得不错的小姐为一组,而陈文馨,自然而然就跟自己的兄长为一组了。 “馨儿,既然是你要求的那哥哥就不客气了。”陈文杰说着,气势高了一截,摩拳擦掌打算要大干一场的样子。 然而陈文馨却微微一笑,转而对自己的哥哥说道:“哥哥,抱歉了,这回馨儿一定要赢。” 什么情况?! 陈文杰只想要当头给自己妹妹一个棒喝,怎么回事儿?不是说好了这回她要输,让陈文杰故意赢的吗?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果然女人的心都是海底针是吗? “馨儿,你怎么?你跟哥哥老实说是不是……”陈文杰气急败坏,刚要开口说的时候,却被陈文馨干脆利落地打断了。 “废话少说了,哥哥,快点开始吧,底下的都开始了。”说着,陈文馨朝台下扔了一个眼神,果然,台下那四组都开始争 先恐后地开始行令了。陈文杰也没有办法,只好和自家妹妹也一起玩起了……飞花令…… 所谓飞花令,就是每个人轮流说关于某个题眼的诗句,至少两句。所谓题眼,也就是每一局指定的那个字,而诗句之中,必须隐含那一个字。 这一次陈文馨指定的字是“红”,于是整个院子内红字开遍。张春晓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些文人墨客舞弄文墨,整个人都处于某种慌乱和不安之中。 谁能跟她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情况?! 有哪个古人说过这句诗吗? 有没有解说的啊喂! 她渐渐忍不住了,索性起身离开了竹庭。走出竹庭的那一刹那,果然她觉得身心都开朗通透了许多。她深吸一口气,傍晚的空气有了些凉意,沁人心脾倒是很舒服。郊外宜兰园的人已经少了很多,风景依旧,只是看着有了些黄昏的寂寥。 不过总比竹庭里面那紧张的气氛要好多了吧! “是不是觉得闷得慌?”她没有注意到崔忠华也跟着她走了出来。他走到张春晓的身边,并肩和她看着天边日落,“知道你其实不喜欢这些,难为你了。” “没什么,主要也是陪着馨儿,馨儿自己开心了,就好。”张春晓摇了摇头,畅快地吸了一口气。 崔忠华看着她的侧脸,双眼微眯,半晌才开口道:“可我看,你并不是那么开心,刚才你和文馨,似乎有些不痛快。” 提到这儿,张春晓刚才舒畅的心情立马又低落了下来。她低着头,半晌才开口说道:“是,因为历清子,刚才馨儿说话有些急了。我还没有见过馨儿为谁竟然这么冲动的呢。” “我也是,”崔忠华点了点头,似乎很同意张春晓的说法,“文馨虽然看上去没头没 脑的,可是心里其实是明镜儿一般清楚。她自然不会因为谁而伤了你们姐妹之间的和气。这样看来,文馨怕是真的很欣赏那个历清子。” “就因为历清子写了几首好诗吗?别开玩笑了!”张春晓忽然觉得匪夷所思,一个人偶尔写出一篇好作品,只要他有一些文学底蕴,只要他读过书写过诗,恐怕不是什么难事吧?而且不是她怀疑谁,徇私舞弊这种事情,如果想,那是绝对可以做得到的,不管用什么手段。所以张春晓实在是不能以这个,来判定一个人究竟有没有才华。 然而崔忠华却摇了摇头,对她说道:“可能你是真的不理解,高处不胜寒,一个能与她比肩的人有多难得。而且你估计时间长了就会明白,对于文馨来说,一个知音有多重要。” 张春晓忽然想起了历清子那首跟陈文馨几乎是异曲同工的诗,不由得胆战心惊。 或许,他们都低估了历清子这个人。 “说起来,”崔忠华忽然开口,似不经意一般提到,“如果是你,你在不了解一个人的时候,却提前知道了他很有才华,那你会很欣赏他吗?” “如果是我的话……”张春晓低头沉吟一会,最后默默地点了点头,“如果是我的话,我可能会很欣赏,毕竟我不了解他,但是他的才华就足以让我叹服的话,在那个时间点,我是不可能想到其余的因素的。自然,我会很欣赏他。” “那如果你因为才华而属意于他,却被告知他是一个人品缺乏的人,你会怎么想?” 张春晓明白,这个问题,恐怕跟陈文馨现在的处境很有关系。她谨慎地考虑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我当时肯定会难过,但如果告知我的人是一个足够信任 的人的话,我一定会把这句话放在心上,然后自己去查明。眼见都不一定为实的现在,光凭耳听怎么可能就能认定一个人呢?” “希望文馨也能这样想吧,但有的时候,对一个人的喜爱真的可以蒙蔽双眼,”崔忠华默默地点了点头,“我觉得,你得找个机会跟文馨说明历清子的事情。” “那是肯定的啊。”张春晓长叹一声。 这个道理她自然懂,既然陈文馨把她当真朋友,她也会把陈文馨当做真朋友,她怎么可能看着自己的真朋友往火坑里面跳呢?她虽然没有办法收拾住陈文馨对历清子的欣赏,但是做到让她了解历清子这个人,她还是可以的。 只是她需要时机,现在的陈文馨恐怕什么都听不进去。而且,在知道了她曾经和历清子有过婚约之后,对她怎么看的还不一定呢。张春晓忽然又想起了之前差一点就成了的那个冲喜的事情,更加烦恼。 如果陈文馨对自己的信任消失了,那自己祖母造的孽,恐怕要全都报应在自己的身上了! “对了,有件事情我还想问问你,”崔忠华忽然轻咳一声,把脸瞥了过去。张春晓瞅见了他耳根子有些可疑的绯色,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夕阳的错觉,她并没有将这个放在心上,“你……喜欢有文墨的人吗?” “啊?”张春晓有些莫名其妙,“你问这个干什么?” “就是,问问而已。你不需要知道为什么,只要说喜不喜欢就行了。”崔忠华装作一副面色如常的样子来。 张春晓虽然有些怀疑,但还是老实答了:“虽然我不是很喜欢所谓附庸风雅,但是必须说,如果一个人真的有才我还是,蛮欣赏的,不能说喜欢,得看人了。” “没错,这 个事情,得看人。”崔忠华的语气有些说不出的怪异。 崔忠华点了点头,好像了解了什么一般。张春晓不得不岔开话题说道:“好了好了,溜了这么长时间,他们要是察觉了那就不得了了。赶紧回去吧。” 说着,张春晓转身就往竹庭走去。崔忠华笑得爽朗,特意等张春晓走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他才回到竹庭里面去。 只见台下八个人里面已经决出两个胜者正在行令。让崔忠华没有想到的是,历清子竟然在那两个胜出者之间,台上陈家兄妹两个人似乎也决出了胜负。从陈文杰那恨铁不成钢、陈文馨势在必得和张春晓无可奈何的表情里面,就能判断出来到底谁胜了。 崔忠华也不得不承认,历清子这个人,要么是真的有两把刷子,要么是真的有满肚子的心计。 时间已经到了日落,而那两个人也已经分出了胜负。历清子以一张嘴把那人说得面红耳赤,好几次嘟囔着说不出话来。就这样,历清子靠着自己的努力获得了跟陈文馨对决的机会。 不过剩下的那七个人,陈文馨也是非常赏识,送了许多礼品给人家。接下来,她就摩拳擦掌准备跟这个相当于是“第一才子”的人来对阵了。 张春晓远远地跟崔忠华摆了摆手,表情中满是无奈。崔忠华明白,她估计是已经尝试过了,但是结果显而易见。 剩下的还待在竹庭里面的人全都打起了精神,当然,全靠执事拿上来的茶点和茶水撑着。他们全部拭目以待,看着今天折腾了半天终于选出来的两个人,究竟谁能真的拔得头筹。 台上,陈文馨和历清子也早就已经****。陈文馨看着历清子的眼神,多了几分欣赏,甚至是某种程度上的仰慕。 第七十六章 花有清香 陈文馨的这种仰慕说实在是十分危险的,但是任何人作为旁观者都不能说什么,毕竟陈文馨实在是倔强,认定了的事情无论谁说都没有办法扭转过来。 当时已经是临近夜晚,月上南楼,竹影萧萧映在墙壁上,仿佛在墙上绘了一幅会动的光影斑驳深深浅浅的水墨画。有些人已经三三两两回到了家里,而更多的人仍旧留在竹庭,赏月色,赏诗会,赏竹影,也算是一段佳话。 而陈文馨也发话开始定了今天的题目:“历公子实在是好样的。今天能遇见历公子也是小女子三生有幸。历公子看今日这月色如此美好,不如我们就以‘月’字为题行令,历公子看如何?” “文馨小姐所言极是,以这个字为题自然是好的。”历清子也丝毫没有不同意的态度,微笑着彬彬有礼地对陈文馨微微欠身。 此举似乎让陈文馨更加欣赏他了。两人掷骰子决定了谁先谁后,陈文馨轻咳一声,第一个行令道:“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 而历清子也毫不示弱:“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谁也不跟谁相让,虽然两个人脸上的神情都是温和有礼,看着对方的眼神也越来越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暧昧。张春晓一边提着一颗心,一边盼着这场闹剧能早一些结束。周围的人也都提着一颗心,看着究竟这场对决谁输谁赢。 果然是才子佳人的对决,张春晓也不得不承认,历清子和陈文馨在诗词上面都有颇高的造诣。两个人你来我往非常精彩,有些词句不仅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了。而且两个人似乎故意吊着观众的胃口一样,故意拖到时限才说出下一句,让比赛多了一点惊险和刺激之感,精彩程度 让所有人都不得不叹服。 张春晓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竟然沉陷在里面,对某个人胜出的寄托也越来越深,但是现在的局面,竟然谁也说不上来到底谁会赢。 本以为这场对决会持续很久,然而没有过多久以后,历清子说了一句:“春宵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阴。”后,陈文馨竟然沉默了很久,脸上有了一丝可疑的红晕。 “我想不上来了,认输。”正当几个人猜测着陈文馨的意图的时候,陈文馨却忽然开口说道,微微颔首表示自己认输。 底下的人惊呼,谁也没有想到陈文馨竟然会认输,更没有想到的是陈文馨是自己输掉的比赛。 “馨儿,你疯了吗?”陈文杰悄悄拉住陈文馨的袖子,急切地开口责问道。然而陈文馨却丝毫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反而郑重其事地又宣布了一遍,她输了这场比赛,历清子的才华令她折服。 “不就是背几句诗吗?至于让你故意输给他?”陈文杰更加急切地问陈文馨道。 谁知陈文馨竟然瞟了自己哥哥一眼,义正言辞地说道:“哥哥,难道您觉得这世上就没有人有才了吗?天知道能背出这么多诗句并且可以化为己用就已经是了不得了,您还觉得他没有才华吗?难不成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活该输给我们吗?” 陈文杰语塞,最后也只好放弃,任由陈文馨自己胡来。陈文馨这才端正大方地走到了历清子的面前。张春晓分明能看得出来,她的目光灼灼,里面满是希望、惊喜、激动与,仰慕。 或者是,爱慕。 “历公子的才学让小女子拜服,小女子只觉相见恨晚。”陈文馨看着他,好半天才说道,似乎正压抑着自己心里将要奔涌而出的激动。 “陈小姐才华横溢, 也是在下所佩服的。在下三生有幸,能与陈小姐相识。”历清子也微微鞠躬表示敬意,双眸中似乎也含着对她的仰慕。只是他的立场实在是太复杂,张春晓没有办法判断出来他究竟对陈文馨是什么想法。 一番折腾下来,陈家兄妹跟崔忠华和张春晓开始送客,还好今天还算是尽兴,许多人表示对他们的赞赏。等到人走得差不多的时候,张春晓却看见历清子仍旧立在竹庭里面,还没有回去。 她有些疑惑,刚想上前问个究竟的时候,却见陈文馨拿着一个用浮光锦包裹的包袱朝着历清子走了过去。她心生疑惑,偷偷躲在一角看他们的究竟。 陈文馨看见历清子仍旧在原地按照约定等着她的时候,心生喜悦,忙朝着他招了招手:“历公子,让你久等了。” “没关系,也没有等多久,既然是陈小姐的约定,那在下等多久都没有什么关系。”历清子同样双眸含笑,开口对她说着。 陈文馨的脸微微发红,她将手中的包裹解开,将里面的东西露出来给历清子看:“其实也没什么事情,这个是我的一点小心意,还望历公子笑纳。” 说着,陈文馨竟然不好意思了起来。而张春晓也看得真切,不由得惊讶得捂住了嘴巴。陈文馨手里的那个,分明就是一方难求的歙砚。 谁不知道歙县的矿石丰富,是做砚台的上等材料,最上乘的甚至送进宫去做贡品。质量平平的歙砚都已经是很珍贵了,何况陈文馨手里的这一方绝对是上品。 果真是为了自己喜欢的事物和人,任何人都可以付出一切的啊。张春晓只是看看就觉得有些肉痛,然而陈文馨竟然如此云淡风轻地把这个东西送人了。 “这,这东西太贵重了,陈小姐,恕 在下不能收。”历清子也同样觉得惊讶,这么重的礼恐怕他自己也收不起了。他连忙将它重新包裹起来,推辞道。然而陈文馨却更加坚定地坚持自己的想法,将包裹又塞回了历清子的手里。 “你收着吧,是我的心意,也是你该得的,本来就是想着要拿我自己的一样东西送出去的。这砚台我用了好些年了,也很旧了,不值什么钱,你拿去吧。”陈文馨说着,竟然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在一旁躲着的张春晓可是惊愕不已,看着两个人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她怎么记得原来定的礼物不是这个啊?怎么一下子就想要送这么贵重的东西还推辞说没几个钱。 陈文馨恐怕在那一刻真的忘了私相授受四个字怎么写了。张春晓实在是看不下去,赶忙走上前,将砚台从历清子的手里夺了回来,塞到了陈文馨的怀里,不顾陈文馨惊愕的目光,指着历清子厉声说道:“我不管你什么打算,请你离馨儿远一点。馨儿不差你一个,我们也不想添你一个。走,馨儿,我们走。” 说着,张春晓就要拉陈文馨离开,然而陈文馨却一副不在意的样子,甩掉了张春晓的手,将那包裹塞给历清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做什么事情,跟你没什么关系吧?请你不要插手我的想法好吗?就连我哥哥都不会制止我,你算什么?” 张春晓有些惊讶,心底忽然一股彻骨的凉意蔓延全身,她看着陈文馨的背影,有种说不上来的陌生感。 倒不是陈文馨这么冷淡和决绝地对她,而是她这般将她当做敌人的做法实在是让她难以接受。不过是为一个人,还是一个品行不端的男子,她就这么当曾经亲切地叫姐姐的人为陌生人和敌人。 不管是谁, 心里都会不好受的吧?张春晓不想承认,当时其实她心里有那么一点无助。 “怎么样,春晓,是不是心里很难受?”正当她黯然神伤的时候,忽然听见身后一个声音带着笑意对她说道,“没事,不过是误会而已,我相信以你们的感情,你们会很快和解的。” “这件事用不着你来评论什么,”张春晓眼眶发红,恶狠狠地瞪着历清子说道,“你现在忍心也得了,东西也得了,赞誉也得了,你满意了是不是?你在我面前炫耀有什么用呢?” 历清子听到她这番话,笑得更加开心了,掂量着手中的东西,口中发出啧啧的声音:“说的没错,我过来吃了一顿好的不说,还让馨儿那么喜欢我,还给了我这么珍贵的东西,还是她用过的,不亏。” “你是在跟我炫耀?”张春晓的黯然神伤一下子全都烟消云散,她冷哼一声,鄙夷地看着他的洋洋自得,“不好意思,我不稀罕。” “那是自然,凭你和陈家的交情,还有你曾经跟陈家差一点就成了的关系,怎么可能会在乎我这一点点小恩小惠?”历清子摇了摇头,仍旧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所以,我这样的,也就只配让陈小姐喜欢,让她给我这么一方自己钟爱还用过的东西了。说实话的,春晓,你和馨儿之间,本来我是差不多对待的,可是……” “你以为我在乎你所谓的青睐吗?你觉得就凭你能让馨儿属意于你?劝你还是不要痴心妄想了!”张春晓厉声说道。 “的确,本来应该是痴心妄想,可是你看刚才的馨儿,像是我痴心妄想吗?春晓,如果你是吃味了的话,其实我还是可以考虑考虑,让你也跟着我的,毕竟我也的确不舍得之前跟你的缘分……” 第七十七章 两难 不要脸! 张春晓怒不可遏地转身快步离开,一点让他再跟自己说一个字的余地都没有留下。 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回去的时候仍旧是四个人坐在同一辆马车里面,然而和来的时候不同的是,这回四个人都是安安静静的,不同于来时候的兴高采烈和谈笑风生。四个人除了一天的疲累,更多的还是对对方的失望还有痛心。 张春晓不知道该怎么跟陈文馨说话,自从她那么对自己说话之后。陈文馨同样也觉得自己说得太重了,可是两个人都是死要面子的人,自然谁都不愿意先退让一步。 “我说你们可真是奇怪啊,怎么之前好的跟一个人似的,现在就生分成了这个样子。”然而陈文杰察言观色的能力总是差那么一点儿,笑着把尴尬的源头就这么捅了出来。这下倒好,让所有人都不得不尴尬了起来。 “你少说两句吧。”崔忠华暗暗掐了一把陈文杰,恨铁不成钢似的咬牙切齿说道。 “行行行,我不说了。那个,馨儿,你看看你的东西都拿全了吗?省得我们明天还得回宜兰园一趟。”陈文杰说着,打开了两个人的包裹,重新检查了一边。 张春晓和陈文馨忽然心虚了起来,张春晓看着陈文馨那不自在的表情,似乎明白了什么,只好选择一言不发。 “诶?怎么不见了?馨儿,前些年爹去歙县给我们带的那方歙砚去哪儿了?怎么只剩下我的这一个了?”陈文杰张口问道。 张春晓惊愕不已,陈文馨可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连自己父亲送给自己的东西也敢送出去了。她没有选择说出来,这些话解铃还须系铃人,必须陈文馨自己交代清楚才行。 “送人了。” 陈文馨低下头,好半天才鼓起勇气似的张口说道。 “什么?!送人了?你怎么能这么擅自妄为,你怎么从来没跟我商量一下?你送谁了?你知不知道若是父亲发现了会多伤心?”陈文杰果然急了,声音都抬高了好几个调。崔忠华见状,忙安抚陈文杰,以免他说出什么过激的话来。 陈文馨低下头不想说话,看着她这副模样,陈文杰忽然明白了什么,试探着问道,语气有种崩溃的感觉:“你不会……把它送给那个人了吧?你跟哥哥说实话。” “对,没错,就是这样,怎么了?父亲既然送给我了,那就是我的,我随意处置其实没有什么关系吧?”陈文馨也仿佛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对陈文杰高声说道。 “馨儿,你究竟是怎么想的!”陈文杰愤怒不已,他语塞半天,才开口接着说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就算是你的,父亲若是知道了该多伤心。何况你为什么要把这么珍贵的东西给他这样的人呢?” “是啊,文馨,你这样确实欠妥当。”就连一向都是持保留意见的崔忠华也不得不开口表示站在陈文杰这一边。他也确实不太相信,一向听父母话的陈文馨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你们为什么都这么反对这件事情,都觉得是我做错了是吗?”陈文馨不可思议似的,张口就是反驳的语气,“都觉得我是脑子一热吗?而且为什么你们对他的怨气就那么大?为什么就都那么对他有意见?” 尤其是看着张春晓的时候,那语气严厉了几分,仿若在谴责张春晓和历清子曾经有过什么特殊关系一样。 其余三个人面面相觑,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先不说陈文馨究竟有几分把 握能信了并且听了他们的话,陈文杰更加在意的是,自己妹妹若是听了这些话,心里究竟有多难过。相比于妹妹的心情,陈文杰还是选择先按兵不动。 毕竟妹妹也只应该是浅薄的喜欢而已,应该还不至于到了非嫁不可的地步。只是他们现在都没有预料到,陈文馨只在那一刻,就已经想通了所有的事情。日后他们确实有后悔过,但是恐怕再选择一次,也没人能扭转陈文馨的决定。 “馨儿,这些事情你现在管不着,你不用知道。你只需要做到以后跟那个人不要再来往,离他远一点,那就好了,可以吗?”陈文杰纠结片刻,还是决定不告诉陈文馨真相。他实在是不想看见陈文馨失望之后的那种闷闷不乐的感觉。 “哥哥你真的是有意思,”陈文馨一副觉得这群人不可理喻的样子,好半天才开口说道,语气中似乎全是鄙夷,“一边说不要我管这些事情,一边又不告诉我实情,你们都当我是三岁的孩子吗?这么在这里给我打马虎眼有意思吗?你们是不是成心不想让我接近任何人?那干脆不要让我出生好了,非让我来这个世上走一遭做什么?” “馨儿,你现在说话怎么这么不懂事!”陈文杰有些怒气,更多的是悲哀,自己一向乖巧的妹妹如今却这么跟自己说话。 还是为了一个品行不端的男人这么跟自己说话。 陈文馨似乎也觉得自己说话过分了,于是低头不再说什么。她的心里也是难过的,说出这些话也是无心之失。可是她更难过的是为什么每一个自己最看重的人都不认同自己,都不理解自己,而只是把自己当做一个需要保护的人,可是根本不在乎自己究竟需不需要这 种保护。 几个人闷闷不乐地回到了家里,原本开心的踏青最后竟然以这样的情况收尾,确实是所有人都不想看到的。 不过纵然张春晓再怎么伤心,自己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的。她第二天就去了清溪镇,和老爷子接头了之后,就开始忙活起了店铺重新整修的事情。 老爷子的人脉似乎超出了张春晓的想象。老爷子不仅多给她介绍了些供应货物的商家,也介绍了许多可以做木工活和清洁活儿的工人,而且价钱都非常低廉合适。有了老爷子的帮助,张春晓可谓是如虎添翼,而且省下了自己的一大笔开支。 “你不在的这些天,我让人把店里的地板修了修,现在跟新的一样。你看看,还满意吗?”果然,店里的地板全部换成了新的木头,全都是打磨好刷上了漆的,没有扎脚的木刺。张春晓自然满意,连连称赞。 “过几天如果你看着可以的话,就把货物搬进来开业吧,这些天,我会找人把店里面好好地清扫一番,你尽管放心。”老爷子说道,抹了一把货架上面的灰尘,皱了皱眉头,果然,因为自己的疏于打理,上面的灰尘已经积了半寸厚了。 “真是麻烦您了,让您费了这么多心思,实在是抱歉。”张春晓见老爷子如此上心自己的事情,不免有些惭愧地说道。要开业的是自己,然而替自己忙前忙后的,还是这家店原来的主人。 “没事,有人能帮我让这个店重新开张,我就已经很满足了,你需要什么,尽管说,不用客气。”老爷子面色如常,仍旧是那般和蔼。张春晓更加不好意思,跟老爷子说了两句,就让他先回去休息了,自己来掌控整修的事情。 陈文馨一早就出了 家门,来到清溪镇上面。她记得张春晓说过,自己救过的一个老爷子将店铺租给了她,现在她应该在自己的店铺里面张罗事情。于是她来到清溪镇,就开始一家一家地找了过去。果然在一个偏僻的街道那边看见了张春晓的身影。 她一边惊讶为什么这个店铺这么偏僻,一边想着打开话题的说辞。她想了半天,犹豫很久也没有往前走一步,反而是张春晓发现了她,先一步开口说道:“馨儿?你怎么来了?” “春晓姐姐……”陈文馨无奈,只好转过身来,看着她半天,犹豫半晌才开口说道,“春晓姐姐,你有空吗?能否借一步说话?” “可以,不过你先等一下,我这儿活儿还没干完呢。等我忙完了,咱们就走。”张春晓快速将手里的活儿解决了,跟老爷子道别后,才走到陈文馨旁边。 “我们去那家酒楼吧,你供货的那个酒楼。放心,我请你。”陈文馨说道,拉着她往酒楼走了过去。 酒楼的掌柜的不由得对张春晓刮目相看起来,她自己来这里吃饭就不说了,两次还全是别人请她。他们不由得开始怀疑张春晓的身份,甚至开始揣测她究竟跟那些非富即贵的人家有什么交集。 既然如此,他们便更殷勤地招待了两个人,给了她们最上等的包间。陈文馨点完菜后,两个人之间的气氛莫名地有些诡异。 两个人都有些尴尬,毕竟昨天的事情在先,谁也不可能那么快就把那些事情释然。张春晓明显感觉出来陈文馨有话想跟她说,但是陈文馨扭扭捏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倒像是等着张春晓先开口似的。 “馨儿,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我听着。” 张春晓终于受不了,开口问道。 第七十八章 执意 “春晓姐姐,既然你问了,那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陈文馨鼓起勇气似的,开口对张春晓说着,“我这次,是特意想问问你,历清子的事情。你是跟历清子早就相识了并且关系非同一般,对不对?” 看着陈文馨认真的样子,张春晓知道她是想要认真地问她这件事情,甚至已经不顾昨天闹成那种尴尬的局面。张春晓思忖片刻,还是开口实话实说道:“没错,我很早之前就认识了他,并且曾经和他关系不一般。在我刚出生的时候,我的父亲就和历家给我订了娃娃亲,对象就是历清子。” 陈文馨点了点头,神情有些痛苦,似乎早就预料到这种事情一般。她看着张春晓,好半天才开口试探着说道,神情似乎有些痛苦的样子:“那现在,你们还有婚约在身吗?” 张春晓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心情,如果陈文馨问到了这个地步,那就摆明了她对历清子已经动心了。这个局面任凭谁都不愿意看到,张春晓自然会想办法让她明白历清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但是同时,也要顾及她的感受,如果完全说出来,恐怕陈文馨没有办法接受。 她也不想看见陈文馨痛苦的样子。 “婚约已经退了,他现在没有婚约在身,我也没有,你可以放心。”张春晓实话实说道,她明显感觉到,陈文馨脸上紧张的神情立马放松了下来,她松了一口气,仿若放下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样。 “那,春晓姐姐,我可以多嘴问一句,你们当初是为什么要解除婚约的吗?是不是他品行上面有一点问题?”陈文馨的第二个问题接着扔了过来。张春晓想了一会儿,还是开口说了实话。 “因为我发现他和别人苟合,而那个女人 ,和他有了孩子。你应该也有所耳闻,我之前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张春晓开口说道。 陈文馨也附和似的点了点头:“我知道,如果不是你现在成了这样,我们家当初也不会去你们家想着把你娶进来给老太爷冲喜。” 这句话为什么听着那么别扭?张春晓尴尬地笑了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是好的。 她忽然感觉自己的话没有说完整,她这么一说,再加上陈文馨之前的意见和他对历清子的偏爱,很可能就会认为成“历清子这么做是有原因的,要不是之前张春晓傻,他也不会这么做。这么做的原因都是因为他太可怜了,而不是他自身有什么品行上面的问题。就算那一次她因为他跳河,也只是她自己太没用了而不是历清子说了什么严重的话。”同样也可能会让陈文馨形成“你也曾想着要攀附陈家。”的印象。 而且看陈文馨低头沉思的样子,估计很可能形成那样的想法。 张春晓急忙想要接着说关于历清子品行上面的问题,以及他曾经对自己做过什么事情的时候,陈文馨却跟了解了什么一样,制止了张春晓接下来的话:“好的,我知道了,春晓姐姐,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她知道陈文馨是不可能再听自己接着解释下去了。 “没关系,你了解了就好。”张春晓点了点头,总觉得陈文馨这一句话有些神人,她现在给她的感觉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对待她淡漠而疏离。 “春晓姐姐是怎么过来的?坐牛车?”陈文馨忽然开口问道,语气让人觉得捉摸不透。张春晓心里打了一个寒战,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不然能做什么过来?告诉她一下还有没有别的更方便的方式来啊?牛车又颠 簸又挤,好像她愿意坐一样。 “果然,春晓姐姐若是不嫌弃的话,我已经找了一辆马车,就在酒楼底下候着。你先坐着马车回去吧,不用担心我,我自己会回去的,”陈文馨忽然如此说道,并且打开窗户朝着外面看了一眼。好像确定了什么事情,她转过头来,微笑着对张春晓说道,“马车就在下面,春晓姐姐你先下去吧。” 张春晓愣着点了点头,心情可谓是七上八下,战战兢兢地走下了楼。她总觉得陈文馨刚才的笑容太客气,好像在隐瞒自己什么。她现在忽然感觉没有办法接近陈文馨,感觉她自清明那天以来,就对自己疏远了不少。 她忽然都开始担心起来,她对自己难保没有成见,自己又和历清子有关系,感情纠葛,还是听命于陈文馨的私人马车……张春晓忽然打了一个冷战,她不会已经上套了吧?陈文馨不会想着让马车拉她去一个荒郊野岭,然后趁没人的时候把她解决了吧? “春晓姐姐怎么还不走?是还有什么事吗?”张春晓猛地哆嗦了一下,抬头见到陈文馨扒在栏杆旁边,一脸天真单纯的样子,好像在询问她原因一样。张春晓猛地摇了摇头,讪笑了几声,快步跑了出去。 没有办法,张春晓只好上了马车,处处留心马车的动静。然而马车一路安安稳稳地把她送到了家门口,她头一次享受到了一个人坐着马车出行的这种待遇。回到家以后,她也想着给自己长期雇一个马夫,然后买几匹马和一辆马车。 事实证明她在陈文馨会怎么对自己这件事上是多虑了。陈文馨就算再怎么和她疏远,也不会想着害人的勾当,可是在陈文馨究竟怎么想的这件事上面,她想得是一点 也不错。 陈文馨果然将一切都怪罪在张春晓以前是个痴儿的事情上面,而对于历清子本人的品行那是一点都没有怀疑。此次找张春晓她本以为自己很可能会失望而归,但是看起来反而结果还不错。她欣喜不已,在酒楼里面待了一会儿,就回了家。 “馨儿,你怎么才回来?刚刚做好了饭,快来吃饭吧。”陈文馨刚进门就看见了于姨娘站在门口,好像在跟一个婆子说了些什么,把几个纸包递给那个婆子,让她送去什么地方。那婆子应允,转而离开,顺便和陈文馨道了一个安。于姨娘见陈文馨赶了回来,笑容满面地爱怜地跟她招了招手。 “于姨娘怎么站在这儿?赶紧进去吧。”陈文馨也是笑容满面,赶紧把她扶了进去。她虽然不知道于姨娘把那些东西要给谁,但是还是没有开口去问。 “没事,刚才让王妈给我的外甥女送点东西,她现在过得不好,我想着给她些补身子的。你不会介意吧?”于姨娘多少还是有些小心翼翼地说道。 “当然不会了,您自己的东西,怎么处置都可以的。如果您的外甥女还需要什么,可以随时到我那儿拿。”陈文馨笑了笑,并不在意这些,而且是真的关心于姨娘的那位外甥女。于姨娘也便放了心,把她带了进去。 花厅里面,陈家老爷和夫人已经落座准备用晚餐,陈文杰也远远地赶了过来。陈文馨将于姨娘送到位子上面,自己却没有落座,而是站着对众人说道:“父亲,母亲,哥哥,还有姨娘,我有些事情想要跟你们说。” “有事情的话坐下说,先吃饭,不急。”陈老爷依旧和蔼,指了指陈文馨的位置对她说道。 陈文馨却摇了摇头:“不用了 ,父亲,我已经在外面吃过东西了,现在不饿。我过来,就是想跟您们说一件事情。” “什么事啊?非要这么严肃地说?”陈文杰显然是被陈文馨这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给吓到了。他愣了愣,才能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却见陈文馨握紧了双拳,好像下定了决心一般,低下头开口说道:“女儿已经决定了,这一辈子,非历清子不嫁。此番就是想让父亲和母亲,同意这门亲事。” 这番话的威力可是太大了,在座的其余四人皆震惊不已,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是好的。 “女儿因为诗会和历清子相识,从而折服于他的才华,女儿明白自己已经倾慕于他,恐怕这一生都不可能再遇见这样的人。女儿倍加感激父母哥哥以及于姨娘的照顾,所以这件事情请你们务必同意,我才会放心嫁过去。” 陈文馨低下头一气儿说了出来,这番话对于其余四人无异于晴天霹雳。陈家老爷和夫人出去见的场面多了,自然知道历清子是什么样的人,陈文杰也因为张春晓的原因,再加上自己曾参与捉奸,那就更清楚了。于姨娘虽然足不出户,不了解关于历清子的事情,但是她的外甥女是田美美。 所以,陈文馨的这个要求,遭到了全家人的反对。 “馨儿,我跟你说了多少遍,那个历清子真的不是什么好人,”陈文杰焦急地说道,“你别想着要嫁给他,我们都不会同意的。” “婚姻大事,我这个父亲都没有做主,怎么可能让你胡来?”一向对自己女儿和颜悦色的陈老爷如今也板起脸来厉声对陈文馨说道,“这件事情,我也绝对不会同意。我明天就去给你物色人选,让你没有空去想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第七十九章 正房之争 “娘也不会同意的,这不是身世的问题,那个人真的不配你。”陈夫人也跟着劝解道。 陈文馨明显是没有想到全家都会这么统一地反对她。她哀求似的看着于姨娘,似乎是想在她那儿求得一点理解,好像将她视作最后的救命稻草。 谁知一向偏爱陈文馨的于姨娘此刻也摇了摇头,对陈文馨说道:“馨儿,你什么要求姨娘都能答应你,但是独独这个,姨娘绝对不可能答应。” 陈文馨摇了摇头,似乎在笑自己的一意孤行和可笑,她愣了一会儿,随即冷笑出来,对其余四人说道:“好,既然这样,那我也只能老实说了。其实我并不是来征求你们意见的,我只是告知你们一声,我意已决,就算是你们不同意也不能改变。” 她可能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冲动之下竟然对全家人开口喊道:“不管你们同不同意我都会跟他成亲,我的事情跟你们没有关系,将来我也不会依附于你们,我会和历清子一起过好下半生,不用你们操心!” 说着,不顾全家人在她身后的叫喊,她径直冲上楼去,将门重重关上,不再理任何人。 “馨儿现在真的是反了天了!”陈文杰摇摇头叹息,陈夫人偷偷抹泪,就连陈老爷也怒不可遏地说道。一家人皆闷闷不乐,花厅的气氛忽然沉重不已,让人觉得窒息一般。 “一会儿我去找馨儿说一说吧,”沉默半晌,于姨娘才开口说道,“你们去的话她多半会有些忌惮你们的话,她平日里和我经常说话,我的话她应该还能听一些的。” 陈文杰点了点头,他现在也不方便跟陈文馨说话,且不说女子的心事方不方便和他说,还有张春晓这一层 关系,她估计也不会跟自己说实话。而父母怎么也隔着一道坎,自然是不会说的。想来想去,也确实是只有于姨娘最合适了。 “那好,那就辛苦你了。”陈老爷也只好答应下来,欣慰地看着于姨娘。 陈夫人略一沉吟,也同意了这个建议,只是握紧了于姨娘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妹妹,那姐姐就把这件事拜托你了。” “放心吧,我尽量去做。”于姨娘略略想了一会儿,才上楼敲了敲陈文馨的房门。 果然,陈文馨在听说是于姨娘之后,很快就来打开了门。陈文蕊去世之后,于姨娘就将陈文馨当做了自己女儿一般对待,所以于姨娘和陈文馨的感情也如同亲生母女一般,甚至有的时候陈文馨不方便和自己母亲说的话都会跟于姨娘说。于姨娘也的确是个值得信赖的人,向来对陈文馨说一不二。 “于姨娘,您如果要劝我不要嫁给历清子的话,那我劝您还是不要说了。”于姨娘走进陈文馨的房间里面,刚想开口说自己的意图的时候,就被陈文馨给打断了。陈文馨低着头,看不清脸上是什么神情。 没有办法,于姨娘只能迂回而处之:“馨儿,姨娘只是想问你一句,你为什么非要嫁给历清子才算数?” 提到历清子,陈文馨抬起了头,眼中也多了一份暖意。她开口娓娓道来,声音十分温柔,仿佛含着某些期盼和向往:“他是到现在最懂我的人,也是我见过的唯一可以与我比肩,比我要有才学的人。” “我的傻馨儿啊,天下才俊多得是,你怎么会就只看见了这一个人?”于姨娘哑然失笑,心里不由得轻声叹道。但是面上还是一副忧愁但仍旧认真听的样子。 “姨 娘,您真的不知道,我在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他在读书,那样子就让我觉得,他是个有才华,也很努力上进,用功勤奋的人。他读书的样子非常好看,是我见到的最好看的,哥哥都不及他。他对我也很好,很温柔,所以,我相信他是好的,我这一生,再也不会找到另一个让我心动又对我好的人了。” 于姨娘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是好的。她在那一瞬间仿若看见了当年看见陈老爷时的自己,让她忽然有了些动容,不忍心将她的执念击碎。 可是这样真的是好的吗? “姨娘,我知道您也疼我,我父亲母亲更不用说,可是这件事情,让我做一回主吧。”陈文馨知道于姨娘有了些松动,立刻摇着她的手臂接着哀求道。 说得容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么可能让她一句话就定了下来?她只能摇了摇头,嘱咐了几句,也就离开了陈文馨的房间。 在往自己房间走的路上,于姨娘的脸色越来越凝重。她知道陈家的人恐怕是阻止不了陈文馨了。想来想去,能阻止陈文馨的,恐怕只有历家或者是……自己的外甥女。 她连忙让帮自己送东西的王妈又去了一趟历家,嘱咐她把陈文馨和历清子的事情全都告诉田美美,不要有任何保留。她此番举动倒不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外甥女,而是为了保护陈文馨。 虽然这举动的确是太无情了,但是对于陈文馨来说,某种激烈的方法可能真的比苦口婆心的劝说要好得多。 王妈可是跟了于姨娘二十几年的人,自然是个人精,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话该说到什么份儿上,她一清二楚。王妈得了命令,第二天就备了一点礼物,马不停蹄地跑 到了历家,找到那个外甥女田美美,开始跟她聊天外加透露消息起来。 说是聊天,但是一字一句都是在戳田美美的心。王妈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也就不再逗留,添油加醋了几句之后,就回去跟于姨娘报备了。 据说,那天晚上田美美砸了自己能砸烂的一切东西。而陈家,在不久之后也遭殃了。 过了几天,田美美叫上自己家里的人,围堵在陈家的门口,陈家小厮刚被吵闹声引过来开门,就被泼了一身的脏水。 “不要脸的**!”田美美那么长时间之后第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挺着一个大肚子,面色虽然憔悴了不少,但仍是气势汹汹的。她指着陈家,破口大骂,“趁着我身怀六甲,竟然去勾引我家的人,还反了天了!” 本来爱看热闹的人就不少,这一下所有人几乎都围了上来想看看闹出了什么事情。见人越聚越多,田美美也就有了底气,指着陈家大门大吵大闹道:“给我开门啊!让你们家管事的出来啊!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人,能教出这么一个好闺女!” 小厮不顾身上的一身水,就赶紧跑过去找陈老爷出来。陈老爷刚一出来,看见门口闹哄哄的有些莫名其妙,更是火上心头:“谁敢在我门前大吵大闹的?还有没有规矩了?” “哟,是陈老爷出来了,”田美美扶着腰,挣脱了家人的扶持,只身走上前去,更加蛮横地说道,“陈老爷看着仪表堂堂的,怎么能教出那么好的一个闺女来呢?勾搭有妇之夫,还是怀了孩子的人的相公,你怎么不看看你府里养了什么样的闺女!” 陈老爷似乎明白了什么,面对来势汹汹的闹事人,他也只好和颜悦色地开口说 道:“这位夫人,您莫不是历清子的妻子?有话好说,您有什么要求,倒是说出来,我们也好帮您解决。” “果然是大户人家,说话做事就是客气,我也不求别的,来,让你们家那个好女儿出来,我倒是要和她好好聊一聊。不然,我就在这里闹腾到她出来为止!” 田美美一副蛮不讲理的样子,而且看样子是不会善罢甘休。陈老爷只好忍住怒火,转而对小厮道:“把小姐叫出来。” 没一会儿,陈文馨就忐忑不安地走到了门前,她知道历清子有孩子的事情,但是当人家亲自闹上门来的时候,她也的确不敢去面对。尤其是听说,那人来势汹汹的时候,更加不敢去面对这样一个人了。 “原来就是你啊,你这个小贱蹄子!”田美美见到陈文馨就气不打一处来,不顾别人的劝阻,冲上前就要跟陈文馨斗一个你死我活,“不知道你父母教你的都被你给扔哪儿去了!还千金小姐,就是个不要脸的狐狸精!” “田小姐我请你说话客气一点,说到底你现在也没有嫁进历家,你有什么资格来说我妹妹?”陈文杰向来偏爱自己的妹妹,一听见这话自然是不乐意的,立刻冲上前去将妹妹护在身后,声色严厉地质问田美美道。 “就凭我现在怀着他的孩子,我就算再不济,也是被接到他家当做儿媳妇养着的,你以为你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和一个陌生男子私相授受,这就是你们做出的光彩的事情了吗?!”说着,田美美将怀里的东西亮了出来,分明就是那天陈文馨送给历清子的那一方歙砚。 “你们看看,这,这就是这个小贱人给我们家男人送的东西!天地良心,所言不虚呀!” 第八十章 幽会 田美美把这件事情给抖搂了出来,那就十分好看了。众人看着田美美和陈文馨,眼神里面都有了些不可名状的幸灾乐祸的感觉。 男女私相授受可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其严重程度相当于**。这两个女孩子一个未婚先孕,一个私相授受,谁也比谁好不到哪儿去,就看谁更不要脸了。 当然,最生气的莫过于陈文馨的亲生父亲,还是赠与陈文馨这一方歙砚的陈老爷。陈老爷看着在田美美手里的歙砚,怒气直冲到了头顶。他颤抖着手指指着哪一方歙砚,声音也因为压抑着怒气而发颤:“这是你干的好事?你竟然把我给你的东西,送给那个男人?!” “父亲,您别激动,您想必是误会了,”陈文杰见状,急忙插了一句嘴道,“这歙砚是我的,是我想要送给历清子的,我当时没空,就让馨儿帮忙带了过去。这是我想要送的,不关文馨的事儿。” 陈老爷到底是**湖,明白是什么意思。他听了陈文杰这么说,立刻将怒气发在了陈文杰身上:“你这个不肖子,竟然擅自做出这样的事来,知不知道你差一点害了你妹妹的名声!” “是儿子的过,请父亲责罚。”陈文杰也将戏做足,低头承认错误一般让自己父亲责罚自己。 其余的人未必看不出来他是为了袒护陈文馨,若是有心的人也明白,不过是为了保护一个女孩子的名声,混过去也就算了。其余的人都一副明白了什么的样子,看着陈文馨的眼神没有那么幸灾乐祸或者鄙夷了。 但是只有田美美不可能这么认为。对方可是抢了自己男人,她巴不得对方身败名裂,而对于她动不动就有一堆人保护,自己却只能单枪匹马地自 己斗争,肯定是又羡又妒。 “你说是你送的就是你送的啊?陈少爷,你这么想未免也太简单了,谁看不出来你是为了保护这个小贱蹄子?”田美美冷哼一声,将砚台摔了过去,几乎是照着陈文馨的头顶砸过去的。要不是陈文杰手疾眼快,陈文馨可能就命丧那一方砚台之下了。陈文馨吓得面色惨白,因为陈文杰紧紧护着她,才找到一点安全感,然而田美美依旧不依不饶,“现在还给你们!不管是谁送的,我们这些贫贱人家都禁受不住这样的富贵,您们还是不要费这个心思了。” 那歙砚直直地落在地上,所有人都清清楚楚地听见了它断裂的声音。田美美嘴角挑起一抹冷笑,对脸色发白的陈家人说:“陈家那么富贵,也不会在乎这一方小小的砚台吧?我们家不稀罕!您还是回去自己用吧,我今儿个也不打算要求什么,只要陈小姐从今以后不再骚扰我们清子,不再勾引有妇之夫,今天的事儿,就当没有发生过。” 说着,田美美好像故意又挺着她圆滚滚的肚子,对眼眶发红的陈文馨大摇大摆地说道:“不好意思,陈小姐,身体不适,告辞。” 说完,田美美昂首挺胸,仿佛一个斗胜了的母鸡一样大摇大摆地走了。其余的看客见戏散场了,也就陆陆续续都回去了。留陈家一家人在门前,各有心事,都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陈文杰怒不可遏,卷起袖子就要冲上去:“反了她了,还说今天的事儿就当没有发生过,那个砚台真的扔到了馨儿可怎么办?这是她能负担的事情吗?我们都没说她做的事情,她凭什么有权说今天的事就当没发生过?” 说着,陈文杰就要冲上去找田 美美理论。一码归一码,自己妹妹一意孤行做了错事是一回事,她蓄意谋杀差一点就害了自己妹妹,是另一回事儿。就后者这件事情,他就不可能这么放过田美美。 “算了,你别去了,她怀着孩子,万一出了什么事也不是我们能受得起的,”陈老爷及时阻止了陈文杰,他现在已经是被弄得身心俱疲,可不想再有点什么事情把局面搅得更乱了,“而且本来是馨儿有错在先,她这么做,也是在情在理。” “父亲,对不起,都是我给您惹了这么多麻烦。”今天的事情自然让陈文馨过意不去,她垂下头,眼眶里面有泪花在打转。她纵然是想要和历清子长相厮守,可是也不愿意看见自己的亲人因为自己而身陷麻烦之中。 陈老爷看了陈文馨一眼,无奈地叹息一声,冲她招了招手:“先进去说话吧,别在门口站着了。” 兄妹俩跟着陈老爷一路到了陈家祠堂里面,陈老爷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牌位,带着愧疚地长叹一声。 “列祖列宗在上,今陈氏女文馨犯下大错,晚辈虽爱怜,但恐不惩戒,无法以儆效尤。还请列祖列宗见谅。”陈老爷带着无奈和歉意,郑重而缓慢地对那些牌位说道。 兄妹俩都不敢吭一声,站在他身后看着陈老爷郑重其事地说着,心里的敬畏感油然而生。从他们很小的时候开始,祠堂就是一个不敢越矩的地方,只有像是陈文馨及笄这种重大事情或者一年一度的祭祀,或者是陈老爷要出远门。他们才会走入祠堂,跟列祖列宗知会一声。 此番陈老爷走进祠堂去专门给列祖列宗说,兄妹俩都能感觉出来这件事非同小可。 “馨儿,你须在祠堂面前,对列祖 列宗忏悔一天一夜,不允许进食,一天一夜后,未经允许,你不允许出你的房间。”陈老爷说着,转身拂袖而去。 陈文馨则冲着自己的父亲深深一拜,再对列祖列宗的牌位拜了一下,直挺挺地跪在牌位面前,不再出声。 陈文杰去跟陈老爷求情,然而陈老爷并不理会,无奈,陈文杰也只好守在祠堂外面,守了陈文馨一天一夜。祠堂到了晚上甚是阴冷,他知道陈文馨向来怕这些。 从那之后,陈文馨就被关在了房间里面不能外出一步,除了丫鬟定时送饭送水,也就没有人能进陈文馨的房间了。其余人就算是想看她,也得不到陈老爷的应允。陈文馨茶饭不思地过了好些天,心里更是说不上什么感觉。 她自然不可能因为自己爱上历清子而忏悔,她本身对这件事情就毫无悔意。可是因为这件事情给家人带来了麻烦,陈文杰还为了守着自己第二天就受了风寒,她心里不可谓不愧疚。她不能去探望陈文杰,只能让帮忙带饭的丫鬟给自己带几句话。 她本以为自己的生活可能就这样下去,直到自己父母找到一桩他们认为对自己好的婚事。她本打算就这么郁郁度过后半生,然而一天晚上的变故,让她接下来的人生都发生了变化。 晚上,本已经是夜深人静,但是陈文馨依旧是辗转难眠,正当她烦躁而无法入眠的时候,她听见了什么东西敲打窗户的声音。 她听出来是小石子砸窗户的声音。她急忙翻身下床,却见如墨般的夜色下,陈家小楼底下站着一个人影。 “是清子……是清子吗?”她心里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她将心里大声呼唤的那个名字低声唤了出来。她激动不已,她 能清楚地感觉出来,这个人,一定是他。 “是我,馨儿,是我,”底下历清子也可以压低声音,仿若他心里的一腔深情也跟着强压了下去。 “我没想到你竟然真的会来。”陈文馨说着,声音有些哽咽了起来。 她本来已经快要心灰意冷,她本来已经觉得可能历清子心里真的是没有她。但是今天,她心里的顾虑消散了一大半。他可以顶着压力来找自己,就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 “我来晚了,”历清子低声说道,“对不起,馨儿,让你受苦了,我就不应该收下那个东西,否则,也不会被那个女人给捅破,她也不会来为难你。” “也是我太鲁莽了,不该那么坚持,被她发现了,她肯定也为难了你,受委屈的也是你,”陈文馨说着,心里早就已经感动得一塌糊涂,恨不得立刻就下去和他远走高飞,“我只是觉得,除了你没人配得上这个东西,我想把自己最好的东西给你。” “我理解,你不用自责,你放心,卿的深情,在下必将用尽一生来回报。”历清子信誓旦旦地说着。用手按在心上,一副虔诚而郑重的认真模样,仿佛自己说的是真话一样。 陈文馨早已按捺不住自己的激动。她缩回头去,手足无措地在房间里面来回兜了几个圈子。历清子见她回到房间里面,顿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愣了半天,正想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却听见头顶上有人在轻声叫他。 他回过头去,被吓了一跳。只见从楼上的窗户里面垂下来一条长长的用各种绸缎棉布甚至是被子系成的绳子。陈文馨重新出现在窗户前面,对历清子兴奋地呼喊道:“我这就下来,你等着,接着我一下。” 第八十一章 坠落 此番举动的确是把历清子给唬了一大跳,他立马走到绳子跟前,伸开双臂等着接陈文馨下来。陈文馨此番实在是太大胆了,历清子本来想着在窗前隔着远远地听她说话就算了,这下他不仅要说,还要演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了。 陈文馨也实在是大胆,纵身一跃就跳出了窗户,顺着绳子很快就滑了下来。她落地的那一刻,就被历清子给一把揽入怀里。 “你为什么要犯这样的险?知不知道刚才我有多担心你会受伤?”为表示逼真,他还特意挤出两滴眼泪来表示自己的记挂和担忧。 此举让陈文馨很是欣慰,于是对于他的疑虑更加少了些。她抱紧了历清子,声音满是温柔和甜蜜:“我知道,但是就容我任性一回吧,我实在是太想见到你了。” 历清子更是感动的模样,在她耳边说了好几个“此生不负”。听得陈文馨心花怒放的同时,也想要讨要更多的承诺了:“你可对天发誓,你心里只有我一个人?” 陈文馨的神情实在是太认真,而且她已经俨然一副恋爱中的小女子的模样,任性起来想要让他表现自己付出了许多。这番神情让历清子很是困扰,但是他仍旧是不假思索地开口说道:“我对天发誓,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 “有你这句话,我就满足了。”自此,陈文馨心里的顾虑还有对他的怀疑烟消云散,自此全心全意都放在了他的身上。 两人又依偎了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道了别,陈文馨则顺着绳子费力地攀援回去,嘴角仍是带着甜蜜的笑容。那天晚上,是她这些天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天。 有了这么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陈文馨有了经验,于是 就三番五次地通过这种方式,趁着夜色溜出去和历清子幽会。两个人仅限在村里散步聊天,或者互诉衷肠,最后还是陈文馨趁着夜色赶紧回到房间里,仿若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然而她过分的平静让全家人起疑。尤其是有人跟陈老爷偷偷地说,陈小姐晚上房间里好像有什么动静。 当天晚上,陈老爷和陈文杰就带着人守在陈文馨的窗户底下。然而这些,自然是陈文馨压根就没有察觉的。她照例仍是按照约定,假装睡着以后,等到时机到了,就顺着绳子准备溜下去。 然而等她走到一多半的时候,忽然听见了陈老爷的一声断喝:“馨儿,你在干什么!还不住手,别胡来了!” 陈文馨一惊,赶紧顺着绳子想往上爬。然而她心急以后手忙脚乱,一个不注意没有抓稳,手一松,身体就跟一片叶子一样掉了下来。 “馨儿!”陈老爷和陈文杰立刻冲了过去,然而已经晚了,陈文馨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腿上鲜血直流,捂着腿似乎动弹不得。 “馨儿!馨儿,你怎么样?疼吗?”陈文杰率先冲了过去,看着妹妹一副痛苦的样子,心里满是对自己的责怪。如果不是他逼迫,她也不会直接就摔下来。 所幸当时陈文馨身处的地方不算很高,摔下来倒是没有生命危险。只是摔那么一下,疼是肯定疼,罪也没少受。陈文杰不可谓不心疼,听妹妹抽着凉气说了一个“疼”字,连忙将她扶起来,将她抱回房间里去。 陈老爷立马让人请了大夫过来,一时间陈家灯火通明。大夫检查一遍,摇了摇头说道:“陈小姐倒是没有性命之忧,只是这腿恐怕是摔断了,在下无能,还是请你们另请 高明吧。” 在当时骨折就等于一辈子断了腿。这些对于陈家所有人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陈文馨已经是面色惨白,双眸黯淡,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而陈夫人和于姨娘则抱着陈文馨,一同泣不成声。 陈老爷和陈文杰的脑中也是一片空白,恐怕对于他们任何人来说,接受自家女儿出了这种事情,实在是太残酷了。 忽然陈文杰灵光一闪,好像想到了什么一般急切说道:“等等,我想起来了,有一个人可以治好馨儿!”还没等家人问是谁,陈文杰就立马夺门而出,朝着村南跑了过去。 张春晓是被陈文杰从睡梦中喊起来的。她一脸怨气地穿戴洗漱好走出了门,全身的怒意仍旧没有消散:“大晚上的你想干什么啊?” “春晓,抱歉,但是我有十分要紧的事情,只有你能帮我,”陈文杰立马拉着张春晓的手腕往陈家拽过去,一边走一边急促地跟她解释道,“馨儿从楼上摔下来了,腿摔断了,你之前不是也医好了你父亲吗?现在只有你能做到,帮帮我们好吗?” 话音刚落,却见张春晓比他还要着急地往陈家赶了过去。 陈家见到张春晓以后,才恍惚记得张老三的腿断了又好了的事情,连忙将张春晓迎了进来。张春晓跟其余人问过安,简单安慰了他们一下,就前去找陈文馨去看她的伤势。 好在陈文馨摔得还不算太严重,重新接上也是有可能的。张春晓沉吟一会儿,郑重其事地对陈家所有人说道:“馨儿这次伤得这么重,既然伯父伯母还有文杰信任我,那我必当全力以赴。只要伯父伯母还有文杰百分百信任我并且按照我的要求做,馨儿康复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我无论怎 么去做,你们都不要太惊讶,我保证,我是真心实意希望馨儿好的。” “这个你放心,春晓,你需要什么,我们能满足你的都能满足你,”陈老爷率先说道。他略微沉吟一会儿,对张春晓说道,“春晓,为了方便照顾馨儿,还请你这些天在我们这儿将就住下,每天跟着我们吃住就好。你看行吗?” 张春晓考虑到这样方便对症下药和照顾陈文馨,又能免去因为自己不在而可能出现的任何差错,也就答应了下来。陈家立刻派人去了张春晓家里传信,下人则打扫了陈文馨隔壁的一间房给张春晓住下。 “准备一些白布,还有按照这两个房子,一个方子口服,一个方子外敷,以及……”张春晓口述了方子,让陈文杰写了下来命小厮去抓药,等到所有人都退散了之后,她轻声对陈文杰道,“你让人去准备一些熟石灰,还有削两根一尺长两寸宽半寸厚的木板。” “准备这些是要做什么?”陈文杰对于药方还是能理解的,只是那石灰和木板实在是不知道该用作何处。 “你就准备过来就行了,不用管其余的事情,你忘了我怎么说的了?”张春晓急促地说道。陈文杰也只好作罢,让人速去准备。 陈家上下忙碌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全村。村里人本来就对这些大户人家的家事很是上心,此番更是流言四起,关于陈文馨究竟出了什么事的传闻是越来越邪乎,渐渐传到了历清子的耳朵里面。 历清子正生气那天陈文馨晾了他一整晚,听到这些流言之后,更是不敢声张自己和陈文馨曾经的事情了。尤其是在他好似想到陈文馨受伤可能跟自己有关的时候,更加将自己给撇得干干净净。 他自那之后一直明哲保身,称病不外出。别人就算是怀疑也没有怀疑到他的身上。此外,除了不出去,他在家里也扮演了一个好人形象,开始对怀孕的田美美嘘寒问暖起来。自陈文馨受伤之后,他就开始关心起田美美,开始悉心照顾她了起来。 田美美本来对他还有些怨气和疑虑,但是架不住历清子的温柔照料,她很快也就重新沦陷了。她似乎将之前历清子怎么对自己的事情都忘在了脑后,只顾着把满腔柔情又给了历清子,至于陈文馨的事情,她听说后不过耻笑了几句,也就没有管了。 毕竟陈文馨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历清子不闻不问不说,还对自己好了许多,那她何苦再去费那些周折去闹事呢? 她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历清子的照顾的时候,另一边的陈文馨可谓是度日如年。她为了历清子而受伤,只想着听他一句安抚也好,可是等了数天,她也没等到历清子的一句安抚。她不免黯然神伤,一向照顾着她的张春晓自然感觉到了。 “怎么了?是想到你那个情哥哥了吗?”张春晓看她模样就知道了个大概,她虽然也为陈文馨而心痛,但是对于这件事,她没有办法对她客气说话,“馨儿,我劝你还是省省吧,你现在都成这样了他有问过一句吗?都说患难见真情,一点也不假。” “你错了,他肯定是被困住了,他说过心里只有我一个人……”陈文馨仍旧像是自我催眠一般,呆呆地重复说着这一句话,张春晓无奈,只能接着给她医治腿上的伤口。 “我的好妹妹啊,你就别傻了,还是好好先把腿治好了,不要耽误了自己。”陈文杰见状,也只好和颜悦色地劝阻自己的妹妹道。 第八十二章 无奈答应 “别说是你的家人,我也不会同意你跟历清子在一起的,你别想多,跟我们曾经的婚约没有关系,”张春晓的语气更加坚决,“所以你还是别想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了,好好让我给你疗伤就行。” 说着,张春晓就想给她看伤口,然而陈文馨丝毫不接受似的,立马躲闪到一旁。陈文杰无奈,想要接着劝的时候,陈文馨却霎时间眼中盈满了泪花,一把甩开被子,捂着脑袋,能动的那一条腿则在疯狂地乱踢乱踩。如果不是张春晓和陈文杰躲得及时,恐怕就要遭殃了。 “你们为什么都不同意!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他的那个孩子跟他没有关系,都是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引诱他才成了现在这样!”陈文馨疯狂地大喊着,让张春晓和陈文杰都吓了一跳,不敢上前。 张春晓用惊讶又疑惑的眼神看了陈文杰一眼,陈文杰则一心急,也有些慌乱地说道:“我怎么知道她会这么大的反应,以前她从来都不会这个样的。” 以前的陈文馨聪明又懂事,从来不会这么无理取闹,恐怕这回,是真的被这种无谓的感情冲昏了头脑吧。陈文杰也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两人镇定了一会儿,才凑上前去将陈文馨给控制住了。 陈文馨的闹腾声音引来了家里的人,一群侍女慌乱地制住了陈文馨,而陈老爷和夫人都在一旁,既是心痛又是无奈。 “父亲,母亲,我求求您们了,”陈文馨见到父母,马上就跟看见了两根救命稻草一般,连忙冲了上去,使劲掐着父母的手臂,声音悲凉而凄厉,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量在央求自己的父母,“您们就答应吧,我为了他什么都可以不要,我只要他,只要能跟他在一起, 您们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见父母露出了为难的神色,陈文馨下定决心,抛出了最后一根压死父母的稻草:“如果您们不同意的话,女儿这辈子就没有什么盼头了,还不如死了的好。我就不会接受治疗,反正我的腿断了,此生就跟死了没什么两样!” 陈文馨的态度决绝,仿佛揣了必死的决心一样,这个决定让张春晓和整个陈家人都惊愕不已。他们实在是没有想到陈文馨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没有哪个父母是愿意看见自己的子女是这样一幅模样的。陈家老爷和夫人既是心痛又是着急,为了安抚她,只好点了点头应下来:“好好好,我们同意,等你伤好了,就让你跟历清子成亲。” “您们说的是真的?”一听到父母说这句话,陈文馨的眼里有了光彩,她停下了尖叫和挣扎,欣喜地开口问道,音调因为过分喜悦而提高了不少。 “当真。父亲母亲什么时候骗过你?”两人无奈,只好点了点头,却不敢看自己女儿的目光。 陈文馨欣喜不已,看向陈文杰,连声催促道:“快,哥哥,快去取纸笔!” 其余人也忙催促他,陈文杰无奈,只好去取了纸笔过来。陈文馨快速地提笔蘸墨,在纸上飞快地写着,众人只见纸上留下了这样的字迹:“某年某月某日,陈氏大房当家人及其夫人,同意将其长女陈氏文馨嫁与历氏长房长子历清子,自陈文馨痊愈之时执行,空口无凭,立次字据。” 看到这个“字据”,在座的人都笑不出来了,除了陈文馨。陈文馨欣喜地将字据写好,又催促着自己的父母哥哥签字画押,还另写了两份,一份给了陈老爷和夫人,一份留着自己保管,最后 一份则给了张春晓。 “怎么还有我的事儿?”张春晓看着被塞给自己的字据,有些莫名其妙地说道。 “因为你是证人,春晓姐姐,等我好了的那一天,你一定要给我作证才是。”陈文馨说着,笑得很是甜美。 张春晓忽然不知道自己心里究竟是什么滋味了。她苦笑了一下,将那张纸小心揣进怀里。 “行,那这事情就这么定了,春晓姐姐,你来给我治疗伤口吧。”说着,陈文馨乖乖躺下,表示对张春晓言听计从。 张春晓看了陈家的人一眼,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那还是烦请伯父伯母,以及文杰,先行离开吧。” 陈家的人只好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陈文馨的房间。三个人走到了大堂前,却是谁也没有开口说一句话。方才陈文馨的反应把所有人都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他们忽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陈文馨,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 “父亲,母亲,我们绝对不能同意这件事情。”陈文杰思忖片刻,还是觉得不妥,于是开口断然说道。 谁知陈老爷却皱起眉头,严肃地沉吟了一会儿,随即还是摇了摇头说道:“不行,既然已经答应了馨儿,那就必须做到,我们从来没有对她说过谎话,怎么可以现在这么对她?” “可是这完全是在害馨儿啊!”陈文杰不理解似的,大声说道,“这不是在把馨儿往火坑里面推吗?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难道你觉得,等馨儿伤好了,却发现我们只是在骗她,然后更加绝望,是对她好吗?”陈老爷忽然严肃地喝道,让还想说话的陈文杰和夫人都不敢再言语,“馨儿刚才那样你们不是没有看见,如果让她知道我们是在骗她,那她什么 事情做不出来?” 一想到这儿,陈文杰和陈夫人都不说话了,他们谁都想保护陈文馨,但是站在这个局面之前,谁也不知道哪种选择是正确的。如果让陈文馨嫁给别的人,却让她从此绝望和崩溃的话,那他们宁可不要这么做。 “或许,这样的话,可以让馨儿少一点被伤害的可能。”陈夫人沉吟一会儿,忽然开口说道。 一听这话,陈老爷和陈文杰都表示洗耳恭听。 这几天,历清子都没有去私塾上学,本来自己的名声就够不光彩,这下陈文馨和田美美两个人的事情都被闹得人尽皆知,他哪里还有那个脸面去读书? 但是几日都连着在家里温书的他被家人给撵了出去,非得要他去私塾读书才让他回家。无奈,历清子只好去私塾,果不其然,一路上他被村人嘲笑的同时,到了私塾,也被同窗嘲笑了许久,就连先生看他的眼光都有些怪异了。 他很不是滋味地往家里走着,走了一半,却见面前横了两个穿着黑色短打的小厮垂手站在他的面前。见他来了,则冲着他一揖,彬彬有礼道:“历公子,我们老爷请您去府上一趟。” “你们老爷是谁?”历清子颇为警戒地开口问道。 “历公子不必慌张,我们老爷乃是陈氏当家的。”那两个小厮仍旧彬彬有礼地说道。历清子一听是陈家的人找他,心里更加紧张了。他唯恐陈家的人找上他来,再怎么说,陈家也是大户人家,把他解决掉也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的。 “你们老爷找我过去究竟有什么事啊?”历清子有些慌张地往后退着,然而那两个人仍旧彬彬有礼,开口很是客气。“您不用着急,我们老爷只是想跟你说一件事情, 不会占用您太多时间的。” 历清子一听这话,转身拔腿就想跑,然而脑后忽然传来一阵重击。他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等他悠悠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躺在一间明亮的房间内,床边正是陈老爷还有陈夫人,以及脸色很是不好看的陈文杰。 “怎么是你们……我,我为什么在这里?”历清子有些惶恐,立马朝里面缩了缩。 然而陈老爷和夫人却一副平淡的模样,悠悠开口说道:“我只是想要让你来,跟你商量一件事情,然而你执意不来,我们也只能出此下策,还希望你见谅。” “到底是什么事情?还请老爷跟晚生说明”历清子这才安分了下来,可是仍旧有些惶恐地问道。 “你可愿意做我们陈家的女婿?”陈老爷沉吟一会儿,最终还是郑重地问道,神情一点都不像是在撒谎。 历清子被弄蒙了,转而看向陈夫人。陈夫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低下头,看样子也不像是在撒谎,而陈文杰则还是那么不情不愿,开口很不客气。“问你呢?说话啊!” “馨儿?”历清子还是不敢相信似的,小心翼翼地问道。他有些不太相信,陈家怎么可能答应接受这样的一个女婿? “废话,不然还能是谁?陈家现在还有另一个女儿吗?”陈文杰愤怒地高声说道。历清子被他这幅样子给吓怕了,不敢再说出声来。 “文杰,你别这么说话,”陈老爷平静地说着,陈文杰冷哼一声,不再说什么,却听陈老爷接着解释道,“我们现在愿意接受你成为我们的女婿,所以,请问你还愿不愿意?” 历清子这下子是真的蒙了,愣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过,当然是有条件的。”陈老爷沉声说道。 第八十三章 流产 “什么条件?您说。”历清子忙急切地问道,他似乎很想知道这个要求究竟是什么。 “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跟你说了吧,”陈老爷神色一凛,郑重地开口说道,“第一,你可以跟馨儿成亲,但不代表她是你们家的媳妇,你必须入赘,成为我们陈家人,你们的孩子,也得跟我们姓陈。” 历清子惊讶地张大了眼睛,然而接下来的话让他更加震惊:“第二,我们不接受你和田美美的那个孩子,你也不允许纳妾。田美美是不可能跟你再有什么关系,你让她带着孩子自己生活就好,我们是不会管她以及那个孩子赡养的事情,你需要自己解决这些事。” 这些要求说出来后,果然历清子低下头沉吟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思量什么事情。陈家的人在等他做出决定,却没想到他竟然十分痛快地开口说道:“好,我答应。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对待馨儿,不会让她受苦的。” “那是自然,她绝对不可能受苦,我们也不会让她受苦。”陈文杰冷哼一声,开口十分不客气。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陈夫人给陈文杰使了一个眼色,然后面色和缓了些,开口对历清子说道:“既然这样,你就签下这个字据,等馨儿的腿好了,你们就成亲。” “馨儿的腿?怎么回事?”历清子虽然猜到了,但还是出于关心地开口求证道。 “你不知道?馨儿为了见你从楼上摔了下来,腿摔断了,现在春晓正在给她疗伤。在她伤好之前,你休想看见她。”陈文杰的语气仍旧很不客气,面对这个人,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和颜悦色地开口说话。 历清子听见这句话,怎么也是有一点愧疚,她因为自己而受伤,他的确 是有些过意不去。但是那愧疚也是一瞬间的,只要他能娶到陈文馨,那就什么都可以了。 至于陈文馨,见不见都是无所谓的,再说了有张春晓在那儿,他也不愿意去沾惹那一点是非。一想到张春晓他就痛快得很,自己从火坑里面出来了不说,还娶到了这么一个好媳妇。张春晓之前羞辱了他他还觉得有些恼火,但是现在他却十分感谢张春晓,若不是她断然拒绝,她怎么可能娶到陈文馨? 他连忙签下了那个不平等的字据,又信誓旦旦地保证了自己会好好对待陈文馨之后,才美滋滋地回到了家里。 然而在回家的路上,他却忽然有些懊恼了起来,自己既然已经答应了陈家,那就不可能再和田美美有瓜葛,可是田美美又是那么难缠的一个人。他倒是不在乎田美美和她的孩子会怎么样,但是她们绝对是个甩不掉的**烦。 想了想,历清子忽然有了主意。 之后一连几天,历清子对田美美都是无微不至,每天都是温柔地对待,脸上总是带着笑脸。田美美自然是受宠若惊,以为自己的心上人“回心转意”了,从此收了那些戾气,也是温柔地沉醉在他的“柔情”之中。 一天一天,田美美对历清子的怀疑全都烟消云散了,全心全意地沉浸在他的温柔里面。她也很享受着他的照顾,期盼着自己和历清子的幸福生活。 然而她却不知道,自己正在一步一步走向不可回头的深渊。 历清子终于还是找到了她,有些犹豫地开口说道:“美美,有些事情,我想跟你说一下。” “什么事啊?”田美美眨着眼睛,天真而深情地开口问道。 “你要不先把药喝了?你这个药对孩子好,不能耽误 时辰的。”历清子想了想,还是把刚才自己准备好的“安胎药”端给了田美美。 田美美本来想等他说完再喝,但是一听他这么说,忙恍然大悟似的,连忙端过药碗,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历清子看着她喝下了那一碗药,心里仿佛有了什么大石头落了地,他放松下来似的,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出来。 “清子,这个药好像跟以前的味道不是很一样啊。”田美美将药喝干净后,砸吧砸吧嘴,皱了皱眉说道。她似乎感觉出来,这个药跟自己平常喝的那些安胎药有些不一样。 “哦,这是大夫新开的药方,他说这个药效更好一些。”历清子一怔,随即开口说道,神色有些不自然,不知道该不该看田美美的眼睛。 然而田美美因为太过于相信他,根本就没有发现出什么端倪,然后开口说道:“原来是这样,还是麻烦你了,你实在是为我费了太多的心思,真是辛苦了。我们的孩子一定能好好生下来的。” 这下,历清子忽然有了些愧疚和沉重,她就算再怎么讨厌,她也曾经跟自己度过一段快活的时光,而她肚子里的孩子,怎么说也应该是自己的孩子。 “好了,你有什么事就说吧,我在这儿好好听着呢。”田美美笑容甜美地问道。 “就是,美美,不好意思,我恐怕不能照顾你一生一世了。”历清子沉重地开口说道,闭了眼睛似乎有些痛苦的样子。 田美美忽然紧张了起来,有些不好的预感,她正想问他要不要紧,忽然感觉肚子里一阵剧痛。 “我要娶陈文馨了,他们是不可能承认你的,也不可能让这个孩子进陈家。所以……抱歉了,我不得不这么做。以后,还希望我们,划清界 限。”历清子说着,眼中多了一丝决绝。 田美美似乎不敢相信似的,指着历清子想要说什么,却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看见田美美晕过去,历清子却似松了一口气一般,好像解决了什么棘手的事情,心里一片痛快和清明。 另一边,张春晓从陈家出来往自己家里赶。她在陈家住了许久,怕家里人担心,而且她也不好意思一直呆在陈家,打算回去拿些东西来回报陈家,顺便拿自己的必需品。 然而她刚走了一半,却见田边有一个人影,躺在田地里。天太暗,她没法看清楚那个人是谁,但是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忙走进了去看了一下。 这一看不要紧,她被那个人吓了一跳,却见是一个女人奄奄一息地躺在那儿。她胆战心惊地举起灯笼,凑近照亮了她的脸。 竟然是田美美! 她惊讶地发现她满身泥土,衣服已经脏乱不堪,更让她为之惊吓的是,她的身下的泥土早已经被濡湿,她颤抖着伸出手去触碰了一下她的身子,颤抖着手凑近了灯笼——手指尖上一片血红。 她被吓得弹开了好远,等到回了神之后,赶忙凑近去探她的鼻息,还好,还有气。她定了定神,赶紧飞快地跑去找人。 如果没记错的话,田美美已经怀孕快四个月了。又是身下流血,她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因而加快了脚步。 田美美被人抬到了自己的家里,王氏和张老三见她带着人抬了田美美进来,被吓了一跳。 “爹,娘,快准备白布,剪刀,热水,”张春晓急促地喊道,“还有赶紧叫产婆和大夫过来啊!” 张老三和王氏顿时知道了出了什么事情。张老三赶忙去找大夫,而王氏则急急忙忙地开始烧水准 备。 “春晓啊,这是怎么回事啊?”王氏准备好了所有东西,却见张春晓铺好了东厢房的床铺,让人将田美美放在东厢房里面,忙得团团转。她只好截住张春晓,开口问道。 “我也不知道,我回来的路上,就发现她躺在路边,身下流着血。”张春晓说道,又开始和王氏一起忙活起来。 流了这么多血,她不知道田美美的孩子还能不能保住。 不多一会儿,张老三就领着大夫和产婆走进了东厢房。大夫和产婆忙给田美美医治,而张家的人则被请出了东厢房,焦急地等待着里面的消息。 一个时辰之后,却见产婆端了一盆不知道是血还是什么的东西走了出来,对着张家的人摇了摇头。接着大夫就一脸沉重地走了出来,似乎也是很无奈。 “大夫,怎么了?大人和孩子怎么样了?”张家人见大夫出来,连忙迎上去问道。 大夫摇了摇头,说道:“幸亏发现的及时,姑娘的命算是保下来了,只是孩子……在下愚笨,实在是留不住。而且这是头胎,就出了这等岔子,以后姑娘,恐怕是再难有孕了。” 见所有人面色沉重,大夫又慌忙改口道:“不过,如果经过调养,可能还会有孕的。” 张春晓却摇了摇头,她也清楚,一个怀孕的女人若是到了这个地步,孩子是肯定保不住了,以后要是生育,依据现在的医疗条件,也是难了。 而且一个生不了孩子的女人,在现代都很难嫁出去,更别说视子大过天的古代了。田美美这一辈子,也算是交代了。 “没事,大夫,谢谢您辛苦跑一趟了。”张春晓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对大夫说道,给了他和产婆一大笔钱之后,客客气气地送他们出去了。 第八十四章 田美美的下落 “所以,现在该怎么办?”张老三望了一眼屋内,有些担忧地问道。 张春晓摇了摇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没办法,只能等她醒过来再说了,不知道她醒过来得知了这个噩耗之后,还能不能支持下去。” 天知道她究竟有多看重那个孩子,那个孩子几乎是她的全部,她的命。而现在孩子没了,她也被抛弃在外,还不知道那孩子是怎么没的。张春晓揉了揉发痛的额头,忽然觉得更棘手的在后面。 如果田美美知道了自己的孩子没了,估计就会崩溃掉,到时候他们怎么处理还是个问题,田美美究竟能不能回去,也是个问题。 “爹,娘,家里还有没有香料?”张春晓嗅到了空气里面浓浓的血腥味,皱了皱眉头,说道,“这味儿实在太难闻了,用香料的味道把屋子里面熏一下吧。还有,尽快去田家,跟他们说一下这件事情,让他们把她带回去,一直待在这儿不是个事儿。” 张老三应下来,刚想要去田家的时候,却听见身后一声凄厉的呼唤:“不……不要去找我家的人!” 三个人都惊讶不已,忙看向东厢房的门口,只见田美美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她面色惨白,孱弱得如同用纸糊起来的一样。她用瘦弱的手指扒住门框,勉强让自己能站起来靠在门框上。 “天哪,你什么时候醒的?”张春晓惊讶不已,提高了一个音调道。 “不能……不能告诉……我家……”田美美用尽气力断断续续说完了这番话,就仿佛没了力气一般,顺着门框滑倒在地。 三个人忙上去查看情况。张春晓给她简单地检查了一下,才舒了一口气道:“没事,只是太虚弱了,让她好好休息,按 时服药,好好调养调养一段就好。既然这样的话,那先让她在咱们家休息一下,爹娘,就先麻烦您们照顾她一下,我还得去陈家一段时间,每天会回来看看。” “会不会太辛苦你了?清溪镇那边怎么办?”张老三听说后,不由得担忧地问道。 “我不要紧,陈家待我不薄,我在那儿不会受苦,也必须好好给馨儿疗伤才是。田美美这边,您就按照大夫说的,每天按方子熬药给她喝,不行的话我每天回来的时候跟她说。至于清溪镇,我已经给崔忠华打了招呼了,他这些天先帮我看着。”张春晓急促地说道,开始收拾自己需要的东西,准备回到陈家去。 “好,”王氏点了点头应道,无奈地长叹一声,“这孩子也是够命苦了,你说这后半生可怎么办啊。” 张春晓摇了摇头,拿着东西赶紧走了。虽然田美美可怜,但是她也的确可恨,自己充其量只是同情她,毕竟她的后半辈子,跟自己毫无关系。 到了陈家,果然见门口还有人守着夜等她回来。见张春晓回来,那些小厮连忙迎了上来,一个给她拿东西,一个给她打着灯笼。另一边,他们赶忙开了门,等所有人进来之后,陈家的大门才落了锁。 “春晓啊,怎么去了这么久?我还担心你在外面出了什么事,正想着找人去寻你呢。”陈老爷站在大堂内焦急地来回踱步,一见张春晓回来,赶忙迎了上去,满面担忧和关切地问道。 张春晓回想了一下这一路的遭遇还有家里那个麻烦,脸上的表情有些许不自然,但她嘴上还是风轻云淡地说着:“没事儿,伯父,我只不过是家里有点急事,耽搁了一下,所以回来晚了,劳烦您为我费 心了。” “出事儿了?怎么样?严不严重啊?这样,你带我过去,我帮你去解决,让文杰去也可以。”陈老爷听说张春晓家里有了麻烦,立马让人开始准备去张家。 “不不不,不麻烦,已经解决了,您不用担心。”张春晓急忙制止了陈老爷,这要是让他看见了田美美,那不得炸了锅啊? 倒不是陈老爷会炸,陈老爷从来不会做出出格的事情,但是田美美那可就不一定了。张春晓隐隐有些感觉,田美美的孩子没了,多多少少和历清子有关系,若是跟历清子有关系的话,也就多多少少跟陈家有关系了。 一想到这儿,张春晓忽然打了一个哆嗦。她前世深受阴谋论的影响,本能地感觉到这件事若是有什么蹊跷,那之中错综复杂的关系,可能不是她能理得清的。 话不多说,张春晓跟陈老爷寒暄了几句之后,她就赶紧上楼去查看陈文馨的伤。这些天陈文馨一直乖乖接受治疗,伤势好转了许多,只是因为腿上打着石膏,不能乱动。 “文杰呢?”张春晓见陈文杰没有守在自己妹妹身边,不由得问道。 “哥哥回去温书了,马上就是乡试,他又好些天都没有看过书了,得为乡试做准备。”陈文馨一边带着甜蜜的微笑看着手中的信件,一边眼也没有动一下地跟张春晓兴奋地说道。 张春晓走进了些,坐在她床边的圆凳上,她看见陈文馨另一个手里拿着的信封,信封上落款写着历清子。 “最近没有感觉不舒服吧?”张春晓开口问道。 “没有没有,挺好的,这些天谢谢春晓姐姐你的照顾了。”陈文馨仍旧是脸眼都没有动一下,却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回答说道,脸上的笑容丝毫 没有减少。 张春晓无奈,只好说了她比较感兴趣的事情:“他给你写了什么?” 一听到这个,陈文馨才仿若反应过来一般,兴奋地将信纸转过去,面对着张春晓,让她看清楚上面的字。 张春晓接过信纸,一字一句看了个明白。不得不说,历清子在遣词造句上面的功夫,的确是非常炉火纯青了。她看着纸上的内容,哑然失笑。 “他要娶我了,等乡试结束了他就会娶我,虽然是入赘,但是我也不在乎,”陈文馨说着,眼中有着她没有看过的迷人的光彩。她仿若看见了属于自己还有历清子的美好未来,而这些对于她是触手可及,“等他考上了状元,那我们的处境就会好很多了。他说他一定会争气,让我父亲母亲和哥哥都刮目相看,到时候,他就会成了官员,把我接到京城里面去住,再也不用看别人的脸色。至于那个女人和她的孩子,他也不会认她们的。” 陈文馨正在憧憬着自己的未来,似乎对于她来说太美好了。张春晓不忍心打破她的憧憬,但是让她祝福,她也做不到。 “春晓姐姐,你说,他一定能做到的,对不对呀?”陈文馨忽然抓住了张春晓的手,有些兴奋地开口说道,眼中全是对他们将来的憧憬。 张春晓没法说出肯定的话,只能轻轻地点了点头,却不敢看陈文馨那番憧憬的眼神了。她不能确定这个问题的真假,更不能让自己相信陈文馨会是那个让历清子回心转意的人。 “那真的是太好了。我现在就盼着我好的那一天了,我只要过一天,就觉得我离他又近了一点。虽然他现在肯定是不能来看我的,但是我能感觉到他的心还在我这儿……” 陈文馨拉 着张春晓,开始滔滔不绝地说起了自己的憧憬。张春晓一个字也没有办法听进去,只有的时候附和几句就算是完成任务了。她不敢面对陈文馨如此面貌,只好搪塞了几句就转而出了门。 她现在更确定田美美的孩子没了,是跟历清子有关的。陈家是肯定不会承认这个孩子,历清子也不会留这个累赘,于是他会怎么做,她也能明白,而且这样的话,一切也都是说得清的。 只是如果陈家,尤其是陈文馨知道了他们将来的这个女婿和夫婿竟然是这番心狠手辣的人,还会想着让他进陈家吗? 张春晓想不出答案,还是读了一会儿书就歇下了。 与此同时,田家和历家算是闹翻了天。田家去历家看自己的孩子,然而等她们进屋以后却发现田美美早已经失踪。 田家着急了,立刻开始质问历家和历清子。但是历清子以学业为由,拒绝了他们的要求并且一口回绝田美美的消失跟自己没有关系。无奈,田家只好在村里四处寻找,田美美的母亲也来到了陈家,找到于姨娘请求她帮忙。 “我知道了,姐姐,你先别激动,”于姨娘说着,扶起已经哭得天昏地暗的田美美的母亲,担忧说道,“我一定会帮忙找到田美美的。” 张春晓刚好路过,看见了田美美的母亲在于姨娘的面前,不由得有些疑惑。她不知道于姨娘跟田美美母亲有什么关系,左思右想之时朦胧想起了田美美的母亲也姓于。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不由得一阵叹息。田美美死活不让她告诉自己家人的原因,她似乎也有些理解了。 如果真的是历清子害了她没有孩子的话。 可是这样的话,田美美未免也是太傻,傻得很可怜。 第八十五章 为什么 “这是……张春晓?”她还在想着自己要不要上前的时候,田美美的母亲田于氏已经发现了她,于是指着她问于姨娘道,“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哦,春晓啊,”于姨娘本来还有些紧张,但一看是张春晓,顿时松了一口气,她让张春晓过来,对自己的姐姐解释道,“馨儿受伤了,这事情只有春晓能解决,文杰就把春晓带过来给馨儿治伤了。” “这样啊,那陈文馨现在怎么样?”田于氏恍然大悟似的,开口问道。她虽然并不喜欢陈文馨,但是听说她受伤了,还是客套地出于礼貌地问道。 “现在好多了。”张春晓抢先一步回答道。 “好吧,妹妹,那我们家美美的事情,就拜托你了。你可要帮姐姐这个忙啊。”田于氏说着,拍了拍于姨娘的手,恳切地说道。于姨娘郑重地答应了以后,就要送她出去。 张春晓看着田于氏的背影,心里仍旧纠结在告诉她和不告诉她之间。最后,她还是鬼使神差似的开口叫住了田于氏:“请等一下,我知道田美美在哪儿。” 看着两个人惊愕的申请,张春晓默默地在心里给田美美道了一个歉。她知道田美美不让他们通知田家的原因,无非是有于姨娘这层关系。她怕这件事若是让陈家知道了,历清子就再难进陈家了。她这番作为确实是傻,但也足够说明她的确对历清子是真心的。 但是一码事是一码事,在田美美自身来说,告诉她的家人她的下落,是对田美美自身和田家都负责的行为。田家得不到田美美的下落,那种焦急可想而知,而田美美也不可能一辈子待在自己家里,自己家也没有义务照顾她一辈子。再说了纸包不住火,反正也 是迟早会被发现,那晚一点还不如早一点。 “什么?你知道?那你也知道我女儿现在在哪儿对不对?!”田于氏一听这句话,立马冲上前去拉住了张春晓的胳膊,凄厉地大声说道,“快说,我女儿在哪儿啊?!快点我求求你了。” “您先别急,听我说完,”张春晓急忙制止道,不然这么下去,还没等她带着田于氏找到田美美,田于氏估计已经崩溃了。她连忙稳住了田于氏,才开口跟她说明道,“田美美现在在我家,我的爹娘正在照顾她。” “她为什么会在你家?这是怎么回事儿?!” 不仅田于氏很是疑惑,就连于姨娘也想不明白了。不过还好于姨娘比起田于氏来是冷静了不少。她连忙将田于氏拉开,一边安抚一边让张春晓赶紧说清楚。 “我昨天晚上回家的时候,在路边发现她的,那个时候,她已经很虚弱了。”张春晓急忙说着,将昨天晚上自己怎么发现的田美美全都说了出来,当然,太过于残忍的她还是没有说出来。她照顾着田于氏的心情,怕她太过激动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来。 “什么?我女儿出什么事了?我女儿出什么事儿了?她现在怎么样?你快说啊!”然而现在的田于氏已然没有了冷静,开口凄厉地质问着。 还是于姨娘冷静一些,连忙将田于氏拉开,安抚她道:“好了好了,姐姐,你在这儿问春晓也不是个事儿,我们去他家看一下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 田于氏这才冷静了下来,她平静了一下情绪,才开口对张春晓急切地说道:“那好,春晓,我拜托你,赶紧带我去看我女儿,好不好?你理解一下作为母亲的心吧!” 张春晓连忙点头,带 着她往自己家里走去。 一路上张春晓看着两个人焦急的样子,她就知道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但是她不敢确定自己将来要面对的究竟是什么,毕竟田美美那天不顾自己的身体也要阻止自己通知田家人。若是她看着自己的家人再加上陈家的人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不知道心情该是什么样的。 到时候自己会遭殃吗?自己的家人会遭殃吗?也许吧。 张春晓心情复杂地带着田于氏和于姨娘来到了自己家里,推开东厢房的门。 张老三正立在门口,看见她们,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女儿呢?”田于氏颤抖着轻声问道。 张老三于心不忍,指了指屋子里面,没有说话。田于氏明白了什么似的,颤巍巍地走向了里屋。 里屋里面一股药草的味道。田于氏见到王氏正端着一个碗在给田美美喂着应该是药的东西。田美美坐在床上,背后倚靠着一个软枕,神色憔悴,双眸也没有了光彩,全是空洞的。她像是没有了魂儿一般,只是在听着王氏的话在吃药,一口一口把那药水吞下去。 田于氏见自己的女儿现在头发散乱,形容憔悴,身体瘦了一大圈,肚子也扁平了下去,顿时明白了什么。她看着女儿,忽然觉得心酸,眼泪一下子就滑落了下来。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女儿现在竟然成了这个样子。所有的痛苦、心疼还有自责都纠缠在她的心里,她后悔自己为什么要信了女儿的话,为什么要把女儿交付给历清子那个人。 若不是这样,自己的女儿也不会平白受这么多的苦难,她也不会遭这么大的罪,也不会没了孩子,不,就不会怀上孩子。 她百感交集,慢慢地移步到了田美美身边 。看着眼前的这个几乎看不出原来模样的人,她不敢相信这就是原来自己那个漂亮的女儿。她实在是没有办法忍住自己的感情,不顾三七二十一,颤抖着声音说道:“儿啊,娘来了,娘来看你了。” 田美美这才悠悠醒转一样,她转而看见了自己的母亲,不可置信似的开口问道:“娘?是你吗?你怎么会来这里?” “是娘,是娘啊,”田于氏颤声说着,一把抱住了田美美,凄厉地高声哭喊道,“是娘,我的儿啊,娘来晚了,娘对不起你。你受苦了。走,娘带你回家,娘会照顾你一辈子的。” 而彼时田美美却没有反应过来,她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的女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等田于氏抱住她的时候,她也楞了一下,不知道手该放到哪儿一样。 为什么自己母亲会这么快就找到自己?她知道母亲找到自己是迟早的事情,可是也没想到会是这么快。 “美美,姨娘也来看你了。”另一旁的于姨娘看到这个场景,也不由得眼泛泪花。她似乎想到了自己那个苦命的早夭女儿,想到这儿,心里就不自觉地伤心起来。她快速地抹去了眼角的泪花,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对自己这个可怜的外甥女儿说道。 然而就是于姨娘的出现,把田美美一瞬间从茫然拉拽回了现实。她的眼睛里面瞬间有了光彩,仿若回过神一般,茫然无措似的看着屋里的所有人。然后她惊恐地将自己的目光定在了于姨娘的身上。 于姨娘怎么会在这里?田美美一把推开母亲,慌乱中似乎将一切事情都理清了。 她看向外面的张春晓,忽然明白了什么。她忽然眼中冒出凶狠的光芒。 本来不让她告诉别人,她竟然 去通知了。而且连于姨娘都知道了,那就说明当时肯定是自己母亲和姨娘都在场。 而于姨娘知道了,就等于陈家也知道了。陈家若是知道了历清子原来是这么对待自己和他的孩子的,那他也基本上就没有希望了。 自己家人看见自己的模样,也肯定不会放过历家的,那时候,历清子肯定心里更不好受,更别提之后的乡试了。 她越想越多,甚至是想到了此举可能会毁了历清子的一生,却一丝一毫没有为自己和家人想过。她越想越是生气,对张春晓的愤恨也就越多了。她只觉得张春晓是报复,报复她之前夺走了自己未婚夫的仇恨。 “儿啊,你怎么了?”田于氏被田美美推倒在地,不敢相信似的看着田美美,似乎不敢相信她竟然会这么对待自己。 田美美却夺过了王氏手里的药碗,冲着张春晓的脑袋就砸了过去,汤药洒得哪儿都是。张春晓没有回过神来,一下子就中了田美美的招。 张春晓只觉得头上一阵剧痛,然后似乎有什么温热的液体顺着自己的额头流了下来。而那个碗后来跌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你说!你为什么要告诉她们!你是想要报复对不对?!你为什么要告诉她们!我不是叫你不要说出去的吗!”田美美开始声嘶力竭地大闹起来。田于氏和于姨娘见状,赶紧制止住了自己的女儿。而张老三和王氏则赶紧把张春晓给拉出了里屋。 “儿啊,儿啊你别闹了,咱们好好地行吗?”田于氏哭得更加厉害,更加紧地抱着自己的女儿。 张春晓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扶上了额头,然后默默抽了一口凉气。她拿开手,只见手上是一滩血迹。 田美美这一下可真是狠啊。 第八十六章 为何小产? 而另一边,于姨娘和田于氏也赶紧制止住了田美美,怕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儿啊,你怎么样?是不是很疼?娘看一下伤口。天哪那个女人怎么这么狠啊。”张春晓捂在头上的那只手被王氏给拿开,看见了那个触目惊心的伤口,王氏惊讶得半天合不上嘴,又是心疼又是责怪田美美的。 张春晓虽然感觉到疼,但是对她本身实际上没什么影响。毕竟她前一世什么样的伤没有受过?这种程度的实际上没什么大碍,不过这副身体确实顶不住。而且看这个形势,估计留疤的可能性还是有的。 “快快快,娘给你包扎一下,”说着,王氏已经拿来了药和白布,开始给她细细上药包扎,一边包着一边不住地抱怨着,“那个女人下手可真是不知轻重,这么下来要是落了疤可怎么办,虽然她很可怜,但是这么做实在是太可气了。” “娘,您也不用这么说了,本来她也不容易。她可能是有自己的苦衷不愿意告诉别人吧,所以才那么激动的,不过是一点小伤而已,您别总是在意这件事了。”她也没想到有那么一天自己竟然会为田美美说求情的话,可能真的是到了这个份儿上,就不会再对她有什么成见了吧。 王氏好像还想说什么,但是沉吟一会儿,还是无奈地叹息了一声,继续给她包扎。 “抱歉,春晓,让你受了委屈了,”张春晓的伤口刚包扎好,就看见于姨娘的身影在门口闪了一下,然后她才试探着走了进来,脸上全是歉意,“我替美美给你道个歉,她当时情绪太激动了,你不要放在心上。” “没事的,我理解。”张春晓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不在意。而王氏和张老 三也有些别扭地算是答应了下来。 于姨娘的神情才算是放松了下来,见张春晓头上缠着白布的伤口,还是有些不放心:“春晓,我房里有一种舒痕胶,效果不错,你的伤口应该比较容易愈合,用了那个也不会留疤。你去给馨儿疗伤的时候,我给你带上。” “如此的话,谢谢于姨娘了。”张春晓本来是不在意这个伤口的,但谁愿意在自己脸上留一块疤呢?听了这个,张春晓自然欣然答应下来。 于姨娘神情放松了些,表示让张春晓回去就能拿到那个舒痕胶。张春晓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开口问道:“对了,于姨娘,现在田美美怎么样了?” “她没事了,刚刚缓和下来,姐姐看着她呢。”于姨娘答道。 “其实,春晓啊,”四个人的气氛忽然有些尴尬,在于姨娘的话说完后,忽然陷入了诡异的宁静之中。于姨娘沉吟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替田美美解释几句,“美美这个孩子其实心思比较深,但是不会对一个人忽然有坏心眼的。她从小性子就爱冲动,但每次冲动都不是故意为之,所以才造成刚才那个局面的。我也会让她给你道歉的,希望你不要介意啊。” “没事的,于姨娘,我理解。”张春晓笑了笑,并不在意这些似的。 于姨娘肯定不方便说田美美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但是也不会故意蒙骗她。她毕竟是田美美的亲姨娘,站在这个立场上本来就尴尬,还偏巧碰上了一个不懂事的外甥女,她何必为难于姨娘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张春晓并不会因为于姨娘一句话而改观,只会因为她的话而暂时放过田美美。她不在乎不代表真的不放在心上了。除非田美美郑重道 歉,她是不可能原谅的。只不过以她和别人的立场,她需要让别人宽心才是。 “如此甚好。”果然于姨娘也宽慰了许多,也不再去纠结这些事情了。王氏也为了缓和气氛,拉着她开始聊一些家长里短,而张老三干脆走出门,默默替张春晓和田美美熬药去了。 另一边,田于氏好容易才算是安顿好了田美美。田美美安静了下来,但是仍旧情绪难平,仍旧断断续续地抽噎着,脸上挂着一道一道的泪痕,胸口因为呼吸急促而起伏着。 “儿啊,你为什么不跟娘说,你知不知道娘担心了好久,自从在历家找不到你……”田于氏这才将心里的话全都说了出来,这几天的担心和苦闷在全都倒出来的同时,她竟然也没有办法抑制住自己的感情,断断续续哭了起来,“娘就一直担心你会出事,找了你好久,现在找到了,可是你反而不想让娘知道你在这里。你难道要娘一直找不到你才算好了是吗?你难道要他们照顾你一辈子却一辈子都瞒着娘吗?你何苦去打伤你的救命恩人啊!我的儿啊,你真的好狠心啊!” 说着,田于氏的情绪也越来越难以平静。她没想到自己的女儿竟然会如此对自己,作为一个母亲,怎么可能不会难过? 田美美的心情也不好受,她何苦不想回到家里?但是从此以后别人会怎么看待自己的家人?若是家里人知道自己小产的事情跟历清子有关,那还不得闹个你死我活才罢休?陈家如果知道了历清子的这番作为,怎么可能还要让他进陈家? 她做不到不为历清子考虑,她也做不到不再爱他。从小就眷恋的事情,怎么可能就这么活活拔去? “娘,是女儿对不住 您,”田美美说着说着,从抽噎变成嚎啕大哭,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女儿也知道自己刚才错了,可是女儿确实不愿意啊,女儿不想这个样子被家里人看到啊。” 都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自己身上的伤痛对于父母来说乃是千倍万倍的痛。她纵使再怎么样,也不想让家里人知道自己的伤痛。 “我的儿啊,你好命苦啊。”田于氏热泪盈眶,母女俩相拥而泣,很久才算是止住了。 “儿啊,你跟娘说实话,”止住之后,田于氏揩了一把眼泪,又将田美美脸上的眼泪抹去,开口说道,“你的孩子是怎么没的?啊?是不是历清子干的?” 田美美听到这个问题心里一紧,从手指尖开始冒起凉意到四肢百骸。如果要是让田于氏知道了自己的孩子是因为历清子没的,那还不得把他皮给扒了?她一直记得历清子那一句他不会照顾她一辈子的话,到现在心里还是隐隐发痛的。 她的确想要逃离,的确想过要告诉天下然后报复他,但是她想了许久,仍旧是做不到。比起自己受伤,他受到伤害,那可是加倍的报复在她身上的痛。 于是她并没有打算说出真话,而是勉强扯出一个微笑,开口对田于氏说道:“没事儿,娘,我就是出门逛逛,结果不小心滑了一跤,摔倒了,孩子就没了。” “真的?”田于氏紧锁眉头,很明显不相信她的话。 “就是这样啊,我就是不小心摔倒的,孩子因此没了,我自己能不难过吗?我何苦因为这个事儿骗您呢?”田美美继续解释道。 “你可是那么喜欢历清子,因为这个骗娘,也不是不可能。”田于氏随口说道,倒是说到了田美美的心里话。田美 美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 “可是就算是这样的话,他们难道就没有起疑,就没有去找你吗?”田于氏本来想要信了这话,但是转念一想,还是疑惑地问道。 如果真是按她这么想,那历家实在是太没有心眼,要么就是太恶毒和铁石心肠了。 “娘,真不是这样的,您相信我。他们没有去,可能是忙了吧?所以没有在意,等你找到的时候,我早就已经被救起来了。”田美美拼命地帮历清子掩盖着,心里面却是越来越发虚。 管自己说什么,只要能帮他先掩盖住,那就什么都好说。 还好田于氏好像是信了这个邪,低头沉吟一会儿,开口说道:“确实,娘真的得谢谢张家,改天得备一份大礼送过来。要不是他们,你这条命可能就没了。” 田美美点了点头,似乎比较赞同似的。 怎么说医药费都是他们出的,也是他们无微不至地照顾着自己,想到之前对他们的所作所为,的确她心里也有一丝过意不去。 现在田家找到了田美美,田美美也就没有理由再在张家待下去了。田于氏立马叫来自家人打算带田美美回去,当然,每一个人见到田美美都不免哭一场。 田美美也是欣然接受了回去的建议,在她回去之前,则郑重地跟张家道了谢:“这些天,谢谢伯父伯母的照顾了。” “没事,你早一天振作起来就好。”王氏和蔼地开口说道。 “但是走之前,”临走之前,田美美忽然发话,直直地盯着张春晓,开口说道,“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说,可以吗?” “啊?”张春晓有些发愣,但是看着田美美的神情坚定不像是在与她开玩笑,于是愣愣地点了点头,“当然可以。” 第八十七章 值得不值得 所有人皆担忧地看着张春晓,好像担心刚才的那一幕会重新上演一般。他们忽然有些迟疑,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去阻止他们。 田美美似乎看出了他们的担忧,哑然失笑道:“你们想多了,我只是有话想要和她说一下,不会有什么事发生的。” “爹娘,还有田姨、于姨娘,你们先出去吧,我一会儿就带她出去,”张春晓也哑然失笑,把他们请出去后,还特意将门掩上,坐在床边说道,“行了,你到底想跟我说些什么?” 田美美这才沉下脸来,默了半晌,才开口沉声说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娘和姨娘我在这儿的事儿?” 果然,逃不开的这个话题。 “我也不是特意去了田家,只是你母亲急着找你,就去了陈家托你姨娘帮忙而已,”张春晓也不含糊,跟她原原本本地将事情解释清楚,“我正好在陈家给陈文馨疗伤,撞见了,就直接跟她们说了,当时陈家没有别的人在,你放心。” “可是你为什么要在陈家告诉她这件事情,你知不知道……”田美美听了来龙去脉以后,似乎更加急切地开口问道。她也似乎觉察出来自己有些失态了,干脆不再开口说话了。 “我知道你的意思,”张春晓看她闭口不言,便知是什么意思,于是开口说道,“你也不必觉得不好意思,你不过是怕历清子会因此而受影响,你放心,我根本没有想要害历清子的意思,我也早就对他没有念想了,我此番作为只是为了你而不是为了我自己,更不是为了报复谁。” “而且,”她想起当时田于氏的模样,不由得忧心地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如果你能看到田姨当时的样子,你会忍心不出现吗?” 田于氏当时绝望而又无助的样子她永远都没有办法忘记,所以她怎么可能知情不报,让她一直陷入那种绝望无助的痛苦之中呢? “我娘,当时是不是很痛苦?”田美美似乎也意识到了一般,别扭地开口问道。她忽然心生愧疚,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才是。 那估计是作为儿女最不希望看见的吧。 “你说呢?”张春晓没有回答,反问道,但是一句话就能说明问题。 田美美的脸上歉意更深,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所以,我告诉她是为了她着想,也为了你着想,我不忍心看着一个母亲这么痛苦,我也不想让你一直在外面,让你们全家焦心,也让你难过。我希望你能理解。”张春晓开口说道。她似乎也有些无奈地说着。 “我明白,你不用再说了。”张春晓话音刚落,田美美就开口说道。张春晓知道自己不用再解释了,于是也就闭了嘴,等着她怎么开口说话。 田美美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有些别扭地开口说道:“谢谢你了,刚才,是我太冲动了,跟你道歉。我只是怕你带着我母亲和姨娘来,动机不纯,才那么做的。是我想得太多了。” “其实也没必要,”张春晓不在意似的笑了笑,“不过你大可放心,当时真的没有其余的人在,陈家的人知道的可能性还是很小的。我知道,你肯定还喜欢历清子。” 田美美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 “可是你头上……真的不要紧吗?”田美美看着她缠着白布的头,忽然更加担忧地说道。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下手的确是太重了些,心里的愧疚感更重了。 张春晓轻轻碰了下受伤的地方,虽然还是疼,但是已经好受多了。她又 不是那种娇气的人,自然这些对她而说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没事没事,小伤而已。” 对比前世的那些伤,的确就是小伤而已。 “那,那也好,如果有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跟我说。如果之后还要用药的话……你可以找我要医药费。”她别扭地说着,似乎并不知道该怎么关心人一样。 张春晓不禁失笑,原来那么不可一世,对自己嗤之以鼻的田美美,没想到竟然有会关心自己的这么一天。而且关心起来还因为不适应和不知道该怎么去关心,而更加显得别扭起来,就像是这些话本不应该是她说的,是别人迫使她说出来一样,所以显得从她嘴里说出来就更加别扭了。 不过就是因为这种别扭劲儿,让她显得有些可爱了。 “行,那你可别反悔。”张春晓不禁失笑道,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 “对了,那陈文馨现在怎么样了?听说她是因为清子受伤的?”田美美忽然开口问道。 张春晓实在是弄不清楚她现在的情绪是什么样的,但既然她问了,她就说了出来,反正只是一个伤势,也没什么其余的麻烦:“是,她晚上偷溜出去,从楼上摔下来了。现在她的腿好多了,估计等乡试结束以后,她就痊愈了。陈老爷也是这个意思,让她痊愈之后,历清子考完乡试以后,就让他们成亲。” “是这样啊……”田美美的眼里有张春晓看不懂的神采。那里面好像有一丝失落和不甘,有嫉妒也有羡慕,还有苦涩以及不忍心,甚至还有一点对什么人的同情。她似乎在陈文馨的身上找到了当时义无反顾的自己,可是现在自己已经被伤得千疮百孔,早已经失去了当时的热情,对于现在的陈文 馨,她有的除了羡慕和记恨,更多的,反而是某种惺惺相惜和同情。 同样一个为了自己所谓的爱情奋不顾身的女子,真的换来的,能是真心吗?她想不出来。 张春晓似乎也看出来了,于是不再多言,她知道她现在对陈文馨没有那么刻骨的憎恨了,可是也肯定是没有其余的想法了。再怎么说陈文馨也算是让她失去孩子离开历清子的一个缘由,让他彻底放下肯定是不可能的。 “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我就让田家的人进来,把你接回去了。”两个人似乎将话说到了尽头,似乎也没有别的话能说了。她们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 “你难道不想知道,我的孩子怎么没得吗?”忽然,田美美开口问道。 张春晓似乎并没有预料到她会这么问,于是开口说道:“其实我已经猜了一个大概了,你告诉不告诉我,其实就是让不让我更加明白而已。” 田美美点了点头,说道:“我也料到你应该猜出来了,确实是历清子。” “他自从我闹事之后,就对我越来越好。我本来以为他应该是回心转意了,于是便不再顾虑什么,心安理得地身陷在他的温柔里面,把戒心都放下了。”田美美接着跟她解释起来,张春晓也不打断,就坐在一旁静静地听她说着。 “谁晓得有一天他找我,非得先让我喝完一碗药才可以。我也只当是安胎药,就喝下去了。当时就感觉味道跟普通的安胎药有些不对,但是当时没有多想。等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他准备的堕胎药,我就那么没有防备地喝下去了。”她说着,声音微微颤抖,似乎现在想起来,还是一个十分痛苦的回忆。 “喝完以后,他才跟我说了 意图,他说他对不起我,他不能照顾我和孩子一生一世了,他……要跟陈文馨成亲了,我也知道,如果真的是这样,他们家绝对不会容下我还有孩子。”说着说着,田美美竟然流下泪来,似乎这些都是不经意的一样,让她措手不及,她赶忙扭过头去,将脸上的眼泪悄悄擦了下来。随即仍旧是明朗的模样。 “我当时真的怎么也没想到,我刚想说话的时候,我就感觉肚子特别的疼。我才知道那根本不是真正的安胎药……”田美美说着,声音愈发的哽咽起来,却仍强忍着眼泪不想要让它溜出来,“我肚子里的孩子在跟我拼命挣扎着,不想要离开,可是有一股特别大的力量,把他给硬生生抽离了我,我能感觉到他在我肚子里被绞碎的样子……那种痛苦,你千万别体会,真的是不能忍受的。我那一刻才感觉到什么叫做撕心裂肺,可我连叫一声的机会都没有,我就晕过去了……” “后来我也不知道我去了哪里,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就在这儿了,剩下的,你也知道了,”田美美说着,揩掉了眼泪,继续尽量使自己平静地说道,“我没有跟我娘和姨娘说我真的小产的原因,我是信任你才跟你说的,也希望你不要说出去。” “我都明白,本来我不想说的。可是我不明白,你这样做,值得吗?你不恨他吗?你有没有想过你将来可怎么办?”张春晓不禁怀疑,也动了心思想要跟别人说出真相。她不仅是对田美美的同情,更是对陈文馨的担忧和负责。 田美美迟疑了一会儿,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开口坚定地说道:“对我来说,很值得。我恨不起来他,我做不到这一辈子我不爱他。” 第八十八章 深爱和痴傻 “那你真的没有恨过他吗?”张春晓惊愕不已,虽然这个结果她早就料到了,但是经过田美美亲口说出来之后,给她的震撼还是很大的。 做到这份上还不恨,那不知道是爱还是傻了。 “我想恨他,为了自己而亲手毁了我和我的孩子的人,我怎么可能不想恨?”田美美有些咬牙切齿地说着,但没过多久就松懈了下来,缓缓开口说道,“可是我还是爱他啊,我做不到恨,我真的做不到。” 张春晓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眼前的这个女人了。她真的不知道现在究竟是歌颂真爱无敌真爱万岁的时候,还是该骂她傻和蠢的时候。做到这个样子,竟然还不能恨,只能是爱得刻骨铭心,或者傻到蒙了心。 “那你真没想过你之后该怎么办吗?你现在这个样子,你的后半生怎么过啊。”张春晓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说出这种关心人的话,面对的对象还是田美美,曾经想方设法奚落和给自己找难堪的这么一个人。 田美美似乎真的沉吟了一会儿,她的眼睛里是张春晓都没有见过的害怕和茫然。似乎这个问题她从来都没有想过,只是想着该怎么替历清子撇干净,让他干干净净无忧无虑地走下去。但是很现实的是,历清子没有了她才会更好,而她自己,却真的是没有什么路可以走了。 名声不干净、未婚先孕还小产、以后可能都生不了孩子,估计田美美这辈子是真的就这样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毕竟我还活着。”田美美也只好这样说了,她用尽全力地想在张春晓面前笑出来,让她看着很不费力,很大方,很洒脱并且无所畏惧。然而现实是,她真的害怕,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做, 表面再怎么淡定,也无法掩饰内心的难以平静。 张春晓没有别的话可以说,唯有的只有祝她安好。 “好,那你先在这儿休息,我让人接你回去。”张春晓也没什么可以说的了,干脆起身去叫人。 然而在她迈出门之前,却听见身后的声音忽然响起,那声音淡定得让人心慌:“我信任你,所以,我相信你不会害他。但凡有人害他,我都不会放过的,我会拼了命去护他周全。” 张春晓默默地走出了门,那声音冷得让人心寒。 她没想过自己竟然会和田美美促膝长谈,她也没想过田美美会信任自己。其实事实是,她虽然表面上说信任自己,心底里面还是怀疑和戒备的。在历清子的面前,任何一个可能知情的人都是会伤害了他的假想敌。田美美像是一条蛇,默默窥探,随时准备进攻,发现任何可能的伤害,都会立刻触动,紧咬一口,使对手猝不及防痛不欲生。 这样的人,遇见了,不应该说是恐惧,该说是心寒。因为你怎么样都不可能让她完全信任你。 张春晓走出门去,见外面守了很多人,除了张老三王氏以及于姨娘外,还有田于氏为首的一大堆田家的人。 见她出来,王氏忙迎上前去,抓着她的胳膊上看下看,关切地问道:“怎么样?她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张春晓摇了摇头,攒出一个温暖的笑容对自己的母亲道,“她没有为难我,而且我们聊得还算不错。” “那就好,那就好。”看自己女儿没有什么大碍,王氏才算是彻底放下了心。 田家的人见张春晓出来了,连忙进去去把田美美接了出来。田美美不方便行动,几个力气大的就直接把她抬了出来,放 进了马车里面。田于氏和田美美的父亲对张家连连鞠躬道谢过后,才慢慢地往田家的方向赶去。 “春晓,你一会儿还回去吗?”等他们走后,于姨娘问张春晓道。 张春晓摇了摇头:“不了,我在家里吃完晚饭再回去,姨娘您让丫头们按时间煎好了药给馨儿送过去,让她喝了就好。我晚会儿再回去。您就不用担心了。” 于姨娘点了点头:“也好,那你好好陪陪家里人吧,我就先告辞了。” 张家的人送走了于姨娘,王氏就赶紧生火造饭了。张春晓也是很久没有在家里吃饭,家里都少了几分暖意,炉灶好像都很长时间没有点燃了。 王氏赶忙炒了两道菜,淘米下锅蒸了米饭,张老三甚至还温了二两酒,一家人小酌小饮吃了一顿,也是其乐融融。 王氏问了一些陈家和陈文馨的近况,其余则是让张春晓好好保重身体。张春晓都一一应下。说实话陈家的条件自然是不用说的,她在陈家没有感觉到劳累,反而还闲适得很。 “春晓,娘来吧,你赶紧去吧,别耽误了人家的事儿,”饭后,张春晓刚想去洗碗,就被王氏拦了下来,王氏一边把她往门外推,一边开口说道,“陈家一直对咱挺好的,你呢,也好好地给人家看病。咱家跟陈家比那是比不得的,他们有的东西咱们都无福消受,咱们的东西他们肯定也看不上,娘就托你给陈家带个吉祥话就好。你一定记得。” 张春晓连连点头应下,又嘱咐爹娘几句在家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就赶忙往陈家去了。 村子里的人在茶余饭后总爱聚在一块谈天说地,尤其是在天气即将闷热而外面又凉爽的初夏傍晚。村子里面的人三三两两吃过 饭后,都会聚在马路牙子胡同口,谈天说地,多得是各家各户的八卦闲谈。 走在路上,张春晓就注意到了,现在人们口中的焦点,仍旧是那不省心的田美美。 田美美小产这件事情算是整个村都差不多知道了。也不知道是谁嘴碎就说出去,但是只要是一点影子,总有人捕风捉影将这件事情弄得人尽皆知,而且使事情的本质面目全非。 “你们听说没,那个田家的女儿小产了,被历家赶出来了。” “当然了,好像后来是被张家给捡到了,才保住了一命。” “据说是自己跌倒小产的,啧,真是闹到这个份上还不安分一点。” “我好像听当时在场的人说,那田家姑娘身子里面有堕胎药的成分,你说,会不会是因为这个小产的啊?” “也不是没可能,反正她这个孩子迟早都要没,历家怎么可能要这个来路不明的孩子,按我说,要是我的话,那我也选择陈小姐啊。” “说的是说的是,不过这事儿,真的是田家的那个自作自受,倒霉了,跌这一跤小产,也是她活该。” 一路听下来,张春晓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她知道真相,可是若说出来,那不论对谁都是一种伤害,另一边,田美美也绝对不会放过自己。 “诶,那不是张老三的那个姑娘吗?”一个眼尖的发现了张春晓,连忙跑了过来,笑脸相迎地说着,“春晓,我知道你现在不傻了,你也不用装神弄鬼的,肯定知道得比我们多,你就跟婶儿直说吧,田家姑娘这件事儿到底是什么个情况啊?” 无聊。 张春晓勉强扯出一丝笑容,说话却是冰冷:“婶子,我怎么觉得,您知道的比我还多啊。” 说完,张春晓就 利落转身,快步走远了,留下那个婆娘还在原地不明所以。 这些爱乱嚼舌根的婆娘,真的是有够无聊的。 张春晓一路客气地装不知道回到了陈家。她一脸怒气让见到的人都不敢再插嘴一句。 穿过重重院落,她走到了陈文馨的房间前面,推开了她的房间门。近几天陈文馨已经拆了石膏,身子好些了,能勉强走动。但是让张春晓吓得说不出话的是,她竟然下床开始焦急地四处兜圈子。 “你这是做什么!你现在还没有大好,知不知道你万一出了什么岔子那前些日子都白费了!”张春晓赶紧上前去扶住了陈文馨,将她安置在床上,再给她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大碍之后,她才松了一口气。然后陈文馨迎接到的,就是张春晓劈头盖脸的一顿责骂。 “对不起啦春晓姐姐,我是太激动了,”陈文馨也只好委屈地撇了撇嘴,道歉道。她纵使再怎么不听话,此刻也不得不听,“我听到了些话,感觉特别慌,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你听到什么了?”张春晓虽然心软,但是余怒未消,因而语气仍旧不是很好听。 “我听到,田美美小产了,”陈文馨说着,焦急地抓住了张春晓的袖子,“她的孩子没了,我虽然讨厌她,想让她和孩子离清子远一点,但我不想因为这件事让她没了孩子啊!而且总有人说,那个孩子是因为我,因为清子才没了的……我害怕,我真的不想这么去害她啊。现在她听说生孩子都困难了,那她岂不是被我给毁了?春晓姐姐,我真的怕了,她不会怨我吧?不会报复我吧?” 陈文馨说着,脸上的表情愈加地恐慌,抓着张春晓的手也不自觉地紧了许多。 第八十九章 家暴? 陈文馨脸上的表情愈加恐慌,看着张春晓的眼神也越来越茫然恐惧。她更加紧地抓着张春晓的胳膊,似乎这样就能找到一点安全感似的。 张春晓咬着牙,感觉到了她内心的恐惧。陈文馨从来没有害人之心,可是保不齐别人会认为她有。张春晓能预料到,如果谣言接着发酵下去,对她将是无法预料的伤害。 “春晓姐姐,不是说是你救了田美美吗?”陈文馨接着问道,恐惧似乎达到了顶点,“那你知不知道田美美到底是因为什么小产的?是不是真的是我?如果是我那该怎么办啊?我……我不知道……” “你放心,这事情跟你没关系,”其实硬要是扯上关系的话,那也只能是说陈文馨间接让田美美流产的,但是直接原因跟她确实没有关系。张春晓一是实话实说,而是真的不想让她再受刺激了,“你就安心养伤,准备好接下来的事情就行了。” “真的?那她为什么小产的?”陈文馨狐疑问道,似乎还是有些不大相信。 “跟你说了是她不小心跌倒滑胎的,如果真的是吃了堕胎药,那大夫早就在那天就跟我说了,怎么可能还会是现在这个结论呢?你也是明白的啊。”张春晓宽慰她说道。实际上那天大夫真的跟她说了,田美美的体内有堕胎药的残留,而她自己把脉也能感觉出来,田美美体内已经有了什么不太干净的东西。 可是这个不能说,田美美不想让它公诸于世,那她也必须尊重别人的选择。 “那就好……那就好……”听到这句话,陈文馨才算是彻底安静了下来,连连开口如是说道。张春晓无奈,只好让她先躺下来,让她乖乖接受治疗不再多想。 “你就好 好等着你活蹦乱跳的那一天就行了,别想别的乱七八糟的。”张春晓连连安慰道,算是让陈文馨不再顾及这件事情,安心在房间里面休息养伤。 “对了,春晓姐姐,”陈文馨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又坐了起来,赶忙问道,“如果田美美刚小产的话,那我们要不要给她送些东西过去以表慰问啊,他现在肯定需要补身体什么的,给她点这个应该不错的。” 张春晓哭笑不得,前提是陈文馨跟历清子没关系的话,那这么做倒是无可厚非。只是田美美和她抹不开的情敌关系,那么陈文馨做出什么事情,都会被田美美认为是故意为之或者是在炫耀,总之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这个就不用麻烦你费心,她家里人肯定是已经准备好了。”张春晓哭笑不得地说着,然而田美美却摇了摇头,翻身下床让丫鬟去备了一些补品给她送去。“不行,不然的话,我良心安不下来。” “那就让我来帮你好了,我给你送过去可以吗?”张春晓急忙拦下那个丫鬟,对陈文馨说道,陈文馨思忖一会儿感觉比较妥帖,就答应了张春晓。 张春晓在安顿好陈文馨后,走出了她的房间。她偷偷检查了一下那些东西有没有异样,确认没有问题后才敲开了于姨娘的房门。于姨娘正在给自己的外甥女准备东西送过去,正好被张春晓赶了一个巧。 “于姨娘,这些是文馨准备的,”张春晓将手里那些瓶瓶罐罐拣了个盒子装了进去,放在桌上,对于姨娘说道,“您去给田美美送东西的时候,帮她捎一下吧。别跟田美美说这些是文馨准备的东西,就说都是您准备的。” 于姨娘立刻明白了过来,有些 迟疑地接过了那个瓶子,端详了一会儿,才放心收了下来。她似乎也百感交集,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是好的。 “那我先回去了,没什么事情的话。”张春晓道了别后,打算走出门去。 谁想刚转身去,就听见了身后于姨娘的声音说道:“春晓,我是头一次不想护着馨儿这边。” 张春晓也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只是默默推门走了出去。她到现在也不知道到底谁错得更多一点。但是好像谁都是自作自受,谁都有自己没有办法说哪一个人是真真正正无辜的人。 她给陈文馨开了药做了最后的治疗之后,就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往自己家走去了。陈文馨现在的情况已经不需要她日夜守着了,只要她抽空来看看就行了。 刚回到家,她就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自己的祖母赵氏坐在主屋,哭天抢地一把鼻涕一把泪,跟之前那个不可一世的倨傲老太太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她惊愕地揉了揉眼觉得自己像是看错了,可是等她再看清楚的时候,那个人分明就真的是自己的祖母赵氏。 这是……又怎么了?张春晓揉了揉额角,这一堆事情还又没有完了?她可是耽误了清溪镇的事情多长时间了?现在还出来什么事儿想把她折磨到死啊? “春晓,你回来了?陈小姐是好了吗?”王氏先看到出现在门口的张春晓,忙走出来问道。看她一脸疲态,估计也是被突如其来的这个麻烦给累得不轻。 张春晓点了点头:“她没什么事了,我过几天去看看就行。这是怎么了?不是之前早就好了吗?” 王氏回头看了一眼仍旧哭得天昏地暗的赵氏,默默叹了一口气道:“进去说吧,在这儿说不清。” 然而两个人刚踏进屋内,赵氏就好像得了救星一样,冲上前抓住张春晓的胳膊就是一阵抱怨:“春晓啊,我的好孙女,你可得给你奶奶做主啊,奶奶现在过得苦啊,实在是受不了了哇。” “怎么回事,您别光顾着哭,您说清楚。”张春晓只觉得脑袋一片混沌,她现在仍旧厌恶这个人,打心眼里厌恶这个老人,但是她架不住任何人这番请求,看着样子,肯定是有什么真的为难的事儿了。 她向来爱一码归一码地说事儿。 “春晓啊,你二伯母……她虐待我!根本就不是一个媳妇样儿!”赵氏说着,又抹了一把眼泪才算是完事儿。 张春晓听到这话就没来由地厌恶,很想把这个烦人的老太太扔出去。到现在还是一个旧社会恶婆婆的样子,实在是让人生气。她以为自己是谁?没有一个媳妇样儿,那是不是全天下的媳妇都该如王氏一般低眉顺眼百依百顺什么事儿都听她的才算数? 不就是仗着这边有人伺候才给脸不要脸? 不就是嫌那边那个不好好伺候你你不习惯? 张春晓很想直接给她一个大白眼,然后直接请她滚蛋。 “奶奶,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我还真的得说一句您的不是了,是您当时选择的,那就由不得我们说什么了。您是婆婆,相比您说一句话儿媳妇没有不听的道理吧?您要是嫌您的二儿媳不会伺候人,那您教她不就行了?总有一天她能学会的。”说着,张春晓就真的开始拽着她往外走,意思很明了她不愿意掺和这件事情。 结果赵氏不依不饶,扒着门框就不愿意离开,死乞白赖非要在这儿生根发芽了不可:“春晓,奶奶也不求你,但是请你信这个话 好吗?奶奶现在没有什么立场来骗你啊。” “行,那您就跟我原原本本清清楚楚地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张春晓住了手,才把已经是哭到快要断气的赵氏扶到了原来的座位上面,心平气和了些问她原因。 赵氏这也停止了哭闹,冷静下来安安静静地对张春晓形容道:“你二伯家现在是跟原来不一样了,你二伯母总是嫌你二伯赚的钱不够多,整个家又基本上是她说了算,总是数落你二伯不说,把家里还弄得乌七八糟。我说一句就会有十句等着,如果我哪儿不顺她意了,等你二伯不在……她就动手打我。” 老二媳妇估计是用床边那个赵氏经常用来打张春晓的扫帚打的吧? “我实在是受不了了,就跑出来了,我没想着想赖在你家,就是想让你们帮忙,给我讨个公道也好。那媳妇在人前一副孝顺媳妇的样子,谁也不信这话,可是任谁也受不了这份打啊……春晓,就算奶奶求你了,替奶奶讨这一份公道好吗?” 见张春晓不动声色,赵氏好像有些着急了,连忙说道:“你忍心看着你奶奶成了这样吗?” 张春晓真的很想当场说一句忍心啊。谁让她之前那么对自己还有自己的母亲?甚至还想着把自己卖出去。 但是在王氏和张老三在场的时候,她自然是不能这么开口说话,只好说道:“奶奶您说的这是什么话,不如您先等着,我给您想个办法再说?” 听她这么一说,赵氏也算是松了一口气,但是仍旧不敢放心:“说好了,你可要答应替奶奶做主。” “这个我清楚,您不用担心。”张春晓连声答应了下来,顺便又将自己的东西全都挪去了西厢房。 又得扔一套被褥了。 第九十章 本性不改 西厢房里面到了夏天就很是闷热,其实,应该说,盛夏来了哪个屋子都很是闷热的。 张春晓待在西厢房可谓是受尽了罪,屋子里不凉快暂且不论,她本来也没有抱着太大的希望,毕竟这个年代什么空调电扇冰箱都没有。屋子里面能有一桶冰还有个扇风的冰轮那都是贵族才能有的待遇,她有个蒲扇可以扇风都算是不错的了,岂可奢望屋子里还能有多凉快? 所以西厢房闷热就不说了,唯一一桶冰全都给了赵氏那边也不说了,可是这丫的西厢房里面连个蚊香都没有,大夏天的蚊子遍地还嗡嗡叫着很是心烦。张春晓一个晚上下来,中途醒了多次,身上被叮了好几个包,更遑论什么睡得安不安稳了,根本不能睡觉。 谁让父母把最好的全给了赵氏了呢? 她忍气吞声倒是还能做到尊老,可是人家就不一定能做到爱幼了啊。来到三房这儿,赵氏因为顾忌着张春晓给她出主意的颜面,一开始倒还对自己这三儿媳和颜悦色的,也不颐指气使。可没出三天,她就又开始跟原先一样,拿着鼻孔看人,一副霸道蛮横不讲理的样子了。 “老三家的!”这天她刚回来,就看见了赵氏站在院子里,叉着腰瞪着眼仿佛天地都跟她过不去一样,“说你呢!你这个懒人婆娘不干活跑哪儿去了!” “娘,”王氏急急忙忙从西厢房里面跑了出来,对着赵氏勉强笑着说道,“这不是我给春晓那屋子里面洒洒水,再拿药熏一下。她这屋热,给她稍微消消暑,然后驱一下蚊虫,您看她身上被咬了那么多包。” 一听这话,赵氏立马板起脸来,似乎在她心里,她张春晓就不该有这么些享受:“什么玩意儿?你 忙活这些干啥?老干这些没用的把正事儿都耽搁了,你有没有点脑子啊?赶紧洗衣服做饭去!” “娘,您看您说的,”王氏虽有不满,但也只能摆出一张笑脸对赵氏说道,“春晓怎么着都是您孙女儿,您不心疼啊?” 谁想赵氏冷哼一声,叉着腰斜着眼啐了一口转而大骂道:“呸!什么孙女儿,女人家能干什么?这么大年纪不嫁出去还在家里吃干饭,整天抛头露面不让人笑话,要不是看在她给我帮忙的面子上,早就把她打个服服帖帖了,愣着干啥啊?还不赶紧烧水做饭去?” 王氏忍住心里所有的火气,冲着赵氏身后的张春晓笑盈盈道:“春晓,你回来了?累不累啊?你歇一下娘给你做饭。” 一听这话,赵氏可是结结实实打了一个激灵,转身一看自己的孙女就站在门口,似笑非笑地望着她,那场面可真的是太瘆得慌了。她打了个哆嗦,然后立刻笑脸相迎:“春晓啊,你可算回来了,来,累不累?饿不饿?想不想喝水?你娘可是帮你把屋子都拾掇好了。老三假的!还不赶紧做饭去!” 赵氏脸上满是讨好的笑,转而还板着脸跟王氏吼道。 此举更是让张春晓看清了她色厉内荏的本质。她冷哼一声,放下背上的竹篓,转而洗了洗手进了厨房,留下一句话让两人都有些瘆得慌:“没事儿,不劳您费心了,别使唤我娘,我给您做饭,谁让我最不招您待见呢?” 什么玩意儿!什么人! 求人办事还这么硬气,压根也没把她当家里人,仍旧跟个恶婆婆似的招人嫌。 张春晓忽然不想管这些事情,那两个人爱怎么闹怎么闹,最好把赵氏气死才好。这么一想,她忽然觉得可能老 二媳妇才是受害者,赵氏无非是想找个老实的媳妇让她使唤一辈子而已。想到这儿,张春晓更是不想帮赵氏这个忙了。虽然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但是这种人估计帮了忙就是跟着她祸害人间。 那还不如不管了比较好。 做饭的时候,张春晓差一点气得想要在饭菜里“手一抖”放上二两咸盐,齁不死那个老太婆算她输,她就没见过这么倚老卖老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自己都不嫌累。可是想了想她还是收手了,毕竟这顿饭她还得跟着吃。 等吃完了中饭,张春晓将残羹冷炙收拾干净又把碗洗完了以后,就抄起竹篓出去给赵氏办事去了。既然受人之托还是忠人之事比较好,不然当然话,她有理由相信赵氏会一直霸占着他们家不走。 她自己还想清净清净呢。 管她什么赵氏究竟是虐待别人还是被虐待,把她先赶出去再说,不然在这个家她非得虐待死了自己亲娘不可。 张春晓急急忙忙地跑到了老二媳妇的家,砰砰砰敲响了房门。 “谁啊!”里面忽然传来一声断喝,然后似乎是某个妇人骂骂咧咧地走了过去将门打开。果然,张春晓面前站着的正是老二家的媳妇。 “你干嘛?来这儿凑什么热闹?想看笑话是不是?”老二媳妇冷冷地说着,眼神锐利,很是鄙夷地开口问道,“劝你别费这心思了,赶紧滚吧!” 说着,她就要关门逐客,谁想到张春晓却一把将门给挡住,面对老二媳妇的蛮横她一板一眼地开口说道:“我奶奶现在正在我家。” “那……怎么了?让老太太住在你家呗。”说着,老二媳妇又想把门关上,却被张春晓一怒之下一把推开,走两步到了门阻止不了的地方, 对她义正言辞地说着。“老太太跟我说,她是因为受不了你的虐待,才离家出走的。” 老二媳妇脸上有一瞬间的惊愕,但是她很快回过神来,面对气势强大咄咄逼人的张春晓,她忽然软了下来,笑容满面地对张春晓说道:“春晓,你看,二伯母刚才都给忘了,你大老远来一趟,来进来喝点茶再回去,你看你还站在门口干啥快进来啊。” “用不着了,”张春晓并不想跟这个人多唠叨,也不往前一步,她站在门口,声音冷淡,“不好意思,我不想喝茶也不想走进去,就在这儿说吧。您不会拒绝的吧,二伯母?” 她在外面就能看清楚,里面都是什么样一片混乱的场景,整个院子已经宛如一个垃圾场,连搁脚的地方都没有,乱成这样谁想要进去? “所以,二伯母,我只是想把事情弄明白,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张春晓站在门口,抱着双臂,一副冷漠的样子说道。 “你这话说得就有些见外了不是,我怎么会做对你奶奶不利的事情呢?再说她可是我婆婆,我这么做不是大逆不道了不是?”老二媳妇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慌乱,但很快还是恢复了不慌不忙的样子,对张春晓陪着笑脸说道。 张春晓一直有些莫名其妙的感觉,总觉得眼前的人有什么事情在瞒着她。她想了想,还是迟疑地问了一句:“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你放心。”老二媳妇信誓旦旦地说着,忽然仿若看见了什么希望一般,指着她身后说道,“你看,那是你二伯,你可以问他啊。” 果然,张老二急匆匆地跑了回来,对着老二媳妇连连摇头说道:“不行,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可能是去老三家里去了。” 话音刚落,张老二才瞧见了他身边的张春晓,忙迎上去问道:“春晓,你奶奶在你家里吗?” 张春晓自然点了点头,稍微温和了一些回答道:“对,我奶奶在我家,她说是因为我二伯母虐待她她才过去的。您看,如果事情不是这样,那您要不要把她接回去?” 一听这话,张老二急忙点了点头,对张春晓和颜悦色道:“好,那我跟你过去。你看你奶奶现在真是老糊涂了,怎么这种话都说得出来。她可能就是嫌你二伯母不会干活。麻烦你还有你母亲了。走,我跟你去把她接回来。” 张春晓这下放心让自己二伯跟着自己走了。再怎么说,张老二是赵氏的亲儿子,他们之间是不可能有什么矛盾的,而且这一家的儿子普遍都对赵氏很孝顺,儿媳妇就说不准了。 张春晓带着张老二回到了自己家里,赵氏见到了自己儿子,面色发白,听说他要把她接走之后,忽然热泪盈眶,求着两个儿子不要让自己回去。 张老二和张老三都一头雾水,尤其是张老二更是不知道把自己往哪儿搁。但是毕竟约定在前,张老三还是劝自己母亲跟二哥回去。他也不想让二哥面子扫地。 张春晓看着老人挣扎的样子,忽然感觉事情有点蹊跷。她看着老人最后被张老二带走,忽然想制止住。再怎么来说,在这一刻赵氏也只是个可怜的老人。自家被分崩离析之后,还得在每个儿子之间来回摇摆举棋不定。 而且看她恐惧的样子,估计老二媳妇是真的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吧? 可是在这一刻,张春晓又好死不死地想到了赵氏之前对自己做过的事情,心一狠,干脆就由她而去了。她也不想让赵氏对这一家颐指气使。 第九十一章 最后一面 自那之后,张春晓就没有再搬离西厢房,她将主屋原来自己的房间打扫了个干干净净,以便赵氏什么时候再回来,到时候她省得再搬东西。 而且本来她作为儿女就应该住在厢房,只是张老三和王氏说过,本来她们家就只有三个人,占着两个房太浪费地方,干脆一家人住在主屋里面,不浪费地方,主屋这样还感觉有人气。 张春晓就这么理所当然地在主屋住了下来,这样的话父母传个话也方便。但是看赵氏如此频繁地跑来跑去,她还是决定不要折腾回去了。 不然每次都扔一套被褥实在是太浪费。 但是张春晓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一回,竟然是她这一生最后一次遇见赵氏,不过那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七月中旬,张春晓的店铺总算是装修好了,她看着窗明几净的店铺忽然松了一口气,自己这么长时间折腾了这么久,总算是有了回报了。 “开心吗?”崔忠华看着她开心的样子,不自觉地笑弯了嘴角,声音也是十分温柔。 然而张春晓并没有感觉到他非同寻常的温柔,而是开了口高兴地说道:“当然啦,我觉得现在可真是好,我最想得到的东西终于是在我手里了。” 崔忠华点了点头,高兴地说道:“没错,我现在想要做的事情,也能做了。” “你也想着要做生意?”张春晓听他如此说,也不由得疑惑问道。 崔忠华却摇了摇头:“不是,是另一件事情。” 张春晓被他弄得一头雾水,但是既然崔忠华做出一副三缄其口的样子,她也就不再多问。她在店铺里面转了好几圈,一边摸摸这儿摸摸那儿,一边跟崔忠华商量道:“所以,你说的那个进货的地方,到底 是哪里?靠谱吗?” “你放心,”崔忠华说着,走到了她身后,“那是我熟识的一个商人,他手里有质量最好的货物,也有最靠谱的货源,如果你不放心的话,不妨一会儿跟我一块去看看。” 既然有人能作保,那她自然是要去看一看的。张春晓答应下来,跟崔忠华跑去了那个人的家里去见那个商人。 到了那个商人的家里以后,张春晓惊愕地发现这个人的家里实在是过于豪华。进去大门就是厚重的红木大门,上面一排钉着七个鎏金铜扣,青瓦白墙大理石砖的地,进门铺着天鹅绒的地毯,用金线绣着一朵一朵海棠花。堂内正中是一副青绿山水,玉盆内种着一棵矮松,金丝楠木的案子旁是配套的圈椅,茶杯茶壶胎体发亮,上面的青花丝丝缕缕都看得入眼。 仆人打扮都比她现在这种普通村妇要好个几倍,身上穿的都是时新的缎子衣服,花纹都是苏绣手艺,头上戴着的金翠花钿都比她自己头上的簪子要精细得多。而那个薛林公子谈吐风雅,气度不凡,一副儒商的做派,实在是让张春晓大开眼界。 “我和二……忠华是很多年的好友了,”薛林在听过张春晓的介绍之后,微笑着说道,态度很是温文尔雅,“张姑娘尽管放心,既然是忠华的好友,在下必尽心帮忙。” “那自然好,只是我不清楚,”张春晓自然疑惑,崔忠华在她眼里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村夫,怎么可能会认识这么一个富贵商人而且还私交甚好,“薛公子都是从哪儿得到的货源的?可否跟小女子讲一讲?” 她自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因而要更加了解了解这个人的底细才可以。 “这个啊,”薛林笑出声来,沉吟 一会儿,坦坦荡荡地对张春晓说道,“在下家里世代经商,从小在下便随父亲四海经商,在下不说经商头脑,至少经验还是有一些的,认识的人也多。” 说白了就是世家的资源呗,这种世代积累下来的资源张春晓还是挺羡慕的,不能说是吃老本,有这样的老本就是本事。 不过,张春晓仍旧抱有疑惑:“薛公子既然是如此富贵人家,怎么会对我们这些乡野小民感兴趣?请问您和忠华到底是怎么认识的?可能有些冒犯,但您肯定也清楚,做生意向来得需要谨慎一些。” 那两个人听见这句话后,反而是忍俊不禁,尤其是薛林,更是语气中都带着浓重的笑意:“果然,忠华,你这个小姑娘还真的有意思。” 张春晓总觉得两个人之间的某种气氛让她有些不舒服,于是开口说道:“我只是想要弄个究竟而已,有那么难吗?” “没有没有,好吧,我就告诉你,”薛林哈哈大笑,沉吟一会儿,看着张春晓的眼睛,认真地说道,“家父和忠华的兄长关系紧密,我们家算是世代和忠华的家里有交情的,自然我们的关系也十分紧密。说了这些,你可是明白了?” “明白了明白了。”张春晓点了点头,比较满意的样子。自然这样的话,她也就稍稍放心了一些。 薛林笑出声来,对张春晓说道:“没事,这些怀疑是正常的也是应该有的,不然也不是一个合格的商人。忠华之前跟我提起你,可是大加赞赏呢。” 说着,薛林拿暧昧不明的眼神瞟了一眼崔忠华。这话有些戏谑和露骨,张春晓看了一眼崔忠华,忽然没来由的双颊有些发烫。 崔忠华似乎轻飘飘瞟回去,然后轻轻抿了一口茶 。就见薛林收敛了调侃的神色,正经了许多道:“既然这样的话,那我们就说定了,姑娘如果想要看东西的话,就随在下去货仓吧。” 张春晓忙仓促地点了点头,起身跟着薛林去了。 货仓在镇子的边缘,薛家在这里盖了一个占地大概有三亩地的货仓,外面有众多侍卫把守。张春晓进去以后就有些晕头转向,大到各种木材砖瓦,小到手中的毛笔拂尘之类的都有。她一时挑花了眼,不知道该卖什么样的东西。 “你们家难道就是卖杂货的吗?”张春晓忍不住问道。 “其实家父早起是做木材起家的,”薛林说着,拿出一节木材,正是上好的紫檀木,闻着还有一股悠悠的檀香,“只是后来又多了些木制品和衍生的产品而已。” 张春晓了解了一般点了点头,关于他们要卖什么东西的问题,薛林和她有了一番详细的讨论,最终定下了东西。当机立断两人就签了契约,而张春晓则付了其中三成的定金。 “这个给姑娘,”薛林把其中一份交给了张春晓保管,另一份则自己收好,然后对她交代道,“既然如此,那你什么时候需要的时候就可以让忠华过来取就好,祝姑娘生意兴隆。” 张春晓盈盈一笑,想要伸手表示问候,但忽然想到这个时候没有握手礼,于是将手默默缩了回去,然后冲着薛林行了个万福道:“多谢公子相助了,借你吉言。” 薛林笑了笑,让人将他们送了回去。 “想不到你还这么厉害,竟然认识这么阔的人家,”张春晓说着,不由得疑惑道,“可是你们家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家?你到底是什么样身份的人啊。” 这其实是张春晓疑惑了很久的事情,崔忠华貌 似是独居,而且也没听他说过他的家人,也没见什么人去探望过他,逢年过节好像总是他们几个一块过的。印象里,好像也没见过他的家人,他们四个人之间,只有他的身世成谜。而今见他与这么富贵的人家结识,那其实他家肯定也是非富即贵的。 然而崔忠华一句话就让她给收回了疑虑:“说了这么多,你不也和陈文杰陈文馨交情不错吗?” 张春晓一下子被这句话噎住了,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反驳道:“可是我家之前家境也是不错的!所以陈家当初才会选我作为老太爷的填房。而且陈家什么时候嫌弃过我们?如果你没有身份,如果我没有你这层交情,你觉得薛林会跟我那么客客气气地说话吗?” 这下换成崔忠华被噎住了,他也没有说一个字,不管张春晓怎么问,他都不说一句。 “说了半天,你肯定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公子,隐姓埋名来我们这儿生活的,你等着我一定要某天找到你的身份的证据!”张春晓信誓旦旦地跟崔忠华道别后,推门走进了自己家里。 从那之后的半个月,张春晓和崔忠华都在为了店铺的事情忙碌,等着半个月后就开张。期间张春晓套了崔忠华的话好几次,但是崔忠华也是一只老狐狸,好几次绕来绕去把张春晓给绕进去了,倒是让张春晓恼火得不行。张春晓每一次和他道别时,都会在心里默念一句第一天的话。 然而这一天回到家的时候,却见自己的父亲正在家里四处挂上了白布,门廊中央还挂着一朵用白布做的花。王氏鬓边也有一朵白花,两人一脸悲戚。 张春晓瞬间觉得有些不妙,赶忙跑进去问道:“爹,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第九十二章 异常反应 张老三看了一眼张春晓,眼神更加悲伤,他顿了一下,还是决定抬头去挂那还悬在半空中的白布。他走下梯子,抱着梯子和白布去门口挂上。 而另一边,王氏去主屋抱出来了一身白衣白裙,看了一眼张春晓,随即低下头,将那些东西全都给了张春晓:“换上这些,收拾一下,咱们去你二伯家里。你的奶奶,不久前去世了。” 张春晓惊愕不已,她愣了半天才算是反应过来,忙接过那一堆东西去了西厢房。 自己房里的鲜艳的东西全都被挪去了,屋内的东西全是朴素的。她看着手中的东西,连忙关上门迅速换上。她拔下了头上的银簪子,摘掉耳环,将头发用一条白色的带子简单束起,学着母亲的样子在鬓边别了一朵白花。 她走出门,正好张老三也已经挂上了那些东西。她随着父母走出了院门,赶往自己的二伯家里。 路上有很多人随着他们的方向,估计也是去他们家去奔丧的。有些人见到他们就已经开始问安,有些人则拍着张老三的肩膀劝他节哀。张老三默默无语,只是低下了头,眼眶红红的,只是忍着不掉泪而已。 张老三家一家三口到了张老二的院子里,远远地就看见了一群人围在院子门前,皆披麻戴孝。张春晓凭着原主的记忆,知道有些是远方亲戚,有些是张老二雇来帮忙的。院子里面也聚了很多人,大部分是来奔丧的,而也有些人在门口掌管礼钱,或者是接待宾客。 张老三和张老二刚一见面,便拥在一起,大哭起来。而院子里张老二的两个孩子张小安和张小宁见到自己父亲在哭,跟着哇哇大哭起来。而老二媳妇也披麻戴孝地立在一边,看着他们哭,也 掉了两滴眼泪。 一会儿,张老四和张老五也来了,兄弟四个更是哭得惨烈,好歹是被人给劝住了。四个人轮番给赵氏的遗体磕头问安,说着说着又不禁泪如雨下。 要说赵氏也是不容易,丈夫早逝,长子夭折,自己一个人承受着丧夫丧子之痛。之后一个人拉扯着四个孩子长大,并且看着他们都娶了媳妇,作为一个母亲来说,的确是不容易的。所以等她去世以后,她这几个儿子都十分难过。 张春晓立在一边,没有流一滴眼泪,别人说什么她做什么,就好像是丢了魂儿的行尸走肉一般。别人看了都以为这个孩子是太过悲戚才成了这样,于是纷纷上前去安慰她,她也果不其然只能愣愣地点了点头。 其实只有张春晓自己心里明白,她其实并不是因为这个。赵氏不是自己真正的祖母,她的死她除了痛快、惋惜和觉得蹊跷以外,对就是蹊跷,就没有别的了。再加上她之前对自己从来都没有好过,自然不会到了难过到要哭的地步,只是所有人都在她不可能也不可以表现得若无其事而已。 她总觉得赵氏死得太过蹊跷,怎么好好的一个人就死了呢? 而且刚才老二媳妇的眼神她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刚才的眼泪好像也如硬挤出来的一样。她不禁有了些怀疑,对赵氏的死因也有了些怀疑。 她看着赵氏的遗体,赵氏身上穿着浮光锦做的黑色寿衣,脸上表情有些痛苦的样子,身上盖着缎面被子,好像走的时候并不是那么安详。她的脸上倒是没有什么伤痕,只是不知道身上是什么样子,她也肯定不能跟仵作一般就那么检查,不然肯定会被几个叔伯和自己的父亲给收拾一番的。 “春 晓,”她如梦方醒,却见张老三有些责怪似的对她说道,“还不来帮个忙,帮你二伯迎一下客。” 张春晓忙应着过去了,她装了一副悲戚的样子走过去,眼里蓄着眼泪准备随时大哭一场。 然而她刚迈出两步,就被张老二给拦了下来,他对着张春晓摆了摆手,然后对张老三说道:“没事,老三,你就别非让春晓做什么事了,看她现在这个样子,还是让她自己缓一会儿吧。” 张老三向来溺爱自己女儿,看着自己女儿的确是一副太过悲伤的样子,也就没有再要求她做什么,自己去帮忙迎客去了。 张老二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张春晓的肩膀说道:“春晓,你听得到二伯说什么话吗?二伯知道你很难过,但是记得不要总是这样,你要是倒下来了,你爹娘就真的撑不住了。你可要坚强一点。” “我知道,”张春晓点了点头,顺着他的台阶就下,脸上也默默多了几道泪痕,“谢谢二伯。” “乖,别哭。”张老二看着她这副模样,也不由得别过头去擦掉了脸上的什么东西。 “二伯,我就是不明白,”张春晓的演技还是能用得上的。她一边一副悲戚的样子,一边擦了擦眼泪哽咽地说着,“我奶奶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死了呢?半个月前还好好地在我家里耀武扬威呢,怎么现在……” 说到这儿,张春晓反而有些得意,让她耀武扬威,让她随便张扬,怎么样,现在得了报应了吧?以后再也没有人虐待他们一家三口,尤其是自己的母亲了。 张老三听到这话,眼睛里的眼泪再也忍不住,竟然连连抽起了自己的嘴巴,然后一边抽一边哭着说道:“都是我,都是我不好,娘才不小 心掉进了河里,然后就染了风寒,竟然就这么……就这么走了,都是我不好!” 张春晓急忙上去拉住了张老二的手,其余人听见动静也都纷纷来阻拦,几个兄弟听到了这话既震惊又有些愤怒,纷纷问张老二为什么不好好照顾自己的母亲。当然,逝者已去,纠结这些也没什么用了,张老二忏悔,其余人责备,过了这些,仍旧还是兄弟,仍旧一同悲伤一同流泪。 倒是老二媳妇一副后悔的样子,对四个兄弟说道:“也怪我,没有照顾好娘。” “算了,二嫂,你也不容易,”张老五深深叹气一口,然后连连劝她说道,“娘生病期间也是你尽心尽力地在照顾,二哥说你为了给娘熬药,眼圈也有了,咳嗽也都犯了,你也是辛苦了,要怪,就怪老天不公吧。” 老二媳妇含着泪应了一声,默默低下头揩眼泪,张春晓明显地感觉到,老二媳妇似乎有了一种松了一口气的快活感觉,低下头的一瞬间,似乎眼神有些不对。 如果是一个孝顺的儿媳妇,此刻应该如王氏一般悲伤。王氏又不是普通的那种只会悲伤的人,仍旧会坚强地帮忙料理事务。只是老二媳妇既不帮衬着也不在灵前守着烧纸,反而是一副外人的样子。而且她的眼神既不悲伤也不怀念,反而是某种快意和凛冽,似乎在为了什么事而庆功一样,似乎觉得这么一个人死掉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而现在躺在那儿的老人死有余辜。——虽然的确是如此,但是也不能那么明显地表现出来吧? 她总觉得有些不太妥帖,于是事事更加留心老二媳妇了一些。 “春晓。”正当她低头苦思的时候,忽然身后有人轻轻地叫了她一声,她 转过头去,却见是崔忠华站在门前,一脸抱歉的复杂表情。 张春晓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默默地低头摆了摆手。 他走上前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举起的手又默默地放了下来,最后只能无奈地拍了拍她的肩头,低声说道:“节哀。” 张春晓也点了点头,配合着更加哀伤了一些。 “春晓姐姐……”而当他们正寻找着缘由去说什么话的时候,门口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她往门口看去,却见是陈文馨和陈文杰站在门口,脸上也是惋惜的神情。 陈文馨和陈文杰都一身素,陈文馨不施粉黛,头发上也跟张春晓一样是一条白发带一朵白花,看着不仅不觉得缺了什么,反而有一种空谷幽兰一般的空灵素雅之感,仿若下凡的仙子一般。两个人都是来奔丧的,就算陈文馨现在仍旧是在风口浪尖的丑闻人物,这个时候也没有人有心去八卦,只是同样存着惋惜的心情。 陈文馨走到张春晓的面前,一把拥住了她,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别难过,我们都在呢。” 张春晓默默地点了点头,这次是真的流出了真心的眼泪。她看向陈文杰,陈文杰没有说什么,只是冲她点了点头,眼神意外的很令人安心。他看向一旁,仿若眼中也有什么东西要流出来了一样。 一会儿,张春晓和陈文馨才算是分开了,张春晓将她和陈文杰安排在一边,然后自己自告奋勇地去门口去迎客。 几乎整个村子的人都来了,陈家还有陈家老爷夫人和于姨娘,田家田于氏和田美美的父亲来了,历家的父亲和母亲都来了。只是没有历清子和田美美,不过这两个她也不在乎。 她留心的,只有同在门口的老二媳妇的反应。 第九十三章 丧礼 她是特意来的门口,是因为她看见了老二媳妇被迫被派去迎接客人,因为张老二责怪她无所事事,只知道立在一旁流眼泪。 没有办法,老二媳妇只好过去帮忙,张春晓注意到了她脸上一脸不情愿的表情,只是在众多的宾客面前,她没有办法太明显而已。还好有专门的人负责这块事情,她只要监督一下就好。 因此,张春晓更加疑惑,才找到了自己二伯说要去帮忙迎客。张老二虽然惊讶,但是还是答应了她的要求。 张春晓站在门前,老二媳妇甫一见到她有些着慌,似乎有些手足无措地四处看了看,才好像硬是安下心来去帮忙迎接宾客。这些举动让张春晓疑心更重,于是暗地里更注意了些。 等到宾客稀少了些,周围没什么人注意她们的时候,张春晓则凑近了老二媳妇,偷偷地在她耳边说道:“二伯母,你现在倒是挺自在的啊。” “啊?什……你说什么呢!”老二媳妇一下子好像是被戳中了什么心事一般,忽然一激灵,然后结结巴巴慌慌张张地开口辩解着,“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呢!你奶奶,我婆婆去世了,我有什么自在的?你小小年纪不要乱讲话好不好?你这样可是要遭天谴的!” “二伯母的嘴还是那么毒啊,”张春晓点了点头,好像了解了什么一般,对她这幅标新很满意一般,仿佛在心里认定了什么结果了一般,“也是,要遭天谴,只是不知道,要遭天谴的究竟是谁呢。” “谁?你说什么呢!怎么可能是我?”老二媳妇明显心虚起来,竟然哆哆嗦嗦之间说出了这等没头没脑的话。 这下张春晓更加肯定老二媳妇心里是有鬼了,于是开口说道:“我也不知道是 谁呢,肯定不是你嘛,据我所知,二伯母你可是没有做什么亏心事,怎么可能是你呢。” 老二媳妇刚松了一口气,听见这话尴尬地笑了笑,没想到张春晓后面还有一句等着自己,然而这一句让她更加慌乱:“难不成,是二伯母做了什么,怕别人知道的亏心事吗?” “怎、怎么可能呢,你不要乱说好不好啊?”老二媳妇尴尬地笑了笑,然后有些嗔怪地对张春晓说着,后来又仿佛知道了什么一般,笑着拍了拍张春晓的肩膀,“我知道了,春晓啊,你肯定是在跟你二伯母开玩笑对不对?真的好笑啊,二伯母明白了,好那你先忙着,二伯母看看屋里面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行,二伯母慢走。”张春晓冲着她的背影笑得冷然,她更加坚定了自己心里的想法,她肯定是心里有鬼。 看来,查自己祖母的真正死因,应该从老二媳妇身上下手了。张春晓默默想着,想着接下来该如何套出老二媳妇的话来。 “你是不是在怀疑这个人?”她刚想着,却听得身边有什么人很冷静一般开口说道。她被惊得哆嗦了一下,看见来者是崔忠华后,才松了一口气,拉他去了院外一个隐蔽的角落,然后冲着他默默点了点头。 崔忠华才算是反应过来一样,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她确实是有问题。” “所以嘛,当然要去拆穿她,虽然我对我奶奶没什么感情,但是一个人枉死确实也是看不过去。”张春晓一边注意着身边有没有其余人,一边开口悄声说道。 “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去做吧,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来找我就是了,”崔忠华说着,眼中出现了几丝担忧,似乎在担心她的安危,“你… …一定要当心。” “我都知道,你不用担心我,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她云淡风轻地说道。开玩笑,她前世可是做什么的?这么一个几乎没有什么危险性的任务,还用得着她去担心什么吗? “只是店又要推迟开门了。”张春晓说着,不由得有些惋惜,起码要等过了尾七,她才能去开门。 “没关系,有我。我可以帮你所有。不管等多久都没事。”崔忠华看着她,眼神笃定而深情,张春晓心头有种莫名的情绪,让她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两人说完话就赶紧一前一后地回到了院子里,因为丧仪马上就要开始了,张春晓不在那可是不太好看。 她赶忙到了她这一辈的孩子们之间,在三房的位置上面立好。 要说赵氏去世,这一大家子可是下了血本,又是请了最好的和尚念经超度,又是用了最精细的礼器。赵氏身上穿的寿衣,不说别的,单看料子就知道成本绝对不低。 一群人低着头默默哀悼,而前面两个高僧则披着袈裟敲着木鱼,手里面还拿着一串佛珠,默默地嘴里念叨着什么。张春晓听在耳朵里面只觉得像是在听天书,一句话都不带明白通俗的。她也不管这些,反正知道是哀悼超度的经文就是了。 一群人听完后,就见那和尚拿了什么经文符号用灵前的白蜡烛点燃之后,扔进火盆烧了个干净。她看着那两个和尚双手合十默念了什么,然后退到一旁。 之后是儿女们送别。所有儿子和几乎所有的女儿都哭了个天昏地暗,张春晓看见了老二媳妇的行为有些不自然,脸上的泪虽然有,但也总给人一种光打雷不下雨的感觉。 接下来是张春晓这一辈的孙子孙女。虽然张春晓 心里并没有太多的哀伤,但是毕竟这么多人面前还是要装得像一点。她立刻跪在遗体前面哭得天昏地暗,涕泗横流,众人不忍心,忙把她扶起来。她看见自己父母,更是一下子扑上去继续放声大哭。一边哭着,一边心里在庆幸自己的演技好,不至于露馅。 接下来是远亲以及邻居和交情好的人家。张春晓一个个跟着家人受了问候之后,看见了崔忠华和陈家所有人在遗体前鞠了一躬。陈文杰似乎多看了她一眼,好像用眼神告诉她节哀。 张春晓点了点头,回了一个让他安心的眼神。 按照礼数,赵氏的遗体要在家里停放三日,三日后下葬,然后是头七、二七一直到尾七,总要有人上香烧纸才是礼成。之后三年守丧,不得有隆重庆典,不得婚娶,三年期满才算是丧期过去,他们才能恢复正常生活,只是还要时常哀悼才是。 三天之内,张春晓跟着父母和其余的亲戚轮流守丧。张春晓只记得那三天烧了很多的纸钱,将一生的眼泪流了三分之一,然后全家人三天几乎没有合眼。那三天,张老二的院子里几乎灯火通明,好像永远都不会熄灭一样。 三天后,又是一番许多人的送别之后,赵氏就被人抬了起来,放入了一口宽大的棺材之内。棺材是上等的檀木做的,里面也是干净的样子。赵氏被安放在里面,然后被下令封棺。 一根根又长又粗的钉子钉了下去,将整个棺材被封了个严严实实。几个头上帮着白色发带的大汉则抬起棺木,走出了张家。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跟着棺木走到了张家的祖坟,那里已经有人挖好了一个又深又大的坑,用来停放棺木。众人守在一边,一家人相依在一 起,看着那口棺木被缓缓放在了坑里面。 这一幕结束,全家人又是一片哀声,很多人又是泪流满面。在众人的泪光当中,一捧一捧的黄土被扔了下去,渐渐埋没了棺木。原来停放棺木的坑,成了一个隆起来的土包,前面立着一个石碑,上面刻着赵氏的名和儿女的哀辞。 到这里,丧礼才算是结束,但之后的礼数仍旧还有很多,没有结束。张春晓暂时跟着父母回去,家里的礼数还是没有结束。家里祠堂放入了赵氏的牌位,每年供人来上香悼念。 这几天张春晓可是遭罪,因为家里有人去世,门口的长明灯要一直亮着,她要记得给灯换灯芯,每隔一会儿就要醒一下。她因此而有些恼火,但也不方便说出来,不然总得落一个不孝的名声。 这几天过去,到了头七,又是要上香烧纸的时间。她去了赵氏坟前取了一陌儿纸钱烧化,然后又凑近了老二媳妇——老二媳妇的眼眶似乎很红,有些肿了起来,仿佛这几天她过得也不好。 她走上前,在老二媳妇耳边说道:“二伯母这几天过得怎么样?是不是心里很不舒服?有些……心虚,害怕?” “哪儿有,你说什么呢?”老二媳妇有些心虚地赶忙摇了摇头,然后怪罪一般地看了她一眼,颇为责怪似的对她冷声说道,“给你奶奶上香烧纸,你也这么放肆,你是把你奶奶放在哪儿去了?” “那儿啊。”张春晓却轻轻笑了一下,指着墓碑说道。 老二媳妇忽然狠狠地哆嗦了一下,转而连连摆手说道:“你别乱说!这是你亲奶奶!” “就是因为是我亲奶奶,所以她现在躺在那个位置上,我就必须弄清楚点什么!”张春晓冷笑一声,对她厉声说道。 第九十四章 你到底是谁? “哟,你亲奶奶躺在那儿,你还能把她弄活了不成?”老二媳妇冷笑一声,似乎也不屑于跟张春晓继续装下去了,她上前一步,姿态十分咄咄逼人,“现在怎么一副亲近的样子了?以前没见你对你奶奶这么好啊?怎么现在这么殷勤……我看心里有鬼的人是你吧!” “你血口喷人!究竟是谁心里有鬼你心里清楚,面前这个人是谁,究竟是怎么死的,你心里更清楚!”张春晓也懒得再跟她装下去,指着面前的墓碑厉声对老二媳妇说道。她相信老二媳妇绝对只是色厉内荏,只是需要某种时机让她开口说出真话。 老二媳妇气急,但是心里也的确有某种声音让她十分恐惧,自己做的事情历历在目,她不可能让自己完完全全地被剔出来。她也只能维持着表面的理直气壮,将手里的纸钱一把全扔进火盆里面,对张春晓说着:“你等着,我会让你知道,到底谁才是血口喷人。” 张春晓心里又没有鬼,自然不会对她这恐吓的话语给吓怕。她更加坚定地看着眼前的老二媳妇,没有任何的慌乱。 被她这番正义凛然地盯着,老二媳妇反而有些慌了。她连忙收拾起来东西扛在肩上,然后指着张春晓貌似厉声说着:“你等着,我肯定会让你的名声扫地的!” 张春晓冷哼一声,对她的恐吓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她转身过来,面对赵氏的墓碑,指着远去的老二媳妇冷声说道:“奶奶,我的亲奶奶,您看见了,那就是您自己心里的好媳妇!您现在明白怎么回事了吧?晚了!您若是对我母亲,对我,对我们全家稍微好一点,您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躺在这儿!” 张春晓长舒一口气,对面前的墓碑长叹 一声,用手扫去墓碑上的尘土,沉默良久才说道:“算了,怎么着,我现在这副躯壳的原主,也叫您一声奶奶,她到底也是您的亲孙女。我会帮您讨回公道的,只是下辈子,记得做个善良的人。” 也许当年的赵氏也是个温文尔雅之人,只是丧夫丧子之后,她不得不变得更加坚强,某种层面上则成了不讲道理的人。可能真的她只是为母则刚,只是生活所迫,只是为了自己的孩子,所以必须要变成这副模样。 如果真的是如此,那她其实也只是个可怜人而已。张春晓叹了一口气,也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起身走了。她对这个人实际上没什么感情,但是谁让她顶着自己奶奶的名,她惨死在别人手中,那她也必须要替她讨回公道。 这是她该做的,也是她还一个人之常情。 只是老二媳妇那个人实在是难缠,如果她光明正大地去查这件事,免不了要被老二媳妇给缠上,而且那个人说还要让自己身败名裂。虽然张春晓并不怕她,但是如果不小心落了把柄,真的有可能这件事成了自己身败名裂的一个由头。 她知道不能轻举妄动,不然就是危及自身和全家的事情。如果二伯对这些事情毫不知情,那就说明老二媳妇是完全瞒住了他。至于是怎么瞒住的,肯定是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而且威胁了赵氏不让她说出来。 老二媳妇可是比赵氏还要蛮横跋扈不讲理的人,如果真的硬碰硬,恐怕赵氏除了婆婆的身份,什么都压不过老二媳妇,那老二媳妇威胁赵氏的可能**不是没有。那么张老二全家可能知情的人,除了张老二和根本不会松口的老二媳妇,就是张小安和张小宁两个孩子了。 张小安今年十二周岁,张小宁今年才五岁。张小宁这个年纪基本上还是什么都不懂只知道玩泥巴的年纪,问他什么肯定也是不知道的。 张春晓想来想去,还是张小安比较合适。张小安的年纪还是能懂一些事情,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并不是老二媳妇的亲生儿子,到底还是比张小宁疏远她的。况且老二媳妇太过霸道,张小安和老二媳妇的关系也不是很好,如果老二媳妇真的有什么事情,恐怕张小安是不乐意给她隐瞒的。 张春晓记起来当年老二媳妇是续弦进来的,前面的那个二伯母十分和蔼温婉,只是命不好去的早,就让这个人进来了。可惜老二媳妇实在是太能哄人,又生了个儿子,一下子把赵氏哄得开心,于是也最喜欢她。 想到这儿,张春晓不由得冷笑一声,这就是她的奶奶最宠爱的媳妇! 她下定决心要跟张小安来打探一点消息,她决定某天去跟把他叫出来,跟他好好说一说这些事情。 “那个张小安你熟悉吗?”听张春晓说了一番自己的想法之后,崔忠华沉吟一会儿,冷静地开口问她道。 张春晓摇了摇头:“不,我印象里面没有和他交流的事情,可能是之前心智不清的时候,他怕我所以不敢跟我说话吧?不过我倒是记得我原来的二伯母,对之前的我挺好的。” “那你知道张小安这个人怎么样吗?你确定他真的不会跟老二媳妇通信吗?那个孩子十二岁,也不一定有自己的判断。”崔忠华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似乎觉得不妥。 “听我父母还有其余的家人说,这孩子还是挺精明的。”张春晓也有些犯难了,如果这个孩子真的是自己不能掌握或者是别人容易被说服 的,她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去控制局面,找出老二媳妇害自己奶奶的证据了。 “其实如果你想的话,”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崔忠华开口说道,“我完全可以帮你请捕头和仵作过来帮你查这件事,根本不需要你亲自动手。” 张春晓沉吟一会儿,还是否决了这个提议:“不行,这样的话一定会打草惊蛇的,到时候我二伯母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我可没有办法去设想,也不一定都是我们控制得了的。” 实际上张春晓拒绝还有一个源头,她不想让自己所有事情都是经过他帮忙的。她想要依靠自己的力量来做一些事情,完完全全依靠自己的力量。 所以她完全没有想到为什么崔忠华和衙门的关系也不错,能用“我自己请”这种话来说。她暂时忘掉了崔忠华身份的问题,而是继续沉浸在如何去揭穿老二媳妇的嘴脸这件事情里面。 “说起来,头七之前我也没有怎么见过文杰,”想着想着,忽然张春晓从当时的宾客想到了陈文杰那儿,她也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好久都没有看见过陈文杰了,“他最近是怎么了?陈家有什么事吗?” “你难道忘了,还有十天就要乡试了?”崔忠华好像冲着张春晓甩了一个嫌弃的眼神,之后缓缓说道,“他现在肯定是在忙着温书。文馨的腿刚好,就他那么宠着文馨,怎么可能跑远了?而且马上文馨就要准备成亲了,他们要忙的更多,自然没什么时间来管我们这两个大闲人。” “你是闲人,我可不是。”张春晓白了崔忠华一眼,不想再说什么。 “彼此彼此,店至少得过了尾七才能开门,在那之前我们需要准备的也不多,你呢,还是专心忙 你奶奶的丧事和查案的事情吧。” 张春晓瞥了他一眼,本来不想回嘴什么,忽然她想到了什么一般,用奇怪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了崔忠华几眼,然后默默开口道:“等会儿,我问一下,你有没有参加过乡试?或者是任何一级的科举考试?” 崔忠华还真的做出了一副认真的回想的样子,仿佛将自己所有的记忆都翻找了一遍,想到了十分遥远的事情,最后确认了几遍才认真地对张春晓说道:“没有。” “没有?那你有没有上过学?私塾也行啊?”张春晓忙开口问道,似乎更加认证了自己心里的猜想。 “有啊,私塾还是有的……嗯……能说是私塾。”崔忠华似乎也明白了什么,于是收敛了一些,三缄其口准备隐瞒什么话。 “那为什么你不去参加科举?不参加乡试?你既然也是读书人那为什么不考?”张春晓追问道,她绝对不相信一个读书人会不想着要去参加科举,一朝金榜题名,这绝对应该是所有读书人的梦想。 但是崔忠华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耸了耸肩说道:“因为我不需要啊,参加科举对我来说根本什么用都没有。” “为什么?” “因为我考不上,也不能考啊。”崔忠华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不可能考不上,你的才学绝对不在陈文杰之下,你以为上次诗会我没看出来?你到底是什么身份?说!我今天必须给你套出来!”张春晓气急败坏,这个人身上的谜题实在是太多了。一个认识那么多权贵还富有诗书不用参加科举的人绝对不简单。 她绝对有一天会将这个人的事情全都弄个明白! 然而崔忠华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直接转身就走根本不顾她说了什么。 第九十五章 原谅我 “你站住!你给我把话说清楚!”张春晓看他走远,急忙跑了过去想弄个明白,却被崔忠华给堵在了门口。 无论张春晓怎么喊叫,崔忠华也只是回了一句话:“我就只是这么一个普通人而已,你不用纠结什么,就算我身份再怎么特殊,我也一直只是会无条件帮助你的一个人而已。” 张春晓听到这句话,整个人的气势都软了下来。她似乎不再纠结于这件事情,不管他是什么身份,他对自己是真正好的,在很多时候都是他无条件帮助自己甚至救了自己的性命的。而且他无论如何也的确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之一。 那他什么身份实际上也不重要了不是?只要他是真的把自己当朋友,那不管什么身份实际上对自己都不会有什么坏处不是? 而且如果他真的不想说,那自己一直逼着他说出来,那岂不做得太不道德了? 张春晓在他的家门口沉吟了好一会儿,好似要将一肚子的怨气全都咽了下去一样。她缓了口气,对着里面说道:“好了,我也不为难你了,你想说就说,不想说的话,也就算了。毕竟是你的事情,说不说也是你的自由,我说到底是没有权利去干涉的。” 听到这些话,崔忠华的心里徒增一片暖意,那是被人尊重的安心的感觉,他感受到张春晓是给了他尊重,否则她会一直刨根问底下去。 “不过,”他刚觉得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又听见外面如是说道,“我的观点是不会变的,所以我会等着你想好了,挑一个合适的时候亲口跟我说出来的。我说到做到。好了,你就当今天没有发生过什么。我先走了,不打扰你了。” 崔忠华沉默着,听着外面的脚步声越走越远直到听不见。 他猛地打开门,果然没有看见张春晓的身影。 崔忠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缓缓关上了门。他靠着门板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将心里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全都甩在脑后。 “对不起,春晓,原谅我不能跟你说实话,”崔忠华想着,远远地似乎想越过房檐看到张春晓的家里那几幢小房子,“如果跟你说了实话,你对我的想法是不是就不再单纯了?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骗子?不是我不相信你,春晓,我实在是怕你会让本王失望。” 而另一边,张春晓心神不宁地回到了家里,坐在自己房间的床上,对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有些转不过弯来。她不相信赵氏的死跟老儿媳妇没有关系,她也不相信崔忠华的身份就是普通的农夫。她只是想不过来,不知道该怎么突破,而且一天之内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去消化。 “春晓,你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王氏远远地冲她喊道,一下子把张春晓给拉回了现实,“这都什么时辰了,只是去烧纸而已,为什么拖到了这个时候才回来?” “娘,路上有点事情耽搁了,没事儿,都解决了。”张春晓忙回答说道,拼命掩饰自己的慌乱。 “解决了就好,”还好王氏相信她,头也没抬又回到了厨房里面,“那没有事的话,就帮娘来端饭,该吃晚饭了。” “好。”张春晓应了一声,赶忙起身走出了西厢房,到厨房里面去帮王氏端碗端盘,布菜布筷。张老三也结束了一天的农活,回到了家里准备吃饭。 “小麦都送到了打麦场去了,到时候咱们家就有充足的面了,”吃着饭的时候,张老三忽然想到什么开口说道,“前几天刚种上 了棒子,秋收的时候就能有棒子吃了。” “对了,咱们还得给忠华送过去一半,人家把地给我们种,我们当初也商量好了的。”王氏忽然想起来当时的契约,于是对张老三说道。 “这个我记得,自然不会少了的,”张老三点了点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他的目光落在了张春晓的身上,忽然开口对她说道,“这样,不如这个就交给春晓做吧,春晓你跟忠华也熟识,你可以顺便送过去。” 听到张老三说了这个决定,张春晓像是被噎到了一样连连咳嗽了好几声,然后拼命摆了摆手说道:“不行不行,我这几天有事,不能去见忠华,爹您看着办吧,好歹什么时候送过去就行。” “诶,你平时都跟他形影不离的,怎么现在反而避之不及呢?”张老三疑惑问道。 这句话可是把张春晓给唬了一个面红耳赤。她连忙扒拉了几口饭,然后将碗一推,扯了个理由就赶忙跑回西厢房窝着去了。 这么一副模样,张老三和王氏略一对视,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两个人会心一笑,然后继续吃了起来。 然而现在对张春晓来说只是慌乱而羞恼的,怎么现在她和崔忠华在别人眼里,就成了形影不离的了?难不成现在在村里人眼里,也成了这个样子了? 想到这儿,她本来就面红耳赤的现在更是显得通红了,若是这样的话,那她基本上以后就别想着要去见崔忠华了。 太丢人了! 她努力地把崔忠华从心里面赶走,不然的话她越来越对崔忠华这个人有异样的感觉。她一边强迫自己不想崔忠华,一边则想着自己该想什么。比如今天的菜什么油水也没有,比如自己又推迟了的生意,比如那个可能会不安 分的堂弟张小安,比如自己要查奶奶的真正死因…… 她终于知道自己该相些什么了,于是赶忙开始考虑该如何去找张小安。张小安现在正在村里的私塾上学,平日里就算不上学也会帮着家里干活,因为现在正是农忙的时候,家里又缺人手,当时还被老二媳妇抢了那么多的地回来,光有张老二一个人是忙不过来的。 但是那些,都是赵氏还没有去世的时候的事情啊。 张春晓想了想,忽然有了主意。 第二天,张小安刚从私塾下课回来。这几天家里忙着丧事,基本上农活都先搁置了下来。张小安是个例外,这些天还需要去私塾上课。张老二是难得的农夫中知道知识是多么重要的人,于是张小安自小就被送去读书,一直被张老二催促着从未耽误功课。 好在张小安也是个出息的孩子,功课一直都很好,估计之后通过科举也能得个不坏的结果。张小安算是未来可期的那种孩子,她还算是看好这个孩子。 她知道找老二是绝对不会让张小安耽误功课的,所以就在私塾的门口等他。等他放学出来的时候,她拦住了张小安,微笑着看他。 张小安认出了她是谁,于是赶忙后退一步弯腰行礼道:“堂姐。” “乖,没事没事,不用这么大礼,”她有些受宠若惊似的,赶紧让他平身然后忙说道,“你过来,我有些事想要跟你说。” 张小安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顺着张春晓的意思来到了路旁。他一边忽闪着眼睛,一边疑惑但很有礼貌地问道:“堂姐究竟找我有什么事情啊?” “最近你爹有没有给你安排农活什么的?明天你还用来私塾吗?”张春晓连忙问道。 “明天先生有事,好像是不需 要来,最近爹爹忙着奶奶的事情,估计明天还是没有我什么事情。所以堂姐是有事情想让我出去一趟吗?”张小安问道。 张春晓连连点头,跟聪明孩子说话就是不费劲啊:“对,堂姐明天有事想要带你出去一趟。” “那我回去跟我爹爹说一声。”张小安若有所思一样,跟张春晓说道。 “好,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让他注意一点比较好,“你最好不要让你娘知道这件事情,我是说,你现在的娘。” 听到这句话,张小安脸色微变,似乎明白了什么事情一样,他低下头,想了想之后沉重地点了点头:“好,我明白了,堂姐,我会注意的。等明天我会出来。” “好,”张春晓说道,“明天早上鸡鸣时分你去村南,我们搭牛车去清溪镇,你记得回去一定开口要慎重。堂姐相信你是个有分寸的孩子。” 张小安默默点了点头,转身回去了。张春晓目送着他回去,等他的小小的身影消失在路旁的时候,她才转身回去。 她相信张小安听明白了什么,只要回去等着消息就好。她知道张小安是个聪明孩子,自然知道该怎么跟自己父亲去说这些话。 当天晚上,她回到家,简单地收拾收拾并且早早就休息了下来。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她就赶紧起床去了村南。 夏天的村子天亮得特别早。张春晓远远地就看见了张小安的身影由远及近跑了过来。 “堂姐久等了。”张小安见到她,忙快步跑了过来。张春晓急忙让他歇一歇,等他气顺了才开口说道。然而迎面还是他一句关切的话。 “没事,我也是刚来,没等多久。”张春晓也不忍说什么,赶忙拉着他上了牛车,往清溪镇的方向赶去。 第九十六章 不寻常 两人乘着牛车,一路无话来到了清溪镇。到了镇子上,张春晓就径直拉着他来到了自己供货的酒楼面前。 到了酒楼前面,张小安就似乎被吓了一跳,然后连忙拉着她往回走去。张春晓有些奇怪,于是开口问道:“怎么了这是?” “堂姐,这不是那个特别有名特别贵的酒楼吗?”张小安说着,赶忙拉着他往远处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咱们还是走吧,这儿可不是咱们能去得起的地方。” 张春晓哑然失笑,原来这个孩子担心的是这个。她一边将张小**回来,一边指着酒楼跟他说道:“没事儿,这个我熟,所以你不用担心,实在不行,姐姐请你。” 说着,张春晓就把张小**进酒馆里面,张小安见那些人对张春晓都和颜悦色甚至有些阿谀奉承的样子,似乎放心了一些。他看出来自己的堂姐肯定是跟这个酒楼有什么关系,于是也不再阻拦什么。 “张姑娘,我们这个月的货什么时候能送过来啊?好像迟了两天。”等他们进了包间,店小二似乎有些事情难以启齿,最后还是耐不住说了出来。 张春晓一惊,掐指算了算,果然自己已经迟了两天。然而这些天又是陈文馨又是店铺又是赵氏的,她这个月的货还没有打到了一半。她忽然有些底气不足,到头来只能实话实说:“对不住,这个月我的祖母过世,没有准备齐全,还请你们见谅。” “没关系没关系,正好,我们还想跟姑娘商量一下,”店小二仿佛松了一口气一般,开口对张春晓客客气气地说道,“从下个月开始,不如姑娘就送原来的一半的量就好,价钱还是原来定的价钱,只不过随着量要少一些。” 这话听得张春晓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她抬起头,警觉地问道:“我能请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是这样的,”店小二嘿嘿笑了笑,于是开口老实说道,“姑娘您定的价实在是太高了,这清溪镇还有周围的县,根本没有多少人能负担得起,我们小店也负担不起,于是只能减少价钱或者减少供应量。后来试着用家常菜法烹制,反而卖得挺多的。所以掌柜的就想,从下个月开始少进一点,生意人不打哈哈,这样一来,咱们也多赚点钱不是?” 张春晓算是听明白了,冷笑着说道:“所以,您的意思就是,慢慢不要我这个拖油瓶了不是?” “不是这个意思,您的东西还是卖得挺好的,所以我们没有想要就此不要了您这个货源,只是……现在实在是手头紧了些,没有办法……”店小二貌似为难地说道。 “手头紧?据我所知刚才您说的可是因为销路不畅啊,可是听您说改变了销售方式之后销路还是挺宽的啊,”还没等张春晓反驳,就听得张小安接着话头继续说道,“而且据我所知这家酒楼的生意一直十分好,掌柜的和你们这些店小二出手都是阔绰,从来没有听说谁手头紧来着,小二哥,您这话恐怕是有些不太实吧?” 张小二的一番话让张春晓佩服,这么小的年纪竟然就能一下子把话的关键给摘了出来,然后还将店小二给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况且这话是应该掌柜的跟我堂姐说才是,小二哥您在这儿说貌似不太对劲吧?难不成是掌柜的自己不愿意出来,让你来当挡箭牌的?”张小安继续说道,咄咄逼人的样子丝毫不输当初的张春晓。 “掌柜的……掌柜 的今儿个有些事儿,所以他只能托小的来跟张姑娘说了。”店小二额头已经冒汗,但仍旧死撑着对张春晓客客气气地说道。 “那既然这样的话,我们就等掌柜的回来以后再谈这些事情。”张小安听后,立马当机立断地对那个店小二说道。店小二见忽悠不得,只得暂时道别,赶紧跑出了包间。 一会儿,掌柜的就被他给带了过来,对张春晓客客气气地说道:“不好意思,张姑娘,张小公子,刚才鄙人有点事情,一切就先都让这个不争气的伙计给代理,实在是让你们见笑了。” “见笑不要紧,只要掌柜的不见外就好了。”张小安微微一笑,悠悠说道。此时张春晓已经俨然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摆好旁观者的姿态看着张小安怎么解决。她已经下定决心如果张小安解决不了,自己再出手。 然而张小安实在是出乎她的意料,似乎自己并不需要多说些什么,只要张小安一个人就能摆平。她听着掌柜的犹豫一会儿,才开口说道:“那是不会见外的,只是,张小公子,我们确实跟你堂姐之间的交易,有些不太妥当,就是……” “有什么不妥当的?你一本万利而我堂姐只拿了那一个本而已,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销量仍旧上升而且你们另有妙计,你们还在乎这一点点本钱吗?”张小安说着,声色更加严肃认真甚至有了几分严厉。 “不是这个意思,张小公子……”掌柜的急忙说道。但是还没说什么,就被张小安给阻止了。 “不用说了,掌柜的,其实你的意思我都明白,我在你们眼里可能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但是我还是能猜得出来,您不会是因为,找到了什么更便宜 更方便的源头,所以想着要甩掉我堂姐这边。因为我堂姐让你花费更多,同样的收益面前,你自然是要选择成本少一点的那个。我说的没错吧,掌柜的?”张小安默默倒了一杯茶,说完以后,他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从茶杯的边沿看到掌柜的脸色已经不怎么好了。 果然,被他说中了是吗? 张春晓心情大好,更是在一旁优哉游哉地品着茶看着戏,看着张小安究竟怎么解决这一档子事儿。 “张小公子,这个,真的,不是您想的这样。”掌柜的有些着急,连忙开口对他解释道,却被张小安给拦住不让他再接着辩解下去。 “不用再说了,我方才都看见了一个盛着野味的车走了,那人好像跟你们店小二说了些什么。我只是想要听一听掌柜的究竟有没有实话而已。果然,无奸不商啊,”张小安说着,这话让张春晓都大吃一惊,因为她都没有注意到,而张小安注意到了,“事实证明果然你们一点诚意都没有,那既然这样的话,我堂姐跟你们就没有合作的需要了。” 等会儿,这是怎么回事? 张春晓听到这句话变了脸色,她可是还要指着这个养活一大家子人啊!孩子你把这个给你堂姐弄黄了,堂姐一家人就要喝西北风了好吗! 张春晓刚想要暗暗制止张小安,却先被张小安给拍了拍手背,示意她安心。却听张小安接着说道:“反正你们也只是想要降价,那么找那个价格便宜的不也好吗?我们正好也不用在这儿跟你胡搅蛮缠费那么大的劲儿,堂姐一个女子还要进山打猎,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你们不心疼我们家里人心疼她。大不了一拍两散谁都方便谁。” 说到这儿 ,张小安的语气里面竟然有几分怒意,让张春晓都不敢说些什么。她虽然感动,但是想到了自己快要黄了的生意,还是没办法感谢面前这个毛头孩子。 孩子啊,你就算再怎么心疼你堂姐,你让你堂姐没饭吃了你堂姐还是不会感谢你的好嘛!张春晓在心里抓狂地喊道。 “千万别,千万别,”掌柜的一听这话,反而慌了起来,赶忙对张小安说道,“小公子,我们可是不能少了你们这儿啊,但是跟你们实话说吧,那么多的确每个月不一定都能卖出去,只能卖出去十之七八,所以我们才想着少进一点的。可是没有你们我们也没有来源。说老实的,那个人给的价钱更高,我们是实在没办法……” “所以您想要货比三家?”张小安脱口而出,实在是精辟,张春晓都不由得在心里鼓掌起来,小小年纪实在是不简单。这么快这么狠地戳穿这个人……是不是有些狠了? 被戳穿的掌柜的也只好点点头认了这个栽:“是。” “那既然这样的话,我们也给您一个货比三家的机会,”张小安更加理所当然地对掌柜的接着说道,“我们的价钱就是这些,不会多也不会少,但是我们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既然您说了卖不出那么多,那么每个月我们也就给您少弄一点,也省得你们每天处理麻烦。如果掌柜的没有什么异议的话,那我们就重新立契约如何?” “好的好的,都听您们的。”掌柜的忙答应下来,让账房去重新立新的契约。 “等等,”在看完了契约之后,张小安忽然开口说道,“我说的可是,价钱不会多,那也不会少啊。” 张春晓听了这话一惊,这孩子,算盘打得可真是响啊。 第九十七章 小小年纪 “不知道张小公子是什么意思?”掌柜的听了这话直冒汗,但是还是开口讨好地笑着,想得一个自己心里合自己口味的答案。 结果答案实在是让他失望:“我的意思是说,量少了,但是价钱还是跟原来不变的,您每个月该出多少钱还是得出多少钱,但是收的东西可是要少一点。您可是生意人,这话应该听得明白,没有意见吧?” 别说掌柜的了,就连张春晓心里都有些不太赞同。她还是想做个良心一点的商人,至少……别这么坑人也好吧? 张小安年纪轻轻都跟谁学的这一套一套的?出去了以后谁还敢跟他说话啊?分分钟被坑的节奏好不好啊! 张春晓有些慌,刚想要阻止这一切的时候,却被张小安给阻止了。张小安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另一边也开口对掌柜的接着说道:“多出来的,也算是精神补偿,我堂姐这么多个月以来跟你们忙前忙后,一个女子还要进山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不说,你们也得体谅一下不是?然而你们一点都不体谅不说,还想着让我堂姐丢了一半的银子,这账,可是要怎么算?” 怎么算?张春晓翻了一个白眼,这账没法算。 孩子啊,你这都是从哪儿学来的? “这个……”掌柜的这回真的是额头冒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反驳了,却听得张小安接着加注道,“您要是不答应也行,不然的话,您就另请高明,不然就接着用我堂姐,您自己看着办吧。” 这话让张春晓真的很想拉着他谈谈人生。孩子啊,你小小年纪跟哪儿学来的耍无赖啊?你这不是逼人就范吗?这样真的好吗? 难不成真的是无商不奸无奸不商吗?她忽然有些觉得不妥,这么下来谁还敢跟她做生 意啊?可是某方面来说他也的确是帮自己解围了,也不能算不好,但也……真的貌似有哪儿不太对啊。 “好好好,我答应您还不行吗小公子。”掌柜的见他这副态度,也只好答应了下来。双方签订了契约,同样是人手一份,分别保管。 掌柜的闷闷不乐地拉着店小二和账房走出了包间。张小安拿着契约,洋洋得意地对自己的堂姐说道:“堂姐,你看,我做得不错吧?你现在的收益可算是更多了。” 张春晓真的不知道是该不该说出这句夸人的话。她有些担心自己在清溪镇的名声了。 “你不用担心,堂姐,你的名声肯定不会坏掉的,不然连带着掌柜的的名声也就不好听了。”张小安仿若能看穿她的想法一般,开口就是安慰的话,这让张春晓更加害怕了起来。 这孩子能看穿你想的是什么啊? “你怎么知道我担心这个事情?”张春晓有些不自在地问道。 “不难猜到,堂姐如果担心什么事情的话,一定是跟这个有关的。”张小安轻轻笑了笑,仍旧是语出惊人。 “小小年纪,你怎么这么让人害怕。”张春晓开玩笑似的,开口说道。 哪知张小安轻轻笑了笑,语出更是惊人:“如果不谨慎一点,怎么能让堂姐放心去跟我说话?” 张春晓不得不承认,这个孩子的精明程度似乎超出了她的想象。她尴尬地笑了笑,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后灌进了肚子里,不由得说道:“不得不说,你的确是足够聪明,我不清楚,你究竟是为什么那么有把握,他会答应你这番无理的要求?” 张小安也不瑟缩,直截了当地对张春晓说道:“我在门口看见了那个人,而且店小二看着他的眼神颇为嫌弃 ,他也很不情愿一般,一看就是没有谈妥,而除非是价钱太高,否则也不会有这样的结果。我只是观察仔细了一点而已,并不是有什么别的本事。” 这般细心也是让人惊吓的好嘛?张春晓不仅咂舌,这个人实在是太让人……佩服和恐惧了。 “所以,你应该也明白我今天叫你出来是什么意图了吧?”张春晓试探着问道。 谁知张小安这次却仿若没有了那么大的把握,他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谨慎的说道:“我其实没有把握,但是我猜测,堂姐应该叫我出来,多半是跟奶奶的事情有关吧?” “没错。”她点了点头说道。 “所以,刚才我在堂姐面前表现的一番,堂姐可满意?”张小安开口问道。 张春晓这才明白,这小子是想在自己面前表现表现,以示自己是个靠谱又能干的人。她哭笑不得,认真考虑了一会儿,开口说道:“如果论认真仔细,你是让我叹服的,但是手段方面,我实在是不能苟同。” 她到底还是想……老实一点?也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堂姐是觉得刚才未免太过咄咄逼人而已,但是也是没有办法,毕竟是他们无义在前,我们这样也不过分。再说了,无商不奸,无奸不商嘛。堂姐你将来可以考虑一下。”张小安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活像已经在商场征战多年的**湖了。 张春晓都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是自己十二岁的小堂弟,是自己那个又乖又听话成绩还好的小堂弟。 “我似乎不敢认你了,在我印象里,你虽然聪明,但不是这般老练。”张春晓摇了摇头,开口有些茫然。 “堂姐不必惊慌,小宁年幼,我也是老早就没了妈,在那样一个后母 的管教下,我不得不精明一点,也是为自己谋活路。”张小安这番话更不想是他能说出来的话,语气里面满是沧桑和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沉重。张春晓未免有些心疼了起来,原生家庭的祸害,让一个本应该纯真的孩子,过早地负担了这么多事情。 气氛莫名变得深沉了起来,张春晓一时都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话来开这个局面了。 “堂姐今天来,莫不是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跟小安商量?”最后还是张小安打破了沉默。张春晓想了想,还是决定先跟他说明这些事情。 “你既然猜到了我叫你来是为了你奶奶的事情,那咱们也是一家人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张春晓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察觉,反正我有感觉,奶奶的离世,应该跟我二伯母,你后母有点关系。我不清楚是什么样的关系,所以来找你查证,看看你是不是知道更多我不知道的事情。” “堂姐也是这么想的吗?”张小安丝毫没有惊讶的样子,看来他也是这般怀疑的。他点了点头,沉吟一会儿,才开口说道,“老实跟堂姐说,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后母的反应有些不寻常,但是我苦于没有证据。整个家我只看你还比较靠谱,但是我正想着该怎么找你说这些事的时候,你就来找我了。” 张春晓听着这番话一方面觉得省事一方面觉得有些不舒坦,到头来还成了你的功劳了不是?算了反正都是为了这件事情,多一个人帮忙也算是多一份力量。 “所以你有没有什么其余的发现?”张春晓急忙问道,还是办正事要紧。 谁知张小安却摇了摇头,有些失落地说着:“我还真的没有什么直接的线索,这个我是真的不 能帮堂姐了。” “那……”张春晓也理解,毕竟一个孩子能做到这份上已经不容易了,他能看到的也不能算是多,毕竟在别人看来他只是个小孩子,成不了什么气候,“你知不知道奶奶究竟是怎么落水的?或者是有没有吃什么不对的东西?或者你后母有没有虐待奶奶?” “落水的原因估计还得查证,吃什么不对的东西……我也不太清楚,但是奶奶的药和吃食都是后娘负责的。她给奶奶有吃什么东西,那可不确定。虐待这件事情,我倒是清楚,”张小安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对张春晓急忙说道,“奶奶有一次跟后娘吵得很凶,我亲眼看见后娘抄着扫帚打她来着,打得还挺狠。好像在那之后后娘就威胁奶奶,不让她说出去,不然她保证奶奶活不下去。” “什么?”看来是老二媳妇说了假话,她确确实实才是施虐的那一方。张春晓急忙接着问道,“那奶奶究竟为什么跟你后娘吵架了?” “其实无非就是嫌她不好好干活,没有好好伺候她而已。奶奶那个脾气你也知道,从前就喜欢欺负三婶,结果落在我后娘手里,这自然是没办法的事情了。”张小安似乎也很无奈。张春晓看明白了,这一家子感情是什么人都明白这明里暗里的关系,只是不敢说或者作壁上观而已。 所以才导致了这么多年她们一家被赵氏给压制着。 好吧,人之常情,再说都过去了,她也就咬咬牙,忍了。 “两次你奶奶离家出走也是因为这个?”张春晓实在是哭笑不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老实说,是的。”张小安想了想,最终点了点头。 张春晓只能长长地叹息一声,这道理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明不明白啊。 第九十八章 执念与放松 打听到这儿,张春晓忽然并不想帮自己的奶奶讨回这所谓的公道了,毕竟这俩人都不是什么好鸟,帮了谁她心里都好像有些不痛快。再说逝者已去,这么纠缠下去还有意义吗? 她在那一刻真的有点想要放弃,但是心里仿佛有个声音让她千万不要放手,不然将会有个人一直心神不宁,有人一直含冤得不到昭雪。 张小安似乎也看出来了她的犹豫,干脆开口对她说道:“堂姐这是有些犹豫了?敢问堂姐为什么而犹豫。” “我在想值不值得,感觉两边其实都不是什么好人,那我这么做的话,似乎有些没有意义了,”张春晓叹了一口气,老老实实地开口对他说着。跟聪明人说话虽然有一种能被人猜透的感觉,但是不能否认的是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让你心里舒服,不用费力,“奶奶都已经去世了,找出真相也不能让她活过来。” “但是我们可以让罪犯被揪出来。”张小安一句话提醒了张春晓。如果在感性上面,这两个人无非在某些层面上都是罪有应得,可是在理性上面,赵氏可是个受害者,而老二媳妇杀人犯了法就应该受到惩处。 虽然还是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张春晓最终还是下定决心要坚持下去。 “所以,既然这样的话,”张春晓想了想,对张小安说着,“你能不能帮我找到你后娘用的什么……比较奇怪的东西,或者直接把你后娘用来给奶奶煎药和做饭的东西拿过来。我去找找医馆,看看能不能把当时给奶奶用的药方要过来。还有,咱们都打听一下当时在河边都有谁恰巧看见过,不过这个可能性会很小,你后娘也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做这些事情。” 张小安点了点头,似乎 在沉思:“做饭我们都是用的一个大锅炒菜做饭,每天用的碗也是不定的,那些碗都长得一样,如果是下毒,那在碗里下的可能性挺小的。所以除了这些,就只剩下药了。这些天药罐都是后娘拿去用的,只有奶奶一个人喝药才会用到。我可以试着把它偷出来,看看那上面有没有手脚。” “好,我跟医馆的大夫还算是熟识,我跟他说,他应该会帮我找出来那张药方。”张春晓心里隐隐觉得从药的本身上面做手脚的几率不是很大,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先行去查证比较好。 两人商量好了对策就离开了酒楼。在回去的路上,张春晓为了表示感谢,带他在集市上四处逛了逛。张小安好久没有到清溪镇上来,见了很多小玩意儿都感觉新奇。 “想买什么,堂姐都给你包了。”张春晓见他两眼放光,于是做出一副大方的姿态来。 张小安却摇了摇头,似乎不太赞同一般:“不行,如果爹爹看见我拿了那么多东西回去,一定会揍我,而且把这些东西都收了的。” “那就一个就好,一个小玩意儿而已,没什么的。”张春晓想了想,拿了一个小小的草编蚂蚱在他眼前晃了晃,问他的意思。 张小安似乎有些动心,但是他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拒绝了:“不行,玩物丧志,我都十二岁了,不能总是沉迷于这些小玩意儿。” “说到底,你不还是个孩子吗?”张春晓无奈放下蚂蚱,又想了想,还是掏钱买了下来,“这个不是给你的,你帮我带回去给小宁,让他拿着玩吧……最近别让他拿出来。” 张小安一听这话,乖乖地把张春晓手里的蚂蚱拿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放在口袋里,生怕弄 坏了或者弄掉了什么的。 “你饿了吗?如果不想买什么小玩意儿,那堂姐请你吃点东西,今天没有让你在酒楼里面搓一顿,也确实过意不去……算了,还是别在酒楼里了。”她忽然想到自己和张小安现在还算是在守丧,因此这些享受还是该免了去。 两人转了一圈,还是在街边的小吃摊上吃了两碗红豆小元宵。小孩子到底还是小孩子,喜欢吃甜的东西,那碗小元宵让他很快吃了个底朝天,呼噜呼噜一碗下去,张春晓还没有吃完半碗。 “你是多长时间没吃东西了?”张春晓看着那见底了的碗,不由得惊愕地吞了一口口水。 “这几天几乎都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每天最多也就是一个馍,”张小安说着,看着那个碗,有种想要让小元宵重新从那碗里长出来的欲望,“爹爹和后娘这几天都食不知味的,我们也跟着吃不了什么东西。” 这话让张春晓一下子心疼了起来。她看着张小安,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任何一个人看见如此场面也不会忍心让一个孩子挨饿的,她于是赶忙叫来摊主,又给张小安煮了一碗馄饨面。 这一碗面张小安同样是很快吃了一个底朝天,张春晓看他这么快吃完,正想着给他再要点什么吃的时候,却被张小安给拦住了:“不用了,堂姐,我吃这些就够了,不然爹爹和后娘会怪罪的。你也别太破费。” 张春晓本来还想坚持,但是看张小安比她还要坚定,于是就作罢了。张春晓吃完了自己那一碗小元宵,就带着他走了。 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张春晓看着一直很是安静的张小安,不由得开口问道:“你最近功课怎么样?” 话一出口张春晓就感觉有 哪里不对,这怎么那么像过年的时候亲戚会问的问题? 张小安也是听话,乖乖地跟张春晓说道:“最近挺好的,先生说我乡试是没问题的。只是……我怕我可能参加不了乡试了。” “为什么?”张春晓有些惊愕地问道。虽然张家现在普遍都没什么钱,但是考个乡试的钱还是能有的吧? 张小安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本来家里就不是很宽裕,后娘也不太会管家。奶奶去世,爹爹为了让奶奶风光下葬,几乎用光了所有的积蓄。爹爹肯定想让我参加乡试,但是肯定是拿不出钱来了……” 所以张小安可能也只能落得一个务农的结局吗?张春晓依稀记得,只有考上举人才能有当官的权利。 “你还小呢,不急,等过几年你再参加,”张春晓沉吟一会儿,开口说道,“到时候你肯定能考的。堂姐跟你保证。” 张小安抬头看了她一眼,眼中神情有些奇怪,让张春晓有些不自在。 “对了,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吗?别客气。”张春晓被那个眼神看得不自在,连忙别开头,拉着张小安往前快走了几步。时候也不早了,她打算早点带着他回去。不然她二伯一定会担心,还是让他回去继续帮二伯干活或者自己温书比较好。 张小安听了这句话之后,似乎明白了张春晓的意图,就真的认认真真开始在集市上转悠,走了半天都没有什么特别中意的东西,等他到了糖葫芦摊的时候,却像是跟挪不开步子了一样,站在摊前一直盯着那小摊主。 卖糖葫芦的摊主将洗干净了的山楂串了一串,放进还热着的糖浆里面,然后在涂着油的砧板上面猛地一拍。过了一会儿糖浆凝固,一串糖葫芦就算是做好了, 顶端还带着一个透明的大糖片。 “想吃吗?”张春晓看他这幅神情,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她于是掏钱买下了两串,一串给他,一串给自己。山楂鲜红,糖浆清甜,咬一口酸酸甜甜地下肚,的确是一大享受。 小时候她仿佛就特别喜欢糖葫芦,到现在还是没有变多少。一想到糖葫芦,她忽然记得自己还没有恢复心智之前,自己曾经有一回拿着几颗烂山楂当宝贝似的捡回去。路上还遇见了历清子…… 停!不用再想下去了。这种黑历史不提也罢。 她像是报仇一般将那串糖葫芦狠狠地咬下去吞进肚子里,再也不想提这一档子事儿。 到了回家的时间,张春晓带着张小安往清溪镇坐牛车的地方走去。 “春晓?你怎么过来了?这是……”迎面忽然碰上了老爷子冲着自己打了个招呼,老爷子看着张小安疑惑地问道。 张春晓也跟他打了个招呼,开口说道:“这是我堂弟小安,我有些事需要过来一下。” “好吧,我还说你出了什么事呢,”老爷子长叹一声,上前拍了拍张春晓的肩膀,“我都听说了,节哀。” “没事,谢谢您,”张春晓点了点头,似乎眼中还有什么东西在闪烁,最后无奈地笑了笑,“到底,这个店还是没开成,还是得等些时候才能开张。” “这个没关系,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可以先让忠华看着店铺的事情,等你忙完了再来不迟。”老爷子表示理解,跟张春晓商量了一会儿关于店铺的事情,就挥手作别了。 张小安将这些话全都记在心里,默默无语似乎有什么考量。他看着自己堂姐,好半天忽然开口说道:“堂姐是有了自己的店铺?实在是让小安佩服。” 第九十九章 不过如此 “我也只是租了人家的铺面,自己开始做生意而已。其实也不过如此,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张春晓听他如是说,忙开口说道,语气很是客气和谦让。 “其实不然,堂姐如此年纪已经能独当一面,就很不容易了。说实话,我很佩服堂姐,”张小安却笑了笑,如是说着,眼睛里确实是笃定而让人信服的神情,“堂姐一个女子能做到这地步,已经不容易了。而且堂姐是真的有自己的想法,并且能为之努力,这样已经实属不易了。” 张春晓看得出来,他是在说真话。她不觉得骄傲是不可能的,毕竟是自己这么长时间的努力被人给认可了,可是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不过是为生活所迫而已,如果别人也是身处这样一个境地之中,估计也会做如她一样的事情吧? 兴许比她做得还要好呢? “这也没什么,我想任何事我这个处境的人,都能做到如此吧?”张春晓云淡风轻似的笑了笑,然后不再说话了。 两个人一路无话回到了村里,张小安被张春晓护送着回到了家里。 “就到这儿吧,堂姐,”远远地看见了家门口,张小安就停住脚步,回过头对张春晓说道,“堂姐,三天后我会把药罐拿出来,咱们在村南见吧,我们去医馆找大夫看看,是不是真的被动了手脚。” 张春晓点了点头,应下来了,她看着张小安的背影,没来由地有些担心:“那我先回去了,你自己万事小心。” 远远地她看见张小安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仿佛在示意让她安心一样。张春晓目送他回去以后,就马不停蹄地去了医馆去找大夫要药方。 她拿来药方仔细看了看,又回想赵氏是什么样的一个体质, 有没有什么禁忌。但是她也的确发现这是一副十分适合赵氏吃的药方,而且真的是治疗风寒用的东西。看来果然如她想的一般,不是在药的本身上面出了问题。 赵氏当时脸上没有殴打的痕迹,除了脸色仿佛有些痛苦以外就没有别的迹象了。除非是某些慢性毒药或者真的死于风寒,其余的可能性实在是微乎其微。现在就看张小安那边是什么源头了。 三天后,张小安果然从家里偷偷拿出来了药罐,两个人赶忙送去医馆那边,去看这罐子有什么问题。 医馆的大夫拿着那个罐子看了半天,似乎除了罐子里面稍微比外面颜色深一点以外,还有药罐底部有一点药渣的残留以外,就没有别的什么奇怪的迹象了。 张春晓和大夫将那些药渣全部掏干净了去检查,也没有发现什么药方以外的药品的迹象,看来药的这一条线是彻底断掉了。张春晓有些颓丧的垂下了头,似乎有些不甘心一般。 然而张小安却没有放弃一般,捧着罐子开始上下检查起来。 “怎么了?你有什么发现吗?”张春晓看他还没有放弃,于是开口问道。毕竟一个人能看到的确实是很少,如果有其余的人参加进来的话,估计会好一点。 “如果不是药本身,不是食物和水,那就只能从这些东西上面动手脚了。”张小安沉吟着,万分谨慎地开口说了出来。 张春晓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赶忙对大夫说道:“大夫,您再开一副药,只要够一次的量就好,我们煎了它试试看。” 张春晓将一副药的钱给了大夫,大夫立马拿着秤量出了一副药该有的剂量。医馆的学徒往张小安带过来的药罐里面加了足够的水,将药材放进去 ,文火煎了半个时辰才算完了。 那些药材就煎出来一碗药液,张春晓从医馆学徒的手里接过了药液,递给大夫道:“大夫,您帮忙看看这一碗药有什么不妥的?” 大夫接过药液,凑到鼻尖闻了闻,然后又拿了一根银针试了一下,果然发现了异样:“这药里面,添加了一剂比较温和的药,如果用作平时,那是舒筋活血的良药,可是偏偏和药方里面某一味药是相克的。两辆相遇会产生毒性。” “所以,我奶奶果然是被……”张春晓和张小安都惊愕不已,看来这一系列的确是印证了张小安的想法。 “不得不说,下毒的这个人将量把握得很准,”大夫说着,又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药罐,最后由衷地佩服说道,“如果多一分就多一份危险,少一分则没有毒性。听你们说你们奶奶应该是慢性中毒的,每天这么喝一点点,不出半月肯定会命丧黄泉。” 真是够狠毒啊,张春晓不由得咬牙切齿地想着。老二媳妇所有的精力全都用到了这里,难怪最后赵氏会落得这么一个下场。 “所以,现在直接将这个东西扔到我后娘面前吗?”张小安看着那个药罐,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道,“我觉得如果这样肯定会打草惊蛇的。而且弄不好,她一定会想方设法掩盖过去,我们揭穿她就更难了。” 张春晓也同意,如果不小心打草惊蛇不说,就算是他们直接说出来,别人也未必相信。赵氏生前本来就喜欢老二媳妇,她在外人眼里没有动机不说,这一点也不足以让她认罪。毕竟一个药罐而已,就放在厨房谁都可能去动,那谁下毒的可能性都有,怎么就一定就是老二媳妇了呢? 张春晓和张小安 想了半天,还是没有想到一个能让老二媳妇自己就自动认罪的一个由头。 “明天就是二七了。”快要到家的时候,张小安推算了一下日子,如是说道。 “明天又该烧纸上香了,只不过晚上还要在家里守灵对不对?”张春晓问道,忽然她灵光一现,开口问张小安道,“小安,家里明天晚上是谁守夜?是不是你后娘?” “按说是,不过后娘已经好几天晚上都不去守夜了,仿佛在躲着什么东西似的。”张小安回想着这几天的事情,开口说道。 张春晓想了想,忽然有了主意,于是俯身在张小安耳朵边上说了自己的想法。 “这不太好吧?你确定这样能行?万一要是露馅了可怎么办?”张小安有些担忧地问道。 “你放心,不会有事的,”张春晓拍了拍胸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对张小安说道,“我当初可是用这一招,成功把奶奶从我家里赶出去……啊不,是请回家了。” 张小安听到她这么一说,有些语塞,但是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应了下来。 到了二七这一天,全家去了赵氏坟前给她烧纸上香,又是一番哭天抢地没什么特别的。等到晚上,大家商量今晚上该谁守夜,最终将人选定在了老二媳妇身上。 “开什么玩笑?我才不呢,”老二媳妇有些慌乱,想也不想就开口拒绝了这个要求。然而见别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她似乎才意识到了自己说的话有些不太恰当,因而轻咳一声,开口说道,“我的意思是,我最近身体不适合去守夜,我是真的不能熬夜……” “有什么不能的?”张春晓看出了端倪,连忙开口以阻断她的后路,“我们每个人都为这事情守过夜,就二伯 母经常借故就睡过去了,这难免不让别人猜测,二伯母这么做是怎么回事了。” “你说话注意一点,你什么意思?别把你的想法加在我的身上!”老二媳妇明显更加不知所措,指着张春晓就是一通激烈的大喊大叫,让张春晓和在座的人全部有些莫名其妙。不就是守夜吗?至于反应这么大吗? “二伯母,我只是说了一句话而已,又没有别的意思,您这样是不是有些反应太大了?”张春晓看着眼前面色惊恐的老二媳妇,不免说话又刻薄了几分,“还是说,您是因为什么事情,觉得有些亏心,不想半夜守着,怕有人找上门来对不对?” 如果张春晓再狠一点,恐怕就会说出“怕奶奶的鬼魂找上来”这么一句话了,可是她想了想还是忍住了,不然这么多人就不是打草惊蛇了,那是惊了所有的人。 老二媳妇自然更加愤怒,转而提高了语调对张春晓喊道:“你说话注意一点!你什么意思?血口喷人不是?” “所以二伯母既然做人做事坦坦荡荡,为什么连一个守夜都不敢?莫非……”张春晓的眼珠转了转,抛出了对她的杀手锏,“二伯母莫非是做了什么亏心事,生怕晚上什么人来找你对不对?” 这话一出口效果跟雷劈差不多,所有人听到了以后都有些惊讶,张老三和王氏忙示意张春晓闭嘴。这种话可不是随随便便能说出口的。如果真的老二媳妇问心无愧,她这就跟污蔑和诽谤没有什么两样。 然而老二媳妇是确确实实心里有鬼,自然受不住这样的连连追问。她心急如焚,最后还是硬着头皮中了张春晓的激将法:“去就去!不就是守夜,我还怕了你这个小丫头片子还是怎么?” 第一百章 魂兮归来 见老二媳妇答应了下来,张春晓和张小安互相递了一个眼神,暗暗庆祝两个人第一步的胜利。接下来,就是该揭发她的时候了。 两个人又商量了一下对策,将时间更加仔细地核对了一下,两人就回去各自准备各自的事情去了。张春晓特意换了一身白,脸上又多用粉涂了两三层,乍一看还真的有一种令人生畏的感觉。就连张小安看了都被吓了一跳:“堂姐,你的脸现在看起来真像鬼,虽然我没有看见过鬼是什么样子,不过感觉应该跟你这样是差不多的,话本好像也是这么说的。” 张春晓瞥了他一眼,洋洋自得地开口说道:“那是自然,我可是从话本上面照着描述学来的,钻研了好久才弄出来最像的一种。” 她可总不能说是前一世在电视剧和电影里面学来的吧?不然那样的话她就得真的被当成鬼或者脑子有毛病的人了。 “佩服佩服,没想到堂姐也看话本。”张小安用不可置信的目光上上下下将张春晓打量了一遍,然后开口说道,语气中似乎有些意想不到一般的惊讶,以及遇到什么志同道合的人之后那种自然而然默契得仿佛互相说“你懂得”意味。 “你什么意思?以为我跟你们一样喜欢看那些闲书啊?”张春晓发现自己的威严即将消失,于是装作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板起脸对张小安说道,“你可别胡说!不然我就告诉二伯,把你的小话本全都收走烧掉!看你还敢不敢偷偷看这些东西荒废学业!” “可千万别,堂姐,我可不敢了。”张小安见状急忙认怂,好说歹说才算是把张春晓给安抚了下来。张春晓白了他一眼,拿了个面纱将脸蒙住。她可不能在路上把无关紧 要的人给吓个半死。 两个人来到了张老二的家里,门前长明灯依然点着,堂前放着赵氏的灵位,前面的长案上面摆放着各种瓜果贡品和一个鎏金铜炉,上面插着三柱檀香,正悠悠地腾起一阵青烟,随着青烟散去,檀香的香味也萦绕了整个大堂。 老二媳妇跪坐在灵前,手里拿着一沓纸钱,她一边跪着,一边将手里的纸钱一点一点放进面前的火盆里面。火盆跳跃的火苗勾勒她的脸庞,起起落落的火苗将纸钱吞了个一干二净,很快就化成了一撮黑色的灰烬。 她的脸色晦暗不明,一边轻声叹气一声,一边将手里的纸钱放入火盆。她抬头看了看牌位,长久才悠悠地开口说道:“娘啊,实在是对不住,让您去了那边生活了。其实那边也好,只要您不下十八层地狱,去了那边总是去享福的,您就什么都不用惦记着了。” 说着,她一边将手里所有的纸钱全扔了进去,一边从身边的竹篮里面又拿了一沓纸钱。火苗因为来了新的货源跳得高了一些,但很快又因为那些纸钱的灰飞烟灭而矮了下去。她拿起另一沓钱,将它们一点一点放进去,然后又叹息一声拉长了音调说着:“娘,您也别怪我。我本来不想这样的,可是谁叫你这么对我。如果您当时没有那么咄咄逼人,也许我们还能相携着好好过日子,您也不用成了现在这副样子了。” 说着说着,老二媳妇的眼角泛起了泪花,她一把将眼泪都抹去,一边颤声跟灵牌上的那个人说道:“您下辈子,记得投个好人家,生活得好一点,这一辈子就算我对不起您,媳妇在这儿给您磕头了。您缺什么记得给媳妇托梦,媳妇给您送过去。” 说着 ,老二媳妇郑重又认真地冲着灵位磕了两个头。张春晓远远地看着,心里并没有什么起伏,她无非就是想要求一个心安而已,以为这样,她就能免去可能会到来的惩处和心灵的谴责,以为这样,就能避免什么人的鬼魂过来敲门。 张春晓第无数次抱怨这个没有录音笔和录像机的年代,心里为老二媳妇默哀。恐怕她的如意算盘,是打不响了,该上门的鬼,总要上门的。 老二媳妇趴在地上,丝毫没有注意到周围的灯光由远及近地灭掉了,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身边的灯已经一盏一盏地灭掉。她这才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忙想要逃走,可是四周忽然昏暗无比,她根本无法脱身,就连灵位前面的蜡烛都不知道被什么阴风给吹灭了。 她惊恐无比,想要逃走,可是仿佛却被一股强硬的力道给拉了回来。她感觉到脖子旁边好像有什么人在冲着自己吹冷气。她想着要逃走,可是面对周围的黑暗她更不想去靠近。 周围唯一的亮光,就是还燃烧着的纸钱。她连忙将所有的纸钱都分次数扔了进去,将火烧得很旺:“别过来……别过来,娘,我给您烧纸,您看在我们婆媳一场的份儿上,您放过我好不好?” 张春晓在心里冷哼一声,披着一块白布,散着头发,轻轻地飘了过去,在她的身旁不住地打圈子:“你怎么知道……是我来找你了啊……我的好媳妇……” 应该庆幸她作为特工连伪声都学过,这些可都是拜她之前曾经忘了带变声器所赐。为了保证万无一失,她当初冒着嗓子被毁掉的危险学了伪声,才能让她现在上到八旬老人下到黄口小儿的声音都能学得惟妙惟肖。她此刻的声音俨然一 个尖刻的老太婆的声音。她特意往赵氏的音色那边靠拢,而且在那同时还多了几分颤抖和尖刻,让人听了毛骨悚然。 老二媳妇一听是赵氏的声音,立刻吓得魂飞魄散,连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娘……娘您别……您为啥来了……不要,您快点回去……这儿挺好的……” “哈哈哈,别怕,我的好媳妇儿,我只是惦记这个家,所以才回来看看,你说的没错,这儿挺好的,”张春晓乐在其中,打算在单刀直入之前多吓一吓她,没准还能知道些她不知道的事情呢,“所以,我才来看看,看看我最喜欢的好媳妇儿啊……” “娘,娘您放过我吧,您不要……您赶紧回去吧,不然耽误了您超生可怎么办……娘……”老二媳妇是彻底被吓得怕了,忙连哄带骗似的想要把它带回去。 然而她怎么没有想到,如果真的出现了这种事情,对方怎么可能就无功而返呢?这样的事情,谁都不会善罢甘休的:“阎王爷说了,我心里有顾虑,恐怕超生也会不安,会影响下辈子的命格,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离不开我这个好媳妇儿,所以我专门过来,把你一同带回去。” “娘,娘您不要这样,我错了,媳妇错了,媳妇不想死,您放过媳妇吧娘!”老二媳妇一听这话,吓得哭天抢地那是一番凄惨。她拼命哭喊求饶,就差磕头求她饶过自己一命了。 “这会儿知道惜命了?果然,不管是什么人,都觉得自己的贱命比什么都重要,”那个“鬼魂”仿若明白了什么似的,声音意味深长。老二媳妇好像听见了脚步声在自己的周围不住地响着,忽远忽近,忽大忽小,根本预料不到这个声源究竟是在哪里,“ 所以,别管面上说得多好听,等性命攸关的时候,就什么都不算了,别管别人的命在别人看来有多金贵,只要危及了自身的利益,那就什么也不是了!随意害死都没有关系了!也能瞒天过海逃过惩罚了!” 忽然老二媳妇感觉到了身前有什么东西立在了面前,一瞬间的事情而已。她颤抖着扭过头去,却见一张被花白的头发掩盖住的脸,那张脸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十分清晰可见。整张脸本来就是刷白刷白的,被光猛地一打更是瘆人,眼睛直勾勾仿若没有魂儿一样地盯着她,好像有什么有浓稠又黏的黑色还是红色的液体从七窍中流了出来。 突然出现这样的一张脸,本来就被吓得胆战心惊的老二媳妇现如今是整个崩溃了,她猛地谈起,地上的火盆被她给带得翻了个个,火苗从火盆里面窜了出来朝着张春晓这边扑了过来。张春晓灵敏地立马闪身躲过,火苗落在地上,一下子那一点火光也被扣下的火盆给熄灭了。 而另一边,张小安看着时候差不多了,就赶紧跑到了自己的父亲面前,赶忙摇着自己父亲的胳膊大声说道:“爹爹,爹爹,不好了,灵堂那边好像出了什么事,您赶紧跟我去看看吧!” “怎么?”张老二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有些茫然地问道。 “什么?出什么事了?”不远处的张老三和张老五听见这话,也赶忙凑了上来。王氏和老五媳妇也似乎觉察出了什么不对,忙围了过来。 张小安则指着灵堂那边,惊声说道:“你们看,灯都灭掉了,还有娘似乎在叫,肯定是出事了!爹,快点去看看!” 众人一见的确如张小安所说,忙丢下手里的活儿,往灵堂那边跑去。 第一百零一章 败露 “别过来,别过来!你快走,快走!”老二媳妇一边崩溃地大叫,一边试图用自己身上准备的所有驱鬼的东西想要驱赶她。 然而无论是什么,张春晓都无动于衷,毕竟她面前的是个真人又不是个鬼,自然不怕这些。这一下老二媳妇是真的被吓蒙了,一边在心里咒骂这些骗人的所谓术士,一边哆哆嗦嗦地往后缩着。 “你究竟安的什么心啊!你把我害成了这样,还想优哉游哉若无其事地度过后半生?”看时机差不多了,张春晓就开始循循善诱准备引她说出真话,“我就想问问,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还是我亲手给你挖出来看看?” “不要!”老二媳妇一声尖利的大叫,她嘤嘤地哭了起来,转而带着哭腔对张春晓说道,“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先虐待我,打了我一巴掌,我怎么会这么做?你说你在张老三家里好好待着不就行了?为什么还要回来!你知不知道每次我看见你和老二走近了……我都怕你会说出来实话……” “所以你就不计一切地想要害死我?你竟然在我的药里面下毒!你安的是什么心!我不过无心之失就引来你的虐待甚至是杀身之祸,你觉得这些对我公平吗!” 张春晓只被怒意给冲昏了头脑,她没有想到这个世上居然还有如此记仇且小心眼的人,竟然最后连自己的婆婆都下了狠手,已经心里完全没有任何的人性了。 她忘了伪装声音,然而被恐惧给占据了所有心智的老二媳妇丝毫没有听出来这个声音有什么不对。她所有的神智只告诉她要躲,躲得远远的,不要再跟她纠缠下去了。 “在我的煎药用的药罐里面下毒,让两种药性相克的药放在一起 ,让我慢慢毙命,你这个算盘打得不错,心可是狠到极致也黑到极致了啊!”张春晓继续跟她厉声说道,她用余光已经瞟到了所有人都已经来到了这里,于是决定再推一把。 “没错,我偶然在医书上面看见了这个,是药三分毒,于是我就想试一下。结果没想到还真的很好用,一天一天的果然等到了这一天……娘,娘您别怪我,我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情的……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是故意想要打你的,可是你说要告诉老二我确实害怕……我不确定你会不会不听我的话,也不确定你会不会跟别人说。只要你说出去我就完了……娘,我也没想到您真的会死,您原谅我,原谅我。” 张春晓不再说话,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她连连求饶,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或许老二媳妇不知道的是,真正的让她身败名裂和受尽磨难的,其实是之后的事情。 然而老二媳妇一直都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反而是等周围的灯全部被点亮后,面前的人有了影子,她才似乎反应过来。她抬起头,见到的是自己丈夫的那一双充满威严的眼睛,她才知道,自己已经落入了圈套。 “抱歉,二伯母,为了查明真相,我只好出此下策,吓到了您,我很抱歉。”张春晓拨开头发,洗掉脸上的妆容,一身素白站在她面前诚恳而冷淡地道了歉,将自己的事情解释给他听。 老二媳妇这才知道自己上当受骗,指着张春晓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好啊,我竟不知道你竟然是如此狠毒之人!你……你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你居然连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枉我还那么信任,对你百依百顺!”张老二和所有人早 已经将所有的话听在耳朵里面,听见老二媳妇的话,他自然火冒三丈。 自己的妻子害死了自己的老娘,这个结果任谁都不敢相信的吧? “老二,你相信我,你要相信我!你不要只听这个丫头的话就觉得是我做的啊!我只是……我只是被这个丫头给吓蒙了,所以才这么说的。你一定要相信我,我这么多年为你们家做了这么多,怎么可能会做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情啊?”老二媳妇爬了过去,抱住张老二的腿,声嘶力竭地凄厉地冲他哀求道。 “你让我如何相信你,一字一句是出自你的口中啊!”张老二既心痛又愤怒。一是不相信她真的会这么做,第二是愤怒这些话都是真的出自她的口,他无法做到不相信这些不是真的。 “这……”老二媳妇也无法辩驳,毕竟这些真的都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她也找不到一个理由可以替自己开脱。 张春晓看现如今的情况,沉吟片刻,开口对全家人说道:“各位长辈,春晓有个想法,只是有些忤逆,所以需要过问各位长辈的想法。不知道各位长辈想不想听一下春晓的建议。” “但说无妨,你不用担心。”张老二叹了一口气,声音温和了一些对张春晓说道。 “只要请仵作和大夫过来验证就好了,不过,需要开棺验尸。”张春晓开口说道。 这个建议实在是太大胆了,让在场所有人都为之震惊。他们不敢相信她提出来的建议竟然是这样的。那个时候最崇尚入土为安,已经入了土的长辈,怎么可以去打扰? “这不好吧?恐怕会惊动娘的在天之灵。”张老五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否决了张春晓的建议。 “可是如果不这样,那么二伯母 究竟是清白还是有罪,都没有办法去验证。没错,凭一人之言是没有办法认定的,而且刚才的确是我吓了她才这样的。所以,如果二伯母觉得自己是被冤枉的,完全可以通过这个方式来验证自己的清白。”张春晓义正言辞地说着,让别人似乎都觉得有些道理。 老二媳妇本来想要否决,但是其余的人似乎都有所松动,她便知现在的局势对自己实在是太不利了。如果开棺验尸一定会验出自己的确下了毒,但是如果自己阻止,恐怕还得被张春晓倒打一耙说自己心里有鬼。 她才发现自己没有理由去反驳张春晓,只好选择顺从大家的看法。 一家人为了查证这个事情,决定开棺验尸,这个决定在第二天执行的时候,几乎惊动了全村的人。因为没有一个人曾经因为这种事情而去打扰已经入土为安的人的。还有可能是在这个小小的村庄里面,根本就没有出现过这种比较重大的案件吧? 表面的平静被打破,底下就是暗潮汹涌的洪波。那天几乎所有的人都聚集在张家祖坟,围在赵氏的坟前想看看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仵作和几个工人将坟挖开,封了十四天的棺木重新被撬开。所有人拿着白布捂着口鼻,但仍旧阻挡不了一股难闻的腐烂味道从棺木里面散了出来。 几乎所有胆小的妇人和孩童都背了过去,不想看那一幕。仵作对这种事情都已经司空见惯,所以除了难以忍受的味道以外,其余的都是波澜不惊。 仵作先拿一根银针绑在木棍上面伸进棺木里面,不一会儿,拿出来的银针果然已经发黑。 “死者的确是死于中毒,”仵作捂着口鼻,闷声说道,“接下来的还要我们进一步检 查,各位张家的乡亲,多有得罪了。” 张家的几个儿子几乎都闭上了眼睛,痛苦地默认了仵作的请求。 经过仵作的进一步查证,赵氏的确是死于风寒药方和另一味药的混合的慢性中毒。她的身上也有数道伤痕,看样子估计是在死之前被虐待过。 听到这个结果,张家的人皆又惊又怒,不相信这件事情居然会真的发生在赵氏身上。几乎所有的人都将目光集中在老二媳妇的身上,里面有愤怒的目光,有不敢相信的目光,更有事情解决后的痛快而自得的目光,比如,张春晓现在就是如此的反应。 “现在,你还有什么话可说?”张老二听到了结果,反而好像不那么生气的样子,他点点头,转过身来,看着老二媳妇,声音缓慢而平静,仿佛没有什么情绪波澜。然而没有多久,他似乎已经压抑不住心里的怒气,一巴掌冲着老二媳妇的脸就打了过去,“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众人都被吓得打了一个哆嗦。张老二可从来都没有这么发过火,这一次可是真的让他火冒三丈了。自己的妻子竟然是自己的杀母仇人,这件事搁在谁身上估计都承受不了吧? “老二,你不要怪我,你原谅我,我真的知道错了。”老二媳妇知道回天乏力,自己的事情已经败露,没有办法去辩驳。老二媳妇只好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希望自己能有一线生机。 “原谅?知道错了?你可知道你犯了什么错,你犯了滔天大罪啊!你让我怎么原谅你?如果我原谅了你,恐怕我娘的在天之灵也不会原谅我!你让我怎么面对我娘在九泉之下的冤魂?”张老二悲愤地说道,他早已对面前的这个人失去了所有的信任和希望。 第一百零二章 网开一面 “二哥,别跟这个女人废话了!”张老三已经是又急又气,指着跪在地上的老二媳妇,对她厉声喝到,“把这个女人扭送官府,让她人头落地才是!不然,我没法咽下这口气,娘在天之灵也不会安心的!” 张春晓没有作声,而是默默地退到了后面。她不想看所谓的判决,反正大局已定,不用她想也明白。 任何人都不可能容得下一个杀害了自己母亲的人还跟自己朝夕相处。张春晓明白,如果不是张老二对老二媳妇真的有多年的感情,老二媳妇不可能还在这里待着,他不可能还能留她到现在这个时候。 只是现在需要给他一个时间去想清楚而已。她不想看那个画面,还是准备听听他们是怎么决定下来的。 “老二,不,我不能去官府,你看在我们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上面,你就把我私了了都行。千万别让我去那儿啊!我求你了……”老二媳妇哭得撕心裂肺,这个年代一个女人进了牢房那就基本上是这辈子都完了,不可能再有翻身或者出来的时候。 一家人都指着老二媳妇破口大骂,几乎将他们所知道的所有污言秽语全都用上了,极尽这个世上最恶毒的言论。张春晓不稀罕用这种方式来发泄自己内心的痛苦、厌恶或者愤怒,这种方式很廉价,某种程度上也不过是素质低下的表现而已。 一群和自己志趣相和的走狗的语言狂欢,她何必加入进其中?偏偏总会有人嫌你不和他们做同样的事情,用更恶毒的言语逼你乖乖就范。 虽然可怜,但的确可悲,也更可恶。 但是那群人的声音里面,似乎并没有张老二的声音。张春晓觉得奇怪,探头去看了看,果然见张老二被围在人群中间。家 人们对他施压让他下狠手处理,而老二媳妇则拿着多年的夫妻情谊让他网开一面。 张春晓忽然同情和心疼起自己的二伯来了,其实这场闹剧里面夹在其中的应该是他,最痛苦的人也应该是他,可是他却承受了许许多多,可谓是的压力,可能最后还两边都不待见他。她心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二伯这个人,可真的是太可怜了。 老二媳妇无奈,甚至搬出来了最后的杀手锏:“小安和小宁还需要照顾,这个家不能没有我,不然,谁帮你照顾家里?我给你做牛做马,什么都行,求你了老二不要把我送进官府里面去啊!” 张小安也趁着所有人不注意,默默地退到了人群的最后面,跟张春晓站在一起。当他们听见她的这番话的时候,不约而同地互相对视一眼,然后发现对方跟自己想的一样,冷笑一声表示敬意。 回想起之前见到的院子里那一片狼藉的场景,张春晓就想冲上去给老二媳妇打两巴掌。这就是所谓你照顾的家里?这就是你为这个家做的事?就算是她当牛做马也不一定会把这个家料理得很好。而且张春晓有足够的信心,没了她张小安和张小宁生活得更好,不是她说话难听,而是事实的确如此。 果然,她这句话换来的是新一轮的谩骂还有张老二的沉默。 等大家都差不多骂累了,老二媳妇也哭累了的时候,张老二才开口。他甫一开口,众人都惊讶于那语气中浓浓的绝望,于是都意识到了自己的言论有多过激,干脆闭口不言。 “你让我如何留你?你让我怎么相信你会把这个家料理好?从三弟妹走了之后这个家好过吗?你心里不会不清楚的吧?”张老二对自己的媳妇何谈不失 望?只是他一直念着情分而不发作而已,结果这就是他念着情分的后果,这就是他一直坚持着不去责怪这个人的结果。 如果他当初狠心一点,可能现在的这个局面就能改变。不过对于张春晓来说,一个比较不懂事的想法窜上了她的脑海,要不是张老二的不管不顾,她最讨厌的两个人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这样想想,她还是挺开心的。 当然,不能摆在明面上。 “我……我可以学的,我能做得比三弟妹更好,你相信我,你相信我。”说着,老二媳妇拉着张老二的小腿,凄厉地求着。 然而张老二已经没有那个精力和心力去跟她说如此多的废话了,老二媳妇已经几乎磨去了他所有的信任。他踢开老二媳妇的手,走了几步,离她很远才开口说话:“别说这种话,你再开口都让我恶心。我如果今天相信你,我就会被我的亲兄弟们唾弃至死,我怎么可能还留着,你这个祸害我们全家的人?” “小安,”张老二忽然说道,把张小安给吓了一跳,他急忙越过人群跑到父亲面前,却听他如是说着,“你拿纸笔,帮爹写一份休书,休了这个女人。” 此话对于老二媳妇是晴天霹雳,但是对其余的人可是英明神武的决定。于是所有人呼吁要休了老二媳妇。张小安也不懈怠,赶紧拿了纸笔来,利索地遣词造句写了一份休书出来。 利索得让张春晓不禁怀疑他从哪儿学来的这一套一套的。 张老二签字画押,又让人钳制着老二媳妇,纵然她再怎么拼命挣扎,她还是只能无奈地签下了那份休书。 “父亲,您看一看。”张小安将休书递给自己的父亲。 “把她关进柴房,等明天押送官府,等候发落 !”张老二好半天才算是平复了急促的呼吸,张老二只是扫了一眼休书,就让张小安收了起来。他似乎沉吟了一会儿,才对着老二媳妇痛心疾首地发落道。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有些不解,赶忙七嘴八舌地劝他赶紧发落才是好的。然而却被张老二断然拒绝:“我说了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你们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先把她关柴房里面去吧。” 立刻有人架起老二媳妇的两个胳膊,将仍旧乱喊乱叫的老二媳妇像拖麻袋一般拖去了柴房,然后猛地关上了门。任凭里面怎么声嘶力竭地呼喊也不理会。 张老二则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房间,任谁也不理。可总有人觉得自己是站在为他好的立场上,在门口敲着门“安慰”和“劝告”着他,当然,不会有人理。 看着这场景,张春晓赶忙拉着自己的父母,跟张小安道别之后,就赶忙跑回家里去了。她现在更加同情张老二起来,一个人面对如此多的压力,而且还是在承受着丧母之痛的同时。然而还是有很多人逼迫他,没办法,除了赵氏,这个大家族里面最大的就是他了,可能别人,容忍不了他有痛苦或者是一瞬间的迟疑的时候吧。 其实张春晓也不能理解为什么他不立刻把老二媳妇押送官府发落,而是非要拖到明天。但是张春晓也只是想想便不再多纠结什么,既然这是他自己的决定,那她也不需要再去问了,恐怕接着问下去,张老二不会听不说,会对张老二造成更大的伤害。 因此,张春晓也没有再管这些事情,也不知不觉给自己埋下了一个隐患。 翌日,从老二家里传来一个消息,老二媳妇趁着看门的人不注意,自己破开窗户爬窗逃 走了。 全家人又着急忙慌地跑到了老二家里,见到了门锁都解开了的空荡荡的柴房,还有对面那一扇被破坏掉的窗户。 “二哥,都跟你说了,昨天就该把她送到官府里面去,结果呢?你看看,这就是结果!”张老五指着被破坏掉的窗户,怒气冲冲地对张老二说道。 “二哥,你是不是不忍心啊?你是不是心软了,故意给她逃跑的机会的?”张春晓赶忙让自己父亲闭嘴,这一句可能引起的争吵可想而知,她不想让自己的亲人卷进这一场闹剧之中。 可是每个人都是剧中人,即使不想,也不能避免每个人都是造成现在这幅闹剧的一份子。张老二刚想辩驳什么,却也被自己的大儿子给拉住了。 他嘴里的话又被强行咽了下去。他看着全家的人,摇了摇头,走进房间再也不说这件事。 后来,张老二亲自拿着休书到了自己妻子的家里,跟他们说明了休妻的缘由。那一家人虽然震惊,但是也理解张老二的作为,并且放话不会再管这个女儿。 从此以后,老二媳妇这个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一般,消失在所有人的生活里面。张家所有人都默契地对她绝口不提,仿佛这个人从来没有来过这个家一般。至于她的死活,自然没有人再去管。不管她是改名换姓在人间流浪也好还是找个地方自尽也好,没有人再有那个闲心去管。 张春晓不知道张老二是不是真的网开一面放过了她这个二伯母,她也不愿意再去查明真相。经过了这一件事情,她也几乎精疲力竭,并不想再去趟这一趟浑水。 她宁愿相信真的是网开一面,这恐怕是这件事里面仅剩的一点温情了。即使这个后来给她造成了不可估量的后果。 第一百零三章 乡试之前 张老二又成了没有媳妇的鳏夫,于是全家人又开始变着法地给他物色一个寡妇或者是新媳妇给他续弦。但是全都被张老二给否决了。 他自己直言已经不想再续弦,自己一个人可以拉扯张小安和张小宁长大。然而家里其余的人总觉得缺那么一个像是他第一任病逝的妻子那样的顾家的女人,于是更加勤快地给他物色人选。 于是张老二在全家人的施压下只好接连相亲,像是布偶一样被人操控。可能是最后全家人真的感觉到了他的抗拒,再加上最后他真的发了火,这件事才算是作罢了。父母去世,长兄就如父亲一般,因此张老二如果真的认真说什么话,也是很有威严的。 全家人没有再提过这件事情,老二媳妇的所有事情也算是作罢了。一开始张老二的确是没有办法料理好家里的事情,但是慢慢他似乎更加熟练了一些,这个家才算是像样起来。别的兄弟看了,也就略微放下心来,但是在自己不忙的时候,也会多来帮衬照顾一下。 转眼就到了八月初五,快要到了乡试的时候。这天几乎全村适龄的考生都坐上了家里准备的牛车或者马车,前往迁安镇去参加乡试。 乡试定在八月初六,但是从村里到迁安镇要花将近一天的时间,考试则要进行几乎三天两夜的时间。所以在这之前家里人都给他们备上了足够的水和干粮,每个考生都几乎要带一个麻袋的东西过去。 这两天恰好是阴雨天气,每个人的车上又都不约而同地都备了蓑衣和几块防水的布。全村的考生陈文杰是最为悠闲和有负担的,因为家境优渥,他可以乘坐宽敞舒适的马车去往迁安镇,带的东西从吃到用一应俱全,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准备要在考场上住 下来。 “你这是去赶考还是去旅游啊?考号里面让带这些东西吗?”张春晓看着陈文杰从随从们搬的箱子里面取出一件一件东西的时候,着实是吃了一惊,长大了嘴巴说道。她虽然听说过古时候考试的变态,但是也不至于是这样的吧?虽说考试一考考好几天,但也不至于把家都搬过去吧? “当然不让了,可是我母亲就是不放心,我父亲也是,自己都是参加过科举的人,怎么到我这儿就糊涂了,”陈文杰撇了撇嘴,从怀里摸出一个布袋来,把自己需要的干粮和水以及必须的笔墨纸砚都放了进去,然后将箱子里面其余的东西都放进陈文馨拿着的麻袋里面,利落地扎上袋口对她说道,“这些就麻烦你送回去了。” “你放心吧,哥,”陈文馨让人将麻袋搬到自己回去的马车上面,拍了拍自己哥哥的肩膀,笑了笑,郑重其事地对他说道,“好好考,我们等你好消息。” 陈文杰郑重地点了点头,爽朗地笑着说道:“那是自然,你们不用担心我,我肯定会给你们考一个举人回来。” “看你的了。”崔忠华微微一笑。 “我回来就等着你们开张的好消息了。”陈文杰神秘一笑,用胳膊肘捅了捅崔忠华,抛了一个“你懂得”的眼神给他。 被这充满调侃意味的话给激怒的张春晓打了他一拳,撇了撇嘴说道:“开张得等尾七过了才行,你那时候早就考完了,再贫嘴我就咒你考不上!” “好好好,我不说了,我不说了。我赶紧走,不然真的考不上了。”陈文杰真是怕了张春晓一般,赶紧爬上马车,幸亏陈文馨提醒了他,他才想到要拿上自己刚收拾好的布袋。 陈文杰掀开马车帘,远远地冲着三人喊道:“等我 考中回来!”三个人冲他挥手,直到他的马车走远到了他们看不见的地方之后,才收回了目光。 张春晓除了送陈文杰,也顺带将周围的送考的人都看了个仔细。比起陈文杰的宽阔的马车,其余人的境地就差了许多,只有稍微富裕一些的才会坐马车以外,其余的都是牛车驴车甚至是骡子的车,一应都没有篷子,只能用防水的布或者蓑衣顶住了事。 这种情况让张春晓不禁咂舌,果真不是一个档次的,是怎么样也没有办法去赶超的。只是她几乎将所有要去赶考的人看了个遍的,都没有发现历清子的踪影。 “下雨了。”一滴雨水落下来打中了张春晓的脸,她才意识到又飘起了雨点。她懊恼地看了看乌云密布的天,无奈地叹息一声。雨像是要下大了的趋势,而她早上本以为今天不会下雨,所以并没有拿着蓑衣斗笠或者伞出来。 她正一狠心准备淋雨跑回去的时候,却见崔忠华已经撑起了他的雨伞,并且一把拉住她的手,将她拉到伞下。她刚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听得崔忠华的声音在她耳边风轻云淡地说着:“我送你回去。” 张春晓默默地点头答应下来,心里仿佛有什么怪异的感觉在蔓延。她乖乖地跟着崔忠华往回走去,一路上别人异样的眼光让她有些羞恼,更多的却是没来由的欣喜还有甜蜜。 两个人似乎谁也没有注意到还有一个陈文馨的存在。陈文馨当时也注意到了张春晓没有伞,于是也把自己的伞撑起来,想让她过去并且用马车送她回家。然而她还没开口,就被崔忠华中途截了过去。她眼睁睁地看着崔忠华带着张春晓走了,同撑一把伞,走的时候跟她连个招呼都不打。 陈文馨哭笑不得。虽然被人 无视的感觉有些不爽,但是看着那两个人成双结对地离开的身影,她反而很是开心。 “小姐,咱们回去吗?”陈文馨点了点头,刚被家里的仆人扶上马车的时候,忽然抬头看见远远地一辆牛车往这儿跑了过来。当时雨已经有些紧了,乡村的道路上很是泥泞,那辆牛车虽然已经很尽力地往前跑着,可是溅起的泥水仿佛是它们更大的阻碍。 陈文馨忽然跳下马车,冲着那辆牛车就跑了过去。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在牛车出现的那一刻,她就认出来车上披蓑戴笠的那几个人是他的父亲和母亲。 “清子!你怎么现在才来?”陈文馨赶忙迎上前,不顾车轮翻滚溅起的泥水打湿了她的衣裙。她眼里只看见了历清子,便不顾一切地上前去问候。 的确,当时基本上所有的考生都已经走了,唯独他姗姗来迟。 “家里有些事耽搁了一会儿,现在才出来,你是刚送你哥走了对吗?”历家的人因为自己儿子即将入赘到陈家,多少对陈家的人都颇有微词。历清子的父母见到陈文馨的脸色都不是特别好,只有历清子仍旧殷勤地问道。 “对,我哥刚走,你也赶紧去吧,别误了时间。”陈文馨忙对历清子说道,亲手帮着历清子的父亲和母亲下车并且准备东西。 “今天真是谢谢陈小姐了。”历清子的父亲似乎有些不满意这个未来儿媳,但是看在她帮忙的份上也别扭地道了个谢。 “没事没事。”陈文馨却丝毫不在意似的,跟历清子的父亲说话的时候有些受宠若惊的欣喜。她看着历清子,万般心思都纠结在心里,除了甜蜜,还有殷切的期待。 历清子也似乎看懂了她的心思,不顾自己父母的脸色,一把抱住了陈文馨,在她耳边 轻声说道:“等我考了举人回来,就娶你为妻。” 陈文馨点了点头,将他抱得更紧,也不顾他身上的雨水早已经把自己给打湿。似乎这句话,就已经是这个阴冷天气里,最能暖她心思的话语了。 “好了,我走了,你好好保重。”两人相拥片刻才松手,历清子依依不舍一般对陈文馨说道。 陈文馨点了点头,刚要放他走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什么,赶忙拦住他急切地说道:“你就坐牛车过去?” 历清子点了点头,有些疑惑地看着陈文馨,似乎不明白她要做什么。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陈文馨却远远地招手,让自己的马车走了过来。她拉着历清子的手,对他坚决说道:“你坐我的马车去,这样的话你会生病的。” “这怎么行?”历清子一惊,连忙拒绝,就连他的父母也看不过去似的对陈文馨道。“没错,这不合适,陈小姐还是请回吧。” 在历家的立场,他们自然不想让自己的儿子被人说成公然吃软饭的人,自然对陈文馨的这种关切很是抵触。 然而这些陈文馨根本没有意识到,她坚决地摇了摇头,替历清子搬了东西过去,当然,混乱之中到底搬了什么过去她也没有弄清楚。她拉着历清子让他下了马车,对他说道:“你尽管用,你考试重要,我跟车夫说好了,一路带着你去带着你回来。” “那你把马车给我用了,怎么办?”历清子急切地问道。 “我啊,我走着回去就好啊,”陈文馨笑着,一副天真开朗的样子,仿佛不怕任何的事情,“我啊,也想体验一把在雨中漫步的感觉。” 不是她想要体验的,是某两个旁若无人的人刺激到了她,让她想冒着踩一脚泥水的危险来体验一把雨中漫步的。 第一百零四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这怎么行?陈小姐可是大户人家的千金,自小娇贵,怎么能受得了这种苦?”还没等历清子说出拒绝的话来,他的父母就先替他给拒绝了陈文馨的提议,“陈小姐还是赶紧回去吧,让清子一个人去了就行。” “这怎么行?他考试重要,难道你们不想让他中了举人回来吗?万一受到了影响可怎么办?”然而陈文馨根本不理会也不答应他们的要求,立刻将历清子拽下了牛车,让他上马车去,“快点上去,不然你就来不及了。” “你真的没问题吗?你病才好,你这么回去会感冒的。”历清子有些担忧地说道。 一句普通的关心的话就让陈文馨心花怒放感动不已。她低下头娇滴滴地笑了笑,故作矜持一般,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开口说道:“我没关系的,我会注意不让自己生病。你呢,只管好好考试就是了。好了,不说了,你快点走,不然时间真的来不及了。” 说着,陈文馨就把历清子推上了马车,跟车夫仔仔细细地交代了一遍,才算是放心下来。她看着马车载着历清子跑远,才撑着伞在泥地里面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着。 “陈小姐,”她刚走没几步,就听见身后历清子的母亲高声喊道,她回过头去,见两个人坐上了牛车,对她远远地喊着,“陈小姐如果不嫌弃,我们送你回去吧,你也不必再雨天里面行走了。” “不用不用,您们先回去吧,我自己走着回去就行,不用管我。”在陈文馨而言,并不是她嫌弃牛车,也不是她娇气坐不惯,而是她一不想麻烦自己的未来婆家,二也不想让自己家里的人看到,不然的话自己的父亲和母亲指不定要责怪自己什么呢。 但是历清子的父亲母亲并不能感受到这一点,在他们心里,陈文馨此举就是嫌弃他们的生活比她贫苦,嫌弃他们的吃穿用度,更是嫌弃这一辆牛车。在他们心里,陈文馨娇娇小姐的形象算是挥之不去了,对她的成见也算是越来越大。 历清子的父母在心里冷哼一声,瞥了陈文馨一眼,就驾车往回走了。 陈文馨目送着他们走远,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何尝不想舒舒服服地回去?可是为了自己的家人不要难为他们家或者是自己,那也只能委屈一下自己了。 她就在泥泞的乡间小路上面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着,一路上鞋袜早已弄湿且满是泥泞,裙角也已经被泥水染成了泥土的颜色,根本分不清原来是什么花纹什么颜色。一路上她很是狼狈,好几次差一点滑倒在地,她咬牙忍了忍,一步一步走回了自己的家门口。 什么阴雨天撑伞走路会很浪漫,根本就是哄骗人的好不好!陈文馨满是幽怨地回到了家门口,在家门前看着自己的一副扮相,忽然有些不敢进去了。 她现在忽然想知道张春晓和崔忠华那两个人回到家里会是怎么样的一副模样。反正她自己现在很不开心,原来浪漫什么的都是属于两个人的,她除了狼狈什么都没有。 果然回到家里,迎面而来的就是父母的连声关切和问候:“怎么弄成了这样?马车呢?车夫呢?你坐马车不应该的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先去换衣服洗个热水澡,千万别生病了就行。” “母亲,我没事儿,”陈文馨被自己母亲推进房间的时候,无奈地对她说道,“我就是路上出了点状况……呃……马车……不小心给坏了,所以我只能走回 来了,然后就成了这样了。” “什么?马车坏了?你有没有受伤啊?马夫和马车呢?用不用你父亲带人去看看啊?”陈夫人听她如是说,立刻吓得心神不宁,赶忙拉着自己女儿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确认没有受伤之后才松了一口气,立刻想要找人去看一看那个倒霉的车夫。 “没事没事,他人也没事,我已经让人去把马车送去修了。您不用担心。”陈文馨急忙说道,为了掩盖过去,她也只好赶紧想着要岔开话题。然而还没有岔开话题,就听自己的母亲拿着自己带回来的那一麻袋东西疑惑地说着。 “这是你哥哥让你带回来的?”陈夫人说着,不禁有些懊恼地对陈文馨道,“你怎么能让他把这些东西带回来呢?考试那么多天,你哥哥要是出了什么状况可怎么办?你为什么不拦着一点你哥哥?” 陈文馨无奈地接过了那个麻袋,对自己的母亲解释道:“娘,您也不想想哥哥是不是真的需要这些东西,哥哥进考号这些都是不让带进去的,所以才让我帮忙带回来。您还是别操心了,哥哥那么大的人了不会连自己都照顾不过来的。” “就知道你们都有理由,你们还小懂什么啊,总是把大人的话当耳旁风……”果然陈夫人又絮絮叨叨起来,她对于自己儿女的事情从来都是一手操持,若是他们有什么自己的想法那肯定是不放心的。她总以为自己的儿女还没有长大,还没有独当一面的能力,自然要替他们把关。 然而这些陈文馨都已经听厌了,急忙以自己要换衣洗澡为理由,将自己的母亲推出门去。她长舒一口气,换上了轻便干净的衣服之后,就打开了那个包裹 ,打算检查一遍就送到自己哥哥的房间里去。 然而等她看见那包裹里面的东西的时候,却被吓了一跳。里面是干粮和笔墨,看式样并不是自己哥哥的,她心里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想,连忙扎紧了口袋往门口跑去。 “父亲,您的马车借我用一下!”她远远地冲着院子里面喊了一声,就赶紧跑去马房,让马夫将马车准备好,自己则跳上马车赶紧往迁安县赶去。 “你要去哪儿?”陈老爷听见响声急忙追了出来,然而女儿已经绝尘而去,连一个解释都没有留下。 陈文馨手里紧紧攥着那个袋子,心里不由得七上八下地打起鼓来,忐忑不安地让马车快一些再快一些。她算着时间,就算是从现在立刻往迁安县以最快的速度过去,也不一定能赶得上在历清子开考之前将东西送给他。她一下子烦恼不已,让马夫再次加快了速度。 可是道路泥泞再加上马在雨天里面的速度也有限,导致他们根本没有办法跑得太快。她焦急不已,赶忙掀开门帘看着外面的情况,却仍是在乡间小路上面行走。 她叹息一声,看着自己手里历清子那些考试的用品,不由得垂头丧气,自己当时怎么就没有好好查看一下,就将东西塞给了历清子呢?这下倒好,如果历清子带的东西被考官扣下,那他该如何去参加考试啊?就算能进考场,答题也是个问题,难道要他在考场里面三天不吃不喝地出来吗?那跟三年后再去考试有什么区别? 陈文馨焦急地看着马车在乡间小路上面艰难地行驶,总是期盼天气稍微好一点,不然就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果然,历清子到了考场的时候,就已经是晚了一些了, 他在进去之前被考官拦下,开始检查他带的东西。 这是例行检查,以防考生徇私舞弊。历清子打开了自己的包裹,却发现里面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而答题用的笔墨以及这几天度过的干粮竟然都不在里面。 “这些东西都不能进去,你又没有带考试用的东西,”考官有些惊讶,看着这个人不免惋惜道,“你要不等三年后再来?” 此话对于历清子来说根本就是晴天霹雳,他等了那么长时间,准备了那么长时间就是为了今天。他本来有信心和把握中举,可是一切又将他打回原形,相当于他飞黄腾达的愿望又得至少延迟三年。 他怎么容许这样的情况发生? “我要进去。”他咬了咬牙,斩钉截铁地说道。这三年可以发生的变数太大了,他不能就此罢休。 考官有些惊讶,但是还是让他空着手进去了。历清子两手空空走入了考号,却发现屋漏偏逢连夜雨。他自己没有东西不说,又因为考号几乎都被挑了个干净,给他剩下的那间考号就已经是十分破旧,不仅门看着是掉了漆歪歪扭扭的,屋顶也是有好几个破洞,将里面的书案和地面都打湿了,人根本不能在这里面待着。 别的考生看他空着手姗姗来迟本来就抱着一种看热闹的心态,然而一看他的处境更加幸灾乐祸,纷纷嘲笑他的处境,像是看好戏一般看他如何去做。 这一系列的情景都入了陈文杰的眼。陈文杰看他一身孑然又是这种情况,便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他本想着不去帮忙,看着历清子在四处寻找能补上考号漏洞的地方。然而四周除了一些茅草碎石就没有什么东西。那就等于,历清子要在这种环境下考完整场了。 第一百零五章 黄鼠狼给鸡拜年 “拿去用吧,补屋顶上面的漏洞估计是够了,”陈文杰从自己的包裹里面翻出防水的布,递给历清子说道,“再加上一些茅草,顶两三天应该是没问题。” 历清子看着陈文杰递给自己的东西,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迟疑着不敢接过去。陈文杰叹息一声,从院子里面搬了个梯子过来,拿着东西爬上梯子帮他去修补考号的屋顶。 历清子这才反应过来,也跟着他爬上去一块修补。 此举引起了考号里面所有考生的一阵惊呼,就连考官都有些惊讶,特意没有宣布考试开始,而是看他们如何去做。在座的人都知道陈文杰乃大户人家的贵公子,却没有想到能临场不乱而且乐于助人。 修屋顶这一件事如果是落在乡野村夫或者只是一个普通人身上来说,其实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毕竟他们可能经常碰到这种问题,做这种事情不在话下,可是对于一个贵公子来说那就不一样了。 他们从小锦衣玉食娇生惯养,住的从来都是宽敞华丽的琼楼玉宇,那绝对是坚固而华丽绝对不可能有屋顶漏了这一说。对他们来说,补屋顶几乎是不可能遇到的事情,他们也不应该会这些。然而陈文杰的表现实在是让他们惊讶,不由得对他有了些佩服。 本来平常的一件事情,历届考生都可能遇到并且需要妥善解决的事情,安放在陈文杰身上就变得十分了不起了。只是因为陈文杰那高贵许多的身份,让别人开始钦佩他一个贵公子却毫无骄纵之气,自然对他十分敬仰。考官也会从考生在考号里面的表现来对所有人有一个初步的印象判定。毫无疑问,陈文杰在这里是得了满分。本来他的身份就惹人注目 ,这下更是让考官刮目相看了。 而对于历清子,别人的印象却大打折扣,自己不带东西不说,还要麻烦别人相助和帮忙。再加上他的身份本来就不如陈文杰,别人心里就油然生出“这是你应该会做的但你却让别人帮你去做”的想法,虽然历清子也努力,但因为他的对手是陈文杰,那么他的努力也就被弱化了许多许多。 因此,别人对历清子就愈发颇有微词。 那边陈文杰和历清子虽然不太顺利,但还是很快就把屋顶给补好了。两人下去进了考号看了看,已经不漏雨了,撑过这三天两夜是没有问题的。 “屋里的水就你自己来解决了,你没有问题吧?”陈文杰看了看考号内,开口问历清子道。 历清子点了点头:“没有问题,谢谢你了。” “没关系,”陈文杰冷哼一声,对历清子云淡风轻似的说道,“帮你也是在本分里面,将来你也算是我的妹夫,你若是没有考好,我想馨儿比你更难过。我不想看见她难过。” “我明白。”历清子本来对这个人还有些感激,但当他听见了陈文馨的名字以后,反而是咬了咬牙,将那些感激都打碎吞进了肚子里面。 他这一生就像是摆脱不了了陈文馨一样。陈文馨对他仿若阴魂不散,他好像做什么都已经打上了陈文馨的名号,几乎做什么都离不开陈家的人,就连自己出来考试也摆脱不了这一家子的人。 他回想着今天的事情,从一开始就不顺,如果不是田美美的家人又来骚扰他们,他们也不可能会晚那么些时候才出门,也不会遇见陈文馨,也不会遇见把包裹弄错的情况。这下可好,自己现在落得这个田地,也只能保证自己不被雨 淋三天两夜,而考试还是个问题。 田美美和陈文馨,这两个女人某种程度上都让他厌烦透了。 “你没有写字的东西?干粮带了没?”陈文杰好像觉察到了某些异样,开口问历清子道。 历清子轻咳一声,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纵然再不喜欢陈文杰,也不能在他面前说陈文馨的坏话。如果让他知道陈文馨让他坐着自己的马车而她徒步回去,一定会立刻要他好看,如果他说是陈文馨害他带错了东西的话,也一定会不高兴,说他搬弄是非。 毕竟全村的人都知道,陈文杰是多偏爱自己的妹妹,他绝对不允许任何人说自己妹妹的坏话,更别说伤害她了。 他知道因为陈文馨的事情,陈文杰一直看自己不顺眼,此刻当然不能在他面前说这些事了。 陈文杰见他不说话,也就猜了个大概了。他赶忙走出考号,将自己的东西拿给了历清子:“幸好我什么都备着两份,你先用我的吧,”他想了想,还把干粮分出一半来,递给历清子说道,“我这儿带的也不多,你将就着先吃,省着点,反正这些天也饿不死。” “那你呢?”历清子接过,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情绪。 陈文杰叹了一口气,示意他出来,把他带到自己的考号里面,让他看了看桌上的东西:“现在你放心了吧?回去好好考试吧,我可不想让馨儿难过。” 历清子应了一声,就赶忙回去了。然而他刚刚看见了陈文杰的考号,心里更加不平衡起来。凭什么他的就干净整洁而且坚固,而自己的就破破烂烂里面脏乱不堪?就因为身份的差别吗?他心里更加不服气起来,对于陈文杰的帮助更认定了就是施舍。 实际上陈文 杰也真的是有心帮助他,一来将来两个人也算是一家人,二来他的确不想让陈文馨难过。他有理由相信如果历清子落榜,陈文馨会比陈文杰落榜还要难过。他的确不想看见自己的妹妹难过,于是宁愿帮一个自己根本不喜欢的人。 而对于其余的人来说,陈文杰和历清子之间的这些事可是有的看了。考生大约都是一个村或者邻村的,对陈家的这些事情都有所耳闻,自然知道历清子和陈文杰之间的关系。于是在他们心里更加认定了历清子“关系户”的身份和“吃软饭”的性质,更加对他有成见起来。 很明显历清子认识到了这一点,因而心里更加愤恨和厌恶起来,他纯粹将陈文杰的一系列做法当成了他没安好心的施舍之举。本来他想将自己现在拿着的东西毁掉了事,但是理智告诉他,他仍旧需要好好考试,因此乖乖地将那些东西收拾收拾放在了擦干净水的书案上面,等着开考。 他要用实力证明自己不是吃软饭的,更要让自己一鸣惊人通过会试和殿试,高中状元。这样,才不会让别人看不起自己。 本来他和陈文杰就死不对付。一开始在私塾的时候,两个人就是众人皆知的不相上下的死对头。两个人在学业上无法分出伯仲,因而对对方的存在都耿耿于怀,希望自己能赶超对方。之后陈文杰不在私塾里面念书,历清子也少了对手,但是他知道陈文杰只是有了更好的老师,因而也没有放松努力。 此番科举正是一个证明对方比自己弱的机会,两个人都铆足了劲儿要把对方斩落马下,以此来证明自己才是高出一筹的那个人。 很快,考官宣布考试开始,将试卷分发给所有人 以后,就锁上了考号的门,开始考试。 乡试的考试分三部分,第一部分是明经,即考察对古文典籍的背诵情况,一般只要是勤于诵读,较为努力,这一部分都不在话下。第二部分则是辨析,将古文典籍中随机抽取的段落和句子,加以解释和引用,并放在某种情境之中论证是否合适等等,如果算在现在的考试等于阅读理解。这一部分几乎占了全卷子的五分之三,量大而且难以作答,很容易筛选下来很多的人。 而最后一部分则是策论,乃所有考生都为之恐惧的部分。一共是五个关于时下情境的题目,要求所有人必须根据真实情况并且引经据典写出一篇类似于议论文的文章来。题材和表达方式不限,没有标准答案,考官只是看一个考生对时事的分析能力以及对事情的解决能力,以及一个人是否具备将一件事情表达清楚的能力,算是很考验考生真正的才学的一部分了。 历清子大概扫了一眼题后,便迅速将第一部分作答完毕,剩下的,他则开始在心里默默梳理思路,整理自己需要的答案起来。他拥有的墨和纸不多,答卷的空余也有限,他必须考虑完备并且详尽之后才能下笔作答,没有任何出错的机会。 与此同时,陈文馨的马车总算是到了考场外面,因为无休止地奔跑,马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在车夫去饮马休息的当儿,她赶忙跳下马车,拿着麻袋里面的东西往考场门口跑去。 她希望自己没有误了点,不然历清子的考试就真的成了问题了。 “这位姑娘,不好意思,考试已经开始了,你不能进去。”然而她刚跑到考场门口,考官见外面有人闯了进来,就连忙拦住了陈文馨。 第一百零六章 候场 “大人,我是真的有急事,拜托您让我进去好不好?”陈文馨懊恼自己来晚一步,连忙将自己手里的袋子打开,里面是一堆干粮还有一些笔墨纸等考试用具。 她一件一件证明了自己拿的东西的确是没有任何可以导致舞弊的,然后恳求考官说道:“您也看到了,我这儿拿的都是考试用的东西,绝对没有半个是我为了舞弊带进去的。我的一个朋友他当时拿错了东西,我这才给他送过来。没这些东西他没有办法考试的,考官大人,我求求您,让我进去吧。我只给他送了东西就出来。” “不行,考试开始以后就不允许任何人进出考场,即使是出恭也需要层层检查才行,”然而考官根本不管她的情况有多紧急,直接拒绝了她的请求,对她义正言辞地说着,“这是规矩,我也没有办法,还请您见谅。” “可是就是因为一个粗心大意就让他丢掉了前途,您觉得公平吗?”陈文馨急切地问道。无论怎么样她都得试一试,或许有希望呢?她不能看着历清子就这么丢失了一次机会。 “公平不公平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若是让你进去了,那就是对守规矩的其余考生的不公平。再说了,这是他自己的过错,就应该让他自己为自己的粗心大意而付出代价。”考官更加坚定地说着,似乎更不想让她今天过了这道坎了。 “您一定要这样吗?而且这不全是他的过错,还有我的。”陈文馨有些软了,她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说服这个人,于是不那么坚定要从这个入口进去了,只是她有些不甘心,好像想要讨一个说法一样。 “对不起,这是规矩,我必须奉命行事,若是这样的话,那我也没办法了,”说着,他 似乎对北方的天空一揖手,好像在对天奉命一般。考官看陈文馨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似乎也有些疑惑,“姑娘,这次不行还有三年,又不是没有机会了,你为什么偏要执念于这一次呢?” 为什么?陈文馨哑口无言。她也不知道。 或许她有种预感,如果这一回历清子没有中了举人的话,那三年之间似乎会有很多的变故,让他再也没有办法通过这个方式飞黄腾达。她似乎将历清子的命途,看得比她自己还重要。 陈文馨放弃了从正门口进入考场的方法。她几乎绕着考场走了一个遍,想要寻找能进入考场的地方。然而考场戒备森严,几乎每个角落都有人看守,她溜进去的可能几乎是没有的。 而且她就算是进去了,里面似乎也有很多的人随时在转悠,她肯定一进去就会被人给扔出来,那她更别想进入考号给历清子送东西了。 没有办法,她只好守在考场外面,忐忑不安地等待着考试结束。 “小姐,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咱们回家去吧,”车夫不忍心看下去,于是上前对陈文馨说道,“这儿风大,要下雨了,您不能呆在这里。” 陈文馨摇了摇头:“不行,我不放心里面的事情,我一定要等他们出来。” “三天两夜呢!您就算要等,也在附近找个客栈住下等,等第三天再来也不迟,”车夫有些焦急地说道,三天两夜,一直守在外面,没有个住的地方,也没有吃饭的地方,就连好好休息落脚的地方都没有。陈文馨可从来都没有吃过苦,这样她怎么可能忍受得住?“在下知道您担心少爷还有未来姑爷,您一直在这儿守着也不是办法啊,您还是听在下的,去找个地方歇歇吧。” 然而 陈文馨却很坚决,站在原地对他说道:“你若是撑不住了的话,就去附近找个客栈歇下吧,不用管我了。” 车夫看她坚决,知道自己是劝不住了。他怎么可能放心陈文馨一个人在这儿守着?于是车夫也寸步不离地守在她的身边,等他饿了或者渴了的时候,就帮陈文馨买些小吃、寻一些水过来。等他实在是合不上眼的时候,就塞给陈文馨一把匕首,自己抱着根长棍在旁边眯一下。这些天阴雨不断,他将自己的蓑衣斗笠让给陈文馨,又将唯一的一把伞给了她。 如果让陈文杰知道了这几天她都是这么度过的,而且心里竟然一点都没有想到他这个做哥哥的,一定会气得半死的。 三天两夜风餐露宿,把两个人都累得不行,陈文馨更是差点虚脱倒地,整个人就跟丢了魂儿一样的憔悴。她不想走的原因,除了担心历清子,还有就是希望能找到一个守卫稍微放松一点的时刻,能让她溜进去送东西。三天两夜需要答的东西很多,她只要在某一刻能给历清子顺利送进去,那满打满算还有些希望。 历清子曾经跟她说过,乡试的内容他一天一夜就能答完,所以只要不是最后一天,陈文馨都有希望。 然而让陈文馨绝望的是,她自己就一个人,但是那些考官可是一波换一拨的,几乎是轮班倒而且没有一个可以让她见缝插针的时刻。她有些绝望地面对这一番情况,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应对这种局面。 她就这么守了三天两夜,等到第三天白天的时候,考场外面的人就多了起来。好多人开始盼着自己的亲人走出考场。她也算是精神了一些,等着自己的哥哥还有历清子走出考场。 这个时候,陈文馨才想 到一块应考的还有自己的哥哥,想到这些天心里担心的只有历清子,不免有些愧疚。 很快,她就看见了陈文杰走出了考场。陈文杰似乎考得一点都不费力气,反而像是浑身轻松,有一种他终于解放了的感觉。陈文馨舒了一口气,看来跟她想得差不多,陈文杰根本就没有费什么力气,就能答完所有的题目。 想来她之所以不担心哥哥,就是因为他根本不需要别人担心。一直以来他从来都保持着一个白天之内就能分析完所有题目并且回答准确的速度。而且他的文章向来针砭时弊,十分犀利,先生每次看了都赞叹不已,他自然不需要别人担心。 她有理由相信,陈文杰肯定是拿到卷子仔细看了一遍后,就龙飞凤舞一阵行云流水地写下来,然后没有花一天时间,剩下的时间就在考号里面睡大觉了。所以比起别的考生的一副筋疲力竭的憔悴的模样,他反而十分精神而且如鱼得水。 “馨儿?你,你怎么会在这儿?”陈文杰同样很快就看见了陈文馨。他惊愕不已,甚至好几次使劲用手揉了揉眼睛,就是不相信眼前这个人是自己的妹妹。 “哥哥,我……我是来看你的啊,”陈文馨忽然有些心虚,如果让自己的哥哥知道自己为了给历清子送东西而在这儿守了三天两夜,估计会气炸了吧?她笑了笑,悄悄暗示车夫不要乱说话,“你考得怎么样?” 陈文馨想要赶紧岔开话题,不然她相信陈文杰一定会对她为什么会来这个问题刨根问底下去的。 “凭你哥的才气,难道还有问题吗?”陈文杰仰天大笑,满怀豪情壮志,仿佛能气吞万里山河一般,说话声音都变得爽快和清亮起来,“你放心,十分顺 利,看你哥一定摘得举人,一路杀进殿试,高中状元!” “哥,你就先得意着,”陈文馨瞥了他一眼,不相信似的开口说道,“反正啊,后面还有会试和殿试,你先想想怎么通过了再说吧。” “你这是什么话?你哥哥我怎么可能通不过?你别小看了你哥哥!”陈文杰似乎不服输似的,开口就是反驳,“等着瞧,哥哥我一定会摘一个状元郎给你看看。到时候你就安安心心地当状元的妹妹吧。” 陈文馨甩给陈文杰一个大白眼,她其实根本不想说出来,比起状元的妹妹,她更想当的是状元夫人。比起让陈文杰摘得状元,她反而更想让历清子高中状元。当然,这种胳膊肘往外拐的事情她可不能告诉陈文杰。 “对了,既然是来看我的,那父亲和母亲有没有跟着你一起来啊?”本以为已经绕开话题的陈文馨没想到陈文杰会如是说。她看着陈文杰四处张望着,心里打起了小鼓,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 “那个,父亲和母亲没有来,我专门过来……看你的,就是为了迎接我们未来的状元回家啊。”陈文馨左思右想,笑得十分谄媚。 看着陈文杰有些疑惑的眼神,陈文馨干脆横下心来,挽起他的胳膊,一边摇晃着一边撒娇道:“哥哥你不要总是纠结这些事了,我好饿啊,你带馨儿去吃好吃的好不好?听说迁安县的板栗糕还有板栗烧鸡很好吃的,哥哥你带我去嘛。” 好吧,任何一个哥哥都受不了妹妹跟自己撒娇。陈文杰在陈文馨说出“哥哥”两个字的时候就缴械投降了:“好好好,哥哥这就带你去吃。乖一点啊。” “哥哥最好了!”陈文馨一下子喜笑颜开,拉着他的胳膊晃得更猛烈了。 第一百零七章 试问心意 陈文杰有些无奈地制止住了陈文馨,开口却很是温柔,眉眼间都是对妹妹的宠爱之情:“行了行了,别闹了,那咱们去十梓巷的那家酒楼去看看吧,听说那儿做的挺好吃的。” “好啊好啊,只要是哥哥请的就都好吃。”陈文馨继续发挥不要脸的精神,誓死要将哥哥坑到底。 “就知道你一定没安好心!”陈文杰貌似恨恨地说着,其实眼角和嘴角都是带着笑意的。他拉过陈文馨,打算带着她先走。 “馨儿。”然而两人刚转过身,他们身后的一个声音让兄妹俩一瞬间都脸色大变。 一听见这个声音,陈文馨立马放开陈文杰的胳膊,转过身去,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 “馨儿,不是想去吃板栗糕和板栗烧鸡吗?哥哥带你去吃。”陈文杰立马感觉不妙,赶忙拉住陈文馨的胳膊想带她离开。 但是令他失望的是,陈文馨立马甩掉了他的胳膊,转而跑到了历清子的面前。陈文杰看着自己的妹妹一下子就忘掉了自己,失落感一下子吞掉了考试完成的轻松感和痛快感。 “你考得怎么样?我一直很担心你,若是你考不成了,那我不就……”陈文馨看着历清子,这几天的等待里面所受到的痛苦和焦虑,还有所有积攒下来的煎熬,一瞬间都喷薄而出。她看着历清子,忽然眼睛一热,似乎有什么*****要流了出来。 可能没有人理解她这些天都是怎么煎熬着度过的。她所历经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希望的流失,等最后一点希望都没有了,那剩下的只有浓重的绝望。 她害怕最后等她的,是那个她最害怕的结局。 “虽然一开始不太顺利,但是我这些天还是把所有的题都答完了,你放心,我有把握。”历 清子说道,似乎为了安慰她,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但是笑得还很轻松。 “答完了?你……你没有答题用的东西,你是怎么答的?”陈文馨惊愕不已,按理来说,历清子应该交白卷才是,怎么看他的样子,似乎……还挺轻松的?好像他根本就没有压力一般,十分有把握。 “多亏了你哥哥,我才有东西答卷,才有吃的能熬过这三天两夜,”说着,历清子朝着陈文馨身后的陈文杰扔过去一个感谢的眼神,然后对陈文馨说道,“就是这些天为了想题目,倒是费尽了心思,没有睡好觉。” “看出来了,你现在看着好生憔悴,”陈文馨一听他的话,十分震惊,但是她还是先自动过滤掉关于自己哥哥的话,而关注点只放在了他没有睡好觉这上面,“你赶紧回去吧,好好休息几天,我相信你能考好的。” 历清子点了点头:“那你也早点回去吧,马车我就不用了,我自己叫牛车就好,这回,你就别坚持了。我不赶时间。” 陈文馨本来还想坚持,但是她终于想到了自己身后还有自己的哥哥,于是就默认让历清子那么做了。历清子去找了一辆牛车回家,她目送着历清子的牛车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面,才放下心似的舒了一口气。 没想到历清子竟然能得到帮助,顺利答完了。她长舒一口气,总算自己不用内疚,不用担心了。他向来努力,这一次考试绝对是没问题的。 她正这么安慰自己的时候,忽然想到了帮助历清子的那个人是自己的哥哥。她忽然感觉对哥哥十分愧疚了起来。想来自己还因为哥哥接受不了历清子而跟他赌气过,现在看来其实哥哥也是能接受历清子的,否则怎么会帮他呢? 想 到这儿,陈文馨转过身去,想要跟自己哥哥道谢和道歉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哥哥手里拿着自己带过来的那个口袋,而陈文杰身旁,有两驾马车。 她忽然感觉不妙,不安感从心里一直蔓延到了四肢百骸。她这才懊恼地想起来,自己竟然只顾着历清子,没有想到自己的哥哥。她竟然只顾着关心历清子,却没想到这之中也暴露了自己根本就没有将自己哥哥放在心上的事实。 “哥哥……”她愣着走到前去,软声软气地想让自己哥哥能消消气,因为现在的陈文杰的脸色可以说是太好看了,一会儿红一会儿白最后铁青,想也知道那是真的生气了,而且怒气还挺大。 “我说你怎么会好端端地跑来这儿,”陈文杰冷笑着,扬了扬手里那一沓历清子的东西,一边努力压抑着自己的语气,不让自己对妹妹吼出来,“原来你是为了他。” “不是,哥哥你听我说,我不全是为了他……”陈文馨急切地想要解释,却一下子就被陈文杰给打断了。 “自己的马车都借给他用,还特意帮他送东西,馨儿,我是你的哥哥,你以为我不了解你?你跟哥哥说实话,你是不是从刚考试就来了这儿,然后为了给他送这些东西,在外面,在外面守了三天两夜!”陈文杰越说越激动,声调抬高了不少,将手里的东西猛地摔到了地上。 他生气,倒不只是气妹妹无视了自己,而是气她全心全意的对象竟然是那个人,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的妹妹竟然是如此执迷不悟,竟然对他已经痴迷到了这种程度。 而他自己心里更多的是伤心,自己的妹妹在考场外面守了三天两夜,却不是为了自己。他不愿意接受妹妹无视他的事实,更不愿意 接受妹妹在考场外面挨饿受冻那么长时间,自己却跟个没事人一样地在考号里面睡了两天。 他这一刻都分不清到底是谁没心没肺了。 “是……”陈文杰等到了他预料中的回答,于是也不说什么了。 “我就知道,”陈文杰笑得很是苦涩和凄凉。他默默蹲下身捡起地上的东西,收好了放进口袋里面,对她缓缓说着,“馨儿,这么多年哥哥怎么可能不了解你的脾气,你认定的事情,就从来没有人能给你扳回来过。哥哥跟你说了多少遍,不要对他陷得太深,可是你什么时候把这话听进去过?” “哥哥,你真的别这样,你是你他是他都是我很重要的人,谁也没有办法取代的。”陈文馨急切地说道,尽管她当时完全忘了自己的哥哥,尽管在历清子出现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甩开了哥哥的手。 “不用说了,馨儿,算我白疼你这么些年。”陈文杰的马车已经在远处等候,陈文杰扔下这一句话,就转身想往马车那边走。 “哥哥!”陈文馨的声音带着哭腔,她自记事以来,陈文杰就一直是她的保护伞,从小到大因为他自己没有受过半点委屈,没有被人欺负过,就连父亲母亲责骂都是他挡在自己前面。陈文杰对于陈文馨来说不可谓不重要,所以在陈文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陈文馨的心里的难过可想而知,“你别这么说好吗,我受不了。” 听到她语气里明显的哭腔,陈文杰心里狠狠地被揪了一下,自然难受。可是他是哥哥,自然不能说出任何矫情或者比她更显得脆弱的话来。 “馨儿,那你跟他分开,找另一个如意郎君,哪怕是崔忠华也好。哥哥问你,你做得到吗?”陈文杰生硬地说着,似乎下 了很大决心在等一个答案一般。 “可是你明知道忠华哥哥和春晓姐姐……” “我知道,我只是打个比方,你嫁给任何一个合适的人都可以,只要不是他,你能做到吗?” 换来的却是好像永无止境的沉默。 陈文杰认命似的点了点头,他知道换来的肯定是这样的结局。他笑得很是苦涩,对为难的妹妹说道:“不用说了,我知道你的意思。是哥哥问错话了。回家吧,你也累了,我也累了,回去好好休息。” “哥!”在陈文杰转身要走的时候,陈文馨连忙叫住了他。陈文杰停了下来,面对他的背影,陈文馨鼓起勇气,声音仍旧是哭着一般问道,“你还带我去吃板栗糕和板栗烧鸡吗?” 这次换来的却是陈文杰的沉默,他沉默半晌,还是迈开脚步走了出去。陈文馨看着他上了马车,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小姐,咱们回家吧。”旁边的车夫看着平日里很是要好的兄妹今天却为了一个人吵了起来,自然心里不好受。看着陈文馨一副难过的模样,连忙上去安慰她道。 陈文馨却没有说话,而是渐渐地蹲下了身子,将脸埋在膝盖和臂弯之间,渐渐嘤嘤地哭了起来。她的哭声越来越大,但也只是压抑在两个人之间能听到的范围内。 车夫有些手足无措,只是一直守着她,等她什么时候哭累了,再劝她回家去。 “等等,”临走之前,陈文馨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开口对车夫说道,“去十梓巷,我想买板栗糕和板栗烧鸡。” “行,”车夫有些哭笑不得,“小姐看来还是馋这一口啊。” “不是,”陈文馨抹掉眼泪,开口说道,“哥哥最喜欢吃板栗糕还有板栗烧鸡了,我想……带回去给哥哥尝尝。” 第一百零八章 门可罗雀 陈老爷和陈夫人都看出来了陈文杰考完归家以后的郁郁寡欢。 两个人忧心不已,纷纷猜测并且出口询问:“儿子啊,是不是因为这次乡试考得不好,所以才成了这样的?没关系,你这才是第一次考,你父亲当时还考过两次才到了会试,然后一鼓作气进入殿试的。你不必挂怀。” 而陈文杰听后却只是淡淡一笑,跟他们解释:“父亲,母亲,你们放心,这次儿子有把握,答得很顺利,你们不用挂心这件事情。” 听了陈文杰如是说着,两个人悬着的一颗心才算是放了下来。陈夫人松了一口气,似乎就此放心等待成绩就好。 只是陈老爷仍是摇了摇头,有些不放心似的开口说道:“就是不知道馨儿这丫头去哪儿去了,这都多少天了,愣是没有回来一趟,好歹也跟家里报个信儿不是?这不是让人揪心吗。” 看来陈文馨是真的没有跟父母打一声招呼就出来了,陈文杰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她果然是为了历清子考虑,才决定来到考场门前的。 “她应该快回来了,人绝对是平平安安的,父亲母亲不用担心,”陈文杰淡然说道,语气里似乎听不出他翻滚的情绪。他转身接过书童手里的书,对自己的父亲和母亲浅浅鞠了一躬说道,“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那儿子就先上楼休息了。” “你去吧,等会儿我让人给你烧好水,你洗漱一下就好好歇息着。”陈老爷点了点头,对自己儿子说道。陈文杰也默默答应下来,收好自己的东西转身往楼上走去。 而他刚回到房间,门口似乎就有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到近地传了过来。陈老爷和夫人都不由得有些疑惑,赶忙跑到门口去查看。 却见是陈文馨坐着自己的马车回来,身后还跟着陈老爷的马车。 陈文馨径直跳下车来,直接跑到门口,气喘吁吁地问站在门口有些愣怔的父亲母亲道:“哥哥呢?” “你哥哥上楼休息去了,你这几天跑哪儿去了?让娘这么担心你……”陈夫人嗔怪道,然而还没等她把话说完,就见陈文馨直接拨开两人朝着楼上跑去。 “这孩子,现在怎么越来越不听话了?”陈夫人见自己女儿丝毫不理会自己,不由得有些失落还有埋怨。然而陈老爷却注意到了某些陈夫人没有注意到的事情,不由得陷入了沉思。比如她忽然失踪又忽然出现的马车,比如她手里十梓巷的板栗糕和板栗烧鸡。 唯一的解释,就是她去了考场,而且看样子,不太像是去见自己哥哥的。 可是纵然陈文馨拿着十梓巷的板栗糕和板栗烧鸡,也敲不开陈文杰的房门。她在外面求饶了很久无果以后,只好垂头丧气地把两样东西放在了门外,对里面喊道:“哥哥,我把你最喜欢吃的东西买回来了,你记得吃,不要再生馨儿的气了。” 说着,她转身跑走,却偷偷留在拐角处查看自己哥哥的踪迹。然而过了许久,也没有见陈文杰开门。陈文馨有些懊恼,可是送出去的东西又不好意思要回来,只好留着那些放在那儿,转身离开。 她甫一离开,那边陈文杰就开了门,看着门口的两个严严实实的纸包,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不知道心里究竟该是什么滋味。他说起来好像并不怪自己的妹妹,可是想到她做出来的事情却怎么也心软不下来。他知道妹妹是有意认错和讨好,可是心里总是过不去那一道坎,就是不愿意低头认下她 真的已经长大飞出去的事实。 “你们拿去吃了吧,记得不要告诉小姐。”陈文杰左思右想,还是将那些东西给了自己的书童和侍从们吃掉。在笼络人心和感情的同时,也不至于让陈文馨太掉面子。果然,陈文馨第二天偷偷看到那些东西不见了的时候,十分欣喜。 然而她并不知其实这些东西都进了自己哥哥的下人的肚子里面。 但是自从迁安县回来以后,两个兄妹就各有芥蒂一般,不跟以前一样爱说笑打闹了。陈文馨虽然有意和好,但是陈文杰却一直都是一副不接受的模样,弄得后来才陈文馨也怒气冲冲地不去试着讨好了。无非就是他不想让妹妹心心念念这么样一个人甚至忘掉自己,而她则怪罪哥哥为什么一直不理解自己。 最终导致的结局就是两个人分别双双跟张春晓和崔忠华商量这件事情。张春晓和崔忠华则表示为什么他们之后会变成了这样。 这边张春晓则劝说陈文馨理解自己的哥哥,顺便不能将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历清子身上。而崔忠华则和陈文杰促膝长谈,连带着让他理解妹妹不可能永远是跟在他身后的尾巴,她现在也大了,该有自己的判断,虽然对不对需要另说,但是她需要有自己的成长。 最后在两个人的轮番劝说之下,二人的关系算是稍微缓和了一点。但是仍旧没有好多少,后来八月十五本来照旧应是四个人赏花赏月品茶品月饼的时节,但是张春晓因为还没有过尾七而不能有娱乐活动,崔忠华自然不可能在张春晓不在的时候出去游玩。于是剩下陈文杰和陈文馨两个还未完全解冻的人,仍旧是怎么看怎么尴尬,最后这个中秋过得那是无聊透了。 过了中秋,又是半个多月,到了九月上旬,张春晓才烧完了尾七的纸。于是她和崔忠华商议着在重阳那天开门营业。陈家兄妹听说以后,也乐得前来捧场。 那天四个人一早就去了店铺,简单的收拾过后,崔忠华在门口放了一挂鞭炮。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在整个寂静的街头很是响亮,陈文馨和张春晓都不约而同地捂住了耳朵,好像这样能将鞭炮的声音隔绝在耳朵外面一样。 “折腾了这么久,中间还掺杂了这么些事情,你们这店总算是开张了。”陈文杰看着焕然一新并且整洁干净的铺面,不由得欣然说道。 “那是,现在心里畅快许多了,”张春晓不免自豪,看着自己的一番心血总算是有了结果,不免很是有成就感,“总算能自己做一些好一点的生计了,不用整天上山下水的了。” “你跟酒楼那边还有联系吗?”陈文馨开口问道。 张春晓摇了摇头:“我跟他们说好,今年做完就不再做了,我自己也分身乏力,不可能一下子管那么多的事情,山林里面还很危险。再说他们本来也没有心思合作,都是我那个堂弟……虽然他的确帮我,可是后来怎么想怎么觉得流氓。既然都闹得不愉快不如一拍两散,省得之后闹心。他们愿意找便宜的就找,断人财路等于杀人父母,这事情还是不干了的好。” “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你觉得合适就好。”崔忠华并没有做评价,而是如往常一般随着她的性子。 “好了好了,你们还在这儿聊天啊?”陈家兄妹俩仿佛已经受不了两个人明里暗里的某些暗示,将话题拉到了正轨来,“都几点了你们不瞅瞅?还不打算去迎客然后做生意啊?” 谁知张春晓却耸了耸肩,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说道:“你以为我不想吗?可是你倒是看看,哪儿有客人啊。” 这下倒是提醒了所有人。众人纷纷跑去门口,果然见街上冷清寂寥,门可罗雀。陈文馨不由得无奈,暗暗清了清嗓子对张春晓说道:“你这儿……也太冷清了点,当初你为什么不选一个好铺面啊?” “你记得我之前摆摊的时候救过的那个老爷子吗?”张春晓解释道,“我们本来就没有什么钱,也不可能再闹市区租用一家店铺,是那个老爷子感念我的救命之恩,再加上当时摆摊的时候就跟他谈得来,他就把他的这家店铺租用给我了。当初他本来还想帮我在闹市区租用什么店铺的,只是我不想欠他人情,就作罢了。” “可是明明是他欠你的人情才对,你这样岂不是要亏大发了?”陈文杰有些讶异道,看了看门口,最终还是无奈似的摇了摇头对张春晓说道,“你看看这,有人来才算是见了鬼呢。” 说到这个,张春晓也头疼起来,不知道怎么办才是好的。如果这是多少年以后,只要她一个帖子或者一个朋友圈就能解决的事情,现在根本无法想象该如何去做。 难不成真的要拿个什么东西在门口喊叫,然后摆摊让人试用? 实在是让人有些摸不到头脑。 果然,因为地方太过偏僻,开业的头一个月收入惨淡,基本还是亏本的状态。张春晓也不禁愁容满面,如果这样下去,恐怕该赔一个血本无归了。她可不想坐吃山空,况且之前留下的山也不怎么丰富了。 她不禁有了一种从来都没有过的挫败感。 “哟,这儿的店铺不是早就该关门了吗?怎么又重新开业了?” 第一百零九章 租金 张春晓刚想着该怎么解决生意的问题的时候,忽然门外有一个貌似耳熟的声音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往门外看去,却见是刘瑾煜站在门外,身后没有那些小弟,只一个人长身玉立,执一把折扇轻轻摇着。 “你过来做什么?”张春晓有些警戒似的问道。虽然她和刘瑾煜说着是好友了,但是想着他之前曾经勒令要收取保护费的时候,她总是有些觉得别扭得很。 而刘瑾煜看到她也仿佛有些惊讶,他站直了身子,打量了她许久,脸上才露出些许温暖的微笑,冲着她微微一揖说道:“原来是张姑娘,幸会,幸会。” “怎么,你来我这儿,是想收取保护费是吗?”张春晓有些没好气地说道,“别忘了我们的约定,我们可是说好了,你不能再收取保护费。” 刘瑾煜听了,也只是淡淡一笑,走到柜台前面对她说道,眼神里面满是真诚:“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收取保护费了?你不必挂心,这种事情,以后是不会有的。” 张春晓冷哼一声,百无聊赖似的说道:“那你什么意思?你来我这儿不会是找老朋友叙叙旧吧?” 没想到这无心的一个说法竟然引得刘瑾煜拍了拍手,很是赞同似的点头说道:“还真被你说中了,怎么?老朋友就不许来串门说话了?” “那倒是可以,只是看着你……”张春晓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最后还是忍了忍,把斯文败类四个字给咽了下去。谁让他是县令的亲戚呢? 刘瑾煜似乎真的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由得苦笑说道:“你啊,行吧,我这回,是真的有事情想要找你的。” “说吧,什么事情,只要我能办得到的。”张春晓冷哼一声,似乎带着一种“算你识相”的气势。 她指了指柜台前面的凳子让他坐下,又亲手给他泡了一杯茶,自己也倒了一杯。 “你肯定能办得到,”刘瑾煜说着,语气仍旧是平淡而没有任何情绪波澜一般,“我是来收租金的。” 一听这话,张春晓刚入口的茶水差一点就喷到了面前人的脸上。她咳了半天,才算是忍了下来。什么意思?她不是本来应该给老爷子租金的吗?怎么现在成了给他的? “你还不知道吧?”刘瑾煜看她的神情,于是张口说道,“其实清溪镇的集市上面所有摊位和店面都算是县令手下的东西,只不过暂时租出去给你们用而已。当然,需要收租金了。至于那位老爷子,我也已经跟他说好了,这间店铺的租金他六我四。” “等等,这店铺不是老爷子的吗?你跟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然而张春晓却不理会他所谓的解释似的,而是非要他给一个合适的理由才对。 “总之就是这样,你每个月给我还是老爷子都可以,我们私底下分就行了。不过我是个勤快的人,所以你每个月见到我的可能性是比较大的,”刘瑾煜似乎并不管她的话,而是自顾自地接着说道,“其实之前那所谓的‘保护费’只是我每个月例行收租金而已,只是我自己的事情还很忙,就托给下面的人帮忙,结果出了这种岔子,我惩罚了所有的施暴的人,但是照例,租金仍旧得收,这个还希望你理解。” “我明白你的意思,只要不跟从前一样就行,你倒是跟我说清楚这到底怎么回事,如果你不说清楚我每个月一分钱也不会给你,”张春晓追出柜台,跑到刘瑾煜身后,对他高声说道,似乎铁了心要让他给一个解释似的,“反正我现在还卖不出去 东西,就算是跑断了腿宣传也没什么效果,所以我,没有一分钱给你。” 听到这些话刘瑾煜才似乎上心了一些,但是他仍旧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顺手拿起了货架上面的一个东西,端详了一会儿,就攥紧了对她说道:“没关系,如果卖不出去东西,没有钱就用东西来顶。” “诶……算了算了,反正也卖不出去,你随便拿走好了,也算我没有赔了。”张春晓见状本来想要抵抗一下,想了想自己现在的处境,还是任他胡闹去了。反正在这儿积压着也不是办法,还不如让他拿走可能还能换一点钱。 “那就这么说定了,”刘瑾煜似乎也不在乎她的态度一般,而是细细打量着那个物品,对张春晓说道,“你这东西不错啊,是从哪儿得到的?” “是从薛林薛公子那边进过来的,他手里掌握着许多一流的货源,我这才拿到的。”张春晓不经意似的说道。 然而她的不经意的一句话却让刘瑾煜大惊失色一般。他一失手,手里的那个杯子眼看就要落在地上。 在落地之前,所幸张春晓冲了过去,将那杯子给捡了起来。她抬手擦了擦上面的灰尘,看了那上面没有磨痕之后,才松了一口气,随即对刘瑾煜颇为责怪似的说道:“你这是做什么?知不知道这东西也贵着呢?差一点就毁坏了。” “你这东西,确定是从薛林那边拿过来的?”刘瑾煜的神色回复了平常,但是音调仍旧有些颤抖,让人没有办法不提心吊胆起来。 “确定啊,怎么了?”张春晓莫名其妙,但还是开口承认道。 刘瑾煜则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随即开口说道:“那,那你是怎么认识薛林的?” “是跟我一起做生意的那个崔忠华 ,他认识,所以把我带过去了,”看着刘瑾煜越来越凝重的表情,张春晓有些不安,随即开口问道,“怎么了?难不成是有什么岔子吗?” “没……没有,挺好的。”刘瑾煜若有所思,听到她这句话,只好以笑容来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安来。希望不是他设想的那一种情况。 “确实挺好的啊,他帮了我不少,还说这些东西随我拿去做生意,都是没有问题的。”张春晓却仍旧浑然不知似的,开口说道。 看张春晓这种反应,刘瑾煜若有所思,似乎明白了什么一样。他在心里默默沉思,只要不是他想象的那一种情况,那就什么都好。 “对了,既然这样的话,”刘瑾煜想了想,将架子上面他能带走的货物带走了一部分,对张春晓远远地说道,“这些就是上个月的租金了。” 张春晓应道,顺便去查看了那些东西,都是些容易携带的小巧玲珑的东西,于是也没有多想什么。就对刘瑾煜痛快地一挥手,说道:“不用你说,这些东西暂时随你处置。” “行啊,那我就不客气了。”刘瑾煜扬起嘴角笑得很是爽朗,提着手中东西就出了门。 然而没有过几天,张春晓的店铺就时不时地有人来拜访,而且总是会买一两件东西回去。这样的情况一直维持了一个月,直到下个月刘瑾煜又拿了些东西出去,然后很快又是另一群人过来买东西。 虽然称不上是络绎不绝,但是生意是真的不错了。张春晓算了算,还是有了一点富裕出来。 “你说是刘瑾煜来这儿拿了东西走之后,生意就变好了?”崔忠华在看过账本,沉吟了一会儿说道。 “对啊,的确是,他每个月都会来拿一点东西出去,然后这一个月就不 愁没有人上门了,”张春晓看着眼前的账本,最后仍旧是不由自主地问崔忠华道,“你也觉得有些奇怪对不对?” “有一点,但是那些人也很寻常是不是?”崔忠华眉头紧锁,想了想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道。 “都是些乡里乡亲的,能有什么特别的?”张春晓努力想了想,但是那些短衣短褐的乡野村民或者是市井小民仿佛都长得一样似的,就连身上的衣服都如出一辙似的。 自然也不会让人记得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了。 “先这样看看吧,等以后了再说,也许不是一件坏事。”崔忠华似乎也不能解释什么,于是开口说道。 “对,是不是坏事,以后再说,反正不是现在,”张春晓伸了一个懒腰,指了指外面更加冷清但是能感觉出来悄然而至的什么气氛的街道,对他笑盈盈说道,“这都入了腊月了,咱们该关门休息,回去还要黏灶王爷他老人家的嘴巴呢。” 没错,入了腊月,很快就要过年了。崔忠华也点了点头似乎同意。两人商量好在小年之后就休息,全心等着接下来的过年。 而崔忠华的那些地也让张老三打理得差不多了,已经种上了麦子,等着明年夏天收割。至于接下来的过年,可是有的忙了。张春晓头一次感觉到传统的过年要这么讲究,似乎有些忙乱了起来。 首先就是腊八的那碗粥。张春晓敢保证她是第一次喝到咸味还带着腊肉的腊八粥。此番刷新了她对于腊八粥就是八宝粥的认知,以至于之后好长一段时间她见到粥或者腊肉之类的东西都要绕道走。 但是很不巧,腊月刚杀了猪,王氏就把三分之二的肉都做成腊肉腊肠风干,估计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要以这个为主菜了。 第一百一十章 新年 张春晓头一次感觉到了古时候过年的繁琐,啊不,是魅力。 比如腊月二十三的糖瓜。听着好像很好吃的东西,但是真的吃起来甜的齁嗓子,真的差一点就把嘴给粘住了。 比如腊月二十四的扫房子。那一天王氏可是抄起了家伙动起真格来,将房子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打扫了个干干净净,一点灰尘都没有留下。这么一打扫,倒是把张春晓给累了个够呛,房间里面连床和柜子都要挪开扫扫土,试问还有什么做不到的。 还比如除夕那一天晚上的年夜饭和守岁。张家分开的四家都合在一起吃了这一顿年夜饭,由王氏和两个媳妇掌勺做成。虽然年夜饭的菜色多了许多,气氛也热闹了些。但是在大一点的人们那儿总是放不开,赵氏死后,他们还是不能习惯,没有什么特别重大的娱乐的事情。孩子们则放开得多,但是吵吵闹闹的实在是惹人烦。 而七大姑八大姨这些平日里总爱扯八卦的人们,则拉着张春晓明里暗里地暗示着她是不是要找个夫家嫁了,问她有没有中意的人选。最终还是在王氏和张春晓的合力拒绝之下,断绝了她们想要帮着牵线搭桥的想法。 张春晓无奈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们是忘了她祖母刚刚入土长眠吗:“不需要了各位伯母和姨娘,祖母刚刚过世,春晓还需守丧三年。” 一听这话,其余人才仿佛想起来了什么似的,于是都讪讪笑着打哈哈将这个话题给圆过去了:“对啊……你看我这记性。” 张春晓也只能陪着轻轻笑了笑。说实在这也是一个十分恰当的理由,省得什么时候自己被人卖了还不知道。不过期限也只有三年,三年后,还是该小心打算一下。 说 到底,还是张小安跟她还能谈得来,不至于让这个年太过于无聊和烦闷。最可气的是不知道谁想出来的守岁的这个习俗,虽然她还很期待守岁,但是真的要守岁的时候就发现真的没什么事情可做而且真的无聊,上下眼皮总是打架但是就是不能睡觉。 直到外面传来了烟花爆裂的声音,她才长舒一口气,总算是到头了。 那是正月初一的凌晨,张老三一家由张老二家回到自己家里去,路上遇见了人就互相问安拜个年。此起彼伏的烟花点亮了还未蒙蒙亮的夜空,若繁花点缀在黑色的丝绒上面,绚烂热烈,却很快就消逝。 张春晓站着看了好一会儿,才转身跟着自己的父母回到了家里。 按照惯例,正月初一早上本应该是要出去拜年的。但是张家刚刚有人过世,这一天是不能出去拜年的。但是可以有人过来拜年。 于是很多人都来凑个热闹,有些是真心来问安的,而有些张春晓能看得出来,不过是虚情假意的嘘寒问暖而已,借着拜年的这一个由头,就公然来说些貌似安慰的话,殊不知最讨厌的就是这些。 张春晓一边无奈地应付这些人,一边想着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所幸,上午来了一家人让她欣喜不已,正是陈家老爷夫人和于姨娘带着陈文杰陈文馨来了。 “你们可算是来了,这一上午真的是够折腾的,”那几个家长在主屋谈话,而张春晓就把陈家两兄妹拉到了西厢房里面,一进了门,三个人都好像是卸下了警备和伪装似的,纷纷喘了口气悠然自得地喝了一口茶,不约而同地抱怨着,“我都快烦死了。” “真是不到了过年真的不知道自己有多少亲戚要去拜访的 。”陈文馨说着,似乎有说不完的抱怨一般。 “还好今年我不用出去,但是在家里应付那些人也是够麻烦。”张春晓呼出一口气,似乎感觉不够似的,又咕咚咚喝下了几大口茶水。 “话说,”陈文杰喝下茶水,有些疑惑地问道,“你为什么要住在西厢房?你本来不是跟张伯父和伯母住在主屋的吗?” “之前我奶奶老搬来嘛,而且本来我是晚辈就应该住厢房,也省得老是搬了。”张春晓说道。她其实才不想说,因为那个屋是死人住过的,她到底还是觉得有些晦气。 “是这样没错,不过这个厢房……”陈文杰裹紧了身上的大氅,打了个哆嗦说道:“好像真是有点冷啊。” 张春晓也发现炭盆里面好似积了一层灰,而里面的火炭要燃尽了。 “你们先等会儿,我去给你们烧点炭火。”张春晓将自己手里的汤婆子让给陈文馨,自己端着炭盆走了出去。 走出西厢房,外面刚好飘起了雪花。细小的雪花慢慢在地上积了一层细碎的霜华,近看并没有什么不同,然而远远观之才觉出一片隐隐的白色。张春晓仰头看了看天空,白色的雪花自灰色天空飘落,纵横的枝杈上面光秃秃的,萧瑟肃杀却有种希望。 似乎过年就该是这样的。 不过,张春晓猛地打了一个哆嗦,外面是真的冷了。 她赶忙去了柴房,先灭掉火炭,倒掉灰烬,她才捡了些没有受潮的火炭放进炭盆里面。她双手拿着打火石想要点燃火炭,但是打火石仿佛被冻得结了冰一样,连一点热度都没有。 “我来吧。”然而她刚想着要用自己冰凉的手焐热那打火石的时候,却听见身后有个深沉的声音悠悠传过来。她还没来 得及反应过来,双手就被捧起,然后有一只宽大而且厚实温暖的手从她手里拿过打火石。 她忽然没来由地感觉自己暖和了起来,忙转头不愿意去看他。崔忠华那边接过火石,很快便点燃了炭盆,端着它进了西厢房。 “哟,怎么是你?忠华兄,春晓呢?”陈文杰首先看到开门的人竟然是崔忠华,因而有些惊愕地说道,然而看见了他身后的张春晓似乎一副不自在的样子,于是语调和眼神都有了些别样的意味。 火炭的燃烧让整个屋子都有了些暖意。陈文杰放下手暖赶紧凑到了炭盆前面:“太冷了我得先暖一下手。” 然而他刚要靠近,却听见身后一声严厉的咳嗽,他全身一僵,看着崔忠华那貌似云淡风轻的神情,忽然怂了起来:“还是春晓你先过来暖暖手吧,馨儿你也过来。” 还没等张春晓反应过来,她就被崔忠华推着来到了炭盆前面,让她乖乖坐下:“在外面冻了好些时候,你先暖一暖,我看这屋子里也有炉子,你等一下,我看看没问题的话就给你点上。” 听了他说这话,张春晓则默默点了点头,心里不知是何种情绪。然而陈文馨和陈文杰对视一眼,似乎都明白了什么一般,眼睛里满是意味深长的笑意。 趁着崔忠华走出西厢房的时候,陈文馨凑到了张春晓身边,轻轻捅了捅她的肩膀:“看来忠华大哥很是在意你啊。” “说什么呢!”张春晓伸手打了一下陈文馨的肩膀,有些嗔怪似的说道。 “其实我真的觉得忠华大哥人不错来着……”陈文馨刚想要接着说下去就被张春晓捂住了嘴。在张春晓的威逼利诱之下她才答应不再乱说,随即张春晓才放开了手。 陈文 馨有些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她不说,可是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不是她说不说的问题。 而那厢陈文杰也知自保重要,便没有乱说话。三个人说说笑笑倒是融洽。张春晓发现陈家兄妹的关系已经和缓了许多,看来自那之后是真的开始互相理解起来了。对于陈文馨来说,似乎也开始在乎哥哥的感受了。 不一会儿,崔忠华点燃了屋内的炉子,很快屋内就真的暖和了起来。四个人聚在一起喝茶聊天倒也是愉快。 “对了,春晓姐姐,跟你商量个事儿,”陈文馨说着,神色忽然有些害羞了起来。她悄悄捏着张春晓的袖子,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开口对她说道,“我想请你帮我做一套嫁妆。” “啥?”张春晓有些惊讶,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说似的,开口说道,“嫁妆不应该是陈伯父和伯母准备吗?而且你……真的要成亲了?” 听到“成亲”两个字,似乎陈文杰的神情有些不自在似的,他低下头去,似乎并不想参与聊这一个话题。张春晓看得出来,他对于历清子仍旧是心存芥蒂。 “对,”陈文馨点点头说道,“我父母挑了好久,决定在二月二这个日子结婚,去年没有好日子,要么就是太赶,根本来不及。虽说是入赘,但是到底父母还是不想委屈了我们,想要风风光光大办一回。爹娘商量过,只是差几样小的东西,想要从你这儿订做一下,样式我们都画好了,只要原封不动准备好就行。” 这念头是好的,可是如果入赘那可怎么办?难不成让历清子十里红妆从历家坐着花轿嫁到陈家?张春晓被这个念头给弄得哭笑不得。 “行吧,那你把图样给我看看。”张春晓无奈答应了下来。 第一百一十一章 元夜 “谢谢春晓姐姐!”陈文馨欣喜不已,将早就揣在怀里的几张纸给了张春晓,“每一样都是打一模一样的两件,成双成对嘛,辛苦春晓姐姐啦。对了,到时候还要麻烦你给我做女傧相呢。” “好吧,如果可以的话,我一定去给你做傧相。”张春晓接过那几张纸,看着那上面的精美花样,不由得赞叹果然大户人家就是大户人家,出手那都是不俗的。那上面无非都是些吉祥的花样,但是看着就是不俗套,颜色全是大红或者偏红,但是精美而不繁琐的花纹,就给了那些东西别样的美感。 陈文馨给了五样图纸,不过都是些妆匣、灯台、凳子或者屏风之类,弄得张春晓也不由得赞叹,这些不过是其中很少很小的一部分而已。想着之后要见到的嫁衣、十里红妆和万工轿,她的心里忽然有了些莫名的期盼起来。 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很快她就放弃了这种想法,她还是先守这三年的丧再说吧。 不一会儿,好像那边陈家的长辈和张春晓的父母也聊完了,顺带也来到西厢房想让那两个兄妹离开。陈文杰和陈文馨也只好依依不舍地道别,继续跟着父母前去拜年了。 崔忠华跟张家的几个人一块送走了陈家的人,站在门口看着他们走远了以后才回到房内。 张春晓似乎才想起来崔忠华貌似没有跟自己家人打招呼就过来了。但是看着几个人还算和乐的氛围,她暗暗放了些心。看来崔忠华应该是在找自己之前,先去跟他们拜了年。 “忠华,你就一个人在家里,不回家去过年的吗?”几个人坐在主屋内聊,忽然王氏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开口问道。 提到这个,崔忠华的脸色略有些不自然, 但他还是轻咳了一声,郑重地回答道:“家里远,很多时候就不会去过年了,今年打算回去一趟,去看看家里面。” “什么时候回去?”张春晓忽然警觉起来,连忙开口问道。 “初三。”崔忠华也老实答道。 张春晓忽然感觉莫名的失落起来。她不知道为什么,仿佛自己并不想让他回去一样。而且他所说的家远,她总觉得有些隐情藏在里面,只是不方便说而已。她想要开口问明白,甚至想要跟他一同回去看看,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来头。但是想了想还是放弃了,一是感觉不妥当,而是真的于理不合。 “那什么时候回来?”张春晓问道。 “估计十五吧。”崔忠华也老实地跟她说道。 张春晓低头应了一声,没来由地有些失落。 “忠华既然家里没有人的话,”王氏想了想,开口对崔忠华说道,“不如你今天就先留下来一起吃个饭吧,过年还是要热闹一点比较好。” 兴许是王氏看他一个人实在是冷清,于是如此提议,张春晓有些惊讶,但是更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崔忠华也答应得很自然:“那就多谢伯母好意了。” 于是一直到初三崔忠华走的时候,他都是在张春晓的家里吃的饭。虽然加上他也没有多少人,但是总感觉餐桌上有更多的话题可说了。虽然围绕的话题无非家长里短,而且中心总是崔忠华。 张春晓未免感觉有些尴尬,但是崔忠华却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任凭他们怎么问都是礼貌得体地回答,还很会哄两个人开心。这个年过下来,张老三和王氏倒是对他很满意一样。 张春晓总觉得哪里似乎不太对,但是又不好说是哪里不对。 初三那天,张春晓拉着陈家兄妹 送别崔忠华回乡。几个人走到村口,对他叮嘱一番之后才让他上了牛车。 崔忠华没有其余的话,只是看着张春晓让她等自己回来。张春晓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茫然中答应了下来,然后目送他的牛车远去。 那句等我回来让张春晓疑惑不已,总是在猜想着他说这番话的意图。但是奈何张春晓想了半天也不知道他说这番话的意图,于是只能暂且搁置不提。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崔忠华的牛车刚出了村口十里,就有一众穿着圆领袍、胸前绣着锦绣纹样的侍卫围住了他的牛车。崔忠华刹住牛车,面色平静但是语气难掩急切:“皇兄怎么样了?” “秉王爷,”为首的侍卫回答道,“皇上最近缠绵于病榻,太医诊断倒是不严重,只是皇上说有要事要与王爷商量。” 崔忠华眉头紧锁,沉吟半天,才点了点头答应道:“好,我明白了,我也好久没回去了,回去看看皇兄的病情。” 崔忠华走下牛车,登上侍卫们给他准备的马车,朝着皇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而张春晓这边度过一个忙乱的春节之后,到了正月初七,她才准备开张。那天照例是在门口放了一挂鞭炮,预示着来年的财运和红火。 店铺的生意似乎仍旧在慢慢好转,她有些奇怪为何这些人点名道姓地过来,买的还都是刘瑾煜拿走的那些东西。她有些不解,但是看在慢慢盈利变大的份上,她还是暂时并不考虑这些。时间紧急,她还是将更多的精力投到了陈文馨的嫁妆上面。 那些花样可是难以雕刻,张春晓几乎拿着图样跑了好多地方,都被拒之门外。因为做工实在要求太过精细,她没有办法去做到。 最终,她还是选择敲 开了薛林的大门。薛林看到张春晓有些惊讶,但还是让她进来了。张春晓明显地感觉出来薛林似乎有些事情在瞒着她,只是她无法推断究竟是什么事情,因此不敢多发一言。 “张姑娘今天找在下是有何贵干?”薛林让人给她沏了一杯茶,开口仍旧是温文尔雅。 “不知道薛公子可否帮小女子一个忙?”张春晓拿出那些图纸,给薛林看过后,开口问道,“薛公子可否介绍小女子几个比较合适的工匠来做这些?二月二我一个朋友要结婚,需要这些。” “十里红妆……”薛林似乎沉吟了一会儿,然后对她说道,“倒是可以,不过你得自己与他商量,可否?” “可,只要能给小女子帮忙介绍就可以,谢谢您了。”张春晓欣然答应。薛林给了她一份名帖,让她前去拜访。 张春晓按着名帖上面的地址找了半天,总算是找到了地方,经过一番软磨硬泡甚至是死缠烂打,她才算是谈了下来。两个人拟好了字据交了定金之后,才算是谈了下来。 在回去的路上,张春晓一路上脑子里都是那些关于陈文馨给自己订做的东西。她忽然灵光一闪,仿佛想到了什么一般。她连忙往回走去,开始筹划自己新的事业。 在张春晓想好了自己的计划的第二天,陈文馨给她发来了邀请,让她去看她已经做好了的嫁衣。 张春晓欣然答应,在看见嫁衣的那一刻便愣住了,几乎说不出话来。陈文馨拉着她上前,将嫁衣的袖子放在张春晓的手里,满脸都是幸福和自豪:“这是父亲母亲托了十个工匠做出来的,春晓姐姐,你看看这好不好看?” 自然好看,简直是神作了。张春晓看着那嫁衣,不知道该说什么 才是。凤冠霞帔都不过如此,全身是大红的浮光锦,绣着红鸾和牡丹,海棠花盛开在广袖之上,花朵边缘皆为金线绣成,花蕊则是一颗硕大璀璨的晶莹的蓝宝石。华丽和富足可以想见。而配套的凤冠也是珠翠遍布,尤其是滴血凤凰衔着的那一颗夜明珠更是世间难得。 张春晓在那一刻才感觉出来陈家究竟财大气粗到何种地步,她不得不佩服陈文馨的风光。 “春晓姐姐,你看这是我给你挑的礼服,你看看合适不合适?”说着,陈文馨拉着张春晓看向另一个衣架。那是一套齐胸襦裙配着大袖衫,上面绣着芍药的纹样,粉红色的上襦,海棠红的下裙,虽然没有那么华丽,但是能看出来做工精良,想必也是花了不少心思才做成的。另外配套的发冠花钿更是精细,让张春晓移不开眼光。 “春晓姐姐若是觉得好的话,那我就不让工匠改了。”陈文馨说着,征求张春晓的意见。 张春晓连连摇头:“不用不用,就这样就挺好的了。”她还从来没有试着穿过这些华美的襦裙,倒是觉得稀罕和新鲜。张春晓看着那套衣服,心里多了些期许和期待。 她的目标就是陈文馨那样,让自己和父母都过上富足的生活。至于自己想有多少珠宝和衣服,那都是分分钟可以解决的事情了。 张春晓这样想着竟然有些满足。 “春晓姐姐,马上就是上元了,”陈文馨拉着她来到了桌子旁边,托着腮静静地想着,似乎很是向往,“我好久都没有见到清子了,终于可以见到他了。我给清子写了一封信,他答应了一起去清溪镇逛花市,看花灯。春晓姐姐,那天你也去吧,听说忠华哥哥那天也就回来了,正好一起啊。” 第一百一十二章 花市灯如昼 张春晓算了一下日子,也对,现在初八了,很快就是正月十五,上元节。只不过那个时候,大家都习惯叫元宵节而已。似乎当时崔忠华也说,到正月十五这天就会回来。 古时候这个日子似乎很重要,到了现如今不过是一个吃汤圆的日子。毕竟现在人那么多,若是真的有灯会和花市,恐怕得挤得根本走不动了。而且很多关于古城灯会不小心给造成火灾的新闻,弄得现在元宵节静悄悄的,没有人敢说办灯会,也没人想着放烟花了。 闹元宵闹元宵,也就没有了热闹的意义。 关于上元节,张春晓倒是还有一个十分惨痛的回忆。记得她刚被收养的时候,因为考核成绩不好而遭到了组织的惩罚。那天是正月十五,她被打得遍体鳞伤关在自己的房间里面,远远地似乎能看见在某个地方,一两朵小小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连一个声音都没有,就默默的消失了。 就仿佛她的年华一般,就那么匆匆地消逝了。当时的她小小的,蜷缩在屋子里的角落,被冻得瑟瑟发抖,遍体鳞伤,饿着肚子,几乎要被绝望蔓延。 那时候她就立誓,不会让自己再这么惨痛下去。她近乎疯了一般地训练,渐渐地成为一名得力杀手。几年后的一个正月十五的晚上,她和伙伴一同将某个敌对的组织团灭,附带着他们的家人也一同从这个世上消失了。 那天他们收工之后,走在城市中阴暗的角落,明明鼻尖似乎还漫着血腥味,可是仍旧感觉麻木不仁。头顶是绽放的烟花,似乎还能听到人群的呼喊和笑声。他们知道,那是城市中心广场的烟花会,几乎吸引了整个城市的人去观看。 所以才有这种万人空巷的场面 。 “真是无聊,那群可悲的人,就好像小虫子一样乞求片刻的狂欢和绚烂一样。”同伴在耻笑那些人,当时还是顾晚晴的张春晓没有说话,只是也抬头看着那烟花。 看着烟花,就想起了几年前自己在窗前看到的那小小的烟花,就想起了自己当时期盼的神情。她不想承认,自己其实也很想做那些所谓“小虫子”,享受这片刻的欢愉也好,哪怕转瞬即逝。 可惜天不给她这个机会。 现在的她生活里面没有了刀光剑影和枪声,倒是和平了许多,再想想当初向往的心情,似乎解脱不少。现在的她可以大大方方地前去观赏,而不必在意其余人的看法。 “那是当然要去的了。”张春晓欣然应允道。 这话让陈文馨兴奋不已,于是连忙拉着张春晓的手,对她说道:“好呀好呀,那忠华大哥如果能早些回来的话,就我们四个一起去。清子说他在花市等我。” 张春晓不明白陈文馨如此兴奋的理由,但还是默默点了点头表示答应下来。 等到正月十五的那天,崔忠华还是没有回来。张春晓看着日头渐渐西斜,心里没来由地有些失落。 不过既然答应了他们去看灯会逛花市,那自己不去也不合适。张春晓想了想,还是决定打扮一番再去。 新年其实王氏给她准备了新衣服,但是为了守丧,张春晓还是没有选择穿上。看着那套崭新的海棠红袄裙和方领天蓝色衣缘为黄色的比甲,张春晓似乎若有所思。 她选择穿上了那套海棠红的袄裙,顺便将头发梳了起来,在发髻上面别一根金色的步摇。她只擦了一点粉黛,在镜子前面转了个圈看了看自己,忽然觉得自己打扮得实在是太娇俏有些不 太适应。刚想要重新换衣的时候,已经到了时辰。她只好咬咬牙,拿起手暖便出了门。 陈家的马车已经在门口等候。张春晓匆匆打过招呼之后就赶紧爬上了马车。一上马车,陈家兄妹就皆被今天的张春晓给惊艳了一下,尤其是陈文杰,看着张春晓的模样,竟然找不到形容词来描绘此刻的她还有自己的心情。 还是陈文馨反应过来,看着她的模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对她说道:“春晓姐姐今天真的好生清秀和娇俏啊,一定会引得很多公子倾心的。” “你少调侃我了,你不也是一样?”张春晓又羞又恼地说着,此刻的陈文馨身着桃粉色的长袄,下面是渐变橙黄的马面裙,裙上绣着玉兔和桂枝的纹样,看着很是好看。 “我有清子了,自然是不怕的,只是春晓姐姐你嘛……”陈文馨特意将声调拉长,语气很是耐人寻味,眼光四处打量,最后停在她有些微红的脸上,又不由自主地笑出声来,“你今天要么就一直跟着我和哥哥吧,不然忠华大哥不在,总感觉你会不小心就被人拐跑。” “说什么呢你!”张春晓拿着手暖轻轻敲了一下陈文馨的头。 三个人说说笑笑到了清溪镇。清溪镇平时热闹的花市现在更是热闹,路的两旁是密密麻麻的小摊小贩,卖的都是各色花朵和新奇小玩意儿小首饰,还有很多卖小零食和汤圆的小摊。大街上早已挤满了人,大多都是些少年少女前来,少女大多都是美丽动人,少年则是英姿勃发。有些还是成双结对,好一副才子佳人的场面。 张春晓忽然明白了什么,看着陈文馨的眼神愈加地幽怨起来了。 什么上元节都是骗人的吧!情人节才是正 确的称呼好吗!难怪陈文馨非要历清子过来,难怪陈文馨说如果崔忠华不来的话自己会很危险……等会儿为什么是崔忠华?! 张春晓想到这儿忽然被自己的想法给吓怕了,不敢再多想什么,硬生生地把崔忠华从自己的脑海里面赶了出去。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现在自己的脸可是煞是好看,陈文馨和陈文杰看了都不由得笑几声。 “我好像看见清子了,清子!”陈文馨忽然像是看到了什么一般,冲着远方使劲地挥手。果然见那边也有人回应。陈文馨欣喜不已,立刻朝着那个人奔跑而去。 张春晓和陈文馨则努力跟在她身后,果然见陈文馨一下子就扑进了历清子的怀里。两个人在人潮中很是显眼,似乎忘却了自己身处何地,只享受着两个人的幸福一样。 此刻两人心里都不知道是什么感受,他们只想弄清楚那么远的距离陈文馨是如何做到那么清楚地认出那个人来的。 “我就知道你会来的。”陈文馨拉着历清子的手臂,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历清子的目光也是温柔,他揉了揉陈文馨的头发,柔声道。“当然,你说要来,我怎么可能不答应?” 张春晓没有什么感受,只知道身边的公子都快用幽怨的眼神把他给盯穿了。 “哥哥,我和清子去逛花市去了,你就负责保护春晓姐姐吧。”说着,陈文馨牵起历清子的手就要往花市的深处走去。这回走之前还不忘跟自己的哥哥和好友说一声。 陈文杰似乎默认了,他看着妹妹的确在历清子身边很开心,虽然有不甘但是还是试着去接受这一切。他仍旧不觉得历清子是个多好的人,而且真的浪子回头了,但是某一刻他只觉得,只要 自己妹妹开心那就什么都好。 然而张春晓并不领情,而是翻了一个白眼对她说道:“行了行了,你自己甜蜜约会去吧,别管我们两个没有伴的。” 陈文馨冲着张春晓做了个鬼脸,就紧紧牵着历清子的手走了。 “现在可好,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了。”张春晓看着旁边要么成双结对要么跟自己的好友一起出来的女孩子们,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现在的处境很是尴尬。她耸耸肩,对陈文杰说道。 陈文杰也****一般耸了耸肩。 “行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先让你做我的男伴好了。”张春晓为了活跃气氛,于是随口打趣道。 没想到听到了这句话,陈文杰忽然跳得远远地,对她坏笑着说道:“话可别乱说啊,不然,忠华兄回来非得找我算账不可。” “乱说话的是你吧?那行行行,你不愿意的话那咱们就各逛各的,谁也别打扰谁。”张春晓佯装怒气地说着,转身就想要走。 然而还没完全转过去,就被陈文杰赶忙拉住了。陈文杰陪着笑脸对她说道:“别别别,如果你真的丢了,那找我算账的可就不只是忠华兄了。你放心,今天晚上我就陪你逛花市看花灯,随便你想要什么吃什么都可以。” “好,这可是你说的,那我就不手软了哦。”听到这话,张春晓心里倒是安慰了许多,喜滋滋地开始了今天的花市之旅。 “行。”陈文杰爽快地答应道。 花朵鲜艳,花灯璀璨,比起之前除了恐惧只剩下血腥的上元节,似乎这个上元节确实有趣了许多。张春晓走走停停,眼睛基本上没有停过,一会儿停在某个花灯上,一会儿停在某个摊位的绢花上面,她难得如此开心,笑容也是真心的。 第一百一十三章 月上柳梢头 然而陈文杰的话只能听一半,大概只逛了一刻钟,两个人就分道扬镳了。 只不过被拐走的不是张春晓,是陈文杰。两个人在一个茶馆面前听戏听得正酣畅淋漓,忽然陈文杰就好似被什么吸引了一样。张春晓扭过头去,顿时被气的不行。 只见陈文杰看着一个女子的背影走过去,眼神则一刻不离地黏在那个女子身上,满脸满眼的都是期盼和仰慕,张春晓立刻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张春晓心里现在除了骂人的话别的都说不出来了。说好的不离不弃陪着她逛的呢?这么快就食言了?果然上元节除了情人节还是相亲节对不对?! 陈文杰赶忙跑到了张春晓的身旁,对张春晓低声说道,语气里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和期待:“春晓,你自己先逛着,我一会儿来找你,你在原地不要乱动,我去去就来。” “你少来这套,还去去就来,我哪知道你这一个去去就是多久了?我看一晚上都不够吧?”张春晓甩给他一个大白眼,把他牵制住,面带微笑但是语气恶狠狠,“你说好的今天陪我逛花市,你就别想一个人开溜,就算遇见佳人也不行。” “春晓,你行行好大人有大量,我好不容易遇到这么一个,你还是先让我去吧,成人之美是最大的善事了对不对?改天我请你吃大餐补偿你。”陈文杰急急忙忙地说道,一边甩开了张春晓的手,一边赶忙跑出了茶馆。 “你个骗子,陈文杰给我回来!”张春晓被气的不行,冲着他的背影急切道。然而陈文杰早已经不知道跑到了哪里,根本找不到人影。 张春晓只觉得莫名其妙,于是索性气冲冲地坐回原来的地方,开始听戏。 听了三场,张春晓早就已经听厌了。干 脆她起身想要去四处逛逛,正好肚子也饿了,寻些东西去吃。然而等她站起身一摸腰间,却发现自己的钱袋子不见了。 张春晓懊恼不已,赶忙在茶馆里面找了一个遍,仍旧是没有找到自己的那个钱袋子。张春晓愤恨不已地踢了踢凳子,将自己钱袋失窃的缘由全都按在了陈文杰的身上。 “火气这么大,是怎么了?”忽然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张春晓惊愕不已,转过头去,却见是崔忠华站在自己的身后,正在笑盈盈地看着她,“今天可是个好日子,动气可是不好的。” “你……你回来了?你怎么……”张春晓惊愕不已,赶忙走上前来,细细查看一番后,才确定这个是真的崔忠华。 不知为何,张春晓心里很是开心,没来由地开心。 “抱歉,家里有些事耽搁了一会儿,现在才回来,”崔忠华看着她,眉眼间全是温柔,瞳孔里面全是她的倒影,“我去了你家,才知道你来清溪镇逛花市了。怎么,文馨和文杰没有跟你一块来?” 张春晓冷哼一声,对崔忠华抱怨道:“馨儿跟历清子去了,陈文杰……” 提到陈文杰,张春晓更加不屑,对崔忠华说道:“你说你们男人是不是一遇到美人就变成了涎虫了?陈文杰被某个美人给勾走了,早不知道去哪儿花前月下去了呢。” 说着,张春晓的神情更是鄙夷和不屑。她好像远远地看着那个女的真的是个美人,而且气质还十分清冷。 陈文杰这下估计得受点苦才行了。 然而崔忠华看着她的模样,嘴角却不自觉地上扬。他听完了张春晓的抱怨之后,低头笑道:“你也别怪文杰,他的确遇见一个倾心的女孩子不容易。” “不过,关于你的那个问 题,”崔忠华想了一番,认真地回答道,“我想实实在在地告诉你,确实是这样的。” 张春晓有句话刚想要脱口而出,却立刻就被崔忠华给噎了回去:“至少在我看到你的时候,是。” 这次张春晓是真的说不出来话了。她低下头不敢看崔忠华的眼睛,沉默了一会儿,快速地说了一句:“我出去逛了。”就立刻走出了茶馆。 而崔忠华低低地笑着,跟着她走了出去。 一路上,张春晓装作忽视了崔忠华的存在,兀自逛着自己的花市,兀自看着花市上面的东西。似乎并没有在意崔忠华的存在一样。 然而崔忠华一直亦步亦趋,没有让她走出离自己五步以外的距离。他看着张春晓这儿看看,那儿看看,然而都只是一副羡慕的神情,根本没有买下任何一个东西。 她当然买不下了,崔忠华将袖子里露出来的钱袋小心藏好,那是张春晓本来挂在腰间的钱袋。 “想要什么?我给你买。”正当张春晓对着一朵绢花犹豫不决的时候,崔忠华却走到了她身边,掏出几个铜钱买下了那个绢花。 张春晓有些惊愕地看着他。崔忠华却旁若无人一般,从老板手里接过那朵花,将它戴在张春晓的鬓边。张春晓原本就生得好看,又染了些粉黛,娇花的衬托加上光影的渲染,显得她那张脸迷离又可爱。 “很好看,姑娘,你看这位公子对你多好。”小摊老板一眼就看出了两人之间的暧昧气氛,笑着对张春晓说道。 张春晓又羞又恼,转身就离开了。 然而崔忠华并没有因此而说什么。反而是张春晓喜欢什么,他统统都掏银子出来买下了那些,渐渐地,张春晓的怀里就多了各种东西,什么鲜花、首饰、荷包、胭脂 水粉……几乎数不胜数。 “你看我拿了这么多东西,我还怎么逛下去啊?”张春晓看着满怀的小玩意儿,不由得对崔忠华怒道。 然而崔忠华淡然地将那些东西全部收在自己准备好的布袋里面,接着带她转了下去。 张春晓惊愕不已,愣愣地跟着他。她的心里莫名有些恼,总是想着今天非要整一整他才算是痛快。 于是接下来她便肆无忌惮地开始买起了东西,看着糖葫芦摊,她忽然转过身来,笑盈盈地对他说道:“忠华,我想吃糖葫芦。” “我喜欢吃桂花糕,给我来一份吧。” “刚出炉的***啊!那自然要尝一尝了。” “我记得你不爱吃豌豆,那这豌豆黄我就连你的一块吃了。” 一路下来张春晓算是收获颇丰,崔忠华却是哭笑不得。 他能说看着张春晓吃东西,他也饿了吗? 张春晓最后无奈地看了看他,心一软决定还是暂时放过了他。两人来到一个汤圆摊面前。这边老板正在案板上面搓着一个又一个汤圆出来,而身边的大锅里面正滚着一锅的沸水,里面几颗汤圆在浮浮沉沉,煞是诱人。 “老板,一碗酒酿汤圆,要黑芝麻馅的!”张春晓冲着那老板高声说道。和崔忠华拣了一个桌子坐下。 “你呢,你吃什么?”老板应着去下汤圆了,张春晓看崔忠华一直没有说话,于是开口问道。 崔忠华却不动声色,只让她等着就好。 一碗汤圆很快就煮了出来。张春晓看着那一碗汤圆,准备大快朵颐,一边拿着汤勺一边开口对他说道:“我跟你说,汤圆就是要黑芝麻馅的才好吃,其余的都一般般。从小到大,只有黑芝麻馅能打动我。” 说着,张春晓舀起一颗汤圆,准备咽下肚去 。然而对面的崔忠华却张开了嘴,一副等人投喂的样子。 “你这是做什么?”张春晓有些莫名其妙地问道。 “我想吃。”崔忠华笑了笑,眼睛里是难得一见的狡黠。 张春晓差一点被这一句话给呛到了。她干咳了一会儿,才开口笑着说道:“拜托,想吃的话你自己去点就好了,何必跟我抢这一个?” 崔忠华却摇了摇头:“不,我就想要吃这一碗。” 张春晓无奈,只好把这一碗汤圆推给他,自己则想再要一碗。然而她刚要喊老板,却被崔忠华给抓住了手腕。崔忠华将那个碗推到两个人的中间,对她十分认真地开口说道:“我吃这一碗,你,也吃这一碗。” 这下张春晓是真的反应不过来了。她看着崔忠华舀起一个汤圆喂到她嘴边,她实在承受不住香气,开口咬下了它。 糯米的清香和黑芝麻馅的甜香在口中酿开,混合着酒酿的微微甜味。张春晓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忽然被烫的说不出话来。 她赶忙咽了下去,将汤圆整个夺了回来,对他又羞又恼地说着:“不给吃了!要吃自己点去!” 崔忠华笑得爽朗,自己跟老板要了一碗油醪糟煮的小圆子。两人对着自己面前的美食吃得酣畅淋漓。 刚好街上所有的花灯都点了起来,各色的灯光交织成一片绚丽的海洋,海面上满是瑰丽奇幻的光芒,照得黑夜若白昼一般。 “好漂亮啊,我想要那个!”张春晓指着一个玉兔型的手提灯对崔忠华说道。崔忠华凑近一看,玉兔灯的下面挂着一个灯谜,猜对了即可得到那个灯笼。 两个人很快便猜出了谜底,张春晓提着玉兔灯,面上满是喜悦的笑容。而崔忠华看着她,眼睛里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和欢愉。 第一百一十四章 文韬武略 两个人在花市中走走停停,被前面的热闹吸引。 只见一家武馆和书画坊同时摆起了擂台,对台下的人道:“诸位父老乡亲,今天是上元佳节,在此,我们书画坊携武馆一同在此‘招贤纳士’,若是有谁人能斗得过这一文或者一武之中的任何一个,我们两方将有重赏!”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自然有人跃跃欲试地想去挑战。不过在文人那块可谓是人山人海,而武者的旁边就几乎没什么人。毕竟常人一看那武士身强力壮,眼神也是狠厉,自然知道是厉害人,没有人敢去招架。 而那个文人虽然看着瘦弱,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但当真是清隽不凡,文采飞扬。很多自诩才华横溢的人都败下阵来,好一会儿,竟然没有人能胜了其中任何一个。 “所以说重赏是没有那么容易得到的。”看着书画坊和武馆的主人都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崔忠华不禁砸了咂舌。 “那你过去吗?我觉得你肯定可以。”张春晓望着崔忠华一副自信的样子,开口提议道。 崔忠华却摇了摇头:“我倒是另有打算。”随即在张春晓的耳边轻轻布局了一会儿。 然而那边很多人见识到了这两个人的厉害之后,都不太敢上前去挑战了。那边文武两位先生似乎有些傲气,而两个老板也是不知什么想法。眼看着大家快要散去,却听得人群的最后面有一个声音响起:“不知在下可否试一试?” 听到这话,人群中皆一片惊呼。众人纷纷转过头去,去看那个人究竟是什么来头。却见是一个目若朗星的英俊男子,身材壮实,看样子着实身手不凡。 那个武士摩拳擦掌以为遇到了对手,却见那人摇了摇头,对两 个老板说道:“怕是大家误会了什么,在下不擅武艺,今日想要比的,乃是文。”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谁也不会想到如此壮实的一个男子竟然主动要求是比文。然而更意想不到的是,他身边一个红衣女子走了出来,那女子生得很是娇俏,整个人如画上走下来的一般,却用十分动听的声音对那武士盈盈鞠了一躬:“请多指教。” 恐怕真的是搞错了什么吧? 众人皆瞠目结舌,都以为可能是弄混了,只是崔忠华和张春晓两个人脸上却如同十分寻常一般,根本就没有感觉十分稀奇一样。 “那也行,那就得罪姑娘了。”那个武夫似乎并不在意,脸上甚至有了些得意的样子。他摩拳擦掌,似乎要来一场真格的。 “且慢,”崔忠华却直接制止了那个武夫,对着两个老板正色道,“二位老板,您也看得出来拙荆是何体格,若是跟这位公子交手,恐怕今天我即使拿了重赏也难以负担得起拙荆的医药费。不如,换一个方式来比?” “那公子倒是说,什么方式?”大家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一男一女的较量实在是太不公平,而且本来这个活动也只是图大家一乐,若是真的动真格反而有些太不给面子。因此两位老板和那个公子也很是爽快,纷纷问起崔忠华的意图。 “烦请公子和拙荆比舞剑,谁的招式出神入化,就算谁赢,这样的话,不知公子答不答应?”崔忠华微笑着问道。 然而此话一出,底下的人全部唏嘘不已,就连那个武士也忽然露出微笑,大声笑道:“好,那是自然好的。” “那好,至于这位公子,”崔忠华又正色向那个文人,对他一揖道,“在下佩服您的文 采。在下不才,只诗和画还能拿的出手,咱们今天,就比诗和画,两炷香的时间内完成,公子觉得呢?” 那文人也自当答应下来,脸上却是少有的自信。此番两方都已定下比试的方式,接下来就必将是一番精彩的比试了。 众人皆翘首以盼,皆看着这一场对决究竟是那一方胜出。 那武者却已经是跃跃欲试,先拿起剑就是一场让人看了酣畅淋漓的舞剑表演。不得不说那人一看就是自小习武,骨骼不凡,一招一式皆一板一眼,剑在他的手下就仿佛得了灵魂一般,剑气鄙人而且凛冽,虽然不伤人但是足够震慑全场。 而那边张春晓记住了他的所有招式。她前世可是武艺高强,怎么可能会怕了这些花拳绣腿?在她看清楚之后,就立刻出手,一点手软的意思也没有落下。她的招式虽然不如那大汉凌厉,但是女子特有的柔情使那些剑法柔中带刚,表现十分抢眼。与其说是在舞剑,不如说是在表演一出剑舞。女子飞扬的裙摆和刀光剑影的纷飞,实在是一副美妙绮丽的画卷。 不只是台下的人看呆了,那个大汉更是瞠目结舌。他能看出来她不只是在跳舞,若是真的近身,恐怕那些剑法也都会让他无法活命。她将剑法巧妙地融入了舞蹈里面,使舞蹈和剑法都出神入化,惹得看了的人心动。 而那边,两位文人的比试也是如火如荼。书画坊的文人自香点上开始,就提笔作画起来。而崔忠华并没有轻举妄动,而是看着张春晓的一举一动,眼睛寸步不离地黏在她的身上,好像能凭借这个记住她的姿态一样。 等到张春晓的舞剑完毕,台下掌声雷动,而崔忠华这才开始作画,在两炷香燃 尽的前一刻,画完了整幅画,并且在画上题诗一首。 待画展出来的时候,众人皆为两幅绝世之作倾倒。那文人画的山水朦胧如烟雨,而崔忠华画的,俨然是刚才张春晓舞剑的样子,衣袖飞扬,眼神凌厉,剑法出神入化,而嘴角,却是特意的一个加上去的娇俏微笑。 旁边的题诗如同专门为她写的一般,将整幅画的意境更是拔高了一层,而且言语恳切,感情谆谆十分动人,一看便是用真心实意画的。 “我输了。”那文人输得心服口服,而那武士也抱拳对张春晓认输,态度没有了刚才的傲慢,而是由衷的佩服和欣赏。 “那么,今天的奖赏,就属于这位姑娘和这位公子的了。”两个老板也很是佩服,于是连忙让人将那奖赏带了上来。书画坊的是一方精美而且沉甸甸的歙砚,而武馆送的则是一把明晃晃的玄铁宝剑。 两人道谢后离开那里,张春晓看了一眼那把宝剑,随之扔给了崔忠华:“我留着没用,你拿去吧。” 崔忠华稳稳接过那把宝剑,抽出寒光闪闪的剑身看了看,似乎很满意似的。他将剑收回剑鞘,看着她的目光里面满是笑意:“怎么?你真的不要了?” “我要这个做什么?你也知道我留着没有什么用处,”张春晓说着,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感觉其实你应该更对这个感兴趣一点。” “说得也是,”崔忠华将剑牢牢地握在手里,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那我就收下了。” “至于这个歙砚,就给馨儿吧,她的那个不是被田美美给摔了吗?”张春晓看着崔忠华手中的那方沉甸甸的砚台,看着他拿着砚台端详了一会儿,开口决定道,“就当,给她的新婚礼 物吧。” “也好。”张春晓点点头表示同意。 两人在花市里面漫无目的地逛了好一会儿,忽然人头攒动着向南门走去。两个人莫名其妙地被人流裹挟着往城南走去,一边走一边一头雾水地拉了一个人询问。 “城南要放烟花了,快点去看。”张春晓听见了一个女子兴冲冲的喊叫声,看着那群兴奋的人群朝着城南涌了过去。 她刚想回头问问崔忠华的意思。她也很想去看烟火,然而她甫一转身,却不见了崔忠华的身影。 张春晓一下子被吓了个不轻,连忙逆着人流开始寻找崔忠华的身影。然而在她慌忙之中寻找了很久之后,一只手从后面将她的手紧紧地握住。她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一个人给拽了回来,牢牢地困在两个人之间的一小方空地里面。 “你刚才去哪儿了?!”张春晓又急又恼的轻轻拍了崔忠华的肩一下,嘴上是难以抑制的担忧之情。 然而这个对于崔忠华来说却十分受用,他神秘一笑,对张春晓说道:“想不想去一个人少一些的地方看烟花?” “那自然好,可是这应该去哪儿呢?”张春晓疑惑地问道。 崔忠华笑得神秘,拉着她径直往旁边的一条小路上面走,左拐又绕地来到了城墙的底下。两人爬上了城墙,正好可以看见,城外的人头攒动,还有护城河边那准备就绪的一箱箱烟花。 “在这儿看吗?”张春晓看着满城的灯火和人群,疑惑地问道。 崔忠华点了点头:“这里只有我们……” 话音未落,就听人群中一声惊呼,护城河边一束烟花被点燃,火光从那纸筒中窜了出来,直往天空冲去,然后在天上炸开一朵灿烂而光辉的花朵,仿若能照亮整片夜空。 第一百一十五章 花火 “开始了开始了!”张春晓被那烟花吸引,连忙窜到了城墙的另一边,看着那在天空中炸开的绚烂的光芒,惊喜地指着,摇了摇崔忠华的胳膊,“你快看,好漂亮啊!” 崔忠华不得已只好将目光也挪到了那绚烂的烟花上面。烟花齐齐绽放在如墨的夜色里面,很快渲染了一副盛世长安的美丽景象,绚烂得让人挪不开眼睛。 两个人所处的地方高又宽阔,没有什么人,比起下面人头攒动的热闹,两个人的清净更加显得难能可贵。烟花绽放的地方离他们很近,近得仿佛能触手可及。 “你快点看呀,多好看!我以前可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好看的烟花。”张春晓见崔忠华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连忙拉着他的手臂对他不满道。 如果非说什么的话,爆炸她倒是看过好几次,这个……算烟花吗? “看着呢。”崔忠华表面是这么说,实际上目光仍旧没有离开张春晓的身上。他默默地看着张春晓,她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惊喜的表情,笑容灿然,比那烟花美。 她不知道,此刻的她在他的眼里,仿若置身于漫天的星光之中,而她才是最璀璨的那一个。 两人站在城墙上面,将城外的烟花尽收眼底。 张春晓正抬头看着烟花,忽然感觉自己的手腕被抬起,然后一串凉凉的东西被什么人给挂在了她的手腕上面。 “这是……”张春晓就着烟花的亮光,看清了自己手腕上面是一串红豆做的手钏。 “送给你的,”崔忠华语气淡淡的,将脸别到一边故意不看她的表情,“红豆可以保平安,这个……你当护身符用,我也没有意见。” 张春晓“哦”了一声,没有再说话,只是低头用手指肚轻轻摩挲着那红豆 ,眼里流出的都是对这个东西的珍爱之情。她似乎真的,很在意这个东西,也刻意掩饰自己微红的双颊。 只是两人都刻意忽略了那诗文里面说的,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上元佳节,每个人都各得其乐。 张春晓和崔忠华在城墙上对着烟花将情意聊寄红豆。 历清子和陈文馨在孔明灯上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并立下“此生不负”之类的誓言,让孔明灯随着万千灯盏一起放飞。 陈文杰到底是没有寻到那个女子,意兴阑珊地回到茶馆却不见了张春晓的人,一整晚都在惊慌和四处寻找中度过。 “文杰?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这儿?你没有追到那个姑娘吗?”好巧不巧地碰上了刚从城墙上下来的张春晓和崔忠华两人。张春晓惊愕地看着眼前的陈文杰,似乎不敢相信一样。 陈文杰却没有说话,怨念地看了两人一眼,又瞅到了张春晓手腕上多出来的那一串红豆手钏,似乎明白了什么,看着两人的眼神更加怨念。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长叹一声摇摇头就扬长而去了。 真是个白眼狼!一个回来都不说一声,一个偷偷摸摸就跑了害他担心找了那么久,结果原来是两个人一起去幽会去了,晾他一个人在这里。 热闹过后,天边只剩下了一轮十分皎洁明亮的圆月。 翌日,张春晓就从那工匠那边拿到了成品,她对着成品赞叹不已,精美程度比那纸上画的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很快的,陈文馨和历清子的婚礼也到了时间。那天,张春晓被允许作为她的女傧相,全程参加了这一场婚礼。 陈文馨的婚礼可算是当时的旷世奇观了。历清子是入赘,所以两边商量过后,走 个形式,由历清子把陈文馨从自家接入陈家。这种貌似于理不合的事情把张春晓也吓了一跳。毕竟她以前可是觉得,骑着高头大马在前面的是陈文馨,后面坐在花轿里面的才是历清子。 当天她算是彻底见证了一番十里红妆是什么场面。陈文馨的家底殷实,嫁妆自然也多,迎亲的仪仗在前,历清子骑马走在迎亲的仪仗之中,后面才是花轿。花轿的后面则跟了几百个抬着嫁妆的侍从,一整个队伍浩浩荡荡几乎在村里用朱砂画了一条粗重的线。那线有多长呢,前面仪仗队已经进了陈家,队伍最后的人们还没有从历家出来。 张春晓见证了那天两个人成礼仪时的繁琐规矩,更多的是那个时候的婚礼给她的一种庄重严肃的感觉。让她不由自主地就相信了,这才是真的婚礼,他们俩其实是真爱。 后者还是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怎么样?感觉好些了吗?”张春晓用余光瞥到陈文杰独自在一旁喝着闷酒,兴致缺缺,于是走上前去宽慰道。 “没事。”陈文杰的声音闷闷的,但还是尽自己所能,云淡风轻地说着,随手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 “我理解你的心情,”张春晓说着,一边夺过了他的酒壶,也给自己拿了个酒杯,倒了一杯酒喝下去,“但是我们做不了什么,不过还好,馨儿没有离开陈家,你还有伯父伯母记得时刻保护她、给她做主就好。” 陈文杰点了点头,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春晓姐姐,哥哥,你们怎么在这儿啊,”那边陈文馨和历清子敬完酒后,来到了两人身边。两个人举着满满的酒杯,冲着那两个人笑得眉眼弯弯,“春晓姐姐,哥哥,谢谢你们的照顾还有关心,馨儿真 的这辈子不能没有你们。来,我先干为敬了。” 说着,陈文馨咽下了那一杯酒。而历清子则陪着笑脸,对陈文杰说道:“大舅哥,我敬你一杯,谢谢你们。” 陈文杰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他最终眼神好像软了下来,拿着酒杯跟历清子碰了一下。历清子脸上的笑容因而顺眼了一些,也跟着喝下了酒。 当晚折腾了很长时间才算是歇下,张春晓走在回去的路上,头昏昏胀胀的有些醉意。 远处似乎传来了渺茫的喇叭唢呐以及人们的笑声,但仔细一听,好像也都没了。她有些发愣地往回走着,似乎沉浸在刚才的热闹里面出不来,又好像心里期盼着什么一样,唯有清亮的晚风,提醒着她一切都已经过去。 历清子和陈文馨大婚后的第二天,在敬茶之后,历清子和陈文杰就同时从陈家收拾出发,往京城赶去。 两人都以傲人的成绩考中了举人。按理来说到了举人两人就都能做官了,但是两人都不是目光短浅之人,希望能在今年拔得头筹。 于是陈文馨刚刚结婚,就要忍受离别之苦。她依依不舍地跟自己的丈夫还有哥哥道别,看着他们走远了才回去。还好京城离这里并不算太远,两个人坐马车也能很快就到了京城。 没有了那两个人,陈文馨也兴致缺缺,很少愿意出来。张春晓和崔忠华那一段时间里,就专注去照顾店里的生意。 店里的生意仍旧不好也不坏。如果张春晓想着乐得清闲的话,倒是可以就这么下去,但是她也不是一个目光短浅容易满足的人,她立刻开始实行自己的计划,将赚来的钱补上一部分,全部用作购买原材料。而她也在清溪镇立了一块牌子,专门接一些手 工活儿。 “你这是做什么?”崔忠华看着张春晓手里的东西,疑惑地问道。 “我想不局限于杂货啊,我们可以承接一些订做的活儿,比如给馨儿打造嫁妆那样的,”张春晓一边跟他解释,脸上满是洋洋自得的神情,“这个挣得可是多。” “那这么些东西呢?”崔忠华指着那一堆原材料问道。 “我们可以让顾客自己来做自己想要的东西啊,”张春晓一边解释着,一边在脑海里构思自己的生意,“我觉得这些东西都太局限了,就算我们准备再多的种类的东西,也不会满足所有人的需要,那么,就让他们自己按照喜好做自己想要做的东西,这不是挺好的吗?正好他们自己也喜欢,我们只要收取制作用的费用还有原材料费用就好了。” “想法倒是不错,”崔忠华点了点头,对张春晓说道,“可是谁来教他们做东西呢?他们总不能对着一堆原材料束手无策吧?而且你要收取这些费用,有没有考虑过原材料损耗可能会带来的亏损?而且,最重要的是,清溪镇的人就这么多,恐怕不会有那么多人理解你在做什么吧?他们的需求,可是仅仅店里能买到的这些就够了。” 张春晓刚被点燃的干劲一下子就被崔忠华给熄灭了,而且崔忠华也丝毫没有跟给她留面子,继续往上面泼了一盆透心凉的冷水:“而且,你上哪儿请这些订做东西的工匠?你上哪儿找人去教别人怎么做东西?” 张春晓这下彻底气馁了,自己之前从来没有做过生意,也没想到做生意会这么难。 而崔忠华真的是一点情面都没有给她留啊,就不如直接说你不行得了,还省得徒费口舌。 “那你说,怎么办?”张春晓无奈地问道。 第一百一十六章 血本无归? “你可以试一试请工匠,如果要是不行的话,可以试试你其余说的那些,如果不行,就撤下。毕竟是你想出来的,费了这么大心思,试一试也可以。”崔忠华似乎并不忍心看到张春晓这样失落的神情,想了想,还是继续鼓励她说道。 不然接下来她不想这么做下去了可怎么行? 张春晓略一沉吟,只好重重地点了点头。她暂时先不去物色一个好一些的工匠,而是在店里开始试用自己的点子,摆出几个工作台一样的桌子,想要首先从几个简单的工艺品下手。 虽然这个对于清溪镇的人来说貌似很新鲜,一开始也的确是有人来看个热闹。但是几天下来真正参与的人并不多,而且就算是交了钱参与制作,做出来的东西也是惨不忍睹,根本比不上用一个正常价钱买来的现成的东西。 “骗子”、“还钱”、“我宁愿用一个正常的价钱去买点东西”这种话张春晓听了好几遍,就仿佛好几把刀插在她的心上一样。让她心酸不已却说不出来什么,毕竟这个确实是因为她的失策,才成了这样。 于是当这个名声传出去以后,来她这儿的人就锐减。她想过很多的办法,都被人给婉拒了,甚至有人直接跟她说:“我虽然觉得新鲜,但是我其实一直都不知道你到底是想要做些什么。” 这个反馈给了张春晓极大的打击。她看着慢慢空荡荡的店铺,忽然觉得自己的一切坚持好像都是徒劳无归。 可能真的是不一样的环境,使这个本来很受欢迎的东西让人难以理解。 这一次基本上张春晓是血本无归,之前赚的钱几乎都砸了进去。她面对如此惨状,心里有个想法并不想去放弃,可是现实让 她毫无办法,只能先关掉了店铺。 “我本来以为,这个店能接着好好开下去呢。”等到张春晓打扫好了店铺,将钥匙还给老爷子的时候。老爷子无奈地叹了一声,摇摇头似乎有些惋惜。 “抱歉,老爷子,辜负了您的期望。”张春晓说着,脸上的笑容越发的勉强,最终连勉强的笑容也扯不出来了。她低下了头,满眼都是愧疚和无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没事没事,你可能只是刚开始做生意,没有什么经验,等你休整好了,再来不晚。我一直都很看好你。”老爷子的语气里面没有任何责怪,满是对她的鼓励和支持。张春晓明白了似的点了点头,跟崔忠华离开了清溪镇。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崔忠华看着眉眼中有些失落感觉的张春晓,不由得担忧道。 “走一步看一步吧,”张春晓笑得惨然,对崔忠华说道,“我真的当时该听你的话的。你当时或许再坚定地阻拦我,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如果我当时阻拦你,你肯定会找很多其余的理由想方设法说服我同意你的观点,”崔忠华却像是云淡风轻一般,开口说道,“你呀,必须让你吃点苦头,才知道这事情做了实在是太危险。” “那你说,该怎么办呢?”张春晓这回完全没有了自己的观点,转而问崔忠华道。 “养精蓄锐一段时间,重头再来不迟,没事儿,不是还有我呢吗?”崔忠华安慰道,最后一句让张春晓觉得心安,她沉吟一会儿,坚定地点了点头。 回到家里,张老三和王氏听说了张春晓的失败之后,并不怪罪,王氏更是乐呵呵地去做了一顿好菜好饭犒劳张春晓。隐隐中张春晓似乎能感觉 出来,他的父母似乎对她生意失败的事情挺高兴的。 “你以后不用早出晚归、风餐露宿地折腾,娘就放心了。你不用着急赚钱补贴家用,你爹种地得的那些钱都足够了。娘抽空给人洗洗衣服,也能赚些钱,肯定能够咱们一家三口的吃穿了。”王氏欣慰地安慰着张春晓,似乎并不在意她是否成功。 张春晓的心绪自然是复杂的,她没能给家里人过上好日子不说,最后竟然还要父母来养活自己,负责自己的吃穿用度。她虽然感动自己的父母一直挂念自己,不希望自己受苦,但是这么一来,自己岂不就成了在家里啃老的蛀虫? 她也的的确确过了半个多月这样的日子,在家里起床以后就是看看书浇浇花,或者帮着王氏做法洗衣服打下手,日子一下子清闲了许多。 她一直在愧疚和无奈之中挣扎,直到某天张老三回来的时候,她才彻底放弃了挣扎,准备重新开始。 那几天张老三似乎都很晚才回到家里来。张春晓虽然疑惑,但是也没有多过问,只是帮着准备好了饭菜就算是完成了自己的义务。直到那天,张老三很晚才回来,而且似乎总是把左手背在身后。 “爹,您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张春晓一直守在主屋等着他回来,见他回来,连忙上前将他右手拿着的农具接过来,放到了柴房里面,“饭菜都给您热着呢,您先坐下吃饭去吧。” “哎。”张老三犹豫着点了点头应道,看着里面通明的灯火,把手往身后藏得更严实了。 “爹,您怎么走路这么奇怪啊?今天干活出了什么事吗?”张春晓看着他有些奇怪的体态,不由得开口疑惑问道。 张老三显然是被这句话给吓得 不轻。他连忙将手背在身后,转过身面对着张春晓,一步一步往主屋里面挪:“没,没什么,儿啊,你不用担心。这么晚了,你赶紧睡吧。” 然而张春晓并不听他的,她早早就看出了端倪,三步两步冲过去就把他背在身后的手拽了出来。 可是当那只手出现在张春晓眼中的那一刻,她却再也没有办法说出什么话来,满脸都是震惊和心疼。 那是怎么样的一只手啊!满是泥土和砂砾,食指和拇指指甲盖都被砸烂了,正从那里面淌着血,手掌上面布满了老茧,摸着粗糙,剌手。 张春晓震惊不已,指甲盖都被砸烂了,那该有多疼?是什么支撑着张老三回来以后,在她面前装作一副面不改色的正常模样?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张春晓那一刻只觉得那个锤子是实打实地砸在她的心上一样,生生的疼。 “儿啊……”张老三似乎心里也很是难受,他看着张春晓心疼和愧疚的样子,心里也是跟刀割一样的疼。 “爹,到底怎么回事,您和娘瞒了我多少事情?”张春晓低下了头,好半天才忍住了盘旋在自己眼睛里面的泪花。她吸了吸鼻子,眼眶仍然是红红的。 “先进屋,我给您包扎。”说着,张春晓把张老三拉进主屋,让他坐下,自己则去找了药箱给他包扎上药。 王氏看着张春晓那副模样,又看了看张老三的手,就知道事情算是败露了,她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默默出门打了一盆温水进来。 张春晓悉心地给自己父亲洗干净了手上的污泥和淤血,擦干以后,她用小夹子小心翼翼地将碎掉的指甲盖全都挑出来,然后上药包扎。 过程肯定是疼的,她感觉到张老三 的手猛地颤抖了几下,他好像也吸着气儿,使劲抓着什么,忍着做出一番不痛的样子,忍着让自己不叫出来。 这一系列的做法都让张春晓心如刀割,她暗暗叹了一口气,给他包扎好了那只受伤的手。 “现在,爹,娘,您们该跟我说实话了吧?”张春晓给张老三包扎完后,无可奈何又心疼地跟自己的爹娘问道。 两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叹息一声,对她说道:“其实,家里没有那么宽裕,为了贴补家用,你爹就在干完农活之后,给人家木匠家里帮忙,娘就给人洗衣裳做针线活。” “还有呢?”张春晓咬着嘴唇,声音有些颤抖。 “今天上工的时候,爹不小心,锤子没有砸在钉子上,砸到了手上。爹也是怕你担心,所以不想告诉你的。”张老三小声地说着,仿佛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一样。 “可是您们不说,我就不心疼了吗?您们现在都不年轻了,我看着这样,我能不担心吗?”张春晓说着,终于忍不住掉下泪来。她其实不怪两个人隐瞒不说,她只怪自己,只怪自己没有做好,任性将自己的成果全都赔了进去。 现在倒好,父母拼命给自己挣钱养自己,而自己呢?却心甘情愿地沉浸在这一时的安逸之中,根本没有想过该怎么去解决现在的问题。 张春晓忽然觉得自己根本就是犯贱。她猛然想要抽自己一个嘴巴,痛骂自己的不懂事。 她注意到,王氏的手最近都是又红又肿的,仿佛双手泡水泡得太多了,手上泡发了一层白色的死皮,手指和手掌都随着手上的纹路而皲裂,里面露出了红色的肉,看着触目惊心。 她下定决心,绝对不会让自己的父母再受这样的苦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从头再来 “爹,娘,您们听女儿一句话,”张春晓抹了一把眼泪,对两个人郑重地说道,“以后,您们就别给人家帮忙了,也别给人洗衣服了,我只要你们平安健康,哪怕生活得差一些都行。我不想看着您们受苦了,都这么大年纪了,应该是颐养天年的时候了。” “说什么呢?我和你爹还年轻着呢。你不用管我们,我们还能做活呢。我们肯定能帮你多少就帮你多少。你就好好管自己的事情就得了。家里的事情还有我们。”王氏嗔怪道,似乎并不满意张春晓这么说。 “然后再隔三差五的爹受个伤,娘您的手烂掉?”张春晓问道,语气满是不容置疑,似乎都有了些怒意,“您们就让我也安心一些不行吗?听我的,别再干下去了。不然我真的没办法了。” “爹,娘,我真的不在意你们给了我多少,”看着那两人似乎闷闷不乐的样子,张春晓感觉到自己刚才语气有些重了,于是放缓了语气,语重心长地对两个人说道,“只要咱们一家人都健康快乐,和和美美,平安度过就可以了。我不想看您们现在还这么辛苦。爹只要去做做农活,娘看着家就成了。剩下的事情有我呢。我已经长大了,我也有能支持这个家的能力,您们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养您们本来就是我该做的事,您们养了我这么多年,该我报答的时候了。”见两人还想说什么,张春晓就摇了摇头坚决地拒绝了两个人想要说话的念头,对那两个人开口说道。 张老三和王氏面面相觑,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话是这么说出来了,可是怎么样才算是东山再起呢?她想了半天似乎没有找到突破口。 “要不,娘再绣些绣品,你拿到集 市上去卖了。之前不是卖得挺不错的吗?正好借此也能赚些钱。”王氏看她冥思苦想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开口提议道。 然而就是这一个提议,让张春晓忽然茅塞顿开。对啊,因为王氏的绣花技艺十分高超,绣品很受欢迎。那她为什么不能坚持下去,非要中途转行去做杂货生意呢?如果接下来赚钱多了,干脆开一个绣坊,这样估计能赚更多的钱,若是能再找一些绣娘过来,那更是可以财源滚滚了。 想到这儿,张春晓一下子打起精神来,喜不自胜。只是前期如果要卖绣品的话,估计要用许多原材料,而且都是手工绣,王氏一个人会很累,时间长了还容易花眼。张春晓是绝对不可能让自己的母亲一个人承受这么多苦的。 “娘,不如您教我刺绣吧,我还能帮您绣一些东西拿出去卖。”张春晓提议道。 “行。不过你可要坚持下来。”王氏笑了笑,点了点她的额头说道。 的确,过了两天,张春晓就有点想放弃了,刺绣比她想象的要难不少。好几次她都是不小心被针扎了手或者是针脚太过粗大显得很难看。她每当放弃的时候,看了看自己的母亲那双皲裂的手,以及两个人受苦但仍旧忍耐的样子,就咬咬牙坚持了下去。 好在她手不笨,而且很有灵性,很快也就学会了一些基本的花样,绣出来一件像样能卖出去的东西那是不成问题。只是比起王氏确实是要有些距离,但是能成这样她已经满足了。 刚刚学成却又遇见了难题:家里的积蓄快要花得差不多了,这时候根本没有钱去买大量的部或者丝线回来,怎么能做出足够卖出去的绣品?离棉花收成还有一段时间,那这段时间他们不能只喝西北 风吧? 张春晓想了想,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去找了陈文馨和崔忠华帮忙。她骨子里的傲气其实是不允许她去找人借钱或者求人帮忙的,但是现在的她已经走投无路,不能将傲气当饭吃。 “你怎么不早来?”陈文馨听了张春晓的困境之后,惊讶地高声说道,似乎带着些抱怨,“有困难就说,不然春晓姐姐可是不把我当朋友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张春晓笑得有些勉强,但是也不想再解释下去了。 陈文馨和崔忠华也明白她的意思,就没有多说她什么。崔忠华将怀里的一些碎银子摸了出来,递给张春晓说道:“这些足够买布料和丝线了,你先拿着用,等你赚了钱再还给我不迟。” 张春晓看着那银子,感谢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就听陈文馨说道:“既然忠华大哥给了你银子,那我再给银子也没什么特别的了。这样吧,反正我一个人在家也无趣,不如我帮你还有伯母一起绣东西吧。三个人做事快,而且我将来也是要给孩子绣的。” 这一句平平淡淡的话却让三个人听出了点别的意味来,皆不可置信意味深长似的看着陈文馨。陈文馨慌乱地不知所云一般牛头不对马嘴地解释了一番后,干脆妥协道:“好了好了,败给你们了,没错,快一个月了。” 张春晓惊讶地捂住了嘴巴,似乎仍旧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一样。 而崔忠华的反应就平淡了许多,他微笑着对陈文馨说道:“恭喜。” “谢谢忠华大哥,我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有了消息。所以,我也跟着你们做呗,剩下一些边角料我拿去做小鞋子和小帽子就好。春晓姐姐,你不介意吧?”陈文馨看着张春晓,扑闪着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很是 可爱。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女子已经是要当妈的人了。 “不介意,当然不介意。”张春晓笑着说道,勾了一下她的鼻子。 “不过,春晓姐姐,我可不是白给你们帮忙的,你可要付我报酬,”陈文馨说着,仰起头来,故作矜持和高傲似的咳嗽了一声,对张春晓说道,“报仇你看着给就行了,折合成给孩子的一整套衣服也可以。” “没问题!包在小姨身上了。能聘请陈家大小姐给我做东西,我可不知道修了多少辈子的福气。”张春晓点了点头,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好了,别打趣我了,咱们走,去看看现在时新的布料都有什么。”陈文馨脸色微红,立刻站起身来,拽着张春晓的胳膊就往外走。 崔忠华陪着她们挑了许久的布料和丝线,买了一大堆东西抱回去。回到家以后,张春晓和王氏商量好了花样,就开始马不停蹄地绣了起来。陈文馨每天早上都会来到张家,三个人一起赶工,很多时候都忘了时间,累得腰酸手软脖子也是生疼。 陈文馨是孕妇,张春晓不敢让她多劳累,于是让她隔一天过来绣一次,三个人的进度也还算是迅速。 而在陈文馨不在的时候,两个人挑灯夜战很久,做了许多手帕头巾绣鞋帽子之类的绣品,足足也能装满三个大竹筐。张春晓看东西准备得差不多了,就决心去清溪镇上碰碰运气。 到了清溪镇,她先在热闹的地方挑了个空地摆起了摊位,果然又有人前来阻挠,将她刚占了的地方给占下。张春晓刚要发作的时候,却听得上面一个声音悠悠说道:“我让她在这里摆摊的,怎么?有意见吗?” 张春晓愕然抬头,却见是刘瑾煜站在自己的摊位面前,居高临下 地看着刚才和自己作对的那个小贩。 “没……没意见。”那小贩自然知道刘瑾煜是什么人物,自然不敢惹这个人,于是立刻抖抖索索地将自己的东西一股脑儿收了回去,安安生生地在原地摆摊。 刘瑾煜将自己的目光从他身上收了回来,又落在了张春晓的身上。他看着张春晓面前的摊子,蹲下身拿起一方绣帕打量许久,眼睛里流露出了欣赏的目光:“这是谁绣的?” “是我娘,她的绣艺十分出色。”张春晓老实答道。 但是听到结果的刘瑾煜脸上的欣赏却消失了。他放下绣帕,沉吟一会儿,对她说道:“那这里面有你绣的吗?” “有啊。”张春晓拿出底下的一方绣帕出来,递给了刘瑾煜。却见刘瑾煜只是扫了一眼,就露出了满意的目光,即使在旁人眼里,这方绣帕比起王氏的那个要差了不少。 “就这个了,多少钱?”刘瑾煜开口问道。 “十文钱。”张春晓也老实说道。 刘瑾煜从钱袋里面掏出了十文钱递给张春晓,将那方手帕小心翼翼的折好放在怀里,然后对满脸疑惑的张春晓云淡风轻地说道:“我看你绣得挺好的,这方手帕就当做给家妹的礼物了。好好做生意,我还会再来的。” 说完,刘瑾煜转身就走了,留下了松了一口气甚至有些略微高兴的张春晓还有旁边一众惊愕的小摊小贩。 这下,所有人看着张春晓的眼神都有了几分畏惧,都不敢跟她惹是生非了。这明摆着张春晓就和他很是熟悉,那得罪了她就等于得罪了刘瑾煜,结果只有吃不了兜着走。 而且两个人的关系可谓是非同一般,不打不相识不说,而且除了张春晓,清溪镇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刘瑾煜根本没有妹妹。 第一百一十八章 绣坊 清溪镇所有小商小贩几乎都知道了那个新来的张春晓乃是县令的亲戚刘公子罩着的人,因此再也没有人敢去排挤或者是欺负她。反而张春晓觉得自己仿佛被整个集市都捧起来了一样,几乎去哪儿都有人问好,点头哈腰的狗腿程度堪比组织里面领导的那些狗腿子。 这种感觉虽然让张春晓浑身不舒服,但是有一个顶好的好处就是张春晓基本上不用担心有谁会找上门来闹事,自己只要做好生意就好,倒是清闲得很。 而另外一方面,因为王氏的高超手艺之前就在清溪镇有了良好的风评,所以那些本来就很喜欢王氏的东西的人,一听她又出来卖东西了,就都来她这儿买一些自己喜欢的小物件。而陈文馨和张春晓的手艺虽然不如王氏,但是胜在新颖和罕见,于是也比较受欢迎。所以张春晓的生意倒是一直都很好,那几天几个人一起绣的物件全都卖了出去。 过了一段时间,张春晓点了点收入,将一部分买了一些柔软的料子,给陈文馨未来的孩子做了一套小衣服送了过去。 “你可以啊,手挺巧的。”陈文馨看到以后,爱不释手,拿着那一套衣服翻过来覆过去地看,眼睛里和脸上都是喜悦的神情。张春晓这下松了一口气,她有些担心陈文馨会不喜欢自己做的这一套,看来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谢谢你了,春晓姐姐,”陈文馨满意地点了点头,将衣服摊开小心翼翼地折好,然后放进了衣柜里面,“等孩子来了以后,我就让他穿这一套!我相信他穿上以后一定会很好看。” “你喜欢就好,不过得孩子喜欢那才好。”张春晓笑盈盈地看了一眼陈文馨的肚子,“最近你哥哥他们有消息 吗?” “有了,他们两个都进了殿试了,”陈文馨说着,语调上扬了起来,兴奋的感觉从声音就能听出来,“哥哥还是以第一名的成绩成为会元,被主考官赞扬了呢!清子是第二名,也同样出彩。哥哥的信上说,他们两个一定会金榜题名的,让我们不用为他们担心。” “那就好了。”张春晓笑着说道,她是由衷为陈文杰而感到开心。 “说了这么半天我们的事儿,说说你吧,”两人聊了一会儿,陈文馨忽然想到了什么,声音柔和了下来,眼神里面流露出关切,“你呢,你的生意怎么样啊?” 张春晓一听这话就明白陈文馨是真的在为自己担心,她笑了笑,十分坦然而且由衷地对陈文馨说道:“托你们的福,也是你们帮我的,我现在,生意好得很呢!” “真的?那就好了。”陈文馨一听到这话,也放心下来,整个人仿佛都放松了一样。她和张春晓说话的语气也轻松了下来,张春晓也算是轻松度过了这一关,接下来也应当顺利一些了吧? “那,还需不需要我给你帮忙啊?我现在都快闲死了,整天这也不用做那也不用做,只要躺着坐着歇着就行,”陈文馨说着,仰天长啸似乎在抒发自己的不平情绪,“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就随着风而去得了!而且我父母还不让我出远门,就在这个村子里有什么意思!而且最近什么都吃不下,真的要烦死了!” 张春晓无奈笑了笑,虽然她也很理解陈文馨的心境,但是她是绝对不会让一个孕妇超负荷工作的:“你就不用了,我这边只要先让我和我娘来完成就好了。” “可是这样你们不会很累吗?”陈文馨不免担忧,“我们 三个一起做都快累死了,更何况只有你和伯母。” 这一下张春晓也是陷入了沉思,她知道那工作量有多大,而且如果生意一直都是这么好的话,估计之后的要做的恐怕会更多,那么只有这两个人是绝对不行的。 “或许,我可以请村里一些手比较巧的人来一起绣,我再给她们工钱,这样的话会好一点吧?”张春晓说道。她虽然提出的时候很是兴奋,但是提出来之后又有些泄气了,万一又跟上次一样,那她还有自己母亲还有陈文馨的心血,就又都白费了。 还有刘瑾煜帮自己解围的一番好意也白费了。 “我觉得可以诶,”然而陈文馨的反应跟张春晓一样,她兴奋不已,仿佛张春晓说了一个绝妙的而且是她同意的事情,“村里有些姑娘和婶子们的手艺都不错,反正她们在家也是闲着,那这样还能赚一些外快。” 两人一拍即合,陈文馨为了表示支持她,将陈家的几个手巧的小丫头叫了过来,指给张春晓看。张春晓看了她们的手艺,一个个都是心灵手巧的,就都爽快地同意了下来:“这几个都挺好的。” “你觉得好就行,”陈文馨笑了笑,对自己家的管家说道:“这些姑娘平时做的活儿可以少一些,但是每天下午和晚上要抽两个时辰出来绣东西,每天都要见到成果。接了她们原本的活儿的人们每个月涨一吊钱,就跟账房说清楚就行。这些丫头每个月涨两吊钱,算在我的账上。” 张春晓一听有些不对劲,连忙对陈文馨说道:“等等,是我分活儿给她们,那应该是我出这些钱啊。” “我话可还没说完呢,”陈文馨接着说道,“所以春晓姐姐,就麻烦你每个月给孩子做三套 衣服,或者是六双鞋子六顶帽子给孩子,这样的话,你觉得可以吗?” 张春晓略一思索,好像明白了什么一样,随即绽开笑颜:“那孩子的衣服岂不是换不完了?” “那又如何?我反正挺喜欢的,记得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要有哦。”陈文馨撇了撇嘴,有往上面加了一条要求。 “行。”张春晓微笑着点了点头。 那些姑娘因为每个月都有涨了的工钱,自然都卖力干活,成品也十分精美别致。而且每个小丫头都有每个人自己的风格,各有千秋都有吸引人的地方。张春晓看了很是满意,这样的话,不同的客人的要求也都能满足了。 果然,顾客很喜欢张春晓卖的各色绣品,她的东西经常被抢购一空,其余的人即使是眼红也没有办法。张春晓的小地摊慢慢扩大了规模,但不论规模多大,仍旧是经常就被抢空。 没办法,张春晓只好在村里物色更多的绣娘,也想着在清溪镇找一个地方开绣坊。她找了许多村里手巧的姑娘和长辈们,商量每个月给她们一吊钱,并且答应她们只要她们的绣品卖出一件,就会给她们那件绣品三成的钱。 那些人都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纷纷将自己的看家本领都使了出来。而她们的绣品也因为张春晓自己的名声而卖得很好。张春晓观察了顾客们最喜欢的绣品都是哪些,挑出几件让绣娘每个月多绣一些,而对于卖得稍微欠佳的,则让绣娘改进一下花样的形式。 同时,张春晓终于在清溪镇寻到了一个地段极佳的铺面。她很快便和店主谈了下来,租下了那间店铺。她好好地将店铺整修了一下,便隆重开张。 开张的那天十分热闹,吸引了很多人,大 多都是她的老客。里面挂了许多绣品,引起了很多人的围观,并且纷纷询问价钱。 加上了店铺还有雇佣绣娘的钱,张春晓所卖的东西自然都提了价格,最多的甚至是原来的三倍。但是因为做工精细而且良心,还是有很多人争相抢购。张春晓看着自己的店铺运转顺利,自己的腰包越来越鼓,心里是满足和成就感。 这一回,她总算是没有让任何人失望。 “你这回做的不错,”崔忠华看着她热闹的店铺,不由得发出真心的赞叹来,“不过这一回,你想不想做点别的?” “比如?”这回张春晓是学精了,恭恭敬敬地听他是怎么说的。 “你可以承接订单,如果有人想要做衣服,也同样可以来你这儿。你看,行不行?”崔忠华提议道,嘴角挂着神秘的微笑。 “这倒是行,不过我平时也没有那么多单子,而且清溪镇上也不是没有成衣店和裁缝铺子,有很多也是名声很好,我怎么才能赢过他们呢?”张春晓点了点头,但是现如今的一些情况还是让她担忧,她沉吟许久也不知道从哪儿突破。 “那,如果我给了你一个很大但是十分难的单子,你做成了,你想想会是什么样子?”崔忠华看似云淡风轻地说着,嘴角却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容,眼睛里是探寻也是审视。 “你就说什么单子吧。”张春晓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催促他赶紧说出意图。 “那我就说了,”崔忠华似乎很满意的样子,开口跟她说道,“我想让你做一套女子笄礼用的礼服,包括里面的采衣、二加的襦裙和三加的褙子礼服,样式、尺码和要求甚至是用的料子我都有,很难,很复杂,但是报酬很高,你接吗?” 第一百一十九章 烫手山芋 “多少报酬?”张春晓试探着开口询问道。 崔忠华默不作声,只是伸出了一只伸展了五指的手。 “五十两?”张春晓试探着问道。 崔忠华摇了摇头。 “五百两?”张春晓惊讶地捂住了嘴。 崔忠华摇了摇头。 “五千两?!”张春晓的眼睛里面已经开始冒金光了。 “黄金。”崔忠华十分淡然地开口说道。 “成交!”张春晓立马点头答应了下来,她仿佛能看见五千两黄金在冲着她招手。 管它难不难,钱才是王道啊!谁会闲着没事跟钱过不去? “那既然这样的话,我就跟那一家人回个话,他们估计会在明天就把衣料、绣线和上面要镶嵌的东西送过来了,你呢,就准备差人做这件衣服就行了。这儿,是图纸。”说着,崔忠华将手伸进衣襟,从怀里掏出来那一摞厚厚的图纸和详细的花纹以及尺寸要求,给张春晓说道。 张春晓立刻接了过来,开始翻着看里面的东西。 不得不说这一家人为了给女儿过个笄礼是费了不少心思啊。她慢慢翻看着,越是往下看,她就越是惊讶,嘴巴张的也越来越圆,几乎合不上了。翻到最后,她成了傻眼的那一个,满脸都写着生无可恋,甚至在心里责骂自己为什么要接下这个活儿。 “既然这样你就算是答应了,我会跟那家人报信的,你就等着东西就好了。对了,那个人家只给了半个月的时间,半个月,我会带人来验收,如果合格就立刻给钱,如果不合格的话,我想你可能要倾家荡产了。”崔忠华说着,语气里总有一些幸灾乐祸的意思,一点也不同情她现在的遭遇,有心给她一个考验似的。 张春晓现在的眼神已经怨念得可以杀死崔忠华了。 崔忠华知道大事不妙,就赶紧找了个借口溜出了张春晓的绣坊。 张春晓有一种想要把他拉回来痛扁一顿再让他另请高明的冲动,但是想了想还是作罢了。毕竟五千两黄金在冲着她招手,要是有了这些钱,她想做什么都有资本了。 但是这个活儿也太难了吧!张春晓不由得犯了难,就半个月的时间,真的很难做完。不说用料和刺绣花样有多么复杂,就说那上面镶嵌的宝石,还有宝石之间缀连的七彩丝线交织起来的样子,就足够让一个人看花眼了。 其实前面的采衣和襦裙都比较简单,她相信绣坊里面任何一个绣娘都能做得出来。就是那套礼服实在是太难了,她不禁担忧绣坊里面有没有绣娘能做出这一套衣服来。 果然,她召集了她手下的所有绣娘,将图纸轮番给她们看了一遍后,所有的绣娘都表示自己能做采衣或者襦裙,但是礼服没人敢说自己能做好的。 的确,这做工实在是太复杂,稍有差池便全盘皆毁,虽然五千两黄金的赏金让所有人都很动心,但是这个实在是太难做了,万一做不好那后果不堪设想。 于是不管张春晓怎么威逼利诱,那些绣娘都不买账,甚至放话自己绝对不会接这个活儿。 翌日,崔忠华果然带着一群穿着打扮很利索但是一看就知道是大户人家衣着的小厮过来了,他们抬着一箱箱的衣料、绣线还有一大箱用来镶嵌的珠宝,用量都是正正好有一个边角料的富余的。 这下更没有人敢接礼服了,这要求用量必须卡得很精细才是,不然补救都没有办法。那些人将东西放下就走了,而其余的绣娘也赶紧将采衣和襦裙需要的材料领去,马不停蹄地做了起来。 张春晓 望着剩下的料子,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声。这下可如何是好?看来任谁也不愿意接这个烫手山芋了。 她将所有的材料都封存在绣坊的库房里面,愁眉苦脸地往回走去。 刚推开家里的大门,就看见王氏给什么人端了一盏茶,而张老三满脸忧心地问着那个人,脸上满是纵横的沟壑,而眉头是紧紧锁着的。 而他们两个面对的人,正是田美美。 “儿啊,你可回来了,”王氏听见门口有动静,忙抬头看去,见是张春晓回来,忙迎上前去,“美美过来了,她说找你有事情要商量,你去看看吧。” 张春晓应了一声,便朝着主屋的方向走去。田美美现在穿着朴素,面容仍旧娇美但是憔悴了不少,看来这一段时间也是没少受苦。张春晓走上前去,说话声音没有任何的起伏:“你找我,有事吗?” “你回来了。”田美美看着张春晓,嘴角扯出一丝勉强的微笑。而王氏和张老三看着田美美的眼神有些同情的意思,而且都无奈地长叹一声。 “我单独跟你说吧,可以吗?”田美美不仅是在询问张春晓,也是在询问王氏和张老三。张春晓看得出来,自己的父母怕是已经知道是什么事情了。只是再当着他们面说一遍让田美美心里也难受。可田美美不可能直接说出来,只好侧面问两个人道。 张春晓点了点头,领她去了西厢房。她把门关上,让田美美坐在椅子上,自己则掇了一个圆凳坐在她面前:“说吧,什么事儿?” “我想入你们的绣坊,当一个绣娘,而且住在清溪镇你的绣坊里面,你同意吗?”田美美单刀直入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为什么?”如果是旁人,张春晓只要看了手艺,好的话就同 意了,但是这一次,她显然谨慎了许多。 田美美没有说话,只是掀开自己的袖子让她看手上的印记。张春晓看了一眼,就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那上面都是纵横着的深深浅浅的疤痕,新伤摞在旧伤上面,刚打出来的口子里面甚至还淌着鲜血。这些都是真的伤痕,做不了假的,张春晓一下子觉得心里很是不舒服,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面翻滚一样。 “在我回去之后,很快,我父亲和弟弟就嫌我累赘和丢人,”田美美却反映平常,将袖子放了下来,语气甚至比张春晓的还要平淡一些,“想要把我打发走。后来来了一个人,长得挺正派,见了我就说喜欢我,当即就下了聘礼说想要娶我,即使我名声不好,生不了孩子,也没有关系。” “他当时信誓旦旦,我就以为他是真心的,反正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那嫁谁也都无所谓,还能减轻一点家里的负担,我就答应了。但是当时我娘死活不同意,为了这个,我们全家差一点闹翻。后来我还是嫁过去了,嫁妆少得可怜,但是我家得到的彩礼还是不少。” “一开始本来他对我也不错,”田美美说着,眼圈有些发红,但是声调依旧是平静得像是一方湖水一般,“我也就觉得他挺好的,本来就打算之后安安稳稳过日子了。” “但是,没想到,”想到这儿,她的语调似乎有些上扬,声音也发抖了起来,但是她一直拼命抑制着,不让自己发泄出来,“就是清子哥哥大婚那天,他晚上忽然喝了很多的酒,之后就把我叫了过来,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给了我一巴掌,然后拳打脚踢。问我是不是伤心,是不是还想着清子哥哥。” 田美美说到这儿,深 吸一口气,抚平了情绪才接着往下说道:“没错,我的确还没忘了清子哥哥,但是他已经是别人的丈夫了,我这一生跟他肯定没关系了,我也就想死心。但是那天我估计有些激动,就直接和他大吵了一架,他恼羞成怒,把我痛打一顿,我之后就晕了过去。” “我隔了一天才醒来的。那个时候他十分难过和悔恨,跟我说只要我忘了他,他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好好过活。我当时也很累了,就答应了他。” “结果他……他之后就经常酗酒,喝完酒就打我骂我,后来渐渐不回家,我才知道他在外面找了别的女人。有一天我找他摊牌,他十分生气,下了死手打我,说我一个生不出来孩子的女人,凭什么管他跟别的女人的事情。” “就是昨天晚上,”田美美快速抹去眼角的泪花,接着说道,“我本来想回家,但是我想他可能会去我家找我。而且我不想让我娘难过,一想到她哭,我心里也难受。我也不想让我爹和我弟弟说我是累赘。我听说你有个绣坊,正在找人,就想着来你这儿,我自己凭手艺赚点钱,也能养活自己。” 这些经历的确是惨痛,张春晓也对她有了些同情,之前的印象也改了许多。只是她仍旧有些犹豫,不敢让她就这么进来。 “你不用担心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任凭村里谁都知道这些事情。你也不用担心我有什么企图,我已经一无所有了,没什么能威胁到你的。”见张春晓确实有些动容但还是犹豫,田美美加了一句说道。 “那……我给你两道题,你若是能答上来,我就让你进我的绣坊,并且给你丰厚的月钱,你觉得成吗?”张春晓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试一试。 第一百二十章 踏破铁鞋 张春晓不是不同情她的遭遇,而是她也必须提防着她是否有某种企图,同时,她也需要知道自己能不能招她进来。 再者说,如果她能进来,那手艺也是不错的,万一可以做那一套礼服那不是更好了吗?她打着这样的小九九决定试一把来看看。 “好,你随便出,我别的不行,女红还是能拿得出手的。”田美美自然应允,似乎眼中有了点希望似的。 既然如此,张春晓也不再留情面。她从自己房间的柜子里面随意抽出一条手帕,连颜色都没有看就递给了田美美,对她说道:“你一个时辰之内能在这上面绣个花样,我就跟你看接下来的题。” 然而拿出来的时候张春晓却有些傻眼了,她刚刚好抽出来的可是一条……黑色的绢子。她忽然有些不知所措,黑色的东西放在一个人的面前,总有些……不太吉利的感觉。 然而田美美却一副坦然的样子,平静地接过那条黑色的绢子,拿了张春晓给她准备的丝线就一阵飞针走线开始绣花。 不到半个时辰,田美美就摇醒了有点倦意的张春晓,将那绢子递给了她:“你看看还满意不?” 张春晓迷迷糊糊地接过了那一条绢子,定睛看了看,却被田美美的手艺给惊艳到了。只见她以绢子为画布,以针线为笔墨,绣出来一副月夜松柏图,在暗黑的天幕下皎洁的月光还有朦胧的雾霭,以及月色下的楼阁和墙壁,还有晦暗的松柏的阴影。她稍稍抖动手帕,就仿佛能看见晃动的阴影一样。 比半个时辰就结束更可怕的事情是,她完全没有打线稿。 “你……你还是有两下子的。”张春晓看着这手帕忽然想要钻到地缝里去,已经不是自惭形秽能形容 的了。 回想她自己的作品,张春晓忽然觉得自己果然不适合做一个绣娘。 “那,那你有没有做过衣服?”张春晓楞了一下,忙开口问道,眼睛里满是期待,她仿佛看见了曙光一样,仿佛田美美就是上天派来拯救她的。 “做过啊,我自己穿的,我弟弟穿的,还有隆重一点的我都做过,”田美美被她这幅样子给弄得一头雾水,随即愣愣点了点头,有些云里雾里。 听到这话,张春晓更是宛若喜从天降一样,连忙将那笄礼用的礼服图样给田美美看过,忽闪着眼睛满怀期待地问道:“那这个你能做的出来吗?” 田美美接过那一沓图纸,略略翻看了一下,越往下看她的眉头就皱的越紧,看完后,她闭上眼睛长舒一口气,看着张春晓十分认真地说道:“你,是吃错药了吗?” “怎么?”张春晓挑了挑眉。 “你是从哪儿接了这么难的单子?这难度,估计都是那些多少年的绸缎庄的绣娘做得出来的。想必这定做的人家也一定是非富即贵……”田美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立刻抬起头来,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了张春晓一眼,冷声问道,“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是别人介绍给我的,那个人绝对可靠,我敢保证。”张春晓连忙说道,仿佛害怕她会说出什么让人惊愕或者是她想要直接放弃。 田美美看了她一眼,沉吟一会儿,看了看手中的图样,想了片刻说道:“好吧,我可以相信你,可是衣料什么的怎么解决?” “人家直接送了,量都是正好的。” “那其余的呢?还有没有别的绣娘?” “要多少有多少。”张春晓拍拍胸脯说道。 “所以,你现在只是想找个能做出来这个 的人?”田美美挑挑眉问道。 张春晓点了点头:“没错。” 田美美听到这个结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看着眼前的人眼神很是无奈:“我到底是找了个坑还是找了个饭碗?” “你要是做得出来,那绝对是响当当的饭碗。”张春晓可谓是连哄带……怎么能说是骗呢!本来就是实话对不对! 因此,张春晓使出了杀手锏,跟她比了五根手指。 “什么意思?多少报酬?”田美美挑了挑眉问道。 “人家给五千两黄金,”张春晓脸上是得意的笑容,对她放出极具诱惑性的大招,“如果你能做出来,我给你五百两,你后半辈子基本上都不用愁了,怎么样?要不要试试?” 果然,五百两黄金让田美美立刻低下了头,她双眼冒光,坚定地答应了下来:“成交!我的后半辈子可就靠你了。” “不只是你的后半辈子,还有我的!”张春晓指了指自己,无奈地说道,“而且是靠你好不好!你如果能做,那明天就跟我去绣坊。” “我自己是真的不能做到,”田美美摇了摇头对她说道,“我需要有人帮忙才行。” “没问题没问题,你想要谁帮忙都不是问题,我们绣坊可是人才济济,绣娘随你挑!”张春晓欣喜若狂,这个烫手山芋总算是有人解决了,她自然十分开心了。 “行,不过我住在绣坊,你能先给我准备一个地方待下来吗?我不想再留在家里了。”田美美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这个倒是没问题,绣坊是足够让一个人在那里住下来的。张春晓沉吟一会儿,便爽快地答应了下来:“没问题,那你可要给我好好干活。” “那是自然。”田美美点了点头。 两人商量了一下具体 事宜,张春晓就让她先回去了。第二天,张春晓起了个大早,匆匆忙忙去了清溪镇,去买了一张床,买了被褥和枕头,以及备上写日用品,让人送去了绣坊。她将绣坊楼上的一间空屋辟了出来,让人布置打扫了一番,便让田美美住了进来。 田美美则简单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就来到了清溪镇,当然,在出门之前她受到了父亲和弟弟的冷嘲热讽。她不以为然,在跟母亲道别后就走出了家门。在她带着包裹出门的时候,村里的人一度窃窃私语,以为她被家里人赶了出去,因而看着她离去也是幸灾乐祸。 她按照张春晓给自己留的地址,来到了清溪镇张春晓的绣坊里面。张春晓老早就在绣坊门口等着,见她来了,就忙帮她拿着包裹走进了绣坊。田美美进去看,绣坊装修简约但是一应俱全,让人看了就知很有实力,看着也是舒心。 “这就是你的房间,你这些天就先在这儿住下,如果你做得好,以后这间屋子就归你了,你想要添置什么都没关系,不够了跟我说,”张春晓故作爽快地说道,当然,很快她也就反应了过来,加了一句,“别花太多钱就行。” 田美美轻轻地笑了下,对她说道:“你放心好了,不过你马上就有五千两黄金了,你还担心这个?” “是四千五百两黄金!再说了,那些绣娘帮我做了这些东西,我难道也不给她们分一些啊?我这个绣坊还想进一点东西,扩大一下规模呢,那不要钱吗?”张春晓低头算了算,不禁砸了咂舌,的确是很大一笔花销。 “行吧,我不会给你花太多钱的,看你那小气的样子,还有,活儿虽然很难,但是我肯定能给你做好,你放心。”田 美美说着,表情有些无奈。 “那行,你收拾好了就下去,我跟你介绍一下我们这儿的绣娘,然后从今天开始就赶工,我们可没有多长时间了,本来就只给了半个月。”张春晓对她说道,语气里面有了一些催促。 田美美点了点头,就立刻开始收拾自己的行囊。等收拾好了,她从楼上走了下来,底下一些绣娘正在赶工,一看楼上有个素昧平生的人下来,看样子也是个绣娘,于是也就没有理,接着干活。 只有一些眼尖的看出了些不寻常,说话有一些阴阳怪气:“哟,这是谁啊?怎么从楼上下来了?” 田美美似乎意识到自己并不招人喜欢,于是干脆不再说话,只是拣了个位置坐下,接着开始研究那套礼服。 “你拿着这个做什么?我告诉你,这东西可是昂贵着呢,别弄坏了,不然你可是赔不起!”那位绣娘对田美美嗤之以鼻,根本就不把她放在眼里一样。 “可是你们老板娘请我过来的,而且我能做出来,我看又怎么了?你还是好好做好你手里的采衣比较好。”她上下打量了那个绣娘几眼,落在了她将要完工的采衣上面,对她投以更不屑的目光。 “你!”那个叫红湘的绣娘被噎了回来,自然是生气,刚想要跟她评一评理的时候,却见张春晓走了进来。那些绣娘也只好闭嘴不言。张春晓察觉出了气氛有些不对,但还是拍了拍手让大家都注意到她。 “各位姐妹,这个就是我刚找来的绣娘田美美,”说着,她拉起了田美美跟所有绣娘介绍道,“她的女红很是不错,希望你们能和睦相处,互相学习。” 这话听着越来越官腔,张春晓也是说了两句,就让她们各自去干活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不屑 “女红不错?这儿多少姐妹可都是女红里面的翘楚,再说了,谁家姑娘不会绣个花不成?”红湘却对这个人嗤之以鼻,“来了就有单独的房间,怕不是偏袒吧?” 这话一出来,所有人都纷纷看向田美美,似乎在等着她怎么跟自己辩解一样。 的确,她一来别说张春晓对她如何,单说她拿着行李到楼上的房间去,那就足够说明了张春晓对她的重视。这么多人都是好手艺的姑娘,怎么没有见她对谁重视,反而是对这个刚来的田美美十分重视呢? 这样一想,似乎是所有人都开始对这个新来的有那么一点……成见了。 “你们老板娘怎么对待我那是她自己的事情,似乎轮不到你们来评头论足吧?”田美美自然将这些话都听在耳朵里,但是她生来就不是那种会面对自己的不利言语时逆来顺受的人,于是很自然地回嘴反驳道,“你们手里的工作都做完了?很闲是不是?那要不来试一试这个?你们但凡谁能做出这个,你们老板也会给你们同样的待遇。” 说着,田美美扬了扬手里的图纸,扬起下巴一副高傲的样子,似乎并看不起这一些人一样。 “瞧着口气,说得好像你能做出来一样。”红湘看她这副模样,更是鄙夷,冷哼一声,言语里面尽是对她的嘲笑。 “她当然做得出来,你为什么会觉得,她没有这个能力呢?”田美美气不过刚想要反驳的时候,却听见一个声音冷冷地打断了两个人之间的争执。两人看到张春晓过来,都不再说话,一个低头面目清冷地研究着手里的图纸,而另一个则有些畏缩地回到原位继续自己的工作。 张春晓将刚才的对话全都听了进去,她挑挑眉头,走到了红 湘的面前,拿起她的绣品扫了一眼就放下。她踱步至田美美的身边,对着所有朗声说道,眉目间满是威严:“大家既然来了,那就是都是姐妹,我不希望听见这些闲言碎语,有这个工夫还不如把该做的事情都做好了,再来对别人评头论足。” 说着,张春晓走到了田美美的身边,将她拉到众人面前,对所有人义正言辞地介绍说道:“田美美的女红我是看过的,绝对能比所有人都好。如果你们任何人觉得不服气,不如来试试谁有思路去做那件礼服,我保证给你跟她一样的待遇,如果不能,还是省省吧。” 听到这话,所有人基本上都不敢说什么了。因为的确每一个人都不敢妄下定论说自己可以做得出来那套衣服。因而所有人都不再说什么,乖乖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而田美美仔细研究一番,便站起身来,清清嗓子,有些不自在但是仍旧是端着气势地对所有人说道:“各位姐妹,我有个想法,不知道大家同不同意,如果可以的话,我们现在就开始做这套礼服。” 众人见张春晓是在认真聆听,也便不敢怠慢,赶忙跟着一块仔细听了去。田美美将自己的想法说完后,却见所有人都不知该如何评论。毕竟没有人尝试过这样的方法,虽然听着可行而新颖,但是没人敢百分之百有把握这样会做成。 “没有别的方法了吗?”一个稍微胆子小一点的绣娘小心翼翼地问道。 “她当然没有了,有也不会说,”红湘冷哼一声,照样奉上了冷嘲热讽,“她就是不想做好呗,想拉着我们下水,让我们整个都遭殃啊。” “我现在也是你们之中的一员,你们遭殃难道我就不遭殃了吗? ”田美美冷笑一声,开口说道,“如果没人做,到时候你们更要遭殃,如果你们觉得我这个不行的话,那你们想出来一个不会让你们遭殃的啊。反正到时候谁参与这五千两金子就是谁的,如果你们想得出来,我就不参与,这金子我也不会要。” 一下子所有人都说不出话了,因为她们的确想不出来别的方法。张春晓看着田美美,忽然对她有了点佩服。 她环视了所有人一眼,沉吟片刻,便指了几个绣娘让她们给田美美打下手。当然,里面不包括红湘。而红湘也不在意似的,冷哼一声接着给自己手里的那套采衣收尾。 “春晓姐,你看看这襦裙还可不可以?”一旁的绣娘将自己刚刚做好的襦裙给张春晓看过。张春晓拿过去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非常满意似的点了点头。 的确,那襦裙虽然简单但是那绣娘依旧丝毫都没有怠慢,一针一线都极为精细,做出来也是跟图纸分毫不差,用料都没有丝毫浪费的。张春晓自然满意,让她也跟着去帮忙做礼服去了。 红湘见那比自己做工还要复杂的都已经交了工,立刻加快了手下的活儿。她做完之后,检查了一遍,觉得没有问题便交给了张春晓:“春晓姐,你看看这样可以吗?” 张春晓接过去只是略略扫了一眼,就冷淡地点了点头:“可以,你接着做你的事情吧。” “那,春晓姐……”红湘见自己没有被指派去做那套礼服,忽然慌了手脚,连忙拉住张春晓的胳膊,面上挤出一丝微笑来,“春晓姐,我可不可以去帮忙做那套礼服?” 张春晓打量了她一下,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貌似抱歉似的,却不着痕迹地拨开了红湘的手:“你就算了, 你既然不同意她的方法,那你参与也没什么好事,不如还是先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吧。” 红湘愣愣的看着张春晓远去,又看着田美美跟那群绣娘认真但是有说有笑地开始筹划礼服怎么做的时候,心里的嫉妒油然而生。 她对这个新来的田美美自然产生了一种恨意,是某种感觉应该是自己的东西被夺去的恨意。 但是别人并不在乎她的看法,那群绣娘在商讨好了如何去做这件礼服之后,就各自分工开始干活了,一个下午,礼服的雏形就已经缝制出来了。 “所以,你是说,田美美在你的绣坊里面?”这天张春晓从清溪镇赶回去后,先带着一开始约定的孩子衣服拜访了陈文馨。两人聊天的时候提到了田美美的事情,陈文馨知道了田美美现在在张春晓的绣坊里面,自然是惊愕的,“你难道不在乎之前她对清子做了什么?” “我在乎那个做什么?她早已经得到该有的惩罚了,再说现在历清子可是你的夫君,我跟他本来就没有关系,那我纠结这个做什么?”张春晓丝毫没有感觉奇怪的样子,开口也是一副很平常的样子,“再说我就事论事,不管她之前怎么样,她女红是真的不错,至少我那个烫手山芋是可以解决了。” “那还好,对了,”陈文馨毕竟听说田美美的境遇并不好,于是悄悄地开口问道,“是不是你这里面也有同情她的原因,想要收留她的?” 张春晓点了点头,的确,不然她也不会让田美美住在绣坊里面。 “说实话,我也觉得对不起她。”陈文馨想到这个人,心里自然而然地就觉得问心有愧,似乎又想要将自己心底里那些车轱辘话倒出来。 “没事,现在你都已经跟历 清子在一起了嘛,还是好好过接下来的日子比较好,”张春晓实在是不想听她说这些话,不论她平时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在这件事上她怎么都有点死有余辜的意味,于是她立刻岔开话题,对陈文馨问道,“对了,那两个人有消息吗?不是说殿试都已经结束了吗?怎么那两个人还没有消息吗?” 说到这个,陈文馨忽然表情很是复杂,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似的。张春晓被她这幅表情给弄蒙了,连忙开口问道,生怕陈文杰出了什么事情。 “哥哥受到了皇上的赏识,据说皇榜已经发下来了,哥哥是新登科的状元。”想了想,陈文馨还是先将喜事说了出来。 “那是喜事啊!”张春晓听了,仿佛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一样,很是高兴,“那陈文杰可是有的忙了!” “嗯,皇上封他了个什么官来着,从四品,在京城赐了一处宅院供他居住,还赏赐了很多金银财宝给他。他在信上说了,等他安定下来,就把我们接到京城里面去住。”陈文馨说着,声音却是越来越低沉,心情也仿佛越来越低落一样。 “这是好事情啊!现在他在京城里面一定很风光了。想必探花宴什么的,题名什么的也都早进行过了。诶对了,那历清子呢?”张春晓仍旧是喜滋滋的,根本没有注意到陈文馨现在心情似乎很低落的样子。等她高兴半天,才想起来关于历清子的事情。 却见陈文馨已然泫然欲泣,抬头看着张春晓,眼睛里面盈满了泪花:“清子说,他落榜了,没有……没有被圣上看重,就只是个同进士出身而已……春晓姐姐,你说我该怎么办?我真的很想替哥哥开心,但是我因为清子,我真的开心不起来啊……” 第一百二十二章 贡院门口 “同进士出身?”张春晓有些懵,似乎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只是三甲录取的人,而且连传胪都不是,”陈文馨说着,抽抽噎噎像是要哭的更厉害的样子,“他可是想要金榜题名的人啊,现在……现在只能这样了。他说他过几天就回来,皇上没有给他官位。” “可是我记得同进士出身也是进士啊,也能金榜题名来着,”张春晓有些哭笑不得,感情这是没有达到期望,因而才伤心成了这样,“没事的,顶多,时运不济而已嘛,三年以后还是可以接着去考的嘛,而且三年后免了乡试直接会试的,凭历清子的才气,那不是唾手可得吗?” 而且她似乎记得当了举人就能做官的,说不好听点,进了殿试,就凭历清子的才气都没有进一甲或者二甲,那他绝对是得罪人了。再说句明着说不来的话,如果历清子暂时没办法在京城任职,那么就他现在的身份,还有陈家的陈文杰的名声以及权势,还有他丈人的财力,在地方捐一个官都是很简单的事情。 所以,张春晓真的弄不清楚她究竟有什么可以哭的。 “所以陈文杰估计是短时间内回不来了?”张春晓长叹一声,手抚上陈文馨略略隆起的小腹,无奈地说着,“可惜啊,看不见他的小外甥生出来了。” “春晓姐姐!”陈文馨被这话给逗得慌了起来,完全顾不上哭了,连忙嗔怪她道,“我都这样了你还开我玩笑!” “这不是不想让你哭嘛,”张春晓说着,撇了撇嘴道,“以免你动了胎气,你家里人怪罪我。” “他们不会怪罪你的,只会怪罪我不懂事不小心!”陈文馨说道,语气似乎有些不满。 “你才知道啊?都快当娘 的人了,别这么死心眼这么容易变情绪了,不然你以后还怎么教孩子?”张春晓颇为无奈地翻了一个白眼。 陈文馨这才住了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狡黠一笑,对张春晓说着:“那我就让孩子认你当干娘啊,让你来教导他如何?” “少来了,这件事还是亲娘做得来,”张春晓似乎更想要翻白眼了,“对了,历清子大概什么时候回来有个准消息吗?” “大概还有十天吧,基本上你那件礼服做完,他也就该回来了,”陈文馨想到这个撞一起的日子,不免有些觉得好笑地打趣道,“他说等他回来会先去清溪镇买些东西办点事情再回来,你说你们会不会有可能碰到一起啊?” 张春晓听到这个,冷冷笑了两声,不想再说什么。 有可能个锤子。 这个可能性还是不要有了,她才不想碰见这么一个人。 两个人聊过后,看时间不早,陈文馨便让家丁送张春晓回去了。然而京城发生的那些事情,任何人都浑然不知,只当是仍旧太平如常。 时间倒回二月的时候,那时候历清子和陈文杰同时从陈家到了京城。两人在京城找了一间客栈住下,等到会试的那天,一同去了贡院去参加会试。 当时的贡院聚集了全国各地来的青年才俊,大多都是学富五车之人,书袋几乎铺了一整条街。陈文杰和历清子骑着马过去,也是经历了重重困难才算是到了贡院门口。 然而两人刚到了贡院的时候,就引来了几乎所有人的目光还有窃窃私语。两个人也察觉到了,因此下马饮马都是一言不发。 江南陈家是有一些名气的,所以大家对于陈家大公子陈文杰是有所耳闻,有些人就是冲着想要一睹其风采 的目的来看这两个人的。现在来看,的确他不是浪得虚名,风度翩翩很是让人钦佩。 而对于历清子来说,那名声就不是很好了,别人看他抱的目的也就不单纯了。如果说所有人对于陈文杰来说,所有人都是看好的,那对于历清子来说,所有人都是看好戏的。历清子可是陈文杰的妹婿,而且并不是出自那个大户人家的公子。这么一来,历清子究竟是怎么进的陈家,跟陈家有什么不可明说的关系,那就不言而喻了。 况且有小道消息称,历清子进陈家本来也就是个偶然的行为,似乎也是入赘进去的。听说他和陈家二小姐成婚之前,风评就很是不好,那么他在别人心里,自然也就是一个风评不好四处拈花惹草,靠着丈人家的名声给自己铺路的人了。 再加上他在乡试的确是依靠陈文杰才能入选的,因而在别人心里,历清子就成了一个没有什么才干、只会依仗丈人家权势来给自己谋一席之地的小人了。那别人看他的眼光,能好到哪里去? 历清子也感觉到了这些,因而一言不发,只是跟着陈文杰一起,耐心等待贡院开门的时间。 然而有人就是看不惯似的,不知道是无意还是有心,一颗小石子忽然砸中了历清子所骑的那匹马的肚子。 马受到了惊吓,忽然猛地嘶鸣了一声,周围的考生皆惊讶地望了过去,包括历清子。 历清子见自己的马受到了惊吓,立刻被吓得面色惨白。他还没来得及想出什么解决办法,那马就长嘶一声,扬起前蹄,挣脱拴着它的绳索,就立刻冲开人群往前面跑去。 众人都被吓了一跳,慌忙给这一匹受惊的马让道,生怕它撞到自己。那马横冲直撞地就往 前跑去,一路所有人都避之不及。 “愣着干啥赶紧追去啊!”陈文杰见历清子吓得瑟瑟发抖的样子,赶忙拍了他的头一下。历清子这才如梦方醒,赶忙骑上陈文杰那匹马追了过去。 陈文杰不放心他,于是紧随其后。渐渐地陈文杰跟历清子的距离相差甚远,历清子奋力追着那匹马,眼见它即将撞上迎面而来的一辆马车。 那马车轩敞华丽,一看就知是富贵人家的马车,在这道路上肯定是避不开了。却见那边的人也是慌乱,马车濒临失控的状态。 历清子加紧抽了马两下,飞奔过去拉住了那匹受惊的马的缰绳,那马被狠狠地勒住了头,长嘶一声,高高扬起马蹄,转过马头往后走了两步,才算是止住了步子。其余的人皆松了一口气,幸好只是一场虚惊,不然真的不敢想象。 “这是谁的马?怎么看马的?知道这车里坐的是谁吗?要是不小心撞了我们小姐,这可如何是好!你们全都没有好下场!”那马车随从的一个侍女从惊吓之中缓了过来,连忙开口训斥道,似乎仍旧惊魂未定。 “对不住,姑娘,”陈文杰气喘吁吁地从后面冲了过来,将历清子拉下马,对着马车一揖,诚恳说道,“是我们没有看好马,导致妹婿的马受惊,冲撞了小姐,还请小姐见谅。” “下次记得看紧一点,幸亏这回我们小姐没有什么大碍,不然你们一个个都吃不了兜着走!”那侍女翻了一个白眼,指着两个人高声说道。 “是是是,没有下次了,一定记得。”陈文杰忙陪着笑脸说道,顺便拍了一下历清子的头,让他跟着道歉。 然而历清子却无动于衷似的,呆愣愣地看着马车。马车的车帘虽然是放 下的,但他仿若能看见里面是什么一样,出了神地望着。 直到陈文杰拍他,他才如梦方醒一般,对着那马车朗声说道:“是在下冒失,还望小姐见谅。” 那车里的小姐似乎跟自己的侍女说了什么,侍女听后恭恭敬敬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过来对两个人没好气地说道:“行了行了,看在你们也是无心,我们小姐就放过你们了。看你们应该是这一届的考生,赶紧回去赶考吧,别误了时辰。” “是是是,多谢小姐了。”陈文杰忙陪着笑脸道,一边拽着呆若木鸡的历清子鞠了一躬,然后拽着他让他上马,两人急忙往贡院门口赶去。 “小姐,我们走吧。”那侍女看事情解决了,于是对车里的小姐恭恭敬敬地说道。 却听那小姐不是这个想法,她沉吟一会儿,对那侍女说道:“月儿,去前面把地上的那个名帖给我拿过来。” “是。”虽然月儿弄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是还是遵命拿来了那个名帖。那小姐从车里掀开车帘,只一个缝,让月儿将名帖递了进来。 她在车里打开名帖,却见那上面用清秀的字迹写着“历清子”三个字。 历清子…… 她咂摸着这三个字,马车平稳地往前走着。然而她浑然不觉。她心里脑海里全部都是,刚才马受惊冲来的时候,马车即将失控,从那掀开的车帘里面,看见的他勇敢冲上来勒住缰绳的那一幕。 不得不承认,某种情绪在她的心头荡漾着。 “小姐,我们现在去哪儿?”外面月儿的声音清脆。 “回府吧,等父亲回来。还有,今天的事情,不要跟任何人说。”那小姐沉吟了一会儿,对月儿说道。她小心翼翼地藏好了那个名帖,心里有了点打算。 第一百二十三章 相府千金 “是。”月儿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唯命是从地答应了。 马车一路平稳地行驶到了丞相府门口。丞相府的小厮立马放下梯子,月儿打起门帘,将在车里的小姐扶了出来。 坐在车里的这位小姐,就是当朝丞相赫连长恭的小女儿,赫连氏若雪。据说赫连若雪出世之时,院内的海棠花一霎间全部盛开,海棠花若云海也如雪原一般,在丞相府内不失为一道亮丽的风景线。丞相当时大喜,认为这是吉兆,便给这个小女儿取名为若雪,并且一生下来就极为疼爱,当做掌上明珠。 当然,这颗掌上明珠后来也的确没有给自己的父亲丢脸。赫连若雪从小就生得粉团子一般,精致漂亮惹人怜爱,因此全家上下都很是宠这个小姐,甚至当时的皇帝——现在已经过世的先帝——都在见过她一面之后很是怜爱,亲自找人教导若雪小姐不说,还曾经开玩笑说想要让自己的儿子娶了赫连若雪为妻。 当然,后面的话只是玩笑说说而已,事情还没定下来的时候,皇帝就去世了,当朝皇帝即位。当时赫连若雪已经到了十岁,皇帝也没有当那件事是真的,因而根本没放在心上。只是更加器重赫连丞相而已,丞相也对皇帝是忠心耿耿。 而赫连若雪现如今长到了十五岁,已经是亭亭玉立倾国倾城,还未及笄,提亲的人就已经快要将门槛踩破。不过这若雪小姐也是个有性格的人,任何来提亲的人都没有入了她的眼。某种程度上,和陈文馨有些相像,不过只是比陈文馨的家世更加显赫而已。 回到府中,赫连若雪首先是将名帖小心翼翼地藏在了枕头底下。她坐在窗前,看着刚刚盛开了的海棠花。因为她出生时和海 棠的缘分,让家里人都相信她于海棠是有不解之缘,于是在她的院子里面栽了三棵海棠树。等到春日海棠花开,满园都是花的海洋,的确是一道风景线。若雪小姐同时也是很喜欢海棠,自己便是悉心照料。 那天历清子跟他那匹受惊的马一样,别人可能只是看他出丑,但是对于赫连若雪来说,那就是冒冒失失闯进了她心里出不来的一个人。她忽然急切地盼望父亲回来,因为这一届,乃是丞相本人亲自当主考官。 而贡院那边,历清子和陈文杰也刚好赶上了参加考试,很顺利地进了考场。 “你刚才是掉了什么东西吗?在那个小姐的马车前面?”两人分别的时候,陈文杰忽然开口问道,有些警觉地看着他。 “没有,大舅哥,你在说什么呢?”历清子忽然有一瞬间的心虚,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很快又反应了过来,面不改色地对陈文杰说道。 “你最好不要动什么歪脑筋,你别忘了你现在已经和馨儿成婚了,你任何举动都有可能给馨儿带来伤害。”陈文杰看着他的眼睛,语气淡然但是让人听了很是生畏。 历清子当然知道,陈文馨是陈文杰的死穴之一,他绝对不可能容忍任何人伤害自己的妹妹。 “大舅哥,这个我明白,我也绝对不会伤害馨儿的。马上就开始考试了,咱们还是赶紧进去吧。”历清子转念一想,急忙岔开了话题说道。 说着,历清子就赶紧进了自己的考号。陈文杰仍旧有些怀疑,他似乎真的感觉历清子丢了什么东西在马车前面,只是真的没有证据。时间已经等不及,陈文杰只好先进了考号。 而进了考号的历清子却是吓出了一身冷汗,连忙大口呼吸以调整自己 的情绪。他心里一遍遍地在惊呼为什么陈文杰的眼睛那么尖,竟然能看出他做了些什么事情。 他的确是留了什么东西在马车前面,就是自己的名帖,而且不可谓不是故意的。 能进会试已经是了不得,说不准还能进殿试,金榜题名一举成名天下知,那么他的命运就可以改写。本来因为张春晓让自己蒙上了一层阴影,好不容易拜托还被田美美缠着阴魂不散,而和陈文馨的结合并没有给他意想之中的那些好处。反而让自己老丈人全家看不起,全村甚至到了京城都有人看不起,整天在别人脸色下过活。 试问谁想要这样的境遇? 他自然想着要摆脱这样的境遇,摆脱这个陈家。但是现在他几乎一切都是陈家的,若是离开了陈家那他也就相当于失去了一切。他在达到自己目的之前,肯定不会离开陈家。 至于陈文馨,他当初也只是看中了她的背景,而不是对她真的有感情。然而就是陈文馨,那么容易就对他情根深种,据说还有了孩子。历清子实在是高兴不起来,这个孩子能让他在陈家扎下根来,但也同时让他很难摆脱陈家。 他在苦恼的时候,看见了那个车内的小姐,便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那小姐生得雪肤花貌,身上的衣服和头上的首饰,再加上腰间的璎珞都是极为名贵的东西。虽然他不知道那小姐的身世究竟是什么,但是一看便知那小姐肯定是达官显贵人家的千金。 他自然将陈文馨抛在脑后,一心只想要让那个小姐注意到自己。那个名帖也是他故意留下来的,他相信,那小姐肯定会收下。 日后,仍旧有机会。 历清子笑了笑,打开试卷开始作答。 考试持续了三天三夜, 等到考完,所有考生回到自己的住处等着消息的同时,丞相还有一帮国子监翰林院里面的大臣们便开始阅卷。所有的考生的卷子都用纸遮住了姓名,还被人誊抄才送到了大臣们面前。他们一一阅过,经过众人商议,觉得上乘的人才会被挑出来,千挑万选才会选出十分之一来参加殿试。 折腾了将近半个月,进入殿试的人定了下来,第一名便是陈文杰,历清子也在其中。当然,这也是几家欢喜几十家愁的事情,很多考生见自己已经无缘此次考试,就陆续离开了京城,有些有关系的则留在京城,当个公职人员也是绰绰有余。 而陈文杰和历清子在这一刻被推向了风口浪尖。所有人在钦佩这两个人的才华的时候,对他们之间的关系更加津津乐道了。所有人都知道了历清子是陈文杰的妹婿,于是更加看好这两个出自一个家族的人,甚至已经有赌场开始立注,赌两个人谁会是这一届的新科状元。 “父亲,”翌日,赫连若雪在趁着给父亲请安的时候,忐忑地提了这一届的考生,“这一届的考生情况如何呀?” “里面有不少佼佼者,挑选的确是费了很大一番功夫,”丞相向来宠爱这个小女儿,对她只要不是特别过分的问题,都是知无不言。他忽然反应过来什么,饶有兴味地对自己女儿说道,“怎么?若雪莫非是看上了哪家的公子了?” “没有……父亲您说什么呢!”赫连若雪一听父亲将自己的心事戳了出来,立刻被羞红了脸颊,她挣扎半天,才扭扭捏捏地问父亲道,“就是……其中是不是有一个考生叫……历清子的?” “历清子啊,为父记得,那是个很有才华的年轻人,”赫连丞 相一听,连忙说道,这话让赫连若雪欣喜不已,似乎是感叹自己没有看错人一样,“他虽然是第三,但为父觉得,他有希望成为状元。” “真的?那太好了。”赫连若雪欣喜不已。 丞相自然看出来了自己女儿的心思,有些欣慰地故意开玩笑道:“哟,我们若雪总算是有看得上的人了。” “哪里?父亲别老开我玩笑。”赫连若雪的脸颊更加通红,连忙否认道。 “哦?那既然这样的话,”赫连丞相的音调故意转得让她摸不着头脑,最后貌似不经意地说道,“那为父就跟皇帝说,不让他当状元得了。” “别!父亲,我承认还不行吗!”赫连若雪急忙阻止,扭捏了半天,在父亲询问的目光下才吞吞吐吐地说道,“他……毕竟救了我一命。” 听到答案,赫连丞相总算是满意地笑出声来,对自己女儿满是爱怜地说道:“好了,你呢,就不用担心了,为父会多多注意他的。还有,马上皇帝想设宴招待这些入了殿试的公子,也算是对他们做一个提前考核,我到时候会多注意,让皇帝多问他几句。” “谢谢父亲!”赫连若雪自然很是兴奋地说道。 在听到了父亲的肯定回答后,赫连若雪便急急忙忙地回到了房间,赶忙叫来自己的侍女月儿,对她说道:“去准备一套丫鬟的衣服,越像越好。” “小姐,您这是要做什么?”月儿被自家主子的这个命令给搞的一头雾水,她看着赫连若雪,脸上仍旧是狐疑。 “你不用管,快去准备就是了,对了,这件事情,可千万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父亲!”赫连若雪说着,更加郑重地交代了一番。 月儿答应了下来,有些懵懵懂懂地去准备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九州台 不多久,月儿就准备了一套丫鬟装束给了赫连若雪,赫连若雪十分惊喜一般赶紧接过来,立刻就装扮上。镜子里面的她俨然一个俏皮的小丫鬟,若不是熟识的,真的认不出来她就是曾经那个大小姐。 “小姐,您好端端的弄成这样是作甚?”月儿看着眼前的赫连若雪,有些不可置信地对她说道。 “我父亲不是说,圣上要设宴招待诸位进了殿试的考生嘛。”赫连若雪说着,满意地看着镜子里那个丫鬟装束的自己。 “小姐……您是说,您想要潜入宴会?!”月儿跟了自己家小姐那么久,小姐想的是什么她自然能明白,她略一思索就知道自家小姐的用意,看着赫连若雪赞赏似的点了点头,她大惊失色,忙对她说道,“小姐,这不太妥当吧?若是被发现了,那相爷可是会怪罪的!” 相爷宠爱这个小姐,到时候肯定不会重罚自己的女儿,而怪罪下来的只能是奴仆了,比如,月儿她自己。虽然这个时候应该为小姐着想,但是为小姐着想,也就是为自己着想对不对? “没事的,我们小心一点,混进去,是肯定不会被发现的,”赫连若雪保证道,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皇上设宴应该是在九州台,我们到时候潜进去就好了。” “可是,小姐,九州台的侍女应该穿着不会跟我们一样,到时候一下子就认出来了,相爷又肯定不会带着我们过去的。”月儿无奈地说出了事实,她们的确是做不到潜入九州台。 听到这话,赫连若雪才猛然想起来现实操作的难度,一下子便有那么些垂头丧气起来。她看着月儿,月儿也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说着就要帮自家小姐更衣:“所以,小姐, 您就先别想这些了,月儿知道您打算做什么,到时候相爷肯定会帮您留意着的。您就放宽心吧。” 赫连若雪不是滋味地换上了自己平时的装束,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灵光一现,抓着月儿的手,声音都有些变了调:“月儿,我有办法了!” 三天后。 皇帝在九州台设宴,款待那些进了殿试的青年才俊,当然,包括历清子和陈文杰。 两人听说后,都有些受宠若惊似的。两人都明白,这个其实就算是皇帝和自己的第一次交涉,若是能给皇帝和那些达官显贵留下好印象,那结果是不用说的。 所以两个人都加紧准备,陈文杰一连几天都没有出门。而历清子似乎从这里面读出了另一层的意思。 他看出这场宴会是丞相举办的。他打听过,平日里喜爱出门并且名气比较大的达官显贵家的小姐,也就只有丞相家小姐赫连若雪了。 只是陈文杰也在,他不可能那么明目张胆地讨好丞相爷,但是只要能给他留一个好印象,就算不能把她列为女婿人选,列为状元人选还是绰绰有余的。 就算是这次没有留下什么印象,那不是,还有那张名帖吗? 很快,到了去九州台赴宴的那一天。两人都早早地从客栈出发,骑马去了九州台。 九州台乃是皇帝举行重大宴会的地点,一般国宴或者是每年的探花宴才会在这里举行。因而九州台常年都有人把守,常人很难进去。而对于常人来说,能一睹九州台外围的角楼都算是稀罕,里面的高大轩敞对于常人来说根本就是望尘莫及。 这次宴请这些入了殿试的考生,足以见皇帝对这些人的重视。 九州台早就已经有许多人在准备宴 会事宜,洒扫布置全都热火朝天,门外也渐渐有了皇家侍卫和兵力把守,以免闲散人等进来。 两个小丫鬟得了命令,刚刚要拿着东西送到宴会场地的时候,在转角一个角落就被人用一块帕子捂住了口鼻。 两个人惊恐不已,忙死命挣扎,但是很快还是抵御不住麻药的作用,晕了过去。赫连若雪和月儿从两人身后绕了出来,把这两个人拖到了一处假山后面。 “小姐,我们这样不太好吧?”月儿看着已经昏迷了的两个人,有些担忧地说道。 “有何不可?不然我们如何才能混的进去?记得进去以后低着头,不要多说或者多看什么,不然被认出来那可就糟了!”赫连若雪说着,就开始扒其中一个小丫鬟的衣服。 “小姐,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这真的不太好。”月儿看自己家小姐已经下手,被吓了一跳,连忙阻止道,声音都有些哭腔了。 大庭广众之下扒人家衣服,的确是有些不太好不是? “不要罗嗦了,再罗嗦就来不及了!”赫连若雪催促道,神色已经有了一些不耐烦,“你要是不敢的话,你回去好了,我今天是肯定要进去的!” 说着,赫连若雪就急忙将自己的衣服和那个小丫鬟的对调,站起身就要走。 “小姐,月儿只是说说而已,您等等我啊,”月儿见状,也不敢自己回去,只好带着哭腔沮丧地说道,对那个昏迷了的丫鬟狠下心来,低头说道,“不好意思,这位姐姐,得罪了!” 月儿也赶紧换上了那丫头的衣服,跟在自家小姐后面,低着头亦步亦趋地走着。 两人到了九州台,将该送去的东西送到了九州台。管事嬷嬷有些不耐烦地接过东西,语气更是凶 狠:“怎么才送过来?一路上磨磨蹭蹭的,耽误了事儿拿你们试问!” 两个人不敢说话,也只好低下头来,默默忍受这些责难。 “行了行了,你们去忙你们的吧,这儿没你们的事儿了!”那嬷嬷似乎是看两个人不过眼,于是打发她们走了。赫连若雪和月儿都仿佛松了一口气一样,赶忙逃走了。 两人就守在九州台里面,等着夜色渐浓,那些考生陆陆续续来到,有人客气接待并且安排他们坐在位子上面。 远远地赫连若雪似乎也看到了许多达官显贵来到了宴会场地,不由得唏嘘这次可谓是鸿门宴了。这么多人,明显是想要看看新晋考生的水平,以及官员们来物色一个适合自己的爪牙罢了。官场里面哪一个不是老狐狸,到底还是这些从来都没有接触过官场的新人好控制。所以这个宴会对于各位新晋才子既是机遇,也同样是陷阱。 “他来了,来了,你看!”月儿正在四处环视九州台,却被自家小姐给狠狠地掐了一把,她还没来得及喊疼,就见自家小姐将自己的头扳了过去,指着刚进来的一个人说道。 “这个……”月儿定睛一看,却见是那日冲撞了自家小姐的那位公子,不由得惊叹道,“这个不是那日冲撞了小姐的那个人吗?他也进了殿试?” “什么呀!什么叫做冲撞?明明是救了我一命的恩人好吗?”赫连若雪不满地拍了月儿的后脑勺一下,随即嗔怪的道,“你可别乱说话!” 月儿揉揉发痛的后脑勺,真的弄不明白自家小姐究竟是怎么想的。 “果然是一表人才啊。”赫连若雪看着历清子那远远的显得很小的身影,言语里面满是欣赏。 然而月儿却不明白自 家小姐为什么对这么一个人如此心心念念的,依她看,还是他身边的那个公子更加好一点。其实不过是救了一命而已,难不成所有人都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如此念念不忘吗? “那边那两个!在看什么呢!就你们闲着什么都不干,快来干活!”赫连若雪正看得入迷,却听得后面一声断喝,将两个人都吓了一跳。赫连若雪本来想要发火,但是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份,还是忍气吞声地去跟月儿干活了。 “看什么呢?”陈文杰见历清子出神地望着楼上的某个地方,不免疑惑地开口询问道。 “啊?”历清子如梦方醒,他看着楼上某个角落,总觉得那儿有什么他觉得很熟悉的事情发生了,“没什么。” 陈文杰疑惑不已,顺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却除了亭台楼阁没有看见任何其余的东西。他有些莫名其妙地瞟了历清子一眼,随即转身进了九州台,按照侍从的安排落了座。 历清子也赶忙跟了过去,坐在了陈文杰旁边的位子上面。 “你们一会儿把这个东西拿给各位公子。”一边,管事嬷嬷对着那些小丫鬟们说道,指着旁边案上的那一碟一碟鲜花饼等各色糕点对所有人说道。 “是。”赫连若雪跟着那些小丫鬟低头说道,心里似乎有了些主意。 她跟月儿各自端了一碟糕点,往九州台走去。她忽然有了主意,将自己名帖上面的姓名撕了下来,掰开一块鲜花饼塞了进去,将它合上藏在了最底下。她瞅见还没有人给历清子送糕点,就忙冲了上去。 “公子,这是给您准备的点心,请先尝一尝。”她趁着还没人给他端糕点,赶忙上去,低声将自己手里的糕点放在了历清子面前的案上。 第一百二十五章 解围 “谢谢……”历清子最后那个“谢”字还没有完全说出来,却忽然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眼前这个忽然抬头,对他嫣然一笑的那个姑娘,明明就是那天自己救下的那个富家小姐。 她怎么会在这里? 赫连若雪对他轻轻笑了笑,就赶忙离开了,留下历清子一个人在原地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按理来说是不能出现在这里的,而且她一个身份尊贵的小姐,怎么可能打扮成这样来到这里?历清子忽然明白了什么,心里有些异样的感觉在荡漾着。 她是为了自己而故意打扮成这样潜进来的吗? 历清子忽然心情大好,拿起一块鲜花饼就开始细细品味了起来。正当他想要赞赏一下宫里面的鲜花饼果然比外面卖的做得好的时候,他看见了最底下的鲜花饼似乎是被掰开了。 宫里面的东西是绝对不可能做成这样端上来的,那么一定是送的人有意为之了。历清子趁着别人不注意的时候,赶忙将那鲜花饼拿了出来,果然,在馅料之中她看见了一个藏在里面的小纸条的一角。他赶忙将小纸条拿了出来。在桌案底下悄悄地将它展开。 那小纸条上用清秀的字样写着:“赫连若雪”四个字。 他记得,当朝丞相就是姓赫连。 而他想的果然没错,那个小姐,估计就是赫连丞相最小的女儿,赫连若雪了。 他忽然喜不自胜,看来那个人,对自己也果然是有那么一点想法,否则不会如此明目张胆地混进来,还胆敢暗自传送这种东西。 当然,他面上不能表现出来,只是仍旧是神色如常地在吃着那一碟鲜花饼。 很快,该来的人基本上都过来了,就差丞相和皇帝了。不久,门外的宦官尖着嗓子通传, 皇帝和丞相到来。 所有人皆俯首叩头山呼万岁,没有命令皆不敢抬头。历清子悄悄抬眼看了一下,只是局促一眼,两个人都居高临下一般,根本看不清那面容。 只一眼,就能看到两个人的确都是气度不凡,威严无可替代的人。 之后无非是客套一番,然后宴会开始。毕竟是国宴,没有那么热闹,所有人虽说也推杯换盏看起来和乐,但实际上还是忌惮着一些,不敢放肆。很多没有见过世面的考生看到这个情况就有些吓怕了,就算是再可口的佳肴也有些食之无味。 于是在皇帝和各位大臣面前,有些人就已经被淘汰,即使参加接下来的殿试,也是机会不大了。 好在陈文杰也不是没有经历过类似的场面,应答还算是如流,很是落落大方,给所有人几乎都留下了个很好的印象。 “果然,这个陈公子十分优秀的。”在一旁偷偷观摩的赫连若雪和月儿在看了里面的情况之后,月儿诚心的钦佩这个姓陈名叫陈文杰的考生来。 当然,这个就招来赫连若雪的不满了。她拍了月儿的后脑勺一下,有些愤愤不平地说道:“你看着什么呢!明明历公子也很好的!” 月儿揉了揉被拍疼了的后脑勺,看着那个明显有些局促的历清子,心里有些不满地嘀咕什么,但是不敢再明目张胆地说出来了。 两人就在楼上偷偷观望着底下发生的一切,先是皇帝举杯跟所有的考生说了些“荣幸看到各位才俊。”、“恭喜高中。”、“希望各位都金榜题名。”的什么客套话。然后是丞相也跟着说了些客套的话语。其实整场宴会也是十分无聊。楼上的月儿好几次打了呵欠,想要离开这个地方。 然而赫连 若雪却依旧是兴致勃勃,趴在楼上时刻关注底下的一举一动,目光时刻落在历清子的身上,他几乎每个动作都落在了她的眼里面。历清子明显有些拘束,并不如陈文杰放得开,实际上这种场合基本上把所有人都唬了一跳,陈文杰心里也很是没底,但是能维持着面上的坦然和从容。 赫连若雪也发现了,心里暗自为历清子捏着一把汗。 “鄙人有幸拜读了历公子的文章,觉得历公子实在是难得的人才。”正当两个人都在为历清子的境遇而发怵的时候,忽然有人指名道姓说了历清子。 看见那个发话的人,赫连若雪不由得倒吸一口气,那个人,正是父亲的至交,也是朝廷中出了名的铁面孔,几乎不苟言笑,对人对己都很苛刻。但是被他赏识,也的确证明历清子是真的有两把刷子的。 “大人言重了。”历清子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得自谦道,这个时候自谦是肯定没错的。 “只是鄙人不才,想请问一下历公子是如何有了这般见解,平日里,都是怎么看待这些事情的?”那人继续发问,其实不难回答,只要历清子将自己文章的思路熟络一遍,然后回答出来就好。 只是历清子不知是怎么回事,支支吾吾脸憋得通红,半句话都答不上来。似乎是紧张,也似乎是因为别的原因,他竟然说不上来什么。 “历公子不必惊慌,只要像平常聊天一般就好。”那人似乎可看出来历清子有些紧张,于是难得温和地对历清子说道。 只是历清子仍旧答不上来个话,这倒是让人有了些疑惑。有些人窃窃私语,就等着看那人的笑话。 “说不出来,不会是这不是他写的吧?”旁边有人忽然悄声说 道。这下可是有些闹大了,就连帝王脸上都有了些疑惑的样子。 考场上舞弊那可是大罪,竟然舞弊到了殿试了,这不仅让皇帝没有脸面,也让那些监考和阅卷的官员很没有脸面。然而历清子这般答不出来,更是加重了怀疑。 就算是真的紧张或者是真的忘了,也不至于到现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吧?看他脸涨得通红的样子,似乎真的像是根本不知道自己写了什么一样。 “你快点说话啊!不然别人就怀疑你舞弊了!”就连陈文杰也急了,赶紧拽着历清子的衣服悄声对他说道。 其实还真的被人说对了,他这篇文章的确是舞弊,但也的确只有这篇文章舞弊了。他夹带进了考号的几篇文章里面,只有这一篇符合题目,他也便照着抄了上去。其实他本来是用不上的,可是看时间快到了,也只好作此下策。 他原原本本是将那几篇文章所有的内容都记下来的,但是等考后他就将那些都毁掉了。再加上今天紧张,真的一下子什么都想不起来,于是什么也都说不出来了。 “那个公子看样子很紧张啊,似乎该遇到麻烦了。”当然,这些也都被楼上的赫连若雪给看见了。赫连若雪同样也替他心急如焚。听了月儿如此说,她更是急得团团转,想要给他解围。 “这可如何是好……”赫连若雪急中生智,急忙跑下了楼,拦住要上酒的小丫鬟,就将她手里的酒壶给抢了过来。 “小姐,小姐!”月儿这下更着急了,如果赫连若雪直接上去,那就很有可能被认出来,到时候两个人都要吃不了兜着走了。毕竟这些人全都是跟丞相共事的,怎么不知道赫连若雪的存在? 赫连若雪低着头,装作一 个侍女上去,来到了发问历清子的那个官员身边给他添酒,当然,也故意手抖,将温热的酒浇了他满手满身。 那人立刻站起身来,刚想要斥责那个丫鬟,却定睛一看,赫连若雪的脸对着自己谄媚地笑了一下。他惊愕不已,指着赫连若雪,不知道是该说出来还是不该说出来。 “爱卿出什么事儿了?”此时九州台上所有人几乎都被他们所吸引,座上的皇帝不免关切问道。 赫连若雪急忙跟他摆了摆手,让他不要说出来。那官员只好将口中的话咽了回去,对皇帝说道:“无妨,圣上,只是刚才臣不小心将酒杯打翻了,弄湿了衣服。还请圣上准许臣下去整理。” “去吧。”皇帝很好脾气地让他先离席了。那官员冲着座上皇帝一揖,就赶忙揪着赫连若雪的后领让她跟着自己走了。 “安伯伯……”两人走到一个偏僻的地方,月儿气喘吁吁地跟了上来。赫连若雪看着脸色一点也不好看的那个官员,有些心虚地说道。 “你这是做什么!”那官员不知道是什么心情,忍住怒火对她说道,“若雪,今天你不该来的!你为什么要混进来!” “安伯伯,我知道您也是向着我的,您就当没看见我在这儿好不好?千万不要告诉我父亲。”赫连若雪急忙恳求道,她相信若是告诉了他真相,那么下一秒自己就会被自己的父亲拎回丞相府。 “晚了,为父已经知道了。”那官员刚想劝说几句,却听得身后一个威严声音慢慢传了过来。那官员转过身跟丞相行礼,而赫连若雪则呆愣愣地看着自己的父亲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父亲……”赫连若雪也只好低下头,对着自己父亲微微行了一个万福。 第一百二十六章 无缘一甲 “老安啊,今天真的是让你看笑话了,你快去收拾一下,赶紧回去吧。”丞相对那官员温和说道。那官员也微微颔首,看了赫连若雪一眼,就转身走了。 剩下父女还有月儿一个仆人在原地,气氛很是诡异。赫连若雪想要说什么,但都被父亲的气场震慑得什么都说不出来。 “父亲……”赫连若雪有些忐忑地开口说道。 “若雪,看来真是为父平日里太骄纵你了,”丞相叹了一口气,对自己的爱女无可奈何地说着,“今日你竟然这么胆大妄为,还好没有被圣上发现,不然你今日可真的是要闯出大祸了!” “还有你,”丞相转而面对月儿,眉眼中多了几分冷冽,“不好好看着小姐,竟然来这儿陪她胡闹!成何体统。” “父亲,这和月儿没有关系,是女儿偏要来的。”赫连若雪低着头,对面前的父亲解释道。 丞相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自然知道自己的女儿是因为什么才过来的,然而就是这个原因,让他实在是没有办法去接受:“我知道你是为什么来的,可是你晓得那历清子是什么身世,有没有家世,就对他一见倾心,这不是耽误你吗?” 听自己父亲这么一说,赫连若雪忽然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她的心里,有个什么答案正在响亮地提醒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摇了摇头:“不会吧?父亲,您在骗我吗?” “为父什么时候骗过你?”丞相重重地叹息一声,对她解释道,“若雪,那个历清子已经成家了,就是那个陈文杰的妹婿,陈家的上门女婿,而且据说陈家小姐已经怀孕了。你难道想要嫁给他做妾,或者与那个陈家小姐共侍一夫?况且人家已经怀孕了,你就算是嫁过去 有什么好处呢?” 这个消息让赫连若雪陷入了绝望。她从来都没有想到过会是这样一种可能性,然而就是这种她想都没有想到过的可能性,真真切切地在她身上发生了。 她从小娇生惯养,自然不屑于当这种破坏别人家庭的人,但是更是不可能忍受做别人妾室或者和任何人共侍一夫。因而她从小就拒绝了进入皇家这一条路,也向来是眼高于顶。结果她刚对一个人起了心思,就被告知这个人已经有了妻子和孩子。 对于她来说,自然是难以接受的。 “为父知道你现在还接受不了,但是这就是事实,你没有办法改变。行了,那个历清子估计现在也已经解围了,你替他做的那些,他应该也记住了。但是从今以后,不要再提他的事情了。好了,你赶紧回去吧。”说着,丞相就想要回到宴会上面去。他已经安排了人接应赫连若雪,她能顺利出了九州台。 “父亲究竟怎么样才能让女儿嫁给他?”忽然,赫连若雪开口说道,声音冷淡,把月儿吓了一跳,就连丞相都有些惊慌。 丞相转过头来,吃惊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却觉得女儿眼中的神采已然变得陌生,好像一副改头换面了一般的样子,仿若已经不是之前的那个赫连若雪。同样,月儿也感觉到了这种改变,似乎为小姐很是担心。 她不明白,为什么只是那一面,就能让她如此倾心了。 “你这是在逼父亲就范?”丞相的声音也冷了不少。 “女儿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想问父亲,怎么样才能让女儿嫁给他。”赫连若雪的声音依旧那般冷淡陌生。 “那么,他除非得了状元。”丞相略略思索,对自己女儿说道。 谁想自己女儿却重重点了 点头,对着自己的父亲郑重一拜,说道:“好的,女儿记住了今天的话,还希望父亲不要食言。” 丞相默不作声地离开了。那边月儿看着自家小姐坚定的样子,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若雪小姐,相爷刚刚命令奴婢送您回去。”转身,却看见是今天使唤了两人一天的管事嬷嬷在后面等着两人。那管事嬷嬷的脸上似乎有些后悔和后怕的神色,对两个人可谓是敬畏十分。 赫连若雪默不作声,跟她一块去更衣,回到了丞相府。 她心里记住了自己父亲对自己的承诺,只要历清子能得了状元,就能嫁给他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种本身自己会十分唾弃的决定,但是她就是做了,而且义无反顾,无怨无悔。 在她现在的眼里,自己若是不能嫁给他,那才是今生最大的遗憾。 然而她千算万算就是算漏了一条,虽然殿试皇帝是主考官,但是皇帝对那些考生的印象来源,可都是之前的主考官的禀报,就比如,她父亲赫连丞相。 赫连丞相看自己女儿这般执迷不悟,自然是不愿意让自己女儿嫁给一个已经成婚的人,铸成大错的。他自然开始筹谋,首先就是去查证历清子那篇文章到底是不是他写的。 他并不打算揭穿,不然的话百姓要质疑,皇帝要降罪,自己也不会好过。但是他会让皇帝给亲自指出来他的不足之处,让他无缘一甲。 再加上今天他自己的表现就不是很好,如果再加上了他给皇帝吹的风,那历清子更没有可能得一甲了。 “爱卿觉得,这一届的考生里面,哪些算是不错的?”果然在丞相召集亲信议事的时候,提到了这一件事。 而赫连丞相也说转变就转变,直接对 皇帝说道:“臣以为,这一届中数陈文杰最出色,那历清子在会试中的表现,还有待考证,不过他想必也是才气过人,圣上一问便知。” 这么一说,皇帝自然也开始对这个历清子起了疑心。于是他问过会试的题目之后,在殿试重新问了一遍历清子。果然,这一次历清子答得并不是很合他的心意,于是在皇帝的心里,历清子基本上无缘一甲了。 但是陈文杰就是截然不同的待遇了。陈文杰对于皇帝的问话对答如流又建议新颖,很让皇帝满意。于是陈文杰当即就被敲定为状元,不仅在朝中有了官位,还赐了宅邸和金银珠宝。 等皇榜一出来,可谓是几家欢喜几家愁。陈文杰开始为了接下来的巡街和探花宴还有题名忙碌起来,等到这些过去,他就该正式准备成为一名朝廷命官。而历清子只够了个三甲,没有官职不说,直接落得回家重考的待遇。 赫连若雪可谓是日日盼着消息,然而消息来了,却差一点将她彻底打垮。她不敢相信,但是确认了好几遍的确是这样,便更是绝望了起来。 “所以,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丞相特意去看了自己的女儿,看她一副绝望的样子,有些心疼也有些庆幸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不过为父看那陈文杰是真的不错,他既然是新科状元,将来前途无量,不如……” 丞相的意图很明显了,陈文杰至今未娶,在多少官员心里,他已经是合适的女婿人选了。丞相正好借此机会想要断绝自己女儿的想法。 “不,女儿此生非他不嫁!”然而赫连若雪很坚决地否定了这个想法,就那一句话还算是激动一些,很快也便恢复了原来闷闷不乐的样子。 丞相重重地叹了 一口气,离开了女儿的院子。赫连若雪似乎无心再想其余的事情,只顾着一天伤春悲秋,宛若变了一个人一样。 “恭喜。”而历清子那边,也同样有些闷闷不乐地对自己大舅哥说了一句违心的恭喜。 “谢谢,你这几天打算怎么办?”陈文杰已经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搬去新的宅邸了。他听得出来也知道历清子并不是真心祝愿,但是本来得到状元的就是他,他也不在乎这些了。 “我在京城待几天,就回去了。”历清子望着窗外说道。 “行,那你别待太久,回去早点照顾馨儿,她肯定想你得紧。”陈文杰说着,将自己的东西搬了出去,跟他道别之后就离开了客栈。 于是历清子也只剩下了孤家寡人一个。他有些烦躁,不仅是因为丢掉的状元身份,还有陈文馨。 陈文杰算是连中三元得到赏识,而他到头来什么都没有,还要接着受到家里那个人的束缚。 他心里更加烦躁了起来。 尤其是心里那个叫赫连若雪的新闯入的女子更是让他心神不宁,明明放在眼前的机会,就这么偷偷给溜掉了。 其实若是自己当上状元,能得逞的几率也是很小。毕竟陈文杰时刻都在提防着他的一举一动,他很难做出对不起陈文馨的事情。他一想到这个就更加烦躁不堪,自己这一辈子,仿佛被这两兄妹给监视了一样,根本不可能动弹一分。 “对了,你记得看一下,我给你留的那个盒子。”陈文杰临走的时候跟他说的话提醒了他,但是他现在烦躁不堪,根本不想要去看那所谓他给自己留的东西。 他走出客栈,在街上四处游荡。京城的繁华自然是小镇比不上的,但是无论如何繁华,他也无心去观瞻。 第一百二十七章 等我回来 可是就像是命中注定两个人之间非要发生一点孽缘一样,失意的历清子无意之间转到了丞相府的门口,而正好看见了月儿随着赫连若雪从丞相府里面走了出来。 “历公子?”赫连若雪抢先看见了历清子,连忙丢下月儿就朝着他冲了过去。月儿有些莫名其妙,却看见了自家小姐直接跑到了那个历清子的面前。 这可是把她一下子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跑过去拽了拽小姐的衣袖,催促道:“小姐,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这儿不方便说话。” “我知道你想跟我说些什么。”历清子也有些惊讶自己竟然真的能再次见到赫连若雪,他急忙将赫连若雪拉到了拐角小巷子的角落里面,平定了一番自己的心绪之后,对她说道。 “我也没想到,我以为这一辈子都无缘再见到你了。”赫连若雪也同样又惊又喜地说着。月儿见没有办法分开两人,只好留意着四周有没有人注意到这里。 “我只问你一句话,你留那个名帖,是不是就是对我有了真心?”赫连若雪见旁边没人,急忙问道。她不求别的,只要是真心,那她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历清子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也重重地点了点头:“没错,是真心的,天地为证。” “我父亲本来说,若你中了状元,就答应让我嫁给你的。”听了这句话,赫连若雪便放下心来,两人对视无言,最后还是赫连若雪开口打破了沉默。 历清子眉头紧锁,他有理由相信,皇帝故意问他薄弱之处,还有丞相的这个承诺,是有意为之的。毕竟他有妻室的这件事情,在这里也没有办法瞒得过别人。 “我不在乎什么,只要能有个名分就好。”赫连若雪见他眉头紧锁 ,急忙对他说道,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甚至只要历清子一句话,她就可以立马跟着他走。 历清子却摇了摇头,对赫连若雪郑重地说道:“不,我一定会考取状元,然后光明正大地把你迎娶回去。” 同时,也解决了这两个兄妹的事情。 他知道自己和赫连若雪之间最大的障碍,除了那两兄妹,就是丞相了。如果自己能当上状元,那么丞相那一关,也就好过许多。 这番话似乎让赫连若雪很是惊讶,她看着眼前的男人,似乎在暗自庆幸,自己真的没有看错人一般。她郑重地点了点头,将这句话给记在心里。 历清子说完这句话,就赶忙离开了,他知道此地不宜久留,而他需要做的也都做完了,其余的只要慢慢筹划,总归是能成的。 翌日,他便离开京城往回走去。走之前,他想起了陈文杰跟他说的话,拿出了那个盒子,打开看了看。 里面是一沓厚厚的信件,全部都写着历清子亲启,似乎每一封都出自陈文馨的手。他知道这些信,只是寄来的时候,他都借口温书而没有看过。反正对于他来说,结局已定,他便拿起来一封一封地看了过去。 里面无非是一些聊寄相思的内容,虽然字字真心实意,但是一点都没有打动到历清子。历清子冷着脸看完了所有的信,将它们一股脑都扔进了火盆,燃烧殆尽。 他现在可谓是烦透了那两兄妹,巴不得早一点将他们抛在脑后。 当然,这些事情现在还不能做,他现在还依赖着陈家的名分,还不能就此放手陈家。因而他也写了一封措辞深情的信,差人寄了回去,以表安慰。他自己则坐上了回去的马车。 他启程这一天,正是田美美进入 张春晓的绣坊的第一天,众人开始在田美美的领导下,开始赶制那一件礼服。一众绣娘齐心协力,没有过几天那礼服就现了雏形,只消绣花和镶嵌珠宝,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这一切让红湘看在眼里,自然是嫉妒的。她好几次跟张春晓吹耳边风,想让自己加入进去,都被张春晓给回绝了。她又改了一种方法,对田美美大加诋毁,却都被张春晓给驳了回去。红湘气急败坏,自然更加怨恨起田美美来。田美美能感觉出来她的怨恨,却根本对她的怨恨不屑一顾,她知道,这回自己可不是没有底气的。 到了第十一天,绣坊的外面忽然站了一个小姑娘,那小姑娘形容若槁木一般,脸上满是泥土,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破烂烂,十分憔悴可怜。路过的人都纷纷表示同情,有些心软的则塞了干粮或者是铜钱给她。她也收,但是一直只是站在绣坊门口,一步都没有离开过。 “小姑娘,你是怎么了?”张春晓自然也察觉到了,于是走出绣坊,来到那个小姑娘的面前,声音温和,带着笑容,问那小姑娘道,“为什么不回家去,在这儿站着呢?” “我家里穷,爹娘都走了,家里被讨债的人占了,我没法回去。”那小姑娘怯生生地说着,样子的确是挺可怜见的。 这一番话让张春晓心软了下来,她想了想,从柜台掏出一张十两的银票,塞给小姑娘道:“那你先拿着这个,去吃点东西,买点衣服,自己好好生活吧。” 那小姑娘却摇摇头,伸出皮包骨头的手,将张春晓的手拉了过来,把银票又塞给了张春晓。迎着张春晓惊愕的目光,她抬起头,对张春晓坚定地说道:“我不要钱,也不要干粮。” “那你要什么?”张春晓觉得疑惑,开口说道。 “我想在你这儿做活,”那小姑娘坚定地说道,“我也会一点女红,想跟你们学艺,然后用自己的手养活自己。” 这样一个坚强又很自立的小姑娘自然让张春晓动容,她摸了摸小姑娘油腻的头发,对她满是怜爱地说道:“行,那你跟我来吧。” 说着,张春晓就握住了她骨瘦如柴的手,惊愕她的手竟然是这样瘦削。她领着小姑娘进了绣坊里面,弯下身子问她道:“小姑娘,跟姐姐说你叫什么?” “我没有名字,爹娘之前都只是喊我一句丫头,现在也没人喊过我丫头了。”小姑娘说着,声音愈发低沉了下,似乎陷入了丧失亲人的伤痛之中。 这样一番,更是让张春晓心疼,她想了想,对那小丫头说道:“那以后你就叫平儿好了,保你一生平平安安,可不可以?” 那小丫头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张春晓喜形于色,把她拉到了田美美和一众绣娘的面前,她走到田美美的身边,指着平儿对她说道:“以后,那个孩子就让你来带着,学点手艺,行吗?” 谁料想田美美却瞟了那孩子一眼,很是嫌弃地对张春晓说道:“你就那么相信那个孩子是真的无家可归来的?” “你什么意思啊?”张春晓感觉有些莫名其妙,更是有些气愤。 “没什么意思,就是怕你被人家给骗了呗。”田美美似乎对这个小女孩的到来有些戒备,并不相信这个小女孩似的。 “什么叫被骗了,她只是一个八岁的小女孩而已。”张春晓似乎没有想到田美美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似的,有些惊愕地说道。 “扮猪吃老虎的事情你会我也会,难道这世界上她 就不会了吗?你小心若是被同行给算计了,你哭都没地方。而且现在正是关键时候,如果你要是被算计了,可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田美美说着,就接着做自己的活儿去了,没有再理张春晓。 “这只是个孩子!”张春晓有些气不过,看着那孩子有些沮丧的样子,更加难受了。 但张春晓知道自己的道理在她这儿算是讲不通了,索性放弃掉她,去物色别的人去。 “老板娘,要不我来吧,”一旁一个绣娘有些看不下去,于是试着对张春晓说道,“我先教她,正好我也不是很忙,让她们先忙着做那套礼服,等忙完了再说。” “那感情好。”张春晓本来有些丧气的脸一下子开心起来,当即就给那个绣娘每月加了点月钱。她领着平儿去洗漱一番,又让她吃了一顿饱饭,等她吃完了,就在绣坊里面挑了一件好看又耐穿的衣裳给她换上。 “你以后就跟着这个姐姐学手艺,每天就住在这儿,等到你学会了,也就开始绣东西卖出去。你放心,肯定不会亏待你的。”张春晓将她领到那个绣娘面前,对平儿温声细气地说着。平儿也很听话地点了点头,表示答应下来。 “过来吧,平丫头,姐姐先从最一开始的教你。”那绣娘招呼了一下那个孩子,平儿就赶忙蹭了过去。 那个绣娘也的确是认真,这一天教了平儿很多,平儿也是个聪明好学的孩子,很快也掌握了那绣娘所说的技巧。 两人这边倒是进展得很是顺利,那边田美美所制作的那件礼服也马上就要完工。 历清子也快到了清溪镇。 陈文杰也完成了所有的任务,即将要成为一名朝廷命官。 一切似乎都在有条不紊且顺风顺水地进行着。 第一百二十八章 事到临头 田美美和几个绣娘抓紧时间,几乎用尽了所有能利用的空闲来制作这件礼服。在交工的前一天,几个人终于做完了这件礼服。看着那件大红色的礼服上面满是精美的纹样,宝石和珍珠衬得整件衣服熠熠生辉,几个人就赞叹不已,全都舒了一口气,仿佛为自己而感到自豪。 尤其是这一切的领导和核心,田美美。她看着这件衣服,就仿佛看见了自己重生的希望一样,心里充斥着甜美和自豪的感觉。 “这些天辛苦大家了,”张春晓看着完工的、跟图纸一模一样的礼服,欣慰而满意地对几个参与这件礼服制作的绣娘说道,“等到发下了酬劳,肯定少不了你们的。” 那些绣娘都兴奋不已,似乎眼中充满了期待一般。一切都是顺风顺水且顺理成章的,按理说,只要明天交了工,什么都可以顺利过去了。 直到要交衣服的前一天晚上,田美美进入库房最后一次检查的时候。她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连忙快马加鞭回到了村里,敲开了张春晓的门。 张春晓当时已经准备熄灯睡觉,忽然一阵快速而猛烈的敲门声让她烦躁不堪。她跑去看门,却见是田美美扶着门框气喘吁吁地看着她,连话都来不及说。 “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张春晓直觉感觉到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她只好耐下性子,让她把话说完。田美美喘了一会儿,才拉着她的手腕死命地往外拽。 “你快点跟我走,”田美美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礼服……礼服出事儿了。” 张春晓这些天心心念念的就是这件礼服,一直紧绷着一根弦,不希望它出事。一听这话,张春晓自然心急不已,赶忙随着田美美一起快马加鞭回 到清溪镇上。 库房的门是田美美离开的时候锁上的,就连备用钥匙都被田美美给拿走了,就是防止什么人趁着这个时间再对礼服造成什么毁坏。张春晓随着田美美来到库房,两人打开门,将门猛地推开。 却见那件礼服挂在那儿,但是袖子和下摆处都被剪开了长达一尺的口子,直接毁掉了上面的绣花还有一些镶嵌用的珠子。 张春晓站在那里,险些脚下一个趔趄站不稳,得是扶稳了门框才能站直起来。她没想到那么多人折腾了那么长时间,本来都已经完美地收工了。 结果还出了这么个状况,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其余的绣娘得到了消息,都陆陆续续地赶了过来。深夜,绣坊里面人头攒动,所有人都看见了那礼服上面致命的伤痕,全部怔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还有丝线或者是布料吗?”张春晓看着那礼服,有些有气无力地问田美美道。 “你都说过,这东西都是按量给的,都是刚刚好用完,边角料也都扔掉了,怎么可能还有一模一样的?”田美美有些抱怨的急切说道。 完了。 张春晓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看样子像是要断掉了。如果没有东西能补救,那明天可怎么办?她刚起来的事业,一下子又要赔一个倾家荡产血本无归了。 “那怎么办?”有个胆小的绣娘急切说道,“不如我们趁着晚上逃命吧。” 张春晓甩了那人一个凌厉的眼神,那绣娘立刻不敢言语了。紧要关头逃跑,不是张春晓的作风,她更是厌恶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 更让她没有办法逃走的是,她能意识到,自己根本逃不掉。对方能有这么大的手笔,一定是非富即贵的人家,那找她们 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她们能逃到哪里呢? “谁,到底是谁!”那个胆小的绣娘见逃跑不得,立马颤抖着声音朝着众人喊道,惊慌失措地指着所有人,有些失控一般大叫道,“是谁要害我们!是你?还是你!是你对不对!” 所有被她这种眼神看到的人都吓怕了,纷纷往后退表示自己没有做过这种事情,被她一通乱指所有人都慌乱起来,纷纷用怀疑的眼光看向周围的人。整个绣坊里面被恐慌的气氛给填满,每一个人都似乎对身边的人充满了怀疑,认为是某个人要把她们置于死地。 “都给我闭嘴!”张春晓被这闹哄哄的氛围吵得头疼,厉声呵斥她们道。一下子绣坊回归了死寂,每个人都被张春晓的语气给吓得不敢出声。 “你们就是这么一群乌合之众吗?在这么下去,我们全都玩完!一个个不想着解决问题,反而来添乱,平日里就是这么让你们做的吗?”张春晓凌厉的目光瞟过所有人,最后落在那个挑起事端的绣娘身上,幽深的眸子又凌厉了几分。 那个绣娘低头闭了嘴,不再说什么。 “现在还有几个时辰?三个半,对不对?”张春晓想了想,说道,“衣服不可能就这么交过去,所以,我们应该想办法补救一下,能补就补。这衣服上面没有缺口,只是缝上口子,是没问题的。” “可是用的丝线不一样啊,而且那样一个口子会很显眼,很难看的。”其中一个绣娘说道。 “而且绣花也被毁了。”田美美的语气出奇地冷静。 “那就用绣花补上,没有线的话,把绣坊最好的丝线拿过来,也能……”张春晓长叹一声,似乎也有些心虚似的,强撑着苦笑说道,“至 少也能看着像样一些。” 几个绣娘面面相觑,似乎也没有别的补救的方法了。 “那就先这样吧,能不能过了这一关,就看天命了。在这之前,还要拜托各位姐妹了,”田美美沉吟一会儿,也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道,“除此之外,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快点把针线拿过来,开工了。” 其余绣娘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去拿来绣线和绣花针,而其余的绣娘则看了看那绣花的毁坏程度,根据剪刀痕迹画好了补救的花样。 几个绣娘将绣坊里面能找来的所有灯都搬了过来,点上,一时间整个绣坊亮如白昼。就连平儿都从睡梦中惊醒,看到众人一副忙乱的样子,赶了过来:“春晓姐姐,我也跟着帮忙好不好?” “乖孩子,”张春晓一边帮忙挑亮了灯光,一边摸了摸平儿的头说道,“你还小,现在需要的是养足精神,这儿有姐姐们就可以了。” 平儿却摇了摇头:“我现在跟晴和姐姐学得也差不多了,我想试试看,也能帮了你们一个忙。” 张春晓看她执意,也便同意了让她帮忙一起赶工。平儿的手艺这几天突飞猛进,虽然不能掌控大局,但是细枝末节的她能帮忙完善一下,也算是帮了大忙。 几个人一起就着灯光补了三个时辰,总算是将这件衣服给补好了。虽然跟原来的图样相差许多,也能看出是补救的痕迹,但是看起来也很精美,反而更添了几分雍容华丽,很是美观。众人看着成果松了一口气,似乎对这种情况还比较满意的样子。 半个时辰后,崔忠华先到了绣坊,见每个人都面带愁云眼神憔悴,有些诧异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转身看张春晓,张春晓也是将手 撑在柜台上,低着眉眼不发一言,眼角满是憔悴的痕迹。他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张春晓,走上去关切地问道:“怎么了?昨天晚上赶工了吗?” “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张春晓指着那件挂起来的礼服,气若游丝一般说着。 崔忠华心生疑惑,忙跑过去看了看。那件礼服的确做得精美,灿若云霞,让人挪不开眼睛。他看了看,一开始似乎还很满意,但当看到衣袖和下摆的时候,却眉头紧锁,一副大事不好的样子。 “是不是不行?昨天晚上忽然有人把衣服给剪坏了,也不知道是谁,幸亏我们发现了,连夜补好了这件衣服。虽然跟图纸要求的有差别,但是我们只能这样,算是尽力了。”张春晓说着,有气无力,似乎放弃了什么一样,言语里满是绝望。 “做得是很不错,只是……”崔忠华眉头紧锁,想了想,将那礼服取下来,工工整整地叠好了以后,放在盒子里盖上盖子。他检查了一下,襦裙和采衣都没什么问题,于是将这三个盒子放在柜台上面,对她郑重其事地说着,语气平淡却尽力想要安慰她一样,“那个小姐要求实在很严,我不知道这么补救她会不会认同,所以,你们还是不要抱太大的期望,不过放心,我会帮你们的。” 张春晓已经没有什么反驳的余力了,她默默点了点头,将头埋在臂弯里面,不再说话。 “等会儿我把他们带过来,他们如果觉得没有问题的话,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崔忠华走之前对张春晓保证道,“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让你陷入麻烦的。如果事情顺利解决了,你要尽快把绣坊里面那个表里不一的人,揪出来。” 张春晓默默点了点头。 第一百二十九章 转机? 崔忠华出了绣坊的大门,不多一会儿,他就领着一群穿着短衣短褐,像是家丁的人走进了绣坊。 那些家丁将那些衣服都看了一遍,随即小心收起来,似乎很满意地对张春晓说道:“非常感谢您了,我们这就把衣服送去给小姐过目,如果小姐觉得可以的话,给贵店的酬劳将立刻差人送过来。” 张春晓强打起精神点了点头,崔忠华就带着那些家丁走出了绣坊的大门。张春晓送他们走后,则关上大门,脸色阴沉地对众人说道:“不要以为现在就高枕无忧了,那个小姐据说眼光很毒,也很严,你们还是不能抱太大的期望。” “到底是谁害我们现在成了这样?”里面仍旧有绣娘很是不解地问道,于是大家都窃窃私语,想着到底是谁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这个我自然会查,但是现在紧要关头,我们的难关还没有过去,这件事,先放着再说。”张春晓有些烦躁地揉了揉额角,如果这件事情没有解决,那她也没有心思去查那个害了所有人的到底是谁。 “说起来,你们难道真的没有怀疑过那个崔忠华到底是什么人,那个小姐到底是何方神圣吗?”田美美虽然是对所有人说的,但是目光却直直地落在张春晓的身上,仿佛是在拷问张春晓一样。 “他不是坏人,但是究竟是从哪儿来的,我也不知道。”张春晓捂着已经要炸裂的头,似乎并不想再纠结这件事了。 她不止一次怀疑过崔忠华的身份,也不止一次地想要弄明白这些人究竟是何方神圣。田美美想到的她也想得到,田美美怀疑的她也同样怀疑。这样一个能轻松解决所有黑白两道甚至是官场的问题,几乎该认识的商界官界的各种风 云人物都认识,这样一个人说是一个普通的村夫,就算是傻子也不会相信的。 包括这一次,能揽到这样的一个活儿,她绝对不相信这样一个人是一个普通的村夫。 “是不是坏人这个倒是不用担心,但是他的身份,我觉得值得考究。”田美美异常冷静地说着。 张春晓摇了摇头表示现在根本不想要纠结这一类的问题,她只知道,如果今天的事情不能顺利解决,那么这一帮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而那边,崔忠华随着所有人来到了冯员外的府内,冯员外的小女儿冯依依早就等在了门口,见他来了,连忙迎上来。 “臣女参见二殿下,”冯依依对着崔忠华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万福,崔忠华神色平静地受了这个礼,然后往旁边退了一步。冯依依看见了面前的那几个盒子,立刻喜形于色,“我的礼服做好了?” 崔忠华静默地点了点头,冯依依大喜过望,连忙拿着盒子想要往房间走去。而走了几步又想起来什么,赶紧回来对他说道:“辛苦二殿下了,还请二殿下先去坐坐,喝会儿茶,一会儿臣女再来招待二殿下。” 崔忠华知道她是要检查这些衣服,也就没有多说什么,随着丫鬟来到了正堂,喝茶等待。 而冯依依那厢则抱着礼服跑到了房间内,拉着早就已经等候在那里的一个气质很是清冷的女子来到桌前,将那盒子放在红木桌上,兴奋地说着:“流霜姐姐,我的及笄礼服送过来了。” 白流霜听罢,微微一笑,开口声音轻柔:“没想到,那么高的要求,竟然真的有人能做得出来。” “我也觉得很惊讶呢,”冯依依兴奋不已,将盒子打开,“我们来看看,他们究竟做成了什么样 子。” 采衣和襦裙都无可挑剔,两个人都除了赞赏的话,没有别的能说得出来,但是等两人将礼服挂起,展开来看的时候,却看出了些端倪。 “这是怎么回事?”冯依依指着下摆的一处绣花说道,“我记得,当时给她们的图样上面,好像没有这些啊。” 白流霜也同样皱起了眉头,因为她也看见了几处在原来的图样上面没有的绣花。冯依依靠近了些,扒着那个绣花仔细地看了看,果然看见底下有一处剪刀剪开的痕迹。 “估计是被人毁坏过,然后做了补救,”冯依依立马就看出了原委,有些无奈地长叹一声,“虽然补得挺好的,但是跟流霜姐姐你的原意不太一样,你会介意的吗?” 白流霜轻轻点了点头:“恐怕谁的作品被改了一处,都会觉得不好的吧?” 听到这个答案,冯依依叹息一声。其实她倒是没觉得这么补救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因为那补好了的反而看着美观华丽又不繁琐。只是这些图样都是白流霜自己画出来的,如果有了改动,恐怕对她是一种不尊重。因而她也不确定就这样子是不是好的。 “那我跟他们说,让他们赔好了,”冯依依听了,有些怨气地开口说道,“二殿下那么稳重的一个人,本来觉得他做事可能会更靠谱一些,没想到竟然也是这么不着四六。早就跟他说过找民间的做不成,他非要这样。” “你说什么?”听到“二殿下”这个词,白流霜忽然像是来了精神和兴致一样,赶忙抬起头来问道,“这衣服是二殿下找人做的?” “对啊,”冯依依并没有察觉出来白流霜神色的异样,接着开口说道,“二殿下跟我保证过说一定会帮忙的,而且他认 识很多人,我也就放心交给他了。怎么?有什么不妥的吗?” 一听是崔忠华找到的人,白流霜便转变了态度一般,沉吟一会儿,忽然开口说道:“其实,依依,我觉得这样子改动挺好的,你看这衣服不是更好看了吗?而且你穿上肯定……” 她咽了咽口水,最后还是点了点头,脸上难得地笑得灿烂了些:“肯定会更好看的,比原来的那样还好看。” “真的?”冯依依一听这话,眼神都亮了起来。白流霜肯定一般地点了点头。冯依依欣喜不已,连忙将衣服扯下来,对白流霜说道,“那我先去换一下,看看效果。” 白流霜点了点头,看着她喜滋滋地抱着衣服去试穿了,不一会儿,果然见冯依依穿着礼服,在白流霜的面前转了一圈。雍容华贵的礼服衬得她很是优雅大方又尽显高贵。白流霜很满意一般,点了点头:“好看。” “真的好看呀?”冯依依穿着这身衣服到了镜子前面,看了看镜子里面的自己,十分满意一般点头说道,“的确好看,还是流霜姐姐你的眼光和手艺好。” “手艺这边,还是要谢谢那些绣娘,她们能做出来,才是极好的。”白流霜微微一笑,语气也变得柔和了起来。 “对,没错,你看我把这事儿忘了,”冯依依连忙反应过来,叫来自己的贴身丫鬟,对她说道,“你快去账房要那支出来的五千两金子的酬劳,还有让他们挑一些丝线绸缎金银首饰什么的给那些绣娘做奖赏。差人给二殿下送过去,让他交给绣娘们。” 丫鬟诺诺应着下去了,白流霜似乎听出来了什么端倪,转而问冯依依道:“那现在,是不是二殿下在你们府上呢?” “对啊,二殿下现 在应该在正堂,我打算检查完就过去跟他说的。”冯依依话音刚落,就见白流霜赶忙推门走了出去,慌忙往员外府的正堂赶过去。 冯依依诧异万分,还是跟了上去。 她见那白流霜停在正堂外面,目光紧紧地黏在正堂里面的某个人身上。而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却是崔忠华站在那里,穿着粗布衣服,但是仍旧没法掩饰与生俱来的傲骨。他的身影映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上面,整个人的气质高贵而遥不可攀。 “忠华哥哥……”白流霜颤抖着从嘴里喊出这个亲昵的称呼,似乎带着某些不可置信的语气。 冯依依惊诧万分,她似乎想起来了,多少年前,似乎二殿下跟某个尚书家的大小姐有些不可说的往事。 而那正堂里面的人似乎也听到了这一声呼唤,转头望去,那个人的出现让他有些触动,又有些手足无措。曾经的一幕幕全部涌上脑海,在努力地跟现在眼前这个气质清冷的女子重合一般。 但是最后仍旧是徒劳,他眼中的光彩转瞬即逝,有的,只有漫无边际的冰冷。他转过身来,正对着白流霜,对着她冰冷而陌生地说了一句:“别来无恙,白大小姐。” “白……大小姐……”白流霜似不敢相信一般,颤抖着重复了一遍,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变得极为牵强。她笑了笑,转而对他摇了摇头说着,“无恙,可是这么长时间了,你竟然会这么来称呼我。” “不然?”崔忠华挑了挑眉头,微笑也是即为自然。 她想过很多种,可能再见会尴尬,会激动,会生气或者不知所措,唯独没有敢设想,最严重也是最有可能的一种,那就是形同陌路。 两个人现在,真的是犹如陌生人一般。 第一百三十章 表里不一 “忠华哥哥,你以前……”白流霜似乎不想要放弃似的,开口仍旧坚持着说道。 然而话音未落,就被崔忠华的一句话给打断了个彻底:“说以前的事情没有意义,现如今我尊称你一句白大小姐,那也希望你按照尊卑之分,称我一声二殿下,可否?” 白流霜的眼睛里是不可置信的神情,她似乎不敢相信,曾经对自己温言软语的翩翩公子,竟然现在对自己恶言相向,完全陌生人一般的语气。 她怔在原地,最后只能忍着心里的痛楚,对他点头说道:“是,二殿下。” “时候不早了,如果冯小姐今天没有空来的话,那我就改天再来登门拜访,”崔忠华说道,走出了大堂,在不经意擦过她肩膀的时候,转头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出门在外,别乱说话,我在这里的事情,我不想让其余的人知道。” 白流霜愣在原地,那声音仿佛梦魇一般将她锁了起来,仿佛扼住了她的咽喉一般让她无法开口说任何话,只在崔忠华离开之后,才颤抖着说了一个“是”字。 而在一旁的冯依依连忙离开了此地,对她来说,就像是窥见了什么大秘密一般的兴奋和恐慌。她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若是乱说还不一定会给自己惹来什么样的麻烦,因此她决定三缄其口,闭口不言。 白流霜只顾着黯然神伤,并没有发现周围多了或者是少了一个人,冯依依便趁着她还没发现的时候,找来管家商量:“你让人看着一点流霜姐姐,我怕她太难过,还有,让人去追上二殿下,把那些酬劳什么的让他带走就是了。” 管家应下去办了,于是,张春晓一行人在绣坊里面忐忑不安地等待了许久,终于见到崔忠 华带着一群人抬着丰厚的奖励来到了绣坊。 “这是给你的。”说着,崔忠华把一个装满了雪花银的袋子扔给了张春晓,张春晓接过,掂了掂分量,十分满意地将它收了起来。 “这里是五千两黄金,还有那位小姐奖赏大家的金银珠宝和时新缎子丝线,”崔忠华看着已经兴奋作一团的绣娘们,知道自己再说什么她们都听不进去了,于是只好作罢,转而面对张春晓道,“这些东西,你自己处置就好,不用管其余的事情。” “你放心,我这点事还做不成吗?”张春晓瞟了一眼围在那些箱子面前兴奋不已的绣娘们,脸上也不由自主浮现了一丝微笑,“对了,那个小姐没有介意是吗?” “没有,她说做得很好。”崔忠华淡淡地说着,语气头一次让人感觉飘忽不定,眼神也是飘忽躲闪让人摸不着一般。 张春晓看出了他的非同寻常,歪着头仔细地看着他的眼睛,仿佛想要捕捉住他的眼神一样。然而崔忠华仿佛看出了她的意图,转过头来,颇为不自在地问道:“看我做什么?” “你有点可疑,难不成是在那个小姐府上出了什么事儿?”张春晓歪着脑袋,沉吟一会儿,得出了这个结论。 “我有什么可疑的?我能出什么事儿?”崔忠华轻笑了一声,笑容里满是觉得她的说法的荒唐情绪,他摇了摇头,似乎在否认她和自己一般。 他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于是站起身来对张春晓说道:“既然事情都解决了,那你的绣坊里面的事情,你自己决断吧,是时候该清理门户了。” 张春晓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你放心。” 崔忠华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出了绣坊。而那 边,张春晓看着兴奋不已的众绣娘,无奈地扯了扯嘴角,拍拍手引起她们的注意:“好了,姐妹们,开心过去了,我来说说这些东西怎么分吧。” 张春晓沉吟一会儿,将丝线和布匹都整理好,对绣娘们说道:“这边这些锦缎布匹,参与制作礼服的可以随意挑两匹回去,没有参与制作礼服的,可以挑两捆丝线回去。这些金银珠宝则大家平分,我留着没有太大用处。” “至于那五千两黄金,”张春晓沉吟一会儿,开口说道,“除了田美美以外,所有参与制作礼服的可以拿走三十两黄金,没有参与的可以拿走二十两黄金,剩下的都锁进库房,用作绣坊将来所需。” 这样一说明,那些绣娘纷纷叫好,赶紧去挑自己喜欢的拿走了。而剩下的,张春晓整理了一下,让账房登记在册,就送去了库房。库房一下子充盈了许多,那冯小姐也的确是大方,即使那么多绣娘挑了很多回去,剩下的依然在半数以上。 “对了,你去拿五百两黄金回去。这是一开始跟你说好的酬劳,”在清点完后,张春晓对田美美说道,顺便对账房说着,“减去五百两黄金,是给田美美的酬劳。” 账房惊愕不已,但还是照着她说的那般做了。 “你真给我这么多啊?”田美美看着分给她的那一箱子黄金,有些惊讶的问道。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怎么可能食言?”张春晓说着,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她会怀疑一般,“再说了,如果不是你,我肯定是做不出来的,你带着大家做出来了,你就是最核心的人,就该拿最多的。你自己随意处置,我不管你。” “行吧,谢谢你。”田美美低头笑了笑,坦然接受 了那一箱黄金。 “对了,”张春晓仿佛又想起来什么似的,对账房说道,“从我的那一袋银子里面拿出一部分,帮忙给平丫头还债,省得他们整天的来我们这儿闹事。” 原来平儿自从来到绣坊学艺之后,那群人打听到了平儿的下落,便开始来到绣坊要求平儿还债,隔几天来一次,已经持续了好些天了。 张春晓自然看不惯这些人欺负一个八岁的小女孩,自然想要帮她一把。自己的那些钱绝对足够给她解决一时之需,那帮她一把也只是常理之中,她没什么要紧的。 只是田美美听见她做如此决定,皱了皱眉头,叫住张春晓道:“你真的觉得那个丫头家里能欠那么多钱?你小心是那个丫头联合外面的人一块讹你。” “啊?”张春晓有些疑惑,随即攒出一个笑容,对田美美回答道,“不会吧?平丫头才八岁,不会想着这些坏事情的吧?” “她才八岁,但是帮她想主意的人可以是十八岁二十八岁三十八岁,”田美美有些警惕地对张春晓说着,“就算那个丫头没有这个心思,那也可能是那些人看你有钱,故意讹你那么多。你要是给了,他们保不齐日后还会有千种万种的理由找你来要钱。” “这么邪门吗?”张春晓虽然嘴上不信,但是还是让账房先缓一缓,不要支出那一部分钱出来。 “说到平儿这个丫头,我倒是想要提醒你一句,”田美美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般,对张春晓说着,“你还是查一下平儿的底细比较好。”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自有打算。”张春晓沉吟一会儿说道,似乎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一般。田美美也没有再纠缠,抱着自己的箱子准备回一趟村里。 今天父亲和弟弟应该会出门,算着这个时间他们不会在家里。田美美决定将五百两黄金分出四百五十两让母亲自己支配,而剩下五十两也够自己用很长时间了。 她找了一辆马车回到家里,多日不见她的田于氏已经十分焦虑和憔悴,见到女儿衣着光鲜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自然是惊愕不已。她拉住女儿的手,上下打量了一下,似乎不敢相信似的,很快又笑逐颜开:“美美,你现在过得好,娘就放心了。” “放心娘,我找了个绣坊过活,就是张春晓开的,她对我不错,我在那儿生活得也算是开心,”田美美微笑着,将自己随身的小箱子拿出来,在田于氏面前打开,“这个,娘您小心保管着,有什么喜欢的就买,不要让爹和弟弟发现就成。” 打开是满箱金灿灿的黄金,晃得田于氏有些张皇又莫名其妙。她忙将箱子盖上,拉住女儿的手略显惊慌地说道:“我的儿啊,这真的是你挣来的吗?不会是偷回来或者抢回来的吧?” “娘,您就是这么想您的女儿的?”田美美故作受伤一般皱着眉头说道,让田于氏愧疚不已,连忙开口说道。 “不是,可是这……也太多了吧?”田于氏看着满箱金灿灿的黄金,这辈子没有见过这么多金子的她确实有些惶恐,她一遍又一遍地确认这是田美美正经得到的东西,才松了一口气似的,对自己女儿欣慰地说道,“我的孩子终于懂事了,知道孝敬娘了。” “娘,这些都是给您的,您不用担心我,我什么都好,”田美美说着,赶紧往门外看了看,然后将箱子塞在田于氏的怀里,对她悄声说道,“您自己好好收着,千万别让爹和弟弟知道。” 第一百三十一章 奸细是她? “没事,你既然拿回来了,那我们全家用着也都无妨的。”田于氏慈爱地笑了笑,刚想把它收起来的时候,却见田美美眉头紧锁。 她按着箱子,摇了摇头说道:“不行,娘,这些只给您一个人用,若是他们知道您有这么多钱,一定都骗过去,您什么都得不到。这些您自己留着,想买点什么好吃的好喝的或者穿戴用的都可以,就是别让他们知道就成。” “我一个人哪儿用的了这么多啊。”田于氏不在意似的笑了笑。 然而田美美却坚定地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几分坚决:“不行,用不用得了,都得留着。” 她实在是太清楚自己父亲和弟弟是什么样的人了。若是让他们知道了,不仅一分剩不下不说,还要继续敲诈自己的母亲还有自己本人。她当然不可能让他们得逞。 “好,娘知道了。”看田美美态度坚决,田于氏也只好答应下来。田于氏将黄金箱子小心地藏了起来,拉着田美美说了很多话。田美美知道,自己母亲实际上也没有什么好日子过,因此暗暗思量着要把母亲带到清溪镇去生活。 等到时间差不多了,田美美估量着自己的父亲和弟弟要回来了,于是起身赶忙对母亲说道:“时候不早了,娘,我先走了,您自己照顾好自己,别惦记我。” 说着,她就想往外走去,却被田于氏拉住了,只见田于氏拉着她,期盼之中带着一些急切说道:“既然都回来了,那就留下来吃个饭再走吧,咱们家好久都没有一起吃饭了。” 田于氏惦念着一家团圆,但是对于田美美来说,只有自己的母亲才是自己真正的家人。因而她对于所谓一家团圆并没有什么兴趣,还是想着赶紧回到清溪镇 才是好的。不然碰上了自己的父亲还有弟弟,指不定还要听见什么样的话,翻出什么东西来呢。 因此,她摇了摇头,紧紧握住母亲的手,安慰她道:“没事,娘,我就不留了,清溪镇那边还有急事,我得回去帮张春晓才行。您自己好好照顾自己,我先走了。” 说着,她就匆匆忙忙上了早已经等候的马车,在田于氏的目送中赶忙离开了。 当然,马车走远的一幕还是被自己的父亲和哥哥看见了。他们看见田于氏站在家门口,目送着一辆马车远行,神色中似乎有几分不舍和担忧的时候,不禁心生疑惑,赶忙走上去问道:“今天家里来人了吗?” “来了,是我妹妹他们家的人,”田于氏看见自己的丈夫和儿子回来,赶忙收敛了神色,平静地对他们说道,“进屋吧,饭早就做好了。” 然而马车的行进方向并不是冲着陈家去的,两父子虽然疑惑,但也没有说什么,跟着田于氏进门,又是一家人枯燥而索然无味的生活。 而那边,田美美回到了清溪镇,就赶忙往绣坊赶去。果然,绣坊里面灯火通明,而张春晓正站在人群之中,一个一个检查那些绣娘。 田美美知道,她是在查这些绣娘的底细,想要揪出那个表里不一的人。 “红湘呢?怎么没看见她?”张春晓环视一圈,冷声问其余的绣娘道。 “春晓姐,红湘刚才说她来月信,弄脏了衣裤,去收拾一下,一会儿就来。”一个绣娘说道。张春晓略略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于是朗声对所有绣娘说道。 “姐妹们,这么晚了叫大家过来,想必大家都知道是什么事情,”张春晓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前段时间,有人毁了我们辛辛苦 苦做完的礼服,差一点害得我们绣坊开不下去。今天叫大家来,也是为了早点找到这个人,以免我们绣坊以后再出什么幺蛾子。” “所以,”张春晓拿着锐利的目光扫视了一眼全场,冷声说道,“我需要姐妹们说一说,当天晚上自己都做什么去了,还希望各位姐妹实话实说,不要有任何隐瞒,这也是为了我们好。” “我晚上都是住在这里的,身上有库房的备用钥匙,”忽然一个在人群外围的声音响起,众人齐齐望去,却见是田美美说着,一步一步往人群走过来,众人给她让开一条道,让她能正面张春晓陈述,“绣坊的仓库,钥匙一直是春晓亲自保管,为了防止她有一天遗失,才配了其余三把,一把在我身上,一把在账房先生身上,而最后一把,则藏在绣坊里面。” “我那天晚上等完工后,就跟大家一起把礼服放入库房,然后在大家面前锁上了库房的门。之后跟我一起合作的绣娘都回去了。我洗了一把脸,想要最后检查一下,就用我的钥匙打开了库房门,这个时候,礼服已经毁坏了。”田美美仔细回忆那天的事情,一点一点还原当天的情景。 “那个时候,大概是人定时分,也就是在这这一个时辰里面,有人毁了礼服,”田美美仔细想着,边想边说道,“我记得当时在地上扔着一把钥匙,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是在绣坊里藏着的那把备用钥匙,毕竟账房先生很早就回去了,她也没什么可能去找账房先生要到钥匙。至于春晓,那就更不可能了。” “所以,”田美美用凌厉的目光扫视了一眼所有人,厉声说道,“绣坊里面的钥匙的位置暴露了,你们谁知道,钥匙藏在哪里, 那谁就有可能是这个奸细。”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我觉得没有什么必要去说我们当晚做了什么了,”一个没有参与制作礼服的绣娘说道,“我们要么是在家做完了送过来,要么来这里待个两三个时辰就回去了,基本上到了黄昏,店里面除了他们几个做礼服的,都不在了。所以,我们是没什么可能,没有必要去问什么。” 这倒是真的,除了几个参与制作的绣娘还有田美美和张春晓以外,其余的人都不知道底细,更别说去想办法毁坏了。其余的人包括田美美也点头赞同,于是范围一下子缩小到了参与制作的几个绣娘身上。 田美美一直都是主导这件事的人,她按理来说是没有可能做这些事情的,于情于理,一个亲手主导这件事情的人,是绝对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的。张春晓那就更不可能了,谁也不会拿自己的声誉来开这个玩笑。 而其余的绣娘也都是辛辛苦苦忙活了好长时间,要说是她们,别人也不太相信。于是所有人又陷入了困惑,看着好像谁都没有可能,那应该是谁呢?外界的人是更不可能接触到她们平时都做什么,有什么安排的。 “倒是还有一个人,你们都没有想到,”田美美忽然开口说道,语气变得十分冰冷,“平儿,你过来。” 平儿似乎并没有预料到自己会被叫到,于是战战兢兢地走到了田美美的面前,对她有些怯生生地说着:“美美姐姐,平儿做错了什么吗?” “平儿,”田美美蹲下身子,循循善诱又有些严厉地仿佛想要让她招供一般,“你跟姐姐说,你是怎么偷了钥匙,毁掉礼服的?”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似乎都不想相信这件事是这 样一个小丫头做的。于是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到了平儿的身上。 而平儿明显没有料到田美美会这么问她,她惊愕不已,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不是我,不是我做的。” “美美,我想你误会了什么,”还没等张春晓说什么,那个一直教平儿的绣娘晴和率先站了出来,将平儿拉到自己怀里,紧紧护住看着十分委屈的她,“平丫头是我一手教的,她是什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她绝对不可能做出来这样的事情。” “晴和,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这个关头不是讲感情的时候,”田美美丝毫不动容似的,对她义正言辞地说着,“这件事情得讲道理不是?如果都说因为我觉得她不是这样的人而放过她,这世上要有多少犯人逍遥法外?” “你说讲道理,那你倒是把道理讲出来让我们听听啊,不然你这样,也是血口喷人!”晴和紧紧护着平儿,同样义正言辞地说着。 “好,那我就跟你讲讲道理,”田美美笑了笑,接着讲起了她的推断,“能有机会知道钥匙藏在哪儿的,别的不说,首先得在这个绣坊里面待久了,或者是经常住在这里,才有机会知道。所以一些新来的可以不问,她来的日子是不长,但是她可是春晓捡回来,还受到优待,每天都住在这里的。” “她本来出现得就莫名其妙,而且当晚,除了我,就她一直在绣坊还没人知道她做了什么。这么些天讨债的一直过来,为什么?就因为她而已,因为她跟别人说了她现在的东家很有钱。”田美美一件一件地说着,貌似都很有道理。 “所以,不明白你来的目的,也不知道你当晚事发之前都去做了什么,所以,我没有理由不怀疑你。” 第一百三十二章 原来是她? 这么一说,仿佛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那一个人,平儿。 除了晴和仍旧坚定地护着平儿以外,其余的人都在用疑惑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平儿,似乎在等着她会怎么解释。 “所以,”平儿不知颠倒现在是什么心情,只觉得鼻子很酸,委屈得想要哭,“我就成了坏人了吗?” “你如果不是的话,你就原原本本地把你的理由全都好好地说出来。”田美美丝毫不留情面地说着,似乎语气还有一些不耐烦。她仿佛并不想看见这个人哭,仿佛平儿的所有委屈和不忿在她心里都是卖惨而已。 “你够了,田美美,她只是个八岁的孩子,你让她说什么?”晴和忍不住,语调抬高了些,十分气愤地对田美美说道,“你别太过分了!” “是我过分还是那个害了我们的人过分?”田美美冷哼一声,似乎不满晴和如此护着她一样,“晴和,如果你再这么护着她,她接下来会做出什么事情害了你,到时候可别找我!” 而平儿再也忍不住,一撇小嘴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哭得委屈,哭得凄惨。泪水在她的小脸蛋上面肆意流淌,本来粉团雪嫩的一个孩子一下子哭成了泪人。 “我没有……我没有做这些事情……姐姐你为什么要冤枉我……”平儿哭得凄惨,似乎将所有的委屈都倒了出来。 她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面对这样的情景,怎么能跟一个大人一样冷静地说出自己没有做的可能,怎么能面对别人对她可能的愿望很冷静还无动于衷? 似乎除了田美美以外,其余的人都动容了,不忍再说些什么,尤其是张春晓和晴和,她们的心仿佛跟着平儿的哭泣一起被揉碎了一般,赶忙连声安慰着她, 想让她止住哭泣似的。 所有人都开始对田美美有了点意见,任凭谁看见一个小姑娘这么被冤枉都是不忍心的,因而对她的怨怼也多了起来。似乎田美美也有了些松动,似乎也开始紧锁眉头想着自己漏掉了什么细节。 “说起来,我那天晚上跟姐妹们进去的时候,”其中一个绣娘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高声说道,引得众人全部都看向她那里。那绣娘清清嗓子,开口说道,“我好想闻见了,库房里面有一股腊梅的味道。” “腊梅?”其余的人有些疑惑,于是开始冥思苦想。绣坊里面没有腊梅一类的东西,而最近又已经过了腊梅的时节,也没有人拿腊梅进来过。 “倒是感觉有点像是腊梅的味道,像是……”另一个绣娘仿佛也回忆起来这个细节,开始冥思苦想起来更多的事情,“像是芮胜斋新出来的腊梅香的粉,我前些日子去迁安镇,去芮胜斋里面看过,只是太贵没买而已。” 一说芮胜斋,其余的人都有了些了解,那乃是迁安镇最有名的一间胭脂水粉铺,卖的东西都是一等一的好,价格也是一等一的贵。张春晓很少擦粉,田美美的粉都是些普通的铅粉,而其余的绣娘以她们的能力是几乎不可能买这样的东西的。 “说起来,前一阵我似乎闻见过红湘身上有一股奇特的香味,”一个绣娘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开口说道,“我当时问她这是什么香,她说是腊梅,我问她哪儿买的,她含糊躲过去了,我当时也没想太多。” “红湘呢?”张春晓一下便明白了其中的要害,连忙冷声问道。 “刚才不是说她去整理被月信弄脏的衣服了吗?去后面看看!”几个绣娘忙结伴去 后院查看,却见后院的一个常年锁着的小门现如今大开,门上那把生锈的锁已经被毁坏。 看来红湘是逃了。 张春晓得知这个消息以后,眉头紧锁。如果只凭腊梅香是没有办法指正红湘的话,那她大可不必心虚逃走,这下她一逃,反而更加坐实了她曾经做过什么事情。 “找!在清溪镇全镇给我找!掘地三尺也得给她找出来!”张春晓怒气冲冲地说道。那天绣坊关门,所有人几乎都加入进了寻找红湘的队伍之中来。 而张春晓明白这么找下去肯定是如同大海捞针,于是她找来了刘瑾煜帮忙。 “找个人那还不简单,”刘瑾煜一听张春晓说了个大概,连忙爽快地答应了下来,对她说道,“不出三天,绝对给你把人完完整整带回来。你放心吧。” 张春晓点了点头,跟刘瑾煜道别后,目送他离开。田美美看着站在门口仍旧有些担心的张春晓,不免开口说道:“你觉得她的目的是什么?” “红湘吗?”张春晓叹了一口气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嫉妒,可能是报复,也可能,是同行联络她,想要害苦了我们,然后他们就能踩着我们上位了,她也能从中获利。” “都有可能。”田美美点了点头说道。 果然,不出三天,红湘就被刘瑾煜的属下挟持着带到了绣坊。红湘是在清溪镇外面找到的,正在出逃的路上,身上还搜出来了不少从绣坊偷出来的丝线、布匹和金银之类。 张春晓瞥了那些东西一眼,又居高临下一般瞥了一眼红湘。红湘双腿发软,瘫坐在地上,不敢看张春晓的眼睛,全程瑟瑟发抖。 “你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了吗?”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的是,张春晓并 没有严厉地审问红湘,而是温和地像是在开导一般地询问她。 这个也出乎红湘的意料,她放松了一些,颤抖着点了点头:“是……春晓姐,我家人……家人忽然罹患重病,我只能先跟你借一些钱回去……实在太匆忙,我忘了跟你说,你不怪我吧?” “没事,不怪你,”张春晓了然似的笑了笑,点了点头说道,“你家里有困难,跟我说不就行了吗?何苦这样呢?大家都是姐妹,这么见外做什么?” “是……确实……是我没有想得周全。”红湘强装笑颜,断断续续地说着。 “好了,既然你家里有困难,那我也不是小气的人,有困难我就帮是我一向的作风,”张春晓点了点头,对账房说道,“去库房取五十两金子,让她带上,给她家里人用。” “春晓姐,这……这不好吧?”红湘似乎不敢相信似的。但她的确看着账房诺诺地去了库房,然后拿了一个小箱子出来,打开,一箱金灿灿的黄金让她眼花缭乱。 “这是……真的给我的是吗?”看到这些,红湘似乎也有些恍惚,连忙问道。 张春晓不慌不忙地点了点头:“对啊,就是给你的,不然我拿出来做什么?” 听到这句话,红湘喜不自胜,连忙抬手要去接过那一箱黄金。然而她的手刚要触到箱子的时候,那箱子却从她手指尖给溜走了。她正诧异之时,却见张春晓仿若想到了什么一般,关上箱子,若有所思地对红湘说道:“红湘啊,我闻着你身上挺香的,是什么的味道啊?” “是……是……”提到这个话题,红湘忽然慌了手脚,不知道该怎么说才是好的。她正想着圆谎的措辞,却忽然听见张春晓“哦”了一声, 仿佛想到了什么一般,开口说道。 “我想起来了,是瑞福祥的新出的玫瑰花粉吧?是不是啊?” “对对对,就是这个。”红湘也就顺着台阶下了,连忙点头说道,脸上是强装出来的笑容。 然而听到她这么回答,张春晓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掉了,立马冷面冷眼地看着她,语气也是冰冷,听者仿佛感觉坠入了冰窖:“红湘,你到现在都不肯说实话,对不对?” “啊……”红湘有些失神地说道,似乎没有想到自己在哪儿出错了,没来由地遍体发寒。 “是你,偷了我藏在绣坊里面的库房的钥匙,趁着她们都离开的时候,进了库房,把礼服毁坏掉,”张春晓的声音凌厉,仿佛能将人仅存的意志击垮一般,“然后我审问所有人的那一天,你借口月信,躲过了我的审问,而你,就拿着你偷来的东西,撬开后院的门溜之大吉。” “红湘,我不管你是动了什么心思,是嫉妒也好,是报复也好,还是有人唆使你也好。你可知道,你差一点就害得我们全部跟着你玩完。我对你不薄吧?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真想看看,你的心究竟是怎么长的!” “我……我没有……没有……”红湘怎么也没有想到众人会怀疑到自己身上,本来不应该是平儿那个丫头的吗?她摇了摇头,连忙说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啊,春晓姐,你要相信我,不要被那个丫头,不要被她们骗了啊!” “话说,我们不是找到了,关于平儿的证据了吗?”田美美忽然冷静地插嘴说道。 一听这话,其余人还没有什么反应,就见红湘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连忙说道:“对啊,这不是有证据了吗?那就不是我啊!” 第一百三十三章 真相大白 “证据?”张春晓挑了挑眉毛,问道,“什么证据?” 仿佛她并不知道这件事一样。 田美美却没出声,将一根红色的发带递给张春晓。张春晓接过,细细地看了看,那是平儿来的第一天,她亲手给平儿绣的。虽然技术比起绣坊里面的绣娘们来说那是惨不忍睹,但是平儿十分珍视,每天几乎都在带着它。 “那条发带我丢了好些日子了,总是找不到!”平儿见是自己的发带,攥紧了晴和的袖子,大声地说道。 “这发带是从哪儿找到的?”张春晓沉声问田美美说道。 “在库房,一个靠近衣架的角落。”田美美回答道。 张春晓则攥紧了那条发带,似乎有些心痛一般。毕竟是自己的心血送给了别人,却遭到这般对待,想必无论是谁,都会觉得难过的吧? “春晓姐,你看,就是这个小姑娘,”红湘仿佛抓住了一线希望一般,忙开口说道,“这个小姑娘口口声声说她对你忠心,结果就做出这样的事,还乱丢你的一番心意。平丫头,你就是这么对你的恩人,你难道不觉得这样子做很让人心寒吗?” “我没有!”平儿大声地喊道,整张脸上写满了愤怒。 然而平儿的话音未落,就听见了一声耳光响亮地声响。但是这个耳光,并没有抽在平儿的脸上。 红湘的脸猛地偏向一边,愣怔着用手扶住自己**起来的一边脸庞。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张春晓,觉得面前的这个人仿佛周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她有些害怕,不免捂紧了被打疼的脸。似乎不敢相信这一巴掌是打在自己身上,而不是平儿身上。 “你这个坏人!”平儿指着她大骂道。 “平儿只是个孩子,你竟然把这么 恶劣的行径安插在她的身上,红湘,我以前没看出来,你原来这么狠毒啊。”张春晓冷声说道,似乎对这个人失望透顶。 “你……春晓姐,你在说什么啊?我为什么听不懂?”红湘捂着火辣辣的脸,有些惊愕一般地说道。倒不是被冤枉了的感觉,倒像是被戳穿了一般的感觉。 “你听不懂?”张春晓冷声说道,“你一个始作俑者还在跟我装?你做了这一切,在为你谋利的同时还想要拉平儿做你的替罪羊。你的心可真是狠毒啊,平儿才是个八岁孩子,怎么可能有你这样深的心思!” “春晓姐,你指证人得有证据吧?”红湘见事情已经败露,索性破罐子破摔地说道,满是对她的狡辩,“证据在哪儿?” “你要证据是吧?”行,既然她不见棺材不掉泪,张春晓也就成全她一次。她拿来两个盒子,放在她面前说道,“你闻闻,你觉得哪个熟悉?” 红湘一看其中的一盒就明白了,那是芮胜斋新出的腊梅粉,而另一盒,就是瑞福祥的玫瑰花粉。她只是低着头,不想说什么。 “没话说了对不对?”张春晓冷哼一声,收起那两盒东西,冷声说道,“你身上明明就是芮胜斋刚出的腊梅花粉,你却偏偏说是瑞福祥的玫瑰花粉。而那天我们在库房,闻见的就是腊梅花粉的味道。” “我……我记错了,”红湘忙抖抖索索地说道,“我记错了,我以为我买的是玫瑰花粉来着,我也忘了是腊梅的。” “那你的记性可太不好了。”张春晓摇了摇头,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 “那可能是别的姐妹,或者是我白天去那里拿丝线布匹的时候留下来的,怎么能指认是我呢?”红湘接着狡辩说道, 似乎死到临头不死心一般。 “别的人?”张春晓冷哼一声,“你也明白,芮胜斋的胭脂水粉对于姐妹们来说有多贵,根本就是负担不起的奢侈品,我呢,基本上是不用这些的。所以整个绣坊几乎没有人用这种东西,而有这个例外的人,整个绣坊,只有你。” 张春晓冷冷的声音戳穿了红湘的所有坚持,她似乎在想着什么辩驳的理由。可是张春晓丝毫没有给她反驳的机会,接着说道。 “你如果刚才承认这是腊梅花粉,我可能还不是那么怀疑你,但是,”张春晓接着说道,神色愈发地冰冷,“你偏偏就心虚,否认了这一点,这就让我不得不怀疑你了。” “可是这样的话,你也没有直接的证据,说是我做的,”红湘似乎冷静了许多,像是垂死的挣扎一般坚定而无疑,对张春晓说着,“就算绣坊里面没有姐妹会有,那其余的人也总会有的。” “没错,但是,”张春晓将自己手里的发带靠近了红湘一些。红湘似乎神色一凛,整个人都开始颤抖起来,“这条发带上面的味道,你能反驳吗?如果是外面的人,我想不会麻烦到用平儿的东西来栽赃她吧?” 红湘一下子失去了力气一样瘫在地上,整个人都仿佛没了生气。 “除此之外,也有人看见你从后门带着个包袱出来,还有人看见你经常往后门跑。账房先生跟我说你不止一次地跟他打听过库房的要是被我藏到了哪里。你若不是真的心里有鬼,怎么会那么准确地指证平儿,还认定那个发带就是证据?” 张春晓一条一条地跟她罗列着自己找到的证据,一条一条都将红湘往死路上面逼。而其余的人,看着她的眼神,有鄙夷,有愤 怒,有不可思议,更多的则是惋惜和哀叹。为什么曾经一起关系那么好的姐妹,最后竟然是害了所有人的人。 “还不打算招吗?”张春晓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冷声说道。 “春晓姐,你别说了,都是我做的。”红湘只好认下,对她说道,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讲,你怎么做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给我原原本本地讲!”张春晓冷哼一声,撇过头不想去看她,冷声逼着她将所有的事情交代清楚。 红霜凄凉地笑了笑,随即看着所有人的眼神都带着莫名的恨意:“春晓姐,你说你待我不薄,你说所有人都把我当姐妹,可你真的是这么做的吗?” 说完,她指着田美美,冷笑一声,言语里满是怨怼:“她刚一来,你就对她特殊对待,所有姐妹都没有她这般待遇。我努力了那么久,做的东西从来都入不了你的眼!而她就那么轻易地把所有都得到了。” “那是因为她够资格,而你不够,你若是能拿出让我赞叹的实力,我也给你同样的待遇,我又不是没有跟姐妹们说过。”她冷冷地说着。 “是啊,可是就连平儿,平儿这个小孩子都比我们这些跟你任劳任怨的姐妹们好!”红湘似乎忍不住了一般,指着平儿,双目猩红。平儿似乎吓怕了,赶忙往晴和怀里钻。晴和紧紧地护着平儿,步步后退,不让她伤害平儿一般。 “那是因为平儿还小,你难道还要跟一个小孩子过不去吗?”张春晓扶着额头,似乎受不了她的好胜欲一般。 红湘凄凉地笑着,想到自己曾经经历过的生活,凄厉地开口说道:“那我呢?我从小在那样的一个家庭里面长大,好不容易才出来,结果娘重病,家里 的人又因为这个而要挟我,我能怎么办?绣坊里面给我的待遇,也没有办法帮我解决!” “于是,你就联合了我们的同行,帮他们干掉我们的同时,也获得一笔不小的报仇?”田美美一语点破。 “没错。”红湘点了点头,似乎长舒了一口气,仿佛解脱了一般。张春晓看着她这样子,忽然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如果告诉她,她的母亲早在七天前就过世了,她会不会坚持不住呢? “的确是我嫁祸了平儿,平儿,姐姐在这儿跟你说一声抱歉了。”红湘弯腰跟平儿说道。平儿虽然仍旧有些瑟缩,但是眉目中的恐惧已经消散了大半。 “你有困难可以跟我说,我怎么可能不帮你?你何苦这样?”张春晓有些无奈地说着。 “我何苦?可是那一段时间,春晓姐你对我是什么态度?我敢吗?”红湘似乎并不想提起那时候自己的心情一样。 张春晓更是说不出来话。她那般冰冷只是觉得红湘有些过分,而采衣她扫一眼就放下是相信她的手艺。可是在她眼里,那一切都变了样。 “我其实跟你一样,我的经历,可以说比你惨很多。”绣坊一片死寂,在众人都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的时候,忽然田美美开口说道,声音比任何人都冷静。 “什么?”红湘笑了笑,似乎并不相信一般。 “如果你经历过,被爱人诱骗,然后背叛,然后失去了自己唯一一个孩子,永远没有生育能力。然后看着喜欢的人娶了别人,自己却被父亲和弟弟压榨最后一点青春,你就明白其实这些都不算什么。”田美美说着,似乎已经不惧怕自己曾经经历过的那些了。 张春晓愕然看着她,似乎不敢相信她会说出这些话一样。 第一百三十四章 再见历清子 “田美美。”张春晓忽然出声打断道,她似乎并不想再让田美美说下去,也不想提过去的事情了。她知道田美美这么做无疑是在揭示自己的伤疤。 她最不喜欢也是最不愿意见到的,就是什么人在揭示自己的过去。 “我说这些不是为了卖惨或者是比惨,”田美美似乎并不在意张春晓的反应一般,自顾自地对红湘说道,“我只是想说,不管你处境如何,都有可能通过你自己的努力改变,这不是你做出这样事情的理由。” 红湘愕然,然后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悲凉地笑着,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行了,现在这都弄明白了,怎么处理,这个就交给我吧,”刘瑾煜打破了死寂,将红湘拉起来,让人控制住,回过头对张春晓说道,“你放心,我绝对给你处理妥当了。” “还是移交官府吧。”张春晓叹息一声,她隐隐有些不放心,不知道以刘瑾煜的作风,会怎么对待红湘。 “你忘了我是什么身份了?移交官府跟由我处置有什么两样?”刘瑾煜忽然神秘一笑,对着张春晓的语气温和了许多,仿佛在轻声跟她说着什么秘密一样。 张春晓忽然明白过来,于是也不再反对。刘瑾煜收起笑容,呵斥着让自己的属下带着红湘回去了。之后张春晓再也没有听说过关于红湘的事情,也不知道她的下场是什么。只知道这个人就好像人间蒸发一样,不论是什么人,都仿佛不记得她的存在一样。 而后续就是,某个在清溪镇的绣坊忽然一夜之间倒闭,原因不明。坊间流传着许多莫名其妙的邪门版本,而几乎所有版本都认定这家绣坊的消失,跟那个叫刘瑾煜的背景很深的人有关。只是传言实在 是玄乎其玄,里面真真假假孰是孰非,没有人能分得清。 因此这些只是作为谣言,传了那么些时候,也就罢了,没人再提起这些事情。于是这些事情都仿佛散入了风中一样,再也找不见踪影,也没人再记得。 倒是那件事之后,田美美相信了自己之前对平儿是真的存在偏见,于是也诚心跟平儿道了歉。平儿倒也不斤斤计较,诚心接受了她的道歉。 自此之后,田美美也真的明白平儿的苦难,平儿也理解了田美美。田美美开始照顾平儿,并且也经常教她一点手艺。平儿自己也学的认真,势头长得很快。 期间不乏有些人追着平儿来讨债,每一次都是张春晓帮着平儿挡了那些人。然而几天之后,张春晓有事外出,绣坊暂时由田美美来打理。几个绣娘正在绣坊里面做女红活儿的时候,忽然一群人围堵在绣坊门外,叫嚣着让人把平儿交出来。 “是谁在这里喧哗吵闹?”田美美皱了皱眉头,外出见那领头的人仍旧是一向来找平儿麻烦的人,于是皱起眉头,冷冷说道,“我说是谁,原来还是你这个登徒子。平丫头的事情上次不就说已经跟你无关了吗?为什么还要过来?” “为什么?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再说了,这丫头可还欠着我们二十两银子呢,”说着,他指了指在绣坊里面畏畏缩缩的平儿,冷声说道,“如果今天不还钱,我们就把她带走!” “你敢!”晴和紧紧抱住平儿,而田美美死守着绣坊的大门口,不让那些人进来。 她眉目冷冽,目光若利剑一般将那群人看了一遍,随之冷冷说道:“今天你们谁也别想得到银子,也谁也别想过我这一关带走平丫头。” “哟,这么 大的绣坊,名声在外,难道连区区二十两银子都拿不出来?”那为首的喽罗冷笑一声,似乎是在跟田美美说话,也仿佛在跟屋里面的平儿叫嚣。平儿不说话,只是紧紧抱着晴和,不想看他们一眼。 “你的父母真的借了他们这么多钱?”晴和暗暗低声问道。 平儿坚决地摇了摇头:“那怎么可能?我虽然也没记得准确的数字,但是绝对不可能现在还差这么多的。” 谁人都看得出来,这些人不过是看张春晓的绣坊有钱,故意来敲诈罢了。他们就像是无底洞,越是往里面扔,越是填不满,而那些扔进去的,也越是找不见,要不回来。 “她一个八岁孩子,怎么可能要那么多钱?你们不过是在敲诈而已!”田美美冷声说道,一席话听不出任何温度。 “管她几岁,反正就是这么多,你们若是再这么叽叽歪歪,我们就直接进去抢人!姑娘,我劝你还是赶紧闪开,要么就拿钱,你一个弱质女子,可是撑不了多长时候的。”那些人奸笑着,脸上写满了对田美美的蔑视和挑逗,让人看了只觉得恶心。 田美美鄙夷地看了他们一眼,随即直接朝着那为首的人的脸上啐了一口,把着门框的手更加用力了一些:“休想!” 那人恼羞成怒,指着田美美就想发作:“你这个贱人,兄弟们,抄家伙,给我今天把这个绣坊砸了!” “谁敢!”然而双方刚想拿起东西准备决一死战的时候,就听见门外人群中一声断喝。只见刘瑾煜不知道什么时候混入了其中,一声断喝足够让所有人为之战栗。平日里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此刻却如同冰雕的一般,冰冷而不容人近身,让人畏惧。 刘瑾煜冷冷地扫过那 个为首的人一眼。那人自然明白刘瑾煜是什么身份,立马吓得不敢说话。他抖抖索索地看着自己的同伴,然而同伴们都有意避开他的目光一般,努力地装作自己跟这个人不熟。 “滚。”刘瑾煜仅一个字,就流露出不可抗拒的气场,让人为之而瑟缩战栗。那人抖抖地点了点头,正想要带队回去的时候,却听见身后一个冰冷的声音说着,“等等。” 那人顿觉不妙,于是转头对刘瑾煜陪着笑脸说道:“刘大少爷,请问您还有什么事情啊?” “以后,绣坊方圆一里内,你都不许踏入,也不准再以任何理由,纠缠这个小姑娘,”刘瑾煜指了指绣坊里面仍旧有些恐惧的平儿,转过身来,嘴角虽然带着微笑,但是模样却仍旧冰冷,寒气透骨,“不然,你的下场就不只是滚这么简单了。” “可是刘大少爷……”那人有些心急,似乎还想要接着辩驳什么,却被刘瑾煜冷冷地打断了。 “同样的话,我不想说第二遍!” 那人顿时将所有的话都缩了回去,默默地缩起脑袋,点了点头抖抖地说道:“好,好。”然后夹着尾巴头也不回地溜走了。 见到此情此景,田美美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将把着门框的手放下了。她知道,刘瑾煜一出马,这伙人肯定是再也不会来找平儿的麻烦了。 “姑娘没事吧?”刘瑾煜见那些人逃走了,转过身来温和地问田美美道。 田美美摇了摇头,脸上露出感激的神情:“没事,谢谢刘大少爷了。” “没关系,你们老板娘跟我是朋友,朋友有难,我自然会来帮忙,”说着,刘瑾煜的目光就往店里探着,一边看一边问道,“对了,你们老板娘呢?” “春晓出 门办事去了,估计要后天才能回来,”田美美说着,模样似乎有些抱歉,“刘大少爷要是有事情找她的话,我可以帮忙给你带个信儿。” “没事儿,不是什么着急的事情,”说着,刘瑾煜忽然不自在似的咳嗽了一声,接着目光飘忽不定起来,不尴不尬地说了一句道,“我只是来看看她而已。” 田美美似乎明白了什么,心领神会一般点了点头,嘴角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行,那你等她回来了,再来看看她吧。” 刘瑾煜知道什么叫做言多必失,于是不再多言,赶忙道了别之后就匆匆离开了。田美美目送他离去,有些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好像知道了什么秘密一般。 她刚想着怎么等张春晓回来的时候跟她提一提这件事情,转身却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街上。她一下子愣在当场,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那人她再熟悉不过,只是形容貌似比之前更瘦了。他走在街头,仿佛在寻找着什么一般,茫然的眼光让她的内心一阵刺痛。 “清子哥哥。”她不由自主地将在心里百转千回了很多遍的名字说了出来,但是声音很轻,几乎微不可闻。她发现了他的目光往这边看了过来,连忙逃进了绣坊。 她并没有勇气,在这个时候和他相见。 他回来了,是考完了吗?考得如何?能不能做官?这些问题困扰了她很久,却一个字都没有办法从她的嘴里问出来。 说到底,她似乎早就已经失去了这些资格。 “晴和,你帮我个忙,”田美美匆匆地往后院跑去,顺便对守在绣坊里面的晴和说道,“如果待会儿有个穿着灰色长袍的公子来了,问关于我的事情的话,你就说没见过我就行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你有没有见过她? “灰色长袍?公子?你说什么呢?”晴和虽然莫名其妙,但是看田美美已经逃得没有踪影了,也只好摇摇头作罢了。 她可能是在躲什么人吗?晴和虽然想不明白,但还是帮着她先看着绣坊,她知道田美美的意思,恐怕是什么不想见的人要来,拜托她帮忙接待一下吧。 果然,没过一会儿,一个灰色长袍,模样极为清隽的男子踏入了绣坊的门。她明白这个人就是田美美说的那个男子,于是赶忙上前迎接道:“欢迎光临,请问公子您有什么需要的?” 那公子点了点头,对晴和说道,声音很是平淡,有些沙哑:“我早就听闻了你们绣坊的名气,所以慕名来看看。你们这儿有帕子出售吗?我想给我妻子买一条。” “有的,您看看,这些都是我们刚刚绣出来的,模样都不错,您看若是有喜欢的,可以告诉我。”晴和立马跟历清子示意了一下,在历清子的注意力集中在那些手帕上面的时候,晴和转身给田美美翻了一个白眼。 她留意到了,田美美趴在门框后面,时刻盯着绣坊里面的事情。 “那就这条吧。”历清子忽然开口,把晴和吓了一跳。她如梦方醒一般,连连点头,很是敷衍一般夸赞了一下他的眼光,然后谈好了价格,让他拿走了那条手帕。 “对了,在下有个问题,可否问一下姑娘?”历清子从晴和手里接过那条帕子,转身想要离开的时候,忽然像是想起来了什么,转身问晴和道,“姑娘有没有见过一个穿着橘粉色襦裙,鹅蛋脸,细眉杏眼的女子?” 晴和不着痕迹地瞟了一眼后院只露着半个头的田美美,然后面带微笑地对历清子说道:“抱歉,公子,小女子未曾见过。 ” “可在下刚才瞥见一个这样的女子进了你们绣坊。”历清子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 “想必您是看错了吧?再说,绣坊里面那么多绣娘,今天也有穿着橘粉色襦裙的,您怎么肯定会是您要找的那一个呢?”说着,晴和扬了扬下巴,她下巴所指的那个绣娘,也同样穿着这一身衣服,而且也是鹅蛋脸、细眉、杏眼。 此刻那个绣娘正在绣花,听到他们仿佛是在说自己,于是茫然地抬起头来,轻轻地笑了笑:“请问公子有事吗?” 历清子这才反应过来,忙摇了摇头说道:“没事。” 躲在门后的田美美这才松了一口气。他看着晴和微笑着送历清子出门,然后过了很久才出来。 “说吧,难不成是旧爱?”晴和看着她怅然若失的样子,也同样明白了什么,意味深长地开口说道。 “不是……”田美美下意识地反驳,但是越是这种反驳,越是让人觉得心里有鬼。不过田美美某种意义上说的也的确是事实,他们的确算不上旧爱,没准历清子对她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 “别匡我,我可是都看得出来,”晴和冷哼一声,仿佛不相信一般,看着她未免觉得惋惜,于是忍不住一般捅了捅她的胳膊,“不过我劝你还是收收心吧,人家都已经成家了,你就算再怎么想让他和你在一起,理论上也是没有机会了。” “做你的活儿去!”田美美有些恼怒地嗔道,晴和则翻了个白眼,回去继续做自己的女红活儿去了。 剩下田美美仍旧有些怅然若失,她虽然明白,她说的的确都是实话,但是她听着就是那么难以接受。 她也知道自己再无机会,但是历清子就仿佛这么多年在她的心里生了根发了芽, 然后对他的情意慢慢长成了参天大树。等到要挖去的时候,带走的不只是树木,还有连根拔起带着的无数泥土,就像是扒皮带肉地疼。 所以,怎么可能根除干净? 而那边,历清子在回陈家的路上,也若有所思。 他明明好像看见了田美美跑进了这家绣坊,为什么别人却说没有看见过? 难不成真的是自己给看错了? 他摇了摇头,似乎想要将这种想法从脑海中根除出去。 或许真的是自己看错了吧。 而且田美美那个情况,是怎么可能还能出去,在一家清溪镇的绣坊靠自己来过活呢? 他现在对田美美的感觉,自然不可能是爱或者是某种感觉,只是某种厌烦之后的惋惜还有隔离。他宁愿自己一辈子不见到她,一想到他,自己就会明白,在那厚厚的厌烦下面,隐藏的其实是他自己的胆怯还有对她的愧疚。 所以,祝她安好,也算是自己最后的一点温情了吧。 历清子刚回到村里,就仿佛看见了所有人对他的异样的目光。这次只有他回来,陈文杰却没有,于是结果自然不用多做说明了。所有人只是耻笑,在背后说他果然小门小户比不上人家含着金钥匙出来的人。 他也当做是听不见,笑一笑也就过去了。 “这不是历清子吗?”忽然他身旁有个声音将他给拉到了现实。他转身,却见是田美美的弟弟站在田垄上面,凶神恶煞地望着他,“怎么?没考中,灰头土脸地回来了?” 别人都没有明着说的事情却让这个毛头小伙子给拆穿了。历清子皱了皱眉,不想回答,而其余的人在惊讶之余,却只觉得他说得实在是好。 “你回来就回来,”田美美的弟弟走上前来,仰着头一副质问 的样子望着他,“只是你是不是又把我姐给拐走了?” 历清子皱了皱眉,这话可非同小可,所有人都看着呢,他可实在是不想再跟这个女人扯上关系了:“我刚回来,见都没有见过她,何谈把她拐走?” “哼,你以为我不知道?我姐心心念念的只有你一个人,除了你,谁还能让她这么久都不回来一趟?”田美美弟弟却一副不相信的样子,继续凶神恶煞地逼问历清子道,“她只有可能是找你去了,说!你把她藏哪儿去了?结了婚还不安生,小心我把你之前跟我姐的那点脏事,都捅到陈家老爷那边去!” “我说了,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你姐!”历清子也恼羞成怒,当着所有人大吼道,“我现在巴不得一辈子看不见她!你以为我想看见她然后想起之前的破事儿吗?你别把所有人都想得跟你姐一样!” 历清子的样子的确不像是在说谎,不过田美美的弟弟提出来的,田美美消失了很久的事情,也的确引起了众人的怀疑。的确好像很久都没有田美美的消息了,看来她是真的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田美美的弟弟也明白他现在没有在说假话,于是底气弱了很多,但仍旧不依不饶似的紧接着说道:“那,那我姐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我不就过来问你了……” 声音越来越小,有些底气不足。正当别人感觉到好戏结束,准备散场的时候,历清子却忽然说道,让人都开始猜测起来:“我好像在清溪镇的绣坊里面看见她来着。” “绣坊?哪个绣坊?”田美美的弟弟忽然来了精神,对他开口问道。 “就是,最大的那个红袖坊啊,她好像是那里面的绣娘。”历清子接着说着,他仿佛察觉出了 众人眼神的怪异,于是轻咳一声赶忙说道,“我好像是看见了,也不确定,你要是想知道,自己去找不就得了?” 说着,历清子就赶忙拨开人群走了,剩下田美美的弟弟在原地有些若有所思。 红袖坊他略有耳闻,的确不仅是清溪镇,在这周围几个乡镇都是很有名的。据说那里的绣娘各个心灵手巧,东西也是十分精美,每个姑娘都想要拥有一件红袖坊做的衣服。 清溪镇的绣坊总共也没几个,其余的都规模很小不必再提,只有这个红袖坊实在是声名在外,据说曾经还有个绣坊因为得罪了它销声匿迹。 如果自己姐姐真的成了这里面的一个绣娘,那她可是了不得了。红袖坊的绣娘待遇极好而且一个个都有拿手绝技,想来手里面的钱那肯定少不了了。 秉承着想要把姐姐的价值全部榨干的思想,田美美的弟弟连忙喜滋滋地回到了家里,想要找自己的母亲问个究竟。自从家门口忽然出现一辆马车的那一天,其实他就已经起疑了。 那些在外面的姐弟情深皆是装出来的,回到家才知道谁和谁都是什么样的。 “娘,那天那辆马车里面的人到底是谁?”田美美的弟弟一回家,就连忙问自己的母亲道,“是不是姐姐回来看过您一次?” 田于氏听到这话,手猛地一抖,刚盛出来的粥一下子又洒回了锅里。她收敛了一下有些慌张的神色,开口就是否认:“没有啊,什么你姐啊,你姐怎么可能发达到可以雇得起马车?” 然而田美美的弟弟轻而易举地看出来了自己母亲的慌张,她实在不是一个擅长说谎的人,比如刚才,她的手差一点连勺子都拿不住。比如刚才,她根本不敢看着他的眼睛说话。 第一百三十六章 找上门了 这一切自然都被田美美的弟弟所感觉到了。他明白自己的母亲不过是在说谎隐瞒而已,于是更加坚定了心里的想法。 “娘,那我姐来的时候都说了些什么啊?”在田于氏将粥盛好了端上桌时,田美美的弟弟看着她做完这一切,忽然冷不丁地开口说道。 “你姐说……”刚下意识地回答儿子问题的田于氏猛然醒转过来,慌忙改口道,“你这孩子乱说什么呢,不是说你姐姐没有回来过吗?在这儿瞎猜什么没道理的事儿!” “是我没有道理,还是您自己心虚了?您自己心里恐怕是清楚的吧。”田美美弟弟笑着,一句话悠悠开口道破一切,让田于氏的心里不免更慌张了起来。 “你这孩子怎么老乱说话!快点去叫你爹吃饭!”田于氏想要岔开话题,却被他摇了摇头制止住了。“别,我觉得如果让爹知道了,您恐怕就不会好过了。” 这是在威胁她吗?田于氏冷冷一笑,忽然觉得心寒。自己的儿子竟然为了利益如此跟自己说话。她一边觉得人情冷酷,一边更想要维护自己女儿的利益。 “你姐姐现在去哪儿了,有本事自己找回来,别想着投机取巧,又利用你姐做什么事情,”田于氏的语气未免责怪,一边转过身去故意不愿意看自己的儿子,仿佛在掩盖自己的心虚一般,“就算你姐姐现在住得起好房子,能租得起马车,那也是她自己得来的,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还是别妄想了!” “果然,那车是姐姐的对不对?”田美美的弟弟听出一些门道来,指着田于氏一边觉得可笑一边兀自恼羞成怒道,“原来你们母女俩一直瞒着我们!您到底还有什么瞒着我们的事情?现在您 和姐姐都好厉害啊,都知道胳膊肘往外拐了!” “你话说得那么难听做什么?那是你亲姐姐,都是一家人!何必这么说呢?”田于氏听到这些话如同刀子扎在心里一样,一面无比心痛地争辩着,“就算有,也是为你们好,何况根本就没有!” “是吗?果真没有?” 忽然一声颇具威严的声音传来。田于氏看见自己的丈夫背着手走了进来,然后将一个小木箱“砰”地一声放在桌上,朝着自己的手吹了两口气:“真是真材实料的,还挺沉。” 田于氏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那个箱子,正是盛着田美美给她留的那四百五十两黄金的木箱子。 而田于氏的丈夫看到这一幕,冷哼一声,将那箱子打开。里面金灿灿的黄金在灯光的照耀下更显璀璨,田美美的弟弟看见了这一幕,眼睛发直,目光就像是黏在上面动弹不得了。 “还说没有瞒着什么,这东西,哪儿来的?”田于氏的丈夫语气平淡,但是仍旧具备让田于氏和田美美的弟弟都心惊胆寒的能力。 “这……我哪记得清啊?咱们家怎么可能有这些东西?”田于氏强撑着笑颜,对自己的丈夫辩驳道。 田于氏的丈夫仿若明白了什么一样,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原来你不知道,那就是说,不知道从谁那儿偷来的对不对?既然来路不干净,为了保险起见,我们还是把你还有这箱东西,一块交给官府去看,行不行啊?” 田于氏听到这话,立刻慌了。她连忙摇了摇头,面对自己丈夫和儿子,只好点了点头说道:“行吧,那我就告诉你们,这都是从哪儿来的。” 田于氏知道这话说出去会给田美美造成什么影响。但 是她一个弱质女子怎么可能敌得过两个男人,还有官府的压迫呢?她只能一遍遍地忏悔自己,一遍遍埋怨自己为什么不再坚持一下。 但是田美美的父亲和弟弟那边可真的是欣喜若狂。他们本来就嫌弃自己的女儿和姐姐是个赔钱货。这下好了,她不仅不赔钱,还赚得挺多,这一箱黄金四百五十两,他们一辈子都不可能攒这么多出来。 两个人都兴奋不已,没想到这个丫头现在有了这么多钱,那么作为亲属的他们,理所当然应该得到一点所得,对不对? 田于氏自然知道这个结果,于是一直阻拦两个人,不想让他们去找田美美。但是见钱眼开的两个人怎么可能听田于氏的劝告?于是两个人商量好了,在第二天就带着那一箱黄金去了清溪镇。 他们特意找了最好的马车,故意装出很大的排场去,也许是想要掩盖一下自己心里的心虚,也许只是想要给女儿或者姐姐一个下马威而已。两个人气势汹汹地就进了清溪镇,一家绣坊一家绣坊地找了过去。 总算在最大的那个绣坊面前,他们找到了当时正在绣坊里面做女红活儿的田美美。两人哂笑着,凑上前去,有些讨好又有些理所当然似的对自己的女儿或者姐姐说道:“美美,你看看谁来看你了?” 田美美自然知道是谁,她抬起头看见这两张脸,有些意外但仍旧克制着,礼貌地说道:“爹,小诚,你们怎么来了?” “其实啊,也没什么其余的事情,就是想跟你谈谈……”说着,田美美的父亲一边哂笑着,一边将自己手里的箱子在田美美眼前晃了晃,“这个的事儿。” 田美美一看那个箱子,装出来的一切疏离、冷漠和礼 貌全部烟消云散。她刚想要发作,忽然想到这里不是一个合适的地方。 若是让别的绣娘知道张春晓给了自己这么多金子,即使她们知道这是因为自己主导所以才拿这么多,或多或少心里肯定都会不痛快,背后可能会说张春晓和自己什么那就不一定了。到时候给张春晓带来的麻烦,估计会不少。 她于是忍住了想要询问两个人的冲动,连忙站起身来,给两个人低声说道:“这儿不是个说话的地方,咱们上去说去。” 那两人明白了这个的确是田美美的软肋,于是更加喜笑颜开,一边答应着一边跟着她上了二楼,进了田美美的房间。 一进房间,田美美赶紧把门锁上,对着两个人的礼貌全无,语气里面满是生硬的冷漠和愤怒:“你们来这里做什么?谁让你们带着这个东西的?” “我知道,你这是特意给你娘留的,不想让我们爷俩知道,”田美美的父亲似乎明白什么一般,脸上的笑容愈发得意且猖狂,“不过就是很不巧,你爹我不小心在家里发现了,你看看,就是这些。” 说着,田美美的父亲将箱子打开,里面的金条码得严严实实,就其中一块被分开,好像变得零零散散的。一看便知,这个是已经花出去了的。 “娘花了这些了?”田美美皱着眉头看着那一块金条,疑惑说道。她有种感觉,自己的娘是不会一下子花这么多的。 “你娘倒是没花,但是这金子一直在那儿放着,多久也都只是那么多金子而已,”田美美父亲说道,脸上的笑容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恬不知耻,“所以我们爷儿俩,就帮你娘花了一些。” “你们还要不要脸?我说过这些东西是给你们的 吗?”田美美怒不可遏,张口对两人就是辱骂。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我们只是让它实现了它的价值而已,”谁想田美美的父亲却很是平静,说教一般让田美美平静下来,一边说着,“钱吗,不就是用来花的吗?不花的话,它自己在那儿也没什么价值,对不对啊?” 说完,他脸上的笑容越发没脸没皮肆意放荡起来。田美美有些恶心,连忙将箱子盖上,放在自己身后,对两人冷声说道:“行,现在你们也知道这金子是我的了,谢谢你们帮我拿回来,现在你们可以走了吧?” “哎,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田美美的父亲砸了咂嘴,似乎有些怪罪似的说着,“再说了,你都送出去了,怎么还能想着要回来呢?你难道连你娘都不想了吗?” 田美美冷笑一声,开口道:“我本来就只是为了给我娘留着用的,结果现在被你们发现了,还不得挥霍干净?我娘什么都拿不到!” “你这孩子,你娘的东西,那就是我们全家的东西。你娘也用不了这么多,你就当,孝敬孝敬你爹,照顾照顾你弟弟,不是也挺好的吗?”说着,田美美的弟弟就想趁着田美美不注意,想把那个箱子抢过来。然而田美美早就十分警惕这两个人,那箱子就是死死地被田美美护着,两个人根本下不了手。 “不给也行,这个你愿意自己留着,还是哪天偷偷还给你娘都可以,”田美美的父亲见没有办法夺过这个箱子,只好退一步,更没皮没脸地对自己女儿要求到,“只是,美美啊,你看你现在称这么多钱,可是你弟弟还有你爹,还都是一穷二白的。你看,我们都是一家人,你好歹也帮衬一下,对不对?” 第一百三十七章 想得真美 帮衬? 田美美冷哼一声,她早就摸清楚这父子俩的想法了,所谓帮衬一下,不过就是将她所剩下的价值榨取干净而已。不过是换了一个客气一点的方式去说而已。 她早就明白,何苦这么绕着弯地说话? “我没钱。”田美美直接冷冷地回绝道。 “怎么没钱呢?这四百五十两金子,我们一辈子都赚不到的啊。”似乎没有想到田美美会如是说一样,两人楞了一下,然后连忙陪着笑脸说道。 “是,你们一辈子都赚不到,可是花掉那可是顷刻间的事情。”田美美说着,脸上的笑容愈发地冷漠,她看着两个人,几乎是把能找来的冷漠全都用上来对付这两个人了。 她有理由相信这些东西是才被他们找到的。她也有理由相信就是这么小小一段时间,他们就花了将近二两金子。真的都不知道他们用这些钱去干什么去了。 “你这孩子,怎么还来劲了呢?不过是跟你要点钱而已,好像要了你命一样,”一听这句话,田美美的爸爸可是就不乐意了,脸瞬时间就拉了下来,有些责怪又有些抱怨似的说道,“不就是一点钱吗?四百五十两金子都能拿得出来,那一点点钱都不行?” “四百五十两,说得轻巧,我就这么多钱,”田美美的脸色越发冰冷,对面前的两个人冷声冷语地说着,“而且这是我一连十几天昼夜不歇的做工挣来的,我是付出了这么多的辛苦才得到这些,难道就要让你们白白拿去挥霍?” 想得真美。 她是不可能松口的,绝对不可能。 一听到田美美如此坚决地说着,那两个人脸上佯装的笑容立马消失,立刻换上了凶神恶煞的样子。尤其是田美美的父亲,一下子就将自己的长 辈样子全都端了出来,对着田美美厉声说道:“你这个不孝女,现在竟然敢这么跟你老子说话了!我看你真的是顽劣到了极致。告诉你,今天你老子把话撂在这儿了,你既然是我的女儿,就必须给钱养老!” “不可能!只有娘才能用我的钱,”田美美冷哼一声,将自己的态度放得更倨傲了些,“爹,您自己扪心自问一下,您除了将我当做一个摇钱树,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闺女?在我孤苦无依的时候您做了些什么?还有小诚,你正当壮年,不缺胳膊不缺腿,有精力就自己去挣钱,别想什么歪门邪道!” 说着,田美美将箱子锁入了衣柜里面,推开两个人说道:“还请你们早些回去吧,我还要做工呢。” 田美美刚想下去,就被自己的弟弟给拉了回来。然而此时田小诚的脸上完全没了一点温情,面对自己的姐姐的时候,脸上全部都是凶相。他将自己姐姐带到了衣柜面前,指着柜门语气凶狠地说着:“你今天若是不肯把柜子里面的那个东西取出来,我们今天也就不走了。这是你自愿拿出来的,现在又拿回去算什么本事!” “小诚,请你弄清楚,我是自愿拿出来给娘用的,跟你,跟爹,没有半点关系,”田美美坚决地护住柜子,看着田小诚的眼睛,满是真诚和坚决地说着,“你若是想要有钱用,自己去找活儿做,别想着占小便宜或者依靠爹娘!” 而同时,张春晓的马车停在了绣坊外面。她好不容易跟一个大户人家商议好了一个单子,打算接下来就赶快物色人去完成。她刚回到绣坊,就将自己手里的包裹摊在众人面前,大声说道:“姐妹们,快过来看我给你们买了些什么。” 众人 一听这话都呼啦啦围了过来,一个个从包裹里面挑选出自己喜欢的东西拿去,每个人脸上都是欢欢喜喜的。张春晓心满意足地收起空包裹,又拿出另一个包裹,准备拿给田美美去。 “诶?怎么没见田美美啊?”然而张春晓在店里环视一圈,也没见到田美美的踪影,不由得疑惑问道。 “刚才好像有两个男人找美美来了,美美把他们带上楼不知道要说什么事。”晴和抬起头来对张春晓说道。 两个男人? 田美美忽然有些紧张了起来,她赶忙将包裹放在一边,抬腿往楼上赶去。而那边田美美和田小诚正在针锋相对谁也不肯让一步,忽然门被猛地拍响。 张春晓可算是铆足了气力在敲门,一下比一下焦急,门快要支撑不住一样发出惨烈的声音。她在外面急切地喊道:“田美美,你在吗?没事儿的话跟我说一声。” “你要是敢跟她说我们在,你就别想再走出这个房门了。”田小诚见外面有人说话,赶忙转过身来对田美美威胁道。 田美美没有办法,自己的亲弟弟不可能真的撕破脸,但是她也不可能就这么被自己弟弟和父亲要挟。她略一沉吟,就赶忙对外面喊道:“我没事,就是你帮我盯着平丫头,看看她有没有偷懒。她早就说想给她爹做身衣裳送回去了。” 门外忽然安静了两秒,然后张春晓一贯冷静的声音传了过来:“行,那你一会儿赶紧下来,给你带了东西。” “好。”田美美冲着外面应道。门外传来了脚步声,看来张春晓是走了。 屋里面的两个人松了一口气,忽然田美美的父亲轻咳一声,问田美美道:“门外那个,是谁啊?你们老板娘?感觉声音有点耳熟。” “我老 板娘,声音像的多了去了,您觉得耳熟,正常。”田美美没有好气地说着。她不知道张春晓有没有明白她的意思。 “你没有玩什么把戏吧?”田小诚总觉得哪里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的感觉,警惕地问田美美道。 “我就在这儿,能给你玩什么把戏?”田美美嗤笑一声,似乎在笑他太过于防备。 田小诚也没有办法,只好继续僵持着。似乎是明白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田美美的父亲的眼珠滴溜溜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口说道:“刚才不是说,给你带了什么东西吗?” 田美美警惕地看着自己父亲,果然,他搓了搓手,有些期待模样地说道:“既然如此,就不要让你老板娘等着了,咱们赶紧下去,去看看人家给你带了什么东西吧。” 这个时候还想着贪小便宜?田美美冷哼一声,不想再说话。不过她算着也是时候了,就走到门前,拉开了房门。 果然,门外已经聚集了一大堆的人,全都抄着家伙,一个个看着孔武有力身手了得。那些人都穿着捕快的衣服,一见门开,就立刻冲进了门里面,将田小诚还有田美美的父亲都给擒住,七手八脚地将他们往外面抬。 “不是,你们做什么?”两个人被吓得魂飞魄散,一边在拼命寻找可以稳住身体的东西,一边惊恐地大声喊叫道。 “你们擅闯私宅,现在按照律例逮捕你们,”两个为首的人冷声说着,一边指挥着那些拘捕起了两个人的捕快们道,“带走,衙门听审!” “等等,误会了,误会了啊!这是我们家里人,是我女儿,亲生女儿,这是她亲弟弟。”田美美的父亲一听,更是慌张了起来,赶忙求饶道。 然而那些人并不听他们两个 的辩解,立刻将两个人押走了。田美美追出去,却见门口是张春晓和刘瑾煜在说着什么。于是她心里明白了大半。 平儿父母双亡,怎么可能还给他的父亲做衣服然后送过去?张春晓乃是听出了这话的矛盾,知道了田美美身处困境,才找人来给她脱困的。 只是这一下子找的人太厉害,直接把刘瑾煜和官府的人给搬过来了。她本意只是想让自己父亲和弟弟受点教训,让他们不要来了。结果这一下子闹到了官府,这一家人算是以后真的见了面都感觉尴尬了。 “我不知道是该感谢你还是该说你了。”田美美有些哭笑不得地对张春晓说道。 张春晓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一般:“我也没想到这些人竟然是你父亲还有你弟弟,不过,究竟怎么去处置他们,看你了。” “我也只是想给他们一个教训而已,”田美美长叹一声,有些无奈地说道,“怎么说,血浓于水,我也不想让我们以后都见不得了。让他们进去受几天苦也好,然后让我娘把他们接回去就好。对了,我这边也有个东西,还请你帮忙转交给我娘,让她务必保管好。” 张春晓沉吟一会儿,点点头道:“明白了,你放心。” “没事,我自有分寸,你们不用担心。”刘瑾煜对两人说道,转而对张春晓微微一笑,眸光中是深不见底的温柔。 田美美自觉地悄悄离开了。然而两个人根本没有注意到,谈笑风生的时候,他们的样子被另一个人给看在眼底。 崔忠华许久没有过来,今日得了闲才得以能来看一下张春晓。然而他刚来到绣坊门口的时候,就见到两个人互相说着话。 他看不到张春晓的表情,只能看到刘瑾煜的温柔神情。 第一百三十八章 你们认识? 一股不知名的滋味在崔忠华的心里翻滚着,他不知道那到底是为什么,只是下意识想要把他们分开,越远越好。 当然,他也照做了。他上前去,自以为不着痕迹地站在了两个人之间,有些局促地轻咳了一声,跟张春晓打了个招呼。 “你来了?”张春晓看见他,少有的有些惊喜地对崔忠华说道,崔忠华可谓是很久都没有出现在她眼前过了。仿佛自从那次交工之后,他就好像有什么事一般,不想要露面,“很久没看见你了,怎么,最近不得闲吗?” “嗯,对,有些事情需要我处理一下,我就没有过来,”崔忠华旁若无人地跟她说着,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轻咳了一声道,“最近店里还算是顺利吧?” “挺顺利的,我刚接了个单子,准备要大赚一笔呢,你呢?别来无恙?”张春晓笑吟吟地说着,忽然想了个颇为文绉绉,平时绝对不会说的一个词。其实用着怪别扭,就是忽然来了兴致而已。 其实也说不上分开了多少天,但是再相见就有那么一种怀念的感觉。 “无恙,刚得闲,就来看你了,”崔忠华的语气和眼神十分地温柔,仿佛身边都没有别人般地温柔,“你最近安好就好,店里生意好,也就可以了。” 张春晓点了点头,似乎对他的温柔已经习以为常了。 两个人之间细枝末节的关系被刘瑾煜给摸透了,然而与第一次的诚惶诚恐不一样,刘瑾煜这一次感觉到的只有不耐烦和对崔忠华的厌恶。他不知道张春晓跟他是有什么瓜葛,他们是如何认识的,但不管是因为什么关系,他也不愿意让她跟这个人太过密切。 任何人都不行。 “这位是?”刘瑾煜看着崔忠 华,皮笑肉不笑的,明知故问地说道。 崔忠华不着痕迹地瞥了他一眼,似乎有些不屑地说道:“我只是她的朋友而已。” “朋友?”刘瑾煜似乎冷哼一声,话里有话的对张春晓说着,“我原来不知老板娘之前有这么亲密的一个朋友。” “怎么说话阴阳怪气的?”张春晓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两个人,疑惑地开口问他们道,“你们之前认识吗?” “不认识。”刘瑾煜斩钉截铁地说着,急于否认的态度让张春晓有些疑惑,而崔忠华也默默摇了摇头,表示否认。 张春晓心里存着一点疑虑,但是两个人****的气氛让她选择了住嘴。她小心地收起了怀疑,只是忽然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开口圆回这个尴尬的场面而已。 “你既然没事就好,那我就先回去了,”刘瑾煜知道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先行一步离开。临走前,仍旧不忘示威一般对张春晓温柔道,“你自己可要小心一点,如果有什么事,立刻跟我说,我会尽全力帮你。” 张春晓点点头,似乎十分安心,又跟他保证道:“你放心,我难道还不能保护自己吗?” 刘瑾煜则冲她微微一笑,转身就走了,仿佛没有当现场还有一个人一般。崔忠华目送着他离开,深邃的目光底下是看不懂的情绪在肆意翻滚。 “怎么了?看你这个样子,我还以为你跟他有什么过节似的。”张春晓看出来了崔忠华的异样,故作轻松地开口想要挽回一点局面。 “你跟他真的只是朋友的关系?这些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崔忠华答非所问,反而上来反问道。 “只是朋友而已,他帮了我不少,平儿父母的债主来肇事、方才田美美的父兄来惹是 生非,都是他帮我的,我只是表示感谢跟他说了几句话而已,怎么?有什么不妥吗?”其实崔忠华这么问张春晓,她是有些生气的,她不喜欢这种什么事都在别人掌控下的感觉,更不喜欢他仿佛将自己当做他自己的某样东西一样的感觉。 张春晓的回答似乎也让崔忠华没得毛病可以挑。他默默点了点头,似乎也觉得刚才自己说得有些太过于有控制欲,于是缓了神色说道:“好吧,原来发生了这么多事。” 张春晓并不想跟他多说这些,转身进了绣坊,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如果以后要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一定得告诉我。”崔忠华不依不饶一般跟了上去,对她’有些急切地说道。 “知道了。”张春晓有些无奈地开口说道。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若真的出了事,张春晓第一时间一定先去找刘瑾煜。并不是偏向或者是依赖,只是因为刘瑾煜就身处清溪镇,他势力又大,肯定会第一时间能顺利解决问题。而崔忠华就不一定了。 但是这些话张春晓却并不想跟崔忠华说。不仅是她知道这番话可能会对崔忠华造成的伤害,更是她不想让崔忠华失望,甚至连他失落和担心的样子,都不想看见。 她不想承认,其实心里她是有意偏袒崔忠华的。 “忠华大哥?你什么时候过来的?”田美美看见崔忠华前来,有些惊奇地问道,确实是好些日子都没有见到他了。 但是崔忠华不会告诉任何人,自己这些天的消失,只是因为偶遇了白流霜,而对方又对他不依不饶而已。他不能告诉张春晓这些事情,只能刻意隐瞒自己的行踪,回避张春晓。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害怕张春 晓会误会什么事情。 “哦,我刚过来的,”崔忠华看见田美美,神色稍微缓和了一下。不管之前是出了什么事情,只要她曾经帮助过张春晓,并且现在也是张春晓手下的得力助手,他便也会有几分好颜色,“怎么样,住的还习惯吗?” “挺习惯的,她对我不错。”田美美用手里的针指了一下张春晓,笑得温婉。 “行了,赶紧干活,不是早就来了新单子了吗?”张春晓莫名有些烦躁地对田美美说道。田美美暗暗吐了吐舌头,低头接着开始做起自己的活儿来。 “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那我就先走了,”崔忠华看着自己在绣坊里面继续留着实在尴尬,于是轻咳了一声说道。张春晓点了点头,跟他最后寒暄了几句,才送他出了门。 “你以后,离那个刘瑾煜远一点。”崔忠华刚要离开的时候,忽然转身对张春晓说道,语气十分急切,眼中也是藏不住的某些复杂情意。 张春晓故意装作云里雾里一般点了点头,而自己却撇过头去不想看他的眼神。崔忠华只好提着一颗心一般离开了,只留张春晓一人在原地怅然若失一般。 “回来了?”田美美看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轻轻地扯了扯嘴角,将手中的针快速地扎入绣花绷,针线在绣花绷内上下翻飞,她一面似乎不用看自己绣了些什么,一面则语重心长一般对张春晓说着,“你呀,应该长点心的。” “**的活儿去!”张春晓有些不耐烦地对田美美嗔道。田美美轻轻笑了一声,继续绣着自己手里的东西。 其实张春晓不是不明白,而是她不敢往深处想去。她能看出来两个人对自己的感觉,也能知道自己对他们的感觉,但是 她不敢多想,生怕只是错觉,然后耽误了三个人的感情。 所以,这个时候,装作不知情比什么都有用。 “话说前些天历清子回来,你知道吗?”张春晓忽然像是不经意地提起来一样。 听见了“历清子”这个名字,田美美忽然手下一抖,针不小心挑破了手指,一滴血悄悄地染红了布料上面的绣线和花纹。 张春晓仿佛没有看见田美美的神情一般,接着开口说道:“我收到馨儿的信了,她说他刚回来,她之前就跟我说,文杰是这一届的状元,但是历清子只是个三甲同进士出身。皇上没有给他职位,他就回来了。” 田美美看着自己被刺破的手指,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她其实在看到历清子的那一刻就知道他这一次考试的结局了,只是不想让自己承认而已。 晴和看着她将挑破了的手指放入口中,无奈地摇了摇头,开口说道:“前些天好像有个穿着灰色长袍的公子来了,买了一方手帕回去,说想要送给她的妻子。” 听见晴和这一番话,张春晓转过身去,故意看了一眼田美美的反应。她看见了田美美含着自己受伤的那根手指的样子,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声,转而问晴和道:“对了,那当天那个公子买的是哪方帕子?” “就是美美绣的那个,黄色棉布上面有连理的那一方。”晴和说道,忽然像是想起来什么班般,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低头继续干活儿去了。 谁都知道,连理是什么意思。历清子知不知道这是田美美的手艺,这是一说,但是让历清子知道自己送给陈文馨的是田美美绣的手帕的话,恐怕不会买下。如果这件事要是再被陈文馨知道了,那就真的要翻了天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接风洗尘 “那边有药,你去擦一下吧。”张春晓见田美美低头了好长时间,有些看不下去地说道。 田美美默默地点了点头,去身后的柜子里面找出来了创伤药和一些包扎用的白布,细细跟自己包扎伤口起来。 “以后不要再想他了。”正当田美美正在给自己擦药的时候,忽然张春晓走到她的身边,轻轻地开口在她耳边说道。 她的感情实在是太明显,根本没有办法去掩饰,别人一看就明白。田美美也不是不想要抑制自己的情感,可是等别人提起,尤其是那个人在自己面前出现的时候,她不自已一般地去向他靠近,去想要告诉他自己的情意。 即使他现在对自己恨之入骨,恨不得一见面就要躲开。 她知道张春晓是为自己好,可是在她说出来这句话的时候,她不由自主地会有一些厌烦,不想要跟她去提起这些事情,更不想听见她提起这些事情。 “知道了。”田美美的语气十分不耐烦,有些闷。 张春晓潜意识里知道她其实根本没有听进去,她深深地看了田美美一眼,无奈地叹息一声,转身继续去跟账房理自己的账本了。 这边田美美在黯然神伤的时候,那边历清子回到了陈家,首先就受到了陈文馨的热情地欢迎。他无奈又有些勉强地受着陈文馨的热情,一边跟着她进了陈家的院子。 “你总算是回来了,”陈文馨一边搀着他的胳膊,一边兴奋地开口说着,带着他走过了一道抄手游廊,来到了花厅里面,拉着他坐下,“父亲和母亲之前有些事情出去了,就跟我说一定要好好地给你接风洗尘。这不,我让厨子做了一大桌子的饭菜,就为了等你回来呢。” 陈文馨一路一直兴奋欢快地说着 ,一边不顾自己已经隆起的肚子造成自己的行动不便,在历清子坐下以后,立刻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连一点犹豫都没有过。她这番风风火火的样子,让历清子也不由得吓了一跳。他赶忙上去,拉着她的手臂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好几次。 “怎么了?”陈文馨被他突如其来的关心给弄得有些莫名其妙,攒出一个笑容问道。 “你刚才太莽撞了,”看她没有事以后,历清子仿若长舒了一口气一般,开口有些抱怨但仍旧宠溺地说着,“还好,你若是有事,我可怎么办?父亲母亲还有孩子可怎么办?” 历清子这么一说,陈文馨才感觉到刚才自己实在是有些莽撞,不自觉地弯了嘴角,溢出甜蜜的微笑道:“我没事的,你不用担心。” “不过,”陈文馨的眼珠滴溜溜转了转,开口就是狡黠的声音,问道,“你原来,这么担心我的啊?” 这么一问,历清子才觉出来自己刚才的关心溢出了太多,于是顺着台阶下来,装作不自在地说道:“我哪里有?明明是担心孩子而已。” “哦,原来只是这样啊。”陈文馨也装作一副醋意大发的模样,扁扁嘴故意开口说着。 “当然,还有孩子他妈。”看着火候差不多了,历清子于是温柔笑了笑,将她揽入怀里,温言惜语地哄着安慰着。 陈文馨笑得甜蜜,在暗骂了他一声以后,张开筷子给他夹了些菜放在碗里:“好了,不要闹了,来,吃一点,这些都是厨子刚做出来,我怕凉了,一直在炉子上煨着的。你要不要喝点酒?我也让厨子烫了一壶酒,我就不喝了。” “好啊。”历清子刚刚塞入嘴里一口菜,一听她这么说仿佛来了兴致一样,点点头微笑说道 。 陈文馨点了点头,连忙唤丫鬟去给他们拿酒。当酒壶端了上来,陈文馨执起酒壶,给历清子满满地斟上了一壶酒,两人吃着佳肴,历清子把酒言欢喝得很是高兴。 然而两个人正高兴的时候,却听得楼上一阵响动,然后就见陈老爷和陈夫人从楼上走了下来。陈老爷走在前面,一副不怒自威的样子,让人望而生畏。陈夫人大气稳重,有一种雍容自恃十分高贵的感觉,比之陈老爷温和了许多,但是仍旧让人心生敬畏。 “父亲,母亲……”一见两人出现,历清子和陈文馨连忙站了起来。陈文馨脸上满是不自在的笑容,对自己的父亲和母亲的态度也有些勉强。 “你不是说父亲和母亲出门去了吗?”历清子有些尴尬地行了一个礼以后,低声问陈文馨道。 陈文馨有些手足无措,最后看着两个人越走越近,于是暗暗拍了他的背一把,快速而又低声地说道:“待会儿,再跟你解释。” “说什么呢还怕让人听见?”然而两个人之间的小打小闹早就被两个家长看在眼里。陈夫人有些无奈地暗暗叹息一声,问两个人道。 “没……没什么,父亲,母亲,你们来了,不然一块吃吧?饿不饿?来人啊,给添两双碗筷!”陈文馨尴尬地笑了笑,忙岔开话题一般对身边的侍女们说道。 “不用了,我们不饿,”侍女刚得了命令想要去厨房的时候,却被陈老爷一句话给拦了下来。陈文馨和历清子只好强撑着一脸微笑对自己父亲母亲讨好似的,然而却听自己父亲毫不给面子地说着,“我们没那么大脸面,跟你们一块吃这洗尘宴。” “父亲,您这话说的,清子也算是您的半个儿子了不是?他回来,您 自然是有脸面过来给他洗尘的。”陈文馨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赶忙暗地里安抚了一下历清子,拉着自己父亲和母亲过来坐下。 两个人也很给面子似的坐下来了,刚坐下来,历清子和陈文馨都还没有坐下,就听得他们说着:“既然是一家人,那回来了也不跟我们说一声,还要回来了,我们听丫鬟们说了,才知道回来了。难不成是我们没这个脸面跟他一起吃饭的?” 话说到这个地步,不翻脸都已经是很客气的了。历清子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但是面前的两个人他是绝对不可能跟着翻脸的,自然只能将询问的目光放在了陈文馨身上。 陈文馨给了他一个待会跟他解释的眼神,立马陪着笑脸说道:“这不是怕您们不同意过来吗,再说于姨娘现在又生了病,父亲和母亲不是也在照顾她吗?怕您们会累所以打算一会儿亲自过去跟您们问安的。” “你们有这份心就够了。”陈老爷似乎有些原谅了两个人一般,接过了丫鬟们递过来的碗筷。 “于姨娘现在身体如何了?”历清子听说于姨娘生病后,就立马关切地问道。 “很好,不用你十分操心。我们都在好生照顾着呢。”然而陈老爷似乎也没有想给他面子一样,低头开始动筷子吃饭。 历清子只好尴尬地笑了笑,开口说道:“这就好,这就好。” 说完也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了,他也只好低下头来,认真仔细地开始扒自己碗里的饭。 于是一顿饭吃得有些不尴不尬,四个人都好像没什么话说一样。最后,还是陈夫人首先放下了碗,接过丫鬟们递来的漱口用的盅和毛巾,漱口擦干净以后,对在座的人说道:“那我先上去看着妹妹去了,你们 慢慢吃吧。” “我跟你一起去。”陈老爷也就势放下碗筷,接过丫鬟们递过来的漱口盅和毛巾,擦拭漱口一番后才跟着陈夫人上了楼。陈文馨和历清子也只好陪着笑脸,看着他们走上了楼。 剩下两个人不尴不尬地在原地,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说父亲和母亲不在吗?”历清子似乎是在忍着自己的怒火,跟陈文馨开口问道。 他回来本来以为可以心平气和地吃一顿饭,结果到头来还是遭受了好大一番的脸色,自然他脸上是挂不住的。 “不是,你听我解释,好吗?”陈文馨有些尴尬,手足无措地想要辩解却不知道要辩解什么,最终只能重重地叹息一声,对历清子说道,“好啦,其实父亲母亲一直在照顾于姨娘,我是怕他们可能会太劳累,所以不想让他们下来跟咱们一块吃饭。想着一会儿我们上去跟他们问安就好了。” 虽然这话听起来有那么一些牵强,但是历清子还是选择了相信,他看着陈文馨,最后将所有话都化成了重重的一声叹息,对她温和地说道:“那你也不用跟我说谎的,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顺从,只要你不骗我就行。” “我也是没有想到父亲和母亲会这么不给你面子……”陈文馨重重地叹了一声,其实她是知道的,若是她的父亲和母亲见到历清子,必然不会给他好脸色,只是她不想要说得那么明白而已。 历清子看着她,忽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能重重地叹息一声,将她揽入怀中,轻声安慰道:“也是我不争气,让你担心了。” 陈文馨在他怀里,听着这句话忽然觉得十分舒心,仿佛如释重负了一般,也默默抱紧了他。 第一百四十章 无所事事 “对了,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历清子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放开了陈文馨,迎着陈文馨探寻的目光,他将怀里的那方绣着连理枝的手帕拿了出来,放在她面前道,“这是我从清溪镇最大的那个绣坊里面,买回来专门给你的。” 陈文馨一看那方手帕,立刻双眼冒着惊喜而兴奋的光芒。她仿佛十分感动一般接过了那方帕子,将帕子放在手里,暗暗摩挲着,十分喜欢一般说道:“绣得真好看,你终于给我送东西了,我很欢喜。” 只是两个人都不知道这个其实是田美美绣的,若是知道了,恐怕两个人心里都不会像是现在这般欣喜。 “你喜欢就好,我特意挑了这个图案,就是为了你。”说着,历清子的神情忽然越发地深情起来,看着陈文馨的目光极为温柔和疼爱,仿佛将自己所有的真情都倾注在了她身上一样。 一听这句话,陈文馨立刻红了脸颊,她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做连理枝。 她笑完了嘴角,窝在历清子的怀里久久不起来,仿佛已经将自己此生所有的幸福和温暖都掌握在了怀里一样。 “对了,你说,你这个是从哪儿得来的?”两人正依偎着,忽然陈文馨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抬头问历清子道。 “从清溪镇最大的绣坊里面啊,怎么了?”历清子仿佛有些摸不着头脑一般,开口对陈文馨道,脸上仍是刚才温柔的微笑。 “那个是春晓姐姐的绣坊啊,她现在可是红红火火,生意真可谓是蒸蒸日上。”陈文馨忽然兴奋起来,开始跟历清子细数这些天张春晓的绣坊的事情。 历清子才知道,自己不在的这一段时间里面,张春晓开 了一个绣坊,又利用自己和很多绣娘的高超的手艺,将这个绣坊经营得十分红火。最近还经常招揽大生意,财源滚滚可谓是她现在的样子了。 不可不提,历清子现在的确是有些嫉妒的感觉。一个女人家竟然比自己做得要好,而且是好得多。她现在至少是有些事业,而自己还相当于一事无成。 “你去了,是不是感觉特别好?春晓姐姐可是很能耐了。”陈文馨一直口若悬河地说着,似乎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自己丈夫的神情,接着兴奋地跟他细数张春晓的点滴。 然而越说下去,对于历清子来说,就越是煎熬。谁愿意听一个女人的成长史,而且是自己曾经那么不屑一顾的女人的成长史?一个原本痴呆的女子,恢复了以后竟然有此成就,而那个人还曾经是自己的未婚妻,有可能今天他娶的就是一个女商人而让自己门面有光,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入赘在别人房檐下,时时刻刻看着所有人的脸色行事。 然后出去了以后还逃脱不了大舅哥的光环,一直在大舅哥的光环背后生活,然后还不得不惜败。而自己更心怡的女人们,则根本没有可能去接近。 这些事情堆加在历清子的心里,让他心中的怒火一点点积攒起来,越来越旺盛,最后燃成一片怒意。他无处发泄,更不可能在所有人的面前,尤其是自己的老丈人和丈母娘的屋檐下跟自己的妻子发火。 “怎么了?清子?”陈文馨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自己丈夫的异样,忙开口关切地问道。 “没事,你不用管我。”历清子勉强地笑了笑,然而生硬的口气还是背叛了他。他感觉自己不能再接着待下去了,不然自己一定会将所有的怒火 都发泄在陈文馨的身上。 他生硬地冲着陈文馨笑了笑,转身上了楼。陈文馨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走上了楼,面对着一桌冷掉了的残羹冷炙有些莫名其妙又有些心慌。她只好跟着追了上去,却发现历清子将自己锁在书房里,任自己怎么去敲门他都不回应。 无奈,陈文馨只好回到房间,躺在床上休息。刚刚经历了那一番场景,她也有些乏了,只好躺下先歇一会儿。 那天晚上,是她头一次在历清子在的时候独守空房。 然而没想到的是,历清子这么把自己一锁,就是三天,期间不论谁怎么敲门都没人应。陈文馨每日都让丫鬟将饭菜和水放在门口,去收的时候倒是空盘空碗,看来他在里面应该是没有什么事,陈文馨也就略略放下心来。 但是历清子这么一直锁在书房也不是办法,她在几番央求无果之后,只好去求助自己的父亲和母亲。 当时于姨娘已经好了大半,陈老爷和陈夫人也就只会每天去看那么一两个时辰。然而两个人就仿佛知道自己的女儿会来烦自己一样,那一天两人都将自己锁在了于姨娘的房间里面,对外只称于姨娘病情复发,两个人去照看她。 屋里面的三个人也知道陈文馨一直守在外面,有些无奈又有些心痛。陈老爷和陈夫人挣扎在出门或者不出门之间,互相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是好的。 “夫君,姐姐,可否听妾身一句话?”于姨娘看着几个人对峙的局面,也只好开口说道,“我们都很疼馨儿,不舍得她受苦,她现在怀着身孕,你们也不可能让她一直守着吧?你们也知道馨儿的性格,她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两个人只能无奈地出了门,果然 见陈文馨挺着肚子站在外面,一见他们出来,就赶忙跪在门外哭诉道:“爹,娘,我求求您们让清子出来吧,他现在任我怎么说也不出门。您们就去劝劝他,让他好歹出来一下吧。” 两个人也明白陈文馨来求自己是为了什么,因而有些无奈地叹息一声说道:“如果是为了他,那馨儿你还是早点回去吧,身子要紧。” “父亲母亲总是惦记着我的身子还有肚子里的孩子是吗?”陈文馨悲凉地笑了笑,只好拿出杀手锏说道,“如果您们不答应,那馨儿就不起来,不管孩子最后会是什么样子,也不管我最后会怎么样。” “你!”陈老爷和陈夫人不可谓不痛心疾首。对于陈文馨来说,她也知道自己的这一番作为有多不懂事,会多么伤自己父母的心。然而她已经走投无路了。对于她来说,历清子是多么重要而不可离开,是无法形容的。 无奈,两个人只好摇了摇头,长叹一声,将自己女儿扶起来,说道:“好的,我们会去和他谈一谈的。” 两人来到了书房门口,敲了敲门。 历清子在书房内已经关了三天,不为别的,只是在跟陈文馨,跟陈家,更是在跟自己怄气而已。他痛恨自己的失手,还有自己的不争气。最后名落孙山回来,还要看别人的脸色过一辈子,被人嘲笑说是吃软饭的一辈子。 然而自己也没有做到有骨气似的多坚持一段时间,在听陈文馨说给自己带了食物之后,就趁着她离开十分没有骨气地拿来大吃大喝了。他这才真的意识到了自己就连反抗的骨气都没有,于是仍旧没有办法走出来。 他无法面对自己的妻子,还有陈老爷和陈夫人,如果出来,他不知道 自己会低到尘埃里到什么程度。 “我知道你在里面,出来,”陈老爷知道历清子不可能那么轻易地出来,于是将错就错,用激将法一般地对里面不失威严地说道,“你难道要一辈子这么无所事事,没有骨气地生活下去吗?” “出来吧,清子,”陈夫人有些无奈,将语气放柔和了些说道,“你总不能,看着馨儿一直伤心吧?还有你们的孩子。馨儿为了你,已经好几天都没有睡好觉了。” 又是陈文馨,又是孩子。 历清子其实现在真的巴不得自己跟陈文馨还有这个所谓的孩子有什么瓜葛。他有些愤恨地握紧了拳头,似乎已经对陈文馨厌烦透顶。 “清子,你出来我们好好说。”门外陈文馨的声音有些断断续续地传来,仿佛有了些抽噎着的意味。 他承认他心软了,最终还是开了书房的门。 “清子,来,有什么事跟我说一说,”陈文馨见他出来,赶忙将他拉了出来,一边对自己的父母点头道谢,一边推着他进了自己的房门,语气温柔地对自己的丈夫说道,“如果有什么事,就尽量跟我说。” “没事。”历清子不可能将自己真的想法跟陈文馨说出来,只好闷闷地说了一声没什么。陈文馨见自己无论如何是问不出来了,只能无奈地叹息一声,不再强求他。 然而事情接下来真的就跟历清子设想的一样了。他现在没有什么精力去接着温书,更不想跟以前一样埋头苦读,期盼有朝一日能出人头地。日子一天一天地过,他也一直像是一条无骨虫一样赖在陈家。 一开始陈文馨还没有什么怨言,但是自己的父亲母亲在耳边说久了,也就渐渐地有了些不平,只是从未点破而已。 第一百四十一章 买官鬻爵 日子一天一天地得过且过,历清子的心态也是越来越无所谓了一般。陈文馨一开始还好说歹说地劝说几句,等到后来才越来越没了耐心一般,对他有些怨言了。 再加上自己的父母时不时地吹个耳边风,自己的哥哥时不时来个信问历清子和自己的近况,自己的肚子越来越大,她开始兴奋又担忧地期盼着孩子的降生的同时,自己的丈夫却一副不闻不问的样子,任凭谁看了,都会觉得十分恼火。 终于,陈文馨有一天像是忍不住了一般,对着成天斗草斗蛐蛐宛如一个纨绔子弟一样的历清子怒气冲冲地说道,语气似乎是她和历清子相识以来最严重的一次:“清子,我想有些事情我需要跟你好好说一说了。” 历清子挑了挑眉毛,放下了手里的狗尾巴草,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对陈文馨道:“怎么了?是孩子又闹你了吗?” “我看你现在就仿佛一个孩子模样!”陈文馨被他不在乎的态度给惹恼了,话出口就仿佛喊出来的一样,让旁边的丫鬟都有些惊吓。陈文馨从来都没有这么发过火,现如今竟然对一向喜爱的姑爷如此大发雷霆,“你现在无所事事,就仿佛没有骨头一样!既然落榜就接着努力参与会试去啊?为什么现在我看不见你一点努力的样子?” “你还指望着我飞黄腾达做一个状元郎回来?”历清子仿佛听了笑话一样,扯了扯嘴角,说道,“你们不是巴不得我没有什么出息,一辈子逃不出你们的手掌心吗?在你们眼里,只要你那个哥哥出息了,不就什么都好了吗?”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话?”陈文馨有些惊讶地说着,似乎不相信这一番话是从自己的丈夫嘴里说出来的 一样。 “不然,你跟我解释一下,为什么我们成亲这么久,你的父亲母亲,一点好脸色都不给我?”历清子不满地嘟囔着,捡起刚才的草,一边逗着蛐蛐一边说道,“还不是因为从一开始就看不起我?” 陈文馨看着历清子,他现在对她来说就仿佛一个陌生人,让她生厌又有些畏惧。她似乎有点相信自己的父亲母亲不让自己嫁给他的理由了。她默默摇了摇头,隔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道。 “我真是看错你了,我以为你虽然困苦,但是胸怀大志,以后必当大展宏图,结果原来是这么没出息的样子。你真是枉费我一番苦心!” 说完,自己也仿佛没有料到自己会说这样一番话一般,惊愕地捂住了嘴。 然而这番话不被历清子听见是不可能的。却见他愤恨不已,丢下手中的草,站起身来,对陈文馨有些凶狠地说着,十分咄咄逼人:“好啊,那你就当看错了人吧!你向来只是把我当做一个新鲜物件罢了,你心里只不过是想要投资,证明自己的眼光没有错!然而等到你恍然醒悟的时候,不会怪你眼光差,而是怪我配不上你的眼光!” 还没等陈文馨开口,历清子就转身离开,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陈文馨一开始觉得气愤不已,莫名其妙,对历清子十分愤怒,想着要晾他一段时间再说。然而等三天过后,她却好似耐不住了一般,一直想着要去跟历清子说话。 她还是不得不承认,她心里历清子一直占据着一个很重要的存在。她没有办法去将他抛弃或者是无视,即使历清子现在是什么样的一番面目,在她心里,仿佛他还是初见的时候那般才华横溢,霁月清风的模样。 只是 这一回似乎自己说得实在是太严重了,她不可能再让历清子回心转意一般。她只好陷在深深的自责和后悔之中无法自拔。她心痛不已,只好转身去找自己的父亲和母亲帮忙。 本来两人是不想帮忙的,但耐不住上一次陈文馨的那一番威胁,他们怕故技重施,只好答应帮陈文馨一个忙。 然而两个人刚准备跟陈文馨谈一谈的时候,却被陈文馨的决定给惊到了。只见陈文馨坚定地看着他们,语气里面含着不容置疑的坚决:“父亲,母亲,我想,如果给清子买一个官的话,似乎会好一点。” 这个决定让两个人都惊愕不已。陈家从来都是光明磊落,行的端坐得直,什么时候做出过这等没有王法的事情? “不行!”陈老爷首先反对道,十分气愤地对自己女儿说着,“你可知道这是大罪!若是被发现了,你想让我们全家都遭殃吗?!你想想你在京做官的哥哥,还有你的老父亲老母亲还有你肚子里没有出生的孩子!”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女儿不得不出此下策,”陈文馨有些无奈但确实仿佛已经走投无路一般,对自己的父亲和母亲说着,“女儿不能让即将出世的孩子,没有父亲啊。” 两个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毕竟这种事情,陈家是从来都没有做过。虽然他们并不缺这个钱,但是这件事情风险极大,不可能就这么草率地决定了。 “咱们家也不缺这些钱,”陈文馨见两个人毫不动容,只好接着恳求道,“哥哥在京做官,现在应该也有些人脉,有个推荐什么的并不过分吧?再说了……” 陈文馨绞尽脑汁,好像豁然开朗了一般,对自己的父母说道,“再说了,清子又不是不 能当官,他已经中举,那他自然是够格的。只不过就是缺那么一点机遇而已……” 见两个人似乎稍微有了一点动容,陈文馨立刻跪下,跟自己的父亲母亲乞求道:“父亲母亲就答应女儿吧,不然,女儿就一直不起来。” 也是难为她出此下策,如果不是她身怀六甲,她会直接磕头乞求。 两个老人怎么舍得让自己的女儿这番狠心地求自己,只好先答应下来。两人商量了一整晚,最后还是无奈同意了这件事。陈老爷让账房取了十万两雪花银过来,而陈夫人则送了一封信去京城,跟陈文杰说了这些事情。 陈文杰也没有想到家里人寄来的信里面会说这些事情。他一边为自己的妹妹痛心疾首,一边也无可奈何地提笔写了一封推荐信,寄回了家里去。而家里收到他的信以后,则将那十万两雪花银一起,送到了县令的府上。 县令可乃为见钱眼开之人,又兼着看见了京官的一封推荐信,自然很爽快地同意了。一把就将清溪镇的一个官位就给了历清子。若是放在现代,估计就是这个镇子的一把手。 历清子听说了这个消息,自然是有些意外。但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就已经被八抬大轿走马上任了。历清子有些迷迷糊糊地坐上了这把官椅,心里渐渐适应了下来,于是一开始的云里雾里,立马转变成了得意洋洋的作态。 他这算是,小小地发达了一把吗?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他这个新官上任,自然是要先作为一把来立立威风的。一开始他也想要来做一个为国为民的衣食父母官的好样子。 然而看着他坐上官椅的那些人可不一定都揣着好心眼。于是历清子一边这边大摇大摆 地走着,那些人一边点头哈腰地奉承,回头就是鄙夷和嘲笑,没有任何情面。 一来二去历清子也明白了些什么,于是干脆把那些没有什么用的空话白话放在脑后,直接下令增税,成倍成倍地增。而真正交上去的还是原来的那些,其余的都流入了他的口袋里面。 没人知道他在钱庄里面自立一个户头,将所有贪来的钱全部放了起来,对外面仍旧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然而百姓们的怨声载道,他自然是不会理会的。 果然,当贪官其实挺过瘾的。一想着所有人殷勤地跟自己拍马屁,还要将他们的钱全部乖乖地放入自己的钱袋里面。只是想想,历清子就觉得十分过瘾。 当然,时间久了,他的本来面目,也就该露出来了。 “怎么最近盈利少了?”张春晓在检查账本的时候,不免有些疑惑地问道。 “最近税收增加了五倍,没有办法,只能这样了。”账房先生有些无奈地叹息一声,看着绣坊减少的盈利,他甚至想赶紧捻个理由走人得了,另寻高明。 张春晓有些疑惑地接过账本,果然看见税款那边增加了近乎五倍之多。她皱了皱眉,从来没听说过会收这么多的税款啊,怎么最近成了这样? “一般是谁会收税来着?”张春晓有些起疑,想要弄清楚这一番事情一般。 “好像是清溪镇上面的镇长之类的……平时也没有这么多。不过听说,新换了一个,这个新官上任,总是要放几把火来助威风的,结果就成了这样……”账房先生无奈地摇了摇头,似乎在感叹时运不济一般。 “这个新上任的人,你知道是谁吗?”张春晓眉头紧锁,开口问道。 “不知道。”账房先生摇了摇头。 第一百四十二章 狐假虎威 账房先生不知道也算是正常的,这种新官走马上任的事情一般小老百姓是肯定不会知道的。他们只要勤勤恳恳地把事情做好就行了,别的不用多想。 张春晓也知道多想无益,但是心里也在琢磨着什么时候跟刘瑾煜或者崔忠华通个信儿,让他们帮忙查一下这个新官究竟是谁。 然而还没等她想好怎么说的时候,那个新官就自己找上门来了。 这天本来张春晓在看着绣坊,绣坊里面所有绣娘则在忙着手里的活儿。快要到交工的时候了,每个绣娘都攒着一把劲儿,等着赶紧做完了以后拿到报酬。毕竟这些天因为税收上涨,绣坊的待遇肯定是不似从前了,但是比起其余的,她们家的绣娘还算是好的。 就是大家都相安无事各自忙活自己的事的时候,忽然听见外面一阵吵闹。张春晓有些疑惑,放下手里的书出门去查看,却见是历清子领着一群手下趾高气昂的走在路上,仿佛在巡街一样。 这个场面,仿佛自己前一段时间摆摊的时候,遇见的刘瑾煜的手下一样。 看着昔日还有些落魄的历清子今天忽然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张春晓心里忽然明白了什么。陈文馨的过分依赖和喜爱,以及陈家丰厚的家底,她有理由相信,那个走马上任的新官就是历清子了。 “起来起来!里正大人在此,闲杂人等勿犯!”历清子的手下一边厉声呵斥一旁的无辜百姓,一边狗腿子一样的跟历清子点头哈腰说着这边请。一副狐假虎威的模样,让张春晓看了不由得翻了一个大白眼。 不就是个里正而已?一里之长,地方小官,就是个乡官而已,比县令和知府还要神气。张春晓更加鄙视起历清子来, 索性转身就回到了绣坊里面继续看书。 而这边历清子正像模像样地进行着他所谓的巡视,一边来到了张春晓的绣坊门口。他甫一抬头,匾额上面秀丽流畅的“红袖坊”三个字引起了他的注意。 如果没记错,他前些日子,就是在这个绣坊里面给陈文馨买的东西。嗯,听说这是张春晓的绣坊?嗯? 他抬起脚就大摇大摆地走进了绣坊,引得众位绣娘一惊,忙拿着手里的东西去了后院或者楼上接着干活。所有的绣娘里面,就田美美挪不动步子,在原地拿着绣花绷,一副目瞪口呆地样子看着门口的历清子。 玄袍皂靴穿着,头上乌纱帽也戴着,的确有一点官员的样子,就连官员那种趾高气昂的样子都神气活现的。 田美美忽然明白,他早就不是她认识的那个清子哥哥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不是了。 可是那又如何?在遇见他的那一刻,她仍旧感觉,历清子仿佛就像是能拯救她的神灵一般,是上天赐福于她的。 “清子哥哥……”田美美下意识地**着。 此时绣坊很是安静,一根绣花针掉在地上,那么微不可闻的声音也能听得清清楚楚。所以这一声**在历清子耳朵里面,也是听得清清楚楚。 历清子转而看去,随之就仿佛晴空霹雳一样。他没有料想到田美美是真的在这里。他以为自己对她只剩下了淡淡的愧疚和惋惜,可是重新见到的时候才发现一直是这样。田美美,永远都是他憎恶和噩梦的起源之一。不管之间经历过什么。 “你怎么在这里?”历清子指着田美美,语气忽然变得有些急促、恐慌和厌恶。 田美美被他这语气给吓得无所适从,仿佛不相信这 些话都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一样。她愣在原地,一边感觉着他给自己的透骨寒气,一边黯然神伤连动都不知道怎么动。 “田美美,愣着干嘛?上楼去!”张春晓看到此情此景,厉声呵斥田美美道。她知道田美美若是继续留着,对她来说只会是伤害。 然而田美美就像是被黏在了原地一样,一点也不动弹,让张春晓有些无可奈何。 “你来做什么?”张春晓只好转过身来,一副生人勿进的强大气场面对着历清子,说话毫不客气。 “你们两个刁民,对待里正大人竟然如此无礼,我看你们是不想活了!”为首的狗腿子忽然对两个人呵斥道。转而就被张春晓的凌厉目光吓得不敢说话了,缩了缩脖子躲在了历清子的身后。 “小小里正,目无尊法,还敢如此放肆,不知道不想活的是谁呢!”张春晓冷哼一声,毫不畏缩一般反口就是对历清子的讽刺。 后面的人气愤不已,都抄起家伙想要上来教训教训张春晓,张春晓也挽起了袖子,一副天也奈何不了我的气势,似乎想要大干一场一样。 似乎是知道张春晓的身手,历清子连忙制止住了手下的人,对身后的人貌似温和地说道:“大家不要误会,这两个都是我的旧相识,关系不错,所以出言不逊。你们都退下,到门外等着,没有我允许,不准进来。” 那些人才收起了架势,转身离开了绣坊。于是绣坊里面,就只剩下了他们三个人。 “田美美,上楼去。”张春晓叹了一口气,对田美美的声音温和了许多。田美美这才如梦方醒一般,点了点头,拿着手里的绣花绷,颤颤巍巍地起身,一步一步回到了楼上,期间还依依不舍地 回头看了他们好几次,仿佛并不想离开一样。 现在,大堂内就只剩下了张春晓和历清子。在只有他们的时候,张春晓脸上仅有的那一点好脸色也烟消云散了。她抱着双臂,用不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历清子。 “你来做什么?”两个人就这么对峙着,最后还是张春晓先挑起了话头。 “没什么,只是想要问候一下故人而已。”历清子笑了笑,但是语气里没有任何温度。 “我跟你可不是故人。”张春晓撇开头,不想要看他一样。 “话不用说这么见外吧?”历清子低头轻笑,语气里面仍旧是彻骨的寒冷。 “是您先跟我见外的,从一开始您的属下就一直提醒我,要对里正大人好声好气,俯首称臣,温言惜语。不好意思,请里正大人恕民女做不到。”张春晓冷哼一声,面目和语气都是压倒他一般,若坠入了数九寒天一般的寒意。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你来我往貌似客气,但谁心里都憋着一股劲儿,谁也没有想要跟对方服软的态度。两个人面色一个貌似谦恭温和实则厌恶不已,一个则是真真正正的冷言冷语冷面,让人看了都拍手称快。 “没事,我也没指望着你做得到,”历清子笑了笑,仿佛挑衅一般接着说道,“咱们都那么熟了,对不对?若不是陈文馨,现在可能你还得叫我一声,相公。” 说到这儿,历清子的神色有些轻蔑也有些她看不到的惋惜和期盼。只是张春晓被他这句给惹怒,根本没有感觉到他那一点点的惋惜和期盼。 “你别翻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账了,你当时想要迎娶的人是谁,你心里清楚,楼上那个更清楚!你别在这里假仁假义,我告诉你, 我张春晓,从来都不吃这一套!”张春晓怒气滔天,出口就是训斥,把楼上和后援的人都给吓了一跳。只是她们不敢声张,只能抖抖地接着管手里的活儿。 “可是我也没有想到,你现在原来是这般,长满了倒刺的野玫瑰。”历清子这一句话倒是实实在在,只是张春晓根本无心听进去,听完,她除了嗤笑,没有别的反应。 “里正大人,千金难买早知道。不好意思,那只能说明,你和我爹娘还有你的爹娘,都看走眼了。我和馨儿是什么关系,你不会不知道吧?你当初是怎么进的陈家你心里一清二楚!” 张春晓指着历清子,将自己所有的狠话都骂了出来,一番话几乎要把历清子贬进尘埃:“我告诉你,这辈子,我就算是老死,也不可能做花瓶里面任人摆布的玫瑰花,更不可能屈尊在一个狐假虎威见利忘义的孬种和败类的身旁,跟我的至交抢一个男人!你最好还是,彻底死了这条心吧!” 历清子确实怒了,但是不是因为张春晓说他才生气的。恐怕,张春晓是触碰到了他的命门。张春晓自然了解他之前所有的黑历史,那么这个人的存在,就是时刻在提醒着他,自己曾经有什么样的不堪过往,这些过往将会随着他一辈子,甚至影响到他往上一步一步地爬,影响他后面会娶一个更好更有钱更有势的富家小姐,甚至影响他有没有可能继续待在陈家。 “行,这可是你说的。”而张春晓今天毫不客气地将他所有的不堪过往都提起来了,还加上上面的那个女人,他怎么可能不生气?怎么可能不恼羞成怒? 他这辈子,绝对不会再对张春晓或者是田美美,有任何的心软或者是怜悯。 第一百四十三章 让她走 张春晓也丝毫没有畏惧的意思,她敢说就敢做,敢做就敢当,谁也不可能改变她的意思。 “张春晓,我谅在你之前跟我还算是有过婚约的份儿上,我也就不追究什么了,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情,我们两个就当做谁也不认识谁,好聚好散睡也不影响对方,”历清子想了想,还是决定给张春晓最后一次机会。他对着一副不耐烦无所谓的样子的张春晓,开口就是命令道,“只要你把田美美赶出红袖坊,那我就既往不咎。” 既往不咎?好一个既往不咎?她竟然不知道他还有权利说出既往不咎这个词。 张春晓冷哼一声,并不想多说什么。只是她也明白,田美美此刻肯定是趴在楼上,偷听着下面的动静。她忽然觉得替田美美心痛起来,自己全心全意爱着的人,竟然整个心思都在如何将她置于死地上面。 她摇摇头,似乎是在替田美美哀叹她的命运。 她自然知道,田美美现在听了这番话是什么感受。而她,就算只看在她帮自己做了那套礼服的面子上,也不可能做出这等落井下石的事情。 “不可能。”张春晓的语气无比冷静。 “我再最后问你一遍,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看着张春晓十分冷静而坚决的样子,历清子仿佛有些震惊,继续咬牙切齿地问着。 “我也再说最后一遍,不,可,能。”张春晓冷哼一声,同样十分坚决地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好,好,不可能是吧?”历清子怒极反笑一般,兀自点点头笑着说道。他准备拂袖而去之前,还不忘回头,恐吓一遍张春晓说道,“这可是你说的,好,那从此以后,别怪我翻脸不认人。我不会,让你们好过的。” “那民 女就拭目以待。”历清子刚跨出绣坊,就忽然听得身后张春晓冷哼一声,朗声对他喊叫道。在历清子震惊而愤怒地转身去看她的时候,坚决地将门猛地关上。 “今天停业!”张春晓怒气冲冲地说着,她也是怕若是有人来了,她生气的样子会吓到顾客。 等张春晓回来的时候,一群绣娘都哗啦啦围了上来,似乎都拿着有些钦佩又有些担忧的目光看着她,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尤其是田美美,似乎有些别扭,但是脸色微红,仿佛很感动的样子。 “春晓姐,您虽然真的刚才表现很好,但是,”晴和不免会担忧地提出了自己的合理想法,“他毕竟是里正,在这一带还算是有点势力的,万一他要是对我们不利,那可怎么办啊?” 张春晓摇了摇头,一副大度而无畏的样子对众人说道:“你们放心!我之前也算是了解他,还怕他不成?他绝对不敢对我怎么样的。姐妹们咱们把手里的活儿干完了,就有一笔收入了。只要有我张春晓一口饭,就绝对不会短了你们的!” 此话一出,诸位绣娘就仿佛吃了定心丸一样,连忙回去继续做自己的活儿去了。田美美看着此番景象,慢慢蹭到了读着书的张春晓身边,别扭地对她说道:“谢谢你啊,刚才没有让我扫地走人。” “你这话说的,”张春晓从书中抬起头来,笑吟吟地对她说道,“你帮了我那么大的忙,我不可能过河拆桥不是?你放心,只要我还在,你就肯定也会在的。” 听到这话,田美美似乎放下了心一般,温柔地笑了笑,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而有些扭捏地对张春晓说道:“那,我有事情想要拜托你,你先答应我,我才 会说是什么事。” 张春晓哭笑不得,哪儿有这么要求的啊?她只好认命似的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道:“行,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我这边答应了就是了。” “那你答应了,不许反悔。”田美美这才仿佛放下了心一般,对张春晓提出要求道,“我知道,你跟陈文馨关系好,你又和刘瑾煜有……不明不白的关系,他们肯定也会向着你的。我就有一个要求,我知道清子哥哥做事情很过分,但是不管怎么样,你不要让他丢了官位,然后断送了他的前程,好吗?” 听到这话,张春晓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就不该当时答应了田美美的要求。她到现在,心里眼里想的,还是历清子,永远都改不过来了。 “我说你……”张春晓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先避重就轻,“第一,我和馨儿关系好,也不代表我什么要求她都听,要是关于历清子,我估计跟你的反应也差不多。第二,我和刘瑾煜是清清白白的朋友关系,我对他没有除了朋友以外的任何感情。” “这些都不重要,你答应我了,说话得算数。”田美美也不是好糊弄的,一下子就听出来了张春晓是在避重就轻,立刻要求她要答应了自己的事情才行。 张春晓这才认命一般地点了点头,不过仿佛不甘心一样,又接着说道:“不过话说回来,丢了官位和断送前程,这些事情,从来都是他自己自作自受才会导致的结果。我就算是有心救他,他若不争气,我也没有办法。我要是有心害他,照着他现在为官的样子,这也是迟早的结果,我只不过是加快了这一进程而已。所以,你不要跟我再说些什么了。你的事情,我也就暂且答应。” 田美美听到最后,才算是放下心来,千恩万谢之后,就乐颠颠地跑过去绣花了。张春晓看着她这副模样,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刚才才想着要置她于死地的人,她竟然这么轻易地就原谅了。 真不知道她这个应该是定义为痴情还是傻。 张春晓干脆不做评价,接着开始看自己的书。 事后,竟然相安无事了一段日子。可能真是像田美美想的一般,张春晓和陈文馨的挚友关系让历清子无从下手,而刘瑾煜的护持,更是让整个清溪镇都知道了红袖坊乃不可惹的商家,历清子也不可能不知道,他就算抱着不得罪县令的心态,也不能得罪张春晓。 因而张春晓也硬气了几分,她虽然也有点狐假虎威的意思,但是她也算是有这个资本。历清子看来是真的不敢动她,那么他既然奈何不了自己,她也就不再有什么害怕的了。 然而真正的招数在后面,在张春晓收获了新的订单之后的一天,红袖坊就像是空了许多,以往经常人来人往的场面,想起来仿佛是一个月之前的事情了。 张春晓只觉得奇怪,不知道为什么客人一下子全都没了,纵观整个清溪镇,仿佛也萧条了不少,很多商贩和摊位都已经撤了,几乎没有几家还在镇上做活儿。 而账房先生这边也开始心急地跟张春晓说明现在的事情。原来历清子又将税提高了三倍多,这么多的税收让很多人都不堪重负,纷纷关门谢客,而普通的小老百姓生活早就捉襟见肘,哪里还有这些闲钱去买这些本来就是可有可无的东西?除了必要的时候会有一两个人来绣坊买几匹布以外,其余就几乎没有收入了。 红袖坊自开张以来一直盈利的面 貌也被打破了,近期生意十分惨淡,甚至有时候张春晓需要打开库房去维持绣坊的生计。她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可是自己也没有其余的能够解决的方法。 都是因为她答应了田美美的要求。如果告诉了陈文馨和刘瑾煜,那历清子的官位肯定就保不住了。她愤恨不已,咬牙切齿地准备出一趟远门,再给自己招揽一个大单子。 至少能让绣坊里面的绣娘有所收成。而历清子的势力,也仅仅是清溪镇和几个周围的村子了。 她带着众人的期望出了远门。等到回来的时候,却发现绣坊里面的情况好了许多。虽然客人仍旧少,但是明显的绣娘们包括账房先生的气色都好了许多。 “这是怎么回事?”张春晓有些起疑,连忙问账房先生道。 “有人帮我们每个月交税款啊,所以我们几乎不用愁怎么运作下去了。”账房先生笑吟吟地说道,低头给她看了一下账本。 果然,账本上面税款这一部分,被标识是被别人缴纳了。张春晓看了好几遍,才确定账房先生没有作假。 可是谁会有这一番财力去给自己做这样的事情呢?张春晓想了半天仿佛也没一个结论。最有可能的,反而是刘瑾煜了。他家世不错,肯定不在乎这些钱。 不过既然他知道了,也没理由只是这个模样。清溪镇的税款依旧很多,依旧没有什么人,依旧很萧条,那么也就说明刘瑾煜也可能不知道这件事情或者正打算做什么。 只是历清子这般用拖垮一个镇子的代价来拖垮她一个店。这让张春晓有些愧疚又有些愤怒,他这番,真的是一点脑子都不带的。 张春晓叹了一口气,反正这件事情,她也懒得管,只能希望****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东方不亮西方亮 “姐妹们,别管这些有的没的了,该干活了,”张春晓索性不管那些繁杂事情,立马将众人聚集起来,笑逐颜开地说着,“咱们这回又有个大单子了。这回还是给人家做礼服,那,田美美,就还是你来主要负责,行吗?” “没问题。”田美美很爽快地答应了,她略一沉吟,对晴和转而说道,“晴和,这些天你肯不肯让平丫头跟着我一起干活?” “当然肯了,我能教她的都已经交给她了,我还愁没人继续教了呢,”晴和爽快地点了点头,很是大方地说着,“你尽管放心,凭她的手艺是肯定不会给你添乱的。” 田美美点了点头,十分放心似的爽朗说道:“我也对你的手艺完全放心,自然也放心你的徒弟的。”正巧平儿刚从后院拿了晴和用的丝线过来,晴和则招了招手,让平儿过去,弯下身子十分和蔼地问道。 “平儿,晴和姐姐让你去跟美美姐姐去学手艺,帮着她做礼服,你可愿意?”晴和的脸上满是温柔的微笑,语气也是十分温柔并且尊重她的看法似的。 平儿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将手里的丝线都递给了晴和,一板一眼语气仍旧未脱稚气:“当然愿意了,姐姐等我学好了还回来,做你的帮手。” “好好好,”晴和脸上的笑容更加明艳温和,她揉了揉平儿的头发,拍了拍她肩头,语气和蔼地说着,“那平丫头可不要让姐姐失望,去吧。” “肯定不会的!”平儿理直气壮一般对晴和说道,转而跑到了田美美的身边,拉着她的袖子仍旧认真而稚气未脱似的问道,“美美姐姐,我需要做什么呢?” “你跟着姐姐过来,姐姐告诉你。”田美美的脸上显现出难得的 温柔,仿佛平儿的发问把她的心都软化了一样。她拉过平儿的手,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告诉她该怎么去做这件衣服。 旁人都看得出来,自从那件事之后,田美美对于平儿算是改观了。而且旁人都能看出来,田美美其实慢慢发自内心地喜欢上了这个认真努力的孩子,并且这一次,也是有心想要教会她一些东西。 其余的绣娘也十分崇敬田美美的手艺,以及十分喜欢平儿这个孩子,自然也很乐得看到这一幕。所以别人都没有说什么,计划在按照田美美的设想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这边绣坊似乎没有什么威胁了,巨额的税收每个月也都有人按例给交上。历清子虽然愤恨,但是也没有办法。他也知道自己如果再增加税收,估计这一顶乌纱帽他就保不住了。而张春晓的所作所为,也实在是没有什么错漏可以让他挑得出来的。 他这个时候也才明白,张春晓真的不是他能轻易动得了的。 历清子没有办法,在他的实力还没有累积到这个份上的时候,他是不可能跟她直接正面抗衡的。但是东方不亮西方亮,他总归最后还是找了个别的法子,来给张春晓造成麻烦。 这天,张春晓刚回到家,就看见一脸愁容的王氏还有张老三忽然换了一副模样,跟往常一般欢天喜地迎接她回来,和蔼地拉着她问长问短。 直觉告诉张春晓肯定两人有什么事情在瞒着自己,但是她没有多问,只是仍旧跟往常一般和父母说一说今天绣坊的事情,然后帮着王氏端饭出来,一家人围坐在餐桌面前吃晚餐。 然而今天张春晓发现了桌上的饭菜寡淡了许多,几乎没有什么油水。王氏和张老三的脸颊也似乎慢慢 凹陷下去一点,但是仍旧欢笑着催促张春晓赶紧夹菜舀汤,赶紧吃东西。 直觉告诉张春晓今天绝对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张春晓叹了一声,放下碗,面对看见她这副模样显得手足无措的父亲和母亲,淡然但是温和地说道:“好了,你们两个,又瞒着我什么事儿呢?” “没有,没什么,儿啊,你别想那么多,赶紧,来,吃菜,你不是最喜欢吃娘做的奶白菜了吗?”王氏立刻接过话茬,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赶忙往她碗里开始死命夹菜。 很快的,张春晓的碗里的菜就鼓成了一个小山,再也堆不下了。 张春晓看着眼前这座绿油油的小山,似乎有些无奈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娘,您这样我还怎么吃啊?” “就这样吃呗,多吃菜,长身体呢!”谁知王氏却满不在乎似的赶忙说道,仿佛想要堵住她的嘴一般,“快点吃,不然就凉了,要是吃不完的话,娘可跟你没完啊!还有,吃东西的时候,不要老是说话!” 张春晓更是无奈地笑了笑,只好低着头开始慢慢将那个绿油油的小山咽进肚子里面。这一大碗饭菜吃下去可是费了她不少的工夫。等她吃完了,整顿饭都差不多吃完了。 没有办法,张春晓只好暂时不去询问这一系列的事情。吃完饭,她自己主动收拾碗筷去水池边冲洗干净,又拿着抹布把桌子仔仔细细擦干净以后,才准备回到西厢房休息。 然而在她刚要回到西厢房的时候,却不小心听见了王氏和张老三貌似在谈论什么。她侧耳认真地听了一番,好像是关于最近家里经济问题的事情。 无非就是生活拮据揭不开锅一类的。张春晓虽然起疑。毕竟自己从来没 有少给父母钱花过,而他们也绝对不是骄奢淫侈铺张浪费之人。家里生活条件就算是再不济,也总能比揭不开锅要好一些吧? 当时的张春晓并没有把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想得太复杂,也就只是简单地归结于自己没有给父母留下太多的钱。于是她每过几天就会偷偷在主屋里面留下一些散碎银子,以供自己父母的花销。 然而家里的生活并没有因此而改善,反而是一天天的更加紧张了起来。张春晓疑惑不已,但是她也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从自己的父母嘴里套出来什么的,因此她也只好继续偷偷留下钱财,只是比之前更多了一些。 张春晓一直在想着怎么让父母说出源头来,而自己的父母却一直想方设法瞒住这个所谓的源头。张春晓有些苦恼于现在的状态,然而她没想到的是,没过多久,这个事情就彻底兜不住了。 张老三又受伤了,在张春晓忙着给他包扎的时候,又瞥见了王氏手上那些常年做家务留下来的裂痕更加明显了。 她还没来得及询问原因,就被突如其来的一场闹剧给打破了。 忽然门外传来猛烈的敲门声,此番声音大到震耳欲聋,几乎能将门板撼动下来。王氏忙跑去开门,张春晓在屋内等候,却迟迟不见王氏回来,倒是外面吵吵嚷嚷,也不知道外面那些人在说些什么。王氏仿佛在与他们周旋,但是以张春孝的判断,王氏应该是处于被动的一方。 无奈,张春晓只好出门查看,然而这一番却让她提心吊胆,差一点回不过神来。 外面围了一群彪形大汉,一个个虎背熊腰身强力壮,凶神恶煞地在冲着王氏摆着什么架子。而王氏则堵在门口,一番恳切 的祈求也没有能让他们心软,最终一伙人还是将门给破开,浩浩荡荡地冲了进来。 “张老三呢?”为首的人厉声问道。 “老三真的不在,他现在受伤了根本不能动弹,各位行行好真的别去找他了!”王氏恳切地哀求道,一边拖着那些人的胳膊,然而却被粗俗地推翻在地,痛苦地挣扎着,几乎动弹不得。 张春晓怒火中烧,立刻站起身来,将门重重关上,死死守在张老三的门口,像是门神一样地护着门后的张老三,对来者不免倨傲地仰头看着。 “识相的话就给我让开!”为首的人十分凶残似的当面说道。 “我要是说不呢?”张春晓微微一笑,表示丝毫不肯退让。 “你这个娘们儿你找死!让开!”为首的自然发怒,指着张春晓刚要破口大骂,这其中有知道张春晓是如何一个人的连忙拦住了他,刚想跟他耳语一些的时候,却只感觉到后背一阵剧痛。 而张春晓刚收拾完这个小喽罗,转而一把就钳住了为首的人的脖子。她眼睛微眯,眼神危险而凌厉,让人生畏:“你再说一遍?” “不……不不不,有话好好说,女侠,女侠饶命。”一看那人就是贪生怕死之人,一见如此架势连忙求饶道。张春晓十分厌烦,顺便加重了一点力道。 那大汉立刻疼得哇哇乱叫,他即将要喘不上气的时候,张春晓一把把他扔在地上,不屑似的瞟了他一眼。那大汉捂着脖子诶呦诶呦地在地上挣扎了很久,比方才的王氏还有几分凄惨。 “滚。”张春晓只是从嘴里轻飘飘地吐出一个字来。 “女侠,女侠饶命,我们也不过是逼不得已啊。”擒贼先擒王,为首的被收拾成这样,其余人都不敢造次。 第一百四十五章 明明就 张春晓翻了一个白眼,她看得出来,这些乡野之人大多见钱眼开又贪生怕死。穷乡僻壤出恶人,说得果然没错。 她知道肯定这些人过来的原因八成会跟钱有关。她在心里掂量了许多,最后依然决定不想要按照他们的要求去做。若是这种恶霸看你能出的了他们需要的东西,自然是变本加厉。他们容易认准人傻钱多好欺负的人去下手。 奈何张春晓自己本身,就不是这么一个好欺负的人。她自己不好欺负,就不可能让自己的父母在别人眼里看起来好欺负。 “说,你们到底是谁指使的?”张春晓看着他们,冷冷地开口问道。这群人一看便知不可能会有那么大的胆子上来就如此大的声势来闹事,肯定是受人指使才敢如此放纵。 就像是当初的刘瑾煜一样,若不是那些宵小鼠辈背后有那么一个刘瑾煜撑腰,他们也不敢在清溪镇胡作非为。当然,那是刘瑾煜并不知情的时候。 张春晓因此判定,他们身后肯定也跟着某个厉害角色,负责掌控全局。 “是……是里正大人,历清子大人……”那人见张春晓威逼,于是立刻怕了,连忙将幕后主使供认不讳。张春晓挑了挑眉,似乎对这个回答有些不太满意。 历清子什么时候已经到了这样一番胡作非为的程度了?明明他只是一个里正而已。 “给我老实说!不老实的话,我把你们的腿统统打断!”张春晓厉声喝到,那些人自然被吓得屁滚尿流,为首的人胆战心惊,连声解释道。 “饶命啊女侠,小的说得都是实话啊!就是里正大人指使,我们才敢如此做的。他将农夫们的赋税都提高了,让他们交公粮,然后交不上来的,他就让我们去抄 家。他还说……” 说了一半,忽然他停了下来,似乎不敢再说下去了,一双眼睛充满恐惧地望着眼前的人。张春晓挑了挑眉,似乎很不高兴他的忽然停下,十分不耐烦地开口训斥道:“说!别给我卖关子,叽叽歪歪的算什么男人!” “他……他还说,要我们特别‘关照’一下令尊……”那人声音越来越小,一直到接下来都听不见了。 然而他刚刚闭口,就忽然被一股极大的力道拎了起来。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仿佛被人控制着似的开始砰砰地往墙上撞。直到他被撞得头晕眼花半死不活的时候,才停了下来。 张春晓怒不可遏地把他扔到一边,头撇开似乎并不想看这个人。她没有下太大的狠手,毕竟出了人命的话那是真的麻烦了。到时候恐怕谁也救不了她们一家。 “你们今天来,是做什么的?”张春晓的怒火已经发泄干净,语气沉稳了许多,但是仍旧十分盛气凌人,不怒自威。其余的人皆两股战战,见为首的人已经只顾着微弱地喊疼,只好接着她的话继续回答。 “我们今天来……就是奉命,来抄你们家的,因为上次,令尊的公粮没有交完……”话音刚落,就见张春晓一个一个轮番打了一拳,那些人都被打得鼻青脸肿,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抄家?还算清醒的就赶忙爬起逃走了,有些晕乎的则被张春晓一个一个拎到门外,一个一个扔出去然后“砰”地一声甩上了院门。 于是房间内恢复了静寂,死一样的静寂。张春晓看着仿佛做错了什么事一般的王氏,有些心痛又有些无奈地长叹一声。 王氏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只好对张春晓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儿啊,娘也是怕 你担心……娘想着他们不会闹上来的。家里就算条件再不好,我和你爹也能凑合着过,可是你已经那么辛苦了……” “所以您们就任他们欺负?第几次了?爹现在还伤着呢,这么些事情您们怎么也不跟我说?是不当我是您们亲生女儿吗?”张春晓忽然开口说道,仿佛这些话都没有经过她的大脑一般,就这么脱口而出了。 话说完,张春晓似乎也觉得自己说得有些重了,于是低下了头,无奈地叹息一声,将语气放得温和了一些说道:“娘,对不起,我刚才只是在气头上,您千万别往心里去。我不是这个意思。” “娘知道,娘也真的不是想让你为难……”王氏沉默半晌,似乎刚才的话给她的震动也很大,她有些反应不过来。她低下头,长叹了一声,对她说道,“你也说过,最近绣坊不是很景气,你还有那么多人要养,我们也不想给你添麻烦。” “娘,不说这些了,”张春晓默默摆了摆手,沉吟一会儿,开口冷静地说道,“他们什么时候开始的,增加赋税还要交公粮?我们是崔忠华的佃户,我们要交也是给他交啊。” “两个多月前吧,他就开始这么做了。当时家里的那点底子,全让他给拿过去了。他现在真的,胡作非为,已经不是之前那个历清子了。”王氏似乎很惋惜地扼腕道。张春晓只是摇了摇头微微笑笑,这件事,她早就清楚了。 “这些事陈家知道吗?”张春晓揉了揉额角,问道。 “最近陈老爷不知道去哪儿去了,文馨临产,陈夫人一直在守着,也没有时间去管这些事情。”怪不得他敢胡作非为了,张春晓摇摇头,他这是仗着没人能管他了。陈家不出面,又 有陈文杰在上面压着,其余的人就算是再怎么不平,那能有什么办法? 可是现在哪里还有什么庄稼的影子?马上就要入冬了,很快,就是十一月了。 要入冬了,要过年了。 然而现在,哪里还有过年的意思?窗外寒风阵阵,撼动着窗户上面的纸也跟着抖动。 快下雪了。 “现在可怎么办?”王氏茫然问道,有些手足无措地问张春晓道。 张春晓也唉声叹气,有点迷茫。崔忠华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刘瑾煜那边,她既然答应了田美美,那也不好去找他。至于陈家,她还不想让陈文馨因为这个再出了什么事,谁也担待不起。但是绝对不能交租子,不合规矩和目无王法不说,她现在暂时也拿不出那么多出来啊。就算是能拿出来,下一次一定只会变本加厉,这是个无底洞,怎么也填不完的。 想了半天,她也只能惨淡一笑,对王氏说道:“还是先去看看爹的伤吧。” 王氏只好应下,两个人打开房门去看张老三。却见张老三已经挣扎着站了起来,手里仿佛揣着什么棍子一类的东西。见她们两个进来,他原本狰狞的神色温和了许多,但仍旧是一副警备的状态:“怎么样?他们走了?” “走了,你不用担心,春晓把他们收拾出去了。”王氏连忙将他手里的棍子取下来,扶他躺在床上。张春晓看了看,没有牵动刚才包扎好的伤口,也就放心了许多。 “爹,今天是怎么回事?”张春晓忽然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她耐心等待着,同时也祈祷着不要是自己想象中的那种情况。 “哎,没事,就是不小心摔伤被割坏了。”张老三想了想,还是故作没什么事情一样地爽朗笑了笑。王氏 似乎也附和着一般,连忙对张春晓说道。“对对对,你爹说得对,就是这样的。” 然而张春晓一副并不相信的样子,她看着两个人,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王氏从来不会跟着下地,那她怎么会清楚张老三是怎么受伤的? 除非就是互相包庇,只是想让张春晓心安而已。 那两人似乎也看出来了张春晓并不相信他们说的话,于是低头叹息一声,才老实地交代道:“是那些人打的。” “那些人?”张春晓似乎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就是,刚才过来的,那些人?” 两个人对视一眼,同时低下了头,表示默认。 张春晓的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愤恨有,想要杀人的心都有。自己在外面什么事情都可以不管,但是家里的人竟然要受到这种虐待,她还一点都不知情。 她自然恨那些人,但是更加对自己恨之入骨。 “他们说,里正大人嘱咐他们特别‘关照’你爹,所以经常对你爹拳打脚踢,”王氏缓缓地说着,声音似乎有些颤抖,“你爹身上,已经有很多伤了。” 二话不说,张春晓上去就把张老三的袖子拉了上去,果然见上面新伤叠着旧伤,深深浅浅的好几道,遍布整条胳膊。 岂止是触目惊心可以形容的? 张春晓惊愕不已,连忙将袖子放下。她心中不仅是愤恨,还是某种想要毁灭一切的想法。是什么样丧心病狂的人,才能下令对一个四五十岁的人下这样的狠手? 到底是什么样的仇,才能让他下如此命令? 历清子想办法羞辱自己,她可以忍,想办法让她陷入困境,她也可以忍,他怎么对自己他都可以忍。 但是他现在这么对她的亲人。 抱歉,她这回忍不了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解决方法 张春晓下定决心一定要给历清子一个好看,不管有没有人支持她,不管陈文馨听说以后会是什么样子,她也不管了。 谁让他伤害了自己想要拼尽全力去保护的人? 张春晓当天晚上守了父亲一夜,等第二天一大早就驱车前往清溪镇,她必须将这些都告诉刘瑾煜,只有他现如今有办法遏制住历清子。就算是站在历清子自己的角度,他这样下去,也迟早会有一天葬送了自己的前程。 悬崖勒马,对他来说也算是为时未晚。 她刚刚走到村头的时候,却发现前面一架马车正好拦住了自己的去路。她掀开车帘,却见对面马车上跳下来的人,正是崔忠华。 她顾不上疑惑崔忠华是从哪儿来的如此高大轩敞的马车,就见崔忠华冲上前来,拽住她拉着帘子的手,深吸一口气道:“我就知道你在这里,你是不是想要去清溪镇找那个人?” 张春晓愕然点了点头,他怎么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 “我当然明白你想要做什么,”崔忠华却似能猜到她在想什么一样,不顾张春晓愕然的神情,似埋怨般轻叹一声,语气温柔但是仿佛是在对她的某些言行表示失望,让人听了有些浮想联翩,“你在危急关头,想到的从来都不是我。” “我……”张春晓的脸有些绯红,她只觉得这句话有些莫名其妙的,仿佛这点抱怨把他过早地置于对她来说某个重要的地位,而这一点张春晓隐隐感觉出来,只是不想要去戳破或者是拒绝而已。 可能对于崔忠华来说,他是期待张春晓会依赖他的,但是对于张春晓来说,她本人是一个渴望独立和自强的女子。就算是要找人帮忙,也只会找短时间内最能解决问题的那个人 。 比如,刘瑾煜。她不方便对崔忠华说,她知道,说了这些,可能对于崔忠华来说,就是某种程度上的否定和拒绝。 这个,并不是她本意,或许她也该习惯,某些事情第一时刻想到的应该是他。其实她早就想过崔忠华,只是自己根本找不到他而已。 “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了。”张春晓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似乎是她的反应让崔忠华很满意,崔忠华欣喜不已,攀上车辕竟然直接踏进了马车里面。张春晓一愣,刚想要问他是何意的时候,却见他神秘一笑,不顾一切似的对马车夫道:“掉头,回村里。” “等等?为什么要回去?不是说要解决这件事吗?”张春晓有些反应不过来,忙问崔忠华道,她眼睁睁地看着车夫将马车的头掉回去,然后朝着村里前进。 等会儿?崔忠华不管他的马车了吗? “一会儿我跟你说,这件事情,我已经解决了。”崔忠华同样只是神秘地笑了笑,没有多透露什么。 张春晓有些莫名其妙,但是还是跟着他走了。 马车到了崔忠华的家门口停了下来。崔忠华先下了马车,然后将张春晓扶了出来。张春晓看见这是崔忠华的家,有些茫然,刚想要开口问的时候,马车已经朝着自己家的方向走了。而崔忠华拍了拍她的肩,对她爽朗笑道:“行了,别愣着了,进去吧。” “你把我带到你家做什么?”张春晓不明就里地跟他进了院子。她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她第一次来到崔忠华的家里。 崔忠华的院子跟她家的院子差不多大,只是更加单调和朴素了些。他的院子里只是几张石凳一张石桌,还有洗菜的池子和一口水井,其余的就都没了。 张春晓的家里好歹还有个简易的凉亭和几棵桃花树,他家的院子里真的没有别的了。 好的是这个院子里很是干净,桌子和凳子上都一尘不染。张春晓被带到了石凳前坐下,而崔忠华则进屋去忙活些什么。 一会儿,崔忠华就端着一个茶壶还有一套青瓷茶杯出来了,张春晓闻见了一股淡淡的白茶香味。他架起一个简易的炉子,一个铜壶盛满了水架在上面,慢慢等着水开。 崔忠华熟练地展示了一边他的茶艺,不禁让张春晓怀疑他都是从哪儿学来的这些。他将一个盛满了澄澈茶水的杯子放在她的面前,另一个则将有花纹的一面转到张春晓这一面,轻轻地呷了一口。 “说吧,你到底有了什么方法?”张春晓并没有急着喝茶,而是有些无奈似的开口问道。 崔忠华将茶杯放下,从怀里掏出来一个信封,递给了张春晓:“你看看这信都写了什么?” 张春晓看了他一眼,狐疑地接过,然而等她看见信上的落款的时候,她暗暗惊呼一声,将信扣在桌上,有些不可思议似的问道:“你去京城了?” “对。”崔忠华不紧不慢风轻云淡地回答道。 “你……”张春晓不可思议一样,指着信封上“陈文杰”三个字,对崔忠华愕然说道,“他现在可是正经从四品官员,你那么轻易就见到他了?” “何止轻易?简直就是易如反掌,”崔忠华白了她一眼,仿佛不信她会如此说一般,“他是当官,不是升仙,没有那么高高在上。某种意义上,他还是以前那个陈文杰。他不是前几天刚给你来信了吗?” 倒是有这么一回事。 张春晓因此也没有想太多,她只是拆开了信封,将里面的内容看了一 番。她看完后,将信纸塞回信封,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恐怕陈文杰现在也不是滋味吧?自己亲自挑选的人,最后还要自己亲自让他下马。 “陈文杰当时怎么说?”张春晓低着头,沉着声音问道。 “没说什么,他没有太失望和失落,反而挺坦然的,”崔忠华的语气也很平淡,对她解释道,“他说了,其实当时他也不愿意写这个,不过在他写下历清子的推荐信的时候,也就预料到会是这种结局了,所以他挺坦然的,只是迟早的事情而已。” 听到这个结果,张春晓也不由得咂咂舌,看来陈文杰看得比她还要开。 “我会让县令保密,不让他透露具体消息,只是捏造一个合适的理由,也能让陈家放心,”崔忠华说着,不由得哭笑不得地说道,“其实陈文杰担心的人,从头到尾只有他父母和文馨。文馨马上生产了,她受不了这个刺激。” 张春晓点了点头,这样也好,这样的话陈家能接受,对于这几个村镇的百姓来说,也算是长舒一口气,大快人心。 而且如果是县令自己下的命令,那田美美也不会说自己什么,这样的话,皆大欢喜。 “那就这么办吧。”张春晓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她也找不到更好的解决方法了。 崔忠华从张春晓的手里接过信,揣在怀里,对她温和说道:“所以具体的事情就是这样了,你回绣坊好好照顾你的生意就好,其余的事情你都不用担心,有我呢。我会找县令商量的。” “你?”张春晓狐疑地问道。她似乎又觉察出一点不对来,他不过是一个农夫,怎么会有随时见到县令的权利? 看到张春晓如此神情,崔忠华知道是自己大意了。不 过他装作什么事都没有一般,只是站起来将张春晓往门外推道:“跟你说了,不用担心,你就不用管了,一切交给我。好了,赶紧去绣坊吧,记得以后要是有什么事,第一时间来找我。” 话音刚落,门就在张春晓的身后“砰”地一声关上了。张春晓看着那扇门,虽然生气但也毫无办法。她对着门气结了半天想要说点什么,但想想还是生意重要,于是赶紧回去找了马车,赶往清溪镇。 红袖坊依旧是那么忙碌,田美美带着几个手艺最好的绣娘还有平儿一起做那件华丽的礼服。几个人不眠不休已经做了好几天,终于在十天之后将这件衣服完工了。 而在交工得到报酬的同一天,忽然一个爆炸性的消息传遍了清溪镇:历清子因为某些不明原因,被县令下令卸任,而新的里正,第二天就上位了。 这个消息自然很快地传到了绣坊,红袖坊上下无一不觉得痛快淋漓,唯独田美美仿佛晴天霹雳。 虽然她也知道这是必然的结果,但是没想到这个结果竟然来的那么快。有人说,县令是听说他老婆即将临盆,便让他借机回家去照顾家人。有人说是县令发现了他贪污腐败,据说在某家钱庄里面搜出了他存在那里的万两银子。有人说是有人举报他,被县令查处了。 总之,历清子究竟是为何卸任,清溪镇和几个村子传得风风雨雨,几乎什么样的说法都有,但是从来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过,哪种情况是真的。 因此田美美虽然疑惑,但是也没有办法。 不过所有的人也不过是把这件事当做一个谈资而已,津津乐道一会儿,也就不在乎了。只要生活得好,谁在乎那个位置上坐着的是何方神圣呢?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临盆在即 而且恰好的是,新上任的里正是一个勤政爱民的正直人。他不见得有历清子有才,但是在治理这些事务方面,他的确比历清子要强不止一点半点。 他一上任,就下令将税收和赋税削减到了原来的标准,甚至有些地方的比之前还要低那么一点点。于是在重压下的百姓们全部松了一口气,全部称赞这个人是个好官。 于是,清溪镇渐渐恢复了生气,很多人开始重振旗鼓,街上也慢慢重回了原来的热闹。而新上任的里正知道这些人的不易,为了鼓励商贩重新开张,则下令给那些商贩一笔金额不小的补贴,让他们能得以顺利运营下去。而那些原本就一直坚持着的店铺,也得到了一笔奖励金,数量同样不菲。 据说能有这样的力度,都是从之前历清子贪来的那些钱里面得的。张春晓也不由得咂舌,看这个样子,估计历清子之前贪的钱是真的不少。 这些倒不是在她设想范围之内了,她在意的只是,因为这件事情,红袖坊得了一大笔奖励金,因而她们也恢复了些生气。 她因此倒是也挺感激崔忠华的,要不是他,估计现在她可能还处于困境之中。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崔忠华之所以选这个方法,一是自己和陈文杰足够熟识,他一定信任自己。第二是如果直接跟皇帝说这件事情,结果一定是被闹大,自己的身份也将瞒不住了。而去找陈文杰,也的确是最合适的方法。 而他见到陈文杰易如反掌的原因,也仅仅是,陈文杰知道了他的身份。 “微臣之前竟不知,原来您就是当朝二殿下……”当时两个人相见的时候,陈文杰自然是惊愕,然后便是不知所措,行礼也不是,跟之前一样称兄道弟也不是 。 他也算是见识了官场是什么样子,言行已经变得谨慎了许多,于之前知无不言的样子,差了一些。 崔忠华也哑然失笑,对他有些无奈但也有些惋惜似的长叹一声:“这就是我不想让你知道我的真实身份的原因,你看,果然生疏了不是?” “生疏倒是不至于,只是,”陈文杰轻轻笑了笑,语气轻松了些,“微臣是真的没有想到您的真实身份竟然是……” “好了,不说了,”崔忠华打断了他的话,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仍然似原来一般口气地说道,“外面礼不可废,我是唯恐你会落人口实,但是私下里,我们还似先前一般,就好。” 陈文杰似乎放松下来一样,轻轻舒了一口气,脸上展开了由衷的微笑。忽然他拍了拍崔忠华的肩膀,似原来一样爽朗说道:“就听你的,忠华兄。” 两个人之间仿佛那层若有似无的壁垒烟消云散了,又恢复了原来谈笑风生知无不言的样子。 当然,正事也不能忘掉,崔忠华将历清子的所作所为大致说了一遍,陈文杰拧着眉头,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似的答道:“我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 “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你也不希望让文馨听到这个消息以后失望吧?”崔忠华问道,其实他心里也早就有了答案。 果然,陈文杰听到了文馨这个名字,脸上的愁容更加深重了。他好几次想要开口说什么,但是最后还是化成了一声叹息:“她当初要是听话就好了。” “文馨快要当母亲了。”崔忠华只说了这一句话。 陈文杰的眼里仿佛有了些温柔和期待,仿佛看到了某种未来一样,而那未来,正是他想要去守护的唯一的美好一样。 他点了点头,好像是明白了什么,对崔忠华郑重说道:“我明白怎么做了,你等一下,我这就给你去写。” 因此,崔忠华拿着那一封信,回到了清溪镇。张春晓只知道这件事的大概,却并不知道更多的细节。 不过对于她来说,知道大概,就已经足够了。 清溪镇的街道上渐渐仍是商铺星罗棋布,小贩遍地的样子,叫卖吆喝声音此起彼伏,赶集的人也渐渐密集热闹了起来。 那个新上任的里正有的时候也会来巡视一圈,看看百姓民生疾苦,路见不平也必相助。他出行从来只是一个随从,衣着朴素,就仿佛普通的百姓一样。新的里正如此亲民,自然受到了所有人的一致爱戴,就连张春晓在看过一眼之后,都觉得他实在是能成大器的人。 恐怕只有田美美一个人有些别扭了,但是她也没有办法,毕竟这个人,你真的挑不出错漏来。 很快,绣坊就回到了原来的轨迹上面,很快也便是顾客盈门的场景了。这边张春晓忙得有些顾不过来,绣坊里面所有绣娘也几乎是戒备的状态。 已经进了腊月,家家户户都开始备新衣了。红袖坊算是清溪镇最大的绣坊,自然很多人都来这里置办新衣,绣娘为了这些新衣忙得几乎都抬不起头来,整日整日地低头缝缝补补裁裁剪剪,但是都是一副喜笑颜开,热火朝天的样子。 毕竟马上要过年了。 “怎么样,你等腊月结束以后,回去吗?”张春晓对忙碌的田美美问道。 然而田美美正忙着给手里的袄子绣花,根本得不出空档来抬头回答她的问题,只是一边飞快地操纵针线,一边头也不抬地说着:“到时候再说吧,我现在忙着呢。” “好吧,不过我的建 议是,你再怎么样,还是得回去看看伯母。”张春晓无奈似的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 田美美手中的针线很明显地停滞了一下,但只是那一下,也便很快就恢复了上下翻飞的状态。只是她一言不发,但是神色仿佛默认了一样。 张春晓也就不再管她,继续开始招待客人。 而陈文馨那边,已经到了即将生产的时候,陈夫人和于姨娘已经明令禁止她不得外出,时刻在家待产。历清子自卸任以来,就只好寸步不离地照顾陈文馨。他对陈家的人说自己是辞官回来照顾陈文馨,陈家上下也就真的是这么以为的了。陈文馨虽然一开始说过几句责怪他不知轻重的话,但是实际上,心里也是开心的。 但是历清子在,也不能改变她不能外出的现状。这一下可是把陈文馨给闷坏了,她常年这个时候可是窜上窜下地四处忙活,而现在却只能闷在屋子里哪里都不能去。 她头一次觉得要当一个母亲竟然这么麻烦。 终于在腊八这天,她实在是忍不住了,就连喜欢的腊八粥也推到了一边,撒着娇对历清子说道:“清子,我实在是太闷了,能不能带我出去散散心啊?” “不行,”历清子十分干脆地拒绝了陈文馨,将盛着腊八粥的碗重新端起来,吹了吹送到她嘴边,像是哄着她一样让她喝下,“都是要当娘的人了,就省省吧,好好在家养身子就好。” 陈文馨显然很不满意这个说法,于是将碗一推。历清子差一点没有稳住,碗差一点就扣在了他的身上。历清子虽然有些恼火,但是还是忍着脾气和蔼说道:“听话,这回可是由不得你,馨儿。” “清子,”陈文馨的眼珠滴溜溜转了一下,忽然像是 有了主意一般,眨着眼睛仿佛有了什么鬼主意,“咱们去找春晓姐姐吧?她的绣坊又不远,我想喝她煮的腊八粥。” “这不好吧?”历清子下意识的想要拒绝,更不想让她看见田美美,自己也不想看见那两个女人,“她们现在肯定很忙,你过去岂不是打扰了她们吗?” “这个没关系的,她跟我说过这几天会稍微清闲一些,让大家休息一下,再说今天是腊八,怎么可能还跟原来一样忙?”陈文馨不由分说地就把历清子手里的碗放下,拉着他出了门,也不管自己现在身怀六甲,“不管,今天就去她那儿了。” 历清子无奈,只能不情不愿地跟着陈文馨上了马车,他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等回来的时候,陈夫人和于姨娘会怎么数落他了。 而绣坊那边,张春晓果然先让所有人把手头的紧要活儿做完,之后所有人关起门来,在后院支起了一口大锅。账房先生负责点燃柴火,几个绣娘将买回来的大米和各种豆子洗净,等水开后扔进了锅里面。 众人在等着锅煮开的时候,忽然有一个绣娘不经意说起自己家乡的吃法:将家里剩下的菜炒熟了,然后一起放在锅里面煮。 于是很多绣娘来了兴致,就算是来自不同地方的人也想尝一尝这一口腊八粥是什么样的。于是有些人要么从家里拿来一块腊肉,要么从家里拿来几根萝卜,田美美想了想,则自动承担起了采购的活儿。 众人欢欢喜喜地跑出去准备自己的原料去了,剩下的人守在绣坊里面看门或者等着锅开。 门外忽然一阵敲门声音,张春晓奇怪她们为什么回来得这么早,连声应着跑去开门。 一开门,站在门外的,却是历清子和大着肚子的陈文馨。 第一百四十八章 蒙在鼓里 “你们……”张春晓着实吃了一惊,在她看来这两个人无论如何这个时候是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她因此惊愕不已,只好强装着一副笑脸说道,“你……你们为什么会过来啊?” “春晓姐姐,你也别怪他,是我实在是闷得慌,就过来了,”陈文馨连忙拉住了张春晓的袖子,讨好一般的跟她说道,“我就是过来蹭一碗腊八粥的,不会拖很长时间,你一定要替我保密啊。千万不要告诉我母亲和于姨娘。” 张春晓站在门口,不知道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只是死守着门不让他们进去。且不说历清子曾经在绣坊做过什么事情,更麻烦的是,一会儿田美美回来了,看见他们俩,会导致什么结果,她自己也不敢想象。 而那边陈文馨一心只是觉得张春晓有些为难,于是立马使尽浑身解数对她展开撒娇道:“春晓姐姐,我保证就这一次!你放心,我肯定会早些回去的!” “可是……”张春晓看着门内的那些人,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一狠心,赶紧将她推了出去,对陈文馨说道,“好馨儿,你先听我的话,回去好不好?腊八粥我会给你带一碗回去的。” “不嘛,真的没事的,你放心,我也不会给你惹麻烦的,”屋内传来了稻米煮熟的香味,引得陈文馨的馋虫又在肆虐,她似乎迫不及待,于是更加恳切地哀求张春晓道,“粥是不是要煮熟了?让我喝一碗我就走好不好?我只是太闷想要凑个热闹而已。” 张春晓回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见屋里面账房先生爽朗的声音传了过来:“老板娘,门口到底怎么了?快点过来,粥煮熟了,我们该开饭了!” “哎,没什么事,我这就 来。”张春晓只好往屋内喊道。然而就在电光火石之间,她没有注意到陈文馨,陈文馨便趁着这个空档,挣脱张春晓就往屋里跑去。 此时此刻对于她来说,没有比腊八粥更加吸引人的了。 张春晓显然是没有反应过来,一看到这一幕连忙去拦她。她也是奇怪了,一个即将临盆的待产孕妇怎么身体这么灵巧,活动如此自如,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当妈的人。 此时此刻的陈文馨除了那个大肚子以外,就没有一点像是母亲的样子。她顺着香味就往后院蹿,后面张春晓和历清子连忙追了过去。 然而后院内,账房先生正在和绣娘们谈论清溪镇的近况,少不了,要提到那两个不一样的里正。 “说起现在这个里正大人,那是真的有点才干的,而且真的是忧国忧民的好官。有句话不是怎么说的……”账房先生翻了个白眼,好像是在找着形容词,尔后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连忙换了一个语气,貌似吟诵一般说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你还挺会引经据典的。”晴和笑着说道。 “那可不是,这个里正大人,本来就比原来那个要好得多了,”账房先生提起原来那个,脸上就满是鄙夷的神色,心里郁积了无数不满,终于在这一刻得以发泄一样,“原来那个,就知道中饱私囊,整个清溪镇,还有周围这些小村子,不全都遭殃了?” “说的是,那段时间清溪镇差一点都活不下去了,我听说,周围有些村镇的人受不了了就举家逃难,后来听说这个里正大人被罢免以后,才回来的。”一个绣娘帮腔说道,语气里也很是不屑和大快人心的气魄。 “那可不是,好像 说他本来上位就是因为他丈人家那个在京做官的大舅哥,后来是不知怎么的,这个大舅哥好像是听说了他妹夫做的事,就立马建议让他卸任了。哎,这个人,就连亲戚都受不了了。据说现在给我们的补贴都是他贪来的!然后那些一点不剩全都还给街坊乡亲们了,嗬,你说,这个人得贪多少钱啊!” 账房先生喋喋不休地说着,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什么时候站出来一个人。 陈文馨扶着门框,那只抓着门框的手渐渐收紧,仿佛不敢相信这些是真实发生的一样。但是刚才那些话她也确确实实都听见了。无风不起浪,没有平白无故的传言。 而她竟然从头到尾都被蒙在鼓里,她们全家都被蒙在鼓里。她还天真而满怀甜蜜地相信了历清子说的他是为了她才辞职回来的。 结果没想到,他原来背着她们家,做出这么些不堪的事情来。 “那个历清子据说家里还有个怀孕的老婆,嗬,”账房先生似乎有些惋惜似的长叹一声,对所有人说道,“这个姑娘,这辈子选了这个人,算是瞎了眼了。你们说,他那个怀孕的老婆要是听说了她男人在外面做的这些事情,岂不得伤心死啊。” 然而这一次却没有人搭腔了,几乎其余的绣娘都注意到了陈文馨的存在,还有她身后那个已经是不知所措十分尴尬的历清子。 这短短一句话的时间,陈文馨几乎把过往都快速地在脑海里面重现了一遍,尤其是身边所有人劝她的话,但是那些话换来的,从来都是她抗拒而且固执的回应。 她现在才忽然意识到,可能真的就跟账房先生,还有其余人想的那样,她就是瞎了眼。 想到这儿,她的肚子忽然开始 隐隐作痛起来。 “历清子!”她忽然爆发出来,一声断喝吓得账房先生一哆嗦。他回过头去,才看见了历清子站在门口,而他身边,一个女人挺着个大肚子,看样子像是要生了。 他立马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忽然有些害怕起来,刚才他都说了什么!他如果要是知道这两个人在的话,他是绝对不会说的。 这些话对陈文馨的打击多大,可想而知。 “你跟我说实话,”陈文馨一只手悄悄扶住了肚子,眼中渐渐泛起了泪花,声音也变得颤抖了起来,仿佛泫然欲泣,“是不是这才是你卸任的原因?” 历清子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如果承认了,那造成什么样的结果可想而知。他还不想就这样把各自都逼上绝路。 更让他不想去承认的是,他在冷静之后,也明白自己到底做的都是什么事情。他不想承认自己其实是那么不堪的一个人,无非就是虚荣和自尊在作怪而已。 “我问你呢!你说话啊!”然而他的沉默换来的,是陈文馨更深的失望和绝望。她颤抖着问道,眼泪悄然从眼眶之中滑落下来。 “不是……我……你听我说……”历清子急忙张嘴想要解释,可是这些事情都是确凿的,自己也没有办法去解释,于是他支支吾吾半天,也没有一个完整的话能表达出来自己的意思。 “春晓姐姐!这些事是不是真的?”似乎已经对历清子失望,陈文馨转而问张春晓道。她知道,张春晓从来都不会害自己也不会骗自己。 张春晓注意到了陈文馨扶着肚子的手,话在嘴边却不忍心说出来,她怕这些事实会对陈文馨造成无法估量的伤害,因此她挣扎了半天,最后还是选择了闭 口不言。 但是陈文馨了解她的性格,若是她不愿意说一些事实,就会采取这种类似默认的意思,她不敢相信似的后退一步,靠在门上,睁大了眼睛问她道:“所以,春晓姐姐,你这算是默认了,对不对?” 张春晓别无他法,只能选择默认。 这些对于陈文馨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她这才真真切切地明白了,原来之前家人和朋友们劝说自己的话都是真的,原来自己的确是瞎了眼。 而且自己还傻到执迷不悟,坚持要把自己的一生托付给这个人。 她感觉自己的肚子越来越疼了。这里不能再待了,她站起身来,蹒跚地往绣坊门口走去。 “馨儿……”历清子见状,连忙过去想要扶着她。然而陈文馨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一把就将历清子推开老远,自己则接着蹒跚着一步一步回去。 肚子的绞痛越来越剧烈,她不由得弯下了腰,用一只手探着路,一只手紧紧捂着自己的肚子。孩子……还有孩子是她的……她不能没有孩子……回去……必须要回去! 她的孩子……孩子! “我回来了!你们看看我买了多少东西!”然而陈文馨刚走到绣坊门口的时候,却听见外面一声欢快的女声传来。田美美提着装满了各种食材的竹篮,小跑着踏进了绣坊的大门,脸上还挂着爽朗的笑容,声音也仿佛跳跃着一样。 刚进来,迎面就看见了捂着肚子的陈文馨,以及陈文馨身后一脸惊愕和担忧的历清子和张春晓。 她忽然感觉嗓子哑了,刚才的笑容还僵在嘴角。 绣坊内的空气骤然间仿若凝滞住了一样,所有人都不知道是什么心情,都不知道在此情此景之下,该做什么说什么才是对的。 第一百四十九章 迫不得已 “你……你们怎么在这儿?”田美美十分惊愕地问道,她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样。 陈文馨不是应该要生产了吗?为什么要这个时候出来?而且看绣坊里面的气氛十分尴尬,刚才是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 “春晓姐姐,你原来不想让我进来,还有更大的原因……”陈文馨转过头去,艰难地冲着张春晓苦笑了一下,仿佛明白了什么一样的悲凉,她咬了咬牙,对田美美语气冰冷地说道,“让开!我要回去,我再也不会出……” 然而陈文馨刚刚咬牙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肚子的阵痛让她无法再开口,后半段话就这么硬生生地被咬断咽了回去。她只觉得什么东西在顺着自己的身子流着,那疼痛让她无法忍耐下去,几乎要失去了意识。 “你怎么了?喂!”田美美也是做过母亲的人,看见这种情况,似乎明白了什么,赶紧上去吃力的扶住了陈文馨,奈何她力度太小,所幸张春晓及时扶住了她。 两人都注意到了,陈文馨的身下出现了一片血红,在陈文馨的衣裙下显得十分显眼而妖艳。她们都明白了是什么意思,心情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快点!快去找大夫,找产婆,快啊!”张春晓冲着绣坊里面大声呼喊道。里面的人立马反应过来,连忙乱成一团去收拾。账房先生忙跑出门外往医馆的方向跑去,晴和则去找产婆,剩下的人则开始急忙收拾,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 “把她抬到我房间里去,在这儿不行。”田美美急忙说道。张春晓点了点头,可是奈何田美美的力气太小,张春晓也不敢确认自己一个人抬着孕妇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历清子!你愣在那儿干什么!赶紧过来帮 忙!”张春晓环视四周,却见历清子仍旧是那般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仿佛傻了一样。张春晓便怒从中来,厉声呵斥道。 历清子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点了点头,帮着张春晓将陈文馨抬到了田美美的房间。 此时的陈文馨的意识已经很模糊了,但是依稀能感觉出来自己并不是在自己的家里。在她躺下的时候,她便开始无力地挣扎着,仿佛并不想待在这里一样。 “不……我……回去……回家……”从陈文馨的嘴里断断续续地传来几个不成串的词语,张春晓见状,忙凑过去握紧了她的手。 “好馨儿,别怕,我在这儿呢,我陪着你,”张春晓急忙温声细语地安慰道,“我陪着你,你现在已经来不及回去了,等你当了妈妈,你就能回去了。你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春……姐姐……”陈文馨闭紧了眼睛又张开,将头往张春晓的手这边凑了凑。张春晓的手心起了一层薄薄的汗,不知道是陈文馨的还是自己的。陈文馨仿佛经受着很大的痛苦,额头上满是豆大的汗珠。 “来了来了!产婆,大夫!”晴和连忙推门进来,将产婆和大夫都引了进来。田美美自觉地退了出去,顺带把已经呆若木鸡的历清子也拉了出去。 房间里只留下张春晓、晴和还有两个手脚麻利的绣娘留在那里。整个绣坊陷入了一片忙乱,那本来架起来煮粥的炉子,一下子换成了烧水的炉子。一盆一盆的水接连换着,仿佛永远都停不下来一样。 “你紧张吗?”田美美忽然异常冷静地问历清子道。 历清子呆愣愣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说不上来现在是什么心情。他对于自己即将当父亲的这件事,不可谓没有期 待。当然,也不可谓有期待。他或许也是不知道,面对一个曾经差一点给自己生了孩子的女人,怎么谈论自己即将当父亲紧不紧张的这个话题。 田美美看出来了他的手足无措,也便没有多问。她心里不知为何竟然有着某种特别的期待还有紧张,似乎是替陈文馨紧张,也仿佛是在为自己曾经那个无缘于这个世界的孩子而紧张。 如果当初没有发生这些事情,是不是她现在已经是一个母亲了? 她不知道。 不知道过了多久,腊八粥已经彻底凉掉了,而楼上晴和忽然开了门,经过了一天的忙活她现在已经是狼狈不堪,但还是十分轻松而愉悦地冲着底下的人说道:“可以放心了,母女平安。” 听到了这句话,其余的人都仿佛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一样。而历清子听到这个消息,却陷入了永无休止的沉默中一样。 他似乎预感到了,自己真正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楼上一切都收拾干净,血腥味拿香料盖得严严实实。张春晓谢过产婆和大夫,让账房先生送他们出去。这边晴和抱着躺在干净襁褓中的婴儿,一边哄着一边逗弄着,似乎很喜欢这个孩子一样。 “馨儿,你现在怎么样?”缓了好一会儿,张春晓才小心翼翼地问陈文馨道。 不管陈文馨是什么感受,她自己是真的差一点就要崩溃了。陈文馨全程死拽着她的手不放,连掐带咬了那么长时间,她的胳膊都惨不忍睹了。她不知道陈文馨究竟疼到了什么地步,反正她自己是疼坏了。 陈文馨仍旧很是虚弱,但是至少能比生产之前要好一些。她费力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没有大碍,一边则颤抖着伸出手,对着晴和艰难地说道:“孩子 ……让我看看我的孩子……” “哦,我竟然忘了,”晴和慌忙跑了过去,将怀里襁褓中的婴儿放到了她身边。小家伙现在睁着晶亮亮的眼睛,一只小手凑在嘴边,仿佛很是好奇一般打量着这个世界。 看见了她,陈文馨脸上满是温柔的笑容,仿佛有了些母亲的神色。她看着自己的孩子,忽然笑了起来,貌似嫌弃地说道:“长得真丑。” 的确,现在的孩子皱巴巴的不是怎么好看。张春晓“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对她说道:“孩子还没有长开呢,你放心,等她长大了,一定是像妈妈一样好看。” 当然,她特意隐去了爸爸的这一个话题。 陈文馨轻轻笑了一下,对她说道:“我们家可是就我难看,我母亲年轻的时候,那可是出名的美人儿。” “是是是,可是你也不差,小丫头将来啊,也一定会长成大美人的。”张春晓看着孩子,很是慈爱地说着。 “孩子叫什么名字啊?”晴和忽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连忙问道。 陈文馨想了想,目光空洞而毫无意义地看着窗外,她仿佛明白了什么一样,低声喃喃道:“初微。” “什么?”张春晓没有反应过来。 “初微,孩子就叫初微吧,”陈文馨看着外面刚起的微光,喃喃说道。 “不去商量了?”张春晓小心翼翼地问道。 陈文馨摇了摇头,似乎并不想直接回答一样。 “那孩子就叫陈初微?”张春晓问道,她不太清楚,这个孩子究竟还能不能跟着历清子姓。 “历初微,字明曦好了。”陈文馨则淡淡地说道,仿佛是一切都有了打算一样。 张春晓明白了什么,也就不再多言语了。字一般都是女子及笄的时候由父亲起的。而 陈文馨这一下连这个权利都不给历清子留着了。 “春晓姐姐,”沉默了一会儿,陈文馨仿佛想起来什么,对张春晓艰难地说道,“我可以问你一点事情吗?” “可以啊,你想问什么都可以,你说吧。”张春晓说道,似乎已经做好了什么准备一样。 陈文馨却没有先顾着发问,而是招手让晴和过来,对她说道:“姑娘,麻烦你把孩子抱下去,让她父亲看一看。” “好的。”晴和很欣然地接受了这一要求。她将孩子小心翼翼地抱了起来,推开门带着孩子小心翼翼地走了下去。 “历清子!”晴和走了下去,同样没好气地叫了历清子一声。历清子仿佛如梦方醒一般,迷茫地看着晴和。晴和不情不愿地走了过去,将孩子给他看,“你的孩子!你自己看看!” 历清子茫然地看了晴和一眼,然后才迟疑着伸出双手从晴和手里接了过去。然而孩子刚被历清子抱着就开始哇哇大哭起来,仿佛并不愿意被历清子抱着一样。 “果然,做了亏心事,连孩子都不认你!”晴和忙将孩子接了过来,轻轻地抱着哄着,一边不屑地鄙夷道,“对了,孩子陈姑娘取好名字了,叫初微,历初微,随你姓。还有孩子的字都起好了,就不用你费心了。” 说着,晴和冷哼一声,转身抱着晴和温声细语地哄着,跑去了其余的房间。 历清子待在原地,有些尴尬又有些不知所措。他自然明白陈文馨的意思,只是没想到,她能将事情做到这么绝。 跟他坐在一块的田美美也有些为难,她似乎对陈文馨的这种行为有些不满,但是作为一个纯粹的外人,她似乎也没有这个权利去为这样一个人鸣不平。 气氛死一样的可怕。 第一百五十章 我想回家 “好了,把晴和也支走了,你应该跟我说实话了吧?”张春晓长长地叹息一声,看着陈文馨有些哀怜似的问道。 陈文馨默了半晌,她才开口问道:“为什么,田美美会在这里?我以为你容不下她。” “确实,凭她之前的作风,还有她对我有过的羞辱,我本来应该是容不下她的,”张春晓缓缓吐了一口气,对着陈文馨老实说道,“可是只是就事论事而已,她现在,已经跟原来不一样了。再说,当初我把她找过来,只是因为,她能做的了我想做但是不能做的事情。” 陈文馨似乎仍旧是一副倾听的样子,仿佛在想让她告诉自己更多的事情。 “当时你忠华大哥给我揽了一个活儿,但是没人能做,恰巧她会而已,”张春晓明白她的意思,于是接着跟她解释道,“而且她当时也找到我,就是为了谋个生路,她在家里的处境很凄凉,她的父亲和弟弟对她都不好。” 听了这些,陈文馨的神色才和缓下来,她垂下眉眼,默默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了,春晓姐姐,我问你这件事不是说想要把她赶尽杀绝,只是想要了解一下而已,你不要误会。我只是今天来到这以后看见她挺意外的,以为你既往不咎了呢。” “对于以前的某些事情,我还是记着的,”张春晓严肃地说道,“但是那并不影响我就事论事,至少现在,她是我得力的助手和干将。” “我明白了。”陈文馨轻轻地说道。 张春晓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这一系列事情谁对谁错谁真的无辜,那真的说不上来。 “其实,我今天的心情落差,真的挺大的。”两人沉默了一会儿仿佛都不知道怎么开口才是对的。张春 晓想了想,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却听得陈文馨如是说道。 谁能在听说了这些事情之后心里还能平静如初,那么那个人一定是没有心的。张春晓默默点了点头,仿佛明白她的意思一样。 “我现在才真的开始想,”陈文馨说着,眼角似乎有些什么东西在闪着晶莹的光,摇了摇头似乎颇为无奈,但是仍旧只能用苦笑来掩饰一样,“我当初这么坚持,是不是对的,我现在才意识到,原来你们跟我说的,都是对的。” 张春晓这次是真的说不出来什么了,她其实也不能算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但是当她真的亲耳听到的时候,她还是有些震惊和意外。 她不免为陈文馨而感到惋惜。 “这个时候,你说你犹豫后悔了,”张春晓似乎有些抱怨似的扶了一下额头,默默叹息一声说道,“你现在都已经是母亲了,你有没有想过将来初微可怎么办?” 说不客气一点,她这种想法,无疑是对自己和初微都十分不负责任的一种表现,当然,这些话张春晓不能真的说出来罢了。 “我知道,所以我并没有打算和他断绝夫妻关系,”陈文馨的眼里是她本来不应该有的沉重和无奈,仿佛是经历了无数风雨的打击和洗礼,已经开始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初微才刚刚来到这个世上,我还不想让她没有父亲。” “你可是想好了?”张春晓严肃地问道。 陈文馨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轻轻地点了点头,却无比沉重,让她没有办法抬起头来。 “春晓姐姐,我当时为什么就这么……这么孤注一掷呢?”陈文馨忽然哽咽地说着,语调是张春晓没有想到的悲凉。 “你现在就不要说这种话了,你刚 才说的话难道你忘记了吗?决定了,就别后悔。”张春晓无奈地叹了一声,对她毫不客气地说道。 如果是她,她会选择逃离,毕竟她除了爹娘无牵无挂,但是陈文馨不一样。这个年代的女性本来就身不由己,更何况这种名门望族的大家闺秀?恐怕一举一动,都可能成为众人的谈资和笑柄吧? 也许将来某一天她会劝陈文馨放下所有,但是,不是现在。无关名声,她知道现在任何激烈的行为甚至是语言,都可能要了陈文馨的命。 如果她今天不执意过来,兴许双方都能痛痛快快高高兴兴地过一个腊八,她能更顺利地产下女儿,红袖坊也能热热闹闹开开心心地过了这一天。 她不知道陈文馨心里究竟有没有后悔,这种事情无从考证,她也明白,陈文馨是绝对不可能跟自己说这种事情的。 “好了,接下来的事,你若是有自己的考量,那就不要再退缩和犹豫,继续下去。如果你要是有什么困难,”张春晓顿了顿,随后十分庄重而认真的对陈文馨说道,“你随时过来找我。” “知道了。”陈文馨默默点了点头。 “你在这儿好好休养几天,我这几天照顾你,等你恢复一些了,我再把你送回家,好吗?”陈文馨现在还很虚弱,肯定是不能坐着回去了。张春晓自然提议让她先住在绣坊,让自己照顾她。她虽然不是很会照顾人,但是照顾陈文馨,她觉得自己应该是绰绰有余。 “不用了,春晓姐姐,不用麻烦你,”然而陈文馨却立刻回绝了,她顿了顿,最后还是对她说道,“你帮我把我母亲还有于姨娘他们叫过来,让他们把我接回去就行,我想回家了。” 张春晓也没有挽留 ,而是赶忙去了陈家。果然,陈家的人上上下下已经是急得仿佛热锅上的蚂蚁,四处在打听陈文馨的下落。 陈夫人正忙得焦头烂额,忽然听到门外有了马车的声音。以为是女儿的她欣喜地跑了出去,然而见上面是张春晓下来了,她有些失落,但还是努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狼狈,上前温和地问道:“春晓,你怎么过来了?馨儿不知道去哪儿了,你听说她的下落了没?” 看见陈夫人焦急还要强装镇定地来接待她,张春晓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她试了好几次才说了出来:“伯母,我就是来告诉您一声,馨儿在我那儿,她……已经生了。现在两个人都平安。” “什么?!”听到这个消息,陈夫人可谓是半喜半忧,喜的是女儿终于找到了而且没有什么事情,自己也当上了外婆。而忧的就是陈文馨现在的状态和处境,她竟然是在外面承受生一个孩子的疼痛。而且,她没陪在自己孩子身边不说,还不知道之前是怎么就溜走了。 陈夫人心里自然难受。 “伯母,具体的事情,您跟我去就知道了,我会慢慢跟您解释的,”张春晓从陈夫人的神色中弄明白了她究竟是怎么想的,于是长叹一声,对她说道,“只是得麻烦您跟我去一趟绣坊了,馨儿说,她想让您接她回来。” “行,行,你等一下,我这就去准备。”陈夫人喜出望外,赶忙让自己身边的人准备好了保暖防寒的东西还有一辆宽敞的马车,就是为了接她回来。 一切都准备就绪,张春晓就带着陈夫人和于姨娘到了红袖坊。到了红袖坊以后,陈夫人和于姨娘都急急忙忙地下了车往楼上飞奔。一路上她们已经跟张春晓了解 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两人现在只有着急和生气,只想着赶紧将陈文馨带回去。 “馨儿!娘的心肝啊!”陈夫人刚刚推开门,却见陈文馨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一样,看着她虚弱苍白的样子,陈夫人潸然泪下,连忙冲了过去,伏在她床前声泪俱下,“你可真是吓死娘了啊!我的儿啊,你怎么这么命苦啊……” 于姨娘也随着赶了过来,看着陈夫人哭成一团的样子,她也有些忍不住一般,偷偷用帕子抹泪。她走了上去,声音颤抖地问道:“馨儿,你哪里不舒服?跟姨娘说,是不是很痛?” “母亲……姨娘……”陈文馨睁开眼睛,看见两个自己最亲的人在自己床边含泪看着自己,忽然像是支撑不住了一样,这些天强忍着的眼泪到今天全部流了出来。她拉着自己母亲的手,一只则冲着于姨娘伸了过去,于姨娘赶忙握住。她长长的眼睫挂着泪珠,我见犹怜的样子让人看了很是心疼。 “对不起,母亲,姨娘,让您们担心了。是馨儿之前太任性了。馨儿以后……不会了……”张春晓靠在门边,听见陈文馨如是说,忽然感觉心里不是滋味。她能听出弦外之音,不知道心里此刻是惋惜还是心疼。 “知道……我们都知道……”陈夫人似乎也听出来了些什么,握紧了她的手点了点头,似乎在自责一般低下了头。于姨娘也撇开了目光,仿佛也是在逃避什么一般。 “母亲,姨娘,我想回家……”陈文馨顿了顿,终于说出了这番话。张春晓见状,连忙下楼去找到了晴和,将孩子抱了过来,送上楼去。 “伯母,于姨娘,这是文馨的孩子,叫初微,您们看看。”说着,张春晓将孩子抱了过去。 第一百五十一章 无声的保护 陈夫人和于姨娘听了以后,心情都是复杂的,大多数是欣喜,她们所宠爱的这个任性的丫头,今天终于做了一个母亲了。 两人既激动而又欣喜地凑了过来,看着襁褓中安然睡着了的小婴儿,非常爱怜似的轻轻点了点她柔软的小脸蛋。陈夫人忙将孩子抱了过来,欣喜地跑到陈文馨的床前坐下,一边轻轻地抱着一边轻声问道:“刚才春晓说,这个孩子叫初微,是你起的名字吗?” “对,是馨儿起的,历初微,字明曦。”陈文馨说着,看了看自己的孩子。 一听见孩子姓历,陈夫人的脸色有些垮了下来。她似乎并不满意这个孩子姓历一般,她沉默了一会儿,才生硬地说道:“他既然是入赘,孩子就应该跟咱们姓。” “娘,这些都不重要了,我在乎的,只是她是我的孩子。”陈文馨似乎并不想再解释一般,心里眼里仿佛只有了自己孩子这一个存在。 陈夫人见状,也只好表示默认了。她还是继续看着孩子,越看越是喜欢:“是姑娘对吗?跟你小时候真的特别像。” “那都是多久之前了?”陈文馨笑着,似乎像是不相信一般。 母女俩的聊天很是欢喜,仿佛已经忘了之前的处境一般,就仿佛是日常,女儿陪着母亲一起说悄悄话。于姨娘偷偷走下了楼梯,见到历清子独自坐在大堂内,仿佛手足无措一般等着楼上的人下来。 刚才走得太急,她居然忘了历清子也在这里。 “姨娘……”历清子见下来的是于姨娘,就稍稍放心了些,但是还是有些忌惮一般赶忙站起来,有些拘谨地开口问候道。 于姨娘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似乎也不想跟他说话一样。她看着历清子,除了愤慨和失望以 外,还有的就是对自己浓浓的自责。如果不是她当时顺着陈文馨,现在也不会是这个样子。 “姨娘,我们一会儿回去吗?”历清子见于姨娘一副不爱搭理他的样子,便知道自己凶多吉少,忙凑上去讨好一般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于姨娘仿佛并不想多说什么一样,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好……那就好……”历清子仿佛放下了心一样,连连说道。于姨娘看着他这幅反应,忽然觉得有些替他可悲。 仿佛担心自己不会在陈家继续留下来了一样。 “馨儿的意思,她不想让孩子生下来就没有父亲的照拂,所以你放心,陈家现在还是有你的位置的,”于姨娘想了想,还是对他说道,然而语气却是冰冷的,丝毫没有之前的温和,仿佛在命令一般跟他说道,“但是你也别高兴得太早,姐姐他们是不会放过你的。你自己干了些什么你自己心里肯定清楚。所以,好自为之吧。” “谢谢姨娘……”历清子的额头上面冒出了豆大的汗珠,但是听见了“陈家还有自己的位置”以及“好自为之”这两句,他就知道自己在于姨娘这里不会再有什么事情了。他欣喜不已,就算是陈家其余的人不会放过自己,只要自己还在陈家有一席之地,那就什么都好说了。 只要他还是陈家的人,这就足够了。 “你别以为我就此就会饶过你!”谁想到于姨娘却转身过来,指着他的鼻尖厉声说道,神色也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和狰狞。一向温和的于姨娘,在陈文馨受到委屈之后,表现出来的刚强其实不输给任何人。在陈文蕊死后,她几乎把自己全部的心力都放在了陈文馨身上,自然不可能容许任何人对她造成伤 害,“我告诉你,你以后好好照顾馨儿,至于你欠她的,我会让你慢慢还的。” “是,姨娘您消消气……”历清子忙点头哈腰地赔礼道歉,刚想要殷勤几句的时候,却听见楼上有响声,然后是陈文馨被几个小厮抬了下来,陈夫人抱着孩子,张春晓则帮忙提着东西走了下来。 于姨娘忙跟上去替张春晓拿东西,历清子则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要做什么一般。小厮们将陈文馨安放在车上,陈夫人和于姨娘则转过来对张春晓温和而亲切地道谢:“真是谢谢你这些天照顾她了,春晓,改天来坐坐,伯母给你做好吃的。” “行,不麻烦的,伯母客气了。”张春晓笑着说道。 几个人仿佛谁也没有察觉到历清子的存在一般,而是互相寒暄着,仿佛谁都不知道有历清子这个人一般。历清子站在原地很是尴尬,他想要插嘴也没有他能插嘴的余地,就连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张春晓和陈夫人于姨娘聊了几句,就赶忙送她们出去了,陈文馨还在马车上面等着她们。 两个人上了马车,就吩咐车夫赶紧离开。历清子见状慌了,忙跑上去想要上马车,跟她们一块回去。 “给我下去!自己想办法走回去!”然而他刚跑到马车跟前,就听见马车里面陈夫人厉声往外面呵斥道。历清子被吓了一跳,忙后退了几步。他听见了车里面传来孩子的哭声,然后是陈夫人连声温柔的安抚。 他看着马车徐徐远去,自己更加手足无措地站在绣坊的门口,仿佛不知道何去何从一般。 张春晓看着他这幅窘态忽然有些想要发笑,她靠在门口,朝着历清子喊了一声:“带钱了吗?用不用我先借你一点钱,你找 一辆车回去?” 这番话自然激起了历清子的怒意,历清子转身愤然看了她一眼,然后立刻抬脚就往回走去。张春晓摇摇头,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她就知道,历清子那个要面子的,是不可能找自己要钱的,他宁可自己走着回去。 然而要是自己徒步走回去,恐怕他到了那天就黑了。张春晓长叹一声,回到柜台继续看起了书。 “我出去一趟。”田美美站在后院,看见了前面发生的所有事情。她看着历清子自己扬长而去,似乎有些担心一般地站在门口,往历清子离开的方向看了看。她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转而对张春晓说道。 还没等张春晓说什么,她就立马抬脚走了出去,仿佛很焦急一般急急忙忙地跑了。张春晓似乎猜到了她究竟要去做什么,于是立刻叫了几个伙计过来:“你们偷偷跟着田美美,注意别让她出事。” 等几个伙计走了以后,她又让几个小丫头去收拾了楼上的房间,自己这边让人跟家里知会一声,在绣坊里面等着田美美回来。 田美美仿佛不放心一般,一直在历清子的身后跟着,从清溪镇一路跟到了村口。她虽然已经走得气喘吁吁,脚也仿佛要撑开绣花鞋一般,十分疼痛。但她仍旧咬牙忍着,不想让他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面。 她也明白,自己若是要给他钱让他租车回去,一定会被他拒绝而且招致不满。她知道他自尊心实在是太强,于是也小心翼翼地保护着。 她看着历清子走到了陈家门口,敲开了门走了进去,才算是放下心来,转身决定回到绣坊去。 然而走到半路上,从路边黑漆漆的田地里面忽然走出来几个黑影,堵住了田美美的去路。她有些莫名其 妙,想要绕开,却发现自己的路已经被堵得严严实实,没办法再绕开了。 “小美人儿,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外面呢?”其中一个人调笑着说道,声音十分的轻佻。 她忽然明白了什么,暗自腹诽自己今天实在是倒霉。她连忙往后退着,仿佛想要找到什么机会逃走。然而她却发现自己后面也来了几个人,正在朝着自己走过来。 “别急着走啊,陪爷几个玩玩,怎么样啊?”其中一个人的语气轻浮下流,田美美一听就知道是什么意思,连忙警惕地摇了摇头。她拼命掩饰着内心的恐惧,生怕下一秒那恐怖的事情就会发生。 然而人群外面却忽然传来了一声惨叫,中间似乎融合着肌肉筋骨被揉碎折断的声音。这声音让人胆寒,其余的人皆抖了抖。然后田美美身边的恶霸被一个一个击倒,那些恶霸见有人来了,能爬起来的都连滚带爬的跑了,不能爬起来的则被那几个伙计打得昏死过去,晾在路边仿佛挺尸了一样。 “你们……”田美美有些警觉地指着他们问道,生怕自己又入狼口。 “田姑娘,别怕,”为首的人说道,听那中气十足而又坚决的声音,就知道这人确实是个正人君子,“我们是掌柜的派来保护你的,你放心。” 一听说是张春晓派他们来的,田美美稍微放心了些,心里有了些暖意。但是她仍旧有些后怕似的,对那些人说道:“那……你们就跟刚才一样,远远地跟着我就好,别突然出现,不然,我害怕。” “好的。”那些人爽快答应了,一下子就消失在夜色之间。刚才闹腾腾的场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田美美看着空旷的道路,忽然心里有了些畏缩,连忙转身往回走去。 第一百五十二章 你还知道回来 “回来了?”张春晓一直坐在红袖坊内,门则大开着,大堂内亮堂堂的,似乎是在等人回来一样。等到田美美一脚迈入大堂门口的时候,张春晓抬眼,看见了她,于是平静地问道,“饿不饿?给你煮了些宵夜,吃完了早点睡吧。” 田美美似乎并没有预料到张春晓会等自己回来一样,她有些意外地点了点头,眼中似乎是一份欣慰和感动。 张春晓则放下了书,到了后院,不一会儿则端出了一碗热气腾腾的东西走了出来。她将碗暂时放在柜台上,将架在一边的木桌搬了过来,放在大堂内,又掇了两个圆凳放在桌子旁边,让田美美坐下。自己则把那个白瓷碗端了过来:“你不是最喜欢吃酒酿圆子了吗?我用赤豆煮了一碗,你尝尝可还合口味?” 听到这些,田美美赶忙接了过来,脸上有些可疑的绯红,仿佛十分感动和珍惜一般尝了一下。张春晓则有些期待她的反应,当然,反应也是让她放心的。田美美点了点头,仿佛十分满意一般笑着说道:“挺好吃的,你手艺不错。” “那就行,”张春晓一颗悬着的心仿佛放下了一样。她看着田美美慢慢吃着那一碗圆子,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开口问道,“对了,你回来的时候没有遇到什么事吧?” 她仿佛没见到那几个伙计。 听到这话,田美美手里的勺子一抖,刚舀起来的圆子“啪嗒”一声又掉回了碗里。她仿佛明白自己有些失态,于是忙稳定了一下神色,对张春晓说道:“没有,没什么。” 张春晓明白她不过是在掩饰而已,她发现了一直躲在门口不敢进来的一个伙计,那伙计对自己疑问的目光摇了摇头,偷偷指了指田 美美,然后又摆了摆手,脸上满是无可奈何的表情。 她忽然明白了什么意思,于是不再问这些。反正一会儿问伙计就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了。 田美美这边只是静静地吃着自己的酒酿赤豆圆子,一会儿就将整碗东西吃了个干干净净。 “吃完了就赶紧上去,早点歇着吧,这里我收拾就好。”张春晓见她吃完,于是将要把碗放回厨房的她按回原地,然后将碗接了过来,拍了拍她肩膀说道。 田美美这才愣愣点了点头,但却没有上楼去收拾,而是在大堂忐忑不安地等着张春晓回来。张春晓放下了碗,转而回来却看见了田美美仍然在那里站着,仿佛在等她。她有些意外,但还是开口问道:“怎么了?还不去睡?” “你今天是回去还是在这儿?这么晚了。”田美美忽然忐忑不安地问道。 “我回去啊,怎么了?”张春晓有些莫名其妙地眨了眨眼睛,然后扯出一个微笑说道。 “要不,你先别回去了,”田美美看她收拾东西要走的样子,连忙叫住她说道,“就待在这儿吧。” “可是没有我住的房间啊,我难道跟你睡一个房间?”张春晓有些好笑似的说道。 “为什么,不呢?”田美美张了张嘴,忽然有些迟疑而且吞吞吐吐地说道,整个绣坊忽然十分安静,仿佛掉一根线的声音都能听到。 不一会儿,田美美就回到房间开始收拾,而张春晓则在房间里面搬了一床被子,在地上准备打地铺休息。她按照田美美说的,和她睡一个房间,而且身边放了十八般武器,以便防身。 当然,在她们休息之前,那些伙计都按照张春晓的吩咐,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两人洗漱完了以后,熄灯躺入被窝准备睡下。张春晓有些疑惑,转过身问田美美道。 当天没有月亮,整个房间内没有一点亮光,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张春晓即使面对田美美的方向,也只能依稀看见一个轮廓。 田美美似乎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张春晓听见悉悉率率的声音,仿佛在床上的田美美翻了一个身,然后背对着她。张春晓静静等着,却听见田美美的声音闷闷地对自己说道:“我今天回来的路上,碰上了恶霸,差一点被他们给侮辱了。” “原来是这样。”张春晓低声说道,似乎全部明白了一样,怪不得田美美一副如此恐慌的模样,看来是今天的事情给了她阴影,让她不敢再独自一个人呆着了吧? 张春晓仿佛了解了一般,刚想要开口安慰她的时候,却听见床上的田美美继续说着,仿佛在黑暗里面,互相看不见,她说话也就少了些顾及一样。她虽然语气别扭,但是关心还是从话语里面透露了出来:“我怕你回去的路上遇到意外。” 听见这番话,张春晓忽然想要笑,她没想到田美美竟然也有会跟自己说这些话的时候。她本以为她是自己害怕,没想到她是为了自己着想。她更没想到的是,曾经那么看不起自己的田美美,竟然也会说出关心自己的话来。 而且这别扭的样子张春晓自己也能想到,忽然觉得十分有趣,想着田美美那别扭而纠结的样子,反而有些可爱。 “我先睡了。”田美美局促地说道,翻了个身则去睡了。 张春晓也没说什么,嘴角牵起一丝微笑,转身也睡下了。 这边两个女孩很是安稳,但是历清子那边,可就不是这么安稳了。他回来虽然 敲开了门,但是从他踏入陈家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明显地感觉到了整个陈家似乎对自己都有些不太友好了起来。那些小厮虽然面上还客气叫一声姑爷,但是背地里都指着他嘟嘟囔囔不知道在说什么闲话,丫头们更是了,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只是面上还是叫姑爷而已。 历清子知道,恐怕自己的事情是已经在陈家传遍了,于是也不好说什么。他只是默默受着这些人的白眼,虽然生气,但也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去训斥。不然他在陈家,恐怕是更不好过。 他推开了自己和陈文馨的房间,却见房间内,陈老爷、陈夫人和于姨娘都聚齐了,坐在陈文馨的床头,仿佛跟她一起等着什么人回来一样。 一看这一副情景,历清子忽然后悔自己回来了一样。 “你还知道回来啊,”陈老爷瞥了他一眼,不满似的冷哼了一声,“你在外面做了那么多事,你还敢回来!” “你还回来做什么!”历清子刚想要解释,但是陈夫人像是忍不住了一样,冲上前去就是一顿斥责,仿佛将自己的所有怒气都要撒在历清子身上,“谁允许你带着馨儿出去的?要不是春晓,你是不是想要借机害死她们母女,你自己潇洒快活去?” 别说,如果有这种可能,他还真的想这么去做。 “我们陈家待你不薄,结果你就是这么对我们的?你就是这么对馨儿的?你把我们陈家的脸都丢尽了,你差一点害得馨儿连命都没了!怎么,你现在还有脸呆在这里吗?!” 他低下头,却暗暗握紧了拳头。他自己也不想呆在这里,一刻也不想。但是现在的自己,除了还在这里,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行了,母亲,您别再说了 。”最后还是陈文馨开口打断了她的斥责。她费力地撑起身子,眼中是之前从未有过的清明。她看着自己的母亲,眼中仿佛失去了所有温情一般,变得冰冷但是坚定。 自己的女儿如此说,陈夫人也只好将自己嘴里的训斥的话全部咽了回去,转而偷偷将脸别到一边去抹泪。 “清子再怎么说,现在也是孩子的父亲。”陈文馨有些显得苍白的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说出了这一句已经说了许多遍的话。 她对于孩子的爱,并不允许自己做出就此让他扫地出门的决定。她知道这是自己应该承受的结果,那就只能接着下去。 似乎是还念着一些旧情,陈文馨总还想着,也许他能有改进的余地,能在接下来的相处之中,盼望一点浪子回头金不换的勇气。 她确实是这样想的,可能心里还有一些温情,促使她不愿意彻底地放弃。 “行了,都别说了。”陈老爷仿佛无奈似的开口说道,揉了揉额角,似乎很疲惫的样子。没错,一回来就发现自己女儿被抬着回来,还已经成了娘,而自己那个女婿做出种种不肖的事情,他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办法去接受。 早就预料到,很可能是这个结果了,只是硬生生地摆在自己眼前的时候,有些受不了而已。 “从今天以后,历清子,”陈老爷转过来,对历清子不失严厉地开口说道,“你只能在书房和馨儿房间内走动,给我好好温书,不准你踏出陈家半步,省得你再给我们添什么乱子。” “至于名字,就跟馨儿说得一样,她虽然姓历,但是说到底,跟你没有什么关系。你以后,也少见这个孩子为好。”陈老爷说着,语气十分严厉,仿佛对他已经失望透顶。 第一百五十三章 流言四起 “是。”历清子咬了咬牙,仿佛将自己所有的不满嚼碎了咽了下去。 这个孩子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他就连探视的机会都没有。 基本上,自己根本就参与不进孩子的成长之中。陈家也早就不当他是自己家的人了。 可是这些事情,也不能全怪他吧?之前陈家做的,难道就真的是十全十美了吗?他并不这么认为,甚至觉得导致现如今这个局面的,根本就是陈家的原因。 他不过是因为陈家才做了那些事而已。 “如果没别的事的话,你就去书房去吧,最近文杰也要回来了,可以让他指导一下你。”陈老爷说着,就不再多嘴什么,然后立刻有人将历清子拉了出来。历清子看着门在自己面前冷冰冰地摔上,忽然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 他相当于被隔绝在外,没有权利也没有机会去接近里面的任何人。 他只好灰溜溜地溜到了书房,坐下准备开始读书。书房内灯是亮堂的,但是火炭不足,那张床上面的被子也比自己房间里面那条要单薄得多,在这里面读书,那可真的是挺受罪的。 历清子叫苦不迭,只好坐下开始看自己之前熟记于心的那些圣贤书。只是之前看着十分舒服又吸引人去读的那些典籍,忽然都看不下去了。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都没有温书过了。 没有办法,他只能硬着头皮去读,然而没读多久,就感觉上下眼皮在打架,眼前的字迹也越来越模糊。他实在没有办法,打了个呵欠然后趴着睡了下去。 烛火摇曳中,那些之前熟悉的人影在眼前混乱地闪过去,一张张都是狰狞着脸在跟他说着些什么。 张春晓的脸则在嘲笑:“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 田美美则一副哀 伤的样子:“你当初为什么不选择我。” 陈文馨狰狞着仿佛要掐死自己:“我的孩子,你还我的孩子!” 那些曾经让自己都无地自容的人全部涌现了出来,一个个指着自己的鼻子和脖颈在骂,声音要多难听有多难听。他挣扎着仿佛想要逃离,最后却不可自拔地身陷进去。 最后涌现的,是陈文杰一张充满了怒气的脸庞,仿佛在朝着自己怒吼,想要让自己赔偿什么一样。 他猛地一激灵,忙坐了起来,后背已经是一层冷汗。他惊恐不已地环顾四周,却见亮堂堂的书房里面没有任何人,这才算是放下心来,继续看着眼前的那些古籍。 刚才的梦实在是太过骇人,让他有些后怕。他刚看了两行,忽然想起了之前陈老爷的一句话:“文杰马上就要回来了,可以让他指导一下你。” 这句话让他觉出来某些滋味,于是他更加后怕起来,连忙开始看书。他有理由相信陈文杰是因为家人告诉了他某些事情,才火急火燎地准备回来的。若是让陈文杰见了自己,那自己还有能活下来的余地吗? 他不敢想象。以至于忽略了现在其实已经接近年关的事实。陈文杰回来,只是被准了假,跟着回来过年的。他听说了自己有了外甥女的事情,正兴高采烈地准备踏上回家的征程。而历清子之前的事情他早就有所了解,就算是听说了某些关于历清子的事情,自然也不会意外什么,更何况家人并没有给跟他细说。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陈文馨知道了这些事。 他本来已经带好了给自己父母妹妹的礼物,给于姨娘也买了些东西,想了想也帮着历清子捎带了些礼物准备送给他。到了清溪镇的时候,他想着顺路去看 看张春晓,于是就让车夫掉头,先去了清溪镇。 可是此时的清溪镇已经不似原来他离开那般了,除了浓郁的年味以外,还有了些别的声音。似乎许多人都在对陈家的某些事情议论纷纷。 他这才听说,原来历清子和陈文馨在腊八那天出来,陈文馨听说了一切事情,然后差一点难产,不过还好,生下了一个健康的女孩子。他们还说,是历清子曾经的贪污腐败让陈文馨失望,让陈家也失望,陈家几乎已经放弃了他云云。 这些话落在陈文杰的耳朵里面,自然是让他震惊之余又不免心痛。他没想到这些事情会被自己的妹妹知晓,最后竟然导致了这么严重的局面。 “大人,我们还去红袖坊吗?”车夫转过头来问陈文杰道。 “不去了,回家。”陈文杰拧着眉头,厉声说道。 车夫忙调转了车头,带着他往陈家的方向走去。陈文杰看着自己给历清子准备的东西,冷哼一声,掀开车帘将这些东西都扔到了路边的田垄之中。 不过陈文杰是低估了流言的可怕,他所到之处,都能听见有些人在议论这些事情。谴责历清子的自然占了绝大部分,但是其余的,说县令的不识人也有,说陈文杰偏袒的也有,说陈家乱了的也有。甚至有些人在谴责陈家的做法,陈老爷的做法,甚至将闲话说到了陈文馨的身上。 而这些是陈文杰无法忍受的。他怒火中烧,甚至想下去将那些说风凉话的人都教训一番。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自己身为从四品官员,更不能因为这一件事情而落人口实。 当然,也不需要家里人怎么对他说,他也明白了来龙去脉,只是更加邪乎了一点。他回到家,跟父亲母亲问安,去看了看妹 妹和自己的外甥女以后,就赶忙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拟了一封信要求县令彻查并且压下这些流言,至于其余的,他就将所有的怒火都压在了历清子一个人的身上。 “历清子在哪儿?”他怒气冲冲地问着自己在家的侍从。 “老爷说,要让姑爷在书房温书,没有他的允许,一刻也不准出陈家的大门。”那侍从似乎被吓了一跳,忙对陈文杰说道。 二话不说,陈文杰立马站起身来,朝着书房走了过去。 他一把推开门,历清子被门的声音吸引,抬起头来,却见陈文杰怒气冲冲地冲了过来,一把提起他的领子,强迫着他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看见自己眼中的怒意:“你看你干的好事!” 说着,陈文杰就将他一把推倒,历清子重心不稳,扑在了桌上,桌上的笔墨纸砚哗啦啦掉了一地,身上的衣服也沾染了些许墨痕。然而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背上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然后自己被按着头抵在桌上。 他拼命挣扎才算是有了些喘息的机会,他脸憋得通红,刚想透一口气说点什么的时候,却听得头顶上一个声音传来,冷冰冰的没有丝毫情绪,连怜悯也没有:“我告诉你,要不是怕馨儿会难过,我早就打你打得半死不活了。你最好赶紧给我有点出息,省得再连累我们,制造什么麻烦让我们心里都不舒服!” “还有,”他刚想要争辩几句,却被按得紧紧的,根本没法动弹。他听见陈文杰继续说着,语气仍旧是冷的,让人听了不由得打一个哆嗦,“你以后,别想再靠近馨儿和初微一步,我绝对不允许你有任何机会再伤害她们。” 说完,陈文杰再也没有说过其余废话,转身就摔门而出 。 历清子这才挣扎着站起身来,龇牙咧嘴地揉了揉自己刚才被磕得生疼的头。刚才陈文杰,下手可是够狠。 不得不说,陈文杰自从做了官以后,身上多了些气质,仿佛他也有了某种决断和霸气,更多了些不怒自威的威严。更别提,发怒的时候了。 这是真的一个人贵气的样子,而不是他当时作为里正的样子。陈文杰的模样让他生厌,同时也让他十分的羡慕。 他这才下定了决心,自己必然要考上状元,要活得比他精彩得多。属于陈文杰的那些,他也要原原本本一分不少地得到。 历清子回到书桌前面,开始发愤图强。当然,除了这些以外,鞭策他的还有脑海中的某个隐隐约约的身影。她在马车后面惊恐后又安心下来的面容,她皎若霜雪的面容,她朝着自己微笑,让人觉得安心的面容。 他想起来,自己跟她说过,自己会考取状元然后去娶她。他竟然给忘在脑后了。 不得不说,赫连若雪这个名字,仿佛是撬开他心门的一把钥匙,让他真真正正地感觉到了原来人生是有盼头的。他下定决心发愤图强,不仅是为了得到她,更是为了摆脱现在已经像是噩梦一般的陈家。 不管是现在已经置他于不顾的陈文馨,还是对他恶语相向的陈文杰,还是根本就看不起他的陈老爷陈夫人和于姨娘,他都可以趁此机会摆脱了。 没有依靠就没有依靠,孩子不给他接近的机会,那也就不接近了。就当,他真的跟这些都没有了关系一样。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赫连若雪。为了她,他也可以坚持下去,即使外面寒风一直往屋里面灌,即使他手脚冰凉几乎读不下去。 起风了。 好像要下雪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是不是你 同样跟着焦头烂额的还有张春晓。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些流言就开始在清溪镇传开了。 更不利于她的是,似乎这流言里面,还夹杂着关于自己的事情。街坊四邻都津津乐道,似乎是因为张春晓的某些作为,让陈文杰知道了这些事情,从而使得县令收到了陈文杰的手书,然后使历清子被革职卸任的。 当然,对于街坊四邻来说,张春晓简直是救了他们的救星,但是对于张春晓自己本人来说,真的算是灾难。 虽然说这件事情跟自己是真的有些关系,但是真的去找陈文杰的并不是自己。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所有人都以为是自己亲力亲为的,三人成虎,于是绣坊里面的人,也就都以为是她亲力亲为的了。 “老板娘,你可真厉害,”一个绣娘不经意地提起,十分兴奋地对张春晓说道,“你为了大家还特意跑一趟,现在所有的人都感激你呢,要不是你,我们可能到现在还脱离不了苦海。” 张春晓尴尬地笑了笑,一边则祈祷着她不要再说下去了。她都看见田美美的手抖了一下,虽然背对着她,她仍旧能感觉到田美美现在肯定是隐忍着,仿佛下一秒就要爆发出来。 “就是啊,你可是帮了大忙呢。”然而其余的绣娘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仍旧七嘴八舌地说着这件事,夸赞着张春晓的英明神武。 张春晓一边应付着一边都快要哭出来了。老天爷啊,跑到京城这件事情跟她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可是她知道自己说出来,那是肯定不会有人相信的。 而且,她还真的有一段时间跑出去揽活去了,那被人说成去京城,也是完全可以的。 张春晓眼见田美美将手中的银针猛地 扎在绣花绷上面,然后愤然起身走到了后院。她连忙拨开人群,跟了上去。 她到了后院,却见田美美站在院子中央,面对着自己来的方向,红着眼眶仿佛受了什么委屈一样。 “你别这么看着我,我有些害怕。”张春晓不自觉地开口说道,似乎感觉后背发凉。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开口,就是觉得田美美这副模样让她十分难堪又难过。 “是不是你?”田美美直接开口说道,语气之中带着一点哭腔。 “我说不是你信吗?”张春晓有些无可奈何地说着,仿佛苦笑了一下。她既然都这么问了,那心里的确也有了个答案,那再辩解有什么用呢?她只会相信自己相信的而已罢了。 “你撒谎,”果然田美美扯了扯嘴角,说出来了张春晓预料之中的话,“你那些天的确去了京城。” “没错,但我的确也是去揽活儿去了,我并没有找陈文杰。”张春晓也继续无力地解释道。 “谁能作证呢?你别告诉我是陈文杰,你们两个的关系我又不是不知道。”田美美则略带讥讽地反驳着。 张春晓哑然失笑,能不能别把话说得仿佛她跟陈文杰有什么私情一样吗? “我明明那么信任你,”田美美哽咽着,将脸别到一边,仿佛不想让张春晓看见她眼中的泪花一样,“而且我以为你会守信,可是枉我这么相信你了。” “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话你都不相信,”张春晓有些莫名其妙,又觉得仿佛自己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心血和关心其实都是喂了狗一样。她对田美美的那些好在历清子面前就全部抵消了,全部就仿佛不存在了一样。她不会管你平时怎么对她的,也不会做任何联想,只要跟 历清子有关她就完全丧失了智力一般,只知道谁对历清子不好就要疯狂敌视谁,“但是我也把话说清楚了,我没有亲自去找陈文杰,我只是去揽活儿去了,而历清子被革职归根究底是因为他做了那么些事情,跟我,没有关系!” 或者说,没有直接关系。 两人都沉默了,似乎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或者是再说下去,可能会演变成吵得不可开交的局面。 “就这样吧。”田美美扯了扯嘴角,脸上挂着一丝冷笑,貌似无可奈何其实是嘲讽一般地说着。 “你什么意思?”张春晓厉起眼睛。 “我说就这样吧,还能怎么样?”田美美的语气也没有丝毫的温和,十分生硬又有些怒意和嘲讽地说着。她说完以后,就没有再说一句话,就回到大堂接着去忙自己的了,没有任何废话说出口。 之后的日子里面,田美美几乎谁都不搭理,只有平儿问她的时候,她才会说几句话。张春晓注意到,她几乎将自己所有会的东西都教给了平儿。在完工了这个单子之后,田美美消失了,几乎什么东西都没有带走。 张春晓发动了所有能发动的人去找她,但是就是杳无音讯。田美美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就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甚至就仿佛没有了这个人一样。 得到了所有的消息都是查无此人,张春晓忽然有些懊恼。当初如果她也好好跟田美美说话,似乎现在也就不是这一种局面了。她独自坐在绣坊的大堂内,捂着几乎疼得炸裂的额头,似乎只想安静一会儿。 这些天给她的打击,实在是太多了。她不想再折腾下去,只是想安安静静地自己待一会儿。 她捂着头,一个胳 膊肘支撑在柜台上面,闭着眼凝神屏息,似乎已经将所有的烦恼和疲累置之度外,但是眼角眉梢还有显眼的倦意。 她迷迷糊糊好像听见有人轻轻走了进来,坐在柜台另一边。他仿佛轻轻叹了一声,然后走了过来,不知道在自己身上披了什么。 “谁?!”张春晓猛然惊醒,却见来者是崔忠华,这才稍稍放心了下来。她低下头,继续用手撑着额头。 “外面这么冷,你还大开着门,也不怕着凉。”崔忠华似乎有些埋怨地说着,语气里是抑制不住的关心。 然而张春晓浑然不觉,只是轻轻吐了一口气,将身上那件带着崔忠华体温的衣服拿了下来,递给崔忠华道:“你穿着吧,我不冷。” “你还跟我见外吗?”崔忠华紧锁着眉头,语气有些严肃地问道。 张春晓刚想要不情不愿地披上的时候,仿佛想起了什么一般。她慢慢地抬起头来,审视的目光里面带着几分不敢相信,仿佛不相信什么事情是他做的一样。 “你怎么了?干嘛这么看着我?”崔忠华被她这幅眼神盯得有些发毛,他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似乎并不想这么被她看着一样。 然而他这幅反应,落在张春晓的眼睛里面,就成了心虚。张春晓凑上去,狐疑地看着他,最后则冷静地开口问道:“是不是你?” “什么?”崔忠华没有反应过来。 “我是说,外面那些流言,是不是你散播出去的?”张春晓则冷声问道。 崔忠华没有想到张春晓会这么问自己一般。他也在查到底是谁说了这些留言。因为陈文杰曾经跟他提过关于陈家的留言,陈文杰曾经让县令帮忙压下去,然而一点效果都没有。 他似乎没想到张春晓会 怀疑到自己身上一样。 “你为什么这么问?你有证据吗?”崔忠华扯了扯嘴角,有些无可奈何地笑了笑,说道。 “我没有证据,但是知道陈文杰给县令写信要求撤了历清子的官职的事情,除了我就只有你知道了,”张春晓直直地看着他,语气仿佛在冰水里浸泡了一边,说出来都带着三分凉意,“我没有证据,但是你也别怪我,我没办法不怀疑你。” “我明白了,”崔忠华似乎无奈地笑了笑,语气中带着一丝苦涩还有不可置信,“所以,你现在是在质问我吗?” “我没办法,”张春霞摇了摇头,貌似很无奈地说着,“我也不想,我也不想以为你是这样的人。我就是想不明白,你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呢?” “你既然知道,那为什么还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崔忠华心里是浓浓的悲哀和失望,他没想到自己为了张春晓,掏心掏肺做的事情,到头来还成了自己的不对。 除了失望,更多的是绝望,他自己心里最在意的人,到头来竟然是这么认为他的。 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这个结果,都比想象的要难以接受。 “对不起,但是因为你,我失去了我最得力的助手,我都不知道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要最后得一个这样的结果。”张春晓似乎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她几次张嘴都将要说的话咽了下去,似乎是怕自己说出来的会更加伤人似的。 只是现在说什么,对于崔忠华来说都是没有用的。因为她,现在已经不信任自己了。 “你想要助手,我都可以给你,要多少有多少,你为什么非得要纠结这一个?你就是因为这么一个人,如此怀疑我吗?”崔忠华的语气里面是浓浓的悲哀。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不知去向 整个绣坊里面安静得可怕,仿佛什么声音都能听见一样,不管是多么微不可闻的声音。 崔忠华重重地叹息一声,却显得无力而又苍白。 “是啊,你什么都能,你可以给我找来那么多的帮手,可是哪一个都不是这一个,”张春晓看着他,摇了摇头,似乎十分心痛,“你就算找十个人来,也不是这一个田美美。” 一个人在倾注了自己的一些心思去培养的一个人,看着她走出阴霾自己努力生活,还没有迎来最终熬出头的时候,却忽然销声匿迹。对于张春晓来说,就仿佛自己的心血和感情全部白费,自己做的投资打了水漂,自己悉心培养的植株没见结果就枯萎。 这对于一个人来说,才是最难接受的。 所以对于张春晓来说,就算是十个技艺能媲美田美美的人,也赶不上这一个田美美。 然而这个田美美,已经是找不见的了。 “我明白了,到底,你还是在责怪我,泄露这些事情导致田美美出走?”崔忠华明白了她的用意一般,开口语气十分酸涩,“可是我也明确告诉你了,我没有做过这些事情,你要是想要怀疑我,责怪我,请你拿出证据,我二话不说。” “我唯有的证据,只有你跟我知道这件事情这一个。”张春晓说着。 “可是知道这件事情的还有县令。”崔忠华反驳道。 “你觉得县令会闲到让人传播这件事情?”张春晓似乎觉得很好笑,冷笑出了声。 “那你就认准是我了?” “没错。” “我还是那一句,你没有证据,就没有权利怀疑我。” “你错了,”张春晓摇了摇头,“任何人都有怀疑的权利,即使我还没有证据。” 又是沉默。 两个人似乎都别着一股劲 儿,即使张春晓心里也有个声音告诉自己,是自己太冲动了,可能真的不是自己想的这样。但是这个声音太微弱了,以至于让她完全忽略掉了。 她没有办法,她只能忍着心里的难过和痛楚,将话说得这么绝。她其实心里也十分难受,并不想要这么去做。怀疑崔忠华,是比别人怀疑自己更加让张春晓难过的事情。 “我们都冷静一下吧,这样下去,根本就不是办法。”张春晓叹了一声,开口说道。 “这是你今晚最冷静的一句话了。”崔忠华苦笑了一声。 “我知道,”张春晓揉了揉额角,站起身来,走出柜台,收拾自己的东西想要回到家里,“快过年了,绣坊也该放假了。这段时间里面,我们最好还是不要见面比较好,以免,再闹得不愉快。当然,我也会查这件事情。” 崔忠华似乎对于这个回答并不满意,他刚想要反驳,却听见张春晓背对着他,开口十分冷静:“你不用反驳我,你心里也知道,如果继续下去,对我们都不好。” 崔忠华这才放下了自己的心思,答应了下来。在张春晓转身要走的时候,也不忘跟上去:“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马车已经在外面等着,张春晓则将东西放在马车上面,想要上去。 “这些天村里有恶霸横行,里正还没有解决这件事情,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崔忠华一个健步上去,不由分说将包裹拿了下来,转身放在了自己的马车上面,语气里面是命令又是担心。他似乎已经做好了决定一般,根本不容张春晓质疑。 张春晓也想起了田美美前些天说的话,也只好妥协,上了崔忠华的马车。她不是没有能力去面对,而是她也没那个心思 了。 两人一路无话地回到了村子里面。张春晓远远地看见家里还是灯火通明,而门口守着两个人影,近看,正是张老三和王氏两个人。 “爹,娘,您们怎么在这儿站着?”张春晓见到,急忙跳下马车,来到两人面前急切地说道,“外面冷,还是赶紧进去吧。” “这不是担心你吗?所以在这儿等着,”王氏说着,看到了张春晓身后的崔忠华,顿时明白了什么,于是对崔忠华十分亲切温柔地笑了笑,温柔道,“麻烦你了忠华,谢谢你把她送回来。” “没事的,伯母,应该的。”崔忠华笑了笑,和三个人道别之后,就转身回自己家里去了。这边张老三和王氏十分热络地挥手作别,只有张春晓愣着仿佛不想说什么一样。 “咱们进去吧。”张春晓赶忙说着,将两人推进了院门,再将院子的门紧紧锁上。 张春晓回到西厢房里面,开始收拾洗漱准备睡下。这些天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已经让她心力交瘁了。她没有其余的想法,只想趁着过年休息的这几天,好好地调整一下。 很快就进了小年,接着是为过年准备的一系列事宜,很快又是除夕。这一天村子里面十分热闹,到处都是烟花爆竹的声音。张春晓站在院子里面,看着天空绽放的朵朵烟花,仿佛有一种虚无的感觉在胸口蔓延。 她在这儿过了几个年头了?仿佛已经是第三个了吧? 想想这时间还是挺快的,转眼又是除夕了,仿佛上一个除夕还是昨天的事情一样。 “儿啊,快点进来,吃饭了!”屋里面王氏朝着张春晓唤道,张春晓连忙应着,转身走进了房内。王氏已经将所有菜摆在桌上,今年的年夜饭十分丰盛,当然所有人爱吃 的菜也在其中。张春晓一下子胃口大开,拿起筷子就想要大快朵颐。 “等会儿,先别吃呢。”张老三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转而对张春晓说道,“你快点去,让忠华过来,跟咱们一块吃年夜饭。” “为什么啊?”张春晓似乎不情不愿地说道。前些日子才跟他闹得那么僵,她并不想这个时候面对崔忠华这个人。 “去年咱们不就是请他过来的吗?他一个人过年那多没滋味,我们又不是多他一副筷子就没法过年了。快点过去!”张老三催促道,言语中竟然还有了几分期待。 张春晓没有办法,只好把刚拿起来的筷子又撂下,站起身来走出院子,顶着漫天的烟花和爆竹声走到了崔忠华的门口,敲了几声门。 没有人应答,她不死心似的又敲了敲,还是没人应答。她好像注意到里面连一点亮光都没有,这才反应过来崔忠华并不在家里。 他能去哪儿呢?大过年的。 张春晓有些庆幸,但反而更多的仿佛是失落。她看着紧闭的门上面,才发现多了一把锁将门锁得严严实实。 张春晓只好恋恋不舍地无功而返。张老三和王氏看到她一个人回来,似乎有些失望又有些疑惑地问道:“怎么了?忠华呢?” “他不知道去哪儿了,门上有把锁。”张春晓坐下,拿起筷子刚想要吃东西。 “怎么会呢?我去看看。”张老三和王氏都一副不相信的样子,放下筷子就赶忙跑了出去。张春晓愣愣的看着还没有动的饭菜,想要吃也不能吃,不禁有些懊恼。 果然没过多久,两个人也悻悻回来了,一边坐下拿起筷子吃饭,一边嘀咕着说道:“奇怪了,怎么不在呢?大过年的。” 张春晓也无可奈何地转 了转眼珠,然后接着扒饭。 今年的守岁比去年要好过得多了,好像这一年张春晓也很少早睡。她听见了外面越来越热闹的爆竹声,知道是到了大年初一了。 而张老三也在门口点了一个粗大的炮仗,在夜空中一阵光亮十分显眼。 “春晓啊,怎么还不睡?”王氏打着呵欠,见张春晓仍旧坐在房里读书,进来关切地问道。 “娘,我不困,您要是困了的话就早点睡吧,不用管我。”张春晓忙说道,放下书本,拉着王氏挨着自己坐下。 王氏看着自己女儿,似乎有些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叹息一声,将自己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娘知道,看得出来,你这些天,似乎对忠华,有一点成见,你们俩那天晚上回来的时候,娘就察觉出来了。” “您都知道了……”张春晓低下了头,果然,自己什么事情都瞒不过王氏。 “你是娘生的,怎么可能看不出来?”王氏有些怪罪似的瞥了她一眼,接着絮絮说道,“其实娘跟你爹想要让忠华跟我们家里一起吃饭,除了觉得他一个人可能会冷清以外,还有些别的想法。” 张春晓有些警觉了起来,当然,表面上只是装傻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似的。 “你这孩子没有经历过,自然不知道,可是爹娘都看得出来,”然而王氏就跟真的自己的女儿是傻子一样,接着絮絮叨叨地说着,“忠华这孩子,是真的不错,很踏实,爹娘都放心,而且村里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也是不想让你们落人口实,娘和爹这般,也是希望你能理解。” 张春晓这下是真的听出来了,她不是没有猜到,而是真的没想到事情果然是这么一个发展方向。 崔忠华喜欢她? 真的吗?不会吧?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不确定 而且最让她起了疑心的是,父母提到了说,几乎村里的人都在看着呢。那么她是不是就可以理解为,其实村里的人都看出来了呢? 这种感觉十分不好,就是所有的人都看出来了,而唯独只有你还蒙在鼓里,几乎什么都不知道。别人在外面相谈甚欢,但是,只有你,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当事人竟然连别人是怎么讨论自己的都不知道,自己说白了就仿佛像一只被人观赏的猴子一样,这感觉实在是太不好了。 想到这儿,张春晓忽然心里一阵恶寒,仿佛十分讨厌了一样。 再说到事情本身,其实张春晓不是没有感觉出来。她虽然没有经历过这些事情,但是不代表她不懂或者是傻,她本身其实也只是个女孩子,对于这方面还是抱有一定的憧憬和向往的。她虽然有殷切的渴望,但是不代表她真的想要这个时候就定了下来。 一方面她根本没有办法确定这些都是真的,也不敢确定自己的心意。她现在想,自己唯一想要做的事情,可能就是将自己的绣坊打理好,然后赚更多的钱让父母过上好日子吧? 没错,一定就是这样的,她就是这么想的。 “娘,您开什么玩笑?”张春晓因而羞红了脸,故意将眼神别到一边,不想说这件事一般,“崔忠华跟我只能算是好朋友吧,应该不会有这样的情绪在这里面吧?” “嗬,你这孩子,也不想想娘比你多活了多长岁数,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都多,见过多少世面,有多少事情你现在还没有经历,”听到张春晓的质疑声,王氏立刻就表示不满了出来,一副不相信自己女儿会如此说话的样子,十分不相信地说道,话语里面全部都是对自己女儿 此番神情的不满和鄙夷一般的回击,“娘怎么可能看错?这种事情一眼就能看得出来,不会错的,绝对是这样。” “就算是这样,那我也没有这个心情,也没有这种打算。”张春晓深吸一口气,神情中满是抗拒和对母亲的推断的否认。她将头别向一边,仿佛想要将这些情绪都断绝干净似的。 “你可别瞎说,娘也能看得出来,你和忠华其实是两情相悦。”谁知王氏抛出来了一个更加让人震惊的结论,让张春晓听了以后,惊愕和恼羞成怒之余,反而好像,还有一点同意? 这个念头让她觉得可怕,没错,自己其实是认同这个想法的,只是不想要去拆穿罢了。她仿佛是很享受崔忠华对自己的关爱并且沉浸其中,不自觉地把自己也深陷了进去,只是自己根本就没有察觉到而已。她心底里,其实是十分高兴激动,并且十分想要承认这段关系而已。 毕竟是两情相悦啊。 她说到心底里,仿佛真的是喜欢他的。 但是这个念头很快就让张春晓给打消了。她奋力想要将崔忠华从自己的脑海中扔去,想要让自己不要去想他。开什么玩笑?现在怎么是谈情说爱的时候?还是打理好绣坊和家里面的事情要紧。 “娘,您别说了,您不是早就困了吗?”张春晓忽然灵机一动,站起身来,将王氏拉了起来,不由分说地就往外推,一边推一边催促道,不顾王氏的反应,“您赶紧回去,好好睡觉,这里我自己是可以的,不用您担心了。” “你这孩子,娘跟你说话呢……”王氏似乎略有不满和无奈,但是已经被张春晓不由分说地推了出去,在王氏面前砰地关上了门。 王氏走后,西厢房就恢 复了平静。她是第一次觉得西厢房实在是太小了,逼仄到她基本上只能感觉到自己,仿佛只能听见她紊乱的呼吸声和一下一下明显的心跳声。 这感觉实在是太不好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应付,仿佛心里有两个人在打架,一个提醒她崔忠华的存在,一个人提醒她忘掉崔忠华的存在。她心烦意乱,索性赶紧上床去睡觉去了。 却也是一夜无眠。大年初一一切都是热热闹闹的,而她却是顶着一双黑眼圈,无精打采地出现在了自己的父母面前。 “儿啊,怎么这么没有精神?”一开始王氏还担忧地问道,然后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一般,一副一目了然的样子,故意拖长了尾音说道,“该不会,是在想关于他的事情吧?真的是,女孩子大了就是不一样,还知道思春失眠了。” “娘!”张春晓见张老三进来了,连忙打断了王氏说道。这话让张老三听见,仿佛有些不太合适,“咱们不是说要去二伯家吗?赶紧走吧!” 不由分说,张春晓就提上了备好的礼品,去了张老二家里拜访。 一推开院门,张春晓就被眼前的萧条和冷清景象给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她印象里张老二的家境比起自己还好一些啊,为什么现在却是这样的一副光景? 说起来已经很久都没有见到张小安了。张春晓去找张小安的身影,却发现他并不在房间里面,她有些奇怪,今天是大年初一,张小安能去哪儿呢? “二伯,小安呢?”张春晓远远地问道。 “去捡柴火去了,一会儿就回来。”张老二回答道,转而似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张春晓这下略微放心了一些,不过在听张老二如是说之前,她仿佛也听见了一 些父母和张老二的交谈。 经历了一番变故之后,张老二的情况已经大不如前,再加上前些日子历清子的盘剥,让他差一点就支持不住。不过还好后来时运转了,但是也元气大伤,不能回到原来的情况。 张春晓明白了原委,但是不代表自己的父母也是这么想的。他们将一切都归根究底为张老二身边缺一个能把控大局的女人,仍旧在劝张老二续弦。 这些话落在张春晓的耳朵里面,也是有些尴尬的,她忽然想要拉着自己的父母赶紧逃离,不要再多说些什么话了。 “三叔,三婶,堂姐。”张春晓刚想要开口,却听见了门口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她转过身去,却被吓了一跳。 张小安这一段日子里面蹿了将近一个头那么高,几乎已经超过张春晓了。而且他的声音也已经褪去了稚气,声音低哑深沉,已经开始有一个成熟的男人的韵味了。 她也不得不承认,张小安是真的长大了。 “小安现在长这么大了。”自己的父亲和母亲看到了以后,十分欣喜地将张小**了过去,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一番,十分喜欢似的爱怜地说道。 的确,现在的张小安,比之前还要讨人喜欢了。 张小安只是微笑着,十分礼貌地回答张春晓父母的发问,一副乖巧的样子让人看了更加怜爱了。至少对于张春晓的父母,的确是这样的。 两个人几乎是被张小安唤起了心中久久没有激起的怜爱之心,仿佛很久都没有当过父母一样的感觉。 张春晓忽然觉得有些尴尬,忽然仿佛不知道到底谁才是自己父母的儿女一样。 “娘,我跟小安有些话想要说。”张春晓连忙将他拉出“苦海”,到了另一边 去说话。 “最近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张春晓将张小**到一边后,就卸下了刚才玩笑的态度,一脸认真和严肃的神情问道。 “果然堂姐看出来了,”张小安轻叹一声,说道,“历清子让父亲忙于应付家事,父亲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了。现在也没有办法恢复,我恐怕,也不能继续上学了,只能在家里照顾父亲。” 说着,张小安脸上的神色黯淡了下去,仿佛有些不满但是十分无奈的样子。她看得出来,张小安是并不想接受这样的结果的,但是家里这幅光景,他不得不。比起学业,果然还是父亲更重要一些,对吧? “需要我帮什么吗?”张春晓沉默一会儿,开口问道。 “没关系,堂姐,你的生意也需要你将所有财力都投入,不能分心去管其余的事情的,”张小安果然断然拒绝了,对张春晓义正言辞地说道,“我自己可以解决这些事情,堂姐你只需要管好自己的绣坊就好了。” 张春晓就明白他绝对会拒绝,便也不坚持,只是点了点头。 当然,只是表面答应了而已。她心里已经开始默默筹划该怎么去帮助这一家人。虽然续弦的可能性是没有了,但是从别的方面,还是可以帮助一些的。 比如,张小安的学业。 张春晓跟着父母又拜访了其余的伯父家里,竟然出乎张春晓的预料,每一个仿佛都各有各的难处,比较下来,这几个叔伯弟兄之中,仿佛就他们三房现在过得滋润了。而且跟张小安同龄的一个堂弟,也遇上了同样的状况。 虽然跟张小安比,另一个堂弟并没有什么感情,但是毕竟是有血缘关系的,张春晓秉着血浓于水的观念,准备帮助这两个堂弟继续读书下去。 第一百五十七章 应该是他 除了拜访几个叔伯,张春晓和自己的父母还去了陈家拜访。现在是第二个年头了,初一的时候是可以出门走亲访友的。 因而,张春晓和自己的父母提着一些礼品,大多为为孩子和陈文馨准备的,敲开了陈家的大门。很快陈家的人就将那厚重的门打开,然后陈家的小厮十分热情地将一家人迎了进来。 陈老爷和陈夫人在听说这一家人来到之后,连忙出来热情地迎接。两家的父母先是热情的互相问候,张春晓则将提着的东西全部给了一旁的小厮,让他收下。 “陈伯父,陈伯母。”在一群人注意到她的时候,张春晓才礼貌地问一句好,其余时候都是乖巧地站在一边,不打扰他们的谈话。 “春晓也过来了,现在的春晓啊真的是越来越可人疼了。”陈夫人首先注意到张春晓,连忙过来,拉着张春晓的手就开始亲切地问话,似乎很爱怜一般地说着。 张春晓倒也没觉得不舒服,反而很是喜欢陈夫人这些得体而体贴人的话语。 “对了,陈伯母,馨儿在哪儿?听说文杰也回来了,是不是?”张春晓开口问道。言语里有些期待。好久都没见陈文杰了,她顺便也想见一见陈文馨的那个孩子。 “在楼上房间里面,文杰也回来了,在守着馨儿呢,春晓去看他们吧。”陈老爷微笑着说道,转而对自己的父母开始说起家长们所爱闲聊的那些事情。四个人的谈话张春晓也不想加入,转身快速地跑上了楼想去找那兄妹俩。 说到底还是同龄人之间说话比较方便,她也十分期待和两兄妹和那个小丫头见面。 她来到了陈文馨的房间前,敲了敲门,很快便有人来拉开了门,站在门口的,正是陈文杰。 “春晓?你 可算是过来了,快进来吧。”陈文杰看到张春晓的出现,眼前一亮,忙将她迎了进来。门内陈文馨抱着初微,正在轻声地哄着。屋里面有一股婴儿身上的奶香味道,让人闻了很是舒服。 “小孩子真乖,”张春晓看了,十分怜爱地说道,伸手对陈文馨问道,“我能抱抱吗?” 陈文馨欣然将孩子交了出去。张春晓小心翼翼地接过,轻轻地拍着晃着,不自觉地也开始温柔了起来。 “这孩子安静,不吵不闹,很让人省心。”陈文杰的语气里是她从没有听过的温柔,仿佛也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孩子一样。 “春晓姐姐看着也是个好娘亲呢。”陈文馨看着她温柔的样子,忽然开口说道,言语里面竟然多了几丝俏皮。 两兄妹相视一笑,仿佛在交流着什么跟张春晓有关但是不想让她知道的事情。 “快别说了,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儿。”张春晓连忙反驳道,她实际上,是在反驳出现在自己脑海中的那个身影。没想到这样的反应,反而更加招致这两个人的意味深长的微笑。在两个人心里,仿佛张春晓已经不打自招了一样。 张春晓懊恼不已,自己怎么就这么大意呢? “不说我了,说说你吧,”张春晓只好将注意力转移开来,转身对陈文杰故作爽朗地说道,“你现在可是当了官了,感觉都跟以前不一样了。看到你的时候,我可想弯腰问安了。” “你说这话不是见外了吗?”陈文杰有些不满似的说道,“怎么,你也想要用官场那一套来对付我?我可是斗不过你。” 张春晓脸上的笑容更加爽朗了,她知道陈文杰不过也是在开玩笑,自己也刚好只是想要打趣一下而已。陈文杰现在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 。如果之前还带有一些冲动和鲁莽,或者带着一些少年的稚气,那现在的陈文杰则根本看不出这些了,已经俨然是一个成熟的大人的模样了。 不愧是经过官场历练的人,现在的陈文杰谈吐稳健,做派十分成熟,跟他谈话更加愉悦了。虽然官场一联想就是一些不好的事情,但是至少现在,对于陈文杰来说还是利大于弊的。 “对了,历清子呢?怎么没有见到他?”三个人相谈甚欢,然而张春晓却从进门就感觉到,历清子仿若消失了一般,谁也没有提过他的事情。她不免有些疑惑地问道。在她看来,他毕竟是孩子的父亲,说什么也应该出现一会儿的吧? 然而听见这个名字的两个人,面色上面似乎有些不太情愿听见一样。陈文馨先反应过来,忙开口说道:“他有些事情先出门了,春晓姐姐,你最近生意如何?” 张春晓明白,这两个人只是不想提这个人而已。估计现在历清子在陈家也不好过。张春晓也就配合着不再提他,而是叹息一声开口说道:“田美美出走了,到现在都找不到人。” “什么?”陈文馨有些惊讶似的说道,仿佛没有想到这些一般,“不是待得好好的吗?怎么成了这样?” 张春晓摇了摇头,只有苦笑。她怎么知道?这辈子跟历清子扯上关系,绝对是她人生的第一大败笔。 但是她不可能在陈家兄妹面前提起这个,她只能苦笑一声,什么都不说。这比什么都说都管用。 果然,见到她如此反应,几个人仿佛都知道这些事情不可说。陈文杰之前听妹妹提起过,现在听张春晓这么说,反而为这两个人有些惋惜。三个人都不再说什么,气氛忽然陷入了沉默之中。 张春晓知道 自己接着待下去估计会更加尴尬,于是对两个人说道:“好了,我这边还有点事情,我先回去了,就不跟我爹娘一起了。” “不再坐会儿?大年初一能有什么事啊?”陈文馨眨着眼睛,仿佛有些疑惑地问道。 “有个重要的人,我今天得去拜访一下。”张春晓微笑一下,站起身来作势要告别。 一听见“重要的人”这几个字,两个人都忽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于是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行行行,那你赶紧去吧,记得回来就行。” 一看这幅模样就知道他们又多想了。张春晓无奈地翻了一个白眼,也懒得和他们理论。她弯下身子,对在陈文馨怀里的小宝宝温柔地说道:“好啦,姨母过几天再来看你。” “不是阿姨吗?”陈文杰坏笑着插话到。 张春晓故作怒意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赶紧走了。她可不想再听他们打趣自己了。 路过书房,她仿佛听见了屋内有吟诵的声音,有些像是历清子的声音和语气。她不免唏嘘,看来陈文杰的日子是真的不太好过,大年初一仍旧需要发愤图强才行。 看来陈家是铁了心让他参加今年的会试了。 张春晓也懒得管他的事情,快步离开了书房。她告别了陈家,就急急忙忙去了清溪镇。 前些日子绣坊被历清子压制的时候,那个帮自己交了所有税款的人,自己还没有跟他说一声谢谢。张春晓在将自己认识的人都想了一遍之后,还是觉得陈文杰和刘瑾煜这两个人比较有可能。 可是陈文杰鞭长莫及,刚才也对自己的试探丝毫没有反应。那么这些钱肯定不是陈文杰的了,想来有权有势还财大气粗的,估计只有刘瑾煜了。 她就这么想着,敲开了刘瑾煜 的大门。而这厢刘瑾煜听说张春晓大年初一来拜访自己,忙将之后的事情都推掉,自己收拾了一番赶忙出来见张春晓。 “没有想到今天你会来。”刘瑾煜忙忙地指使丫鬟们准备茶水,一边仿佛受宠若惊一般地开口说道。 “今天大年初一,你倒是显得很闲。”张春晓微笑道,接过了丫鬟的茶水,轻抿一口说道。她去陈家虽然没感觉到很多人来拜访,但是热闹的样子就明白肯定不少,恐怕带的礼物也不少。而刘瑾煜这边竟然安静的很,实在是不合常理。 只是她不知道,刘瑾煜只是把事情都推了而已,就是为了见她。 “你也是,大年初一竟然有闲心来拜访我啊。”刘瑾煜的心里充斥着喜悦,对张春晓温柔地笑着说道。 “因为有些事情,”张春晓清了清嗓子,抬起头来,眸色清亮而真挚地开口对刘瑾煜说道:“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刘瑾煜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是仍旧微笑着问道。他不想承认,心里其实是有一些感动的。 “谢你帮了我啊。”张春晓心里忽然有了一丝异样,但是面上仍旧是温和而恳切地说着。 “举手之劳而已,你还特意为此跑一趟吗?”刘瑾煜的心里不得不说是有一些感动和得意的,但是内心深处仿佛有些不安也在随之而躁动。 “那是当然了,”张春晓说道,脸上的笑容也更加灿烂了些,“那可是大恩,我必须过来的。若不是你帮我交了历清子索要的税款,恐怕现在我就不会这般坐在你面前了。” 果然,不安感得到了验证。刘瑾煜一听这话,脸色忽然垮了下来,心里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滋味。 “怎么了?”张春晓察觉到他的异样,于是开口关切问道。 第一百五十八章 我尽力了 “春晓,我其实可以装作这些真的是我做的,然后心安理得地接受你对我的感谢,但是这一番,恐怕我是做不到的,这么下去,我们之间的信任也就没了,”刘瑾煜沉吟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将实话告诉了张春晓,“那个帮你交了税款的人,真的不是我。” “不是你?”张春晓有些疑惑,但是看着他的神情也的确不像是在撒谎。 不可能吧?那能是谁呢?张春晓百思不得其解。 “我是想要帮你,只是想帮你把历清子换下来,但是我没有这个权利,于是我试了很多办法,最后起决定作用的其实还是陈大人的那封信。你这件事如果是要感谢的话,可能应该感谢拿到了陈大人的信的那个人。” 那个人是崔忠华。 张春晓忽然沉默了,她似乎并不想要提起这个人一样。她心里还存在着那个芥蒂,总觉得是他将流言散播出去的。 虽然心里有一个声音在默默地说不是他。 “我也试着给你压下流言,但是实在是太过肆虐,根本没有办法压住,我尽力了,还希望你不要怪罪。”刘瑾煜沉吟一会儿,开口说道,声音十分低沉,宛若做错了什么事情一样。 不得不说,张春晓的确是吃软不吃硬的典范,一看这副模样,自然更加对他没有了脾气,于是温和地说道:“怪罪什么?你能帮我,就已经十分感激了。” “我还是希望能帮到你。”刘瑾煜沉默一会儿,忽然声音里面压抑着的温柔全部出来了。那声音宛若落在湖心的一粒石子,在张春晓的心头激起了一圈一圈的涟漪。 两人忽然都静默了下来。 张春晓不傻,她听得出来这之中的意思,她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去反驳 他的话。跟崔忠华说想要帮助她不一样,这一次她本能地想要去拒绝,本能地对他的示好而感到抵触。 “你为什么要帮我。”张春晓沉默一会儿,还是开口问道。 一阵无声之后,刘瑾煜仿若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深吸一口气,才将自己心里所想说的话说出来了:“因为你的事情,就相当于我的事情。” “我的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张春晓想都没想就立刻反驳道。 “有关系。” “有什么关系?”张春晓忽然笑出声来,她知道答案,只不过不想要承认而已罢了。 “我知道你听懂了。”刘瑾煜沉默一会儿,开口说道。 莫名其妙。 张春晓站起身来,局促地轻咳一声,对刘瑾煜说道:“之前还是谢谢你,但是从今以后,咱们还是少一些见面的机会吧。你对我有恩,我会报答你的。” 她自然知道刘瑾煜对自己的感情,只是她心里有个声音告诉自己,绝对不能答应他。似乎是心有所属,她在心里想到的,满满都是自己那个邻居的身影。 她等待的人,是崔忠华才对。 “你是因为他对不对?”忽然,刘瑾煜开口说道,对着张春晓的背影,略带嘲讽的语气里是满满的哀伤和无奈,“因为你喜欢他。” “不是。”张春晓断然拒绝,她似乎并不想将崔忠华给牵扯进来。 “是不是我还不了解你吗?”刘瑾煜冷笑一声,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一般说道,“可是,春晓,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这个人你离远点,他不是善茬。而且,你真的以为他什么都对你没有隐瞒吗?你真的以为他没有骗过你吗?” 这番话让张春晓很不舒服。她有些怒了,莫名的不想让任何人去评说崔忠华 的什么,更别提是他的不是了。 “那也比你,在人背后,说人是非的好。”张春晓转过头去,下定了决心一般抛出了一句十分狠心的话。她对刘瑾煜忽然有了一点除了感激以外的厌恶,厌恶他就此而说了关于他的是是非非。 说完,张春晓根本没有管刘瑾煜的反应,转身就立刻离开,连一点犹豫都没有。她告诉自己,从此以后跟刘瑾煜,除了报恩,没有别的了。 张春晓的离开给刘瑾煜带来的不仅是莫大的打击,还有就是一种深深的挫败感和绝望感。 的确是他指使让人以他要求的方法将流言散播出去,从而达到让张春晓怀疑崔忠华的目的。而陈文杰给县令的信被他给扣了下来。 他本意是想让张春晓和崔忠华之间产生隔阂,结果也的确是如他所愿,但是他算尽了所有,就是没有算到张春晓的心。他没有想到,张春晓早就对他产生情愫,即使是有了隔阂,也是断然站在他的身边的。 刘瑾煜才意识到自己自打一开始就已经是输了一成了。但是他绝不是就此退缩的人,他相信自己想要得到的,一定会得到。 而张春晓这边,等到她气消了,冷静下来仔细回想的时候,确实也觉出些不对来。她当然知道崔忠华肯定有事情隐瞒着自己,只是她下意识地在掩饰,在假装自己不知道这些。但是被刘瑾煜硬生生撕开表象之后,她心里也开始暗暗琢磨,崔忠华究竟隐瞒了自己什么。 她之前不敢想,只不过是怕自己心里的那一点幻想磨灭了,现在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心意,那也就没有必要去幻想了。她需要知道答案,需要知道在自己背后无声帮着自己的人,到底是谁。 然而在她 还没有完全查出来的时候,上天就又给了她一次机会。 关于历清子和她还有陈家的留言忽然被压了下去,不知道是谁在背后指使,这些莫名其妙的言论就忽然不知去向了。人们开始对其余人的家长里短津津乐道,而对于曾经困扰或者是娱乐他们的事情,却全部绝口不提了。 张春晓虽然有些意外,但是既然已经没有人提了,她也就不再纠结于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专心准备绣坊年后的事情。正月初七,绣坊重新开张,所有的绣娘都回来了,除了田美美。 “美美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现在根本就找不见人?”晴和在清点完绣坊内部的东西之后,忽然疑惑地说道,“春晓姐,她过年的时候没有回去吗?” 张春晓耸了耸肩表示无奈,她也的确去过田家去请田美美出来,但是并没有找到她的人。反而差一点被田家的父兄给讹了。她想起来自己的这一次经历就觉得浑身都是厌恶,她再也不想亲自踏入那个家门了。 “美美姐姐能去哪儿呢?”平儿拉着张春晓的袖子,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好生可怜地询问道,“春晓姐姐,能把她找回来吗?” “乖,平儿,你若是好好学手艺,姐姐就帮你。”张春晓的心早就已经被融化了,她蹲下身子,摸摸平儿的脑袋,十分温柔地对她说道。 “好。”平儿点了点头,转身就凑到了晴和的身边,跟她一起做活儿了。其实平儿已经基本上学完了田美美的手艺了,只是她年岁还小,张春晓便先不让她掌控大局,先让她跟着晴和练练手。所幸平儿乖巧懂事又能干,倒也是让张春晓很是欣慰。 绣坊的生意仍旧蒸蒸日上,只是少了那么一个人 ,一开始大家的确是不适应。但是日子长了以后,大家也就不再在意这一个人的去留了,仿佛都适应了这一个人不存在一样,各自该做什么做什么。 只有张春晓,心里还保持着那一点的落寞和挫败的感觉。 同时,消失了一段时间的崔忠华,也在此出现在了绣坊。张春晓在重新看见崔忠华的时候,忽然被吓了一跳,她有些不敢去认,不敢相信这个人就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崔忠华。 他实在是变了太多,仿佛时间在他身上快进了一样,不过两个月,他竟然仿佛过了两年。崔忠华虽然面对张春晓的时候仍旧笑得温柔,但是他眉眼之间的疲惫和憔悴,他身上多了的杀伐决断和果敢,是张春晓都能感觉到的。 “你怎么了?”张春晓有些心疼,想要伸出手去抚平他皱起的眉头。但是她想了想,还是没这么做。她看着崔忠华,仿佛忘记了之前的隔阂,只是想要去关心他,想要问他为什么会成了这样。 “没什么,家里出了点事,我回去处理了一下。”崔忠华说着,嘴角挤出一丝温柔的微笑。 “严重吗?解决了吗?”张春晓有些焦急地问道。 崔忠华想了想,还是默默点了点头:“你放心,都已经解决了。你不用担心我,我过得很好。” “那就行,过年的时候我没有找到你,我当时,很担心你。”张春晓顿了顿,还是将自己想说的话给说了出来。 “只是过年的时候担心我吗?”崔忠华脸上好像有了一点生气,他挑了挑眉,故意促狭地问道。 “现……现在也有些担心你。不过你回来了,那就什么都好了。”张春晓有些局促地涨红了脸,但是还是默默地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第一百五十九章 我很高兴 “平丫头,姐姐给你绣的那方帕子去哪儿了?姐姐想看一下。”晴和自然从两个人的眉来眼去之间觉察出来什么。她看了一眼有些好奇地观望着两个人的平儿,忽然大声说道。 晴和的声音把平儿和柜台前的那两个人都吓了一跳。平儿虽然有些一头雾水,但是还是蹦蹦跳跳地上楼去找手帕了。 那边的两个人看见了晴和甩给他们的无奈的目光,才仿佛明白了什么一样,互相看了一眼,轻咳一声,都尴尬得不知道要做什么。 “平丫头,姐姐这边还有个东西让你帮忙。姐姐先上去了哦。”晴和看了他们一眼,叹了一声,起身拿着自己的绣花绷上了楼。一边还对楼上的平儿说道。 其余的绣娘也该回避回避该做活儿做活儿,大堂内很快只剩下了两个人,两个人互相看着,静默的空气让两个人都有些尴尬。 “那个,你要是没什么事的话,你就先走吧,这边还要做生意。”张春晓真的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词句来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她有些局促地轻咳一声,故意低头翻开了账本,用袖子掩着脸的一边,好像想要掩饰自己已经绯红的脸一般。 而崔忠华心里却心情大好。他低低地笑了一声,对张春晓正色说道:“好了,不逗你了,我来找你,确实是有事情想要跟你商量。” “什么事?”张春晓继续佯装查看账本,快速地开口问道。 “是赚钱的事情,你想听吗?不想听的话,我现在就走了。”崔忠华佯装要走。却忽然被张春晓给拉住了袖子。张春晓看见自己紧紧拽着崔忠华袖子的手,忽然觉察出自己此番举动的于理不合,于是立马松开来。 能赚钱为什么不听呢?张春晓坐直了身 子,正色而且严肃地对崔忠华说道:“你快说吧,我听着。” 崔忠华轻轻笑了一下,则开始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张春晓:“我回家的时候,顺便也找了自己熟识的几个匠人。你不是想要酿酒开酒庄吗?他们都是精通酿酒的,而且知道用什么来酿酒是最合适的。” “真的?”张春晓兴奋地问道,两个眼睛熠熠生辉。 “是真的,所以我来问你,你有没有兴趣加入进来?你可以作为酒庄的掌柜的,酿什么酒都随你。”崔忠华点了点头,微笑着对她说道。 “当然有兴趣了!”张春晓自然欣喜不已,来财的事情,她从来都很是积极,“那我需要做什么准备吗?” “倒是不麻烦,村里好像是有个废了的酒庄,你的钱足够盘下来吗?”崔忠华摩挲着下巴,仿佛在想些什么。他一一将自己想的事情列举出来,问张春晓的意见。 “我好想听说过,如果是现在的话,我手上的钱是足够的。”张春晓想了想,一边扯过一张白纸,还有笔墨,蘸了墨开始在纸上草草计算了起来。 “那就行,那个规模初期发展,是足够了的。酿酒用的缸和桶可以制作,原材料也能购买到。工匠和工人这边,我能帮你解决。现在就是有这么一个问题。”崔忠华想了想,忽然眉头紧锁,说道。 “什么问题?”张春晓停下正在游走的笔,抬起头来问道。 崔忠华低头想了想,还是轻轻摇了摇头,眉头仍然拧得很紧:“就是我们需要一些材料,要去南山那边去开采。但是我听说那边最近雪水融化,山洪频发,很是危险。” “这样啊……”张春晓听了,也锁紧了眉头。的确是个难以解决的障碍。她低下头, 开始设想了起来,却频频受阻。 “我们有没有可能,不用南山的那些材料?有没有能替代的?”张春晓开口问道。她似乎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一般。 “那边都是最好的,别的会导致酒的品质差一点。你只要能忍受这个,就可以。”崔忠华无奈地笑了笑,似乎对她的发问表示无奈,也仿佛在心里有了答案一样。 这些对于张春晓来说是根本就不可能忍受的事情。她不可能让自己卖的东西不是最好的。那既然这样的话,她反而下定了决心要去会一会南山了。 怎么会有那么多凶险,让他们刚刚好就赶上了呢?她偏要去试一下。 “那我们还是去吧,挑一个雪水差不多都消了的时候,天气好一点的时候,只要不下雨,应该就没事吧……”张春晓心里也是没有底的,毕竟进山的危险有多大,她也是明白的。她的确在这个时候,不敢拿命去开玩笑。 但是在利益和命面前,张春晓现在还是偏向利益的。 “好,你既然决定了,那我就陪着你去,”崔忠华也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对她的支持。他本来就决定,无论她提出什么要求,自己都要替她去完成,“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忽然气氛变得微妙起来,暧昧的氛围在两个人之间越来越浓。张春晓感觉出来,莫名有一点局促。她低下头,用轻声的咳嗽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那既然这样的话,我们就说好了,七天后,我来接你,你记得收拾行囊,”崔忠华知道自己该说的也说完了,为了不让气氛继续尴尬下去,他还是起身决定离开。张春晓立刻站起来,送他出了绣坊的门,“七天后,就在绣坊见。” “好。”张春晓 仍旧面色绯红,她轻轻地点了点头表示答应了。 “还有,”崔忠华本作势要走,忽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转而将张春晓垂在额前的一缕青丝绕到了耳朵后面,顺便顺着她的脸颊下来勾了一下下颚,“今天,我很高兴。” 显然是没有想到他走之前还会来这一下的张春晓,脸一下子更红了。她连忙往后退了几步,局促地对他连声催促,仿佛在急着下逐客令一样:“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还不赶紧回去啊!” 崔忠华被她局促的样子弄得更加心情大好。他无奈地低头轻轻笑着,转身上了马车离开绣坊。 张春晓并没有目送他,而是看他离开了以后,就赶忙跑进了绣坊,将门关上,倚在门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刚才的气氛让她差一点喘不过气来。张春晓有些懊恼地捂着发烫的脸颊,她前世今生还没有遇见过任何一个让自己如此局促的场面。 她或许还没有明白,到底是什么让自己是如此光景。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咳。张春晓被这声音唬了一跳,慌忙转过头去,却见是晴和站在她的身后,饶有兴味一般地打量着她现在的样子。 “你你你你你你什么时候来的?”张春晓警觉地问道,甚至有些口齿不清了。 晴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走到张春晓的身后,打量着她现在的样子,最后不免也忍俊不禁:“没想到一向雷厉风行,看着冷漠高傲的春晓姐,竟然也有这小女子一般的娇羞的样子。” “你看错了,才没有。”张春晓感觉大事不妙,赶忙恢复常态,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回到柜台前面,开始检查账本,假装没有听见晴和都说了些什么。 “我虽然别的不如春晓姐, 但是这一点比起春晓姐,还是灵敏一点的。”晴和看她模样,便更坚定了心里的想法,于是偷偷地笑了一下,走到张春晓的面前,托着下巴轻轻说道,眼睛直直地盯着她现在的模样。 “你在说什么有的没的的?赶紧给我干活儿去!”张春晓懊恼不已,只好佯装生气,嘴上指使她说道。 “好好好,我这就过去干活,不打扰你思春了。”晴和促狭地眨了眨眼睛,转身就准备溜之大吉。 看着晴和溜走的样子,张春晓气不打一处来。怎么现在她说话都这么没分量了吗? “等等,晴和!”张春晓看她作势要溜到后院去,忽然想起来大部分绣娘都在后院,于是赶忙制止了她,把她叫到了自己面前。 晴和自然明白她的意思,装作不情不愿地来到张春晓的面前,恢复了刚才的样子说道:“跟你商量个事儿。” “要是关于刚才那位公子的事情,我可免谈。”晴和装作不经意似的随口说道,嘴角却掩饰不住促狭的微笑。 “你乱说什么呢!我们之间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张春晓果真是有些气恼了,连忙出声否认道。晴和这才端正了态度,认真听她说话。 “我七天以后要出去一趟,在我不在的时候,绣坊你就帮着看一下,”张春晓将本来留给田美美的那一把库房钥匙给了晴和,对她郑重说道,“这些就拜托你了。我相信你能做得很好。” “你又要出去?”晴和有些惊讶地说道,只是没有接钥匙,“你到底要出去做什么啊?春晓姐。” “我要准备,开一个新的酒庄,到时候,也欢迎你去我的酒庄上喝酒啊。”张春晓美滋滋地说着。 “那绣坊怎么办?”晴和有些紧张地开口问道。 第一百六十章 接班人 “绣坊的话,我打算就长期交给你打理,你的待遇和田美美一样,”张春晓特意留意了一下楼上或者是后院究竟有没有人偷听,确定了没有隔墙有耳以后,才对晴和郑重说道,“如果绣坊的生意一直很好的话,这个绣坊就归你管了,只是它仍旧是属于我的。” “我?你确定吗春晓姐?”晴和指了指自己,有些不可置信一般地开口问道,随即赶忙摆了摆手,似乎并不认同自己一样地赶忙说道,“不行不行,我可没有田美美的本事。你还是让别人帮你这个忙吧。” “话可不能这么说,这些人之中,我最信任的就是你了。”张春晓有些着急似的说道。 两个人推辞不下,张春晓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对她说道:“那,如果是我让你协助一个人,到时候你将绣坊交给她来打理,你能做到吗?” “谁?”晴和先是警觉地问道。 “平儿,我打算收平儿为义妹,”张春晓说道,继续将自己的想法跟晴和一点点说明道,“平儿前途无量,我打算在她及笄时让她正式管理绣坊,在此之前,就拜托你帮忙了。我打算分出一部分人作为红袖坊的分店的人,如果能分店,那你作为分店的掌柜,可以吗?” 晴和想了想,最终还是迟疑着点了点头:“好,那就这样吧。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会很久,一个月之内我肯定会回来。”张春晓看着晴和紧张的样子,忽然有些明白她为什么推辞了。 在张春晓看来,晴和这个人,哪里都不错,就是实在是缺少胆量和魄力。这些甚至平儿都比她好,但是平儿实在是太小,不足以让人信服。原本除了田美美就晴和在绣坊里面有信服力,所以 晴和作为一个辅佐者,是绝对够格的。 现在来看,晴和绝对是最好人选,之后,只能看她和平儿究竟能成长成什么样子了。 “那就这么定了,七天以后,我会去南山,到时候就拜托你了。”不过至少现在,接班的人选算是定了下来,她也就无需担心什么了。张春晓将库房的钥匙塞给了晴和,郑重地说了自己的计划。 “南山?”晴和刚揣好了钥匙,听她这么一说立刻紧张起来,连忙对张春晓说道,“南山最近不是传说很危险吗?你真的要去吗?” “那可不是真的。”张春晓坚定地点了点头,对她坚决说道。 她倒也不是死心眼说非要这个时候去。只是她想要抢占先机,早些准备就绪了,早些就能开始运作。马上就是花开的时候,各类花酒还有果酒就可以准备酿制了。本来酿酒周期就长,还可能失败,那她怎么可能再允许自己耽搁? “那边还是危险,你还是等一阵子再去吧。”晴和很不放心似的担忧说道。 “你放心,我都有准备,我会完好无损地回来的。”张春晓仿佛有些烦她这样担心一般,开口说道。实际上她只是不想让晴和过分担心,所以故作洒脱和无谓的样子。 晴和看着她坚决的模样,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她知道,但凡是张春晓决定的事情,那是谁都没有办法去改变她的主意的。 这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倔强劲儿,不知道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那行吧,你去的话,一定要注意安全,若有不对劲,赶紧撤离。”晴和只好点了点头,之后郑重而不失担忧地嘱咐道。 “这些我都知道。”张春晓点了点头,说道,“你放心,我 会照顾好我自己的。” “那就行,”晴和好像是略略放下了心一样,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来继续问道,“你不会是自己一个人去吧?” “那当然不是了,你以为我真的那么傻吗?”张春晓翻了一个白眼,似乎是有些无奈似的开口说道。 “那就行,不过跟你去的人是谁啊?”晴和这个问题把张春晓给噎住了。她可不敢想象晴和要是听了这个答案,会怎么想自己,或者会有什么反应。 “是……是崔忠华。”迎着晴和等待和疑惑的目光,她实在是受不了这种无声的催促了,于是硬着头皮回答道。 听见了这个答案,果然晴和脸上一副“我就知道”和“理所应当啊”的表情。晴和无奈似的瞥了张春晓一眼,仿佛也在懊恼自己刚才的一番担心全部喂了狗。 她仿佛懒得再跟张春晓说什么,转身就回到楼上去接着干自己的活儿去了。张春晓看着她离开的样子,忽然庆幸她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她实在是低估了这群绣娘平日里究竟八卦到了什么程度。七天后,等崔忠华的马车来接她的时候,全绣坊的绣娘都出来给他们送行了。 张春晓平日里都很难看见她们这么整齐过,所有绣娘以晴和为首,带着礼貌而有些狰狞的目光跟他们道别,目送他们离开。张春晓仓促地道别之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那个场面她可是不想再看见第二次了! 光是想想,张春晓就觉得瘆得慌,身上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 好在崔忠华一路上也没有逗她,只是给了她一件厚一点的衣服,让她先睡一会儿,等到了以后,才叫她醒来。 张春晓在马车夫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却见眼前除了 一个修整完全的像是客栈一样的地方以外,远处就是连绵的山峰和茂密的丛林。峰顶的雪还没有完全融化,远远地看仿若少妇在头顶戴了一块白纱。 “我们就在这儿歇下吗?”张春晓看着那貌似客栈的地方,有些疑惑地问道。她总觉得有些不大对劲的地方,却分不清到底是哪儿不对劲。 “没错,”崔忠华却是心平气和的样子,仿佛没有任何疑虑和疑惑一般,稀松平常地拴马,卸下行李。他接过张春晓手里的包裹,对仍旧皱着眉看着门口的张春晓说道,“好啦,别看了,我们该进去了。” 张春晓应了一声,脚步朝着崔忠华的方向走了两步,可是眼睛还是牢牢盯着门口,那个感觉像是驿馆的招牌,总是让她有些疑惑。 “哟,官爷,打尖还是住下啊?”门口那好像是小二的人,对来这里的一批人点头哈腰十分谄媚地说着,仿佛天生低人一等的作态让张春晓有些起疑。 “我们住店,请给我们每人一间房。”崔忠华的态度还是客气的,但是他这副模样,看起来总像是施舍,而那小二也仿佛受宠若惊一般,赶忙去吆喝人去收拾房间了。 张春晓更加狐疑地看着店里的一切,环境倒是不错,只是总感觉有些不像是客栈的样子。偶尔两两三三吃饭的人,也仿佛穿戴十分华丽,不像是普通的人。 很快便有人领着他们去了房间。看来崔忠华像是早就安排好了。给张春晓的房间是一处通风又暖和的房间,张春晓看着轩敞的房间,更加印证了心里的想法。 不是什么人都能住得了这个房间的。 她连包裹都没有放下,直接背着包裹敲开了崔忠华的门。等崔忠华将她拉进房间的时 候,她直接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不失严肃地对崔忠华郑重说道:“周围还有别的客栈吗?我不想在这里住。” “没有,真的是没有了,我也是没办法的,”崔忠华似乎有些焦急和不放心一般,努力用温和的语气将她安抚下来,“你只管安心住下就好,开销一类的事情都不需要你操心。这些自有人解决。” “有谁能解决?你不过是个农夫,我不过是个村妇,你说谁能解决我们的事情?你到底瞒着我什么?”张春晓有些恼火了,从一开始可能崔忠华就有事情在瞒着她,她之前不考虑这些是因为对于她来说无关紧要。 可是现在,她已经将崔忠华摆在那么重要的一个位置上,而崔忠华现在也让她的处境十分尴尬甚至是有些危急,那她怎么可能还视若无睹,放之不管? 她需要知道真相。 “这个……”崔忠华犹豫着,仿佛马上就要跟她说出真相的时候,却忽然听见了门外有动静。有人敲了几下门,然后一个严肃冷漠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公子,没有出什么事吧?在下刚刚好像看见有人进去了。” “没有什么事,你放心。”见状,张春晓也只好收起了质问的样子,崔忠华也仿佛得了喘息的机会一样,对外面的人说道。 “那如果没事的话,可否把门打开?在下有要事要跟公子商量。”外面的人用严肃而不容抗拒的语气对里面说道。张春晓和崔忠华对视一眼。 张春晓放松了神情,好像在暗示他自便一样。崔忠华也只好前去开门。 门前的那个人一副侍卫的打扮,在白天张春晓就看见过他,好像是叫什么扶风。他左手紧紧攥着他的长剑,眼神凌厉,全身都是敌意。 第一百六十一章 护主 看着扶风这副模样,张春晓都不用怀疑自己就是那个被他当做敌人的人了。她甚至都明白,自己但凡有什么动作,下一秒那一把剑就会出鞘,然后准确无误地架在自己的脖子上面。 屋内的气氛忽然****,十分可怕。 张春晓看了看手里的包裹,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估计比刚才还要凶险。那么她最识时务的做法,就是赶紧离开然后回到房间。 “那既然这位公子找你有事情,我就不打扰了,”张春晓先松口道,拎着包裹就打算往外走,“我先回去了,一路颠簸累得我够呛。” 她刚走到扶风的身旁,却听他声音响起,仿佛是命令一般,语气冷到了冰点:“等等,姑娘,还请不要急着走。” 张春晓挑了挑眉,这是在怀疑她可能会给崔忠华带来什么危险吗? 有意思了。崔忠华身边还有这样一个貌似侍卫的人吗? “扶风,不得无礼。”崔忠华见状,急忙对扶风说道,语气在催促之中又有几分命令的样子。 “公子!”扶风语气中的命令和冷漠全无,只对着崔忠华的时候,只有担忧和急切。 在张春晓看来,一副忠心护主的下人样子,实在是再明显不过了。 “行了,”张春晓冷哼一声,将自己平日里所有的冷漠和无情都使了出来。她将包裹挑给了扶风,面色不悦而冷淡地对他说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尽管查里面的东西,如果有任何对你们公子不利的事情,我随你处置。” 这幅神情让崔忠华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急切地想要开口解释什么,却被张春晓凌厉的目光给噎了回去。 三个人之间的气氛,忽然之间变得十分可怕。 扶风看了一眼那个包裹,又看了一 眼张春晓,眼神里带着几分审视又好似带着几分意味深长。他最后还是挑起嘴角,轻轻笑了一下,对她拱手一行礼道:“姑娘言重了,是在下冒昧,给姑娘道个歉,还请姑娘不要怪罪在下。” 张春晓冷哼一声,将包裹收回来,转身就要推门离开。 “时间不早了,一路颠簸,还希望姑娘回房好生歇息着。”在张春晓离开之前,扶风还不忘在她身后加上几句善意的“提醒”。 张春晓怎么可能没有听出弦外之音?她回答都懒得回答,直接将门重重关上,转身回到了房间。 看来一切都快要水落石出了,就差那一层窗户纸了。张春晓回到房间,干脆放下东西安心住下,既然一切都有人安排,不用她费心。那她还担心什么? 只是,她总得做一点准备才是。 在张春晓这边忙碌的时候,崔忠华那屋子却很是精彩。扶风等张春晓走后,立刻松了一口气一般,看了看屋子内没什么异样才算是放心下来,正想要跟崔忠华说些什么,却见崔忠华一拍桌子,语气中压抑着许久未见的怒意:“你现在满意了是不是?” “二殿下息怒!”扶风连忙跪下,垂着头恳切地说道,完全没了刚才的冷漠和拒人千里,“属下也是为了二殿下的安危着想。” “可是你可知道那是谁!谁都可能伤害我,你都有可能,但是她不会!”崔忠华似乎怒不可遏地说着,仿佛在责怪刚才扶风对张春晓的态度。 “二殿下难道就那么相信她吗?人心不古,还希望二殿下能三思。”扶风则恳切地说着。 这一路上,还有过去的许多日子,崔忠华究竟是怎么对张春晓的,都被扶风看在眼里。扶风跟了崔忠华七年,自然了解崔 忠华的想法。 在他还没有归隐之前,曾经他对白流霜的护持也是这样的。那么现在他对张春晓什么样子,就说明了他对张春晓也有当初对白流霜的心思。 但是跟白流霜不同的是,至少白流霜身份明了,目的也明了。张春晓不过是个乡下人,就算是真的不知道崔忠华的身份,也难保她真的没有什么企图。 “你是自以为你比我高明,看人比我看得准是吗?还是你想要用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种浑话来搪塞我?”崔忠华冷冷一笑,拿出了自己作为高位者的高高在上的威严出来。 “属下没有这个意思。”扶风连忙说道。他是以忠心和武艺高强闻名的,自然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我看你就是这个意思,”崔忠华也再明白不过扶风。扶风跟了他这么久,他也当扶风是自己的兄弟一样,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真正的意图?只是他实在是不想让扶风对自己施以这样的关切,更不想因为他而和张春晓之间出了什么乱子,“行了,你也赶紧回去吧,天色不早,该休息了。” 说着,崔忠华就开始收拾。然而扶风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他站在门口,最后才踌躇着将刚才就想说的话说了出来:“殿下莫不是对刚才那女子情根深种了?” 崔忠华的动作停滞了下来,他背过身去,并没有回答。 “你觉得呢?”想了想,崔忠华不答反问道。 “是的,”扶风严肃而认真地说道,“不然您怎么会在去年除夕,圣上的身体刚好就赶紧回去了。将冯依依小姐的礼服交给她来做,就是为了给她招揽生意,您一直帮着她的生意,甚至推荐给那些名门望族。在那个里正胡作非为的时候,还是您费尽心思去把 他革职,给她交税,帮她清理谣言,甚至连圣上的面都差一点没有见到。您说您若是对她没有情,那属下是万万不会相信的。” 扶风坚定地说着,几乎把崔忠华的所有心事和心思全都说出来了。 果然知崔忠华者莫若扶风。 崔忠华沉默了下来,的确,这些都是真的,若不是扶风替他细数,他都不知道自己不知不觉帮了张春晓这么多。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将她的事情都当做自己的事情,认真地替她清理前面任何可能出现的障碍,只为了让她能平平稳稳地走下去。 他对她的感情,早就过了一开始的新鲜,但是却像是佳酿,越久越是沉稳和甘甜。他仿佛已经将她放在了一个无法替代的地位,欢喜着她的欢喜,悲哀着她的悲哀。 此情此心,谓之深爱。 “没错,就是这样,所以,你也收起对她的敌意。她不会对我做什么,你也不要对她时刻防备。”崔忠华缓缓说道,语气里增添了一些命令。 “此事,还请殿下考虑清楚,她的身份,实在是没办法,若是白流霜小姐……” “闭嘴!”面对扶风有些迟疑但是仍旧恳切的样子,尤其是在听见了白流霜三个字之后,崔忠华压抑的怒气再也忍不住了,他厉声说道,仿佛将刚才压抑着的怒气全部释放了出来,“我还不用你来提醒,给我出去!” 没办法,扶风只好躬身行礼,慢慢退了出去。屋里只剩下了崔忠华一个人。 崔忠华长叹一声,仿佛语气里面带着卸不下的疲惫。他开始洗漱收拾,躺在床上,却是一个不眠之夜。 翌日,勘探正式开始。崔忠华特意起了一个大早,收拾完以后,就下楼去院子里等待其余人的到来。 然而他刚迈出门,却见门外院子中央,张春晓一身素色袄子,下身藏蓝棉裤,头上三千青丝被梳得一丝不苟。她面对着自己站着,全身带着清晨的寒意,眼角眉梢有些憔悴,但是眼神却是清亮而坚定凌厉的。 看见崔忠华出来,张春晓面色微动,但很快就恢复了冷冷的样子,开口也是冷漠:“你出来了。” “对啊,”崔忠华被她这副模样给弄得云里雾里,直觉告诉他有些异样,但是他还是硬攒出了一丝微笑,对张春晓开口说道,“这么早啊?昨天休息得好吗?” 张春晓点了点头,又点了点头,声音有些颤抖,但是坚定和冷漠仍旧是慢慢的:“好,好,好着呢,你不用担心。” 这副模样让崔忠华有些胆战心惊,但是此情此景他知道他说不了什么,不然张春晓是什么反应他可能招架不住。他只好点了点头,强撑起一丝微笑,说道:“那行,休息得好就行。” 张春晓笑了一声,分不出她究竟是什么情绪。 忽然气氛变得诡异,若不是有人陆陆续续到场,跟崔忠华说着些什么,恐怕两个人这样对峙下去谁也受不了。崔忠华一边跟他们商量着具体的事宜,一边也注意着张春晓那边。然而张春晓就仿佛什么也感觉不到一般,只是用可怖的眼神直直地望着崔忠华。 崔忠华必须承认,他被这幅眼神盯得很不舒服。他轻咳一声,连忙召集所有人,装作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一般,对所有人说道:“好了,任务都分配下去了,咱们可以出发了。记住各位一定要彼此互相盯紧了,不要让任何人掉队或者走散,安危为上,又是特殊时期,各位一定不能放松警惕,如有异样,立刻撤退,明白了吗?” 第一百六十二章 你在骗我 “明白!”那些人响亮地说道。 “今天天气可能会变,所以咱们还是早些回来比较好。”扶风看了看天气,对崔忠华不无担忧地说道。 崔忠华点了点头,坚决而洪亮的声音在院子里面回荡:“所以,咱们不久留,等下午就回来。如果没有别的问题的话,那我们就出发,记得,一定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说着,崔忠华的目光像是不经意间瞟到了张春晓一般,仿佛这些话都是给他说的一样。但是张春晓并没有理会,而是将头偏到了一边,不去看他的目光。 今天的天气看着还算是不错,至少还没有下雨的意思。崔忠华带着一群人上了山,尽量拣着没有受灾的地方去走。 张春晓上一世摸爬滚打惯了,所以一路上并没有觉得很吃力,反而一步一步很是矫健,甚至慢慢地走到了队伍的前头,将大部队甩在了身后。 “春晓,你慢一点,等等!”崔忠华见状,焦急地喊道,他生怕张春晓会出意外,因而也亦步亦趋地尽量使自己赶上张春晓的步伐。 张春晓回头看了他一眼,似乎在原地停留了一下,然后就转身接着往山上走去。她的确是有意的,就是想让崔忠华跟上自己,而不是跟着大部队。 当然,她一路上也在勘探周围的情况。他们现在还相对安全,而这里大部分都是上百年的参天古木,有些原始的味道。野外的经验让她明白,这片丛林虽然凶多吉少,但是这里的树木、岩石和泥土都是不可多得的材料。 看来以后修建酒庄什么的,来这里取材就好了。 “春晓!”正当张春晓仔细地看着周围的环境的时候,崔忠华的声音从她身后响了起来。她转身一看,却见是崔忠 华气喘吁吁地从她身后一步一步迈了上来,有些气喘吁吁地说道,“你为什么跑得这么快?可让我累死了。” 张春晓却什么也没说,转身扔下崔忠华,直接往山上走去。崔忠华没有办法,只好亦步亦趋地跟上她的步伐。 “春晓!春晓……你,你等等!”崔忠华在后面高声说道,一边上气不接下气似的扶着膝盖,一边气喘吁吁地说着,“你……你走太快了,咱们把他们都给甩在后面了!” 他不由得担忧了起来,如果他们两个跑得太远,跟大部队分别,很可能会发生危险。他一边在看着周围的情况,一边温和地劝张春晓说道:“春晓,你听话,过来,咱们回去,别跑太远。” 然而张春晓并没有听他的话,而是在原地站着,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崔忠华,并没有什么反应。那眼神让崔忠华看了胆寒,仿佛有哀怨也有愤怒,仿佛含着质问还有某些他看不出来的情绪。 那样一个五味杂陈的眼神,让崔忠华看了很是心痛也很是不舒服。他在原地静默地等了一会儿,见她真的没有什么反应,于是轻轻地叹息一声,走上前去,拉住了她的胳膊,对她好声好气地说道:“好了,乖,我们赶紧回去吧。” 谁知张春晓却一把决绝地甩掉了他的手,声音冰若寒潭:“别碰我。” 这一系列反应让崔忠华愕然又有些伤心。他努力挤出一丝微笑,对她说道:“春晓,到底发生了什么?不用这样吧?你能跟我说吗?” 张春晓直直地看着他,最后才张开嘴唇,一字一句地吐着她心里早就想要说的话:“你在骗我。” “什么?”崔忠华问道,仿佛没有听见一样。 “你在骗我。”张春晓 咬了咬牙,声音提高了一点,但是更像是从牙缝里面挤出来的一样。 “骗你?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啊。”崔忠华有些莫名其妙,强撑着笑容对他说道,“春晓,究竟怎么了?你要是现在不想说,那你回去慢慢跟我说也可以,你听话,跟我回去。” “我不,我要在这里说完。”张春晓冷冷一笑,周身散发着抗拒、不信任的气场,让崔忠华不得不站在原地,连动的机会都没有。 这一刻的张春晓,仿佛将崔忠华当做了陌生人,无法靠近的陌生人。 “不然,我可不确定你那个忠心护主的侍卫,会不会把我当做想要行刺你的人,还没等我开口就已经把我一刀了结了。”张春晓挑起嘴角,冷冷地开口说道。 这些话对于崔忠华来说,就像是一把刀插在了他心上一样。他几次想要开口,却并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他也只能强撑着笑容,尝试着朝着张春晓靠近了一步。然而张春晓见他靠近,马上又后退了一大步,然后继续看着他,眼中全是不让她靠近的神色。 崔忠华这才彻底明白了她对自己的抗拒,于是在失落之中,只好保持着现在的距离。 “你不必把话说得这么绝,扶风他只是话直一点,没有坏心思,你多担待一点。”崔忠华沉默了一会儿,只好开口说道。 他以为是扶风的态度让张春晓着恼,谁晓得张春晓听见这句话以后,心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了。 她这么做又不是因为那个侍卫!她管那个侍卫什么感受什么态度呢?她又不在乎这个人。 “那行,那我说话也直,但是我确实也没坏心思,你多担待,行不行?”张春晓愤然说道,崔忠华的话着实让她着恼又让她有 些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他到现在,都没觉得自己到底哪里骗了她吗? “行,你说吧,说完了我们回去好不好?”崔忠华无奈苦笑,真的是让她把自己给吃得死死的了。 “那真是谢谢您了,二殿下。”张春晓冷哼一声,开口不无尖酸和讥讽地说道。 一听见“二殿下”这个词,崔忠华的心里咯噔一声,仿佛心整个给跌落悬崖了一样。他,怎么会把这个给忘记了? “我才记得,****,仿佛跟你是一个姓氏呢,”张春晓说着,仿佛在撑着笑容,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失态或者是出格,“我以前竟然把你当成了真的乡野村夫。” “我说呢,一个村夫而已,怎么会有那么广的人脉,竟然会认识皇商薛林公子,还会认识那么多的官窑巧匠,还能带领着那么多的人过来。因为这附近只有那一个能住的地方,所以你不得不把我带过来,但是你应该也能预料到,你再怎么瞒也不可能瞒得过,因为那根本就是一家驿馆!” 只有达官显贵才能住驿馆。 从店小二的态度,周围人的态度,驿馆里面居住的人的身份,张春晓足以能推算出来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只是她不知道为什么,崔忠华要对她千瞒万瞒。 “是你特意帮我找的活儿,冯小姐的礼服是你特意找到我,是你帮我交的税款,帮我压下去的流言,很多事情都是你做的,”张春晓说着,竟然越来越没有了底气,越来越心痛,越来越没有办法说下去,声音颤抖着,仿佛要哭出来了一样,“这些能是一个普通的村人做的事情吗?” “按理说,你对我有恩,我不该这么跟你说话,”张春晓顿了顿,见崔忠华没有说话,于是深吸 一口气,接着往下说道,“可是你帮我越多,我的心里就越不舒服。你有那么显赫的身份,而我只是一个村妇而已,我何德何能啊?我承受不起,真的。” “你为什么隐瞒身份,我不问你,这是你自己的事情。但是你一直在骗我,就没有想到过有一天我会察觉到吗?你难道就没有想过,如果我知道了我是什么心情吗?我以前很感激你,现在我真的不想感激你了。” “我不用你感激。”崔忠华忙说道。他的确不需要,就连一句谢谢都不用,他只要看到张春晓的现状是安乐的,那就足够了。 “但是我受不起!”张春晓终于忍不住了,心里的情绪喷薄而出,对崔忠华高声说道,一边仍旧颤抖着,忍着不哭出来,“你实在是太高贵了,我高攀不起。你从头到尾都没有信任过我。” 她知道他的地位,可能会有很多顾及。可能会有意图不轨的人趁火打劫,也可能会有刁民利用他而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也可能只是怕她会利用,怕她会有麻烦而已。 她其实都明白。但是当事情摆在她的面前的时候,她是没有办法让自己做到理解他并且冷静的。 因为她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实在是太在乎他了,不容许他有任何的隐瞒。她在趴在他的窗外,听到了崔忠华跟扶风说得所有话的时候,就震惊不已,差一点连扒着窗台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真的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还有那个莫名其妙的白流霜。 这个白流霜可能就是所谓的朱砂痣或者是白月光的存在吧,张春晓的心里头一次有了吃味的感觉。既然他心有所属,那她算是什么?他做这些又是为了什么? 纯粹的慈善而已吗? 第一百六十三章 千钧一发 “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这辈子最信任的人,除了皇兄,就是你了。”崔忠华似乎明白了什么,看来昨天他和扶风的话,全都被她给听见了。 “你终于承认自己的身份了。”听见他说出“皇兄”这个词的时候,张春晓悲凉一笑,开口说道。 他终于将自己的身份说出来了。当朝皇帝的亲弟弟,人称二殿下的崔忠华。 她虽然不知道崔忠华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小村庄生活,也不知道他出走的原因,但是现在这一切仿佛都不重要了,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应该才是最重要的。 天空乌云密集,好像将要下雨了。 但是两个人丝毫没有察觉到这件事情,反而是更加谨慎地对峙着,好像两个人都憋着一股劲儿,等着什么时候将自己心里的话说出来。 “我隐瞒身份,只是怕有人找上来,给你们造成麻烦。当时我只是厌倦了庙堂,所以出来透一透气,过一过平凡人的日子。”崔忠华说道。 他就是为了张春晓,才开始用自己的身份,开始帮她谋取一些利益。他也明白自己总有一天会面对这样的情况,也总有一天会和张春晓这般对峙着,只是没有想到,这件事情揭露得这么快。 “我真的一直将你当做最信任的人之一,我没有说想要隐瞒你,我也想挑个时间告诉你真相,就是怕你承受不住或者接受不了。我还怕你会不相信,以为是我自己痴人说梦。” “你都做到这个份上了,我不相信才是我痴人说梦,”张春晓冷哼一声,声音终于是止不住的颤抖,“所以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一个承受不住一点大风大浪的人吗?你口口声声说最信任我,可是你连起码的认为我能和你比肩的这点信 任都没有给我。你连我会帮你隐瞒,会辅助你,会不遗余力地跟你一起走下去的信任都没有给我,你还谈什么信任不信任?” “春晓……”听到这番话,崔忠华心里不可谓没有触动,他抬起头来,愕然地看着张春晓。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我本来是这么想的,可是我现在实在是不敢想了,我真的开始怀疑,我还能不能坚持下去了。”张春晓仰起头来,似乎想要掩饰自己的心事一般。 她曾经什么没有经历过,露宿街头,饥寒交迫,严苛的训练,数次命悬一线,被人暗杀她都经历过了,什么不都挺过来了。可是在这一刻,她却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勇气,失去了所有坚持下去的勇气。 因为之前的那些她都不在乎,但是这一个,她是倾注了自己所有的心思。 崔忠华自然也猜出来了,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如果是平常的时机和光景,他估计现在早就高兴得要抓狂了吧?只是他这一次却不敢欣喜,也不敢说出自己心里的话。他知道这件事给张春晓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他若是轻举妄动,可能造成的是不可挽回的后果。 “我们回去吧。”崔忠华也累了,不想再接着在深山老林里面勘探下去。他苦笑一下,对张春晓开口像是乞求一般地说道。 然而张春晓却仿佛一下子变了一个态度。她立刻低下头,赶忙拉上了崔忠华的手,往山下快步跑去。 刚才好像有一滴水滴到了她的脸上。 冰雪将融,灾害频发,山体松动,泥土石块众多,即将下雨……这些预示着什么,张春晓自然是明白的。众多危险的因素萦绕在张春晓的心里,统统交织成了一副不好的画面,提醒着她大难即将来临。 如 果不快点离开,可能他们真的要凶多吉少了。 崔忠华明显也感觉到了这一点。于是他反握住张春晓的手,带着她更加快步地往山下走去。 然而还没走出多远,天上就忽然开始下了倾盆大雨,哗啦啦将一切都浇了个湿透。 “快点!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崔忠华不顾脸上的雨水,连忙将张春晓拉得更紧,往山下快步跑去。张春晓也握紧了他的手,跟着他的步伐敏捷地往山下跑去。 “小心!”崔忠华忽然回头对张春晓喊道。张春晓本能地往自己的头顶看去,却见是一棵早已松动的树朝着自己砸了过来。 她大脑忽然一片空白,根本顾不上去躲避。然而在树即将砸到自己的时候,崔忠华忽然扑了过来。张春晓反应过来的时候,被砸中的人,就从自己换成了崔忠华。 “忠华,忠华!”张春晓忙上去,用尽自己的力量想要抬起树,让崔忠华出来。然而她自己的力量实在是太过薄弱,根本没有可能将树给抬起来。 “你别管我了,你快点走吧。”崔忠华连忙催促道,他也试着想要爬出来,但是那棵树太沉,自己也没有力量能出来。 “你快别说了!我自己出去,非得背一个谋杀的罪名不可!你能不能别害我啊!”张春晓怒不可遏地焦急喊着,一边则尽力想办法把他拉出来。 正当她想着办法的时候,却见山顶上好像有什么东西滚落下来,紧接着她仿佛看见了一道棕色的洪流冲着他们冲了过来,速度极快,越来越近。 “天哪!”张春晓一眼就反应过来这是泥石流,连忙更加努力地开始想办法把崔忠华救出来。如果再不快点,两个人都有可能被活埋。 “你快点走!我用当朝王爷的 身份命令你快点走!”崔忠华急忙地对张春晓说道,一边用手推她让她赶紧离开。 “你少拿身份的事情压我,我从来就没有怕过你什么,你给我闭嘴,再不闭嘴我就跟你一起死!”张春晓怒不可遏地大声说道。一边则开始更加使劲地把崔忠华往外面拔。 崔忠华听见这句话,哑然失笑,也只能由着张春晓的性子来了。 当然张春晓一个人的力量实在是太小,当泥石流跟两个人近在咫尺的时候,她对于崔忠华的现状也是无能为力。然而天不绝两人,他们所在的地方忽然松动,然后整块滑了下去,崔忠华倒是出来了,只是两个人一块往下跌落下去。 底下是深不可见的深渊。 两个人下意识地紧紧抓紧了彼此,尽力让两人还是在一起的。 或许,这一辈子就这样了吧? 张春晓闭上了眼睛,跟着他一块往下坠着,虽然这个结局对她来说有些不能接受,但是至少他在旁边,自己也就不必那么害怕了吧? 后来,不知道过了多久,张春晓只觉得自己的头昏昏胀胀的,全身都仿佛散架了一般,没有办法动弹。她挣扎了好久,才算是爬了起来。 她只觉得全身都仿佛生锈了一样,动一下就疼得厉害。她倒吸一口凉气,缓了很久,才有精力给自己检查。 还好,除了一些皮外伤以外,她没有受其余的伤。可能是所幸她掉入了一口潭水里面,又幸运地漂到了一处浅滩,所以活了下来。 她一边庆幸自己的新生,一边则仿佛想起来了什么一样,往四周看着,拼命地寻找着崔忠华的身影。 崔忠华,他去哪儿了?他现在怎么样?还活着吗?活着的话情况如何?张春晓焦急地寻找着,还好,在不远处 的一处浅滩,她也发现了崔忠华。只是他身边的水被染红了一片,看来他受了挺严重的伤。 “忠华,忠华!”张春晓立刻往崔忠华那边靠去,深一脚浅一脚的几乎快要摔倒在潭水里面。她拼尽全力才算是跑了过去,连忙将一头扎在潭水里面的崔忠华翻过来,还好,他还活着,只是晕了过去。 张春晓松了一口气,连忙用熟记的急救措施给他实施救援。很快,崔忠华猛地咳嗽了一声,把胸腔里面憋着的水全部咳了出来,又猛烈咳嗽一阵才算是恢复了呼吸。 “你醒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张春晓这才放下心来,轻轻抱起了崔忠华的头,轻声说道,仿佛将心里的负担卸下了一样。 “我也没想到自己能活下来。”崔忠华长长地叹叹息一声,劫后余生的感觉让两个人都后悔莫及。他们似乎不应该纠结于这些事情,不应该丧失了逃脱的良机。 经历过生死,才知道其余的事情什么都不重要了。 “你好像受伤了,”张春晓看着他腿下那一滩染红了的水,连忙说道,“你现在感觉腿还能动吗?你试试看。” 崔忠华试着想要动一动自己的腿,却发现无能为力。原来腿早就被刚才那个树木所击断,再也动弹不得了。 “不行,使不上劲,好像是断了。”崔忠华深吸一口气,对张春晓说道。 “那咱们现出来,我给你看看情况,先去个安全点的地方。”张春晓用尽全身力量将崔忠华拖出了水潭,掀开他的裤脚给他检查。 张春晓眉头紧锁的样子让崔忠华不由得心里一紧,他能感觉出来,看样子情况确实十分不妙。 “要不你别管我了,赶紧走吧。”崔忠华嘴唇动了动,还是开口说出了这样的话。 第一百六十四章 死里逃生 “我告诉你,不许你再说出这样的浑话来!”张春晓又急又恼地咬了咬嘴唇,对他坚决地命令道,“你若是再说,我就跟你一起在这里等着,等寒风把我们冻死,等泥石流把我们埋了,等湖水把我们淹死,等什么猛兽把我们吃个一干二净!” “我不想拖累你。”崔忠华沉默片刻,对张春晓开口说道。 “你不听我的,对于我来说才算是拖累。就跟你永远都会信任我一样,我也永远都不会觉得你是个拖累。”张春晓直视着他的眼睛,言辞恳切地说着,一字一句都直击崔忠华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崔忠华愣住了,他似乎也没有想到她会对他说出这般真诚又情意绵绵的话语。两人之间忽然无话,一种莫名的情愫在两人之中默默流淌。崔忠华好几次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好了,别说了,我先带你去个安全一点的地方。”张春晓说着,努力将崔忠华给抬了起来。她将崔忠华的一个胳膊架在自己的肩膀上面,咬着牙一步一步地带着他往远离潭水的地方走着。 其实张春晓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更是不知道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可以供他们栖身的地方。天气看着仍旧不是很好,可能之后还会下大雨,那么他们的处境将会越来越危险。当今最要紧的事情,就是给他们找一个能栖身的安全之地。 张春晓不知道架着崔忠华走了多远,自己的脚也早就仿佛被铁靴紧紧箍住一样,疼痛难忍,根本就没有再能使上劲儿的可能了。她不得已坐下休息了一会儿,等感觉好了一些,才继续抬着崔忠华往高处走去。 终于,在日薄西山之前,张春晓找到了一处可以庇 荫的地方。那是个小山洞,里面有些积水,也有些干燥阴凉的地方能供他们休息下来。张春晓跟崔忠华踉踉跄跄地来到了里面一块大石头前面,张春晓用衣袖将上面的积水拂干净,扶着崔忠华坐下。 “克服一下,没有其余的地方了。”张春晓用湿哒哒的衣袖想要擦一擦额头上面的汗,却被崔忠华给制止了。他伸出衣袖,替张春晓擦掉了额头上面的汗珠。 张春晓面色绯红,也顾不上现在自己有多窘迫了。他们现如今的光景已经是十分窘迫了,那么再窘迫一点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你先等一下,我看看这地方安不安全,如果真的安全的话,咱们就先避一避,等着外面的天气好了,再想办法和外界联络。”张春晓说道,支撑着站起身来,在山洞里面四处搜寻和检查。所幸洞顶都是由岩石构成的,下雨不会导致坍塌,但是可能会渗水。这个山洞地势比较高,若发生山洪,也能暂且避一避。 “我也看过了,还算是安全,就先待在这里吧。”崔忠华对正在仔细检查着的张春晓说道。张春晓也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回到他的身边坐下。 “你躺倒,躺在这个岩石上面,我给你检查检查腿。”两个人之间忽然又陷入了沉默,为了打破尴尬似的,张春晓轻咳一声,让开位置,让崔忠华躺下。 崔忠华此刻也乖乖听话了,被张春晓扶着小心翼翼地躺倒在石头上面。岩石上面仍旧是潮湿的,水贴着裤子黏在腿上的感觉,确实很让人不舒服。崔忠华轻轻皱了皱眉头,似乎并不适应这个环境一样。 “忍一下,一会儿就过去了。”张春晓感觉出来了他的不适应,于是对他温和说道。崔 忠华点了点头,也就十分听话似的等着她检查。 张春晓小心翼翼地将他的裤脚卷起,将手放在他的小腿上面,细细地开始检查起来。 估计是刚才那棵树的原因,崔忠华的右腿已经被砸骨折,小腿的骨头断裂成两段,不过还好不是粉碎性的,能愈合。 张春晓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忽然犯愁起来。他们身上带的所有干粮、水和急救药品已经丢失,张春晓就算是想要上药,也很难找到能治疗的药物,再加上没有干粮和水,他们支撑不了多久。 看来早日寻找到救兵,才是最要紧的。 “你忍一下,可能会很疼。”张春晓说道,她一狠心,将裤脚和袖子撕下来一截,然后给崔忠华的腿做了一个简易的包扎。她搬了两块大石头,将崔忠华的腿夹在其中,起到一个固定的作用。 “我去找找这附近有没有可以喝的水,有没有什么能吃的东西,”张春晓站起身来,对崔忠华说道,又不无担忧地对崔忠华提醒道,“你在这儿好好躺着,千万别乱动,我很快就回来。” “你别去了,”崔忠华伸出手,拉了一下张春晓的袖口,有些担忧地说道,“刚下了大雨,不一定会有什么动物死去,这里的水肯定都被污染了,恐怕会有瘟疫。” “我知道,”张春晓惨淡地笑了笑,她上一世就曾经遭遇山洪,喝了被污染的水,差一点就命丧黄泉,这些她可以说比崔忠华还要清楚,“但是你这样,我总归是要试一试的,如果没有水,野果子什么的可能也能顶一点事情。” 崔忠华知道他拗不过张春晓,也就随她去了。张春晓看了他一眼,确认他暂时是没有什么危险了以后,才一步三回头地 走出了山洞。 果然,跟他们想的一样,山洪刚过,潭水上游都有不少动物的死尸,这里的大部分水都已经不能喝了。她只好去寻找些能吃的东西,或者一些简单的草药。 还好,她找到了一些能吃的野果子,还有一点可以治疗皮外伤的草药。虽然这些对崔忠华的用处并不大,但是到了这个关头,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我回来了。”张春晓蹒跚着回到了山洞。崔忠华似乎已经适应了这种环境,抱着手躺在石头上面,双眼合着,好像在闭目养神。听到了洞口有动静,崔忠华立刻睁开了眼,然后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你不用动,好好休息就行,”张春晓连忙过去,将他按在石头上面。她欣喜地将手里的东西给崔忠华看过,“果然,没喝的水了,但是这些还能顶一点事儿。” 崔忠华看着她的样子,心情仿佛好了许多,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张春晓则将果子上面的泥土擦拭干净,自己先吃了一个尝了尝。果然,跟她上一世找见的那种一样,酸涩不堪,很难下咽,但是吃了以后饱腹感也有,能解渴。 “你吃的时候忍着点,咽下去就好了。这果子就是这样,没有办法。”张春晓将手里的果子递到了崔忠华的嘴边。崔忠华拈起一个放在嘴里。果然,酸涩不堪,很难下咽。他忍了半天,才算是将那几乎不能吃的果子吃了下去。 “你是第一次吃这种东西吗?”张春晓看着他五官凑成了一团的样子,不由得失笑道。别说,崔忠华这个样子还是挺有意思的。 崔忠华点了点头,将果子艰难咽下:“以前没有遇见过这种情况,也没吃过这种果子。” “以后习惯就好了,” 张春晓拿起一颗果子,也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才咽了下去,对他仿若云淡风轻一般地说着,“以前的我经常遭遇这样的情况,所以,习惯就好了。” 崔忠华定定地看着她,仿佛用陌生的眼神打量一个陌生人一样。他皱了皱眉头,语气之中有一些疑惑:“以前?你以前?” 才意识到露馅了什么的张春晓连忙住了嘴。她以前可是个傻子啊,怎么可能遭遇这些?张春晓张了张嘴,好像是想要找一个能解释的理由。 “罢了,不重要,既然这样的话,我就尽快适应。”崔忠华似乎看出了她的为难,于是也就没有问下去。可能现在的张春晓跟以前的张春晓不是一个人,但是那又如何呢?他喜欢的,从来都是她现在这个人而已。 而且张春晓现在是真的很孝顺自己的父母,那是不是原来的那一个,其实也不重要了。能有这么一个人照顾两个老人,也挺好的。 “好。”张春晓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 而外面,那些工匠几乎都逃脱了再难,赶紧回到了驿馆去请救兵。 “怎么样了?二殿下呢?那个姑娘呢?”扶风在窗前焦急地看着外面的天气,一见那些人进了驿馆的院子,就连忙跑到了院子里面去迎接。然而人群里面并没有崔忠华和张春晓。他扫了一眼,声音急切地问道。 “二殿下和张姑娘走散了,现在不知道去了哪里。”为首的人急切说道,额头上面满是汗珠。 扶风听了以后,咬牙切齿地仿佛骂了一句,然后一声令下让所有的侍卫都在院子中集合。 “留三个人在驿馆看着,其余的人,还有所有工匠,跟我上山找人!”扶风斩钉截铁地对所有人说道,眉眼间是凌厉神色。 第一百六十五章 搜寻 一呼百应一般,所有人都答应下来。一群人以扶风和一个工匠为首,浩浩荡荡地往南山走去,展开了几乎漫无边际的搜寻。 山体已经被破坏,很多去时的路都已经被堵死,根本不可能通过。工匠们只好伐木取道,一点一点在茂密的山林里面搜寻。 “前面的路又堵死了吗?”扶风看了看前面的路,转而问为首的工匠道,语气里面满是急切。 “已经堵死了,扶风公子,”为首的工匠为难地说道,“若想要去寻找,我们只能绕道了。” “走!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得找到他们,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扶风咬了咬牙,坚决地对那个工匠说道。 其余人皆同意一般,跟着扶风继续在丛林里面艰难地探寻着。 “扶风公子,天气快要变了,如果再不回去恐怕我们都会有危险,要不我们先回去避一避,等到天气好了再出来?”眼见天上乌云滚滚,一道道闪电仿佛要划破天空一样,其中一个工匠担忧地说道。 其余的人其实也是这么想的,但只是碍于胆小不敢跟扶风说而已。扶风虽然担忧,但是看着天气确实不好,若是再出什么事恐怕就更难收尾了。 他只好咬了咬牙,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一般,转身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好,那所有人返回!一定要快,但是注意保证自己的安危!” 所有人在天色变了之前回到了驿馆。而那边,张春晓坐在石头旁边,守着仍旧没什么起色的崔忠华。 外面忽然一声惊雷将两人都惊到了。他们从洞口看见那一小方天地之间,天雷滚滚,乌云密布。 “又要下雨了。”崔忠华无奈地说着。 张春晓点了点头,似乎笑容也十分无奈。 “早知道,就 不该跟你说这些,”崔忠华叹了一声,仿佛在怪罪自己的大意一般,十分心痛地说道,“我应该在天气好了以后,跟你说的。不然,我们也不会落到这番田地。” “没关系的,这些都不重要,当初,也是我十分固执,”张春晓握紧了他的手,对他轻声安慰道,“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过来。” 山洞外一声惊雷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炸个天翻地覆。张春晓被猛地吓了一下,肩膀微微颤抖,别过头去好像不想看见外面的电闪雷鸣,也不想让崔忠华看见自己的窘态。 “你累了吧?”崔忠华将她一瞬间的恐惧都看在眼里,于是轻声对她问道。 张春晓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生怕自己可能会颤抖的声音会暴露自己的心情。 “累了的话,就躺下休息休息。”崔忠华说着,想往旁边躺一躺,给她留个地方躺下。张春晓见状,急忙帮着他把他扶好了。然后十分乖顺似的躺在了他的身边,背着他闭上了眼睛。 她的确已经很疲累了,不想再折腾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张春晓只觉得迷迷糊糊间自己仿佛翻了一个身,然后钻进了某个温暖的仿佛港湾一样的地方。她听见了头顶一个声音轻轻叹息一声,仿佛将她的头往某个地方轻轻按了一下,什么东西盖在她身上,暖暖的。 她只觉得脸颊滚烫,于是干脆装作熟睡过去,并不理会。然而没有多久,她就被身上湿漉漉的感觉给弄醒了。 外面似乎还在下雨,但是洞顶已经开始渗水,她的身上已经湿了一大片。她只好赶紧起来,离开那个潮湿的地方,想办法弄干身上的衣服。 “怎么了?”张春晓一起身,崔忠华就立刻醒了 过来,看着她的样子,又看了看石头上潮湿的一片雨水,再加上时刻往下滴落的雨点,他就明白了什么。 “要不你躺在这里?”崔忠华挣扎着做出来,想要给张春晓让开这个地方。 “不用了,你躺在那里就好,我在这边就行。”张春晓一边整理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又一边猛地打了个哆嗦。山里面下雨天,就是冷了很多。 看来得生火才行了,只是现在下着雨,周围的树木都已经潮湿,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点着的。 “不行,你这样会受风寒,”崔忠华坐起来,拍了拍自己身边干燥的一块地方,对她说道,“坐过来吧,我们两个这样下去都受不住。” 张春晓也只好默默地点了点头,一步一步蹭了过去,在他身边坐下,轻轻地往他身边靠了靠。崔忠华见状,直接一把将她揽入怀里,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 这一系列动作让张春晓羞赧不已,想要躲开,但是崔忠华不知从哪里来了那么大的劲儿,根本没有给张春晓挣脱的机会。无奈,张春晓只好靠在她的怀里,以雨声风声和雷声作伴。 “诶,跟你说个事儿。”张春晓正兀自胡思乱想着,忽然听见头顶的声音低沉地响了起来。 张春晓默默点了点头,仿佛在等着他说什么。 头顶的声音仿佛深吸一口气,才开口郑重严肃但带着一点悲凉地对她说道:“我其实很早就中意你了。” 本来应该是温情脉脉的话却在这个场合说了出来,张春晓本能地警觉到他心里肯定是做了什么不一样的决定。她警惕地抬起头来,却迎上了他灼灼目光,很是深情,仿佛把这一世的温柔都倾注了。 “如果我活不下去,你……”崔忠华继续说着, 然而却忽然被中断。张春晓伸出一根手指放在他的唇上,轻轻地对他摇了摇头。 “你别乱说,你会活得好好的,”张春晓也褪去了刚才可能有的窘迫和羞恼,而是认真又深情地对眼前人说道,“你会和我一起出去,接下来,我能缠你一天,就是一天。你的命,从此都跟我有关系了,我不许你把它丢掉或者是不屑一顾。” “你……”崔忠华震惊不已,眼中似乎有着不敢相信的神情。 张春晓温柔地微微笑了一下,凑上前去用嘴唇在他的唇上轻轻点了一下,然后迅速躲开,将脸别到一边去,低着头不想说话。 她脸颊已经红得仿佛在滴血,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了。 她这样,他应该明白了吧? 片刻过后,他仿佛听见了身后什么声音低低地笑着,她红着脸,没敢回过头去看他。 崔忠华笑着,将自己的脸贴在她的头发上,轻轻磨蹭着,仿佛感觉到了从侧面喷薄出来的热气,他笑出了声,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好,那我这条命,现在就归你所有了。” 外面的天气渐渐晴了,月朗星稀,被雨水洗过的月光,十分澄澈透明。 张春晓和崔忠华躺在石头上面,紧紧相依着,十指紧扣。他们知道,现在他们心意是已经相通的了,那么也就无需多说什么。 两个人心里都已经被幸福和甜蜜所占据,之前的苦难和危险,还有他们面临的险境,基本上都不用去记挂。他们的世界里面只有彼此,只能听得到彼此的心跳,能感觉到彼此因为对方而努力地呼吸着,生存着,那就已经是莫大的幸福了。 别无所求,反而这么下去,挺好的。 “我之前,就是怕你会多想,会怕你觉得我是在骗你 。我知道你不是为了我的身份,但是我心里还是有这个惦念。现在皇兄居险,我也不敢告诉你,怕你被卷进来。那么造成的后果是你我都不一定能承担的。” 崔忠华拥着张春晓,将自己心里的话全部说了出来,他心里所想表达却不能表达出来的,全部说了出来。他已经不惧怕什么了,因为他明白,此刻两个人无论说什么,都是被理解的。 “所以我没有告诉你,当时你说了那些,我都快要疯了。现在,只要你不怪我,就什么都好。”崔忠华叹息一声,轻声对她说着。 张春晓却默默地摇了摇头,用手环绕住了他的腰,将自己的脸贴在他的胸膛上面,听着他的心跳越来越急促,微笑着说道:“我现在都明白了,只要你还是你,那什么都好。” 崔忠华深受感动似的,将她拥得更紧。两个人似乎已经忘却了现在的处境,忘却了可能会有的危险,此刻两个人之间,只有彼此。 第二日是个大晴天,外面也重归了平静,只是仍旧是一片狼藉,乃暴风雨后的景象。 然而让张春晓更加担忧的是,因为得不到有效的治疗,崔忠华的情况仿佛要更加严峻了。她之前竟然没注意到,崔忠华的手指上面全部都是蹭破的痕迹。 “你要不先出去,”看着张春晓紧张的神情,崔忠华笑了笑,用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说道,“我不是让你独自逃,而是让你去找一找有没有人来找我们。你放心,我说过,这条命现在是你的。” 张春晓这才放心下来,其实她也在想着自己应该出去去寻一下救援。她将剩下的草药嚼碎,敷在崔忠华蹭破流血的指尖,轻轻拥了一下他,在他耳边说道:“我很快回来,你等我。” 第一百六十六章 脱险 崔忠华默默点了点头,张春晓则赶忙转身出了山洞口,开始在四处寻找逃脱的地方。 不巧,这附近地势险恶,很难找到一个合适的逃生的路口。张春晓走了半天,也没有寻到一个能让他们一起顺利能走出去的地方。 她不禁担忧起来,如果再不找到一个合适的出口,让崔忠华出去治疗的话,恐怕崔忠华的腿将会凶多吉少。她不敢停下来,只能继续努力地搜寻。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出口,然而张春晓往外看了看,还是摇了摇头,退缩回来。她一个人通过那个狭窄的道口都有些困难,何况是带着根本没有行动能力的崔忠华? 这个路相当于是封死了,她不禁有些懊恼,那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呢? 潭水从上游缓缓流了下来,一点一点流过他身边,到了山下。张春晓看着这流水,忽然心里有了主意。 水肯定是往下游流的,那有可能会流到的地方很多,有可能,就是一个有人烟的地方,若是能让找他们的人知道了以后,顺着流水岂不就能找到他们? 张春晓忙站起身来,开始搜寻任何能传递讯息的东西。然而她手里也没有笔墨,也不可能有防水的东西。她刚鼓起来的信心又泄了下去,那这样来说,她岂不是就找不到解决的方法了? 她有些懊恼地扔了一个石子进水里,石子激起一串小水花以后,就顺着流水流了下去。张春晓的手砸到了一边的石头上,痛得她揉着手不停地吹气。 真的是人点背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扔个什么东西还要被砸手。张春晓正想要抱怨的时候,忽然看见了地上零零散散的落叶。 落叶铺了厚厚的一层,有些则顺着水流流了下去。她忽然 想起了什么,连忙将那些落叶捡起来看看情况。 那些叶子都完整而没有什么瑕疵,她忽然想到了么,如果能将求救的信息写在叶子上,让它们顺流而下,可能会有机会被人寻找到。 她便像是得了力量一般站起来,四处寻找能在叶子上写字的工具。然而她找寻了半天也没有找到,要么就是太容易被冲掉,根本不能起到传递讯息的作用。 张春晓不觉有些泄气了下来,她蹲坐在地上,不知道心里究竟是何种滋味。若是再没有什么有用的方法,他们在这里要困多久都还未可知。 冥思苦想的时候,她忽然反应了过来,赶忙拔下头上的簪子,在叶子上面刻起了字。她尽力使叶子上面的字迹清晰好认。 她一片一片地写着,很快便写了很多。她将那些叶子一片一片地顺着流水放了下去,让它们带着讯息流下去。 而山下,扶风带着人正在搜寻。已经一天了,没有任何消息,他自然心急如焚,他指挥着让那些人任何角落都不要放过,自己则留意着周围的情况,确保所有人的安全。 潭水顺流而下,带着一片一片叶子。扶风不经意间瞟到了一片叶子,忽然感觉有些不对。那叶子形状怪异,上面密密麻麻不知道刻着什么东西。 “来个人!”扶风赶忙说道,一个侍卫立刻赶了上来,垂手等着扶风的吩咐。扶风指着潭水里面不断顺流而下的树叶,对他们说道,“快把这些叶子都捞上来,看看上面都是什么。” 那些人诺诺着去了,不一会儿就把所有的叶子都集中起来,给扶风看过。扶风忙接过树叶,一片一片地细细看了过去。 上面都是出自一个人的手记,都是同样的一句话:“有 人遇险,速求营救。” 张春晓并不方便直接说遇险的人是谁,只能隐晦说一句,希望有人能察觉并且帮忙。而扶风看见了以后,虽然不确认遇险的人是不是崔忠华,但是能在这个时候遇险的,应该也是急需帮助。不然不会想到这个办法。 “顺着流水上去,看看上面是什么情况!”扶风一声令下,所有人立刻开始顺着流水往上找寻去了。 张春晓在原地焦急地等候着,也没有想到救援的人会这么快就来到她的面前。她看着一群穿着黑衣的侍卫站在自己面前,为首的就是那天看见的那个扶风。 “张姑娘?”扶风看见了张春晓,疑惑之中掺杂着欣喜,既然能找到她,那也就能找到崔忠华的下落了。 “是我,没想到果然是你们来了!”张春晓看见扶风,就仿佛看见了救星一般,喜形于色地说道。 “是你放的这些?”扶风拿出了几片刻着字的叶子,开口问道,拧着眉头。 “是我,我实在是没办法了,你们快点,”张春晓急切地解释道,一边站起身来一边拉着扶风想要让他跟自己走,“他有危险,必须赶紧去治疗,他的腿断了,不能在这边多待。” 扶风一听崔忠华遇到危险,自然焦急了起来,对张春晓的话也更多了几分认真。他立刻跟着张春晓往山洞的方向走去。 一伙人来到了山洞前面,见到了躺在那里的崔忠华。一群人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立刻上前去将崔忠华抬了起来。 “属下来迟,还请二殿下责罚!”扶风冲过去对着崔忠华下跪请罪,声音颤抖,仿佛心里有万千情绪但是开不了口。 “无妨,这不是你的错,要怪就怪时运实在是不济。”崔忠华缓缓地说 道,似乎已经没了多少力气。一伙人见状,忙将他抬了出去,护送着他下了山。 在踩在地上的那一刻,张春晓才感觉心情放松了一些,他们总算是脱险,总算是不用再担心自己的安危了。只是崔忠华的伤势还需要赶紧查看。 之前医治过张老三和陈文馨的她对自己更加有信心了起来,只要能找到需要的医药材料,她就能让崔忠华恢复原来的样子。她在心里盘算着自己该怎么去做,一边随着大部队上了马车,守着崔忠华回到了驿馆。 到了驿馆,一众人立刻开始忙活起来。给崔忠华擦洗换衣服的有,赶忙去请医生的也有。只是张春晓站在原地,愣愣的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我让人烧了水,张姑娘赶紧去清洗一下,换一身新的衣服吧。”扶风见张春晓狼狈的样子,于是走上前对她客气说道。似乎是看她这些天守着崔忠华不离不弃,他对张春晓有些改观了,态度并不似原先一般强硬。 张春晓默默地点了点头,回到房间,果然见到已经有干净的衣物和毛巾,屏风后面热水是充足的。她便关好了门窗,换下已经残破的衣服,好好清洗了一番后,换上了干净的衣服。 扶风估计是不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衣服,所以买的很是简单朴素,张春晓穿上以后,仿佛换了一个人一样。镜子里的她朴素但是清秀,看着很让人心生怜爱。 她换好衣服后,就赶忙去了崔忠华的房间去查看情况。那边大夫正在给他疗伤,他已经换上干净衣裤,身上脏污也清洗干净了,皮外伤也被仔细地包扎过,就是那断腿,大夫看了竟然束手无策。 “幸好公子的伤口被处理过,不然很可能感染。这一天下来 ,公子的情况没有恶化,多亏发现的早,照顾得好,”那大夫缓缓说着,最后摇了摇头,仿佛已经穷尽他的医术了一样,“只是恕老夫真的是无能为力,公子的腿,怕是这一世会废了。” “大夫,您在看一下?我们公子不能出这种岔子啊。”扶风听了,不免急切地说道。然而那人只是摆了摆手,拎起药箱,留下一个方子后就推辞离去了。 没办法,扶风只好让人送他出去,看着崔忠华的样子,不由得长叹一声,十分担忧似的,仿佛天塌下来一样。 “扶风公子……”张春晓于心不忍,连忙上去轻声说道。 “张姑娘,”扶风抬起头来,忽然站起身冲着她行礼道,“在下还没有感谢张姑娘这些天对二殿下的照顾。若不是你,可能现在二殿下的情况会更糟糕。” 张春晓摇了摇头:“这些是应该的,只是刚才大夫说,二殿下的腿可能会废掉?” 听到这句话,扶风眼里的绝望更甚,他低下了头,好半天才叹息一声,说道:“姑娘记挂着,只是实在是无能为力的话,也只能怪天不公了。” 看着他这副模样,张春晓忽然有些忍俊不禁,她知道自己不该笑,于是连忙掩住了笑容,对扶风摆摆手道:“那大夫无能为力,并不代表其余人都无能为力啊。” “姑娘的意思是?”扶风似乎明白了什么,来了兴致一样,眼中都有了些亮光。 “我可以啊,我之前医治过人的断腿,现在他们都痊愈了,都好使着呢。”张春晓不免有些自豪地说道。 扶风虽然半信半疑,但是现如今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他沉吟一会儿,还是点点头对张春晓说道:“那既然这样的话,还烦请姑娘一试。” 第一百六十七章 疗伤 “小意思。”张春晓摆了摆手,仿佛示意没什么大碍一样。 “不过,我有几个条件,”张春晓的话让扶风有些警惕地看着她,张春晓只好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对她连声说道,“你别这么看着我,我不会做出害你们殿下的事情的。” “那姑娘便说吧。”扶风对张春晓仍旧是半信半疑,但是他乐于先听听她是如何说的。于是他抱起手臂,一副等着他说话的样子。 “第一,这件事不要散播出去,你我都知道他的身份,知道若是这件事情传出去会是什么结果。你我就当他受伤了,正常送他回去就好。回村子里。”张春晓见他一副想要听的样子,便严肃地对他开始细细说道。 扶风点了点头:“这是肯定,第二呢?” “第二,就是你们不用管我做了什么按照我的要求去做就好,我需要什么给我准备就好,你们可以安插眼线在我医治他的时候,但是其余时候,请不要打扰我的正常生活。” 扶风虽然有些迟疑,但是想着她能医好崔忠华,也便狠心咬牙答应道:“行,就按照姑娘说的办。” “第三就是,”张春晓的眼珠转了转,最后促狭地笑了笑,对扶风说道,“那些工匠可否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扶风拧起了眉头,感觉快要把身上的佩剑拔出来然后架在张春晓的脖子上了。 张春晓感觉出来自己仿佛有些得寸进尺。但是她也只是盈盈一笑,对扶风说道:“公子请放心,我本来这次来,就只是为了我的生意,总归我得做一点关于生意的事情吧?” 扶风听了以后,这才放下心来。 这第三个要求,就是让工匠给她挑一些好的石料土料和木料回去,她开始准备酒庄开 业的事情。扶风答应了张春晓的要求,让工匠采了很多上好的原材料下来,并且安排了个宽敞的马车,把张春晓和崔忠华给送了回去。 “回去以后,你就先住我家,我给你疗伤,这样的话方便一些。”张春晓自然知道有人在暗中跟着他们,但她并不害怕什么,反而温和地跟他说道。 “我去你家?”崔忠华有些惊讶,随即坚决地摇了摇头说道,“不行,你我现在还未成家,若是我去了你家,你会落人口舌的。” “是你的腿重要还是我的名誉重要?”张春晓挑了挑眉,似乎有些不满地说道。 “你的重要。”谁知崔忠华却坚定地回答道。 这样的回答确实是让张春晓感觉心跳漏了一拍,她面色绯红,假装不去看他,轻咳了一声说道:“这事情就这么定了,你必须跟我回去,不然的话,我就再也不管你了。” 张春晓的回答自然让崔忠华有些无奈,他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拗不过她,也就算是默认了。 马车先一路回到了张家。车刚刚停稳,就听见院子里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是王氏打开了院门,十分焦急地凑了上来。 “儿啊,你没事真的是太好了!”王氏见自己的女儿没有大碍,于是放下心来,抱着张春晓就开始放声大哭,“娘听说南山那边出事,一直担心你,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好了,娘,我没事补救挺好的吗?”张春晓有些歉意似的拍了拍王氏的肩膀,有些心酸地对王氏说道,“对不起了,娘,让您担心了。” “没事没事,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王氏连声说道。却见后面马车还没有走的样子,而且上面坐着的人有些敌意一般。王氏有些瑟缩似的往 后退了退,有些胆怯地问道,“儿啊,这是怎么回事啊?” 张春晓这才反应过来,看见后面的马车,连忙对那些人说道:“快点把他抬下来,就放在东厢房吧。” 那些人得了命令,就赶紧进去把人抬了出来。王氏和张老三一头雾水地看着那些人将一个男人抬进了东厢房,连忙上前去对张春晓说道:“儿啊,怎么是个男人?这……这于理不合啊。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确定,他现在腿断了,我只是给他医治而已,没有别的意思。再说了,”张春晓促狭地笑了笑,朝着里面扬了扬下巴道,“您看看那是谁?” 王氏有些疑惑地进屋看了一下,却见躺在床上,用眼神和微笑问候她的,正是崔忠华。 “这是怎么一回事啊?”王氏虽然放心了许多,但是毕竟崔忠华还是个男人,这样的确不是很合礼仪。王氏还是把其余的疑惑压在肚子里,出门问了张春晓道。 “我们上山勘探,的确是遇见了洪灾,”张春晓不想想起那段日子,只是挑拣着主要的说了,“他为了救我才摔断的腿,那我肯定要救他的。我们好不容易才脱险,难道您忍心看他接着陷入危险之中吗?” 当然,里面还有一些事情,那是万万说不得的,说也不是这个时候说。 听到这些话,王氏和张老三才算是放下心一般,了然似的点了点头。既然是报恩,那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了。两个人也就让崔忠华住了下来,并且亲自去照料他。 只是自从崔忠华住到了家里,王氏和张老三就总感觉好像有人暗中盯着他们一样。但是毕竟每一次都没发现什么。两个人就当是自己感觉错了,仍旧悉心地照料家里的这个病人。 张 春晓这边则开始忙着给崔忠华疗伤。比起张老三和陈文馨,她这回更加仔细和认真,几乎将他照料得无微不至。 等崔忠华的腿处理好了,张春晓才赶忙去了绣坊。绣坊的生意依旧红火,只是那些绣娘看见她回来,都蜂拥一般地凑了上来,拉着她急切地问这问那,确定了她现在没事以后,才放下心来。 “我都说了南山危险,让你晚些时候去了,你怎么不听,幸好回来了!”晴和有些抱怨似的开口说道,一边则抚着胸口说了好几句阿弥陀佛。 张春晓不由得失笑,现在的晴和,倒是有一副领导的架子了。看来她选的人不错,晴和果然可以当大任。 “平儿呢?”张春晓四处寻找道,终于看见了在角落里面不知道在忙着什么的平儿。张春晓笑盈盈地凑上前去,拍了拍平儿的肩膀,温和问道,“怎么了?在忙什么?可以给姐姐看看吗?” 平儿却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将手里的东西抖开,转过身来给张春晓看过,脸上洋溢着羞涩但是十分自豪的笑容:“刚绣好的,春晓姐姐,送给你。” 那个帕子让张春晓为之震撼,并且收藏了一辈子。那帕子上面,绣着的明明就是自己,自己坐在柜台前面翻着书的娴静样子,明明就如出一辙。 平儿的进步实在是飞快的,这么快,就能将一幅人像绣得惟妙惟肖栩栩如生,看了的人都赞叹不已,说平儿实在是前途无量。 “平儿,你什么时候开始绣的啊?”张春晓接过帕子,有些欣喜地开口问道。 “两个月前,姐姐喜欢吗?平儿绣得如何?”平儿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 张春晓使劲点了点头,摸了摸平儿的头,展开一抹温柔的笑容说道:“ 很好看,姐姐非常感谢平儿,绣姐姐绣得这么好看。” 平儿听了以后,仿佛一块石头落了地一样,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满是成就和自豪的微笑。张春晓也心情大好,对平儿说道:“为了奖励平儿,平儿想要什么姐姐都给你买。” “那我要吃桂花糕!”平儿欣喜不已地开口说道。 张春晓应下,刚要带着平儿出去买桂花糕吃的时候,一出门却见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人。 那人身上的衣服华美,神色却是憔悴而感伤。他看到了张春晓,脸上的神色才算是缓和且有些些生气一样,对她开口就是温柔的声音:“春晓……” “晴和,你去带平儿吃桂花糕吧。”张春晓转而对绣坊里面的晴和说道。晴和心领神会,对着平儿招了招手,带着她走了出去。 “你来做什么?”等两人走远后,张春晓转过来,冷声对眼前的人问道。 刘瑾煜对她的疏离和冷漠有些失落,但还是深吸一口气,对张春晓说道:“我很担心你。” “谢谢。”张春晓冷声说道,态度很是冷淡。 “你回来就好,我怕你会……”刘瑾煜似乎感觉到这些话有些不适合说出来,于是赶忙守住了口,不再说什么。 “不过托你的福,也不劳你费心,我好着呢,”张春晓打断了他的话,转身收拾东西就准备往回走,“我回去还有事情要忙,就先不说了。” “你回去做什么?”刘瑾煜有些不解地问,看着她上了马车。 “家里还有人等着我回去照顾他。”张春晓最后留下一句,连回头都没有,便让马车夫带着自己往村子的方向走。 留下刘瑾煜一个人,仍旧是失魂落魄。他似乎明白,张春晓说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第一百六十八章 人言可畏 “晴和姑娘。”等到晴和拉着蹦蹦跳跳的平儿回来的时候,刘瑾煜赶忙迎上前去,微笑着客气颔首问好。 晴和也颔首示意,将手里的纸包递给了平儿,摸了摸平儿的头,俯下身对她温和说道:“平儿,你先拿进去跟大家分着吃吧,一会儿姐姐再进去跟你一起吃。” “好。”平儿点了点头,随即兴高采烈地跑进门去。到了门口,她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一般,转过头对晴和奶声奶气地说道,“晴和姐姐可要快一点,平儿给你留几块。” 晴和微笑着点了点头表示答应下来。平儿则欢快地跑到门里面去,开始给所有绣娘分发桂花糕。 “刘公子有什么事情吗?”确定平儿没有在门口以后,晴和才转过头来,有些狐疑地问道,她心生疑惑,因为刘瑾煜可是从来都不会找她的,就算是要找也是找张春晓。 直觉告诉晴和他找的人一定是张春晓,只是因为碍于什么不方便而已。她于是也就提起了几分戒备,等着他问些什么。 果然,刘瑾煜迟疑了一会儿,开口就是问张春晓的事情:“春晓前些日子去南山,是跟谁一起去的?” 如果不是因为刘瑾煜就在自己的面前,晴和真的很想立刻翻一个白眼过去。她就知道,就知道他来找自己绝对是为了张春晓的事情。 她略略思索,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三个人互相之间对对方都是什么感情,那么早早了结可是比拖着要好太多了。于是她故意沉吟一会儿,才仿佛想起来什么似的赶忙说说道:“对了,我想起来了,是和崔忠华崔公子一起去的。当天崔忠华公子直接过来接的她,据说现在,春晓姐正在照顾崔忠华公子,他 受伤了。” 晴和眼见刘瑾煜的脸上流露出“果然如此”的失落苦涩的神情,暗暗笑了一下,然后对那人轻声说道:“刘公子还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没有了,谢谢晴和姑娘。”刘瑾煜像是如梦方醒一般,连忙对晴和说道。晴和冲他微微躬身行礼,然后头也不回地回到了绣坊里面。 她迈进绣坊,就赶忙把门关上,好像是完成了什么大任务一样的长舒了一口气。她卸下了假意的笑容,换上真的温暖的微笑跑进去,到了一众正在分吃桂花糕的绣娘跟前,看着空空如也的纸包,懊恼地大声说道:“这么快就没了?!我不是跟你们说了给我留两块的吗?” “晴和姐姐,不好意思啊,大家实在是觉得这个太好吃了,就没有给你留。”平儿故作歉意地说着,脸上带着促狭的微笑。 晴和立刻明白了什么,捏了捏平儿的小鼻子说道:“你这个小促狭鬼!给我拿出来!” 平儿这才笑呵呵地将自己藏着的桂花糕拿了出来,对晴和说道:“骗你的啦,平儿怎么可能不想着姐姐呢?姐姐最好了。” “你知道就好!”晴和故作生气似的哼了一声,拿着桂花糕开始吃了起来。 “对了,晴和姐姐,外面那个大哥哥找你有什么事情啊?”平儿忽然问道。 面对鬼马精灵的平儿,晴和知道自己决不能瞎胡诌,于是将口中的桂花糕咽下,然后对平儿温和地说道:“这个哥哥找春晓姐姐有些重要的事情,姐姐告诉她现在春晓姐姐不在店里,让他自己去找。” 顺便感情问题自己解决一下。 “那是什么事呢?”平儿仍旧不想放过晴和似的,开口问道。 “这些事情,有点奇妙,等你长 大了就知道了。”晴和则故作神秘地挑了挑眉头,将食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示意她噤声。 平儿也仿佛明白了什么一样,赶紧把自己的食指也放在唇边“嘘”了一声,可爱的样子让所有绣娘都忍俊不禁。 当然,门外刘瑾煜并没有走,而是一直守在绣坊门前,抬头望着那个“红袖坊”的招牌看了很久,不忍离去似的。 他虽然早就猜到是这个结局,但是他非要得到一个确切说法似的,不然并不想要去松口或者是改变主意。 刘瑾煜也能听出来晴和是故意跟他说这些的,目的也实在是很明显。可能一般人听了以后,就不会再坚持下去,或者找个别的目标或者就此放弃。 然而刘瑾煜这个人天生反骨。别人就算是明着告诉他他不行,他也一定要去试一下。就算是南墙拦着也要撞翻给自己寻一条道路,更何况面前拦着的只是一个人。 刘瑾煜自然知道崔忠华的身份,但是那又如何?他的身份给他带来的是便利也是祸害,是幸运也是不幸。他料定两个人走不长远,料定总有一天又什么东西会拆散他们彼此。 因而他心里又有了斗志,只要她还未成亲,他就还有机会。他不相信,自己真的比不过崔忠华在她心里的分量。 而那边,张春晓被突然出现的刘瑾煜给弄得心烦意乱,她并不想让崔忠华看见自己心烦意乱的一面,于是转道去了陈家,顺便买了些东西去看陈文馨的孩子。 陈文杰因为公务早就回到了京城。当然,他留了一封信给张春晓,嘱咐陈文馨如果张春晓还能回来,就一定要让她亲自拆开看看。当张春晓出现在陈文馨的面前的时候,陈文馨几乎是喜极而泣,抱 住张春晓就不撒手了。 “春晓姐姐,我以为我这辈子再也看不见你了,你以后别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了好吗?”陈文馨紧紧拥住张春晓,莫名地放声大哭起来。 张春晓急忙拍着她的后背,安慰她说道:“你放心,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我肯定会没事的,你想想哪一次我不是化险为夷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陈文馨抽噎着,赶忙擦去脸上的泪水。 “都是当娘的人了,怎么还有些小孩子脾气?”张春晓帮她擦着眼泪,一边嗔怪道,“行了,带我去看看我的小外甥女。” 陈文馨这下才笑逐颜开,带着她回到了房间里面。小初微现在很是精神,只是一直把手指放在口中吮着,看着很是可爱。 “小家伙看着又胖了些啊。”张春晓得到了陈文馨的许可之后,就上前爱怜地抱住了小初微,一边笑着一边哄着她。小初微也仿佛很高兴,见了张春晓就笑得合不拢嘴一样。 “她很喜欢你呢,别看她现在看着这么乖,实际上可磨人了。”陈文馨嘴上虽然抱怨着,但实际上看着自己女儿的眼神很是温柔。 “孩子还小,自然是这样的。”张春晓抱着小初微,轻轻逗着她。 “对了,历清子真的从来都没有看过孩子吗?”张春晓忽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她的确很久很久都没见过历清子这个人了。 提到了历清子,陈文馨眼中的神采骤然黯淡了下来。她沉默许久,才叹息一声说道:“他进京赶考去了,现在应该在准备会试,不知道这回怎么样。他这段日子比之前还要用功。” “是吗?”张春晓有些意外,没想到历清子竟然还会重新选择这条路,只是不知道这回他是不是足 够幸运了,“那他怎么过去的?跟去年一样?” 陈文馨摇了摇头,语气有些悲凉:“父亲母亲不想管他,还是我偷偷给他塞了些钱,让他带着去赶考,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他还没有给我写过信。他走的时候我抱着初微去送他,但是他只要一靠近初微,初微就会哭。我也没有办法,只能让他赶紧离开了。” 张春晓的心情也有些沉重,略微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到底他如果能让人省心一点,也不会落得如此田地。” 似乎是同意她的话一样,陈文馨略略点了点头,语气有些哀伤地说着:“我真的有些担心他,如果关于他的不好的传言要是到了京城,那他这一辈子就真的完了。人言可畏,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他。” 张春晓看着陈文馨的神色,知道对于她来说,现如今的情绪是复杂的。陈文馨现在对历清子的感情,就连陈文馨自己都不懂。她似乎对他很失望,也似乎对他还抱有期望,似乎只是不舍得之前付出的所有情感,可能也只是简单的因为,他是自己孩子的父亲而已。 张春晓也不去逼问,这些事情,要陈文馨自己想明白才是真的。 “不说这些了,春晓姐姐,既然你好不容易回来了,要不你留下来吃个饭吧,我让小厨房给你做一些好吃的。父亲母亲也盼着你回来呢,你别嫌弃就好。” “怎么是嫌弃呢?你太抬举我了,”张春晓连忙摆摆手,笑着说道,“我也想跟你好好说说话呢,但是现在,家里还有点事情,我必须早点回去才行。” “什么事情?”陈文馨偏着脑袋问道。 “家里有个病号,需要我回去给他煎药疗伤呢。”张春晓说道,脸上的微笑很是甜美。 第一百六十九章 未婚同居 陈文馨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开口说道,语气是张春晓没有想到的严肃:“那个人是忠华大哥吧?” “对啊,你知道啊?”张春晓点了点头,似乎有些奇怪她会明白一样。 陈文馨很冷静地点了点头,说出来的话却让张春晓有些意外:“我不知道那才是不正常呢。春晓姐姐,虽然我明白你的感情,也知道你们两个之间的关系,但是你最好还是不要做得这么明显比较好。” “什……什么意思?”张春晓有些意外,这些话竟然能从陈文馨的嘴里说出来? “意思就是,你不要把忠华大哥留在自己家里,”陈文馨神情严肃地说道,顺便让丫鬟把陈文馨抱下去让奶娘看着,“我虽然知道你们之间互相喜欢,但是你们现在还没有确定关系,更明白一点,你们两个男未婚女未嫁,还有个一直对你情根深种的刘瑾煜,你知道这么一来别人会怎么说你们吗?” 虽然陈文馨现在很少出门,但是外面的流言她是能听得到的。家里的丫鬟小厮说得太多了,她要是再不知道那就真的不用说自己是这个村子里的人了。 两个人的关系本来就被村里的人们津津乐道,结果现在更是惹得村里风言风语四起。崔忠华和张春晓未婚同居,这话说出去,私通都是轻的。 更何况还有个刘瑾煜据说还是张春晓的靠山,那么对于张春晓来说,无疑是给她的人品加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黑历史。她就算之前别的事情再怎么好,这一下就总归免不了被说成水性杨花的女人。 陈文馨并不担心他们两个是否情比金坚,只是担心这么下去会对张春晓不利,她不想听见任何损害张春晓名誉的事情。 “就是这些啊,我还以为是什 么呢,”谁知张春晓却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开口就是无所谓的语气,“管他们怎么说呢,我自己又不在乎,我们之间的事情,还轮的上他们说三道四吗?” “我就知道你是这个反应。”陈文馨无奈地扶了扶额头。 “我也知道,你只是为我担心而已,没事,我不在乎他们怎么说的,我只知道这是我想要去做的事情。那么别人说什么,我都不关心。至于那个刘瑾煜,我只能说,祝他幸福。”张春晓微笑着说道,仿佛将一切顾虑和胆怯都抛在脑后,世界里面只有她在乎的一切,没有任何旁的挂念还有顾虑,一往无前充满了勇气。 这样的神情让陈文馨羡慕,她已经很久都不敢这样子了。 唯一的一次胆大,还是因为历清子这个不值得的人。 “好了,既然这样的话,那你就帮我给伯父伯母问一声好,”张春晓拿起陈文杰留给他的信,转而对她挥挥手拜别道,“我先回去照顾你忠华大哥了,下次我再来看你,还有小初微。” 陈文馨点了点头,让人把她送了出去。张春晓坐上马车,将手里的信拆封去看。 内容其实无关紧要,只不过提了一下自己的现状,以及邀请她和崔忠华去自己在京城的府宅上面去坐一坐。张春晓的嘴角挑起一抹微笑,将信小心收好,回到了家里去。 到了家里,她首先去了东厢房,查看了一下崔忠华的现状。崔忠华的脚打上了厚厚的石膏,正等待着慢慢愈合。崔忠华正靠着枕头看书,见到张春晓进来,整双眼睛都亮了起来。 “今天感觉如何?”张春晓坐了过去,看着他的腿关切问道。 “挺好的,没什么事儿。”崔忠华温柔笑道,顺便帮张春晓理了理额前 的碎发。 张春晓脸一红,但是没有避开,良久,她才将自己怀里的信拿了出来:“我去了陈家一趟,文杰已经回京了,馨儿和初微都很好。这个是文杰留给我的。” 听到是陈文杰留的,崔忠华立刻将信接了过来,看过以后,嘴角挑起一抹轻笑:“我就知道他会这么说。” “现在文杰在朝中的情况真的不错吗?”张春晓不知为何,总是觉得隐隐有些担忧的感觉。 崔忠华听到这话,眉头微蹙,良久才叹息一声说道:“文杰现在还是有些锋芒毕露,太过于刚直,有些官员对他不满。虽然皇兄和丞相很欣赏他,但是我感觉如果他再不变通一点,可能会倒霉了。” “这样,那你跟他说过吗?”张春晓不免有些担忧地蹙起眉头,问道。 崔忠华摇了摇头,脸上笑容有些苦涩:“你也知道他的性子。” 说完,两个人都叹了一声,似乎有些担忧陈文杰一样。 “不说这个了,春晓,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崔忠华忽然正色道,尽量使自己坐直而显得自己郑重起来,“春晓,我想说,如果可以的话,你还是让我回家里去待着吧,不要在这里了。” “为什么?”张春晓歪着头,有些疑惑地开口问道,“为什么?我不同意,你现在正是愈合的时候,怎么能随便乱动。而且我在这儿不是很方便给你治疗吗?” “我知道,但是,”崔忠华握紧了张春晓的手,颇为担忧地看着她,言语里满是担心,“外面是怎么说你的,我都知道,我不想让他们这么说你。” 张春晓沉默了一会儿,紧紧反握住崔忠华的手。她其实明白,崔忠华和陈文馨都抱着同样的心思,虽然知道她的用意,但是还是会担 心她会受到伤害。 她都明白。 但是她决定的事情,怎么可能就因此而退缩?她从来都不是惧怕流言蜚语的那种脆弱的人,她相信自己可以解决一切事情。 她认真而笃定地看着崔忠华,良久缓缓地问道:“你怕吗?” “我不怕,我为什么要管他们怎么说我?”崔忠华从小生活的环境就决定了他绝对不能被这些莫须有的声音而困扰,但是面对张春晓的时候,他就有所畏惧了,他害怕,张春晓会因此而受到任何的伤害,“但是我担心你。” “可是我不怕,我的事情轮不到他们说什么。”张春晓坚定地说着,眼中含着看不见边的柔情和笑意,仿佛用实际行动在告诉崔忠华,她心里是无所畏惧的。 崔忠华楞了一下,随即脸上才展开了笑颜。他紧紧握住了张春晓的手,将她揽入自己的怀里,轻声在她耳边说道:“那我也不怕什么了。” 张春晓这才放心下来,微笑着任自己依偎在崔忠华的怀里。 似乎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没有什么可以去值得害怕的。此刻,他们两个人的世界,只剩下了彼此,其余什么都不用管,什么都不用做,只要他们还守在彼此身边,那就足够了。 然而他们不在乎,并不代表流言蜚语就此消失了。村子里仍旧有很多长舌的人在说着两个人的闲话,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仍旧是别人津津乐道的话题。 张老三和王氏都明白这些,虽然有时候也为自己女儿鸣不平,但是长久以往他们也习惯了,便不再理会,既然他们不听,那他们解释也没有什么意义,只是徒增烦恼而已。 再说他们也相信崔忠华的为人,更相信张春晓的判断。既然他们没有什么异议,他们又很 溺爱这个女儿,那女儿做什么事情,他们都是支持的。 因而,久而久之他们也就不在乎别人怎么说了,即使有些人还时不时地调侃一番。 “诶,那不是老三家的吗?”王氏刚刚从集市上买菜回来,就听见路边有人扯着尖嗓子在叫她。 她对此本能地有些抵触,略略蹙了眉头,但是还是转过身去,微笑着说道:“是王家嫂子啊,今天有闲工夫出来了?” “那不是,咱们女人家的哪里有那么多活儿呢?那些让男人去做就行了。”王家嫂子爽朗地大笑着,一把拉住了王氏的胳膊。 王氏菜篮子里面的菜被这么猛地一拽差一点撒了一地。王氏一边扶着菜篮子,一边心里略有不快。但她面上不能说什么,只能轻轻地笑了笑,语气颇为冷静地问王家嫂子说道:“可是您找我有什么事呢?我还得回去给家里人做饭呢。” “啊呀,这也没什么事,不就是想跟你唠唠嘛,你看你急什么,”王家嫂子十分热络地说着,随即凑到了王氏的耳朵边上,轻声地问道,“就是想问一下你呀,你们家春晓跟忠华那个小子,进展到了什么地步了?” 王家嫂子油汪汪还带着异味的头发让王氏很是不舒服,她轻佻又有些嘲讽的八卦语气更是让王氏怒火中烧。她看着王家嫂子期待又有些贱兮兮的微笑,忽然很想一个嘴巴抽到她的脸上。 这些人真的是闲的没事干,整天说人家的是非,从来也不看自己几斤几两,真的是够可以的。 “嫂子您多虑了,我们家春晓和忠华挺好的,不用您费心去担心他们了。他们自己会处理好这些事情的。”王氏一边客气地说着,一边维持着假笑,想要借机抽开自己被紧紧束缚住的手。 第一百七十章 谨言慎行 “老三家的,你这话说得可就有些不对了啊,”谁知道王家嫂子根本就不管王氏说了什么,一把把她拽得更紧,一张嘴更是絮絮叨叨说个没完没了,“你可是当娘的,娘怎么能任由自家姑娘这么不检点呢?你有空可得好好说说春晓这个孩子。好好的大姑娘别给祸害了。” “那我倒是想问问嫂子,您到底觉得什么叫祸害?”一听见这话,王氏心里的火是彻底拦不住了。她一把甩开王家嫂子的手,一边冷声对她问道,“难道让我女儿注意您们口中的所谓规矩,跟恩人冰冷相待,才是不祸害他们?您难道觉得,只是把他接到家里方便照料,就是败坏道德败坏人品的事情吗?” “你看你这话说的,我又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让你家孩子注意一下,不然说出去风评不太好不是?春晓那么好的一个姑娘,总不能被别人说不检点吧?”王家嫂子自然有些不悦,自然而然就放开了王氏的胳膊,有些不快地嘟囔着说道,好似受到了莫大的委屈似的。 王氏却并不理会似的,只是冷冷一笑,对王家嫂子冷冰冰地说道:“就是您在这里,一直在说着她不检点啊,只要您闭嘴,那就什么都好说了。” 说完,王氏也连一个辩驳的机会都没有个王家嫂子,自己挎着篮子扬长而去,连头都没有回。自然这边王家嫂子恨得牙痒痒,其余的人看着,觉得好笑但是也没说什么。 谁人都知道王家嫂子这个人的为人,她的搬弄是非和大嘴巴的功力,在村里她说第二没人敢排第一。她若是看人眼红,然后就会编排别人是非说出去,败坏人家名声,这种事她又不是做了第一次了。之前种种都可以举例。 很多流言都是从她口中传出来的,某些和她一样闲着的人,则只是图个乐呵,所以也不会考证这些话究竟是否正确。当然,正确与否,对人造成了什么样的伤害,他们也就不会考虑了。 毕竟只是图个乐呵而已。 这些话可能很早就有人想要说出来,但是只是王氏开了个先河而已。别人虽然表面上没有表现什么,但是对于王家嫂子的跳脚大骂并不表态,甚至胆大的还在暗暗嘲笑的时候,就已经明了了。 这边王氏仍旧有些怒意,她越想越是生气,索性快步回到家里,板着脸一把推开了东厢房的门。 张春晓在家里已经做好了饭菜,正端着一碗粥,粥里面放了些清淡的小菜。她左手端着碗,右手盛了一勺粥连着小菜想要给崔忠华喂食。然而听见了门响,他们一个赶忙收了手,一个有些不舍地跟着躺了下来。张春晓连忙将粥碗放下,毫不刻意似的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站起身来对王氏尴尬地微笑了一下,开口局促地问好道:“娘,您有什么事吗?快把东西放下我去收拾吧,饭已经做好了。” 王氏看着两个人之间诡异而暧昧的样子,不由得叹了一声。她将菜篮子往胳膊上面提了一下,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那些闲人会搬弄自己女儿的是非了。她看了自己女儿一眼,不自觉语气有些嗔怪似的说道:“行了,别装了,想照顾就照顾,没那么多顾及。你若是真想要帮娘,那就过来,娘跟你有话说。” “好嘞……”张春晓尴尬地笑了笑,只好表示答应。她回头冲着崔忠华吐了吐舌头表示歉意和抱怨,在他催促的目光下跟着王氏走出了房门。 “娘,您找我究竟有什么事 啊。”张春晓有些无奈的跟了出去,对自己母亲有些无可奈何似的说道。 王氏见她模样,不自觉地叹了一声,上前拉住她的手,语气和神情都温和了许多:“本来想板着脸说你一顿的,结果还是成了这样。” “那是因为娘最疼春晓啊。”张春晓明白自己没什么事了,于是促狭地笑了笑,故作撒娇似的说道。 这些对于王氏来说很是受用,因而她笑着嗔怪了她一眼,随即还是收敛了些神色,对张春晓郑重地说道:“好了,春晓,娘跟你说正经的。你想照顾忠华,我理解。我也没说什么,你的事情你们自己觉得妥当,就行了。只是家里我们这么由着你,外面就没有人由着你们了。” 王氏叹了一口气,刚才王家嫂子说自己女儿的话还清晰着,一想起来王氏就觉得颇不是滋味,下意识不想让她被如此搬弄:“外面的人说什么的都有,你虽然不在乎,但是有的时候,最好还是谨言慎行一点,不然总被别人抓住话柄,对你的影响总是不好的。你有时候,还是要注意一下别人的评价的。娘只是不想让你受苦而已。” 她知道张春晓可能会不高兴,可能不会听自己的话,但是她在母亲的立场,自然是想让自己的儿女好的,自然想让她少受委屈。即使这话听着再怎么不好听,她也得说出来,就看她听不听了。 这次张春晓倒是没有跟之前一样满不在乎了。她略略低头,好像在深思。能让自己的母亲这么说了,那就说明一定是母亲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影响肯定不是好的。看来她也的确该注意一下这方面的事情了。 “娘,我明白了。您多虑了,既然我是女儿,那怎么没有顺着您 意思的道理呢?”张春晓想了想,仿佛得到了什么突破口一般,舒心地对自己的母亲展开了笑颜,开口很是乖巧的说道,“这些女儿都明白,女儿以后会注意的。” 王氏欣慰地点了点头,将张春晓垂下来的鬓角掖到了耳朵后面,微笑着对张春晓说道:“这才像是我的女儿。我的儿啊,现在果然是懂事了。” 张春晓低头笑了笑,仿佛受到表扬的孩子一般。 “行了,你回去照顾忠华吧,娘也去吃饭了,”王氏叹了一声,似乎在感叹张春晓身上自己已经失去的的青春年华一样。她对自己女儿笑了笑,意味深长似乎是在催促一般,对她暧昧似的说道,“别让忠华等太久了。” 张春晓被这调笑一般的话语给羞得面红耳赤。她连忙嗔怪自己的母亲一句,然后转身赶紧去看崔忠华的情况了。王氏看着她的背影,笑得温和。 “伯母说了些什么,你脸怎么成了这样?”等张春晓回去的时候,崔忠华望见了她脸上可疑的绯红,不由得皱起眉头担忧说道。 “没什么,”张春晓有些局促地连忙说道,端起粥碗接着开始给他喂起粥来,“娘说,外面现在对咱们的闲言碎语挺多的,让我平时注意一下。” 一听这话,崔忠华皱起眉头,似乎提起了兴趣一样:“外面怎么说?” “无非是说咱们两个人没有结婚就住在一起,不检点而已嘛。可能是说得有些狠了,所以娘让我小心一点。”张春晓似乎满不在乎似的,舀起一勺粥送到了崔忠华的嘴边。刚好经过这一下,粥的温度刚刚好,不烫嘴也不凉。 听到这话,崔忠华却皱起眉头,没有去喝那一勺粥。他本来并不想管,但是那些闲人 竟然已经猖狂到了这种地步了? 真不把他当做没脾气了? “怎么了?看你脸色不是很好。”张春晓看他脸色骤变,连忙放下粥碗,有些担忧地问他道。 “没什么,只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崔忠华淡淡地说道,看着张春晓手里的粥碗,似乎有所期待一般地望了张春晓一眼。 张春晓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于是忍俊不禁,端起粥碗继续喂他吃饭。 之后,忽然村子里的流言消停了很多。别人可能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深知崔忠华身份的张春晓可是明白,这些事情一定是崔忠华做的。因而她也就没说什么。 只是她没有想到崔忠华竟然彻查到了流言开始的地方,竟然真的让里正因妨碍风气为由,当众鞭挞了王家嫂子。王家嫂子被打得好几天都没有办法动弹,让村里人十分意外,但是十分解气又胆寒,以后再也没人敢随意搬弄是非了。 王家嫂子据说回去以后被男人责骂一番,之后再也没有出过门,安心在家里相夫教子。 “是你让里正这么做的?”张春晓偶然问崔忠华道。 “我只是写了封信给县令,具体他怎么做,那我就管不得了。”崔忠华不咸不淡地说着,仿佛整个事情都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一般的云淡风轻。 张春晓默默地摇了摇头,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这个男人,实在是阴险而且深不可测啊。 不过也好,教训那个别人早就看不顺眼的长舌妇,也算是为民除害了吧。张春晓因而心情大好,村里人没有再搬弄是非,倒是让她舒心了很多。 可能她还不知道,有些人好似已经察觉到了两个人的特殊身份和关系,只是碍于前车之鉴,根本不敢说而已。 第一百七十一章 送柴火的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村里的人大多还是觉得两个人只是普通人和报恩关系而已,其余的就算是多想,也只是猜测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然而事实也是如此,便也不算是胡乱猜测。 “送柴火的!”两个人正说话的时候,忽然听见门外一个声音朝里面喊道。她应了一声,想要站起身来出去。 “送柴火?你现在不出去捡柴了吗?”崔忠华皱起眉头,有些狐疑地问道,似乎对门外人的身份有了些怀疑。 “不去了,我确实是有让人帮忙送柴火,自己不想去了,”张春晓往门外张望着,随口说道,其实是她想要照顾崔忠华,根本就腾不开时间而已,只好委托山上猎户或者是樵夫,帮她砍那么一担两担的回来,也没有多少钱,还省时省力很方便,“只是今天好像不是那个樵夫本人,听着声音有些嫩,徒弟一类的?” “送柴火的!”外面的声音放大了一些喊了出来,但是给人的感觉除了不耐烦,竟然还有某种胆怯。她有些疑惑,这声音听起来怎么那么耳熟。 “我先出去看一下。”张春晓对崔忠华说道。崔忠华点了点头,并没有管,他能听出来是个年龄不大的孩子,既然如此也就没有什么可以担忧的。 “怎么今天是你,不是你师父啊,”张春晓出门,果然看见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子守着一担柴火,背对着自己不想让自己看见他的脸一样,“今天真是辛苦你了,小小年纪就出来干活不容易。” 那人似答应又仿佛没有答应一样,背对着张春晓应了一声,然后就没有再说话。 张春晓看着那人,又想起刚才她说的话,怎么想怎么感觉这个人实在是有些眼熟。她狐疑地看着那个背影,忽 然像是不可置信一般大声地说了出来:“怎么是你?小安?!” 听到张春晓的声音,就连张老三和王氏都赶忙跑了出来,那人似乎局促地转过头去让张春晓小声一点,然而刚好对上了张老三和王氏惊愕的目光。 这下好了,真的瞒不住了。 “小安你怎么出来送柴火了?你不是本应该去上课的吗?”张春晓有些意外地问道,似乎并不敢相信这个人是张小安一样。 “堂姐,您就别问了。”张小安连忙将柴火交给她,拿过钱就局促地跑开了,任凭身后叔叔婶婶和堂姐怎么呼喊,他也不往后看一眼。 “小安怎么会出来送柴火?二哥应该是让他去念书的啊。”张老三有些奇怪的问道。张春晓也有些不解,她想了想,还是赶忙追了上去,想要查看情况。 “小安,小安,你等一下,”张春晓到底还是比张小安年长一些,很快也就追了上去。她拉住了张小安,不解地问道,“你到底是怎么了?你可以跟堂姐说说吗?” 张小安却并不想多言似的,将自己的手从张春晓手里脱开,局促地开口说道,“堂姐,您就别多问了,我没什么事。你要是有事的话赶紧回去吧,忠华大哥不是现在还需要照顾吗?” “他又不是生活从此不能自理了,不用把他想成需要人寸步不离的好吗?”张春晓有些哭笑不得,看来这事情确实有些明显了,连十四五岁的孩子都能拿来搪塞她的话了,“行了,你有什么事跟堂姐说,你还不放心堂姐吗?” “不是不放心。”张小安的神色才算是松了一些,他默默在路边坐下来,张春晓也跟着他坐下,仿佛在等着他怎么说一样。张小安沉默了一会儿,期间好几次想要 开口,但仿佛都开不了口一样将话咽了回去。他沉默良久,张春晓也耐心等着他说出来。 许久,张小安才算是下定决心一般对张春晓说道:“家里情况大不如前,小宁也开始上学了,爹一个人承受不了这么大的开销的。所以我只能这么做了,爹不知道,他还以为我在上学呢,你可千万别告诉他,不然他回去会打断我的腿的。” “原来是这样。”张春晓轻声说道,沉默了很多。她之前竟然没注意到,张老二一直没有续弦,再怎么不济,家里总是有人照顾是好的。现在张老二家里情况已经很不好了,而自己却丝毫没有察觉,让堂弟这么小年纪出来干活。 张春晓心里忽然不是滋味。 “你放心,我不会说的,不过你赶紧回去上课才是真的,不然先生肯定会怪罪。你答应堂姐,明天就回去上课,好吗?”张春晓摸了摸张小安的头发,声音温柔地劝说道。 张小安也仿佛下了决心一般,沉默一会儿,才默默点了点头。 “乖,好了,回去吧。”张春晓将张小**起来,准备送他回去。然而刚抬头,面前的人让两个人都呼吸一滞。 张老二面色颓唐地站在两个人面前,看见张小安的时候,他似乎吃了一惊,语调都有些奇怪了:“你……你怎么会在这儿的?你不是应该去上课的吗?” “爹,不是,您听我解释……”张小安连忙想说些什么,然而还没有等他解释清楚,张老二就怒火中烧,一个耳光扇在了张小安的脸上。张小安的脸上忽然多了五道红印,清晰醒目,触目惊心。 “二伯,二伯,您别打,冷静一下。”张春晓连忙支开两人,对自己的二伯好言劝说道。她连忙将两个人拉 进了自己家的院子里面。毕竟刚才在外面,被人看了笑话总是不好。 “你这小子竟然还学会逃学了!我看你真的是皮痒,欠打!”刚进院门,张春晓松开了张小安和张老二,去关门的那一会儿,张老二就仿佛逮住了机会一样,又骂了几句,扬手又是要打。 “二伯,二伯,您冷静一下,听他把话说完。”张春晓也急忙过去拉架,还好张老三和王氏都出来了。张老三抱住了自己的二哥,而王氏则赶忙去看被打得眼泪汪汪的张小安。 张小安沉默许久,才把今天自己的收入拿了出来,零零散散没有很多,但是一分一厘都是他费尽心思赚来的。他的手上全是大大小小的划伤,估计是砍柴造成的。张小安从来没有做过重活,这番劳动下来,肯定对他有所影响。 “爹,我只是想挣点钱给小宁读书用……”张小安说着,低下了头,似乎并不想让人看见他偷偷哭了。 王氏看在眼里,则悄悄给他递了一方帕子让他擦一擦,其余的没说什么,只是轻声安慰让他不要害怕。 张老二看着自己儿子手里的东西,忽然很不是滋味。他不知道说什么似的,最后无奈地叹了一声,将张小安轻轻揽在怀里。 “是爹错了,没有问清楚就打,疼了吗?”张老二的语气温和了许多。 张小安默默摇了摇头,并不怪自己的父亲。 “好了,现在事情都清楚了,”张春晓只好当个和事老,对两边的人温和地说道,“以后小安记得,二伯也是为你好,你明天开始就安心上学就好。二伯以后也不要不分青红皂白就打骂,小安这些天也很辛苦。” 两个人点了点头,张春晓刚想要送他们回去的时候,忽然张老二开口 把她所有话都噎了回去:“春晓,你帮我看一下小安,三弟,三弟妹,我有点事情想跟你们商量一下。” 看张老二严肃神情,其余人知道他是走投无路所以才来想要帮助。于是张春晓也就没说什么,招招手让小安过去,拉着他跟他谈心。而这边张老三和王氏则和张老二去了主屋交谈。 不知过了多久,三个人都面色沉重地走了出来。张老二的手里仿佛多了许多东西。 “行,二哥,我们帮你看着,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说,我们能帮就帮。”张老三对张老二开口说道。张老二点了点头,回头招手让张小安过去。 张小安听话地回到了自己父亲身边,和几个人道别以后,就带着张小安回去了。 “二伯说了些什么?”等她们走远后,张春晓问自己的父亲母亲道。她看着两个人的神情有些凝重。 “没什么,就是你二伯现在有些困难,想要找我们借一些钱,”张老三长叹一声,不由得感叹道,“以前是咱们最困难,现在看来,咱们可能算是最好的了。” 张春晓也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滋味,只能化作沉重的一声叹息。 “对了,你二伯说,现在小安小宁大了,他自己照顾确实有很多不周到的地方,想着是不是要续弦。”张老三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接着说道。 其实也可以理解,毕竟一个男人照顾一个家总归不如女人周到,更何况是一个又当爹又当娘的男人? “所以二伯现在想好了吗?”张春晓问道。 “没有呢,他怕小安和小宁不答应,也怕续弦的这个对他们不好,所以还在考虑。他也是让我们帮忙留意着。”张老三长叹一声,开口说道,似乎对自己的二哥报以惋惜。 第一百七十二章 办学堂 张春晓也没有别的可以说的,她并不擅长做这一类的事情,何况她也并不觉得对于张老二来说续弦是个好选择。或者是说,对张小安说这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具体的到时候再说吧,也不急。”张老三似乎很惋惜这个兄长,接连叹了好几声。 “对了,爹,你刚才是给二伯了一些东西是吗?”张春晓记得张老二提回去的那一个大纸包,于是开口问道。 “对啊,给了他一些银子,还有点生活需要的东西。”张老三说道,面色仍旧是担忧的,仿佛在担忧自己兄长的生活。 张春晓点了点头,略微沉吟。她知道那些钱也没多少,其实也没打算想要找张老二或者张小安去讨要。只是不知日后张小安知道了会怎么做。 如果真的他们不能支持两个孩子上学的话,或许她应该做些什么。 “爹,娘,你们说办学堂可以吗?”张春晓想了想,忽然用十分冷静的声音冷不丁地说道。 “学堂?你能找的见地方吗?还有先生也不好请,学生们也不好找,这就已经不是很容易了,你更别提管理了。现在,你还有精力和功夫去管理这个学堂吗?”张老三笑了笑,对张春晓颇为无奈似的说着。 的确,张春晓现在正忙着酒庄的建立,有的时候绣坊都忙不过来,全权交给晴和打理,更何况再加一个学堂? 刚刚提起精神的张春晓一下子又泄气下去,看来,自己这一次是真的不能做什么了。 “不过,也不一定说是不可以,除非你能找人帮你,”张老三见自己的话让女儿有些气馁,不忍心一般,接着对张春晓说道,“只是在这个时候找到人帮你,确实是比较难的。” 张春晓点了点头表示自己 明白了,转身有些垂头丧气地回到了东厢房去。 “刚才发生了什么?”见张春晓郁郁寡欢地回来,崔忠华坐直身子,有些紧张似的开口问道,“看你脸色实在是不好。” “没什么,只是刚才给我们家送柴火的那个,是我二伯家的堂弟。”张春晓摇了摇头,对崔忠华实话实说道。 崔忠华回想了一下,似乎想起来了什么一般,对张春晓问道:“你二伯家,是害死你奶奶的那个人家吗?” “那只是我原来二伯母的事情,这些跟他们没关系。我这个堂弟人还是不错的,”张春晓急忙解释道,眉头紧蹙,仍旧是愁容满面,“他从小好学,很老成,只是因为这一系列事情,家里的情况大不如前,不能供他读书了。他就只能出来干活,还好发现的早,应该明天就能重新上学去了。” “那既然都解决了,你怎么还是这幅表情?”崔忠华总觉得事情仿佛没那么简单一样,皱起眉头继续问道。 张春晓摇了摇头,果然说的话印证了崔忠华的猜想:“并没有解决啊,如果二伯的家境仍旧没有改观的话,总有一天小安还是要出来做活儿的。这样的话,他们家岂不是永无出头之日?” “所以,你想要怎么解决?”崔忠华问道,一本正经地说着,“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我都懂,二伯家里的田还是可以种的,他的事情不用担心,至于我那个堂弟,小安还有小宁,”张春晓这才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有些犹豫,仿佛还是怕崔忠华会跟自己的父母打击自己一样,尽管她知道崔忠华可能会跟他们的想法大不相同,“我打算,干脆将几个零散的私塾凑起来,成立一座学堂,供附近几个村镇 的孩子读书,这样的话都可以解决了。” “所以,你在烦恼什么?”崔忠华接着问道。 “学堂设在哪里,怎么管,谁去管,先生怎么聘请,学生怎么招,学生要是离得太远住在这里的话,该怎么解决……”张春晓沉吟一会儿,掰着手指头开始数自己所担心的事情,然而越说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她才发觉这实在是一笔很大的开销,也要动用更多的人来去完成这件事情。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挺难的。”见张春晓不再说话了,崔忠华才点了点头,摩挲着下巴,仿佛理解张春晓的为难一样。 就连崔忠华都这么说了,张春晓也仿佛泄了气一样,不知道该如何去下手。 “所以,这件事才更有挑战性了不是?”忽然崔忠华话锋一转,对张春晓说话的态度显得饶有兴味。然而对于张春晓来说,这些并没有什么用处。 酒庄的事情还没尘埃落定,她还没有那么多精力去办个学堂,更没有那么多的资金足够她去周转回流。 看来这件事情,只能先搁置一下了。现在对于张春晓和张老二一家最好的选择就是,先休养生息,张老三给张老二的那些东西也足够用好一阵了,等一切尘埃落定,再办不迟。 “就是这样,”听了张春晓的选择以后,崔忠华这回并没有说张春晓的知难而退,反而很是欣赏一般,温柔地将她垂在额前的一缕青丝别在耳后,“等一切尘埃落定,不迟。不过如果你随时有了想法,可以随时跟我说,我会不遗余力地帮你。” 张春晓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趴在他的身边,开口很轻很柔地对他说道:“不用了,我需要的时候再说吧,你帮了我那么多,总归我应 该自己去做一些什么事情的。你放心,我会处理好一切。” “你欢喜就好,”崔忠华将手放在了她的手上,渐渐握紧了它,眉目里面满是温柔,“不过只要你需要,我随时在你身边。” 恐怕有这句话,即使是立刻就消逝,也没有什么遗憾了吧? 张春晓默默地点了点头,心里荡漾着的满是甜蜜和温柔。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崔忠华的腿伤慢慢地好了很多。他已经可以自己撑着站起来,也可以在扶着什么东西的前提下缓慢走路了。张春晓心里十分欣喜,于是也就更加细心地照料崔忠华,希望他的伤能好得快一点。 与此同时,张春晓在迁安镇找到了一家十分合适的铺面,于是立刻盘了下来,让人装修布置之后,红袖坊的分店就算是开张了。除了物色了一批更加技艺精湛的绣娘以外,张春晓还拨了几个绣娘去让她们暂时带着这些新人,熟悉绣坊的规矩还有运营模式。至于清溪镇的绣坊,张春晓就全权交给了晴和打理。 晴和在一段时间的历练之后,变得十分干练果断,在决断和谋划方面不输张春晓,清溪镇的绣坊依旧红火。因此,张春晓就更加放心将事情都交给晴和去打理。 渐渐地,红袖坊的两家店都十分红火,给张春晓创下了不小的收成。眼见自己手中的余钱越来越多,张春晓就将这些钱全部用于酒庄的建设之中。很快,酒庄也在工匠们的通力合作之下建成了,张春晓看着自己的成就,欣喜不已。 转眼已经到了三月,桃花开遍,院子里的两棵海棠树也是繁花满枝。她心里有了主意,不如就用这花作为原料,加入酒曲酿造桃花米酒,岂不是一件美事? 她立刻着人 去办,用最好的酒曲和糯米,就连桃花都是新开新采下来的。那些工匠全部技艺纯熟,酿酒皆是上乘。但是张春晓依旧有所顾虑,先让人酿了十坛试一试水。 在等着酒酿成的接下来的一个半月里面,张春晓一直在为酒庄的事情而忙碌,经常到了深夜才觉出自己已经熬了很久。 “你这几天精神不太好,晚上没有休息好吗?”在张春晓每天去照顾崔忠华的时候,崔忠华明显感觉到了她的无精打采,于是关切地询问道。 “没有,真的没有,我休息得挺好的,挺好的。”张春晓连忙摆了摆手否认,脸上挂着一丝勉强的笑容。 崔忠华自然起疑,只是并没有说出来,而是顺着她的意思接着装作什么都不清楚。张春晓看他样子,以为他已经放心,于是松了一口气,继续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接着让张春晓给自己检查,陪着她谈天说地。 张春晓这边则是一直忧心忡忡的,怕崔忠华会觉察出来什么,因而说话都有了几分小心。但是看他没有再怀疑下去,心里也便放心了许多,不再担心什么,说话也如平常一般放松了起来。 然而就在当天,张春晓从崔忠华所待的东厢房出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恢复了本来应该有的倦容,拖着疲累的步伐回到了西厢房里面。今天工匠所报备的东西她还没有完全过目,她深深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今天自己还得熬到几点。 张春晓继续挑灯苦战,而崔忠华这边,却总是隐隐有些担心。他翻来覆去的一直睡不着,心里面某个地方还在隐隐牵扯着什么。 没有办法,他只好坐起身子,扶着床沿站起来,拄着张春晓给他做的拐杖,一步一步走出东厢房。 第一百七十三章 安眠夜 张春晓这厢仍旧将灯火点得通明,仍旧在灯下苦读这些东西。她打了一个呵欠,用身边放着的毛巾蘸了一些从井里刚刚打上来的冰水,使劲蹭了蹭脸。 井水的寒凉让她猛地清醒过来,她打了一个哆嗦,然后就神清气爽了一般,立刻投入到了自己无休止的工作里面。她全神贯注地批改着,以至于有人出现在她身后,悄悄地叹息了一声,她都没有察觉。 “都说了,让你先好好休息,你就是不听。”忽然出现的声音把她吓了一跳,她一个激灵,手里的笔“当啷”一下掉入了脚下的水盆里面。她忙想要去捡起,却早已有一只手先替她从水盆里面捡出了那支已经挂了很多水珠的笔。 崔忠华努力使自己站稳,然后将上面的水珠和墨汁甩了甩,才放在了书案上面,满是心疼和忧虑地对眼前有些尴尬而且有些歉意的姑娘叹了一声,说道:“像你这样,第二天能有精神吗?” “你怎么还不睡啊?你自己过来,刚才还弯腰捡东西,你的腿不要了吗?”张春晓也故作生气似的嗔怪道。但是其实,她心里并没有这种底气,反而显得有些底气不足和虚弱。毕竟是她被崔忠华抓包在先。 “那是因为有个比我更傻的人一直都没睡,我心里担心,睡不着啊。”崔忠华有些无奈地说着,暗暗叹了一声,仿佛也在温柔地责怪张春晓似的。 张春晓低下了头,似乎有些歉疚地嘟囔道:“我这不也是,看完了我就去休息了嘛。” 听到她如此说,崔忠华有些无奈,这个人,还真的是不让人省心。他看了眼前的张春晓良久,最后还是无奈地叹了一声道:“你若是不放心,那我跟你一起好了,两个人总归 是快一点。” 其余的不用管,张春晓现在更担心的是崔忠华的腿。她忙掇了一个圆凳放在自己身边,扶着崔忠华坐下,然后将剩下的东西给他过目,两人一起挑错一起商量,写下建议,倒是快了很多。 只是写完了以后,月影也已经被拉得很长了,更漏滴尽,三更的钟鼓都已经敲过。夜已经深了,外面几乎什么声音都没有剩下。 “睡吧,明天你去酒庄,没有精神可是不行。”崔忠华赶忙催促张春晓去休息道。张春晓默默地点了点头,将桌上的灯熄掉,只留下床前的一盏灯。张春晓搬出来被子,铺好床,准备躺下睡觉的时候,却发觉崔忠华仍旧待在那里,并没有动。 “你赶紧回去休息吧,”张春晓连忙催促道,却见他没动,不由得担心道,“还是腿不舒服?我要不要送你回去?” 崔忠华却摇了摇头,将张春晓拉了回去,让她躺下,自己则缓缓移到了对面,也拉开被子,躺在了张春晓的身边。 “你……你这是做什么,要是被我爹娘发现……”张春晓被崔忠华的一系列动作给羞红了脸,急忙往他的反方向躲避道。 “你放心,我不会做什么,我的腿也没事。我只是担心没有我你还是不会好好睡,等你睡着了,我自会回去,”崔忠华轻笑着说道,又仿佛明白了什么一样,拖长声音故意逗张春晓说道,“还是说,你自己想多了?你是不是想,发生一点什么?” “你……你流氓!”张春晓知道他的意思,她前一世也不是没有撞见过目标做这种事情。当时的她毫无反应直接冷漠地将两个人都变成了尸体,可是这些事情放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原来是这么羞于启齿。 似乎 是满意张春晓的反应一般,崔忠华低低地笑出了声,然后对张春晓轻柔地说道:“你不用慌张,我只是说笑着的,我还不舍得。” 张春晓这才放心了一些,她试着往崔忠华这边靠近了一点,谁知崔忠华好似不耐烦一般,伸出手就将张春晓一把揽入自己的怀里。 “你!”张春晓有些愠怒似的,实际只是掩饰心里的羞怯。她开口说道,却听得崔忠华的声音在她的头顶轻轻嘘了一声,然后是极轻极柔的语调,仿佛害怕伤害,也仿佛一片羽毛轻轻落在张春晓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睡吧,我在这儿陪着你呢。”崔忠华在她头顶轻轻说道。 张春晓轻轻点了点头,将她的头靠在崔忠华的胸前,渐渐地就不知自己去往何方了。她沉浸在崔忠华给自己的无限温柔里面,渐渐进入了梦乡。 感觉到了怀里人儿均匀稳重的呼吸,崔忠华知道她是睡着了。她似乎很安稳,似乎在喃喃梦呓之中还带着几声轻快的笑容。 看来是睡得很安稳,还做了个很好的梦。 崔忠华轻轻笑了笑,在她额前轻轻印了一个吻,然后轻轻地带着不舍地松开了张春晓,轻手轻脚地站起来,走出了西厢房。 到了东厢房,崔忠华本来已经决定要躺下休息,却听得窗外好似有什么动静,好像有什么影子在窗外晃了一下。 “扶风,你不用躲了,出来吧。”崔忠华叹了一口气,对着房间里面缓缓说道。若是旁人看见,一定会觉得他不过是有了幻象而已。 然而不过片刻,扶风就从窗外钻了进来,对着崔忠华行了一礼:“二殿下,想不到被您这么快就发现了,是属下的失职。” “你是我的侍卫,我发现你也是在情理 之中,无妨,”崔忠华揉了揉额角,似乎有些伤脑筋似的对他问道,“所以,是有什么事情想要跟我说吗?” 扶风忽然不知道怎么开口,他方才目睹了在张春晓和崔忠华之间发生的所有事情。他隐隐觉得不妥当,又似乎想要支持自己主子的决定。他犹豫半天不知道这件事怎么开口,最后还是跳过了这件事情,将更要紧的事情连忙说了出来,“殿下,宫里现在有异常,皇上现在身子大不如前,太医院众位太医用尽良方也没能治好。” “皇兄怎么突然又长病不起?”崔忠华拧眉问道,他和皇帝的关系最为亲密,自然不想看见自己的哥哥现如今成了这副模样。 “不知,据说皇上只是留宿在一个妃子处,结果回来便一病不起。”扶风老实说道,言语里面多了几分谨慎。 “那个妃子,有人去查吗?”崔忠华拧紧了眉头,开口问道。 “已经禁足并且调查了,不过那个妃子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冤枉的。” 崔忠华拧紧了眉头,似乎仍旧对这件事情怀有顾及。 “殿下,您看……”扶风知道崔忠华的意思,只是想要再确认似的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 “这件事还要查,那个妃子也是,真的冤枉也就罢了,但是若是真的有隐情,绝对不能放过!”崔忠华的眸中是他之前从未有过的凌厉,仿佛将这件事情已经当做自己所认定的某种事情了一样。 “那殿下是否考虑亲自回去调查一下?”扶风终于将自己来的目的说了出来。现如今局势紧急,已经由不得崔忠华再这么在外面下去了。 崔忠华也知道他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知道自己越快回去越好,只是自己现如今伤势 未愈,而心里,那个人也一直是放心不下。 “现在……还不是时候。”崔忠华沉吟一会儿,还是将这句话从牙缝里面挤了出来,仿佛十分艰难一样。 扶风像是看穿了崔忠华的心意,他虽有无奈,但还是直言直语地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殿下千万不可被儿女情长所耽误。” “我知道!”崔忠华像是万分急躁一般开口说道,空气骤然安静,他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急迫暴露了什么,于是重重地叹了一声,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我会尽快的,只是现在,我不能拖着这条腿回去。” 看了看他仍旧打着石膏的腿,扶风似乎也表示了理解,退了一步对崔忠华恭敬说道:“那殿下请先好好养伤,痊愈之后,尽快归京。” 崔忠华无奈似的点了点头,心里似乎在沉思着什么。他万分不舍,似乎并不想要就这么回去,但是他自己心里也清楚,京城需要一个人来主持大局,丞相一个人,可能会顾及不了,万一被意图不轨的人趁虚而入,那就真的一发不可收拾了。 扶风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只留崔忠华一夜未眠,似乎想了很多。 而窗外,天渐渐明亮起来。张春晓似乎昨天晚上休息得很好,很早就起来赶忙往酒庄赶去,想要将自己前一晚跟崔忠华商量的事情全部告诉他们。 想起昨晚的事情,张春晓心里忽然有一阵悸动一般,仿佛仍旧在回味着当时心安而又甜蜜的时光。虽然今天醒来以后看见崔忠华果然不在自己身边,心里既是庆幸又是失落。 只是她走出了门口,却始终没见今天崔忠华像原来一样出来送自己,而东厢房的门紧闭,好像在提醒外面的人,没有事情不要打扰。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不告而别 京城。 就算是皇帝现在一病不起,整个世界仍旧得按照正常的轨道进行着。皇帝生病的事情一直对外保密,太子年幼,**只好暂时交由丞相来管理,而皇后和太后,此刻则达成了一个协助的作用。 虽然这三个人对外将一切保密得滴水不漏,并且在焦头烂额中也算是将**处理得井井有条。但是毕竟纸包不住火,皇帝一直称病,朝中的人自然疑虑,一时间官员们人心惶惶。只是碍于丞相和太后皇后的威严,并不敢公开议论此事而已。 因而京城之内,现在还算得上是太平。 不论皇帝如何,是称病还是健康,整个国家还是需要运营下去,当年的会试仍旧需要继续举行。于是负责会试的各位考官,仍旧忙碌在考场之中。 陈文杰正是其中的一员。 他作为主考官之一,自然不用下场巡视,只是会了解每个考生的消息而已。在他看到了历清子这个名字的时候,有些意外但还是有些放心似的吐了一口气。他到底也算是陈家的人,他若是能有个好结果,陈文馨心里还是高兴的。 三天两夜过去,所有考生的试卷都由下面的考官誊写完毕,送到了陈文杰和几个主考官的面前。那些考官的字虽然好看,但是在经过了这么多年的磨练之后,总是有一些刻板的感觉。陈文杰阅了很多卷子,也许是字的第一直观感受,让他觉得有些乏善可陈,没有什么让他眼前一亮的内容。 然而在看了某个人的试卷之后,他真真拍案叫绝。这个人的思想锋利尖锐,辞藻华丽而充实,既能批判又能忧国忧民,实在是难得一见的人才。 他看不见名字,只能在和所有主考官商量以后,给他了一个极高 的分数。 待到公布了殿试名单的时候,历清子的名字赫然在列。而让陈文杰意外的是,当初自己拍案叫绝的那篇文章,正是出自历清子之手。 “陈大人怎么了?为何是这种神情?”某位考官看着陈文杰愣怔的表情,不由得关切地开口,有些狐疑地问道。 “没什么,”陈文杰叹息一声,脸上露出了由衷的欣慰还有欣赏之情。这是他第一次对历清子有这样的神情,看来历清子在经过了一番磨练和洗礼之后,的确是长进了不少,“只是觉得,这些后生实在是可畏啊。” 他连忙给家里写了一封信,报告了这些事情。陈家自然是欢喜的,纷纷猜测之后历清子会不会考取状元。 陈文馨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抱着怀里的历初微,轻声对她说道:“听见了吗?初微,父亲进了殿试了,很有可能,会成为状元呢。” 然而历初微根本没有听懂她说了些什么,只是咿咿呀呀说着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话。陈文馨的眉目满是温柔,却在眼角多了一丝忧愁。她抱起历初微,将脸贴在她白嫩的小脸上面,似乎无奈地叹息了一声,对她说道:“只是,他为什么不亲自跟我说呢?” 不失落是不可能的,她心里,始终好像还是对历清子有那么一点时隐时现的期待,仿佛还在等他浪子回头,然后继续如同梦没有破碎之前那么疼爱自己。 她一直期待着,也一直想着会回到这一天。 而这边,张春晓也很快听说了这件事情。她并不意外,历清子也算是有才气,自然进殿试也是绰绰有余的。她倒是不意外,反而还算是开心。 村里面很快可能就会接连出两个状元了,家里有男孩的人家纷纷都将自己的 孩子送入了私塾读书,就是盼着有一天孩子也能考取状元,然后飞黄腾达。村里的私塾都渐渐兴旺了起来,也得到了县里的重视,那些私塾之内也算是有了经营的成本,那么村里的孩子们读书需要的钱就少了一些。 这样的话,张小安和张小宁的学费杂费,也就不需要她去担心了。张春晓也便放下心来,将自己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酒庄上面。绣坊有晴和打理得蒸蒸日上。而且托她的福,平儿的手艺和能力也提高了不少,张春晓也开始动了培养平儿的心思。 这边,一个月以后,崔忠华的腿也好了很多,能无障碍地行走了。张春晓欣喜不已,每天也就更加照拂着崔忠华。 “等你好完全了,我就带你去酒庄看看,酒庄可是大了,而且里面一切都是井井有条,你一定会喜欢的。”张春晓兴奋地说着。 然而崔忠华只是淡然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发,没有说什么。他心里仿佛在隐隐担忧着别的事情,仿佛在想着其余让他心焦的事情。 “在想什么?”张春晓见他反应平淡,似乎有些失落,于是凑上前去,笑脸相迎地询问着他的事情。 然而崔忠华仍旧只是轻轻笑了笑,将她揽在怀里,温柔地说着:“没什么啊,在想你什么时候,可以不让我这么日思夜想的。”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油嘴滑舌了?”张春晓似乎有些嗔怪,但是心里仍旧是美滋滋的,仿佛很愿意听这样的话一样。 “我其实一直是这样。”崔忠华沉默了片刻,忽然说道。他实际上是有着真心在里面,他在这一刻,曾经真的想要,不再这么对她朝思暮想,自己可能在离别的时候,就会好受那么一些。 “就你 嘴甜。”张春晓并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于是开口笑着嗔怪着。 很快,崔忠华的腿就已经大好,张春晓当晚将他腿上的石膏一类的药物全部清理干净,并且让他试着下床走了走。的确,崔忠华现在已经能行走自如了,完全看不出曾经被砸断了腿。 “我明天就带你去酒庄,让你看一看新酿的酒,是一个月前准备的桃花米酒,一定很香!”张春晓看着他伤势痊愈,心里是从来没有过的轻松还有欣喜。她对崔忠华说着,语气里和笑容里满是甜蜜和满足。 崔忠华却只是沉吟一会儿,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仿佛答应下来一样。 当晚,张春晓早早就睡下了,以便第二天能精神抖擞地跟崔忠华出去。然而到了第二天,她的确起了个大早,然后早早去了东厢房想要去叫他。 里面没人应下,仿佛已经没有人了一样。张春晓等了片刻,忽然心里下意识只是觉得崔忠华贪睡而已。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嘴角仍旧牵起一丝温柔的微笑。 “那既然这样的话,你先睡着,我去酒庄去看看情况,等着我带桃花酒回来,我们一起喝。”张春晓对着屋内说道,没有等回答,就兴冲冲地出门去了酒庄。 酒庄内已经是严阵以待,工匠们已经将酿成了的酒搬了出来,就等着她过来开封。张春晓一个从来不迷信的人在这一刻忽然紧张了起来,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阿弥陀佛,才让自己的工匠们打开了坛子。 打开的那一刻,所有人几乎都醉了过去,酒庄里面飘着佳酿的香气,仿佛是一阵桃花香里面带着些醉人的暖意和清甜,让人微醺。 张春晓立刻迫不及待地倒了一碗,放入口中尝了尝,回味虽然 微苦,但是酒香浓烈,桃花的清香和桃子的清甜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还有糯米的绵柔,实在是让人回味无穷。 “早知道就多酿一些了!”张春晓有些懊恼地说着,现在早就过了桃花的季节,估计只能酿别的花果酒了。 张春晓立刻让几个工匠将酒坛搬到了清溪镇的集市上面去。在众人面前打开了酒坛的盖子。酒香不怕巷子深,更何况是在大街上面? 九坛桃花米酒很快就被人抢光或者是喝光了。没有抢到的人则迫不及待地开始下订单。张春晓一一应下,一边美滋滋地看着自己手里大把银票和订单,知道自己之后有的忙了,当然,也有的赚了。 她将钱留了一部分之后,剩下的则给工匠们平分,剩下的一坛酒,她灌了一壶准备带回去给父母和崔忠华尝一尝鲜,让他们也品尝一下自己的成果还有喜悦。 她兴冲冲地回去,美滋滋地推开门,却见张老三和王氏有些担忧似的站在东厢房门口,仿佛在外面踌躇了许久都不知所措。 “爹,娘,怎么了?”张春晓下意识地感觉到了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这个气氛实在是不对劲。她于是鼓足勇气,上前强笑着问道。 “忠华已经一天都没出来了,我们敲门也不应,推门发现门从里面插上了。”王氏有些担忧地说道,眉头蹙成了一团。 张春晓下意识地觉得有些不对劲,她连忙将酒壶递给了张老三,上前猛地拍了一阵门板:“忠华,开门,我是春晓啊!” 里面却没有人应。 张春晓仿佛下定决心一般,暗暗运气,然后对着门猛地一打,门被她给生硬地推开了,门锁当啷一下掉在地上。 三个人连忙冲了进去,却见房间内空无一人。 第一百七十五章 你去哪了? “忠华?忠华!”张春晓立刻着急了起来,连忙四处开始寻找崔忠华的身影。然而她在房间内没有发现任何踪迹,除了已经打开的窗户,外面是一轮皎洁明月。 他没有留下任何字条,也没有跟任何人知会一声,就在某个时刻,不知不觉地走了。 张春晓内心被焦急填满,她当晚并没有休整,而是在夜色之中像是个无头苍蝇一样四处寻找。她不知道崔忠华去了哪里,于是每一个有可能的地方都找遍了。甚至不惜打扰地去了陈家,还去了清溪镇和迁安镇的绣坊。 然而所得到的消息,都是不知道崔忠华去了哪里。 崔忠华就这么忽然消失在了张春晓的世界里面,忽然就不告而别了。 张春晓自然无法接受,他曾经跟自己说过不离不弃的话,不管之前发生什么事情都会告诉自己。即使是有急事要出远门,也从来都不会出现这样不告而别的情况。 到底是怎么了? “春晓,”看着她失落的样子,张老三、王氏和陈文馨自然不是滋味,只好轻声安慰道,“可能他只是有什么急事,没来得及跟你说而已,他总有一天会跟你解释清楚的。” “是啊,春晓姐姐,”陈文馨也连声安慰道,“忠华大哥是值得信任的,他总有一天会回来,到时候会跟你解释清楚的。” 张春晓却沉默着,什么都不说,将脸埋得很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这番样子让人实在是心疼又担心,她从未在别人面前流露过这样的神情。 “春晓姐姐……”陈文馨有些心疼,上前关切地开口说道。 却见张春晓忽然抬起头来,冲着三个人笑了笑,脸上仿佛已经没有了刚才的阴霾。她将酒壶从张老三手里接过,站起身来, 将几个人拉到了院子里面的石凳上面坐下,然后拿了几个酒杯出来,对他们笑着说道:“好了,咱们别想了,来,这是我酒庄刚酿出来的桃花米酒,可香啦。你们尝尝看,好不好喝?” “好,我刚才就问着香味,馋得很呢。”见张春晓这样,三个人虽然还是隐隐担忧,但为了不让张春晓继续想着这些事情,于是也装作一副大气的样子,笑着跟她一起。而张老三则显得兴致冲冲,毕竟那酒的香味晃了他好久了,他也的确早就馋了。 张春晓也很配合,第一杯酒先给了张老三。张老三喝过之后,果然赞不绝口。四个人在海棠树下就着花香和月影饮酒,倒也不失赏心悦目的美景乐事。 到底是年岁渐长,张老三喝了三杯以后就有些昏昏沉沉的,王氏则赶紧扶他去休息了,也催促张春晓和陈文馨早些休息下。 “馨儿,你先回去吧,外面你们家的那些人还在等着呢。你不用管我,回去去照顾初微吧。”张春晓对着陈文馨咧嘴笑道,似乎也已经有了三分醉意。 陈文馨看着张春晓这副模样,轻轻叹了一声,走出院门,对那些人说道:“你们赶紧回去吧,就跟母亲他们说,我在张家住一晚上,明天一早你们来接我就行。” 那些人虽然不放心,但是在陈文馨的再三坚持下,还是答应了下来,一会儿门口就没有了人影。 “你这是做什么?”张春晓迷蒙着眼睛,看见听见了陈文馨遣散了那些人,疑惑地开口问道。 陈文馨神色如常地走到她面前,拿起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然后坐在她面前,颇为无奈似的对她说道:“我不放心你啊,我陪你一起喝,春晓姐姐。”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张春晓痴痴笑着,将杯里的酒又灌进肚子里面去,然后紧接着又给自己斟了一杯。 “你都醉成这个样子了,还说没事啊?”陈文馨看她的样子,有些无奈而担心地说道。 她的确不放心,她能看出来刚才张春晓不过是死撑着,只不过是不想让自己的父亲和母亲担心而已。所以故作豁达,其实心里,实在是难受至极了吧? 她自然心疼,所以想要守着这个人。 张春晓却默不作声了,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陈文馨无奈,只能陪着她慢慢喝了一杯。 却见张春晓抬起头,已经是泪流满面,只是没有哭出声引来,默默流着泪而已。她低了头,良久才一把抹掉了眼泪,对陈文馨摇了摇头,嘴上却是不成串的字:“他去哪儿了……他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连说都不说一声?” “我明明……明明已经那么信任他……我没想到他竟然会让我如此……”张春晓忽然泣不成声,只是仍旧隐忍着,不想让屋里的王氏听见自己的声音。她吸了吸鼻子,然后故作洒脱似的对陈文馨说道,“算了,馨儿,就当没有发生过,我刚才失态了,你不要介意。” 陈文馨却只是叹了一声,将她拉进了西厢房。在一番梳洗之后,她将张春晓拉到床上躺下,然后轻轻躺在了她的身边,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好了,春晓姐姐,你心里有什么不好受的,可以跟我说,没有别人了。我今天一直在。” 这句话触动了张春晓心里某个最柔软的地方,那一阵心弦的颤动,告诉自己他也曾这么对自己说过。 一瞬间,泪又濡湿了眼眶。 两个人不知道交谈到了什么时候才睡下。第二天,张春晓只觉得头昏昏胀胀的,仿佛根本抬 不起来一样。陈文馨在一旁看着她,直到她好了很多之后,才放心地回到家里去。 这一晚张春晓仿佛已经将自己心里所有的苦水和矫情都倒了个干净。张春晓又是平日里那个张春晓,明媚而雷厉风行,不轻易因为什么事情而慌了神思。家里人以为她已经过去了,并对崔忠华从此绝口不提。 只有张春晓自己心里明白,自己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的都是什么。不过,那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她自此之后,仿佛已经对崔忠华失去了信心,只是心里某个执念还在告诉自己,让自己去等。 然而这个时机,对于刘瑾煜来说那可是天赐良机。他见崔忠华不告而别,立刻开始时不时地在张春晓的眼前晃悠,提醒她自己可以帮她许多,可以代替崔忠华的位置。但是张春晓从来都是不为所动。 她并不想要因此而让崔忠华的位置被人替代,在她心里,崔忠华就是崔忠华,不可能让别人为其替身。她只是对于刘瑾煜的无私帮助有了些感恩而已,其余的算不上。 随着时间一天一天流逝,崔忠华一直音信全无。张春晓心里的希望渐渐磨灭,甚至开始以为自己不过遇见了一个负心汉。而刘瑾煜的希望渐盛,因为张春晓久而久之对他也有了些好言好语。 而京城内也传来了消息,新科状元已出,那个人,就是历清子。 一下子整个村子都沸腾了。毕竟接连两个状元都是这个村子出来的。仿佛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出门在外,这个村子里的人说自己是这个村子的,都仿佛高人一等,说自己和陈家有所交集,都仿佛能被人高看一眼。 而只有陈文馨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因为历清子考上状元,这件事情历清 子没有亲自跟自己说,陈文杰也没有来信。 好像,也好久没听见陈文杰的消息了。 而张春晓这边,也忽然来了一个人,这个人的排场实在是太大,让张春晓不得不开始理算自己什么时候又得罪了什么权贵。 而这个万人追捧的人,正是白流霜。 “你就是张春晓吧?”那个人给人的感觉清冷而孤傲,是天生的大小姐的样子。然而在张春晓的面前,她的神情和语气,竟然有那么些许的客气。 “是,请问您是?”张春晓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客客气气地问她的身份和来意。 “你叫我流霜就好了,”那人微微一笑,对张春晓说道。张春晓默默点了点头,心里却总觉得有那么些许的不安,“我这次来,是想要跟你谈一件事情。” “什么事?”张春晓警觉地问道。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就是前几天,我在清溪镇尝过你们的桃花米酒,觉得十分好,想要定一些,请问你答应不答应呢?”白流霜轻轻笑了笑,对张春晓问道。 “生意我们自然是欢迎的,只是流霜小姐,很抱歉现在已经过了桃花的季节,你若是想要桃花酒是没有的,其余的酒可以考虑吗?” “没关系,其余的也可以,既然能酿造那么好的酒,那其余的也是查不了的。”白流霜却很体贴大方似的,笑吟吟地说道。 虽然隐隐仍旧有些不放心,但是张春晓并不是对钱有仇的人,她自然欢迎这到手的生意。她于是跟白流霜谈妥了交货的时间和数量之后,白流霜付了定金,两人则签下了合约。 “好的,那到时候,我会带着人来取,就麻烦张春晓小姐了。”白流霜说着,过于客气的语气让张春晓感觉到了莫名的敌意。 第一百七十六章 别来无恙 “不麻烦,不麻烦。”张春晓笑了笑说道,笑容委实是有那么一点勉强。面对这样的气场,谁也没有办法保证自己真的能真心笑出来。 “没关系的,那就请张春晓小姐费心一阵了,等到六月十五,我自然会带人来取。”白流霜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冲着张春晓微微颔首以示客气。 “好的好的,您尽管放心就好了。”张春晓只好陪着假笑,心里却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一种滋味。 “行,若是没有别的事情的话,那我就先回去了,这边还要麻烦张春晓小姐费心了。”白流霜点了点头,面色倒是很客气。只是撂下这句话以后,她便转身就走,连一点让人挽留的余地都没有给,仿佛根本就不想跟张春晓多废话一样。 张春晓也只好陪着笑脸,冲着她冷漠的背影连忙喊道:“那流霜小姐慢走。” 对方连个回应都没有,就连那些侍卫和随从都是冷漠对之。张春晓只能陪着笑脸看她离开了酒庄,不禁咂舌这实在是遇见了一个惹不起的客户。 看那小姐雍容华贵便知道绝对是大家闺秀,在那么多上好的酒庄里面,能看得上她这小小的酒庄,也能算是她三生有幸了吧?她不敢多想,赶忙将酒庄的所有工匠叫过来,开始分配任务。 “你们几个,负责去采集原料和酒曲,你们几个,则负责整理这些原料,然后还有……”张春晓想了想,才继续在纸上写写画画,将具体的任务都分配给每个人,让所有人都各司其职,“就这些了,大家一定要打起精神来,如果能完成这一单,我们就能赚大钱了。” 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一听张春晓安排完了,自然都精神抖擞、神清气爽地去工作去了 。张春晓看着众人精神高涨的样子,忽然有些心安了起来,这样的话,估计这个单子完成,是不成问题的。 张春晓开始盘算这一单子她究竟能赚多少钱。若是情况好,兴许她可以借此机会,能把自己心心念念的学堂初步办起来,也能让所有人,尤其是张小安和张小宁还有几个其余的堂弟,到一个更加正规和高级的学堂去读书。 这边张春晓的生活还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殊不知现在京城已经是人心惶惶。 皇帝的病不知道被谁给透露了风声,一下子朝野上下都惶惶不可终日。崔忠华接到消息,只好不顾及自己刚愈合的伤势和张春晓,连夜往京城赶去。 京城这边,众人已经是无法安宁,期盼着一个能够稳定大局的人出来主持一切。还好丞相足够有威望,倒是可以支撑一会儿。但是丞相毕竟不是皇帝,无法做到皇帝所做成的效果,因此赫连丞相在支撑的同时,也在期盼着崔忠华早日回京主持大局。 同时,本应该由皇帝主持的殿试换成了陈文杰和几个主考官来主持。进了殿试的儒生都是人之豪杰,一见此种情况便明白了些许,只是并不说出来而已。 还好跟陈文杰一起主持的几个考官也算是见过世面的,几年摸爬滚打早就让他们临危不乱。殿试仍旧是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这几个人都不错,但是总感觉他们仿佛有所顾忌。”其中一个主考官对陈文杰说道。 陈文杰揉了揉额角,扶着额头一副疲惫的样子。他自然之道是因为什么,平日里应该是皇帝主持的殿试换了人,终究是让人心里有些疑虑的。现在的情况不妙,只是不知道崔忠华来之前,他们还能撑多久。 他一面将这些杂念都抛在身后,一面对底下的宦官说道:“让下一位进来吧。” 宦官应下,然后一阵阴柔而尖利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传下一位殿试者。” 陈文杰强打起精神,打算看一看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来头。他抬起头来,定睛一看,却被来者给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下一位来者,正是历清子。历清子的到来让陈文杰意外不已,竟然还有一丝惊喜。他现在已经完全不像是往日里那个历清子了,霁月清风眉目清朗,俊美之中加着一丝非凡的俊朗气质,那是饱读诗书和胸有乾坤的自信和风雅,让陈文杰见了也忘俗。 陈文杰不得不说,他还是很欣赏这样的人的,如果当时的历清子是这副模样,也许他会考虑让陈文馨嫁给他。 “晚生历清子叩见各位前辈。”历清子自然也认出了陈文杰。只是他并没有说什么,而是俯身行礼,一**作很是优雅自如,也很是大方得体,更是给他加分了不少。 “免礼。”陈文杰忙说道,让他平身。 看着他这副模样,他有些欣赏,很是欣慰一般坐在上座,对底下的历清子朗声说道:“许久不见,清子,别来无恙啊。” 一听这话,在座的人几乎都听出来了两个人之间是有关系的,至少也是有那么一点渊源。跟陈文杰关系比较近的,知道他有一个妹婿的,就明白了几分。都是在官场摸爬滚打许久的人,此刻心里自然有了几分考量。 “别来无恙,陈大人。”然而历清子并没有用更进一步的代称,估计也是怕落人口实,若是让人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难免不会认为他是靠旁门左道上来的。 因此陈文杰也并没有说什么,就跟考 其余的考生一样开始考历清子。让他欣喜的是,历清子实在是不让人失望,对他的话都是对答如流,有些提出的观点很是新颖独特,而且实用**强。 不得不承认,这些日子里,历清子长进了不少。看样子,他可以考虑给历清子一个很好的分数了。 “可是据说赫连丞相并不是很喜欢这个人,咱们还要录用吗?”下来几个人商量的时候,大多数人都对历清子赞不绝口,只有一个主考官有些顾忌,对几个人有些担忧地问道。 “赫连丞相那边我去跟他解释,尽管给个您心里的分数就好,”其余的人听到了“赫连丞相”这几个字,心里都不约而同地犯起了嘀咕,都开始考虑要不要给这个人高分,只有陈文杰一点顾虑都没有,语气很是爽朗干脆。他拍了拍那个人的肩膀,仿佛打了包票一样,“您放心,出什么事有我,咱们只要择优而选就好。” 其余的人这才放心下来,有些人则心里有了另一番考量。历清子和陈文杰的关系,究竟是不是陈文杰做出这番考量的原因,还是不好说。尽管陈文杰是真的择优而选,也难免会落人口实,让人怀疑他做这番事的由头。 陈文杰虽然在他们之间官职不算最高的,但是可谓是最受赏识的,深谙官场之道的那些人自然不愿意去得罪这样的人,于是也就顺着台阶下去了。 很快,皇榜公布,历清子为本届登科状元。这个消息一出,沸腾的不只是村里,还有赫连若雪那颗等待已久的心。 自历清子离开之后,赫连若雪就足不出户,每天翘首以盼着他赶紧考上了状元,赶紧过来兑现他的诺言。现在他考上状元了,那就等于自己的愿望即将 实现了。 她自然欣喜不已,也自然没有注意到自己父亲脸上的愁容。他不看好历清子的原因,除了自己的女儿这一层,另一层就是他总感觉历清子这个人不太靠谱。他身上的戾气太重,即使被一副不凡的外表掩盖住了,还是能不经意间流露出来。 若是能与他多多交流或者是多了解了他,就明白他其实是野心勃勃的。这样的人有能力但也是个祸害,如果不加以防备,肯定会出大错。 然而陈文杰并不这么认为,赫连若雪也不这么认为。历清子作为当时的探花郎,在京城四处寻芳,自然引来很多人的围观。他长得俊俏,也不时有些碰巧和他对上目光的女子不小心红了脸颊。 前面忽然一个粉雕玉琢似的女子站在了路中央。历清子一眼看去就明白是谁了。那人穿着白色的披风,身旁的月儿和自己怀里,都是开的正好的海棠花。 恐怕,是从她的院子里面采过来的吧? 得了赫连若雪一个眼神,月儿走到前面去,对那个看着赫连若雪看呆了的状元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将怀里的花递给了他:“这是我们小姐亲手采下来的,恭喜历公子高中状元。” 历清子赶忙接过,局促地看了一眼远处的赫连若雪,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赫连若雪却显得大方坦然得多,实际上也是在拼命掩饰自己的紧张和羞涩。她远远地冲着历清子招了招手,用唇语跟他说着:“去吧。” 一会儿还有的历清子要忙的,现在时间不能耽搁太久。历清子只好仓促地点了点头,将花收好了,在众人的围观之下,骑着马去了曲江,后面还有探花宴在等着他。 赫连若雪目送他远去,脸上漾着幸福而满足的笑容。 第一百七十七章 假公济私 而曲江池这一边,今年的探花宴上,情况却委实有些尴尬。 赫连丞相在探花宴的现场,面色阴沉地踱着步,脸上不是平日里的和蔼或者是温和,也不像往年那般一脸期待或者是一脸的欣慰。今年的他满面阴云,仿佛在怪罪和不满什么事情。 “你们真的是太草率,太仓促了!”好半天,赫连丞相才开口对底下低着头的一排主考官说着,一脸的不忿和怨怼,“为什么今年的状元定了是他!探花郎也是他!” “丞相,您委实是不知道,这个人是的确有才气,您大可放心。”陈文杰刚想要开口继续解释,却被赫连丞相无奈地遏制住了。 “你不知道……”赫连丞相刚想要开口,却总觉得这种话怎么说都不合适,只好一拍大腿,无奈似的摇头叹息。 若是让陈文杰知道自己的妹婿和别人家的女儿有了不清不楚的关系,不气死才怪。他肯定到时候会后悔自己的决定,而且更加尴尬的是,那个别人家的女儿正是赫连丞相家的。那到时候,他这张老脸还往哪儿搁?还怎么去面对陈文杰? 他想了想,还是暂时压下不提。 但是赫连丞相这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反而让人更加起疑。陈文杰本就直性子直肠子,虽然经过这些日子的历练好了许多,但是赫连丞相这幅反映仍旧让他不快。他有些不解地开口,声音里面满是对赫连丞相的某种怨怼:“丞相,恕下官直言,您是不是对他有什么成见?还是您只是觉得这是我的亲戚,我是在假公济私?” “我从来都没有这个意思,我也从来不会想这些有的没的,只要有才华我都会重用,”这番话语出实在是惊人,所以赫连丞相一开始也不知道该怎么去 反驳。他看着下面陈文杰坚定的神情,还是不忍说出实话出来。他只能无奈长叹一声,对陈文杰说道,“但是这个历清子,实在不是一个值得重用的人。” “可是既然都已经决定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何况是这种事情,若是临时改了,会让百姓觉得科举不过是儿戏,”忽然所有人都静了下来,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为好。最后还是赫连丞相叹息一声,对众人说道,“所以,就这样吧,快点去准备,一会儿历清子就要过来了。” 语毕,其余的人也仿佛都忘记了刚才发生的事情一样,连忙回去准备自己该准备的事情了。唯独陈文杰留在那里,站在台下,看着台上的赫连丞相,仿佛有什么话想要跟他说一样。 “文杰,你也赶紧去吧,不用管这些了,”赫连丞相见他还留在这里,无奈地冲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先下去。然而陈文杰并没有动,而是在原地仍旧欲言又止。赫连丞相似乎明白了什么,于是关切问道,“怎么了?” “丞相,下官方才有些冲动,请您恕罪。”陈文杰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口,而是冲他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礼。丞相也明白他的意思,便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挥挥手让他下去了。 不一会儿,历清子来到了曲江池,宴会如期开始。一般状元都会经历的题名题诗,历清子也跟着体验了一把。他有些飘飘然,状元的众星捧月一般的感觉,他今日算是体会到了。 有百姓在仰头展望,有高官的赞扬和拉拢,仿佛自己就是除了皇帝以外,这个国家的中心一样。还好今天皇帝不在,不然今日恐怕这些人就不会这么不吝夸赞了。 他自然享受这样的感觉,就连赫连 丞相平日里不是那么好看的脸似乎这一刻都好看了很多了。这下他十分欣喜,享受着别人的赞美,也注意着不要得意忘形露出马脚。 “恭喜清子高中状元。”陈文杰作为大舅哥,先是站起身来敬了历清子一杯,然后痛快地一饮而尽。 历清子也笑了笑,举起酒杯很是客气地对陈文杰说道:“承蒙陈大人关爱,晚生也敬陈大人一杯。”然后仰头一饮而尽,将空杯给众人看过。众人皆拍手笑称好。 历清子微笑着坐下,然而就在他低头的一刹那,座上的赫连丞相似乎看见了,历清子脸上那一闪而过的嫌弃和鄙夷,仿佛在厌恶方才陈文杰的所作所为一样。 赫连丞相的心里,无疑历清子的得分又降了不少。然而他仍旧面上是一副和蔼的微笑,忽然他转过头去,对历清子客客气气地问道:“清子以后有什么计划吗?” 这一下让历清子有点措手不及。他想了想,于是拱手对赫连丞相说道:“自然是恪尽职守,报效国家,为国为民了。” 不过是一些冠冕堂皇的客套话,众人也只是以为赫连丞相不过随便问问,玩笑一下也就过去了。因而众人都没有在意,都是几句谈笑说过去,就不再多言了。只有赫连丞相眼睛微眯,看着历清子似乎若有所思。 “以后便是同僚,还望互相照料。”有些官员对历清子客气地说道。他明白,这无非是开始拉拢他,想要组成同党而已。历清子若有所思,还是委婉但是不着痕迹地给自己保留了余地。 他知道,现在站位还实在是太早,需要观望一阵才可。 探花宴结束后,几个进士都得到了官位。现如今的历清子为从五品,虽然是同届最高的官品,但是相比 较于当年的陈文杰,还是低了很多。他不晓得为什么当时陈文杰就这么受到重视,而自己却被轻视了许多。 虽然他可能不知道自己无形之中已经得罪了赫连丞相,但是他明显能感觉出来,赫连丞相对自己并不是很友好。他心里便有了考量,开始设想之后的计谋。 到了朝野之中,他也才真正的明白了,皇帝原来已经病危,暂时由赫连丞相和几个他的同僚来治理国家之事。他也才明白了,原来朝野之中的各个势力的斗争都那么残酷而严苛。 他因此更加步步留心,事事在意了起来。好在陈文杰现在官居三品,也算得上是年轻一辈位高权重的人,因着这层关系对他很是照拂。他现在在官场里面,几乎是没有人敢去动的。 “你给馨儿写过信了吗?”一日陈文杰在跟历清子商量**的时候,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对历清子问道,“她可是好几次给我来信,问你的事情了。” 一听到馨儿这两个字,历清子似乎楞了一下,他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对陈文杰说道:“嗯,我写了,应该快要到了。” 历清子的这番话让陈文杰略略放下心来。他点了点头,继续开始跟历清子商量。最后他拍了拍历清子的肩膀,欣慰地开口说道:“你现在真的是很让我刮目相看,好好干,以后一定能前程似锦。” “谢谢陈大人了。”历清子微笑着颔首道。 “如果没有别人的话,你还是就跟家里一样跟我说话,叫我大舅哥好了,”陈文杰从来没有像现如今这般对他亲切过,“在外面如果咱们联系太过密切,会落人口实,但是私下里就不用顾忌这么多了。一家人别这么生分。” 历清子笑着点了点头 ,心里却对一家人这个说法很是抵触。 “你现在出息了,馨儿也一定会很高兴的,”陈文杰长舒一口气,脸上似乎挂着轻松的微笑。他看着历清子的眼神,也没有了那些许敌意,他对历清子郑重地说道,“等你在京城落脚了,记得让馨儿也跟过来。以前的事情我也就不追究了,只要你们以后好好过日子,那就够了。” “是。”历清子只好附和着。 “好了,你现如今刚落脚,家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我也就不多留你了,”陈文杰说着,亲自送历清子出去。历清子心里仿佛解脱了一般,但是面上仍旧是谦恭谨慎的,“你回去好好休息,等明日我们再谈。” 历清子诺诺说是,在陈文杰的目送之下离开了这里。他出行也有了专门的马车,有人专门打起帘子迎接他。他坐上马车,离开了陈文杰的府邸。 回到府中,他才卸下了在陈文杰面前谦恭的面具,傲慢地踱步回到了书房。 他的确准备给陈文馨一封信,但是并不是报喜的信,附带着的,还有一封休书。 若是让陈文杰知道自己决定休妻,还会像刚才那番对自己说这些话吗?历清子冷哼一声,将信封好,让人寄了回去。 应该反映会很好玩,只是可惜,陈文杰,看不到了。他自己,也看不到陈文杰是什么反应了。 他开始处理自己的公文,不断有人冲他抛来橄榄枝,他权衡了一下,选择秘密站队在赫连丞相的对面,虽然表面,他仍旧对自己的大舅哥他们很是恭敬和顺从。 实际上,他心里,有着另一番考量。 “大人,您有一封信。”门外的侍从递进来一个信封,历清子接过,上面海棠花的香气让他忽然明白了这是谁带来的。 第一百七十八章 左丞相? “知道了,你下去吧。”历清子暗自思忖了一会儿,对侍从说道。侍从点了点头,行礼诺诺退下去了。 他打开信封,里面果然是属于女子娟秀的簪花小楷。他心里一阵窃喜,细细地品读起来。的确是赫连若雪的手迹,她用带着羞怯的热情语句,让自己前去赫连府去坐一坐。当然,是在赫连丞相不在府上的时候。 他自然欣喜,将信折起来,放进了贴身的衣襟里面。怀着期待的心情开始批阅公文。逮到月上南楼的时候,那一大摞的公文才算是批阅完了。他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走了走。 赫连若雪说的时间是五天后,那留给他的准备时间还是挺多的。他想了想,还是叫来了自己的侍从:“你明天就去京城最好的首饰铺,选一支簪子带回来。” 侍从诺诺着退下了,他心里一阵舒畅,肆意去指使下人,享受应有尽有信手拈来的富贵感觉,实在是人生一大乐事。 之后的五天对于他来说,都变得百无聊赖了起来。皇帝病重,每天都要面对着赫连长恭的那一副板正面孔。朝野上下人心惶惶,但是没人敢动赫连长恭的这一支势力。不过似乎也是这一支最得人心,因为他们是忠心护主,支持皇帝和现如今还未归京的那位二殿下的。 历清子表面上跟陈文杰是一道战线,其实暗地里跟某些看他们不对眼的人也互通着有无。他们正在商量弄一个左丞相出来,和赫连长恭同位,目的就是牵扯他的势力。他已经下定决心,到了一切水到渠成的时候,他自然会归到那位左丞相的位子底下去。 而朝堂之上,赫连丞相正在主持大局,底下忽然有一个脾气火爆的武官,指着台上丞相就大 声骂道:“丞相,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您从未见过沙场,怎么可能明晓我们武官的是非?陛下抱恙,您一个人在朝堂之上妄自断言,不觉得有些不妥吗?” 这么一说,其余的人也开始犯嘀咕起来。没错,赫连丞相这番的确是有一些妄自断言的样子,就连跟他是一伙的人也开始有些动摇。都说功高震主,若是等皇帝醒过来,遭殃的一定是这些日子里主持大局的人。所以他们宁愿赫连丞相不用这么费尽心思。不是为赫连丞相所着想,而是为自己以后还能不能靠着这棵大树来着想。 赫连长恭到底身居要职多年,只要一个眼神也就可以让人住嘴,不怒自威的气势也让众人不敢多言。只听他在台上,悠悠然说道:“您这番话,可估计到了帘子背后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的心情?老夫这么多日鞠躬尽瘁,所作所为都是在光天化日之下,经得起你们考量的!太后和皇后稍有怨言,老夫立刻便不要了这个位置。她们都未说什么,怎么轮的上你来插嘴?” 那武官虽然有些不服气,但此时也只能耐着性子,对赫连丞相鞠躬行礼道:“还请丞相不要怪罪,只是我们都是直肠子,没有你们文官这么弯弯绕绕,文绉绉的。还希望您不要介意。” 这位武官乃是当朝辅国大将军,平日里就以性子冲动火爆闻名。但是本人忠心耿耿且武艺高强,一身的军工也让皇帝让其三分。所以别人即使是有什么怨言,也只能忍着不说一句。习惯了他的性情的人,也就不怎么追究了。 倒是陈文杰笑得爽朗,远远地对辅国大将军说道:“魏大将军果然是直性子,其实也未有什么不可,不过是为了国是。 方才丞相的话,下官有一点不懂,还请丞相再解释一番。” 赫连丞相也明白陈文杰的意思,于是所有人也就当做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一样,神色如常地对所有人说道。其余人也明白陈文杰的意思,于是这事情就当做不了了之过去了。 而帘子后面,皇后却神色有些不悦,看着薄纱做的帘子前面百官的身影,有些不满似的嘟囔道:“魏大将军说的也在理啊,凭他赫连长恭一人之词怎么可能能治理好江山社稷?母后,您说是不是啊?” 太后瞥了她一眼,似乎心里有所考量。但是面上仍旧只是神色如常地对皇后说道:“不过依哀家看,赫连丞相平日里做的,也是不错的。魏大将军可能是听了什么人说的话,有些冲动了而已,你何必这么当真呢?” 皇后也明白了太后的意思,自悔失言,便不再开口说些什么。她竟然忘了,太后可是赫连长恭的堂妹。 两个人照例是听完了早朝的内容才回到后宫。皇后恭敬地给太后请安问好后,才回到自己的宫殿里去接受众妃嫔的请安。结束以后,看过了皇帝,问过了皇帝的病情之后,还不忘去那个口口声声喊着自己冤枉的疑似害了皇帝的妃子寝宫,对她冷言冷语一番才算是闲了下来。 而太后等着皇后回去以后,就立马招来自己的亲信,对他轻声说道:“快去催促华儿,赶紧让他回京,若是再不回来,恐怕要大乱了。” 现在就有人想要趁机去争夺权力了,她若是再不采取一点措施,恐怕将来就得被人牵着鼻子走。只是后宫不得干政,她也只能牵扯一段时日,具体的,还是得让崔忠华赶紧回来,主持大局。 但是朝野上下已经开始 有人****,建议立左右两个丞相的声音越来越大,一时之间竟然许多人都开始议论,最好的能担任左丞相的人是谁。还真的有几个高官被锁定为目标,然后几个人开始趋之若鹜地去献殷勤,只盼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当然,其中不乏有历清子这样的人。他看出来,现如今能牵扯赫连丞相的,只有那么几个人,他自然背地里迎合着他们,只求一天能被人赏识,一朝跃上枝头。 而五天后,赫连丞相也果然因为公事外出,赫连夫人等其余命妇也因为家事去了祠堂祭祀。赫连若雪也按照计划称病不起,在赫连府安心等着历清子的到来。 历清子知道赫连府的情况,于是那天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赫连若雪听说他来了以后,连忙爬起来,装扮一新才去了堂前迎接自己的心上人。 这一下可谓是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两个人的含情脉脉被旁人都看在眼里,只是因为都是主子不敢多言。 “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你可知道,我这些天有多想念你。”赫连若雪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历清子的手,百感交集,似乎想要把这些天的思念全部都倒出来。 她这些天实在是等得心焦。她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办法逃脱父亲的看管,只能盼着他的来到。还好,历清子没有忘记自己的诺言,真的考中状元,并且过来寻她了。 她是什么时候对他如此倾心的,她自己也忘了。也许就是因为他的冒死相救,也许就是那天的话,让她心心念念了这么久。 而对于历清子来说,虽然目的不纯了一些,但是从感情和心底来说,在那日他瞥见了马车里面她略带惊恐但是仍旧秀美的脸庞的时候,整个 世界就仿佛不一样了起来。以前若说他心里从来都没有一个人能管住他,现在,已经有了。 这个人,是田美美或者陈文馨都比不上的。她仿佛代表着自己的荣华富贵,和一生的平安和欣喜。如果抛去荣华富贵,就算一辈子贫苦相依,是她也足够了。 “我也是,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历清子反握住赫连若雪的手,大拇指在她的手背上不停地摩挲着,仿佛在对待一件绝世珍宝一样,“我终于能如此光明正大地做在你面前,跟你说这些话。这一幕我等了很久。” 赫连若雪心里欣喜不已,她努力地点了点头,眼角眉梢都是温柔的情意。 “你这些天都在做什么?能否跟我说一说?”赫连若雪万分期待地问道,“我想要参与你的生活,参与之前没有你的日子。” 历清子歪头想了想,似乎有些促狭地笑了笑,对她说道:“在想你啊。” 这番话让赫连若雪羞红了脸颊,她猛地拍了他的肩膀一下,带着娇嗔似的怪罪道:“你这嘴说的话怪让人讨厌的!” 谁知历清子却笑了笑,握紧了她的手,对她温柔地说着:“这些都是实话,若不是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我怎么会努力温书,考取状元回来呢?” 这些倒是真话,若不是因为她,他可能现在不过是一个斗草斗蛐蛐的游手好闲的富家公子。还是入赘的那种。 这番话让赫连若雪很是受用。两个人相偎相依着,说了很多的体己话。估摸着有人要回来了,历清子和赫连若雪才依依不舍地道别了。赫连若雪送历清子出门,看着他坐上马车,和他招手,目送他的马车消失在视线之外。 等他走了,赫连若雪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第一百七十九章 瞒不住 “你们,记得,谁也不准给任何夫人,尤其是老爷,透露一句,”回到府内,赫连若雪召集了家里所有下人,面色严肃地对所有人说道,语气和神情都没有了在历清子面前的温柔,“否则,若是让他们察觉了,你们所有人都给我收拾东西,滚出赫连府。” 大小姐下令,所有人自然不敢不从,就连月儿都有些害怕地看了小姐一眼,将所有的话都咽了下去,不敢多言。很快,外面传来了马蹄声音。众人忽然有些慌乱,然后该迎接的出去迎接,该打扫的出去打扫。至于刚才历清子用过的东西,也都撤下去了。 赫连若雪也忙收敛了神色,快速调整了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出门去迎接自己的母亲还有众位夫人。 “母亲,姨娘。”赫连若雪一副虚弱的样子,冲着所有命妇行礼道。 “若雪现在感觉身子如何了?”其中一个姨娘关切地问道。 “劳姨娘挂牵了,若雪现在觉得好多了,只是……”赫连若雪装作虚弱地咳嗽了两声,扶了一下额头,有些气若游丝似的说道,“就是感觉头还是有点疼,身子不大爽利。” “那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赶紧回去歇息吧,”赫连夫人很是焦急地扶着赫连若雪,往府内走去。却见府内的人仿佛比平日里要多了许多,她看着里面的情况,皱了皱眉头有些狐疑地问道,“雪儿啊,家里是不是来了客人了?” “没……没有啊,母亲,您误会了,只是可能他们在打扫吧?”赫连若雪听到自己母亲的话,暗暗叫苦,赶忙对母亲陪着笑脸说道。心中则在连声乞求着母亲不要再说下去。 然而知女莫若母。赫连夫人还是觉察出来她的不同寻常。她才发现赫连 若雪身上的衣服虽然还是日常装,但是仿佛装扮带着一些小心思,而且脸上明显有些粉黛的痕迹。 她自然狐疑,但是看自己女儿仍旧难受虚弱的样子,也未免心疼,没有再多说一句。她微微抬头,看见了女儿头上一根新的羊脂玉簪子,似乎若有所思。 “雪儿,你头上的簪子是这几天新买的吗?我怎么没见过?”忽然,一个姨娘开口说道。一句话让赫连夫人和赫连若雪都心下一惊。 “对……对啊,”赫连若雪只好点了点头,仓促地笑了笑,佯装一副得体的样子对自己的姨娘说道,“这是前几日刚买的,今天就试了一下,姨娘,您看好看吗?” “挺好看的,只是你平日里都不戴这种羊脂玉簪子,一时有些不习惯呢。”姨娘笑了笑说道,一句话让赫连夫人和赫连若雪都有些尴尬了起来。 的确,赫连若雪从来都不戴羊脂玉的簪子,因为她并不很喜欢这种过于素雅的东西。但是这个赫连若雪却爱如珍宝,刚收到便戴在头上示人,只是因为,这是历清子送给自己的。 她接到这个礼物的时候,欣喜不已,也不管是不是自己喜欢的。只要是历清子送的,她都视若珍宝,并且这还是历清子亲自给自己梳头,然后戴上的,她怎么可能还舍得摘下来? 只是经过姨娘这么一提,赫连若雪也只能懊恼不已,只好在简单寒暄了几句之后,仓皇地逃回了房间里面。 她赶忙将簪子拔了下来,然后收入自己的首饰盒里面,之后按照自己的谎言,躺在床上称病不起。 “雪儿。”忽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赫连若雪心下一惊,毕竟来者正是自己的母亲。她只好应了一声,然后赶忙让月儿去开门 。 月儿开门,门外果然站着的是赫连夫人。赫连夫人慢慢踱步进入房间,来到赫连若雪的床前,有些担忧地握住自己的女儿的手,对她说道:“雪儿,你好些了吗?我给你炖了些羹汤,你若是饿了,起来吃一点吧。” 说着,门外有个小丫头端着一个红木食盒,低头走了进来。赫连若雪闻见了食盒里面丝丝沁人的香气,早就被勾得馋虫四起。她挣扎着坐起身子来,接过母亲递过来的碗和勺,舀了一勺放进嘴里。 是她熟悉的那种香味,她美滋滋地咂摸着这个味道,对母亲展开一个真心的灿烂笑颜:“好吃,感觉舒服多了。” “那就好,”赫连夫人笑了笑,转头对月儿和那个小丫头说道,“你们先出去吧,我有些事情想要跟小姐说。” 一听到这句话,赫连若雪心下一惊,就连碗都差一点没有端稳。她定了定心神,告诉自己不是自己想的那样,要镇定下来。而那边月儿和那个小丫头也不敢多留,月儿给自己家小姐递了一个眼神,期盼她自求多福之后,就赶忙退出去了。 等两个人出去了,赫连夫人才收敛了脸上温和的神情,面色严肃地问自己的女儿道:“好了,雪儿,你该跟娘说实话了吧?今天是谁来了?谁给你的那个簪子?” 赫连若雪也没想到事情竟然暴露得这么快,她暗暗责怪自己的大意,也只好扭扭捏捏地跟自己的母亲说道:“也没有什么人……一个朋友而已。” “朋友?我怎么没有听说过你现在竟然还有一个这么好的朋友?还是一个能送你信物的朋友?”说着,赫连夫人扬了扬手里的东西,赫连若雪看到以后,心里所有的防线立刻崩塌了。那分明,就是 历清子不小心遗漏在这里的一张名帖。 “母亲……”赫连若雪这下知道自己无论是怎么狡辩也瞒不过了,只好服软,她扭捏了半天,也只好说道,“他是这一届的新科状元,我们……” “我知道他是状元,既然能送你这些东西,也知道他对你什么心思,你戴上了你平日里不戴的东西,我也知道你是什么心思。”赫连夫人叹息一声,眼中似乎有些责备,但是还是不忍心一般,动了动嘴唇,终究还是没有把自己想要说的责备的话说出口。 毕竟他们家在这个位置上,任何一点错漏都可能被拿去说三道四,何况赫连若雪这种还没有出嫁人又极漂亮的小姐? “娘……他真的很好,很有才华,之前也是他救的我……”赫连若雪见自己的母亲这种神情,就知道一切都还有转机。她连忙抓住赫连夫人的手臂,撒娇似的将自己眼中的历清子描述得天花乱坠。她虽然知道可能会言过其实,但是在这个时候,能让自己的母亲认同,那就是最好的。 果然,一向溺爱女儿的赫连夫人此刻也只能心软了。她其实对历清子并没有赫连丞相的成见,只是忽然人家都找到府上了,让她实在是反应不过来而已。 她看着女儿恳切的样子,只好微微松了一口气,叹息说道:“行了,你也别说了,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娘还是劝你,你还是先了解清楚这个人比较好。其余的,你喜欢,娘也不会反对什么。至于你父亲……” 两人都沉默了下来,谁都知道赫连丞相这一关实在是不好过。到最后,赫连夫人还是微微叹了一口气,对赫连若雪说道:“我会尽量帮你,只是,雪儿,答应娘,在你父亲答应之前, 你不能再跟历清子见面。” 这完全是为了赫连若雪好,她现如今未婚,若是跟历清子走得太近,被人发现不说,很难不落人口舌。到那个时候,赫连若雪的名声恐怕要受到影响了。 只是赫连若雪根本就不在乎这一点,只是为了让自己的母亲帮自己,也只能咬咬牙答应了下来:“好,母亲,我都听您的。” 赫连夫人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又嘱咐了自己女儿几句,留下羹汤就走了。赫连若雪捧起还有一些余温的羹汤,却说什么都喝不下去了。 “月儿,”她想了想,还是把月儿叫了过来。月儿推门走了进来。她让月儿拿了个新的碗过来,然后舀了一碗羹汤给了月儿,“我吃不下了,这些就你都吃了吧。” “小姐,这不太好吧?”熟知主子性子的月儿本能地感受到了自己主子肯定是另有所图,于是想着委婉拒绝,却被赫连若雪一个责怪的眼神给吓得噤了声。 “你都跟了我这么长时间了,我平日里对你怎么样,你还不知道吗?”赫连若雪有些责备地说着,月儿也不敢再怀疑什么,只好端起碗小心翼翼地喝了起来。 “月儿啊,”等她喝完了这一碗羹汤,赫连若雪于是摆出一副温柔而和善的微笑,拉过月儿的手轻轻摩挲,微笑着说道,“我这边有件事情,想要麻烦你多多费心了。” 月儿一听,心里暗暗叫苦,就知道赫连若雪每一次对自己过于照顾,就肯定是另有所图的。 果不其然,赫连若雪让她拿来笔墨,写了一封信,封好之后,拉过了月儿的手,将它郑重地放在了月儿的手心里面:“还要麻烦你,去一趟历清子的府上,把这个交给他。记得,一定要亲手交给他。” 第一百八十章 不得相见 月儿心里暗暗叫苦,就知道没有什么好事。她连忙将手抽开,将手里的信塞回给赫连若雪,陪着笑脸对赫连若雪说道:“小姐,您饶了我吧,夫人刚下令说不要让我们帮您和历清子公子见面的,您这样不是让我为难嘛。” “不是见面,就只是让你送一封信过去,其余的不让你帮忙,”赫连若雪暗暗叫苦,果然自己的母亲按照自己的想法,把整个赫连府都给打通了。基本上现在自己联系到历清子是难上加难。可是想来想去自己能“压榨”的也就只有月儿了,只好靠着她来帮忙,再怎么说她也是对自己来说最好说话的一个,“就只要让他知道就好了,你别的不用管,我自有打算。” “小姐,您真的别为难我了,再说了,您这么说我反而更不放心了啊。”月儿比赫连若雪更加恳切地请求说道,她可是知道自己小姐的脾气,怎么可能跟她说的一样啊?她不做出一点幺蛾子才是不正常的。 她料定如果真的按照她说的这么做了,估计自己也离被骂不远了。她刚想要抽身离开,就被赫连若雪给紧紧地抓住了手臂,她惊愕不已,想要挣脱,然而赫连若雪的力气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么大了,让她根本就摆脱不得。 “小姐,您真的饶了月儿吧。”月儿几乎委屈得快要哭出来了,一边试图挣脱开一边开口恳求道。 “不行,”赫连若雪皮笑肉不笑的把月儿拉得更近,然而手一点都没有松开的样子。她眼中带着有些寒意的笑容,满眼都是对月儿的强迫,“你若是不答应的话,我就把你偷懒的事情告诉我母亲,让我母亲好好罚你,并且以后不给你零食吃了。” “别别别,小姐我求 您了,不要告诉夫人啊。”月儿这回说话是真的带了哭腔了。虽说赫连若雪刁蛮骄横,但是说实话对月儿实际上就像是对亲妹妹一样,经常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是真的捅出去了,恐怕月儿要吃不少苦头。 “不告诉也可以。”赫连若雪坏笑着,眼神示意那封信,眼中的神情尽是“你懂得”的意思。 月儿没有办法,只好哭丧着脸接受了自家小姐的要挟,将信给收下,小心翼翼地保存起来,准备送出去。 “这才乖嘛。”赫连若雪满意地掐了一把月儿的脸颊,将枕头底下的一个小香囊给了月儿,对她说道,“对了,还有这个顺道给了历清子公子,另外里面的那些银子你拿去用吧。” 月儿紧紧捏着那个荷包,总觉得有一些私相授受的意思。她想要提醒小姐一句,但是看她这副模样,也只好住了嘴。她默默叹息一声,只好无可奈何地对自家小姐说道:“那,小姐,我先走了啊。” “去吧去吧。”赫连若雪满意地冲她摆了摆手,仿佛在催促她赶紧走一样。月儿无奈地叹息一声,揣着信和荷包离开了赫连若雪的房间。 算了,反正有钱了,买点东西也不亏。月儿就秉承着这样的想法,将荷包里面的散碎银子全部拿了出来,揣在自己的钱袋子里面,然后喜滋滋地出门去了。 她按照名帖上面的地址,到了历清子刚刚落座的府邸。她叩响了门,待侍从开门之后,她亮出贴身的赫连府的腰牌,对里面的人说道:“我是赫连府赫连若雪的贴身侍女,烦请你们让历清子公子出来一下,有要事跟他说。” 那些人虽然并不知道历清子和赫连府的人有什么牵连,但是都知道赫 连府是什么来头,于是连忙叫历清子出来了。 历清子那边听说是赫连府有人来了,连忙收拾齐整快步跑出了府邸门口。他见到门口站着的正是赫连若雪的贴身侍女,于是忙迎上去客客气气地行礼说道:“不知月儿姑娘找在下有什么事情?” 月儿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扬了扬手中的信,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声:“这是我家小姐让我给你的,你收好了。”于是将信递给了历清子。 历清子有些意外地接过信,扫了一眼后,躬身行礼问道:“感谢月儿姑娘,只是赫连小姐还有没有说其余的话?” “那倒是没有了,她想说的话应该都在信里面,你自己看就是了,”月儿想了想,还是好心好意地提醒了历清子一句道,“对了,最近最好不要找我家小姐,你去府上的事情被夫人发现了,如果要是再被老爷发现,估计你们这辈子都见不到了。” 或许一个忠心的仆人应该学崔莺莺身边的红娘,给自家小姐和小姐的情郎牵线搭桥才是。 但是开什么玩笑,她又不是红娘,赫连若雪也不是崔莺莺。月儿要是做出这种事情,无异于在自己的脖子上面架了一把刀。 于是她也只能默默地让两个人自求多福,好心好意提醒一句。 历清子哑然失笑,他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人察觉。他只好苦涩一笑,对月儿躬身道:“多谢月儿姑娘提醒,在下会注意的。” “你注意就好了,”月儿轻轻叹了一声,看了历清子一眼,似乎有些惋惜似的。按说历清子人也不差,为何就那么不招夫人和老爷喜欢呢?她现在确实是想不明白,“如果不想给自己还有我家小姐添麻烦的话,你这一段时间还是避避 风头的好。” 反正他这个时候事情也多,不如专心管好自己。 只是自家小姐的心意实在是太磨人了。月儿想起来就不由得扶额。她的确没有见过自家小姐对谁这么痴心和惦念的,就连赫连丞相和赫连夫人都没有。 她还记得那日探花宴,赫连若雪竟然起了一个大早,就是为了让家里的园丁去剪开的最好的几枝海棠花。她本来还奇怪赫连若雪这么做是为了什么,直到她们来到街上碰见了作为探花郎的历清子。 这一刻,自家小姐的心意就仿佛司马昭之心了。 虽然不知道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但是月儿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说了,赫连若雪也不会听。她叹息一声,还是拿着荷包去快活去了。她好久没吃芮胜斋的甜点了,也好久没有买新的绢花戴去了。 另一边,历清子刚刚把给张春晓的信让人寄回去,这边就赶紧拆开了赫连若雪的信。信上果然写清楚了自己被发现的事情,当然,还有赫连若雪自己绵绵不绝的思念之情。 “君若有情,妾必生死相依。”这一句让历清子的心神荡漾,差一点想要让人把给张春晓的那封信给追回来。他将信小心翼翼地收起来,放在自己最喜欢的书里面小心地夹好。 他其实早就料到有一天可能会被发现,但是既然这么快就被发现了,他也容易接受。但是赫连若雪不过是被关起来,不代表他就不会去主动找她。 他闭了眼想着,脑子里满是她的音容笑貌,想着她当时戴上自己送的簪子时羞怯娇美的样子。忽然他想要见赫连若雪,就像是想要一消自己的相思之苦一样。 还没有任何一个人让他有这种深情和冲动。张春晓没有,田美美没 有,陈文馨更没有。他仿佛下定了决心,很快地处理好了公文,一番梳洗打扮后,趁着夜色出了自己的府邸。 而丞相府那边,赫连若雪托腮看着院子里面的海棠花。海棠花已经开始凋谢,片片花瓣自然落下,仿若在院子里下了一场海棠花雪。她这个时候都是不让仆人洒扫院子的,任凭海棠花瓣落了满园,看着仿佛真的下了雪一样,十分赏心悦目。 然而这个时候她并没有心情赏花,一颗心早就飘到了某个人身边和他紧密相依。她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声,窗外也仿佛迎合着她的心情,一阵风吹过,扫落了满枝的海棠花。 “小姐,关上窗户吧,添件衣服,外面冷下来了。”月儿看到,关切地对她说道。赫连若雪只好点了点头,将窗子关上,任凭外面风吹花动,而她自己则找了一件半臂套上,接着临窗就着灯光读书。 “小姐,很晚了,您还不睡吗?”月儿的声音从外面耳房传了过来,只听见她声音里面带着倦意,似乎下一秒就要睡过去一样,“月儿可是撑不住了,一会儿换个守夜的人。” “你若是撑不住就先睡吧,我一会儿就睡了。”赫连若雪远远地说道。月儿似乎真的撑不住了,听见了自家小姐这么说,就赶忙打着呵欠说道。 “那月儿先睡了,小姐您早些休息。”外面耳房的灯灭了,一会儿外面就没有了任何声音。赫连若雪知道月儿是睡下了。她只好悄悄叹了一声,看了一会儿书。 眼前的字不知不觉开始重叠,她揉了揉眼睛,知道自己也差不多倦了。她便打了个呵欠,将书合上,准备熄灯睡觉。 然而在她刚准备熄灯的时候,却仿佛见到了什么东西在窗前晃动。 第一百八十一章 花前月下 “谁?”赫连若雪警惕地开口问道,但是外面几乎没有声音,耳房那边也没有声音。 赫连若雪也只好当做自己是听错了。她将灯熄灭,准备睡觉。然而在她刚刚将灯按灭的时候,忽然听见窗户的响动。 似乎有什么人在轻轻敲打窗户,在她灭了灯之后。 赫连若雪显然被这声音给吓怕了,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灭了灯。她愣在原地,不敢上前去查看。过了一会儿,那边似乎没有听到回响,于是更重地敲打了窗户几声。 这下赫连若雪有一点被吓得魂飞魄散。她刚要犹豫要不要把月儿叫醒的时候,忽然听见外面一个声音悄声说道:“雪儿,是我,我是历清子。” 这个声音让赫连若雪瞬间镇定了下来,她松了一口气,连忙打开了窗户。窗外果然站着一个人影,声音的确是历清子的声音:“雪儿,我来看你了。” “清子,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赫连若雪又惊又喜地问道。但是似乎没有控制好音量。耳房那边似乎传来了声响。 “小姐,怎么了?有什么事吗?”月儿的声音传来,历清子连忙蹲下身藏在窗户底下,而赫连若雪则暂时将窗户关上,在黑暗中她不确定月儿有没有过来。 “没事,我都睡了,你也赶紧睡吧,有事情我会叫你的。”赫连若雪装作若无其事似的对外面说道。 她料定自己这么一说,月儿那个爱偷懒的小姑娘一定不会真的过来看什么。 果然,月儿好像翻了个身,打了个哈欠,然后用倦意满满的声音对赫连若雪说道:“那行,小姐我先睡了,有什么事您叫我就行。” 赫连若雪急忙迎合月儿,心里却是庆幸和欣喜。那边过了一会儿,果然没什么动静了, 看来月儿是真的睡着了。 “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这回赫连若雪压低了声音,对历清子开口问道,语气里满是欣喜。 “没什么,就是想你了,所以想过来看看。你可知道爬墙费了我多少心思。”历清子笑了笑,昏暗中她并看不到他的神情,但是赫连若雪仿佛能想到一般,心里满是甜蜜。 “数你嘴甜。”赫连若雪咬了咬嘴唇,笑着娇嗔道。 历清子也没有反驳,只是悄声笑了笑。两个人之间对望着,虽然不说什么,但是浓浓的情意正在两个人之间默默地流淌着。 这是历清子从来没感觉到过的,他和张春晓就仿佛是个笑话,而田美美只有在她跟自己做那种事情的时候,他才能感觉到她的存在。对于陈文馨来说,她似乎将这个历清子想得太好了,每次虽然都是她找话题,但是让历清子感觉到实在是难受,和她交谈实在是太过疲累。 但是赫连若雪不一样,两个人貌似心意相通一样,她想什么他都能知道,他想什么她也明白。她不会强迫自己做什么事情,也不会刻意索求什么东西。可能她只要自己一个眼神就足够了,跟她的相处反而没有那么多芥蒂和杂念,只要他们在一起就足够了。 这是之前任何一个人都没有过的。 月影在整个院子里面晃动,月光照亮了历清子的脸庞,赫连若雪这才看了个真切,历清子的眼中,有比月光还要温柔的神情。 这番神情,让她心里动荡不安,只想着和他长相厮守就好。 “月色真美。”她似乎知道此情此景该说些什么才应景,但是思来想去却没有办法用自己的文采来表达出自己的心意,想了半天,只好用这一句含蓄而贫乏的话来代 替了自己的心思。 “没错,”历清子开口道,声音满是温柔,“但是月色再美,也不如你美。” “你又在取笑我了。”赫连若雪低了头,只觉得脸上发烫。 “我没有取消你,我说的是实话。”历清子恳切地说着,她可能不知道,月光下的自己,的确像是玉人一般,让人如痴如醉,心驰神往。 赫连若雪娇羞地笑了笑,只是更加紧地握着历清子的手。 两个人默默无言了一阵子,忽然历清子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对赫连若雪歪着头轻声笑了笑:“要不要跟我去一个地方?” “好啊,去哪里?”赫连若雪显得兴致勃勃的样子。然而历清子只是故作神秘一般,将手指放在自己的唇上轻轻“嘘”了一声。然后他一把将赫连若雪抱起,带着她来到了庭院里面。 “去我心里。”历清子在她耳边轻轻说道,感觉到了她耳尖的温度。 赫连若雪被羞得面红心跳,刚想要嗔怪的时候,却见历清子顺着那一棵海棠花树爬了上去,然后在一个宽阔的枝杈上面停了下来。 他确定了这块足够结实,可以容纳两个人的时候,就冲着赫连若雪伸出了手:“来吧,这里看月亮,更好看。” 赫连若雪惊讶不已。她从来没有爬过树,自然有些害怕。但是看着历清子冲着自己伸出来的手,心里似乎下定决心一般。她顺着历清子的指示一步一步爬上去,最后拉紧了历清子的手。 在她握紧了他的手那一刻,历清子一把将赫连若雪拉了上来,将她就势揽在怀里,让她坐在自己身边,靠在自己肩上,指着天空说道:“你看。” 赫连若雪顺着他的手的方向看去,却仿佛瞬间被止住了呼吸一样。花影交错之 间,那轮圆月显得更加迷人,隐于花枝之后,被分割成好几块的月光,反而有一种残缺错乱但是十分相和的美丽。 “好漂亮啊。”她不由得赞叹道。 “刚才翻墙看见的,所以就想跟你一起看,”满地海棠花披了一层月色,花枝中一轮圆月映着一对璧人。这幅景象,其实本来是很美好的。他靠着赫连若雪的头顶,轻声地对她说道,“以后,什么良辰美景,只要你想,我都带你看。” “好,”赫连若雪点了点头,将他抱得很紧,轻声软软地说着,“其实不管去哪儿,有你就好。” 这番话对于历清子来说实在是受用。他没有回答,但将她抱得更加紧了。 两人不知道在枝头呆了多久,只知道晚风渐渐凉了起来。赫连若雪刚感觉到寒冷,就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喷嚏。 “怎么了?是不是很冷?”历清子这才从沉醉于美景的心思中回过神来,忙开口询问道。 赫连若雪连忙摆了摆手,对历清子说道:“没事没事,就是有点凉。”然而话音刚落,她就又打了个喷嚏。 这才发现她们在枝头实在是呆了太久的历清子连忙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罩在了赫连若雪的身上。他冲着双手呵气,然后握紧了赫连若雪的手,仿佛想要借自己的温度给赫连若雪取暖一样:“现在好些了没有?” 这一点暖意对赫连若雪来说只是杯水车薪。但她仍旧还是点了点头,勉力挤出一丝微笑对他说道:“好多了。” “那咱们还是下去吧,你赶紧回去休息,别受凉了。”历清子忙说道,不顾赫连若雪欲言又止的样子,赶忙将她带了下去。他将赫连若雪带到窗前,又将她抱了进去,却久久不愿意再撒手 。 “我们还会见面的。”赫连若雪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历清子默默地点了点头,松开了赫连若雪。赫连若雪将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递给历清子说道:“早点回去吧,我等着你再来找我。” 收起衣服,历清子点了点头,然后就爬上了枝头,翻过墙头,消失在夜色里面。 赫连若雪望着空荡荡的墙头,若有所失一般。直到冷风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她才回过神来,赶紧将窗户关上,回到房间钻入被窝里面。 晚上原来这么冷啊。 翌日,赫连若雪醒来的时候,果然感觉自己鼻子像是被塞严实了一样,很难呼吸。她虚弱地躺在床上,这回是真的受了风寒了。 这边月儿和赫连夫人着急忙慌地照顾她,一面也在疑惑她为什么忽然又生了如此严重的病。赫连若雪只能保持沉默,任由她们担心去了。 看来,下次还是找个合适的机会让他带自己出去了。赫连若雪心里想着。但是回想起昨日的时光,赫连若雪还是不由自主地红了脸颊。 所谓花前月下,你侬我侬,就是如此吧?赫连若雪甜蜜地想着,心里反而开始期待历清子下一次到来,会给自己什么样的惊喜了。 那边历清子似乎听说了赫连若雪的病情,不由得自责起来。但是很快他便从自责里面走了出来,开始忙活接下来的事情。 皇帝的病情已经很严重了,但是原因还无从查证。只是他从某些信件里面,似乎找到了一些端倪还有把柄。 一道网正在不知不觉的布下,正等着那些人自投罗网。至于那人,究竟是怎么被发觉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历清子心里一阵得意,之前看不起自己的人,他必将让对方加倍奉还。 第一百八十二章 偷心 而村子里那边,张春晓在很多次努力以后,仍然找不到关于崔忠华的踪影,于是她也便放弃了寻找,专心应对绣坊和酒庄的生意。 还好晴和没有让她失望,绣坊的生意一直不错,酒庄也开始步入正轨,工匠们大多在忙着白流霜的订单。她也知道,这个订单完成了,自己的酒庄也就可以走绣坊的道路,好好地运营下去了。 她某天身心俱疲地回到了家里,却被王氏给叫住。王氏心情复杂地给了她一封信,没有拆封,但是信的封面上写着历清子的名字。 “要不要看取决于你,儿啊,你自己决定就好。”王氏有些不安地说着。张春晓明白她的意思,只是拍了拍王氏的肩,示意她不要担心。王氏明白自己女儿的心性,也便不那么担心了,让她赶紧回房去休息。 张春晓看了看那个信封,回到了西厢房。她点燃了灯,将信拆开,看了看里面的内容。 不过是说他考上状元当了官的事情,张春晓冷哼一声,接着往下看,却让她实在是大为恼火。因为在信的背后,历清子竟然公然询问她有没有回心转意的余地,想让她作为自己的一个妻妾,让她进京生活。 想都别想! 她愤然将那封信撕碎,然后扔进了火盆里面,看着它被烧成了灰烬,一点都不剩。她看着那些灰烬,心情仍旧是难以平复。 这些男人都是莫名其妙的,要么就是吃着碗里瞧着锅里,到现在还在惦记着你的。要么就是刻意占了你的心思,在你对他全心全意付出之后,竟然又不告而别,将自己的真心狠狠摔在地上,让它成了一片粉碎。 对于张春晓来说,前者就是历清子,后者就是崔忠华。 张春晓愤然想着,竟然不 知不觉留下了眼泪。这一生她到现在,其余的事情都已经是顺风顺水,可是在感情的这方面,老天仍旧给她开着玩笑,仍旧不想放过她。 是在看她好欺负或者是看她太顺了吗?为什么塞给她的任何一个男人,都不是什么正统的正人君子? 她越想越气,干脆将自己埋在枕头里面,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而历清子那边,见自己迟迟收不到张春晓的回信,就知道她是已经拒绝了自己。他倒是比张春晓坦然许多,既然她不答应,那自己也就省了一份心,只要将全部心意放在赫连若雪身上就行。至于张春晓,那就当做从来没有什么交集,一笑而过也就罢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陈文馨那边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历清子反而有些害怕了起来,但是也不敢接着给她写信,后来索性就当做没有陈文馨这个人一样,心里眼里只顾着和赫连若雪卿卿我我。 只是在赫连若雪生病之后,他便也不敢让赫连若雪走出屋子,只是在窗前跟她说一会儿话。赫连若雪也聪明了,每天晚上都穿得厚实,和他在聊天的时候,自己也不至于觉得十分的冷。 两个人都把自己攒的有趣的事情小心收着,等到见面的时候再互相说出来,总是不知不觉之间就被对方的言语给笑弯了腰。两个人在一起就好像两个没长大的孩子,两小无猜仿佛认识了很多年。 如果一开始相识的是他们,可能会好很多吧? 有的时候,历清子也会带着她爬出墙,去带她看夜色下面的京城。京城的宵禁比村里还有几个县城的要松一些,有的坊市还十分热闹。历清子带她去看戏法,带她吃之前很少吃的小吃。 这些对于赫连若 雪来说都十分新鲜,她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被历清子小心翼翼地牵着护着,仿佛对待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藏一样。她每次都胃口大开,很多小吃她都是赞不绝口。 历清子对她也很是宠爱,基本上是有求必应,基本上每一次都带着吃得满足的她回去。两个人悄悄的晚间行动,渐渐成了两个人最期待的事情。 然而终究时间长了会被人看出端倪,纸再怎么样包不住火的。两个人之间的行动开始被月儿怀疑起来。她总是觉得,有的时候自家小姐的精神实在是太不好了。 “小姐!”在第无数次自己跟赫连若雪说事情,而赫连若雪昏昏欲睡的时候,月儿终于是按捺不住,对自家小姐高声说道。 “啊?”赫连若雪才反应过来,忙整理了自己的神态,对月儿摆出一副笑脸,强撑着问道,“月儿,怎么了?你刚才说到了哪里?” 月儿无奈,忽然心生一计,对赫连若雪说道:“我说,历清子公子来信了。” 这下赫连若雪就仿佛一下子打了鸡血一样,精神抖擞地对月儿说道,两只眼睛都冒着精光:“他来信了?说了什么?快点告诉我!” “他没来信,只是我想让小姐您精神一点,”月儿无奈地看着自家小姐,似乎早就料到是这个结果,“小姐啊,我说你最近的精神怎么这么不好?需不需要去看一看的?您这样月儿很是担心您啊。” “我……唉,我没什么事。”赫连若雪有些失落,但是似乎是真的明白自己确实有些过头了,于是只能略带歉意地对月儿说道。 “真的没什么事?”月儿有些狐疑地问道,毕竟自家小姐的脾气她清楚,如果是她说没事,那其实就是有什么事情 。 “真的。”赫连若雪有些心虚的说道,这件事情,还是不要让月儿知道的好。 月儿狐疑地看了自家小姐一眼,但是还是没有说些什么。只是心里暗暗有了些打算。 这天晚上,月儿照常到了时间就去睡,然而这一次她强迫自己清醒着,让她能守到自家小姐晚上究竟去做了些什么。 果然,她感觉到了自家小姐并没有睡着,而是在等着什么。不一会儿,她听见了敲窗子的声音,一下一下很有节奏。 然后窗子被打开,她听见了自家小姐压抑着的声音,对外面充满歉意地说着:“对不起,我今天不能跟你出去了?” 出去?月儿十分惊愕地想着,难道自家小姐晚上还出门的? “为什么?”外面的声音有些不解,听见了这个声音,月儿更加惊愕。这分明,就是历清子的声音。 “月儿已经起疑了,这些天,我还是避避风头的好,如果要是被我爹娘发现,我估计这辈子都不能跟你见面了。”赫连若雪的声音很是失落,仿佛在责备也仿佛在惋惜。 难道这是在怪她破坏了她的好事吗? 月儿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那好吧,”那边的声音沉默了一会儿,也仿佛十分惋惜地说道,“那,过几天,过了这个风头,我再来找你。” 赫连若雪仿佛答应了一般,那边没有了声音,本以为他已经走了的月儿,却听见了某个轻轻的声音,仿佛是嘴唇碰在什么东西上面的声音。 这个声音让月儿脸红心跳,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 “你……”果然那边赫连若雪也羞怯地娇嗔道,似乎在责怪历清子的莽撞。 “这样就足够了,我等你。”历清子喑哑的声音传来。然后过了一会 儿,月儿听见了窗户关上的声音。然后是悉悉率率的脚步声,赫连若雪好像是躺在了床上,之后便是万籁俱寂。 月儿这下是真的睡不着了,她的大脑里面一团乱麻,刚才的一切仿佛对她来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她不敢想象自己和一个男人如此亲昵的样子,更不敢想象自家小姐跟一个男人如此亲昵的样子。 这对于她来说,是悖逆伦理的大事情,绝对不能去做的啊。 她很久之后才稳定了心绪,告诉自己千万不能再想下去了。她定了定心神,准备睡下,第二天,需要严肃地跟自家小姐说一说这些事情。 结果就是,第二天,好久没有休息好的赫连若雪倒是一脸神气,而至于月儿,就像是没有睡好一般,昏昏沉沉的根本没法张开眼睛。 “月儿?你怎么了?”赫连若雪有些担忧似的,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有些不解地问道,“你以前可是从来都不会这样啊。” 而且昨天,月儿印象里是比她睡得早的。 月儿只是尴尬地笑了笑,其余一个字都不想提。她这副模样让赫连若雪很是担心,于是将她拉着坐下来,很认真似的谈心道:“月儿,到底出什么事了?如果你还当我是你小姐的话,就跟我说好吗?我帮你解决。谁欺负你了?还是怎么了?” 应着赫连若雪的目光,月儿只是摇了摇头,但是语重心长一般地对赫连若雪说道:“不是的,只是月儿很担心小姐。” “担心我?”赫连若雪有些莫名其妙,她笑了笑,不解地问道,“为什么是担心我啊?怎么?出了什么事了吗?” “不是,小姐,您不知道吗?老爷和夫人好像给您相中了某家的公子,准备过了六月就把您嫁过去啊。” 第一百八十三章 决定 月儿想了想,还是决定用另一种方式让赫连若雪知难而退。她只好正色对自家小姐说道,语气里满是严肃。 听到了这些话,赫连若雪脸上的微笑很明显的忽然凝滞了。她看着月儿,好半天才开口,笑容有些勉强:“你说什么呢?你没有在开玩笑吧?月儿?这事情是你编造来吓我的对不对?不好玩你不要再说了。” “我说的都是真的,小姐。”然而月儿有些心痛似的开口,将赫连若雪的幻想都打了个稀碎。 她的确听见过,是赫连丞相和夫人亲自商议,然后选择的人选,几乎已经是改不了的了。除非有人能让赫连丞相和夫人改变心意,但是那个人,是历清子的可能性比较小。如果说是历清子,还不如说是陈文杰比较合适。 “老爷和夫人指定了张家的公子,已经开始准备了,六月过了,就让小姐您嫁过去。所以,小姐,您还是收收心思吧。如果让人家知道了您之前的事情,对您的名声实在是不好啊。”月儿恳切地说道。 赫连若雪却并不想将重点放在自己即将成亲这件事上,虽然她知道如果月儿这么开口了那肯定是真的。虽然她并不想借此而伤害月儿,只是月儿知道的太多了,她必须让她回避。 “所以,你是知道了?”她在心里默默对月儿说了一句对不起以后,对月儿冷哼一声,摆出一副冷漠的面孔道。 “我都知道了,您每天晚上不都跟那个人在一起吗?我昨天还听见了您被他……”说到这儿,月儿实在是说不下去了,只能化作一声叹息,让赫连若雪自己理解去了。 这样的反应让赫连若雪明白,她估计是该听到的听到了,不该听到的也听到了。 那对不起了月儿 ,她这段时间更加不可能让她跟自己一起了。 “原来你一直以为,你的小姐是这般不守规矩,这般轻浮放荡,这般于自己名声不顾的人。”赫连若雪冷笑一声,对月儿很是心痛似的说道。 “小姐,我不是这个意思……”月儿惊愕不已,刚想要开口的时候,却被赫连若雪给打断了。 “住嘴!你口口声声不是这个意思,可是你却口口声声跟我说的都是这个意思!”赫连若雪在心里拼命地跟月儿道歉,但是表面上仍旧是一副十分冷漠的样子。她冷哼一声,对月儿十分讥讽似的开口说道,“在你心里,我不过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罢了!而且你不过是我的贴身丫鬟,竟然想着要管教我了?你不帮我就算了,我理解,可是你这个时候竟然胳膊肘往外拐,也想着让我嫁给一个我都不知道是谁的人?还用那些老古板的话来说教我?” “小姐,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您误会了,我真的是为您好啊!”月儿有些吓蒙了,但是从小就唯赫连若雪之命是从的她怎么可能受得了对方这么跟她说话?于是她只好开口恳切地说道。 到了这个地步,赫连若雪肯定要做出一副心痛且不愿意去听的样子。她止住了月儿的解释,冷冷地对她说道:“好了,我不想听,从今天开始,你就不用伺候我了,你去花园里面当差吧,那边活儿苦,你记得勤快一点,不然有你被罚的。” 月儿似乎明白了什么,然而她现在已经没有了机会,只好悲戚着脸,给赫连若雪磕了个头:“那奴婢,就希望小姐能好好的。能有人照顾好小姐。”就闷闷不乐地前去花园当差了。 赫连若雪没有敢去看她,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心里却是对月儿浓浓的歉意。 等到月儿收拾东西走了以后,她坐在房间里很久,很久都反应不过来。房间仿佛空了许多,心里也仿佛空了许多。 月儿到底是从小跟她的人,在某种程度上她已经不是仆人而是亲人了。她的离去,让赫连若雪感觉仿佛生活里面空了一块。但是她没有办法,月儿知道的实在是太多了,她现在,还是不能留月儿的。 只是心里,实在是难受。 当天她几乎都没有叫人过,因为除了月儿,任何人伺候她都有些不习惯。她到了晚上,耳房那边是空荡荡的,基本上没有人再踏入她的房间,也没人跟她说小姐我困了我先睡了。 实在是太不习惯了。 她默默叹了一口气,竟然有些后悔就这么做了这种草率的决定。她只好抬头看着外面的月亮,月光下海棠花已经凋谢得差不多了,被浓密的绿叶所替代。 忽然,一个人影爬到了墙头。她知道那是历清子,但是今天她并没有什么兴致去迎接他,还是趴在窗前兀自黯然神伤着。直到历清子出现在窗前,兴高采烈地将自己手中的一根羊脂玉的发簪在她眼前晃了晃。羊脂玉在月光的照耀下,散发着神秘而皎洁的光亮,反而显得它宛如无价珍宝一样。 这一刻赫连若雪才真正领略了羊脂玉的璀璨,只是她现在真的无心去欣赏了,因为心里一直惦记着一件事情,让她没有办法将注意力放在这个羊脂玉的簪子上面。 察觉觉到了她的失神的历清子有些担忧,于是连忙开口问道:“怎么了雪儿?为什么不开心的?有什么事跟我说出来,我帮你解决啊。” 赫连若雪虽然心里很是舒坦,但是她明白这件事情任何人都帮不了她 。她只能唉声叹气,然后对历清子说道:“我把月儿给赶走了。” “月儿姑娘?”历清子有些莫名其妙。月儿平日里跟她不是很密切的吗?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发生什么事了?月儿犯了什么错吗?” “没有,只是她真的察觉了我们之间的事情。”赫连若雪摇了摇头说道。 历清子似乎有些明白了。只是察觉了并没有说什么,就被赶走,看来月儿在赫连府也不是过得像表面那么光鲜。他只好定了定神思,对赫连若雪轻声安慰道:“那你再找一个不行吗?” “不行,月儿跟我从小一起长大,我除了她,任何人都不习惯。”赫连若雪摇了摇头,有些娇嗔似的说道。这也是为什么现在耳房没有人,因为她根本不习惯让别人来照顾自己。 这番话让历清子哑然失笑,不禁想要问既然习惯不了别人,为什么还要让她离开呢? “那,你想过以后该怎么办吗?而且,应该不只是这个原因,你想要赶走她吧?”历清子温和地问道,如春风一般的声音让赫连若雪听了很是舒服。 “以后,再说以后吧,等后面,我会寻一个缘由让她回来,”赫连若雪勉强笑了笑,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急忙对历清子说道,“等等,我想起来了,清子,她跟我说过,说六月过了,就要许我给张公子为妻……我,我不想嫁啊!” “张公子?”这番话对于历清子来说也无异于五雷轰顶。他似乎明白了一些事情,难怪,难怪最近赫连丞相和张尚书联系那么密切…… “清子,我不想嫁,我这辈子都是你的,除了你我谁也不嫁。”赫连若雪这般决绝的样子,真的让历清子恍惚之间想到了当年的陈文馨 。陈文馨在遭到家里人反对的时候,也是这般对自己说的。 想到这儿,历清子哑然失笑,为什么这些人,都几乎在这种决定上都容易头脑一热? 但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赫连若雪在某种程度上比陈文馨更加冲动,更加容易头脑发热。她想了想,竟然对历清子说道:“你试试,能翻进来吗?我有些事情想跟你商量。” “怎么了?”历清子有些意外,勉强着笑着说道,“在这儿不是挺好的吗?” 赫连若雪却不由分说,拉着他的胳膊就想把他往屋里面拽。历清子见状,也只好服软,赶紧爬上了窗台,跳进了赫连若雪的房间里面。 然而一进房间,他就感觉唇上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贴了上来。他大惊失色,手急忙地将赫连若雪推开,他摇了摇头,似乎并不想这样做。 “清子,你听我说,我知道这不合礼数,你肯定也很难接受,但是,没有办法……”赫连若雪此刻也是热着一张脸,但是她努力让自己保持镇静,让自己尽力能平静下来对他说道,“我现如今能想到的,让我父母同意我嫁给你的条件,就只是这个了。我知道你肯定接受不了。我自己也很难接受,可是没有办法。” 说着,赫连若雪就想要扑上来,但被历清子给立刻避开了。历清子摇了摇头,下意识知道这样不可行。他想要做的是在被赫连丞相和夫人认可之后,光明正大的娶她,而不是通过这种方式,被人唾骂着娶了赫连若雪。 而且和田美美陈文馨的功利性的想法不同的是,这一次,历清子竟然不舍得了。 “雪儿,你冷静一下,这件事情真的不能这么解决,我们需要的是正大光明而不是偷鸡摸狗,你知道吗?” 第一百八十四章 意乱 历清子急促地说着,想要得了空然后夺门而出。他不能任由这么下去,不然会发生什么,他自己都没有办法去想象。 然而在他进了赫连若雪的房间的时候,就没有注意到赫连若雪平日里熏的檀香里面多了一味香料。那香料的作用不可明说,只是在丝丝缕缕地沁人心脾之间,就能让人乱了心智。 赫连若雪面对历清子的抗拒,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似乎在等着什么东西的到来一样。她的嘴角仍旧噙着温柔的微笑,柔和的目光看得历清子有些发毛。 “雪儿,我这么说不知道你听明白了没有,总之,我们不能这么做。你冷静一下,要不我们就这样说说话?”历清子丝毫没有察觉出房间内的异样,只是在温声安慰着,像是哄小孩异样哄赫连若雪说道。 “好呀,我们就这么说话,你愿意怎么样都可以。”赫连若雪很听话似的,坐在床上,托着下巴,一副温柔的样子,仿佛在等着他会怎么说。 历清子也便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了,只是将纲常礼教还有伦理道德什么的全部说了个遍。而赫连若雪也没有反驳,只是托着下巴静静地听着。她如此听话的样子反而让历清子有些着慌了。他总觉得屋子里有什么诡异的气氛在蔓延,让他想要赶紧逃走。 然而越说他越是觉得口干舌燥,并且神志不清起来。他用仅存的神智想要支撑自己站起来,却软绵绵的几乎没什么力道。他迷迷糊糊看见赫连若雪婀娜着身姿走了过来,仿佛无骨一般黏在他的身上。 在她粘着自己的那一刻,历清子忽然觉得神清气爽,仿佛赫连若雪的躯体,能给他某种救济和安慰一样,让他迫不及 待地想要去靠近。 “你……你做了些什么?”历清子才发觉出来有什么地方不对,连忙警觉而上气不接下气似的说道。 “对不起,我知道你的意思,”赫连若雪说着,也仿佛急不可待地将自己的双臂绕在他的脖颈后面,在他耳边气若游丝地说着,“但是我没办法,若不是这样,我真的想不出来其余的还能保住自己的方法。你可知道,我很快就要被我父母嫁给别家的人了。” “什……”历清子惊愕地说道,然而还没有等他将整句话说完,他就感觉什么东西封住了自己的唇,让自己没有办法去说话。他感觉到了赫连若雪的唇瓣上清清淡淡的花香,让人心旷神怡,凉凉的不由得想让他多去碰触。 “所以,对不起了,我……”赫连若雪也同样躁动不堪,在神智尚清醒的时候在他的耳边轻轻地说道。她感觉到一双手将自己上襦的系带轻轻地挑开,然后自己被抱起…… 那天月朗星稀,几颗星子跳跃着闪耀着自己黯淡的光芒。仿佛跳跃着想要在这暗黑色的天幕上翻滚、燃烧,畅快贪欢,到自己生命的结束为止。风静了,树的摇曳停了,就连平日聒噪的虫子也没了声响,打更人的更鼓声音也弱了不少,仿佛就只剩下了星子的躁动,以一轮朗月为背景的躁动。 很快,夜结束了。历清子却睡不着。他披衣坐起,屋内是碎了一地的月光。他有些失神地看着躺在身边的赫连若雪。她已经睡熟了,似乎刚才很累,嘴角却挂着满足的笑容。一段雪白的手臂露在外面,在月光的映衬下,如雪也如玉,美好得让人不忍去触碰。 历清子赶忙替她掖好被角,仿佛不忍心去看一样。 他干 脆坐在窗前,失神地看着窗外的月亮。他虽然在心里对这种事情隐隐有些期待,但是当这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他竟然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惶恐。 他头一次这么害怕这件事情被揭发出来。若是真的大白于天下,他恐怕,真的不能再面对所有人,尤其是赫连丞相。他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心里的想法,在期待中,仿佛还有些因素让他抵抗着这件事情的发生。 他想到了陈文馨,心里竟然头一次有了一点愧疚。想到她带着孩子的样子,他忽然有些不忍。若是让她知道了这些,她一定会难过的吧? 如果让赫连丞相知道了自己做的事情,也一定不会放过自己的吧? 如果传出去,那不是他自己名声的问题了,赫连若雪可怎么办?她受到的打击还有伤害,只会比自己多,不会比自己少。 想到这儿,历清子的心里忽然一阵痛楚。他似乎下定决心了一般,一定要保护赫连若雪,保护她,让她不受伤害。首先,这件事情,就绝对不能说出去。 他连忙穿戴好衣服,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赶忙离开了赫连府。他知道,若是第二天被发现了,那他基本上就不用在京城里混了,他也别想再见到赫连若雪了。 历清子不敢再接着想下去,连忙跳出窗户逃离了赫连府。 而第二天,赫连若雪从床上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身边没有一个人。历清子早就不见了踪迹,怎么找也是找不到的。 然而这一次的赫连若雪却莫名地坦然。她躺回床上,回想起昨天晚上的一切,心里一阵窃喜,羞怯地将自己的脸埋在被子里面。 她终于做了这件事情,将自己完完全全地交给他了。而他的离开也在 她的预料之中。现在还不是揭穿一切的时候,那他留在这里,只会对他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她要做的就是,在某个合适的时机,让自己的想法大白于天下。 因此,赫连若雪自然地起身洗漱换衣,准备一天的事情。 “月儿。”她又是习惯性地叫了一声月儿,然而却没有人回应。她这才想起来月儿已经被自己打发走了,她惊愕之中竟然有那么一丝失落。 她早就习惯了月儿,她也不想让任何人代替月儿的地位,让任何人来服侍自己。她想了想,还是让人将月儿带了回来。她知不知道已经不重要了,何况,她还需要让月儿帮自己来揭发这些事情。 月儿估计是偷懒惯了,然后去了花园被人责骂,这些天竟然一下子瘦削了不少。赫连若雪一看顿时被吓了一跳,之后就是没有边际的心疼。月儿这边更甚,看见了赫连若雪竟然直接扑了过来,抱着她就是一阵哭诉:“小姐,月儿好想您啊,月儿还以为您不要我了呢。” 赫连若雪一边满怀歉意地轻声安慰着,一边对月儿说道:“好月儿,以后不会了,这种事情你就算知道了也没什么关系,以后不会了。” “可是,小姐,”被赫连若雪这么一提及,月儿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抹了一把眼泪,抽抽噎噎但是十分严肃地对赫连若雪说着,“您真的得小心,不是月儿不帮您,只是这事情,我也很难办。” 赫连若雪默默点了点头,心里也将月儿的苦记在了心里。月儿开始哭诉这些天她遭受的苦难,一件一件都列过去,让赫连若雪明白这些天她都做了些什么。赫连若雪只好一一应着,然后让人给她准备了好吃好喝的来给她 接风洗尘。 月儿也算是好哄的,很快她也就安生了下来,只要自家小姐还想着自己,她就什么都不在乎了。 “对了,月儿,你以后还是在耳房值夜吧,没有你在我还真的不习惯。”赫连若雪说着,一副有些歉意的样子看着月儿道。 “小姐放心,以后守着小姐的任务就又交给我了。”月儿信誓旦旦地说着,好像这么说了她就不会在守夜的时候再次睡着了一样。 赫连若雪微微笑了笑,仿佛很满足一样。实际上她心里另有打算,某些计划正在悄悄酝酿着。 她和历清子的事情如果没有人撞破的话,恐怕很难被人发现然后接着按照赫连若雪的计划进行下去。 而月儿,无疑是最好的一个人选,她是自己最亲近的侍女,同时也是最了解自己的人之一,她撞破什么事情,那是理所当然的,如果换了别人,反而有了些许的刻意。 而历清子这边,自从和赫连若雪更近一步后,就再也不敢踏足丞相府周围的几条街了。他一边在忐忑不安着,怕自己被发现,但是看赫连丞相每天对自己的态度和以前无二,于是稍稍放下心来一些。另一边则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赫连若雪,他虽然隐隐有些期待自己和她能再次见面,但是总有些奇怪的感觉让他不敢去靠近。 隐隐觉得,将要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当然,在自己和赫连若雪的事情被发觉之前,朝堂上一件事情已经让朝野上下都有所震动。皇后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让太后应允下来,设立了左右两个丞相,右丞相为之前的赫连长恭,而左丞相,就是当时风头无二的兵部尚书,尉迟枫。 这个决定可谓是前所未有,让文武百官一片哗然,议论纷纷。 第一百八十五章 左丞相 皇后和太后坐在帘子后面,面对文武百官的议论,心里各怀心事。皇后转身,看了一眼太后,却见太后脸色铁青,似乎在因为什么事情而愤愤不平。 “还请母后息怒,这件事情乃局势所定,怨不得别人的。”皇后似乎挑了一下嘴角,然后对太后貌似恭敬地缓缓说道。 “住口!”太后厉声但是语调很低地呵斥道,她仍旧是面色铁青,似乎对于这个结果十分不赞同。一方面是她出自赫连家,希望赫连家保持家族荣耀,另一方面则是对赫连长恭的认可和对尉迟枫的迟疑,让她没有办法接受这个决定。 她总觉得,尉迟枫这个人心怀鬼胎。 “母后息怒,若母后不想听,儿臣不说便是。”再怎么说,皇后也是晚辈,自然对于太后还是畏惧的。但是在她眼里,太后已经不似原来一般具有威严了。 前朝风起云涌,后宫也不得安生,似乎有另一种力量,正在与现在规定了秩序的力量在抗衡。 而前面,看着颇为得意的尉迟枫,赫连长恭心里自然也不是滋味,但是也只能忍气吞声。现在他们的势力跟尉迟枫相比竟然只是险胜,若是真的抗衡起来,还不一定谁输谁赢。 所以,现在朝堂之上,暂且成了这般分庭抗礼的样子。 “赫连丞相休要误会,”尉迟枫看着赫连丞相有些不满的样子,不免轻飘飘但带着几丝讥讽和得意对他说道,“大家选我出来,只不过是想有一个人跟丞相分担**而已,再说,这样,也免了别人说你搞一言堂,一人当机立断的流言。您说这样不是两全其美吗?” 尉迟枫的话虽然客气但是咄咄逼人,根本没有给赫连丞相留让他反驳的余地,赫连丞相只是冷 哼一声,并不想多搭理他一句。 按说这个尉迟枫之前只不过是兵部尚书,只是管理军队但并没有实质性的兵权。兵权还是在皇帝和辅国大将军吴将军的手里。然而自去年皇帝突发恶疾开始,兵权就不知不觉开始往他这边转移,所以现在尉迟枫成了手握重兵的重要朝臣,很多人也开始见风使舵投靠在他的麾下。 这里面,自然也有历清子。虽然历清子在陈文杰和赫连丞相面前是一副知礼恭谨的样子,但实际上早就跟尉迟枫他们蛇鼠一窝,准备等时机到了以后,将赫连丞相的势力一举击倒。 对于历清子来说,首选的目标,就是陈文杰。因为现在陈文杰不仅器重他,还把他当做最亲近的部下,那么他背后捅刀子的机会,就大了许多。 “赫连大人……”正当陈文杰和历清子暗中悄悄商量着什么事的时候,忽然一个宦官从后殿战战兢兢地走了出来,招呼赫连丞相过去,在他的耳边悄悄说了些什么。 估计是什么太过于让人惊愕的消息,赫连长恭的脸色就仿佛晴天霹雳过了一般。他颤抖着连连点了点头,然后战战兢兢地走到百官面前,他脸色惨白,似乎正在想着措辞。 而那个宦官似乎去了帘子后面,也跟太后和皇后说了点什么。两个人震惊不已,但是抑制着没有叫出来,只是赶忙跟着那个宦官匆匆地回了后宫。 “诸位,今日早朝就到这儿吧,今天说的事情,还希望大家下去好好商讨,明日上朝,我们想听见各位的见解。”最终,赫连丞相还是没有说出那件事,而是打发所有人回去。所有人虽然一头雾水,但是还是乖乖地听话下朝了。 “文杰,清子,你们两个等等。 ”待到众人离开的时候,赫连丞相叫住了本来也打算走出大殿的两个人。两人回头,却惊愕地发现赫连丞相满头大汗,面色惨白,不由得被吓了一跳。 “跟我过来。”他并没有看那两个人,只是匆匆撂下一句话,就赶忙往后殿走去。那两个人面面相觑,也赶忙跟着走了过去。 到了后殿,却见赫连丞相背着手对着他们,面色凝重而惨白,似乎遭受了什么样的打击一样。见两个人战战兢兢地等着他发话,他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对两个人说道,语调沉重:“太医刚说,皇上病情恶化,危在旦夕,估计,没多长时候了。好像是又被人给下了毒。现在正在查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到这句话,两个人的脸色都垮了下来,似乎都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自己的心情一样。 “这件事情你们千万不要跟任何人透露,尤其是尉迟枫那边,若是让朝野上下知道了,那必将大乱。”赫连丞相一脸严肃地对两个人说道。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他们都知道此事事关重大,自然不敢怠慢。 “明白就好,以后还要多麻烦你们费心了,”赫连丞相叹了一口气,似乎多看了历清子一眼。历清子被这眼神看得竟然有些心虚,只是不知道具体应该因为哪件事情去心虚而已,“二殿下正在回来的路上,他也在处理很多事情,所以慢了很多。我们需要耐心等。” “可是万一二殿下回不来可怎么办?我们需不需要派人去接应一下他?”陈文杰有些焦急地问道。平日里七天左右他就能到了,现在过了都快两个月了,他还没有到。他不禁开始担心起崔忠华的安危来。拖这么久,一定是遇见了什么麻烦 。 “二殿下的安全是没有问题的,有扶风在,我还是很放心,”赫连丞相接着说道,似乎是在安抚陈文杰一样,“二殿下只是路上需要处理一些事情,费的时间会更多一些,你不用担心。” 陈文杰只好将满肚子的话咽了回去,到头来还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太后和皇后正在查后宫里面的事情,后宫现在也是人心惶惶,不想透露出去,就是怕整个国家都是人心惶惶的,到时候必将大乱,今天就是提醒你们一下而已。好了,没什么事的话,你们就先回去吧。” 赫连丞相摆了摆手,两个人知道不用再问多了,于是纷纷告辞之后准备回去。 “什么事这么新鲜?也让我跟着听听呗?”然而两人刚想要回去的时候,却听见身旁一个声音带着点玩世不恭又带着些逼问似的问道。 这个人让三个人都为之一惊,这声音,分明就是尉迟枫的。 果然,他们见那尉迟枫就站在他们十步开外的地方,一脸皮笑肉不笑地望着他们。他似乎有些失望一般,一步一步走了过来,语气里面有一些意味深长:“我还说你们说了什么悄悄话不想说呢,看来是什么大事,不想让我这个左丞相听啊。” “尉迟大人言重了,老夫并无此意。”赫连丞相面如冰霜,语气却还是客气的。 “别,赫连大人,您不用说了,我都明白,您德高望重位高权重,做出来什么决定,没有我参与的份儿,我也是明白的,理解,理解。”那人貌似理解实则讥讽似的对赫连丞相说着,一言一语都在逼他说出真相来。 “尉迟大人这话可就不对了,我们之间商量一些私事,您就没必要听了吧?现在你我可是分庭抗礼势 均力敌,怎么?您的意思是老夫孤立您,还是老夫不让您参与政事?”赫连丞相挑了挑眉头,万分讥讽似的说道。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瞬间紧张了起来,颇有****的气氛。尉迟枫和赫连丞相对峙许久,仿佛旁边没有人了一样。陈文杰和历清子看着这架势,几次想要趁乱逃脱,然而却发现自己无能为力。 “这话您说得可就见外了不是?”最后还是尉迟枫先开口,冷哼一声说道,“既然是私事,不愿意说也就罢了,只是希望之后,我们还要互相帮助,互相牵制,才好。” “那是自然。”赫连丞相点了点头说道。 尉迟枫甩手而去,然而在离开之前,却轻飘飘地看了历清子一眼。历清子看在眼里,似乎默默地在心里有了考量。 等尉迟枫走后,赫连丞相又面色凝重地跟陈文杰和历清子嘱咐了一番后,才让他们走了。两个人一路无话。 直到回到了府内,历清子才慌忙把自己锁进了书房。他取出纸笔,措辞简练地将现如今的情况全部写入信里。 他并没有署自己的名字,而是让自己的亲信秘密送到了尉迟枫的手里。很快,他便收到了回信,开始按照他们的计划行事。 历清子搓了搓手,一脸满足和得意的样子,他似乎胜券在握,一切仿佛都掌握在他们的手里。 他正准备接着批阅公文的时候,却收到了一封来自赫连府的信件。来者是月儿,给他的信,是赫连若雪写的。 赫连若雪在信上,再次邀请他去自己的府上。 一看这个信,他莫名有些慌张,忽然并不想赴约。然而在几番纠结之下,在对她的思念的唆使之下,他还是决定前往。 对于赫连若雪,他竟然有了几分期待。 第一百八十六章 撞破 而月儿这边也是在逼不得已和莫名其妙之下将信给了历清子。她虽然不知道赫连若雪究竟写了什么,但是看自家小姐交给自己那封信时的冷漠神情,也便猜到了些许。估计是分手一类的信件吧? 想到这儿,月儿反而坦然了许多,很安心地将自己手里的信件给了历清子,当然,也不忘给他一个让他琢磨许久的眼神。那个眼神分明就是在告诉他,小心一点。 实际上赫连若雪不过装出这样的一副神情,为的就是让自己能不被月儿怀疑,能让她顺利地将自己所需要的信息传递给历清子。而历清子也的确收到了,决定欣然前往。 那天晚上,月儿像往常一样早早就睡过去了,赫连若雪则在等着他的到来。不过一会儿,历清子果然到来,二人相见竟如同****,颠鸾倒凤很是恩爱。直到夜色渐渐褪去,历清子才和赫连若雪难舍难分地离开。 久而久之,月儿终究是发现了一些异样。她经常醒来以后却发现自家小姐仍旧熟睡,而且看样子十分疲惫。她虽然疑惑,但是也没有多问什么,只当是自家小姐没有睡好。 “小姐,您最近气色不是很好,需不需要跟小厨房说一声,给您做一点补气补血的东西?”半个月之间,赫连若雪精神好的时候连一半都不到,因此月儿在给她梳头的时候,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赫连若雪只是虚弱地摇了摇头,拿着铅粉给自己的眼角眼下抹了一些,希望能遮住自己眼中的阴云:“我不要紧的,只是没有睡好而已,不要跟别人说。” 这番话让月儿心生疑惑。她想了想,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她只不过是安安静静地,接着给赫连若雪 梳头而已。 等过了几天,她总算是觉察出什么不对来,向来熟睡的她有的时候也能听见什么压低了的声音,隐隐的仿佛是什么急促的喘息声音。她也没有多想,只是熟睡过去,然而有的时候这种声音实在是让她浮想联翩,她想要问却羞于启齿。 只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最后将这件事情告知她的方式,竟然是那么让她无法接受。 那天,她仍然被这件事情而困扰,只是一直都没有机会也羞于启齿。她只好暗暗将这件事情埋在心里,等伺候赫连若雪吃过饭后,便在灯下帮忙给她缝补衣服。 “月儿,你去找一下父亲母亲吧,”一直沉默着看书的赫连若雪忽然开口道,就好像平时让她梳头时的语气一样平淡,“不是说过几个月我要嫁人了吗?我想跟他们商量一下这件事情。” 月儿听到这句话大为震惊。她并没有急着去找赫连丞相和赫连夫人,而是愣愣地盯着赫连若雪,许久才艰难地问了一句:“小姐,您是在说真的吗?不是在开玩笑的吧?” “你看我的样子是在开玩笑吗?”赫连若雪无奈似的,平淡地开口说道,“既然安排好了,那我就听就是了。不是没剩下多长时间了吗?赶紧去找他们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虽然月儿总是隐隐约约感觉有哪里不太对,但是赫连若雪的这个反应还是让月儿欣喜不已。这就证明她是真的已经和那个历清子恩断义绝了,这不是皆大欢喜的事情吗? “行,那小姐您等一下,我去去就来。”月儿点了点头,轻快地说道,然后转身就欢快地跑着过去了。 赫连若雪看自己终于将月儿打发出去,于是就开始盼着这段时间里面历清子能赶 紧过来。 果然,历清子向来守时,他照例从窗户里面偷偷地爬了进来。然而他刚落地,面色喜悦,话还没有说出口的时候,就被赫连若雪一把拉到了她的身边。 她看着面色通红的历清子,娇俏一笑,直接将唇覆在了他的上面。 “等等,今天这么快的吗?”历清子有些反应不过来,忙躲开喘了一大口气,开口疑惑地问道。他隐隐觉得,今天的赫连若雪似乎太过心急,仿佛在急着想要完成什么事情一样。 然而赫连若雪并没有给他细细解释,而是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颊,将自己温热的吐息打在他的耳朵和脖颈之间,一点一点诱惑和包围了他,让他面红耳赤却还是想要靠近。 “你觉得呢?”她温热的呼吸打在了他的耳朵上面。他听见了她含着笑的娇滴滴的声音。 那就如她所愿吧。 可是历清子怎么也没想到,这一次他们的缠绵竟然是把他推向深渊的一步。他怎么也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有人会突然推门而入,笑嘻嘻地轻快叫着小姐的名字。更没有想到的是之后是死一般的沉寂,尤其是在他们看见了那个少女背后的赫连丞相和赫连夫人之后。 月儿整个人愣在那里,仿佛什么都已经感觉不到了。赫连丞相的脸憋得通红,仿佛下一秒就会迎来火山喷发,赫连夫人则呼吸急促,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下一秒就要晕倒了一样。 五个人隔着一个房间互相看着,每个人心里都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了锅,在不停地翻滚动荡着。 恐怕这个时候最冷静的就是赫连若雪了。她知道自己接下来可能面对的是什么,心里自然平静许多。 “给我下来!你这个无耻之徒!”还是赫连丞 相先反应过来,指着历清子怒吼道。在场的人谁也没有见过赫连丞相发过这么大的火,看来是真的将自己这辈子的怒气全部积攒起来爆发出来了。 赫连丞相的声音洪亮音调高涨,把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尤其是历清子,他连忙爬起来,捡起一件长袍胡乱裹住自己,“扑通”一声跪下,连连朝着赫连丞相负荆请罪道:“丞相,您息怒,下官不是……” “你还想说你不是故意的?你原来早就……早就另有所图!我就恨我竟然没有看出来!我……”赫连丞相又惊又怒,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到任何能表达自己怒意的句子。他踌躇片刻,直接抄起桌上的琉璃花瓶就冲着历清子砸了过去。 “等等,老爷,您别激动!”赫连夫人立刻反应过来,赶忙上前抱住了他的手臂。月儿则趁着他们纠缠的时候将花瓶取了下来。而赫连若雪也仿佛刚反应过来一样,连忙也找了一件衣服披起来,然后奋不顾身似的拦在了历清子的面前。 “父亲,您别怪他,确实,他不是故意的,”赫连若雪急切而恳切地说着,眼中仿佛含着某种决绝的神情一般,“这些都是女儿自己做的,自己去引诱他的。” “你给我住嘴!你这个不肖女!”赫连丞相对于自己这个女儿,此刻是又悲又怒。他向来最宠爱这个女儿,而最后最让他失望生气,丢他脸最多的,还是这个女儿,“看来我平日里是对你太过溺爱了,今天竟然做出这等没皮没脸,不知羞耻的事情来!” 赫连若雪也明白自己的父亲的确会这么说,于是干脆横下心来,对自己的父亲说道:“女儿知道自己做得不对,但是这也是无奈之举。女儿早在几年前 就已经属意于他,您自己也是知道的。女儿非他不嫁,只能如此,只是不想嫁给别人而已。父亲如何责罚女儿,女儿都心甘情愿,这个时候,只是希望您成全女儿!” 说着,赫连若雪俯身对赫连丞相磕头,一直不起来,仿佛在逼着自己的父亲一样。这样的态度,和当时的陈文馨如出一辙。 历清子想着,竟然有一瞬间的失神。但是他很快就醒了过来,连忙将脑海中陈文馨的影子给剔除了出去。 这个女人,他这辈子也不想再去想了。 “休想!我告诉你,你这辈子就算是不嫁任何人,我也不允许……”赫连丞相被气得发抖,声音都已经变了调。他想了半天,最终还是斩钉截铁一般地说道,“我也不允许你嫁给他!婚约退了就退了,但是你,你休想嫁给他!不管因为什么!” 空气骤然像是死一般的宁静。月儿有些惊恐地看着自家小姐和赫连丞相,最终还是来到自家小姐身边。她在地上摸索半天,颤抖着找出一件还算宽大的衣服,披在自家小姐身上,紧紧地将她包裹起来抱在怀里,仿佛想要安慰她一般。 她这下是知道了,自家小姐为什么要做出答应了婚约的样子,为什么之前那么多天有那么多的反常。 她全都明白了。 只是月儿并不理解自家小姐这么做的原因,就仿佛她不知道历清子身上究竟是什么让自家小姐惦念了那么久一样。她不知道此刻自己能做什么,她也感觉到自己怀里的躯体在微微颤抖,因而抱紧了她。 看来赫连若雪心底里也是很怕的,她既然这么做了,也就知道自己这么做了可能会迎来的是什么。她其实心里也害怕父亲的怒火,害怕可能发生的一切。 第一百八十七章 我有了他的孩子 赫连若雪实际上的确是害怕的,她怕自己承受不住父亲的怒火,害怕这样也没有办法让父母同意。她知道自己父亲实际上生气起来是十分可怕的,可是为了自己的感情,她不得不这么做。 这种方式十分残忍也十分让人恶心。这种羞于见人的事情忽然大白于天下,让一个女子最应该知道羞耻的事情被人撞见,其实是对一个女子身心的摧残。她自己心里也知道自己受的伤害有多大,历清子会受到的打击有多大,更明白父母将会是什么心情,他们将承受什么样的打击。 她其实都明白。 只是现在的她,真的别无选择。她只能选择,用这种最残忍的方式,达到自己想要达到的目标。 “不论因为什么,您都不同意是吗?”在空气骤然安静了许久之后,忽然赫连若雪悠悠地开了口,一句话让众人都忐忑不安。不知道她接下来还有什么事情在等着自己。 “不同意!不论因为什么都不可能同意!”赫连丞相心里也有了些动摇,但是仍旧斩钉截铁一般地对自己的女儿说道。 赫连若雪点了点头,沉吟片刻,笑了一下,仿佛在自嘲也仿佛在嘲笑什么人一般,开口竟然是浓浓的讽刺:“但若是女儿怀了他的骨肉呢?” 这一下真的是晴天霹雳了。月儿这边急忙盘算了一下,似乎真的自家小姐这个月还没有见红,而马上这个月就要过去了。 月儿差一点抱不住赫连若雪,历清子十分震惊一般地跌坐在地,刚才差一点要晕倒的赫连夫人,这回是真的直接晕了过去。 于是众人又开始忙作一团。赶忙收拾好的赫连若雪懊悔不已地跟着婢女们将母亲送回了母亲的房间。而历清子,被赫连丞相锁 在了书房里面,不允许他出门来。 赫连若雪这边握着自己母亲的手,似乎才觉察出来自己的所作所为是真的有些过分了。她没有考虑到一直心系着自己的母亲的感受,更没有考虑到自己这么做会对自己的父母和家人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她只是在考虑自己的目的能不能达到而已。 想到这儿,她悔恨不已,将自己母亲的手放在了脸颊边,颤声呼唤着自己的母亲。似乎是听见了女儿的呼唤,赫连夫人最终还是醒了过来。她看着自己的女儿,不知道是什么情绪,最后竟然是老泪纵横。 “母亲,对不起。”赫连若雪也哽咽着,想了半天,最终只能用这一句十分无力的话来表示自己的忏悔。 而赫连夫人只是反握住她的手,轻声问了一句:“什么时候的事?” “已经有一个多月了。”赫连若雪沉默了半晌,开口说道。 听到答案,赫连夫人有些懊恼似的别过头去,许久才重重地叹息一声,良久,语调里面含着一点哭腔,仿佛不想接受这样的事实一样:“早知道,当初就不该答应你支开月儿。” “月儿在,也没有用的,”赫连若雪沉默一会儿,开口说道,“女儿心意已决,自然有办法会达到的。”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你这孩子……”赫连夫人仿佛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最终还是哽住了喉咙,换做一声叹息。她摇了摇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两个人忽然都沉默了下来,不是找不到什么话可说,而是根本不知道怎么启齿。这种话说出来,总觉得有几分不对的样子。似乎对于父母来说,很难接受的,就是自己的儿女忽然脱离了自己,仿佛有自己的想法了一样。 “若是你 好好去说一说,可能还有转机,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我的儿啊……”良久,赫连夫人才忽然说道,语气中似乎有深深的不解和无奈。 其实赫连若雪在某一刻,也仿佛有这样的想法,也后悔过。这样的一件事,任凭哪个父母都无法一下子就接受。她完全可以选择柔和的方式,循循善诱,就算是抵死不从也比这种方法要好了太多。 但是这个想法很快也就被赫连若雪给否决了。她知道,自己这样做的结果是长路漫漫,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等到自己父母点头的那一天,也不知道自己还等不等得了历清子能真的出人头地的那一天。 所以,她别无选择了。 相比较这边的温情脉脉和温柔,历清子那边可是就严苛了太多。赫连丞相在确定了自己的夫人没有什么大碍之后,就火急火燎地回到了书房,去找那个让他现如今恨之入骨的历清子。 他本来已经对他有所改观,觉得这个人能成就大业,还打算自己能助他一臂之力让他大展宏图。 结果现在发生的一切都证明他的想法不过是笑话而已,就冲着他对自己女儿做过的事情,他就不可能原谅他。 “你说,你的目的是什么?”赫连丞相当机立断,直接看门见山地问他说道,“雪儿不知道你的底细,我可是全都清楚,你家里明明已经娶妻,还有了个孩子,你为什么还来招惹我的女儿?你到底是为了什么?给我说清楚。说不清楚,你今天就别想活着走出这个大门。” 赫连丞相挑了挑眉,他做到让历清子立刻消失,还是绰绰有余的。 “丞相,您听下官解释,”历清子镇定了一下心神,于是开口急忙解释道,“我的确是,的确是做 了这些事情,但是您一定相信,下官的确是对雪儿情根深种,才会如此把持不住……至于下官家里的妻子,下官已经将她休弃,这辈子,我就只雪儿一个了。” “你让我如何相信你?你今天可以为了雪儿休了别人,明天你就能为了别人而休掉雪儿!”赫连丞相到底还是比赫连若雪见过的人要多,自然清楚这样的人都是什么样的做派,他咬牙切齿地狠狠地说着,仿佛想要将这个人掰开咬碎了,让他消失殆尽一样。 “下官,这一次,是心意已决,对于丞相,我只能说……”历清子咬了咬牙,最终还是低下头,跪下郑重地说道,“抱歉,也请您能理解和成全。” 他不知道现如今自己是以什么样的立场来说出这样的话的。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这么下去导致的结果是什么,更知道自己接下来会以什么样的身份去面对赫连丞相,还有他手下的陈文杰。 他所有都明白,他现如今和赫连若雪的关系,只是让这样的一个本就错综复杂的关系网更加复杂一步而已。他也知道,若是为了自己,最明智的方法就是保持自己身在局外,不往前进一步。 然而他这一刻却没有那么理智,也没有想要收手,仿佛自己已经下定决心,即使是万丈深渊也无所畏惧一样。 可能只是因为,这一次他是真心的。 赫连丞相也是无可奈何,他几次想要开口,都不知道怎么用更严厉的语气来让自己说出自己想说的话一样。 “我就知道,不应该让你当这个新科状元。这件事情,你想都不要想,我是不会答应的。凭我们赫连家,养一个孩子还不够吗?”赫连丞相是这么说的,也的确是这么想的。 赫连府养一个孩子那是绝对够了的,即使这个孩子没有父亲,即使没有名分,他们也心意已决。他不会允许自己的女儿嫁给这样的一个人,也不会允许自己的女儿的孩子有这样的一个父亲。 历清子也想到的确是这个结局。他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郑重地弯腰磕了个头,对赫连丞相郑重地说了一句。 “对今天的事情,我感到十分抱歉。” 赫连丞相什么也没说,只是长长地叹息一声,并不多说。历清子也明白他的意思,于是站起身来,慢悠悠地走了出去,然后轻轻地将门带上了。 只留赫连丞相在书房内,心痛之中似乎若有所思。 历清子并没有真的离开,而是守在赫连若雪的房间门口,等着她的归来。他的到来显然让月儿很不欢迎。她冷着脸,似乎不屑一顾地对他说道:“你还有脸过来?你怎么还不走?” “我不放心。”历清子说着,站在院子中央,动也不动地对月儿说道。 “我劝你还是死了这份心吧,”月儿有些无奈又不免尖酸刻薄地对仍旧执着的历清子说道,“老爷和夫人是不会同意的,你这样对我们家小姐,我也是不会承认的。” 她也在尽力地说服自己,让自己相信这件事情跟自家小姐的确是一点关系也没有。 “我明白,月儿姑娘说什么也就是什么。”历清子深吸一口气,似乎下定决心一般,对月儿坚定而郑重地说着,神情严肃不像是开玩笑。 月儿似乎被他认真的样子给震慑住了,她想了想,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不情不愿地甩了一句:“随便你。”就回房间将门猛地关上,不再理他。 那天晚风很是寒冷。明明已经是五月天,却仍旧带着散不去的冷意。 第一百八十八章 我相信你 不知道过了多久,赫连若雪才拖着疲惫的身躯,一步一踉跄地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面。她抬头,却看见历清子仍旧站在原地,背靠着清风和朗月,孑然一身但是无惧无畏地等着她。 看见她回来,历清子连忙转了过去,面对着她,没有任何言语,只是微微一笑,伸出了双臂,眉眼之间满是温柔。他没有任何抱怨,也没有任何要求,只要她回来,只要她还接受自己那就好。 仿佛历清子已经下定决心要做她的港湾,不论她遇见了什么,转过身他依旧在原地守候着她。 赫连若雪这一次是真的控制不住了,她原本以为历清子已经被赶出去,她以为历清子已经走了。然而她没想到的是,他一直还在原地等着他,等着她回来,等着来安慰她。 她再也支持不住,飞奔过去扑进了历清子的怀里,紧紧地抱着他,在他肩头默默无声地啜泣着。而历清子似乎也感觉到了她的难过,因而更加坚定地更紧地抱着她。 “我以为你走了。”赫连若雪在他的耳边轻声**道,声音里是某种安定下来的幸福感和经历过大悲大喜的感动和轻松愉悦。 “我不会走的,”历清子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她道,“在你回来之前,我都不会走的,我要确定你确实是没有事了,才放心。” 这番话自然让赫连若雪大为感动。她万千话语哽在喉头说不出来,干脆化作更为悠长的拥抱,让行动代替语言说明一切。 “夫人没事了吧?”历清子在她耳边问道,语气里面确乎是有那么一丝担忧的。 “没事了,母亲已经醒来了,只是要接受,还有一段时间。”赫连若雪点了点头,吸了吸鼻子,不再啜泣着说道。 “你……真的已经……”历清子仍旧有些不太确定,他的内心里面仿佛按捺不住一种狂喜一样。他在之前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孩子对于他来说,就像是某种责任或者是负担,而这一次,他心里真的是有了些期待和喜悦,仿佛初为人父的那种感觉,让他怀着欣喜和某种手足无措,有些期待着这个流着他一半血液的生命的诞生。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真的找到了寄托和延续。 赫连若雪并没有出声,只是默默点了点头,脸上写满了坚定,唇边还噙着一丝微笑。历清子看得出来,她跟自己的心情是一样的。她的心里是喜悦,是期待,是手足无措但是愿意承担这种手足无措。 因为她深爱,所以对于这个她和他之间的独一无二的珍宝,十分的看重。这个孩子是她最爱的人的骨肉,她自然是要留下来,不论可能会发生什么,不论谁会反对,她都会留下来。 “我很高兴。”历清子的心情是复杂的,他的确高兴,但是隐隐也有担忧和不安。他怕这个孩子会出事,更怕赫连若雪也会跟着出事。他沉默了半晌,还是将积极的一面在赫连若雪的面前表现了出来。 “我知道。”赫连若雪只是笑得温柔,点了点头仿佛明白他的意思一样。 历清子将她从怀中抽离,却紧握着她的肩膀,神色严肃而认真。他的这副模样是从来都没有过的,自然让赫连若雪心里也有一些着慌。 “雪儿,我有些事情必须要跟你说。”历清子想了想,还是决定将一切都吐露出来。他知道若是再拖下去,对于他,对于赫连若雪来说,都是无法挽回的伤害。 “你说吧。”赫连若雪被他认真的样子给唬了一跳,但 是还是欣然决定去接受他所说的一切话语。 “丞相,他,”历清子想了想,还是决定从两个人之间最迫切的事情说起,“他说,他不会答应的,就算你不嫁,赫连家替你养这个孩子,也不容许你嫁给我。” 这个事情赫连若雪其实早有预料,她知道自己的父母是不可能那么轻易同意的,即使是用了这么极端的方法。因而她满不在乎似的摇了摇头,对历清子坚定地说道:“你放心,我这一辈子就赖上你了,就算我父母怎么阻拦,我也赖上你了。你休想逃走,我会想尽办法和你在一起的。” 哪怕是付出天大的代价。她已经下定决心,就算父母不同意,她也一定会跟着历清子浪迹天涯,这辈子,绝对不会分开。 这番话自然给了历清子极大的触动。他默默无言,只有用拥抱来表示自己的感动。他似乎有些恨,当初为什么第一个遇见的不是赫连若雪,为什么第一次中状元的是陈文杰而不是他。如果是这样,或许,或许他现在就不用面对在陈家尴尬的处境,也不会面对现如今在朝野之上的尴尬的处境。 可是他必须挑明,总比被别人说出口,她再道听途说好。 “我还有一件事,要跟你坦白。”历清子将赫连若雪紧紧地抱在怀里,将脸埋在她的发间,良久才开口说道。他这样做,似乎是为了让自己不要看到这个人,不要面对她接下来可能会有的神情而已。 “什么事?你说吧,我听着。”赫连若雪有些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温柔地对他说道,鼓励他将自己想说的话说出来。 历清子深吸一口气,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才将心里压抑了很久的话说了出来:“其实,我已 经有了家室了。” 这句话一出口,赫连若雪只觉得自己什么都听不见了,她最后有印象的一句,就是紧跟着历清子的一句“我还有一个快半岁的女儿。” 这一下对于赫连若雪来说真的是晴空霹雳,刚才的感动和温暖全部被粉碎,她整个身子都已经是麻木的,已经是没有了知觉的。她仿佛感觉整个人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身子不能动,脑子不能思考,留下的只不过是一个躯壳,一个无法说话无法思考的躯壳罢了。 她头皮发麻,手臂发麻,连抱着他的力气都没有。她没有想到,自己喜欢了这么长时间,甚至为了他交出自己的一生,为他孕育了生命的这个男人,原来早有妻室,原来早有孩子,原来早就骗了她。 “雪儿,你听我说。”感觉到了她的手臂的落下,历清子知道她现在如自己想的一般的绝望和伤心,于是他连忙改口,对她连声想要解释。 “你说,我听。”赫连若雪似乎只有在这个时候才有一些神智,但是历清子能感觉出来,她的语气已经冷了不少,语调也僵硬耿直,仿佛无意识地说出来一般。 “我虽然已经有妻室,但实际上我早已经将她休了,”历清子急忙地解释道,似乎怕赫连若雪不相信一般,“我早已经把休书寄回了家里。她现在跟我已经毫无关系。我是为了你,一切都是为了你,除了你我谁也不要。” 这些话是他说出来的吗?他都有些不信了。 他竟然会对一个女人说出这样的话,而且是情真意切没有任何虚假地说了出来。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自己都觉得,自己真的是已经将自己毕生能说出来的好听话全部说出来了。 就是为了让她 能相信自己,能博得她的一笑,她的青睐。 “你说的是真的吗?”赫连若雪的声音仿佛有了些生气,不再像之前那般生硬和僵化。她怔怔地说着,仿佛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即将说出口的答案里面。 “是真的,千真万确,我绝不负你。”历清子急忙说道,就差把自己的心掏出来让赫连若雪看了。 赫连若雪沉默了一会儿,随即脸上浮现出了温暖的微笑。她捧着他的脸,在他的脸上印下一个浅浅的吻。吻过后,她将头埋在他的胸前,听着他越来越急促的心跳声,轻柔地对他说道:“那就好,我信你,这一生,我也绝不负你。” 看来事情,比他想的要顺利许多。历清子长舒一口气,重新放心的将她抱在怀里。仿佛天地间没有了其余的繁杂琐碎,没有赫连府没有陈家,没有月儿也没有赫连丞相夫人,有的只有他们,只有现在依偎在一起的他们。 似乎是只要他们心意相通,就可以战胜一切。 这边两个人的你侬我侬,对于村里的陈文馨来说,却是一场灾难。他的信总算是送到了陈家,陈文馨好久没有收到他亲口述说的消息,心里面自然是欣喜的。 她欣喜到叫来了张春晓来跟自己看这一封信。张春晓刚从酒庄忙完回来,临近交货,她已经是忙得焦头烂额,但是耐不住陈文馨的磨,她只能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了陈家。 她刚坐下,陈文馨就将历清子寄过来的信在她的眼前晃了两下。张春晓有些不解地望着她,似乎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他之前没有来过信吗?值得你这么激动还特意把我叫过来?” “当然值得了,这可是他考上状元,安定下来后,第一次给我来信呢。” 第一百八十九章 休书 陈文馨这一刻竟然有些历初微还没有出生时的天真样子,仿佛回到了那个为了爱情而疯癫痴狂的年纪,仿佛她仍旧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少女,将所有的神情都放在脸上,充满天真的幻想,无忧无虑也没有任何残忍的想象。 这样的陈文馨忽然让张春晓觉得心痛,这样无忧无虑的陈文馨,她已经多久没有见过了?她已经有多久,没有看过她这般畅快地笑了? 仿佛,已经有半年了。 “第一次?他的心可真是大啊。”然而张春晓还是捕捉到了其中的一些信息,不由得皱了眉头疑惑地说道。历清子去了京城也有四个月了,怎么四个月以来一直都没有一点消息传回来? 陈文馨一听她这么问,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一半。她垂下了头,良久才有些委屈似的说道:“我都是听哥哥说他的近况的。他虽然忙,但是过得还是不错的,有很多人赏识他。哥哥给你来信的时候,没有说过他的消息吗?春晓姐姐。” 说着说着,陈文馨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听不见了。张春晓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安慰陈文馨道:“没有,你哥哥也很少给我来信,况且他又不是不知道之前我和历清子的事情,怎么可能在我面前提起这个人呢?” 的确,不可能提起,但是经不住人家亲自说自己的事情。尤其是历清子给她那一封信的时候,她只觉得愤怒和莫名其妙。 明明他已经娶了别人,而且为人父了,说话做事还是有些轻浮随便,竟然还想着故事重提,她怎么可能还答应这个人,相信他说的所有话语? 所以张春晓并没有留着那封信,更不会跟陈文馨提及她收到的这封信。 听到这句话,陈文馨心里才仿佛通 透了不少,仿佛又为历清子的久不来信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理由。因此她脸上的笑容又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她点了点头,对张春晓说道:“说的也是啊,那咱们先看看,他都给我写了些什么吧。” 张春晓自然欣然答应。陈文馨见她点头,就将信封拆开,将里面厚厚的一沓信纸抽了出来,一页一页地看过去。 然而越看,陈文馨的脸色就越不对,到了最后一张的时候,她颤抖着拿着信纸,心里面好像有万千话语,但是哽在喉头愣是说不出来。最后,她将那纸揉成一团,扔到了一边,趴在桌子上嘤嘤地哭泣起来。 这一系列反应倒是把张春晓给弄得不知如何是好。她一边手忙脚乱地连声安慰着陈文馨,一边则赶忙将那被陈文馨扔在一边的纸团给捡了起来,就着灯光来看那上面都写了什么。 然而头两个字就已经说明了一切,下面的就都不用去看了。在信纸的最右面,分明用历清子的那种苍劲不失娟秀的字迹写着两个字。 休书。 张春晓的大脑一片空白,她有些发愣,懵懵懂懂地坐在原地,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去做怎么去说才好。她赶忙将所有的信纸收集起来,一张一张地看了过去。 这一下张春晓是真的明白为什么陈文馨会有如此的反应了。她握着那纸休书,惊愕地说不出话来。 这是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而且这下可是玩大了,和丞相的女儿厮混在一起不说,还有了个孩子。 “他说,他说他真的对那个人情根深种,让我,让我以后都不要跟他扯上关系……他以前也是这么跟我说的,现在……现在居然……”陈文馨说着,越说越不是滋味,于是更加放声大哭起 来,几乎不顾及旁边的人的感受。 尤其是历初微。历初微在听见自己母亲的哭喊之后,也跟着十分委屈似的,一撇嘴哇哇大哭起来。 张春晓面对这一幕有些手足无措。她只能先晾着大人,将历初微抱下去,找到奶娘让她去哄历初微,而她自己则走到了陈文馨的身边,好几次想安慰她却也无济于事。 “春晓姐姐,你说,我是哪里不够好吗?我是不如那个千金小姐对吗?我是不如她的身份显贵,所以他才这么做的对吗?”陈文馨吸了吸鼻子,继续哽咽地问道,“是我不如她对吗?是我没有办法带给他幸福,带给他他所需要的一切,对吗?” “其实,我现在才真的确定下来,我当初……要是听了你们的话,该多好。”这句话陈文馨其实早就想说了,只是心里还有隐隐的期待让她没有说出来而已。现如今期待已经破灭,那她就不用再顾及什么了。 张春晓有些不忍心,如果说历清子需要的是名利,那她还大可以唾弃历清子,跟她一起伤心难过,告诉她这世界上男人太多都是渣男,都是无法让人去信服的。就像某一个跟她海誓山盟现在却不知所踪的人一样。 她想告诉陈文馨这一切,毕竟如果历清子真的需要的是名利,那那个丞相的女儿的确是更好的选择。她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跟她一起骂。 不过这一次,她能感觉到,历清子恐怕是遇见了真的想要守护一生的人。她反而觉得,这样对陈文馨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这样的话,两个人不用在互相折磨之中度过余生,两个人都不用亏欠对方。 历清子固然是个渣男,渣到用任何骂人的话都不能宣泄张春晓现在的怒意,可是骂 完以后还能剩下什么?老死不相往来都算是好的了。对于陈文馨来说,比起他甩了她,更让她不能接受的是,历清子对她从来没有真的感情,有的只有利用。 “你足够好,你是这个世界上顶好的人,”张春晓想了想,还是对陈文馨温柔地说道,“你是你,她是她,没有谁不如谁,你不可能替代她,她也不可能替代你。至于历清子为什么这么做……” 张春晓想了半天措辞,才鼓足勇气似的,对陈文馨轻声说道:“可能,只是因为不够爱而已。他对你来说是错,你对她来说也是错。所以,不是你配不上他,而是他不值得你为他付出一生而已。你要相信这个世界上总有人还在爱着你。” 陈文馨抬起头,愣愣地看着张春晓。张春晓没有躲避,而是继续用温柔的目光看着她。她此刻的眼里,陈文馨泪眼婆娑很是可怜,但是她却也有让她的眸子点亮一片星光或者是氤氲一片泪光的力量。 “答应我,这个人,从此不要想,不要惦记,就当做从来都没有这个人一样。咱们自己,好好生活,”张春晓揉着她的头发,轻声安慰道,“忘了他,不要再想了。你看错了人,就不要在他的身上,再浪费时间了。” 她心里虽然也很想骂历清子一顿,想把他千刀万剐,但是她知道,这么做的结果不过是让陈文馨更加陷入进去,没有办法拔出来。她干脆从一开始就陈明利害,让她明白这一世并不是只有历清子不可。让她知道自己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还有孩子要照顾,还应该不畏风雨地走下去。 虽然这一切确实有些难度。让她明白这一切,也是很有难度。 “真的,要这么做吗?”果然,这一 切话换来的不是陈文馨的干脆答应,而是一瞬间的迟疑和不安。 张春晓没有说别的话,只是坚定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的态度。 “好。”陈文馨犹豫了一下,最终好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坚定地点了点头,在抬起来的那一刻,她仿佛还是有一些迟疑。 “你别忘了你现在还有初微,还有你的家人。”张春晓看出来了,于是加了一句道。 这句话让陈文馨沉默了下来。她略一沉吟,还是抬起了头,有些犹豫似的对张春晓问道:“那我,能见他一面吗?我想最后确认一件事情。” “你真的想好了?”张春晓知道她不过是想要给自己一个痛快的理由,道理都懂,可是若是接受得了的话,这一辈子怎么还会有那么多的苦难? 陈文馨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她可不确定,自己和历清子见了面之后,会试什么样的一种结果。 “如果你想好了的话,我支持你,”张春晓还是选择默默支持,对陈文馨坚定地说道,“你什么时候想出发,跟我说一声就好,我陪你去京城。” 张春晓的态度让陈文馨的心里添了几分暖意。她点了点头,似乎想要让她放心一般,挤出一丝微笑说道:“好,谢谢你,春晓姐姐。” “没事的。”张春晓揉了揉她的头发,见她真的会心笑了出来,才放心。她们两个人商讨了一下时间,定下了行程之后,张春晓才和陈文馨道别,离开了陈家。 一路上,张春晓也是感慨良多,最后是无奈地叹息一声。她也没想到,陈文馨竟然会通过这么残忍的一种方式,知道了自己当时的选择有多错误。 然而这一切都是她自己酿制的苦果,需要她自己去将这些咽下。 第一百九十章 前功尽弃 对此,张春晓也只能表示自己的无奈。她其实早就料到陈文馨会有后悔的一天,只不过没有料到会来得这么快而已。若是陈文馨当时听一点劝告,现如今也的确不会是这样的下场。她现在后悔了,能怪谁呢? 也不是说她在有意为历清子开脱。她虽然能感觉出来历清子这一回是真心,但是也能感觉出来这一次他也不会长久,不管是出自什么样的原因。 张春晓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准备回到家里。村里已经是深夜,她却无心休息。折腾了一整天,她也早就有些倦了。她只想着将工匠们交上来的东西查阅过,然后早早洗漱休息,早早了事。 她刚翻开第一摞东西的时候,忽然就听见了门外的一阵吵闹声音,然后是什么人急促的敲门声,一声一声唤的都是张春晓的名字。当然,称呼还是掌柜的一类。 听到外面的吵闹,张春晓眉头微微一皱,似乎有些疲惫有些不耐烦地揉了揉额角。那些工匠为什么这么晚来找自己?明明他们可以晚一些的。 她对此颇有微词,但是还是忍不住过去开门。门外果然站着的是她酒庄里面的那些工匠们,见她出来,都一脸急切地仿佛想要说什么。 “大晚上的到底有什么事,赶紧说,我要休息了。”被打扰了的张春晓多少有些没有好气地说道,她的神情有些不耐烦,不过都是正常的,毕竟谁在这个时候被打扰,都是十分不耐烦且愤怒的。 刚要开口的工匠们因此而有些犹豫,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最后还是其中一个胆大一些的工匠开口对张春晓说道:“掌柜的,很抱歉,这么晚打扰您。但是您真的还是跟我们去一趟酒庄吧。出大事了。” “怎 么回事?”张春晓瞬间紧张起来,连忙出声询问道。 “不知道为什么,酿造的那些酒都被挖了出来,而且全部泄了气。”那个工匠连忙说道。 “你们说的,是什么酒?”张春晓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压下声音来,低声但是声音十分冷淡而决绝地说着,仿佛在质问一般,让人听了生畏。 “就是流霜小姐定的那些酒啊。”其中一个工匠十分急切地开口说道。离交货的时间就差十天了,这才是众人焦急的原因。 听到这个消息,张春晓只觉得头晕眼花,差一点站不稳一样。她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扶着门框缓了好一阵儿,才算是缓过神来。 “快点,快点带我去,我要看情况。”张春晓连忙说道,声音似乎有些颤抖。那些工匠立刻明白过来,赶忙带着张春晓前往了酒庄。 张春晓一路都在祈祷着事情能比她想象的好很多,祈祷着事情并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然而事实却给了她闷头一棒。 所有的酒都被挖了出来,放在一边,有很多都被开了封。在还没有酿造结束的时候就开了封,对于酒来说那是致命的。 果然没有出乎张春晓的所料,那些开了封的酒,全部都成了一坛酸水,根本就不是酒。于是酒庄内到处都充满了酸臭的酒精味道,让人闻了都不禁作呕。 但是现在对于酒庄的所有人来说,过去所投入的人力物力都已经不重要了,最要紧也是最没有办法去接受的事情是,离交货时间只有十天,他们不可能在十天之内酿造出白流霜要求的品质的酒。而若是交不上,那就意味着巨额的赔偿金,足以让这个酒庄里面的所有人倾家荡产的赔偿金。 想到这儿,所有人都不 由得恐慌起来,似乎都在琢磨着该如何让自己给脱离这次的厄运。 只有张春晓在苦苦沉思,仿佛想要找出来到底是谁做的一样。 “每天到底都是谁负责看门锁门的?你们每日谁负责酿酒,都是谁负责检查,怎么完成这些工作的,过程,细节,都跟我说一遍。”张春晓揉了揉额角,沉稳地说道。 现在责怪已经没有用了,自暴自弃地去哀怜也没有用了,只有去寻找真相才是有用的。因此张春晓只能去找造成这个结果的原因,去找寻真相,也许还能有那么一线转机,或者是有那么一点机会。 她一边问着,一边去看现场,希望能找出什么他们看不见或者是遗留下来的线索,能找到想要去害他们的人。 “这些都是我负责的,等大家离开之后,我就把酒窖给封上了,然后就没有人在酒窖里面了。我都检查过很多遍,几乎每个角落都不放过的。”看门的人大声说道,尖着嗓子,仿佛想尽力撇去自己的可能性一样。 “我们平日里都是一起作业,根本没有人会有机会去做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们都是互相监督的啊。”另一个人也是尖着嗓子说道。 一群人都七嘴八舌地说着,无一不是在证明自己跟这件事情没有关系。七嘴八舌的吵得张春晓心烦意乱。她皱了皱眉头,忽然厉声喝止住了她们。 她揉揉额角,这些人竟然比绣坊的绣娘们还嘴碎。如果要她选,她还是觉得绣坊的那些姑娘们更好一些。 “查,给我查。”酒庄里面安静了许多,张春晓沉默着,似乎在酝酿着什么心情,看她这番反应,其余人都不敢再说些什么,皆战战兢兢地等着看她的反应。 一会儿,张春晓就 冷声说道,一句话让众人都闻风丧胆。她的声音从来没有这么严厉过,仿佛将这辈子的冷漠和疏离都用了出来。 那还有什么迟疑的?所有人都留在了酒庄,等着张春晓一一盘问。张春晓从来没有显出倦意,一个一个仔细盘问完后才放所有人回去。而那个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酒庄今天暂停营业,张春晓独自留在酒庄里面,仿佛失魂落魄了一样。她有些失神,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她本来已经绷着自己,紧绷着脑子里的弦,战战兢兢兢兢业业做了那么久,马上就要看到成果,结果竟然出了这番事情。 相当于将所有的努力都前功尽弃了。 这些工匠都是技艺纯熟的人,为了防止当年红湘的事情,她还这回尤其注意一碗水端平,可以说对每一个工匠都是十分用心,十分好的。结果天不遂人愿,到底还是出了事儿。 她仔细对了每个人的口供,发现并没有什么错漏,也的确没人还留在酒庄,那么就不是里面的人出了叛徒的事儿。她冥思苦想,也想不到外面究竟是谁在捣鬼,做出这些事情来。 她想了很久都没有想到。因为酒庄的位置很隐蔽,同行很难发现,再加上封锁严密,几乎每个方向都是封死了的,自然不可能有人会破坏酒庄进来做这些事情。知道酒庄位置的都是她的熟人或者客户,一般是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 她忽然心烦意乱。想到还准备好了去跟陈文馨一起去京城找历清子,她心里就更加烦了。她自己的事情尚且还顾不过来,有什么精力去顾及历清子和陈文馨的事情? 她想了想,还是亲自去找了陈文馨。陈文馨已经收拾好了行囊,见她过来,就赶忙迎了 上来,对她开口说道:“春晓姐姐,你怎么没收拾东西?咱们不是说好了先走的吗?” “昨天晚上临时出了一点事,我必须留下来去解决,”张春晓的眼间满是疲态,她揉了揉眼睛,有些倦意似的说道,“酒庄出了意外,现在所有客户定的的酒都被毁了。” “什……什么?”陈文馨听到以后,大惊失色,连忙盘问道,“那什么时候跟客户交货?新酿酒还来得及吗?” “九天后,来不及了。”张春晓叹了一声说道。这个结果让陈文馨也面色凝重起来。九天,谁都不可能在九天之内酿出一坛合格的酒来,更别提是那么多的佳酿了。 “现在有头绪吗?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去查吗?”陈文馨和张春晓都陷入了沉默,好半天,陈文馨才开口问道,语气里面满是担忧。 张春晓摇了摇头,似乎提到这件事情就有些心烦一样:“没有,酒庄定时锁门,四周都是封死的,根本没有什么通道口可以供人进出。而且,酒庄里面所有工人都各司其职,根本不可能有人做这种害人害己的事情。” “万一有内奸呢,春晓姐姐你还是小心为上。”陈文馨连忙说道。 张春晓沉吟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说道:“我会注意的。” “那,春晓姐姐你还是回去多歇会儿吧,我看你脸色不好,昨天是查了很久吧?”陈文馨注视着张春晓的眼睛,有些担忧地说道。张春晓这一次是真的很累,禁不起折腾一般,她眼角眉梢的疲态,已经掩饰不住了。 听到陈文馨这么说,张春晓才展开了一点笑意,对她说道:“哪里还有时间休息?我必须赶紧查出来才行。” 陈文馨看着她这副模样,无奈地叹息一声。 第一百九十一章 该怎么算 “总之这些事情,你自己心里有决断就好了。春晓姐姐,”陈文馨叹息一声,对张春晓如此说着,她这边毕竟也有要紧的事情,是不能跟张春晓一起的。何况她什么也不懂的外行到了那边也只是添乱而已,“不过一定记得,要保重身体。” “我会的,你也是,到了京城一定要保重自己,不要跟他死缠烂打。”这也是张春晓最不放心的事情,互相闹得不可开交到两败俱伤,是她最不愿意去看到的结局。她无非只想让陈文馨安好,其余人她都不在乎。 “我明白,你放心。你不用担心我了,赶紧回去休息吧。”马车已经等候多时,本来是为了等两个人的,现在看来只能等一个人了。陈文馨将自己的行囊拖上了马车,对张春晓使劲挥了挥手道。 张春晓目送着陈文馨离开,在心里默默祈求她好运之后,接着拧着眉头开始查酒庄的事情。她确信不会是酒庄里面的人做的这些事情,也确信不会有人在锁门之后进来破坏酒庄,那么到底是谁能做到在锁门之后进入酒庄破坏并且能逃走的呢? 一个恐怖的念头在她的心里动荡着,她连忙叫来看守酒庄的人,声音颤抖着问道:“我仔细问你一句话,你一定要老实跟我说。” “您说,掌柜的。”那看门的人也跟着紧张起来,连忙开口说道。 “我问你,你这些天真的就没有在酒庄里面看过其余人吗?你就真的没有发现过,什么奇怪的人在酒庄里面吗?”张春晓急切地问着,脸色惨白,声音更是发抖着的。 “没有啊,我每天都在酒庄里面,从来都没有看见过什么人。”那人似乎也被吓到了,连连否认说道。 “那你每天有没有出去 的时候?或者是不在酒庄的时候?”张春晓警觉地问道。 “那倒是有,我每天得去村里的集市上买一点菜什么的回来,我得保证我能活着在这儿啊。”那看门的人说道,神色如常,仿佛在笑话什么事情一样。 这句话确实是让张春晓警觉了起来,她连忙进了酒庄里面,将酒庄翻了个底朝天。这回她仔仔细细地翻找,任何一个死角都没有放过。 “掌柜的,到底怎么回事?您是察觉到了什么事情吗?”那人看着张春晓这般警觉的样子,不免也有些担忧地问道。 “没什么,我只是心里有一个很恐怖的设想而已,跟你没有什么关系。你可以先回去了。”张春晓说着,打开了一个空了许久的房间,默默地在里面摸索着。 那人似乎有些不放心,但是看自家老板这幅样子,也不敢多问什么,于是告辞以后就匆匆离开了。张春晓掀开床下的布帘子,探身钻了进去。 明明是废弃了闲置了很久的房间,床底下却没什么灰尘,不免让张春晓起疑。她左看看右看看,还是在床底下发现了一处不小心蹭上的脚印。 她连忙跑去酒窖查看,酒窖因为许多人的踩踏,已经没有了那脚印的存在。她不免有些泄气,但还是仔细地盘查着。 几天后,果然白流霜带着一群人,赶着一辆一辆的马车过来,取几个月前在张春晓这边定下的酒了。 “不知道张春晓小姐准备得如何了?”白流霜欣然而至,仍然是一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样子。她说着这话的时候,语气里面隐隐约约有着一丝嘲讽,让人听了十分不舒服。张春晓只是瞥了她一眼,根本就没有说话。 “不是今天交货吗?怎么我这儿连一坛 酒都没有看到?张春晓小姐莫不是想要跟我玩一次变戏法?”白流霜环顾四周,却见酒庄里面没有一个酒坛子的影子,也没有任何帮着抬酒的工人。白流霜有些疑惑似的,挑起嘴角微微一笑,眼角眉梢都是嘲讽。 张春晓只是微微抬起头,瞥了她一眼,随即也挑起嘴角,微微一笑道:“在交货之前,流霜小姐可有空,让小女子带您去看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白流霜似乎有了兴趣,想要一看究竟似的。 “流霜小姐来了就知道了。”说着,张春晓就起身,只是轻飘飘地看了白流霜一眼,就抬脚往房间里面走去。白流霜被她这幅态度弄得有些着恼,但还是跟着走了过去。 她只是冷冷一笑,她早就料定今天她不会看到货物,那她反而就想要看看张春晓究竟还能垂死挣扎多久。 然而张春晓却将她带到了那个闲置的房间里面,将门关上,仿佛将所有东西都隔绝在外。白流霜似乎有些惊讶,有些犹豫想要退出去,却发现后路早就被张春晓给切断了。 “有什么事你就说吧,交不出货的话可是要赔付十倍的钱的,张春晓小姐若是做不到,就不要在这里垂死挣扎了。”反正周围也没有别人,白流霜干脆冷哼一声,将自己的想法挑明了出来。 “流霜小姐怎么就认定了,我今天交不出货呢?莫非……”张春晓低声笑了笑,走到她身后,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对白流霜说道,“白流霜小姐早就知道,某些底细了?” “你在这里胡说什么?要交货就赶紧交,不交就赔钱,哪里来的这么多话?!”白流霜似乎被张春晓这番话说得有些恼了,她连忙厉声说着,语气里面满是不耐 烦和不客气。 “流霜小姐好歹也是大家闺秀,白家怎么说也算是京城的大户,白尚书也算得上是朝中重臣,您本该是大家闺秀示人,却这番没有礼貌这番不客气,岂不是侮辱了你白家的名声?”谁知张春晓却并不怕她一般,开口就是让白流霜震惊的话。 她怎么会知道这些的?她明明没有说关于自己身世的问题。 “我怎么样,还轮不到你一个村妇来说了算。”白流霜定了定神,继续维持着自己高贵的外表,冷哼一声,仿佛想要竭尽全力去展现自己达官显贵的荣耀一般。 “是轮不到我一个村姑说了算,但是您自己做了什么不齿的事情,还用得着我说吗?”张春晓冷哼一声,站在她的身后,语气尖酸地说着,“您今天过来无疑是想让我身败名裂倾家荡产,想要羞辱我一番。我本来还不相信,可是您自己说出来了,那就由不得我不相信了。您早就知道我交不出货,因为让我交不出货来的人,正是您本人啊,白流霜小姐。” 这一下白流霜可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本来以为已经是无懈可击的计划,结果反而百密一疏,到头来还是让张春晓给查了出来。 “你在说什么?”虽然震惊不已,但是白流霜表面上还是维持着镇定的模样,冷笑一声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我自己花钱给自己买罪受吗?我何必呢?你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一个小小村姑还能让我不痛快不成?” “本来是不会的,但是,”张春晓微微一笑,抬起头来,眼中却是让所有人为之一震的冷傲和狠厉,让白流霜看了,都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仿佛恐惧她这一番反应似的,“但是我跟某个人扯上 了关系,那就会了。” “你给我闭嘴!二殿下岂是你能说出口的?!”白流霜恼怒不已,指着张春晓就破口大骂,脸上面目狰狞已经完全没了方才的端庄自持。 “我可还没说是谁呢,您就亲自说出来了,那就真的怨不得我不怀疑了。您都已经说出来了,那我只能选择相信了。”这下张春晓对于自己的推断是真的深信不疑了,她点了点头,脸上似乎挂着得逞一般的微笑。 白流霜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反应实在是过激了。她只好敛了神色,对张春晓十分不自在似的说道:“算了,你既然交不出货也就算了,就当本小姐的钱打了水漂,反正本小姐也不差这些钱。” 说着,白流霜转身就想匆匆逃离,然而等她想要开门的时候,却发觉门怎么也打不开了。 “这是怎么回事?开门,给我开门!”白流霜又惊又怕,连忙拍着门,仿佛想要逃出去一样,但是外面没有任何动静,整个酒庄忽然安静地可怕。她忽然反应了过来,转过身去,一脸惊恐地看着张春晓,神色有几分憔悴和几分惊愕。 “原来你早就都打算好了?!”白流霜惊恐地说道。 “没错,但是抱歉,流霜小姐,我没有恶意,只是想跟您说清楚事情而已,等您跟我说清楚了,我自然会放您走。”张春晓说道,语气倒是真的温和客气,没有任何的奸诈在里面,全部都是诚恳。 因而,白流霜才稍微放下心来,但是还是紧紧靠着门,似乎并不想要靠近张春晓半步:“你有什么话就说,就在那儿说就好,别过来。” 张春晓无奈地笑了笑,抱着手,默默点了点头仿佛同意一样:“行,我就站在这里,没有您的允许我不会动。” 第一百九十二章 不可能的事情 “你快说!到底怎么回事!”白流霜站在原地,声音放松下来很多,但还是无比惊恐似的对张春晓喊道。 她本来今天是想来跟张春晓好好算一算她们的合约,算一算她应该赔多少钱给自己,因为她料定这几天内张春晓是不可能拿出一坛佳酿出来的。这样一来,张春晓身败名裂,自己的目的也达到了,岂不是一件美事? 然而她没想到这件事情竟然这么快就暴露了。她本满心期待着张春晓不知所措甚至跪地求饶的样子,结果现在,自己没有求饶就不错了,还让对方求饶。 “没什么,只是想跟您讲一个故事而已,”张春晓微微一笑,紧接着将一切事情都娓娓道来,仿佛在说一个跟自己无关紧要的久远的故事一样,“有个姑娘,对一个自己心仪已久的公子表明了自己的心意,然而她恨惊奇地发现,对方其实也早已中意自己许久……” 白流霜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她下意识地想要开口遏制住她,却被张春晓那冷冽的目光弄得不敢开口。一瞬间她仿佛看到了一个人,那个人也在事情败露之后,一副如此冷冽的样子面对她。就是她之前心心念念,但是却伤害最深的那个崔忠华。 “两个人顺理成章地在一起,然后因为家里也算是门当户对,也得到了双方家长的认可。尤其是那个姑娘的家长。可是很久以后姑娘和公子都发现,当初姑娘去接近公子,不过是为了家族的权势,找一个高枝攀援而已。姑娘当时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属意于他。” “后来两人自然不欢而散,但是等散了以后,姑娘也才知道自己其实一直以来都真的对公子情根深种,但是公子被伤害了太深, 根本就不相信了。后来公子干脆远离权利漩涡,外出隐居。姑娘一直在寻找他。结果等找到了以后,公子不仅将对她的情思断了一干二净不说,还将所有的心思,投入到了一个姑娘以为什么都不如她的村姑身上……” “够了!”张春晓的娓娓道来让白流霜恼怒不已,她闭上眼睛,涨红了脸,开口厉声打断道。她听出来了,张春晓说的这个故事,说的就是自己和崔忠华。 没错,她当初接近崔忠华的确是带着目的,为了白家的权势和荣耀,为了能攀上皇亲国戚这个身份。然而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其实早就属意于崔忠华,等崔忠华发现以后心碎离开,她也才发现自己的真心。 她想要去争取回来,却发现崔忠华已经消失。她满心期待地四处奔走寻找,总算是找到了他,然而却发现他不仅已经将自己忘得干干净净,还把所有对自己的温柔,都转移到了一个什么都不如自己的村姑身上。 至少在她看来这个村姑是什么都不如自己。她自然恼怒,比起崔忠华的离开,她更恼怒的是一种仿佛被羞辱了的感觉。自己明明比起这个村姑来说,从家世背景就已经好了很多,为什么崔忠华偏偏看上了她。 她不明白,也不想去明白。她只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只觉得自己不应该承受这样的侮辱。她因此将张春晓视作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白小姐这么激动做什么?我还没有说完呢,”似乎是聊到了白流霜会如此反应似的,张春晓并没有惊讶,而是淡淡地挑了挑嘴角,冷哼一声说道,语气似乎是娓娓道来,但是一字一句都仿佛带着无尽的嘲讽,“她看了很多也听了很多 ,知道公子对那个村姑如何百般照拂,心里十分不是滋味。于是她只想将那个村姑除之而后快。她知道村姑新开了个酒庄,正是一切都在刚刚起步的时候。” “她就有心想要给那个村姑一个颜色看看,顺便如果能让她身败名裂,那就更好了。因为现在那个公子销声匿迹了,再也没有人能帮助这个村姑了。”张春晓说到这儿,语气之中似乎也有了些悲凉,但是她很快抑制住了自己的想法,将心里那个人暂时抛在脑后,接着对白流霜讲着接下来的故事。 “于是她订购了一堆她根本不需要的酒,然后又让人去破坏,假意自己因为收不到货,准备大闹一场,将村姑的一切都毁掉,”张春晓说到这儿,心里却是颤抖着的。该是什么样的狠心人,才能做得如此事情?她明白自己究竟是因为什么惹到了白流霜,可能对于白流霜来说,自己现在存在在这个世界上,就是她所不能容忍的吧?“可是村姑的缜密超出了她的想象,一时半会儿她竟然无从下手,后来,她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办法。” 想到这个办法,张春晓现在还感觉自己背后一阵恶寒。她尽量让自己能冷静下来,接着对白流霜娓娓道来:“她让自己的亲信,藏在酒庄里面一个闲置的屋子里,就那么藏了十天,为的就是找到合适的时机去作案。那个人摸清楚了酒庄看门人的作息,趁着他出门的时候活动,并且决定好了时间,等酒庄的人都休息了,就开始作案。” “他趁着酒庄的看门人走出酒庄的时候,就将酒窖里面所有还在酿制的酒都破坏掉了。他满心欢喜的以为自己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但是还是被村姑发现了。那 一天,村姑和姑娘,就拿着这事情,对峙着。”张春晓挑了挑眉,眼中满是冷冽。现如今,正是两个人对峙的样子,和故事里讲的,一模一样。 “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你觉得在这里编造一个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来匡我吓我,很有意思吗?你是不是觉得这么打马虎眼很好玩?”白流霜早就明白这个故事讲的是什么,自然有些气愤地对张春晓问道。 “我想说什么,您自己心里清楚得很。那个姑娘也是。至于是不是在吓人,是不是真的,这是真实可能发生的,就算多么骇人听闻,也是真相,”张春晓摇了摇头,似乎有些无奈似的说着,“她满心以为自己能看见村姑求饶的样子,但是好巧不巧,村姑还是发现了端倪,到最后还是造成了这样的局面。” “你有证据吗?你说话不能无凭无据不是?如果没有,我完全可以说你是诽谤。”白流霜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坚决地说道。她心里期盼着,这一切不过是张春晓凑巧而已,若是没有确切的证据,那这些不过是猜想,没有办法成立的。 她就尚有喘息的余地。 “我既然都能这么说了,也就说明我必然是胜券在握,否则,我这样,岂不就成了诽谤?”谁知张春晓却并不在乎似的,只是微微一笑,仿佛一切都云淡风轻的样子。 “所以,你的证据?”白流霜知道大事不妙,但是还是支持着自己的一份骄傲在这里。 张春晓则拉着白流霜来到那个床前,掀开了床帘,给她看了那异常干净的床底和在墙上明显的一个男鞋的脚印:“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吧?你才是酒庄的掌柜的,你若是不知道 ,那谁还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白流霜鄙夷似的瞥了张春晓一眼,很是不屑地说道,仿佛经历了什么莫大的侮辱一样。她有些觉得可笑,自己竟然真的信了她的邪,在这里跟她叽叽歪歪。 “行,你既然觉得这个没有办法佐证,”张春晓微微一笑,将藏在袖子里面的一个小小的香囊拿了出来,尾端的珠子上面,刻着“白”字纹样,“这个,你怎么解释?” “你说谎!这根本就不是证据!这分明就是你胡诌出来的!”白流霜惊愕不已。那东西乃是白家信物,只有白家人才会拥有。然而她手里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 “你知道这是什么,白家的人都有。”张春晓只是微微一笑,神色没有任何动荡。 白流霜恼怒不已,一把将那香囊夺了过来,接着絮絮叨叨似的说着:“不可能,你这里不可能出现,一定是你……一定是你偷的对不对!” 仿佛得到了答案一样,白流霜恼怒不已地指着张春晓,语气严肃而充满了质问的意味。 “偷?白小姐,这个词可是太严重了,没事的话还是不要随便乱用比较好,否则对人的名声,实在是影响太过恶劣了。”好似料到了白流霜会这么说似的,张春晓轻轻地笑了一下,无不讥讽似的对白流霜说道。 “那是怎么回事?我明明让他不要带的,让白府的人最近都不要带的……”白流霜情不自禁地急切说着,好像丧失了心智一般。然而在她话出口的那一刻,她才恍惚明白了什么,于是只剩下了懊悔和自责。 “所以,您还是老实说出来了不是?您这么做,是不是就是想让我难堪的?”张春晓见她果然上钩,于是摇了摇头,似乎痛心疾首似的说道。 第一百九十三章 我哪里不如你? “这东西,不是我偷的,我只不过是伪造而已。”张春晓叹息一声,将自己另一个袖子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那是一个烧了一半的信,一半的字迹已经看不见了,但是凭借着仅存的字迹,张春晓是完全能辨认出来上面都写了些什么内容的。 无非就是,计划顺利,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已经完成一类。虽然字迹残缺不堪,但是能看得出来,绝对是白流霜的手下才会写出的话。 “我让酒庄里面所有人都比对过了这些字迹,没有能比对的上的,”张春晓叹了一声,对白流霜接着说明道,“就在咱们说话的当儿,我已经让人给你的部下们都比对过字迹了,应该很快也就能出结果了。” “你!”白流霜惊愕不已,她指着张春晓厉声说道,“你竟然敢这么做,那些可都是我们白府的人,你竟然敢如此去做!” “抱歉,白小姐,我的确是有这个权利。”张春晓面无表情似的,从自己的衣襟中摸出来一个腰牌,给白流霜看过。白流霜看了以后,倒吸一口凉气,那个腰牌,分明就是衙门才有的搜查令。 “别问我怎么拿过来的,只要你记住不是偷的,就可以了。”还没有等白流霜看个真切,张春晓就将令牌收了回去,面若冰霜,冷冰冰地对白流霜说道。 “想不到还是我小瞧了你。”白流霜冷哼一声,似乎有些不敢置信似的说道。 “您小瞧我的,还在后面呢。”门忽然被敲响,张春晓走过白流霜的身边,将门打开。门口是自己的一个部下,对着张春晓垂手说道。“查到了掌柜的,是这个人。” 于是,一个身材瘦小的男人被扭送着带到了这里,白流霜惊愕不已,因为张春 晓带出来的那个人,的确就是自己命令去陷害张春晓的这个人。 “小姐,救我,救我啊。”那人惊恐不已,看见了白流霜以后,十分欣喜地开口连声求饶道。 然而这些已经是无济于事,白流霜将目光轻轻地别开,似乎并不想承认这个人跟自己有关系一样。 “算了,把他放了吧,既然事情已经大白了,就到此为止吧。”张春晓看出来了白流霜的窘迫,知道这件事情若是闹大了,肯定更不好收场。于是她想了想,干脆大度地表示自己不再计较这件事情。 其余的酒庄的工匠虽然有些惊异,想要劝说张春晓接着坚持下去,但是看张春晓决绝的样子,也只好松开了那个人,不再追究。那人连忙挣脱了束缚,之后赶忙逃走,再也没有在张春晓的面前出现过。 “你明明可以一直闹下去的。”等到人都走后,白流霜轻轻地对张春晓说道。她本来都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然而最后却仿佛风平浪静一般,什么都没有发生。那些车队自然灰溜溜地回去了,白流霜站在门口,忽然开口对张春晓说道。 “没错,我当然可以,但是比起闹下去,我更希望的是安宁。”张春晓没有看向白流霜,只是安静地开口说道。 “你这是在取笑我?”白流霜冷哼一声,似乎对她的态度不屑一顾。 “你说是那就是,你说不是那就不是,相由心生,别人的态度,很多时候也只是你以为而已。”张春晓淡淡地说道。她本来没有心思去跟白流霜争论这些是是非非的,但是她现在却没有办法,因为对方根本就不放过自己。 那她也只能选择奉陪了。 “你不要装作一副大彻大悟的样子,你我不过 是俗人,我不想让你看着显得高人一等,”白流霜的脸上有些许的讶异,但是很快她又恢复了冷淡和高傲的样子,将张春晓所做的一切都当做是高高在上的取笑而已,“你少拿出教育的姿态来跟我说话,我是不可能接受你这番说辞的。” “那,随便你。”张春晓耸了耸肩,并不在意一般。她本来没有恶意,但是别人一直在认为她对自己有恶意,那她就没有办法了。她只好鄙夷地笑了笑,没有说些什么。 恐怕因为那个人,她就绝对只能成为这样的人了。 “我不知道我哪里不如你,”白流霜看了张春晓一眼,最后还是将压在心里的那句话说出来,“我的门第,样貌,才华,哪里不如你了?” “这些,你自己认为是对的,那就是对的了。我也不知道。”张春晓叹息一声,似乎很无奈似的对白流霜说道。 两个人之间算是不欢而散,这次的风波不了了之,白流霜没有脸面也没有再继续纠缠下去,只是两个人心里都仿佛留了一个结,这个结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解开,可能只能随着那个人的重新出现,才能真正地将它除去。 张春晓有些无奈,但同时也有些心痛,她不知道如果当年的白流霜接近崔忠华没有任何目的性,现在是不是还有她存在的余地。她也不知道如果不是因为崔忠华,她和白流霜会不会有交集。 这世界上没有如果。她只能活好当下。 酒庄恢复了原来的忙碌,那些废掉的酒也都被扔了出去。反正废掉的钱并不是张春晓自己的,张春晓心里也并不心疼。她只是开始接一些小单子,能让酒庄正常运转就可以。在酒庄实力没有到一定地步的时候,她还是决 定不要去碰那些大单子比较好。 她忽然想起在怀里揣着的那个令牌,进而懊恼地扶着额头,她还得赶紧将这个令牌给刘瑾煜还回去才好。 自从她找到了那封烧掉的信之后,她就有了些疑惑,想到了当时刘瑾煜跟自己说的那些话。她于是决定去找刘瑾煜去问个清楚,顺便跟他请示一点权利。 果然,刘瑾煜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原原本本老老实实地跟张春晓说了,无非就是他是怎么听说崔忠华和白流霜的事情的,他是怎么得知并且去弄清楚这些事情的。因为都是有理有据的,所以张春晓并没有提出什么疑惑。 “如果你需要的话,”刘瑾煜想了想,将腰间的一个令牌递给了张春晓,对她说道,“这个是搜查令,你可以用这个来进行你想要的调查。只要不是太过分的就行。” 张春晓欣然接下了那个令牌,小心地挂在了腰间。 “最近没有休息好吗?看你的精神不太好。”刘瑾煜看她低头挂令牌的样子,有些担忧和心疼地对张春晓说道。 “嗯,突然出事,我为了查清楚可是费了一番口舌。”张春晓长叹一声,眼角的憔悴若隐若现。 “如果你太累了,记得,随时可以来找我帮你,我……”刘瑾煜搓着手,几次想要靠近张春晓的,但是看着她有些疏离的神情,还是默默地收回了手。他咽下了口水,对张春晓说道,“我随时都有空。也随时准备帮你……” “不用了,今天我只是想要打听一些事情而已,谢谢你了。”张春晓冷声打断了刘瑾煜,起身转过头就走了出去。她的决绝让刘瑾煜黯然神伤,但是最终还是张了张口没有再说什么。 一想到刘瑾煜当时的态度, 张春晓忽然并不想去跟他接触,但是询问一圈却发现也没有合适的人帮自己完成这个任务。她也只好狠下心来,将令牌揣在怀里,坐上马车前去刘瑾煜的府邸。 刘瑾煜早就料到张春晓总会回来,他自然笑脸相迎。张春晓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冷冷地将令牌还给了他,千方百计地想着怎么才能回去。 “事情解决了?”刘瑾煜看见她就心情大好,开口温和地问道。 张春晓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说什么。 “既然解决了,那就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了,”刘瑾煜微微一笑,将刚斟满了的茶水放在了张春晓的面前,自己则执起另一盏茶水一饮而下。 “我可以走了吗?”张春晓冷声问道。 “不急,不急,”刘瑾煜只是摇了摇头,微笑着说道,他将茶杯放下,一边笑吟吟地对张春晓说道,“你难道,就不想知道崔忠华的消息?” 听到了崔忠华这三个字,张春晓立刻来了精神一样,她连忙回过头去,急切地问道:“怎么了?到底出什么事了?你……你有他的消息了吗?” “没有什么消息,但是我这边听说了一件事情,你要不要听一下?”刘瑾煜故作神秘似的微微一笑,问张春晓说道。 然而他还没有将神秘感维持下去,就被张春晓打断了。张春晓猛地拍了一下桌面,茶水被她的一击给震了些许出来。她面色阴沉,语气中满是愤怒和逼迫:“你快点说!我时间跟你叽叽歪歪。” “二殿下即将回京,并且将登基称帝,他已经昭告天下,你难道不知道吗?”刘瑾煜也爽快地将事情说出来,一步一步将张春晓推向了绝望的深渊。 回京? 登基称帝? 昭告天下? 崔忠华? 第一百九十四章 吃里扒外 不可能吧? 张春晓惊愕不已,仿佛刘瑾煜的话击碎了她的一切坚持。她呆愣愣地看着刘瑾煜,最终才嗤笑一声,仿佛不信一般地对刘瑾煜说道:“你在开玩笑对不对?” “我没有开玩笑,皇帝病重,本来就是皇帝诏他归京的,他回去必然是要登基,必然是要跟你走不同的道路。他不想跟你说,恐怕,也是有原因的吧?”刘瑾煜说着,一字一句似乎都在嘲笑着张春晓的坚持。 张春晓并不想听下去了,她直接站起身来,转身快步走出了刘瑾煜的府邸。这一次,刘瑾煜没有去拦她,因为他所要达到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他就是让张春晓认为,崔忠华已经将张春晓丢弃,因为崔忠华即将做的事情,张春晓会阻碍他的一切。他就是让张春晓认为,崔忠华不想告诉张春晓自己的事情,因为他不想让张春晓阻碍自己的道路。 看样子,张春晓也的确是这么认为的了。 因此,刘瑾煜也有意隐瞒了。崔忠华一路上被人百般刁难,几乎所有的信件都被拦了下来。崔忠华到了京城以后焦头烂额,几乎差一点就陷入了左丞相的圈套。历清子和赫连若雪完婚,但是途中遭到了一个女子的阻拦。陈文杰被人陷害,差一点命丧黄泉。 这些,都被刘瑾煜给刻意隐瞒过去了。他知道,如果张春晓知道了这一切,他就没有办法去实现自己的计划了。他需要做的,就是趁着这个时候,趁虚而入就好。 张春晓回到家里究竟是什么心情不得而知,也只是后话了。京城那边,同时也是十分热闹。 陈文馨带着历初微坐上了去京城的马车,一路上颠簸本来就已经很是疲惫,再加上没有人护持,一 路上又不慎遇见了劫匪,自己的随从几乎都失散了。 到了京城,陈文馨已经憔悴不堪,完全没有了一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的模样。她自己可能都不相信,现在衣裳破败脏乱,头发也是凌乱不堪,脸上形容憔悴的样子,的确都不像是一个风光无限的大家闺秀了。 “起来起来,别挡道。”一个男人粗俗地对陈文馨说道。陈文馨连忙让开,抱着怀里还在吵闹的历初微。她现在形容憔悴,仪容也不似之前优雅大方,看着和流浪的难民无异,粗俗的仿佛市井小民。 陈文馨只好低下头来,将历初微轻轻地抱在怀里,沉默着不想说话。她只是抱着历初微,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寻找着。京城那么大,根本就找不到任何关于历清子的消息,所有人都是一脸冷漠和嫌弃地对待她,看见了她都绕得远远地,根本就不想跟她有任何瓜葛。 京城的繁华和冷漠她都体验过了,人生的冷暖她也体验过了。她心里除了酸涩,就没有了其余的感受。她只能抱着嗷嗷待哺的历初微,接着在大街小巷里面搜寻者。 而与此同时,赫连若雪正在美滋滋地试着自己的嫁衣。她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自己的父亲和母亲都同意了让自己嫁给历清子,她自然美滋滋地开始准备自己出嫁的事宜,连喜服都已经找人做好了并且试穿。 月儿看着此时兴奋不已的赫连若雪,又看了看特意在腰身上面放量了的嫁衣,忽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看了自家小姐很久,最后才唉声叹气似的对自家小姐说道:“小姐啊,您真的要嫁给那个历清子吗?” “那还能有假?千真万确,”赫连若雪说着,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仿 佛这些话在前些日子就已经说过了一样。她已经解释了千万遍,现在面对这样的疑问的时候,都有些懒得解释去了。 “可是,小姐,您真的想好了吗?月儿总觉得……”他不靠谱。然而这四个字还没有说出口,就被赫连若雪不耐烦似的打断了。 “跟你说了多少遍了?那都是我思虑很久才下定决心要做的。你还是来帮我调整一下这边的衣服吧,我总觉得好像有些不太合适。”说着,赫连若雪转过身去,将背对着月儿说道。 月儿无奈,只好接着给她去调整嫁衣的尺寸,看着她兴奋的样子,月儿心里面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在隐隐牵动着自己,在让她担忧着。 她没有办法,只好将自己的担忧埋藏在心里。 而另一边,历清子也在试着自己的喜服,跟之前不一样的是,他这次真的是满怀期待。他真的心怀喜悦,期盼着能他迎娶的那个人,期盼着自己能和她成为一对神仙眷侣。 礼服刚刚好合身,他站在镜子前面,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镜子里面的自己。镜子里面的他雍容华贵,本就俊美的脸上更是光彩熠熠。他的脸上满是喜悦和希冀,就仿佛第一次成亲的新郎官一样,十分忐忑不安却带着期待和欣喜。他现在神气活现,脸上都散着光彩,这一刻才真的像是一个正常的新郎官应该有的样子。 他总算是盼到了这一天了,总算是等到了赫连丞相松口,代表着他可以去迎娶赫连若雪了。他心里忐忑不安却又兴奋异常,的确是满心欢喜地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 “大人,丞相在外面恭候多时了。”忽然随从进了门来,恭恭敬敬又小心翼翼的对历清子说道。 “没看见我现在在做 什么吗?”历清子甩给他凌厉一眼,厉声说道,“对丞相说,我马上就出去。” 说着,历清子解开衣服的系带,那人没有办法,只好去给赫连丞相回话。他忽然有些不解,历清子怎么样也没有让赫连丞相屈尊等他的面子,为什么现在成了这个局面? “丞相……”那人胆战心惊地来到了赫连丞相的面前,对面色铁青的他战战兢兢说道,“我家大人说,让您稍等,他马上就出来。” “稍等,稍等,这都多久了他还没有出来!”赫连丞相自然愤怒不已,一掌拍下,差一点将茶水都震翻。他怒目而视,那个随从被吓得缩了缩脖子,不敢吭声。赫连丞相看他这副模样,才稍稍缓和了一点,但还是愤怒不已地对他说着,“真的是一点都没有规矩,一点都没有礼貌!” 论官位,赫连丞相自然比历清子要高上许多,论资历,年龄,甚至是亲属关系,都不应该让赫连丞相去等待历清子。然而赫连丞相就跟一个下属一样,在历清子的门外等了那么长的时间。 “实在是抱歉,方才试喜服,打算早一些给裁缝回话,这才误了时间,请老丈人见谅。”然而赫连丞相嘴里其余的话还没有出来,就忽然听见某个人爽朗但带着一丝讥讽的声音传了过来。这音调让他十分恼火,不由得转过头去,指着历清子就是破口大骂。“住口!我什么时候允许你这个登徒子对我以丈人相称?你真是一点都没有一个晚辈该有的样子!” “可是等晚辈迎娶雪儿之后,您自然就只能这样让晚辈称呼您了。”历清子轻轻地笑了笑,对赫连丞相温和说道,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得意和嘲讽的语气。 “你以为 我想答应?”赫连丞相铁青着脸,想到了今天尉迟枫在大殿上力压自己的事情,就已经是气得浑身发抖。他没有想到,不知不觉之间尉迟枫竟然真的做到了一呼百应,“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我平日里待你不薄,你……” “从一开始就对我没有好脸色,您还说您带我不薄?您从一开始就将陈文杰和我划分得泾渭分明,您还说对我不薄?您是怎么样狠心拆散我和雪儿和孩子的,您还说待我不薄?”历清子愤恨地说着,仿佛想将这些天受的委屈全部还给赫连丞相一样。他同样也面色铁青,因为想起那一段日子,还是让他十分愤怒并且无法接受,“丞相,您是否应该检讨一下自己?” 他受够了挨人白眼的日子,他定将将这些全部都讨回来。他同样知道的是,自己本应该前些年就得到的状元郎的名号,却让自己等了这些年才得到。 他一想起来,心里就颤抖不已,仿佛伤痕累累不能碰触一样。 赫连丞相却渐渐冷静了下来,他眯了眯眼,这才真真正正的去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个人。他其实已经察觉,当他们商议皇帝的事情的时候被尉迟枫突然插嘴,他就已经有所怀疑了。陈文杰真的跟了他很久,他是什么样的人他自然清楚,赫连丞相因此并没有怀疑过陈文杰。 但是历清子不一样了,历清子这个人,自从被撞破了和赫连若雪的事情,赫连丞相就更加提防着他。然而在他一番排查之后果然发现他并不像是表面那么单纯。 他知道历清子做的一切,但是为时已晚。皇帝那边已经排查出了不少的证据,但是那些证据,全部都是对他的党羽,尤其是对陈文杰不利的证据。 第一百九十五章 冷暖 赫连丞相哪里知道这些人从哪儿弄来的那么多关于陈文杰的证据,他确确实实也知道这些是伪造,更确确实实知道陈文杰不可能做这些。但是在那些信件里面这就相当于铁证如山,如果要是被揭发,那陈文杰真的难逃一死了。 前朝后宫勾结,危害皇上,这个罪名,别说陈文杰是三品官员,就是一品官员,也难逃一劫,说不准整个陈家都要跟着他遭殃。 赫连丞相只能牵扯着尉迟枫,让他找不到时机去暴露这些证据,而对于安抚对手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化敌为友了。 他只能无奈之下同意了自己女儿和历清子的亲事,自己女儿的肚子也一天天地大了起来,如果再不解决这类事情,他们家恐怕名誉也会扫地。 赫连丞相被逼无奈,但是也实属一次退让的明智之举。他知道现在只能迂回,他也在暗中找证明这些都是伪造的证据,也在暗中让人查证谋害皇帝的真正幕后黑手,是谁。 “如果你是这么认为我的话,那真的是枉费我一番苦心了,”赫连丞相想到这儿,反而温和了下来,长长地叹息一声,站起身来,瞥了他一眼,似乎有些失望似的往外走了几步,悠悠的语气让历清子听了有些疑惑,但是瞬间还是被愤怒给替代了,“清子啊,你真的是太让我失望了。” 历清子虽然摸不着头脑,但是仍旧是顺着坡下去了:“清子实在是惶恐。” 让他失望的,还在后面呢。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都做了些什么事情,也别以为我就真的这么坐以待毙,”赫连丞相长叹一声,似乎在解释一般地悠悠开口说道,“别高兴得太早了,至于雪儿,我也只是无可奈何,因为她,真的对你情 根深种。” 历清子不过冷哼一声,没有再说些什么。 “你既然现在是我的准女婿了,那我对你,自然也是期待的,”赫连丞相迈出大门,背对着历清子似乎并不愿意看着他,但是语气里面似乎有些痛心疾首,也有些无奈,语调悠长,缓缓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只是清子,我作为老丈人,只奉劝你一句,做人,还是要讲一点良心的好。” 他某种程度上也希望历清子能浪子回头,能幡然醒悟。毕竟自己的女儿即将嫁给他为妻,他还是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幸福下去的。 说完,赫连丞相就扬长而去,留历清子一个人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不知道确切到底是什么情绪。 他隐隐觉得仿佛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然而却并不知道接下来将发生什么。他只能怀着某种忐忑来等待着,仿佛等着审判一样地等待着。 “大人,赫连小姐那边的人来了,据说有些事情还要跟您商量。”那边自己的随从小心翼翼地说道,门外,果然候着清一色丞相府的人,正端着什么东西等着历清子。 历清子才如梦方醒,忙对自己的随从说:“快点请他们进来。” 这边两家在准备着,京城内市井小民的嘴也没闲着,众人皆知丞相府最受宠爱的小姐即将嫁给新科状元,自然都将此事津津乐道,没完没了地说着。仿佛在他们眼里,这就是一见足以光宗耀祖,足以当做楷模的榜样事件。 一个出身乡野的农夫竟然能娶到大家闺秀,确实是让许多市井小民也有了某种期待。 “据说这次丞相府可是下了大手笔,到时候,我们都能去看,说不准还能讨一口喜酒喝呢。”其中一个人美滋滋地说着。 “ 那可不是,赫连小姐实在是高兴得不得了,据说这回的境况仅次于皇家的排场,赫连小姐这是想让京城都为他们庆贺啊。” “那可不是,据说两个人早就情根深种,才子佳人,真乃佳话啊。” 一字一句滔滔不绝,却都跟一下一下结结实实的锤子一样,锤在陈文馨的身上。在别人眼里,她不过是一个流浪的妇人,谁能将她和大家闺秀,和现在丞相的乘龙快婿历清子联系在一起呢?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妇人,本来应该是一个大家闺秀,本来应该作为夫人的身份站在历清子的身后。 “臭婆娘挡什么道呢!”一个伙夫被陈文馨挡住了去路,于是颇为不耐烦地对陈文馨破口大骂道。 陈文馨只好低着头灰溜溜地给伙夫让道。那伙夫不耐烦地瞥了她一眼,骂骂咧咧地转身走了。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陈文馨忽然想到了什么,赶忙拉住了他,面对着他不耐烦的目光,她卑微而懦弱地颤声乞求道:“这位大哥,能请问您一句,当今状元和赫连小姐的婚礼,在什么时候啊?” “就在五天之后,”那伙夫不耐烦地说着,顺便甩开了陈文馨。陈文馨一个娇小姐什么时候被人如此粗鲁地对待过?一下子她就被推倒在地,怀中的初微一撇嘴哇哇大哭起来,“就你这样你还想去看呢?到时候在主街上面随便找个角落去看吧,看人家的排场你永远都得不到!” 那伙夫的话引起了周围人的嗤笑,却没有任何一个人上前去扶起陈文馨来。陈文馨也只是趴在地上,仿佛失去了站立起来的力气。她趴在地上,刚才伙夫的话在她的耳边萦绕,一字一句将她仅存的坚强全部给击碎。 她之前可 不是这样的啊。 她之前也是万千宠爱集一身,她的婚礼也是万人空巷,十里红妆。可是不过短短的一年半,他的丈夫就狠心将自己和孩子抛弃,转而投入另一个比自己要金贵许多的女人的怀抱里面。 她怎么可能接受得了这件事情? 陈文馨趴在地上,眼泪仿佛下一秒就要下来。她知道,自己在这个地方,没有人会可怜自己,反而会有很多人对自己指指点点,嘲笑着自己。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全身一点气力都使不上了。 现在的她,即将失去所有的坚强,她忽然后悔来到京城,忽然后悔自己为什么还要执迷不悟,为什么要自讨苦吃。 “妹子,你先起来吧,地上凉,孩子都已经哭了好久了。”忽然,头顶一个温柔仿佛带着些哀怜的声音响起,一下子把她从痛苦的想象之中拉到了现实。她泪眼迷蒙地抬起头来,却见是一个已经隐隐有了些白发的中年妇女蹲下身子,眼中满是不忍。 “来,我扶你起来。”那中年妇女看着陈文馨的样子,连忙冲她伸出了手,想将她扶起来。陈文馨点了点头,紧紧用自己沾着泥土的手握紧了她的,被她一把拉了起来。那中年妇女的手心里面满是老茧,粗糙而又温暖,仿佛一个朴实的劳动妇女的手。 这只手,让她想起了张春晓的母亲王氏。 “妹子,孩子哭得厉害,估计是饿了挺长时间了,看你这样,估计是已经很久都没吃什么东西了吧?”那中年妇女不忍心似的,将自己篮子里的一个包裹拆开,把一个热气腾腾的馒头塞给了陈文馨,对她说道,“你先吃吧,看你实在是不容易。” 陈文馨看着那馒头,十分感激似的对中年妇女点 头称谢,然后连忙将那馒头塞进了嘴里。温热的粮食的感觉让她仿佛找到了某种赖以生存的依靠一样。她拼命塞着馒头,这些天的委屈还有苦难一下子塞满了她的胸腔,让她不由自主地开始掉下了眼泪。 在京城里面她几乎将冷漠尝尽了,这是头一次有人对她报以温暖。她自然感激不已,但是除了这样,她好像也没有别的能表示的方法。她到底,还是没有彻底成熟起来,没有足够的能力去扛起自己的家。 “妹子,你怎么了?”那中年妇女看她这样,有些不忍心似的连忙问道。但是看着陈文馨摇头说不出话的样子,她想了想,还是叹息一声,对陈文馨说道,“罢了,你跟我来,我带你洗漱一下,吃饱饭了,换件衣服再说吧。不过,你得赶快。” “谢谢您……”陈文馨没有别的能表达的,只能用一句谢谢来表达自己的意思。那中年妇女似乎有些不忍,但是还是带着她回到了自己的家里。 那中年妇女的家在京城的郊外,房子很旧,有些破败,但是容人是足够了的。中年妇女的家里也不富裕,比张春晓原来的家还要贫寒不少。家里还有许多孩子在吵吵闹闹,襁褓中同样还有嗷嗷待哺的婴儿。 “孩子多,有些吵,你不要介意,”中年妇女有些局促似的说道,给她捡了一条干净的凳子,让她坐下来,“我去给你找一身干净的衣服,给你烧水洗个澡,顺便拿些吃的。不过你得赶快,如果日落了我家那口子回来了,你可就要遭殃了。” “嫂子,还请问怎么称呼?”说着,那中年妇女就急急忙忙地想要去准备一切,却被陈文馨给拉住了。陈文馨咽了一下口水,对她急忙开口问道。 第一百九十六章 香云嫂 那中年妇女楞了一下,然后握住了陈文馨的手,对她温和地说道:“妹子要是不嫌弃,就叫我香云嫂子吧。” 陈文馨默默地记下来,然后让香云嫂去忙去了。她这边抱着历初微在等待着,身边的那些小孩子却从来都没有安生过,一直嬉皮笑脸地看着她,脸上满是对生人的新鲜感觉和对她这身装扮的嗤笑。她觉得浑身不自在,因此更加局促了一些,但是仍旧保持着面上的镇定,似乎想要掩饰自己的局促一样。 “脏婆娘,臭婆娘!”一个小男孩笑嘻嘻地对陈文馨骂道。陈文馨别扭而厌恶地把脸别过去,厌恶的样子让那个孩子更是来劲了。 陈文馨哪里被人这么说过?只是现在她是寄人篱下,自然只能忍着。她也犯不上跟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去置气。因此她不动声色。 然而那孩子见她没有反应,于是更加得寸进尺了起来。他扑了上来,一掌拍在还熟睡着的历初微的脸上。小初微被这么一打,一下子就醒了过来,一撇嘴哇哇大哭起来。 “你!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陈文馨真的生气了,焦急地骂道,然而那孩子不以为然似的大笑道,然后伸出手就想去抠历初微的眼和嘴。 陈文馨忙坐起来,抱着历初微开始躲藏。全院子的孩子一下子都来了劲,一个个全部拍着手笑着撵着陈文馨跑。陈文馨只好四处躲藏。那些孩子更是笑着,嘴里全是听不得的污言秽语,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 陈文馨惶恐又厌恶不已,她本来只觉得孩子是天下最纯真的,然而此时这些孩子只让她觉得讨厌。 “你们给我住嘴!住手!”香云嫂急忙从屋子里面走了出来,对那些玩闹的孩子们厉声 说到。那些孩子们只好住了嘴,停下来,似乎不情不愿。 “吃饭去!别在这儿瞎玩!”香云嫂见他们安静下来,开口无奈又嫌弃似的说道。那些孩子们一听说要吃饭,立刻高兴了起来,哄笑着往屋子里面蜂蛹而去。一会儿,院子里就清净了不少,只是里面还不停地传来孩子们吵吵闹闹的声音,还有争夺碗筷的声音。 “谢谢嫂子……”陈文馨抱紧了小初微,低头红着眼睛说道。 “没事,是我大意了,来,我给你准备了饭菜,我们到这边吃。”说着,香云嫂把陈文馨拉到了厢房里面。厢房有个暗门跟正房相通,桌上已经摆了热腾腾的饭菜。 厢房里面只有简单几样家具,看着也是用了很多年,十分破旧了,但是十分干净屋子内整洁无尘,比起外面好了很多。陈文馨端端坐下,被香云嫂催促着,才开口吃了起来。 “孩子先给我吧,我来给你孩子喂奶,你安心吃就好。”香云嫂忙将历初微抱过来,陈文馨的手才算是腾了出来。陈文馨一边吃着,一边小心注意着香云嫂。香云嫂也没有背过身去,当着陈文馨的面将衣服解开,喂奶的样子陈文馨抬眼就能看见。 她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赶忙低下头去吃自己的。 “没事,都是女人家,看了没什么。”香云嫂见她害羞样子,会心一笑开口说着,似乎是想调笑一下缓解气氛。然而看陈文馨更加羞怯的样子,她也就敛了神色,不再说什么。 “好了,孩子现在也吃饱了。你一会儿去洗个澡,我已经给你烧好水了,就在这就行。衣服我给你找好了,在那边桌子上放着,还有毛巾。你洗好了,记得换了就好。”历初微吃完奶后,香 云嫂将衣服护住,然后一边抱着一边对陈文馨说道。 陈文馨默默地点了点头,继续吃着。香云嫂看着她的样子,仿佛在哪儿见过一样,有些疑惑,开口小心翼翼地问陈文馨道:“妹子,我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一个普通的妇人,怎么你就成了这个样子了?” 她能看出陈文馨饿急了,但是她吃得虽快,神色举止都没有丝毫粗鲁,文雅得仿佛大家闺秀一样虽然从表面上丝毫看不出来。 陈文馨愣了一下,手里的筷子险些掉下去。她正犹豫着要不要说出来的时候,似乎被香云嫂看出来了心事一般。 香云嫂知道自己问得有些唐突,她好像也不愿意提起,于是笑了笑说道:“妹子,你不愿意说,也就罢了。嫂子看你辛苦,一路上肯定吃了不少苦头。只是嫂子家你也看到了,能养得起那些孩子,已经不容易了。只能帮你到这儿了,以后,还需要你自己小心才是。” “没事,我明白,对嫂子,我感激不尽,”陈文馨口齿不清似的含糊说道,她忙咽下了嘴里的东西,对她说道,“嫂子不嫌弃,叫我馨儿就好。” “行,馨儿,”香云嫂乐着说道。看陈文馨吃得差不多了,就将碗筷收拾了去,“你先洗澡换衣服吧,时间还早,你可以洗仔细一些。” 陈文馨微笑着点了点头,于是就开始准备。香云嫂将历初微放在床上,那边急急忙忙去主屋去了。主屋那边又传来了吵闹声,还有几个孩子哭闹的声音,估计又是抢饭抢急眼了。 这边陈文馨正仔细洗着,最后拿毛巾擦干。那毛巾很粗糙,跟家里的没法相比,衣服也是粗布衣服,但是干净整洁还带着一股淡淡的阳光和皂粉的清香。 陈文馨换上以后,梳好头,洗干净了脸,看着倒是整洁清爽,十分秀气。 “刚才孩子们闹来着,哟,你已经洗好了?”香云嫂急急忙忙推门进来,看见陈文馨梳着发髻,穿着整洁的衣服,整个人亭亭玉立如花似玉一般站在那里,从鬓角垂下来几缕碎发点缀面部,倒是显得干净俏皮,一时间竟然看出了神。 “妹子,原来你这么好看,”香云嫂不由得称赞道,陈文馨微微一笑,刚想要说出自谦的话。忽然香云嫂脸色紧张起来,把历初微抱起来塞给陈文馨,然后给她手里塞了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对她急忙说道,“妹子,这是我偷偷存下来的一点钱,没多少,你先拿着花。你赶紧走,别在这儿逗留,能走多远走多远,在城里主街上,你就安全了。” “怎么了嫂子?”陈文馨被香云嫂一个劲地往外推,她有些疑惑,有些不舍似的急忙开口闻道。 “都是我家那口子,”香云嫂长叹一声,拍了大腿一下,语速很快地说道,“我家那口子吃喝*赌无恶不作,你这么漂亮,让他看了肯定得起贼心。你赶紧走,别被他给糟蹋了。” “嫂子,怎么会这样?”一听到这句话,陈文馨反而疑惑起来,站稳了不想离开。她转过身去,一脸严肃地问到,“您知礼又善良,怎么会嫁给那样的一个人啊?” 香云嫂的手在空中滞了一下。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唉声叹气,手无力地垂了下来。她低着头,眼中氤氲着水光。陈文馨知道自己问到了痛处,有些不忍,刚想要离开的时候,却听香云嫂沉着声音,语气里是化不开的哀婉。 “二十多年了……”香云嫂叹了一声,说道,“我从小被卖到一个 大户人家给小姐做丫鬟。小姐善良,也教我读书写字,平日里也很照顾我。只是后来那家人被奸人所害,被抄了满门,女眷都被迫为奴为娼。我还算幸运,被人看中买来做童养媳,只是我家那口子实在是败家……” 后面的不用说,陈文馨也明白了个大概了。她眉眼间都是怜惜,默默握紧了香云嫂的手。她下定了决心,在找到陈文杰之后,一定要把香云嫂救出苦海,让她跟着张春晓去做营生。 这样,总比在这里受人欺凌,受这些孩子的气好。 她没有说出来,一是怕给陈文杰无形之中带来麻烦,第二也是自己现在这副模样又无凭无据,说出也没人愿意相信,还可能认为她是痴人说梦。 所以她没有说什么,只是握紧了香云嫂的手,想了想还是对她说道:“嫂子,您宽心,您是好人,好人一定会有好报,一定会苦尽甘来的。” 香云嫂默默点了点头,忙对她说道:“好了,馨儿妹子,你赶紧走吧,能走多远走多远。” 陈文馨急忙转身,想趁着天黑之前到京城主街上面去。 “哟,这是谁家的小娘子啊?怎的这就走啊?既然来做客,不如多坐一会儿,喝点酒再走?”然而陈文馨刚转身,迎面就看见一个满面胡子的粗糙大汉,那大汉觑着眼睛,放肆而轻浮地打量着陈文馨,脸上是放荡的微笑。 陈文馨明白了什么,全身都在颤抖,连一步都迈不出去。 “人家家里还有事,这就走了,你赶紧进来,饭早就做好了。”香云嫂暗叫不妙,他从来都没有这么早回来过,怎的今天就正赶着回来了。她一手把自己丈夫拽进门里,一手则连忙将陈文馨往外推,拼命用表情告诉她让她快跑。 第一百九十七章 你认得吗? “你这婆娘怎么这么不懂事?这是你待客应该有的态度吗?”那男人似乎被扫了兴致,十分不忿似的骂骂咧咧道,“还不请人家进来坐坐?” 说着,那男人脸上又是放荡的微笑,一手钳住了陈文馨的手腕,就想把她往院子里面拽,一边声音里面带着无法掩饰的**,“来,小娘子,进来好好玩玩……啊!” 那男人力气实在是太大,陈文馨根本没有办法挣脱。眼看她就要被拽进院子。她一边护着历初微,一边急切而恐慌地想要逃走。她正觉得无望的时候,忽然香云嫂扑了过来,冲着那个男人的手就猛地咬了一口。 “啊!你这个臭婆娘!”那男人吃痛地松开了手,转身一巴掌就甩在了香云嫂的脸上。而香云嫂并没有因此而觉得痛,只是死命钳制着自己的丈夫,一边腾出空对愣在原地,十分不忍的陈文馨开口喊道。“妹子,快跑!” 陈文馨一边担忧着香云嫂的安危,她知道自己离开香云嫂肯定会被毒打,可是她也陷入极大的恐惧中。在香云嫂死命的呼喊之中,她连忙点了点头,抱着历初微就死命地往城内跑。 她害怕那个人会追上来,因此一直死命跑着,额头上沁出了汗珠,大汗淋漓又气喘吁吁。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跑着,整个人处于极大的恐慌和恐惧当中。她直到全身都没了力气才停了下来。蹲在地上呼哧喘气。 那个男人没有追上来,京城依旧热闹繁华,她知道自己安全了。于是,她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随着这口气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她慢慢地跌倒在地,浑身瘫软,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她整个人都已经被恐惧占满,动弹不得。她好不容易逃离,刚才 所建立起来的那一点勇气和温情瞬间垮掉消失。 她已经容不下自己想太多。她怀里的历初微提醒自己一定要坚强下去。她吸了吸鼻子,将眼泪憋了回去。她站起身来,拍了拍腿上的土,开始在京城寻找落脚的地方。 钱袋子里面的钱不多,她负担不起住店的钱,因而只是在一个大户人家的门下面栖身。哪户人家看她可怜,给她搬了一床被子出来。她谢过之后,紧紧拥着那床被子,把历初微护在怀里,在冰凉的大理石阶上面渐渐睡了过去。 她就这样就着钱袋子里面的钱凑合着捱过了这几天,一直到了历清子和赫连若雪成亲的那一天。那天,历清子和赫连若雪都起了一个大早,历清子看着吉时已到,就率领仪仗队去了赫连府迎娶赫连若雪。赫连若雪也早已经装扮一新,等着他的到来。 那一天可谓是万人空巷,许多人都聚集在主街上,看着这一场可谓是史无前例的盛大的婚礼。他们看见了历清子骑着高头大马在街上行走,前后仪仗队整齐划一地吹着喜庆的调子。而他身后,万工轿里面坐着娇媚的新娘,万工轿后则是十里红妆。 陈文馨那天也被吸引前去,然而看见那高头大马上的人的时候,她再也支持不住。那个她朝思暮想,一天天盼着的人,此刻竟然用十里红妆将另一个女人迎回家。他整个人神采奕奕,就仿佛,不是原来的那个人一样。 她越想越是难过,这十里红妆本来是许给她的,本来,她应该是最幸福的那个人的,本来他应该荣归故里然后和她享尽人间清欢的。结果,这一切,全部给了别人。 陈文馨此刻的心情已经不能用悲伤来形容。她看着马上面的 人,这个人她为此付出了自己所有的感情,付出了所有的心血,将一切都给了他,甚至为他颠沛流离差一点被人侮辱。然而他已经将自己忘却,早已将过去的一切都抛在脑后。 他脸上那喜悦的神情,是她从未看见过的。他将自己的满腔柔情和认真,全部给了另一个女人,而对于她,只不过是他的一个过错而已。 她百感交集,仿佛想要最后确定一下似的。她立刻冲出人群,不顾那些侍卫的阻拦,也不顾自己冲散了仪仗队,只是站在了历清子的马的面前。 在历清子看见马前的那个女人的时候,他愣住了,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是哪个不长眼的冲撞仪仗队!”月儿在轿子旁边,因为听见了轿子里面自家小姐低声的呼喊,她万分焦急地说道。她家小姐现在身怀六甲,经不起折腾。 “我就问两句话。”陈文馨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平淡而恳切地看着眼前马上的人。她顿了顿,最后还是平淡地说了出来。 历清子显然没有想到陈文馨会追到京城来。眼前的这个陈文馨,哪里还有之前的端庄优雅和骄傲矜持?她虽然气质清秀,但是已经不像是一个大家闺秀,乍一看,竟然有一点村妇的样子。他不知道陈文馨这些天都经历了些什么事情,都受了什么苦,现在竟然落魄到了如此地步。 他指着陈文馨,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还是叹了一声,对她说道:“好吧,你问。” “你还记得我吗?”陈文馨顿了顿,对历清子低声说道。历清子的心里竟然有一丝的不忍,但是想到后面的赫连若雪,他还是一狠心,对她说道。 “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你,怎么可能记得你?” 陈文馨神色 微动,似乎什么东西在她心里崩塌了一样。她摇了摇头,仿佛想要说什么话一样。最终,她还是止住了想要说的话,只是将怀里的历初微举高了一点,对他问道,声音多了一点哽咽:“那你还记得这个孩子吗?你还认得她吗?” 怎么可能不认得?那是他的亲骨肉。但是那个孩子好像看了历清子一眼,就哇哇大哭起来,仿佛不愿意见到他一样。 他心里忽然有些痛楚,绵密地痛。到底,这还是他的孩子。 “我不记得这个孩子。”他一狠心,还是如此说道。 旁人似乎有些人猜出了个大概,正一脸兴奋地看着好戏,准备和别人津津乐道一番。于是人群中开始议论纷纷,似乎对于这一段事情很感兴趣一样。 陈文馨点了点头,眼泪忽然无声地就掉了下来,她心里,终于将某种执念彻底的放下了。她一把抹掉眼泪,对历清子微微笑了笑,眸中泪光氤氲,模糊了视线:“对不起,我弄错了,对不起,认错人了。” 她对着历清子微微欠身,立刻抱着历初微转身逃走了。她一边跑着,一边泪如雨下,似乎并不想在他面前流眼泪,才让她这么决绝而仓皇地逃走了。 主街上,仪仗队继续往前走着,街上恢复了热闹,欢快的乐曲仍旧响着,但是所有人的心里都仿佛牵起了一件事情,让气氛,没有了方才的欢愉。 “小姐……”轿子里面很久都没有声音了。月儿有些担心地对里面小声问道。她看见赫连若雪有偷偷地掀起轿帘,看外面发生了什么,她也确定,历清子和那个女人之间的对话,她都听见了。 “我没事。”里面的声音出奇的冷静。月儿这才点了点头,哦了一声,但是 心里隐隐还是有些不放心。 “那个女人,查,到底是谁。”忽然,赫连若雪的声音从轿子里面传了出来,声音带着些许的恨意,仿佛想要将对方千刀万剐。 月儿急忙答应下来,只觉得背后冒起一阵凉意。 婚礼和喜宴依旧进行着。陈文杰也被邀请在其中。他并不是想来,而是碍于面子必须过来。所有人都等着看好戏,他不可能因此而退缩被人耻笑。 知情的人知道陈文杰和历清子的这一层关系,于是也都假意笑着看他的反应。陈文杰倒是神色如常,一直都没有表现出十分激烈的情绪。然而他的心里,则恨不得将历清子除之而后快。 他若是早就知道历清子考中状元是为了这个,他就绝对不会让他成为状元。他捏紧了酒杯,似乎想把恨意全部倾注在酒杯上面。 陈文馨据说已经收到了休书,她现在会是什么心情,他可以想见。他心痛不已,自己从小就护着的妹妹,到头来竟然被这样一个人狠狠地伤害。而自己,他根本无能为力。 他现在也是自身难保,赫连丞相将一切都与他说明了。他知道,现在的历清子是他不能得罪的,于是他只能顺着历清子的意思,接下历清子纯属是为了羞辱他而发的请柬,来到这个给了他极大侮辱的喜宴。 “新郎,新娘到。”门前侍卫拖长了音调说道。接着喜庆的爆竹声响起,人们的祝福声不绝于耳。陈文杰站起身来,脸上挂着一丝不情不愿的假笑,看着历清子满面欢喜地和赫连若雪进来,两个人成礼,完婚。 一切落在他眼里,根本就是莫大的讽刺。他实在是待不下去,等到礼成之后,留下礼品就甩手离开。 他真的是一刻都不想留。 第一百九十八章 相逢 “回府。”陈文杰满脸怒意地甩袖而去,同时对早就在门口恭候着的自己的马夫说道。马夫看着他这番模样,吓得不知道该怎么是好,但是看他跳上马车,一句话也不想多说的样子,也不敢随意插话。 他只好应了一声,然后赶忙坐上去,挥动马鞭让马朝着陈文杰的府邸的方向跑去。 然而刚走出去没两步,马车就猛然被停下了。陈文杰差一点从座位上摔了一个踉跄。若在平时他绝对不会发火,但是今天本就怒火中烧的他对于马夫的这一点差错就尤为在意了起来,他忙稳住了身子,随即怒不可遏地冲着马夫发起脾气来:“你怎么回事?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吗?!” 门外似乎安静了一下,马夫也仿佛没有想到陈文杰会发火,他连忙对陈文杰道歉道:“实在是对不住,陈大人,路上突然出现一个抱小孩的女人,我怕撞到才……”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陈文杰不耐烦似的,似乎没有注意到马车外面发生了什么,也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声音可以透过车帘传到外面的人的耳朵里面,“让那个人没事的话赶紧让开就好了。” “是,”车夫战战兢兢地说道,他似乎也意识到了今天的陈文杰心情不大好。他只能转过身去,严肃而严厉地对那个人呵斥道,“快点快点!要是没事的话赶紧走,不要妨碍我家大人。” 然而外面的人并没有让开,反而好像有一声低低的啜泣声传了过来。陈文杰不耐烦地刚想要开口让她走人,却听得外面的声音一边哭一边说着,语气中似乎带着一点惊喜和不可置信:“哥哥……真的是你吗哥哥……” 这个声音让陈文杰为之一振,他不可置信一般猛地拉 开车帘,却见自己的妹妹陈文馨就抱着小外甥女历初微站在马车外,正在泪眼婆娑地望着马车。看见里面的人掀开了车帘,露出了脑袋,那人更是又惊又喜,眼泪止不住地掉了下来。 “哥哥……真的是你!馨儿……馨儿这些天真的好苦啊……”说着,陈文馨就止不住地哭泣起来。 “馨儿?你为什么会来京城?你……”陈文杰不可置信一般,但是眼前的人确确实实就是自己的妹妹。他揉了揉眼睛,又仔细看了看,才确认下来。之后看着自己的妹妹,无比心痛,“你怎么会成了这样?你……你为什么要来啊!” 现在的陈文馨形容憔悴,衣着干净但是很是破旧,根本看不出来以前的样子。就连历初微也感觉瘦了不少,见到陈文杰就开始哇哇大哭,仿佛诉苦一般。 比这些更让陈文杰担心的是,他不知道陈文馨究竟知道了多少关于历清子的事情。 “说来话长,哥哥,你先带我回去好不好?”陈文馨吸了吸鼻子,对陈文杰说道。陈文杰才如梦方醒一般,连忙让马车夫把陈文馨扶了上去,自己则赶紧从陈文馨的怀里接过历初微。 “小初微乖,不哭不哭,舅舅在。”历初微仍旧大哭不止,陈文杰只好手忙脚乱地抱着哄着,一派手足无措的样子。陈文馨在坐稳之后,就把历初微从陈文杰的怀里接了过来,安抚了一阵,历初微哭声小了些,但还是止不住哭着,眼泪止不住地掉。 “我回去以后,让随从找个奶娘过来,顺便让几个丫鬟婆子照顾你,给你添置几身衣裳。你看你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肯定受了不少苦吧?没事,哥哥护着你。”陈文杰不住地关切地说着,毫不掩饰 自己对妹妹的爱护。外面的马车夫则七上八下忐忑不安。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跟村姑没什么两样的女人,竟然是自己家大人的亲妹妹。 想到这儿,他连忙开始反思自己刚才有没有对陈文馨说话过于不客气,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陈文馨一路来到了自己哥哥的府邸。哥哥的府邸比家里还要轩敞气派很多。她刚进门的时候忽然有一种惶恐的感觉,不自觉地想往后退。 历清子在京城住的也是这样的房子吗?那那个女人一定比他还阔绰吧?她不知道。若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他抛弃自己也不足为奇。陈文馨现在才明白,自己真的已经赶不上历清子了,已经没有办法满足他物质上面的需要了。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心里面渐渐放下了什么事情。 “你先休息休息把自己好好调整一下,我这边也有事情要忙,等晚饭的时候,你再好好跟我说说。”陈文杰刚得到一个棘手的消息,只好对陈文馨很是抱歉地说着。陈文馨点了点头表示理解,陈文杰便放心了许多,急忙去处理尉迟枫给他带来的麻烦了。 因为陈文杰提前的嘱托一个妥善稳重的奶娘过来给历初微喂奶,几个手脚麻利的婆子被指来给陈文馨洒扫院子和屋子,一些伶俐的丫鬟过来给她梳洗打扮,伺候她近前的事情。陈文杰让人采买的东西也很快送到了府上,陈文馨换上了新衣服,梳洗打扮一番之后,好像又回到了原来大家闺秀的模样。 只是她依旧愁眉不展,就连陈文杰让厨房给她准备的,平日里喜欢吃的那些东西都味如嚼蜡,难以下咽。她心里仍旧有什么东西放不下,兜兜转转的好像在想着什么事情。 到底是怎 么了?回到房间,她看见了已经被送回来,在婴儿床里面睡得正香的历初微,慢慢轻轻地走过去,轻轻摇了摇婴儿床,看着她熟睡的样子,心里漾满了温柔。 看着看着,她的眼泪不自觉地就掉了下来。她伏在床边,小声地哭泣着,仿佛心里有什么东西天崩地裂了一般。可能是刚才十里红妆的景象,可能是刚才他说的,不认识她,也不认识他们的孩子,可能是她发现自己早已赶不上他。 可能,三者都有。 “文馨小姐,晚饭做好了,陈大人说先让您去吃,您看您要不……文馨小姐?”丫鬟推门而入,本来想去请陈文馨去吃晚饭,然而她看见了陈文馨哭泣的模样,不由自主地被吓了一跳,从而住了口。 “哦,我不去了,跟哥哥说让他吃吧,你们注意等哥哥吃的时候把饭菜热一热,他吃不了凉的东西。”陈文馨忙将脸上的泪痕擦干,装作若无其事似的对丫鬟说道。那丫鬟忙点了点头,知道主子心情不好,于是立刻离开,留陈文馨一个人在屋内。 等陈文杰回来,坐在饭桌上的时候,见陈文馨没有来,因而诧异地问了下人。得到答案后,他连忙让人挑了些饭菜出来,给她送了过去。自己则吃完后,赶紧去了陈文馨的房间。 陈文馨仍旧是趴在小初微的身边,而食盒里面的东西,没有碰一口。 “馨儿,你先吃点东西吧,这边小初微我给你看着。”陈文杰对自己的妹妹温柔说道,随即来到床边,也开始逗起小初微来。小初微很喜欢陈文杰,看到他以后就咧嘴笑了起来。 “我吃不下,哥哥,你不用担心我,等我饿了我会去吃的。”陈文馨看着那两个人的样子,嘴角才勉强 有了一丝笑容。她对自己哥哥说着,语气里是满满的无奈。为什么人们在对待她这样的人都在劝她多吃一点呢?明明味如嚼蜡什么都吃不下去。 “那……那好吧,你要是饿了,让人给你做就好,”陈文杰只好局促地点了点头,他仿佛忽然不知道怎么照顾自己的妹妹了一样。他想了想,还是开口问出了自己的担忧,“你为什么会过来,路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你知道了些什么?” “我收到休书之后,就打算过来了本来春晓姐姐是想跟我一起来的,”陈文馨顿了顿,接着仍旧有些担心似的说道,“她酒庄里忽然出了大事,她必须留下来处理,所以,就只剩我一个人过来了,我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她……我们可以回去看看,希望到时候她的事情已经解决了。那你呢,你怎么成了这样?”陈文杰仿佛明白了什么,但是无不担忧地问到,如果张春晓跟着过来,可能自己的妹妹不会是这样。有些天意弄人的感觉。 “最近京城附近很乱,我到了京城周围,遇上了劫匪,随从们为了保护我都被杀了。我逃了出来,但是身上的钱也都没了。”陈文馨说道,暗暗叹息一声,这几天怕是她人生中最为艰难的几天了。 陈文杰看着自己的妹妹,忽然无比心痛。自己的妹妹遭受了这么多的苦难,自己却一无所知,连尽到自己作为一个哥哥的保护的义务都没有。他忽然十分自责,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去跟自己的妹妹开口说话。 愧疚感几乎占满了陈文杰的脑海和心。 “对了,哥哥。”忽然陈文馨开口,让他如梦方醒。他忙侧耳倾听,却听得自己的妹妹语气平静地对自己说着。 第一百九十九章 陈初微 “以后,小初微不姓历了,”陈文馨看着婴儿床里面的女儿,语气平静地开口说着,“她叫陈初微。” “你都看见了?”陈文杰的目光暗淡了下来,他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问道。以前在全家都反对的时候,她执意让小初微姓历,可能就是还对历清子有所期待。然而现在,她让女儿跟着自己姓,那一定是已经对他彻底失望了。 陈文馨点了点头,随即用异常平静的语调缓缓地说道:“我都看见了,我看见他迎娶那个小姐的场面,也拦住了他,问他了一些事情。” “你还去拦了他?”陈文杰不无吃惊地说道,在他看来,这样无异于自取其辱。他顿了顿,让自己尽力平静下来,接着才对自己妹妹说道,“你怎么这么傻啊。” “我从以前到现在傻得还不够吗?”陈文馨摇摇头,语气中满是苦涩。她笑了笑,开口很是悲哀地说道,“不过到现在,我也算是傻到头了,以后,不会再傻了。” 陈文馨这样的态度,忽然让陈文杰有些不寒而栗。他看着自己的妹妹,貌似平静的模样底下其实是波澜壮阔。她其实可能还不算最后成熟起来,但是这样的反应让他觉得可怕。有时候,他宁愿让自己的妹妹一直傻一直不成熟下去,不要失去了本来天真烂漫的样子。 “你……拦住他,都说了什么?”陈文杰默了半晌,开口问道。 话一出口,他忽然觉得有些后悔,怕自己的妹妹接受不了这样的问话。他刚想开口让她不用去回答的时候,却听得自己的妹妹开口很平静地说道。 “我问他,认不认得我,还有我的孩子。”陈文馨的平静,忽然让陈文杰有些害怕,也莫名地心疼了起来。 “那他怎么回答的? ”陈文杰小心翼翼地问到。 陈文馨只是摇了摇头,语气更加平静,听不出她具体的感情:“他说,不认得。” 空气忽然安静得可怕,陈文杰默了半晌,似乎真的后悔自己问出了这个问题。 “那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这次陈文馨是真的忍不住了,仿佛脸上裂开了一条缝,然后自己的悲伤都掩盖不住似的要流了出来。她忙收敛了神色,把脸别到了一边,似乎在努力使自己忘却什么东西,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陈文杰明白了,其实自己的妹妹仍旧是傻,她一定是跟着仪仗队过来的。她不能进来,只能在外面看着人来人往,热热闹闹,所有人都喜形于色。她明知道自己看了会心痛,但是仍旧想要去看着,强迫自己放下或者强迫让自己明白,他其实很幸福。 她是真的没想到自己会碰到自己的哥哥,当然,他也没想到自己会碰到陈文馨。那,就当这一切都是巧合吧。 “你好好休息吧,哥哥去处理一下公文。”陈文杰沉默了一会儿,对自己的妹妹开口说道。陈文馨默默点了点头。 就在陈文杰刚刚站起身来,打算去书房办公的时候,却忽然听见了外面吵吵闹闹的,似乎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口传了过来,然后他就看见了一群带着武器的官兵将家丁和丫鬟们都赶到了他们外面的院子里面。那些官兵点着火把,一脸凶神恶煞,仿佛想要将这一切都毁灭殆尽一样。 “让你们陈大人来问话!”有人惊恐地问这些来者是谁,为首的那个侍卫冷哼一声,对那人训斥道。 陈文馨惊恐地抬起头,一手护住陈初微,一手则拉住自己的哥哥,摇摇头让他不要出去。陈文杰微笑了一下,伸出手拉住 自己妹妹的手,温柔道:“没关系的,别怕,哥哥不会有事的。” 他做事做人行的端坐的直,怎么可能会畏惧这些?他的话让陈文馨放松了些。陈文馨迟疑了一下,然后默默松开了手。 陈文杰走出房间。陈文馨赶忙抱起了陈初微,站在窗边,透过缝隙看着外面的情况。 “有什么事吗?”陈文杰环视四周,开口很是威严地问道。陈文杰给人的感觉很是稳重又足够有威信,看着让人很是安心,至少让陈文馨看着是这样的。 “陈大人,真是冒昧了,”为首的人一拱手表示敬意,但是表面上仍旧有一种不屑一顾一般的神情,仿佛面前的人并不是一个朝廷三品命官,就只是一个普通的人而已,“属下也是奉命行事,还望大人海涵。” “那我就想问一下了,”陈文杰的嘴角挑起一抹冷笑,随即开口问道,“你们究竟,都是奉谁的命令行事。” “告诉陈大人也无妨,”那人冷哼一声,对陈文杰说道,“我们奉左丞相之命,来调查陈大人与皇上的病情,有无关系。” 陈文杰立刻明白了,左丞相,尉迟枫。 “我不管那些人怎么跟你们说的,”陈文杰冷冷一笑,对着那些人开口说着,语气很是冷漠,“我向来没有做过这些事情,但是如果你们硬要这么说,我也没有办法,悉听尊便。” “那陈大人就别怪属下不客气了。”那人的语气更加不客气。然后,他的脸完全耷拉了下来,冲着身后的部下一扬手,厉声喝道,“给我搜!” 那些人得了命令,就一哄而上,一下子包围了陈文杰的府邸。很多东西被抬出来,在院子里全部倒出来,东西哗啦啦撒了一地。那些官兵们搜寻着,任何一个角落 都没有放过。原本偌大的陈府忽然变得拥挤不堪,忽然一下子所有人都被赶到一个院子里,所有东西也洒在一个院子里,整个陈府一片狼藉,所有人也陷入了恐慌之中。 陈文馨紧紧抱着陈初微,一手则拽着陈文杰的袖子,惊慌而不安地望着他。 “别怕,哥哥不会有事的,哥哥会一直守着你。”陈文杰感受到了陈文馨的不安,于是温声安慰自己的妹妹道,空着的那只手拍了拍陈文馨的肩膀。 陈文馨默默点了点头,然而心里仍旧有无边的恐惧包围着她。她总有大祸临头的预感,总感觉这些人会对哥哥不利。她因此更加紧地攥着哥哥的袖子,生怕他出什么意外。 然而事实证明,陈文馨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不一会儿,几个人就从陈文杰的书房里面,发现了什么,然后立刻匆匆忙忙地将其递给了为首的人。为首的人看了看,随即冷笑一声,将那些东西全部放在陈文杰的面前,语气满是不屑:“陈大人,您可以解释一下这些东西吗?” 陈文杰垂眸一看,都是用他的笔迹来写的信,当然,也是出乎他的意料的。因为这些用来谋划谋害皇帝的信,根本不可能是他写的。 “是我的笔迹,”陈文杰老实承认,但也坚决否认,整个人从容不迫,“但是这些信,绝对不可能是出自我的手。” “那陈大人的意思是,这些不是您写的了?那为什么是你的笔迹?”那人冷哼一声,问道。 “能模仿笔迹的人那么多,谁都可能模仿我的笔迹,就凭这个认为我谋害圣上,是不是有些太过草率了?”陈文杰似乎并不承认,这些也的确不是她做的。她行的端坐的直,自然是不用去屈服。 “那么这些您还有 什么话可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侍卫拿出来的,正是陈文杰房里拿出来的一些毒药,“皇上,就是中了这种毒药。” 陈文杰微微惊讶,并不知道自己的房间里怎么会出现这些东西。他似乎明白了什么,然后微微叹息了一声。随即声音冷漠地说道,“你们还要加给我什么莫须有的罪名?” “那倒是没有,只是这一条,就让您有些吃不消了。”意思就是,无需别的罪名了吗? “我没有做过,就是没有,你们尽可以查,若是能有什么差错,我自然不会说什么。只是现在,我绝对不承认我没有做过的事情。”陈文杰冷冷说道。 他向来行的端坐的直,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他向来忠心,从来没有动过这种心思。 “这些不是您能说的算的,还请您跟我们走一趟,只是让您方便被调查而已。”那人并没有心思跟陈文杰多说这些一样,只是不屑一顾似的对陈文杰客气说道。实际上的意思,每个人都明白。 “我要是说不呢。”陈文杰睨了他一眼,冷冷说道。 “这是尉迟丞相的意思。”那人提高了声调,语气严厉了几分,仿佛要强迫人就范一样。而周围人也抽出了身上的刀,明晃晃的仿佛要将陈文杰劈开。 “不要!”陈文馨急切地跑了出来,一下子护在了陈文杰的面前。 “什么人!”那人一竖眉头,立刻抽出了刀。陈文杰见状,急忙想要将陈文馨推开。可是陈文馨仿佛粘在了地上一样,根本无法挪动一下。 “家妹莽撞,还请不要伤害她。”陈文杰无奈,只好对那个人语气和缓了一些说道。 “不!我哥哥,我哥哥不会做这种事的!”陈文馨却高声说道,语气中似乎有浓浓的绝望。 第二百章 逮捕 “馨儿!”陈文杰更加急切地说道,他并不想让陈文馨看见这一幕,也不想让陈文馨被自己的处境给影响。当然,更不希望她会受到伤害。 她现在的行为无疑是十分危险的。那些人不敢对自己做什么,但是对于陈文馨,那就不一样了。她到底不过是个平民女子,即使是他的妹妹。 “求你们了,不要带走我哥哥。”然而陈文馨像是没有听见一样,急切地对那些人说道。 然而那些人都是出了名的铁石心肠,自然不可能答应陈文馨的话。尤其是领头的那个,仿佛听了个笑话一样。 “抓不抓那可不是陈小姐说了算的。陈大人的处境,现在是尉迟丞相才说了算,”那人嘿嘿笑了一下,笑容里面是冷漠和嘲讽,“所以,陈小姐是希望和陈大人一起走吗?” “我的事情,和馨儿没有关系,你们休得胡来!”陈文杰厉声说道,显而易见的怒意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振。就连那个一向都是嘲讽神情的领头人也楞了一下。 “如果事实确凿,那就有关系了。”陈文杰闭上了眼睛,他明白,若是能坐实他的罪名,恐怕到时候,整个陈家都会毁了。他本来想为陈家带来荣耀,结果到头来,还是自己害了陈家,害了自己最想珍惜的几个人。 到底,还是他自作自受,还是他太过于锋芒毕露,让人抓了把柄。还是他疏忽大意,就连家里面有了表里不一的人,有了内鬼和眼线都没有发觉。 那些东西很明显就是别人给他栽赃过来的,不过是党羽之间的争斗而已。他想也不用想就知道到底是谁主使的这些事情,也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府里面肯定有人给他栽赃陷害通风报信。 只怪他自己,太过于大意 了。 “哥哥……”陈文馨看着自己的哥哥,捏紧了他的袖子,仿佛不想让他走一样。 “我跟你们走,”陈文杰深吸了一口气,对那些人坚定地说道,“只是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要伤害我府里的人,还有我的妹妹和外甥女。” “您放心,在给您定罪之前,这些人的安危我们是可以保证的。只要您不会出什么差错就好。如果没什么事的话,陈大人就先请吧,别耽误了事儿。”那人轻蔑似的说道,似乎已经在言语之间判定了整个陈府和整个陈家的命运。 陈文杰冷哼一声,默默点了点头,嘴里面好像说了些什么。他往前走了两步,似乎是想要跟着他们走。 “不要!哥哥,你们再查查,肯定跟我哥哥没有关系的!”陈文馨慌了,一下子死死拽住陈文杰的袖子,言语凄厉地哀求道。 然而她刚拽住陈文杰的袖子,身旁两个侍卫就忽然将手中的长剑抽了出来,一左一右架在陈文馨的手腕上方,似乎是想要威胁她让她放手一样,那两把剑,随时都有砍下来的危险。 陈文馨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看着那两把剑,似乎并不怕它砍下来一样。 “馨儿,松手。”陈文杰转过身来,看见这一幕不由得吃了一惊。他连忙催促陈文馨道。陈文馨只是倔强地摇了摇头,手并没有松开。 “馨儿,快点松手,听话!”陈文杰的语气严厉了一些,眼神也变得严厉了很多。陈文馨楞了一下,看着自己的哥哥,最终好像无奈似的将手给松开了。 陈文杰飞快地将袖子收好,然后转身很决绝地离开。那些侍卫则一左一右将他包围,像是押送似的将陈文杰带出了陈府。 “哥哥,哥哥!”陈文馨抱着陈 初微,对着陈文杰的背影无助地凄厉地呼喊着,然而陈文杰像是没有听见一样,就这么离开了,而大门,在陈文馨的面前很无情地关了起来。 “给我看好这里的人,一个都不许他们出去,陈府严厉封锁,切勿让人将信息传进来或者传出去!”那为首的人厉声说道。瞬间有官兵将陈府上上下下包围了起来,几乎水泄不通。 整个陈府陷入了深深的恐慌里面。陈府每个院子都一片狼藉,但是再也没有人有心思去收拾。所有人都惶惶不可终日,都在担心着审判落到他们的身上。 他们可是什么都没有做啊,为什么要经历这等灭顶之灾?他们惶恐之中,自然也有不解。 只有陈文馨仍旧在担忧和心烦意乱中度过。她清楚,自己的哥哥是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的,一定是有人害了他。然而她初来乍到,又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京城到底是什么情况她都不知道,她更没有办法找人去求救。 她出不去,也不知道哥哥平日里交好的是谁,更不知道那些平日里跟哥哥交好的那些人,是不是就是害了自己哥哥的人。 她没有办法,只有每天焦急的等待。 而陈文杰那边,他一出了陈府,立刻就被用剑抵着上了某辆车,然后被押送到了什么地方。他本以为是天牢一类的地方,然而等到了以后,他下了马车,却见自己想错了。 来的地方,根本就是历清子的府邸。他瞬间明白了什么,咬牙切齿地骂着历清子是吃里扒外的叛徒。 “陈大人果然还是来了。”等那些人将他带入某个书房,将门关上以后,陈文杰看见某个自己曾经百般信任,如今只想要将他除之而后快的身影踱步进来。那人连喜服还没 有换,只是脸上已经写着奸诈残忍的样子,还有一些嗜血。 “我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你。”陈文杰闭了眼睛,最后叹息一声说道。 “没错,你也没想到有一天会成了这副模样吧?”历清子挑起嘴角,笑容很是轻蔑,仿佛在嘲笑他现如今的处境一样。 陈文杰冷哼一声,他到底还是看错了人,到底他就不应该相信他原来是可以浪子回头的,他也本来就不该相信,这样一个人会有什么样的远大抱负,会能有多么念旧情或者是知恩图报。 他到底还是看错了人。 “我有没有想过不重要,只是你自己做了这种事情,不怕遭到报应吗?”陈文杰声音低沉,似乎将万千情绪压在了心里,不想让它爆发出来一样。 “报应?我会遭到报应?”历清子笑了笑,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他转头指着自己曾经的大舅哥,用某种轻蔑而鄙视的神情对他说着,“你看我现在像是要遭到报应的样子吗?” 陈文杰冷冷一笑,确实,现在的他,要家财有家财,要地位他攀附的那根高枝也会给他,而至于家里的人……陈文杰忽然并不想再想下去。说起来,可怜的也有赫连丞相一家。若是赫连若雪知道了他平日里的所作所为,怕也是会很难过吧。而对于赫连丞相来说,他的女婿竟然跟自己是敌对关系,想来肯定也是十分痛苦。 想到这儿,陈文杰忽然有些好奇,历清子究竟用了什么手段,让赫连丞相同意了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 “我倒是希望,”历清子说着,神色变得狠厉起来,他一字一句,似乎是想将陈文杰咬碎一般地说着,“我倒是希望,有一天,之前那些看不起我,把我当玩意儿的人 ,都可以遭到报应。让那些希望我死的人都不得好死。” 陈文杰眯了眯眼睛,他听的出来,历清子说的人指的就是他。还有赫连丞相和他们周围的一群人。只是他不明白,他要娶赫连若雪的原因,只是因为报复吗? 历清子说这些话的时候,几乎是咬牙切齿着的,似乎并不想放过这些人一样。陈文杰这才感受到,历清子的恨意有多深,他究竟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在自己和赫连丞相身边“潜伏”这么久的。 他忽然觉得遍体发寒,这样的人不仅可怕,还很没有心肠。 “所以,你就捏造那些东西,陷害我?”陈文杰冷声问道,毕竟能了解他笔迹的人,除了他,估计别人是很难做的到了。 “没错,是我,那又如何?”历清子很爽快地承认了,不过陈文杰也明白,既然是他们做的,那尉迟枫也是清楚的。那么他怎么去争辩,也是没有用的。毕竟主动权在他们手里,有话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所以,这个时候,只能怪自己太过大意。 “不过,念在你后来也的确很照顾我,曾经还是我的大舅哥的份上,”历清子忽然转口,很是客气地对陈文杰说道,“我也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对你网开一面,放你一马。” 陈文杰根本就不想理他,他还用得着他网开一面?本身他就没有做错什么,什么叫做“网开一面”? “只要你以后为尉迟丞相做事,让赫连丞相难堪,等圣上驾……”陈文杰怒火中烧,果然,他叫自己过来,目的不只是羞辱自己这么简单。所以他还没等他说完话,就厉声打断了他。 “住口!还轮不上你来说这些。我告诉你,休想!”陈文杰语气十分严厉地说着。 第二百零一章 天牢 历清子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决绝地开口回绝他一样。 他愣了一会儿,随即挑起嘴角笑了笑,语气满是冷漠和轻蔑地说着:“那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陈大人。” 陈文杰并不在乎似的冷哼一声,接着便没有再说话,好像拒绝再发表任何看法了一样。 “大人,”忽然一个仆人战战兢兢地走了过来,对着历清子开口很是恭敬地说着,“夫人已经等候多时了,托小的跟您传个话,让您过去呢。” “哦,真的是不好意思,你跟她说,我马上就回去陪她。”提到赫连若雪,历清子的脸上竟然有了些温柔的神色,他连忙对那个人说道,脸上是快活的神情。那人点点头答应了下来,然后转身离开了书房。 这一切都被陈文杰看在眼里,看着他这副模样,陈文杰忽然替自己的妹妹赶到可悲。他心心念念的男人,最后竟然和别的女人进行床笫之欢,许别的女人十里红妆。 而她,还在家里没日没夜地翘首以盼着,期盼着这个根本不会回头看的男人给他一点温柔,还期盼着自己跟他能长相厮守,相濡以沫。 结果呢,人家不领你的情就算了,到头来还把自己全部的温柔给了别人,跟别人长相厮守去了。 想一想,陈文杰还替自己的妹妹感到可悲。他不知道自己的妹妹这样坚持下去的意义。 “行了,那既然这样的话,大人还是赶紧去您要待的地方去吧,我……”历清子的神色有了些暖意,转而用更加轻蔑的神色对陈文杰说道,“我要去陪我的娘子去了。” “你真的是无耻。”陈文杰看着他的模样,定了一会儿,竟然开口有些讽刺似的对历清子说道。 “无耻不无耻都 是拜您所赐,您难道忘了吗?”历清子似乎面上保持着最后的一点客气和随礼,他微微欠身,状似尊敬一般地对陈文杰说道,然后面色恢复了冰冷的样子,冷冷地对部下说道,“带走!” 陈文杰立刻被押了下去。历清子看着他的背影,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这个用尽一生意气风发,锋芒毕露的人。到头来,到头来竟然在那么阴冷逼仄的环境里度过人生的最后几个月或者几天,最后也逃不过脖颈留下一个碗口大的疤的命运。 实在是可悲。而这个可悲,是自己一手送给他的。 想了想,历清子还觉得有些成就感。等他确定陈文杰已经被送去天牢了以后,就美滋滋地转身去自己的新房去了。他知道,赫连若雪还在等着他。新婚之夜却让人办这等残忍的事情,他忽然觉得自己还是残忍了些。对自己的妻子,他晾了她这么长时间,该回去好好补偿一下她。 “你跑哪儿去了?”果不其然,等他进入新房的时候,赫连若雪对他爱答不理,在他连哄带骗地安慰了很久之后,赫连若雪的神情才算是有所松动,对他嗔怪道。 “方才有些事情出去处理了一下,耽误了时间,还请夫人见谅。”历清子的脸上满是带着歉意的温柔的微笑。他对赫连若雪,是怎么温柔怎么宠爱都不够的。 赫连若雪这才哼了一声,气是已经消了。她低着头,轻轻抚了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她知道,那里面是自己和面前这个人共同的宝物,是她倾尽一生都要去守护的东西。 “好了,时候不早了,我们该休息了。”历清子已经脱掉外衣躺在了穿上,见赫连若雪还坐在床沿,就赶忙拉她想要让她也跟着躺下。 “ 你这么着急做什么?反正你也得担心着孩子,”赫连若雪撇了撇嘴,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侧着身子躺在床上,撑起下巴看着历清子,神色认真地问他道,“对了,我有件事情需要跟你确认一下。” “什么事情?”历清子心情大好,因此也想跟赫连若雪多说几句,“悉听夫人尊便。” “就是……”赫连若雪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你当真不认识,今天的那一对母女吗?” 这个问题让历清子的脸色沉了下来。他看着自己的新婚妻子,脸色多了些冷漠和不悦。这个赫连若雪是感觉出来了,因而有些惶恐地想要张口解释什么,但是她发现解释任何都是徒劳,因而也没有再开口。 两个人的气氛忽然莫名尴尬起来,赫连若雪懊恼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看来,这对母女,真的是对他有太大的影响了。 “没有,睡吧。”历清子想了想,仍然是没有对自己的新婚妻子说出实话。他的兴致一扫而光,最后只是垂下眉眼,躺在床上,背对着赫连若雪,似乎已经睡了过去。 后来,他感觉到某个人在他的身边轻轻躺下,周围的灯仍旧亮着,他知道,这些灯要明晃晃点到天明的。他因此也有些习惯了的意味,躺在那儿丝毫不受影响。 他感觉到了赫连若雪的双臂小心翼翼地抱住了自己,似乎有些歉意似的,赫连若雪将她的头贴在了自己的背上。 他忽然有了些歉意,也有了些温柔的感觉。他还是转过身去,将赫连若雪抱在怀里,两个人相拥而眠。他其实并不是生气赫连若雪提起了他不愉快的过往,而是他不想让她多心而已。那些事情已经过去,他跟陈文馨,也不可能再有 任何关系。 只是赫连若雪的心里,想的并不是跟他一样的事情。她看着自己丈夫绝情而冷漠的样子,刚才还差一点生了自己的气,她忽然觉得心里忐忑不安的,有什么事情在隐隐提醒着她,让她赶紧远离。 她总觉得,这么下去,自己也会经历同样的事,迟早,迟早他可能也会这样对自己。 想到这儿,赫连若雪忽然整个身子都是发寒的,她怕这么下去,她会毁掉自己的幸福,会毁掉这一切。但是最后,她还是选择相信这个男人,也许,也许他对自己跟那个女人,不一样呢?他也许,会好好对待自己,不会再残忍抛弃自己吧? 她就这么麻痹着自己的神经,一点一点熟睡了过去。 而陈文杰那边,今天是真的不好过了。他从来没有去过天牢这样的地方,等到刚进来的时候,他才知道这个地方为何这么可怕,可以被称为是人间地狱。 他被强迫着换上了囚衣,送进了属于他的一间牢房里面。天牢的牢房极为狭**仄,阴暗又潮湿,空气里散发着霉味,地上的稻草是潮湿带着霉斑的,随处可见的潮虫和老鼠让他厌恶不已。他皱着眉头,似乎并不喜欢这样的地方。 他一生意气风发,什么时候竟然沦落到了如此下场? “陈大人,我们长官有话要问你。”他刚落脚,就有人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牢房的门,对他客气但是很冷漠地开口说道。他冷哼一声,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因此也就很坦然地跟着他过去了。 这么快就迫不及待地要对自己进行审判了吗? 到了那所谓的“长官”面前,却见他穿着整齐,漫不经心地端坐在那里。等陈文杰被押送了过来,他立刻喜笑颜开地 站起身来,对他微微一鞠躬道:“陈大人,您好啊,您总算是过来了。” 陈文杰冷哼了一声,并没有想说的话。 “陈大人不必这么见外嘛。”那人嬉皮笑脸地凑上前来,陈文杰才发现他的官袍上是油腻腻的,仿佛已经好几个月没有洗过一样,他脸上也是藏污纳垢,身上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异味。陈文杰皱了皱眉,厌恶似的瞥了一眼,本能地想要往后退,躲避这个人。 “久仰陈大人的名号,今天见了,虽然穿着这种衣服,但是也能看出来那是不同凡响的。”但是那个人并没有介意陈文杰的反应,反而还很高兴似的,凑上前来,握住了陈文杰的手,不住地摇晃着说道。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不好了。陈文杰连忙将头别到一边,有些厌弃似的不愿意搭理他。他还没有见过这么不修边幅的人,就连手都是油腻腻的惹人烦。 “可能,陈大人还不知道我们这边的规矩,”那人嘿嘿说这话,对陈文杰又凑近了一些,似乎是在对他循循善诱着,“进来的人都要吃一百杀威棒,杀一杀威风的,要是有点钱,能买下来,我们也就不打了,做做样子就好。只是陈大人来时匆忙,也没有带钱吧……” “废话少说,你直接说什么事情吧。”陈文杰实在是受不了这样一个人紧紧贴着自己了。他皱了皱眉,连忙对他说道,言语和行动还有内心都在叫嚣着让自己赶紧摆脱这样的一个人。 “可是下官,对于陈大人,那是仰慕已久了……”那人的态度有了些可疑的暧昧。他凑近了陈文杰,用一种油腻而又不舒服的腔调对陈文杰开口说着,“所以对于陈大人,下官是万万下不去手打这一百棒子的……” 第二百零二章 杀威棒 “要打就打,要杀便杀,有那么多废话做什么?”陈文杰心里一阵恶寒,他巴不得赶紧甩掉这种人,这个人意图不轨,看着便让人恶心,行为更是让他忍受不得。 “陈大人,您真的不考虑一下吗?”那人见陈文杰意图坚决的样子,有些慌了手脚,忙对他急切地问道,脸上有了些可疑的绯红。他仿佛不想放弃似的,继续粘着陈文杰,捏着衣角,一副扭扭捏捏的恳求的样子。 这幅样子让陈文杰看了更是恶心。比起屈从,他还是觉得一百棒子更能让他接受得了。 “要打便打,怎么?你难道还不明白吗?”陈文杰猛地将他推到一边,然后连忙用袖子擦着方才碰到他的那些地方,手、手臂、肩膀。 而那个官僚被这么猛的一推,立刻就倒在地上,一边揉着发痛的屁股,一边“哎哟哎哟”地叫着。其余的人见了很是心急,连忙凑了上去想去查看情况。另有几个侍卫则抽出自己的武器,一瞬间陈文杰被明晃晃的刀光剑影所包围了起来。 他反而显得神色镇定了不少,比起刚才那个人,还是刀光剑影能让他接受一些。 “好啊,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行,既然这样的话,那我也不跟你客气,不给你什么机会了!”那人爬起来,龇牙咧嘴地说着,用手指着陈文杰,完全没了方才的谄媚和尊敬,凶神恶煞的仿佛面对恶鬼的阎王,“来人,给我往死里打!” 旁边执着棒子的两个侍卫早就已经****了,只是碍于那个官员,他们无法动手。现在得了命令,他们纷纷摩拳擦掌,兴奋不已,脸上冒着嗜血的红光。好久没有看见血色了,也没听过人的哀嚎了,看来这一回,能让他们过足 瘾了。这个人细皮**的,全是文官做派,肯定禁不起打。 这一百棒子下去,死倒是死不了,残那就说不准了。见血,那是肯定的。 陈文杰立刻被人死死地压在一条刚刚抬来的长凳上,他倒是没有任何惧色,也没有挣扎或者是发出任何声响。这幅做派倒是让别人钦佩,然而也只是钦佩而已了。他自己知道,该来的还是会来,于是并没有什么挣扎的样子。 他咬了咬牙,文人也要有硬骨头。 那两个人铆足了劲儿,一棒结结实实地打在了陈文杰的腿上。陈文杰吃痛似的皱了皱眉,他小时候虽然没少挨板子,但是跟这个实在是不一样的。这两个人,真的是下死手了啊,这么打下来,他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得过去。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他的身上已经结结实实地挨了十五棒了。他已经感觉整条腿都是麻酥酥的,疼痛不已,但是他紧咬牙关,硬是一声都没有吭。 “停停停!快停!”那官员似乎有了什么想法,赶忙让那两个人停下来。那两人显然一脸没有打够的神情,停下来很是不情愿的样子。却见那人嬉皮笑脸着,对陈文杰说道,“陈大人,这都打了二十五棒了,可不可以考虑一下下官的话?” “你们的本事也就这样了对吗?”陈文杰倒抽了一口凉气,然后对那人笑了笑,脸上满是不屑的神情。他似乎并不在乎一样,就等着自己受完了这些击打。 “继续!”那官员眉头一拧,对着那两个人厉声说道。那两个人似乎在休息以后来了力气,听到这话更加兴奋,举起棒子更是狠狠地打了下来。 打得可真是疼啊。 到了第四十棒的时候,陈文杰已经感觉不到自 己的腿的存在了,他倒是坦然了许多,这样的话,就感受不到痛苦。只是他看不见,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已经严重成了什么样子。他的整条腿都已经血肉模糊,几乎看不出来原本的样子。 这幅惨状,让在场的其余人都不忍去看,本来已经见惯了血腥场面的他们,现在面对此番场面竟然看不下去。 尤其看不下去的就是座上的那个人了,等到打到了第六十五棒的时候,他连忙让两个手下停下,对他十分焦急地开口说道:“陈大人,我都看不下去了。” 这么一副好皮囊好品相,就这么被毁掉,确实是让人没有办法去接受。他脸上带着些可惜和怜悯的意味,似乎并不想看着他就这么被毁掉一样。 “打……你们……打啊……”陈文杰已经是无比虚弱,几乎快要昏厥过去。但是他咬了咬牙,仍旧是坚持着,即使是气若游丝也只能这么说着,仿佛下定了决心要和这个人对着干一样。 这下那人也没有办法,对他仿佛不是恨意,而是痛心疾首。他狠狠地叹息一声,对他说道:“那就别怪我了,你们,接着打!” 那两个人脸上冒出兴奋的目光,立刻执起棒子接着狠狠地一棒一棒打下去。陈文杰自始至终死死咬着牙关,不吭一声。他都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失去的知觉,什么时候眼前一片漆黑,什么时候自己身边发生了什么,这些,都不知道。 等他醒来的时候,全身的疼痛让他无法动弹。陈文杰试着动自己的双腿,却发现无论如何也动弹不了,就仿佛根本感觉不到自己的腿的存在一样。他挣扎着想要挪动身子,用仅能动的上半身努力使自己能动弹。 他撑起上半身,费劲上半 身的力气让自己翻了个身,却见自己腿上已经是鲜血淋漓,血肉模糊,原本白色的囚衣变成了鲜红,粘连在自己的腿上,最后连哪里是腿哪里是裤子都看不见了。 他暗暗咬紧牙关,这些人,还真的把自己往死里打啊。 为了节省气力,陈文杰还是让自己躺了下来,腿上的痛感让他无法平静,他等了很久,才能悄悄睡过去。 遇见那么样一个监狱长官,还被挨了这样的打,之后恐怕受到的刑罚会更加严厉,受到的苦难会更多。他忽然萌生起了逃生的欲望,只是现在自己这幅腿,他能逃到哪里去呢? 就连光都是一种恩赐了一样。 而在京城不远的郊外,崔忠华带着自己的人马,已经逼近了京城。他望着巍峨的城墙,忽然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的轻松。 就知道尉迟枫为了阻拦自己,是绝对不可能让自己那么顺利地回到京城的。一路上围追堵截烧杀抢掠几乎都遭遇到了,还好,崔忠华命大,倒是顺利过来了。只是日后,恐怕直面尉迟枫那个老狐狸,要费多一些心思了。 崔忠华皱紧了眉头,似乎有些担心一般。他给陈文杰的信最近都收不到回信了,而给张春晓的信却一直都没有见到过回音,他不免有些担心张春晓现在的安危,也有些担心张春晓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情况。 他可能不知,那些信早就被人切断,并没有送到张春晓的手里。而收到那些信件的人一封封都拆开看过了。她愤恨不已地将那些信全部扔进火坑,让他们燃烧殆尽。 白流霜心里除了对张春晓的愤恨,就是对崔忠华的绝望。因为那些信件,无一例外地都是在对张春晓吐露着内心的衷肠,在告诉她自己 有多么思念她。而这些话,白流霜自己都没有听过。 她自然愤恨不已,这样的信件,她不可能让任何人接触到。 至于张春晓那边,她自己怎么去想,那就不关她的事情了。她嘴角挑起一抹冷笑,似乎十分得意一般地想着。 她巴不得让崔忠华和张春晓之间的情况变得越来越尴尬,让他们再也没有办法回到之前深信不疑的时候。 翌日,陈文杰刚刚从昏死中醒了过来,就被人押去了刑房。他现在无法走动,根本就是被人拖着去的刑房。 刑房上面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刑具,每一样上面都挂着干涸或者没有干的血迹,发着黏糊糊的潮气。他眯了眯眼,看着那些刑具,似乎心里早就有了料想一般。 就知道,这样的一幕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他反而很坦然地被绑起挂在刑具上,等候那些人的发落。 “陈文杰,你可知罪?”行刑的人在动手之前,总是要说那么一些废话。 “我本无罪,为什么要知罪?”陈文杰气若游丝,但是仍旧坚定地开口说着,“不过是莫须有的罪名,凭什么我要让我的家人都因我而罹难?” “铁证如山,你还想狡辩?”那人拧着眉头,语气铿锵地开口呵斥着。陈文杰的嘴角浮现一抹冷笑。他昂起头来,对那人开口一字一顿地说着,语气冷漠,如同冻住了的三尺寒冰,眸光依旧是冷冽,眼中充盈血丝,看着竟然有些可怖。 “任凭你怎么用刑,都不可能,让我,屈打成招!”他说着,语气坚定,不容丝毫的质疑。 这哪是一个文官本来儒雅诗意、意气风发的样子? “行,这可是你说的,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那人咬紧牙关,将手中的鞭子拉紧了。 第二百零三章 命悬一线 “啪!” 那人一挥鞭,鞭子结结实实地抽在陈文杰的身上,连皮带肉扯出来一条血淋淋的伤口。陈文杰吃痛似的咬紧牙关,皱了皱眉。 真够狠的,竟然用带倒刺的鞭子。 “怎么?受不住了吗?你们这些文官细皮**的,经常受不了几道刑罚,就招了,”那人嘿嘿一笑,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一样。他收起带着鲜血的鞭子,傲慢地看着眼前的人说道,“现在,想好要说些什么了吗?” “休想,我不可能承认,自己没有做过的事情!”陈文杰冷哼一声,对他啐了一口,恶狠狠地说道。 “好,那就别怪我下死手了!”陈文杰不知道自己挨了多少鞭子,只知道自己全身火辣辣的疼,仿佛身上已经有了好几个口子,正在往外冒着鲜血,好像胸腔里面什么能感觉到的东西,都在往外淌着。 他只觉得自己几乎要昏死过去,但是那人看他要昏死的时候,反而收了手,然后一盆冷水浇了下来。他又瞬间醒了过来,比任何时候都要脑子清醒。 “所以,你到底是招还是不招。”那人恶狠狠的问道。 “我为什么要招我没有做过的事情?” 陈文杰仍旧是刚才的坚定不移,眼睛里面的神情更清亮了一些,仿佛心里有了一个答案,就此坚定不移。 那人似乎楞了一下,有些意想不到似的。他怔了怔,最后还是定了定神色,对他厉声说道:“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真的,别怪我下死手了。” 陈文杰冷哼一声,他什么时候不是没有下死手?他早就习惯,只是等着他,仿佛看他还能凶残到什么地步一样。仿佛这个时候,审判者其实是陈文杰,而不是手持刑具的那个人。 那人几乎将自己 能想到的刑罚都用在了陈文杰身上,已经将陈文杰折磨得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好的地方。他垂着头,身上每一个地方都皮开肉绽,全身除了脸都已经鲜血淋漓,根本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那人看他的确是嘴硬,张不了口,也没有办法,只好让人将他拖了回去。 而那天在陈文杰面前的官员,看见陈文杰被这么拖了回来,顿时心急如焚。他隔着牢房,想要去触碰却忙忙地缩回了手。他知道,自己的任何一点动静,都可能给他造成极大的影响。 现在的陈文杰哪里看得出原来的样子?早已经全身都是血肉模糊,皮肉和衣服粘连在一起,发丝凌乱,脸上也全是污泥,哪里能看得出来曾经是皇帝器重的朝廷三品命官? 陈文杰自己也肯定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被奸人所害,成了这副模样。那个人心急如焚,但是尉迟枫的命令压着他,他没有办法救这个人。若是这样下去,等不到定罪,他就可以因为流血过多或者伤口发炎而死去。 他束手无策。 而另一边,尉迟枫还在悠闲地处理着手上的事情,赫连丞相的势力现在被压得死死的。历清子叛变,陈文杰被冤入狱,其余人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那赫连丞相,很快就将孤立无援。皇帝病重,崔忠华被他的人纠缠着还无法到京城,那么,整个京城,快只听从他一个人的号令了。 他优哉游哉地坐在自己的太师椅里面,似乎面前浮现了百官跪地,朝着自己山呼万岁的样子。他眯了眯眼,似乎对这样的场景很是满意。他享受着自己想象的场景,享受着自己大权在握的感觉。 “丞相。”他正闭眼遐想着,忽然有人的试探的声音打破了他的 黄粱美梦。他有些不耐烦,刚一睁眼,却见是自己在天牢里面的卧底。他挑了挑眉,将自己的性子压了下去,沉声对他问道。“有事吗?” “就是……”那人犹豫了一下,最后试探着对尉迟枫说道,“陈文杰的嘴实在是太**,不管怎么样,都不能让他屈打成招。” “什么?”尉迟枫略略一惊,思索了一会儿,随后不可置信似的开口问道,“杀威棒还有那些刑罚,都不能让他屈打成招吗?” “不能,用了许多方法,都不行。人都已经快不行了,恐怕这样下去……”那人忽然不说了,抬头用试探着的语气对尉迟枫说道。 看来他真的是小看了这个陈文杰。尉迟枫捋了捋自己的胡须,脸上似乎浮现了几丝钦佩的神色。如此赤胆忠心的人,若是能为自己所用,那可是件事半功倍的事情。然而这个人自己是肯定不能收入自己麾下了,那最好的方法,无异于将他彻底毁灭。 “那就治好他。”尉迟枫随手拿起身旁的一本公文,状似漫不经心地对那个人说道。 “治……治好他?您说的可是真的?”那人有些惊异,似乎不可置信一般地对尉迟枫问道,言语里面满是不敢相信。 “不是说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吗?我说治好,就是要治好他,你们要找最好的大夫,给他用最好的药,让他尽快好起来,或者……”尉迟枫忽然面色一变,脸上浮现了一丝诡异的神情,仿佛这一刻他所有的阴狠和残忍都暴露无遗,“让他能撑着上刑场就行。” 那人立刻明白了过来,连忙答应着退下了。尉迟枫的脸上浮现一丝冷笑,接着开始看起自己的公文来。 既然不能屈打成招…… 那就直接让你去面对阎 王好了。 而那边,那个官员听说要给陈文杰疗伤后,立刻喜笑颜开,连忙找人来将陈文杰抬出了那个狭**仄的牢房,然后找了许多妥帖的人照顾他。 陈文杰此时身上的伤口已经十分严重了。那人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于是叫来那些对他实施刑罚的人,让他们自己领了三十鞭子去。那些人虽然一头雾水又闷闷不乐,但还是领了去了。 那个官员一直照顾陈文杰,一直等到他醒来。 陈文杰费力地睁开了眼睛,却见面前那张曾经让他憎恶不已的人,此刻正凑近了看自己的情况。看他睁开了眼睛,那人喜笑颜开,然后开口十分惊喜地对他说道:“陈大人,您终于醒了,可是吓死下官了。” 陈文杰什么也没说,只是看了看自己被包扎得严严实实的身体,他虽然移动的时候仍然会感觉到痛楚,但是他能感觉到自己已经好了许多了。 看来这些日子里的确是有人在照顾他。然而陈文杰心里却没有任何感念的心思,他心里有的只有冰冷,他明白,这些人为的就是让他康复了以后,方便更加残忍地去虐待和给他施加酷刑。 不过是猫哭耗子假慈悲而已。 “陈大人,您怎么样?身体好了些了吗?您觉得哪儿痛?下官帮您揉揉……”那人伸出手,仿佛想要帮他一样,却被陈文杰厌恶地拨开了。他对这个人,一点所谓的感恩之情都不想有。 “那……那行,陈大人您先自己好好休息,您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让人跟下官说就好……或者您叫别人也行。”那人恳切地说着,但是看着陈文杰一脸烦躁根本不想听下去的样子,连忙住了嘴。他转过身去,逃也似的离开了牢房。 总算是清净了 。 陈文杰趴在干净的榻上,闭着眼睛好好将养着。他现在的情况,不乱动乱走是最好的选择。他想着要养精蓄锐,等着哪一天自己能找到逃出去的方法。 然而在日复一日的将养和那人不厌其烦的嘘寒问暖下,他还没找出逃出去的方法,就已经被宣判了死刑。 那天,一群人凶神恶煞地来到了天牢,亮出手中的文书,对几个人说道:“尉迟丞相有令,明日午时三刻,陈文杰,斩立决!” 听到这个消息的官员差一点昏死过去,陈文杰则显得坦然了许多,他趴在榻上,不住地笑着,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 到头来,自己竟然栽在了自己最信任的人手里。他注意到了,监斩官,正是历清子。 这下他如愿了,看着一直他以为的羞辱他的人在自己的面前被斩首,一定很痛快吧?可惜,他竟然看不见历清子痛快的表情了。 而陈府上上下下仍在密集的监视之中,直到陈文杰被判死刑的消息传了过来。这一次,陈家其余的人没有受到牵连,但是听到了这个消息的陈文馨差一点坚持不住,跌坐在了地上。 “不是这样的!你们为什么不听我哥哥解释!不是这样的!”陈文馨凄厉地哭喊着,用无力的方式想要留住自己的哥哥。 然而都是徒劳,那传消息的人只是昂着头,最后趾高气昂,充满不屑似的对陈文馨说道:“对了,尉迟丞相还说了,明日午时三刻,请陈小姐务必去刑场,观看陈文杰行刑。” 说完,那人一甩袖子,无情离开。但是这句话对于陈文馨来说,无异于天打雷劈。 她连哭都不知道怎么哭了。 哥哥即将被杀已经是一件残忍的事情,更残忍的是,你还必须去亲眼目睹这一幕。 第二百零四章 斩情丝 翌日,陈文馨几乎是被拖着去了刑场,她没有顾上梳洗,也没有心思打扮。将要上刑场的那个人,正是自己最亲近也是最疼她的哥哥。 这对于任何一个亲人来说,都是无法接受的痛楚。她有些抗拒去见到这一幕,但是现实的逼迫使她不得不出现在刑场上。她面如死灰,仿若失去了全部的希望。 刑场上人头攒动,不知为什么,几乎所有人都喜欢看见这一幕,都想看着某个或者是“罪人”或者是无辜的人人头落地的那一刹那。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似乎都喜欢围观这样的一幕,他们似乎并不嫌残忍,也不觉得有多血腥,只是觉得人头落地的那一刻,很刺激,给他们一种新鲜的感觉。在他们平淡无奇一潭死水一般的生活中,是难得的浓墨重彩的一笔。 所以,他们都十分乐意甚至是麻木了,他们愿意去看,更对这一幕十分感兴趣和趋之若鹜。 至于那人是不是真的罪大恶极,他该不该死,他的亲人看了以后是什么感受…… 谁在意呢? 陈文馨被特意安排在最中间的位置,被人架着站在最前面,就是为了让她亲眼看见这一幕。她不能低头不能闭眼,不能将目光转移到别的地方。她只能看着自己哥哥被斩的一幕。必须将自己的哀恸都给了别人看去。 怎么可能不残忍? 午时,陈文杰被押上了刑场。他身上似乎缠了很多的白布,白布下还有未干涸的血迹。他头发蓬乱,但是脸还算是干净。他已经完全没了之前的意气风发,满脸憔悴和沧桑,就像是普通的囚犯该有的神情。他的目光炯炯,里面似乎有不甘和愤怒,不屈服和无奈完全交融在一起,那种神情,分明是抗争不得 的无奈结局。 “哥哥!”陈文馨看着这一幕,心里说不上来的痛楚。她颤抖着看着那个人,忽然用尽全身力气凄厉地呼喊道。 她这一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包括陈文杰的。陈文杰抬起头来,看见了自己的妹妹就正对着自己,满脸都写着悲伤和绝望。 他的目光一下子暗了下去,脸上的表情却是惊异和愤怒的。他想开口说什么,可是看着自己妹妹悲痛的样子,心底也是一片绵密的痛,让他根本无法开口说出来什么话。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她看这一幕? “馨儿……”他感觉眼眶有些温热,但是他努力让自己不哭出来,以免被人看了笑话去,他努力将眼泪缩了回去,低头轻轻地**道。 “哥哥!不要!我哥哥……我哥哥是被冤枉的!他没有谋逆的心思……不要!”她慌乱地开口大声喊着,但是一切话语在这个时候都显得极为苍白无力。她无论怎么喊,也不会有人听了去,也不会有人帮她。所有人恨不得看着他人头落地,怎么会在意这些事情? 陈文馨一遍遍地申诉,但是没人理会,所有人都对她的话不屑一顾或嗤之以鼻。甚至她身边的人不耐烦地将剑抽了出来,对她厉声呵斥着:“再喊下去,就连你一块斩了!” “你杀了我好了!”陈文馨红着眼睛对他喊道,歇斯底里的样子倒是让那人没了底气。她自己的亲人被冤死,她还得看着这一幕,这感觉还不如让她跟着一块去了。 这话让陈文杰为之一震,他不可置信似的看着自己的妹妹,看她的样子就明白她此时不过是太悲痛以至于失去了理智。他不会,也万万不可能看着她说这种话,做这种事。 “馨儿,别 胡来!”陈文杰严肃但不失温和地说道,用几乎是恳求一般的目光看着她。陈文馨似乎不甘心一般地摇了摇头,但是哥哥坚决的态度,让她不得不住嘴。 她身边的人见她安静了下来,就将剑收了回去。 “馨儿,听话,快点回去,别看了,没什么可看的。”见她安静下来,陈文杰松了一口气,然后对她温和地劝说道。 陈文馨愣了一下,然后颇为无奈和悲哀地摇了摇头,最后低着头仿佛不愿意接受一样。良久,她才哽咽着开口说道:“我不能走啊……” 她也不想看见这一幕,谁想看着自己的亲人在自己的面前身首异处啊。 可是她被逼无奈……她不能拿陈家其余人的性命来开玩笑啊。 “什么?怎么……”陈文杰有些诧异,脸上微微显现出疑问的神色。然而还没等他脱口而出问题,就已经有人替他回答了。 “是我让她来的。怎么,有什么问题吗?”午时二刻,历清子踱着方步,堂而皇之地做到了监斩的位置,正大光明地坐在正座上面,面上含着得意的笑容。他看着陈文杰和陈文馨两兄妹,就仿佛看着在屠刀下待宰的羔羊一样,“这么难得的一幕,怎么能不让你去看呢?” “历清子!你别不知好歹!你这样会遭报应的!”陈文杰实在是忍受不住,厉声对身后的历清子喊着,言语中的愤怒显而易见。 他怎么可以狠毒到这种程度,他就这么恨他们兄妹俩吗?他就这么想看着他们两个痛不欲生的样子吗? 历清子没有用言语回答他,但是脸上的快意将他的回答都反应了出来。他就这么恨,就想看着这两个人痛不欲生下去。 而陈文馨愣愣地看着座上的那个历清子 ,似乎这一刻,她才彻彻底底不认识了这个人。这个人以前不过是用才华横溢的表象欺骗了她而已,用温柔的言行迷惑了她而已。她一直都蒙蔽自己,都生活在自己或者是他给自己编织的幻境里面,一头扎进去就拔不出来了。 她还以为之前所有人的劝告都是过分担心,可是看来,不过是她自己的自以为是和愚蠢不自知而已。他温柔的表象下面其实是一颗满是心计的心,早就想要将他们都踩在脚下,毁灭殆尽。 她这一次,才真的看真切了。 “历清子!”陈文馨握紧了拳头,对座上的人喊道,一声凄厉又哀怨,让人都不忍心去听。 历清子有些讶异,看着刑场旁的陈文馨,看着她眼中再无以前的浓浓爱意,而全部都换成了悲愤和恨意。这一切是他本来想看见的,但是真的看见的时候,心里竟然没有之前想象中的那些快意。 他知道,自此之后,他们之间,再无瓜葛。他不知道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可能是很痛快吧。可能是吧。 陈文馨还有很多话想要说,很多话想要骂历清子,但是她忽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任何话语都没有办法形容她现在的心情,任何话语在这个时候都显得过于苍白。她张了张嘴,最后没有说出任何话,只是在心里坚定了一件事情。 对他的情丝,算是彻底斩断了。从此,她,还有历清子,恩断义绝,再无任何瓜葛。 小初微也只是她的女儿,而不是历清子的女儿,更不是他们的女儿。 历清子似乎在期待着她在说些什么,似乎预料到她可能想说什么。但是看她没有说什么,也仿佛松了一口气一般,似乎她没有说什么,是最好的。 时间渐 渐到了午时三刻,陈文馨只觉得心里有根弦崩得越来越紧,额头冒出汗来,心里渐渐地紧张起来了。越等那日晷朝着午时三刻的地方越近,她的心里便是越来越紧张,越来越感觉没有办法去呼吸,眼前的景象,也越来越模糊。 终于,日晷的影子和午时三刻重合。所有人的心也都被提了起来。陈文杰默默地低下了头,好像在等着什么一样。 “午时三刻已到!”历清子看时间差不多了,于是一声令下。几个认将陈文杰脖颈上的写着“斩”字的牌子拔了下来。而伙夫也将手里的刀执起来,明晃晃的让人眼晕。 “斩!”历清子一声令下。那伙夫喝下一口酒,然后将酒全数喷在刀的上面。他拿着滴着酒液的刀,一步步往陈文杰的方向走去。 周围的人都兴奋起来,似乎都已经等候多时了。他们看着那伙夫站在陈文杰的身后,两手握紧了刀柄,仿佛****。 陈文馨再也承受不住,她已经觉得眼前的事物她已经没有办法看清楚了。她依稀能感觉到,那个伙夫挥起了长刀,似乎下一秒就要砸下来。 在伙夫挥刀而下的那一刻,她再也承受不住,两眼一黑晕了过去。在她晕过去的同时,陈文杰也闭上了眼睛,迎接他死亡的结局。 然而就在刀离他还有一尺的时候,远远地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然后远远的有一个人急切而高声地呼喊着,手里举着个什么东西在挥着,嘴里不住地喊着:“刀下留人!” 伙夫的刀一瞬间停了下来,停在了半空中。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陈文杰。他愣怔着抬起头,预想的死亡却没有来临,反而代替的是一瞬间的死寂,还有随后爆发出来的失望的声音。 第二百零五章 刀下留人 那些人的神情在那句“刀下留人”喊出来的时候,就有些变化了,有些人的表情是失望,有些人的则是一副兴奋着仿佛想要看好戏的神情。 说出这句话,这个人就死不了了,但是说不准会有什么戏剧化的转折或者是什么好戏上演呢?所以有些人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等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反正都是一样的精彩,还可以给平淡无奇死水一般的生活来增添几分热闹,何乐而不为呢? “把刀放下!这个人不能杀!”那人快马加鞭地跑到了刑场上面,将手里的令牌和公文给伙夫过目了,严厉地开口说道。那伙夫有些失望似的,将刀扔到了一边,悻悻地走下去了。 “怎么回事?!”唯一一个有些恼怒的,可能就是历清子了。他有些发愣地看着这一幕,渐渐地由云里雾里不知所措变成了恼怒不已。他步步为营,本来马上就能看见自己恨的人身首异处,另一个人痛苦不堪了。结果到手的好事就这么没了,他怎么可能不觉得恼怒呢? 而那个人并不在意他的反应似的,而是边让人把陈文杰好生搀扶起来,送了回去,边轻蔑地将手里的东西给历清子亮了出来。他一挑眉,轻蔑地开口说道:“摄政王有令,陈文杰与圣上的事情无关,无罪释放,即日起在家将养,恢复官爵,陈府的监视即刻解除!” “摄政王?我不认识什么摄政王,我只认识尉迟丞相。”历清子冷哼一声,用更轻蔑的语气对那人说道。 “摄政王乃当今二殿下。圣上曾留密旨,若他无法决断,则二殿下为摄政王,江山社稷全权由二殿下协理。下官只想问,尉迟丞相算是什么?”那人的笑容阴冷,语气带着敬意 但是无法听出任何的尊敬的感觉。 历清子明白,他其实根本就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比起这些让他更惊奇的是,崔忠华竟然这么快就毫发无损地回来了。 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 “还不快点放人!”那人看着下面的人仍旧没有动弹,于是厉声呵斥道。那几个人面面相觑看了一眼,最后还是将已经昏过去的陈文杰好生扶起来,抬上准备好的马车,送回了陈府。而陈文馨也被人搀扶起来,送回了陈府。 “既然事情都解决了,那下官就告辞了。”见两个人都毫发无伤地回去了,那人才松了一口气似的,转身仍旧十分轻蔑地开口对历清子说道,话语里没有任何客气的意思。 历清子就这么看着自己的犯人从刀下救走,心里怎么是一个无奈和生气能解释的?他费尽心思,将陈文杰的手迹学得那么像,又买通了陈家的下人,偷偷塞了不少东西进去。就是为了这一天的到来,就是为了自己能亲眼看着陈文杰被冤入狱,人头落地。 结果都按照他想的发展着,差一点点就要成功,结果就是这一点点,让他所有的努力都功亏一篑了。 这怎么能不让他不恼火? “还愣着干什么啊?回去啊!没事儿了!你没看人都走了吗!”历清子满腔怒火无处去撒,只能都撒在自己的部下的身上。那些人虽然一头雾水,又无端受气,自然十分不忿。可是也没有办法,官大一级压死人。 他们只能默默受着,也跟着历清子一样悻悻地离开,可能还受着更多的怒气。 他不知道的是,崔忠华虽然在京城外面受了伏击,但是仍旧顽强突围,很快便回到了京城。崔忠华带着自己皇兄留给自己的密旨,亲自去和 尉迟枫对峙。 一阵唇枪舌剑和明争暗斗之后,自然还是尉迟枫落了下风。毕竟他师出无名,圣旨的威力,还是显而易见的。他虽然不忿,但是也只能忍着,期盼着****,能将崔忠华也一举击落马下。 “幸亏回来的及时,不然,可能就没有办法收场了。”回王府的路上,崔忠华幸存的贴身侍从松了一口气似的,开口说道。 崔忠华也点了点头表示默认,心里也是十分轻松的。还好,他回来得还算及时,虽然京城是乌烟瘴气,但是他还有时间去调整,还能有挽回的余地。他们的江山,还没有给奸人所占据,还没有被挥霍干净。 他刚想回去好好处理这些事情,顺便给张春晓再寄一封信的时候,却见人们都忙忙地往某个地方涌过去,一边嘴里面还念念有词。似乎是一些“快一点”、“有人要被砍头了”、“再不快一点就来不及了”之类的话。 这些人平日里就是喜欢看这些事情,只是一开始只是为了威慑来做的事情,现在看来却是徒劳无功的,因为百姓们,似乎还挺喜欢看这样的场面的。 “有什么官员被判刑了吗?”崔忠华倒是提起了几分兴趣,不由得问自己的侍从道。 侍从也不知道除了什么事情,于是随手拦下一个人,向他询问情况。 “你不知道吗?今天有个大官要被砍头了,据说是个三品官,”那人似乎不愿意透露什么话似的,开口很是急促地说着,“好像还挺年轻的,前年好像刚考上状元,只是怎么会做出谋逆这样的事情来?” 这番话引起了崔忠华的注意,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一些事情,莫名让他心里涌起不祥的预感。他警觉地拉住了那个人,立刻询 问道:“敢问这位兄台,你可知道那个将要砍头的官员叫什么名字?” “不太清楚,好像是姓陈来着,之后的我就不知道了。”那人似乎是怕错过好戏一般,急忙解释后就赶紧抽开手跑了。留下崔忠华和那个侍从有些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 刚考上状元,三品官,姓陈……两个人面面相觑,发现对方的想法跟自己十分相似,于是更加确认了心里的设想。 “二殿下,不会是陈……”侍从小心翼翼地说道。 崔忠华眉头紧蹙,脑袋里面已经是一团乱麻。陈文杰谋逆?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吧?但是符合这些条件的,除了陈文杰,就真的没有别人了。 他了解陈文杰的为人,相信他绝对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那,除非是有人陷害他,才导致了这样的结局。 “去找尉迟枫,查!”崔忠华急切地转身,对自己的侍从催促道。那人立刻跟上。 “你跟着我做什么!”崔忠华见他跟着自己,有些恨铁不成钢似的对他怒道,“赶紧给我去刑场救人!就传我的命令,陈文杰无罪释放!恢复官爵!” 那人才反应过来,于是快马加鞭急忙去了刑场。崔忠华这边,则急急忙忙地来到了尉迟枫的府上。 “摄政王来找下官,所为何事?”尉迟枫看见崔忠华,显然是有些不高兴,但是还是摆出一副尊敬的样子,闷闷不乐地问道。 “陈文杰现在在哪儿?”崔忠华冷哼一声,倒也不绕弯子,直接问出了自己心里的疑问。 “文杰现在应该在府上啊,怎么?摄政王还没有去拜访他吗?”尉迟枫的言语之间似乎是有些没有底气,但是表面上倒是还算平静地对他说道,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 别跟我装了!”崔忠华也懒得再绕弯子,直接厉声戳穿了他的谎言,用胁迫一样的语气对他说道,“他现在在刑场上对不对?究竟是怎么回事?” “陈文杰意图谋害圣上,被揭发,判处死刑,有什么不对的吗,摄政王殿下?”尉迟枫也打开天窗说亮话,一字一顿,似乎是在逼问崔忠华一样,傲慢而理直气壮的样子,让人忽然怀疑他究竟是不是为人下属的样子。 崔忠华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嘴角挑起一抹冷笑。他低下头,语气低沉但是不容拒绝似的对尉迟枫开口问道:“那我倒是想问,他究竟做了什么,让你们判定他是想要谋害皇兄?难不成皇兄的病是他一手给造成的?” “在他的府里,发现了跟人密谋谋害圣上的信件,还有跟圣上中的毒一样的药。摄政王,这些您怎么看呢?”尉迟枫仿佛胜券在握一样,昂起头来,等着崔忠华的回答。 崔忠华没有说别的什么,只是伸出了手,仿佛在等着他给自己什么东西。 “摄政王这是做什么?”尉迟枫看着他想要找自己要东西的样子,不解似的问道。 “请问,您的证据在哪里呢?”崔忠华冷笑着,语气里面不无讥讽。 “摄政王殿下若是想要证据,微臣自然是要给的,”尉迟枫却并没有给他证据,而是顾左右而言他,接着对他绕弯子道,“只是不知道摄政王看了以后,会不会接受得了。毕竟您之前那么信任陈文杰这个小子。” “不管信不信,我只相信我自己的判断,所以,证据呢?”崔忠华毫不客气地打断道,语气里面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在这一刻,他跟自己的皇兄,实在是太过相像了,相像到尉迟枫都有些惊恐和愤怒。 第二百零六章 无罪释放 “既然摄政王想要证据,微臣给您拿就是,”尉迟枫楞了一下,然后冷冷地对他说道,转而进了书房,然后将一沓什么东西扔在了崔忠华的面前。然后看着崔忠华的眼神,十分不耐烦又有些冷漠,语气也是数九寒天里面的冰冷,“您若是有疑问,看了就是。” 崔忠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拿起来将那些所谓证据都细细过了一遍。他虽然熟悉陈文杰的字迹,也知道这些表面上看的确是看不出来和陈文杰本人的字有什么差别,但是实际上,仔细看了便知不过是仿造的。他心里不禁冷笑起来,一个人的风骨还有性格,是另一个人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去模仿的。 这些信是仿造无疑,那那些所谓的毒药,估计是真的用了那些东西的人偷偷放在了陈文杰的府里的。他完全相信,这些事情绝对不是陈文杰做的。 但是这只是因为他对陈文杰足够了解,对他的底细很清楚,对陈家更是了如指掌。其余的人不明白,可能会对这些东西深信不疑,但是他不会相信。他也清楚,如果陈文杰真的会做出这种事情的话,他现如今不会是这样的神情。 “你觉得,我会信这些莫须有的东西吗?”崔忠华冷哼一声,将手里的东西尽数甩在尉迟枫的书案上面,然后扬长而去。走到了门口,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转过身去,只露出半个脸面对尉迟枫,冷声说道。 “不管你会怎么反对,这个人,我是救定了。”崔忠华冷冷地说道,然后也不管他什么反应,转身就离开了尉迟枫的府邸。 他绝对不可能,让自己的莫逆之交就此成为刀下的一条冤魂。他绝对不可能让自己的兄弟,就这么就被奸人 所害。 他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所以,才有了侍从从刀下救下陈文杰,又把晕厥过去的陈文馨救回去的一幕。才有了尉迟枫和历清子各自恼怒咬牙切齿的模样。 崔忠华离开尉迟枫的府邸后,就开始着人去查具体去做这些事情的人都是谁。当然,他也不忘第一时间就跑去陈府,去看那两兄妹。 话说那陈府也一直在惶惶不可终日之中度过。在那些丫鬟小厮的惊慌失措的目光里面,那些目露凶光的带刀的人忽然得了什么命令,然后全部失望似的悻悻收起了刀。他们的目光变得疑惑,那些人最后狠狠地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坚决地转身离开了,连任何留恋的意思都没有。 那些人愣在原地,好半天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等过了好长时间,他们发觉陈府已经解除了危机之后,才纷纷松了一口气。众人纷纷回到自己的岗位上面,该做什么做什么,一些丫鬟则开始收拾散落一地的杂物。 “快点来人!接陈大人和陈小姐!”忽然大门急促地被敲响,一个小厮赶忙将大门打开,却见一群人抬着已经半死不活的陈文杰还有面无血色的陈文馨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于是整个陈府上上下下又陷入了一片恐慌和忙乱之中。他们不知道这些天陈文杰究竟经历了什么,已经变得如此憔悴,而且全身上下都几乎都是新伤旧伤。但是大概能猜得出来陈文馨受到了什么样的打击,毕竟她差一点就目睹了自己哥哥的死亡。 忙着给陈文杰请大夫的去请大夫,忙着给陈文杰处理伤口擦洗伤口的也在忙乱,忙着照顾陈文馨的也有些手足无措地照顾着。 陈文馨过了一阵子才悠悠醒转。照顾她 的那些丫鬟婆子见她醒来,都欣喜不已,纷纷凑过来:“小姐,您终于醒了,可是吓死我们了。” 然而陈文馨根本顾不上自己。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一个眼尖的丫鬟立刻明白了,连忙将她扶起来,并且拿了个软枕让她靠着。陈文馨在靠稳了之后,才用颤抖的声音带着哭腔,迷迷蒙蒙地开口问道:“我现在是……在府里吗?” “是的,这里是您家。”一个丫鬟欣喜地说道。 听到这句话,陈文馨挣扎着想要下床,一手则掀开被子,一边嘴里细细碎碎念叨着什么事情:“我……我要出去……哥哥……哥哥……哥哥……” 她心里渐渐渗入了绝望,像是跌入了深渊一般一点一点沉了下去。现在的时间应该很晚了吧……那陈文杰是不是已经…… 她必须去看一眼,即使可能自己受不住。但是她告诉自己一定要坚持下去,至少,还能做一个给自己哥哥收尸的人。 “放心吧,小姐,陈大人没事。有人将他救了下来,现在正在府里,让大夫看着呢。”一个婆子连忙将她扶回去,给她掖好被角,轻声而温柔地开口对她说道,让她放心。 “真的吗?”听到这个消息,陈文馨的眼睛一亮,她的声音依旧是颤抖的,但是语气已经完全换了,语调也由低沉改成了上扬,脸上也有了些血色,也有了些欣喜的样子。 “千真万确,陈大人已经在府里了。”婆子的神情恳切,不像是在撒谎。陈文馨才放心下来,听从她的话好好地躺着休养,心里却是欣喜的。 就像是濒死的人忽然找到了一丝生存下去的希望一样。陈文馨心里怎么可能心里没有欣喜的感觉?没有什么比自己最亲的人脱离 苦海更让她高兴的了。 她听从了丫鬟婆子们的话,先好好休息了一会儿,然后实在是迫不及待,想要去见一见陈文杰。 别人拗不过她,只能搀着她来到了陈文杰的房间。陈文馨眯着眼睛,看见了床上躺着的陈文杰,遍体鳞伤,但不是身首异处的样子,胸口一起一伏好像是在呼吸。他脸上虽然还是憔悴,但是也已经有了些生命的样子。 她这才放心下来,真的相信了自己的哥哥还活着的事实。她几乎已经不能站立,全身都是软绵绵的,但是几乎疯狂的喜悦感充盈了她全身,她几乎失去了所有力气,但是还有意识指使着她,让她不自觉地热泪盈眶。 他还活着,真的是太好了。她几乎已经不能自已,嘴里呜咽着什么词句,全是些不成串而且听不懂的句子。别人虽然听不懂,但是明白她现在内心的心情,也理解着她的狂喜,于是也并不说些什么,只是温和地去劝慰和安抚她,让她渐渐冷静下来,能正常地表达自己的意思。 “哥哥还活着……活着,真的是太好了。你们赶紧去……赶紧去找大夫,哦大夫来了是吗,那你们赶紧去准备些哥哥喜欢吃的东西……不要太油腻,清淡易消化的一些……你们快点去……”陈文馨忙忙地在房间里面兜兜转转,嘴里念念有词,似乎是将自己能想到的所有可以去照顾哥哥的事情都想到了,只是她想到的,也基本上都被下人们准备好了。 她见确实没有什么让自己去操心的事情了,于是便松了一口气,回到了哥哥的床前。下人搬了一个圆凳,她在凳子上坐下,靠在床边,等着自己哥哥的眼睛重新睁开,一直就这么守着。 终于,在过了 几个时辰之后,陈文杰费力地抬起了眼皮,十分费力似的看着周围。当他的目光落在陈文馨的身上的时候,他的脸上才有了一丝松动,然后用尽全力使自己显得如往常一样温和:“馨儿,还能见到你实在是太好了。” “哥哥……”陈文馨泣不成声,陈文杰见状,想要伸手去帮她擦拭眼泪。陈文馨却自己抹去了眼泪,然后用沾着自己泪水的手握紧了哥哥的手,对他坚定地说道,“哥哥,你放心,我以后会乖的,会懂事的,不会再让你们担心了。” 经历了这些事情以后,陈文馨,真的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个莽撞的人了。陈文杰感受到了她的变化,只是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他有时候并不想让她成熟,让她懂事,他宁愿她给自己惹麻烦,宁愿她长不大,这样持续多久都没有关系。 可能是源自哥哥对妹妹天然的保护欲,他并不想看着自己妹妹真的成熟起来的样子。 “对不起,馨儿,让你担心了。”陈文杰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能吃力地对他如此说道。 “没事,哥哥,只要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陈文馨再也忍不住,直接趴在床边嚎啕大哭起来。她这么多天提心吊胆度日如年的度过,现在总算是可以不用再担心了。 陈文杰看在眼里,心里也是疼的。他没有力气去安慰陈文馨,只能将眼睛闭上,将头转到一边,默默擦去了眼角的眼泪。 “哥哥,你,你现在有没有不舒服的感觉?这些天我都不会离开的,我会一直照顾哥哥,哥哥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就说。”陈文馨擦了一把眼泪,决心坚强起来。她微笑着对陈文杰说道,仿佛已经将刚才的抛之脑后。 第二百零七章 摄政王 “好吧。”陈文杰本来想拒绝,他了解陈文馨的性子,如果他要是拒绝,陈文馨会想尽办法让自己被答应了。他也只好点了点头,答应下来。都是他照顾陈文馨,偶尔让陈文馨照顾照顾自己,对于一个当哥哥的人来说,也是不错的。 “行。”陈文馨见自己的哥哥没有拒绝,于是更加欣喜地点了点头,一副满足而幸福的样子。不管自己之前是什么样子,现在哥哥没事了就好。既然陈文杰现在需要照顾,那她就肯定是义不容辞。现在在京城里,他们是彼此唯一的亲人。 “馨儿,今天到底都发生了什么?是谁救了我?”两个人一个人躺着,一个人坐着,断断续续地聊着这些天的一些事情。有一件事一直压在陈文杰的心里,一直疑惑不解,那就是自己究竟是怎么脱离险境的。 他只听到一句“摄政王”,至于那个摄政王究竟是谁,他确实心里没有任何印象,也没有任何人能联系到这个人。毕竟之前并没有摄政王。 但是他心里渐渐有了答案,如果这个国家里面真的有一个摄政王的话,那能当得起这个摄政王的人,就只有…… 他的答案呼之欲出,但是还没有说出口的时候,却被现实给硬生生地噎了回去。他分明见到,自己想说的那个人正从门口走了进来。 “文杰,你感觉好些了吗?”崔忠华推门走了进来,还没顾得上跟屋子里面的陈文馨打招呼,就连忙冲到了陈文杰的床前,蹲在他的床边俯身温和问道。 陈文杰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什么大碍,一边挣扎着撑起身子想要行礼,然而自己的身体状况实在是不允许自己做出这样的事情。 “你跟我要这么见外吗?”崔忠华忙帮 他重新躺好,给他掖好被角,嘴角的笑容有些无奈。 “忠华大哥?”然而见到崔忠华的陈文馨却是惊愕的,她并不知道崔忠华的真实身份,自然不会想到崔忠华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这身装扮……陈文馨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实在是不敢相信现在在这个人会是之前的村夫崔忠华。 “文馨啊,不好意思,我才看见你,你怎么也过来了?”崔忠华转过身,才发现了陈文馨的存在。他忙歉意似的笑笑,对陈文馨也温和地问候道。 陈文馨却根本就没有敢去回应他的问候,她也停止了打量,看着崔忠华的眼神很是陌生和不敢置信。仿佛这个人,就是个陌生人一样。 “你……你到底是……”陈文馨指着崔忠华,有些疑惑地开口问道。她实在是不敢将那脱口而出的“忠华大哥”说出来。 “摄政王殿下,方才赫连丞相……摄政王殿下?”正在这时,崔忠华的侍卫急急忙忙地进来,对崔忠华行礼说道。然而他在进屋之后,才察觉到里面诡异的气氛。他看见陈文馨脸色大变,崔忠华一副无奈的样子,陈文杰一副了然的样子,似乎明白了什么。 “那……属下待会儿再禀报。”侍从有些心虚地说着,正想要退下,却被崔忠华给叫住了。 “如果是赫连丞相的话,应该是挺重要的事情,我们出去说吧。”说着,崔忠华就抬脚要走。侍卫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也忙退出去,跟他商量赫连丞相的请求去了。 而此时此刻,陈文杰的房间里面一片死寂。陈文馨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时不时地瞥一眼窗外,然后不可置信一般地指着门外,用询问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哥哥。 “就是你想的那样。” 陈文杰点了点头,老实对自己的妹妹说道。 这个消息对于陈文馨来说,与毁灭一切的洪水猛兽没什么区别。她惊愕地张大了嘴巴,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办法合上。她似乎不能接受,本来平易近人的一个邻家大哥哥,原来竟然有着这么显赫的身份,一下子就有了距离感。 任谁都不能接受吧? 不过陈文馨倒也不是没有想到过。她早就有猜想,崔忠华不会是一个普通的农夫,但是她怎么想,也没有让他和皇亲国戚沾上边。 “哥哥,你没有在开玩笑吧?”陈文馨仍然不敢相信似的问道,然而陈文杰的回答让她不得不点头相信。 “没有开玩笑。你认识的这个忠华大哥,实际上是****的亲弟弟。”陈文杰叹息一声,他当时知道的时候,跟陈文馨的反应没什么区别。只是他仍旧不明白的是,崔忠华究竟是怎么成了摄政王,还是在尉迟枫大权在握的时候争夺回了权力。 “天啊……”陈文馨仍然没有反应过来似的,等她愣了好久,才算是冷静了下来。她重新坐下,似乎是在默默清理脑子里面的思绪。她现在的大脑如同一团乱麻,过去的种种事情全部纠缠在她脑海里面,似乎有些以前一直困惑的事情有了头绪,而有些还是毫无头绪。到头来,她自己也分辨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一个心情了。 她有些不理解,既然自己已经有了如此显赫的家世和条件,那留在京城当自己的王爷就好了,为什么还要来乡下去过苦日子?她无法理解。 “原因他没有跟我说,不过我想应该是什么不得已的原因吧,你不要乱问。”陈文杰也有些费解,他似乎听过一些传言,但是他只是当是胡说,便没 有在意。他曾经装作不经意间提起这一档事情,但是看崔忠华的脸色不是很好,就没有再问下去。 他是个知道轻重的人,知道这件事不该问就不会问,但是陈文馨,那是不一定的。果然,陈文馨的神情有些不甘心的样子,但是在自己哥哥的再三强调之下,她也只能不情不愿地答应了下来。 这个时候,崔忠华推门走了进来,他的眉头在推开门的那一刻是紧锁的,但是在进门的那一刻又恢复了温和而轻松的模样,带着微笑重新问道:“好了,没事了,现在你觉得好些了吗文杰?” “好多了,多亏你相救,不然你现在就只能见到我的尸首了。”陈文杰费力地笑了笑,半开玩笑似的对他说着。 谁晓得崔忠华却忽然严肃起来,对他开口道:“我是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好好好,我都明白,”陈文杰只好点了点头,脸上虽然是认命的神情,但实际上心里是有些暖意的,“只是你必须跟我解释一下,摄政王是怎么回事?” “那个啊……”崔忠华倒是很坦然,就仿佛在说今天晚饭吃什么一样地坦然和稀松平常,“那个是我皇兄在意识清醒的时候给我留的一道密旨,说如果哪天他遭到不测,就打开。那密旨上面写的是,让我作为摄政王,帮他打理江山。” 那两个人听了以后,脸上露出了了然的神情。只是陈文馨仍旧有些不敢接受。这个自己视为哥哥的人竟然是摄政王?她自己怎么也不想接受这件事情。 “这件事情,你不要见外,”崔忠华似乎明白陈文馨的意思,于是对她温和但不失郑重恳切地说道,“在你们面前,我还是原来那个村夫崔忠华。在外面,为了不落 人口实,我们可能要拘谨一点,但是在私下里,我还是希望能和你像原来一样相处,你可以不记得我的真实身份,只要记得我是之前的崔忠华就好。” 他恳切的样子倒是让陈文馨放松了不少。她默默点了点头,心里似乎也慢慢接受了这件事情。渐渐地陈文馨不再像是刚知道他身份时那般拘谨,说说笑笑,倒是回到了原来那般一样。 “对了,这件事情春晓姐姐知道吗?”陈文馨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 崔忠华默默点了点头:“她知道。” “她既知道你的身份,也知道你现在发生了什么事情,是吗?”陈文馨开口问道,她明显感觉出来,崔忠华的神情有些不对。 而崔忠华,也似乎是犹豫了一下,才点点头说道:“对,她都知道。” 三人沉默了一会儿,崔忠华才像是犹豫不决似的,开口极为不确定:“或者是,可能知道,我不知道我的信她都收到没有,反正,我是没有收到过她的任何一封信。” “最近京城这边乱,信遗失了也是可能的。”陈文杰开口安慰似的说道,崔忠华只能认命一般点了点头。 “陈大人,有一封信好像是从您家乡这边过来的。”忽然,门外有人通传,一个小厮拿着一封信,推门走了进来。 “拿过来吧。”陈文杰说道。那人立刻进来,将信递给了陈文杰,然后恭恭敬敬地退下了。 陈文杰翻转信封,看清了信封上面的字,了然似的微笑道:“是春晓寄过来的。” “她说了些什么?”一听到“春晓”两个字,崔忠华像是来了兴致一样,立刻抬起头来,对陈文杰问道。 陈文杰摇了摇头,把信递给了崔忠华:“我不知道,你自己看吧。” 第二百零八章 订婚 虽然上面写的收信人是陈文杰,但是既然是张春晓寄过来的信,陈文杰还是觉得让久久没有收到过张春晓消息的崔忠华先看一看比较好。而且凭他们四人的关系,信里面肯定没什么内容是可以去避讳的。 陈文杰相信自己看完以后,肯定还要跟这两个人复述一遍,那么与其让他们继续猜下去,还不如直接告诉他们。 崔忠华有些犹豫,似乎不敢接过来一样。他看着信封上面熟悉的名字和字迹,是自己在心里念了多少日子的名字。现在就放在他眼前,竟然有一种不敢去触碰的感觉。 “这是给你的信,不太好吧?”崔忠华看着陈文杰,有些吞吞吐吐地开口说着。 “怎么不好了?你拿去,反正这信的内容我们三个都得知道,你先看和我先看没什么区别的。”陈文杰看出了他的近乡情怯,于是有些怂恿似的对他说道,脸上则带着些了然一般的微笑。 崔忠华这才犹疑着拆开信封,打开信纸开始读了起来。陈文馨和陈文杰看着他的神情,不由得相视一笑。他们仔细注视着崔忠华的表情,希望从里面能找到一些消息。 然而崔忠华一字一字看了过去,眉头却是越拧越紧,最后竟然脸上带着些震惊、愤怒和绝望的神情。最后,他好像实在是看不下去一样,将信纸无力地放下,猛地站起身来,面对着窗户,好像心里有什么情绪在翻腾。 “怎么了?她说了什么?”陈文杰和陈文馨都有些慌了,崔忠华从来给他们的感觉都是镇定沉稳的,他向来都是处事不惊,没有任何可以让他慌乱的事情,可是这一次却不是这个样子。他明显情绪波动十分大,以至于要避开这两兄妹去调整自己的情绪 。 “你们自己看吧。”崔忠华开口说道,这一开口让两兄妹都震惊不已。他说话从来不会带着这种颤抖而有些压抑的声调。他仿佛是在抑制着某种要喷薄而出的情绪,努力让自己镇定的同时,也无法去抑制这样的情绪。 陈文杰坐不起来,陈文馨便先捡起信纸看了起来。陈文杰就这么看着自己的妹妹的表情,也随着她一字一字看过去以后变得震惊,她表情复杂,过了一会儿,才放下信纸,脸上的表情凝重而有些犹疑,似乎心里有什么事情拿不起又放不下一样。 “到底怎么回事?”陈文杰看着两个人的反应,不解地开口问道。 陈文馨用复杂的眼神看了一眼自己的哥哥,默默叹息一声,将信纸展开在自己哥哥的眼前。陈文杰连忙接过信纸,仔仔细细地一字一句地看过去。 一开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无非是问陈文杰的近况,还有问他有没有和陈文馨汇合。然后就是她自己的近况,她的酒庄的危机解除,又回到了正常的轨道上面。一切都是很正常的。 但是到了最后,她提起了崔忠华,她在信里的语气越来越绝望,她说自己从未收到过崔忠华的半个字。她已经由焦急转变为心灰意冷。正巧刘瑾煜对她照顾很是周到,并且已经上门提过亲。 最重要的是,张春晓在信的最后写着,两人已经举行过订婚宴,邀请陈文杰兄妹在下个月十二回来参加她和刘瑾煜的婚礼。 婚礼。 陈文杰的表情也由疑惑变成了震惊。他和陈文馨对视一眼,又看了看仍旧在窗前立着的崔忠华,似乎明白了什么。 看见了这个内容,他还能保持这么镇定,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陈文杰忽然后悔起来, 自己不应该把信先让崔忠华看的。 “所以,你现在怎么想的?”三个人沉默了一阵儿,空气仿佛流不动了一样,滞留在三个人之间,让谁都喘不过气来。陈文杰想了一会儿,才开口问崔忠华道。 “我不会让她嫁给别人的。”崔忠华好像已经平静了许多,但是开口依旧是急促的,语调上扬,这些让他们都感觉出来,他心里其实还是激动着的。 任凭什么人在听说自己的心上人要和别人成亲的时候,都是没有办法保持完全的平静的。崔忠华这个样子,已经是够能控制自己情绪的了。 “那你还等什么?赶紧回去啊,”陈文馨焦急地说道,她内心是真的在为崔忠华而担心,“你当真是一个字都没有给她寄回去吗?” “我寄了,我寄了得有十几封信,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一个字的回信也没收到。我也是现在才知道她也是一个字都没有收到。”崔忠华有些懊恼地说着,烦躁地揉了揉额角。 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出现他们都没有收到信的情况? 除非是在途中信因为什么事情给遗失了,可是也不至于说十几封信全部都遗失了,又不是同时寄出去的。 那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被人给截下来了,所以才导致了信件没有送到张春晓的手里。 可是有谁有可能把信截下来呢?崔忠华在脑海里面飞速地排查,最后只锁定了两个人。 一个是尉迟枫。他可能会以为这些是写着什么机密的信件,所以才截下来以获得情报。但是如果他做了这件事,就会发现里面根本不是他想要的东西。他是一个从来不在没有用处的事情上面费工夫的人,这十几封信对他来说毫无用处,那么也就不会 让他挂心。 崔忠华摇了摇头,他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那么,剩下一个人,崔忠华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他似乎在心里有了答案,咬牙切齿地握紧拳头,仿佛想要将拳头砸在某个人的身上一般。 “白流霜……”他咬牙切齿地说着。 “什么?怎……怎么回事?”陈文杰和陈文馨两兄妹显然没有听见他说了些什么,于是疑惑地开口问道,语气和声音有些颤抖,也有些疑惑。 “没什么,只是忽然明白了些什么。”崔忠华貌似镇定地说着,手里面的拳头却不自觉地握紧。这副模样让陈家两兄妹有些恐慌,他们面面相觑,忽然不敢开口说任何字句。 崔忠华从来没有在他们的面前发过火,印象中,他好像也没有这么生气过。 “我还有些事,就先回去了。”崔忠华镇静下来,沉声对两兄妹说道。 “你要去找春晓姐姐吗?忠华大哥。”陈文馨看着他转身要走的样子,有些兴奋似的开口问道。 崔忠华想了想,却摇了摇头,有些懊恼似的说道:“不行,现在京城还有太多麻烦,我抽不开身。” “需要什么我可以帮你,你必须赶紧回去。”陈文杰急切地说道,如果张春晓和刘瑾煜已经定了大局,那么,崔忠华和她,这一辈子就只能错过了。 崔忠华也楞了一下。他明白自己现在必须赶紧跟张春晓解释清楚,回到她的身边,才能解决两个人之间的误会。可是现在京城的事情更紧急,他必须留下来。不然,就会给尉迟枫喘息的机会,可能到时候就更加一发不可收拾了。 他不能让自己的皇兄的一番苦心白费。 “你现在给我好好养伤,就已经是帮我大忙了。等你伤养好了, 再来帮我也不迟。”崔忠华拧紧眉头,对陈文杰几乎是用命令的口气说着。陈文杰只好认命地点了点头,心里有些暖意,但是大部分还是为他们而担心。 “那,我要不要给春晓姐姐解释一下?”陈文馨急切地问道,她不懂政事,帮不了崔忠华,但是帮忙给人解释,还是能做得到的。 崔忠华刚想开口拒绝,然而看陈文馨坚定的神情,又想了想现在自己的处境,还是很艰难似的点下了这个头:“好,那就拜托你了,文馨。” “那我还是回去吧,信上面可能说不清楚,有些话总要当面解释才好。”陈文馨急忙说道,立刻站起身来,作势要去收拾东西。 “你自己一个人,还带着小初微,实在是不安全,”崔忠华忙说道,陈文杰也很是担忧地看着自己的妹妹。两人都知道陈文馨在到了京城之前都遇见了什么,因此十分担心她的安危,“如果你要回去,我给你派一些侍卫。这些侍卫都经验丰富,身手不凡,肯定能保证你的安全。” “那就谢谢忠华大哥了。”陈文馨也没有拒绝,她身为母亲,还是要考虑自己女儿的安全。 “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文馨,明天马车会来接你,你收拾好东西就行了。”崔忠华对两个人道别后,就急急忙忙走出了房间。两人都知道,他还有更加急迫的事情要去处理。 两人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似乎各有心事。 “对了,哥哥,在临走之前,我还有点事情要拜托你。”陈文馨思虑良久,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一般,对陈文杰急急忙忙地说道。 最近起起落落实在是太过复杂,她在忙碌之中耽搁了一个月,她懊恼自己怎么会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第二百零九章 来迟一步 “什么事?你说。”陈文杰看妹妹心急的样子,于是连声安慰她,让她冷静下来再好好说话。 陈文馨镇定下来,才理清思绪,对陈文杰说道:“哥哥,你让几个人跟我去城郊,我要去接一个人回来。” “什么人?”陈文杰有些疑惑地开口问道。 陈文馨便将自己刚来到京城的情况说了一遍,又将自己被香兰嫂救下来的事情说了一遍。她十分感念香兰嫂对自己的恩情,从小就知恩图报的她自然想着要报答香兰嫂的恩情。 香兰嫂从小受苦受难,她不想看着她一辈子生活在那个吵吵闹闹的大杂院里面。她不想看着她被丈夫虐待,被孩子们的吵闹声包围着,整天只是围着锅碗瓢盆转。如果可以,她想带着香兰嫂回到家里去,让她进张春晓的绣坊里面去做一个绣娘。可能会辛苦,但是情况绝对比现在好得多。张春晓绣坊里面的任何一个绣娘,都是神气活现,生活阔绰的。她也想着看着香兰嫂能这么生活。 “原来是这样,”陈文杰听了以后,倒是觉得很是欣慰。他点了点头,似乎同意了一般对陈文馨说道,“那你去吧,记得稳妥一些,不要让人家觉得唐突就好。” “你放心,哥哥,我明白的,只是……”她忽然有些犹豫,自己如果直接过去,万一碰到了她的丈夫,那可能不仅救不了香兰嫂,还得把自己给搭进去,“哥哥得找几个得力的护卫给我,我有些害怕她那丈夫。”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会让人去安排的。你只管询问香兰嫂的意思就好。只是如果她真的不想跟你走的话,你也不要强求。”陈文杰不放心似的,再次开口对她语重心长似的说道。 “我有分寸,哥哥 你放心就好。”看自己哥哥不放心的样子,陈文馨开口说道。陈文杰点了点头,让人给陈文馨安排好了以后,才放心让她出门了。 在去城郊的路上,陈文馨一直带着轻松而愉悦的笑容。想着要见到香兰嫂,她的心里怀着一些亲切和期待。她十分喜欢香兰嫂这个人,早就期待着要重新见她,助她脱离苦海。只是最近被大起大落搅得无法安宁,现在总算是都过去了,她就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思去做事了。 她一路上想着该怎么跟香兰嫂解释,怎么将她带出来,越是接近城郊,她就越是兴奋不已。“小姐,您说的是这户人家吗?”陈文馨掀开车帘,见眼前的那户人家的确就是自己之前待过的地方。看来自己的记性还是可以的,没有寻错了位置。 “是了,就是这里,你们去敲门吧。”陈文馨兴奋地说道,在车夫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她站在门口,一边期待着门打开,一边期待着门后能露出香兰嫂那张亲切温柔的脸。 然而门很快开了,院子里面还是充斥着一堆孩子的吵吵闹闹的声音。但是开门的那个人并没有香兰嫂那张让她看了觉得亲切的脸,而是香兰嫂的丈夫那张一看就只觉得厌烦的脸。 那人开门,却见门口站着个仙女儿似的人,穿戴华丽,面容精致,一看便知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子。他有些愣地看着眼前的人,等反应过来之后,脸上又恢复了原先对陈文馨的那般猥琐而轻浮的神情。 “好漂亮的姑娘啊,怎么,光临寒舍,是想找我吗?”那人腆着脸嘿嘿笑着,一步一步蹭了过去。陈文馨实在是太漂亮了,他就算是不想让精虫上脑,也控制不住。 然而这一次陈文馨并不是 之前那个孤立无援的落难小姐了。她只是站在原地,一脸平静而冷漠地看着她。而身边的侍从比她要焦急许多,立刻冲上来,于是那男人的周围一下子围了一圈的黑衣侍卫,全部齐刷刷地抽出了腰间的长剑。 一圈寒光闪闪的剑将那人给围了个严严实实,任凭他往哪个方向稍微挪动一点点,都会被立刻刺穿。他本身就是一个外强中干的人,见了这幅景象,自然是胆战心惊,全身都发抖着,不敢再轻举妄动。 “姑娘,有话好好说,何必动刀动枪的呢?”他只好陪着笑脸,对她开口带着些谄媚地赔笑恳求道,仿佛是在求饶一般。 “我这不就是在跟你好好说话吗?以免你精虫上脑,动什么歪心思。”陈文馨冷笑一下,对他开口不无讽刺地说道。 那人只好自认倒霉,对着陈文馨赔笑说道:“那,姑娘,你有什么话,就问吧。我听着呢,一定好好回答。” “香兰嫂呢?”陈文馨也不含糊,直接开口问道,根本懒得跟他废话。 谁想一听见这个问题,那人却显然变得慌张了起来,头上冒出了冷汗,嘴角的笑容也变得僵硬起来。他愣着看了看陈文馨,然后开口有些谄媚又有些结巴地说着:“香……什么香兰嫂?你在说什么啊姑娘,我听不懂……” “你少给我装傻充愣!我告诉你,我今天就是来接香兰嫂的,”陈文馨怒气冲冲地对他说道,语气严厉,眼神凛冽,让人看了不寒而栗,“你最好赶紧把香兰嫂带出来,你若是还想虐待她,我就对你不客气!” “姑娘……你怎么……”他有些惊慌,按理来说,这样的一个大小姐,怎么会认识他们这种穷苦人家的人呢? “你想问 我为什么会知道香兰嫂吗?”陈文馨冷笑一声,朝着他走近了几步,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好像胁迫他看着自己一样,“你仔细看看,我是谁。” 那人这才觑着眼睛,仔细地打量了一下陈文馨。只是他脑海中实在没有关于这个人的印象,因此只能抱歉似的摇了摇头:“不好意思,姑娘,我真的认不出来你。” “你当真认不出来了是吗?”陈文馨冷笑一声,对他一板一眼地解释道:“我,我就是一个月之前被香兰嫂带回来,差一点还被你给欺负了的那个女人!” 那人的脸上浮现了震惊的神色,似乎是不敢相信一般地看着眼前的人。他这才想起来了,那个同样俊俏的姑娘,的确长着跟眼前这个姑娘一模一样的脸。 但是那个人穿着很是朴素甚至是破旧,这个人穿着光鲜华丽,根本就不像是同一个人啊。他忽然明白了什么,心里懊恼不已。早知道这个人原来是这么显赫的身份,他当初就万万不会去招惹啊。 “哦对,忘了介绍一下,我那是殿阁大学士陈文杰的亲妹妹,陈文馨。”陈文馨看他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轻蔑地挑了挑嘴角,顺便不无讥讽似的对他说道。 “小姐……文馨小姐,这些都是误会,误会,您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千万不要当真。小……小的只是跟您开……开个玩笑而已。”那人腿一软,竟然“扑通”一声跪在了陈文馨的面前,声音急切而颤抖地对陈文馨开口说道。 陈文馨只觉得好笑,倒是也没心思跟他接着纠缠下去。她只是翻了个白眼,不屑一顾似的对他说道:“我没心思管你的事情,我只问你,香兰嫂在哪儿?不然你别想活着回去!” “香…… 香兰……”那人忽然背上冒起了冷汗,吞吞吐吐不知道该说什么。陈文馨拧起眉头,似乎对他吞吞吐吐的样子颇为不耐烦。 “我问你话呢!”陈文馨厉声呵斥道,算是将自己大小姐的架子全都端起来了。她脸上满是愠色,让人看了生畏。那人自然也是颤抖不已,可是仍旧是没有一句整话从嘴里说出来。 “爹!我饿了!什么时候吃饭啊!”两人就这么对峙着的时候,一个稍微大一点的孩子从门里面跑了出来,他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父亲是不是被一群人用剑指着,只是冲着那人兀自大喊道。 之后院子里面又吵闹起来,那些孩子似乎只觉得,声音大是表现他们情绪的最佳方式,于是都扯着嗓子用最大的噪音告诉自己的父亲自己的需求。 这声音让陈文馨厌烦不已,恨不得拿针线把那些孩子的嘴都扎烂。 “爹!饿死了!那个女人跑哪儿去了?!凭什么不给我们做饭了?!那个女人好死不死的做什么!”其中一个孩子扯着嗓子喊道,似乎颇为不忿似的。 陈文馨一挑眉,看了看在地上跪着的香兰嫂丈夫,似乎是在询问一般。 原来这些孩子平日里都是这么对香兰嫂的。 “孩子们,听话,赶紧回去,别在这儿瞎说。”那人感觉到了头顶上渗透过来的冷意,于是连忙劝说自己的孩子道。 然而自己的话在他们的面前根本没有任何作用。这样的一句话,反而引起了那个大孩子的不满。他扯着嗓子,接着对那人喊道:“我瞎说什么!那女人偏偏就这么死了,没人照顾,真是晦气死了!爹你什么时候再找个女人回来啊?” “你说什么?!”然而他并没有等来自己父亲的回答。 第二百一十章 死不足惜 陈文馨只在烦躁不安的时候,忽然听见了那个孩子这么说道。 这句话对于陈文馨来说就仿佛一道惊雷,炸开在她的世界里面,没有任何预料一般。 香兰嫂……死了? 不会吧?本来好好一个人,怎么会成了这样?不可能吧? 她回过头,却见跪在地上的那个人一脸懊恼,她似乎更加确定了什么。“说了些什么?!再跟我说一遍!” “我说让我爹重新找一个女人回来,给我们做饭洗衣服收拾房间”,陈文馨一个箭步走上前去,紧紧捏住他的肩膀,厉声质问道:“你刚才”那孩子并没有发现陈文馨脸上的怒意,而是接着没皮没脸地大声责怪道,“那个人死了,真的是晦气,我们都没人去照顾,爹一个人又忙不过来……” 陈文馨连忙冲了进去,跑过又脏又乱的院子,一间一间房找了过去,果然,没有见到香兰嫂的人。她站在院子中央,仿佛失去了全部力气一般,心里难过又懊恼。 “什么时候的事?”她低下头去,沉声问道,从语气里面,分辨不出什么情绪。 “都半个月了,那个女人也真是不经打,爹爹只是把她推倒在桌子上,她就头上全都是血,动都动不了了。我们对她踢打她都没反应。后来爹爹说她死了,用草席子裹着送出去了,也不知道去哪儿了,估计是在死人堆吧?可能早就被野狗给吃没了。”那孩子自顾自地说着,根本没有注意到陈文馨脸上的怒意。 那孩子竟然说得这么坦坦荡荡,这么漫不经心,就像是死的那个人根本就是个陌生人,而不是他们的亲生母亲一样。 在这个家里,香兰嫂没有任何地位。她做着几乎所有的事,挣钱养家,做家务活, 照顾孩子,还要时不时收拾烂摊子。结果呢,丈夫毒打,孩子根本就不把她当做母亲。她过的日子,都是什么日子啊! 想到这儿,陈文馨的心情忽然十分沉重,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她本以为自己可以救香兰嫂,结果还是来迟一步。香兰嫂已经去了,带着一辈子的辛苦和劳累,带着不甘就这么去了。 而她本来不应该是这样的结局的,她本来可以生活得更加幸福的。 于是,她的心里,对自己的责怪和懊恼,对这些人的恨意和抱怨,更深了一些。 然而还没等她想好要怎么做的时候,一个小女孩就走了过来,拿着满手的沙子撒了她一身。她原本整洁的衣服上面一下子沾满了沙子。她看着自己被弄脏的衣服,震惊不已。 这些孩子真是反了天了! “别闹!人家的衣服很贵,我们赔不起!”门外香兰嫂的丈夫看见自己女儿做的这一幕,又惊又怒又哀怨地对自己的孩子喊道。 陈文馨已经懒得跟这家人去理论什么,她只想抬脚离开。反正只是一件衣服的事情,对她来说不要紧。 然而她刚走两步,却听得身后一阵布料撕扯的声音。她赶忙停下,却见自己的裙角已经被扯开了一个大口子,裙角的一端还挂在一根大钉子上面,正在随着自己的动作而一点一点扯开一个非常引人注目的大口子。 什么时候被挂上去的?她怎么不知道? “谁做的?!”陈文馨指着那个大口子厉声问道。那男人似乎也看见了,他先是惊愕于自己孩子们做出来的事情,然后颤抖着看向陈文馨,见她脸上果然一脸恼怒,便知道已经大事不妙。 “陈小姐,您别生气,我的孩子们不懂事……你们 给我住手!回房间去!”那男人只好扯着嗓子对自己的孩子们喊道。那些孩子们本来正为着自己的“杰作”狂欢不止,一听见自己父亲生气了,也就自觉地乖乖闭了嘴,转身纷纷回到房间了。一个小孩子还玩心大起,在走之前还用自己的脏爪子在陈文馨的裙子上面蹭了一下。 她却没有表现出怒意,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孩子,仿佛想把那孩子的面容全部记在自己的心里一样。 等那些孩子们走进房间,关上门以后,陈文馨走到了那人面前,站得很远,但是居高临下的冷酷气场让那人不寒而栗,不自觉地开始往后退。 “我问你,”陈文馨深吸一口气,对那人严肃地问道,声音带着些颤抖和悲伤的情绪,“香云嫂,被你扔到哪儿去了?” “她……就是去了南郊的乱葬岗,估计现在已经见不得了。”他声音发颤地连忙说道,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往后退,似乎是在害怕她听到这个答案后会对自己做出什么事情一样。 南郊的乱葬岗基本上都是贫苦人家死了人以后,扔到那里去的,一些小宫女小太监死了以后,也会被抬到那里,尸首就随意扔了去,曝尸荒野。那个地方还是各种凶狠的野狗聚集的地方。死人一动不动,尸首还未腐烂,对于那些野狗来说,就是难得的食物。所以,基本上死人到了那里,没有多少天,也就剩不下什么了。 陈文馨在了解了这些事情以后,可谓是又惊又怒。她本来想着给香云嫂收尸以后,自己找个墓地给她好好安葬,以便祭拜。然而现在,连一个替她收尸的机会都没有了。 可谓是悲哀。她到底,还是来晚了一步。 “香云嫂是怎么去的?” 陈文馨心里已经是哀痛不已,但是她还是留在这儿,她知道自己该做的事情还没做完。于是她扶着胸口,深吸一口气,对那人保持着冷静问道。 “她……”那人忽然不敢说话了,如果真的告诉她,香云嫂是方才自己孩子说的那种死法死去的话,估计他的下场比香云嫂还要惨那么一些。他支支吾吾,吞吞吐吐着说不出话来,仿佛自己已经不会说任何话了一样。 “问你话呢!”陈文馨怒不可遏,对着地上早已经吓没了站立的力气的人呵斥道。她只想赶紧离开,根本没有心思跟这个人在这里浪费时间。 “就是……那天我打了她……因为,因为她什么事来着,做得不称我心意了。我就,我就打了她。然后她反抗了,我们推推搡搡……之后她就被我给推到了桌子上面。估计是头磕到了上面的钉子……早就说了那个不安全,让她换了,她不听……” 那人颤抖着说着,陈文馨也平静地听着。待到他说到那个钉子的事情,抱怨香云嫂的时候,陈文馨忽然抬起头,眸色清亮,但是眉头是紧锁的,仿佛在询问他这件事的真相。 “不不不不……是我,是她提醒了我好多遍,但是我就是懒,不愿意去换……”那人见状,早已吓得不行,立刻吞吞吐吐地将真话说了出来,一边说一边还惊愕这个人为什么会那么了解他什么时候会说谎话。 “后来呢?你就把她扔去了乱葬岗?”陈文馨仍旧是拧着眉头,语调却是压抑的。 “对……对啊,我没有办法啊,我们这小门小户的,出了人命,怎么可能负担得起?我这边还有这么多孩子,你也看到了,那我怎么能去坐牢呢?再说了,我们这种人 家,就算是死一个两个的都很正常。跟别人说她病死了扔出去了,也没人会怀疑的,谁会管呢……” 是啊,谁会管呢?这种人生来就是命如草芥,没有人会在意一根草的生命,也没人会在意他们是否能生存得下去,是否能受尽这些苦难后能重获新生。 这样的人,对于他们来说,死不足惜。就算是死了又怎么样?该运转的还是要运转,该生活下去的,依然是要半死不活地生存下去。 香云嫂就像是一缕青烟,本来来的时候就无声无形,只要一缕清风就能让它消散,然后就彻底无声无息。不管是看过她的存在的,还是没有见到过她的存在的,都不会在意她是否还在这个世上,毕竟一缕烟尘,很快便没有了。 而且它本来就是生不足爱死不足惜的东西。 除了可能会被青烟吸引的人,看到了以后觉得有些可惜或者是留恋,比如陈文馨。可是她就算是想要去留恋,也没有什么东西留给她能让她留恋的了。 陈文馨忽然感觉到了彻骨的凉意和悲哀。也许,这就是底层人一生的命运。 “香云嫂的衣服,还有生前用的东西,都还在吗?”陈文馨深吸一口气,用温和了许多的语调对那个人问道,似乎是在压抑着自己悲伤的情绪。 “有,有,都还在。”还没来得及扔出去。这句话本来他是想要脱口而出的,但是看陈文馨这样的反应,他知道若是说出去,自己的下场估计会更惨烈。 陈文馨没说话,只是让那些人先放下了剑,将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那人也还算是精明,立刻明白了陈文馨的用意,连忙跑进房间去,不一会儿,就将一大包东西全部给陈文馨抱了出来。 “都在这儿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惨案 “都在这儿了。”他将东西一股脑地扔在地上,然后气喘吁吁地对陈文馨说道。他因为嫌弃这些东西晦气,所以收拾的时候格外仔细,几乎香云嫂惯用的那些东西全都被他给放了进来。当然,还有一些她顶喜欢的东西。 他最后的良心,就是买了些香云嫂生前顶喜欢用的吃的的东西,也放在了里面,准备等哪天一把火烧了。也算是给了香云嫂一个了结。 陈文馨沉默不语,她看着那一大包的东西,轻轻上前将它们解开,一样一样地看过去。而等她走上前的时候,那些侍卫重新又把那个男人给围了起来,不让他去接近陈文馨。 这架势早就把他给吓得半死不活了,怎么还有心思去为非作歹?他只好看着陈文馨一样一样看过去,一样一样都摩挲许久,仿佛在对待自己最珍爱的宝物一样。她看着那些东西,脸上带着真心实意的哀恸,仿佛这些都是她最亲近的人的东西一样。 仿佛她能睹物思人,能重新看见香云嫂那沧桑但是亲切温柔的脸一样。 她一件一件看过,又一件一件码放整齐,然后放进了包裹里面,打包好了。她让一个侍卫将那些东西拿着。那侍卫得令以后,小心翼翼地捧起那个包裹,肃穆的样子,仿佛对待一个真真正正的人一样。 陈文馨作势要走,那人看她离去的样子,忽然松了一口气。他刚想要爬起来的时候,却见陈文馨好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转过身来,走过去,用冷淡的语气对他开口问道:“我问你,你当初是用哪只手退的香云嫂?” “啊?”那人惊愕不已,然后伸出自己的双手看了看,挠了挠头,有些不明就里地陪着笑容说道:“小的……小的也不记得 了,您问这个,是为了什么啊?” “哦,原来你不记得了,”陈文馨点了点头,若有所思似的,忽然,她像是明白了什么,转过身来,笑容清浅,但是在那个人看来,怎么看怎么觉得有些诡异,“那这样的话,反而就省事了。” 忽然,陈文馨脸上的笑容收敛了,然后她转过身去,对自己的侍卫板着脸命令道:“那就把他的两只手都砍下来!让他以后再也做不了任何事情!” “什么……小姐,文馨小姐,饶了我吧!”那人听到以后,吓得魂飞魄散,立马跪地求饶道。然而已经来不及了,那些侍卫立刻拥了上来,抓住了他的双手就按在一块石头上面。一个侍卫抽出自己的长剑,手起剑落,十分干脆利落地就将他的双手削了下来。 就好像在砍两根胡萝卜一样。 那人在一瞬间内什么都感觉不到,只是几秒后,就传来了痛彻心扉的嘶吼和哀嚎。从他的断了的手臂处,喷薄而出的是鲜红的血液,立刻将那块大石头染成鲜红,还不时有鲜血流淌下来。那两个断了的手无力地摊在地上,手的形状狰狞着,仿佛想要抓住什么东西,却没有力气去抓一样。 陈文馨却面不改色,看了这幅惨状,似乎心里只剩下了痛快。她转过身去,不顾他的死活,也不顾这样可能会带来的后果,头也不回地走了。 七天后,有人发觉异常,然后推开了这家的门,结果却发现了满院子的尸体,有一个成年男人的,还有好几个孩子的,那些孩子死相惨烈,大人也好不到哪儿去。尤其是大人,两只手都歪七扭八地缠着红色的布,好像没有了手。 门口一块石头,还有屋内和院子内,都是鲜血的痕迹,只是 有些已经干涸。其中一个孩子的一只手也被残忍地砍了下来,无力而狰狞着摊在那里,看着很是触目惊心。 没有人知道这些是谁做的,也没有任何人来了的痕迹。这一家子人,就这么忽然无声无息地死光了。有人报了官,但是官府也没有办法查出凶手,只好当做一条悬案草草了结。 至于这些人,全部被扔去了乱葬岗,一条席子卷一个人,也难以逃脱他们被恶狗吃掉的命运。 真正的命如草芥,不过如此。之后的事情都不了了之了,没有人会去在意,也没有人去记得。富贵人家继续享受富贵,跟他们一样的贫苦人家则继续半死不活地挣扎着。只是大家都离那个院子远远地,任他荒芜、破败,也不会上前去管。毕竟死了那么多人,那已经成了凶宅,没有人会愿意去接近,怕沾染不祥的气息。 “馨儿,我真的没有想到你会做得这么绝。”陈文杰听说了这件事后,沉默了很长时间。他知道是谁做的。既然香云嫂已经死于非命,而且陈文馨也的确去了那里。那能做出并且有能力做出这些事的人,只有那一个。 “哥哥也觉得,我做得狠吗?”陈文馨只是轻轻地开口问了一句,然后继续开始忙活自己的事情来。她刚买下一块墓地,准备给香云嫂立一个衣冠冢。就算是祭拜,也要有点名堂。她就像是认了一个亲姐姐一样,将这件事情做得很仔细,也很庄重。 “你没有必要让他们都死了啊。”陈文杰有些疑惑,尤其是对陈文馨要砍下摸了她裙子的那个孩子的手这件事极为不理解。不过是一条裙子,脏了换了就好,为什么还要做出这样的事情? 陈文馨沉默了一会儿,也停下了手 上的动作。她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是做了一件对的事情。她低着头,继续忙着自己的事情,嘴上却是平静地说着:“他们都是凶手,都该死。” 她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她反而觉得,这样做挺痛快的。 香云嫂看了以后,可能不会高兴,但是至少,她算是解脱了。 陈文杰看着自己的妹妹,忽然觉得陌生起来。这样的陈文馨,跟以前的完全是两个人。他有些恐惧这样的陈文馨,有些不愿意承认,这个人是自己天真烂漫的妹妹。 两个人的关系立马变得尴尬起来,似乎,也没有以前那么亲近了,有的,只是一段时间内的那种疏远。 在陈文杰看来,那些人虽然该惩罚,但不必要是这样的结局,应该让他们有应该有的惩罚。但是陈文馨却觉得,这就是他们应该有的下场。 可能这世上还有很多香云嫂在痛苦挣扎着,可能还有很多人家经历着这样的痛苦,可是没有人,再去对这些事情,这么上心了。 陈文馨真的为香云嫂立了一个衣冠冢,经常去祭拜并且和她说一说话,好似找到了心灵的寄托一般。她不在意别人怎么说的,只觉得,自己心安就好。 陈文馨这边处理着香云嫂的后事,崔忠华那边也没有在闲着,他慢慢排查着皇兄病重的真相,也在排查着陷害陈文杰的人究竟是谁。他心里已经有了头绪,就等着真相被他查出来的一天。 “所以,丞相的意思是,那个妃子其实是无辜的?”崔忠华在听了赫连丞相的一番阐述之后,拧着眉头对赫连丞相问道。 “老臣觉得是,那个妃子并没有害圣上的理由,只是凑巧,当日是她侍寝而已。”赫连丞相在说着的时候,不免叹息一 声。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结果反而被安插了这么大的一个罪名,估计她是很难再出头了。 “那个妃子还在吗?”崔忠华问道。 “正在关押着呢,没少受苦,”赫连丞相看了看周围,忽然低头对崔忠华说道,“摄政王,老臣有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您说。”崔忠华立刻提起了兴趣。 “据说,那个妃子之前很是得宠,两个月来不断晋封,”赫连丞相有些犹豫似的,对他开口说道,“已经有人说,这妃子势头太盛了,引了皇后注意,不过那个妃子,本身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我记得尉迟枫跟皇后是什么关系来着……”崔忠华揉揉额角,又是这种讨人嫌的前朝后宫的恩怨争斗吗?他实在是不想趟这趟浑水了。 管他什么亲戚的关系,反正他不想再去细究下去了,赶紧解决这些事情才是主要的。 “所以,很有可能是尉迟枫和皇后勾结,正好一石二鸟。尉迟枫可以掌权,皇后也可以处理掉那个碍眼的妃子。” 这样的套路不是一次两次了,崔忠华扶额,不得不说,自己这个皇嫂,的确是个不好惹的主儿。 皇后的家世并不显赫,只是因为皇帝当初对她的喜爱而封了后。她又是颇有心计的人,自然懂得怎么去周旋于前朝和后宫之间。而自她为后,家里的其余人也都纷纷圣光发财,颇有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意味。 其中升得最高的,乃现在的左丞相尉迟枫了。 皇后一时风头无两,但是她的霸道和善妒,就算是再多的喜爱,也会随着时间慢慢消磨殆尽。那么,最后剩下的,也只是撑个面子的事情而已。皇帝已经不愿去接近她,而将注意力慢慢转移到了别人的身上。 第二百一十二章 颇有微词 但是在皇后看来,这是不可忍受的,她的心里完全不会考虑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而只会考虑是不是皇帝变了心。她一边责怪,一边想尽办法去让那些皇帝后来喜欢的人都不得好死。 皇后的这种做法自然是让皇帝不满,也让太后颇有微词,但是皇后不以为然,依旧是我行我素。皇帝自然更不敢跟她亲近,也不愿意再去看她,而是将注意力放在了朝政上面,很少踏入后宫。 于是整个后宫,又回到了皇后一人执掌的局面。两人曾经争吵过,也曾经不欢而散,皇后不知道为什么曾经对自己百般宠爱的人会成了这样。当然,皇帝也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由一个温柔顺从又隐忍的人,变成了这般嫉妒心如此强而且狠毒讨人嫌的模样。 谁也没有往自己的身上想一想。皇后也没有发现过,那些后来受到皇帝宠爱的妃子,每一个,都和以前的自己十分相像。 到了这一个。如果不是因为皇帝太过于偏爱她,她实际上也是很喜欢这个妃子的。灵妃温柔懂事又活泼伶俐,很是乖巧,她见了第一眼就很是喜欢。但是她忘了,之前的自己,也是这番模样。 皇帝对她一见倾心。皇后就算是再怎么不舒服,也不能多说一个字。她这回知道,自己不能再任性了,于是便装出一副宽容大度的样子,像是一个母仪天下的皇后的样子。她的大度,换来了丈夫的欣赏和重新接近,但是更换来的,是其余妃子的嘲弄,以及灵妃的得寸进尺。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灵妃的野心不止如此,她觊觎着皇后的位置,也觊觎着皇帝的宠爱。她知道自己受宠的原因,就将自己乖巧的一面发挥得淋漓尽致。可是背地 里,给皇后和六宫使的绊子,也没有少过。 皇后本来是想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但是在那天晚上过后,她再也不想忍下去了。那个灵妃开始趁着皇帝醉酒的时候说三道四,开始在皇帝的面前搬弄是非,开始暗中说她和其余的大臣勾结,准备谋朝篡位。 皇帝虽然并不相信,但是碍于她一直磨耳朵,烦得很,也就少去了皇后那里。他不是不知道她不过是为了争宠而做出的事情,只是并不想去承认这件事情而已。 只要不是太过分,对于灵妃的任性,他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只有他内心在隐隐约约提醒着他,这个灵妃,跟之前的那个皇后,实在是太像了。 但是皇后并不知道这些,她妒忌的同时,也只是觉得皇帝不过是移情别恋,认为自古帝王多薄情而已。那些皇帝对她的海誓山盟,不过是说笑而已。 久而久之,她对于皇帝的情也只剩下了怨。这怨里面,有对皇帝本人的,也有对灵妃的。自然,她也就不想再这么一意孤行下去,她心里只有怨和恨,只想着要去报复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 这样的一个人,被人盯上利用,也是不足为奇了。比如尉迟枫就处心积虑地接近,利用本来就有的亲属关系,三言两语就将皇后给收拢入阵营之中。一开始皇后还按照他所说的去做,然而后来等她从尉迟枫的手里接过一包粉末的时候,她终于有些怀疑了。 “你究竟是何用意?你是想要大逆不道是吗?”皇后看着他的脸,严肃地问道。 “怎么会呢?微臣为人臣子,这一点忠心都没有,那不是太过荒唐了些?”尉迟枫说着,嘴角带着一丝 若有似无的笑意,只是让她攥紧了那个纸包,颇为让人信服似的说着,“这个,只是让娘娘您方便对付灵妃的。您只需栽赃便可,不会伤害圣上的。但是害死灵妃,那是绰绰有余了。” 皇后虽然心有余悸,但是禁不住会害死灵妃的这个诱惑,最终还是点了头。她并没有考虑过这件事的真正后果,只是将尉迟枫的那句话一直藏在心里。 谁让灵妃做出这些事情呢? 她明明是为了自己,不过是报仇抱怨而已,这些都是她应该的教训和惩罚,都是她应该去承受的。 一想到灵妃曾经在皇帝面前吹的那些耳边风,她心里就怨恨不已。 她的确接受了,也的确这样做了,于是皇帝也真的病卧在床,灵妃被冤入狱。她一方面感觉到快意,另一方面也是揪心不已。 皇帝病卧在床已经这么多天了,而且看着太医们的神情,不像是小病小灾。她连忙找来尉迟枫,有些怒意地问道:“你不是说这个药对身体没有什么危害的吗?” “您真的信了,皇后娘娘,”这下,尉迟枫才算是露出了自己的嘴脸,这幅神情皇后看得多了,一见便知,自己已经被他拽入深渊。她整个人又惊又怒,但仿佛现身于泥沼之中,根本无法抽身,“那可是慢性毒药,慢慢便会致命,无药可解,您竟然真的给圣上吃下去了。” “你说什么!?”皇后又惊又怒,指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她才仿佛反应过来什么似的,指着面前的尉迟枫,脸上带着残忍的笑意,“你在说什么,明明是你,是你意图不轨,是你打算某害圣上。这些东西是你给本宫的,是你让本宫去给圣上服下的,不是本宫做的!” “可是 下毒的是宁,皇后娘娘,您说是微臣让您下毒的,可是您能拿出证据吗?”尉迟枫的脸上带着嘲弄的笑容,在他心里,已经将面前的这个人玩弄于股掌之中,根本不需要自己去担心去控制,她自己便无法脱身了,“不过您放心,现在这事情,天知地知,娘娘您知,微臣也知,所有人都认为是灵妃下的毒,您大可放心。”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对,是灵妃做的,是灵妃做的!”皇后忽然像是着了魔一样,一边抚着胸口,一边开口低声安慰自己说着。渐渐地,她的声音越来越大,仿佛是想要说服什么人一样。她不敢承认,自己心里有个声音在叫嚣着,这一切,都是她,都是她自己一手造成的。 “是不是您做的,微臣可不知道,但是大家清楚……”尉迟枫嘴里缓缓而轻声的说着,就像是不经意间的自言自语一样。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随即声音抬高了一点,神色也变得狠厉了起来,“大家清楚,娘娘和微臣心里也清楚。” 说着,他挑了挑眉,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你在威胁本宫。”皇后忽然明白过来,深吸一口气,十分愤恨地开口说道。 “这怎么能说是威胁?顶多是让您帮微臣一个小忙而已。”尉迟枫嘴角挑起一抹轻蔑的微笑,似乎是在讥笑皇后的愚蠢一样。 “你休想!本宫现在知道你是什么用意了,本宫不会让你得逞的!”皇后怒道,转身就要拂袖而去。 “娘娘难道不怕微臣将实话说出去吗?”尉迟枫一副不骄不躁的样子,等她转身的时候,忽然他抬起头来,对着皇后的背影朗声问道,语气带着一些质问铿锵的意味。 皇后停了下来,转身 不可置信似的望着他。过了一会儿,她忽然笑了出来,笑容里面带着些苦涩似的,指着尉迟枫问道:“所以,这才是你这么做的理由?” “娘娘知道便可。”尉迟枫貌似毕恭毕敬地对皇后微微欠身,说道。 “你难道不怕遭报应吗!”皇后怒气冲冲地问道,“你难道不怕……” 皇后沉吟一会儿,语气变得越来越狠毒,她看着尉迟枫,笑得越来越阴冷,仿佛下一秒就能伸出手掐断尉迟枫的脖子一样:“你难道不怕,这边没有人,本宫趁着这个时候,把你给杀了吗?” 尉迟枫却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直面对着皇后的目光,看着她的目光渐渐变得游离和躲闪。他摇了摇头,对着皇后不无讥讽地开口,语气很是阴冷:“娘娘,微臣知道,您不会的。而且这宫殿,您还没看出来什么不一样的吗?如若微臣今日出不去,娘娘今日也出不去。” 皇后的眼中满是震惊。她看着尉迟枫那决绝额样子,渐渐地将自己的神情给收敛起来。仿佛妥协了一样,皇后转过身去,华丽的服装下面,却是一个单薄而无助,满是失败者的神气的躯体。 “娘娘若是还没有什么事情,微臣就先告退了。”尉迟枫说着,对皇后行了一个大礼,然后转身离开了宫殿。宫殿外是落日余晖,照着金碧辉煌的大殿,竟然显得有那么一丝苍凉。 皇后看着外面的情景,忽然笑了起来,她竟然如此悲哀地沦为了别人的傀儡,成了别人的木偶,随意被人摆弄。 她的心里某个地方被一根线轻轻牵动着,等她察觉起来的时候,已经被连皮带肉拔取了一大半。那些伤口滴着血,在她心里渐渐抽紧,连皮带骨地一起疼着。 第二百一十三章 傀儡 连着五脏六腑一般的疼。 可是在别人面前,她不能表现出自己痛苦的样子。她定了定神,收敛了神色,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装作忽视了内心的疼痛的样子。她慢慢站起身来,昂起头,迈着端庄从容又优雅的步子,姿态仍然是平日里那番高高在上和不可一世。 别人看了仍旧是一副敬畏的模样,仍旧是看见她以后仓促行礼,便匆忙离去。她一向高傲,对下人就连一丝一毫的怜悯都没有过。所有的人看见了她,只要没有什么事,都躲得远远的,唯恐被她给抓住去训斥一番。 只有皇后内心清楚,她只能如此做,只能如此保持着自己的高傲,若有一丝一毫的松动,她便会立马失去了所有力气。她会毫无挣扎的能力,会倒在地上,再无站起来的可能。 她不可能让自己变成这副模样,她只能继续保持着高傲,继续优雅而故作高傲地走下去。她需要找个地方,找个缘由,让自己能鼓起勇气来。 即使是当傀儡,也要当得漂亮一点。 能让幸存者更加有底气的,无异于就是看被害者的样子。至少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她径直走到了牢房,让人打开了门,自己抬脚走了进去。那地方狭**仄,热的厉害,霉味和酸味在潮湿的空气里面蔓延,渐渐混杂,腐烂在水汽中,黏在人的身上,颇为不舒服。她只好用帕子捂着口鼻,被人小心翼翼地带着,来到了某一处牢房面前。 狱卒小心翼翼地将锁打开,又小心翼翼地将皇后请了进去。然后其余人都不敢走远,都在附近等着皇后的号令。 皇后一步一步走进去,牢房里面的味道让她难受,恨不得下一秒就将胃里的所有东西都吐出来。但她还 是强忍住了自己的不适,转而走进房间,对着地上趴伏着的那个女人冷冷地开口说道:“妹妹别来无恙啊。” 趴在地上的,正是灵妃。只是在几次酷刑的折磨下,她早已不似先前一般容光焕发,此刻的她衣衫凌乱,蓬头垢面,满身是伤,哪里有一个妃子的模样? 听到这个熟悉到让她厌恶不已的声音,灵妃抬起头来,看见面前的人一身华服,珠翠满头地站在自己的面前,脸上仍旧带着不可一世的高傲的神情,就十分恼怒起来。 “皇后娘娘屈尊来这不干净的地方,所为何事?”灵妃瞥了她一眼,十分不屑又不满地说道。只是她太过虚弱,任何话说出来都被放软了三分,轻飘飘的没有任何力度。 “你说得对,这里的确不干净,”皇后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用帕子掩盖住自己的口鼻,十分嫌弃似的说道,“本宫只是来看一看妹妹而已,不过看这里实在是不能待,那本宫也就不久留了。看妹妹的情况也不好,那就请妹妹好好将养将养。” 说着,皇后转身就要走,却听得身后一阵悉悉率率的声响,然后灵妃竟然支撑着起了身,冲着皇后的背影大声说道:“娘娘且留步。” 皇后忽然没来由的遍体发寒,下意识地心里颤抖了一下。她的神色微微松动,但仍旧是保持着高傲的样子,开口就是反驳:“本宫还有事情,就不陪妹妹闲聊了。” “娘娘就不怕遭报应吗!”灵妃忽然凄厉地吼道,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使她说出这些话,仿佛已经将所有的力气都用完了一样。皇后听见身后一声“扑通”,仿佛什么东西倒在地上一样。 “本宫能有什么报应?”皇后的心里在微微颤抖,心也跟 着慌了起来,但是她面上仍旧面不改色,板着脸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 “你别装了!”灵妃怒道,脸上勉强扯出了一丝阴狠的笑意。她扯了扯嘴角,不无凶狠地对面前的人高声说道,“我都知道是谁做的,谁都以为是我做的,但是我知道,这件事情,究竟是谁做的。你瞒得了所有人,但是瞒不了我。这个世界上,只有你,只有你能做得出来!” “你别不知好歹,少给本宫血口喷人!”皇后拧起眉头,很是威严似的说道,只是她在拼命掩盖自己的心虚而已。 “是不是血口喷人,娘娘自己心里清楚。”灵妃冷哼一声,对着皇后无不讥讽似的开口说着,仿佛想要将自己心里所有的怨气,全部转嫁在面前的人身上一样。 “我心里当然清楚,”皇后走上前去,一把将灵妃的下巴攥着,紧紧地扣紧了手,仿佛想要将面前的这个东西捏碎一样,即使手上沾满了污泥和血污,她也不在意,“这些都是你做的,是你把药下在了圣上的杯子里面,是你害了圣上,别人都知道是你害了圣上。而你却不知好歹,想要血口喷人,你不过是在污蔑本宫而已。” 说完,灵妃仿佛没有了反抗的力气一样,只是无力地苦笑着。皇后看她没有反应,也慢慢冷静了下来,心里一遍一遍提醒自己,用更多的声音掩盖自己的心虚。她懒得再跟这个人废话,将她一把给甩开,然后扬长而去。 她走着走着,只听见后面一声极为凄厉的怒吼,是从灵妃嘴里说出来的:“皇后!你这样会遭报应的!” 够了! 不要再说了! 皇后的脚步越来越快,她仿佛想要逃,逃离这个让她觉得恶心的地方,逃离这个让她觉得罪 恶,提醒着她她自己犯下的罪恶的地方。她连忙逃出了牢房,门口的人老早就候在那里。见她出来,赶忙迎了上来,嘘寒问暖地逢迎着,心里却仿佛捏着一把汗。 “灵妃这个人,实在是不知好歹,”皇后深吸一口气,想要掩饰自己的窘迫。很快,她又回到了原来那个高傲的模样,对那些人开口说道,“让她以后,都不能开口,那声音尖的让我心烦。” 在外面的人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里面的人为了保自己的小命,更是不敢跟别人说出来自己到底是看见听见了什么。于是这些人都装作心照不宣的样子,什么都没有说。而为了对付那个烦人的灵妃,一群人干脆用烙铁将她的嘴烫烂了,将舌头也割了下来。 这样,灵妃就算是有多大的怨气,也再也无法说出来了。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一样,只有个别的人知道,可能不久之后,就会多一条冤魂被抬了出去。 从此,灵妃就像是在皇后的世界里面销声匿迹了一样。皇帝病重,其余妃子都人心惶惶,早已没有心思去争宠。皇后自己也是没有做任何事情的心思,只是寸步不离地留在皇帝的身边。 皇帝紧闭着眼睛,仿佛再也睁不开了一样。 她心里忽然有些后悔,忽然开始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她可能才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在什么地方做得并不尽如人意。如果她可能做得好一点,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她只好衣不解带地照顾皇帝,寸步不离地照顾着。只是床上那个人,再也没有睁开过眼睛,也从来没有动过一下,就仿佛真的再也醒不过来一样。 看着皇帝这幅样子,皇后心里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她不敢相信自己心里其实 还是惦念着他的,她也不敢相信在看着他这副模样时的自己,竟然是这么恐慌和不安。 并不是因为是自己害了皇帝,而是因为一点别的什么原因。她自己也弄不清楚,到底是因为什么。 可能是因为,本来就是深爱的,在这个时候,只觉得自己的内心是痛苦的,没有任何别的想法。 忽然她开始恨自己,也开始恨尉迟枫了起来。自己为什么要去做这样的事情?为什么要去听信了尉迟枫的话做了这样的事情? 她这才反应过来,将自己的全部的恨意都放在了尉迟枫的身上。就是因为他,她现如今才是这样的模样。可是她深知自己根本做不了什么,因为这个人,早已经将自己的把柄握在手里。自己若动他一下,那他就有把握让自己的事情大白于天下。 到时候,无异于两败俱伤。而对于皇帝来说,更是无力回天。 那还挣扎什么呢?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皇后索性放弃了挣扎,继续任由着尉迟枫摆布下去。自己只顾着寸步不离地照顾着皇帝,倒是最后还留下了一个贤良淑德的印象。 只是尉迟枫实在是越来越得寸进尺,最后竟然要求皇后帮助自己登上丞相之位。自然,皇后就算是再不愿意,也只能由着他来。毕竟自己那边,还被握着那么大的一个把柄。 太后因此对她怨恨不已,百官因此也认为她是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她自己在大功告成的表面下,隐藏着的是自己的惶惶不安。她知道自己是在做什么,知道自己是在一步步走向深渊。只是,她现在除了这样,别无选择。 那个把柄,足够将她毁灭殆尽。 不知情的崔忠华,只知道自己恐怕要会一会,这个不好对付的皇嫂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 对弈 “二弟找本宫,是有什么事吗?”皇后在接到了崔忠华的邀请的时候,本能地有一种大祸临头的预感。 她心里明白,她可能骗得过任何人,也骗得过自己,但是,太后和崔忠华这两个,是无论如何骗不过的。太后看她的眼神已经有些怀疑了,而崔忠华此番叫她过去,肯定也是有自己的用意的。 她下意识觉得这次是一个鸿门宴,但是若是不去,就更是显现了自己的心虚。她在权衡片刻之后,还是决定前往。 而崔忠华早就在凉亭里面摆下了一盘棋局,见她过来,只是跟原先一样站起身来,对着皇后不失恭敬地欠身行礼道:“见过皇嫂。今日无事,只是想和皇嫂一起下一盘棋。” “二弟竟然有如此雅兴?”皇后有些恍惚一样。她不敢相信,皇帝病重,崔忠华还能有心思去下棋。她本能地觉得此次崔忠华叫她过来,是没什么好事的,但是她的双脚就仿佛灌了铅一样,有千斤重,根本没有办法挪动步子。 她只能定了定神色,装作从容地笑着问道:“看来最近,政事是缓和了不少啊。” “这个皇嫂不必担心,忠华自然会解决,”崔忠华神色没有任何波动,仍旧是平静带着一丝微笑地对皇后说道。他内心里面的波澜壮阔,自然是不可能让皇后看得出来的了,“皇嫂只要将皇兄照顾好就好。后宫的事情就劳皇嫂费心了。” “那是自然,这些都是本宫应该做的。”皇后笑了笑,没来由地觉得遍体发寒。 她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诉自己,她是无论如何也是瞒不过崔忠华的。她只好笑了笑,用表面的波澜不惊掩盖心里的心虚。 “那皇嫂现在如果得闲的话,不如陪忠华 下一盘棋吧,这些天皇嫂也辛苦了,刚好放松一会儿。”崔忠华心里却跟了然一样,他笑了笑,只是请她先坐下来,不再提其余的事情。 皇后只好点了点头,同意了下来,然后颇为尴尬一般地坐了下来,面对着一盘残局,似乎是有些为难:“二弟叫本宫来下棋,可是这明明是一盘残局,难道要让本宫跟着上一个人的棋路走下去吗?” “皇嫂擅长下棋,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崔忠华却不为所动,只是伸出手做出一个“请”的手势,一边面上仍旧平静而波澜不惊地说着,“忠华刚刚跟人下棋,只是那人有事,先行离开了。忠华想了半天,最后能想到的,只有皇嫂了。还请皇嫂不要介意。” 听了这话,皇后心里颇为不好受,更是有些不悦。她不喜欢就着别人的残局接着续下去,她刚想要说出拒绝的话,却见崔忠华的眼神颇为阴冷。阴森的样子忽然让她有些生畏,将到嘴边的拒绝的话愣是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那好吧,本宫看看这棋局能不能破。”皇后只好颇为不自在地笑了笑,低头开始查看面前的残局。 “忠华可以让皇嫂三子。”崔忠华看她认真解棋局的模样,微笑着对她说道。皇后也默默接受了,想了想,在她认为最恰当的地方,落下了三个子。 然而她刚落子,就见崔忠华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了什么希望一般,将棋子放在了棋盘上面。皇后也丝毫不退让,接着开始在棋盘上面落子。两个人你来我往,一人一子倒是谁都不肯让谁一分。 皇后也越来越全神贯注,手中一直摩挲着一颗棋子,始终都在皱着眉头冥思苦想着。她落子越来越谨慎,越来越提 防着崔忠华的路数,以防他趁人不备攻下这一局。 然而在皇后气势逼人,以为自己已经略胜一筹的时候,却发现崔忠华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然后将棋子毫不犹豫地放了下去。 这一下,皇后可是足足吃了一惊。因为这个棋子,完全将皇后的路数改变。她即使是再怎么落子,也难以扭转败局,她已经全面陷入崔忠华的包围之中,再也找不到突破的口径。 她重新审视整个棋局,才知道自己早就从一开始就落入了圈套。她不管怎么落子,最后也不能逃脱被束缚的结局。她只能被当做一个傀儡木偶,看似由着自己,其实一直都在崔忠华的控制之下,在顺着他的意思而行动而已。 她再怎么样,也逃脱不了这个死局。 “皇嫂虽然输了,但是棋艺的确让忠华拜服。”崔忠华也的确是钦佩,一般人在他这个棋局之下,活不过五步。而皇后能和他走这么久,也算是她真的厉害了。 “二弟过奖了。”皇后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并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应该说什么去对付他比较好。 “皇嫂客气,”崔忠华只是一欠身,挑起嘴角淡然说道,“只是皇嫂若是一开始就知道这是死局,恐怕就不会和忠华来对弈一局了吧?” 皇后心下一惊,看着他的神情,没来由地感觉他是有着弦外之音的,因此她不知道说什么,只觉得遍体发寒。她干笑了两声,点了点头,颇为不自在似的说道:“若是不经历一次,怎么能彻底明白,这是死局呢?” “没错,所以当皇嫂发现了这是死局以后,还希望皇嫂能早日脱身,”崔忠华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似的开口说道,语气颇为意味深长,“否则,等 皇嫂深陷其中,被人牵着走的时候,发现就已经晚了,再也没办法脱身了。” 听到这话,皇后已经彻底明白了崔忠华的意思。她抬起头来,直视着崔忠华的眼睛,仿佛想要从他的神情里面看出别的什么意味出来。只是崔忠华实在是比她还会察言观色,同时,也比她会隐藏自己内心的情绪。 皇后和他对峙很久,也没有办法发现他的一丝破绽。 “谢谢,”皇后最后只好败下阵来,对崔忠华勉强扯出一丝微笑道,“谢谢二弟提醒,若是没什么别的事情的话,本宫就先行离开了。” “皇嫂慢走,忠华就不送了。”崔忠华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也就不再挽留,他只是客客气气地站起身来,目送她走出凉亭,消失在花园纵横的枝叶之中。 他知道皇后绝对听得出自己的意思,那么,只剩下她最后揭发的时间了。如果揭发不成,那只有毁灭殆尽,不念旧情而已。 “摄政王殿下,”一个侍从看他们已经对弈结束,便凑了上来,对崔忠华毕恭毕敬地开口说道,“刚才牢房那边来了消息,灵妃娘娘已经在狱中暴毙了。” 听到这个消息,崔忠华还是挑了一下眉,为这个跟自己毫不相关的妃子有那么一点点的同情和怜悯的意思。他沉默了半晌,还是开口对那个人说道:“这件事悄悄的办就好,不必告诉皇嫂。也不要太声张,按照嫔的礼制下葬吧。” 那人应了一声,然后悄声退了下去。他们都晓得,若是让皇后知道了这件事情,恐怕这个后宫就再也不得安宁了。虽然灵妃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但毕竟逝者已去,还是让她安息比较好。 崔忠华表面上也不动声色,只是心里早 已有了打算,皇后是断然不能留,其余的人,该清理的也该去清理了。好在他发现的早,一些细枝末节的已经能清除的就清除了。 只是麻烦的是,崔忠华怎么也没有想到,暗中陷害陈文杰的人,竟然是历清子。他也才知道,历清子已经和赫连若雪成亲,至于陈文馨,早就被他休弃,在他的心里面已经全无踪影。 不知道从哪个地方打听过来的,历清子在成亲当天,面对陈文馨和自己的孩子,竟然全然装作不认得的样子。崔忠华无法感同身受,但也明白,这样的变故,对于陈文馨来说,意味着什么。 他无法想象陈文馨那些天是怎么过来的,丈夫抛弃,哥哥差一点命丧黄泉。而她自己,还能带着一个孩子坚强地存活下来,已经是很不容易了。而另一边,她自己深爱的丈夫差一点毁了整个陈家,投入了另一个女人的怀抱,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想想就觉得一阵恶寒。 崔忠华自然将历清子作为第一个反击的对象。新仇加上旧怨,崔忠华要跟他算的账还是太多。他不免有些觉得可笑,这样下去,历清子恐怕死个十次八次都不够的。 “摄政王殿下,左丞相那边的人有消息了。”门外的探子敲了敲门,对崔忠华神秘兮兮地开口说道。 崔忠华眼睛一亮,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些端倪出来。那么,他帮哥哥报仇,打击尉迟枫的日子也不远了。 “他们说了些什么?”崔忠华忙迎上去问道。那人没有说什么,只是将手里的信件全部给他看过。崔忠华一封一封看过之后,十分满意似的将信收了起来。 看来,一切都开始慢慢步入正轨了。他正布下天罗地网,等着他们来自投罗网。 第二百一十五章 吾之欢喜 然而这边崔忠华还在和作威作福的尉迟枫较量一番的时候,张春晓这里却已经是稳定下来一阵时候了。她的酒庄渐渐因为酒的质量而声名远扬,而她自己,也成了别人口中的“美酒西施”一般的人。 她对着所有来访的人、品酒的人都是笑的,只是那笑容上面,不知为何总有些失落,总觉得少了些什么真心的东西。 只是别人看得出来的人,知道是因为什么,都很默契地张口不提。不知道的人,怕会冒犯,也就不会再问些什么,这样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不提这些事情,倒是也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除了有的时候白流霜还会故意来到张春晓的酒庄里面,什么也不做,只是坐着或者是偶尔要个酒来品味。只是那神情实在是太具有敌意,不像是一个纯粹来品鉴酒的客人。 酒庄里面所有的人几乎都知道了白流霜当时做的事情,自然是不欢迎她过来的,只是张春晓一直在说来了就是客,不能对她不客气,所以只能忍气吞声地好声好气地对她。 仿佛白流霜还很享受这样的待遇,她过来的目的,仿佛就是要让张春晓和她酒庄里面的那些人心里不舒服。看着他们咬牙切齿一脸恨意但是无可奈何,只能摆着一副假笑来迎接和好声好气地招待她的样子,她心里就莫名好受了许多。 特别是在截到了崔忠华给张春晓的信的时候,她就尤其喜欢这么去做。仿佛这样,才能纾解自己被自己所爱的人伤害的恨意。 只是张春晓并不知道这些事情,也不知道崔忠华给自己送的所有信。她也只当是崔忠华已经忘了她并且抛弃了她。她拼命忍住自己内心的苦涩和悲伤,在人前人后装出一副优雅大方的样 子,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这些事情,包括王氏和张老三。 因为家业做大,张春晓打算在酒庄和绣坊之间选一个最好的地方盖个新的宅子,也方便自己来回走动。她请了工匠来设计和制作,全权交给他们去处理,自己只是偶尔去看一看。因为自己给的工资高,而且待遇很好,那些工匠都干得很卖力,很快,新宅子就建成了。两开的院子,房子鳞次栉比,轩敞气派了很多。 张春晓看后非常满意,便立刻把自己的父亲和母亲都接进来住。还是跟原来一样,张老三和王氏住在主院主屋,她则住主院的西厢房,南房给下人居住。 她心疼王氏,便不让王氏再做活儿,也不让张老三再去种地了。她挑了些伶俐的丫鬟伺候自己的父母,而那些地,则包给了村里的佃户去种。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张老三有些为难似的问道,“这毕竟是人家忠华的地,你这样直接包给人家,不是很妥当吧?” “管他做什么?”张春晓头一次没好气地跟自己的父亲说话。她相信,如果崔忠华知道了,是不会说什么的。就算是他对此颇有微词,那她尽可以去赔偿崔忠华,她自然不会畏惧什么。 张老三和王氏的身体都大不如前,她不能再让他们过度劳累下去。而那两人因为向来溺爱女儿,也就没有再说些什么,答应了按照她的想法去做。 只是过了一阵子,两个人就只感觉十分不习惯。自己平常都是吃过饭就收拾碗筷去洗碗,旁边也没有人候着。而现在都是吃饭的时候一堆丫鬟站在旁边伺候着,他们端着碗要去收拾的时候,那些丫鬟还被吓得花容失色,忙冲上来接过碗筷,连声说让她们去做就好。 这些让两个人都十分不自在,忙活了大半辈子,突然被当做神一样供起来,谁都有那么一些不习惯。尤其是王氏,在过了一阵子后,还是决定收拾东西回到原来的家里面去。 “娘,您搬回去做什么?在这儿不是挺好的吗?”听说了的张春晓只好从酒庄赶了回来,看着王氏在收拾东西,忙忙活活的样子,忙开口问道。她本来就已经忙得焦头烂额,现在看着这样,有那么些气急败坏地对他说道。 “春晓,娘真的是不习惯,”王氏有些为难地对张春晓说着,她看着张春晓气急败坏的样子,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去跟自己的女儿开口了,“娘都是忙了大半辈子的人了,现在突然闲下来,的确是不习惯,而且娘也想,帮你分担一点。” 张春晓总要分一些精力在他们两个的身上。若是他们两个没有在她身边给她添乱,那么可能会好一点。 至少王氏是这么想的。 “您在这儿好好住着,就是给我分担了事情了。”张春晓叹息一声,帮着王氏将她的东西又放了回去。 如果是在原来的宅子,她每天还得回去去照顾他们。在这里,不仅路途方便了很多,而且还有很多的下人帮着照看,万一有什么急事也有人报个信儿,所以对于张春晓来说,让自己的父母在这里住着,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至于原来的宅子。张春晓当时也费了很大的精力去修缮它,以前的宅子虽然对于张春晓来说是小了点,但是对于普通农户来说,那是已经足够大了。 张春晓并不想让这个宅子再次荒废,便做主让张老二一家搬到了这座宅子里面,并且将地也分了很多给张老二去种。现在的张小安和张小宁都还在上学 ,但是农忙的时候也会留在家里帮着干活。 张春晓对于这两个堂弟的现状有了些放心,但是心里仍旧在想着该怎么去让张小安和张小宁安安稳稳地去读书,不用去担心家里的事情。 想到这儿,那个被自己惦记了很久但只能暂时放下的建学堂的想法,又被她给重新提了起来。怎么才能让这些孩子在离家近又条件好的学堂读书,又让那些教书先生方便去教书,都是些问题。 这些都是问题。 然而张春晓现在并没有这些经历去想这些事情。她只能将自己的所有的精力都先放在酒庄和绣坊的经营上面。好在绣坊有晴和和平儿帮忙打理,倒是方便了许多。她只需要将精力放在酒庄上面就好。 为了感念晴和和平儿,她将两人都认作义妹,当做自己的亲妹妹一样看待。那两个人也很是争气,将绣坊经营得红红火火。她也利用好了薛林这个皇商的渠道,将自己的酒也卖给了很多达官显贵。很多人慕名而来,不乏有些专程从几百里外过来就是为了这一口酒的。 张春晓热情好客的名声就这么传了出去,加之酒的确是醇香浓厚,引了很多人的关注和喜爱。她的酒庄的生意更是红火起来。她开始准备在更繁华的地段开酒庄的分店,已经开始和薛林商议这件事情。 薛林很欣赏她的想法,很快便拍板定了下来。两个人的合作,没有了崔忠华在里面牵线搭桥,倒是直接而且愉快了许多。薛林欣赏张春晓的直率,张春晓也欣赏薛林的能力,两个人因此而成为了莫逆之交。 然而就在这段时间里面,张春晓可谓是无可聊赖到了极点。陈文杰和陈文馨全都去了京城,没有消息,崔忠华失踪,她不 能每天都去清溪镇找晴和和平儿。她只能沉浸在工作之中,才能感觉自己没有那么无聊。 趁着这个时候,刘瑾煜就经常出现,倒是有时候也能给她调剂不少。他时常给她带来一些客户,提一些建议给她,或者只是坐着聊聊天,把自己的经历跟她说一说。或者,单纯只是聊聊天,在张春晓的压力排解不下的时候,也算是一种恰到好处的调剂。 这样一来,张春晓和刘瑾煜之间倒是越来越亲密了。这个旁人都看得出来,就连有的时候来挑事的白流霜,也能察觉出来了。 “你跟那个县令家的刘瑾煜,”张春晓正在忙着自己的事情,白流霜坐在一边,端详着看着她很久,若有似无地开口,很是意味深长,“最近倒是挺热络。” “朋友而已,白小姐觉得不妥吗?”张春晓头也没抬,也懒得跟白流霜接着吵下去,于是只是平平淡淡地回复,没有任何的表示。 “朋友?可是不知道若是忠华知道了,你们原来是这样的‘朋友’,会怎么去想呢?”白流霜瞥见已经出现在门口的刘瑾煜,笑了笑,故意开口大声地说道,至少让张春晓和刘瑾煜都听得到。 张春晓听见这句话,眉头一拧,抬起头来,一副不满的样子,开口就是反驳:“这些事白小姐自己想的,恐怕并不能代表本人的意思吧?” “是,我是不能猜透忠华的想法,毕竟我不是他,”白流霜冷哼一声,眼睛不小心瞥到了门口的刘瑾煜,语气更是尖酸而带刺地对两个人道,“可是不论是谁,都相信,眼见为实,我看到了,我就只相信我看到的。刘公子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清楚。” 刘瑾煜站在门前,看着对峙中的两个人,默不作声。 第二百一十六章 她期望的 其实白流霜倒是真的很希望张春晓和刘瑾煜之间真的有一点什么。虽然她心里也明白,两个人不过是朋友而已,但是若是真的有什么,她反而会更高兴。 这样就表明张春晓对崔忠华已经死心,她便在某些程度上构不成对自己的威胁了。她自认为了解崔忠华,若是崔忠华知道了自己喜欢的人喜欢上了别人,那么他自然也只是会祝福,不会做出其余的出格的事情。 如果真的张春晓和刘瑾煜在一起了,那就没有什么能阻拦自己和崔忠华的事情了。想到这儿,白流霜倒是真的期望,听见刘瑾煜或者张春晓说出些什么,对她感觉有利益的话来。 “那白小姐可能以后要改变一下自己的观点了,”然而刘瑾煜却面不改色,只是笑吟吟地走了进来,对着白流霜十分客气但是疏离地开口说道,“白小姐,我和张春晓,也只是普通的朋友而已。至于我这几天经常来,不过是我家的人喜欢这里的酒,让我多来看看而已。若是这样也被认为我们之间有私情的话,那干脆全天下的酒庄都不要再开了。” 刘瑾煜面带笑容,声音爽朗,给人感觉豁达而通透,一点都不像是真的有私情的人会表现出来的样子。仿佛他就是在用实际行动来告诉白流霜,两个人真的是坦坦荡荡没有任何的不对的地方。 这一番下来,倒是让白流霜有些怀疑,自己是真的想了太多。而且刘瑾煜态度不能说好但也不能说不好,但是表现出来让白流霜觉得有些难堪,是的的确确存在的。 “你们……我就不信了!”白流霜愤恨不已,指着两个人却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能气急败坏地扬长而去。留下两个人在酒庄里面,有 些面面相觑地看着对方。 “她这幅模样,就好像捉奸的一样。”张春晓有些无可奈何地说道,白流霜的态度让她很是不舒服,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她实在是搞不清楚。 而且好像她最后的态度,是不找出她们有私情的证据不罢休一样。给人的感觉不再像是一个大家闺秀,而是某些闲着没事只爱去八卦家长里短的那种碎嘴婆子。 实在是让人不舒坦。 “无妨,这番率性,倒是真性情。”刘瑾煜状似欣赏似的,看着她的背影,很是意味深长地说着。 张春晓挑了挑眉,似乎颇有兴味地对刘瑾煜说道:“怎么?你还看上她了?不然我给你牵个线搭个桥?也省得她总是来烦我,也省得她总是惦记着崔忠华了。” 刘瑾煜猛地摇了摇头拒绝了,面对张春晓此番态度,刘瑾煜心里竟然有一些生气。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对白流霜有感觉?明明他每天都来这里,为的是什么,张春晓心里,其实也是清楚的吧? 想来其实白流霜说对了一半,的确是有私情,但是只限于刘瑾煜对张春晓有私情,其余的可能性,是没有的。 而张春晓刚才发觉自己脱口而出崔忠华的名字,也楞了一下,最后还是收敛了神色,接着在纸上写写画画了起来,没有再理刘瑾煜。刘瑾煜知道她最近很忙,也就坐了一会儿,自行回去了。 此后,白流霜真的就成了张春晓酒坊里面的常客,也经常带一些酒回去,她的目的,就是为了收集刘瑾煜和张春晓之间“私情”的证据,以便于将来能在崔忠华面前邀一邀功劳。没准崔忠华看了以后会回心转意,重新回到自己的身边。她就抱着这样的看法,继续在张春 晓的酒庄里面耗了下去。 直到后来,京城里面多了一个摄政王,众人才明晓,崔忠华是已经回去当了摄政王。然而在乡野之间,没人知道那摄政王就是崔忠华,而明晓这些的人,除了白流霜,就是刘瑾煜了。 这对于刘瑾煜来说,并不意味着就是好事。但是他明白这些事情迟早要让张春晓知道。只是他还在考虑用什么样的方法告诉她而已。 但对于白流霜来说,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她相信张春晓知道了这些事以后,再加上自己明里暗里的某些暗示,在她这里就可以变了一个意思。 她会让张春晓以为,崔忠华是为了名利而抛弃了她,为了不让她这个乡野村姑影响并且破坏他的好事。 她会让张春晓知道,自己不过是崔忠华权力之路上面的一块绊脚石。这些白流霜明白,对于两个人之间是真的致命的。张春晓虽说在人前是风风火火雷厉风行,能干又聪明的样子。但是白流霜总是站在高高在上的角度去看她的样子,她所看到的张春晓,不过是挣扎着让自己不那么难堪,用繁忙来掩饰自己内心自卑的可怜虫而已。 所以,她自然要如她所愿。 她第二天就打扮得花枝招展,去了张春晓的酒庄里面。到了酒庄,她没有说什么,只是将自己手里的一份文书扔到了柜台上面。 张春晓感觉到一份东西拍在了自己的面前。但她看都懒得看,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皮,看了看来者,有些狐疑地开口问道:“你给我这个是做什么?” “你自己来看看,这里面写了些什么,就明白了。”白流霜也不明说,只是卖着关子跟张春晓打马虎眼。张春晓有些懒得理她,于是低下头来接着去看 自己的账本。 “你还真不看啊?”白流霜看她的反应,有些气急败坏地说道,语气中满是抱怨和不忿,“我跟你说,你不看会后悔的。你难道不想知道你心心念念的那个人,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吗?” 听到这句话,张春晓忽然眼波微动,心里有什么地方仿佛被狠狠地打了一下。她抬起头来,对上白流霜胸有成竹志在必得的神情,那神情仿佛就在告诉张春晓,让她跟着她的想法去做,乖乖地自投罗网一样。 杭春晓看了她这幅神情,反而生厌。她冷哼一声,低下头去,接着看自己的账本来。 “你既然不想知道,那就算了,”白流霜讨了一个无趣,只好将那文书收起来,装作不在意似的往门口走着,一边走一边用惋惜的语调,叹着气连声说道,“反正呀,别等到最后意识到,人家已经高高在上成了摄政王,嫌弃你了。你还一厢情愿地在原地等着,就行。” “你说什么?”果然不出乎白流霜的预料,张春晓听到这句话,立刻警觉而且提起精神来,抬起头对着白流霜的背影,严肃地开口问道。 “我说,现在忠华已经在京城,成了摄政王了,”这幅反映倒是让白流霜很是满意,白流霜转过头来,仿佛用胜利者看失败者的眼光,看着张春晓一样,眼睛里写满了不屑,“你不信?我告诉你,现在全国上下的官员都知道这件事了,由不得你不信。” “那上面写的是什么?你让我看看。”张春晓立刻提起精神来,有些不好的预感在她心里滋生成长着。她朝着白流霜伸出手,警觉地开口问道。 “让你看看也无妨,行,给你。”白流霜倒是很大方,将自己手里的东西给了 张春晓。张春晓一把夺了过来,然后翻开看了去。 果然,那上面写的就是崔忠华根据皇帝密诏,连夜回京当上了摄政王的事情。而她越往下看去,越是震惊。 这些东西不可能是伪造出来的,不然那人将背上杀头大罪。只是张春晓越看下去,越觉得震惊,越是不想要去相信。 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忽然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转身见到的时候,已经是高不可攀的模样。可怕的不是高不可攀,而是他在从你身边到一个你高不可攀的地方的这整个过程里面,他没有任何话跟你说,没有跟你提起过任何,你几乎已经触摸不到,也参与不到他的生活之中了。 这才是,对于张春晓来说,最为可怕的。 崔忠华已经嫌弃自己到了这种程度了吗?他做出什么决定都不会跟自己说了吗?他原来那么想要急切地往上爬,早就把她当做了累赘了,是吗? 她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扭曲,仿佛已经控制不住了的样子。这些落在白流霜的眼睛里面,无疑是非常痛快的。她要的就是这些,要看到的就是张春晓如此痛苦而又必须保持着镇静的样子。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忠华现在可不是之前那个农夫了,你以为你还能高攀得上吗?你还是踏踏实实在这儿,找个合适的就嫁了得了,省得你自己也伤心,忠华也困扰。”看着她这番模样,白流霜颇为得意似的开口说着。 见说得差不多了,白流霜便在嘴角挑起一抹轻蔑的笑容。她最后瞥了一眼张春晓,然后将文书从她的手中抽了过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只留张春晓一个人在那儿,如走马灯一般,过着过往的繁杂事情,止不住地想着他们的过往。 第二百一十七章 别再喝了 她还记得当时的他们不顾世俗的偏见,她愣是让他住进了自己的家里,自己好好地照看着他。他跟自己坦白,并且保证这一生会保她长乐无虞。 她记得他对自己不厌其烦和毫不吝啬的帮助,只要自己有事情,他绝对是第一个守在自己的身边,并且用生命来保护自己的人。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是在深山里面,他仿佛一个救世主,坚定而有力的背影,当时就让她十分安心。之后两个人虽然陷入险境,相依为命,但是他们仍旧脱险,并且安安稳稳地回到了家里。 她记得每一个跟他一起度过的节日,记得来这以后,相识之后的每一个春节都是他跟自己一起过的。她记得当时的烟花,是自己从未见过的温暖和绚丽的样子。他陪在自己的身边,和自己仰头看着漫天烟火,仿佛这一生的绚烂,都在这一刻显现或者,凋零了。 明明相携走过那么长的日子,明明很多的美好和苦难都是一同度过的。明明她以为自己将他当做心尖上的人来看待,他也把自己当做心尖上的人来看待。然而最后,在久未谋面之后,等来的却是他已经成为了一个遥不可及的人的消息? 如果没有经历过这些事情,那崔忠华奈何他做什么都没有关系,他就算有一天登基称帝自己都不会关心半分,因为那样的话,他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但是在经历了这些过后,却用现实告诉张春晓,其实崔忠华根本没有把她放在心上,没有把她当做一个真的重要的人,一切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 这样的结果,无论谁都没有办法去接受。张春晓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受,只觉得鼻子很是酸涩,好像要掉下眼泪来。 “春晓,今天我带了些你喜欢吃的来,”门外忽然响起了什么人爽朗的声音。张春晓忙将眼角的泪花擦干,恢复了平静的样子。没多久,刘瑾煜就提着几个纸包迈了进来,嘴角挂着温和的笑意,“怎么样?我们一起吃吧。” “挺好,”张春晓点了点头,对刘瑾煜扯出一丝微笑,慢慢说道,“你先坐吧,要不我去给咱们拿两坛酒过来?我们边喝边说。” “好啊,你去吧,我也蹭一蹭你的酒。”刘瑾煜还没有发现她的神情的异样,只是兴冲冲地开口说道,态度很是爽朗。 张春晓楞了一下,才点了点头表示答应下来。她似乎低头想了想什么,然后才转身一步一步朝着酒窖走了过去。不一会儿,刘瑾煜就看见她拿着两坛酒走了过来。她满面笑意,将酒放在了桌上,转身去拿了两个酒杯,熟练地挑开坛子的盖子,然后将里面的酒液倒在两个酒杯里面,将其中一杯推给了刘瑾煜。 “今天怎么有这样的好兴致?”刘瑾煜看着她貌似高兴的样子,笑着问道。 张春晓的手似乎停滞了一下。她心里泛起一阵酸楚,这里哪是什么好兴致?分明就没有什么能让她觉得有好兴致的事情。 她定了定神色,才将酒坛放下,然后故作爽朗似的对刘瑾煜道:“没有,就是看你来了,想跟你喝会儿,谈谈心。”她也不顾这些话刘瑾煜听了以后会想什么了,直接举起酒杯,对着刘瑾煜笑得很是温和。 “既然来了,那就别说别的了,干!”说完,张春晓将酒杯凑到嘴唇边上,然后将杯里面的酒一饮而尽。她将酒杯给刘瑾煜看过,然后拿起酒坛,给自己斟满了酒。 “好,干杯!”刘瑾煜也心 情大好,尤其是因为那句“我想和你谈谈心。”他惊喜不已,看来,在张春晓的心里,已经把他放在了一个很重要的位置了。他笑着,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张春晓看他也喝干了,于是也给他满上了酒。 “来,春晓,这些都是你喜欢吃的,你尽管享用,如果不够跟我说就好。”刘瑾煜心情大好,忙把自己手边的那几个纸包打开,里面,蜜三刀、糖桂花、栗子糕、板栗烧鸡几乎应有尽有。张春晓看着那些自己曾经十分垂涎的东西,却什么胃口都没有。 到底,还是杯子里的那些东西吸引她。 “不管那些了,来,咱们今天,喝了开心,不醉不归!”张春晓笑出声来,对着刘瑾煜爽朗说道,随即将一整杯酒都倒进了自己的胃里面。 刘瑾煜看着她这番模样,忽然心里有了些异样。他看着张春晓,再也不认为这个人现在是用一种清醒的好心情在面对他了。他只是看着她将杯子里面的酒喝干了,然后又拿起酒坛子给自己满上。 他忽然鬼使神差似的伸出了手,将张春晓手上的酒坛子给夺了过来。他眸光严肃地看着张春晓,认真地开口对她说道:“你若是喝,先吃点东西。” 张春晓楞了一下,用她带着些微醺的迷离双眼看着刘瑾煜,忽然明白了什么一样,指着他笑出声来,道:“我知道了,你是怕我喝醉是吗?没事儿!我清醒着呢!” 刘瑾煜只是默不作声,他心里忽然明白了什么,并不跟她多讲什么。他只是死死地攥着酒坛子,不放手。 “行,我吃,嗯……”张春晓在那些东西里面看了一眼,然后拈起一块蜜三刀,一口咬下。蜜三刀外脆里嫩,咬下去,蜜汁就顺着切 口直接流了出来。唇齿流香,满是蜜糖的甜味和香气,张春晓之前本来以为这样的东西又油又甜,怎么会好吃?但是在第一次尝到王氏做的蜜三刀的时候,她却总是忍不住想要多吃一口。到底,还是败在甜蜜里面了,“果然啊,这家的蜜三刀做的不错,不过,还是不如我娘做得好。” “好吃的话,就多吃一点。”刘瑾煜的神情并没有放松,仍旧紧紧拿着酒坛子,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张春晓,生怕她出什么意外似的。 “你这幅样子看着我做什么?”张春晓有些不解似的看着刘瑾煜,脸上浮现出了一丝调侃一样的微笑一样。她指着刘瑾煜,用嘲弄一样的语气问道,“难不成你还怕我是借酒消愁,然后弄不好出什么意外或者轻生了吧?” 刘瑾煜摇了摇头,他知道,自己即使是这么想的,也不能真的这么对张春晓说,不然,她真的会恼火。 “既然不是就好,那我就放心了。”张春晓看他摇了摇头,似乎松了一口气一般,接着拿起蜜三刀吃了起来,不知不觉就吃了一大半。 “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喜欢吃蜜三刀吗?”刘瑾煜的神情渐渐放松下来,张春晓瞅准了他放松的时候,一把将酒坛子给抢了回去。她立刻挑开坛子上面的盖子,然后给自己斟了满满一杯的酒,然后放在了自己面前,就着蜜三刀喝了下去。 “为什么?”刘瑾煜小心翼翼地问。 “因为……”张春晓冲着刘瑾煜扯出一个微笑,忽然话语中带着几分苦涩,有些懊恼似的开口对他说道,“因为嘴上甜了,心里就不那么苦了……” 这番话一说出来,酒庄里面忽然安静得出奇,张春晓和刘瑾煜,仿佛彼此都能 够听见彼此的呼吸声一样。他们各怀心事,一瞬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比较好。 可能张春晓有些懊恼自己为什么要跟刘瑾煜说这些,可能也觉得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番矫情的话,她在之后想起的时候,可能也有些追悔莫及,但是现在的她,是确确实实顾不了这些的。 “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听到这句话,刘瑾煜终于反应了过来。他重新将酒坛子抢了过去,然后直视着张春晓,用认真而严肃的语调问道。 “我能有什么事儿?我好着呢。”张春晓不满似的嘟囔道,转而又将酒坛子想要抢回去。然而这次刘瑾煜却打起了注意,根本就没有让张春晓得逞。他直视着张春晓,十分严肃地说道。 “你给我说出个大概,我觉得没问题了,才会把酒坛子给你。” 听了这番话,张春晓用迷蒙的双眼看着他,转而笑了出来,语气里面竟然有那么一些的悲凉。她摇了摇头,将自己的酒杯拿起,凑到嘴边,刚想要喝下。 “别喝了!”刘瑾煜也将她的酒杯夺了过来,脸上的神色认真而没有任何一丝犹疑。他不想看着张春晓继续下去,这番面容,让他心疼不已。 是什么样的事情,才值得她如此借酒消愁?如此不把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如此……这番的傻而让人心疼? 他心里似乎隐隐有些答案,但是只是想着让张春晓开口说出来而已。 张春晓的脸上也真的有了些醉意。她看着被刘瑾煜夺过去的酒坛子和酒杯,忽然感觉什么依靠被夺过去了一样。 她低头想了想,忽然起身,摇摇晃晃地来到另一坛酒的面前,将那坛酒熟练地挑开盖子,然后就着坛子就直接往肚子里灌了起来。 第二百一十八章 我也爱你 “你这是做什么!”刘瑾煜这才意识到张春晓的情绪有多么的糟糕。他连忙将手里的酒坛放了下来,冲上前去,将张春晓手里的酒坛子夺了过来。他这回提起了警惕,不再让她靠近任何跟酒有关系的东西了。 然而张春晓的内心却是有些崩溃和难过的,她看着刘瑾煜,忽然神色痛苦了很多,指着刘瑾煜,声音都颤抖了起来,仿佛言语中的悲伤和痛苦马上就要喷薄而出一样:“你做什么!你不让我喝,你自己也不喝,你难道是想看着我难堪是吗?” “谁说我不喝了?”刘瑾煜看着她,状似无奈似的来到了桌边,然后将自己杯子里面的酒也全部都一饮而尽。然后,他拿起了酒坛子,往自己的酒杯里面倒满。等酒满了,他将坛子撂在一边,紧接着将里面的酒又都一饮而尽了。 “你看,我这不是喝了吗?”刘瑾煜这么直接灌了两杯,又没有之前以下酒菜来佐酒,一下子便觉得酒气上头,弄得他有些头晕脑胀了起来。但是他丝毫不顾自己已经绯红的脸,指着酒杯,扯着嘴角笑嘻嘻地对张春晓说道。 张春晓这才好像放下心来一样,走到了刘瑾煜的对面,安安生生地坐下,看着刘瑾煜一脸醉意,忽然笑出声来,指着他说道:“你现在这幅样子可真是可笑。” “人生在世谁不是活得可笑?在你面前滑稽,不丢人!”刘瑾煜苦涩地笑了笑,对张春晓开口说道。 张春晓也不管其他,就着醉意,将自己杯里的酒慢慢地喝了下去。两个人你一杯我一杯,已经是喝得七荤八素,说话也慢慢都没有了正形,打打闹闹满口胡话,谁也不管谁的话听了是不是好听了去。 “去她的白流霜!别 以为她拿着那些东西过来,就是想要把我给羞辱了!”张春晓嘿嘿一笑,对着刘瑾煜破口大骂道,“她那点小九九我看不出来?!真是,现在的大小姐,一个比一个娇气,还不会做事!” “怎么?她怎么你了?”刘瑾煜紧张起来,忙开口问道。他这才依稀记得,他过来的时候,好像看见了白流霜的马车经过自己的身边。只是他当时并没有注意,也只是当做白流霜是去别的地方去散心去了。 没想到,她真的是来了酒庄,而且真的是来给张春晓添堵的。 “没事儿,不就是一件事情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张春晓摇了摇头,故作爽快地说道,然而眼中的神情却骗了她。她自己也没想道,可能是酒喝多了,然后化作了眼泪一下子从眼眶里面流了出来,把两个人都弄得有些措手不及。 “你怎么了?别哭啊,”刘瑾煜手忙脚乱的,最后竟然拿着袖子在张春晓的脸上蹭了起来,嘴里也是含糊不清地说道,“她怎么你了?你快点跟我说啊。我帮你去报仇。” 虽然他是这么说,但是他自己心里明白,自己没有办法帮到张春晓,谁让现在的白家实在是势力太强大,要不是依着尉迟枫那个老狐狸……他有些懊恼地想着,但是为了安慰张春晓,他也只好这么对张春晓说道。 “你报什么仇!白家现在可是比一品尚书还要高的位置,你能奈何她什么?”张春晓有些难过似的苦笑了两声,眼泪更加不争气地流了出来,“她……她现在,就算是摄政王,也得给她一点面子……你能做什么?你能做什么!” 听到这番话,刘瑾煜忽然沉默了下来,就连替张春晓擦眼泪的手也无力地停了下来, 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对啊,他能做什么?他什么都做不了。他似乎明白了张春晓因为什么而如此伤心,他懊恼自己竟然没有看出来,也懊恼自己竟然这么没有眼力见,更是懊恼自己实在是太没用了。 到底,还是跟那个崔忠华有关系。他即使愤恨不已也没有办法,对方现在已经是高高在上的摄政王了,他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敌得过他的。 “他现在都是摄政王了……”张春晓忽然喃喃开口,眼睛不知道望向了哪个遥远的地方。她笑出来,声音却是苦涩的,仿佛这辈子的苦,都已经被她含在嘴里,而且没有办法化开了,“他都已经是摄政王了,所以这就是他不告而别的原因吗?对啊,皇帝密诏,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可能跟我说?” “跟我说了,那不是明摆着,耽误了他上位,耽误了他的大事了吗?我是不是有些不懂事啊?”张春晓笑着,捶着桌子,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气,“我这么说事关江山社稷的大事,不是太不懂事了吗?你说,我是不是太可笑了啊?” “你没有可笑。”刘瑾煜看着她这副模样,忽然有些心疼。他忽然想告诉张春晓,告诉他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但是想了想,还是暂时忍住了。 他不想趁着两个人脑子都不清醒的时候,说出这番庄重严肃的事情来。 “我还不可笑?”然而张春晓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语气里面满是自嘲自弄,让人听了很是心酸,“我把我的一切,相当于把我的整一颗心都给了他。我也把我自己的所有事情都给他说了!结果呢?结果……” 张春晓忽然说不下去了一样,她低下了头,语气哽咽。她沉吟了好久,最后才抬 起头来,对刘瑾煜几乎是哭着喊了出来:“他就这么不信任我,如此嫌弃我吗?是不是我这样的人,任凭遇见什么样的人,都会被人嫌弃的?” 这么顺风顺水地下来,她竟然真的忘了,自己不过就是个村妇而已。对于高高在上的二殿下和摄政王而言,自然算不了什么了。 “谁说的!”刘瑾煜忽然大声说道,打断了张春晓的话。 “你说不是?”张春晓看着他,忽然笑出声来,有些不理解一样的开口问道,“那你说,到底是谁不嫌弃我?谁会不嫌弃我的身份?” “我从来都没有过!”刘瑾煜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将自己内心的话说了出来。 这番话是真的出乎张春晓的意料。她停了下来,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说话了一样。 “我不觉得是这样,我也从来没有认为,一个人的身份决定了他的一生。你更是不可能了,”刘瑾煜说着,语气真诚而让人信服。他鼓起勇气,索性将自己心里的话一股脑地说了出来,“你是最特别的存在,对我来说,不管你到底是在什么一个背景下,你都是最为耀眼,最为让人无法忽视的那个存在。”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张春晓心里明白了刘瑾煜是什么意思。她并不想要细细弄清楚他的真实意愿了,只想赶紧离开,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全部忘掉。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等着她做呢。 然而她刚刚站起身来,却被刘瑾煜一把拉住。他将她紧紧束缚住,一使劲,那人就跌入了自己的怀里。他伸出手将她箍在自己的怀里,任凭对方怎么抗拒或者是挣扎,都不愿意放手。 他知道,若是放手了,他可能这一辈子,都 再也抓不住了。 “你这是做什么!”然而张春晓却是气急败坏的。她的酒醒了一半,而刘瑾煜这样的行为让她很是抗拒。她只想赶紧挣脱刘瑾煜,然后赶紧逃离这个地方。 早知道,就不该跟他一起喝酒的。现在弄成这样,明天见了面岂不尴尬?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很清醒。”然而刘瑾煜却没有丝毫要松开的样子。在张春晓跌入自己的怀里的时候,他的眸色忽然清亮了许多,声音也坚定了许多。 他感受到张春晓的反抗没有那么强烈的时候,才在她的耳边轻轻地说道:“你只知道崔忠华,你心心念念只有崔忠华,可是你知不知道,其实我也爱你?” “我欢喜你,在见了你的第一面,在你为了那个老爷子而跟我作对,在你勇敢地面对我们的刁难的时候,我就欢喜你了。” “每当看着你陷入困境的时候,我也想着要拼命地帮助你。你哭泣的时候,我同样感觉到心里是痛的。可是你……” 说到这儿,刘瑾煜忽然捏紧了张春晓的肩膀,用带着一丝恨意的声音在张春晓的耳边喃喃说道:“可是你,你的心里,眼里,从来只有崔忠华。你可以为了他不顾我的感受,你可以在看到他的时候,脸上满是笑容,面对我的时候就冷若冰霜。” “我实在是受不了了。现在,他走了,你知道他原来是这样的人了,结果你做的,只是借酒浇愁而已。你心里想的还是他……”说到这儿,刘瑾煜的语气忽然变得酸楚而悲哀,让张春晓听了去,都有几分难过在心里蔓延着。 她忽然挣脱的意愿没有那么强烈了,只是心里还有个声音,告诉她,她不能这么下去,一定要找个机会,挣脱开他。 第二百一十九章 酒后 “所以,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张春晓等他冷静下来以后,用颇为冷静的语气对他问道。 “我是什么意思,你难道没听出来?”刘瑾煜楞了一下,然后十分苦涩地在她耳边冷哼一声,然后对她一字一句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还是说,你根本就是想要装作一副,什么都没有听懂的样子?你根本,根本就没有把我的话,当成真心的,是不是?” “你喝醉了。”张春晓连忙说道,趁着这个机会把他的手给拨开,然后立刻跳到了离他好几米远的地方,以免他再冲过来,对自己做什么。 看着她这一副戒备的样子,刘瑾煜好像是酒醒了一般,他用迷离的眼神看着张春晓,然后大彻大悟一般地点了点头,嘴角带着苦涩的微笑:“我明白了,好,好,我知道,我走,我走……” 他转过身去,踉踉跄跄地迈着步子,歪歪扭扭地往前走着。然而走了没多远,他就忽然支撑不住了一样,轰然倒在地上。这一幕让张春晓大惊失色,忙冲上前去,将刘瑾煜给扶了起来。 还好,只是因为醉酒,刘瑾煜给睡了过去。他的呼吸仍旧是平稳的,脸色也是好着。她松了一口气,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他拖到了酒庄后面的一个小房间里面。那里面有个临时的床,就是供张春晓累的时候休息一下才搭建的。 张春晓将他扶到床上,然后衣不解带地照看了他一夜。她知道,刘瑾煜喝醉了以后,身边不能离开人。 不然,第二天可能会发生什么,张春晓自己心里都不清楚。 趁着刘瑾煜睡着的时候,她将酒庄里面剩下的酒都收拾干净。桌上还有很多没有动过的吃食。她收拾了收拾,将一部分留了下来准备 明天给刘瑾煜吃,另一部分则热了热当做宵夜吃了下去。刚才空腹灌了那么些酒,确实是有些饿了。 她吃过了以后,才去看刘瑾煜。刘瑾煜醉酒后倒是乖了很多,没有闹腾也没有吐得哪儿都是。她倒是舒心了很多,只是坐在床边,尽量使自己清醒,然后守着他。 迷蒙之中,她似乎听到了刘瑾煜开口,喃喃地说着什么人的名字。那人的名字她听着越来越清晰,仿佛是在呼唤着某个人一样。张春晓知道那是谁,只是暂时当做没有听见一样,默默地守着,期望他不会出什么意外。 就这样,张春晓半清醒半迷糊地守了他一夜,等到第二天,酒庄开门,外面有了伙计们走来走去的脚步声的时候,张春晓才醒了过来。 宿醉让她头疼欲裂,她挣扎着站起身来,然后揉着发痛的太阳穴,一步一步慢慢走到了酒庄的大堂内。早已有人开始洒扫酒庄,见她出来,有些惊奇似的开口问道:“掌柜的?昨儿个没有回去吗?” “没有,昨天……”张春晓揉了揉额角,想了想,还是瞒过了一些事情,开口说道,“昨天在酒庄里面呆了一天,几乎没睡,现在头有些疼。” “掌柜的还是要注意休息,不要太过于劳累了。”伙计们听到了,有些心疼似的对张春晓说道。张春晓的心里涌现了一丝暖意,她对着一群人默默地点了点头,勉强微笑了一下,算是致谢。 “行,那你们先去干活儿吧,前面交给我就行。”张春晓对几个伙计说道。那些伙计应了一声,就去了酒窖或者是酒庄后面去忙自己的事情了。张春晓确定大堂里面没有别人了以后,才回到那个小房间里面,去查看刘瑾煜的情况。 看来 是外面太过于吵闹,所以刘瑾煜也醒了过来。他似乎也是被宿醉折磨得有些头疼,默默抽了口凉气,用手揉着发痛的太阳穴。 “一会儿我去找找有没有冰一类的东西,再给你煮一些醒酒汤,”张春晓看着刘瑾煜这副模样,忽然有些愧疚似的开口说道,“我不该跟你说那些事情,也不该拉着你喝酒来着。你要是休息好了,就赶紧趁着人不多的时候走吧,不然,你我都说不清楚。” 张春晓刚要走出房间的时候,却被刘瑾煜给拽住了胳膊。张春晓惊愕地转头去看,却发现现在的刘瑾煜的神情已经没了昨日的霸道,有的却是一点可怜的哀求:“我很抱歉昨天冒犯了你。但是我想说,我对你说的所有的话,都是认真的,都是出自真心的。” “所以呢?你知道我是不可能答应下来的。”张春晓开口说道,语气里面还是坚决和无情。她知道,这个时候不能给他任何一点机会,不然将来的结果,只能是一发不可收拾。 “我的意思,并不是让你现在就答应,或者因为这事情而记恨谁……”刘瑾煜急忙说着,语气里面带着些焦急,还有某些听到就觉得心酸的哀求一般的话,“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也能跟他一样的照顾你,我也能用尽全部的时间去守着你和爱护你。只要你需要,我可以……” “不需要。”张春晓断然拒绝了刘瑾煜,然后不由分说地将门拉开,对他深吸一口气,坚决地说道。 “对不起,刘瑾煜,我们只能是朋友。我的一颗心,已经给了崔忠华,再也要不回来了,”她吸吸鼻子,最后用带着些悲伤的语调不失倔强地开口说道,“所以,你还是不要再说下去了,不然,我 不确定我们是不是连朋友都做不成。” 刘瑾煜似乎不可置信似的看着张春晓,最后才算是认命了一般,点了点头,然后颇为苦涩地笑出声来,对张春晓欠身以示抱歉一般,对她说道:“好吧,那我,冒犯了。希望你,不要介意我之前说过的所有的话。” 即使是伤痕累累,也不愿意离开。 这是什么样的爱意,才会让她下如此的决定? 刘瑾煜猜不到,当然,也不想猜了。他不想让自己显得太过于狼狈和悲哀。他还想着,保留那么一丝的自尊。 刘瑾煜认命了一般,摇摇头准备离开。然而就是在他要离开的那一刻,他愣在门口,再也没有办法挪动步子。 门口,白流霜仿佛已经守候多时,看见他从里面的房间出来,门口站着张春晓,似乎明白了什么。她脸上是了然的神情,嘴角带着一丝得逞的笑意。 这样的感觉,怎么跟捉奸一样? 张春晓和刘瑾煜忽然都全身不自在了起来。他们似乎明白了什么,都懊恼不已。 两个人,都中了白流霜的圈套了吗?对于张春晓来说,这些都是关心则乱。而对于刘瑾煜来说,则是真情流露。 但是白流霜要的,就是这个关心则乱,还有真情流露。 “还说没什么关系,还说不过是朋友?”白流霜轻笑一声,挑起嘴角,脸上满是得逞了一般的笑意。 “随你怎么想,我不过是昨天照顾醉酒了的他而已。没有发生任何事情。如果你真的要因此而编排些什么故事,那随你。”张春晓也只是冷笑一声,对着白流霜十分不客气地说着。说完,她径直走了出去,擦过白流霜的肩膀,就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白流霜。 被如此轻视的白流霜自然愤恨不 已。她看着张春晓,气得发抖,可是一个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就不怕,我说出去,然后说给忠华听吗?”白流霜开口问道,语气满是质问和逼迫。 “随你,我倒是想看看了,到底是他信你,还是会信我。至于别人……”张春晓挑了挑嘴角,冷哼一声,开口竟然是冷得彻骨的寒意,“我为什么要管他们怎么想的?他们跟我,有什么关系?” 反正别人已经认为他们不是单纯的朋友关系了,那白流霜这么说不过是加重了他们的认定而已,没有别的效果。 张春晓这番不在意的样子,让白流霜很是恼火。她愤恨地看了张春晓一眼,然后转身便甩门而去。 她本来是想要好好噎一噎张春晓的,结果反倒是被她给噎了回去。 她气愤不已,心里有了个决定。她回到府上,立刻便让人打包行囊,然后准备去了京城。 既然她这么想让自己跟崔忠华说点什么,那她就如她所愿。白流霜想着,脸上满是残忍的笑意。若是让崔忠华听见,自己的心上人背着自己,趁着自己不在的时候,跟另一个男人厮混在一起,那是什么样的感受? 白流霜想着就觉得十分痛快。 不是他深信张春晓吗?那她就是要把这一切都敲碎,让他明白自己的坚持究竟有多可笑。 白流霜并没有想崔忠华因此会怎么想,心里怎么痛苦,她只会想着让自己痛快了,让崔忠华知道张春晓不可信,就好了。只要她达到了自己的目的,那么别人,包括崔忠华在内,怎么想的,什么样的一番感受,她何必要在意呢? 就像是张春晓说的那样,别人怎么想的,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怀揣着这样的目的,准备去一趟京城。 第二百二十章 利用 然而白流霜刚刚收拾好行囊,准备去京城一趟的时候,却被自己的父亲给拴在了远离京城的那个小镇子里面。 白流霜的父亲来了信,说京城现在时局动荡,让白流霜为了自己的安全,不要去京城。这番话让白流霜懊恼不已。她本来想要亲自跟崔忠华说的话,现在只能强行被压在肚子里面,说不出来了。 她自然又震惊又无法接受,在家里闹腾了好久。期间冯依依来看过她,然而都被她的气急败坏的样子给吓得不敢说什么。 印象里,她认识的那个白流霜,从来都是温婉大方,冷静从容的,从来不会像现如今这般,气急败坏,还总是把怒气撒在别人的身上。 “流霜姐姐,你这些天到底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冯依依有些害怕似的,小心翼翼地靠近了白流霜,好像想用言语安慰她一番一样,伸出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说道,“你说出来,妹妹也帮你一把。” 白流霜却什么都不想说。她不想让冯依依知道这些事情,可能是怕她知道了以后,会惊讶她竟然会在感情上面输给一个村姑吧。 这是一件多么掉面子的事情,她才不能跟冯依依说呢。 “没有……只是……”白流霜只好耐着性子,拼命在脑子里面搜刮理由,她忽然恍然大悟似的,然后装出一副哀伤的样子,叹了一声,对面前的冯依依说道,“依依,你可知道,姐姐因为不能去京城,现在可是难过。” “现在京城时局动荡,我父亲也不让我去京城,”冯依依倒是不见外,只是好像松了一口气一般,原来这个姐姐是因为这件事而烦恼,“所以,姐姐是因为思念伯母,才成了这个样子的吗?” “对对对,是这样 的。”白流霜连忙顺着台阶下去了,一心想着冯依依实在是帮了自己大忙。然后她又装出一副哀伤的样子,不免又叹息几声,十分悲哀似的开口说道。 “出来了这么久,好久都没有见到娘亲了,怪想她的,”她一边说着,一边仿佛要掉下眼泪来。为了表示自己是个孝女,她还拼命用表情上面的哀伤和不忍心来刺激着冯依依的同情,来让她为自己绞尽脑汁想办法,“我只是想要去看看娘亲,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心愿,都没有办法被满足……” 说着,她仿佛要掉下泪了一般。这番话让冯依依一下子放心下来,又有些难过地看着她。她知道自己这个姐姐向来都是孝顺的,这样的情景对于她来说,的确就是一种折磨。 “姐姐,没有关系的,”冯依依想了想,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对白流霜说道,“对了,我家里这边有几个比较靠谱的人,姐姐你可以写信给伯母和伯父啊,这样去京城的信件也不容易遗失了……你要是需要的话,随时可以来找我。” 这番话让白流霜欣喜不已。她知道在自己的机会算是来了。现在去京城的路途凶险,基本上信件也都断了来路。要是她写了想给崔忠华的信,让人带过去的话,路上被扣下的几率是很大的。到时候这件事,就很可能不会被崔忠华给知晓。 给冯依依,的确是更加稳妥的事情。 她想了想,连忙提笔写了一封信。按照冯依依说的方法,交给了她们家的那些人。 冯依依在整理自己给京城的信件的时候,忽然看见了几封陌生的信件。她拿过来一看,见上面都有白流霜的印章,便放下心来。 “这些,麻烦跟我的一起去送给京城里面的 白府。”冯依依对送信的人如是说道。 只是那送信的人拿过信来,看了一眼,把那些信放在了和白流霜的完全不同的地方。 “诶,等等,这是怎么了?”冯依依有些意外,连忙问道。 那人歪着头想了想,似乎有些不解似的,将冯依依的信拿了出来,又把白流霜的信也拿了出来。比较了半天,才算是明晓了一般,放回了原位说道:“没有错啊,就应该是这样的。” “不是都应该是到同样的地方吗?为什么你不把我和流霜姐姐的放在一起呢?”冯依依有些奇怪地问道。 那人听了更是疑惑,歪着头看了半天,才有些疑惑地说道:“白小姐明明要送的是这个别院,怎么是同样的地方?你是不是弄错了些什么?” 冯依依有些疑惑,这才开始怀疑起来白流霜的用意。但是她想了想,也只当是白夫人和白大人一起去了另一个别院居住,没有在府上而已。她也没有多想,就让那人赶紧带着信件走了。 只是她不知道,那个别院,其实是崔忠华自己在京城的别院而已。在白流霜和崔忠华相恋的时候,崔忠华曾带她去过那个地方,自然她对于这个地方了如指掌。 这是别人不知道,只有她知道的秘密。所以她也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借助冯依依的便利。 至于白流霜的信究竟给崔忠华造成了多大的影响,没人知道。只是能确定的是,崔忠华在通信恢复之后,收到了张春晓给陈文馨的信以后,才刚知道张春晓和刘瑾煜的事情。至于白流霜的信,可能是他一见寄信人,就直接扔进了火盆里面,连看都没有再看吧? 陈文馨在那之后就立刻踏上了回到村里的路上,而这边,白流霜也在通行 恢复之后,第一时间马不停蹄地往京城赶去。 当陈文馨出现在张春晓的面前的时候,张春晓无疑是又惊又喜。她连忙将陈文馨拉入自己的酒庄,让人好生招待。陈文馨经过一路颠簸,确实十分疲累。张春晓等她休息好了以后,才带着她兴冲冲地参观着整个酒庄。 然而陈文馨只是郁郁寡欢,跟着她在酒庄里面漫无目的地转着,对于张春晓的介绍,她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够了,春晓姐,你能不能不要再说了?”终于,陈文馨像是忍不住了一样,对张春晓开口不失严厉地说道。张春晓楞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陈文馨会这么对自己说话一样。 “怎么了?馨儿,你回来以后情况就有些不大对。”张春晓楞了一下,随即才挤出跟原来一样的温和亲切的笑容,对陈文馨开口问道。 “春晓姐姐,你为什么……”陈文馨似不理解一样,开口对张春晓问道,“你为什么要嫁给刘瑾煜?你不要忠华大哥了吗?” “你这话说的,好像我把崔忠华怎么样了一样。”张春晓了然,不失苦涩地说道,语气里面颇为难过,仿佛将这一世的苦涩都随着过往咽下去了一样,就连语气都被沾染了,苦涩不堪。 “我可能说得有些不太妥当,”陈文馨也仿佛明白了些什么,将语气放得柔和了一些,但是仍旧不理解一般地,对张春晓问道,“可是我不理解,哥哥也不理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先别说了,”张春晓抬起头来,对陈文馨挤出一丝笑容,仿佛是在反问一般的说道,“你若是不说,你为什么这段时间连一点消息都没有,那我也不说。” 转移话题如此刻意以至于陈文馨都能听得出来 。陈文馨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脸上的神情苦涩不堪,仿佛将这一世的苦都已经尝尽了一般。 张春晓也猛然感觉出来,现在的陈文馨仿佛跟之前不一样了。她现在给人的感觉,少了当初的天真无邪,怎么感觉,都有那么一些苍凉和沧桑在里面。 现在的陈文馨,好像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无忧无虑和天真烂漫。她忽然开始紧张起来,不知道陈文馨当时都经历了什么样的事情。 “我路上被人堵截,几乎所有的财物都被抢去了,然后,跟着我的人都死了。我辗转来到京城,像是乞丐一样地度过了一阵。后来被人给救下了,但是那个嫂子的丈夫实在不是东西,孩子们也不是东西。我后来遇见了历清子娶那个小姐,他在大街上就说不认得我和我的孩子。我辗转找到了哥哥,结果刚安定下来,哥哥就被诬陷谋反,差一点丢掉了性命。我还被历清子给强制性要求看哥哥人头落地的那一刻。” 陈文馨将自己的遭遇简明扼要地说了出来,越是说,张春晓的内心越是震惊不已。她没有想到,这个曾经被人捧在手心里去爱护的人,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面,经过了这么一番变故。 她在心里大骂历清子这个人,大骂着他的无情和冷漠。更是对陈文馨的遭遇表示自己的同情。 “那现在文杰怎么样?”张春晓紧张地问着,她在心里乞求着,千万不要让她听见自己不想听见的那个结果。 “没事,哥哥被忠华大哥救下来了,现在正在养伤。他已经被**,没什么大碍了。”陈文馨平静地说着,但是不难看出,她内心里,其实有着惊涛骇浪在翻涌着。 听到这句话,张春晓心里也放心了许多。 第二百二十一章 王妃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张春晓急切地问道,似乎是想要弄清楚这些日子里来自己没有经过的他们的苦难,她想要关心他们,想要跟他们一起度过。 尤其是,其中的那一个人,她心心念念的那一个人。 “你放心,后来我哥哥被接回去疗伤了,忠华大哥也解决了他的事情,现在忠华大哥在京城里面,他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就算有的时候,他能抽空来看看陈文杰,也是坐一坐就走了。他在跟陈文杰商讨事情的时候,从来陈文馨都是被要求回避的。她即使是想要了解心切,也只能是被拒之门外。 陈文馨自己心里也清楚,可能是讨论到了什么关于江山社稷的大事,这种事情,她这种妇人还是不要干涉的比较好。不然,只是给两个人添乱而已。 “那就好,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张春晓抚着胸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听见这些消息让她心惊胆战,但是让她最为开心的就是听到这些都化险为夷的消息。只要他在乎的那些人,还有她很重要的这些朋友,都安好就好。 “后来,我想去看看我那个恩人,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让我那个恩人跟着你一起,在绣坊里面用自己的手艺来给自己混一口饭吃……”陈文馨看着她的模样,知道她是在为自己还有自己的哥哥担心,心里倒是有了些暖意,她清了清嗓子,接着往下说道。 “哦?”张春晓来了兴趣,马上开口问道,“所以你把她带回来了吗?如果真的不错的话,她可以过来当一个绣娘。” 听到这话,陈文馨莫名感伤起来,她愣了一会儿,才在张春晓询问的目光之下摇了摇头:“她来不了了,我后来等哥哥安定下来,就去她家 想把她接过来,但是她已经死了。” “什么?”张春晓惊愕不已,不禁用手捂住了嘴,睁大眼睛惊愕地问道。 陈文馨无奈地点了点头,用悲哀的语气说着:“没错,她……死了。因为被丈夫毒打,失手被她丈夫给推倒,装在桌角上面,然后就死了。她死了以后,就只是用一个草席子裹着,扔到乱葬岗喂狗去了。我找人去寻,结果真的寻不到。” “那真是可惜了。”张春晓看他难过,心里也不知不觉地跟她难过起来。不论是谁,见到一个善良的人的离去,都会觉得难以接受并且十分感伤。 陈文馨点了点头,仿佛很认同一样,但是她接下来的话让张春晓大吃一惊,甚至有一些害怕了起来:“我没有办法接受这个事情,所以,我把她的丈夫,还有那一群孩子,都杀了。” “什……什么?!”张春晓听到这话,差一点脚下一踉跄,跌坐在地上。她看着陈文馨,仿佛不相信现在这么镇定而又从容的人,是陈文馨一样。 她会杀人?不会吧?明明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而且心怀仁慈的人,怎么会想着要去杀人呢?怎么会做出杀人的这种做法呢? “馨儿……”张春晓看着陈文馨一副冷淡又有些从容不迫的样子,不禁开口疑惑地问道,“你是不是在跟姐姐开玩笑啊?你会杀人?别闹了好吗?” “没有开玩笑,姐姐,我的确杀了人,”然而陈文馨的回答让她大跌眼镜。陈文馨看着她,一字一句都是十分认真而且冷漠地说出来的,仿佛那些人对她来说,就是一些随手捏死的蚂蚁一样,根本不足为惜,“那些人实在是太过分了。你不知道,那个嫂子的丈夫,根本就是一个精虫上脑的败 类。而那群孩子……” 想到这儿,陈文馨忽然十分厌恶地撇了撇嘴,好像自己身上还沾着那些孩子们给她弄的污渍一样:“和他们的父亲一个德行,甚至比他们父亲还要可恶。根本一点教养都没有。这样的孩子,不如回去重新投胎,重新做人好了!以免长大了,祸害人!” 她的眼前又浮现了那个冲着自己跪地求饶,边哭边嚎的孩子。但是她仍旧是眼皮都没眨,让那些刽子手手起刀落,把那孩子曾经摸过自己的手飞快地砍了下来。 想着那孩子跪地求饶的样子,想着他哭喊的样子,陈文馨心里竟然有那么些痛快。 但是这些都让张春晓感觉到恐慌。在她看来,不管那些人做了什么事,都不是罪该致死的地步,就算是要死,那也不该是陈文馨自己去动手。她忽然觉得她不认识眼前的这个陈文馨了,忽然想要抽手然后逃离。 陈文馨,不是这般的冷血杀手。 “所以,文杰知道这些事情吗?”但是张春晓并没有真的逃走,她毕竟之前见过的杀手也很多,这样的她还是能慢慢接受,只是心里有些抗拒而已。 “我觉得,哥哥其实是知道的,我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他。”想到这儿,陈文馨的脸上黯淡了下去,仿佛因此而感到难过了一样。这件事情哥哥到现在都没有办法去接受,她自己有的时候也会后悔,但是很快就被自己心里的那个人给扼杀了所有后悔的情绪。 那些人现在成了这副模样,都是他们该得的。她心里一直这么对自己说着。 张春晓不用问陈文杰的反应了,她自己心里能想得出来,陈文杰绝对是不愿意接受的。在他的潜意识里,更不希望自己的妹妹成了这副模样。 两 个人之间忽然安静了下来,仿佛把话都说尽了一样。张春晓面对这样的陈文馨,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去开口,仿佛任何话,都好像会把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拉远一样。 “说了这么多我的事,春晓姐姐,该说说你的了吧?”过了一会儿,陈文馨开口,故作轻松似的打破了沉默,好像想要无视刚才的尴尬沉默一样。 张春晓却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毕竟这些天,好像自己除了忙活搬家、绣坊和酒庄的事情,就没有什么别的事了。她的信倒是有时候能寄给陈文杰,有的时候则不知道去哪儿了。这一段时间京城动荡,她自己也知道可能寄出去的信会没办法交给陈文杰,于是也尽量减少了寄信的次数。 “我?我有什么可说的?”张春晓笑了笑,似乎颇为无奈地对陈文馨开口说着。 “你这些天,难道就是酒庄里面的事情吗?”陈文馨直视着张春晓,开口说出了自己的怀疑,“我觉得,不可能。你至少说一下,你为什么答应和刘瑾煜成婚吧。” 这也是陈家兄妹和崔忠华最想知道的事情。明明他们都知道,张春晓不可能因为这段时间的不见面而移情别恋。但是她做出这个决定,的确是让人费解。他们只好去让陈文馨问出这些事情,毕竟陈文馨和张春晓之间,还是有很多不需要顾忌的事情的。 很多话他们问不出口,但那是陈文馨可以。 张春晓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沉默着,好像在用沉默回答陈文馨。 “你难不成,是喜欢他了?”见她不回答,陈文馨开口问道。 张春晓猛然摇了摇头,她怎么可能会在这个时间之内移情别恋?只是有些原因,让她不得不这样做罢了:“当然没有,我, 其实还是喜欢忠华的。” “那究竟为什么?还是说你们已经……”陈文馨惊愕不已,脑子里忽然闪过了无数种的可能性。比如生米煮成熟饭这种事情。她仿佛已经将这当作事实,并且十分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不敢再开口问下去。 “你别想歪了,我们是清白的,”张春晓看着她的眼神,就明白了她是什么想法,赶忙解释并且否定了这个猜想。毕竟这些天,她遇见的这种眼神,这种问话,实在是太多了。里面甚至包括王氏和张老三,“只是,有些事情,不得不这样了。” “到底是什么事情?”陈文馨有些不解地问道。 张春晓深吸一口气,才开口对陈文馨解释道,似乎下了很大决心一般:“你知不知道,以前忠华有个恋人,是现在朝中一品官员家的大小姐?” “什么?”这个消息对于陈文馨来说宛若晴天霹雳。她愣了半天,也没有反应过来。崔忠华以前还有恋人?她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知道的究竟有多么的少。 “对,就是这样,那个姑娘来找过我很多次,她叫白流霜,”张春晓说着这个名字的时候,有些咬牙切齿的,这幅样子忽然让陈文馨放心下来。看来张春晓对崔忠华,的确还是有感情的,“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她。” “她说了些什么吗?”陈文馨小心翼翼地问道。她似乎想起来,在京城的确是有个最近很得势的官员姓白,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这个白流霜的父亲吧? “她,曾经来搅过我的生意,害我差一点就倾家荡产。还跟我说了很多,比如,她即将当上崔忠华的王妃。”说到这儿,张春晓看着陈文馨的眼睛,仿佛在跟她求证一样。 第二百二十二章 假作真 “王妃?我怎么没听忠华哥哥说过?”陈文馨听到这句话,不禁疑惑不已。她怎么没有听说过崔忠华要纳王妃的事情?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个王妃只能是张春晓。但是看着张春晓这副模样,她也不像是要跟崔忠华成婚的样子。陈文馨不由得怀疑起来这件事的真伪。 “等等,春晓姐姐,是谁跟你说的,忠华大哥要娶王妃了?”陈文馨脑子一片混乱,但是心里有个声音清晰地告诉了她,这个传假消息的人,到底是谁。 “白流霜,没错,就是她。”张春晓平静地说着,面色上面看不出任何喜怒和哀乐。她仿佛已经没有了所有的情绪,有的只有空洞和苍白。 陈文馨一副了然的样子,她连忙将自己的思绪整理了一下,对张春晓急切地问道:“所以,春晓姐姐,你是听她说,忠华大哥要娶王妃了,所以才答应的刘瑾煜吗?” “尤其是她说那个王妃是她的时候,”张春晓点了点头,又目光呆滞地望着远方,好像是在对陈文馨说,也好像是在对自己来说,来说服自己,“本来他们也门当户对,她当王妃也是在合适不过。再说了,刘瑾煜已经守了我很长时间,他的确对我也很好。我想,我嫁给他,至少我自己是不用受苦了。” “可是你不爱他啊,你爱的人分明是……”陈文馨急切地说着,她不想看着张春晓和崔忠华因为这莫须有的误会而这一生就错过了。她焦急地刚想要想方设法说服陈文馨,却被她的言语给打断了。 “我知道,感情这事情,时间会解释一切。时间能淡化一切,也能,让我爱上另一个人。”她冷静而淡漠地说着,仿佛是在对自己说一样。她拼命地告诉自 己不要再想着心里面的那个崔忠华,也拼命地告诉自己,刘瑾煜才是最适合自己的归宿。 但是只有陈文馨明白,这个人,不过是赌气和误会之下,做出了一个极为冲动的决定而已。 “春晓姐姐,可是有件事情,你必须得知道,”陈文馨深吸一口气,对张春晓极为认真的说着,“忠华大哥他真的没有迎娶白流霜的意思,他心心念念的人也只有你一个。你知道他是第一个拆开你给哥哥的信的,当他看见你信里面写的说要跟刘瑾煜成婚的消息,你知道他有多绝望吗?春晓姐姐,你真的只是被白流霜给骗了。” 她滔滔不绝地说着,似乎想要说服张春晓,让她回心转意。她的语气很是坚决,一字一句都在敲打着张春晓心里最柔软也是最容易痛的地方。 她本来都已经说服自己,不要再去想崔忠华了,可是为什么仍旧有人在坚持着,把她心里那个人连皮带肉地挖出来,然后告诉她这个血淋淋的人才是她的心头所爱。 她知道自己喜欢的人是谁啊,可是现在,还能改变什么呢?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张春晓开口打断道,她从来都没有用过这么高的音调对陈文馨说过话,也没有态度如此坚决和严肃过,“都已经定下来了,你难道要我不顾两家的面子,也不顾别人的看法,也不顾可能会在我们三个身上的流言,抛弃婚约去找那个男人吗?!” “为什么不呢?”陈文馨不依不饶。 “可是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馨儿,你们觉得这些好像是对我好,好像是对我们好,可是你们有没有考虑过我们的想法?我现在真的很累了,我不想再和白流霜这么对峙下去了,我也懒得陷入这些纷纷 扰扰的皇家乱世里面去了。” 张春晓坚决地说着,语调也不自觉地高了一些。说完她都有些愣了,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是好的。她说的这些,好像是真的出自自己的所思所想,也好像,只是为了应付陈文馨而已。 可是她确实是累了。她不想再让白流霜揪着自己不放,不想之后面对那么多的纷纷扰扰。若是崔忠华只是个普通的村夫,那他们过着茅檐低小的生活,也没有什么不好。 但是他是皇亲国戚,真的只是一个村姑的人,其实是她。 她将来面对的,将不只是身份的天差地别给她带来的困扰。阴谋、斗争,都可能是。他作为王爷,有个三妻四妾更是正常,那她怎么去面对那么多的貌美如花又心思深重的女人? 没准白流霜就会在其中,这在皇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她不是对崔忠华没有信心,而是对自己没有信心。她不知道自己年老色衰的那一天到来的时候,她会陷入什么样的困境。 她想不到,也不敢想。 “你在撒谎,”陈文馨沉默了一会儿,直直地看着张春晓,坚定地将这句话说了出来,“或者说,你只是说了一半的真话。” “你在害怕。”陈文馨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道。 她确实是害怕。 这个时代不同于她自己生活的那个时代。这个年代,皇家说了是什么,那就是什么。张春晓这一个人对于这个家来说很重要,但是对于他来说,那就是好像草芥一样的存在,让她消失,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这样的差距,让她怎么去安安心心地待在他的身边?让她怎么能安安稳稳地告诉自己,就这么下去吧,没有什么可怕的。 她忽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更 不知道该怎么跟陈文馨表达自己的心情。 “算了,不管怎么样,这事情已经定了,馨儿,”张春晓笑了笑,拍了拍陈文馨的肩膀,故作爽朗似的开口说道,“你呢,你准备一下,当我的傧相好不好?” 至少,张春晓总得找到一个祝福她的人,而她最想得到的,除了自己父母的祝福,就是陈文馨的祝福。 谁知陈文馨却沉默了一会儿,对张春晓摇了摇头,直接拒绝道:“春晓姐姐,抱歉,我不会给一个我没办法祝福的婚礼当做女傧相。” “为什么?”张春晓疑惑不解。她的心里慢慢有些失落,自己最想要去收到祝福的那个人,却是最不愿意去祝福的那个人。 “如果是你,你愿意吗?”陈文馨不答反问,反而把张春晓给问得哑口无言。 的确,如果换了她,她也会选择和陈文馨一样的回答。 “春晓姐姐,你好好想想吧。我不是你,我没办法知道你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陈文馨沉默了一会儿,对她温和道,“但是春晓姐姐,我还是觉得,如果你真的对刘瑾煜没有什么感情的话,那么你不会真的幸福的。” “你需要的是一个跟你灵魂相契合的人,而不是一个只是单纯会保护你的人。” 陈文馨走了,但是张春晓仍旧待在原地,她沉吟了许久,脑子里全都是陈文馨跟自己最后说的这番话。 真的是这样吗?不可忽视的是,她心里确实是渴望这样的一个结果。她需要的,只是一个灵魂相契合的人,能理解她的感受和想法,能真的和她一起度过苦难,有福同享的人。能真的告诉自己,这个人会和自己相伴终生的这样的一个人。 很明显,刘瑾煜并不是这样的人。他可能 可以倾听张春晓的苦难,但是和她一起,并肩走过,那,真的不一定是做得到的。 她心里仍旧是依赖和靠近崔忠华的,她在心里,仍旧把崔忠华放在心里最重要的位置。 只是现在的情景,让她难以顺着自己的心意去走。 她做不到破坏自己内心的那道鸿沟也做不到让自己重新充满勇气走下去。 她早早关了酒庄的门,然后慢吞吞地往自己的家里走回去。她一路仍在沉吟,里面有什么声音在挣扎着。 可是她硬生生将那个声音扼杀在摇篮里面,不让它再发声。她告诉自己不要去想那个人,告诉自己应该维护自己和刘瑾煜的脸面和名声。 告诉自己不要再惦记着崔忠华。 在张春晓开始准备着自己的婚礼的时候,那边白流霜星夜兼程地往京城赶去。她唯恐自己慢了去,唯恐没有早一点去见到崔忠华。 她必须要告诉那个人,张春晓现在忙着的是什么,她必须让他明白,其实自己才应该是适合他的那一个人。 她连夜赶到了京城,连白府都没有回,就匆匆忙忙地赶到了崔忠华的别院去。崔忠华正在批阅公文,正为了这些天抵制尉迟枫的事情而大伤脑筋。 门外忽然传来了吵闹声,扰得他无法集中注意去处理这些事情。他有些不耐烦,实在是忍无可忍地开门,将门外的小厮叫了进来。 “能不能让他们安静一点?还有没有点规矩了?”崔忠华颇没好气的对门外的小厮说道。 那小厮只好忙忙地跑去查看情况,不一会儿,才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顾不得揩掉额头上面的汗,就开口说道:“殿下,很不好意思,但是外面那个人,说了今天必须要见您一面。” 必须要见他一面? 第二百二十三章 无法回头 崔忠华眉头紧锁,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敢公然过来闹事? “那就让他走,告诉他我今天很忙,没空招待。”崔忠华颇为不耐烦似的说着,转身就回到书房里面,“砰”地一声把门给关紧了,不想再理外面的任何人。 然而他刚坐下,看了公文还没有两行,就听见外面的吵闹声又起来了。他烦躁不堪,刚想要开口去训斥外面的人的时候,外面的人却先将门给敲响了,声音小心翼翼的,好像在询问什么事情一般。 崔忠华无奈地走过去,将门一把拉开。那个小厮额头上满是豆粒大的汗珠,见他开了门,便着急忙慌地想要开口去解释什么事情。 “有话便说,不要在这儿拖拖拉拉。”崔忠华的语气之中已经有了些怒意。他自己本来已经被一堆事情烦得没有任何心情去应对这些,现在还出来这些莫须有的事情来分散他的精力。 他的确感觉无法去忍受。 “实在是抱歉,殿下,”那小厮急切地说道,似乎也怀着满肚子的委屈,“可是,她说今天必须要见到您,有重要的事情要跟您说。” “今天没空,我不会见的,让他回去吧。”崔忠华怒气冲冲地说着,转身就想回到书房里面去。 “就那么不想见到我吗?”是个女子的声音,有些清冷,不失温和,却在言语之中有着无法消散的失落和悲凉。 这个声音,即使是化成灰,崔忠华都听得出来。 “你怎么过来了?”崔忠华问道,语气里面是难以消散的冰冷。 “我……我回来是有些事情想要跟你说,”白流霜说着,朝着崔忠华走了几步。崔忠华警觉地后退,仿佛并不想跟她有任何方面的亲近一样,“你就非得要躲着我吗?” “ 不然呢?你还期望在这么多人面前我对你热情相待吗?”崔忠华面色冰冷,言语也冷得仿若数九寒天。其余的人听了都纷纷打了个寒颤,没想到崔忠华真的发怒起来,是这样的让人无法承受。 “那,你就听我说一说好吗?我不会做什么的……”白流霜颇为委屈地说着,低着头,似乎受了多大的难过一样。 崔忠华叹了一口气,现在白家还动不得,所以,他还得对白流霜稍微客气一点,若是闹僵了,对他没有一点有利的地方。 他只好无奈的揉了揉额头,对身边的小厮们开口说道:“你们先下去吧,我,和白小姐说点事情。” 那些小厮和家丁也都是惯会察言观色的人了。见这种情况,都明白了是什么意思,连忙应下,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地方。他们可不想被莫名其妙地撒一身火。 “有什么事情快说,我没有时间跟你在这里废话。”见所有人都离开,崔忠华恢复了刚才冰冷的神情,对着白流霜毫不客气地开口就是不耐烦的语气。 这样的神情让白流霜很是难过,她从来都没有想到,崔忠华会以这种陌生而冰冷的语调跟自己说话。她几乎是调整了很久,才让自己没有当场就哭了出来。 她只好吸吸鼻子,定定神,对崔忠华勉强扯出一个微笑:“我们能进书房说吗?现在,有些不方便,有些话还是你一个人听比较好,小心隔墙有耳。” 崔忠华无奈,只好打开书房的门,让白流霜进去,自己才进去,在身后关上了门。 然而就在他关上门的那一刹那,他感觉到自己被什么人从后背给抱住了。他心下一惊,急忙将那双缠绕住自己的手臂给拨开,然后不由分说就甩到了一边, 自己则跳到了几步远的地方,一脸震惊和惊恐似的看着面前的人。 白流霜似乎并没有想到崔忠华会这么狠地把她给挣脱开,因此也没有任何防备。她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身体磕碰到了桌子的一个腿上面,桌上一个花瓶摇摇晃晃,顺着桌子角就“啪”地一声,摔了个七零八落。 屋子里面忽然变得无比寂静。 外面传来敲门的声音,是刚才的小厮急切地开口问着:“殿下,出什么事了?需不需要小的帮您解决一下?” “没事,你先走吧。”崔忠华恢复了平静,用平常那番沉稳的语气对着外面说道。那人应了一声,就赶忙转身走了。屋内只有两个人,仿佛有一种敌对而尴尬的氛围在屋内蔓延着,几乎让人窒息。 “花瓶……你不用管了,没什么事。你想说什么就赶紧说吧。”崔忠华将脸别到一边,故意不去看她的反应,而是顾左右而言他地提了一个几乎不会让人在意的事情。 白流霜听到以后,心里仿佛被万剑穿过一样。她知道崔忠华不会在乎花瓶的事,她只是伤心,崔忠华竟然一点都没有在意自己的事情。 她默默将被花瓶碎片给割破了的手放在了背后,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崔忠华,良久才开口说话,声音里面有些颤抖:“你原来,对我,只是抱着这样戒备的心态吗?” “不然你以为?”崔忠华挑了挑眉,同样用不可置信的目光还给了白流霜。 “你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两行泪从白流霜的眼眶里面滑落。这个人,从来对自己都是不设防的,从来都是最信任和最支持自己的。结果,最后竟然用如此戒备的神情,而且在她和一个破碎的花瓶之中,毫不犹豫地选择了 后者。 这让白流霜都不由得怀疑,这样的一个人,究竟是不是当初那个对自己温言惜语,说要照顾自己一辈子的那个人。 或许她还不明白,弄丢了那个人的,不是崔忠华,而是她自己。 “那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你要我说清楚吗?那好,我现在说清楚了,你满意了吗?”崔忠华不耐烦似的对白流霜说着,似乎觉得跟她多说一句话都是对自己的折磨和难堪。 他真的不想再和这个人有任何的瓜葛,他只想和她撇清关系,以后再无任何牵扯。 “你会后悔的,忠华,总有一天……”白流霜摇了摇头,如果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其实放手是最好的选择,但是她做不到,究其原因竟然是不舍得。可能是不舍得其中的时光,可能是不舍得当日的美好,但是终归最不舍得的,还是崔忠虎这个人,“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真的把你当做心尖上的人的,是我,真正利用你并且欺骗你感情的人,其实是张春晓!” 她厉声说着,似乎也是在提醒自己一样。 然而这番话却让崔忠华颇为不耐。他的脸上浮现了轻蔑和嘲讽的神色,似乎是在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你别说这种话了,你这么说,只是让我更加讨厌你。”崔忠华冷笑着,开口说道,转身拉开门就想要离开。 “忠华!你难道不想知道这些天张春晓到底做了些什么吗?!”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白流霜心下一横,对着崔忠华开口大声呼喊道,声音凄厉让人都不忍去听。 然而真的吸引了崔忠华的注意的是,张春晓这些天都做了些什么这句话。他本来准备迈出去的脚步又收了回来。他迅速地关上了门,然后对白流霜催促似的问道: “她都做了些什么?你说说看。” “她这些天只顾着自己的酒庄还有绣坊,根本就没有惦记过你的事情,还有……”白流霜急促地呼吸着,似乎是在搜肠刮肚,用最恶毒的言语中伤张春晓一样,“她趁着你不在的时候,跟刘瑾煜**,马上就要和他成亲了,你难道不知道吗?!” “我亲眼看见,刘瑾煜在张春晓的房间里面呆了一晚。” “这就是你喜欢的人,这就是你口口声声说不会伤害你的人!可是你看看,她都做了些什么!” 白流霜几乎是声嘶力竭地说着,想要竭尽全力证明自己的观点一样。她几乎将心里想要说的话都喊出来了,失去了所有力气一样地跌坐在原地。 她本以为会看到他又惊又怒的神情,本来以为他可能会失望然后慢慢回心转意。然而听到这些的崔忠华,却没有任何反应,反而是神色平静,眼神发凉地望着白流霜。 白流霜心下一沉,有种不好的预感在心底里面蔓延。她忽然意识到什么,只想着要逃离,然而自己的腿已经僵硬,就连挪动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忽然后悔起来,后悔自己说了那么多对她不利的话。 “所以呢?你说这些话的目的是什么?”崔忠华看她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似乎觉得到了时候,于是凉凉地开口对她说道,“想要让我认为,春晓是个水性杨花的人,让我对春晓失望,然后把她抛弃,之后慢慢再发现你的好,然后跟你回到从前是吗?” “不是这样的!”就是这样的。白流霜心里就是这样想的,但是总不可能,当着他的面,这么明显地挑明吧? “抱歉,我们……”崔忠华摇了摇头,一字一句地说得坚决,“早就回不到从前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 坦白 “忠华……”白流霜焦急地似乎想要解释什么,却被崔忠华给开口打断了。 “你若是还想跟我解释什么,不如先跟我解释一下……”说到这儿,崔忠华的神色忽然变得冰冷。他抬起头来,一双眼睛直直盯着白流霜,锐利的眼神仿佛想把她千刀万剐,“你扣的那些信件是怎么回事吧?” 白流霜心下一惊,似乎没有想到崔忠华会如此过问自己一样。她连忙摇了摇头,好像是不愿意去承认一般地开口说道:“不……不是这样的,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信件的事情,我也没有扣过什么信件,你肯定是搞错……” “能做的出这样的事情的人,只有你,”崔忠华冷哼一声,对着她将自己的想法完完整整地说了出来,眸中含着化不开的冰冷,“她为什么对我不闻不问?你难道还不清楚吗?若不是她根本就收不到关于我的任何信息,她怎么会对我这么不闻不问的?而对我给她的信件感兴趣,会做出扣下这些信息,让她误会的人,只有你。” “忠华,你怎么能这么凭空……”白流霜睁大了眼睛,她没想到自己以为毫无破绽的行动,会被人这么快就察觉。她只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似的开口就想要反驳,然而她还没说完,就被崔忠华给打断了。 “你想说我凭空冤枉你吗?不好意思,对于你来说,没有什么误会的。”崔忠华冷冰冰地说着,虽然他没有证据,但是看她这幅反映,崔忠华心里也就明白了。毕竟在这之前,他也算是最了解白流霜的人了。 想来,还有些悲哀。 “确实,是我做了这些事情,”白流霜苦笑着,承认了自己做的事情,在他的面前,她没有办法隐瞒什么事情, “是我把那些信都给截下来,并且都给毁掉了,就是你想的这样。” 然而她话音刚落,脸就被猛地击打了一下。她猛地甩到了一边,脸上几个红印显而易见。她没有转过头去,头顶上传来的,是崔忠华带着厌恶的声音。 “我从来都不打女人的,是你让我让这个从不给破了。”崔忠华揉着自己的手,仿佛被打疼了一样,神色轻蔑而冷漠地对着面前的这个女人。 “但是我没有办法忍受!”白流霜似乎都忘记了脸上的疼痛,捂着脸只顾着声嘶力竭地吼着,“我真的没办法忍受你对那个女人如此温柔,你这些都应该是我的,本来都应该是我的。” “可笑。”崔忠华冷哼一声,似乎有些不理解一般地说道。他已经不想跟她再理论这些,没想到的是白流霜一直不依不饶。 那,他倒是也想不依不饶一回。 “我也跟你说过,我们,是不可能,回到从前了。”崔忠华冷冷地对着面前的人说着,似乎将这一生的决绝都给了这个人一样。 “可是,忠华,这些是假的,那她跟刘瑾煜**,那可是真的!”白流霜不死心一般,对着崔忠华高声说道,“刘瑾煜,是真的从她的房间里出来了!千真万确,我都看到过的!” “那如果你一会儿从我的书房里面出去,被人看到了,他也会认为我们**吗?”崔忠华却一副嗤之以鼻的样子,转而声色阴冷地开口问白流霜道。 白流霜一下子被噎住了,她似乎没有想到崔忠华会这么对自己说话,也似乎并没有想到,崔忠华会将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定义为“**”。 “忠华……”白流霜摇了摇头,似乎已经找不到什么话来跟他说了。 “ 如果白小姐想说的话都说完了,那就赶紧回去吧,天色已晚了,若是再不回去,恐怕白大人和白夫人会担心。”崔忠华冷冰冰地说道,说完,就转身推门离开了书房,连一点给白流的余地都没有。 白流霜愣怔地看着洞开的大门,似乎不可置信地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她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崔忠华的名字,然而崔忠华,始终都没有看过她一眼。 他连解释都懒得听了。 “白流霜小姐,殿下让在下送您回去,您先起来吧。”一个小厮试探着走进来,对着哭得凌乱的白流霜小心翼翼地说道。 白流霜用满是泪痕的眼睛看了那小厮一眼,才胡乱地抹了一把眼泪。她踉踉跄跄站起身来,扶着桌角像是要往外走去。 “流霜小姐,您的手是怎么了?”然而在她起来的那一刻,她手上的伤痕也显现了出来。鲜血顺着伤口留下来,染红了一片她的衣服、地板还有桌角和桌腿。那小厮显然被吓了一跳,然后急忙问道。 不过也不用白流霜回答了,小厮看了一眼碎了的花瓶,就明白了个大概。他有些不忍地看着白流霜被割破的手,连忙开口关切问道:“流霜小姐,要不要小的先带您去包扎一下?” “不用了,这样就好,送我回去吧。”白流霜的声音出奇的清冷和冷静。她冷淡地对那小厮说道,然后不由分说迈出了书房的门,那小厮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只好亦步亦趋地跟着,走了出去。 在回白府的路上,白流霜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索性拿着帕子掩面,嘤嘤地哭了起来。曾经将自己视若珍宝的人,现在对自己弃若敝履。她自然是不愿意,也不想去接受这样的现实。 但是现实就 是如此,他们两个人,这辈子可能是再无交集。若是真的识趣,恐怕白流霜应该真的退出这三个人的恩怨,另寻沧海,然后互不打扰。 可白流霜偏偏就是天生反骨,崔忠华越是冷淡对她,她越是斗志满满。她想要把他重新抓在手里,想要牢牢控制住他,让他不再为了张春晓而烦忧,而是将他的注意力,重新转回到自己的身上。 不管用尽什么样的手段。 她回到了白府,简单地将自己的手处理了一下,就去了自己父亲的书房。她知道,现在崔忠华还不能动白家,父亲的帮助,会给她带来很多的方便。 这边白流霜为了自己的事情在软磨硬泡自己的父亲,而张春晓,也在忙着自己的婚事。刘瑾煜在她答应了自己的求婚后,欣喜若狂,转而便很快地将聘礼都给了张家,然后几乎推了自己所有的事情,安安心心地准备婚礼的事情。 所有事项都被刘瑾煜给承包了去,无一不是经过他的设计和安排。张春晓一时却像是无所事事了一样。最后张春晓实在是闲不住,跟刘瑾煜提了起来,刘瑾煜才算是勉为其难地答应了,让张春晓自己去张罗自己的礼服的事情。 张春晓得到了刘瑾煜的认可之后,就将这件事情交给了晴和去办。晴和听说了张春晓的一番来意之后,反而是收敛了笑意,垂下了眼眸,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怎么了,晴和?”张春晓有些不解似的,开口笑着问道,“这事情交给你,你难道不高兴吗?你放心,你想要什么报酬,我都可以给你。” “那我要你不跟他结婚作为报酬,你给吗?”晴和沉默了一会儿,开口却是语出惊人。张春晓楞了一下,抬头看看众人 ,却见所有的人都是这样的神情,看着她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似乎都不想揽下这个活儿。 “你在说什么傻话呢?我这可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你怎么还说这样的话出来?”张春晓干笑了两声,装作什么都没有懂一样,开口故作爽朗地说道,“好了,我就要成亲了,你们难道不替我高兴吗?” 几个绣娘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一样,干脆都低下头去,接着去做自己的活儿。她们似乎都不想说自己心里的真心话,似乎怕说出来以后,会引起这一群人之后的不愉快。 没错,谁也没有为张春晓而高兴,他们都看得出来,张春晓对那个刘家的人,并没有任何感情。他们都能看出来,张春晓答应成婚,不过是意气用事而已。 只是张春晓自己不懂装懂罢了。 “算了,你把你的图纸给我,我给你做吧。”看着张春晓一副失落的样子,晴和似不忍心一般,长叹一声,冲着张春晓伸出手,颇为无可奈何似的说道。 听到这句话,张春晓心里好受了一点,她连忙将自己手里的图纸给了晴和,一脸满足和幸福的样子:“那等我成婚的时候,你来当我的傧相,好吗?” 晴和翻看图纸的手顿了顿,她似乎沉吟一会儿,然后在众绣娘和张春晓期待的目光下,默默点了点头,表示默认。 “你答应了?”张春晓欣喜地问道。陈文馨不愿意来,那她剩下的最亲近的女伴,也就只有晴和了。 晴和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无奈似的点了点头。 “那好,等我之后再跟你商量这些事情哦,你先忙着,我先走了。”张春晓满意似的拍了拍晴和的肩膀,然后站起身来,美滋滋地抬脚走出了红袖坊。 第二百二十五章 成婚 “晴和,你干嘛要答应她啊?”等张春晓离开后,几个在绣坊里面的绣娘不满似的抱怨道,似乎对晴和的决定很是不理解。 然而晴和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认真翻看着那些图纸。她心里明白,张春晓必定是已经下了决心,那么什么人说什么也没有用。那,还不如就此认命。她又不是张春晓,也没有权利去左右她的人生。 她不知道自己的话对于张春晓来说是不是带来了一定的震撼,她自己是能感觉出来,多多少少是有一些的。但是她也明白,即使张春晓心里明白这些道理,她也不会表现或者是明说出来的。 最深层次的她的心事,就连晴和都难以窥探。晴和明白,她是怎么也不会跟自己说她的真心话的。 那,她还不如帮她一把,这么下来,兴许她还能坦率或者明白一点。兴许她在这一系列的事情的折磨下,能明白自己心里到底需要的是什么。 晴和自己挑灯制作那繁冗复杂的礼服,张春晓和刘瑾煜也在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仿佛这些都与他们对方都毫不相干一样。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等刘瑾煜将一切处理得差不多的时候,离他们定下的日子,也只剩下十天了。 “春晓,你真的已经决定了吗?”在两人约定商讨婚礼事宜的时候,刘瑾煜终于不安地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之前的张春晓,从来都不会如此轻易地答应自己的要求,然而就是这个时候,她将自己的要求细细听过,然后郑重其事地答应了自己的求婚。 他在欣喜若狂的时候,也怀着一丝犹豫和忐忑。他知道之前张春晓的抵触是真的,那是什么让她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忽然态度翻转,答应了他的求婚? 如果说是她爱上 了他,想要和他相守一生,他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你觉得呢?”张春晓也沉吟了一会儿,然后颇为认真地看着刘瑾煜。见刘瑾煜一副为难而不知所措的样子,张春晓忽然笑出声来,对刘瑾煜温柔地说道,“好了,那全部都是因为,我想找一个人,安定下来,相守一生了。” “即使那个人,是我?”刘瑾煜本来想说的是崔忠华的名字。但是他想了想,还是决定不提这个人。 张春晓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没错,就是因为你,我才答应了的。” 这番话让刘瑾煜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为了这句话而辗转反侧了很久,但是还是没有参透张春晓话语里面的意思。 他似乎可以说服自己,按照“张春晓已经对自己情根深种”的意思来理解,但是心里更深层的声音,似乎也在告诫着自己,真相并不是这样的。 他十分苦恼,但是比起这些,他更加在意的是,自己即将和张春晓成婚这件事情。他心里怀着憧憬和幸福。他相信时间会解释一切,他也相信,在时间的催促下,她迟早会发现自己的好,会慢慢忘却崔忠华,会安心和自己相守一生。 他不求张春晓真的爱他,只要自己能守护她一生,那就足够了。 而与此同时,崔忠华也在马不停蹄地往村里赶。他幸而得到了白家的帮助,将尉迟枫的诡计扼杀在了摇篮里面,只是…… 他想到这儿,就咬牙切齿,付出的代价,可能有些不太能被张春晓给接受。但是他现在没有心情去管那些,只是快马加鞭地往回赶着。 若是在不快点,可能,他这一生,只能是错过的结局了。他的身后还跟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马,似乎是有备而来。 很快,到了张 春晓和刘瑾煜两个人成婚的这一天。张春晓一家起了一个大早,王氏从早就开始给张春晓梳洗打扮,看着她穿上嫁衣,带上凤冠霞帔。 都说一个女人最美的时候,莫过于出嫁的时候。她看着眼前的女儿,忽然眼角有些湿润。这个曾经傻里傻气,留着口水跟自己撒娇的女孩子。这个曾经将整个家扛起来,让整个家脱离困境的女孩子。这个美丽动人,容光焕发,从小女孩长成了大人的女孩子,就要离开她们成为别人的妻子了。 想到这儿,王氏自然十分不舍,眼角的泪光也明显了很多。她的手抚上了张春晓的脸,声音哽咽但是带着明显的幸福感:“我的小姑娘长大了……” “娘……”张春晓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她总算是理解了电视剧里面那些女儿出嫁时父母喜极而泣却又不舍的心情。她本来以为矫揉造作的事情,一件一件地在自己的身上发生。她才明白,原来并不是他们矫揉造作,只是情到此处,自然流露而已。 想到这儿,张春晓的心里竟然也有些酸涩,也想着要掉下泪来。 “好了,大喜的事情,怎么能这样呢?”王氏连忙收敛了情绪,对着张春晓展出一丝微笑道。她紧紧握着张春晓的手,轻声对她说道,“儿啊,你要好好地跟他生活,一定要幸福。” “我知道了,娘,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张春晓低下头去,似乎抑制不住一般,一滴泪默默地掉在地上,摔成了几瓣,“娘,你和爹也要照顾好自己。” 王氏默默不言,只是拼命地点着头,好像在答应一样。她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只是在抑制着自己想要哭泣的不舍心情。 “新娘子快点准备了,新郎那边的人已经 到了。”外面喜娘催促道,两个人这才反应过来,然后赶忙收敛了自己的情绪。 “去吧。”王氏轻轻而温柔地对张春晓说道。张春晓点了点头,走出房间,最后对自己的父亲和母亲行了一个大礼。 两人依依不舍地道别之后,张春晓被喜娘搀扶出去,盖上红盖头,坐上了花轿。花轿后面是红木做的十里红妆,即将跟着她去往她这一生的归宿那里。 张春晓上了轿,喜娘便高声呼唤着轿夫,抬起了花轿。仪仗跟着刘瑾煜那边的人慢慢地走着,十里红妆铺了整条道路,引了许多人来观看。 一路过去,路人纷纷赞叹和祝福,然而落在张春晓的心里,却是刺耳的。她有些木然地坐在轿子里面,有些木然地应对这外面的事情。她忽然有些后悔,忽然想要一切都停下来,然后她冲出去,去找自己心里真的想念的那个人。 前面那个人,本来应该是崔忠华的。可是他现在在哪儿?她想要见他,可是他在哪儿? 她心里焦灼的盼望渐渐冷却了下去,仿佛被浇了一盆冷水一样,她重新燃起的希冀又熄灭了下去。婚礼是她和刘瑾煜的,前面的人是刘瑾煜,她找不到崔忠华了。 她在心里如是对自己说着,渐渐将一颗躁动的心冷却了下来。 仪仗队浩浩荡荡地往前走着,几乎是一路无阻。因为刘瑾煜早就安排好了,一路上的行人都被暂时分开,几乎没有人会挡他们的道路。 正当仪仗浩浩荡荡地要到了刘家门口的时候,前面的人却忽然停了下来。刘瑾煜在马上,看着前面的人不知所措的样子,有些心生疑惑。 “怎么了?前面是怎么回事?!”刘瑾煜有些不耐烦了,吉时马上就要到了,他们该举行 婚礼才对。现在却被些莫名其妙的事情给耽搁了下来。 不是早就安排好了吗?为什么忽然会被拦了下来? 他刚想要开口去问怎么回事的时候,却被眼前的一幕给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他分明看见,路的对面,一条同样浩浩荡荡的仪仗队迎面走了过来,同样是喜事的打扮,前面还有很多人抬着一箱一箱像是彩礼一样的东西。 然而等他定睛看着面前的人的时候,却真的差一点震惊到跌落马下。 对面仪仗队的中间,骑着高头大马,一身喜服的人,分明就是崔忠华啊! 这一幕落在众人的眼里,更是一大奇闻。众人议论纷纷,仿佛遇见了难得一见的奇闻一样。 实际上,也的确是难得一见的奇闻。 “怎么搞的?这边有人结婚,还有人挡道的吗?”人群中有不长眼的立刻高声喊道,如惊雷一般的声音让众人都察觉了,然后纷纷都跟着他一般,吐露自己的不快。 的确,在别人成婚的时候出来挡道,的确感觉不是很妥当。有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这下子这个坏事算是做尽了。 然而有些认识崔忠华的人,在看清了对面的人的时候,更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崔忠华消失了这么些时候,竟然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还是挑着这个特殊的时候。 况且,崔忠华的行头、阵仗都不像是一个普通村夫能拿得出来的。那些人看着也是一等一的好,用度也算是一等一的。 众人纷纷反应过来,面对崔忠华,忽然心里涌现了些敬畏。 看来,崔忠华的身份,也是非富即贵了。 察觉到外面异样的张春晓有些不明就里。她听着外面有人议论纷纷,只是也听不清楚,到底议论的是什么。 第二百二十六章 你跟我走 刘瑾煜看着迎面而来的崔忠华,愕然愣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原本以为一切顺利。他算了很多,一切可能会发生并且打扰他们婚礼的事情都被他想到了,然后都被他安排了如何去解决这些事情,几乎所有的可能性都被他想到了,就是为了保证他能顺利地把张春晓给娶回去。 然而他千算万算,就是没有算到,崔忠华竟然会来到这里,竟然会在这种场合之下公然来抢亲。 众人包括刘瑾煜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崔忠华翻身下马,然后一步一步朝着刘瑾煜和他身后的花轿走了过来。他的目光坚定地落在刘瑾煜身后的花轿上面,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神情。 围观的人看着这副架势,都明白崔忠华是要做什么了。于是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都在期待着这一场争斗之中,到底是谁会获得最后的胜利。 而在花轿里面的张春晓可谓是云里雾里,她好几次想要掀开盖头和轿帘,出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她记得在上花轿之前,王氏、喜娘和晴和千叮咛万嘱咐的话,为了让她们放心,张春晓还是决定选择按兵不动,先在轿子里面等一下再说。 “喜娘?晴和?”她试探着叫了两声,然而外面没有人答应她。她又喊了两声,外面晴和才犹豫着应了一声,听声音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样。 “晴和,外面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感觉好久都没有动过了?”张春晓有些疑惑地问道。 “那个……没……没什么啊,只是前面忽然有了一群挡道的……”晴和看着越走越近的崔忠华,心里仿佛有千万个人在喊着,叫嚣着什么,吵得她什么都听不清楚。 老天爷啊,谁能跟她解释一下到底发生了 什么?!为什么崔忠华会是以这样的方式回来的?! 恐怕接下来会很精彩了。 “你为什么回来?”刘瑾煜立刻翻身下马,迎面对越走越近的崔忠华质问道,只是他的声音压得很低,语气中似乎有一种隐忍和退让。那也是没办法的,毕竟崔忠华现在的身份,容不得刘瑾煜对他太不客气。 “这个跟你没有关系吧?”崔忠华挑起嘴角笑了笑,貌似客气地对刘瑾煜说着。 “她现在是我的新娘!”刘瑾煜忍着心里即将喷薄而出的怒意,对他沉声而且急促地说道,“您这样公然抢亲,有些不厚道吧?摄政王殿下?” 崔忠华听了这话,脸上倒是没有丝毫动容。他只是冷笑一声,擦着刘瑾煜的肩膀就走了过去,走之前,还留下了一句轻飘飘的话,让刘瑾煜震惊又愤怒不已。 “她什么时候,成了你的新娘了?” 刘瑾煜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到花轿前面,忽然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直接冲了上去。他拦在花轿和崔忠华的中间,沉声对他说着。 “您若是执意,我也没有权利和资格去阻拦您,不过,”刘瑾煜看着面无表情的崔忠华,深吸一口气说道,“我们不如来立个君子之约。今天之事,应该让春晓去定夺才对,若是春晓决定要跟你走的话……” 说到这儿,刘瑾煜忽然像是没有了接着说下去的勇气一样。他不知缓了多久,才仿佛定下心来一样,对崔忠华沉重而艰难地开口道:“我不会阻拦。” 他说完后,静静等着崔忠华的答复。 而崔忠华也默默点了点头,仿佛答应下来一样:“这个你放心,我从来都不会强迫春晓做什么。我也明白她的脾气,如果硬要让她做什么她不愿意的事 情,她是不会从的。” 刘瑾煜才像是放下心来一样,让开了道,让崔忠华走了过去。崔忠华则像是紧张了起来,一步一步朝着花轿走了过去,越是靠近,就越是紧张。 其实他也不能确定,不能确定张春晓会不会答应跟他回去。他不知道他们之间的误会能不能在这短时间内解开,他更不确定,他们之间的感情有没有到了让张春晓原谅他的地步。 这一切都是未知数,然而他就是在位置的情况下,不管不顾地就过来了。因为他知道,如果再晚一点,他们,就彻底没有机会在一起了。 晴和这下可是看真切了,果真是崔忠华。他现在的样子,和之前那个朴素粗糙的村夫,实在是天壤之别。 就好像脱胎换骨了一样。 她惊愕地想要叫出声来,然而崔忠华见到了她,只是微笑一下,让她不要出声。晴和愣着点了点头,心里那个人的叫嚣越来越强烈。 他竟然真的来抢婚了?! 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这是真的。 她看着崔忠华走到花轿的面前,掀开了轿帘。 果然,一个梳妆打扮好的、穿着大红喜服的女子就坐在轿子的里面,安安静静地仿佛在等待着什么。张春晓好像也感觉到了有人掀开了花轿的帘子,于是试探着开口对外面伸出了手,小心翼翼地问道:“晴和?出什么事了?” 然而一只宽厚而温暖的手握住了张春晓的手,手心的那一处熟悉的老茧告诉张春晓,这绝对不是晴和的手,而是另一个人的。 她明白那是谁的手,立刻仿佛僵在了那里一样。但是她束手无策,想抽出手也抽不出来,就算是想反握住,都没有那个机会,因为崔忠华握得实在是太紧了。 她没有办法,只好 奋力想要去挣脱。 不是已经走了吗?不是不回来了吗?不是已经娶了别人了吗?不是嫌弃她吗?那这个时候还过来要做什么?难不成连她嫁给别人都不同意了吗? “你别走,听我说几句话好吗?”感觉到了张春晓的抗拒,崔忠华连忙拉紧了她的手,语气里面仿佛有些哀求。他定了定神,才开口满是歉意似的说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你既然知道你都已经来晚了,那你还出现做什么?”张春晓掀开了头上的盖头,看着崔忠华的眼神不无怒意。她压低声音,但是愤怒地说着。她的眼睛里满是质问,仿佛将这几天的委屈和愤怒全部表现了出来。 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在看自己已经对他情根深种之后就走了,然而在她已经准备死心要离开的时候,又过来去追她。 她受够了,不想再纠缠下去了。 “我知道,这是我没有做对,我其实,也不求你的原谅,”似乎料到她会这么说一样,崔忠华定下心来,一边安抚着一边对她由衷地解释着自己的苦衷,“但是请你相信我,我不是故意抛下你的,当时情况紧急。而我中途也给了你很多信,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收到任何一封你的回信。” “你用这种混账话骗得了我吗?”张春晓冷哼一声,转头似乎并不想去看他,用冰冷的语调对他反驳道,“什么信?我一句你的话都没有收到,你在这儿跟我说你给我写过信,你觉得我还会相信你的话吗?” “我知道,可是事实确实是如此,这些天京城混乱,很多信件都送不到,是真的。很多信件都遗失了,很多事情可能都没有办法传出去。”崔忠华恳切地说着,似乎在想办法 让张春晓对自己信服一样。 “你觉得我真的会信吗?你现在是什么人啊?你是高高在上的摄政王啊,你不是对任何人都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吗?那我这么一个人对你有关系吗?我是死是活对你有关系吗?”张春晓失控了一般地大声说道,心里的委屈和愤怒全部在这一刻喷涌而出。 她到底只是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一个玩物而已吗?她只是他一个可以随意摆弄的木偶吗?他现在只是将她玩弄于股掌中,只是现在有什么需要,才回来找她的吗? 如果是这样,她是不会去答应的。 “有关系,”崔忠华忽然恳切说道,言语里面满是真诚和怜惜,“有关系,你的一举一动,你的一颦一笑,就算是微微蹙眉都会让我担心很久,你说这些都跟我没关系?你经过我同意了吗。” 他急促地说着,语气焦急,仿佛怕她会误解什么一样,仿佛自己的所有担心和焦急,都写在了脸上一样。他的语气忽然霸道了起来,好像在对自己的所属物在下最后通牒一般的语气。 “是啊,没有经过你同意,所以这一切就都不能算话,您毕竟是摄政王殿下啊。”张春晓挑了挑嘴角,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的语气。 周围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仿佛看着崔忠华的眼神都有了些小心翼翼的样子。 怎么,一个好好的农夫,到头来,怎么还成了个皇亲国戚? 就好像你已经很是熟络的邻居,忽然有一天衣冠整齐地站在你面前说他发达了一样。除了心里的落差以外,更多的,其实是一种不敢相信。 就是,不敢相信原来跟他们一样平凡的某个人,原来其实有这么显赫的地位和身世,原来和他们之间有这样大的差距。 第二百二十七章 选择 “我不是这个意思,”听到张春晓说这句话,崔忠华的语气一下子软了下来,他似乎意识到了自己说话的语气有些过分,于是立刻将姿态放低,对张春晓还是原来那般温和甚至有些言听计从地说着,“我不是这个意思,在你面前,我不是摄政王,我还是那个原来的村夫崔忠华。” 听到这句话,张春晓的心情忽然安静了下来。她静静听着,仿佛在等着他会如何解释一样。 也许是他那句“我在你面前不是摄政王,只是崔忠华。”的那句话,让张春晓忽然感觉到了安全感。 她一下子担心的事情一下子有了着落,一下子将所有的担心都放下了。她其实最纠结的,就是他们身份落差的事情,但是现在如果两个人还能跟以前一样谈话,那她其实心里,就放下了许多。 “我和你之间,或者是,和之前认识的那些人之间,没有那么多的等级的差别。我本来出来,就是厌烦了在京城的那些阿谀奉承,那些尔虞我诈。那些人对我都是一副假面孔,都不过是看了我那显赫的身份。我讨厌这些,才出来体验生活,当一个普通人。所幸,你们都当我是普通人,我也过了清闲日子,更重要的是我遇见了你。我跟你说过,遇见你是我这一生最幸运的事情……” 张春晓静静听着,似乎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在慢慢融化。的确,她这些都知道,也的确曾经有过疑惑,但是,她现在再听见的时候,不是厌烦,反而是一种心安。 “我说的都是实话,我的确当天有万分紧急的事情,必须先走。我当晚就和扶风走了,回去以后,我就立刻给你写了信,不,在路上我就给你写了信。但是路上有很多人围追堵截 ,我差一点就没有回到京城。但是我过来了,我也真的给了你很多信,但是也真的,可能是遗失可能是被人拦截。比如……你知道是谁。” 崔忠华的态度够真诚,而且他的神情不像是在撒谎。张春晓也明白,崔忠华说的那个人是谁,那样的话,的确是有这样的一种可能性在里面的。 “我爱你,是真的,这辈子,我认定的人,只有你。所以,听到你要结婚的消息,我就立刻过来了,”崔忠华想到自己差一点就没有赶上的事情,仍旧有些后怕,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在给自己勇气一般,接着往下说着,“还好,我赶上了,我可能只是……没有让这件事情按照计划发生而已。可能我说了这些,你心里还是不信我。但是,我并不想用我摄政王的身份来强制,或者是压制你,让你今天必须跟我走……” 说到这儿,刘瑾煜仿佛一直沉默着的样子终于快要绷不住了。他抬起头来,似乎很紧张地看着两个人,生怕这两个人可能会有什么样的差池一样。他心里忽然万分抗拒,忽然想直接拉着张春晓离开这个地方。 他直觉这样下去,张春晓可能会跟自己再无关系。然而他没有办法做出来,他忌惮着崔忠华的身份,他忌惮着这一切,他害怕若是自己真的随心所欲,会换来这一个家族的灾难。 所以任凭他如何焦急,只能在原地等候。况且也曾经有君子协定在先,这一切,只是由着张春晓来决定而已。他们,没有权利去左右和干涉。 “决定权在你,你如果不信我,觉得我们无法回到原来的话,婚礼继续,我不会再打扰你们。如果你肯原谅我,今天,无论别人怎么看,我,一定会把你风风光 光迎娶回去。从此,我不会再让别人拆散我们。我一直还是那个崔忠华,一直还在这里。春晓,你想好了,你就自己决定就好。” 说完,崔忠华站在一旁,仿佛不愿意给张春晓压力一样。但是所有人都静下来,屏息以待张春晓的选择。 张春晓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以后,仿佛已经知道了答案一样,崔忠华眼中期待着的神情慢慢暗淡了下来。他点了点头,苦涩地笑了笑,将心里的痛楚压下,对她沉着声音说道:“好吧,我明白了,谢谢。婚礼继续,我以后,不会再打扰你。” 说完,崔忠华转身,准备离开。 然而在走了几步之后,张春晓却沉声说了一句;“站住。” 崔忠华立刻愣在原地。他愣了好一会儿,才不敢相信似的转过身去。却见张春晓已经站起来,走出花轿,快步朝着自己走过来。 她站在崔忠华的面前,骤然笑靥如花,她伸出手来,轻轻地抱住了崔忠华,将脸贴在他的胸膛上面。 “我们走吧。” 骤然的愣怔之后是狂喜。崔忠华立刻回抱了张春晓,将自己的脸紧紧地贴在她的颈肩。 “走吧。” 说完,他放开张春晓,转而紧紧牵住了张春晓的手,两人一起朝着崔忠华的马队走了过去。周围的人皆愣着看着他们远离,不知道心里是什么心情。 当然,崔忠华的仪仗队是欣喜的,见到崔忠华将张春晓拉过来以后,皆欢呼雀跃地迎接。崔忠华将张春晓安放在自己身后的花轿里面,自己翻身上马,带着仪仗队缓缓地离开了。 剩下刘瑾煜和其余的人愣在原地,似乎并不相信这一幕会发生一样。晴和偷偷地看了看刘瑾煜,心里忽然对 他有些可怜起来。 自己的妻子在新婚这一天,跟别人跑了,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跟一个身份地位都比自己高出很多的人跑了。 估计这种事情放在谁身上都接受不了吧? 但是晴和毕竟是站在张春晓这一边的,她知道张春晓心里究竟向着的是谁。不管崔忠华什么时候出现,张春晓到底还是会跟着他离去的,所以,只不过是时间巧了而已。 “我们回去吧。”晴和没有办法,只好跟自己身边的丫鬟和喜娘们说道。那些人愣着点了点头,扫兴一般地收拾东西离开了。 “你还好吗?”等围观的人都散的差不多了,晴和默默地走上前去,对仍旧在原地,一身喜服,却无比落寞和落魄的刘瑾煜轻声问道。 “我没事,挺好的,”刘瑾煜原本失落的神情,因为晴和的到来收敛了很多。他连忙温和地笑了笑,虽然那笑容一看就知道是勉强挤出来的,“挺好的。” “这还好呢?”晴和有些不明白刘瑾煜现在的心情,不管她是什么立场,这样一件事情,对任何人都不可能有这样的神情吧? “挺好的,其实,我也早就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不算是意料之外,”刘瑾煜勉强地笑了笑,开口却是悲凉的语气,“只是这实在是太突然了,不过,也不算是他抢,我们本来也说过,这一切,都依春晓。” “她不适合你。”晴和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说,只是忽然话就像是脱口而出一样,说完她都有些不敢相信。她似乎在心里,有些偏向刘瑾煜了些,有些替他难过了一点。 刘瑾煜看着晴和的眼神有些惊讶,仿佛也在询问一样。 “不是,我的意思是,既然她其实一直都只喜欢崔忠华的话 ,那她跟你一起,你不会幸福,她更不会幸福,”晴和似乎知道自己方才说的话实在是太大胆,只能拼命地自圆其说起来。她想了好久,才开口艰难地将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们何必互相折磨呢。” “天涯何处无芳草嘛,你这个人也不错的,我相信会有更好的人等着你的。”晴和有些尴尬地说着,勉强地笑了笑,她似乎也觉得自己在说废话,但是除了这样的话,似乎也找不到任何其余的话能表达自己的心情。 “谢谢晴和姑娘。”刘瑾煜似乎也是无可奈何的样子。他笑了笑,嘴角仍有一丝勉强的微笑。 晴和也尴尬地笑了笑,仓促道别之后,就快速地离开了这个让她觉得尴尬的地方。她越走,心里的那份感觉就越是强烈。 仿佛她心里有个声音在叫她不要走,告诉她其实这些天自己心里在想着什么。她不可不提的是,自己心里仿佛也有一个声音在提醒着自己,告诉自己的真实感情。 似乎,那个叫刘瑾煜的人,也在自己的心里,留下了特殊的一笔。只是她碍着张春晓,不便说出来而已。 但是现在,她不是没有私心。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似乎在心里,有些什么东西在悄悄变化。 而对于刘瑾煜来说,现在的心情,用天崩地裂来形容,都是不过分的。 他虽然心酸,虽然难过,虽然觉得这一切都不该如此发展下去。 然而却没有办法,他也知道迟早的结局都是如此,也知道自己早晚都要面对这样的结局。 那么,还不如让一切早一些到来,至少,他们也都能体面地接受这一切。 他收拾了自己的失落的样子,像是落败的人一样,回到了自己的府上。 第二百二十八章 下聘 回去的路上,包括到了府里,刘瑾煜的一举一动都几乎招致了所有人的目光。他们看着刘瑾煜失魂落魄的样子,还穿着喜服,一个人回来,就明白都发生了什么。 方才在街上的那一幕,就算是刘瑾煜不说,就算是没有人有心去传,基本上所有人也都知道了。毕竟万人空巷的局面不常见,而万人空巷后的苍凉更不常见。而且一个人结着婚却被人抢去了新娘,那更是少之又少了。 剩下刘瑾煜孤苦伶仃,任何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跟他说话,安慰吗?他好像并不需要安慰,可是其余的话,根本更加说不出口。 最终,只能变成了无奈的叹息。 “你回来了?”然而等他回到府上的时候,除了早已经得了消息,将身上的礼服换下的刘瑾煜的父母以外,县令也来到了他们府上,见他回来的时候,平平淡淡地开口,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你回来了的话,那我们就商量点事情。冯员外家的女儿冯依依现在也及笄了,我感觉你们挺合适的,我也问过他们家了,他们家对这事还是同意的。你等明天去府上与人家下聘吧。” 虽然是轻描淡写平平淡淡的语气,但是刘瑾煜仍旧能感受到里面无声的胁迫和威严,就像是县令惯用的那种对人说话的感觉。这不像是跟亲戚说话,也不像是跟晚辈说话,而像是上级对下级说话,语气里面充满了命令。 而这一切,本能地让他感觉到不舒服,直截了当地就想要抗拒。 “我不去,我既然不喜欢人家,那我何苦耽误人家?”刘瑾煜在经历了一番斗争之后,还是断然拒绝了县令的要求。 然而就是这一次拒绝,让县令的火一下子就上来了。他 还从来都没有遇见过,胆敢去挑战他的权威和决定的人。可以说,他本就气急,而刘瑾煜,刚刚好撞在了他气急的这个时候又惹他更加愤怒。 于是结果,可想而知。 “你这话说得轻巧啊,你不喜欢她,那你喜欢的人呢?没有显赫的地位就算了,今天早上还让人给半路抢走了,还是摄政王抢走了。你自己的脸面呢?我们家的脸面呢?我的脸面呢?这就是你喜欢的结果,你自己看看吧!” 县令怒不可遏地说着,仿佛把心里面所有的怒火都撒出来了。他指着刘瑾煜的鼻子就是一通劈头盖脸的责骂,想要把他骂醒,让他羞愧不已,赶紧去按照自己的意思去做。 然而刘瑾煜天生反骨,自然是不答应的。他挑了挑嘴角,对县令尊敬但又坦然地开口说道:“抱歉,伯父,我真的不能听您的话。我这辈子,就算是娶不了春晓,也不会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 “你!”县令气得说不出话来,他心里除了气愤,就是疑惑。张春晓不过是一个村姑,只是听说很能干很好看而已,她到底有什么资本,能让自己的侄儿如此惦记?能让自己的侄儿对她,一见倾心? “给我滚回去,没有允许不准踏出房间半步!”刘瑾煜的父亲见状,忙上前一边对县令好言相劝,一边对刘瑾煜怒喝道。刘瑾煜也没有任何反抗,只不过是微微欠身以示抱歉,就回房去了。 他不想再争执什么,没有什么意义。他能做的不过是无声的反抗,不过是能将自己的不情愿摆出来,并且誓不会同意而已。 况且,听说那个冯依依,也是个不省油的主儿。能和白流霜交情不浅的人,那绝对不是一个好应对的人。 因 此,刘瑾煜也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个惩罚,自己倒是清净。 而崔忠华那边,他成功地将张春晓接回了自己的府上。他亲自将张春晓扶出了花轿,紧紧地和她十指相扣,准备把她拉进自己的府上。 “等等……我,我还不想这个时候进去。”张春晓见自己来到了崔忠华真正的府邸面前,忽然摇了摇头,不住地往后退着,整个人都是抗拒走进去一样。 “怎么了?”崔忠华忽然紧张起来,更是紧紧地不想松开她的手。他现在几乎是草木皆兵,就算是一点变故都可能会让他觉得无所适从。他差一点就失去了张春晓,这一回自然是更不会让她逃离了。 “没有,我只是,有些不适应而已,”张春晓看出了他的担忧,于是轻笑着回握住了他的手,轻声温柔地表示安慰一样地说着,“之前明明住的是那样的房子,现在却……真的不习惯。可能我还是比较喜欢那种茅檐低小的日子吧。” 崔忠华明了了一般,他轻轻笑着,上前揉了揉她的头发,对她温和地说道:“你放心,不管我们在哪里,我这个人整个都是你的。跟外面的一切,都没有任何关系。” 这些话让张春晓听来,已经没有了任何疑虑或者是怀疑,取而代之的全部都是暖意。她点了点头,但是还是拉紧了他的手,对他商量一样地说道:“但是,我还是想要回去一趟,我想跟我爹娘好好说一说今天的事情,也让他们,有所准备。” “好,那我们把衣服换一下,我跟你一块回去。”听到这句话,崔忠华仿佛了然了一样,自然点了点头同意下来。张春晓看着自己的喜服,也明白确实这样直接回去不大妥当,便和崔忠华换下了身 上的喜服后,才跟着他一起回到了自己的家里。 而自己家里,张老三和王氏早已经惴惴不安。他们听说了在半路发生的事情,也听说了崔忠华真实的身份。待到张春晓和崔忠华站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他们惴惴不安,手足无措,甚至张老三已经作势要跪下朝着崔忠华问安。 “爹,您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张春晓大惊失色,连忙冲上前去扶起自己的父亲。而自己父亲却挣扎着不想让她阻止自己,仍旧是一副低着头行礼的样子。 “伯父,您不必这样,在你们这里,我就是崔忠华,没有别的身份。”崔忠华也忙上前去要扶起张老三。然而张老三更是惊恐地躲闪,仿佛不想触到他一样。 “不,草民卑贱之身,怎么能攀附得上摄政王殿下?不用劳烦,草民给摄政王请安。”张老三嘴里惶恐而恭敬地连声说着,仿佛要把自己的头都低到地底下去。 张春晓和崔忠华的心里忽然有种悲哀的感觉。自己最亲的人,到头来竟然生分成了这个样子。他们最不想看见的一幕,到底还是发生在了他们的面前。 “爹,您真的不用这样,他现在,还是原来那个崔忠华,您大可还把他当做那个村夫,”张春晓等张老三自己起来以后,对他温和地说道,指着崔忠华,让他看现在崔忠华诚恳的样子,眉眼里面满是坚定,“您看,他现在对您没有高高在上的样子,对不对?” 崔忠华的神情仍旧跟原来一般,真诚而恳切,脸上没有了在京城朝堂时候的威严和决断,没有了身为摄政王的高高在上,有的只是一个属于普通农夫的憨厚和老实,一个普通人的忠心和真诚。 “您放心,就把我当成原来那 个崔忠华,就好了。”崔忠华说着,脸上满是诚恳的微笑。 张老三和王氏这才微微放下心来,点了点头,忙让崔忠华和张春晓坐了下来。四个人很快也便没了那么些顾及,说说笑笑,就好像是原来一样。 慢慢地,张老三和王氏感觉出来了崔忠华的真诚,也的确发现他没有摆架子,于是不那么拘束,对他的好感也是油然而生。 “那,你们现在,算是……”王氏看着两个人,最终还是试探一般地开口问道,仿佛不放心他们之间一样。 “我们现在还没有完全成婚,不过……”崔忠华看着张春晓的侧颜,轻轻笑了笑,握住了她的手,转而对两个长辈诚恳地说道,“我这辈子,只认定她了,所以,请伯父和伯母放心,我会好好照顾春晓的。” “今天,真的是让人提心吊胆的,你们得好好跟我们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王氏叹了一声,她和张老三本来都已经准备去刘瑾煜的府上,等着完成婚礼,然而路上却被人怀着歉意地请了回来。他们才听说了崔忠华半路抢婚的事情,也听说了崔忠华的真实身份。 两个人大惊失色,也有些张皇。毕竟自己的邻居原来贵为摄政王,这是任凭谁都无法去接受和相信的事情。但是三人成虎,每个人都在说的时候,也就明白这些事情是真的了。 张老三和王氏因而惴惴不安又有些震惊地等着他们的信儿,也同时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刘瑾煜。自己的女儿公然在婚礼上逃婚,虽然对象是她喜欢的人,但是这样对刘瑾煜来说,到底还是不公平的。 两个人因而连忙将刘瑾煜的聘礼全部退还,只是等着自己女儿和那个人回来,给他们一个妥当的解释。 第二百二十九章 许你一生 张春晓和崔忠华互相看了一眼,默默好像决定了什么。既然已经决定回来,那么这一幕,是必然要面对的。 崔忠华将张春晓的手紧紧握住,在张老三和王氏的面前,郑重而庄严的样子。他们似乎是没有想到一般,也跟着把自己的态度变得庄重了起来。 “伯父,伯母,我这些天,实在是遇见了很多事情。春晓没有接到我的消息,只是因为被人给截下了信件。我处理完了京城的事情,就赶紧过来了,为的就是能最后争取春晓一次。我不想让这个成为我们之间的遗憾。”崔忠华缓缓道来,将自己的遭遇,自己在京城的事情,挑了些重点但无关政事的事情说了出来。其余人都静静地听着,似乎在他有感染力的话语之中,他们渐渐理解了崔忠华的苦痛,渐渐明白了崔忠华的不容易。 他们也不禁动容,似乎对崔忠华的戒备也渐渐地放了下来。 “我只是赌一把,只是想看看,如果春晓当时不选择跟我走的话,我是不会强留的。我跟春晓解释过,而且,所幸的是,”崔忠华看着张春晓,眼神里面蓄满了温柔的神情,“她最后也选择了跟我一起。” “我本来死心的原因,是他一直都没有给我消息,而且我怕他在成了摄政王之后,会嫌弃我,或者觉得我阻碍他的道路。”张春晓也解释道,似乎是想要给自己的父母一个交代一样。她将自己的心情,也都细细地跟自己的父母道来。 “可是我也没想到,他今天会回来。他让我相信了他,我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张春晓说着,紧紧握住了崔忠华的手,仿佛在告诉崔忠华,也仿佛在告诉自己的父母一般的庄严和郑重。 就像是都遇 见了自己的珍宝一般,都只想要紧紧地握住,然后不再放手。他们必然将彼此珍视,然后再也不会分开。 至少现在,他们都是这么认为的。 见两个人认真笃定的样子,见他的确是一副值得信赖的样子,张老三和王氏相视一笑,似乎是了然了一般,也仿佛笃定了些什么事情。 王氏则在沉吟一会儿后,坚定地点了点头。她握住了两个人相握的手,眸含泪花,似乎是很感动似的对自己的女儿,还有崔忠华,仿佛这一下,就已经笃定了那两个人今生的幸福一样,让人瞬间就感觉心安了起来。 “如果你们真的已经决定了的话,就不要再犹豫和退缩什么了,也不用再顾及别人的目光,”王氏看着两个人,紧紧握着他们的手,仿佛想要将自己的勇气都给了他们一般,让他们能勇敢而无畏地接着走下去,“只要你们决定了就好,只要你们决定了,这一生都相守,不在乎别人的眼光,那就不用再担忧什么。” “只要你们自己坚定自己的内心,不再去害怕或者彷徨。那就足够了。” 王氏的言辞也是恳切,也是全心全意地想要让他们幸福。两个人自然大受感动,更是坚定了要彼此相守。 张老三不善言辞,只是默默地点头,悄悄撇去眼角的泪花,将自己的祝福给了自己的女儿。 几个人又说了些体己话,张春晓不愿意离开,崔忠华便不打算跟她一起回到府上。 “你打算住在哪儿?你原来的家还是在我这里?”张春晓歪着脑袋,调笑着似的问崔忠华道,“我可是搬了家了,离原来的宅子还挺远的。” “那你打算让我住在哪里?”崔忠华笑着,将张春晓揽在怀里,故意开口绕 着弯子地问道。 张春晓不语,只是笑着看着他的脸。崔忠华早就明白她的意思,于是让人收拾了一个房间,自己则暂时在这里住下。张春晓的父母对他很是照顾,一般吃穿用度都不会短了他什么。 “这里的条件肯定是比不上宫里面,你若是觉得不妥当,可以说出来。”王氏和蔼地对崔忠华说道,似乎十分在意他的看法一样。崔忠华则忙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并不在意这些。 张春晓笑着,并没有离开他的房间。 “等明天,我就回去,正式跟你家下聘,”崔忠华想了想,对张春晓温柔地说道,“过不了几天,我就可以迎娶你回家了。” 张春晓默默地点头,没有说话,心里却是满满的欣喜和甜蜜。 “没关系,不用太急,就算是等一会儿,也没关系。”她故作矜持似的开口说道。而对方看了,似乎是故意想要逗一逗她一样,然后故作明了一般地开口道。 “哦,既然是这样的话,那我就等等再下聘就好了……” 然而话音刚落,就见张春晓猛地转过头来,满脸的怒意和焦急,仿佛整张脸都在写着“你敢”两个字。她这副模样正中崔忠华下怀,崔忠华哈哈笑着,将她揽入怀里,很是满足似的说着。 “好好好,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等明天,明天我就过来下聘。” 张春晓这才放心下来,默默点了点头。 “还有,春晓,”崔忠华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将自己心里憋着的另一件事开口说了出来,语气里面满是试探和摇摆不定,吞吞吐吐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出来,“我必须要跟你说一件事。” “什么?你说吧?我听着。”张春晓问道,眨着眼睛,脸上带着微笑,一脸 期待一般地听着。 “就是,可能,我不会只有你一个王妃。”崔忠华犹豫着,最终还是把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他看着张春晓,有些担心地等着她的反应,看她的神情渐渐由欣喜变成讶异,接着成了悲伤和愤怒。 而另一边,白流霜也在兴致勃勃地准备着出嫁的事情。白家出手帮了崔忠华,而白家出的条件,就是让崔忠华娶白流霜为侧妃。 本来要求的是正妃,但是崔忠华不答应。白流霜在权衡之后,决定以退为进,成为崔忠华的侧妃。她相信凭自己的家世,总有一天会融化崔忠华的心,会比过张春晓,会让崔忠华重新回到自己的身边。 然而她自己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响,却没想到崔忠华会提前回去。本来想给张春晓一个下马威的白流霜这次算是落了个空。她只能自己兴冲冲地准备嫁妆,自己兴冲冲的打算日后一步一步夺得崔忠华的宠爱。 “小姐,”她正在安排着自己出嫁的事情的时候,忽然门外的丫鬟探头进来,语气里面满是试探地说道,“门外有两个人,说想要见您。” “什么人?”白流霜没好气地问道。 “不知道,但穿得破破烂烂的,好像是流浪者。”那丫鬟小心翼翼似的开口说道,似乎感觉到了自己主子的不耐烦。 “那就让她们赶紧走啊,别在这儿碍眼好不好?现在的流浪人真的是越来越没眼色了。”白流霜不耐烦地说道,总是有这种人见她们家大业大就来敲门乞讨,真的是够烦人的。 她早就疲于打发这些人,只想要把他们全部赶出去。 那丫鬟诺诺着去了,然而没过多久,她就回到这里,仍旧有些胆战心惊地开口说道:“小姐,那两人执意 想要见您,您要不真的去见一下?” 白流霜听到这话,恼怒不已,将自己受伤的凤冠霞帔扔在一边,板着脸,竖起柳眉怒气冲冲道:“不出去?那就让人把她们扔出去好了,我不见,就是不见。” 丫鬟被自己的主子的凶狠模样给吓怕了,她缩了缩脖子,最后才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开口对她道:“她们说,如果您不想见的话,那就跟您说一个人的名字……” “赶紧说,赶紧走。”白流霜不耐烦地打断道。 那丫鬟缩了缩脖子,最后才抖抖索索说出了“张春晓”这三个字。 果然,在听到这个名字之后,白流霜立刻起了兴趣,她仿佛明白了什么,立刻站起身来,整装以待地去见那两个人。 的确,这两个人就像是飘零依旧,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人也邋遢得很,头发凌乱,脸上身上满是脏污,已经看不清楚长得什么样了,不过那个年轻一点的,似乎长得很是标致。 白流霜刚看见她们,就已经被熏得说不出话来,她连忙让人带着她们去洗澡,让她们梳洗干净,换上干净衣裤再来到自己的面前。果然,在梳妆一番后,那个年轻的姑娘露出了标致的外表,那个老一点的虽然已经不见风韵,但是气质还算是好的。 “说吧,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来找我?”见两个人都梳洗干净,白流霜才站在了她们的面前,开口带着些傲慢地问道,但是语气里面不无期待。 那两个人对试一下,然后那个年轻一点的开口说了话,语气平淡,却让人听了就觉得耐人寻味:“我是张春晓以前的手下,田美美,这个,是被他们扫地出门的,她的二伯母。我们有些事情,想要跟您商量一下。” 第二百三十章 投靠 白流霜表面上平静而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田美美和老二媳妇对着一桌子的饭菜吃得正欢。心里却是波涛汹涌,仿佛在怒吼着很多的不忿和不满。 所以,这两个人找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难不成只是为了借着这个噱头饱餐一顿或者是梳洗一番换一身衣服吗?她心里七上八下的,若不是因为张春晓,她早就打发这两个人出去了。 可是看她们的样子,似乎掌握着张春晓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那么,如果这两个人说的是真的,那她基本上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毕竟这么一下,看似无可挑剔的张春晓现在就有所挑剔了。再加上她自己本身也是高人一等的身份,本身能迎来更多的支持,那么她这一下子,估计就不会在居于劣势了。 只要这两个人真的掌握一点什么,真的知道些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你们若是吃完了,就赶紧说。说不出来什么,就打一顿扔出去,再也不许出现在我眼前。”白流霜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们两个人,说话语气渐渐地不客气起来,自然而然地透露出一种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感觉。这两个人一看就是下贱胚子,能有什么值得她去好好对待的? 田美美似乎也明白这一点,于是只是吞了吞口水,然后对着白流霜貌似恭敬地开口说道:“您不必着急,小姐,如果我们吃饱了,有力气了,自然能好好将自己所有知道的都尽数告诉您的。您不必着急。” 白流霜即使是着急也没有办法,只好看着那两个人吃饱喝足了,才板着脸开始问道:“说吧,你们到底知道些什么?” “我们都曾经是张春晓身边最亲近的人,”田美美见时间也差不多了,于是冷哼一声 ,开口有些抱怨也有些悲哀似的说道,“但是她自己做的事情,真是不厚道,让我们现在落得了这个田地……” 于是,白流霜基本上把张春晓前二十年的事情全部知道了个一清二楚。她才明白了,张春晓原来就是之前那个远近闻名的胖傻子,而她之前的丈夫,原来是现在正炙手可热的历清子。而赵氏的死,老二媳妇甚至也插了一脚在张春晓的身上。这么一听,就像是张春晓逼死了自己的奶奶,但是自己丝毫不愧疚,反而将罪名全部安插在了老二媳妇身上。 而田美美,也是张春晓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受害者,若不是历清子,她可能还没有看清楚张春晓的真实面目。 这一切都让白流霜大吃一惊。毕竟这些实在是骇人听闻,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相信这些事情。她脸上浮现了犹豫的神情,兜兜转转似乎在心里斗争着什么事情。 “小姐请放心,我们但凡敢说出来,说明这些其实都是真话。”田美美看着她犹豫不决的样子,立刻开口补充道,仿佛像是让她安心一般。 “你们这些若是胡说可怎么办?”白流霜定了定神,还是保持着理智开口问道。她自然不想让张春晓好过,最好是生不如死,但是她却没有办法,毕竟这些事情,只是听信她们的一面之词,的确是可能出现错漏。 到时候,估计生不如死的人,可能就成了她了。 “这个您放心,我们既然都已经决定找到您了,那就说明这些事情我们都是有把握和有证据的,您不用担心。”田美美说着,脸上忽然划过一丝阴险至极的笑容,她的成竹在胸,忽然让白流霜有些胆战心惊。 这样的人,的确有些让人恐惧 。 她定了定神,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她让人将这两个人安顿好了,自己则去细细盘问,并且去让人查这些人和这些事的底细。她需要确认这些事情的确是确有其事。 然而结果却让白流霜震惊不已。田美美的确曾经一段时间是张春晓的手下,还是绣坊的主要成员,冯依依及笄的礼服就是她曾经做的。但是当时因为一个叫红湘的绣娘的插手,才导致了冯依依及笄礼服的不一样。据说张春晓和田美美的关系本来不错,但是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导致了她的离开。 而老二媳妇的确是在说谎,赵氏的死亡,跟张春晓没有任何关系,没有任何关系不说,张春晓当时还是查出了老二媳妇是杀害赵氏的真凶。看来老二媳妇这样做,是真的想要让知情的张春晓置于死地了。 但是这种一查就能查出来的错误,白流霜就算是再不精明,也不可能容许自己犯下。于是对于老二媳妇,她算准了时间,拈了一个理由,就把她给送入大牢去了。当然,最终到底定罪是什么,怎么去惩处,那就只等他们判定裁决去了。 多行不义必自毙,老二媳妇就算是再不忿,也只能乖乖地忍受着自己该忍受的痛苦,等待着别人的审判还有裁决。 至于田美美,白流霜下意识觉得,还有有利用机会的前景,于是也好好地把她留了下来,等到时间允许的时候,细细问话。 田美美沉默了一下,随即开口说道:“我不是真的和那婶子同流合污的,我也知道,是她杀了人。但是我没有办法,我能想到的解决的方法,只有这些了。” “怎么?说来听听。”白流霜有些好奇,装作宽容大度一般地开口问道。 沉默了 些许,田美美才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开口说道:“我讨厌张春晓,但是曾经,我还当她是恩人。” 白流霜难得的安静下来,悉心地听着她的话语,显得耐心而又温和,仿佛真的是一个知礼的大家闺秀的模样。 “她之前又呆又傻是真的,我相信您也真的知道这件事,”田美美的这番话倒是让白流霜觉得认同,她的确有查出来,张春晓之前是又呆又傻的,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忽然脱胎换骨跟变了一个人一样,“我一直都不相信所谓的上天显灵,使得她忽然就变好了。只是我真的不知道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就好像是,整个人都变了一样。”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两个人的脑海中同时浮现。两人对视一眼,发现对方跟自己想的一样以后,也就默不作声地保持着某种默契了。 或许,说不准,这个人,真的就不是张春晓了呢?她们虽然这样想,但是也只是想想而已,毕竟这种事情说出去也太骇人听闻,没人会信。就连她们自己,都不相信会有人真的改变了张春晓,再说了,就算那人不是张春晓,她是怎么做到了解一个傻子的内心想法和她的周围人的人脉网的呢?张春晓以前可是个傻子啊,怎么可能告诉她? 所以,这个想法,也只是想想就得了。 “她之前和历清子有娃娃亲,然后因为她又呆又傻,历家也很无可奈何。但是她在恢复了神智之后,就对历清子整个都变了一个人一样。以前她对历清子很好,后来她就再也没有待见过这个人。后来,他们之间退了婚。” 说到这儿,田美美的神情忽然黯淡了下来,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白流霜却心知肚明,这个 人曾经因为历清子,未婚先孕又被打胎,一辈子估计都没有孩子了。比起张春晓,她做的事情更加耸人听闻,但是比起她来说,白流霜最希望的,就是让张春晓身败名裂。然而能让她身败名裂的,自然就是她眼前的这个人了。 她需要的只是更多的信息,那至于这些是不是真的,其实是无所谓的。 田美美之前究竟做了什么,也是无可厚非,无所谓的。 “后来我被家人遗弃,我走投无路,正好张春晓新开了一家绣坊,想要找寻绣娘帮忙,我就去了。当时我们两个相处很好,她也因为我的身世很照顾我。尤其是帮冯小姐做的那件礼服,让我在绣坊里面的确有举足轻重的地位。”田美美说着,思绪仿佛飘远了,仿佛回到了当初几个人一起刺绣,以茶会友的时光。田美美的眼神之中忽然有了些暖意,毕竟那一段日子,的确是她所经历的最快乐的时光。 她的确是,十分怀念那个时候的日子。不管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而这一切却让白流霜一头雾水。既然张春晓对她有恩,既然之前张春晓那么照顾她,两个人的关系也不错,那究竟是什么事,让一切变成了这样? 她忽然有些不明白了。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听着,你和张春晓其实关系不错?”白流霜挑了挑眉,脸板起来,对着田美美的语气多了些审视的样子。她总是觉得,田美美的话,实在是让她信服不了。 田美美笑了笑,果然,到了这一步,白流霜肯定会对她产生怀疑。她也做出一副不愿意去提及的模样,脸上的笑容十分无可奈何,又有些痛苦一般。 她必须要说出来,正好,白流霜也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第二百三十一章 贴身丫鬟 “是,本来是不错的,本来如果要是没有发生那些事情,可能我现在也不至于到这种田地,”田美美犹疑着,好像不愿意说一样的吞吞吐吐地说着,“但是我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到底怎么回事?你要是想说的话,就说吧,我听着。”两个人因为张春晓,不知不觉好像越来越近了一些。她们因为都怀着同样的心思,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那么两个人之间能慢慢走近,那也不足为奇。 “之前,历清子曾经是我们的里正,他在当里正的时候,没有少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也知道他做错了,只是求张春晓,千万不要毁了他就好。因为当时她就和崔忠华还有刘瑾煜联系很紧密,也跟陈家联系很紧密,所以我就只是想让她不要这样做。” 这些白流霜倒是有所耳闻,据说是历清子曾经在哪里当过一个小官,然后因为政绩的原因被革职了。这些都是有流言的。但是历清子本人不承认,很多人也在帮他洗白,因此白流霜也在怀疑这些事情的真假。 没想到经过田美美这么一说,这件事看起来是真的了。这个可是让人意外。白流霜有些意味深长地想着。这样的话,那这个历清子,估计是真的之前有污点了。 这样的话,没准将来,能作为一个把柄,利用一下历清子。白流霜想着,心里欣慰不已。 “后来呢?”白流霜兴致冲冲地问道,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神色太过张扬,于是就收敛了一些,她敛了神色,继续诚恳地问道。看来田美美身上可是个宝库,里面有很多她想要知道的事情,想要利用的资源啊。 “后来,张春晓没有遵守诺言,真的让历清子的前途尽毁……” 田美美咬着牙,一边开口十分气愤似的说着,“历清子一辈子,都只能是陈文馨那家的傀儡了!我怎么能不伤心,怎么还能咽的下这口气?我问张春晓,张春晓那个人竟然说这些事情都跟她毫无关系?怎么可能没关系,那些人都把她当做心尖上的人,不管有什么风吹草动都恨不得冲上去帮她挡着,怎么可能没关系……” 田美美愤然说着,越说越是气愤,最后竟然潸然泪下,让人看了很是揪心。然而白流霜却是欲言又止,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如果让她知道,现在的历清子已经因为考上状元而平步青云,已经抛妻弃子娶了丞相之女,她心里会怎么想? 她不敢猜测,但是白流霜能确定的是,那估计会影响她的计划,索性就不再跟田美美说出真相。她需要的只是利用田美美来让张春晓无法翻身。至于田美美自己的感受,或者是她知道真相之后的反应,或者是她知道真相与否,那都不重要。 “你喜欢他。”白流霜在听完之后,只是静静地开口如此说道。 田美美楞了一下,随即才笑出声来,笑容里面满是苦涩:“没错,我喜欢他,我从小就和他青梅竹马,从小就幻想能成为他的新娘。结果他从小就已经被指婚,还是那个又呆又傻的张春晓。看着他那么痛苦,我自然很是吃味也很是难过。还好张春晓后来是退婚了。” “我想办法把自己献给了他,可是他在我们有了孩子以后,弃我不顾,把孩子打掉了,然后娶了陈文馨。因为当时的陈文馨对他仕途有利,而且陈文馨还倾心于他。他就把我抛弃了。若不是张春晓救了我,恐怕现在,我就不只是无法怀孕了。”田美美想 着过往的事情,忽然觉得内心悲凉,她自己倾尽全力,却换来的,只是他的一步步逃离和不愿。她亲眼看着他为了名利而投身别人,自己却什么都不能做。 对于一个深爱的人来说,的确是没有比这更痛苦的了。 然而这些对于白流霜来说,不可谓不震惊。她看着田美美,忽然觉得一切都有些让人无法接受了起来。这是多么执着甚至是执迷不悟的人,而且为了这一切,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一生都搭了进去,值得吗? 而且张春晓不仅是给了她一条路,更是给了她第二条命,现在却被这么对待,真的好吗?她忽然有些犹豫起来,但是对于崔忠华的渴望,还是让她放下了这些顾忌和担心。 “也就是说,你现在因为滑胎,已经不能再生孩子了是吗?”白流霜咽了一口口水,开口问田美美道,语气之中满是试探,“而且,你的孩子,是历清子亲自打掉的,对吗?” 田美美已经是泣不成声,她只能抹了一把眼泪,然后默默地点了点头。 可谓是晴天霹雳。她没想到,这些事情自己竟然真的能看见有人经历。她从小就被束缚,这些事情更是耸人听闻,没有人能在她身边做这样的事情,有也不会让她知道。 结果今天,这种事情就活生生地摆在她的面前了。 “所以,历清子之前,政绩有污点是真的,有妻儿是真的,把你弄得终身不育是真的,抛妻弃子也是真的?”白流霜继续问道,她已经表现得惊愕不已,眼睛瞪大,仿佛不敢相信一样。她没想到这些都是真的,因为丞相的权威,她是不敢去挑战或者是证实这些事情的。 没想到全部都是真的。 这下可是有的让人去寻 味了。白流霜心里开始慢慢筹划,开始想这一切该怎么去做。而田美美显然没有注意到白流霜的表情变化,只是兀自黯然神伤着。 “美美,你也冷静一下,事情都过去了,现在你找到了我,也算是有了新生了,”白流霜注意到仍旧哭得梨花带雨的田美美,于是开口温婉地说道,将她扶了起来,然后面带亲切的微笑,接过旁边丫鬟递过来的手帕,给她擦去眼泪,“我让人给你收拾了一间下房,以后,你就当我的贴身丫鬟吧。虽然是这样,但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向来对我的贴身丫鬟,都是跟亲姐妹一样的对待的。” 说着,白流霜还悄悄给身边的丫鬟们使了眼色,那些丫鬟们于是立刻大气都不敢出,只是私下悄悄用眼神来交流着。 “所以,你也别着慌,你放心,你只要把你知道的,想要做的,都告诉我就好,”白流霜转过头来,继续温柔地对田美美说着,仿佛自己眉眼里面都是真诚一般,“我会帮你解决的,你想想,我可是什么身份。” 田美美自然知道,否则她也不会过来找白流霜了。她自己偶然听到白流霜对崔忠华情根深种,自然就想到可能她是能帮自己达到目的的那个帮手。 路上她还遇到了满身都是戾气的老二媳妇。她虽然厌恶,但是也没办法,因为老二媳妇见到一个熟人就拉着不放,像是念咒一样疯狂地数落着张春晓的不好,想要把自己杀人的罪责都引到张春晓身上。田美美固然厌恶,但是看她像是着了魔一样,也不敢惹她,只好把她带到了白流霜的府上。 还好,白流霜并不怕她,很快就把她给解决了。田美美实在是一身轻松。实际上,她也明白 白流霜对自己并没有几分真心,也明白她就是个大小姐,飞扬跋扈对人很是高傲。而现如今,她对她好,不过是她给她提供了有用的信息而已。 但是任何人之间,就连亲人之间的关系都可能比纸还要单薄,更何况这种没有任何联系的人? 所以她不在乎白流霜的眼神里面有几分真心,只要她能帮她达到她的目的,那就足够了。只要她能帮着自己毁掉张春晓,那也就足够了。 因此,田美美也就安心地成为了白流霜的贴身丫鬟。虽然她刚入府就成了这么重要地位的下人,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满和闲言碎语。但是显然,她并不在乎这一点。而且她确实是有手艺在身,其余的人就算是再怎么不忿,也没有办法,只能在暗中悄悄地说田美美的坏话。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而张春晓那边,听到崔忠华说自己可能要迎娶侧妃,自然是不愿意的。她期望的只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怎么可能容得下别的人的存在? 听到这儿,张春晓的眼神渐渐变得冷漠和黯淡,她转过身去,似乎不愿意再听崔忠华解释了一样。 “我知道,你肯定接受不了。但是我没有办法,如果我不娶她,可能我就连今天站在你面前都无法实现,这些都是真的。”崔忠华知道这些都是自己可能去面对的,因而只能诚恳地开口说道,对她解释。 “好,就算是因为这个,但是谁都可以,就白流霜,不行。”张春晓忍住了心里的委屈,对崔忠华坚定地说道。 白流霜是谁?那可是差一点把她给毁掉,千方百计想要置她于死地的人。让她跟自己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共侍一夫? 想想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第二百三十二章 无奈成婚 “我知道,我知道你肯定不愿意跟她一起生活,但是,”崔忠华对张春晓也表示最多的理解,他自己也是无奈,他比张春晓还要不愿意跟她一起生活,更是不想去伤害张春晓的心。但是,这些都是无奈之举,“但是我也没办法,我只能这么做,毕竟她的父亲,是现在我动不了的人。” “她父亲难不成还是什么大官,一品官员,无法撼动?”张春晓仍旧怒气冲冲地问着,似乎并不想去理解他一样。她虽然明白这些,但是对于她来说,在这一切都换成了白流霜的时候,那就很难去理解了。 其实道理跟当初她还是顾晚晴的时候,自己的那个领养人身边的那些得力手下的关系一样。他们之间虽然看上去互帮互助相处和谐,每个人也都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然而只是一种样子而已。 其中的明争暗斗,其实谁都心知肚明。只是看谁能更高明,谁能压的住谁而已。 “正是,他父亲乃是一品大员,母亲杨氏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我现在,还没有办法动他。况且……”崔忠华沉默了一下,开口很是无奈似的说道,“势力大就难免大,我也是费了很大的劲才拉拢过来。他们好不容易才答应帮我牵制住那个尉迟枫,但是提了一个要求让我没有办法去拒绝。” “娶白流霜为王妃?”这个要求不用再说,张春晓也明晓了。前前后后,这些线索也理得够清楚了。 “那个尉迟枫……”张春晓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问道,似乎是想要试探这些事情的真假。 崔忠华也没有保留地说了出来:“是我皇嫂的亲属,本来也是身居要职,等皇嫂上位后更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后来依靠我皇嫂的 帮助,和赫连丞相两个人是势均力敌。我知道他野心不仅如此,所以一直防着他。” “那你皇嫂现在呢?” “她应该还在宫里吧,她本来就是个恃宠而骄的主儿。因为我皇兄宠爱了其余妃子就痛下杀手。估计,皇兄中毒,跟她和尉迟枫脱不了干系。”崔忠华冷静地说着,平静的语气下面似乎暗藏着洪波。 张春晓这才恍然大悟似的,轻轻用手掩住因为吃惊而长大的嘴巴。她愣了一会儿,才开口试探似的问道:“所以,你忽然回去,是接到了你皇兄被人下毒的消息吗?” “正是。”崔忠华点了点头。 这下就全部都能联系起来了。张春晓忽然感觉内心十分愧疚。这样的话,他为什么必须赶紧连夜回去,为什么得跟她保密,为什么京城混乱到可能书信都送不到,为什么他需要有人帮忙去牵制那野心勃勃的人,为什么他必须娶白流霜,都明白了。 她忽然愧疚起来。原来崔忠华曾经经历过这么多无可奈何的事情,而她自己却只是一心觉得,他变了心,他负了自己,一点忙都帮不上不说,还差一点添乱,还差一点就嫁给了别人。 想到这儿,张春晓只觉得自己实在是无用,在心里早已经将自己骂了打了千遍万遍。 “对不起,我不该刚才那么跟你说话的。”张春晓沉默了一会儿,无比愧疚似的开口说道。 “你不需要跟我说抱歉,你没有什么做错的地方,”崔忠华叹息一声,将她揽入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表示安慰似的说道,“是我,没有能尽到我所应该尽到的责任。你感觉到不安和愤怒,都是正常的,是我,没有做好这一切。” 他心里其实懊悔不已,如果 自己能早一点回去,能早一点控制局面,没准现在,就不是这么被动,就不会让她为难,也不会让她担心。他没有责怪过张春晓,有的只是对自己的责怪。 两个人本来可能产生隔阂的心,忽然又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因为彼此信任,因为彼此的相信和理解,让他们之间可能的冲突都被化解。 两个人的生活不是一方的迁就,而是两边的信任和理解,两边的相互尊重和互帮互助。 张春晓摇了摇头,将自己的食指轻轻地放在他的唇上,让他不要再说下去。她摇了摇头,眉眼之间满是温柔:“这些不怪你,你已经是一个很负责任,很英明神武的王爷了。所以,我也不准你说这些话,只要你还是原来那个,对我好,什么都会理解和包容我的崔忠华,就可以了。” 她的这番话让崔忠华大为感动。两人又说了很多体己话,才依依不舍地告别。两人一块为即将到来的婚礼忙碌着,日子倒是过得极为充盈而充实。 只是张春晓和崔忠华似乎都忘记了白流霜这个人的存在,似乎都只将这场婚礼当成只有他们的婚礼,并没有意识到,白流霜为了这场婚礼,都准备了什么。 这边崔忠华已经忙忙地准备好了给张春晓的聘礼,聘礼里面从绫罗绸缎到金翠珠宝,应有尽有,比刘瑾煜的还要丰厚许多。而给白流霜的,虽然也是很丰厚,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送到白流霜家的时候,白流霜自己都有一种隐隐的担忧。 但是她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看着那一箱箱的东西抬进自己的院子里,白流霜的心里就充盈着喜悦的情绪。这是自己最爱的人给的自己的东西,她自然都想要好好地保存下来 。 为了不让自己输了面子,张春晓家里为张春晓准备嫁妆也是耗费了很大功夫,十里红妆都已经无法形容其嫁妆的丰厚程度。 而在京城,人们早已对这件事情津津乐道。据说摄政王一下子娶一正一侧两个妃子。而且据说那个正妃还是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小姐。至于那侧妃,那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毕竟当朝白大人的女儿白流霜,也是京城里面有名的美人儿。能娶到这两个妃子,所有人都在夸摄政王实在是好福气。 只是万般计谋和无奈,旁人自然是不知晓的。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两边都在兴冲冲地期待着婚礼到来的那一天。婚礼的前夜,两位新娘都激动得仿佛睡不着觉。只是张春晓是真的在激动之中无法入眠,白流霜却是另有想法,让人无法捉摸。 到了第二天,婚礼的时候。张春晓这回跟家人的道别,是真的有喜有悲。她忍着眼泪跟王氏和张老三道别,随即喜不自胜地坐上了自己的花轿,跟着仪仗队,身后是十里红妆,朝着摄政王的别院出发。 而白流霜那边,也是算准了时辰,带着田美美一块出发了。 两拨人在摄政王别院相遇,已经是互相看互相都不顺眼,谁也不对付。两位新娘下来,同时两边举行着同样的仪式,让人看了非但没有喜庆的感觉,反而是有些担忧和不可捉摸一样,让人无法去言说。 至于后来,崔忠华和两边的人都举行了婚礼以后,两个新娘即将要被送入不同的房间。然而人群中忽然爆发一阵吵闹,让人不得不侧目过去。 却听见白流霜那边的丫鬟里面忽然爆发出一声喊叫,那声音在张春晓听来,可谓是十分耳熟了:“张春晓!你 还记不记得我?!” 张春晓愕然,一把揭开了自己的红盖头,果然见白流霜的陪嫁丫鬟里面,有一个穿着丫鬟服装的女子,正在对自己怒目而视。 那眼神,那声音,还有那张脸,即使是化成灰她都认得。只是她不解,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她会出现,还是在白流霜的那边,之前她找她也算是费了很大功夫,可是为什么就是找不到。 而且听她刚才的声音,看她刚才的样子,张春晓就明白,这根本就不是个善茬。 “田美美?!为什么是你,你怎么……”张春晓惊愕不已,看着她的样子隐隐有些担忧,但是见她确实是没有什么大碍,也就有些放心下来,温和地对她说道,“你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就走了?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了很久?你这些日子到底怎么样了?” “我怎么样?”谁知田美美却跟不吃这一套似的,冷哼一声,对张春晓十分傲慢似的说道,“我怎么样?我还能怎么样?你是不是看着我,觉得我过得生不如死,那就好受了很多?”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怎么会想看着你生不如死?”张春晓惊愕不已,终于印证了她心里不祥的预感。这个田美美,今天过来,绝对不是为了叙旧来的。 而且已经很明显了,她现在是站在白流霜那边的。其实张春晓早就意识到了,只是不想那么快就承认而已。 “难道你之前做的还不够多吗?”田美美却跟不吃这一套一样,冷哼一声,对张春晓说着,言语里面尽是刻薄和讽刺,“张春晓,你可真的是够可以的啊,你现在还装作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给谁看啊?我今天就要在这么多人的面前,把你的真实面目,全都给你暴露出来!” 第二百三十三章 意外婚礼 这么多人。 真实面目。 暴露? 张春晓心里有隐隐的不安,但更多的是心底彻骨的悲凉和失望。她之前对田美美那是多好,她救过她多少次,在她走投无路的时候收留她,把她当做亲姐妹一样的对待,几乎给她能比肩自己的待遇。 结果在田美美的眼睛里面,这些都不算什么,可能这么多好,都比不过一次无心之失,或者,根本就没有失,都是她故意找茬而已。 想到这儿,张春晓忽然觉得遍体发寒,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这个人比较好。更是让她失望的是,现在的田美美已经不是她最想认识的那个了。仿佛她又成了之前仗势欺人的那个田美美,仿佛附着了白流霜,就得到了无穷无尽的宝库和力量了一样。 这幅白眼狼的样子,实在是让她心寒不已。 “那好啊,你倒是跟我说说,我有什么真实面目?”张春晓心生悲凉,开口语气苦涩,更多的则是一股傲慢,面对对手的傲慢和自恃。 她到时要听听看,这个人到底都给自己安插了什么样莫须有的名声。 “你的真实面目还不少呢,”田美美冷哼一声,开口大声说道,“就是你之前和人定亲又悔婚,你害得我身败名裂不得不出走,更重要的是,你一个之前又傻又呆的丑女人,怎么配得上我们的摄政王?!” 这些话一出来,满座哗然。众人纷纷对张春晓指指点点,似乎对她提起了一点星球。 “你说的是你听说的,还是确确实实有实锤的?”张春晓冷哼一声,开口十分傲慢地开口问道,“如果你没有证据,我们凭什么相信你说的是真的?” 其实她心里是无比心虚的。 除了对田美美的话是田美美杜撰的以外,其余的事 情,好像真的全部都是真的啊。虽然悔婚的原因有那么多,还跟田美美有不可分割的关系。但是作为当事人,田美美绝对会将自己全部撇在外面,不会把对自己有害的一面给别人看的。 那这么说的话,张春晓现在,其实是很危险的。 “这些,还需要证据吗?”田美美冷哼一声,高声对在座的宾客们开口道,“诸位父老乡亲,请你们摸着良心说一说,我刚才说的那些,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的是空口无凭的?” 一阵静寂之后,忽然有人站起来,有些犹豫,但是声音响亮地开口说道:“我作证,之前张春晓的确是又傻又呆,我们都叫她傻春的。只是后来不知道怎么就变精明变漂亮了。而且,跟历清子订婚的事儿也是真的。但是后来不知道怎么就解除婚约了。” 那人不傻,自然知道在这个时候不能说出真话,否则可能自己也就出不去这个地方了。然后其余的乡亲看见了这一幕,也都纷纷站起来为田美美佐证。毕竟这些事情都是真的,他们只是把实话说出来而已。至于心里究竟愧疚还是不愧疚,那就不得而知了。 在台上的白流霜幸灾乐祸地看着这一切,看着张春晓的脸上红一阵儿白一阵儿,很是开心。她巴不得事情闹得越大越精彩,越是这样,她心里就越是开心。 谁让这个人,让自己深恶痛绝呢? “所以,张春晓,你还有什么好说的?”田美美看着这一切,很是满意似的,转而问张春晓道。 “可是不对啊,历清子和她就算有婚约,那也不能说她就不清白。再者说了,春晓姐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就算之前傻,现在精明了,不也就行了吗?”晴和看不下去,只好赶忙开 口替张春晓辩驳道。 这么一说,那些人也都安静了下来,细细想来,也的确是这么一回事儿。于是众人对张春晓的议论声小了一点。 没错,过去终究是过去了。现在的张春晓能干精明又漂亮,在别人看来,这就足够了。虽然没有足够显赫的身份,但是这样,似乎也好了一些。 “是吗?你真的觉得,在这里的这个人,是真的张春晓吗?”然而田美美冷哼一声,语出更是惊人,让人听了以后都不由得胆战心惊,因为这个猜想,实在是太大胆了,“你们难道就不会觉得,其实是另一个人为了名利,假扮了张春晓,为了勾引摄政王,谋取名利而已。至于真的张春晓,恐怕现在早就成了她手下的冤魂了吧?” 这个猜想就跟平地一声雷一样,将整个摄政王别院都炸开了锅。众人都议论纷纷,分别讨论着这个猜想的可能性。 可能只有张春晓是唯一一个心里觉得震惊的人,只是因为感叹田美美猜得真准了吧。 没错,她的确不是张春晓啊,原来那个张春晓到底去哪儿了她也不知道啊。她的确不知道自己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所以她不得不在心里感叹一下田美美实在是有够毒辣的,这么快就能把握住事情的本质,让人身陷她的陷阱里面没有办法自拔。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得罪了何方神圣,这一世竟然和这个人纠缠不清,到头来还被人家反咬一口。 只是田美美这么猜是准确的,但她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只不过是另一个人的魂魄附在这个人身上了。也就是说,这个身体,依旧是张春晓的。 “所以,跟我们解释一下吧,冒牌的摄政王妃?”田美美冷哼一声,开口就是质问。 “不可能!这就是我的儿!如果不是的话,她怎么能对我们都那么孝顺?!”还没等张春晓开口反驳,王氏早已经“呼”地站起来,冲到了两人面前,用自己单薄的身子护着张春晓,厉声对田美美说道,“我知道你对我姑娘有意见,但是请你不要血口喷人!我姑娘她是清白无辜的,不要乱给她抹黑名声!” “我就是张春晓,不存在什么被其余人顶替了的说法。请你不要血口喷人。”张春晓也出奇冷静的开口说道。 “那行,那你敢不敢,现在就来滴血认亲一下?”田美美的说法实在是太骇人听闻且咄咄逼人,让人自然都没有办法去接受,甚至有些人已经开口让她得饶人处且饶人了。 在人家的大喜日子上面要求滴血认亲,这也太过分了一点。 “我警告你不要太过分!”崔忠华已经是怒不可遏,指着田美美的鼻子就骂道,似乎下一秒就会让人将她给扔出去。 就连白流霜都有些心里没底了起来,这么咄咄逼人的气场,且不说这可能对人会有什么影响吧,万一要是真的没有她那般的猜测的话,那不是让两边都下不来台,让两边都没有面子吗? 而受人耻笑的,绝对是她白流霜。 然而张春晓却一副不在乎的样子,直接伸出手来,对田美美胁迫一般,仰起头来,很是干脆地说着:“好啊,你现在就验,验啊。” 看张春晓这般自信的样子,田美美忽然心虚了起来。她本来也想的是让张春晓下不来台,可是现在看估计下不来台的应该是自己了。她忽然觉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看她这么自信的样子,很可能真的是自己猜错了。 两个人就这么对峙着,似乎有一种无形的气氛在两个 人之间默默推开,在整个本来应该是喜庆氛围的花厅内流淌着。众人皆屏息以待,不知道这一场闹剧会是以什么样的结果来收场。 白流霜则拼命对田美美使眼色,摇头,让她不要再坚持下去。看张春晓这样子就知道田美美八成是猜错了,那么这样下去只会让所有人都难堪。她不想让自己被其余人诟病,所以没有办法,只能暂时退一步。 田美美也看见了白流霜给自己的眼色,也知道这样下去的确会让彼此和她都难堪。她只好叹息一声,装作不情不愿的傲气的样子说道:“我还不想验了呢,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 正当别人都松了一口气,觉得这场闹剧就此结束的时候,却没想到一切才刚刚开始。张春晓却板起眉眼,很是不忿似的挑了挑眉,开口说道:“哦?你一句不想验就完事了?你一句话说得轻巧,可你可知道造谣全凭一张嘴,辟谣却得让当事人跑断腿才可以?” “你什么意思?我不想追究了还不行?你不放过我吗?”田美美有些心虚地问道,声音的确是没了什么底气。 “我怎么可能放过你!”这次换做张春晓盛气凌人,厉声呵斥田美美道,“你倒是说得轻巧啊,田美美,我之前对你怎么样你心知肚明。我给你新生,我对你百般照拂,结果你却这么回报我?!在我的大喜之日怀疑我是个假冒的,硬要拉着我和我的亲爹亲娘滴血认亲?!田美美,这就是你做的好事!” “你一句不验了说得轻巧,可是在别人心里,我难免就会落下一个口实,就会让人隐隐猜测,我是不是真的如你所说那样!你自己没事了,可是我呢?!你刚才对我步步紧逼,我现在怎么可能放过你?!” 第二百三十四章 咄咄逼人 田美美怎么就忘了,张春晓是有什么说什么,绝对以牙还牙的人呢?她刚才让她下不来台,她这一次怎么可能就这么放过她,让她能那么安安稳稳地接着在白流霜的身边,继续当她之后的威胁呢? 未免想得太美了。 “今天这事情,不可能就这么算了,要么你给我找人来,现场滴血认亲,”张春晓不依不饶似的,紧紧抓着田美美的手,不松开,仿佛就怕她趁着这个机会逃走一样,“要么,你就在所有人面前,承认你是弄虚作假,承认你是故意造谣陷害我,否则,否则这个府上,我不会容下你的。” 张春晓的气势把所有人都吓怕了,大家都不得不退后一步,生怕自己被波及到了一样。张春晓如此咄咄逼人,确实是让崔忠华都没有想到。他知道张春晓的性子,但是没有想到竟然会刚烈到了这种地步。 不过如果不这样的话,也不是张春晓了。他倒是想要看看,田美美究竟该怎么去收场。他一直不过是袖手旁观,看着这场好戏,他相信张春晓自己能解决,也相信田美美一定会恶有恶报。 果然,田美美很是心虚地低下了头。她虽然是这么怀疑,但是看着张春晓这么坚定的样子,看来是自己给想多了。那她如果真的滴血认亲,或者是道歉,其实结果是差不多的。 看着张春晓完全没有松口的意思,田美美有些纠结似的低下了头,似乎是在内心里进行着巨大的斗争一样。她咬着嘴唇,似乎是在纠结着该怎么去做,似乎也开始下定决心要去坦白了一样。 她刚要开口,却被白流霜给阻止了一样。她连忙拉过了田美美,对众人说道:“让大家见笑了,只是我这个小丫鬟实在是太 较真了,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闲话,就一定要弄个明白,我下去以后,一定会重罚的。” 她说完,尴尬地笑了笑,马上不由分说就让人把田美美给拉下去了。转过头来,她满脸堆着勉强的笑容,一把拉过张春晓,用诚恳而亲切的语调对她说着:“姐姐,您别介意,我这个小丫头真的是胆大妄为,不会说话。我们以后还是要和睦相处呢,我回去一定会好好管教她的,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往心里去。” 张春晓心里只是冷哼一声,但是面上还是微笑着对白流霜说道:“好吧,那就依妹妹了,姐姐大人有大量,不会计较的。只是妹妹回去以后,一定要好好教导教导。不过按理来说,妹妹比我还要大三个月,妹妹叫姐姐一声姐姐……姐姐还真的是不习惯呢。” 说完,张春晓还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看着白流霜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心里则是一阵窃喜。 没错,白流霜的确还比张春晓大,但是按照礼数,按照规矩,她必须叫张春晓一声,姐姐。 这让张春晓实在是痛快不已。也算是变相给她出了一口恶气。 她白流霜想借着今天的场合还有自己的身份还有她的背景压张春晓一头,那张春晓就不会让她占了这个便宜。她既然是假情假意,张春晓什么时候会还给她真心实意? 未免也是想得太多了。 白流霜想让她掉身价,那张春晓就让她也掉一阵身价好了。 现在就已经火药味四射了吗?不过没关系,以后宫斗的时候还久呢。张春晓现在只庆幸自己一开始就是满级,不然一步一步往上爬,那还要费多少心思。 她可没那么多心思还有时间去一步一步往上爬。 婚礼在闹剧之中结 束了。张春晓和白流霜被送去了两个不同的喜房。两个人虽然各有心事,但是都对即将到来的新婚之夜怀着某些期待和憧憬。 还有更多的紧张。 张春晓记得她在婚前一晚,王氏笑眯眯地往她的怀里塞了个东西。她接过去看了一会后,立刻就被羞得满面通红。这上面描述的,都是些**女爱的不可明说的事情。张春晓看了以后,就明白了王氏的意思。 “娘,您怎么……”张春晓嘟嘟囔囔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表达自己的心情,只能代以羞红了的脸颊来说明自己当时的心情。 “哎呀,这些事情,你都已经要嫁人了,怎么能不知道呢?”王氏笑呵呵地说着,笑容在张春晓看来,怎么看怎么有些意味深长的样子。 张春晓已经羞于解释,连忙将笑得开心的王氏推出了房间,自己脸上则还是滚烫的,过了好久才算是缓了过来。 她这才明白自己其实在这方面,根本就还是个豆蔻少女,并没有自己其余方面表现得那么强大。她不过就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女孩子而已,而不是一个熟谙世事的成**人。 她想到明天可能会和崔忠华做的事情,就立刻羞于去想这些。她连忙钻进被窝,用杯子蒙住了自己的头,强迫自己不再去想这些。 到了现在,张春晓紧张不已。她怕这些事情会发生,更怕这些事情不发生。张春晓只能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头顶上盯着那大红盖头,有些紧张而彷徨地等着。虽然那盖头自己已经揭开过一回,但是现在仍旧是需要那一个人揭开,才算是圆满了。 果然,没过多久,她就听到了门的响声,然后一个人的脚步声传了过来。她心里一阵欣喜,因为她知道 是谁进来了。她只是按捺住自己的心情,不要让自己的心情太过于明显。她故作矜持地低眉坐在那里,等着自己的盖头被他轻轻挑开的那一刹那。 没过多久,她的眼前一片清明。她看见他的手颤抖着,带着一点兴奋和焦急地掀开了她的盖头。眼前的人,长着一张她倾心的脸。 她笑了笑,脸上噙着温柔娇羞又故作矜持的微笑。 “我就知道你会来的。”张春晓微微一笑,开口温柔地说着。 崔忠华喝了些酒,脸上也带着些红色,有些像是被烛火渲染的红,有些则像是自己兴头正盛,又因为酒而添了几分。他看着张春晓的样子,忽然有一瞬间的失神。 这是他最期待的一幕,她穿着红色的喜服,坐在自己面前,面容姣好,顾盼生辉,整个人脸上漾着温柔的神色。她全身心的都属于了自己,正在温顺而矜持地期待着他的到来。 崔忠华笑了笑,坐在她的身边,将一切礼数都做完了以后,送走了那些笑容很是意味深长的喜娘、丫鬟和宾客之后,房间里面就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他们并肩坐在床前,屋内烛火摇曳,气氛忽然有些尴尬了起来。两个人看着对方,忽然都有些羞怯,但是又都怀着某种期待和不自持。他们看了对方一眼,似乎都有些欲言又止。 “我们……睡吧?”张春晓犹豫了一会儿,开口试探着对崔忠华问道。 崔忠华点了点头,微笑着轻轻吻了一下张春晓的额头,让她躺在了里面,自己则安安稳稳地躺在了她的身边,闭上眼睛温柔地说道:“好,睡吧。” 就这样? 睡吧? 张春晓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崔忠华紧闭的眼睛,心里面的失望如同潮水一样,将她 整个人都包围。 所以,昨天在**图上面看到的那些事情呢?难道都不会发生了吗?还是崔忠华根本就不知道要做这些事情? 张春晓失望地叹了一声,反而细细地开始打量起来崔忠华的脸来。她流连于崔忠华俊美的脸,不自觉地开始花痴了起来。 这样的一个人,果然是让人入迷且留恋不止的啊。 张春晓不自觉地凑了上去,将自己的唇轻轻地附在他的唇上,只是轻轻一吸吮,就赶忙要离开。毕竟这样的事情,对于她来说,还是羞于启齿的。 她刚想要离开的时候,却被崔忠华紧紧地按住了后脑勺。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只觉得自己被禁锢住,然后翻了一个身。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崔忠华给压在床上了。 “你不是已经睡着了吗?!”张春晓懊恼不已,想要伸手去打都没有机会,因为自己的两只手都被禁锢住了。 “是啊,不过……”崔忠华一副无辜的样子,无辜地对张春晓开口说道,“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人在闹腾,让我醒了而已。” 张春晓现在恨不得直接钻进床板里面去,她怎么会没记得崔忠华实际上是个斯文败类,看着很老实实际上心里很有小九九。 这个人其实是算计好了的吧!就是为了让她自己把持不住,然后就借坡下驴,真是有他的!张春晓真的是又羞又恼,不敢去看她了。 “所以,既然是某个人要求的,那我自然是要满足某人的要求了……”崔忠华附在她的耳边,温热的吐息把张春晓的耳朵蒸得发烫,“你说是不是啊?摄政王妃殿下?” “你个斯文败类……”张春晓无可奈何似的骂道。 “多谢王妃夸奖。”崔忠华笑了笑,俯身吻了下去。 第二百三十五章 独守空房 这边崔忠华和张春晓正在缠绵着,然而那边,白流霜凄惨得多。她的身边,除了仍旧在摇晃的红烛,就没剩下什么了。 “侧妃,我们还是先歇下吧,那边……”白流霜身边的婆子送走了喜娘等人,看着白流霜仍旧坐在那里,顿了顿,有些艰难的而且不忍心似的开口说道,“那边估计已经歇下了。” 白流霜心里一紧,她明白,这个人,今天估计是再也等不到了。 “你先歇下吧,我……”白流霜的十指扣紧,咬了下嘴唇,开口坚决似的说道,“我再等等。” “小姐,您歇下吧。”白流霜的丫鬟不忍心似的,开口说道。她其实想跟自己的小姐说不要等了,等都等不到。但是她不忍心对自己的小姐挑明了说,只能接着劝说道。 “我说了我会等就一定会等的,你们怎么这么多话?”然而她的劝慰却换来了白流霜的不耐烦。白流霜怒气冲冲地对那个丫鬟说道。那丫鬟大气也不敢出一个,惊恐地看着自家的小姐。 白流霜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情绪失控,她无奈的叹息一声,开口对她无奈似的说道;“行了,没事,你们去歇息吧,不用管我,我等等就好了。如果我累了,会自己歇下的。” 那些人于是明白了什么,诺诺地点头,然后退下了。白流霜叹息一声,仍旧在等着,等着那个不可能来的人。 她心里一阵痛楚,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她心里不仅是失落和绝望,还有悲伤以及愤怒。她知道,崔忠华绝对是去了张春晓那里。一想到,自己的深爱的人和别的女人共度良宵,她就没有办法去忍受。 她将这一笔一笔的账,全部记在了张春晓的身上。总有一天,她会让张春晓全部 都给自己还回来。就是崔忠华,也要让她完完本本地还回来。 她将自己头上的盖头揭下来,躺在床上,却是无法入眠。她看着明晃晃的红烛,就这么看了一整个晚上,看着它燃尽,然后直到天明。 天明了,她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一整晚都没有睡着。看着那边蒙蒙亮的天幕,心里不自觉地开始疼痛起来,一点一点地疼了起来。 原来,看着自己喜欢的男人走去,心里是这么的难过。 白流霜叹息一声。然后装作闭上了眼睛,等到丫鬟进来叫她起床的时候,她才从容地睁开眼睛,然后若无其事地起床,梳洗一番。 而张春晓那边,张春晓却不愿意从被窝里面爬出来。 崔忠华早已起身,然后慢慢地穿好了中衣,但是结实的身子还是能隐隐约约地看见。张春晓看了一眼,立马就翻过身去不想让自己看见,也在控制着自己不要想那一幕。 一想到昨天的事情,张春晓就羞得满面通红,不敢去面对崔忠华了。没想到这件事会让人这么羞怯,并且真的,有点疼的感觉。 斯文败类! 张春晓又在心里默默地骂了一遍。 “好了,该起床了,我的王妃殿下。”崔忠华那边穿戴好了,却见张春晓仍旧躺在被窝里面,背对着自己,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似乎是不愿意面对自己一样。他忽然心情大好,上前附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知道了啦,你……”张春晓嗔道,刚想要说些什么,却忽然感觉这些话说出口实在是有些难堪。她想了想,最后还是艰难地开口说道,“你先出去,我还要换衣服呢。” “如果我说不呢?”崔忠华心情大好,像是要逗她一样,故意开口说道,语气不明。 “ 你!”张春晓更是羞红了脸,她难道要在崔忠华的面前穿戴吗?虽然昨天该看的也都看了…… “你给我出去!”张春晓又想起了昨天的事情,不由得羞得满面通红。她连忙对崔忠华开口骂道。崔忠华心情大好似的,起身走到窗前,面对着窗户,背对着床,好像是在等着什么一样。 张春晓明白她是不可能让崔忠华离开这个地方了,于是只好趁着他没有看着自己的时候,火速地开始穿戴。她只觉得双腿和腰都是酸软的,但是只能死咬着牙坚持着。她可不能让崔忠华看出来自己的疲惫,不然接下来会迎接的是什么她心里可是很清楚。 斯文败类! 她在心里痛快地骂道。 而另一边,白流霜也梳洗完毕,走向了花厅去开始她作为侧妃的第一天。至于张春晓,也和崔忠华相携着走到了花厅那边。 花厅那儿,丫鬟们已经摆好了早餐,等着他们过来享用。而白流霜看见两个人相携过来,心里就明白了什么,眼里面高傲的神采一下子消失了一半,但是仍旧从容而高傲似的对两个人俯身行礼道:“参见王爷,见过姐姐。” “免礼,坐吧,以后还要好好相处呢,都是一家人。”崔忠华没有表态,张春晓却是故作一副大度的样子,上前扶起了白流霜,微笑着对她说道。 然而两个人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究竟是什么一副电光火石的样子,众人心里都有数。崔忠华只是默默地瞟了白流霜一眼,然后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张春晓和白流霜也一左一右坐在他的身边,三个人默默的开始用起了早餐。 “等过一阵子,我会带着你们回到京城,跟天下宣布你们成为我的妃子,”崔忠华声色平静地说着 ,但是等到他看着张春晓的时候,眼神就变得温柔,“至于府里的事情,就交给你来打理了。” “你放心。”张春晓笑了笑,似乎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辛苦你了,有什么麻烦尽管跟我说,你不用一个人扛着。至于你的绣坊还有酒庄,我会让人帮你打理,你可以轻松很多。”崔忠华笑着说道,眼神里面满是柔情蜜意,全部都是对张春晓的宠溺和包容。 张春晓点了点头,脸上也尽是温柔而满足的神情。 “我也可以帮姐姐做一些什么。”这样的神情让白流霜很是吃味。白流霜不服气一般,开口对崔忠华说道,似乎是想要引起崔忠华的注意。 “那是你的本分,你只要不要给惹是生非,给添麻烦,就行了。”然而对她,崔忠华的语气就变得生硬而冷淡起来,就连眼神都懒得给白流霜一个。他似乎已经将白流霜视为了张春晓最大的威胁,时时刻刻都防着,时时刻刻都想着要给她一个难堪,除之而后快是更好的。 这一切都让白流霜心寒又难过,更是让她对张春晓更加生恨。 似乎是意识到了白流霜情绪的变化,崔忠华顿了顿,还是对她客气了些,说道:“你协助春晓,把府里的事情打理好就好。也辛苦你多费心一些了。” 毕竟,他不能将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弄得太紧张了。 “是!王爷放心,妾身一定会帮姐姐打理好所有的事情的!”白流霜欣喜不已,连连答应着。 然而这就是白流霜的可悲之处。她将自己的全部情绪,都夹杂在了崔忠华的身上,只要崔忠华对她稍微好一点点,她的情绪就十分高兴。 只要他对她稍微好一点点,她就可以忘掉所有他对自己的所有冷淡, 忘掉他其实已经不爱自己了。并且,她会安慰自己,会告诉自己,这个人不过是在考验自己而已,她还有机会,还能挽回他。 有时候,就连张春晓都觉得她可悲。 “你有这份心就够了。”崔忠华无奈似的瞟了她一眼,然后低头只顾着吃饭了,两个人谁都没有理。张春晓也识趣地不跟他说话,吃完以后就借口自己想要休息,连忙离开了。 她可不想再落人口实或者是让白流霜记恨了。 但是对于白流霜来说,只要她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就是让她无法忍受的事情。她恨不得让张春晓立刻去死。 恨不得让她永远消失在这个国家里面。 然而现在,皇帝病重,皇后又只是全心全意照顾皇帝,能压的住皇帝的,除了自己的父亲,恐怕只有太后了。她并不想让自己的父亲牵制自己的丈夫,她到底还是更偏向崔忠华一点。那么能压制住他的,只能是太后了。 她相信太后是喜欢她的,相信太后是会帮助自己的。毕竟太后也算是看着自己长大的人,平日里的确是对她关爱有加。 她立刻给太后写了一封言辞恳切的信,让人送到了京城,至于里面说了张春晓一些什么,可想而知。 她只是想要让张春晓明白,自己并不是真的没有防备。而且她想要让张春晓知难而退,让她明白,这个世界上能帮助她的人,其实屈指可数。 有时候甚至不需要她出手,只要太后一个人就能让张春晓翻不过身来。 至于等着太后回音的这一段时间,白流霜倒是可以去,好好地跟那个自己的“得力助手”田美美,商量商量一番。 上次的事情绝对不能这么算了,不然她在王府里面,可真的是一点面子都没有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 求情 田美美自从那次闹事之后,就被崔忠华下令关在她自己的房间里曼反省思过,未经允许不得外出。那几日她一直独自在房间里,没有任何交流,就连吃食都是十分简陋的,日子可谓是过得十分凄惨。 她虽然心里有苦,想要抱怨,也不得不将满腹怨气都吞下去,放在心里。没有人会关心她,就连每天送饭的人都是恨不得赶紧放下就走,白眼都懒得给。在众人的心里,她就仿佛是瘟疫一样,恨不得避之不及。毕竟谁都知道了这个人爱惹是生非,来往赴的第一天就把摄政王和王妃得罪了个遍,她以后在那两个巨头的心目里是什么样的,可想而知。 那么为了不得罪崔忠华和张春晓,别的人也不敢去招惹她,自然她现在的日子过得很是凄惨。有些人甚至为了表示自己对摄政王和新王妃的忠心,故意对她冷言冷语,横眉冷对,甚至是耻笑和虐待。 田美美虽然生气,但也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她就算是再没有眼力见,也知道这个关头她不能再胡作非为。她必须安分一点,也许这种境况还可以改变一下,当然,她也得想想办法,才能在绝处逢生。 似乎老天爷也不想看着她就这么自生自灭,在婚礼后的第三天,白流霜推开了她的房门。白流霜的脸色很是不好,甚至还有些颓唐,似乎是对什么事情很无奈一样。 看见了白流霜,田美美仿佛就像是看见了救星一样。她眼前一亮,连忙扑了上去,跪在白流霜的面前。她恳切地跟白流霜行了一个大礼,抬头十分急切而且焦灼地开口说道:“王妃,奴婢总算是把您盼过来了,您就行行好放奴婢出去吧,奴婢以后一定不会擅自妄为了。” “不是我不放你出去,”白流霜叹息一声,似乎也很无奈似的跺了跺脚,很是不耐烦似的绕过去,背对着田美美,无奈似的说着,“而是我真的没办法放你出去啊,你看看你现在的处境,王爷还有那个张春晓,可能放过你吗?” “可是,奴婢能指望的人只有您了啊。您难道不想让奴婢出去继续帮您吗?”田美美心里的希望一点一点熄灭下去,但是她仍旧是不愿意放弃似的,继续挣扎着说道。 “不是,这和你能不能帮到我没有关系,我也想让你出去,”一提到这个,白流霜就有些生气,不是保证她能帮自己让张春晓下不来台吗?结果呢?确实是下不来台了,但是一块下不来台的还有她和崔忠华,闹成这个局面,丢脸的还是她白流霜啊,“可是我是真的没办法啊,王爷是不会同意的。” 而且更麻烦的是,她既然是自己的贴身侍女,那么她的一举一动其实都是跟自己联系起来的。她说了些什么,都是被人看在眼里的。而且奴婢的话,谁相信就跟主子没有任何关系呢?说不准很多人已经认为这些话都是白流霜指使田美美说的了。 莫说田美美心里觉得苦,就连白流霜心里都觉得难过了。她不好过的程度,可是比田美美要严重得多。 “那……那可怎么办……”田美美的神色彻底黯淡了下去。她想到了崔忠华,就知道这件事肯定是不好解决了。毕竟崔忠华现在是王府以至于整个江山最大的一个人,他的喜怒哀乐可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她是没有办法扳得过的。再说了,崔忠华贵为摄政王,怎么可能在乎她的死活?弄死她一个人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的简单。 见她绝望的 样子,白流霜有些不忍心似的。她叹了一声,还是心软了些,开口对田美美说道:“好了,你也别太难过,如果可以的话,我会想办法给王爷和那个人求情的,争取早一些把你放出去。” 听到这句话,田美美的神色又有了些光彩。她连忙跪着爬到了白流霜面前,磕了一个响头,高兴地开口说道:“奴婢谢过王妃的大恩大德,您的恩情奴婢没齿难忘。” “行了行了,心意我领了,差不多就可以了,”白流霜有些心虚似的,赶忙将她扶起来,让她坐在一旁,看了看房间内的陈设,有些心酸似的对她说道,“你这些天肯定受苦了,我一会儿让小厨房给你做点易消化的好吃食给你送过来,你先吃一点。你不用担心开销,从我的月银里面出。” “多谢王妃!”田美美喜滋滋地答道,白流霜看了她一眼,就转身离开了这个房间。她暂时还不能抛弃田美美,田美美再怎么说,对她还是有大用处的。 所以,她必须得全力以赴保下田美美。 她先去了小厨房,让人做了吃的端过去。在经历了一番思想斗争之后,她才下定决心似的,带上了点礼物,去了张春晓的房间里去。 张春晓正在看书,却听得外面丫鬟通传,白流霜在外面恭候多时。她有些意外,但还是放下书,正装以待。她走出房间,果然看见白流霜正在正堂内恭候,见她出来,连忙转过身来,很是知礼地冲着张春晓规规矩矩行了一个礼:“见过姐姐。” 张春晓自己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一向高傲的白流霜竟然会主动而且很是情愿地给自己行礼了?她自己都有一种受不起的错觉。 她心里丝毫没有任何“你也有今天 ”的类似的幸灾乐祸的神情,反而觉得这样的白流霜有些反常。她只觉这样的白流霜一定没有带着好事过来。她只好点点头算是回礼,然后伸手指了指座位:“不必多礼,坐吧。” 白流霜却没有坐,等着张春晓到了正座上坐下,她才规规矩矩地在一旁坐下。这番谦恭倒是让张春晓有些佩服她能这么沉得住气。丫鬟捧上来茶盏,她也是等着张春晓喝了以后,她才开始喝自己的那一盏茶。 “所以,你今天找我有什么事吗?”张春晓不想跟她拉家常,直接开门见山地开口问道。 “没什么,只是得闲,想要找姐姐说说话,顺便,”白流霜跟自己的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立刻会意,连忙将自己手里的那个檀木盒子捧了过去。白流霜将盒子打开,里面柔软的绸缎上面是一套式样精美的紫砂茶具,“这是近来得的茶具,想着姐姐正好配这,就送过来了,还请姐姐笑纳。” 张春晓扫了一眼那茶具,的确是好东西,只是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受不受得起白流霜的这番好意。她彻底明白,白流霜绝对不会没有事找她,还是特意准备了礼物来找她。 “心意我领了,谢谢妹妹,”但是她还是不好拂了白流霜的面子,她只好低眉轻声说道,转而对自己的丫鬟说道,“柳儿,收了吧。” 那叫柳儿的丫鬟诺诺答应了,上前收下了那个盒子,转而放在了一边。 “所以,妹妹到底有什么事情想让姐姐帮忙的,就说吧,”张春晓懒得再继续跟她打太极了,于是开口开门见山地问道。她能感觉出来今天白流霜是有求于她的,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既然我都收了这东西了,那妹妹有什么事 ,姐姐能做到的肯定是能做的。” 听到这话,白流霜倒是松了一口气,她为的就是这件事来的,否则,她也不会特意将自己最喜欢的东西忍痛割爱。她只好开口,说出来反而坦然了许多:“其实,妹妹的确是有求于姐姐,还是希望,姐姐您能帮妹妹一把。” “什么事,说吧。”真是意外啊,白流霜竟然会求张春晓帮她的忙?张春晓很是意外,凭她的身份不是可以翻手云覆手雨的吗?这么看得起她吗? 白流霜深吸一口气,开口很是诚恳地说道:“请姐姐,能原谅田美美,如果可以的话,能否跟王爷说,解除了她的禁闭?” 听到这句话,张春晓挑了挑眉,原来她来就是为了这个。 她自己是不想要答应的,毕竟田美美已经成了自己的敌人,给敌人机会不就等于不给自己机会吗?她怎么可能会同意?她巴不得田美美自己自生自灭去了。 只是她刚才收了拿东西,若是不办事,那就显得自己占小便宜气量小了。以后白流霜肯定会抓住这个把柄,少不了要搬弄她的是非一番。 看来,这个人,她现在是不得不去求情了。 “行吧,既然你觉得已经让她受到了足够的惩罚,那我也就不纠结什么了,你回去等消息就好,很快我保证你就能看见她。”她似乎是经历了一番思想斗争,才点头答应下来似的。 白流霜也做出一副感激的样子,连忙道谢然后离开。其实她知道,张春晓也是给自己台阶下,这样的话,就不是张春晓求情,而是白流霜觉得她受够了惩罚,可以放出来了。 从头到尾,这件事跟张春晓都没什么关系。这番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的手法,让白流霜自己都佩服。 第二百三十七章 你喜欢就好 毕竟张春晓还是一个做生意的人,在说话和给别人暗中下套的这些方面,白流霜其实是比不过张春晓的。只是白流霜现在才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是未免也有些晚了。 白流霜道谢后就离开了张春晓的院子。她也不想跟张春晓拉家常或者套近乎,只是被迫而已。她巴不得自己跟张春晓没什么关系,巴不得自己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王妃,这个东西要怎么办?”柳儿看着那套茶具,有些小心翼翼地看着张春晓问道,毕竟现在的张春晓,脸色确实是挺不好的。她不想一个不留神就得罪了主子。 “既然收了就收着吧,省得扔出去再被人看见,以后又该鸡犬不宁了,”张春晓揉揉额角说道,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叫住了要离开的柳儿说道,“等一下,把这套茶具放库房里就行了,记得让人检查好了再放进去。至于茶具,拿前些天王爷送过来的那套吧。” “诺。”那柳儿立刻心领神会,带着那个箱子下去了。张春晓可是不敢用这套东西,她不敢确定这东西里面是不是有什么毒药之类的,自己要是用了,一命呜呼了可如何是好?就连崔忠华给她的东西,她都需要验一下再收下,毕竟现在崔忠华的处境都很艰险,想要害死他的人可是不在少数。 张春晓和崔忠华最近都对自己的东西很是上心,不论收什么都要经过检查再收下。这些是特殊原因,暂且不细说。现在对张春晓而言,最棘手的事情,还是田美美的事情。 她这个情,看来是非去求不可了。 她收拾了一番,就去了崔忠华的书房。崔忠华正在批阅公文,拧着眉头,很是认真的样子。就连张春晓推门走了进去,都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张春晓轻手轻脚地走到了他的身边,接过小厮手里的墨条,帮他开始细细研磨起来。等到崔忠华批阅了一会儿,感觉腰酸背疼的时候,放下笔活动了活动臂膀,才看见了自己身边磨墨的人换成了张春晓,正在巧笑倩兮地看着他。 “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也不让人通传一声?”崔忠华很是意外,连忙拉住了张春晓的胳膊,待她放下墨条的时候,将她一把揽在怀里,笑着开口问道。 张春晓笑了笑,只是拉住他的手,轻轻地摩挲着他的宽厚的手掌,低声开口说道:“看你辛苦,没有让人打扰你,我没有打扰到你吧?” “怎么可能,我巴不得天天见到你。”崔忠华轻笑了一声,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将头靠在她的肩上,对她轻声说道。 张春晓笑了笑,只是更紧地握着他的手。两个人只是静静地坐着,没有任何声响,但是仿佛就能过去了一辈子一样。甚至他们有时候觉得,就这样下去,一辈子也好。 “你的公文批阅得怎么样了?”两人静静地待了一会儿,张春晓才开口说道,声音也是轻柔的。 “还有一半,”崔忠华听到“公文”两个字,似乎很是疲惫,就连声音都没有了活力,“最近的事情,实在是太棘手了。” “我可以帮你做什么吗?”张春晓不由得开口说道。她其实在做一件很冒险的事情,自古以来就很少有女子干政的,干政的也一般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她有些忐忑,不知道崔忠华会不会在意这一些。 然而崔忠华却丝毫都不介意一般,随手拿起桌上的一个奏折就给她看了。张春晓很是意外,但还是接过去细细看了起来。 “你看看,这种情况,你认为该怎么 处置?”崔忠华的行为让张春晓大受感动。这样的作为,该是多么信任她,才会这样任由他看给自己的奏折?这里面的任何事情,都可能是事关江山社稷的重要事务,他竟然就那么放心地让他看了。 不信任是不可能的。 张春晓一边很是感慨,一边也下定决心要帮他解决这些事情。她于是细细看过,谨慎地思考了一番,才开口对他说起了自己的见解。张春晓的想法虽然不如朝中的官员成熟,但是毕竟是另一番视角,说出来也是一个新的思路,而且张春晓本来就聪慧识大体,说话也是有理有据,很有信服力。崔忠华一下子像是茅塞顿开一样,立刻有了思路,于是找到了最好的解决方法。 “没想到原来有这么多的事情。”当然,张春晓在帮崔忠华看这些的时候,也体会到了他的不容易,于是更加理解他之前的不得已,心里也是更加心疼起他来。 “没什么,这些,都是我该做的。”崔忠华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对她安慰似的说道。 然而越是这样,张春晓心里越是不放心。她想了想,试探着开口说道:“那,我帮你来看这些吧?” “好啊。”崔忠华想了想,还是同意了。她刚才提出来的的确是十分有效,她若是能帮自己,也是很有利的。他于是答应了下来。两个人一同去思考商量,事情倒是很快都迎刃而解了。 只是处理得再快,等一切都完成了,时间也已经是三更半夜。王府里面一片静寂,几乎所有人都已经进入了沉睡里面。万籁俱寂。 “时候不早了,赶紧歇息吧,”崔忠华说着,站起身打了个呵欠,作势要在书房洗漱睡下。张春晓本来应该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去睡下, 然而她却忽然感觉双腿像是粘在了原地一般,不能动弹了,“我让人送你回去,你赶紧睡吧,明天好好休息。” 然而张春晓却没有离开,只是站在原地,笑吟吟似的看着他。 “怎么?难道……”崔忠华见她没有走,似乎明白了什么,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开口说道,“你想跟我一起待在书房吗?” “有何不可?”张春晓笑着说道。 崔忠华心情大好,等她洗漱以后,和她相拥而眠。两个人的心情都很好,这一觉也睡得很是安稳。 等到第二天,张春晓醒来的时候,却见崔忠华已经醒来,正一手撑着头,笑吟吟地看着她。她有些被吓到,嗔怪似的轻轻拍了一下他结实的胸膛,开口笑骂道:“你醒了也不叫我一声,就这么看着我睡觉啊?” “本来想叫你的,但是看你睡着的样子太好看了,一不小心就看入迷了,不忍心叫醒。”崔忠华笑了笑,似乎故意揶揄一般地开口说道。 此番话让张春晓心里甜丝丝的,又不知不觉红了脸颊,崔忠华自从婚后,就仿佛暴露了本性一样,说话越来越撩人了。 “好了好了,我昨天过来,其实是有点事的,只是……”一不小心给忘了。张春晓忽然想起来,毕竟受了委托,还是要做点实事的。 “什么事?说吧,只要我能办到的。”张春晓的求助他是绝对会答应的。他开口有些欣慰地说着,似乎这是张春晓第一次郑重地要他替她办什么事情。不过看张春晓的样子,这估计也不是什么难事,不然她昨晚就会提出来。 “就是,白流霜昨天找我了,她觉得田美美受的惩罚够多了,可以放了她了。”张春晓想了想,并没有那么快就把自己给卷进去,而 是开口继续将白流霜处于风口浪尖。 “那你觉得呢?”崔忠华的心情好像没有受到影响,只是开口懒洋洋似的问道。 “妾身觉得,也已经够了。”张春晓故意调皮似的眨了眨眼睛,对崔忠华开口说道。 这一系列作为让崔忠华心情大好。他点了点头,十分认同似的说道:“既然爱妃都这么说了,那我也没什么异议。” “那就太好了,不过……”张春晓的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开口调皮似的说道,“妾身觉得,妾身需要跟田美美要一件东西,才能原谅她,只希望你能批准。” “什么批准不批准的?只要你喜欢就好,我都准。”崔忠华拧眉,似乎不喜欢她这么对自己说话。张春晓听了这番话,吐了吐舌头,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一样,笑得很是明媚。 两人又赖了一会儿才算是起床,直接让人将早餐送到了书房,两个人边聊边吃倒是十分惬意。 那边白流霜等了半天,等到早餐都凉了,却见有几个人拿着食盒过来,分装了两个人份的早餐,和白流霜行礼示意以后,就匆匆地离开了。 白流霜依稀记得,那两个人离开的方向是崔忠华的书房。 “侧王妃,您还是先吃吧……”旁边的人于心不忍,开口说道。谁都看得出来,那两个人今天是不会过来吃早餐了。 白流霜早就明白了,也早就没有了胃口。她失落之余更多的是对张春晓的愤恨。她怒气冲冲地站起身来,转身离开了花厅,索性那些动都没有动。 她自然是不忿的,崔忠华连她靠近书房都不准,却能让张春晓在书房里和他共进早餐,差别自然能看得出来。 白流霜心里很不是滋味,而这些,自然一味都算在了张春晓的身上。 第二百三十八章 滥用私刑 饭也吃完了,该缠绵的缠绵完了,该卿卿我我的也结束了,张春晓便离开了崔忠华的书房,去做她应该去做的事情了。 她本来就应该提早去获得这个权利的,不过现在,也不算是晚。张春晓的心里仿佛有那么一点得意,她辗转来到了下人房里面,心安理得似的推开了田美美的房门。 有些账,她必须要跟她算清楚才行。 果然,她见到田美美坐在房内,衣着仪容倒是还很端庄整洁,只是这些天估计受了不少苦,形容看起来很是憔悴。不可不说,她有些幸灾乐祸似的,十分傲慢地走进了田美美的房间。 “你来做什么?”田美美本来还在拿着一个绣花绷,细细地绣着百蝶穿花的纹样,听见声响,她本能地警觉起来。一见是张春晓走了进来,她更加警觉。田美美放下绣花绷,本能地朝后退着,眼中满是惊恐和警觉的神色。 “我只是来看看你,你这么怕做什么?好像我会吃了你似的。”张春晓却一副大方坦然的样子,慢慢朝着田美美的方向走了过去,脸上带着平和而无辜的笑容,仿佛这些真的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仿佛真的是田美美自己惊弓之鸟想得太多,她其实什么都没想干。 但是田美美脸上防备而惊恐的神色并没有减少半分,她本能地朝后退着,仿佛想要躲开张春晓一样。她实在是太了解张春晓了。在跟她共事的一段日子里,她可是真的有恩必报有仇也必报。自己在她的婚宴上让她这么丢面子,她怎么可能放过自己? 田美美宁愿相信现在张春晓会把她生吞活剥了,也不相信她会好好地放过自己。 “你别过来,再过来,我……我叫人了!”田美美惊恐万分地 说着,随即高声尖叫道,仿佛即将面对她的就是她的折磨一样。 “你看你,怎么就这么怕我了,以前我们可是好姐妹,怎么现在跟敌人一样,”然而张春晓的脸上完全是平和而温柔的微笑,她走近了一些,坐在田美美的身边。田美美仿佛全身一个激灵,连忙弹开一样的避开了张春晓。她坐在一旁,无比惊恐地看着张春晓,似乎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离开,她这副模样让张春晓更是觉得好笑,更是笑了笑开口问道,“你何必如此怕生呢?我只是想找你叙叙旧聊聊天而已。” “我们没什么可叙旧的,也没什么可以聊天的,你赶紧有什么话就说,有什么事情就赶紧要求,不要再来烦我折磨我了好吗?!”田美美高声说着,似乎是想要借声音让张春晓走开一样。 她实在是受够了。她不想看着张春晓对自己这么继续无声无息地胁迫下去,她也不想受着张春晓这种无声无息的压制了。她想逃走,她想让人把这个人给带走,只要不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就好。 然而她也发现自己实在是太了解张春晓,她内心知道张春晓不会轻易就离开,不会轻易就放过她,那就真的不会轻易离开和放过她。果然,张春晓听到这些话,非但不走,反而坐得更稳了,一双眼睛满是疑惑和受伤的神情,对田美美说话都是带着悲哀的腔调的:“美美,你现在怎么成了这样的?我们之前明明那么要好,你怎么一直都觉得我会害你呢?” “我太了解你了,”田美美沉默了一会儿,开口唉声叹气道,说话声音也不自觉地有了些悲凉,“你怎么可能放过我?我之前对你那样,还在你的婚礼上做了那些事情,你 怎么可能放过我?” 张春晓在心里暗暗地嘲讽着,是啊,她怎么可能就这么简单就放过田美美?她真的恨不得将田美美扒皮吃肉,很不得让她死去。 倒不是全部因为她破坏了自己的婚礼,而是她前前后后对自己的态度,让她实在是太过心寒且失望。她之前对田美美那么好,基本上是将自己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让她获得幸福上面,并且真的相当于给了她第二次生命。 看着她一点一点步入正轨,她连高兴还没有高兴过去,就生生地被把这种感觉全部剥离开来。然后取而代之的,就是生生被扯开皮肉的痛苦和折磨。她曾经掏心掏肺对待的人,最后竟然和别人一起反过来陷害她。 最重要的是,她根本不爱惜自己给她的新生,而是将它丢弃,硬生生踩碎了。她自己都不要自己的第二次生命了,那张春晓还给她做什么?还担心她的将来做什么? 让她自生自灭好了。 结果田美美偏偏不知好歹,就连自生自灭的机会也不要。偏偏上来撞枪口上。好啊,那张春晓就连让她活下去的机会,也不给她了。 谁让她不爱惜,反而自己折磨自己,反而回过头来反咬一口呢? 这些,都不能怪她张春晓。 但是张春晓还不愿意这么快就给田美美一个了结,她想要慢慢地折磨她,让她在生和死,在绝望和希望的边缘挣扎着,甚至在自己的面前苦苦求饶,让她放过自己一条生路。这样的感觉,对于张春晓来说,是最解气也是最好受的一种方式。 虽然听着有点残忍,也的确是残忍,但是这样的方式,的确让张春晓很是享受啊。能让她享受的事情,为什么不去做呢? “果然我们曾经是好 姐妹,你对我的性格,还真的是了解得透彻呢。”张春晓玩味似的笑了笑,眸中逐渐有了阴狠的神色。她掰过田美美的下颚,狠狠地捏紧,眼神里面透露着的全部都是对她的恨意,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一般。 “你要做什么?!放手!我告诉你你这样可算是滥用私刑!你经过王爷同意了吗?!”田美美惊恐不已,奋力地挣扎着,仿佛要将她努力挣脱开一样,这种被人钳制住的滋味实在是太难受了,她真的没有办法去摆脱,去忍受。 “王爷?你少拿王爷来压着我,我告诉你,我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经过王爷同意的。你觉得你现在一个小小贱婢,还能跟以前一样,在王爷的面前说上话吗?你未免也太瞧得起自己了!”张春晓听见她叫“王爷”两个字,挑了挑眉,似乎很不愿意这两个字从她的嘴里说出来一样。她鄙夷地笑了笑,很不屑似的看着她。 什么姐妹,什么朋友,什么曾经的情谊,都见鬼去吧! 明明是她先将这些都抛弃不顾的,那她也没必要将这些所谓的情谊时时刻刻的挂在心上。 毕竟,以牙还牙,是张春晓一贯的作风。 “没错,你终于露出你本来应该有的面目了,”田美美艰难地笑了笑,眼神里面也满是阴冷,“你到底都只是把我当做一个贱婢,你从来都没有真心实意地把我当做朋友去照顾,你眼里面全部都是我能给你带来的利益,而不是我为你做的那些事情!你不过是把我当做一个任人踩踏的奴婢而已。” 比起被轻视,田美美可能更受不了的,是张春晓前前后后的变化吧。她真的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真的会和她针锋相对到这种局面。虽然以前她 们也不是什么要好的朋友,虽然以前自己也欺负过她,但是她真的曾经以为她们之间的一切都可以过去,从此只是以朋友的身份互相陪伴而已。 结果就成了这样。 这些,都让田美美难过不已。 “我给你一条生路,全部都由着你的性子来,如果你没有走,现在红袖坊就是你的。我几乎把我所能给的都给你了,我几乎已经忘了你之前都是怎么欺负我的,只是为了帮你,让你能在这个世上体面地活下去。结果你呢?你现在就是这么对我的?!你是哪里来的脸面,竟然在这里质问我?”张春晓只觉得不可思议,在不可思议的同时有愤怒,也有伤心。她总算是看清了一个事实,没准真的,有些人就是你无论怎么好好对待,到最后都只能换来的是她的反咬一口。 那当初为什么还要对她好? 张春晓只觉得自己的一番好意都付诸东流了。 “要不是因为历清子……”田美美想到这儿,忽然觉得有些可笑。张春晓和她,从以前到现在,引起矛盾的原因永远只有一个:历清子。 结果倒好啊,她明知道张春晓对历清子无意了,还是将历清子的升沉荣辱全部和张春晓联系起来,就好像不这么做,她自己心里不痛快,不舒服一样。 说到底,将历清子的升沉荣辱倔强地联系在一起的,其实是田美美自己的升沉荣辱。她只是倔强地,想要让自己的人生,跟历清子有些关系而已。 说到底,可悲的还是自己,无理取闹的还是自己,可是自己却偏偏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归结在了张春晓的身上。 为什么? 可能只是,想要给自己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想要给自己可笑的想法,找个替罪羊罢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 银针穿指 “你到现在还想着他?”张春晓惊愕不已,一把甩开了田美美,开口很是惊异地问道。不仅是惊讶,语气中竟然还有些悲哀和心痛。她费尽心思想让田美美和历清子分开,让她不再受历清子的影响,结果到底,田美美还是死乞白赖地往上面贴着,似乎是黏上去一点也不罢休了一样。 她摇了摇头,声音带着些冷意和瞧不起:“田美美,你实在是太没有出息。” “是,我是没有出息,但是也比你强。我多么坦然地面对自己的感情啊,可你呢?因为一个误会,就差一点嫁作他人,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清楚!”田美美冷哼一声,指着张春晓开口骂道。 毕竟摄政王当街抢亲这种局面,可不是天天都能见到的啊。这种万人空巷的局面,就算是她再怎么落魄,再怎么与世隔绝,都不可能不知道。 “我这一辈子,可能都遇不到比他好的人了。当然,我也不会觉得这个世上有哪个男人比他好。即使是他根本不想看我一眼,即使他觉得我是个累赘,我也没有办法去恨他,”田美美笑着,眼神中终于是有了一点柔情,好像是真的看见了历清子在自己的面前一样。她伸手想要去碰触,然而碰到的却只是一团虚无。她眼神里的光芒逐渐黯淡了下去,她无力地垂下手,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希望,“就算他曾经对我做过那样的事情。” “没救了。”张春晓摇了摇头,似乎很无奈似的叹了一口气道。 “确实是没救了,在很久之前就没救了。”田美美第一次那么认同她的一句话,竟然还是关于历清子的。 张春晓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两个人之间忽然陷入了沉寂,不知道谁该开口说些什么。 “所以 ,你今天过来,是想报仇是吗?因为那天,我在婚礼上那么对你说话?”还是田美美打破了沉默,声音悲凉似的说道。她似乎已经准备好了,准备好面对张春晓的暴怒和刑罚。 “有点这个原因吧,但是不是这个,我今天过来,主要是想看看你,是真的想看看你。但是既然你这么想我,那我也没有办法了。我,今天要要回来我的一点东西。”张春晓转过身来,对着田美美一字一句十分严肃地说道。 她的确是想要找她算账,但是却是想看看她的态度再说。但是既然她们已经是陌路人,那就由不得张春晓再手下留情了。 她,必须要有所作为了。 “所以,你到底想干什么?”田美美警觉起来,不由得往后退道。张春晓的狠厉程度她是知道的,今天估计不把她扒一层皮下来,自己就别想安生了。 “我不想干什么。你以为我会真的滥用私刑吗?”张春晓笑了笑,俯下身来,直视着她的眼睛,语气意味不明地说着,“你以为我会用那种方式,我自己是痛快了,可是若是落人口实,那可如何是好?所以,你以为我会真的拿个鞭子?大刑伺候?” 田美美却仍旧不肯放松下来,直觉告诉她张春晓今天找自己绝对是没有好事的,可是她能做什么呢?她忽然不明白了张春晓的用意。 而且张春晓刚才说的是,拿回一点东西?她貌似没有什么东西寄存在她这里吧?田美美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张春晓有什么东西是寄存在自己这里的。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田美美深吸一口气,对张春晓问道,语气略带一些绝望。 “我想要的东西,很简单,”张春晓只是轻轻摩挲着自己手上戴着的翡翠玉环— —崔忠华刚刚赠与她的东西——开口平淡地说道,“我曾经付出的努力、时间、精力还有……真心。” “你……什么意思?”田美美有些惊恐地问道。她实在是弄不清楚张春晓说的这些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曾经为了你而做出的那些努力。我给你付出的培养的精力,还有给你吃喝,给你工作,给你生路,给你新生,在你身上所花的一切时间精力,我要你,统统还给我。”张春晓慢慢地说着,语气渐渐变得狠厉起来。 说到底,她已经想将原来的事情一刀两断,她已经和田美美恩断义绝,从此以后,再也不是朋友或者是姐妹的情谊。既然是田美美先与她为敌,那她自然也要为过去的事情,都做一个了断。 “你什么意思?你到底想要做什么?”这些话让田美美一头雾水。这些东西该怎么去赔给她?仿佛是不能赔的吧?那她究竟要对自己做什么? “没错,这些东西,都是虚无的,没办法抓得住,但是看得见。而且,具体,也有个寄托,”张春晓的眼神飘飘忽忽,落在了田美美的一双纤纤玉手上面,轻轻地笑了笑,语气却是不咸不淡的,仿佛就在说明天该去哪儿游玩一般,“至于你,这些东西的寄托,都是在你的手上面。你在我的绣坊,靠的就是这样一双能绣出花样的巧手,来立足的啊。” 听到这句话,田美美立刻惊恐无比地攥着自己的手,连连往远离张春晓的方向退去。她难道是要自己的手?她不敢想象,自己失去了双手之后,还将怎么去生活。 “你……你难道要砍了我的手?”田美美惊恐地问道,声音都有些扭曲变调了。 “不不不,我当然不会做这样粗鲁的事情, 况且,我要两只手有什么用呢?我难道要看着它们腐烂成了一副骨架,然后珍藏起来吗?我可没有这个奇怪的癖好。”张春晓摇了摇头,嘴里啧啧着,似乎是很不屑一般。 “那你……”田美美放松下来,但是仍旧害怕一般地望着她。 忽然,她的手被牢牢地钳住,她无论是怎么挣扎,也没有办法去挣脱。她紧紧咬着牙齿,脸上的恨意很是明显。 原来她早就在这儿等着她呢。 “我不要你的手,但是我可以要你的手艺啊。我虽然不能把它要过来,但是……”张春晓紧紧攥着田美美的两只手腕,咬牙切齿地开口说道,“我能把它毁掉。” 她给了她新生,却被她硬生生地抛弃。那么她需要做的,只不过是临门一脚而已。 她要将田美美所应该去经历的一切,都认认真真地还给她。并且让她知道。自己曾经付出的,真的是要还的。 “你要做什么?!你想要干什么!”田美美在看见一群人推门走进来,手上拿着一包竹板或者是银针的时候,就忽然明白了什么。她万分惊恐,奋力挣扎,高声嘶吼尖叫着,似乎想要逃离她的束缚和**。她接下来要做什么,她心知肚明。 这样下去,恐怕她有这双手,就跟没有一个样了。 “我要做什么,看你这挣扎的样子,我想你心里其实再清楚不过的吧?”张春晓冷声说着,看着那些人准备好了刑具,面无表情地接着说道,“你可曾体会过,竹板夹着手指,银针穿过指尖的感觉?只要用这银针穿过你的指甲,你这双手,还能不能要,还能不能拿起绣花针,还能不能绣出花来,你自己心里清楚。” “你这个毒妇!你这样是会遭报应的!你知不知道 你滥用私刑,下场是什么?!就算王爷不会对你怎么样,王妃也不会放过你的!”田美美惊恐地怒吼着,似乎是想要提醒她自己身后有什么样的人,她将来会遇见什么样的麻烦一样。 “我跟你说过,王爷已经允许我做任何的事情,而王妃……”张春晓冷哼一声,对她恶狠狠地说道,“我自己能对我自己做什么?如果你要说的是,你家那位主子,请你记得,在她的称呼后面,加上一个侧字。她是侧王妃,我才是真正的王妃!” “毒妇,你会遭报应的!”田美美厉声说着。然而那些人似乎根本就没有给她让她开口骂的机会,立刻有人就将她的手拉了过去,然后夹在了那些竹板里面,两个人抓着两边的绳子,死命地往一旁拉去。 撕心裂肺的叫声瞬时充斥了整间屋子,鲜血从田美美的十指中流了出来,她的指头瞬间都变得血肉模糊。田美美痛得几乎不能呼吸,然而那些人似乎还不肯罢休似的,仍旧死命地拉着,直到她已经叫得快要背过气去。 此番拶指之刑过去,谁都清楚,这样一双手,即使是能医治,也是几乎要废掉的了。至于绣花?那更是不可能的了。 可是似乎是为了让田美美彻底拿不了绣花针,彻底不能再靠一手刺绣的手艺来吃饭。张春晓一个颜色,那些精奇嬷嬷立刻会意,根本不顾田美美是死是活,一盆冰水泼上去,待她醒来以后,又开始忙忙地准备银针。 田美美这回是连喊疼都顾不上了,直接踉跄爬起来,然后想要推门而出。她若是再这样下去,真的就别想要自己的手了。 她也顾不上自己的手究竟是不是血肉模糊,伤口可以见骨,她只顾着逃,只顾着逃离这个地方。 第二百四十章 我说了算 “想跑?来人!给我抓起来!”张春晓见她要逃,自然不愿意去放过她。她厉声呵斥道,于是那几个精奇嬷嬷和几个侍卫全部冲了上去,然后将她直接钳住。田美美被死命地拉了回来,被几个侍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穿!让她这一辈子都别想用她的手!”张春晓也不知道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如此狠毒。她也没想到自己竟然如此坚决而严厉地将这些话说了出来。 这些她都是没有想到。但是也是她确确实实做出来的。她当时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看着她失去了全部赖以谋生的手段,就是想看着她失去了自己的所有,连那一点点骄傲都显得十分苍白。 她背过身去,似乎这一幕对于她来说还是有点难以接受。她能感觉出来,精奇嬷嬷什么时候把那银针扎入她的指甲缝,什么时候钉进去,然后什么时候将指甲盖整个撬开。仿佛这些也同时都发生在了她的身上一样,让她痛苦不堪,虽然没有切肤的痛感,但是光听着那声音,就觉得痛苦不堪了。 那要是发生在身上,那可是什么样的痛苦啊。她想象不到,更是不敢想。 忽然觉得,精奇嬷嬷真的是比阎王还要厉害的人。这些人的心肠都是用什么做的?铜墙铁壁恐怕也没有办法达到这样的狠心吧? 她没法想象,所以就不去想象了。 “王妃娘娘,已经行刑结束了。”不知道过了多久,田美美的喊声渐渐弱了下来,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力气再去喊了。张春晓转过身后,眼前的一幕让她触目惊心。 田美美的十指已经是血肉模糊,指甲都被撬了下来,凌乱地散落在一边。她浑身都是汗水,衣服紧紧贴着身子,鬓边和前面的 头发也都和着汗水紧紧地贴在她的脸上。张春晓看了以后,背上冷汗直冒,不自觉地有些恐惧和害怕起来。她从来没有见过真的行刑以后的场面,没想到这种场面,看了以后,竟然是如此的触目惊心。 她好像以前也做过这样的事?但是没有一次是这样让她胆战心惊,让她觉得痛苦甚至是想要逃离的。她慢慢往后退去,似乎是怕这样的田美美会化身厉鬼,然后立刻扑上来要她索命一样。她忽然开始问自己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可是都已经做了,那就什么都不重要了。 田美美只是趴在地上,像是真的死了一样,动也不动一下。她有些恐惧,似乎想要上前去看情况,去确定她是死是活。 “王妃,您放心,她还活着,只是痛的昏过去了,您不用担心。”精奇嬷嬷似乎看出了她的担心,轻声对她说道,样子有些讨好,仿佛就只是像是一个猫讨好自己的主人那般。 “知道了,你们回去吧。”张春晓已经不想再面对这些没有心肠的人,只好挥了挥手对她们说道。那精奇嬷嬷们和侍卫们跟张春晓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然后纷纷离开了。 只剩下了张春晓和已经昏死过去的田美美。 “来人啊,来人啊。”张春晓在愣了一会儿以后,似乎是明白过来一样,连声喊道,声音由小变大,渐渐地让自己都觉得有些害怕。 外面的人匆匆忙忙跑了进来,等候她的吩咐。她注意到了,所有进来的人见到这副模样,都不由得纷纷往后退,脸上全部都是恐惧的神色,似乎写满了不可思议和不敢相信一般。所有人都看着张春晓,似乎都感觉这样的一幕是张春晓造成的。 “把这儿收拾一下 ,把她抬到床上,然后,叫个大夫过来给她看看手上的伤,”张春晓只是默默吩咐着她们,一步一步往门口走去,双眼无神而空洞,整个人就像是没了魂魄一样,“大夫说什么,跟我报备一声就行。” “王妃,那我们还用告诉王爷和侧王妃吗?”其中一个小丫头战战兢兢地问道,看着张春晓的眼神充满了恐惧。 张春晓忽然觉得悲哀。她努力扯出一个“温柔和蔼可亲”的微笑,对那个小丫头开口说道:“王爷就不用了,我去说。你让侧王妃过来处理一下就行了。她……她需要知道。” “好……”那小丫头战战兢兢地点了点头,似乎无奈地同意了一样。 张春晓也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就离开了田美美的下房。后面的一片忙乱,还有那些人的闹腾,似乎都跟她没有什么关系。 怎么可能没有关系。 精奇嬷嬷和侍卫虽然都铁石心肠,但是到底还是得有人去发号施令才能行动的。王爷公事繁忙,还没有这种闲心去做这些事情,侧王妃更不会下这样的狠手,那整个王府之内,能做出这样的事情的人,只有张春晓了。 这些事情其余人能想得到,崔忠华能想得到,白流霜更是能想得到。只是崔忠华并不想要去掺和这些事情,更何况对方还是张春晓。 所以只剩下白流霜,还有可能怒气冲冲地冲到张春晓的面前,跟她去理论一番了。 “张春晓,你不要太过分了!”傍晚,白流霜冲进了张春晓的院落,首先就是叫嚣着让张春晓出来理论一番。等到张春晓出来的时候,白流霜上前指着张春晓的鼻子,就开始破口大骂。 “我怎么了?何苦妹妹这么大火气?”张春晓面无表情 地问着,似乎不愿意她这么去问自己一样。她知道白流霜来的目的是什么,只是不愿意去挑明而已。 “你还跟我装什么装?张春晓,你行啊,我以前竟然没有发现,原来你是这么不识好歹的人!”白流霜指着张春晓的鼻子,怒气冲冲地说道,“我自己的丫鬟,我自己去教导就好,你凭什么管我的事情?!好啊,你把我的丫鬟的手给毁了,这笔账你说,我该怎么算!” “你似乎忘了,这个王府的内事,是我说了算的。我也有权利,管王府的事情,包括,”张春晓慢条斯理,没有丝毫的畏惧一般说着。她挑了挑眉,看着怒气冲冲的白流霜,神色似乎有些轻蔑也有些得意,“管教你的小丫鬟。” “你!”白流霜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天知道她在看见田美美的惨状的时候,心里是什么样的心情?她惊愕不已,只能强撑着她还仅有的勇气和坚强,去跟大夫商讨,然后让人照顾她,处理残局等等。她从小到大都是娇生惯养,何曾经历过这样的惨像?何曾见过这样的惨状? 她当然一时半会儿是接受不了的。等到她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后,自然赶紧来找张春晓了。倒不是她因为心疼田美美所以想要替她出头,只是这些事情实在是太过于挑战她了。她自己的丫鬟被别人用刑罚折磨成了这样,让她自己的面子往哪儿搁? 况且她还需要田美美,还需要田美美帮她让张春晓抬不起头来。张春晓既然都做了这些事情,那么,她也就有了个把柄在自己手上。只要田美美在一天,张春晓就可以受她的钳制一天。 这样子,想想就觉得十分解气。 “不管怎么样,你做了这等伤天害理的事 情,是要遭报应的!”白流霜沉默了一会儿,开口对张春晓说道。 “我遭什么报应?我做这些全部都是王爷同意的。换句话说,是王爷让我这么做,我才做的,又不是我滥用私刑,我能遭什么报应?”张春晓挑了挑眉,冷声质问道,似乎真的就那么有底气一样。 其实她心里也是心有余悸的,万一以后出什么意外,她可能,真的没有办法解释清楚了。不过那些都是后话,现在的她,明显还是压着白流霜一头的。 白流霜真的是打碎牙往肚子里咽,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指着张春晓,却找不到任何能抨击她的话来。她定了定神,最终还是冷静下来,似乎是想到了一个绝佳的方法。 “你等着,我会让你乖乖从你的位子上面,让下来的。”白流霜似乎是找到了什么依傍一样,开口也是高傲地说着。她似乎已经将某个人当做了自己最后的依靠一样。 太后,太后不论怎么样,肯定是站在她这一边的。她相信只要太后看到了自己的信件,有了回信以后,就能帮她一把,就能让她翻身,就能让她彻底陪在崔忠华的身边。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不用等到太后的回信,他们就已经转战京城去了。 翌日,京城那边的人,匆匆传来了讣告。这个消息,让举国上下,震惊不已。 皇帝因病,驾崩,举国同悲,皇帝立下遗诏,立摄政王,即弟弟崔忠华为皇帝。 一日间,摄政王别院除了几个看门的小厮丫鬟,空空如也。崔忠华领着整个王府,匆匆回到京城。 到了京城,全城已经是一片缟素,哀鸿遍野。皇帝和皇后的尸体停放在冰窖内,等着崔忠华回来,举行葬礼。 第二百四十一章 国丧 在皇帝驾崩的当晚,皇后神情恍惚地在自己的宫殿内,于梁上用一条白绫,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她到底还是舍不得皇帝,到底还是随着他去了。 两个人相爱也相恨了一辈子,互相折磨了一辈子,似乎在冥冥之中,已经分不开了,没有人会选择在另一方去世以后,还能完完全全地苟活在这个世上。 因此,皇后和皇帝合葬,葬礼按国丧的礼制,全国上下一片缟素,举国同悲。皇帝一生励精图治,乃是英明神武的明君,他的去世,自然引起所有人的悲痛和哀悼。京城几乎所有居民都去送葬,十里长街一片白茫茫,所有人的眼睛似乎都被泪水和白色的纱幔和纸钱给遮住了眼,只顾着哭嚎和哀悼。 从此,东边的皇陵里面,多了一个地宫,多了一对帝后,渐渐也有了些妃子零零散散地进了里面。皇帝的一生,也通过一块硕大沉重的石碑,画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那块刻着功名的石碑,到底也只能矗立在那里,由后人评说,饱受时间的摧残。 当然,在这些人里面,最为痛心和难过的,当属太后和崔忠华了。太后自己也没有想到,在自己的儿子还风华正茂的时候,却要她这个白发人送黑发人。而崔忠华的悲伤要沉默许多。 他一生都敬重而且深爱的皇兄,却因为奸人所害,早早就丢了性命,在年纪最好的时候,却已经成了入土的人。可悲的是,他的皇兄在被人害的时候,在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他都没有在他的身边。 他忽然觉得,可能自己才是那个最无情,最应该去入土的那个人。 但是他不能,皇兄的嫡长子还年幼,周围的大臣们有的忠心耿耿有的虎视眈眈,他还不 具备能分辨这些人是忠是奸。而且他还没有能处理江山社稷之事,处理国家大事的能力,他至少,要让自己的小侄子能做到这些以后,再选择离开。 他现在还是皇帝,身上有众人想象不到的重担压在他的身上。他绝对不能选择离开,他还需要去将自己皇兄未完成的心愿了结,他还需要让自己的皇兄看着,这盛世开明,江山富饶,如他所愿。 他必须去完成。 只是可怜了他的小侄子,还不过八岁,就已经失去了自己的父亲和母亲。那小皇子此时正由侍卫领着,已经是哭得肝肠寸断。本来他的身份,就已经注定他要比同龄人承受更多,此时又失去了应该有的父爱和母爱,自然让人看了是心疼的。 “皓儿,过来。”待到葬礼结束后,崔忠华招了招手,让自己的小侄子过来。先皇的嫡长子——崔辰皓——吸吸鼻子,一步一步朝着自己的叔父走了过去。他走到崔忠华的面前,行了一个礼,声音仍旧带着哭腔。“皇叔。” “皓儿,不要哭,皇叔知道你很难过,”崔忠华沉默了一会儿,将双手牢牢地抓着他的肩膀,好像要将自己的力气全部灌输给自己的小侄子一样,开口也是一掷千金一般,很是有力也很是让人信服,“但是父皇肯定是不希望看见皓儿哭鼻子的是不是?父皇想要看着皓儿成长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对不对?不要哭,否则会让父皇还有母后笑话的。皓儿不能辜负了他们对不对?” 崔辰皓吸了吸鼻子,坚定地点了点头。崔忠华很是欣慰,帮他擦去眼泪,揉了揉他的头发,脸上满是慈爱的笑容:“这才是我们皓儿该有的样子。以后,都交给皇叔了。” “您 放心,皇叔,我也会跟您好好学的,将来我一定能做得比父皇好。”崔辰皓拍拍胸脯,脸上虽然还带着泪痕,但是那模样让人看了就欣喜,更是有些欣慰。这样一个孩子,能够独当一面,能够快速长大,能让人信服了。 崔忠华心里也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只能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小侄子,似乎将悲伤都能通过这种方式,掩藏起来。 大悲总是要跟着大喜,方才举国同丧,接着就要举国同庆了。只是崔忠华太过悲痛,不想让自己撑着笑颜去举行登基**,也不想在国丧之后还要花费什么。于是他只是暂时坐在了那把宝座之上,一年之后,再举行登基**。 太后仍旧是那个太后,皇帝却换了一个人。他将崔辰皓立为储君,等崔辰皓能够统领大局的时候,他便退位,安安心心远离朝政,成为一个闲散王爷。 至于后宫,因为他只有张春晓一个王妃,白流霜一个侧王妃。于是他便许诺张春晓为皇后,白流霜为惠妃,两人暂居后宫,由张春晓执掌后宫之事,白流霜协助。崔忠华也没有纳新的妃子的想法,后宫一时间还是冷冷清清,只有一个太后,一个皇后,一个妃子在里面。 “等过几天,皇兄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我选个好日子,给你举行封后**,昭告天下。”一日,崔忠华来到张春晓的宫殿内歇息,顺便跟她说了这些事情,想要跟她商量具体的安排。 然而张春晓却摇了摇头,像是不接受一般。崔忠华有些意外:“怎么了?难道你不想当皇后吗?” “不是不想,皇帝是你的话,我做梦都想当皇后,”张春晓只是有些恍惚,她躺在崔忠华的怀里,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说 道,语气很是轻柔,“你都说了,先帝刚去世,不能举行隆重庆典,登基**都没有举行,那我举行封后**,让人看了,岂不是要说我不懂事了?” “我想让你安心,”崔忠华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道,他的确是想要给张春晓一个承诺,而这个承诺,他相信他们两个都等了很久了,“我想让你知道,你对我来说有多重要。” 张春晓笑了笑,将他的手轻轻牵起,与自己的紧紧扣在一起。她看着两个人紧握的手,开口很是温柔地说着:“我已经知道了,所以,不用着急,我等着就好。” 崔忠华无言,已经没有什么话能表达他心里的感动和欣喜。他只有紧紧握住她的手,紧紧地抱着她的身体,在心里则立下了一个一生的诺言。 只是两个人之间的诺言听着很是美满,三个人在的时候,就显得让人无法接受了。当然,只是特指那第三个人无法接受。 白流霜在自己的宫殿里面等着,翘首以盼,却总是等不到那一个人的到来。而宫里太监给的消息是:崔忠华一连几天都是宿在张春晓那边的。 她自然嫉妒,也自然将这些嫉妒都转化为恨意,全部放在了张春晓的身上。她下定决心,自己一定要做些什么了。 只是太后自从先帝去世后,就一直将自己关在宫殿内,整日青灯古佛为伴。估计是太过伤心,因而不愿意去管这些事情。 她沉吟了一会儿,决定还是要去好好地跟皇后说一番这些事情。当然,若是直接说,肯定会被认为她不懂事。 她特意手抄了一沓厚厚的佛经,又换了一身朴素的衣服,脱去粉黛和钗环,去了太后的宫殿。 宫内,太后正在对着佛像,双手合十, 不知道在念着什么。白流霜小心翼翼地候在外面,等到得了允许,才悄声地走了进去。她轻声跟太后请安后,跪在地上,也跟着双手合十,好像在对佛像念叨着什么。 “你心不诚,还是不要打扰佛祖了。”然而她还没有念多久,就听太后缓缓地说道,光听声音辨别不出她什么心情。白流霜一惊,自觉地闭了嘴,似乎像是做错事一般,跪在那里,战战兢兢地等着太后的发落。 她怎么可能心诚?她自己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跟太后告状,怎么去收拾张春晓,自然也没心思拿出一颗诚心来给佛祖祈祷。 “有话就直说,别跟哀家绕圈子。你那点伎俩,哀家还是知道的。”毕竟也算是看着长大的,太后对于白流霜的性子,也算是了解。她站起身来,走到了待客的地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面,唤宫女上了两盏茶。 白流霜羞愧万分,羞愧得她只想要扒一条地缝钻进去。她只好站起身来,尽量保持着镇定且礼数周全的样子走到了太后面前,太后点了点头让她坐下,她才敢规规矩矩地坐下,悄悄捶了捶跪麻了的腿。 真是受罪,她心里不由得抱怨道,当然,她是不敢说出来的。 “今天找哀家,究竟是为了什么?”太后却一副不愿意搭理她的样子,只是开口悠悠地说道,语气超乎寻常的十分平淡。 “太后娘娘,臣妾只是……”白流霜忽然卡住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迎着太后疑惑的目光,她尴尬地笑了笑,然后赶忙拿出了自己准备的礼物,双手捧给了太后,小心翼翼地说道,“臣妾听闻太后最近礼佛很是虔诚,也想要给佛祖献一番心意,这些是给太后抄的佛经,还请太后过目。” 第二百四十二章 暗示 说完,她捧着那卷佛经,小心翼翼地给太后看了。 “不是给佛祖献一番心意,是想要给我献一番心意吧?”谁知太后没有让人拿,更没有自己接过来。她只是看着白流霜貌似恭敬的样子,脸上皮笑肉不笑的,但是语气仍旧是平平淡淡听不出情绪地说着。 “这个……”白流霜只觉得自己举着佛经的手万分沉重,手臂也有些酸软了。她似乎感觉自己没有办法撑住那佛经的重量,本来显得很是庄重神圣的佛经,此刻却跟烫手山芋一样,让白流霜只想赶紧给它脱手了。 “紫苏,收着吧。”太后只是瞥了她一眼,然后垂下了眼眸,对自己的贴身宫女淡淡地说道。听到了这句话,白流霜很是欣喜,于是赶忙将手里的佛经递给了一旁候着的紫苏姑姑。 “所以,你到底找我有什么事情,赶紧说吧。”太后似乎有些不耐烦,但是面上仍旧是冷静而平淡的。她用手托着下巴,靠在榻上,闭上眼睛,但是似乎在等着她开口说些什么。 白流霜沉吟了一会儿,对太后小心翼翼地说道:“太后明慧,臣妾此番到来,确实是有些事情想要请太后帮忙,只是……” 她的眼睛不着痕迹地瞥了紫苏一眼,然后似乎是试探着一般地对太后说道:“只是,能不能烦请紫苏姑姑,先行回避一下,这些事情,臣妾只想跟太后一个人说。” 太后听了这话,抬起眼来,跟紫苏使了一个眼色。紫苏伺候太后很久,自然看得出她的意图,于是她只是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出去了,屋内只留下了太后和白流霜两个人。 “紫苏也被你给请出去了,说吧,你到底有什么事情。”紫苏出去后,太后重新闭上了眼睛, 语气似乎比刚才还要平淡一些。 白流霜忽然语塞,太后到底是**湖,这一句话就让她真是骑虎难下。她把紫苏请出去,谁不知道紫苏自从太后入宫就侍奉太后,乃是太后的心腹,太后的耳朵和嘴巴,太后身边最亲最得力最可靠的人之一。得罪了她就相当于得罪了太后,以后恐怕在太后这边再难立足啊。她想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今天确实是有事情相求。太后娘娘,您可是从小看着臣妾长大的。臣妾小时候,还叫过您姑姑呢。” 太后似乎默默地点了点头。她的确记得,当时就是个粘人的小姑娘,但是可爱得紧,她也就任由她叫自己姑姑了。 只是谁想到后来成了这样…… “从小臣妾和圣上就是青梅竹马,感情是很好。只是现在……”白流霜似乎是难以启齿一般,得到了太后的默许,才开口接着往下说道,“现在,皇上的心思,全都在另一个女人身上,完全都忘了臣妾了。臣妾只是想,让太后帮忙说说好话而已。” 听白流霜这么说,太后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她比谁都清楚当年白流霜和崔忠华是为什么闹得天翻地覆的。她自然也明白,白流霜说到底也不适合自己的儿子,只是为了稳住白家,必须得留着这样一个人在自己的儿子身边的。 因而,她对白流霜再也喜欢不起来,只能当做一个熟识的晚辈而已。 “皇帝的心思,现在哀家也管不住了,再说,他喜欢什么人,那是他自己的选择。哀家老了,他也大了,不可能事事都管着,”太后只好叹了一口气,继续闭着眼睛似乎无奈一样的说着,“所以,哀家不可能帮你到他回心转意,不过你放心,至少哀家能让 他不对你太冷淡。你可以放心的话,就赶紧回去吧。” 白流霜听到太后这个回答,心情一下子跌落谷底。她知道,太后这番意思怕是不想帮她忙,只是碍于面子不好直说而已。她也明白,太后能做出这样的决定,已经是够宽容够不容易了。 只是她还是不甘心一般,似乎想要继续为自己争取一点希望。 “臣妾多谢太后娘娘了,”白流霜在一番心理斗争之后,只是强撑着笑了笑,开口说道。太后点了点头,似乎是在等她说出告别的话来,只是她这回的确是想错了,“只是,臣妾还有一件事情,想要告诉太后娘娘。” “讲。”太后已经一个字都懒得说了。 “皇上心意所属的那个人,跟先皇后一样,是个市井小民人家出来的。可能之前,臣妾什么地方得罪了皇后娘娘,在王府别院,皇后娘娘就用拶指和针刑处罚了臣妾一个侍女,那个侍女现在双手已经算是废了。臣妾也不知晓为什么和皇后娘娘之间结了这么大的梁子,所以,臣妾请求太后帮忙给皇后说说臣妾的好话,在她面前给臣妾求求情。” 白流霜一番话说得可怜,其实心里却是句句带着刀子。谁都知道,先皇后的出身卑微,全是因为皇帝的爱而成了皇后,又恃宠而骄在宫里横行霸道,对灵妃做的事情所有人也都心知肚明。这样一番话,岂不是提醒了太后,自己的二儿子找的人,也跟先皇后一样吗? 太后不是不喜欢市井小民出身的女子,只是先皇后让她有了些芥蒂而已。虽然不知道这个芥蒂会让太后如何处置,但是白流霜相信,自己的暗示已经达到了。太后如此聪明的人,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一番暗示是什 么意思。 “知道了,你要是说完了,就先出去吧,哀家乏了,想歇息一会儿。”太后的神色仍旧是没有什么变化,仍旧是面色平淡,声音更是死水一样的平淡。 这番倒是让白流霜有些讪讪,她只好起身道别,太后也唤来了紫苏,让紫苏送她出去。 紫苏将白流霜送出去后,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开口对白流霜说道:“请惠妃留步。” 白流霜一惊,只好回过头去,连忙笑脸相迎地对紫苏说道:“不知紫苏姑姑还有什么事情要跟本宫说的?” 然而紫苏的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她只是慢慢走到了白流霜的面前,稳重地行了一个礼,礼数虽然做足了,但是心里的不愿和傲慢,还是能看得出来的:“无妨,只是奴婢想请惠妃娘娘知晓一件事,太后娘娘喜欢清静,看不得面上的浮华还有人心的虚伪。那些不干不净的想法还有事情,不要让太后娘娘看见比较好。” 这话可是句句夹枪带棒,让白流霜羞愧又尴尬,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了。白流霜再怎么傻,也能听得出来,紫苏的这些话全都是跟自己说的。 白流霜只好讪讪地笑了笑,颔首示意道:“是,本宫明晓了,谢谢紫苏姑姑提醒。” “惠妃娘娘请回吧。”紫苏只是淡淡说着,脸上仍旧是一番拒人于千里的表情。白流霜只好颔首示意后,转身忙忙地逃离一般地离开了。 看来以后,太后也不是很好用了。白流霜在心里懊恼地想着。不过她相信,自己今天的事情已经做足了,暗示也给到了,只要等着结果就可以了。 而张春晓这边并没有想到白流霜做的这些事情。只是在兢兢业业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崔忠华刚 登基,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处理。她理解崔忠华这些天不能陪在自己身边,反而更加操心的是自己如何才能帮崔忠华,而不是给他帮倒忙。 因此,张春晓十分谨慎而认真地处理着后宫的事情,至于家乡那边的事情,她则全权托给了自己信任的人去帮忙。她本来想要让陈家的帮忙处理酒庄的事情。但是后来得到了消息:陈文杰已经痊愈,因而把全家都接到了京城来居住。张春晓没有办法,只好让自己信任的长工帮忙打理。 想到陈家的人已经都到了京城,张春晓也开始打算起来将自己的父母接到京城居住。她开始安排这些事情,自然,她的一举一动都传到了太后的耳朵里面。 皇后的家人想要居住在京城也无可厚非,因而太后对于这事情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崔忠华认可了,她便不去干涉。况且张春晓也早就表明心思,自己的父母绝对不会干预政事,因此崔忠华也只是给了张老三一个爵位,享受俸禄,并不参与朝政。因而太后也放心了许多,更是不去管了。 只是宫里的人向来都是势力惯了的。张春晓毕竟没有显赫的家世背景,即使是贵为皇后,也没有少挨白眼和闲话,当然,源头是出自哪儿,所有人心里都心知肚明。 张春晓心里也是清楚,但是她明白她在没有积累人心的时候,胡乱树立威严形象只是让自己更加无法立足。因而她忍住了自己的脾气,宽和温厚地对待每一个人,并且真的做到了尽心尽责。因此除了那些有意挑事的人,宫里的所有人对她都是欣赏且尊敬的。 只是架不住,总有人故意惹事情。很快,张春晓就在某人的陷害之下,陷入了麻烦之中。 第二百四十三章 训话 宫内开始流言四起,说她滥用私刑,说她毁了一个人的手,说她断送了一个宫女的前程。不过让张春晓百口莫辩的是,这件事确实是真的。 她确实毁了田美美的手,这没有办法去反驳,她因为知晓这件事情是真的,也没有打算去反驳。 虽说宫里皇后处置一个人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但是这番下来,毕竟对她贤良的形象有很大的影响。因此宫里大多数人对她都是又敬又怕,而刚刚好张春晓因为疏忽而使得宫里出了差错,一段时间内竟然忙得焦头烂额。 崔忠华看在眼里,心里也是心疼的。但是他知道这个时候他不好明着站出来,去帮她处理一切。她现在正是需要去稳固人心的时候,正是需要去树立自己的形象的时候。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崔忠华知道自己是不能出面的,不然只会让人觉得,这个皇后很是无能,一切还是依赖崔忠华,没有能力去处理后宫之事。 更有甚者要是将她和先皇后相比,那就更加棘手了。 先皇后的形象可谓是被毁的差不多了。他还不想让她也陷入这样的局面,因此他也只能提一些建议,剩下的只是让张春晓去处理。 还好张春晓也算是明慧,很快便知道怎么去处理,有些事情很快便迎刃而解。她因此而更加学会了忍耐,她不得已对田美美嘘寒问暖,还给她许多补贴让她好好将养。她知道自己必须这么做,这还只有一个妃子,要是以后崔忠华纳了其余的妃子,恐怕她要忍受的只会多不会少。 虽然崔忠华说过他不会有其余的妃子,但是她明白,文武百官和太后给他的压力很大,他可能总有一天会迫于压力而选妃。就像是先皇一样。只是 先皇真的做到了一生后宫里只有不过十个妃子,还多数只是个摆设而已,不知道崔忠华会做到什么程度。 因而张春晓也没有逼着崔忠华做出什么样的承诺,只是做好他身后的人该做的事情,这番行为倒是让崔忠华很是心疼,让太后非常欣赏。 “当皇后为什么那么累,这还没有什么妃子。”她跟崔忠华抱怨道。她的确是没有想到自己会遇见这样的事情,也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被这些琐事所困扰。 她至少应该让自己做到,不要被别人认为比不过白流霜那个人吧?她可不想让白流霜顶替了自己的位置。 “可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崔忠华万分心疼地将她揽在怀里,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不无心疼地说着,“你要相信,所有人都是有目共睹的,你也不要有太大的压力。” “怎么可以没有压力呢?”张春晓反握着他的手,开口轻轻地说道,语气里满是疲惫,“我不想给你增加负担,也不想让别人以为我是一个不好的皇后。你已经够焦头烂额了,我不可能再给你添乱不是?所以你放心,我会好好打理一切的,做一个,母仪天下的皇后,而且照顾好皓儿。” 可能现在唯一让她能感受到欣慰的就是崔辰皓了吧?崔辰皓的确比他的同龄人要成熟很多,而且乖巧听话,很是懂事知礼,也很用功上进。张春晓第一眼就很喜欢这个孩子,也将他当做自己的亲侄子一样的对待。当然,崔辰皓也很喜欢这个婶婶,平日里也是什么话都跟自己的婶婶说。 张春晓的贤良和知礼让崔忠华大为感动。然而这回没有留给两人缠绵的时间,两人刚说了一会儿话,就有太后那边的人恭恭敬敬地对两人通 传道:“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太后娘娘请奴才跟皇后娘娘说一声,让皇后去慈宁宫一趟。” 两人面面相觑,张春晓保持着镇定的样子,对那人说道:“知道了,还请公公对太后娘娘说一声,本宫过会儿就去。” 那人诺诺着下去了。张春晓等他走出去以后,立刻紧张起来,连忙对崔忠华说道:“完了,太后要找我,不会是为了近来的事情跟我训话吧?那我可怎么办啊?太后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该怎么才能让她认同我呢?” 张春晓焦急而不知所措的样子,落在崔忠华的眼睛里,只有可爱和喜欢。他知道,张春晓若非在乎自己,绝对不会想着要给太后留一个好印象,也绝对不会想着让太后承认她。他只是轻轻地笑了笑,然后将张春晓揽在怀里,开口温柔似安抚地说道:“好了,你就放心过去见母后就好了,其余不要想太多,拿出你最自然的样子过去就行了。” “这就行了?”张春晓有些疑惑地说道,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一样。 “这就够了,不要有任何虚招式,只要真诚地对她,有什么就说什么就行。”他笑了笑,刮了一下张春晓的鼻子,语气十分温柔地说着。 张春晓似懂非懂是似的点了点头,随即起身,仍旧有些忐忑地往慈宁宫走了过去。 她恭恭敬敬地候在慈宁宫外面,然后是一个貌似叫紫苏的侍女恭恭敬敬地冲她行礼,带她进去了。紫苏倒是让她安心了很多,她感觉紫苏是一个十分和蔼而且亲切,稳重又值得信赖的人。 进了屋内,却见太后仍旧是在安心礼佛。屋内肃穆而庄严的气氛一下子让张春晓安心了很多。她轻声请安后,静静地走到了太后的身边,跟着她的 样子跪了下来。 她并不信佛,毕竟前世的经历让她知道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是没有用的,万事只能靠自己。但是她也明白,这种事情信则有不信则无,况且不可以自己的心态去评判别人的信仰,因而她虽然不信,但是对这些都是怀着敬意的。 她只是静静地立在一旁,恭敬地候着,不让自己去打扰这肃穆且神圣的氛围。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腿都站酸了,太后才仿佛意识到她的存在一样,缓缓起身,对她微微笑了笑:“等了很久了吧?去坐吧,紫苏,上茶。” 紫苏不一会儿就捧着两个茶盏进来了。张春晓谢过紫苏之后,才端了茶盏喝茶。 “听说,你最近处理宫里的事情,处理的不错?”太后在呷了一口茶水之后,才缓缓地开口,看着张春晓的眼睛里全是不知名的笑意。 张春晓却只感觉被这笑意盯得发毛。她愣着点了点头,勉强扯出一点笑容道:“只能说马马虎虎吧,最近有些情况。不过,正在慢慢变好。” 说完,张春晓忽然想要抽自己一巴掌,暗暗骂着自己的不会说话。 “哀家都知道,你已经很尽力了,第一次做这些事情,能做到这份上已经不容易了。你把现在的情况跟我说说,我听着。”哪知太后却很宽容似的,开口似乎很是认同张春晓的所作所为。 张春晓默默点了点头,似乎感觉这个人的确是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不近人情。她于是老老实实将近况说了,没有任何的掺假。太后没有作声,只是静静听着,似乎在心里早就有了打算一样。 张春晓明白,太后的心里其实是有一杆称的。宫里的事情太后肯定是都知道,并且她心里肯定已经有了打算,只是她有心 想要听听张春晓的意见而已。只是有些张春晓不明白的地方,她会亲自提点一下而已。张春晓忽然明白了,太后今日可能不只是叫她来训话的,可能只是想找个机会,教她该怎么去处理这些东西。 张春晓因而更加感动,更加珍惜太后的一字一句起来。 “你跟皓儿的关系也不错?”又问了一会儿,太后仿佛想到了什么一般,开口问道。 “还可以吧,皓儿反正什么话都跟我说,挺黏我的。”张春晓笑了笑,开口回答道。 “那就是很喜欢了,皓儿这个孩子,对不喜欢的人从来都是爱答不理,喜欢的人才黏。”太后笑了笑,似乎很是欣慰。 “哀家叫你来,不是说想要责罚你一番,只是想提醒你几句,毕竟你现在的位置,让你必须更加小心,更加谨言慎行。尤其你出身还不像是那么显赫,所以看你笑话的人只会多不会少。你要记得,后宫和前朝其实牵一发动全身。哀家相信你对忠华一往情深,那么为了他,你也不能胡作非为。不过还好,”最后,太后欣慰地笑了笑,对张春晓说话时的语气很是亲切,“你没有让哀家失望。” “多谢太后。”她受宠若惊一般,站起身来,对太后行了一个礼表示感激。 “虚礼就不必了,以后有空来看看我这把老骨头就可以。还有,”太后示意张春晓过去。等张春晓走过去后,她拉住张春晓的手,亲切地笑了笑,“以后不用那么见外,你以后,就跟忠华一样,叫哀家母后就好。” 这句话真的是让张春晓欣喜若狂了,她明白,这表明太后接受了她。她连忙道谢,脸上都是喜悦的笑容。 太后也似乎很欣慰,跟她又说了几句话后,就让她先回去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 庇护 “皇后娘娘,请留步。”张春晓刚走出慈宁宫,身后忽然传来一个让她止步的声音。她连忙停了下来,却见是紫苏忙忙地跟了上来。紫苏到底年纪也是大了,因而这么快地走路对于她来说是有些承受不住的。她亦步亦趋地走着,有些气喘吁吁,一层薄汗从她的额头上沁出来。 “紫苏姑姑有什么事吗?”她连忙转过身去,扶住了紫苏姑姑,安安静静等她歇下来,喘过气来了才开口问道。 “没有别的,奴婢只是想跟皇后娘娘说一声,您不要看太后表面冷淡,”紫苏似乎是抱歉似的笑了笑,对张春晓亲切地开口说道,“实际上,太后娘娘很欣赏皇后娘娘您的。您不必介怀,有什么困难,只管找太后娘娘便可。” 张春晓点了带年头,她知道,自己算是已经得到了太后和她身边人的认可。她朝着紫苏颔首示意,形容也是亲切:“多谢紫苏姑姑。” “没什么,奴婢也觉得,看着皇后娘娘很亲切,您以后需要什么,只管跟奴婢和太后娘娘提就是。”紫苏笑了笑,对张春晓的语气和形容也满是亲切。 此番让张春晓觉得十分满足。她点了点头,对紫苏示意。紫苏也是恭敬地目送她离开,等她已经到了看不见的时候,才回到宫内。 “看来你是挺喜欢那个孩子的。”太后见紫苏回来,只是笑了笑,示意她坐下,看她自己自如地倒茶。两个人此刻倒是不像是主仆,有些老友相聚的意味,好像是两个老朋友相聚唠家常一样的自然。两个人说说笑笑,倒是已经没有了主仆的划分。 其实也的确是这样,两人自年轻的时候便相伴,是主仆但更是密友,仿佛姐妹一样的密友。在外面两个人 是主仆,但是只有两个人的时候,便跟朋友一般坐下聊天唠家常。 “本来就挺喜欢,真的是没有架子,很亲和,也很懂事。看样子,估计也不会无能。”紫苏笑了笑,喝了一口茶水说道。 “还需要练一练,不过现在是足够了。”太后欣慰地说着,脸上带着一丝满足的笑容。 “那太后看,这两个孩子,谁更适合当皇后?”紫苏开口问道,她并不惧怕自己的这番问话会引起太后的不适应,相反,她明白,太后其实这些天正是在考量这件事情。 太后放下茶盏,皱起眉头,深思熟虑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若是真的要说的话,两个人其实都不太适合。春晓现在还太柔,威严还没有完全树立起来,至于霜儿……”太后似乎很失望一般地叹息一声,对紫苏也是无奈地说着,“她现在已经不是之前那个霜儿了,如果非要在她和春晓之间选一个做皇后的话,那只能是春晓。” 张春晓至少还能帮忙,还能让后宫总体是太平的。白流霜恐怕只会让后宫鸡犬不宁。 “也许以后就好了。”紫苏沉吟一会儿,开口说道。 太后只是笑笑,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结果果然没有出乎两个人的意料,张春晓在一番权衡之下,将事情处理得干净利落且漂亮,赢得了后宫的一致赞赏。就连那些平日里看不惯她的也开始说几句好话了。 “我就说,我的皇后是最厉害的。”听了张春晓的一番邀功以后,崔忠华心情大好,揽住了张春晓的腰,脸上全是满足而自豪的微笑。 这是他的皇后,现在能做到独当一面,且某些程度上已经比他还要能干了。 “那可不是。”张春晓十分自豪地说着。 “那……为了奖励我的皇后,该做些什么呢?”崔忠华摩挲着下巴,似乎是在考虑什么事情一般。张春晓因此十分期待地看着崔忠华,似乎在等着他做什么决定一般。 “既然这样的话,那就准许你可以出宫,随时都可以,只要在宵禁之前,并且经过我同意和报备。”崔忠华想了想,对她说道。 这个消息让张春晓很是欣喜。她现在的身份根本不允许她随意出行,天天呆在这四方天地之间早就将她闷得想要逃出去了。一想到可以突破森严的束缚,出去散心,她便十分欣喜:“当真?” “当真,只是记得,不要太声张,也不要阵势浩大就可以了。”崔忠华想了想说道。 这其实跟偷偷溜出去没什么区别,只是别人都心知肚明而已。张春晓立刻会意,于是点了点头表示明晓。 陈家的人自从来到了京城,还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似乎也落脚了,她也该去看一看。想到自己这么长时间竟然都没有看过他们,陈文杰受伤了这么长时间自己竟然近来才知道,这让张春晓感觉十分抱歉,自然要去看一看的。 因此,张春晓整晚都兴奋得难以入眠,第二天一早,她便起了个大早,然后换下皇后的行头,乔装成一个普通的女子,拿着崔忠华给她的腰牌,就出了宫门。 宫门外,马车已经恭候多时,她在仆人的搀扶下上了马车,然后一路走在皇城内平缓的街上。等到周围渐渐热闹起来,张春晓便知已经离开了皇城,到了京城内百姓居住的地方。 京城仍旧是那般繁华和热闹,就连张春晓都惊叹这样的繁荣。她见了很多见所未见的东西,不一会儿马车里面也堆了许许多多新奇的小玩意儿 。 她欣喜于这些收获,欣喜于自己路上的所见所闻,很快,她便来到了自己父母在京城内的宅邸。她特意让人选在京城内四周交通方便,又不是很吵闹的地方。整个宅子修得轩敞但是古朴,站在门前,只觉得这户人家是个书香世家,雅致古朴,丝毫没有落入俗套。 张春晓知道自己父母辛苦了大半辈子,并不贪图非常华贵的房屋和轩敞的宅邸,只是这样平凡但是朴实,便足够让他们安心居住了。 她下了马车,门口的小厮见她来了,便立刻俯身行礼。她让人不要声张,自己推门进去,去找自己的父母。 宅子里面所有人都各司其职,忙碌而不凌乱地运转着,似乎一切都欣欣向荣。所有人见了她,也都慌忙地要行礼。她一一颔首示意过后,就往里面走去。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份可能带来的结果,见到的所有人,都是恭恭敬敬地面对着她,生怕一个字一句话错了,就会惹来杀身之祸。张春晓忽然有些后怕起来,害怕自己的父母见到自己,也是这番小心翼翼的样子。 结果确实是印证了她的想法。王氏和张老三正在用早餐,见到了张春晓以后,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连忙放下碗筷,颤巍巍地就过来要给张春晓行礼问安。 “您们这是做什么?快点起来,您们真的是折煞女儿了。”张春晓连忙也跪在了两人面前,对他们两个急切地说道,一定要将他们扶起来似的。两人也不敢大声说话,只顾着嘴里说“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张春晓心里忽然有一种无力的感觉,自己的父母,此时此刻却跟陌生人没什么两样。本来是还可以说着贴心话,可以哭诉可以一起欢笑的人,现在惶 恐得只剩下了君臣之别。 该是什么样的一种无力和无奈的感觉?张春晓忽然觉得悲哀,自己的亲生父母,现在竟然生分成了这个样子。 “爹,娘,您们这是做什么?我不管是什么身份,我还是您们的女儿啊。”张春晓开口说道,声音带着些颤抖,似乎快要哭出来一样。 王氏也有些不忍心一般,她想要伸手去跟原来一样揉揉自己女儿的头发,却忽然止住了,手在半空中无力地垂了下去。她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爹娘,也是怕给你添麻烦,给你丢脸啊。” “什……”张春晓刚要说话,却见两个人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两个人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张春晓头一次觉得,可能自己的父母,背负的东西比自己还要多。 “我们都听说来着,你在宫里不受宠爱,也因为身份的原因,很多人明里暗里地排挤你。如果不是爹娘,可能你还能好过一点……”张老三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如果不是爹娘的话,你可能还能在宫里有些地位……” 说着说着,两个人都似乎很难过一般,不由得掉下了眼泪。 这幅画面让张春晓很是难过。她不仅是对那些故意造谣生事的人而感到愤怒,更是对自己无能为力而感到悲哀。 她没有意识到,只是一个身份的差别,就可能是天壤之别。她没有意识到只是一会儿的疏忽,就可能让世界上最亲的人疏远自己。 父母其实并不图什么,却时时刻刻都怕自己给自己的儿女添麻烦。现在倒好,张春晓有时候都分不清楚,添麻烦的到底是自己,还是父母。 明明是自己没有注意到,明明是自己给父母添了那么多的麻烦。 第二百四十五章 拖累 “爹,娘,谁跟你们说的这些?”张春晓在思忖了一番之后,没有着急劝自己的父母,而是开口问他们事情的来龙去脉。 “是一个姓白的姑娘……当时他们好像只让我们叫她,惠妃娘娘来着。”张老三思索一会儿,好像是记起来了一般,开口对张春晓说道。 白流霜,又是白流霜。张春晓咬牙切齿地想着。这个女人,就是巴不得自己好过是吗? “爹,娘,你们别听她的。她都是乱说的,我好着呢,没有任何事儿。”张春晓咬了咬牙,开口对自己的父母说道。 看着自己父母半信半疑的样子,张春晓无奈地将自己在宫里的事情全部说了一遍。两个人听完后,陷入了久久的沉默里面。 “不过现在都过去了,我现在挺好的,宫里面的人对我的评价都不错。”张春晓看着两个人的反应,有些不安似的讪讪说道。她一边在拼命找着话题,一边也在拼命地思索着自己该怎么去跟他们搭话,是不是什么话又给说错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却见王氏吸吸鼻子,眼泪竟然从眼睛里面夺眶而出。张春晓被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安慰自己的母亲。她心里叫苦不迭,本来打算是安慰人的,结果安慰不成,反而把人给弄哭了。 天啊,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春晓,娘的儿啊……”王氏拉住了张春晓的手,紧接着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着,似乎是将自己这辈子所有的辛酸和苦楚都哭出来,还是替自己的女儿哭的,“你受苦了啊,你说说你在宫里,这都遇见的是什么人,遇见的是什么事情啊。” “没事没事的,娘,您别哭啊,都过去了……”张春晓只好急急忙忙地安慰道,一边找着自己 的手帕给她擦泪,一边忙不迭地安慰着。 可能对于王氏来说,最大的痛苦不是女儿站上高位。女儿能有出息她十分开心,但是女儿受了那么多的苦难,自己丝毫不知道,而且丝毫不能帮忙分担,只能无力地看着女儿自己咬着牙撑出一片天来。 恐怕这是每个母亲最不愿意,也是最不忍心看见的事情吧。 “娘,没事的,都过去了,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张春晓在理解了自己母亲的心情之后,心里有一股暖流在荡漾。她就知道,不论自己是什么情况,自己的父亲和母亲,永远是真正牵挂,且真正站在自己这一边的人。她笑了笑,对两个人开口道,“您们放心,现在很多人对我还是认可的,尤其是太后娘娘。对了,忠华还说,以后我可以自由出入,只是需要跟他报备一下,还有,不能回去太晚就行。” “以后,”张春晓拉住自己父母的手,将它们放在一起,似乎很满足一般地对两个人说道,“我就可以经常来看您们了,也就能经常来照顾您们了。” 王氏和张老三欣喜不已,一家人似乎不知不觉又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依旧是三个人聊着家常,说着平日里的经历,温暖而又贴心,似乎没有什么能打扰到他们,似乎也没有什么能破坏这般安好一样。 张春晓倍感欣慰,这才是她想要的一家人的感觉。 “老爷,夫人,该用午餐了。”外面丫鬟通传道,张老三和王氏有些不习惯,但是还是反应过来,连忙点头应道。 “那就一块吃吧,儿啊,娘好久都没跟你一起吃过饭了。”王氏拉着张春晓的手,慈爱地说着,张春晓欣然应允,跟着自己的父母去了花厅吃饭。 王 氏为了不给张春晓造成负担,要求宅子里面的用度一应从简,吃的饭自然不是什么山珍海味珍馐佳肴,但是也不是很精致,不过比起农家饭,那是丰盛了许多。只是王氏仍旧觉得太过铺张浪费,有些不习惯一样。 张春晓明白王氏的从简的习惯。她偷偷叫来人看过账本以后,惊讶于自己父母的节俭。她暗暗叮嘱家里的下人们照顾好自己的父母,至于花销,自然是不用担心的。那些人听后都一一照办,当然,为了不让他们发现,一切都是低调地行事。 “现在还好些了,以前真的是,什么都不敢碰,什么都不敢做。”暗地里,一个丫鬟对张春晓抱怨着,似乎是有点受不了这样的所作所为一样。 “老人都是这样的,多担待一点就好,如果实在不行,就都算在我账上好了。”张春晓笑了笑,对那小丫鬟和蔼说道。她对于这些情况,都表示理解,毕竟什么都见过了,什么也都能理解了。 那小丫头似乎也很喜欢张春晓似的,经常会跟她说一些府里面的事情,顺带提了提白流霜。小丫头撇了撇嘴,似乎很不屑一般地说着:“那人实在是太飞扬跋扈了,不就是靠着现在白家势力大,才这样的吗?” 听到小丫头的抱怨,张春晓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她回到花厅,却见自己的父母还在桌前,似乎还在抱怨下人们的“铺张浪费”。 张春晓笑了笑,现在的用度连当初的陈家都没有比过,哪里来的铺张浪费的说法?她思忖了一下,迎上去对两人道:“对了,陈老爷和陈夫人似乎也到京城居住了,我们,要不要去陈家看一看?” 两个人听了以后,似乎沉默了下来,有些犹豫, 但是后来又缩了回去。他们想了想,开口犹疑地问道:“可以吗?现在陈家可是今非昔比了……” “我还今非昔比了呢,可是不还一样跟你们一起吃饭?”张春晓无奈似的对两个人说道,不由分说就将两人拉起,然后往门口走去,“好了好了,走吧,我好久都没有见过他们了。” 一家人坐上马车往陈府的方向走去。陈家倒是得到消息快,等张春晓到了的时候,陈文杰和陈老爷已经率全家在门内等候了。等张春晓进去的时候,一家人都齐齐下跪问安。 这一下倒是让张春晓不知如何是好了。她在愣了一会儿之后,还是先让众人起来了,她上前面对着陈老爷和陈文杰,似乎有些哭笑不得地说着:“你们这样真的让我有些承受不起啊。” “抱歉,娘娘,但是礼不可废。”陈文杰毕恭毕敬地说着,但是张春晓能感受出来,陈文杰的心底似乎有另一个声音在叫嚣着。那个声音还跟之前一样,见到张春晓以后是爽朗的问好,然后是朋友之间的寒暄和关怀。 两个人似乎都憋不住要跟原来一样相处了。 可是他们都清楚,陈文杰在朝为官,陈家上下都在这里,若是被有心的人看了去,说他们没有礼数,或者是皇后和陈家亲密无间,难免被人说了闲话去。倒是不怕崔忠华会介怀什么,毕竟是那么长时间的好朋友了,可是若是流言散开,到时候就算是崔忠华想要保陈家,估计也是保不住了。 所以,面上的礼节,还是应该有的,但是在私下里,是什么样那就还是什么样了。 “我们进去说话吧。”眼看就要憋不住的时候,陈文馨忙对几个人说道。那些人才算是如梦方醒。陈 老爷和陈夫人拉着张老三和王氏去正堂说话,而几个晚辈则去了后院。 到了后院,确定四下无人之后,张春晓实在是憋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指着一脸不快的陈文杰,笑得几乎直不起腰:“我说你,你也有今天,你竟然还要跟我下跪请安。” “能别提这事儿吗?你知不知道我心里有多不情愿?你以为我想啊?!你和忠华兄成婚以后我反而还要称你一声娘娘了。”陈文杰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很是不忿地说着,似乎有些闷闷不乐。但是这些正中张春晓的下怀,看着他浑身不舒服的样子,她反而觉得非常痛快。 这样想想,当皇后还挺不错的。 “说话这么中气十足的,看来你的腿是真的好了啊,”张春晓笑了笑,似乎放心了一样地说道,“那就好了,不然省得忠华还要费心思给你治疗。” “哦,我还以为你难得关心我一下,结果口口声声说的想的还是忠华兄。”陈文杰刚觉得暖融融的心一下子就被浇了个透心凉。他无可奈何地看着张春晓,似乎很无奈似的对她翻了一个白眼。 “好了好了,我这不是看见你没事了,所以放心了吗,”张春晓连忙改口说道,其实她心里的确是开心的,陈文杰已经没事了,这比其余的任何事都让她安心。 “还说呢,我受伤的时候你人呢?人呢?现在好了,成了皇后才来,是想在这儿跟我树威风吗?”陈文杰也是故意想要逗一逗她一般,开口似乎并不领情。 张春晓自然明白陈文杰的用意,于是装作明了了一般哦了一声,然后将自己手里的东西在陈文杰眼前晃了晃:“这些可是陈大人自己说的,可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第二百四十六章 故交 “本来这东西买来,是想庆祝陈大人大难不死久病初愈的。顺便也庆祝一下,陈大人重回朝廷并且得到重用,但是看来,是没有必要了……”陈文杰看见张春晓手里的东西,眼睛都直了,刚刚想要道谢并将拿东西收下的时候,张春晓却话锋一转,将她买来的一方歙砚重新收回到了口袋,“这东西,还是我自己留着用吧。” “别别别,我哪儿有嫌弃的意思?我哪里说你来这儿是树威风的?皇后娘娘光临寒舍,那可是我们莫大的荣幸,”陈文杰立马改口,嬉皮笑脸地迎上去,脸上满是谄媚的笑容,“皇后娘娘体恤臣民,实在是英明神武,臣等拜服。” “为了一方砚台,你这个从二品大学士竟然成了这样。”张春晓甩了陈文杰一个白眼,将砚台交给了陈文杰。 “不为五斗米折腰,但是我可以为五捆书而折腰啊。”陈文杰嬉皮笑脸地说着,似乎将“文人气节”这四个字完完全全地抛在了脑后。 张春晓冷哼了一声,似乎是在嘲笑他的德行。 “好了好了,哥哥你升了官反而没有个正形了。”陈文馨忍俊不禁似的说着,无奈地拍了拍陈文杰的肩膀。一旁的陈初微似乎也指着自己的舅舅,一副嫌弃的样子说着。“没个正形。” 妹妹就算了,小外甥女的所作所为可是让他挫败不堪。他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小外甥女,似乎有些受挫似的说道:“你娘说也就算了,怎么你个小不点也这么说?” “说明你是真的没有正形啊!”张春晓也忍俊不禁地说着。 三个人谈了一会儿,就进了屋说话,说说笑笑倒是跟原来一样和乐。 “这是小初微吗?过来,让姨娘看看,都长这么大了啊。”张春 晓招了招手,让陈初微过来。陈初微学会走路没多久,走起来还是有些摇摇晃晃的,但是已经能完整地走下来了。张春晓抱起她,已经能感觉到她身上的分量了。 “长这么大了,时间真是快啊。”张春晓欣喜不已,看着陈初微的眼神也是温柔得仿佛能掐出水来。陈初微现在可是太讨人喜欢了,粉团雪嫩的好像是一个瓷娃娃一样。从小就是美人坯子的她,跟她的母亲真的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馨儿,跟你长得可是真像,”张春晓欣喜地说着,一边逗着小初微,一边在试着让她叫自己姨娘。小初微也是聪慧,在听了几次以后,就能完完整整地喊出姨娘两个字了。张春晓欣喜不已,抱紧了她说道,“还很聪明。” “她算是我最得意的事情了。”陈文馨说着,看着自己女儿的眼神里,除了爱怜,还有那么些悲哀在里面。 张春晓知道她是想到了什么,并没有开口提及。陈初微虽然越来越像陈文馨,但是也越来越像历清子。日后如果她出去,被人发现了,可能还是一个麻烦。 “不过还好,现在应该没什么人会说闲话了,”陈文馨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道,“听说,赫连小姐也已经怀孕了。” 张春晓一惊,然后才想起来他已经娶了赫连若雪。赫连若雪也怀孕了吗?她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她似乎也好久都没有见到历清子了,上次见他是什么时候?好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 不过自己和他之前竟然还有过交集,自己还差一点成了他的妻子,想一想,张春晓就只觉得造化弄人。 “算了,不说这些了,反正,他跟我也没什么关系了。”陈文馨笑了笑,似乎想要将一切都一笑而过, 但是那笑容实在是苦涩,陈文杰和张春晓看了都有些于心不忍。 “对了,你们猜我后来见到了谁?”三个人交谈了一会儿,忽然张春晓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开口说道,迎着两个人疑惑的目光,张春晓开口说道,“田美美。” 这个名字仿佛也很久都没有听过了,两个人在明白了以后,都惊愕不已。在听了张春晓对于田美美的一番解释之后,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是好的。没想到现在的田美美,竟然落得这样的结局,而且,还站在了张春晓的对立面。 想想原因还是因为历清子。两个人忽然沉默了下来,不想再提这个人。 “对了,这都这么长时间了,文杰难道也没有一个中意的?”张春晓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对陈文杰挑挑眉毛,意味深长地问道,“如果没有喜欢的,我就给你留意留意那些官家小姐,肯定给你选一个最好的。” “你说什么鬼话呢,国丧期间你让我办喜事?”陈文杰甩给了张春晓一对白眼,似乎无可奈何似的说道,“我现在一门心思是国家大事,哪里有闲工夫做这些风花雪月的事情?” “我看是哥哥自己找不到所以才这样说的吧?”哪知陈文馨却根本不买账,她冷哼一声,对自己哥哥鄙夷似的说道,一点面子也不准备给自己的哥哥留。 被自己妹妹如此评说,陈文杰就仿佛感觉自己的胸口被牢牢打了一拳。他捂着心口,似乎不敢相信似的对自己的妹妹说道:“馨儿,你就是这么跟你哥哥说话的?” “我记得,好像之前文杰是对谁家的姑娘很中意来着……”张春晓却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自顾自地说着。当然,音量控制在了三个人都能听到的范 围。 陈文馨一下子来了兴趣,于是将询问的目光放在了哥哥的身上。 “你这么看我做什么?”迎着两个人的目光,陈文杰有些不自在起来,脸上忽然有了些可疑的红晕。他见实在是兜不住,于是轻咳了一声,对两个人说道,“好好好,我承认,我现在确实还是对那个姑娘情根深种,这也是我一直都不愿意成婚的原因。” “那你知道那人是谁吗?”张春晓来了兴致,于是慌忙开口问道。 “不知道,我也一直在找。”陈文杰摇了摇头,似乎也很失落一般。 “我觉得你可能找不到了,那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而且你印象肯定也很浅了。”张春晓撇了撇嘴,开口无奈似的说道。 陈文杰想了想,似乎也很难想起那个姑娘的事情了。他也默默自嘲着,的确,自己若不是太过于不坦率,可能也就不会导致错过。 “娘娘,少爷,小姐,”正当几个人围绕着“陈文杰为什么会错过那个姑娘”的话题聊得正欢的时候,忽然下人进来,毕恭毕敬地通报道,“老爷和夫人让我说一声,请去花厅用晚餐吧。” “呀,那我估计该早点回去了,宫门落锁早,要是我在宵禁之前回不去,那可真的就是回不去了,”张春晓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急忙站起身来道,“那我先回去了。” “你不留下来吃饭了吗?那你回去还能赶得上吗?”陈文馨和陈文杰连忙站起来,看她急忙的样子,纷纷担忧似的问道。 “没关系的,我可以让小厨房给我做些吃。我就不跟你们一块吃饭了,我去跟伯父伯母打声招呼就回去。”张春晓对两人说道。那两人也没有再挽留,只是说了些让她路上担心的话,就出门送她 回去了。 张春晓跟陈老爷和陈夫人问安后,就急忙出了陈家的门,她似乎在见到陈老爷和陈夫人之前,也听见陈家的两个长辈跟张老三和王氏抱怨陈文杰到现在还不婚娶。 张春晓默默吐了吐舌头表示抱歉,就赶紧坐着马车往宫里赶。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宫里,崔忠华也在见一位称不上是故交的故交。他威严地坐在议事厅的宝座上面,下面恭恭敬敬站着的,却是历清子。 “微臣历清子,叩见圣上。”历清子也没想到有一天他和崔忠华竟然是这种方式的会面。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对崔忠华问安道,俯身行礼。 “免礼,”崔忠华开口,语气是不咸不淡的,“是不是没有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和朕再次见面?” 历清子默默笑了笑,是啊,刚才崔忠华用的是“朕”。 “好久不见啊,听说,最近你过得不错。”崔忠华瞥了底下的历清子一眼,开口不无傲慢地说着。 “还是多亏皇上治国有方,福泽万年,才能容微臣如此过活。”历清子似乎不情不愿地开口,所有的都是一番客套的语气。 “你不必跟我打马虎眼,我今天叫你过来,不是为了跟你叙旧的。”崔忠华似乎并不想跟他如此打太极下去。他之前便厌恶历清子,不论是因为张春晓,还是因为他之前做的那些事情。反正他和历清子,也算不上熟识,只能说是认识得久而已。 想到这儿,崔忠华就有些厌恶,但是他现在仍旧有要事要问他,所以不能就这么把他打发走了。 “那,皇上让微臣过来,所为何事?”历清子心生疑惑,不免开口问道。他还是忌惮着崔忠华的,毕竟这个人,现在可是掌握着对他的生杀大权。 第二百四十七章 淮河水患 崔忠华听他这么说,却是一副不徐不疾的样子。他悠悠地将一个奏折拿了过来,在自己面前展开,密密麻麻写的都是弹劾历清子的事情。他没有直接发问关于弹劾上面的问题,而是开口迂回地问道:“听说最近淮河发生水患,难民无数,居无定所?” “是这样的。”历清子点了点头说道。 “那依你看,你觉得这些事情该怎么解决?”崔忠华轻飘飘地瞟了历清子一眼,开口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历清子的额头上忽然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他沉吟了一会儿,开口很是恭敬但是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应该及时治理,修筑水坝,防范水患。同时救济灾民,重建灾区,开仓放粮。” “好,那就按照你说的这么办,”崔忠华放下奏折,顺便将另一个奏折扔给他,示意他打开看看。历清子接过,然后打开,里面是密密麻麻的江淮总督给崔忠华汇报的灾情和赈灾物资的要求,“朕记得,你之前好像也承办过黄河水患的灾情赈济,那就由你来做吧。” 历清子看着那上面密密麻麻的物资要求,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都是钱啊。他忽然感觉一阵眩晕,只是有些眼花缭乱。他有些不敢相信,今天崔忠华叫自己来,就是为了这个? “是,可是,皇上,您真的没有别的事情,想要跟臣提起了吗?”历清子有些不敢相信一般的开口试探着问道。 崔忠华挑了挑眉,他当然有其他的事情想要跟他说,只是,还不到时候而已。他只是沉吟了一会儿,便说道:“朕没有别的事情了,难不成历爱卿还有别的话跟朕说吗?” “没有,没有。”历清子连忙摆了摆手,他和崔忠华可是没什么可说的,而 且言多必失,他要是再说多了,保不齐崔忠华会察觉什么,到时候他的处境可就是危险了。 “没有的话,那爱卿就先退下吧。”崔忠华悠悠说道,语气十分平淡,一点喜怒都听不出来。历清子楞了一下,然后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一拱手表示道别。 走出议事厅,历清子不禁开始心里犯起嘀咕来。崔忠华,是真的不知道之前自己的所作所为,还是装作不知道而已? 历清子往宫门口走去,刚刚好快到宫门落锁的时候。他庆幸自己走得早,还能趁着宫门落锁之前离开皇宫。 迎面一辆马车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似乎是在提醒那些人先不要关门。皇宫里面的侍卫们也是眼尖的人,一见那辆马车的出现,连忙跪下,低下头,神色恭敬地行礼请安。 历清子正疑惑来的人是谁,却见那马车在宫门前停了下来,然后车夫将里面的人扶了出来。当他看到那个人的脸的时候,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样。他揉了揉眼睛,使劲睁大眼睛去看那个人,却见那个人的的确确就是自己看见的那样,长着自己熟悉的那张脸,并且看起来比之前还要美丽不可方物,还要雍容华贵。 “那是哪个不长眼的?见了我们皇后还不行礼?”说话的人是张春晓身边的贴身宫女,熙和。她见到历清子呆愣愣的样子,只觉得他是失了礼,于是立刻厉声呵斥历清子道。 “微臣历清子,参见皇后娘娘。”历清子这才觉出自己的失礼,赶忙跪下请安。在“皇后娘娘”四个字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他才恍惚觉得有些遥远,而且有些不甘心了起来。当初这个村姑,这个呆头呆脑的傻村姑,竟然也需要他下跪请安 叫一声“皇后娘娘”了。 而张春晓却没有急着让他起来,而是慢慢走到了他的面前,俯身看着他俯首称臣的模样,没有觉得快意,但是的确舒心。她悠悠地开口,似乎是不屑似的瞟了他一眼:“起来吧。” 历清子这才起来,看着面前这个已经不将他看在眼里的人,忽然觉得一种无法去望其项背的感觉在心里油然而生。他现在,是真的再也无法触摸到张春晓了。张春晓现在的确在一个他无法触及的高度,他无论如何也无法触及的高度。 毕竟她,现在的身份,就已经容不得他去亵渎或者触碰。 “微臣……许久未见皇后娘娘了。”历清子满满开口说道,似乎言语中有一些情不自禁。 “你这么跟本宫说话是做什么?别显得本宫跟你很熟一样。”张春晓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语气里面满是不屑,似乎不想搭理他一样。 实际上,也的确不想搭理。 这句话像是一通冰水浇了他一个透心凉。历清子默默地点了点头,没错,她现在肯定是巴不得不认识他。 “微臣冒犯了,请娘娘不要介意。”历清子拱手行礼道,似乎是将某种心情彻底地放下了。 “还希望历大人不要见怪,本宫的性子向来很直,向来不愿意来这些花的虚的。”张春晓似乎是心领了他的道歉,左手轻轻搭在右手上面,语气冷淡,态度庄严而不容任何的狎昵。 一句话,已经彻底划清界限。 历清子只好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晓。张春晓冷哼一声:“历大人还是赶紧回去吧,不然宫门落锁,可是回不去了。” “是,微臣恭送皇后娘娘。”张春晓在车夫的搀扶下上了马车,然后就像是从来都没见过历清子一 样,目不斜视地走过他的面前,往宫内走去。历清子没有办法,只好站在原地,恭恭敬敬地目送她走了进去。 自此,两个人彻底是两个世界的人,再无交集。 “历大人还不回去吗?宫门要落锁了。”这边宫门口的侍卫小心翼翼又带着些看笑话的样子问历清子道。历清子才反应过来,然后快速地走出了宫门。 “今天历清子过来了?”在回宫后的第一件事,张春晓不是先回宫卸下行装,而是直接风尘仆仆地跑到了崔忠华的面前,急急忙忙似的开口问道。 “对啊,我叫他有些事情,”崔中华见张春晓过来,合上奏折,招招手让张春晓走到他的身边,将她揽在怀里,开口语气轻松地说着,“怎么了?你不会是碰见他了吧?” “没错,我在宫门口看见他了。”看着张春晓一脸“真是晦气”的样子,崔忠华似乎明白了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也知道张春晓的态度是什么了。不知为何他竟然有些庆幸,庆幸张春晓的态度是如此的。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要叫他过来啊?难道你还想着要重用他吗?”张春晓有些不满似的开口问道,似乎对于今天遇见历清子这件事情很是不快一样。 “你猜对了,我就是要重用他。而且,这一次,我也让他主持了淮河水患的治理工作。”崔忠华将手里的一个奏折给张春晓看过,语气平淡,好像在说什么稀松平常的事情一样。 “你疯了?你难道不知道之前他都做了些什么吗?”张春晓惊愕不已,但是看着崔忠华的模样,显然他是心知肚明的。 张春晓只觉得莫名其妙,搞不懂他是怎么想的。 当初历清子是主持了黄河水患的治理工作,但是他在 不知不觉之间,偷偷摸摸卷了不少钱中饱私囊。这些事情,使得当时的黄河灾区的百姓不少死于饥荒和疾病,灾区的重建也拖延了很长时间。 这件事当时经历的官员大多都心知肚明,只是历清子当时实在是太炙手可热,因此他们不敢得罪,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也知道当时的黄河总督对他充满了恨意,但是他并不在乎,毕竟那个人,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果然,之后黄河总督“畏罪自杀”,据说是因为水患治理不当成了这样。没人知道这个人到底经历了什么,以至于走上了自杀的道路。可能,这些事情,只有历清子知道了。他瞒过了所有人,包括左右丞相和自己身边的亲人,赫连若雪。 他想不清曾经做出过这种事情的他,怎么还能受到崔忠华的重用,去做这样的事情。他虽然想不清,但是知道自己这回是的确不能肆意妄为了。不然造成的后果,估计是他不能承担的。 因此,这次历清子没有贪图一分钱,全部都是兢兢业业地花在了灾区的赈济和重建上面。淮河水患得到了有效的治理,灾民们也重新落了脚,疫情也得到了有效的控制。人人都说,朝廷派来的这个官员,可是天降救星。 恐怕只有历清子这一层的人,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吧。 “你明知道之前历清子都做过什么样的事情,你怎么这回还让他管灾区的事情?”崔忠华下了朝去找张春晓商议事情的时候,张春晓总算是问出了这个问题。她当时在听崔忠华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结果到头来,竟然他真的是这么决定这么安排这么做的。而且,看样子,历清子好像完成得还不错? 第二百四十八章 皇后不是她? “因为他会心虚,”崔忠华将自己的想法给张春晓慢慢道来,“他自己做过的事情,他自己心知肚明,所以这次他为了不让我察觉,只能能做多好就做多好。而且历清子其实是有能力的,他要是认真做一件事情,那绝对能达到我想要的结果。” “结果正好如你所愿,他做的不错?”张春晓似乎有些闷闷不乐似的说道。 “对啊,他做的的确不错,他这次不敢造次,自然也就能让我花了最少的钱,却做成了最好的事情。无论如何,只要这次能治理好水患,百姓不再遭殃就好,”宫人刚好送来了一碟葡萄,崔忠华先拿了一个,剥开然后放在了张春晓的嘴里,看着她咽下去,再伸手让她吐掉里面的葡萄核,“朝廷内别的官员,要么是忠心却能力不够,要么就是能力够但是总想着偷鸡摸狗。就算是两个都够的,也总有这样那样的原因让我没有办法去用他们。所以,想来想去,他是最好的选择,既然他能给我办好事情,那我为什么不用呢?” “那你不怕这次若是他做好了,你就没办法抓他的把柄,去罢免了他的官职?”张春晓撇了撇嘴,似乎还是不太认同崔忠华的想法一样,“我还以为,你是想借机抓住他的小辫子,然后一举把他给废掉呢。” “这等关头我可是不会玩钓鱼执法这一套的,再说了,那些都是命悬一线的百姓,我怎么能拿他们的姓名开玩笑?”崔忠华未免严肃地说着,“我这次,是真的想选一个我能用的人,正好是他而已。” 张春晓似乎有些羞愧似的吐了吐舌头,对着神色严肃的崔忠华悄悄说了一句:“对不起。” 听了她这么说,崔忠华的神色一下子和 缓了下来,他揉了揉张春晓的头发,温和地对她说道:“不过你放心,我有我自己的考量,历清子的事情,总有一天他会自己露出马脚,不用我去揭发。当然,我这边,也是在慢慢收集他的把柄。” 他又给张春晓剥了一颗葡萄,然后将自己手边的另一个奏折给她看过。张春晓看过以后,立刻就明白了崔忠华的意思。她默默地将自己的头靠在崔忠华的肩上,抱紧了他,不再去过问什么。 她明白过来,崔忠华早在她不知不觉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运筹帷幄,早在她不清楚的时候,可能杀伐决断间已经决胜千里了。 崔忠华会信任才会跟她谈论政事,但是在崔忠华作出决定的时候,一定是经过多方的考量的。她因此更理解了崔忠华有时候做出的决定,更加明白自己该去如何去帮他分担,该如何去帮他处理一些事情。 光阴一天一天走过,像是更漏滴尽一般,一年又过了年关,又到了大地回春的时候。张春晓在京城里面度过了自己最为繁华最为匆忙的一个新春,然后又是新年后的事情。后宫的开销和事情也让她有些忙乱,不过还好,都在她的掌控范围之内。 一年很快就过去,一些大臣开始上奏说让崔忠华准备登基**,同时也该正式封后,否则难以安天下之心,也好让众人明晓现在的局势。 崔忠华这才将这些事情提上了日程。登基**开始紧张地筹划。不过因为崔忠华要求一切从简,所以也并没有花费很多。只是封后**,崔忠华却要求一定要隆重,所以登基**省下的全部都放在了封后**的上面。 所有人都奇怪,为什么封后**要办得那么隆重,只有亲近的人才 明白,这只是崔忠华想要给张春晓的一个承诺罢了。 然而在崔忠华拟写封后诏书的前夜,太后却将崔忠华叫到了自己的寝宫问话。 “不知母后找儿臣所为何事?”崔忠华看着很匆忙的样子,似乎还要赶着回去办什么十分要紧的事情一样。太后看着他这番模样,明白他的用意,只是轻轻地叹息一声,对他开口说道。 “忠华,母后是想跟你说,”太后想了想,还是开口说道,“皇后的位置,暂时还是不要给春晓了,你给她封什么都可以,皇贵妃也可以,皇后的位置暂时空着也行,只是不要让她先当皇后比较好。” “为什么?她不是做得很好吗?若是皇后不是她,难以安众人之心啊。”崔忠华只感觉莫名其妙,张春晓和皇后之间就差一个册封的典礼,然而在这个关头却告诉她她不是皇后,他做不到这样。 况且所有人已经将张春晓当做皇后看,也认可了她是当朝的皇后,也认为她可以母仪天下。现在却忽然告诉她这一切都不是她该得到的,那对于她,对于天下人,开的这个玩笑都太残忍了。他自己是做不到的。 “母后也明晓,说实话,母后也很喜欢这个孩子,”迎着崔忠华不解的目光,太后才叹了一声,开口很是无奈地说着,“她的身世,实在是难以让人信服啊,你还记得你的皇嫂吗?而且因为这件事情,白家已经开始四处游说……” “白家,白家,又是白家!”崔忠华愤恨不已,连连开口责骂着,言语中的不耐烦和不悦,仿佛能将白家都毁灭殆尽一样,“我难道还要被他们牵制一辈子吗?他们以为他们可以左右皇后是谁吗?!不管皇后是谁,都不可能是白流 霜!” “儿啊,你先消消气。”太后见状,急忙安慰道,言语中似乎也是浓浓的不耐和无奈。 “母后也不想看见这种情况,但是你也清楚现在白家对我们多重要,所以,母后才劝你考虑考虑……” “不可能!”崔忠华断然拒绝了,眸色一凛,眼眉一挑,似乎心里已经有了决断,更加让他无所畏惧了一样,“他想把我控制在股掌之间,我偏不遂他的愿。” 他并不是傀儡,并不好控制,别人让他怎么样,他偏不随别人所想。他答应下来的事情一定会做,他已经许下的诺言,一定不会失信。 太后愣了愣,逐渐的,眼中染上了一种欣慰的神色。她温柔地握着崔忠华的手,似乎很高兴一般对他说道:“我的儿果然不会让我失望。” 这种感觉,就好像众人当初劝说先帝不要立先皇后一样。那时候的先帝,也是排除万难,摒弃了所有人的劝说和阻拦,立了自己最爱的人为皇后。从崔忠华的身上,她仿佛看见了先帝,依旧风华正茂,而且意气风发,不会任由任何人摆布自己。 这样,才是皇家的子孙,该有的样子啊。 崔忠华回去以后,更加坚决而且利落地写完了封后的诏书,让人小心放好,小心地保存起来,等到封后的那天宣读。 只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流言,不论是前朝后宫,还是京畿地区,都在流传着,皇后即将换人的消息。皇后不会是张春晓,可能是白流霜,可能是第三者,说什么的都有。这些流言像是臭水沟里面的水一样,流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似乎每个人都知道了,每个人也都认同说张春晓不会是皇后,也认同了白流霜可能是皇后这件事。 于是朝野上下 ,有些不长眼睛的也开始猜测,甚至开始跟崔忠华上奏说,废了张春晓,让白流霜为皇后。当然,这些全部都被崔忠华给扔到一边,弃之不顾了。 然而越是这样,越是有人提醒崔忠华,越是有人让他“仔细考虑考虑”。崔忠华很是不耐,但也只是不耐而已。 后宫里面的流言也没有一天停止的。而这些正中白流霜的下怀。白流霜时不时就会在张春晓的面前晃悠一番,然后得意洋洋地羞辱一番,时时刻刻提醒她她即将被废,而皇后的位置,即将由她白流霜来接任。 张春晓只是沉默不语,好几次以沉默和鄙夷的笑容来对待那个人的挑衅。几次下来,白流霜感受不到乐趣,也就不再来挑衅了。张春晓沉得住气,她知道崔忠华一定不会食言,只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流言而已,让他不便于将事情明说出来。 其实所有人心里也心知肚明,这些流言都是从哪儿来的。 所以张春晓更加沉得住气,只等着封后**举行,自己登上宝座,接受他的诺言而已。 很快,登基**的日子就来临了。崔忠华在百官的恭迎下,登上了最为位高权重的那个位子。他端正坐在那上面,接受百官的朝拜,无上的威严和荣华让他感受到了这个位置的荣耀,同时更多的是这个位置给他带来的责任。 他必将更加励精图治,才能不负所有人的信任,才能将这河山,治理得富饶强盛。 从此,崔忠华正式作为这个国家的皇帝,作为一国的最高统治者。而在三天后,册立后宫中的主位,确立那个母仪天下的人的庆典,也将举行了。 然而崔忠华做的另一件事,就是在全天下人的面前,宣读了自己的封后诏书。 第二百四十九章 我才是皇后 那封后诏书字字深情,字字郑重而严肃,每一字每一句都包含了崔忠华对那个人的庄严的承诺。他的郑重和深情在多少年后,还被人拿出来津津乐道一番,似乎这些,的确是让人艳羡且膜拜的。 诏书的开头和结尾,都道明了,崔忠华的皇后只能是张春晓一个,不会是别人。这样一来,所有怀疑皇后人选的人也全部打消了念头,没有人再敢提换白流霜或者是任何别的人选了。 可能现在最为愤恨和咬牙切齿的,恐怕就是白流霜和白家的人了。他们悉心去安排的流言和计划,就这么被崔忠华无视且无情地打断了。尤其是白流霜,看着即将属于自己的皇后之位还是归了张春晓,自然是不忿的。 而张春晓这边,已经开始准备封后**的具体事宜。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张春晓看着眼前崔忠华为自己准备的封后**时穿的礼服,心里即忐忑不安又万分欣喜而期待。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天,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站在他的身后,作为他的助手,作为一个母仪天下的人,帮助他,协理她所力所能及的所有事情。 到了封后**的那天,张春晓早早起来,在宫女的侍奉下梳洗打扮,换上了礼服。一会儿,礼官前来将她领去后殿,等着吉时到了,封后**开始。 在等待的时候,一个小丫鬟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跪在张春晓的面前,万分抱歉且焦急地开口说道:“皇后娘娘,大事不好了,翠华殿那边出了点事情,您快去看看吧。” 张春晓皱了皱眉头,翠华殿离这里可是不近,要是去了那儿处理完再回来,估计就会误了吉时了。 “我去吧,皇后娘娘,您在这儿等着就好。”熙和见状 ,急忙对张春晓说道。张春晓想了想,点了点头答应了。熙和的确是十分牢靠的,而且她也相信她的忠心。 张春晓将自己的腰牌给了熙和,就让她赶紧去了。而后殿里面,除了她,就不剩什么人了。 她静静的等待着,殊不知危险已经悄然降临了。 “皇后娘娘一个人候在这儿,好生凄凉呢,”张春晓正静静等着,却听得身后一个声音阴阳怪气尖酸刻薄地说着。张春晓吃了一惊,猛然抬头,却见是白流霜站在她的面前,一脸居高临下的神情望着她,“要不要臣妾在这儿陪您一会儿?” 张春晓有些警觉地看着她,她注意到,白流霜身上穿着的是跟自己一样的封后礼服。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张春晓警觉地问道。 “干什么?凭皇后娘娘的聪慧,还看不出来吗?”白流霜冷哼一声,穿着身上的礼服在她面前招摇似的晃了晃,语气无不尖酸地说道,“不过一会儿,可能臣妾就不需要叫您皇后娘娘了,该是您尊称我一句,皇后娘娘。” “你别痴心妄想了!忠华拟出来的诏书明明确确写着谁才是皇后,你是想让他食言吗?!”张春晓怒道,仿佛在嘲笑她的愚蠢和可悲一样。 “没错,诏书是下了,也公布了,可是等他发现,原来他心心念念的皇后,竟然是一个不识好歹,且水性杨花的**,你说,他还会把你当做皇后,把你捧在手心,心心念念的去爱护着吗?”白流霜说着,忽然放肆的笑了起来,语气中的轻蔑让张春晓厌恶不已。 不过张春晓也开始警觉起来,开始注意房间内有什么东西让她可能会身陷囹圄。她也暗自运功发力试了试,发现没有异样。 她暗自庆幸,暂 时放松下来,然而就是在她放下警觉的这一刻,身后忽然不知道什么人给冲了上来。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因为一块手帕似乎沾着什么东西,从她身后伸了过来,捂住了她的口鼻。她闻到了什么刺鼻的气味,她立刻屏住呼吸,不让自己再吸入那些东西。 为了让白流霜放松警惕,她装作吸入过多的样子,慢慢昏了过去,不省人事一样。 “还武功高强呢,不过如此嘛,这么快就给制服了。”白流霜见她没了反应,上前踢了她几脚。张春晓忍着没有发作。她才嗤之以鼻似的,不屑地开口说道。 “把她抬走,注意一点,不要被人发现了,”白流霜对身边的人说道,自己则坐在了张春晓刚才坐的位置上面。低着头,仿佛自己就是张春晓一样,“记得留下些线索,我要让忠华亲眼看见他的皇后被人好生伺候的样子。也记得,让那几个人好生服侍我们的皇后娘娘。” 白流霜仿佛就像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那人见状,不免有些汗颜和后怕。他连忙点头答应了下来,然后和几个人抬着“昏迷着”的张春晓就出去了。 张春晓早就听到了他们的话,也明白自己可能遇见的会是什么样的局面。若是她现在就动手,能将白流霜一网打尽也是易事。 只是这样的话,恐怕就会给崔忠华带来麻烦,总会落人口实,总会让人说闲话,让人觉得皇宫里这一点事情都没有处理好的能力。她因而选择了忍耐,等着拿到了足够的证据,便可将白流霜一网打尽。 她感觉到自己似乎被抬进了一架马车里面,她故意将自己身上戴着的给崔忠华绣了一半的荷包扔在宫门口的长街上面,故意破坏了马车一角,看 着它会走到哪里。 “今天怎么这么顺利啊。”赶马车的一个人兴奋地说着。 “可能是老天看我们不容易吧,”另一个人吹了一个口哨,开口喜滋滋地说着,“今天这个美人儿可真的是标致,长得的确是好,我看了都心神荡漾呢。” “你别说这种混账话,白小姐说了,我们不能动这个人的。”另一个人说着,语气中似乎也有那么些无奈。 另一个人叹息一声,随即似乎也兴致勃勃一般:“虽然是有点可惜,不过之后那姑娘要经历的事情也够惨的。那白小姐的心可真狠,那么几个人,这幅小身板怎么受得了?” 无耻败类! 张春晓在心里骂着,知道自己必须找机会出去,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马车行走的路渐渐由平坦变成了崎岖不平。她知道,自己是在被送往了京郊的山里面。她似乎是明白了些什么,趁着马车四处颠簸晃荡的时候,她也感觉自己吸入的药已经通过内力排了出去。她伸手破坏了马车的一角,从那洞里面冲了出去。 正好,马车颠簸了一下,她很顺利地逃了出去,在地上滚了几圈才算是停了下来。虽然身上只是一点点擦伤,但是身上的礼服可算是遭殃了,已经脏得不成样子。 但是她顾不得这么多了。她赶忙凭着记忆往回走着。封后**的时辰马上就要到了,她若是不赶紧回去,恐怕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不可想象。 然而她没过多久,却见面前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马蹄声由远及近,似乎越来越清晰,而且听着来头还不小,应该有很多人。 张春晓正在思索要不要避开的时候,却见远远地一阵急切的呼唤,似乎是在唤着她的名字。之后那个声 音越来越清晰,她看见了那些马队都是皇家的装束,而为首的人,正是崔忠华。 那声音实在是听了亲切,是她万分熟悉的声音。 她欣喜不已,连忙摆了摆手冲过去。崔忠华也明显看见了她。他立刻拉住了马让它停下来,翻身下马,冲着张春晓狂奔过去。 “你怎么这么快就找过来了?我还以为你会找得久一点……”张春晓话音未落,就被崔忠华一把揽入了怀里,他似乎是很害怕,似乎在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他差一点,差一点就失去了自己的心上人。 “我没事,我真的什么事都没有……就是……”张春晓看了看自己身上,十分抱歉似的对崔忠华说道,“只是把你给我准备的衣服给弄脏了。” 崔忠华笑了笑,刮了刮她的鼻子,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下,看着她身上划伤的几处,不免心疼:“衣服没事,你要是有什么事情,那我可怎么办?” “我这不是没事了吗?”张春晓笑吟吟地说着,似乎很是满足也很是欣喜。被一个人如此心心念念地记挂着,真的是一件十分幸福的事情。 “没事就好,走,我带你回去。”崔忠华说着,牵起张春晓的手,就将她往自己的马那边带过去。他先扶张春晓上马,然后翻身坐在她身后,将她整个都圈在自己的怀里。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而且,现在是什么时辰了?那带走我的人该怎么办?”张春晓不免疑惑而担忧地问道,她看着时间,似乎也已经过了封后**的吉时了。 “这些都慢慢来,不急,只要你在,封后**什么时候办,都没关系。”崔忠华似不在意一般,一踢马肚子,马像是得了号召一样,转头朝着皇宫的方向疾驰而去。 第二百五十章 迟来的庆典 “所以,你是通过我留下的香囊什么的发现的我吗?”在路上,张春晓不免疑惑地问道,她的确想要知道,崔忠华为何找到的自己。 按照自己的计划,崔忠华得费一阵功夫才能找到自己。估计依照白流霜的计划,崔忠华也应该等她都被糟蹋以后,才被发现的。可是现在她竟然毫发无损,除了一点皮外伤的毫发无损的回来了。 而且速度极快,还是崔忠华先找到的张春晓。 “不全是,等回去以后,我再跟你说吧。”崔忠华只是微笑着对她说道。一边也加急了马的速度。马带着两个人朝着皇宫的方向飞奔而去,很快便到了皇宫内的后殿。 后殿还在有宫女和太监洒扫,宫内庆典的气氛仍旧没减分毫,只是没有见到刚才盛装坐在这里的白流霜。 “白流霜呢?其余人呢?我现在究竟要做什么?”张春晓有些不解地问道。迎面两个宫女走了过来,纷纷从崔忠华手中接过张春晓,然后带着她往后面的房间走去。 “你不用管了,只顾着以最美的一面出现在封后**上就好了。”崔忠华对她说道,语气和神情都很是轻松。 张春晓被一头雾水地请到了后面的房间里面。她注意到,房间内悬挂着另一套礼服,和她身上的一模一样,只是十分整洁,没有任何的脏污。 她换上了那套衣服,由宫女给她重新梳洗打扮以后,盛装出现在了崔忠华的面前。她恍然发现,崔忠华今天其实也是盛装打扮了一番,两个人看起来十分相投,就好像是天命的一双人一般,让人看了十分艳羡。 “走吧,他们已经恭候我们多时了。”崔忠华拉过张春晓的手,云淡风轻地开口说着。张春晓似懂非懂 似的点了点头,任由他拉着自己,往大殿的方向走去。 封后的金銮殿的外围,跪了一圈的文武百官还有各色宫女和侍卫。她在众人的迎接和叩拜之下,牵着崔忠华的手,一步一步走到了大殿上属于自己的宝座上面。她听着崔忠华亲口宣读了封后的诏书,亲手接过由他给自己的凤印和宝册,戴上了象征皇后身份的凤冠。 她听着底下的人们山呼千岁,一种陌生而神圣的感觉油然而生。她欣喜于自己终于名正言顺地站在了崔忠华的身边,更是感觉有着莫大的荣幸——她是第一个被皇帝亲自带领着登上这个宝座,被皇帝亲自授予身份象征的东西,并且由皇帝亲口宣读诏书的皇后。 历朝历代,就连先皇如此宠爱皇后,都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这份荣宠和偏爱,她一个人,独一份,独享这样的殊荣。 自然,天下人,包括她都是钦羡的。她似乎明白了崔忠华为什么会那么快地找到自己,为什么这一切即使是有人打乱,还是有条不紊。 即使是这一切来迟了一点,但仍旧是来了,而且比之前还要盛大,还要完备,还要细心,还要深情厚谊。 因为崔忠华自己的心意,因为他下定决心要亲自对她许下这样的诺言,因而才会关心,因而才会有这样的水到渠成。 她忽然感觉十分满足,天下能有这样一个人对自己,她还有什么多余的要求呢?她有的只有自己的责任,只有自己更加虔心对待的诺言。她必将更加谨慎,做好自己皇后该做的事情,履行一个母仪天下的人该去履行的义务。 她相信自己是可以做到的。 封后**的同时也是对于六宫的封赏。后宫仍旧是一个太后一个皇 后一个妃子。太后仍旧是崔忠华的母亲,皇后是张春晓,至于白流霜,张春晓留意到了,崔忠华给她封的妃位并不是以前的惠妃,而是淑仪。 淑仪可是比惠妃整整小了一个品级,而且还不是九嫔之首。昭仪的位置空着,若是日后万一有人坐上了这个位置,那么就意味着白流霜依旧要忍气吞声地度过这一阵子。 而且张春晓真的意识到,自己没有见到白流霜的影子。 “所以,我不在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待到一切礼数都已经做足的时候,已经是日落西山了。两个人相携往张春晓所居住的宫殿走了过去,路上,张春晓终于忍耐不住似的,开口问道。 崔忠华这才敛了神色,开口很是严肃地说着今天的事情。 应该说一切都庆幸崔忠华的深情和用心。在张春晓被带走的一刻钟后,崔忠华就来到了后殿,准备带着她一起出现在封后**上。 他看到了那个在殿内端坐着的女子,盛装打扮,低眉颔首,似乎有些期待,但是更多的是娇羞和无所适从。他轻轻地笑了笑,上前从背后抱住她,然后低声在她的耳边说着:“等很久了吗?走吧,该是我履行诺言的时候了。” 他却感觉怀里的人楞了一下,然后开口既惊喜又惊讶地说道:“皇上……您怎么来了?您好久都没有对臣妾如此温柔了……” 这句话让崔忠华的心情一下子跌落谷底,他听得出来,这个声音的主人究竟是谁。他猛地放开了怀里的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看着面对的这个人惊恐的眼神,他只是笑了笑,声音凉薄没有任何情面。 “谁让你这么打扮坐在这里的?她人呢?”崔忠华开口很是无情,对面前的 白流霜,他现在已经没有任何感情和心情去面对了。 白流霜刚才的那点喜悦和甜蜜也一下子都没了,换来的只有无奈和悲凉。她无奈地笑了笑,声音苍凉而悲哀:“你到底还是只想着她。你就不能看我一眼吗?你为什么现在对我从来都是视而不见的?” 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 “因为你不值得,你把她放到哪儿去了?”崔忠华只是冷哼一声,开口没有任何的情绪在里面。他心心念念,所有的思绪,都只放在了那个人的身上。而至于眼前的人,他没有任何的眷恋或者是怜惜,就连那基本的关注都不想有。 “皇上若是想找到的话,那就自己去找啊,”白流霜冷哼一声,似乎铁了心一般,对崔忠华不无傲慢地说着,“只是臣妾不知道,等皇上找到她的时候,她还是不是干净的了。说不准,她现在正在,被那些人蹂躏着,在那些如狼似虎的人身下,婉转承欢呢。” 白流霜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竟然崩溃到会对崔忠华说出这样的话来,也许人真的会慢慢失望吧?也许在那一刻失望的时候,真的什么都能说得出来吧? 只是在说出了狠话以后,白流霜多半还是会后悔,还是会责备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还是会去一门心思对这个伤害了自己的人好,还是心心念念着他。 无可救药,也差不多是这样的吧? 然而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她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崔忠华还没来得及从牙齿缝中咬出那句“毒妇”的时候,外面的人就拿着什么东西,慌忙进来禀报道:“皇上,奴才在长街上发现了这个。” 而看到那个东西的时候,白流霜懊恼不已。自己还是大意了,竟 然没注意到张春晓真的没有被迷晕,就那么让她被抬走了。那分明是张春晓一直给崔忠华绣的,但是还没绣好的香囊。 “在长街发现的是吗?”崔忠华拧起眉头,问那个人道。那人仓促地点了点头,崔忠华立刻就冲了出去,带上了自己得力的助手,就准备出宫。 “对了,传朕旨意,”在离开之前,崔忠华还不忘转过头去,对白流霜像是下了审判一样的说道,“惠妃白氏,以下犯上,意图不轨,着降为三品淑仪,禁足钟粹宫,无朕旨意,不得踏出钟粹宫一步!” “还有,”正当白流霜低头,还没说完那句“谢主隆恩”的时候,就听得崔忠华在她的头顶,冷冷地说着,“赶紧给我脱下这身衣服,你不配。” 说完,崔忠华就赶忙赶了出去,去救张春晓了。 至于白流霜在后殿,是怎么绝望,是怎么回去的,怎么经历了一番撕心裂肺的挣扎和哭泣之后才被迫接受了现实,都不是崔忠华所关心的了。 因为知道方向,又有白流霜故意留的线索,还有别人的带路,崔忠华很快找到了张春晓。 一路上他其实十分后怕,他怕自己赶到以后,已经来不及了。他怕张春晓会受到伤害,即使是一点点擦伤都不行。所幸,张春晓也并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她很快脱险,也很快和崔忠华汇合。 听到这些,张春晓不免有些庆幸。若不是她的谨慎,或者是他的深情和智慧,他不会那么快找到张春晓,自己也不会那么快见到他。这一切都像是冥冥中有安排一样,她不免庆幸,也不免感觉幸运万分。 “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让白流霜出来?”张春晓在明晓了一切之后,不免问出这个问题道。 第二百五十一章 满月宴 崔忠华挑了挑眉,似乎有些不解也不情愿地问道:“为什么要她出来?你难道还想看着她给你找麻烦吗?” 如果可以,崔忠华都想让钟粹宫变成白流霜的冷宫,让她一直待在那里,不要出来好了。她自己做的事情,就应该为此而付出代价。 “当然不愿意她给我找麻烦了,只是,”张春晓深思熟虑之后,还是请求崔忠华道,“她的确也该惩罚一下,但是无限期下去的话,我难免落人口实,会被说恃宠而骄狐媚惑主,你也会被说被我给迷了心窍。小惩大诫一番就好了,如果白家因为这事情对你怀恨在心,那你也不好办了不是?” “皇兄在的时候,皇嫂只会让他把那些得罪了她的人关得再久一些,恨不得永远关起来。结果到你这儿,你反而不是这么做了,”崔忠华无奈的笑了笑,但也仿佛宽容似的接受了,“行,就听你的,等赫连丞相给外孙女办满月宴的时候,就让她出来吧,正好一起去参加赫连丞相外孙女的满月宴。” “如此,我也放心。”张春晓这才舒心地笑了笑,正好是一个月的时间,这一番惩戒也是够了。她这段时间见不到白流霜在眼前晃悠,倒也是舒心。她可没有那些闲心,还要在敌人面前耀武扬威一番。 这样正好。 “不过,他们有一句话,说你说得倒是挺贴切的。”然而崔忠华话锋一转,语气之中带着些意味不明的笑意。 “什么?”张春晓不由得疑惑道。 “你的确,狐媚惑主得很。”崔忠华笑了笑,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温热的吐息让她的耳廓不由得发红起来。 斯文败类,真的是斯文败类。张春晓不免又羞又恼地轻轻打了他的肩膀一下。崔忠华也是 好心情,就跟着她一同打闹起来,****,实在是让人流连忘返又沉醉其中。 闹够了,张春晓趴在他的怀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谈天说地。等到说道赫连丞相的时候,张春晓忽然反应过来,连忙坐了起来,不顾崔忠华有些失落的神情,开口问道:“你说谁?谁要办满月宴来着?” “赫连丞相要给他外孙女办满月宴啊,昨天,赫连丞相家的小姐刚刚生下一个女孩子啊。这应该是那个小姐第二个孩子了吧,据说生得白白胖胖挺讨人喜欢的……” 崔忠华好像没反应过来一般地说着。张春晓只觉得脑子里面一片混乱,她不由得开口问道:“是不是赫连若雪?” “没错啊,确实是……”说到这儿,崔忠华忽然明白了什么,两个人很默契地同时陷入了沉默。两个人似乎都意识到了什么,都似乎有些不愿意去面对这一场满月宴了。 历清子和赫连若雪的第二个孩子的满月宴,张春晓无论是什么立场,都是不愿意去的。可是赫连丞相毕竟是两朝元老,又是崔忠华身边的得力助手,又向来忠心。对于崔忠华来说,赫连丞相与其说是臣子,不如说是导师还有忘年之交,是他十分尊敬的一个人。 那么赫连丞相的邀约,他没有不去的理由。 “要不,你就不用去了,我自己去就好。”崔忠华犹疑着想要听取张春晓的意见。然而话刚说完,就被张春晓给断然否认了。 这个国家有个不成文的规定,男子若是被邀约参与某个家族的宴会,那一定要携着自己的妻妾前去。若是张春晓不去,那跟去的只有白流霜了。途中可能会发生什么,她自己可是无法想象。 因此,她必须跟过去,即使她有多 不情愿,即使可能她和历清子的见面有多不愉快,她都必须过去。 崔忠华虽然不忍,但是还是答应了张春晓的决定。只是张春晓自此就闷闷不乐,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既然赫连丞相邀请了崔忠华,肯定也会邀请他的得意门生陈文杰。陈文杰要是去的话,陈文馨说不准也可能跟去,那一幕对于两个人来说,将是多么刺眼而且让人愤恨和心痛? 她无法想象。而且更可怕的是,历清子可能会为了故意羞辱这兄妹俩,故意要求陈文杰带着自己的妹妹前去。 这是何等可怕的人心,才能做出这样的决定?他要自己以前的妻子看着自己现在过得如日中天,儿女双全,而且全然做出一副忘了之前的妻儿的样子。而她还得残忍地看着这些,强装笑颜做出一副祝福的得体样子。 想想就让人心寒。 结果也的确没有出乎张春晓的意料。 那日,白流霜出奇的识趣,竟然主动要求不跟他们一辆马车,自己坐了一辆马车跟在两个人的后面,甚至故意磨磨蹭蹭直到崔忠华和张春晓走了很远以后,才上了马车。 也许是怕再受到伤害了吧?张春晓忽然感觉有些可怜她,但也仅此而已。 没有了白流霜,崔忠华和张春晓一路上倒是清净且愉悦了许多。等到崔忠华和张春晓来到赫连丞相的宅邸面前的时候,迎面遇见的,正是陈文杰的马车。 他们看见了,从马车上下来的,是陈文杰和陈文馨两兄妹。而丞相府的门前已经跪了一群人,看着崔忠华和张春晓来到这里,连忙下跪行礼,齐声问安。 包括陈文杰和陈文馨两兄妹。即使他们私下里再怎么熟络,等到面上的时候,仍旧该有的礼数还是得有。礼不可 废,若是废了,恐怕会落人口实。 崔忠华端端说了免礼,一双眼睛若有似无地瞟了陈家两兄妹一眼,然后就跟着赫连家接待的人进去了。 “你们跟丞相说一声我们到了就好,我这边还有些事情要跟他们商量一下。”说着,崔忠华朝着陈文杰的方向看了一眼,那人立马会意,然后立刻去找赫连丞相回话去了。 四个人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坐下来谈话。四个人仿佛都各有心事,不知道该怎么去开口才对。 “赫连丞相邀请的你?”最后还是崔忠华开口,问陈文杰道。 陈文杰默默地点了点头,开口时语气都是愤恨的,似乎是一字一句从牙缝中挤出来一样:“还说一定要带着馨儿过来。” “这肯定不是赫连丞相有心要求的。”崔忠华摇了摇头,似乎是在宽慰陈文杰道。 “这些我自然清楚,我也知道这要求是谁提出来的,”陈文杰愤恨地说着,似乎是在责怪那个人,也似乎是在责怪自己,“只怪我真的无能,现在还不能完全跟他闹翻。” 一个堂堂从二品官,竟然因为局势,不得已还要受一个四品官的羞辱。 “这也不能怪你,他也真的是忍心,也真的是放心。自己的妻子若是知道了,心里该怎么想。”陈文馨无奈地说着,语气仍旧是悲凉的。她说到底还是不能对历清子完全狠心,也没有办法不去为他着想。 这番举动倒是让其余三人都倍感无奈,这种局面下,她居然还能为那个伤害了自己的人去着想。 真的不能用一往情深来形容了,张春晓咬牙切齿,似乎想将一个傻字扣在陈文馨的头上。 “馨儿,你记得,”张春晓将陈文馨的身子扳过来,强迫她看着自己,一字一句 郑重而严肃地对陈文馨说着,眼神坚定而坚毅,“一会儿记得要从容不迫,要云淡风轻,就好像你根本不认识那个人一样。你要祝福,但不是祝福他,不管你真心还是假意一定要看起来像是真的祝福一样。不论发生什么都必须坚强明白吗?这回只能靠你自己了。” 的确,她现在的身份,不可能像原来一样时时刻刻陪在陈文馨身边,现在他们的身后有不少眼睛在注视着,就等着他们出什么差错,然后挑出来耻笑一番。 张春晓若是公然和陈文馨走得太近,那么即将造成的后果谁也想不到,可能会给崔忠华和陈文杰造成的后果也没人能想得到。那么,一会儿张春晓只能远观,不可能跟她有什么实质上的交集。 所以,一切都只能靠着陈文馨自己解决。 “我不行的……”陈文馨摇了摇头,似乎还是没有勇气去面对这一幕。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将头低下去,默默地摇头否认着。 “你必须这样,馨儿,你只要坚强一会儿就好了。”张春晓焦急地说着。并非她想要去逼迫陈文馨,只是现实要求她必须要这么做。 似乎是经历了一番挣扎,陈文馨才无奈地重重地点了点头表示答应。张春晓这才松了一口气,四个人相携着往正堂宴会场所走去。 而宴会已经准备就绪,只等着崔忠华和张春晓的到来。陈文杰和陈文馨默默抄了小道,到了官员们落座的地方。而崔忠华和张春晓则被恭恭敬敬地迎到上座,待落座后,其余人才坐了下去。 “今日圣上肯赏脸光临寒舍,参与微臣外孙女的满月宴,实在是微臣莫大的荣幸。”当然,程序一样的客套话必须要说。崔忠华只是微微笑了笑,点头表示致意。 第二百五十二章 心上之人 当然,仪式一样的致辞或者是讲话什么的过去之后,才是宴席开始的时候。历清子和赫连若雪也抱着他们的小女儿来到了宴会上面,那小孩几乎是所有人都看了一眼,的确是生得十分可爱。 张春晓注意到,陈文馨默默地撇开了目光,似乎是不愿意去亲眼看见这样一幕似的。 的确,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想着看着自己深爱的人,跟另一个人幸福美满地生活,跟另一个人结婚生子然后在自己的面前炫耀呢? 只要她不失仪就好。张春晓默默的在心里安慰着陈文馨,也在安慰着自己。 然而他们都没意识到历清子究竟残忍无耻到了什么地步。似乎是看自己刺激陈文馨刺激得不够,历清子竟然上前行了一个礼,对众人诚恳而且真诚地请求道:“诸位高朋,诸位嘉宾,鄙人感激各位的到来,更感激各位能赏脸来为小女祝福。只是,鄙人有个不情之请。” 迎着所有人或者警觉或者疑惑的目光,历清子的嘴角挑起一抹不被人察觉的轻蔑的笑容,对所有人开口道:“鄙人昨日去寺庙请愿,方丈说,需要诸位宾朋手书这些护佑的经文,装入锦囊中,才能起到护佑小女的愿望。不知鄙人的这个不情之请,能否得到诸位宾朋的满足?” 此话一出,崔忠华、张春晓和陈文杰皆心头一震,对历清子剩下的只有“畜生”两个字。 真的是泯灭人性到极致了。 该是什么样的无情无义,才能做到如此?才能做到不顾自己的妻儿的感受,不顾在座所有人的感受,不顾曾经的情谊或者是情面,做出这等事情来? 真的是没有任何的情分可以言说了吗? 让陈文馨看着自己爱的人跟别人结婚生子,幸福 生活,一派其乐融融的样子。强装笑颜祝福还不够,还要亲自将这些说出来写出来,当面交给那个人。 还是经过他的口要求的。其实私下里若是让陈文馨做这些,也没有那么不容易接受。但是最让人不能接受的是,一定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去做这样的事情,去把自己的喜怒哀乐强行藏起来还不够,还要当面做出一副祝福的样子,还必须从容。 这比什么都要残忍。 张春晓想要说什么,她已经看出陈文馨的神色异样了。她的手颤抖着放下了手里的酒杯和筷子,才没有让菜肴或者是酒液弄脏了衣服,在所有人面前失仪。 她没有做出来任何事情。但是张春晓看得出来,她在强行忍耐,她在强颜欢笑,她在强迫自己坚强起来,让自己能面对这样的一幕。 她必须做些什么了。 然而在张春晓刚要站起身来想要反对的时候,却被崔忠华抓住了手,强迫她坐下来。张春晓急切地想要说些什么,却见崔忠华异常冷静一般,坚决地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乱来。 这里毕竟所有人都在看着,所有人都在等着看接下来还有什么样的事情会发生。如果张春晓轻举妄动,可能会引起陈文馨的崩溃,或者是隐藏矛盾的爆发,在这样的情况下,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她不能再在这脆弱的弦上面,再添一把火了。 “你让我去说啊。”显然张春晓太过心急,只想着陈文馨了,并没有意识到这些。然而崔忠华一直坚持着,不让她去表现出来。他尽力让张春晓冷静下来,让她能更从容去面对这些。 “你忘了你跟文馨说了什么了?你难道不相信她会从容面对这一切吗?”崔忠华开口问道, 言语温柔但是急切。他头一次用命令一般的语气对张春晓说着,似乎是想提醒张春晓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不要轻举妄动。 张春晓这才冷静下来,接过了侍女递过来的书写用的纸张,开始在上面书写祝福起来。她心里却是恨得牙痒痒的,她巴不得没人祝福,她根本不想祝福历清子,这东西也根本就不想写。 但是所有人看着,她不能让任何人下不来台,不然也是给自己下不来台。 她只好写完了以后,像是解脱了一般给那个婢女交工一样的交了过去。婢女们一个一个收回了手写的经文或者祝福的话,一个一个装入了锦囊里面,交给了历清子。 “文馨小姐,您的呢?”历清子在点过以后,很满意似的放在一边。唯独对着陈文馨,虽然恭敬但言语里总带着一些邀功或者是炫耀一般的语气。他走到陈文馨的面前,一副不可一世而居高临下的样子,仿佛轻蔑一般地问着。 在别人看来,是礼貌的问候,但是在崔忠华、张春晓和陈文杰看来,就是赤裸裸的逼迫和压制。他也足够了解陈文馨,知道陈文馨怎么样的时候才是最痛苦的。他就是要看着陈文馨难堪,就是要看着她痛苦的样子,他才快活。 陈文馨似乎双肩颤抖,她拿起笔,在纸上仓促地抄了一段,然后递给了一旁候着的婢女。婢女拿去装入了锦囊里面,历清子才满意了一般,对陈文馨微微颔首示意:“鄙人多谢文馨小姐赏光。” 这一切,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包括赫连若雪。别人可能不知情,但赫连若雪是的确知情的。她看着这一幕,忽然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她不知道在座的人有多少知情,也不知道自己的神情有 多少人看了是看得懂的。 她不知为何,忽然对那个姑娘有些莫名的怜惜。她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要喝止自己的丈夫。但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她不可能让自己的丈夫下不来台,更不可能,让自己下不来台,让别人指摘他们。 这一切,只能回归于沉默。 “没关系,祝你们幸福。”陈文馨颤抖着,强装欢笑,说出来这句话,对历清子微微笑了一下。历清子似乎会意一般,只是对着她微微颔首,然后回到了赫连若雪身边。 宴席得以继续,所有人该欢笑的欢笑该谈话的谈话,只有陈文馨像是实在忍受不住了一样,站起身来,匆匆走出了宴会厅。 “馨儿?馨儿!”陈文杰急切地唤道,然而陈文馨似乎不愿意去理会一样,只顾着快步离开。陈文杰无奈,回头给崔忠华和张春晓一个急切的目光。 两人不便走开,只能点头示意。陈文杰于是赶忙去寻自己的妹妹。 门口,一辆马车安安稳稳地停到了丞相府门口,比之前的来的所有人都要低调一些。但是来者下了马车以后,门口的人还是恭恭敬敬地跪下,行礼问安:“参见白淑仪。” “免礼,起来吧。”白流霜淡淡地瞥了他们一眼,就转身进了丞相府的大门。 宴会的当场。 “我记得,昨天方丈并没有这么说过。”而在另一边,赫连若雪看着历清子拿着陈文馨的那个香囊,脸上满是得意的笑容的时候,只是撇过头去,淡淡地开口说道。 “什么没有这么说过?”历清子神色一凛,然后有些心虚似的开口问道。 “方丈并没有说,需要所有人的手书来庇佑。”赫连若雪微微一笑,开口直接挑明道。她仍然觉得,丈夫的所作 所为实在是太过残忍。 “没有确实是没有,但是能有这么多人,庇护我们的女儿,不是挺好的吗?”历清子却不以为然一样,微微地笑了笑,然后将手里的东西扔给了婢女。他将赫连若雪揽在怀里,脸上却是自得的微笑,“而且所有人不也很乐得这么做吗?所以说,咱们心安理得地接受就行了。不用顾忌那么多的,娘子。” 赫连若雪只是看了自己的丈夫一眼,没有说话。 而另一边,陈文杰正在四处寻找着陈文馨的身影。却见迎面过来一个打扮清丽又不失华丽的女子。那女子似乎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然后擦过他的肩膀就走了,只留一个背影给他。 只是这一个背影,让陈文杰一下子愣在了当场,他忙回过头去,注视着那个背影,久久地缓不过神来。他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个地方,在此情此景,寻找到了自己的心上之人。 就是这个背影,当初让他魂牵梦萦,让他寻觅了整个上元夜,让他心心念念一直到现在。这个女子,绝对没有认错,绝对是她,让他一见钟情并且到现在都思念如狂的人。 心里那个印象明晰了,这个人,就是他一直在寻找的那个人。 陈文杰想要上去,问清楚她是谁,并且将他心里的话全部说出来。他想要上去,甚至想好了之后该怎么去接近,怎么去和她相守终生。 只是没有想到的是她的身份。 但是他到底还是没有追上去,因为他近乡情怯,他怕自己唐突会冒犯了那个人。更怕若是自己一个耽误,会更晚寻到陈文馨。 他担心妹妹会在自己的一念之间出现了什么差错,于是只好放弃了这次去问清楚的机会,赶忙去寻找陈文馨去了。 第二百五十三章 失态 幸运的是,陈文杰很快寻找到了陈文馨。而陈文馨也没有跟他想象的那般脆弱,她没有哭泣,也没有自暴自弃,更没有因此而寻死觅活。她只是站在一个角落,似乎只是在调整着自己的情绪。 他松了一口气,然后赶忙赶了过去,轻轻拍了拍自己妹妹的肩膀,温柔地安慰一般地说道:“馨儿,你吓死哥哥了,来,跟哥哥回去吧,只要过了今晚就好了。哥哥跟你保证不会很久了。” “我没事,哥哥,你为什么吓成这样?”谁知陈文馨转过身来,脸上却是明媚的笑意。她愣着看着哥哥似乎有些缓不过神的样子,笑着开口打趣道,“哥哥难不成在担心馨儿吗?馨儿很开心,不过哥哥也不必太担心,馨儿真的没事的。” “你……真的没事吗?”陈文杰不免还是有些担忧地问道。却见陈文馨摇了摇头,笑容依旧是清浅而温和的。 “真的没事了,哥哥,走吧。”说着,陈文馨往回走了几步,似乎还有些催促一般的,回头对自己的哥哥说道,言语里面满是笑意。 陈文杰这才恍惚明白过来,然后跟了上去。他一直心存疑惑,明明方才妹妹已经是濒临崩溃的样子,怎么现在看起来,就好像是一个没事人一样? 他有些疑惑,隐隐也有些担心,他怕自己的妹妹不过是强颜欢笑,更深刻的崩溃和悲哀,还在后面。 然而后面的事情印证了他似乎是想多了,自己的妹妹一直都是平和的状态,一直都没有任何激烈的情绪波动。似乎太过平常的表现让历清子有些失望,之后的历清子一直都是闷闷不乐的。 但是真的让陈文杰崩溃的事情,是在白流霜出现的时候。 兴许是不清楚赫连府的构造, 白流霜在和陈文杰擦肩而过之后,绕了很久才到了宴会的现场。众人见到白流霜的时候,认识的人纷纷转身行礼问安。 “微臣参见白淑仪。”座上的赫连丞相也急忙朝着白流霜行礼问安道。 白淑仪?她? 陈文杰在随着众人行礼的时候,心里却像是被针扎了一般,那种切肤彻骨的痛,时时刻刻提醒着他,让他不要再坚持下去。 他抬起头,看着那个人带着一点高傲走到上座,走到崔忠华和张春晓的面前,恭敬地朝那两个人问安。他只觉得天旋地转,仿佛下一秒就要支持不住倒下去。 他看见了她眼中对崔忠华的爱意,那爱意浓烈而抢眼,仿佛怒放的花朵或者是燃烧的火焰,时时刻刻提醒着他,她爱的人是崔忠华。 那个人,是他的君王,是他的好友,是他的恩人,是他这一辈子无论如何都不能背叛且违逆的人。那个人是他一辈子的挚友,自己都不容许自己做出任何伤害他的事情的人。 只恨天意弄人啊,他为什么偏偏遇见的人是白流霜,为什么偏偏白流霜钟情的人是崔忠华? 他不明白,也不想去明白了。 “你怎么这个时候才来?”显然崔忠华对于她的迟到颇有微词。但是碍于很多人的面子,他并没有严厉地说白流霜什么。 “路上耽搁了一会儿,还请皇上见谅。”白流霜也只是温婉地开口说道。 “好了,既然来了,今天是为了给赫连丞相的小外孙女庆贺的,还不快说一点漂亮话的?”张春晓似乎是在给两个人台阶下。 白流霜立刻会意,端着酒杯给赫连丞相说了些什么。赫连丞相似乎也欣然接受了,气氛一下子和乐融融,众人依旧是该做什么做什么,气氛很是 融洽。 只有陈文杰,听不见旁人说了些什么,也看不见旁人做了些什么,就连刚才白流霜说了些什么,他都听不见了。 他心里只有无尽的悲哀,还有无尽的嘲讽,嘲讽自己一厢情愿,嘲讽天意弄人。 为什么偏偏遇见的人是她?为什么在重逢的时候,她已经成了崔忠华的白淑仪? 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没有别的办法,陈文杰不可能去爆发,不可能去质问,就连哭泣或者是发泄的机会都没有。他是从二品官员,他是殿阁大学士,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是一个温文尔雅又成熟稳重的值得依靠的人,而不是一个只会乱发脾气或者只管自己心情,不顾后果的人。 他所能做的,只有借酒浇愁。正好,冲他敬酒的人也很多。于是他来者不拒,只要来冲他敬酒的,全部都是笑纳而且直接喝了下去,每一杯都是满满地下肚,每一杯都是含着泪一样,在他的喉咙到胃里面烧了一条火辣辣的道路,直接在胃里面翻江倒海,好像要吐出来一样。 “哥哥,你喝这么多做什么?”陈文馨终于发现了自己哥哥的异样,忙开口急切地询问道。她注意到自己哥哥好像已经自斟自饮很久了,其余的东西什么都没有下肚。 “没什么,今天开心而已。馨儿,来,要不要喝一点?”陈文杰的脸上已经有了五分醉意,他看着陈文馨,眼神都是有些飘忽不定的。他脸上泛着红晕,眼神迷离,笑容都有些牵强的意味在里面。他举起酒杯,在陈文馨的眼前晃了晃,似乎很是自得其乐一般。 “哥哥,你喝醉了,你不要再喝了。”陈文馨大惊失色,她印象里的哥哥,向来都是温柔可亲而且成熟稳重的,从来不会如 此失态。结果现在的他,已经完全没有了稳重而且自持的样子。她不知道只是转瞬,在自己哥哥身上发生了什么,让他竟然失态到了如此地步。 “哥哥没醉,馨儿,你放心,不管今天发生什么……哥哥……都会完完整整地回去,特别……特别自如地回去。”陈文杰已经开始说起了胡话,语气有些飘忽不定,笑容也是带着几分傻气,说话都有些胡话在里面了。 “哥哥你别说胡话了。”陈文馨急切地说道。还好现在宴席上的人大多都染了三分醉意,所以即使陈文杰失态,别人都不会意识到。她见势不妙,忙给座上的崔忠华和张春晓使眼色。 两人注意到了陈文杰的失态,都有些一头雾水。明明刚才看着还好好的人,怎么忽然之间就成了这样? 崔忠华和张春晓对了一个眼神,张春晓立刻起身去查看情况,而崔忠华则去赫连丞相那边,悄悄跟他示意了一下陈文杰的情况。 赫连丞相立马会意,赶忙让人在外面备好了马车,也派人去守着,等着一会儿抬陈文杰,护送两兄妹回去。 “怎么回事?”张春晓赶忙过去,问手足无措的陈文馨道。 陈文馨护着自己的哥哥,一边急切地对张春晓压低声音道:“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开始哥哥就一直喝酒,一直灌自己,然后就成了这样了。” 一旁的一个侍卫对张春晓示意了一下。张春晓点了点头,对陈文馨道:“馨儿,忠华已经跟赫连丞相打好招呼了。外面备好了马车和人,送你们回去。你路上不要再乱跑了,赶紧回去,回去以后派人跟我说一声。” “好。”陈文馨点了点头。张春晓帮着陈文馨把已经烂醉了的陈文杰抬起来,两人从 后面悄悄将陈文杰送出了赫连府的大门。一路上已经有很多人在帮助,果然在门口,赫连丞相也安排了人守着并且送他们回去。 几个侍卫七手八脚地把陈文杰抬了上去,陈文馨也在众人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张春晓撩起帘子,有些担忧似的嘱咐了陈文馨几句,看了一眼陈文杰的确是没什么大碍,才放下心来。 “对了,馨儿,你能具体跟我说一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成了这样的吗?”张春晓不免担忧地问道。 陈文馨回想了一下,仿佛想到了一般,赶忙对张春晓说道:“是白淑仪,白流霜出现的时候。” “白流霜……”一个不好的念头在张春晓的心里油然而生,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似乎明白了什么。而陈文馨虽然疑惑,但是看着张春晓的脸色,也似乎明白了什么,一种不好的预感也在她的心里酝酿出来。 “先带他回去吧,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但是陈文杰现在不省人事,而且这也不是方便说这些话的地方。张春晓担忧陈文杰,还是放下了想要一探究竟的心思,让陈文馨赶紧带着陈文杰回去了。 陈文馨也明白张春晓的意思,道别以后,就赶忙让人回去了。 而另一边,白流霜注意到了张春晓和崔忠华的异样,也注意到了张春晓和陈家两兄妹的互动,更注意到了,张春晓和陈家兄妹之间似乎十分要好。 如果没记错的话,陈家兄妹貌似跟崔忠华之前也是交好,似乎陈家的那个妹妹,之前还跟历清子有过什么过往。 而现在,历清子却是赫连若雪的丈夫,还跟她有了两个孩子。 白流霜的脸上浮现了一丝若有似无的微笑。 看来这事情,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 知情者 “方才陈大人是醉了吗?”赫连若雪似乎注意到陈文杰和陈文馨离开了宴席,于是不免开口担忧地问身边的月儿道。 “是,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开始喝酒了,老爷已经让人将陈大人和陈小姐送回去了。”月儿轻轻开口说道。赫连若雪听到陈文杰和陈文馨被人护送回去,忽然松了一口气一般,心里莫名的安心下来。 张春晓目送那两个人走远之后,就回到了宴席之上。正好对上了正在和月儿交谈的赫连若雪。两人见张春晓回来,不免赶忙欠身行礼。 “不必多礼。”张春晓连忙将两人虚扶了一把。两人站起身来,但还是低眉的样子。 “皇后娘娘方才去了哪里?是有事出去了吗?”赫连若雪发觉张春晓是从外面进来的,于是试探着开口问道。作为主人,关心客人的去向其实是正常的,因此张春晓和赫连若雪都没有觉得这一句话有失仪。 “陈大人喝醉了,本宫便帮着陈小姐把他送了出去,”张春晓也没有隐瞒,而是大大方方地开口说了自己的去向。说完,还对着赫连若雪微微笑了笑,很是和蔼似的说道,“如果没有其余的事的话,本宫就先回去了。” “好,皇后娘娘请便。”赫连若雪和月儿双双欠身,目送张春晓回到宴席上面。赫连若雪望着她的背影,似乎有些若有所思。 张春晓现在贵为皇后,陈文杰就算是有再大的面子,也不可能劳烦张春晓亲自送他出去,更何况还是他自己失仪,让皇后来收拾这个摊子。唯一的解释,就是张春晓和他们本身就十分熟识,关系可以说是很好了。而且在皇帝面前张春晓还能这么做,说明崔忠华也是默许的。 一个猜测在赫连若 雪的心里生成,她似乎明白了什么。看来这四个人,之前的关系就已经是很紧密了。 她忽然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仿佛打翻了五味瓶。自己的丈夫的前任妻子和其兄长,是皇帝和皇后的亲信和密友。这个关系,让她忽然无所适从。 这时候宴席上的人已经寥寥了。不少人该喝醉的喝醉,该离开的离开,该被人拉去休息的拉去休息,剩下的只有赫连丞相、崔忠华、张春晓和白流霜。几个仆人在宴会场上洒扫,处理残局。历清子不知道去了哪里。赫连丞相好像在和崔忠华和张春晓谈些什么。只有白流霜不远不近地候在一边,孤零零的感觉有些孤寂也有些尴尬。 “白淑仪可还尽兴?”似乎是觉得冷落白流霜有些不礼貌,赫连若雪便轻声上前,跟白流霜行了一个礼,开口轻柔地问道。 “很是尽兴,赫连小姐不必担忧。”白流霜似乎是被她忽然出现的话语给吓了一跳。她猛地转过头来,见是赫连若雪笑盈盈地看着自己,因而才将自己的恐惧消散了些。她点了点头表示致意,尽力让自己显得十分和蔼。 “那就好,白淑仪今天能赏光过来,也是妾身的荣幸。”赫连若雪笑了笑,微微欠身道。 “不必如此客气的,今天本来就是为你们的喜事来的,应当为你们庆贺的。”白流霜似乎是觉得有些受宠若惊,开口很是客气而且和蔼地说着。两个人相视一笑,忽然沉默了下来。气氛忽然变得沉重而静默,似乎是两个人都想找什么话来说,但是似乎并不能找到任何合适的话题一样。于是两人都似乎有些尴尬,不知道该什么时候开口,由谁来开这个口。 本来就不相识,然后自然话不 投机半句多。两个人似乎都有些尴尬,但是似乎都不甘心就这么互相道别。 “赫连小姐如果有空的话,”最后还是白流霜似乎想到了什么,她下定了决心一般,然后尽力地扯出一张笑脸,开口温婉地问道,“可否借一步说话呢?” “当然有空。”赫连若雪虽然是一头雾水,但是还是礼节性地点了点头说道。白流霜仿佛是得了救一样,站起身来,然后似乎很是亲昵地挽起了赫连若雪的胳膊,带着她走到了回廊上面。 此刻侍女小厮们都在宴会的现场忙活,回廊上面少有人行。白流霜将她带到了这里以后,放开了她的胳膊,但是语气和神情仍旧是温柔而和蔼的:“好了,就在这儿吧,这儿没什么人,我们也好说话。” “白淑仪,您到底有什么事情跟臣女说?”赫连若雪有些疑惑地问道。她似乎跟她并不相识,有什么话值得她这么大费周章,还要避开人跟她说的? 想到这儿,赫连若雪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似乎有些抗拒跟这个人的独处,似乎在想着该怎么样去逃离。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白流霜温柔地说道,尽量安抚她的不适应,一边开口娓娓道来一般,“本宫之前就听闻,赫连小姐人生得极好,而且天赋异禀。今天看来,果然如此。” “白淑仪说笑了,白淑仪才是国色天香,令臣女望尘莫及。”听了白流霜这些话,赫连若雪没有感觉到任何的荣幸或者是高兴的感觉,反而觉得有些不舒服,不自在。她尽力使自己表现出一副谦虚谨慎又嘴甜的样子,实际上是百般抗拒这样的赞美。 不过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个时候说对方好话,是绝对不会出错的 选择。 果然,白流霜好像心花怒放一般,但是面上仍旧是矜持,只是脸上的笑容更加得意而且和蔼了起来:“果然赫连小姐也是出了名的自谦和聪颖呢,本宫就是喜欢跟你这样的人说话。” “白淑仪说笑了。”赫连若雪干笑了一下,连忙往后退了几步。 然而白流霜就是趁着这个时候,拉紧了赫连若雪的手,语气转了一个调子,声音似乎意味深长含着某些不可言说的意义:“那,既然赫连小姐是如此聪颖的人,那么一定能看得出来,皇后娘娘,和陈家那两兄妹之间,非同寻常的关系吧?” 这句话让赫连若雪神色一凛,原来,这个人在这儿等着她呢。 “是,白淑仪觉得有什么不应该的吗?”赫连若雪点了点头,克制而谨慎地开口问道。 “没什么不应该的,只是我想猜测一下,赫连小姐是不是也知道,陈家二小姐和历大人,也就是令先生的过往事情……”白流霜意味深长地问着,语气十分的暧昧不明。 赫连若雪的眸色微微松动,身体整个紧绷起来,仿佛是被白流霜给触碰到了什么不可触碰的底线一样。她颤抖着,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复,甚至根本就不想作答。 这种事情,被活生生撕开在别人面前,还要让她自己做个明确的答复。这些对于赫连若雪而言,未免太过残忍。 她并不想作答,所以选择了保持沉默。 “啊呀,实在是不好意思,看来我不应该去问这件事的。”看了一眼赫连若雪的神情,白流霜似乎是十分抱歉一样说着,实际上她在窃喜,没错,的确跟自己所想的一样,赫连若雪实际上心里是清楚的,清楚明白的知道这件事,而且她看起来,对这件 事情还是十分介怀的。 不然她不会有这样的反应。 “不过我想,赫连小姐应该知道这件事情的,凭借赫连小姐的聪颖。”然而这样的反应除了让白流霜有些沾沾自喜以外,并没有任何的作用。她反而是很想要看到这样的反应,这样的话不仅证明了她的想法是对的,还能让她感觉到优越感。虽然自己的境况并没有比她好太多,但是看着别人痛苦而自己不需要,似乎就能对她是莫大的安慰。 “白淑仪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臣女可否先去看看父亲那边还有没有需要帮忙的?抱歉,恕臣女不能奉陪了。”谁也不是任人去伤害和迫害的傻子。赫连若雪因而忍住了自己心里的痛苦,对白流霜不失礼貌但是坚决地说着。 她再待一秒都是煎熬。她宁愿自己去承受可能的压力,也不想在这里受到别人的嘲笑,还是因为这种事情。 “不不不,赫连小姐,你别误会,本宫叫你过来,不是为了揭你伤疤的。本宫是真的有事情想要跟你商量商量。”见赫连若雪一副要走的样子,白流霜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的话有多不合时宜。她连忙叫住了她,拼命挽留道。 虽然该揭的伤疤都已经揭完了。 听到这句话,赫连若雪才算是给面子一般地停下了脚步,但是仍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似乎已经不愿意再跟她说任何话了。 “本宫的意思是说,既然赫连小姐知道了,那肯定心里是恨的吧?”白流霜见她停了下来,于是连忙开门见山地开始说起自己的目的,“本宫能体会赫连小姐的心情,毕竟本宫跟赫连小姐的遭遇也是差不多的。就是自己深爱的人有别的女人。这一点,本宫完全能体会赫连小姐。” 第二百五十五章 合作 赫连若雪不说话,只是心里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的疼。 她也看得出来,崔忠华和张春晓之间才是真的伉俪情深。所以白流霜夹在他们之间,什么都称不上,就像是笑话一般。想到这儿,赫连若雪似乎也理解了白流霜,似乎也将刚才对她的怨给消了一点。 可能是对于这一点,她们能做到感同身受而已。也似乎这都是人的通病,只要看到别人比自己要惨,那么自己就会感觉舒服很多,似乎以前受的苦都可以搁置不提。 想一想,确实是有些残忍。 不过这也是赫连若雪能安安静静继续留在这里的原因。她仿佛是得到了安慰一般,也许听她所说的话,可以让自己能好受一些。 毕竟自己的那个人至少还在面上对自己很好,而这位白淑仪的丈夫可以说根本就对她没有任何怜惜了。 想一想,赫连若雪似乎觉得自己的境遇还好一些。 “本宫想赫连小姐的心情应该跟本宫一样的,”白流霜说着,走到了赫连若雪的面前,轻轻地握着她的手,语气很是悲哀地说着,似乎对于眼前的人,她的心里也有着万分的怜惜,“本宫真的十分恨她了,可是那又有什么办法?那人现在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而本宫就算再怎么样,也是低她一头。所以即使本宫恨,那也没有什么办法。” “娘娘您……”赫连若雪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才是好的,似乎从境况来看,她是同情白流霜的。但是她心里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总隐隐觉得白流霜的目的并没有那么简单。她心里应该是很痛苦的,但是赫连若雪却丝毫感觉不到她的痛苦,相反,她能感觉到的,只有仇恨和狠毒,其余的,一概都不能提。 赫连若雪的 心里忽然更加抵触和抗拒。她左顾右盼,想着找个机会溜走,然而白流霜紧紧地攥着她的胳膊,似乎不让她逃离。 “什么?赫连小姐有什么事情要说吗?”听着赫连若雪欲言又止,白流霜很期待似的等着,仿佛在等她说出那一句骂人的话或者是责备那个人的话,或者只是安慰的话也可以,至少能满足她的内心的愿望。 然而赫连若雪只是摇了摇头:“没什么,娘娘您继续说。” 白流霜的兴致被扫了一大半,她没有想到她的反应竟然如此平淡。但是她也不敢说什么,只好接着自己的话说下去,只是行头明显不如刚才了:“本宫想,赫连小姐一定也理解本宫的心情,你看看,虽然历大人对赫连小姐是很好的了,但是想想,他之前对陈小姐,对陈小姐的孩子也这么好,你心里,肯定也不是滋味。” 这的确,每次赫连若雪想到这些的时候,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虽然她一遍一遍地告诫自己,这些已经过去了,但是每每想到,都觉得无法接受。 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要再让陈文馨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但是奈何陈文杰算是自己父亲的学生,两家关系一直很好,而陈文馨,又是陈文杰非常珍视的亲妹妹。 那两个人相遇,就避免不了了。 陈文馨的每一次出现,都会提醒赫连若雪,这个人曾经是自己丈夫的女人。她心里可怕的占有欲就会作祟,就会提醒自己,要将这个女人践踏入泥地,让她生不如死,让她不要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每一次,她都会避免不了的这样想。 然而每一次,她也都会清醒过来,提醒自己这些已经过去,很快也会不再这么想。并非她本性善 良,而是这样一直压抑着自己,真的挺痛苦的。 所以她明白,放过别人,也是放过自己。 “娘娘也是明慧的,知道臣女心里怎么想。”然而在这种场合,她是不便于说出自己的内心所想的。她甚至想要吊着白流霜,看看她到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对吧,所以,本宫的心思你也清楚,那么,本宫也就说一句痛快话了。赫连小姐可否跟本宫合作一次?”白流霜心里暗暗叫了一声好,立刻就将自己今天找赫连若雪的目的给说了出来。 “合作?什么合作?如何合作?”其实赫连若雪心里已经有了底,只是还不愿意明着说出来。她故意装作不自知的样子,歪着头,开口像是不明白一般的问道,“还请娘娘为臣女解答。” “既然陈小姐是赫连小姐的仇人,那就好办了,”白流霜也没注意到赫连若雪的装模作样,只是大胆地开口说着,“赫连小姐不是不喜欢那个人吗?但是偏偏,陈小姐可是皇后的至交。而皇后对本宫来说是什么样的存在,你也清楚。” “本宫想,敌人的朋友也就是敌人,敌人的敌人也就是朋友。所以其实,赫连小姐和本宫是同一条战线上面的,可谓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所以,本宫和赫连小姐两个合作,可以给陈小姐一个不痛快,更能给皇后一个不痛快。你可以好好考虑考虑,若是事成了,本宫定然不会亏待赫连小姐。” 白流霜自顾自地说着,而赫连若雪听了,也暗暗地点了点头。的确,白流霜这些跟她想的是一模一样。如果真的按照白流霜的逻辑,她们的确是可以成为一伙人,在给陈文馨不痛快的同时,也肯定不会让皇后张春晓好过。 这些都是说 得过去的,可是唯独一点,白流霜似乎根本没有想到。 “白淑仪原来是这样想的,”赫连若雪笑了笑,脸上分不清是怒还是喜,“听上去似乎是挺有意思的。” “对吧?所以,赫连小姐,决定权在你。你若是按照本宫说的去做,本宫定不会亏待你,而且一定将你当做亲姐妹一样对待。”白流霜似乎已经看到了希望一般,心里正洋洋自得,沾沾自喜着自己的成功。 然而赫连若雪话锋一转,似乎问题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了:“这的确是对白淑仪十分好,不仅能偷偷地教训了皇后娘娘,让皇后娘娘吃亏而自己又不至于太显眼。而另一边,陈家对自己来说无足挂齿,您有得罪谁都不必放在心上的资本。” 听了这些,白流霜总算觉出不对劲来,这些,貌似不像是她所想的那般啊? 她正想开口解释的时候,却听赫连若雪接着说着,话语里面似乎带着些讽刺:“可是娘娘有没有想过这些对于臣女来说有什么好处呢?” 听到这儿,白流霜脸色突变,似乎自己觉得是万全之策的点子,在哪儿出了乱子。 “而且,虽然臣女并不喜欢陈小姐,但是也不至于非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都是可怜人,放过别人也是放过自己。所以,臣女往白淑仪三思。”赫连若雪谨慎地欠身行礼,然后不顾白流霜可能的反应,转身就立刻离开了。 她不想在纠缠下去,她明白,继续纠缠的结果只能是让这一切都更加糟糕。 她其实心里有更多的考量,只是不敢明着说出来而已。若是一切都是白流霜为幕后,那么万一出了什么差错,白流霜大可以把自己推卸得干干净净。而赫连若雪推不干净不说,还有可 能影响到赫连丞相和历清子,甚至影响赫连家和陈家的关系。 到时候一发不可收拾,没人能给她收拾烂摊子。至于所谓好姐妹,只不过是需要的时候惦记着而已。万一出了差错,谁还认这个所谓的好姐妹? 所以,她不可能过去答应,不可能背着整个赫连家的名誉去犯这个险。 没有必要,也太吃亏。 赫连若雪算是看清楚了白流霜,似乎已经在心里画了一个界限。白流霜被划在了永远都不可接近的那个范围内,碍于身份,她不可能跟她毫无交集,也不可能不对她没有敬意。但是也就仅此而已。 或许,在她心里,白流霜还比不上陈文馨。 似乎对于赫连若雪来说,陈文馨真的是一个复杂的存在,她本来应该讨厌她,恨她,报复并且让她消失。 但是她似乎并不想这么做。 她也曾经问过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可能真的是,看她可怜的一点怜悯,或者是不屑于这样去做?或者真的只可能是跟她说的那般,放过别人,也是放过自己。 何必纠结于过去的那一点恩恩怨怨呢? 她也不顾白流霜是不是被气得跳脚,也不顾白流霜是不是从此会记恨她,是不是她们家就等同于得罪了白家了。她相信,能爬到淑仪那个位置的人,肚量应该也不算是太小。 白家的人应该也明白这其中的是非曲直。 于是,她心里并不在意这些。 “辛苦了。”她回去帮着父亲收拾残局,等到三更半夜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历清子仍旧在等着她。见她回来,他上前去,温柔地将她揽在怀里,轻声对她说道。 她欣慰似的点了点头,回抱了他,轻声说不辛苦。 其实这样,她心里已经满足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 君臣有别 据陈文馨哭诉说,陈文杰自从那一次从赫连丞相的满月宴上回来以后,就开始郁郁寡欢了。这一点崔忠华都能看得出来,平日里做事认真仔细的陈文杰这段时间内满是差错,就连上朝的时候都神情恍惚,好几次崔忠华唤他,他都是很长时间以后才如梦方醒一般的回话。 至于平日里的交流,崔忠华看他也是好半天才回一句话,还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对话,说话的样子也仿佛是生疏了许多。这样的态度让崔忠华很是不满,同时也疑惑不已。本来好好的一个人为什么会成了这般行尸走肉一般? “文杰,你最近究竟是怎么了?”崔忠华在陈文杰再一次无视了自己的问话以后,终于是忍不住了,他开口严肃但不失和蔼地问着,言语里面还是关心占了绝大部分,“是出了什么事吗?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你大可以直接说出来。凭我们的关系,你有什么困难我还不会帮你吗?” 他满心觉得陈文杰可能会在没有别人的情况下跟自己敞开了说,袒露心扉一般的开口。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陈文杰只是摇了摇头,然后对他微微躬身行礼,很是抱歉似的开口道:“皇上,是臣没有尽到臣子的本能,让您忧心,实在是抱歉。臣保证,以后,不会再犯。” “你这是怎么了?为何如此说话?我们之间难道已经生分成了这样了吗?”崔忠华楞了一下,仿佛没有想到陈文杰会如此回答一般。他强装笑颜,只好干笑了两声,尽量装作开玩笑一般地对陈文杰问道。 陈文杰却是摇了摇头,然后对崔忠华十分恭敬似的微微躬身,然后开口道:“不,臣还是之前的臣,皇上也还是之前的皇上。这些 ,并不影响臣和皇上之间的关系。” “你说不影响,然后在私下里就是如此和我说话的吗?”崔忠华有些不解,有些气愤,更多的是难过。他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以前尽管他们是君臣关系,但是私下里仍旧还是原来的样子,陈文杰从来没有这么客套生疏地跟自己说话。 而现在,陈文杰跟那些当面一套背面一套,总爱说阿谀奉承话的大臣们,没什么两样了。崔忠华只感觉悲哀,不知道是自己出了问题,还是陈文杰在官场浮沉之中成了那个牺牲品。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本来都好好的,怎么忽然就成了这样。 “臣私以为,还是要君臣有别的好。”陈文杰的心里其实也十分难过。他也不想让自己是这番面目的面对崔忠华,可是他每每看见崔忠华,就会想到他和白流霜之间的关系。这一点让他无法以一个正常的姿态去面对崔忠华,能做到如此平和,已经是不容易了。 “你何时见过我和你这么君臣有别过?究竟出了什么事情,你说出来我完全可以帮你解决啊。”崔忠华的语气已经有些急不可耐了,他不明白的就是陈文杰忽然对他的态度成了这样。若是他对自己有什么意见,或者是只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不想跟自己开口而已。 而他的这种莫名其妙的态度,只能让崔忠华想到这些。 但是崔忠华的这番话,对于陈文杰来说,无异于更刻骨的折磨。他怎么可能说出来这种话?怎么可能说出自己心上人是崔忠华的妃子的这种话?说出来他就是背叛,就是大逆不道,就是欺君罔上。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臣,没有。”他在数次翻来覆去的纠 结和挣扎之后,还是咬着牙,坚定地说出了否定的话。 他心里也何尝不是痛苦和不忍的,可是这是他没有办法的选择。 “好,好一个君臣有别。”听到陈文杰如是说,崔忠华眼中的光芒一点一点暗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失望和愤怒。一向对他都是言无不谈的陈文杰,此刻对他只有隐瞒和疏离,他自然是难过而且伤心的。 “如果你没有别的事情,那就退下吧,朕乏了,还有要事处理。”这是崔忠华第一次对陈文杰用“朕”这个字。 自此,两人是真的第一次君臣有别过。 在听到“朕”这个字的时候,陈文杰的心里也仿佛颤了一下,一种悲哀感从心里油然而生。他默默地点了点头,嘴角扯出一抹略显牵强的苦笑。他朝着崔忠华拜了两拜,开口说道:“那么,臣,告退。” 崔忠华没有反应,只是在陈文杰离开之后,微微叹息一声。他暂时将所有的文书都搁置在了一边,然后立刻去了张春晓所居住的揽月殿。 他一见到张春晓,便闷闷不乐地将她揽入怀中,闷闷不乐地在她的颈项间叹息。张春晓疑惑不已,只能试探着问他怎么了,语气很是温柔。 感觉崔忠华,仿佛经历了无数事后,身心俱疲惫不堪一样。她的问话没有引来崔忠华的回答,反而是他拥抱自己的力度更加紧了。 “春晓,你说,你和我,是什么关系?”沉默了好久,崔忠华才开口问道。 “自然是夫妻啊。”张春晓莫名其妙,只能无奈似的笑了笑,开口回答得似乎理所当然。 “还有呢?”崔忠华紧接着问道。 “一生的知己和所爱啊。”张春晓想了想,微微笑了笑,说道。 “还有呢? ”崔忠华的语气似乎放松了很多。他紧接着试探一般,仿佛在期待着什么一般问道。 这次张春晓是真的想不到了。她左思右想半天,才想到了一个可能的结果。她知道这个答案不合适,但是对她来说,去隐瞒和欺骗崔忠华,是不可能的:“天下人皆为你的臣,所以,我跟你,不可避免的还有君臣的关系。在外面,我在你面前还得自称‘臣妾’。” 她似乎感觉崔忠华的身体颤了一下,一下子,她明白了崔忠华为什么会问自己这样的问题了。果然,自古君王皆多疑,就算是霁月清风如崔忠华,也不可避免地会有些多疑。 毕竟他身边可是修罗场啊,一不小心就可能铸成大错。那么对于他来说,多疑一点,不相信别人一点,其实是好的。 因此,张春晓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解释,只是更紧地抱着崔忠华,仿佛这样就会给他一些安慰一样。 “那你,会不会有一天,也对我君臣有别?”崔忠华沉默了半晌,才开口试探着问道,声音里面带着抑制不了的悲凉。 “怎么可能?那些只是在外面给别人看的,在没有别人的时候,我只是你的妻子而已。我们跟以前没什么两样,你说过你永远是崔忠华,那我也永远是张春晓。你是这样做的,我也是如此。”张春晓似乎感觉有些莫名其妙,立刻开口反驳道,语气中似乎有些许的莫名其妙,但是更多的是温柔的抚慰。她明白,现在的崔忠华可谓是十分脆弱,因而不能用过激的话去责备或者是刺激他。只能像是安慰一般地慢慢开解,才是这个时候解决他心病的关键。 “那为什么,现在文杰面对我的时候,却是只顾着‘君臣有别’?” 他笑了笑,笑容却是苦的,让人于心不忍。他的语气苦涩而不安,像是经过了什么痛苦一般,彷徨而又无奈。 “我没想到有一天私下里,文杰会对我自称‘臣’,”崔忠华继续自顾自一般地说着,全然没有注意到张春晓抱着他的力度越来越紧,“我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气到跟他说话的时候用‘朕’来自称……” 张春晓听到这个,心里微微一颤。看来,两个人之间一定是有了十分深重的隔阂,才会导致如此了。 只是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 张春晓忽然设想,自己如果也要对崔忠华自称“臣妾”,而崔忠华对她说话的时候也用“朕”自称,就觉得十分恐惧而彷徨。她想不到那会是什么样的,更不敢去想象。恐怕若是有一天真的成了这样,那恐怕她自己也受不了吧。 估计陈文杰,也是没有办法受得了的。估计两个人之间这样对待,伤心的不只是崔忠华,应该也有陈文杰。 只是到底发生了什么?张春晓无法想明白。张春晓能了解的,只有陈文馨跟自己哭诉过的,陈文杰最近越来越不在状态。 “不管怎么样,我相信文杰肯定不是有意的,估计,是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吧,”张春晓沉吟一会儿,对崔忠华温柔地劝慰道,“你也不要太过于难过,一切都会好转的。” 崔忠华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抱紧了张春晓,似乎是想要找到什么依托和依靠而已。 那天晚上崔忠华几乎失眠,辗转很久都无法入睡,以至于张春晓都被搅得没有办法入眠。她在辗转不能眠的绝望之中,似乎下了一个决心。 不论明天可能发生什么结果,她都必须去找陈文杰谈谈今天的事情。 第二百五十七章 情难自已 翌日,崔忠华醒来去早朝,张春晓也跟着起来,早早地梳洗后就出了宫。马车早已在宫门外等候,她上了马车,直接朝着陈府的方向赶了过去。 陈家的人也似乎早就得了消息一般,老早就在门口去等待。待张春晓到了以后,是被体体面面地接待过来,然后进了陈府的。 “馨儿,你怎么了?”然而一早就候在前堂的陈文馨却一脸闷闷不乐,或许不应该是闷闷不乐的神情,而是带着张春晓看不懂的心事一般的神情。她有些奇怪,于是开口关切地问道。陈文馨抬起头来,情绪复杂地看着张春晓。她动了动嘴唇,似乎是想要说什么,但是还是忍住了。她看了看张春晓身后的人,眼神里面似乎带着些请求。 张春晓立刻明白,于是转过身去,对守着自己的那些人开口说道:“你们先退下吧。” 熙和和其余的人这才诺诺地答应下来,然后转身离开了院子里面。很快,院子里面只剩下了两个人。 “我们去我房间说吧,春晓姐姐。”陈文馨见状,才开口对张春晓说道,似乎语气十分艰难。张春晓这才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跟着陈文馨往后面走去。 绕过回廊,过了一个垂花门,再穿过了一个拱门来到了陈文馨的院子里面。陈文馨让张春晓进了自己的房间,然后将门关上,似乎有什么心事一般,不愿意让别人听见似的。她坐在榻上,只是脸上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怎么了?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张春晓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笑着开口问道。 “春晓姐姐,你还记得,那天在赫连丞相府上,我哥哥莫名其妙就醉了的事情吗?”陈文馨吞吞吐吐,才开口试探着问道。 “记得啊, 怎么了?你知道你哥哥是为什么会醉了吗?”张春晓听到这句话,心里忽然一紧。她开口,有些疑惑地问道。她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一样,有些担忧地期待着什么。 陈文馨沉吟了一会儿,似乎有些犹疑。她挣扎了许久,才艰难地沉重地点了点头。 “怎么回事?是怎么回事?”她连忙问道,声音有些急切,似乎真的在期待着什么。她紧张地想着,其实心里是有了答案,但是还是不敢开口去挑明。 她紧张地等着结果,却见陈文馨哭丧着脸,然后忽然皱着眉头,开口十分难过地问道:“春晓姐姐,你说,要是我哥哥喜欢了不该喜欢的人,那可怎么办啊?” “这是怎么回事?他……他喜欢了谁?他心里属意于谁?”张春晓有些意外,仍旧是云里雾里的,但是还是急于想要知道。 没准,这就是他为什么会对崔忠华态度转变的原因。 陈文馨摇了摇头,犹豫了好久,才开口艰难地说道:“春晓姐姐,你记得,哥哥曾经说过,之前他在上元节上面,对某个人一见钟情的事情吗?” “记得啊,怎么了?你知道那个人是谁了是吗?”张春晓急切地问道,似乎很想要知道答案一样。 陈文馨犹豫了一会儿,才艰难地点了点头,似乎头在这一刻变得十分沉重了一样。她抬起头,有些悲哀地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似乎还是没有什么勇气说出来一样。 “说吧,没关系的,是哪家的姑娘,有多难的?只要你忠华大哥一句话,敢没有不从的事情?但说无妨。”张春晓实在是心急,于是开口像是催促一般的开口问道。她期待着,等着陈文馨说出那个名字。 “那我……说了。”张春晓犹豫了一会儿 ,才艰难地试探着问道。 张春晓点了点头,似乎已经等得很急了。她翘首以盼着,等着陈文馨说出那个人名。 等了好久,陈文馨才艰难地扯出一个微笑,然后继续哭丧着脸,似乎声音都有些发颤了:“就是……就是白流霜啊。” “什么?!”这个名字确实是没有在张春晓的设想之中。她愣了好久,仍旧是没有反应过来,陈文杰喜欢的人,竟然是白流霜。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两个人,还能搭上关系了?! “确实是,千真万确,我能确定。昨天哥哥喝醉了,今天直接告假,没有去上朝,现在还把自己关在屋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春晓姐姐,你要是不相信的话,你可以回去问一问忠华大哥。”陈文馨似乎豁出去了一般。反正万事开头难,既然都已经开了头了,那接下来就容易了。她开口像是倒豆子一样地将自己所知道的所有事情都讲了出来。 张春晓仍旧是久久地都缓不过神来。她相信陈文馨说的话一字一句都是真的,只是,真的不敢去相信而已。 这些,居然都是真的?! 陈文杰喜欢的人,竟然真的是白流霜?! 世界上为什么会发生像是这样的事情?张春晓实在是想不明白。当年为什么上元节的时候,陈文杰刚好遇见的就是白流霜呢? 她不明白,难道这些真的就是所谓的,造化弄人? “你是……怎么知道的?”张春晓问出了自己心里一直难以理解的问题。毕竟陈文杰是外表爽朗内心自持的人,他要是不想让人知道,那别人就真的几乎不能知道。那么,陈文馨是怎么做到知道了这件事的呢? 而且,若是因为这件事情,陈文杰对崔忠华生疏的话,他肯定是 死也不会告诉自己的妹妹的。她忽然理解了陈文杰为什么会突然跟崔忠华说君臣有别了,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陈文杰自然是没有办法去面对崔忠华的。 因而,一切也都解释清楚了,就是不知道陈文杰为什么会将这一切对陈文馨说。 陈文馨犹豫了半天,才开口有些犹豫似的说着,似乎这一切对她来说,也是难以启齿。 “怎么了?”张春晓试探着问道。 “昨天……哥哥喝醉了酒……”陈文馨似乎下了很大的勇气,才开口艰难地说着。 原来昨日,陈文杰自回去以后,处理完自己需要处理的公文之后,就拿着酒壶在书房内自斟自饮。很快,他也就不清醒了起来,说胡话的声音越来越大。 外面守着的小厮和侍女自然是担心又害怕,不敢轻易进去查看,只能去找陈文馨。陈文馨慌慌忙忙地跑了过来,见到自己哥哥如此颓败的样子,心里又是心疼又是难过。 “哥哥,你醒一醒,别喝了,”陈文馨连忙将他手中的酒壶给夺了过来,她捧起自己哥哥的脸,死命地拍打摇晃着,“哥哥,你能看清楚我吗?” 陈文杰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陈文馨。他面色发红,眼神迷离,似乎连垂在额前的发丝都已经染了三分醉意。陈文馨担忧不已,连忙将自己哥哥扶到了旁边的圈椅里面,然后忙忙地找着盆,一边念念叨叨:“你看你都喝成什么样了,什么事情值得你这样?听我的话,洗把脸赶紧睡吧,别想这些了。” 陈文馨一边忙着,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哥哥在醉眼迷蒙之中,将自己看成了什么样子。陈文杰的眼神忽然坚定不已,强撑着站起身来,然后摇摇晃晃地冲着自己的妹妹走了过去。 陈文馨 丝毫没有察觉,她正忙着给哥哥找水洗脸的时候,身后却忽然扑来一个人,将自己结结实实地揽入了怀里。她吓了一跳,手里的盆差一点没有拿稳。 “白淑仪……流霜……你怎么过来了?”陈文杰的意识早已经不清晰了,才致使他将自己的妹妹认作了自己的心上人。他喘息粗重,吐息炙热,仿佛胸腔里面什么炙热的情感在滚烫着,沸腾着,即将喷涌而出一般。 “哥哥?我是馨儿啊,我不是白淑仪。你认错人了!”陈文馨吓了一跳,赶忙高声对自己哥哥说道,希望他能赶紧清醒过来。 然而陈文杰并没有任何清醒的样子,反而将自己的妹妹箍得更紧,然后更加缠绵似的在自己妹妹耳边说着:“你撒谎……你就是……你为什么那天没让我找到你……你为什么不等我,为什么要嫁给我这一生都不能背叛的人……你知不知道我对你有多思念……流霜……流霜……” 陈文馨的脑海中仿佛晴天霹雳一般,手里的盆再也拿不住,“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她瞪大了眼睛,似乎连呼吸都变得艰难了。 自己哥哥,竟然真的那么喜欢白流霜?! 她无法想象之后的事情该怎么发展,更不敢想象自己和哥哥以后该怎么面对崔忠华。毕竟,那可是妃子,怎么也是皇上身边的人。 一个念头在陈文馨的脑子中炸开,若是如此,那自己哥哥,可是闯了大祸了。 “哥哥,你清醒一点!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忠华大哥会多难过!”陈文馨没有办法,只好对自己哥哥如是说着。 听到了崔忠华名字的陈文杰,本来就因为那个盆的声响清醒了一些,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仿佛整个人都清明了起来,眼神都清亮了不少。 第二百五十八章 无法开解 陈文杰似乎清醒了很多,他醉眼朦胧地看着陈文馨,然后像是忽然看清了什么东西一样,如梦方醒又有些惊慌和歉疚一般。他似乎想要靠近陈文馨去安慰她什么,然而想到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却又不敢去轻举妄动了。 他就这么手足无措地站在陈文馨的面前,陈文馨也颇为尴尬一般,连看一眼自己的哥哥都不愿意去看。两个人之间的氛围忽然变得尴尬而不安,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才能化解一般。 “馨儿,对不起,哥哥喝多了,做的都是混账事,说的也是混账话,你不要往心里去,也不要当真。”沉默了许久,陈文杰才开口说道,似乎这样就能解除他和陈文馨之间的尴尬一般。他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和自己的妹妹解释这些事情,心里只有无尽的懊悔和歉意。 陈文馨仍旧是将脸别过去,没有看自己的哥哥,却是默默地点了点头,好像接受了哥哥的道歉一样。 “你不怪哥哥就好,”陈文杰知道这件事肯定会成为两个人之间难以解开的芥蒂,但是现如今,只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般。他轻声咳嗽了一下,然后赶忙对陈文馨说道,“很晚了,你还是赶紧去休息吧,哥哥这边还有事情要处理,你就不用管哥哥了,有什么事哥哥会自己解决的。” 陈文馨也不想再留了,她默默地点了点头,然后像是逃离一般地离开了陈文杰的书房。那天晚上,两兄妹都辗转难眠。第二天,陈文馨神情恍惚,无论如何都反应不过来似的,而陈文杰直接告假,就连门都没有迈出去一步。 张春晓心里也明白,陈文杰这般的人,一定是觉得自己无颜面对自己的妹妹还有崔 忠华两个人,才选择告假不出门的。 “所以,你现在是什么样一个看法?”张春晓低头沉吟了一会儿,开口问陈文馨道。 陈文馨眉头紧锁,默默地摇了摇头,仿佛自己也想不通透一样。她也没想到事情会如此发展,在这个时候,她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和张春晓之间其实也是存在隔阂的,并不是什么话都能说得出来。 两个人都知道,如果要解开陈文杰的心结,无非两种可能,一种是陈文杰自己想明白,一种是促使陈文杰和白流霜终成眷属。这种他自己都不想要让人知道的事情,任何人都没有办法以自己的立场或者看法来劝解陈文杰,而就他自己而言,也是很难接受其余人的观点的。 所以,只能是那两种方法。但是在不明晓崔忠华的看法的时候,单就看白流霜的态度,第二种可能几乎是不可能的。 所以,只有陈文杰自己想通了,才有可能让事态有所缓和。 “你哥哥今天一上午都没有出来吗?”张春晓沉吟了一会儿,有些担忧地问道。 陈文馨摇了摇头,眼中满是对哥哥的担忧。她已经不在意哥哥昨天的所言所说了,只是单纯地担心着自己哥哥的安危:“没有,他一上午都没有出来,任凭我们怎么去敲门,任凭谁说什么,他都不答应。我真的有些担心他,会不会出事啊?” “出事倒是不至于,他不会做那样的事情。”张春晓坚定地说着。她犹豫了一会儿,对陈文馨说道。 “你介意我去和你哥哥说几句话吗?” 听到这句话,陈文馨有些犹豫。她知道这个行为极为冒险,若是有任何差错,对于陈文杰来说,都是雪上加霜,而不是雪中送炭。 “没事,你要 是觉得,可能会伤害你哥哥的话,可以不用的。我不会提任何关于白流霜的事情,你们不用担心。”张春晓见陈文馨犹豫的样子,连忙解释了两句道。 她也知道不小心可能会使情况更糟,但是任由这么下去,也只能是导致局面越来越僵。那么,何尝不去试一试呢? 她只是想着要帮自己的朋友一把。 在犹豫了很久以后,陈文馨才默默地点了点头,答应了张春晓的请求。张春晓松了一口气,对陈文馨道:“先让小厨房做点东西送过来,一会儿我去给你哥哥送到书房门口。” 陈文馨点了点头,连忙让小厨房去准备。一会儿,张春晓就提着一份碧莹莹的多碧梗粥来到了陈文杰的书房门口。 她看着陈文馨,沉住了气,然后轻轻叩了叩门。陈文馨先是定了定神,然后对门里面试探似的说道:“哥哥,我让人给你准备了点粥,你要是饿了的话,就……就拿进去吃吧,我放在门口了。” 说着,张春晓将食盒放在了门口,而陈文馨轻咳一声,对里面接着说道:“还有,哥哥,春晓姐姐来看你了。” 里面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就像是把什么东西不小心碰到了地上一样。随后,门内又恢复了沉默。张春晓默默地叹息一声,然后轻轻敲了敲门,然后开口说道:“文杰,是我,我是春晓。” 里面没有任何反应,但是张春晓并不在意似的,开口对陈文杰道:“忠华很担心你,你心里有事情的话,可以不说,你只要知道,我和忠华都像是原来一样看待你,在乎你就行了。你以后也不要在忠华面前那么说话,他很难过,我也知道,你心里也难过。” 张春晓咽了一口口水,然后 将声音变得轻快一些,温和地对里面说道:“如果三天后你有时间的话,不妨我们去兰亭别院去小聚一下吧,到了京城,我们还没有好好地聚过一次呢。我们很久都没有跟原来一般喝茶叙事过了。” 张春晓说完,和陈文馨使了一个眼色。陈文馨点了点头,仿佛同意一般。张春晓知道自己该说的也都说了,于是便没有再去多说什么,只是温柔地对陈文杰说着:“如果你不想说什么的话,我就先回去了。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让馨儿还为你操心。我和忠华三天后在兰亭别院等着你们。” 陈文杰依旧是没有什么反应。但是张春晓知道他心里肯定已经在考虑了。她确定陈文杰都听见了自己说的话,而且都听进去了。她不要求陈文杰今天就有什么起色,毕竟那对于他来说,还是有些勉强。 她和陈文馨离开了陈文杰的院子。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张春晓才打算启程回去。 “如果三天后你哥哥不愿意跟你一块过来的话,我们到时候再商量商量该怎么办。”张春晓走之前对陈文馨说道。 陈文馨点了点头,有些担忧地问道:“那要不要把这件事情跟忠华大哥说啊?” 在考虑了一会儿以后,张春晓还是摇了摇头:“现在我也不确定忠华对这件事是什么态度,所以还是先不说了。如果三天后你哥哥不能去的话,我们到时候再跟忠华说吧。” 陈文馨考虑了一下,也似乎觉得这样比较稳妥,于是默默地点了点头。张春晓这才回到了宫里面。 一回到揽月殿,却见崔忠华早已在自己的宫殿里面等候。他眉头紧锁,似乎像是有什么心事一般。他见到张春晓,就连忙迎了上来,有些担忧 地问道:“你去陈府,见到文杰了吗?他现在怎么样了?” 张春晓特意嘱咐过,若是崔忠华问,便对他说自己去了陈府。果然,崔忠华还是担心陈文杰的,然而得到的消息却让她担忧:“没有,文杰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谁叫都没什么反应。” “怎么会成这样?”崔忠华有些担忧地说道,他似乎也有些懊恼,当初对陈文杰说的话实在是有些伤人了。他似乎脸上写满了愧疚,全部是对陈文杰的愧疚,还有对自己的责备。 “这个……你就不要管了。对了,我跟文杰说,等三天后在兰亭别院小聚一下,喝喝茶聊聊天跟原来一样。你们有什么话到时候说开就好了。”张春晓顾左右而言他地说着,随即立刻开口转换话题道。 崔忠华也明白张春晓是没有打算说明白,于是便没有再细问。他今日本想等下朝之后好好地跟他道个歉,再将话好好聊聊,结果陈文杰直接告假,他的计划也便跟着落空了。他于是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然而他们并没有想到,隔墙有耳,他们的话早就被人给听了去。 一个小丫头注意到皇上和皇后单独谈了些什么话,便时刻注意着。等到两人说完以后,就连忙将主要的内容都记下,然后慌慌张张地跑去了白流霜所在的霜华殿。 霜华殿里面,白流霜正阖眼小憩,见是自己的眼线来打小报告,才懒洋洋地坐了起来,懒洋洋地开口问道:“怎么?有什么消息吗?” “皇上皇后说,三天后,要去兰亭别院……”那小丫头战战兢兢地说着,抬头看了看白流霜冷漠的神情,于是低下头接着像是豁出去了一般开口倒了出来,“去见陈大人和陈小姐兄妹。” 第二百五十九章 兰亭别院 听到兰亭别院这个词的时候,白流霜的心里是又难过又愤怒的。那是崔忠华在京城的私人别院,她之前,也是兰亭别院的常客。那算是一个充满了她和崔忠华的回忆的地方,然而现在,却轻易地被别人给占有并且利用,成为他和别人的充满回忆的地方。 想来对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难以接受的。白流霜在悲伤和气愤之中,差一点将手边的扇子扔了出去。 “陈大人和陈小姐?”还好她的理智还没有完全消失,她似乎注意到了那小丫鬟话语中的重点,于是连忙开口问道,眼睛微眯,眼中充满了危险的神情。 “对,陈大人和陈小姐,据说他们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商议。”小丫头冒了一身冷汗,只好战战兢兢地开口对白流霜说道。 当细作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 “你听到具体是什么事情了吗?”白流霜沉吟一会儿,开口问道。 “没有,皇上和皇后只是说要商议事情。”那小丫头的双肩微微颤动,仿佛很紧张一样的开口说道。 白流霜微微蹙眉,如果不知道商议的内容的话,那倒是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好消息。她无法确定这个消息是否对自己有利,因而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处理这件事情。 “我明白了,你先去吧,”白流霜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对底下的小丫头和蔼地说道。她想了想,走到梳妆台前,从首饰盒中找了一对自己不常戴的旧耳环出来,亲手戴在了那丫头的耳朵上面,“这个就是赏给你的,好好做事,以后给你的赏只多不少。本宫说话算话,肯定不会亏待你的。” 说完,白流霜还亲自拿了一面铜镜,给那小丫头照着,让她看一看那耳环。小丫头看了看 镜子里面的自己,耳朵上的羊脂玉耳环虽然有些旧的样子,但是仍旧光洁,能明白地看出来不菲的价值。 那小丫鬟受宠若惊似的,连忙对白流霜点头哈腰地称谢,然后美滋滋地转身回去了。 白流霜也不管那丫头究竟去了哪里,只是开始想自己的计划。果然让小丫头做眼线是最合适的,不容易引起注意不说,还很容易就会被满足,说白了,就是容易糊弄。 她似乎在心里有了什么计划,准备那天来一个措手不及。 三天后,张春晓等着崔忠华下了朝后,就准备好了马车在宫门口,等着崔忠华过来。两人汇合后,就上了马车,往兰亭别院去了。 兰亭别院乃崔忠华作为皇子时就在京城内修的别院,比起一般富贵人家似乎不是那么轩敞华丽,但是素净雅致十分别致,倒是别有一番风情。他本之前是在这里小住,但离开京城后,这里便空了下来,只有一些下人留在这里负责维护洒扫,等着主人的归来。 而张春晓和崔忠华的到来自然重新给了这个小院子以生气。别院里面的下人们之前只知白流霜,但他们并不是与世隔绝,自然也听说了外面的事情。再加之这个新的主人贵为皇后不说,还和蔼可亲,十分平易近人,使那些下人得到了暖意,自然也就很容易地接受了这个新的女主人。 两个人早就跟兰亭别院的人打好了招呼,在他们到来之前,里面的洒扫和布置工作便已经完成。甚至他们已经准备好了几碟点心,沏好了一壶白茶,就等着两位主人的到来。 临着荷塘的一方小亭子内,石桌上放着几个精细的粉釉碟子,分别装着崔忠华喜欢的桂花糖藕、张春晓喜欢的桂花糕、陈文 杰喜欢的板栗饼和陈文馨最爱的芝麻桃片。解腻的白茶由青瓷茶壶茶杯装着,清淡的香气在小亭内萦绕。亭外美景赏心悦目,在这里喝茶聊天倒是一件惬意的事情。 “一会儿馨儿肯定会过来,但是文杰会不会过来……”张春晓看了一眼崔忠华,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有些艰难地开口说道,“那可就不一定了。” 她自己都不想承认,陈文杰是否会到来,真的是一件需要看造化的事情。 “皇上,皇后娘娘,陈大人和陈小姐到了。”门口有人通传道。听到“陈大人”这个词,两个人皆又惊又喜,连忙跟着那人去门口迎接。 看来,陈文杰还是决定来见两个人了。 到了门口,陈文馨已经被人扶了出来,站在门口。见到两人出来,她脸上的笑容仍旧有些凝重,但是比起之前来,神色已经是轻松了许多。 “你哥哥呢?”张春晓连忙迎了上去,开口问道。 陈文馨微微笑了笑,转身看着马车:“就在马车里面。” 果然,下一秒,陈文杰就从马车里面探出头来。他轻巧地跳下了马车,对着两个人颔首示意道:“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没事没事,进来吧。”听到陈文杰这么说话,崔忠华和张春晓的心里都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他们知道,这样说明陈文杰心里的隔阂已经消散了大半,至少,可以正常说话了。 一路上,陈文馨对于这个别院赞叹不已,陈文杰虽然没有任何反应,但是能看出来心情还算是愉悦的。四个人到了亭子内,斟茶品茗,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原来一样。 那时候崔忠华还不是现在的身份,张春晓也没有义务要母仪天下。陈文杰和陈文馨,还是不谙世 事的少年和少女。 “文杰,首先我要跟你道个歉,”崔忠华轻咳一声,对陈文杰十分郑重而且严肃地道歉道,“我那天也是冲动了,对你说话太不客气,你不要往心里面去。你要相信,我一直都把你当做兄弟看待的。” “忠华兄不介意我那天说话太过火就好。”陈文杰也微微一笑,仿佛之前的过节都已经泯灭。然而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再也没有办法笑得像是原来一般的爽朗了。 知情的张春晓和陈文馨却都不在意,反而觉得这样的话相当于情况变得好转了。 四个人谈笑风生,仿佛真的回到了原来的样子。 然而在兰亭别院的门口,一辆马车稳稳地停下。从那马车上下来的人,乃是兰亭别院的每一个人都不能再过熟悉的人。 守门的小厮看到白流霜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皆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他们刚想要往里面通传的时候,却见白流霜制止了他们。白流霜笑吟吟地看着他们,开口语气很是和蔼:“不用通传了,反正我也认识这里,我直接进去,和他们打声招呼就好。” 那两个人只能点头称是,默默地让开了一条路,让白流霜进去。白流霜笑吟吟地点了点头,昂着头从他们面前走进了大门里面。兰亭别院的每一条路她都熟稔于心,很快她便绕到了亭子的周围。 不出所想,崔忠华果然选择了那个亭子作为待客的地点。她看着四个人谈笑风生的样子,心里妒意暗生。 “白……”一旁的侍女看到了她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兰亭别院里面,惊奇地想要开口提醒崔忠华和张春晓两人。然而白流霜只是默默地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出声。 虽然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但 是只要看着崔忠华和他们几个说得如此开心,她的心里就十分不是滋味。 她非得想点什么方法,来破坏这一份欢愉不可。 “皇上,皇后娘娘,原来您们在这里啊,臣妾找您们找了好久,”正当四个人说得尽兴的时候,忽然听见一个声音如银铃一般爽朗说道。四个人一惊,然后纷纷往声源处看去。却见白流霜穿着得体,打扮得花枝招展,款款走了过来。她笑吟吟地开口说着,仿佛没有注意到四个人的反应一样,“看你们说得好开心啊,臣妾可以加入你们吗?” 白流霜的出现显然是出乎四个人的意料,却见四个人的神情都有些许不同,但都十分精彩。崔忠华惊讶而厌恶,张春晓则带着些不安,陈文馨则有些焦急,至于陈文杰,那可算是最复杂的了。 他有些不愿又有些期待,有些惊喜又有些抗拒,他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心情,看看白流霜又看看崔忠华,一时之间不知所措又惶恐不已。 张春晓和陈文馨都察觉出来了陈文杰的异样,于是皆慌张起来,似乎想要找什么缘由去支开陈文杰或者白流霜。 “见过白淑仪。”陈文杰和陈文馨只能先跟白流霜行礼。白流霜这边也跟崔忠华和张春晓问安。 “都免礼吧。”崔忠华显然是不愿意看见白流霜的,但是此时也只能耐着性子对白流霜说道。 “我先失陪一下。”陈文杰连忙对崔忠华说道,然后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里。陈文馨和张春晓明白,让陈文杰继续待在这里,绝对是对他的煎熬,因此也就没有阻拦,由他去了。 “春晓,你去看一下文杰吧。”然而不知情的崔忠华显然是没有发觉的。他只是担忧陈文杰,于是连忙对张春晓说道。 第二百六十章 失手而已 “不对,文馨,你赶紧去看看你哥哥吧。”话一出口,崔忠华忽然觉出这话有什么不对来,张春晓脸上的表情也是惊讶。他连忙改口,一下子将刚刚心情大好的白流霜的情绪打入谷底。 他怎么可能在白流霜也在的时候,把张春晓给支开呢? “不用了,忠华大哥,让我哥哥一个人待会儿就好。”然而陈文馨并没有任何要走的意思,她微微一笑,对崔忠华说道。她的确是不方便去劝慰自己的哥哥,还是这件事情。另一方面,她倒是想要看看,这个白流霜到底是什么样的货色。 或许她可以帮张春晓一个忙,也可以给陈文杰看一看,他心心念念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嘴脸。 “真的没关系吗?”事情的关键人崔忠华此刻却跟个局外人一样。他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有些担忧地开口问道。 “没关系,真的没关系,忠华大哥你就待在这里就好了。”陈文馨说着,和张春晓悄悄对了个眼神,两人都似乎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了然一般地点了点头。 崔忠华这才没有再坚持,只是心里仍旧是隐隐地担忧着那边陈文杰的安危。 “是我打扰了你们吗?为什么陈大人忽然就走了?”白流霜其实并不在意陈文杰是否留在这里。然而在这种情况下,她还是需要装出样子来的。她连忙装作一副抱歉的样子。开口很是歉疚地问道。 白流霜语气中的装模作样实在是太过明显。张春晓和陈文馨默默对视一眼,皆颇为尴尬地笑了笑。崔忠华的神情却比两人都直接很多,正当他开口要反驳什么的时候,却听见张春晓温和地对白流霜说道:“没有没有,妹妹过来,本宫十分高兴呢。熙和,去让 人再拿一个茶杯上来。” 陈文馨佩服不已,不由得悄悄地给张春晓竖了个大拇指。能装成这个样子,也实在是演技高超了。难不成每个在后宫里面的人都有如此演技吗? 还好崔忠华的后宫里面只有这两个主儿,多了的话,那可得闹翻天了。只要稍微想想,陈文馨都觉得实在是精彩。 “最近,皇上喜欢喝白茶了吗?”等熙和拿着茶杯上来,给白流霜斟了一杯茶以后。白流霜看着杯中的茶,似乎有些失落地问道。 “嗯。”崔忠华轻轻的点了点头,然后端起茶杯悠闲而又自得地抿了一口。似乎很享受一般一样。 白流霜讪讪一笑,心里却是失落。她喜欢喝雪顶含翠,于是崔忠华之前总会在兰亭别院备上那么几罐的雪顶含翠。几乎每一年新进贡的茶到了京城,崔忠华都会死皮赖脸地求自己的的皇兄,就是为了能讨要一点雪顶含翠给她喝。 然而到现在,崔忠华的世界里面,似乎已经少了雪顶含翠这个东西,取而代之的,都是张春晓喜爱的物品。她并不是很喜欢白茶,白茶的味道她总觉得有些淡了。 “其实皇上,臣妾窃以为,雪顶含翠也是不错的,不如下次,皇上给臣妾备一些雪顶含翠在这里好吗?以备不时之需……” “不用了,就白茶挺好的。”正当白流霜娇滴滴地请求着的时候,却被崔忠华冷声给打断了,可谓是一点情面都没有给她留下。白流霜不可置信一般地看着崔忠华,然而崔忠华一点都不为所动,继续悠然自得地品着白茶。 气氛可谓是不尴不尬。白流霜干笑了两声,附和似的开口说道:“是啊,没错,白茶也挺好的。”像是妥协了一般,说话很是十分 小心翼翼的。 张春晓和陈文馨听到她如此说话,都有些惊奇。白流霜这样的人居然也能如此小心翼翼的说话。实在是一大奇闻。两个人都有些好笑似的,想要笑却怕自己显得太过张扬,只能拼命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然而就是这表情让白流霜很是不自在。这一刻,张春晓和陈文馨的忍俊不禁落在她眼里就是赤裸裸的讽刺和嘲笑。她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情,更无法接受任何人对她的这种所谓“侮辱”和“讽刺”。 若是说她究竟哪里出了问题,可能就是心气儿实在是太高并且不会忍耐吧。 “姐姐,你看这个板栗糕不错,尝一尝吧。”她按捺不住,夹起一块板栗糕,作势要递给张春晓。然而她哪里肯好好地去将这块板栗糕给张春晓?她装作不小心地失手扔了出去,然后十分不偏不倚地将那板栗糕给扔进了青瓷的茶杯里面。 幸好张春晓杯中的茶水已经凉了,泼在身上也不至于会有什么大碍。只是不免溅起的茶水会打湿衣裳。张春晓躲闪不及,前襟和袖子被打湿了一大片。 “天哪,姐姐,抱歉,但是妹妹真的不是故意的。”白流霜装作大惊失色的样子,连忙拿着手帕想要替张春晓擦一擦。 然而这次张春晓却长了个心眼,赶紧不着痕迹地让开,让白流霜扑了一个空。不过白流霜也只是拿出手帕做做样子而已,她心里也清楚,张春晓必然要躲开。 “没关系,一件衣服而已,”张春晓故作大方地皮笑肉不笑地说着。开玩笑,她怎么会相信她不是故意的?只是碍于崔忠华在这里,她也只能也之只敢做到这个份上而已了,“我去整理一下就好了。忠华,那我先去收拾收 拾。” 如果不是崔忠华在,她巴不得直接把一壶开水都撒在她的身上。 “用我去帮你吗?”崔忠华看着她,不免担忧地问道。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张春晓也知道白流霜不可能再出什么花招了,于是就对崔忠华说道,让他放心。毕竟这里还有陈文馨在,主人全都跑了的话实在是不像话。 崔忠华也看了一眼陈文馨,明白了张春晓的意思,于是便点了点头让她去了。张春晓一边看着被茶水弄脏的地方一边咬牙切齿一般地下去了。这套衣服还是上个月拿崔忠华给她的布料做的,没穿几次就成了这样。 换了谁不心疼?她更加笃定白流霜一定是故意的。 当然,这一切崔忠华和陈文馨都看在眼里。崔忠华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是不方便明说而已,毕竟陈文馨还在,在陈文馨面前他也不好摆出皇帝的架子。更何况,所谓家丑不可外扬,白流霜再怎么样,也还算是他的妾。 但是他做不了什么,不代表陈文馨做不了什么。 陈文馨也明白崔忠华和张春晓的立场,她不可能看着白流霜这样猖狂下去。他们不方便做什么,但是她,还是可以的。 “白淑仪,您的茶杯空了,臣女给您倒些茶水。”她一边笑吟吟地说着,一边抬手给白流霜去倾倒茶水。 白流霜似乎下意识地意识到她要做什么,于是连忙摆着笑脸,手却是要去阻拦。但是陈文馨显然没想到她真的会伸出手来,她被白流霜忽然的动作给吓了一跳,手就真的很自然地抖了抖,差一点没有拿稳,但是也足够了。 茶壶里的水可是还是维持着高温,于是那茶水就分毫不差地洒在了白流霜的手上。白流霜惨叫一声, 连忙缩回手去。她的手上瞬时一片绯红,有些地方甚至都起了小泡。她捂着手背,手背上火辣辣的疼。 她似乎有些追悔莫及,如果不是她刚才那一挡,可能自己还能幸免于难。 “不好意思,但是淑仪您也能看出来,臣女是真的不是故意的。”陈文馨心里乐开了花,这回可不是她想去泼的,是白流霜自己给自己惹祸的。 白流霜是真的打碎牙齿往肚里咽了。她只能忍气吞声,一边眼泪汪汪地看着崔忠华。然而崔忠华像是视若无睹一样,只是淡淡地对她说道:“下去处理一下吧,你知道药都放在哪里,叫个人跟你一块去就行。” “好,那臣妾先下去处理。”白流霜只好点点头,忍下了这口气,然后转身离开了凉亭。她一边自己默默垂泪,一边只好自认倒霉地走了。 毕竟她现在发作不得,她就算再傻也能看出来崔忠华是护着陈文馨的。那既然这样的话,她就算再怎么也没有办法去为自己辩驳,甚至是一点可怜都得不到。 那她也只能忍气吞声了。 不过这一切她都尽可以算在了张春晓或者是其余人的身上。她愤恨地走了出去,似乎是很懊恼自己精心准备的衣服给弄坏了,也似乎是在抱怨自己的手被烫了。 她快步地往前面走着,然而她只顾着看着自己的手,却没注意面前可能拦着谁或者是谁会突然地出现。她只感觉自己撞到了某个庞然大物上面。她不由得揉了揉前额,有些没好气地痛骂了一句:“谁啊?!知不知道不要随便当着别人路的!” 然而那个人只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开口缓缓地说着,声音好像压抑着什么不可言说的情绪。 “微臣……见过白淑仪。” 第二百六十一章 无意流露 白流霜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人。眼前的人长身玉立,发如泼墨,眉眼清隽像是谪仙。只是眼中惊讶之间,似乎有什么她看不懂的神情在拼命地抑制,只是还是不经意间流露了出来。 不得不说,如果没有崔忠华,白流霜可能在见到这个人的第一眼的时候,会选择对他一见倾心。但是世上根本就没有如果,何况这个人现在她还有些不待见,并且不想见到。 管他什么反应,管他什么人,白流霜没好气地想着,似乎只对他挡了自己的道路还有他是陈文馨的亲哥哥、他与张春晓和崔忠华都交好这几件事感到十分气愤:“本宫什么时候见过陈大人?陈大人不免把自己也说得跟本宫太熟了吧?” “微臣鲁莽,还请白淑仪见谅。”白流霜的小性子和无理取闹在陈文杰眼里却不算什么,好像她说什么做什么自己只有照着去做的份儿。陈文杰只是低着头,压抑着什么感情一般,沉声说道。 “算了算了,下次注意一点,别再让本宫给撞到了你。”白流霜冷哼一声,径直绕过陈文杰,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手上的伤越来越疼了,她一刻都不能耽搁,不然的话,她非要和陈文杰好好地理论一番,对他颐指气使一番不可。 她赶忙去处理伤口的时候,陈文杰则失魂落魄一般地回到了凉亭里面。 他本来以为自己这三天已经想通透了,已经可以正常地面对崔忠华和张春晓两个人了。他本来也的确是如此的,的确是没有让他们都看出什么端倪。 只是他没想到这一次会遇见白流霜。 他怎么样都行,不论怎么样都可以,就是别让他遇见白流霜。只是在白流霜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的时候,他忽然感 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像是自己了一样,好像什么行动都不再受他控制了一样。他开始满脑子,满心,满眼都是白流霜。即使是离开,她的身影都仿佛挥之不去一样。 他还是做不到完全忘掉白流霜,做不到将她抛在脑后。也无法同时面对,崔忠华和白流霜两个人。 虽然可能,崔忠华对她根本就没有感情。可是那样的话,她不是就更不快活了吗?他不也就更伤心了吗? 刚才白流霜的出现,就让他已经措手不及了。他只要面对,就会心向往之。无论她对自己说什么,哪怕是颐指气使,哪怕是横眉冷对,他都仿佛甘之如饴。 毕竟,自己也是那么想见到她,那么想陪在她的身边。 “文杰,你去哪儿去了?怎么脸色这么不好?”崔忠华看陈文杰的脸色不是很正常,于是不免担忧地问道,“是身体不舒服吗?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需不需要我叫人帮你看一下?” “是,我忽然感觉有些不舒服,没事,我回去就可以了,不用你操心了。”陈文杰本来想要否定,但想到自己的处境,索性顺着台阶下去了。他不自在似的笑了笑,又皱着眉头表现自己很不舒服一样。 他毕竟也是官场的高层里面沉浮几年,还是差一点获罪斩首并且入狱的人,就算再怎么霁月清风,一些套路和演技还是有的。 但是崔忠华丝毫没有怀疑他的样子,见他坚持,也没有再说什么。他了解陈文杰,自己认定的事情是没有什么人能把他拉回来的。于是崔忠华也只好点了点头,但是不免担忧地说道:“那你回去以后,记得给我来个信儿。文馨,记得照顾好你哥哥。” 知情的陈文馨和张春晓也没有做出什么想要留下 或者是挽留的样子。张春晓只是赶忙给陈文馨使了一个眼色,让她赶紧带着陈文杰离开。 陈文馨也知道,看自己哥哥这副模样估计是不能再待下来了,那不如早些带着他离开。她于是立马会意,然后站起身来,要带着他离开。 两人刚要走的时候,却迎面见白流霜已经处理好了伤口,然后忙忙地走了过来。她虽然面上带着春风一般的微笑,但是手上蜷缩的样子还有上面缠绕的白纱还是触目惊心的。 她见两兄妹转身做出一副要走的样子,虽然心里很是开心,但是面上她还是做出一副惋惜且有些不舍似的说道:“陈大人和陈小姐这就要走了吗?” “嗯,哥哥有些不舒服,所以我们先走,”陈文馨面色冷淡,声音也冷淡得很,只是面上仍旧很客气一般而已,她看见了白流霜手上露出来的白纱,于是多嘴问了一句,“白淑仪的伤口处理得怎么样了?” 然而就是这一句,陈文馨在刚问出来的时候,就恨不得打自己一个嘴巴。然而已经晚了,听到她受伤的事情,陈文杰就像是忽然醒了一样,连忙冲了上去,就差拿着她的手去端详一番了。他手足无措地站在白流霜的面前,面色担忧地问道:“怎么……白淑仪为什么会受伤?” “不小心碰翻了热水,没关系的,劳陈大人惦记了。”白流霜客气而且拘谨地回答道,似有些惊讶为什么陈文杰会如此在意自己的伤势一样。 “白淑仪下次一定小心一些,”陈文杰察觉到了她的拘谨,心里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于是仍旧保持着距离。但是关心则乱,他仍旧是克制不住一般,对白流霜关切地说道,“臣家中有一良方,专治烫伤的,如果白淑 仪需要的话,臣回去就差人送进宫里。” “劳陈大人费心了,不过本宫相信太医院会治好的。”白流霜自然客气地回绝了陈文杰。陈文杰只觉得心里一阵失落,但并没有勉强,于是微微躬身,仍旧掩藏不了关切一般地说着,“那就好,那臣,告退了。白淑仪切记,下次当心。” “恭送陈大人。”然而白流霜并没有对他的关心表示回应,只是客气而且冷淡高傲地朝他微微欠身表示致意。 陈文杰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被陈文馨不由分说给推了出去。 方才两个人的话可是都落在了在场的人的耳朵里啊。 陈文馨已经找不到任何来形容自己心情的言语了。怎么这一切都好好的,本来还都在正常发展的轨道上,结果偏偏是白流霜的到来,打乱了这一切。自己还偏偏多嘴问了那一句,结果哥哥也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感情,在所有人面前,都说了些什么! 她有些恨铁不成钢也有些追悔莫及,要是知道白流霜会过来,她是死也不会让哥哥出现在这里的。她无奈而又担忧,但是看哥哥一副担忧又失魂落魄的样子,也不好意思开口去说他什么。 她只好闷闷不乐地带着自己哥哥回到了陈府去了。 只是不知道来了这么一出,崔忠华会不会看出来什么端倪,会不会怀疑自己哥哥,会不会真的介意这些,从而给自己哥哥造成什么祸患。 陈文馨就这么一路提心吊胆地,回到了陈府。 “你先回去吧,既然受伤了,就该好好修养。你七天内就不用去请安了,但是也不许有事没事就往宫外跑,好好待在自己的宫里面就行了。”等陈文杰回去之后,崔忠华忽然沉声对白流霜说道,从语气里面,听 不出什么感情来。 白流霜和张春晓却都吓出了一身冷汗,不知道该怎么去开口回答才好。方才陈文杰对白流霜的担忧,张春晓可是明明白白都看在眼里啊。 她作为当局者,自然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表现得这么明显,陈文杰是想让天下皆知吗?张春晓在心里无奈地翻了个白眼,真的是关心则乱。只是不知道崔忠华有没有看出来,是不是真的介意这件事情。 而白流霜那边,她也算是见过什么世面的。她知道陈文杰面对自己的时候,就仿佛自己面对崔忠华一样。只是陈文杰比起自己要收敛太多了而已。她虽然并没有得到确切的答复,但是看陈文杰这副模样,也算是八九不离十了。 如果陈文杰真的对自己有意,那可是如何是好? 就算崔忠华对自己没什么感情,自己也是他名义上的妾,别人对自己有意,那也是欺君罔上的杀头大罪。到时候后果是什么,白流霜自然明白。 这个陈文杰为什么要害自己啊,她心里愤恨不已,就算是无意识的,就算只是自己多想了,如果崔忠华真的觉得有什么的话,自己也是百口莫辩。 她忐忑不安,但也只能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然后对崔忠华微微欠身,说道:“那臣妾就先告退了。” 崔忠华默默点了点头,似乎也没那么不耐烦。于是白流霜也就当做没事一样,转身慢慢走了。等走出了两个人的视线范围,她便立刻抬脚,逃也似的逃离了这里。 这个地方不能久留,不然谁晓得会发生什么事情。 等白流霜走后,别院的凉亭里面就只剩下了崔忠华和张春晓。张春晓头一次这么忐忑不安地面对崔忠华,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是总是不方便开口一样。 第二百六十二章 浮出水面 “春晓,你跟我过来,”还没等张春晓反应过来到底该如何去做的时候,就听崔忠华说道。崔忠华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好看,声音也沉重了不少,“我有些话要问问你。” “好。”张春晓有些忐忑不安地跟了过去。一路上,她心里七上八下的,心情就从来都没有平复过。 崔忠华的语气和脸色都不是很好看。她有些忐忑不安,不知道是不是崔忠华发现了什么端倪。若是他真的看出了陈文杰对于白流霜的私情的话,那可是真的就几张嘴都说不清了。 就算真的是兄弟,也忍不了自己的女人被自己的兄弟觊觎吧? 张春晓心里七上八下的,跟着崔忠华进了旁边的房间里面。她听崔忠华的话,坐在一旁的圈椅里面。而崔忠华并没有直接就开口问她些什么,而是转身进了旁边的房间里面。 她伸着脖子,看着里面崔忠华好像是在忙着什么。然而等他出来的时候,张春晓却楞了一下。却见崔忠华手里拿着两个叠加在一起的红木雕花盒子,放在了张春晓的面前,将其中的一个打开来给张春晓看。 只见里面是一套绣花织锦的竖领对襟袄和一条绛色攒金丝八宝马面裙。料子和做工都是上乘的,只是一眼,张春晓就能看出来这套衣服的富贵非凡。她轻轻将手放在那套衣服上面,果然那柔软光滑的触感让她十分欢喜。 “母后的生辰要到了,你看这送给母后如何?”崔忠华见张春晓一副喜欢的样子,心里似乎一块石头落了大半。看来,这件衣服的确是讨人喜欢。 “衣服挺好的,只是母后尚节俭,会不会太奢侈了?”张春晓一边十分欣喜地看着,一边有些担忧地问着。的确,太后尚廉,基 本上吃穿用度都很节省,衣服基本上都是已经穿了好几年的。可能对于她来说,确实不愿意去接受。 但是毕竟是儿子送的生辰礼物,应该问题也不大。 “给母后准备一套好的衣服没有任何大碍,再说了,母后的衣服大多都旧了,也该添一件新的了。”崔忠华却不以为然地说着,似乎觉得这一切都是天经地义一样。 张春晓见他不在意,也便不说什么,只是帮着崔忠华将衣服都装在盒子里,然后帮他也盖好了盖子,让人收了起来。 “为了给母后一个惊喜,先把这些存在这里吧。”崔忠华说着,将那两个盒子又放回了房间里面。张春晓看着他的背影,似乎是有些迟疑。 她忽然想要叫住崔忠华,问他另一个盒子里面装着的,是什么东西。 但是她还是忍住了。她只是等着崔忠华将盒子放进去,然后走了出来。他一边坐在张春晓的旁边,拿起茶壶倒了一杯给自己解渴一样,一边开口像是不经意提起一般说着:“最近文杰看来真的是状态不太好。他是不是生病了?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把太医院的太医给他拨过去一两个给他看病好了。外面的郎中总感觉会有些不靠谱。” “不用了,应该不会是什么大病吧?”张春晓连忙阻拦道。开玩笑,太医院的太医们可都是人精,怎么可能不发现点什么?万一还在崔忠华面前乱说一气,说这是心病什么的云云,那后果可是一发不可收。 她暂时还不想给自己惹这么一个**烦,也不想给陈文杰和陈文馨惹这么一个**烦。 “真的没关系吗?”崔忠华有些迟疑地问道,似乎很是担心一般。 “自然是没关系的。”张春晓笑了笑,脸上绽 开一抹让人舒心的微笑。 至于是不是真的没关系,那就难说了。 崔忠华也只好似懂非懂似的点了点头,然后和张春晓一起回了宫里面。 一路上,张春晓都在忐忑不安地想着一个问题。难道崔忠华真的是一点都没有察觉出来吗?真的崔忠华根本就没有意识到陈文杰的心病吗?他真的就没有看出来陈文杰对白流霜的感情吗? 她不相信像是崔忠华这般的心眼会看不出陈文杰的特殊感情。但是他的一连串反应,就跟真的没有看出来一样,难不成真的是这一次崔忠华没有开窍吗? 她实在是想不通,翻来覆去几次后,她决定于是干脆不想了。既然崔忠华自己本身都没有提出来什么异议,那么她自己也就不去在意这些了。 就当这种事情是真的旁观者迷当局者清吧。 再说谁愿意掺和这些麻烦事情?张春晓干脆不去再想这些,将这些事情都抛在脑后,专心将心思都放在了太后的寿宴上面。 太后马上就要五十大寿了,她作为后宫之主自然是要去主持筹划的。虽然事情繁杂忙碌,但好在后宫的主子们少,就她还有白流霜和太后了。人少自然事情就少一些,再加上太后尚廉,很多事情能减就减,所以事务减少了些,相对应的张春晓也轻松了很多。 张春晓这番下来倒是轻松了许多,太后时不时也会派人帮衬一些,算下来她自己也没有太过于疲累。 这些天白流霜因为手上的伤也收敛了很多,在宫里面安安分分养好伤以后,就出来帮着张春晓做事。她虽然也没有少给张春晓添堵,但是比起往日已经好太多了。 张春晓并不打算深究,只是安排好她该做的事情,各司其职就好了。 紧锣密鼓的准备之后,太后的寿辰到了。虽然是家宴,但是宫里面人实在是太少,崔忠华便请了些亲信的人来,算是充了人气,毕竟是寿辰,不好太过冷清。 赫连丞相一家和陈文杰一家自然都在里面。看见陈文杰的时候,张春晓不免又为陈文杰捏一把汗。若是他再情不自禁,到时候可就不只是他们几个都知道了,太后和其余的官员也都看在眼里。 她特意把陈文杰的位置调到了离白流霜很远的地方,也算是偷偷提醒他不要在这种场合失仪。陈文杰也算是有眼色,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任何的异样。反而他和众位大臣谈笑风生,把酒言欢,倒是一派和谐。 因而张春晓也略微放下心来。各路大臣和来宾都呈上了自己的寿礼。张春晓看着那些寿礼,忽然觉得自己可能对这些大臣溜须拍马的功力实在是低估了。每一样都是奇珍异宝,世间罕见,可以说是下了血本了。 相比较而言,崔忠华为太后准备的那套衣服实在是太寒酸了。张春晓忽然不担心太后会不会收那套衣服了。 “劳各位大臣费心了,只要各位能协理皇帝,护我大夏大好河山,那就可以了。”太后显然也看出来这些大臣的用意,但是她不可能不收,不可能拂了这些大臣的面子,只能微微笑了笑,谦逊但是不失威严地说着。话虽然客气,但是意思可是完全都不客气。 那些大臣大部分也都听明白了,自然都是一应称是,连连说太后英明,心里却吓了一跳,不免汗颜。 “母后,儿臣也为您准备了一份贺礼,”崔忠华最后才让人抬出了,那天在兰亭别院给张春晓看过的那个红木盒子。他将盒子打开,放在了太后的面 前,恭敬而谦和地说道,“这是儿臣托工匠做的,送给母后。望母后洪福齐天。” 太后的眼中流露出惊讶的神色。她伸手拾起那件衣服,细细地打量着。她口中不时发出称赞的声音,眼眸中满是欣喜和感动:“皇帝真的是费心了。” “母后喜欢就好。”崔忠华看太后的神情,就知道她肯定是喜欢并且接纳了,于是连忙松了一口气。他转过头去,对张春晓送了一个大功告成一般的眼神。张春晓会意,也调皮地眨了眨眼以示明晓。 这一切都落在了白流霜的眼睛。白流霜脸上保持着似真似假的笑容,手中的白瓷杯子微微颤抖,似乎下一秒就要被她捏碎了一样。 “母后,儿臣也有一件礼物相送。”张春晓笑吟吟地说着,转身让熙和拿上来一个精巧的盒子。打开来看,盒子里面满是整整齐齐的经文,每一本,都抄写得清楚详尽,字迹又美观。 “这是儿臣亲手抄录的《妙法莲华经》,送给母后,希望母后福如东海。”张春晓将佛经恭恭敬敬呈上,脸上满是恭敬而谦逊的神情,似乎还带着某种期待。 太后平日里常常礼佛,自然对于这种礼物十分喜爱。她连连称赞张春晓有心了,打开以后,还不忘打趣道:“皇后的字是真的有长进了。” 众人不免忍俊不禁,张春晓也丝毫没有任何不悦,顺着稍微自嘲并且称赞了崔忠华和太后一番。几句话风趣幽默,倒是让满座宾客都愉悦不已,方才严肃的气氛一下子活跃了很多。 恐怕心里不痛快的只有白流霜了。她清楚的记得,当初自己去见太后的时候,自己誊抄的佛经,可是被太后给拒收了的。 这态度的差别,自然谁都看得出来。 第二百六十三章 一舞倾城 “太后娘娘,臣妾也有一寿礼相送。”白流霜知道,这样下去,她恐怕是更加没有任何的余地了。她索性狠下心来,站起身,走到太后的面前,躬身一拜道。 太后和张春晓对视了一眼,张春晓会意,先缓缓退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而太后则转过身去,面上虽然带着笑意,但是语气显然跟方才对崔忠华和张春晓的不同:“哦?白淑仪有什么寿礼?让哀家也开开眼。” 白流霜见太后是一副感兴趣的样子,连忙对太后说道,神情是踌躇满志和志在必得:“太后娘娘,臣妾特意准备了一曲鹤舞,为太后祝寿,也为诸位嘉宾助兴。往太后应允。” 此话一出,底下瞬时议论纷纷。张春晓和崔忠华对视一眼,似乎都明白了各自眼神里的意思。 所谓献舞,其实就是展示自己而已吧?不过仙鹤本身吉祥,跳一曲倒是也应景。 太后似乎显得很是期待,挑了挑眉头,开口轻声说道:“哦?那哀家倒是愿闻其详。” “那臣妾先下去更衣准备。”白流霜再次朝着太后拜了拜,然后就下去更衣了。 张春晓注意到,随着白流霜的离开,陈文杰的眼神也跟着她飘远了。她似乎明白了,其实说起来期待,太后只是期待她能闹出什么花样而已,真正期待的人,可能只是陈文杰了。 只是她怎么可能让白流霜就此得逞呢? “熙和,过来一下。”张春晓偷偷招手,让熙和过来。她低声在熙和的耳朵跟前耳语了几句。熙和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然后立刻下去准备了。 不一会儿,白流霜就换了舞衣走了上来。她三千青丝绾成高髻,发髻上面一朵红色芍药妖娆怒放。她一身白纱,只在袖口渐渐染上了些墨色 ,仿佛仙鹤的羽翼。她盈盈款步,走上前来,隐约之间,仿佛真的看见了仙鹤款款走上前了一般。 灯红酒绿纸醉金迷,最容易让人眼花缭乱并且意乱情迷。再加上白流霜本身就生得极为好看,在一番清隽的装扮下,自然是更加美好而动人。 完了。 张春晓连忙将目光放在了陈文杰的身上,焦急地看他是什么反应。果然,陈文杰的脸上的表情已经没有任何矜持可言,满是倾慕和向往。眼神更是没有办法去形容了,仿佛所有的爱怜和倾慕全部在这一刻爆发出来,一发不可收拾。 张春晓的心情可谓是十分不可言说了。她恨不得上前去将陈文杰的眼睛给蒙上,让他不要看这一切。 太后默许了白流霜的要求,白流霜便开始跳了起来。 不得不说,虽然配乐只是简单的古琴声,但是她的舞步很轻巧地迎合了古琴曲,反而也将那曲子的美用另一种样子展现了出来。她的身姿窈窕,舞步优美,轻巧的身影优雅而又迷人,自然让人十分向往之。 她的一颦一笑,每个抬眸和低眸都是让人心向往之并心魂荡漾的。她仿佛将仙鹤的一举一动都能学来,并且一举一动都美化成了独一无二的样子。白纱曼曼,她的风华仿若融进了那天的琴声里面,融进了酒盏里面,融进了光影里面,也映在每个人的脑海里,刻在了某些人的眼里和心里。 一舞倾城,她当的上的。 然而现在的张春晓可是没有什么功夫去欣赏舞蹈或者是咬牙切齿地记恨了。她完全的记恨,只是因为陈文杰那一个人而已。 她虽然面色平静甚至带着笑容,但是心底里却是抓狂的,仿佛要把所有的疯狂全部倾泻在陈文杰的身上。 陈 文杰你的眼神还敢再放肆一点吗!你还敢再明显一点吗!张春晓完全抓狂,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样才能阻止这一切。 忽然觉得,白流霜的目的其实没有办法达到,但是去迷惑陈文杰,让他死心塌地的结果,倒是达到了。 张春晓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去解决这样的事情了。 那边白流霜的舞蹈已经完成。她才如梦方醒一般,然后下意识地鼓掌,之后跟着别人的称赞声附和着去称赞白流霜。 而受到所有人称赞还有一些人记恨的白流霜,自然是高傲而欣喜不已的。她似乎很享受这种被包裹在正中央,被人欣赏,被人赞美的感觉。她自然欣喜,自己计划了那么久,且排练了那么久的舞蹈,终于收到了别人的认可。而且看来,所有人似乎都很欣赏她的表演,十分欣赏她的作为。 就算有那些人记恨又怎么样?她丝毫不在乎。 只是似乎张春晓的脸色不是很好。她就自然而然地将张春晓的脸色不好归结为她的嫉妒,然后颇为得意似的朝着张春晓耀武扬威一般地扬了扬下巴。 张春晓却视若无睹一样,只是咬牙切齿地仿佛看着什么地方,很是气愤一般。她虽然不明白张春晓这番神情是为何,但是既然她不快活,自己也就开心了。 想到这儿,她反而更加开心了起来。她转过身去,给太后端端行了一个礼。 只是她自始至终都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的那一抹灼灼的目光,有个人在翘首以盼着,盼着她能注视自己,能注意到自己。 “你跳的很好,哀家看着觉得不错。”然而太后只是微微一笑,表示很客气似的说着。至于是喜欢还是不喜欢,那就由不得别人了。 白流霜却并不在意太后的神色 ,只是愉悦地拜了拜,欣喜地想着。她只要,只要能让人认可,那就好了。至于太后,她现在肯定也留下了一个好印象,来日方长,慢慢地去扭转,也没什么大碍。 “你等一等再回去,”正当白流霜要下去的时候,太后忽然叫住了她,然后端起自己的酒杯,对白流霜开口说道,“既然你今天有心,哀家欣喜。那,你来跟哀家喝一杯吧,就当为哀家助兴了。” “是,臣妾多谢太后娘娘。”她听到这句话,只觉得又惊又喜。太后从来都没有给她好脸色,现今居然主动要求和她敬酒,那么就是说明,太后至少现在肯给她面子了? 一旁的侍女则端着个红木的托盘,上面放着一个酒壶,一个酒杯。那侍女微微欠身,示意她自己斟酒。白流霜立刻会意,然后伸手去拿那酒壶。 只是在触碰到那酒壶的时候,她忽然惊呼一声,然后那白瓷青花的酒壶就从红木托盘上掉了下去,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她握紧了自己的手指,手指上刚刚痊愈的伤口忽然又红又肿了起来,钻心的疼痛让她无法动弹。 “怎么了?让你倒个酒,弄成这样算是什么?”太后刚端起的酒杯,就那么尴尬地停在半空。她皱了皱眉,似乎对于她的反应很是不悦。 “太后娘娘恕罪,臣妾……臣妾的手可能还没有好,所以拿东西不是很稳。”白流霜握紧了被烫红了的手,忍着钻心的疼痛,连忙低下头来,冲着太后拜了拜。 “那就好好下去歇着吧。”太后冷哼一声,将酒杯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面。里面的酒溅了出来,撒在了桌布上面。而那边,也早就有人开始收拾破碎的酒盏酒壶。 周围人都不敢喘一口粗气,却不由自主 地幸灾乐祸地看着面前的白流霜。刚刚出头,却又出了这档子事儿,方才那些表现,估计就算是雪上加霜了。 谁也没想到白流霜竟然连一个酒壶都握不紧,也没想到白流霜竟然在所有人的面前这么出洋相。 可能只有白流霜自己才知道,那个给自己的酒壶,是真的有点问题了。 她却不敢说出来,更是不敢说什么。毕竟那个酒壶可是太后给的,说不准就是太后的意思,那她说出来,不就等于自投罗网吗? 她方才的那些优越感瞬间都低落到了谷底。她没有想到,原来太后竟然这么厌恶自己。至于那些恩赐,不过是表面上的而已。 这种挫败感是最为猛烈的。在她以为自己已经进了一步的时候,却一下子又将她打入谷底。 她讪讪地下去了,只是没有注意到,座上张春晓的神情。 “真是晦气。”太后有些不耐烦似的说道。 “母后息怒,不过这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常言道岁岁平安啊。”张春晓笑了笑,然后执起酒壶给太后重新斟上了一杯。 “如果母后觉得晦气的话,那儿臣给母后添一些福气如何?”只是太后似乎并不吃这一套。张春晓也明白她并不信这一套,于是微微一笑,开口试探着问道。 “哦?说来听听?”太后似乎很感兴趣似的,开口问张春晓道。 张春晓没有说别的,指使让人拿了笔墨上来。她迎着众人的目光,提笔蘸墨,然后在纸上细细运笔起来。 众人抬头看着,看着她行云流水一般地书写着,很快,她便写完,让人拿起去看。 只见是一首祝寿的诗跃然纸上。虽然她的诗才比起在座的人稍微逊色,并且字也不似那般优美,但是所有人都能看出来,她的用心。 第二百六十四章 回报 “皇后有心了,哀家很是喜欢。”太后的神情跟方才面对白流霜的时候又明显不同了。这次她的脸上带着欣赏和欣慰,神情和蔼慈爱。如果对待崔忠华是母亲对亲儿子的神情,那对于张春晓来说,就像是母亲对亲女儿了一样。 所有人也都能看得出来,太后对于张春晓是真心喜爱,对于白流霜可以说是有些讨厌了。大臣们一向是喜欢见风使舵的,见了这种情况,便在心里都有了些考量。以后究竟是给哪一方多少面子,所有人心里都有了个底儿。 看来,以后该给谁几分薄面,谁几分好脸,可能还得看看张春晓的脸色了。 “皇后的字和诗是真的有长进多了。”崔忠华却一副心满意足且洋洋自得的样子,缓缓开口,带着些悠然自得的得意神情对张春晓说着。 张春晓瞥了他一眼,似乎是在让他闭嘴,一边则笑吟吟地对太后说着:“儿臣技艺拙劣,还让母后见笑了。” “哪里有的话?只要你有这份心就可以了,再说也不差啊。”太后一点都没有恼的意思,反而脸上的笑容更加亲切和蔼了。 这幅样子,让别人深信不疑,太后在白流霜和张春晓之间,喜欢的绝对是后者。 “既然母后喜欢,那儿臣也就放心了,也不枉儿臣这些天勤学苦练了。”说到“勤学苦练”这四个字的时候,她还不忘回过头去,朝着崔忠华结结实实地给了他一个大白眼。 没错,都是多亏了崔忠华啊,这些天让她勤学苦练,她几乎练了一个月的书法和写诗。本来她还要处理寿宴的事情,回过头来还得在他的胁迫下面苦练这些有的没的,真是让她叫苦不迭又没有任何办法。 谁让崔忠华说,如果不想丢面 子的话,就让她来做这些呢? 不过她只是对于崔忠华那毫无人性的教育心怀不满而已。实际上,她其实十分庆幸自己做了这些事情。似乎崔忠华早就知道白流霜会趁着这个机会来大展风采,为了讨太后和他的欢心。那么他怎么可能不让张春晓也扳回一城呢? 他可不想看着自己的爱人被别人给压下一头。虽然这一个月的训练比不上白流霜精心准备了十几年那般的精彩和绝美,但是用心和真心,这份心意也就足够了。 本来太后就足够喜欢张春晓,那么她做什么都是好的。而且更没有让所有人想到的是,白流霜在敬酒的时候还出了那等岔子,那么她之前所做的所有努力,都可以化作乌有了。 这岂不是更让人高兴了些? 只是崔忠华没想到,太后也不会想到,其余的人也更不会明白,这一切其实也在张春晓的控制之下。 她早就瞥见太后让人去准备一壶酒,以敬白流霜了。太后究竟是不是真心喜欢白流霜是一回事,白家现在到底还是炙手可热的,所以太后怎么样也得给她这个面子。 张春晓自然清楚,不过作为她来讲,就连这个面子都不想给白流霜留着。她想到她之前是怎么对自己的,在大婚的时候竟然还想着安排人玷污她,她就更加不能轻易地放过白流霜。 所以她让熙和在那酒壶上面做了手脚。任凭是谁,触碰到那滚烫的酒壶手柄的时候,都会忍不住失手打碎,然后便会在众人面前出丑。正好,她之前出了多大的风头,之后就会丢多大的丑。并且这是太后让人端上来的,那么任凭谁也不会怀疑到她身上,白流霜就算是有再大的胆子,也是不敢怀疑太后的。 那么, 自己只是借了太后,给了她一刀而已。熙和趁着人不在,把酒壶偷偷掉包,然后白流霜触碰到了那滚烫的酒壶,自然会摔碎。然后她便丢丑,太后不悦,她趁机上去哄太后开心,这一切都在张春晓的计策之中。 她瞒过了所有人,包括白流霜,包括太后,也包括崔忠华。 她不是没有害人的心思,只是不想害普通的人而已。对于害了自己的人,她自然要想方设法去报复回去。 当然,这些自然是不够的。冤冤相报,可能要等一方被另一方彻底踩在脚下,才能了结吧。 而白流霜这边,还沉浸在太后不喜欢自己,甚至是故意暗害自己的痛苦里面。她丝毫没有怀疑到张春晓,只觉得好像这是太后给自己的警告。她郁郁寡欢,就连自己的手都不想去顾及了。 反正都这样了,那疗伤还有什么用呢? 她也丝毫都没有注意到,身后似乎有个人在悄悄地跟着自己。 宴席上,张春晓也可谓是闷闷不乐。不知道是哪个大臣那么大胆,直接站起来就对太后说道:“既然白淑仪和皇后娘娘都已经各展才华了,那太后娘娘若是不让我们也给太后和宾朋助兴,那岂不是不公平了?” 张春晓挑了挑眉,助兴?其实就是变相地展示自家的女眷,以便让崔忠华去挑选吧? 什么门子的助兴,她才不愿意去答应呢。 但是这是太后的寿宴,她说话是没有什么分量的。当然,为了保持一个胸怀宽阔的一国之母的形象,她也不可能将这些话说出来。 只是太后仿佛心情不错的样子,竟然赞许似的点了点头,同意道:“好啊,正好,也让哀家开开眼。据说吴大将军的胞妹的琴声可谓是余音绕梁,哀家倒是 想听听看。” “这不就给您准备了吗?”吴大将军心下一高兴,赶紧让自己的妹妹上去演奏。而那吴小姐也仿佛早就按捺不住了一样,跃跃欲试地上前,然后真的弹奏了一曲。 之后所有女眷,除了陈文馨以外,基本上都上来要么唱曲儿要么弹琴要么则写个字,一瞬间张春晓仿佛进了百花园,看着各色花朵争奇斗艳,各展风姿,还一个一个都有着自己的特点,让人都感觉回味无穷。 若是她只是个纯粹的看客,她倒是挺想去看这样的一幕的。可是偏偏,她却像是个局内人一样。她感觉到了来自那些人的敬畏或者是不屑或者是不忿,感觉到了每个人其实都在跟崔忠华抛媚眼,想要在他身边或者心里争取个一席之地。 她为什么要看这些人勾引自己的丈夫啊! 如果不是为了给人脸面或者只是保持个礼貌,她早就甩脸子走人了,谁还要待在这里看这些无谓的表演? “好,”在最后一个女眷献艺之后,崔忠华不出意料地,露出了欣赏的目光,然后伸手鼓掌以示支持和敬意。当然,张春晓也能看出来,他只是在说些场面话,做些场面事而已,“果然各位都是钟灵毓秀的才女,实在是让朕欣慰。今天到场的女眷,皆有赏。” 于是,几个宫女捧着些红木盒子上来,呈给了那些女眷们。无非都是些金银首饰、朱玉翡翠、绫罗绸缎或者是扇子香囊之类的东西了。那些女眷自然欣喜,只是都好像翘首以盼着,盼着崔忠华能说点什么别的,让她们更加欣喜的消息。 “还谢谢各位宾朋来看哀家,”太后见状,也明白了崔忠华的意思,笑吟吟且不失和蔼的对底下的人说道,“只是天色实 在是不早了,哀家有些倦了,各位一定要尽兴。” 说完,太后就起身,像是要走的模样。其余的人也连忙跪下,恭恭敬敬地送太后走出了这个宴会的场所。 待所有人起身的时候,忽然都陷入了沉寂。既然太后都离开了,那岂不是说明,寿宴也就到此为止了? “朕想起来,还有些要事要去处理,各位爱卿若是无事禀报的话,就先请回吧。”崔忠华忽然缓缓说道,似乎有些疲惫的样子。他抬头看了张春晓,似乎是在询问她的意思似的。 “那既然如此的话,臣就先告退了。”赫连丞相早就会意,于是立刻先起身告退。其余的大臣看明白了崔忠华的意思,也都纷纷离开了。 那些女眷自然扫兴不已,没想到自己废了那么一番功夫,太后和崔忠华没有一个看得入眼的。 其实她们不知道,早在吴将军的妹妹上台之前,张春晓就给崔忠华使了一个眼色。她用那眼神悄悄告诉了崔忠华,要是他选了任何一个,就死定了。 世上恐怕也只有张春晓敢这么对崔忠华了吧?崔忠华立刻心领神会,便真的正眼都不看那些人一眼。 反正他也没这个心思。 但是没有办法,既然崔忠华真的没有这个心思,那所有人自然都扫兴而归。张春晓则留下来善后,安排所有人洒扫收拾,清点物品。 “春晓姐姐,”远远地,张春晓瞥见陈文馨还没离开,似乎在冲着她招手,她皱了皱眉头,不知道陈文馨究竟出了什么事情,却见她还很着急的样子,“春晓姐姐,你快过来,出事了。” “怎么了?”张春晓心下一惊,连忙走了过去,然而陈文馨在她走过来的时候,就赶忙握住她的手,声音很是急切。 第二百六十五章 小心靠近 “春晓姐姐,你看见我哥哥了吗?”陈文馨压低了声音,但是十分急切地开口问道。 “你哥哥?你哥哥不是应该跟你在一起的吗?他怎么会不见了的?”张春晓一听这话,紧锁眉头问道。陈文杰向来行事沉稳,怎么会忽然玩失踪这码事情? “我不知道啊,本来他是跟我坐在一起的,本来一直都好好的,结果我一转眼他就不见了。我又不敢乱跑,只能在这儿等着,可是等到所有人都散了他都没有出现。”陈文馨似乎很焦急,声音发颤,语无伦次地说着,好半天才算是把自己的意思给说清楚了。 说完,她连忙拽住张春晓的胳膊,声音急切地问道。她的睫毛微微颤抖,感觉好像是要枯了一样:“春晓姐姐,你说我哥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啊?我还能不能找得到他?” “你先别着急,放宽心,你哥哥那么大的人了,不可能被人拐走或者出什么事的,”张春晓听了,也是心如乱麻,陈文杰怎么会走失呢?她想不明白,心里也不自觉地担忧起来,“没事的,宫里就这么大,我们还找不着吗?”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是张春晓心里也是毫无头绪。陈文杰为什么会忽然就失踪了?忽然他要离开宴席做什么?她有些不明白。 “我这就让人去找他。”张春晓说着,就要走去找人,然而一股力道却执拗地不想让她离开。她愕然回头,却见陈文馨紧紧地拉着她的手臂,不让她离开。 “春晓姐姐,我求你不要让别人知道好不好?擅闯宫内可是大罪,我不想让哥哥再进牢里面受罪了,这件事不要告诉别人好不好?”陈文馨这次真的是要哭出来了,她拼命地乞求,似乎是不愿意再看到饱 受折磨的哥哥了。 张春晓哑然失笑,其实如果崔忠华要是知道的话,也肯定会秘密派人去找的。毕竟两个人找实在是局限性太大,皇宫道路七拐八拐,说不准一走错就进了哪个宫殿内,只凭两个人之力找一个人,那就犹如大海捞针。 “别慌,馨儿,我不会让你哥哥再次获罪的,你放心,我只是让人帮你去找哥哥而已,你等下,我马上回来。”张春晓摸了摸陈文馨的脑袋,温和地对她说着,以示安慰。说完,她连忙转身,就想要去找人寻找陈文杰。 “春晓姐姐,春……春晓姐姐!”然而还没走出多远,她就忽然感觉胃里翻江倒海,什么东西比她更急切地想要冲出去,只不过这次,冲出去的是她的胃而已。 “哇”地一声,张春晓方才吃进去的东西,就全部从她的口中冲了出来,吐在了地上,连带着弄脏了裙角。她扶着一旁的墙壁,一只手则拍着翻江倒海的肚子,仿佛这样就能好受一点似的。 “春晓姐姐!你没事吧?!”陈文馨大惊失色,连忙冲上来给她拍背顺气,焦急地望着她,开口问道。看她这样,她似乎已经把找哥哥的事情全部望到了脑后。 “不碍事,不碍事。”张春晓面色惨白,可是依然觉得胃里面翻江倒海的,仿佛有什么东西还要冲出来。 于是,陈文馨只顾着去帮她叫太医了,而把寻找自己哥哥的事情整个抛在了脑后。 也幸亏是她们并没有让人去寻找陈文杰,才没有撞破接下来的事情。她们没有想到的是,此刻的陈文杰,正在离宴会地点不是很远的一个亭子里面。 周围少有人行,白流霜坐在桌前的石凳上,陈文杰则坐在她旁边的石凳上面。白 流霜神情轻松寻常,把玩着手里面的一柄玉如意,甚至有些满不在乎的样子。可是陈文杰就显然不是这个样子。他忐忑不安地看着面前的白流霜,双手紧张而不安分地搅动着。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微妙而尴尬,一个是似乎不想说什么,另一个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去开口说一些话。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谁也不急着打开局面,或者是不知道怎么去打开局面所以不着急。 于是两个人继续如此坐着,像是时间都不是他们的一样,任凭外面吵闹或者是安静,足足持续了两炷香的时间。 “陈大人究竟有什么事情想要跟本宫说的?还偏偏要来这里说,”许久,白流霜像是等得不耐了一样,开口问陈文杰道,“有什么话难以启齿的?陈大人一个男人还要学女子扭扭捏捏的吗?” “不是这个意思,白淑仪,微臣是想跟您说些事情……”陈文杰焦急地说着,似乎急于要解释什么事情一样。 “哪是什么?如果陈大人要是有什么其余的事情,但说无妨啊。”白流霜挑了挑眉,不屑似的问道。 陈文杰刚想开口,仅存的理智却让他将那些话都咽了下去。他忽然沉默下来,想他过来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他的确是因为那舞蹈对她更为倾心,他的确是看见了她摔碎酒壶,烫伤了手更加心疼。他也实实在在,是趁着自己的妹妹和其余人不注意,偷偷溜走,就是为了找到白流霜,去跟她说些什么。 他给白流霜拿出了自己一早就准备的烫伤药,甚至将自己的手帕都给她,借她擦去衣袖上面的酒渍。他看着白流霜一脸失落,泫然欲泣的样子,不知为何,心里却像是针扎一般的疼。 “还请娘娘不 要太过伤心了。”他按捺不住自己的情意,对白流霜开口小心翼翼地说道,却殊不知自己的这句话早就已经逾越了大臣和妃子之间的距离。 “多谢陈大人。”毕竟是刚刚才受到挫败的人,对于任何人的安慰和鼓励,都会感觉到欣慰和一点点的暖意。纵使白流霜平日里高傲,现在也温和了些许,对陈文杰的语气也客气了很多。 说完,她微微颔首致意,然后转身像是要离开的样子。陈文杰本已躬身准备送她离开。可是看她踉跄的背影,看着她仿佛背负着难处,沧桑和凄苦了很多的背影,似乎心里有什么声音在叫嚣着,让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他知道,自己心里在担忧,在焦急,甚至是在心疼着她。因而他也不知道是什么鬼什么神差使了他,让他蓦然开口叫住了她。 “请白淑仪留步,”他开口道,似乎是想要挽留或者想要留住她一般,面对白流霜惊愕而诧异的眼神,他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方才准备好的那些坦诚的话,一瞬间都好像卡在喉咙口的鱼刺,咽不下去,也怎么都吐不出来,“臣……有些话想跟白淑仪单独说说。” “所以,你到底想跟本宫说什么?”白流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答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跟他坐在这里,她不是很喜欢陈文杰,更讨厌他那看似跟崔忠华同样的稳重和儒雅,更觉得他爽朗背后的矜持和成熟让他很不舒服,可是就是这样的陈文杰,出奇地让她在他提出什么要求的时候,安静了下来,并且认真倾听他说了什么,还鬼使神差的答应了他。 然后就成了她和一个大臣私下相会的样子。 她似乎也才发觉到,自己这么行事似乎是 极大的忤逆。她忽然坐立不安起来,只想趁着还没有人发现的时候赶紧逃离这个鬼地方。 若是让人看见她和大臣私会,那估计什么话都能说得出来。到时候,她可真的就再也没有任何地位了,说不准白家都会跟着她一块受到牵连。 这种东西,从来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 “如果要是没有什么话,本宫就先回去歇息了,陈大人也请早点回府。”白流霜见他还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于是不耐且生硬地开口说道,语气可谓是不客气了。 她起身就要走,然而自己的手却被一股极大的力道给控制住了。她不耐转身,忽然皱了皱眉,指尖因为被牵动了伤口而疼痛不已。 却见陈文杰拉住了她的手,低着头,黑夜中,根本看不清他的神情。他没有说什么,只是将她手里的烫伤药拿了过来,摊开她的手,细细地帮她上药,用自己的手帕包扎起来。 “请淑仪娘娘,一定要注意换药,不要让伤口发炎了。”白流霜只觉得指尖滚烫,似乎还不如不上药的时候。她连忙抽回了她的手,只觉得心里某种奇怪的感觉在涌动。 “多谢陈大人,没什么事的话,本宫就先回去了。”她告诫自己千万不要多想,转身匆匆地离去,只留陈文杰在原地,似乎还在留恋似的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她到底有什么好?如果他要是在京城的时候第一次见她,一定会觉得她不过是个飞扬跋扈的大小姐而已。 但是偏偏他遇见的,还是那个若霁月清风的她,于是任何她的小性子,看起来不过是不懂事时候的吵吵闹闹而已。 陈文杰究竟还是把自己心里的话咽了下去,然而行动却让他小心翼翼地,靠近着白流霜。 第二百六十六章 私相授受? 似乎在这个时候,他没有办法去控制自己的情感。他想要小心翼翼地去靠近,去更关心、更爱护白流霜一点。 也许只有这样,他才能感觉到自己还是一个正常的人,自己的心才能跟人别人去小,跟着别人去哭,心里除了陈文馨还有朝政以外,还有其余的属于他的牵挂。 他也知道自己这样是越矩,是大不敬,是对崔忠华的背叛。更有可能害了自己害了陈家,还有可能害了白流霜。 可是越是这样,他便知道,自己越是没有办法去控制自己的感情。 他每次在靠近白流霜的时候,都想着只要再靠近一点点,再去靠近一点点都好。哪怕是再一点点都好。 就这样,他一边享受着能够关心爱护她的喜悦,一边则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和痛苦。就像是飞蛾扑火一般,可是这像是已经扎根在心里一般,是无法去背叛的决定。 他人不是飞蛾,怎么知道扑火不会让他快乐? 而另一边,白流霜则在深宫内的狭窄过道内穿行着,她只觉得双耳和脸颊都是发烫的。她只能不顾一切似的快速往回走着,一路上凉风阵阵,让她感觉舒心了许多。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感觉自己的脸上没有那么不适一般。她才能告诉自己,自己不是因为方才陈文杰的举动,才成了这样。 她看着手上缠绕着的陈文杰的手帕,忽然想到了什么,她将手帕一把给扯了下来,不顾自己伤口的情况,赶忙将它叠好。她四顾周围,却忽然感觉无所适从。这一块帕子,此刻对于她来说就像是一块烫手山芋,是扔了也不是,留着更不是。 她只能咬咬牙,将手帕塞进自己的衣襟里面,赶紧往钟灵宫的方向走去。若是在宫里其余角 落,被人发现了恐怕就会被查,然后获罪的可就不止是她和陈文杰了。 “娘娘,娘娘您回来了?”柳儿见白流霜慌慌张张地回到了钟灵宫内,连忙迎了上去。她看着白流霜脸上满是张皇的神色,额头冒汗,脸颊通红,不由得担心地开口问道,“娘娘您怎么了?为什么会成了这样?是哪里不舒服吗?” “不……不是……你不用管本宫,帮本宫卸妆梳洗就好。”听得柳儿这番关切,白流霜回想起了方才,陈文杰拉着自己的手为自己上药的样子,她当时看了真切,他平日清隽温柔的眉眼却变得凌厉且坚毅起来。他的神情实则让人神往,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去靠近。 说实话,如果她一开始遇见的是陈文杰,那她可能会倾心于他。毕竟陈文杰,其实是个霁月清风且风流俊逸的人啊。 不,不行!不是这样的! 她连忙将这一串胡思乱想抛在脑后,连忙将陈文杰什么的心思全部都摒弃,提醒着自己,自己还爱着的人是崔忠华,而不是其余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人。 虽然方才陈文杰的样子,的确是让她伤痕累累的心忽然地暖了一下。 “好……”柳儿见她这副模样,不由得更加担忧起来。她也算是从小跟着白流霜长大的,自然知道她这样的反应说明了什么。 可是她既然不愿意提起,那她也不会也没那个资格再去细问,以逼迫她说出什么。她只当做什么都不清楚,帮她去打水梳洗。 白流霜坐在梳妆台前,一个一个地把自己头上的簪钗全部拔了下来,中间还因为太过急躁,不小心扯到了几根头发。她不由得皱了皱眉,猛地倒吸一口气,牙关紧咬好像一副痛苦的样子。 她心里知道 自己为什么而乱了心神,却一次一次地提醒自己千万不要因此而乱了心神。 “娘娘,娘娘您的手是怎么了?您今天到底怎么了?”柳儿打了热水回来,想要帮她梳洗,却见白流霜手上多了些烫伤的痕迹。她连忙凑了上去,眉头紧锁,眼中满是担忧。 柳儿不过是没有跟过去,就成了这样,她忽然懊悔不已,早知道就应该跟过去看一看了。否则,也不至于成了这幅样子。 “没事,本宫不过是不小心被打翻的菜肴给烫了一下,刚刚上了药,现在应该没事了。本宫这边也有大夫给的药。”白流霜只好耐着性子好脾气地跟柳儿说着,还顺便把陈文杰给自己的药在她面前晃了晃,好像这样就能让她安心相信自己已经上了药一样。 柳儿这才稍微放下心来。但是她还是没有办法完全对白流霜的伤情掉以轻心。她十分小心谨慎地帮她卸妆、梳洗,就像是对待一个严重残疾的患者一样。等一切都做好了,她才悉心地帮白流霜清洗伤口,小心翼翼地上药然后包扎。 白流霜真的是有些哭笑不得,这样小心翼翼的样子,真的好像是将她当做了重症患者一样。 不过是个烫伤而已。 然而柳儿却执拗地摇了摇头,坚定地开口说着:“不行,娘娘的伤可是天大的事情,就算再怎么小的伤,那也是天大的事情。” 好吧,白流霜的心里忽然添了些暖意,也就顺着她的意思,由着她去做了。 一切都完毕后,白流霜只觉得身心俱疲。想到今天别人对她嘲讽的目光,想到太后有意的刁难,想到陈文杰的莫名其妙,她就觉得心烦意乱更是心神难安。众人的嘲讽,太后的厌恶,以及……陈文杰可能的暧 昧。 她真的希望自己真的只是想多了。 她已经身心俱疲,只想着要赶忙宽衣解带,然后好好地休息一下。柳儿替她解下腰带,除去外面的大袖和交领外衣。 然而在外面的交领外衣脱去的时候,一块手帕也顺着掉落在了地上。白流霜看着那个手帕,心下一惊,心里只有一个“完了”的声音在不停地叫嚣着。 她怎么会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娘娘,这是您的手帕吗?”柳儿显然已经发现了那个手帕,她看着地上的手帕,不免疑惑不已。她可是记得,白流霜从来没有这样的手帕啊。 “嗯……是本宫的,没错,收起来就好了。”她吞吞吐吐地说着,连忙想要弯下腰捡起那个犹如定时炸弹一样的手帕。然而已经晚了,柳儿先她一步弯下腰去,把那手帕捡了起来。 “好,那奴婢帮您去收起来,不过看这样子上面好像沾了些什么东西,奴婢给您洗了再收起来吧。”柳儿微笑着说道,然而还没有等白流霜说出拒绝的话,柳儿就将那手帕展了开来。 这次白流霜是真的百口莫辩了。柳儿看着那手帕,神情忽然怔住了,而白流霜看见那手帕,也不免给怔住了。 那手帕是浅灰的,右下角绣着一从松香色的竹子,中间一大片污渍,柳儿闻出来,有方才她帮着白流霜上的那瓶烫伤药的味道。而那竹子的下面,更是绣着要人命的“陈文杰”三个字。 这下惨了,白流霜在心里暗暗想着,这下是真的怎么样也是百口莫辩了。 她有些不安地看着柳儿的神情,果然,柳儿的神情惊愕不已,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事情一样。她将手帕放下,看着白流霜的眼神很是复杂。 “娘娘……娘娘… …”她瑟缩着,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去开口才好。难怪,难怪白流霜今天的神情不对,难怪她一副不愿意让自己多问的样子。 原来都是因为这个。 “柳儿,本宫可以跟你说明,不是你想的那种情况。不过是陈大人碰巧得了一良方,又没有别的东西可供本宫包扎,就把他的手帕借给了本宫而已。”白流霜定了定神,装作什么事都没有一般,扬起下巴,装作和平时一般的倨傲一样。 然而柳儿明明白白能看得出来,她其实是在心虚。 “娘娘如果真的是您说的那样,您完全可以跟奴婢说实话啊,您为什么要说这手帕是您的啊?您会在手帕上绣陈大人的名字吗?”柳儿显然完全都不信她说的话。她摇了摇头,痛心疾首似的说道,似乎心里满是担忧一般。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主子,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娘娘,就算是真的是您觉得这样不好,可是您这样已经是私相授受了啊。”柳儿情绪显然有些激动一样,赶忙开口说着,似乎对于她的行为很是痛心一样。 仿佛她做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 “住口!你跟本宫这么多年,本宫待你从来都不薄,结果你就是用这种龌龊的词来描述本宫,来揣测本宫的吗?!”白流霜厉声呵斥道,又仿佛回到了原来那个趾高气昂地白流霜了。只是只有她自己心里知道,其实她十分心虚。 毕竟柳儿说的都是真的,她也知道,自己的行为,落在别人眼中,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麻烦。 但是事情已经做了,事实也的确是如此。可能她就是这样的人,别人说什么,她可以暂且不顾。 但是柳儿,柳儿只是她地奴婢而已,她说这些,绝对不行。 第二百六十七章 她怀孕了 “你也不要以为,你跟了本宫那么多年,本宫宠你,你就觉得了不得了,可以在本宫的面前耀武扬威了,”白流霜上前,也不顾自己手上是不是有伤,是不是还在疼,就一把钳住了柳儿的下巴,扬起头来,似乎对她不屑一顾似的,对她哀求而乞怜的眼神视而不见,趾高气昂地说着,“你不过是一个奴婢而已!” “所以,今天的事情,跟你想的那种,没有丝毫关系。不过你也少在外面摆弄是非,否则,我就不会再顾及我们的主仆情面!”白流霜一板一眼地说完,就将柳儿甩在一边,自己脱掉衣服,换上睡袍,上了床歇息。 而柳儿显然是没有预料到自己的主子会这么对自己。她好一会儿才爬起来,然后踉踉跄跄地走到白流霜的窗前,然后“扑通”一声跪下,冲着白流霜结结实实磕了一个头。 白流霜震惊不已,开始在心里反思自己究竟是不是态度真的有些不好。她忽然觉察出自己方才的话有多么的伤人,心里忽然觉得十分愧疚。 明明是自己做错了,然而自己却把所有的气都撒在了柳儿的身上。 “对不起娘娘,是奴婢想多了,是奴婢没有分寸,请娘娘原谅奴婢。”一边说着,柳儿的声音愈加哽咽了起来。 这一声一声的直直地往白流霜的心里面去扎,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想赶紧起来然后将柳儿扶起来,甚至想要对她好好地道个歉。 但是心里的高傲让她没有办法对一个奴婢这么做。她所能做的,只有仍旧当做什么事都没有一样,躺在那里,只把冷漠留给柳儿。而自己心里真实的想法,则是怎么也不肯透露。 “天气要凉了,还请娘娘记得,多添几件衣服。”柳儿说 着,又冲着白流霜磕了一个响头,好像是在等她回应一般,久久都没有起来。 “说完了吗?”白流霜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也没听出柳儿话里的意思。她只好开口说道,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多么冷淡。 柳儿只觉得自己的肩膀都在颤抖,似乎有些什么感觉让她热泪盈眶,却没有办法张口。 “说完了你就赶紧退下吧,本宫乏了。”白流霜冷冷地说着,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语气竟然是那么冷漠。 柳儿只觉得心里面什么地方被撞了一下,钻心的疼。她起身看着白流霜,早已泪流满面。 自己的主子,自己侍奉了快二十年,几乎天天伴着她,形影不离。结果她原来从来都没有信过自己,从来都只是当自己是个下贱胚子而已。 最重要的还是,她现在是怀疑自己的,仿佛她现在就带着某种目的,要除白流霜而后快一样。 可是柳儿从来都是忠心耿耿的啊,从来心里只有白流霜,从来心里只有侍奉白流霜这一件事啊。 结果,竟然落得了这个下场。 柳儿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傻谁天真,还是谁口是心非或者是白费心思,还是从头到尾的一意孤行和不值得。 她分不清了。她只知道,摆在自己面前的,似乎只剩下那一条路了。 而现在在睡梦中的白流霜,怎么也没有想到,接下来等着她的,是两个足以击垮她的世界的两个消息。 第一个,就是张春晓已经有孕了。 原来昨晚,张春晓本来想要找人去找陈文杰,却忽然狂吐不止。陈文馨吓得大惊失色,连忙将她扶到了最近的亭子里面。而其余的宫女和太监见状,也是一团忙乱,有的则七手八脚地迎过来要把张春晓抬回 去,有的则去请太医,有的去请崔忠华,有的则在收拾残局。 陈文馨也只好将找哥哥的事情暂时抛在了脑后,赶忙跟着那些人去看张春晓去了。而崔忠华听说张春晓出了事,更是火速地赶到了揽月殿。 几个太医已经为张春晓问诊。张春晓面色有些苍白,紧张不安,只觉得胃里好像还有什么东西在搅动一样。她见崔忠华过来,刚想要行礼,却被崔忠华给按了回去。 “你还是好好歇着吧,要这些虚礼做什么?”崔忠华又是责备又不失心疼似的说着,然后连忙转过身去问太医出了什么事情。 “皇后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好不好治?要多少药?太医请尽管开口,需要什么朕去让人弄来就是。”崔忠华焦急地说着,看着他们眉头紧锁的凝重样子,不由得又担忧了几分。 太医在再三确认,又和敬事房那边核对了记录之后,才放心了似的舒展了眉头,然后对崔忠华俯身行礼,面露喜色,语气都是欢快的:“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后娘娘这是有喜了啊。” 这下可是真的让崔忠华和张春晓不知所措了,他们两个面面相觑,愣了好久才反应了过来。 张春晓才意识到自己为什么呕吐不止,不免将脸别到一边,脸上满是羞怯而甜蜜的微笑。 “恭喜皇上皇后,贺喜皇上皇后。”其余的宫女太监也欣喜不已,连忙向两人道喜道。 “都起来吧。”崔忠华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赶紧让人免除了这些虚礼。他又叮嘱太医要好好调理,让他们开了滋补和安胎的药方,又仔细问了些注意的事情和禁忌一类的事情以后,才让太医们退下了。 “你们也退下吧。”等太医们离开以后,崔忠华 才沉声对那些守着的宫女和太监们说道。熙和只好欠身行礼,然后带着那些人退下了。 陈文馨伸着头,看见他们走远,把房门带上了,才回过头来,对两个人点了点头。 这下,崔忠华和张春晓才算是彻底放松下来。陈文馨也像是放松下来一样,回过头来,对两个人展出舒心的微笑,开口很是愉悦地说道:“恭喜你们了,要当父亲和母亲了。” 崔忠华这时候才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喜悦的笑容。他转过身去,紧紧地把张春晓给揽在怀里,像是十分珍爱一般,小心谨慎又十分怜惜。 “终于我们之间完整了,”崔忠华将他的头放在她的肩膀上,闭了眼,嘴角不由得上扬道,“终于我看见了我们生命的延续了。” “我也盼着这一天,盼了好久了。”张春晓也终于露出了由衷的笑容。她也闭上眼睛,好像想要享受这一刻的喜悦一样。她的声音颤抖,仿佛十分激动一般地说着。 崔忠华将她揽在怀里,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他一手小心翼翼地护着张春晓,一手则轻轻地放在了张春晓的小腹上面。他仿佛感觉到了那里面有个生命在鲜活地跳动一般,似乎感觉到了自己生命的延续。 仿佛那就是源泉,是他勇气和力量的源泉,是他决心做好一切,是他决心用命去保护守护,去努力为他们母子或者母女俩建造一个属于她们生活的安逸的盛世的源泉。 他如获至宝,小心翼翼却又激动不已,满心欢喜。他和张春晓脸上都有着幸福的笑容,溢于言表,难以掩盖。 这一幕全部都落在了陈文馨的眼里。她远远地站着,看着两个人之间无声但是胜过有声,一直小心翼翼埋藏却总是不由自主就 露出来的幸福和欢愉,忽然觉得,自己不应该去打扰。 她其实最该做的就是把时间和空间都留给他们,让他们静静享受这种欢愉就好了。 可是她却不愿意离去,仿佛贪恋这样的感觉一样。然而越是看,她心里就越不是滋味,就越是难过。 她想到了自己,想到了自己有喜的时候,历清子不在身边,只不过是给她写了一封信,简短地说了些无关痛痒的欢喜而已。现在想想,可能都不一定是出自他的真实想法。 她以前告诉自己,那只是因为他在忙于科举,无暇顾及而已。现在,看着崔忠华和张春晓的样子,她忽然明白了。 那只是不爱而已。 若是真的爱,他不会不让她感觉出来的。若是真的爱,他会让她明明白白地感觉出来。因为,真的爱,是真的藏不住的。它会跑,会从话中流出来,会从眼睛中溜出来,会从日常相处的点点滴滴显露出来。即使不在一起,也会从那书信中不由自主地散发出来。 真的爱,是真的藏不住的。 她忽然觉得心酸不已,忽然只觉得眼眶发热,忽然想要离开,忽然想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大哭一场。 “陈大人吗?陈小姐在里面呢。”陈文馨跑到门口,刚想要出去,却听见门外的宫女如是说道。她连忙将眼眶里的眼泪都缩了回去,然后立刻调整心绪,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馨儿,你果然在这里。”陈文杰看见陈文馨以后,松了一口气。他和白流霜分开以后,才蓦然想起来自己不知道把陈文馨丢到了哪里。他先想到的就是去找张春晓。他知道,陈文馨一定会先去找张春晓的,如果连张春晓都不知道在哪儿的话,那就说明她已经离开皇宫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无心上人 “哥哥你去哪儿了?!”陈文馨见到自己的哥哥,可是没有那番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她虽然也放心了,虽然也高兴,但是也不免有些气愤,板起脸来,像是一个小大人一样地训斥陈文杰道,“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我和春晓姐姐差一点搜宫去找你好不好!” 听到这话,陈文杰忽然吓出一身冷汗。他想到刚才和白流霜的点点滴滴,更是觉得后怕,要是真的搜宫,他就完了。 “我只是有些事情,不免赶紧去办了,有些着急就没跟你说。后来办完了,我不是过来就找你了吗?”陈文杰只好如是说着,心里也是一阵心虚。见陈文馨仍旧是没好气的样子,陈文杰才觉察出事情可能不似自己想的那么简单了,连忙气势软下来,一边求饶一边安慰似的对自己的妹妹道。 “好了好了,哥哥知道错了,哥哥下次不会了,馨儿这次原谅哥哥好不好?”陈文杰耐下性子,好声好气地哄着,就差没有下跪求饶了。 “行吧,看在今天有好事,本小姐心情好的份上,姑且原谅你。”看着哥哥这么对自己求饶,陈文馨的心里也早就不生气了。她也向来得饶人处且饶人,看哥哥这样,也就赶忙原谅了。只是面子上仍旧是一副傲慢又骄横的样子,仿佛不服气一般。 陈文杰也知道自己妹妹的性子,知道她这样就是真的消气了,于是他连忙松了一口气,脸上满是谄媚的笑容:“那小的,就多谢陈大小姐。”说着还连忙学着舞台上的丑角一样,给她连连作揖。 这样就连陈文馨方才的伤感都抹去了。她不免忍俊不禁,看着自己的哥哥,颇为无奈似的开口说道:“好了好了,哥哥瞧你的样子,哪儿还 有个殿阁大学士的样子?” 两人都笑出了声,陈文馨上前,拉住自己哥哥的衣袖,连忙对他说道:“好了,快点进去吧,今天春晓姐姐和忠华大哥可是有天大的喜事,还不赶紧去。” “什么天大的喜事啊?”陈文杰有些不解似的,大声说道,似乎明白屋里面的两个人是肯定能听见一样似的,“难不成春晓你已经有了吗?” “你这回可是真说对了。”崔忠华和张春晓早早就听见了外面陈文杰的声音,不免哑然失笑。他们刚想要等陈文杰进来的时候,数落他一遍他不知轻重,让陈文馨担心了这么久。然而还没说出来,就被他的问话给笑得噎了回去。 没错,他这一回还是猜对了。 然而听到他们如是说,陈文杰可是真的反应不过来了。他停在原地,愣了半天,似乎不敢相信一样。他看了看张春晓的小腹,似乎感觉……确实比原来要鼓了一些? 即使如此,他仍旧是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张春晓,是真的有了? “真的?!我的天啊!”好半天陈文杰才算是反应过来,脸上忽然露出不知道是太高兴还是太意外的神情,他指着自己,有些哭笑不得似的,似乎很高兴一般问道,“那也就是说,我是不是可以当义父了?” “你想得美!”张春晓看他没个正形的样子,不免笑着嗔怪道。 “那舅舅也可以啊,叔叔也可以。”说着,陈文杰就连忙凑上去,脸上满是微笑,对张春晓就开始嘘寒问暖,似乎方才两人说的话他都没有放在心上一样。 于是两人也耐着性子,听他刨根问底地问着,从什么时候的事,怎么发现的,以后该怎么办都问了一遍,仿佛他有一部育儿经一样。 听 完了,陈文杰才慎重地点了点头,一副明了了的样子,故意做出讳莫如深的表情,然而话出口却让人忍俊不禁:“不错,不错,果然,以后这些就交给忠华兄了。相信忠华兄你一定会是个好的父亲的。” “这还用你说?”张春晓翻了一个白眼,似乎头一次觉得陈文杰这么贫嘴一般。 其实所有人也都知道,有这样的反应,只是因为陈文杰太高兴了,而且是真的为两个人高兴而已。 那天晚上,陈家兄妹谁也没有回到陈府,崔忠华也在张春晓的揽月殿里歇下了。四个人促膝长谈到了很晚。张春晓怀有身孕,崔忠华因此不让她晚睡,早早便让她歇下了。但是他似乎跟陈家兄妹还有说不完的话一样,又跟他们聊了很久。 陈文馨的一颗心算是已经死了。她也已经不想再去嫁人。两个人也知道她的心思,因此也不急着让她做什么,只是也在秘密注意着什么人能是一个可以让陈文馨靠得住的人。 至于陈文杰,那崔忠华可算是敞开了说了。陈文馨和陈文杰面面相觑,两人心里都有自己的小九九,但是这一刻似乎也统一了战线。 陈文馨只好装作也什么都不知道一样,似不耐烦地对自己哥哥直接开口问道:“你看忠华大哥和春晓姐姐都即将是为人父母的人了,你怎么还连个相中的都没有?哥哥你也二十多了,该成家了吧?” “成家?我现在难道没有家吗?”陈文杰瞟了陈文馨一眼,仿佛在问她如果他们没有家的话,那陈文馨算什么一样。 “这不一样,父亲和母亲可都指望着你能给他们抱孙子呢。而且你到现在,别说成家了,哪个媒人给你说媒,你都不答应,你不知道你伤了多 少姑娘的心啊,还都是些百里挑一的姑娘,”陈文馨撇了撇嘴,似乎十分不屑似的说道,“再这样下去,你怕是老得没人要了。” “就算是那个姑娘,既然这么久都没有寻得,估计之后也是渺茫,还不如,我也替你留心着,帮你物色一个更好的。”崔忠华甚至也这么劝道,造成了两个人都已经把陈文杰的终生大事当成了头等大事一样的局面。 陈文杰哭笑不得。 其实不是他没有心上人,只是那个心上人,他没有办法说明,而已。 “你们就不用为我费心了,”陈文杰苦笑了一下,沉默了些许,才开口说道,声音出来连他也惊讶,仿佛饱经了数千年的风霜一样,甚至比那城墙上的砖瓦还要苍老几分,“也忘了那个什么上元灯会上面的女子吧,我……没有心上人。” “你这是怎么了?哥哥?怎么一下子这么哀伤啊。”陈文杰的语气实在是感染力太强,让人不由得也跟着他感伤起来。陈文馨看着他的样子,不免也有些难过了起来,开口也带了几分忧伤,还为了配合他,明知故问起来。 “没事,你不要管哥哥。”似乎也是感觉到了自己说话的苍凉,陈文杰忙摆了摆手,仿佛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他硬挤出一丝笑容,对两个人说道。 “文杰,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是怎么了?”崔忠华的神情忽然严肃起来。他看着陈文杰,眼光锐利,仿佛能洞穿一切一样。 这句话让两个人心里都一紧。两个人都不敢对视,生怕一对视就会被崔忠华看出端倪。陈文馨只好焦急地想着应对的措施。她脑袋里面灵光一闪,看来只能这样了。 想到这儿,她心里默默地对自己的哥哥先道了 个歉。这回,她必须亲手撕开哥哥的伤口了。 “难不成……”陈文馨却托起下巴,低头深思起来。迎着两个人的疑问的目光,她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抬起头来,笑容愈加得意忘形、幸灾乐祸和猖狂不已,她指着陈文杰,一边笑着一边说着,“难不成哥哥,你不会其实早就发现她嫁人了,只是碍于面子不想跟我们说而已啊?哈哈哈哥哥你的命可是真的够惨的。” “你说什么呢!就不能想哥哥一点好?”听到这句话,陈文杰立刻理解了陈文馨的用意,他立刻做出了一副差点没有把鼻子气歪的样子。他弹了陈文馨的额头一记,咬牙切齿地说着。 好像养了一个白眼狼在家里。 “文馨,你真是太不厚道了。”崔忠华虽然表面上这么说着,但是在别人看来,也仿佛即将笑出声的样子。看来,两个人是真的把他瞒过去了。 陈文杰看着两个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没良心。 其实这些不过是陈文杰强装出来的。他的心里其实仿佛被陈文馨的一句话给割开了一道口子,然后陈文馨和崔忠华的反应,仿佛有人用手指将那伤口撕裂了一样,连心彻骨地疼,血淋淋地疼。 他知道陈文馨这样是为了跟他演戏,是为了让崔忠华放松警惕。他理解陈文馨,也知道不这么做没有办法。 可是在说出来的时候,心里仍旧是疼的。如果是别人,他可能早就冲上前去抢人了,可是偏偏,这个人是崔忠华。 是他一辈子也不能背叛的崔忠华,是他即使背叛了也得装作没有背叛的崔忠华。 就这样,陈文杰和陈文馨联手,让陈文杰在崔忠华的心里成为了一个没有心上人的人。 第二百六十九章 投井 那天,三个人又就着这件事聊了很久,陈文杰的伤疤,也算是被两个人给揭了个彻彻底底。 后来,两个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歇下的。 翌日,崔忠华上了早朝,就迫不及待地跟文武百官和全天下宣布,张春晓已经有了身孕。也迫不及待地就宣布,若是皇后生下是公主,则为长公主,一辈子奉为掌上明珠,永远不让她和亲外嫁。 此消息一出,引起满座哗然,这下,可是全天下都知道,张春晓是崔忠华的掌上宝,几乎什么好的都想要给她了。但是崔忠华什么都提了,唯独没有提若是皇后生下的是皇子的话该如何是好。 不过所有人也都像是一幅明白了的样子,既然公主都这么对待了,那皇子不用说,肯定是要立为太子了。 只是更多的流言开始起来,有的话说的是,本来崔忠华是打算将皇位给自己的侄子崔辰皓的。然而现在,他反悔了,只是不愿意和自己的侄儿撕破脸而已。他不明说,也是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不让一切都那么明显。 其实都是在慢慢为自己的儿子铺路,然后不认之前的兄弟情,也不顾自己的侄儿了。 流言传着传着自然也就传到了崔辰皓的耳朵里面。他一开始并不在意,反而板起脸来,对那些人训斥道:“你们说什么混账话呢!现在皇叔是皇上,他说什么都是一言九鼎,有那么草率做决定的吗?再说了,就算他立堂弟为太子,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江山还是我崔家的,你们这么胡说,小心我告诉皇叔,砍了你们脑袋!” 但是架不住三人成虎,流言愈演愈烈,就好像要成了真的一样。 就连太后等他下朝了,都要赶忙让崔忠华来自己的宫殿一趟, 然后小心翼翼地问他关于储君的事情:“你到底,心里有没有打算了?” “请母后放心,儿臣已经有打算了,”崔忠华冲着太后躬身行礼,郑重地开口说道,“儿臣决定,等儿臣为皓儿稳定了江山,皓儿能够独当一面的时候,儿臣便将皇位让与皓儿,与皇后和我们的孩子隐居乡野,再不问政事。” “你说这话是当真的吗?”太后自然吃惊不已。之前崔忠华要离京去隐居的时候,她就千万个不同意,现在听了他如此说,自然更加不敢相信,更是不想去接受。 “当真,儿臣知道,母后暂时还不能接受,但是儿臣心意已决,所以,还请母后原谅。”说着,崔忠华双膝跪地,对着太后略带抱歉但依旧诚恳地说着。 太后看着他,不免叹息一声。她一向了解,这两个儿子的性情实在是太像了,自己决定的事情,不论别人怎么说都是无法改变的。 所以当年先帝也没有阻拦他,而是由他去了。 “那,你这些跟皓儿说了吗?”太后未免担忧地问道。 “没有,”崔忠华摇了摇头,“皓儿还小,现在若是让他知道了,不免他可能会飘飘然。儿臣想要让他潜心学习,戒骄戒躁,等到他真的能有了处事不惊明辨是非的能力之后,再将大任交给他,至少现在不是时候。” “况且,”他想了想现在朝中的情况,未免担忧地说道,“若是早早告诉天下儿臣对皓儿的打算,必将把他推到风口浪尖。会有多少事情找上他,是好是坏,都说不准。儿臣怕他会陷于功名利禄中,阻碍他的成长和发展,更怕有人会借机拉拢他,结党营私,在他没有能力的时候将他牢牢控制为自己的傀儡,还有……” 他想到这儿,不免咽了一口口水,自己心里也仿佛十分后怕一般,担忧地说道:“儿臣怕,过早宣布的话,会让皓儿陷入险境,遭到不测。” “你想的倒是周到,”太后听了,也不免赞同似的点了点头,但是仍旧很是担忧,“可是现在流言愈演愈烈,你不担心皓儿若是听到了,会多心吗?万一有人借此机会利用皓儿,你可怎么办啊?” “这些母后不用操心,儿臣自有打算。”一提到这个,崔忠华却仿佛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一样,面色十分恬淡而平静。 “你呀,哀家老了,看不出来你的心思了,”太后也不免摇摇头,她真的是越来越难以猜透自己这个儿子的心绪了,“你要做什么,只要自己心里有万全之策就行。只是你也得考虑好,你这样子,是保护了皓儿,可是春晓,可就被你给推到了风口浪尖上了啊。” “这个……”崔忠华的确是有些担忧。不说前朝,后宫可能就有麻烦等着张春晓,他深思熟虑一会儿,对太后说道,“那还需要母后帮忙,多注意一些了。” “你尽可放心,宫里除了春晓就一个人,防的话还是很好防的。实在不行,哀家就让人把春晓接到哀家这里来住。”太后打了包票,崔忠华也算是放心了些。他和太后又聊了些时候,才算是回去了。 这边张春晓的消息让几家欢喜,更是让几家发愁,尤其是白流霜,已经是恨得咬牙切齿了。没想到张春晓已经怀孕了,那么这个对于她来说,可是个极大的威胁。 虽说张春晓已经不需要母凭子贵了,但是毕竟有了个孩子,那就是更大的一层保障。她也早知道崔忠华对她的孩子的安排,虽然没说如果是皇子会 怎么样,但她心里也能猜出来,绝对是皇太子无疑了。 她心里恨的牙痒痒。 怎么可能让她得逞! 若是真的得逞了,那她在后宫里面,可算是真的没有任何地位了。 她绞尽脑汁想要去害张春晓流产。可是奈何崔忠华比她要有心眼多了,早就安排了滴水不漏的防范,再加上太后又插了一脚,白流霜害她可谓是难上加难。 这一切都让她恨不得将张春晓碎尸万段。她刚想要去开口叫来柳儿跟她聊天排忧解难的时候,却猛然想起,已经没有柳儿了。 忽然间,整个钟灵宫就仿佛空了一样。 这便是让她几乎天崩地裂的第二个消息。 在她怪罪柳儿之后的第二天早上,不知道在宫殿的哪个角落,一个值班的宫女的一声惨叫,引起了内务总管的注意。 然后,在那宫女被吓得半死的地方的一口井里,人们打捞上来了柳儿的遗体。 柳儿在前一天晚上,自己走到了那口井旁,投井自杀了。 因为柳儿是白流霜的贴身宫女,于是这个消息被第一时间告诉了白流霜。当时白流霜正在簪花入鬓,一听这话,手里的珠花立刻掉在了地上,摔了个七零八落。 她颤抖着,全身仿佛都没有了力气,似乎不敢相信一样。她揪着那通报人的脖子,瞪着遍布血丝的眼睛,厉声让他重复了千遍万遍,几乎指甲都要掐断了。 在那人要咽气的前一刻,她连忙松开来,然后不顾自己散乱的鬓发,冲到了柳儿溺毙的那口井旁。 柳儿早已经被装入一口麻袋里面,准备送出宫去埋了。她颤抖着走上前,其余人见她来了,都连忙给她让开一条道让她通行。 她走到麻袋前面,慢慢俯下身,伸出颤巍巍的双手解 开那个麻袋。里面的人已经泡得肿胀,但是从那眉眼能看出来,分明就是柳儿。 在看清楚了那人的脸的时候,她只觉得晴天霹雳,天崩地裂了一样。她顾不上别人的劝阻,抱着柳儿的遗体就嚎啕大哭起来。 她不该说那些话的,她也没想到,柳儿最后会选择这么做。 这么多年,她虽然嘴上不说,但是早就当柳儿是自己最亲近的人之一。她是永远都站在自己这边的后盾,是自己永远的朋友,永远在自己低谷的时候陪伴自己的朋友。除了柳儿,没有人会那么了解她了,就连昨天她说的那些话,都是因为柳儿足够了解她,只有这样才能提醒她而已。 但是她竟然说了那些话。 她自然是后悔的,十分后悔。如果时间能重来,她一定不会说那些话,如果柳儿会复生,她一定会对她好一点。 但是没有办法,时间不能重来,人死不能复生。 即使她再怎么不舍,柳儿还是被抬出去火化了。柳儿是奴婢,没有资格让主子给她立牌位,内务府能做的,也只是赶忙给白流霜选几个伶俐的让她挑了去做贴身宫女。 就连崔忠华听说了,也只是不咸不淡地让人去安慰几句,送些慰问品而已。 所以,从头到尾,柳儿的死,只造成了白流霜的天崩地裂。 白流霜忽然觉得可悲起来,替柳儿可悲,也替自己可悲。她偷偷在钟灵宫给柳儿烧了些纸钱,似乎之前自己的一些执念和一些天真的想法,都随着火消失殆尽了。留下的,只有跳跃着的火苗,好似新生的希望或者仇恨。 她似乎,将柳儿的死,全部归结在了另一个人的身上。 她看了看手里面的那方手帕,已经清洗干净,上面的一丛竹叶栩栩如生。 第二百七十章 细作 她忽然愤怒不已。都是因为这个,都是因为这个手帕,如果不是因为它,柳儿不会发现,柳儿也不会死。她对自己,对陈文杰都产生了极大的恨意。 柳儿为什么会死?还不是因为她撞破了这个秘密,虽然自己并没有真的对陈文杰完全有意,但是做了这些事情,就已经跟有意了没有什么区别。 柳儿觉得自己以后会防着她,会不信任她,会觉得她是个累赘是个负担,会担心她把这些事情都说出去。所以她才选择自杀,死人才永远都不会说话,死人才会百分百的保守秘密。她自己选择这条路,好过将来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白流霜自己对她下手。 她知道,柳儿肯定是这么想的。她心里自然是负债累累,负罪感油然而生。她知道,柳儿的死,自己也难辞其咎。她忽然恨自己,如果当初她将那手帕藏得深一点,或者直接丢掉,就不会有这样的事了。 她当时为什么鬼使神差地留下了这个手帕呢! 想到这儿,白流霜忽然十分气愤。她捏紧了那一方手帕,狠命地撕扯着,她将那手帕放在手里,想要扔进在自己面前跳跃着火苗的火盆里。 火舌跳跃着,叫嚣着,冲着白流霜渴望着她丢什么东西进去,好满足它们的欲望,好将什么东西消灭殆尽。白流霜看着那火苗,忽然改变了主意。 她将陈文杰的手帕小心翼翼地折叠好了,然后放进了自己的衣襟里面。这一次,她是贴着身,贴着心脏地放着,就是为了不让别人发现。 这个手帕虽然像是个定时炸弹在白流霜这边存着,但是更像是一个把柄。有了这个,陈文杰纵使再如何冷静理智,也难以不被它给牵动着。 若是这样,陈文杰就成了 她的一个牵线木偶,一个傀儡,一个可以任她去摆弄,可以帮她做任何事的某个工具。 这样想起来,还是挺有意思的一件事情。 白流霜一脚踢翻了火盆,那些燃烧着的火炭一下子全部被盖在了倒扣着的火盆下面,几个火星从缝隙中跳了出来,就熄灭殆尽了。她知道里面的炭火应该都熄灭了,于是就将火盆拾起来,将里面的炭火全部清理,用土灰埋了,然后才离开的。 若不是皇上太后皇后或者是某个有地位的妃子大丧,是不允许穿白,也是不允许披麻戴孝,更是不允许烧纸钱的。她一切都是秘密地进行着的,不能让人发现,否则又都被弄成了把柄让他人搬弄是非去了。 她连火盆都偷偷地丢到了某个角落里面去,然后像是远离瘟疫一样远离了那里。 不过比起陈文杰来,现在更加要紧的,是解决那个怀孕了的女人的问题。她咬牙切齿地想着,张春晓竟然这个时候怀上了孩子,那对于她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了。 可是崔忠华别说碰她了,就连钟灵宫外面的小道都不愿意踏足,她就更没有可能怀孕了。她不免心急如焚,如果张春晓真的生下了孩子,那她就几乎没有任何地位,张春晓更是一人独大了。 不行,绝对不能让张春晓将那孩子生下来。 然而白流霜却发现,自己身边已经没有任何能绝对信任的人。柳儿死了,内务府刚刚派来的阿沁还在观察的期间,不知道能不能信任。白流霜懊恼不已,就连让人去通知她安插在张春晓身边的细作,都没有办法去做到。 而且也不可能让阿沁去,现在所有人都知道阿沁替代了柳儿的位置,那么她做什么就代表了白流霜的要求,实在是 太明显了。 没有办法,她只好在钟灵宫里面物色着,一个看起来还算是手脚麻利的人,去做自己的细作。 七天后,一个叫秀禾的宫女被带到了她的面前。 “听说你和揽月殿的阿绛是同乡好友?”秀禾抖抖索索,连头都不敢抬,只听见白流霜缓慢悠长又不失威严傲慢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是……是,娘娘。”秀禾抖抖索索,最终还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承认了这件事情。 “那就好了,那你们,岂不是经常见面?”白流霜缓缓地开口,嘴角挑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是……奴婢……奴婢和阿绛还是经常见面谈心的……”秀禾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她只好唯唯诺诺地说着,声音到最后都微弱成了蚊子声音,几乎听都听不见。 “谈心?看来你们关系不错,”白流霜笑了笑,执起一旁的茶盏,用盖子撇去上面的浮沫,轻轻呷了一口。钟灵宫的正殿里面很安静,就连呼吸声似乎都能听得一清二楚,“那你在本宫这边做事,偶尔听到什么,是不是也会跟她去说呢?嗯?” “娘娘,娘娘明鉴啊,奴婢真的没有,奴婢对娘娘忠心耿耿,请娘娘明鉴啊。”听到这话,秀禾更是吓得全身都发抖,她连忙低下头,颤颤巍巍地开口说着。 她明明只是一个普通宫女,为什么要被如此怀疑?这么大一顶帽子,她可没那个本事戴上。 “你看你,本宫只是逗你玩玩,你那么当真做什么?那一个害怕的样子,还怕本宫吃了你不成?”白流霜心里不由得啧啧道,这么胆小,估计量她也是不敢说些什么的。她反而放心了下来,看来自己应该是找对了人。 听到这话,秀禾仿佛也松了一 口气,但是仍旧是战战兢兢的,不敢松懈丝毫。 “你尽管放心,本宫知道你对本宫心无二意,毕竟……”白流霜将剩下的茶都灌进肚子,将盖子盖上,将茶盏放在一旁的红木桌子上面,一只手摘下头上的一根檀木簪子,走下座位,来到那人面前,微微俯身说道,“阿绛可是本宫的人,若是你说了什么混账话,她自然会跟本宫说的。” 听到这儿,秀禾只觉得后背发凉,遍体发寒,好像不能动弹了一样。她双眼睁大,只觉得震惊,却无论如何也抬不起头来,自然看不见白流霜那副得意而猖狂的样子。 她本想沉默过去,却只感觉头发上面多了些什么。她艰难地伸出手,将头上的东西拔了下来,却见是一根紫檀木的簪子。簪子通体发亮,暗紫色的簪子上面有缓缓的细纹,雕刻流畅精美,的确是个好物件。 “这根簪子,就当本宫给你的见面礼,你不用担心,这簪子上面没有任何药,如果你不放心,尽管去找人验。”白流霜的话都说到了这份上了,秀禾也不可能做出怀疑的样子,只好将那簪子收了起来。 “多谢娘娘赏赐。”秀禾只好低头称谢,但是她的直觉告诉自己肯定是没有这么简单。宫里面的赏赐从来都是有理有据的,若不是有大功,怎么会有赏赐?她一向都是勤勤恳恳低调做事,从来不显摆不表现不邀功,几乎在宫里就是那种引不起注意的小宫女,只等着年龄到了放出宫的那种,怎么可能还有什么功呢? 她连自己为什么被白流霜给注意到都不知道。白流霜给了她这个簪子,肯定是有别的用意的。 “不用谢,这只是很小的一部分,本宫给你也不是白给你这些,总是有 意图的,”白流霜转过身去,坐回了座位上面,又是居高临下似的面对着秀禾,高傲地说道,“如果你能帮本宫做成一件事,本宫的赏赐还在后面。” “愿闻其详,奴婢愿意为娘娘赴汤蹈火。”果然,不是白给赏赐的,秀禾心里暗暗叫苦,但是也只能恭恭敬敬地对白流霜开口说道。 “你有这份心就好,你可知,你向来都是默默无闻,可是本宫为什么会选你吗?”白流霜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开口问秀禾道。 秀禾摇了摇头,她怎么可能知道她自己的用意?都说杨修聪慧,不也是因为太懂自负的曹操而被害了吗:“奴婢愚钝,请娘娘明示。” “就是因为你默默无闻,而且,你跟阿绛的关系好。阿绛和你既然无话不谈,那你去套话,也很容易。不过她本来就是本宫的人,你也不需要套话,她自然会把你所想要知道的所有都告诉你,当然,你尽管也可以告诉她,本宫想要让她做些什么。” 秀禾默默地点头,似乎还是不适应自己细作的身份。 “其实本宫想要你做的事情,很简单,”白流霜说着,默默垂下了眸,看着自己手指尖的丹蔻,轻轻抚摸着说道,“最近,皇后娘娘不是刚被诊出有喜了吗。” 听到这儿,秀禾的身子微微一颤。怀孕前三个月,乃是最不稳定的时候。先帝之前的妃子,好多都是怀胎还不满三月就小产了。 当时的皇后,基本上都是这个时候下手的。之后的月份,肚子大了,也就更危险了,这要是害,可是真的有可能一尸两命,太过于冒险。 “本宫,和皇后,一向不和,这是宫里人都知道的事情。”白流霜看她颤了一下,也就明白,她已经听懂了自己的意思。 第二百七十一章 薏仁水 “奴……奴婢不懂,还请娘娘明示。”秀禾微微颤抖,说话也是抖抖索索的。她并非没有听懂,只是不想接受而已。 她满心期待着白流霜能给自己一个自己想要听到的结果,然而白流霜却冷哼一声,将她的希望全都打破了。 “你不懂?本宫看你很懂,只是在这儿给本宫揣着明白装糊涂而已,”白流霜冷哼一声,对外面缓缓说道,“来人。” 说话间,两个侍卫押着一个人就走了上来,他们将那人给按在地上,就让她跪在秀禾的身边。秀禾微微偏头,看见那人,顿时晴天霹雳。 “娘娘……娘娘!”她的眼中瞬间盈满了泪水。那个五花大绑,被堵住嘴的人,分明就是她同样在宫里当差的亲妹妹。 “你家境平寒,只剩下妹妹和你相依为命。但是很不幸,你们被人牙子给抓住,几经辗转卖到了宫里。你和妹妹在宫里面老老实实做事,就是为了等着你们被放出宫的时候。你们两个相依为命好好过日子。”白流霜将自己打探到的消息,全部在秀禾面前给抖了出来。 秀禾听着,只感觉自己的世界一点一点地被她给弄垮毁灭。这种被人玩弄在鼓掌之中,这种命如草芥和苍蝇,下一秒就会被人给轻易消灭的感觉,实在是太让人难以承受了。 可是有什么办法?她们只是个小宫女,自然只能被主子这般对待,这般蹂躏。她自己就算是难以承受,也不得不接受。 白流霜让她做什么她都忍了,可是在自己的妹妹被押上来的那一刻,她只感觉天崩地裂。她不能失去妹妹,从小她们就相依为命,她可以说是为了妹妹才活下来的。若是没有了她,她也必将难以存活下去。 “你也别怪 本宫,本宫其实和你是一条绳上面的蚂蚱。你现在痛不欲生,可是本宫每天过的也都是生不如死的日子。”说到这儿,白流霜忽然痛心疾首起来,她想到崔忠华的冷漠,想到别人的横眉冷对或者是阳奉阴违,就觉得自己心里像是被针扎一般的痛。 她只是爱一个人而已,可是为什么每天要面对这些本来应该莫须有的事情?而且本来爱自己的人,为什么到最后却是陪伴在另一个女人的身边? 她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接受这个事情。 “所以,你考虑清楚,如果你不帮本宫的话,本宫会怎么对你妹妹,怎么将怨气都撒在你妹妹的身上,那可是,连本宫都没有办法去控制的事情。”白流霜的眼睛里带着些狠厉,却仿佛也有些无助和不知所措。 这样的白流霜看起来,仿佛还不像是之前那般,仿佛还让人觉得,有些可怜了起来。 秀禾只好连忙同意,她不能看着自己的妹妹身陷险境,还是因为自己。 “那就好,”白流霜将自己手边的一个瓶子拿了起来,让人给秀禾拿了过去。秀禾看着那个瓶子,有些茫然,却听得上面的人说道,“这里面装的,是薏仁水,你要做的,就是给阿绛拿过去,每天掺在皇后娘娘的饮食里面,不出三月,必将小产。” 听到这话,秀禾和她的妹妹都震惊不已。薏仁性寒,这事情自然谁都清楚。而且薏仁水无色无味,每天用量微小的话,肯定是很难发现。但是东西聚少成多,总会有一天会看见效果。 “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本宫就把这些,掺入你的,还有你妹妹的饮食里面,你自己想好了。”说到这儿,白流霜的眼神是真的狠了起来。 “我做,我 做,娘娘您放心,我做。”秀禾连忙说道,然后像是夺一般的夺过了那个小瓶子。她连忙点头,像是魔怔一般地重复着,好像不这样做,就没有办法表示自己的心一样。 “那就好,如果让本宫发现,你蒙骗了本宫,本宫可真的,对你和你妹妹,都不客气了。”秀禾的妹妹看着秀禾,仿佛眼中带着乞求和哀怜一般。她似乎已经绝望,像是将姐姐当做了自己唯一的希望一般去依托。 自己妹妹在白流霜手里,秀禾不可能不去照办。她默默地点了点头,带着那个小瓷瓶退下了。 为了不让白流霜起疑,第二天,秀禾便揣着那小瓷瓶,颤颤巍巍地跑去了揽月殿。她尽量表现得像是原来那般平常一样,去找阿绛聊天。 “你好久都没有过来了,”阿绛看见她自然是高兴的,连忙将她拉了过来,脸上满是微笑,“这次有什么好消息吗?” 秀禾摇了摇头,似乎是想要把手里面的小瓶子拿出来。她踌躇了半天,还是把瓶子给收了起来。她微笑着,仿佛平常一般,对阿绛说道:“没有,就是想找你说说话了。” 然而听到这句话,阿绛的脸色却沉了下来。她沉默了半天,才开口说道,语气却是十分冷淡:“是白淑仪让你来的吧?” 听到这话,秀禾的身子微微一颤,她看着阿绛,似乎不敢相信一般。 “我早就知道这件事了,白淑仪还特意让我盯着你呢。今天,她肯定也让你给我带了些东西,对吧?”阿绛说着,轻轻笑了下,似乎有些无奈,也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秀禾这才明白,自己这是真的完全被白流霜给控制住了。她连忙将那小瓶子掏了出来,对她说道:“这是薏 仁水,娘娘说,让加在皇后娘娘的饮食里面。” 阿绛点了点头,把那小瓶子藏好。她看了看四周,才在她的耳朵边悄声说道:“我知道你自己心里也不愿,但是没有办法。你也别怪我这次这么对你说,只是我为娘娘办事,自然是要听她的。若你不是我同乡,我也不会这么跟你说。” “其实白淑仪只是想看看你对她的忠心,你若是方才不给,回去会出事的。你放心,我不会跟娘娘说的,你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就好。只是为了你和你妹妹的安危,从今以后,若不是白淑仪让你办什么事情,你还是不要来找我了。” 听她这么说,秀禾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受,只知道自己遍体发寒,全身都在颤抖。 “你放心,你赶紧回去吧,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以后你少过来就好。”阿绛说着,就赶紧催促她回去了。她一边往揽月殿走,一边回过头,给她做手势让她赶紧回去。 秀禾在原地愣了很久,才如梦方醒一般,赶忙头也不回地赶了回去。 “给了她了吗?”回到钟灵宫,果然白流霜在正殿内候着。见她回来,白流霜头也不抬,只是开口缓缓地问道。 “给了,娘娘请放心。”秀禾点了点头,对她开口说道。 “量你也不敢给本宫耍花招,好了,回去吧。”白流霜冷哼一声,好像就这样放过她一样,对她挥了挥手让她下去了。 秀禾只觉得心里是凉的。她知道,只是因为白流霜真的确定,她将那小瓶子给了阿绛。 她不知道这么做到底是错的还是对的,毕竟之前,她曾在皇后面前失手打翻什么东西,还是皇后帮了她,并且帮她解决了那天的事情。 她在心里其实对皇后印象不错 ,她其实对张春晓还算是心存感激。只是现在,为了妹妹,她竟然要害张春晓的孩子。 想到这儿,她只觉得实在是惭愧,实在是不是东西。 如果是对皇后,她肯定是做错了,可是要是对自己的妹妹,她做错了什么?她只是想,保护自己的妹妹而已。 想到这儿,她反而冷静了很多,对,她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妹妹而已,并不是为了其余的事情。她对皇后,没有什么值得愧疚的,只是为了自保和保护自己爱的人而已。 然而越是这么想,越是这么去说服自己,她越是觉得心里隐隐有什么在作祟。她索性直接和衣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什么都不想,也什么都不做。 反正事情已经做了,如果查,自己肯定是难辞其咎。既然如此,她也就不在乎什么了。 就这样吧。她只好忐忑不安地等待着,等待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既然总有一日会出事,那她就祈祷出事的时间,会推迟一些。或者,如果有可能不会出事,那就更加皆大欢喜了。 她想着,渐渐地便入睡了,却也是睡得十分浅,很容易变醒来,然后辗转也不成眠。 而另一边,阿绛的手里拿着那小瓷瓶子,正鬼鬼祟祟地潜入了揽月殿的小厨房。她注意了现在没有什么人以后,便将那瓶子小心翼翼地藏在了厨房里面她早就准备好的暗格里面。她将那小瓶子放在里面小心藏好,然后看着外面没有人,才将暗格给关上。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等明天,她想办法将薏仁水,加入张春晓的饮食里面了。 她藏好了薏仁水以后,就连忙离开,像是任何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回去睡觉去了。 这一晚,注定很多人都无法安眠。 第二百七十二章 万事小心 翌日,早已有人起了个大早,然后进了小厨房给张春晓去做早餐。张春晓自从怀孕以后,任何经手的东西都是被检查了好几遍方可给张春晓使用的,这种直接进入口中的东西,自然是万事小心。 崔忠华安排了很多人每天去负责去检查张春晓的吃食和补品药物。她每天吃进去的东西都是经过精挑细选,且是上品中的珍品。每天都由熙和掌控着,任何不利于胎儿和她自己的东西,全部都被丢走了。就连之前张春晓特别喜爱的一只雪白雪白的猫,都被送出宫让陈文馨去养了。 阿绛并不是负责张春晓饮食的那一个,所以她要是想要做什么手脚,可谓是难上加难。但是她也只能咬咬牙,想办法偷溜进去。 揽月殿里面宫女们吃早饭一般都是在张春晓吃早饭之前。她便早早地来到了饭厅,然后将自己准备好的泻药,下入了今天负责去看管张春晓饮食的其中一个宫女的饭菜里面。 因为她性格一向热情又开朗,所以她和揽月殿的很多宫女关系都不错。她早饭时间也和平常一样,和宫女们谈天说地,聊天很是开心。等到吃完饭后,她特意要求帮忙收拾碗筷,之后送进了小厨房的盥洗池旁边。 “阿绛,今天轮到你当差吗?”负责张春晓饮食的那个宫女走了进来,看见阿绛在小厨房里面,明显感觉很是意外。她记得,仿佛今天负责洗碗的人,不是阿绛。 “哦,我只是帮她而已,她好像忽然身子不舒服。”阿绛楞了一下,然后连忙说道,脸上仍旧带着她开朗的微笑。 “你说你也是的,怎么什么人让你帮忙,你都帮啊?你这样自己亏不亏?”那人皱了皱眉,似乎很心疼阿绛这样做似的 。 “没有的事儿,我能帮你们我也很开心,再说只是我和她换一下,等我要洗碗的时候,她替我。”阿绛笑了笑,全然做无所谓的样子说道。 “那就好。”那宫女才算是放心下来似的,随后转过身去。她看着自己面前菜单上繁复的文字,不由得叹息一声。 “最近皇后娘娘的胃口如何?”阿绛一边洗碗,一边听着她叹息抱怨,不免开口关切似的问道。 “不太好,皇后娘娘现在吃什么都要吐一半,”那宫女说着,似乎自己也很担心,但是更多的,仿佛是抱怨,“这样下来,我们可是发愁了,本来饭就难做,现在更难做了。而且皇上要是看见皇后娘娘不吃什么,少不了还要怪罪我们。” 说到这儿,她一边开始忙活,一边开口说着,似乎语气里面多了些暖意:“还好皇后娘娘人好,不追究这些,也不为难我们,不然,我们可要遭殃了。” “皇后娘娘人确实不错。”阿绛说着,只是敷衍似的回答,笑了笑。 两人就这么一边聊天一边说着。那边那个宫女已经快要做完了自己要做的事情,从锅里飘出一股浓郁的香味,萦绕在小厨房里面,顿时让两人食欲大开。 阿绛默默吞了吞口水,她忽然也想尝一尝那饭菜是什么味道啊,一看就知道比自己吃的要好太多了。 然而就是在这个时候,那个宫女抱起盐罐子,死命地往锅里撒盐。阿绛显然被她吓了一跳,连忙阻止道:“你加的盐也太多了吧?皇后娘娘吃了会不舒服的。”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皇后娘娘最近口重的很,总是嫌味道不够重,昨天萍儿做的她意外都吃了下去,而且看着还挺喜欢吃的。我听说,当时萍儿失手打 翻了盐罐子,加了好多盐进去,所以就想试试。”那宫女说着,将盐罐子放了回去,然后翻搅了一下砂锅里面的东西,让盐能充分融合,且不至于味道不均。 看着那砂锅里面的东西,阿绛忽然食欲全无。 正在这个时候,那宫女忽然皱起了眉头,然后将勺子放在砂锅里面,不由得捂着肚子弯下了腰。 “你怎么了?”阿绛看着她,知道是泻药起了作用。她心里一阵窃喜,但是还是装作一副担忧的样子,连忙开口问道。 “我忽然肚子疼。”那宫女龇牙咧嘴地说着,看来是真的很疼的样子。 “你不要紧吧?要不要我大夫给你看看?”她连忙问道。 “不用不用,估计我只是跑肚子了,我得赶紧去一趟茅房,”然而那宫女看着那一锅东西,不免又犯了愁。一会儿熙和就要过来拿东西了,她若是不在,万一东西糊了或者出了什么事,那她可就惨了,“不不不我还是呆在这儿吧,一会儿熙和姑姑就要来了。” “她来取皇后娘娘的饭菜吗?”阿绛惊奇地问道。熙和可是个老油条,聪慧老道要是被她看出什么端倪,恐怕自己也难以脱身了。 “对啊,我不能走……”然而那泻药的药效实在是太强了,那宫女现在已经几乎忍受不住,捂着肚子十分痛苦的样子。 “你肯定是着凉或者是吃坏东西了。这样吧,你赶紧去,我帮你看着,等熙和姑姑过来,我帮你给她解释就好。”阿绛连忙说道,就好像平常帮人那般的热情和平和。 “可是这是我该做的啊……你可以吗?”那宫女刚想到方才自己说让阿绛帮忙的人的话,顿觉羞愧。这样看来,自己好像也让熙和帮了自己太多,不免觉得 有些不好意思。 “你都现在这样了怎么能行?没事儿我可以的。”阿绛心里只是一阵冷笑,方才还口口声声说那些求她帮忙的人怎么怎么不好,现在不也是在求她帮忙? 那宫女也只好同意了,然后捂着肚子头也不回地跑了。看来,她估计再也忍不住了。 见她跑远了,阿绛赶忙冲过去,将门关上,然后找到了自己的暗格,从里面拿出了那个装着薏仁水的小瓷瓶。她往里面掺了些薏仁水,之后立刻将那瓶子藏好,用勺子搅了搅砂锅里面的东西,看那薏仁水立刻消失在了里面。 过程丝毫没有遭到别人的怀疑,她立刻松了一口气,继续装作没事人一样的去看着那砂锅。 “怎么还没有准备好?皇后娘娘还准备要吃饭呢。”忽然门被人给推开,一下子把阿绛吓了一跳。她立刻惊起,然后转身,见是熙和急急忙忙地进来,忽然感觉背上出了一层冷汗。 “怎么是你?今天在这儿当值的是谁?”却见小厨房里面的不是今天该当值的宫女,而是阿绛。熙和皱了皱眉,不免开口问道。 她明显感觉到了不对劲,毕竟阿绛可是从来都没有被安排去做饭的。 “今天是玉溪来着,但是她方才肚子不舒服,就去茅房了。我今天洗碗,就帮她先看着。今天的饭,是她做的。”阿绛连忙说道,开口急忙地解释,脸上的笑容也尽可能地表现得自然一些。 然而这一切似乎熙和并没有很相信。她皱了皱眉头,只是没有表现出来,自己十分怀疑她说的事情这件事。 “皇后娘娘的饭做好了,熙和姑姑赶紧给皇后娘娘拿去吧。”见熙和似乎并不是很相信自己,她便连忙岔开话题,对熙和说道。 熙和 这才凑了过来,她拿起汤勺,舀了一勺放在鼻子跟前闻了闻,似乎是在检查一番。阿绛就那么垂手站在一旁,心里忐忑不安地望着她。 熙和似乎检查了很久,有时候还会皱眉沉吟一会儿。阿绛也没有办法确认她到底是在想什么,于是只好沉默着等在一边,像是心情忐忑地等着她裁决一般。 “这个是玉溪做的,你除了帮她看着火候,没有动对不对?”熙和忽然抬起头问道,只是眼中仍旧有不相信似的神情。 “对,对啊。”阿绛心里一颤,连忙开口说道。 熙和似乎沉吟了一下,然后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对她笑了笑,语气都温和了些:“那就麻烦你了,你也帮忙跟玉溪说一声,下次注意点不要吃坏肚子或者着凉。” “好。”阿绛点了点头,似乎不敢相信一般。熙和就这么……对她放松警惕了?或者是,就这么放过她了? “去给皇后娘娘端过去吧。”熙和对后面的人说道,于是那些人都急忙准备了起来,有的布菜有的盛汤,将一切都准备好了以后,都放入了食盒里面,准备给张春晓送了过去。 “辛苦你了。不过以后还是少来,以免被人误会。”走之前,熙和忽然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和但是也语重心长地说着。 阿绛愣愣地点了点头。熙和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肩膀,就带着那些人离开了。 等那些人走远以后,阿绛才算是松了一口气似的。但是她心里总是忐忑不安的,总感觉,熙和方才的那些话,并不像是善意的提醒,仿佛像是,暗地里的警告一样。 “怎么样?熙和姑姑是过来了对吗?”不一会儿,玉溪也从茅房回来了,她看着已经空了的灶台,连忙问阿绛道。 第二百七十三章 红豆粥 “对……对啊,熙和姑姑刚过来,把为皇后娘娘准备的饭菜端走了。”阿绛这次也是真的被吓了一跳。她看是玉溪进来,悬着的心就放下了许多。她一边抚着胸口,一边松了一口气似的说道。 “那,熙和姑姑没有怪罪我吧?”玉溪一边松了一口气,一边有些担忧地问道。松了一口气是发现自己为皇后准备的饭菜是完好的没有被毁,另一方面则怕熙和会怪罪她懈怠并且不在自己的岗位上面。 “没有没有,熙和姑姑还让我告诉你,当心不要吃坏肚子或者着凉。”她说着,脸上仿佛有着让玉溪安心的微笑。 听到这句话,熙和才算是彻底放下心来。她松了一口气,同时却也是十分疑惑一般,开口说道:“你说这真是奇了怪了,阿绛,我从来都是跟着你们一块吃的。最近皇后娘娘注意饮食,连着我们饮食都很小心了,我按理来说不会吃坏肚子啊。” 阿绛的心里微微一抖,但是面上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她像是了然一般,对玉溪说道:“那就是你着凉了啊,肯定是你没有注意,晚上着凉了。” “可能吧。”玉溪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样子,但实际仿佛接受了她的说法。 到这儿,阿绛才算是彻底松了一口气。她和玉溪聊了一会儿,就赶忙回去了。 但是自这以后,阿绛也感觉自己以后的任务恐怕是难以进行下去了。她知道,这次熙和虽然没有表现出对自己的怀疑,但是心里肯定也是戒备着自己的,恐怕自己以后别说给食物里面下东西了,就连进小厨房都很难。 恐怕,她得想一想别的办法,去给张春晓下薏仁水了。 而张春晓那边,刚刚艰难地吃完早餐。她最近根 本没什么胃口,就是只有对口重的东西才能咽下去一些。只是她也不敢多吃,生怕自己吃多了以后,会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比如又全部吐了出来。 她只是简单吃了些东西,就让人将那些都撤掉了。她被人扶着躺在榻上,像是有些不舒服一般的,扶着额头静静休息。 “娘娘,您还是吃不下吗?”熙和端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见其余人在收拾几乎没有怎么动的饭菜,不免担忧地去问道。 张春晓只是无力地点了点头,她现在几乎连说话都是懒得说了,身子一点都不愿意去动弹。 “娘娘,您看我给您带了什么来了。”熙和不免叹了一口气,满是担忧地看着自己的主子。她只好走上前去,对张春晓笑得神秘。 听到这句话,张春晓抬起了眼皮,见熙和一脸神秘的笑容,不免也有了些期待似的。她看着熙和,微微笑了笑,开口语气仍旧有些懒洋洋的:“什么好东西啊?让我来开开眼看看。” “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您不是最近总是念叨着想吃点甜的东西吗?”熙和笑着,将自己食盒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端到了张春晓面前。 却见是一碗粥上面,一半铺着一层红豆。那红豆被熬得细密软糯,底下的粥也是软软的,十分浓稠,散发着稻米的清香,几朵糖桂花点缀在上面,看着就十分喜人,让人食欲大开。 “这是奴婢特意让御膳房那边去熬制的苏式糖粥,也就是红豆甜粥,奴婢全程看着他选材然后熬的。您尝一尝,若是觉得好吃的话,奴婢已经学了方法,天天给您熬。”熙和微笑着说着,仿佛眼里充满了期待。 看她一副期待的样子,张春晓也不好意思反驳,再说本 来这东西就让她食欲大开。她便点了点头,接过熙和手中的碗,然后舀了一勺尝了尝。 的确,这很合张春晓的胃口。张春晓慢慢地一口一口,竟然渐渐把那一碗粥都吃了个干干净净。 “多谢熙和了,这碗粥很好吃。”她从未感觉这些天吃东西这么舒心过,她将碗和勺给了熙和,冲她笑了笑表示感谢。 “那皇后娘娘喜欢,以后奴婢便天天都给您熬。”见她全都吃了下去,熙和松了一口气似的,将那碗接过,笑了笑说道。 张春晓点了点头,似乎很是舒心一般:“熙和,你让别人去洗吧,你坐下跟本宫聊聊天。好久都没人看本宫来了。” 吃完了那碗粥,她仿佛也精神了一些,便不想让熙和走了,这么多天,她自己待着也是够烦闷,如果有人能陪她聊天,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熙和自然同意了下来,她笑了笑,搬了个圆凳在张春晓的榻边,跟她说起了话。 其实她心里并不轻松,只是刚才张春晓吃了那些粥,她才略略放心了些。她总觉得阿绛一定是在那饮食里面做了些手脚。也还好,张春晓也没有吃多少东西。 她还不能确定阿绛究竟在里面加了什么,毕竟她也不方便在阿绛的面前去仔细检查,但她能感觉出来一定是什么性寒的东西。红豆性温,正好可以调节一下,对张春晓的身子也是好的。 她还不确定之后阿绛会做些什么东西,不过现在,不是打草惊蛇轻举妄动的时候。若是直接揭发,不仅没有证据没办法去抓住阿绛,也会让那背后的人想方设法去害张春晓。张春晓自己也会觉得惊慌,万一伤及她和腹中胎儿,那便是大错了。 于是熙和下定决心,要暗中保 护好自己的主子还有她的孩子。 “说什么呢这么开心。”张春晓也好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她和熙和聊天很是愉悦,熙和毕竟聪慧而知性,在某些程度上,也算是张春晓的好友之一。两个人的聊天很是愉快,谈笑风生之间声音似乎大了些,不免让外面的崔忠华给听见了。 崔忠华刚下早朝,就马不停蹄地来看张春晓了。他本来听说张春晓最近懒怠动弹,又吃不下饭,经常呕吐很是不适,因此十分记挂着,就立刻过来看她。然而在外面听见里面欢声笑语的,他仿佛觉得之前听见的那些传言,不过是在骗他而已。 不过他也放心了许多,毕竟只要张春晓没有什么大碍,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事情了。 “给皇上请安。”见他来了,熙和忙向他行礼道。张春晓也撑起半个身子,对崔忠华要做出一副请安的样子。 “你有身孕,这些虚礼就不要了,再说我们之间,还需要这些虚礼吗?”崔忠华立刻快走两步,来到张春晓面前,制止了她,让她安安稳稳靠在榻上。之后才转身,对熙和说道,“熙和姑娘也请起吧。” 熙和这才站起身来,然后十分识趣地退下了。 “怎么今天这么早就来了?”张春晓看他连朝服都没有换就过来了,不免失笑道。 “这不是听说你最近身子不好,不就赶紧过来看看你吗?”崔忠华眉头微蹙,担忧似的说道。然而他看着张春晓,却仿佛觉得之前自己听到的都是假话,未免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嗔怪似的对张春晓道,“但是看你方才跟熙和谈笑风生的,看来根本没有那么不舒服啊,我得好好责怪一下那些给我传假消息的人。” “没有啦,的确最近吃不 下饭,不过……”张春晓微微笑了下,对崔忠华说道,“是熙和,熙和给我做了些吃的,我吃着很对胃口,才感觉身子舒服了些。” “原来是熙和,她果然有心。”听到这句话,崔忠华才放心下来。他本来就对熙和很是看重,现在更是赞赏起她的用心来了。 “等有空要好好赏赐她,”张春晓似乎也很喜欢熙和,不过她好似想到了什么一般,看着崔中华,板起脸来一板一眼地说道,“除了把她收归己有,什么都行。” “你这话说的,你怎么连熙和的醋都吃?”崔忠华未免觉得好笑,他将张春晓揽入怀里,温柔地在她耳边说道,“我都说过了,这辈子,除了你,我谁也不要。” “那就好。”张春晓这才撇了撇嘴,很是满足似的说道。她其实也只是和崔忠华开个玩笑。毕竟这么多年他对自己的好,她也一直看在心里,她也知道他从来都没有靠近过钟灵宫,自然是相信他的。 两人又说了会儿甜言蜜语才算是了结。张春晓本以为他该回去处理政事了,正有些纠结着依依不舍的时候,却听他开口说道:“既然你感觉好一些了,那就起来,换个衣服,我们出宫一趟。” “去哪儿?”张春晓不免有些奇怪地问道。她这么多天崔忠华都不让她出宫门半步,怎么这会还准许她出宫了? “你跟我去就知道了,赶紧去换衣服吧。”崔忠华催促着,赶忙让张春晓去换衣服了。 张春晓一头雾水地进了里屋去更衣。见她进去了,崔忠华的脸色才渐渐凝重了起来。他走出房门,见到了一早便候在那里的扶风。 “最近那两家有什么消息吗?”他开口沉声问道。 那两家,指的是尉迟枫和白家。 第二百七十四章 风声 “尉迟枫那边好久都没什么动静了,白家也是。但是属下总感觉他们好像在密谋着什么。”扶风低声说着,好似十分急切的样子。他眉头紧蹙,总觉得自己仿佛遗漏了什么细节一样。 “你能打探到他们在做什么吗?”崔忠华皱着眉头问道。 “他们最近十分谨慎,就连属下都无法刺探到,”扶风老实说道,但是看着崔忠华沉重的表情,他又连忙改口,似乎是想让崔忠华放心一样,“不过,皇上请放心,属下一定能打探到消息的。” 崔忠华点了点头,对他低声说道:“你办事我是放心的,只是希望你不要心急就好,我总感觉有种山雨欲来的样子。你万事当心,千万不要出什么差错就好。” “属下明白。”扶风低了头说道。 崔忠华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嘱咐了他几句,才让他接着去办事去了。 “对了,属下还有一要事要与您说,”扶风刚要离开,却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赶忙对崔忠华说道,“最近总感觉世子殿下有些异样,您一定要注意啊。” “皓儿?”听到这句话,崔忠华皱起了眉头,不免真的担忧了起来。只要不是张春晓或者太后别人出事的话,他可能还不会特别揪心,但是崔辰皓,那就不一样了。 “最近世子殿下仿佛跟历清子那边的人走得很近,还希望皇上您能注意,能跟世子殿下好生说说。”扶风不免担忧道。向来和陈文杰他们走得很近的崔辰皓,最近仿佛疏远了陈文杰,反而跟历清子他们更是亲近了。这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放松下来。他自然需要赶紧和崔忠华禀报这些事情。 “知道了,我会好好和皓儿谈的,你先赶紧去吧,万事当心。”崔 忠华皱起了眉头,对扶风说道。他有些担心,再让扶风留下来,恐怕会让张春晓发现,他还不想让张春晓在怀孕的时候,还要跟自己一起分担,为自己的事情而操心。 扶风看出了他的意思,也知道崔忠华之前跟张春晓说了些什么,他于是只是行礼跪安以后,就赶忙离开了揽月殿。崔忠华站在空旷的院子里面,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你怎么跑出去了?是出了什么事吗?”张春晓换完衣服出来,却见崔忠华站在门外,不免担忧地问道。她只感觉崔忠华仿佛有什么事在瞒着她,所以不免担心起来。 “没什么事,你就不要操心了,”崔忠华仿佛被她给吓了一下一样,他连忙转过身,对张春晓微笑着说道,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走吧,我带你出宫。” 然而就是这样,张春晓心里才更加疑惑。毕竟崔忠华从来都不会跟她隐瞒什么,除非是他真的有所隐瞒,他才会出神,才会被她吓到,才会这么急着岔开话题。只是她并没有挑明,既然他不想跟自己说,肯定是有他自己的考量。 她决心先留心着,她知道自己若是深究只会让他藏得更深。于是她只是决定先观望着,若是他想要让她知道,肯定就会跟她说了。 直觉告诉她一定是什么棘手的事情,他不想让自己卷入只是怕自己会劳心劳力,对她对孩子没有好处。那她也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顺从他的意思先保护好自己就好。等自己有心有力的时候,再去加入进去,帮助他解决这些事情。 在那之前,她只要做好一个善解人意的妻子就好。 张春晓和崔忠华出了宫门,上了早已经为他们准备好的马车,朝着 宫外走去。张春晓感觉到,今天马车走得比平日里还要平稳谨慎许多,许是因为她怀孕,所以马车夫更加小心谨慎了一些。 到了地方,马车稳稳地停下,外面有人打起帘子。崔忠华往外面看了看,才对张春晓说道:“到了,咱们下去吧。” 张春晓往外面探头,不免吃了一惊。在她眼前的,分明就是自己为父母在京城准备的宅邸。 “你原来是带我来这里,你早跟我说不就行了吗?”张春晓又惊又喜,对崔忠华嗔怪着说道。 她已经好久都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母亲了,自然很是欣喜。她深居宫内,父母进宫来看她根本就是比登天还难的事情。她只能自己出宫去看,只是自己怀孕,崔忠华自她有孕之后就收走了她出宫的令牌,不让她乱跑。她自己呆在那四方的宫殿里面,可真是烦闷死了。 不仅是父母,就连陈家两兄妹都很难见到,她的日子,可算是烦闷死了。 “这不是为了给你一个惊喜吗?怎么样?开心吗?”崔忠华对她的嗔怪只是微微笑了笑,眼神里满是温柔地问她道。 “自然是开心的。”张春晓已经是迫不及待的样子,崔忠华于是跟外面的人打了声招呼,外面的人立刻上前,将张春晓扶了出去。张春晓下了马车,就连忙迫不及待地跑去敲门。 开门的人见到来者显然是吓了一跳。他们并没有任何准备,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见到他们,就忙不迭地给崔忠华和张春晓下跪请安。 “免礼,我爹娘在吗?”张春晓连忙对那开门的人说道,一边不住地往里面探头道。 “老爷和夫人在里面。”然而那看门的人还没说完,张春晓就急不可耐似的,跑进了院子里 面。因为怀着孕,她不敢跑得太快,只能一路小跑,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往里面急切地跑着。她很久都没见到自己的父母了,十分想赶紧去看他们一眼。 “你慢些。”崔忠华连忙在后面对张春晓说道。然而他似乎觉察到了,有些人比他们还要心急。 因为崔忠华和张春晓的到来并没有给任何人通知,他们一来,消息就立刻传了出去。然后全府的人都开始焦急地准备着,为了迎接他们的到来。那些人手足无措的样子,看着竟然还有那么些幽默。张春晓看了不免觉得好笑,但是心里面却是暖融融的。 她来到了父母的院子里,一把推开了门。显然他们两个是还没有得到消息,还没有准备好。张春晓推门的时候,王氏正在低头缠着手中的线,还腾出一只手打了面前的张老三一下:“让你好好拿着线怎么又给打结了!跟你说了这些是准备给春晓的孩子做衣裳用的,你怎么这么不上心!” “我哪里有不上心?我只是不小心弄错了而已嘛。”张老三似乎很委屈似的说着,不过还是悉心地把打结的部分给理顺了。显然,两个人都太过于投入,以至于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有一个人的突然闯入。 “爹,娘。”看着两个人温馨的样子,张春晓从那对话里就能感觉到自己父母对自己的关心和爱护。她感觉心里一阵暖洋洋的,嘴角不觉上扬,就连语气都是温柔了许多。 听到这两个字,两个人都愣了一下,手里的线又不自觉地给弄乱了。两人抬起头来,见站在门口的果然是他们的女儿,而且肚子已经显得有了些月份了。 “春晓,真的是你……娘没有看错吧?”王氏颤声问道,揉了揉眼 睛,仿佛不敢相信一般问道。 “是我,是您女儿春晓啊。”张春晓走上前去,握住了王氏的双手,难掩激动一般颤声说道。 “春晓……真的是你春晓,”王氏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她一把将张春晓抱在怀疑,一口一个心肝宝贝似的叫着,哭着说道,“娘天天盼着见到你啊。让娘看看,让娘看看你现在地样子。长得胖了些了,气色也好多了,忠华看来对你是真的上心了。” “娘,看您说的,忠华怎么会对我不好呢?”张春晓看了一眼身后的崔忠华,却见崔忠华一脸无辜和冤枉的样子,不免忍俊不禁道。 “是是是,忠华我自然是放心的,”王氏一边说着,一边让崔忠华过来。她拉着崔忠华看了看,也不免欣慰似的说道,“忠华,真是辛苦你照顾她了。” 忽然,王氏的脸上有了些担忧,她看着崔忠华,仿佛能看出他有什么心事一般地说道:“可是忠华,娘看你脸色不是很好,你最近是遇见什么麻烦了吗?” “娘,没有的事,您肯定是看错了。”崔忠华心下一惊,他连忙摇了摇头,装作一副笑得很爽朗的样子对王氏说道。 张春晓也默默瞥了他一眼,没有明说而已。 “好吧,好吧,没事就好,”王氏到底知道,自己不便于去问崔忠华担忧的事情,于是就没有深究,连忙拉着两个人坐下,“你们两个怎么过来了?怎么最近,你们方便出宫吗?” “没有,今天忠华说,要带我出来转转。我以为他说要带我去哪儿呢,结果来了这边。我还说他呢,干嘛瞒着我。”说到这儿,张春晓不免又嗔怪崔忠华一句。崔忠华只好做出求饶的样子,脸上却满是心满意足似的微笑。 第二百七十五章 不能进宫 “你们能来就好。爹娘也是担心,听说你怀孕了,我们都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可是你在宫里,我们又不能去,心里就盼着啊,见你一下,看看我们女儿现在是什么样了,可是都见不到。你爹和我整天整天的担心啊,盼着啊。想着不能帮你做什么,娘就想,先给你的孩子做些衣裳。” 张春晓看见了摊在桌子上的各种料子和丝线,还有各种装饰的小东西。看到这些,张春晓莫名觉得有些亲切,她想起了之前的日子,王氏给自己做新衣服的时候,也是这样。她那时候也经常会责怪张老三会将丝线打结,也经常会就着灯光小心翼翼地在布料上面绣着五颜六色的花朵。 想起来,还觉得有些怀念。而现在,一切都还如初。她不免有些心酸,仿佛下一秒就要掉下泪来。这样的日子,她仿佛已经很久都没有见到过了。 “等做好了,我们让人送宫里面去,或者,你们来拿?反正只要能用得上,那就好了。为了让你用着方便,娘准备男的女的都做一些。”王氏说着,将做好了的都给张春晓看了看。 王氏的手艺向来都是很好,那些衣服虽然没有那么华丽,但是看着便知道是真心实意做出来的东西,所有衣服摸着都十分柔软亲肤,想着穿着一定是很舒服的。 “爹,娘,谢谢您们。”张春晓吸了吸鼻子,眼眶似乎微微泛红了起来。 “儿女和父母之间,谢什么谢啊。”王氏说着,似乎眼眶里面也有了些晶莹。她揉了揉张春晓的头发,爱怜地对她说着。 崔忠华坐在一边,看着他们一家享受着天伦之乐,自己心里也不免有了些暖意,好像直击了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然后整个人都变得十分温柔了起来。 他 其实并不想告诉这三个人,他今天带着张春晓过来的真正原因。 那天他下了朝,刚回到自己的寝宫里面,就有人禀报说,宫门外有两个自称是皇后的父母的人,拿了一堆的东西,说想要进宫去看皇后娘娘。他听了那人的一番形容以后,便更加确定那两个人一定是张老三和王氏。 他连忙赶去宫门口去看,却发现那两个人早已经走了。 “方才来访的那一对老夫妻在什么地方?”他赶忙问守门的侍卫道。 “他们……奴才觉得他们碍事,就已经赶走了。”那守卫见他一副焦急的样子,显然是被吓了一跳,继而有些吞吐地说着。 “你们两个碍事的废物!以后那两个人来,不许任何人阻拦!”崔忠华怒道,连忙出去去看,却早已不见张老三和王氏的影子。 而那两个侍卫早已经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他们在心里默默记下了那对老夫妻的面孔,以后再也不敢阻拦那两个人。宫里的人都是善于察言观色的,看崔忠华这反应,那两个人便明白那对老夫妻绝对是张春晓的父母,没跑了。 想到这儿,他们忽然万分懊悔起来,不免吓出了一身冷汗。自己竟然对皇后的父母大不敬,若是被崔忠华怪罪,那可真的是吃不了兜着走。 还好那天崔忠华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训斥了两人几句。从此以后在侍卫们之间就传开了,所有人都对那传闻中的皇后的父母十分在意和上心。 张老三和王氏显然也是不想再给两人添麻烦了,于是没有再提那天的事情。虽然崔忠华并没有看见那两个侍卫是怎么为难张老三和王氏的,但是他也是能想得出来,张老三和王氏那天是怎么苦苦哀求两个人,又是怎么被百般拒绝,然后十 分失落又委屈地离开的。 但是他也没有办法,毕竟那两个侍卫也是按照规定行事,不知者无罪。他只好将自己该处理的处理完全,抽出空来,带着张春晓出来见这两个人。 想来张春晓也的确是很久都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了,应该让她出来透透气,见一见他们,让他们一家团圆起来。 “老爷,夫人,午饭已经准备好了。”外面忽然恭恭敬敬地有人传道。张春晓也忽然胃口大开,似乎迫不及待地看着其余的人。 “好,看来春晓也饿了,那我们赶紧去吃饭吧。”王氏看着自己女儿的样子,不免忍俊不禁道。张老三和崔忠华也仿佛同意一般,心情十分舒畅地点了点头。张春晓心情大好,立刻挽着自己的母亲,母女俩相携往花厅那边走去。 那边早已经严阵以待,一群丫鬟婆子齐齐地候在那里,桌上则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美味佳肴。见他们来了,一群人齐齐下跪,对张春晓和崔忠华行礼道:“给皇上,皇后请安。” 显然张春晓和崔忠华被眼前的一幕给吓了一跳。张春晓连忙微笑着,对那些人摆了摆手说道:“免礼,免礼,快请起吧。” 那些人才起来。王氏和张老三总觉得这些人在这里很是奇怪,便让他们下去了,不让她们接着去伺候。然而王氏看了看桌子上的饭菜,不免皱了皱眉,很不满似的说道:“怎么做的都是这些东西?春晓一个孕妇,怎么能吃这些?” “娘,怎么了?”张春晓有些疑惑似的,开口问道。 “你等下啊,春晓,娘去给你准备些吃食。”王氏撸起袖子,对张春晓温和地说道。看来照顾女儿这件事情,还是她在行。 张春晓看着王氏跑去后厨,急忙想要叫住,却被崔 忠华给阻拦了。崔忠华摇了摇头,他正有些发愁,感觉宫里的人在照顾她这方面是少了些什么,他来这里,也是有别的打算的。 果然,王氏比起宫里面的人,是有经验且贴心了很多。她做的饭菜十分合张春晓的胃口,而张春晓,也从来没觉得怀孕以后又哪顿饭是吃着那么快活且舒心的。 “娘给你写几个菜谱,你就让宫里的人这么去做。你尽管放一百个心,这样吃绝对没错的。”王氏到底还是自己怀过孕且照顾过好多孕妇的,自然知道这些事情该怎么去做。 “不用麻烦您了,其实,我今天来,也是想和爹娘商量点事情。”崔忠华却对王氏笑了笑,说了他的打算。 “我其实打算,让您二老进宫,一方面可以让你们一家团圆,免受相思之苦,另一方面,也是想让您们能更好的去照顾春晓。毕竟宫里的人我总是不放心,他们也没有办法跟您们一样了解春晓,照顾好春晓。所以,我已经安排好了,就看您们愿不愿意了。”崔忠华说着,用商量且尊敬的语气对两个人说道。 张春晓看着自己的父母,心里也是十分想要他们同意的。毕竟宫里的人的确是不让人放心,她也的确是想和自己的父母在一起,这样的话,也不用她总是跑出去让崔忠华担心,也不用让他们等很久才能进宫一次,还要有千般万般的规矩束缚着。 这样的确是听着是个万全之策。 “不行,这真的不行,不用了。”然而听见这个提议,王氏和张老三却大惊失色,连忙摆了摆手说道。 “为什么?”崔忠华和张春晓似乎很不解的样子,尤其是张春晓,失落明明白白地写在了她的脸上。 “因为从来都没有这事儿,这不合规矩, ”王氏对两个人说道,似乎十分不放心和不同意似的,“这样的话,别人该怎么说春晓?而且我们好不容易在这儿呆习惯了,又要换一个环境,宫里面那么多人伺候,我们是真的没办法习惯了。而且我们是什么人,里面的是什么人,进去以后,少不免还得给你们添麻烦。你们有这份心就好了,我们真的不能进宫。” 王氏连忙说着,仿佛无法接受一般。她倒是不在意照顾自己的女儿会有什么辛苦的事情,就是怕在宫里面会给两个人添麻烦。 说到这儿,崔忠华和张春晓忽然都沉默了下来,他们似乎也明白,自己想的似乎简单了些。 其实认真想想,张春晓也明白,若是让二老进宫,可能他们遇见的麻烦会更多,可能还会有危险。张春晓和崔忠华对视一眼,似乎也默默接受了这样的事实。 “那好吧,爹娘如果不同意,忠华也不强求。”崔忠华笑了笑,仍旧有些惋惜似的说道。 “忠华,你也是费心了,娘也知道,你是个好孩子。”王氏慈爱地冲他笑了笑,对这个女婿真的是越看越满意。 王氏接着让人帮忙写了一大堆滋补的药方和吃食,让张春晓回去以后,给小厨房的人如此布置。几乎怀孕的任何时候,任何情境都想到了。 见到自己父母这么用心地为自己布置。张春晓和崔忠华都沉默了。他们终于明白,父母对自己的关爱,究竟有多么的用心。 四个人一直待到了傍晚的时候,崔忠华和张春晓才想到了要赶紧回去。于是张春晓依依不舍地跟自己的父母道别,然后坐上了回宫的马车。 上了马车,看着自己的父母远远地看着自己,张春晓才忍不住,趴在崔忠华的肩膀上,轻轻地哭出声来。 第二百七十六章 事在人为 多亏了王氏的滋补药方和菜谱,张春晓渐渐有了些食欲,气色也变得好多了。她的精神一天比一天要好,也不是那么懒怠动弹了。 这么调养下来,她的肚子渐渐隆起,已经有了怀孕的女人的样子。她天天烦恼镜子里面的自己显得丰腴了许多,崔忠华和熙和也只是笑笑,耐心地开导她。 至于阿绛那边,算是想尽了办法,不管是抹在做饭用的砂锅或者各种工具上面,还是抹在张春晓吃饭用的碗上面,还是掺在她喝的水或者是吃的东西里面,方法都用尽了。但是张春晓的肚子没有任何异常,反而一天一天大起来,看样子身体也很不错,太医的诊断也证明了她腹中胎儿的确健全。 这下子阿绛真的是计无可施了,她焦头烂额的,不知道究竟哪里出了差错,总是想办法想要去找出真相。可是她哪里知晓,其实熙和早已经发现了她在做手脚,用每天一碗的红豆粥抵消了薏仁水的效用,所以她的方法一点用都没有。 这下子,可是真的让白流霜怒火中烧心急如焚了。 “你们两个废物!怎么这点事都做不好!”她咬牙切齿怒气冲冲地指着面前跪着,低着头一脸畏惧的阿绛和秀禾怒骂道,“还是你们根本就是糊弄本宫的?根本就没有把本宫的话放在心上,然后根本就没有去做这件事?” “娘娘请息怒,奴婢,奴婢真的是接到了秀禾给的薏仁水,每次都接到了,”阿绛连忙说着,看了一眼秀禾,双手都有些微微颤抖,“奴婢也的确将那些东西都加入了皇后的饮食里面,就算是逮不着机会加进饭菜,也会给皇后的碗筷什么的做手脚。奴婢是真的方法用尽了,但是为什么会成这样…… 奴婢也不清楚。” “那本宫就晓得了吗?你们两个废物!”白流霜咬牙切齿地说着,她翻了个白眼,愤恨似的看了看底下瑟瑟发抖地跪着的两个人,无奈地挥了挥手道,“下去下去,别在这儿碍本宫的眼!” 那两个人仿佛获救了一般,赶忙跪安之后,就匆匆忙忙地逃走了。 白流霜真的是气不打一处来。她揉了揉额角,显得十分痛苦一般地叹息一声。看来张春晓这胎是真的不好去打掉了,而且她现在最好避免和张春晓正面接触,不然真的出了什么事,她可是难辞其咎,到时候把自己搭进去,岂不什么都落空了? “娘娘为何伤神?”田美美端着茶壶走了进来,见白流霜靠在榻上,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只是淡淡地开口表示关切。 “没什么,本宫只是乏了而已。”见田美美进来,白流霜连忙坐起身来,装出一副平淡无事的样子对田美美说道。 她看着田美美现在几乎看不出伤痕的手,不免也叹息一声。田美美的手自从被张春晓废了以后,这些日子都在调养,白流霜也几乎不会让她干活。这么长时间,她的手才渐渐恢复,至少能拿一些轻的东西了。虽然在慢慢恢复,但是这辈子估计也没有办法去绣花了。 白流霜都不禁有些惋惜,那么巧的一双手,就这么废了,真的是太可惜了。 “娘娘跟奴婢不用见外的,”听她这么一说,田美美反而笑了笑,给她倒了一杯茉莉花茶,然后放在了白流霜的面前,“最近宫里那个人怀孕了,娘娘的心里,自然是不会好受的。” 听到这话,白流霜的心里很是不痛快。田美美这个人聪明是真的聪明,但是说话直也是真的,有些话心里 明白不就行了?为什么偏偏要说出来让人不痛快呢? “奴婢不是故意想让娘娘不痛快的,只是想要提醒娘娘,这么下去真的不是办法,所以还希望娘娘尽早为自己谋出路比较好。”似乎是看出了白流霜脸色的变化,田美美连忙改口道,心里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还好,还能有转折的余地。 “所以依你看,有什么办法吗?”白流霜索性开门见山地问道,反正双方都清楚双方心里都是怎么想的,那么就没必要绕弯子,打开天窗说亮话就好。 “既然如此,娘娘就要想办法和那个人平起平坐,虽然位分上面,娘娘和她是没有办法去改变的了,但是娘娘可以通过其余的方式,至少让自己不要显得太没有地位。”田美美听了,也只是浅浅一笑,然后开口说着,语气也是十分淡然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白流霜皱了皱眉头,开口问她道。 “还不简单?娘娘也有个孩子,不就成了?”田美美笑了笑,仿佛在说她为何愚钝至此,竟然连这些都听不出来。 “你怕是在开本宫的玩笑,皇上现在连钟灵宫外面的过道都不愿意踏足,更别说见本宫一面了。想让本宫怀孕?那真的是比登天还难。”听见这话,白流霜冷哼一声,很是心酸也很是嘲讽似的说着,仿佛也在嘲笑田美美说的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然而田美美却不为所动似的,她接过白流霜的空茶杯,又给她倒满了一杯放在她面前:“娘娘,俗话说事在人为,您说这件事不可能做到,可是您真的曾经试着去做了吗?” 听到这话,白流霜不禁沉思起来。没错,她从入宫以来,就没有主动去尝试过。她怎么能确定,崔忠华就真 的不会到她的寝宫里面来呢? “事在人为,机会都是自己给的,若是此路不通,可以想想别的法子。总之,娘娘能想办法,让自己的肚子也跟着大起来,那就好了。”田美美微微一笑,笑容中藏着许多的毒蝎心思。 白流霜不得不承认,田美美这个人,比自己要心狠手辣,比自己要有心计得多。想一想,她都觉得脊背发凉,似乎她应该庆幸,这个人并不是自己的对手。 只是这样的人,不免也让白流霜十分不痛快。心机深重就等于不好控制,谁晓得以后田美美会不会再做出对自己不利的事情来? 这些都很难说,但是至少,现在田美美对自己还是有作用的,还是在帮助自己的。那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现在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娘娘,这花茶的味道不错吧?”见白流霜在深思,田美美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她只是微微一笑,语气平淡地开口问道。 “嗯,不错,不错。”白流霜正在低头沉思,听她这么一问,也只是敷衍似的点了点头,开口语气也是在敷衍一般。 田美美自然听得出来,但是她一点也不恼火,只是给白流霜添了些茶水,然后继续淡淡地说着:“奴婢觉得,人有的时候啊,还是应该像这茶一样,看似平淡,味道淡雅,却能在不知不觉中就让香味沁人心脾,抓住人的心。娘娘,您说是不是啊?” “没错,你说得对。”白流霜本来想要反驳,但是忽然像是灵光一闪一样,她看了一眼田美美,脸上总算是有了些笑容。她点了点头,似乎很认同田美美的说法一样。 “奴婢告退。”见白流霜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田美美就点了点头,脸上一副了然 的微笑。她端着剩余的茶和茶盏,冲着白流霜躬身行礼,然后快速地退下去了。 等田美美走后,白流霜便开始思考自己接下来该做些什么。既然现在崔忠华根本不想往这边走,那她就得想想办法,让崔忠华至少对自己的态度好转一些。 或者,至少让他能注意到自己一些,也好给自己增加些机会。 她明白不能往张春晓那边去靠拢,一方面她现在怀孕,崔忠华一定将她视为掌中之宝,那么无论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牵动他的心思,稍不留神就会铸成大错。那她只能将自己的缺点收敛起来,尽量做一个明事理的人,这样至少会让崔忠华觉得她懂事了许多,对她不再那么抵触。 说到做到。白流霜立刻就准备了些东西,打算今天送去崔忠华的宫殿里面去。 当晚,崔忠华没有去揽月殿,而是待在议事厅内批阅奏折和公文。这些天奏折像是雪片一样飞来,基本上说的都是弹劾尉迟家和白家的事情。所有人的抱怨或者是提议他都看过了,他正在心里慢慢地为自己的计划铺就一条比较稳妥的道路。 连天的操劳让他疲倦不已,不由得揉了揉额角,似乎已经快要撑不住的样子。 “给皇上请安。”外面一个温柔的女声响起,他在恍惚间也没有听清楚那声音的主人究竟是谁。他便只是合着眼,对那底下的人轻声说了一句起来。 那人这才站起身来,然后议事厅内忽然又静了下来。崔忠华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只是闻到一股清清淡淡的香味萦绕在鼻尖。 一向警惕的他连忙睁眼,却见一个女子正在更换香炉里面的香料。那女子显然是被他给吓到了,连忙转过身来,惊恐地看着崔忠华。 第二百七十七章 性情大变 “你来做什么?”崔忠华拧紧了眉头,语气十分冷淡地问眼前的人道。 “臣妾见皇上神色疲惫,便想着为皇上解忧,”白流霜被崔忠华这般警惕且充满敌意的神情给吓得不轻,她颤抖着说着,将自己手中的香料给崔忠华看了,“臣妾得了一个好方子,听说这样能安神解乏,臣妾便想着,给皇上试一试。” 看着她手中的香料,崔忠华好像放心了一样。他只是冷哼一声,一甩袍袖,回到自己方才的座位上面,接着去批阅奏折了。 白流霜战战兢兢地看着崔忠华,注意着他接下来到底还有什么要做的。但是崔忠华只是耐心批阅公文,仿佛并没有当白流霜存在一样。白流霜这才松了一口气,将自己准备的香料全都放进了香炉里面。 不得不说,这香料的作用的确是好,崔忠华也觉得,自己仿佛全身都轻松了很多,仿佛整个人都安静了下来,只是还没有到昏昏欲睡的地步。白流霜见他没有赶自己走,便悄悄地走到了他的身边,拿起砚台里面的墨条,接着给他仔仔细细地磨墨。 崔忠华听见了墨条摩擦砚台的声音,他斜眼看了白流霜一眼,只见她低眉,肤如凝脂,一双手白皙若羊脂玉,神色安静而恬淡,昏黄的灯光反而衬得她温柔而娴静。再加上她人又生得姣好,这么看来的确是赏心悦目。 只是看着好看而已。 崔忠华并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再多看一眼。他只是接着批阅自己的奏折,时不时将笔放入砚台蘸取墨汁而已。白流霜见他没有排斥自己的存在,暗暗庆幸,接着只是认真磨墨而已。她知道,这个时候她要做的,就是尽量将自己的存在感降低,做出一副温柔贤惠的样子, 让他至少对自己不那么排斥。 只是她没有想到,现在崔忠华批阅的奏折,写的都是如何弹劾自己家的内容而已。 不知道过了多久,白流霜只觉得自己手已经酸软不已。她皱了皱眉,似乎已经没有了力气。她这才放开了墨条,小心翼翼地活动了一下酸痛的手,好似这样就会舒畅很多。 “辛苦你了,时候不早,你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崔忠华似乎感觉到了她的疲惫,于是开口对她说道,语气也客气了许多。 听到这话,白流霜欣喜不已,他已经好久都没有用正常的语气跟自己说话了。她于是点了点头,十分愉快地跪安,然后赶忙回到了自己的宫殿去了。 看来这第一步,完成得很是圆满。 她走后没多久,揽月殿的人就派人过来,问崔忠华道:“皇上,皇后娘娘问您今晚还去不去那边休息。” 崔忠华刚想要答应下来,却仿佛沉吟了片刻,对那人道:“你回去回你们娘娘的话,就说今日朕还有政事未处理,便不去了,让你们娘娘早些歇息。” 那人于是躬身行礼离开。崔忠华并没有接着去批阅奏折,而是停了下来,低头仿佛在沉思着什么。 而那天晚上,真的算是几家欢喜,几家愁了。 翌日,白流霜并没有急着去崔忠华那边进行下一步,而是接着去了太后的宫里。这一次,她是真的穿着素淡,打算在太后面前好好表现一番。 她也不似上次那番心急,见到了太后,的确表现出了一副温柔顺从的样子,这不由得让太后大感意外,好像不敢确定眼前的人是不是白流霜了一样。 “太后不必焦心,只是臣妾觉得,之前是臣妾太过于飞扬跋扈了些,现如今该改一改性子,懂 事一些为上。”白流霜听太后说出了疑虑,也只是笑了笑,尽量使自己表现出一副贤良淑德的样子。 “你有这份心就足够了。”太后虽然仍旧有些狐疑,但是听她这么说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也就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语气也算是温和了一些。 “太后娘娘,臣妾还有一事,还希望太后娘娘能成全。”听到太后并没有再提出什么质疑,白流霜便松了一口气,她深深地呼吸一口,然后开口谨慎地对太后说道。 “有什么事便说吧。”太后看起来心情还算不错,便也好脾气似的想要听她说一些什么。 白流霜便鼓足勇气,对太后道:“太后娘娘,臣妾想之前做过的事情,实在是愧疚,于是想和太后一起,礼佛祈祷,来为皇后和小皇子祈福,为江山社稷祈福,也算是做一件善事了。还请太后娘娘成全。” 说完,白流霜还俯身朝着太后行了个大礼,似乎在表示决心一样。 这句话是真的让太后倍感意外。她看着跪在地上的白流霜,似乎对她的话还心存疑惑似的。她怎么忽然会这么说?白流霜现在的脾气,可不像是会说出这样的话的人的。 “你先起来吧,既然你有这份心,不如你就从明天开始,跟哀家一起吃斋念佛。不要以为哀家是在给你机会,哀家只是看看,你的心够不够诚恳。”但是只是吃斋礼佛,并没有任何错漏。太后也只好先答应下来,打算走一步看一步。 “臣妾多谢太后恩典。”白流霜仿佛十分高兴似的,对太后十分喜悦地拜了又拜。 白流霜仿佛性情大变一样的表现,确实是让崔忠华和太后都有些不适应和不自在。那天,太后便叫来了崔忠华,跟他商量这些事 情。 “关于这件事情,你是怎么看的?”太后将今日白流霜在自己面前的反应说了一遍,然后开口问崔忠华道。 崔忠华沉吟了一会儿,他知道白流霜绝对是另有所图,不然不会忽然这么性情大变,仿佛换了一个人一样。他想了想,还是开口说道:“要么就是和白家有关,要么就是她只是想要争宠而已。” “你的想法和哀家是一样的,”太后欣慰似的点了点头,似乎很认同崔忠华所说的一样,“那依你看,这事情该怎么做呢?” “还能怎样?和以前一样便好。”崔忠华似乎不屑一顾似的,对于白流霜来说,他没有半点情意。不管她是什么样子,她依旧是白流霜,肯定是没有办法改变的。 “皇儿,你可想好了?”太后却皱了皱眉头,似乎对崔忠华的反应并不是很看好一样。 “难不成母后还要让儿臣对她也态度大变吗?儿臣做不到,况且春晓正怀着儿臣的孩子,儿臣这个时候做这些事情,不就相当于背叛了她吗?况且儿臣这辈子也不会背叛春晓分毫,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让儿臣做到?儿臣是不会同意的。”崔忠华还没等太后说完,就十分急切地说着,似乎很不赞同一般。他知道这样做,对于张春晓的影响有多大。他心里只有张春晓一个人,便也不会对任何人有任何心思。 “不是让你背叛春晓,”显然,太后也没想到崔忠华的反应会这么大,她连忙安慰道,连忙对他说着,“只是现在,你需要稳定白家和白流霜而已。” “那么儿臣除了这办法,还会有其他的,还请母后不要再说了。”崔忠华闷闷不乐似的,只是没有把话说得决绝而已。 “只是现在有个机会,你 难道要让这个机会溜走吗?”相比于崔忠华的急躁,太后反而十分耐心而好脾气地对崔忠华说着,“本来后宫就她们两个人,你的偏心已经是很明显了,在外面看了,也是不妥当的。本来你就应该雨露均沾,这样,也好稳定后宫人心。” 然而崔忠华却并未有所动摇,他本来只是想要张春晓一个人,白流霜还是当初迫于无奈才纳为妃子。他每每想到这里,就觉得十分不是滋味,恨不得当场就废掉白流霜。 然而还是迫于白家现在的权势,他闷闷不乐地想着。 “你也知道,前朝和后宫从来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你对春晓专情,早就已经穿得风风雨雨,白家肯定也明白了这一点,你觉得,白家的人听见他们女儿在宫里面受冷落,会好受吗?” 崔忠华忽然沉默了下来,他明白了太后的意思,所谓稳定人心,并不是稳定白流霜的心,而是稳定白家的心。 既然这样的话,那他要做的是什么,他心里自然是清楚的。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崔忠华似乎颇为无奈。他似乎仍旧是抗拒的,不愿意去做这一步。 “这是必须要去做的事情。”然而太后比他还要不为所动。她明显能看出来白流霜的心思,这样顺水推舟,无疑是最两全其美的办法。 只是现在崔忠华依旧满脑子想的都是张春晓。他只是想到,张春晓若是知道了这些,心里会有多么难过。他无法做出背叛张春晓的事情,而在他这边,更难说什么雨露均沾。 “你不用担心现在需要做些什么。现在她还在跟着哀家礼佛,等到时间到了,哀家自然会提点她,这些,你不用担心。”太后似乎看出了他的疑虑,便立刻先安抚他道。 第二百七十八章 雨露均沾 的确也如太后所说,如果崔忠华能让白流霜高兴了,她自然也会跟家里面说些好话,到时候白家定然也会放松警惕,白流霜也能安抚下来。这样的话,对付白家就比较容易了,不仅白家,白流霜到时候也会跟着遭殃。 但是这一步崔忠华实在是太不想去做了,毕竟他心里对于白流霜可以说是到了厌恶的程度。他能对她有点好脸色有点好声气都已经算是不错了,还让他亲近白流霜? 抱歉,崔忠华真的是不想去做。 但是现在看来,的确是一个十分好的机会。他在深思熟虑之后,最终妥协似的点了点头。 “就按您说的办。”好像透着无奈。 崔忠华有些怏怏不乐地往回走去,他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转身往揽月殿走去。他明白,这件事情还是应该跟张春晓说一说。 彼时张春晓正在屋子里面,懒懒地靠在榻上,手里拿着一卷书卷正在认真地读着。她身上的衣服显得紧了很多,整个人都显得圆润丰腴了不少。她小心翼翼地护着自己的肚子,整个人都温柔了许多,就仿佛带着自己的生命和希望一样。 “皇……”外面的人看见崔忠华,忙惊慌地要往里面通报。然而崔忠华却制止了他们,自己单独迈进了内殿里面。 进了屋,他看见张春晓靠在那儿看书的样子,恬静的侧脸看着比平日还要美了一些。他微微笑了笑,走上前去,将她手中的书轻松地抽了过去。 张春晓看着自己手中的书被抽走了,连忙抬起头来。她刚想要发作,却见来者是崔忠华,脸上微微愠怒的神情一下子换成了灿烂的微笑:“怎么是你来了?来了也不让人通报一声。” “来我妻子这里,还要让人通 报一声吗?”崔忠华微笑着问道,轻轻地把张春晓揽在了自己的怀里。 “就你会说。”张春晓笑着嗔怪道,却往崔忠华的怀里钻了钻。 崔忠华紧紧抱着她的身子,又谨慎小心,又怕自己会抱得不够紧,无法将自己的心情传达给她。他也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跟张春晓开口说这件事情,只能将话都放在心里,行动上则更紧地抱住了她。 “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吗?”张春晓感觉到了他的反常,不由得开口问道,声音里面满是担忧,“你是有什么话想要跟我说吗?” “我……有些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不知道,你会不会同意。”崔忠华这才像是下定决心了一般,开口对张春晓道。 张春晓楞了一下,她已经很久都没见崔忠华对自己说话这么郑重的样子了。看来,这次的事情的确是非同小可,不然他不会是这番态度对自己说话。她的神情也不免严肃起来,但是仍旧是微微发愣的。她不知道,他究竟还有什么事情在等着自己。 “就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这事情,我怕你会不接受。”崔忠华对张春晓从来都是坦坦荡荡,就这一次对张春晓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张春晓眨了眨眼睛,似乎奇怪崔忠华为什么会这么对自己说话一样。 但是她仍旧还是耐心地等着,用自己的温柔和耐心无声地劝导着崔忠华将自己想说的话说出来。 “就是……你一会儿千万别生气,万事要注意你自己,不要伤了身子。我……”崔忠华语无伦次地说着,好像下了很大决心一般,才鼓起勇气似的,对张春晓开口说道,“我想,最近,我可能要去白流霜那边了。” “去她那边……做什么 ?”张春晓微微楞了一下。一个念头在张春晓的心里慢慢地萌发了出来。她连忙想要尽力将那个念头摒弃,可是心里的声音越来越大,一直在提醒着她自己的想法其实是真的。 她感觉自己的手仿佛渐渐失去了力气,就等着崔忠华来裁决。 “你知道的,我,没有办法,她也是我的妃子,我可能,需要,雨露均沾一下……”话一出口,崔忠华就懊恼不已。他都说了些什么,都说了些什么!他怎么能这么跟张春晓说话呢?她现在正是最脆弱敏感的时候,这不是相当于给她当头一击吗?而且他方才说话这么直白,任谁都没有办法接受吧? “没有办法,现在她的意图实在是太明显了,白家又****,前朝后宫牵一发而动全身,我唯有这样,才能稳住她,稳住白家。”看着张春晓渐渐黯淡下去的眼神,他也感觉到了张春晓越来越僵硬的身子,她的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像是失去了力气一般,立刻垂了下去。 他忽然十分痛恨自己方才的话,他想要收回去,想要告诉她自己其实并不想这么做,想要告诉她自己以后再也不会动这样的心思。 “如果一定要这样的话,那你就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吧,不用担心我,我不会因此而怪你,也不会阻拦你,更不会做什么。”谁知张春晓却忽然开口,语气仿佛十分冷静。这让崔忠华微微楞了一下,似乎没有预料到她会这么说似的。 “这些是我作为皇后,为了江山社稷应该说的话。但是我作为你的妻子,”张春晓忽然抬头,映在崔忠华眼前的是一双泪眼朦胧的眼睛。崔忠华的心里仿佛被什么给痛击了一下,他甚至不敢去看,不敢去听,不 敢去面对这样的张春晓。他默默听着,默默听着张春晓字字含泪地说着,“我不同意。我不可能看着我的丈夫去和别的女人亲热,我不会接受的。而且我若是任性一点,其实你的事情,不应该让我承受痛苦!” 这句话像是给了崔忠华当头一击。他的确是忘了考虑清楚张春晓会是什么感受,的确是没有考虑到她究竟会有多伤心。对于她来说,这些本来不应该是她怀着孕的时候承受的。不,什么时候她都不应该去承受这样的苦痛。 不应该的。 “我话就说这么多,你怎么想的,就怎么去做吧。你放心,我现在这个样子,也没办法兴风作浪。你就按照你的计划去做,能达到你的目的就好。至于我,你可以暂时不用管。”张春晓放开了崔忠华,将脸别开,擦去了脸上的泪水,重归平静地说着。 崔忠华默默不语,只是仍旧站在那里,不愿意离去。 “你走吧,我想自己冷静一下,你在这儿我无法冷静。”张春晓说着,对崔忠华下了逐客令。 “春晓……”崔忠华似依依不舍。 “走啊!”这是张春晓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对崔忠华动怒。崔忠华也仿佛没有想到一样,他仿佛十分震惊一般,站在原地,愣了很久才算是反应了过来。 许久,他才沉重地叹息一声,对张春晓不忍又心疼似的开口说道:“那你好好休息,我,我先走了。” 张春晓没有说话,只是听见了他走出门,然后将门关上的声音。 在门关上的那一刻,张春晓终于像是忍不住了一样,她靠在榻上,眼泪止不住地掉下。 “娘娘?您怎么了?方才看皇上好像心情很不好就走了……娘娘?娘娘您怎么了!您可 别哭啊,这样对您和小皇子都不好的。”见崔忠华满面愁云地走了出去,熙和忽然觉得有些奇怪。毕竟之前崔忠华可是从来都没有这么从揽月殿走出去过。 她连忙进去查看情况,却见张春晓已经哭得梨花带雨。她自然吓了一跳,担忧不已,连忙走上前关切地问道。 这个样子,难不成是吵架了? 可是他们感情向来很好,从来也没有吵过架啊。 “没事,没什么。”见人进来,张春晓连忙抹掉了脸上的泪水,佯装轻松地对熙和笑了笑,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但是熙和向来擅长察言观色,很快就看出张春晓并没有跟她说了实话。她皱了皱眉头,更是担忧地问道:“娘娘,真的没有什么事吗?” 听熙和这么问,张春晓沉默了下来,她垂着头,好半天才叹息一声,开口说道:“果然,还是你了解我,都看得出来。” “所以,娘娘,这事情,方便跟奴婢说吗?”熙和了然了一般,试探着问张春晓道。 张春晓拍了拍自己身下的床榻,示意熙和坐在自己身边。她看着熙和,好半天才挤出一丝苦笑,开口对熙和问道:“熙和,你说,是帝王多薄情,还是真的后宫需要雨露均沾?” 听她这么一说,熙和就能将方才崔忠华和张春晓说话的内容给猜个大概了。她了然似的笑了笑,对张春晓道:“如果娘娘不嫌奴婢多嘴,不嫌奴婢妄加评论您的事情的话,奴婢就跟您说实话。” “但说无妨。”张春晓连忙说道,但是心里也是的确忐忑不安的。 熙和也算是在宫里呆的时间久的了,很多事她自然比自己看得通透。所以,她怕熙和给自己的答案,是自己想的那般残忍和残酷。 第二百七十九章 请您相信 “薄情的帝王多了是了,今天宠爱谁明天就换了人,这都是很常见的事情。如果当时的每个主子都跟您这样,那日子还能不能过了?”熙和调皮地笑了笑,对张春晓反问道。 听了熙和这么说,张春晓心里唯一的一点期待也幻灭了。她的眼神黯淡下来,十分颓然似的对熙和问道:“那你的意思也就是说,其实他也是薄情的了?” “不不不,奴婢可没有这个意思,皇上和先帝可都是难得一见的痴情种,您难道还没有看出来吗?先帝的妃子已经算是很少的了,可是除了皇后,您还看他对谁有那么好过?就算是后来盛极一时的灵妃,不也后来落得了那个下场?” 熙和撇了撇嘴,然后悄悄地在张春晓耳边说道:“这种事有时候只有旁观者才能看出来。其实奴婢们都看得出来,先帝宠爱灵妃,只是因为灵妃和皇后相像而已。这件事,就连先帝自己都没有察觉出来。” 张春晓听了以后,不免惊讶不已。能做到这个份上的人,你敢说他不痴情吗?她不由得沉吟起来,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去评价一般。 “先帝的妃子总共也没有几个,更别提现在,皇上的后宫除了您就只剩下一个白淑仪了。而且他对您和白淑仪的态度,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那是天壤之别。”熙和说着,眼神坚定好像要让张春晓安心一样。 “所以,您怎么能说,皇上不痴情,对您的感情不是真的呢?他对您的感情是多了还是少了,奴婢想,您其实心里也是清楚的。” 没错,其实张春晓心里是清楚的。她心里明白,崔忠华对自己的感情是真的,他也从来未变心过。只是自己这么伤心,就是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遇上这种事 而已。她也是没有想到,崔忠华会亲口对自己说这些而已。 她只是没有办法,接受不了而已。她可以理解崔忠华为了江山社稷做的任何事情,包括他说的这些,但是能不能接受,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任凭是哪个妻子,再怎么贤良淑德,再怎么大度,再怎么表面上装得若无其事。其实心里,也是没有办法接受自己的丈夫有别的女人的吧?即使是在这个男人三妻四妾都很正常的年代。 她有的时候,都无法理解为什么陈夫人和于姨娘能相处得那么和睦。 “其实,娘娘,有的时候,妻妾的关系好,并不是因为她们将彼此都当做了情敌,而是当做了能相扶的人。毕竟现在女人再怎么有地位,有时候都是命如草芥。她们相互有个照应,也算是能依靠,能在大宅院子里面生存下去。总比整天互相看不顺眼的勾心斗角,要好太多了吧?” 听着熙和这么说,她似乎也理解了陈夫人和于姨娘之间的关系。她看来陈家可能生活和睦,光鲜亮丽,但是其中可能会有的苦痛,她是绝对不会看见的。每个人都只会把自己光鲜的一面给别人看,苦痛谁知道呢? 所以,可能她们之间,也是这种相扶相持,惺惺相惜的吧? “就算是不好,明面上也得过得去,不能总是让人看笑话。虽然无奈,但是也是得这样做的。”熙和接着说下去,似乎语气中也有着浓浓的无奈。 越是听下去,张春晓越是觉出了些绝望。难不成,在这个时代,女人就得唯唯诺诺,就得对丈夫百依百顺,就得一棵树上吊死,就得百般无奈没有主见地生存下去吗? “至于娘娘您嘛,其实奴婢觉得,您完全不需要担心什么,毕竟,其实白淑 仪对您根本构不成威胁。至于皇上为什么要跟您那么说,那是因为皇上真的是无奈之举,不得不这样的。您需要做的,就是理解皇上。”熙和见她的脸色越来越不好,便连忙转了一个弯,开始跟他说起了她一开始的问题。 “白家最近的势力可以说是一家独大了,皇上自然会忌讳,但是他现在还不能动白家,需要做到的,就是稳住白家。他当时会让白流霜作为妃子,肯定,也是有这一层在里面的。作为皇上,雨露均沾也的确是他该做到的。不然,会招致别人的闲言碎语,对娘娘您自己也不好。” 熙和毕竟在宫里呆了那么久,自然是清楚这其中的利弊的。她说得倒是头头是道,让张春晓不由得沉默了下来。 她如果是作为皇后,的确是应该这样做的。她心里也明白,崔忠华若是迫不得已,若不是为了牵制白家,也不会这么去做。 她其实什么都明白。 只不过,心里不愿意去接受而已。 “奴婢相信娘娘其实心里都懂,只是接受不了而已。奴婢说这些,也不是为了让娘娘清楚,只是想让娘娘明白,然后不要伤心才是。无论如何,娘娘都不应该自怨自艾,况且娘娘现在怀有身孕,伤心的话,对您和小皇子都不好。”熙和苦口婆心似的说着。其实她知道,不论自己说得有多么让人信服,也没有办法让张春晓完全接受。 毕竟爱情这东西,从来都是自私的。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我自己会想一想。”张春晓对熙和说道,语气很是疲惫,看样子好像沧桑了许多一样。 熙和知道自己的话是起作用了,于是站起身来,对张春晓略微欠身,然后退了下去。 只剩下张春晓一个人,在房间里面 沉默着,仿佛想了很多。 从那以后,崔忠华也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很少再去张春晓的揽月殿去,就算是去,也只是略微坐坐,就离开了。白流霜去议事厅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崔忠华对她的态度也仿佛越来越好了。 就连宫里的人都不免有些惊讶,不知道张春晓和崔忠华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白流霜也都觉得惊愕不已,但是只要崔忠华对自己的态度好转,那她便不会再但有什么。 只要崔忠华对她好就可以了。 这事情慢慢传开,就连前朝都听说了这件事情。这下可谓是几家欢喜几家愁。赫连丞相有些不解,陈文馨表示气愤,反而看着最平静的,却是陈文杰。 “哥哥你怎么还这么平静?忠华大哥现在对春晓姐姐都成了这样子。而且春晓姐姐还怀有身孕,”陈文馨愤愤不平似的说道,仿佛将之前崔忠华的好全部都给否认了一般,“果然男人都是靠不住的,没想到就连忠华大哥,长久了也移情别恋。” “不许胡说!”陈文杰连忙说道,这是他很少的对陈文馨发火的时候。陈文馨楞了一下,似乎也没想到自己的哥哥会这么说一样。 “不是我在为他辩护,这么多年,他是怎么对春晓的,你难道心里还不清楚吗?”陈文杰皱了皱眉,义正言辞地对自己的妹妹说道,“所以,他这么做肯定是有自己的考量,肯定会有他自己的理由的,所以,你不要妄自评论这件事,更不要因此而断定他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可是,这样对春晓姐姐,不是很公平。”陈文馨似乎也知道自己方才的话有些重了,因此也不免有些抱歉似的说道。但是她仍旧心里有什么执念,作为同样的女性,自然是要站在女 性的角度来看这件事情。而且她作为一个曾经经历过失败的感情的人,自然是不愿意让自己最亲近的女性同伴经历什么不好的事情。 “你要记得,这世上没有什么是绝对公平的。”陈文杰叹息一声,拍了拍自己妹妹的肩膀,像是开导一般地说着。 陈文馨撇了撇嘴,不想再说些什么。她似乎现在除了惋惜,也没有别的可以做的事情。 而白流霜那边可是窃喜不已,现在张春晓闭门谢客,几乎什么人都不见,只自己呆在自己的宫殿里面,对外说她安心养胎,只是不知道她心里真实的想法,是怎么样的。 不能在张春晓面前耀武扬威,似乎是白流霜最为可惜的事情。但是那也没什么所谓,她心里的不快,早就被这些天崔忠华对自己的好给抛在脑后了。 这些天仿佛太后也对她有了些好颜色,她每次去太后宫里礼佛,太后也不会为难她,反而,有的时候太后还会跟她聊上几句,谈天说地倒是十分惬意。 这些都让白流霜兴奋不已,宫里那些见风使舵的人,对她也渐渐阿谀奉承,谄媚起来了。她在飘飘然的时候,也似乎明白,现在其实自己,才算是宫里独大的那个人。 直到那一天,她去了太后宫里的时候,太后忽然停止了念佛,转过身去,神情严肃地对她说道:“从明天开始,你不用来了。” 白流霜楞了一下,似乎像是没有想到太后会对自己这么说一样。她佯装笑容,强颜欢笑地对太后问道:“太后娘娘,您莫不是在跟臣妾开玩笑吧?” “哀家什么时候说过假话?”太后站起身来,面对着白流霜。 看见那张脸的时候,白流霜彻底愣住了。她的脸上冷若冰霜,仿佛没有任何的感情一般。 第二百八十章 欢情香 “太后娘娘,您这究竟是什么意思?”白流霜可以算是彻底懵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哀家什么意思你心里其实清楚得很。”太后将手里的佛珠放在一旁,坐在上座上面,居高临下地对白流霜说道。 “臣妾不知,还请太后娘娘明示。”白流霜实际上心里已经猜出来了一个大概,只是她仍旧不愿意去相信而已。她咬了咬牙,低头对太后说道。 “你不知道?好一个白淑仪,借着礼佛的理由来接近我,就是为了满足你心里那点小心思,你以为你这点伎俩哀家还看不出来了吗?你未免也太不把哀家当回事儿了。”太后冷哼一声,似乎对她的行为很不满一样。 “对着佛祖,心却不诚不敬,成何体统!你可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罪责!”想到这儿,太后厉声说着,似乎无法接受白流霜的行为一样。 “太后娘娘息怒!”白流霜见状,慌忙跪在地上,心里忐忑不安,瑟瑟发抖想要逃走。 她本以为一切都胜券在握,原来一切,太后其实看得清清楚楚。 既然太后能看出来,那就说明,其实崔忠华也能看个清清楚楚了。白流霜忽然觉得遍体发寒,想着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就懊恼不已。 自己怎么就这么自以为是了呢?怎么就这么感觉自己能稳操胜券了呢? 实在是太大意太轻率了。 “你怎么对哀家,哀家并不在意。毕竟哀家已经是半截入土的人,这些东西哀家看了半辈子了,早就腻了,也早都熟稔于心了,不用再玩些什么了。只是,”太后忽然严肃起来,对着白流霜说话的语气越发的不客气冰冷起来,就好像是对待一个敌人一般的语气,“你若是敢对忠华有什么非分之 想,想要做些什么不利于他的事情,那哀家,定然不会放过你。” 太后的语气严厉,不怒自威,一下子将白流霜给唬住了。她才恍然发现,这些天她仿佛只是把太后当成了一个普通老太太,怎么会忘了,太后其实是从先帝的父亲那时便一路杀伐决断过来的人,她其实也是心狠手辣傲斩千人的人。只不过现在的太后已经不再纠缠于这些事情,一心吃斋礼佛而已,她怎么会只当她只是个温和淡然的老太太了呢? 怎么会没想到太后其实看出了一切而已呢? “太后娘娘恕罪,但是臣妾,臣妾真的没有半分要害皇上的心思,请太后娘娘一定要相信臣妾啊。”白流霜慌忙说道,额头上冒出了一层冷汗。 若是太后真的怀疑了自己什么,那自己只有吃不了兜着走的份儿。 “哀家知道你还没有那个胆子,也知道你对皇帝一往情深,这一点哀家还是放心的,”太后冷哼一声,瞟了地上的白流霜一眼,冷冷地说道,“起来吧,别跪着了。” 听到太后这么说,白流霜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她艰难地爬了起来,仍旧有些战战兢兢的样子。她垂手站在太后的面前,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哀家知道你是为了什么,哀家也看得出来你是真心。这次,哀家就帮你一个忙,只是哀家只不过是给你个机会,能不能抓住,就看你自己的了。”太后看了她一眼,语气才稍微和缓了下来,她对白流霜说着,似乎有一种无可奈何又无能为力一般的感觉。 “太后娘娘只要愿意帮臣妾,臣妾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白流霜听到她这么一说,自然十分欣喜。她连忙低头说道,强忍心里的喜悦,生怕太后会看 出来一样。 然而她的一切都落在了太后的眼里。太后在心里暗暗叹息一声,似很无奈一样。她从身边榻上的暗格里面取出了一个小纸包,让白流霜过来,将那纸包放在了她的手心里面。 “这是哀家还做皇后的时候,从妃子手中得到的。据说这种欢情香作用强烈,用一点便可意乱神迷。皇上最近应该会去你那边了。具体怎么用,你自己好好把握吧。”太后对白流霜说着,脸上的表情分不出息怒。这样的神情,让白流霜心里仍旧是有些忐忑不安。 “哀家就帮你这一次,之后,就只能看你自己了。以后别用这种理由,来哀家这边了,哀家还想清静清静。”说完这一句话,太后仿佛对张春晓已经仁至义尽,她挥了挥手,似乎连看都懒得看白流霜一眼。 白流霜知道太后是在给她下逐客令,于是也十分识趣一样。她对太后最后拜了拜,然后立刻回到了自己的钟灵宫里面。 到了钟灵宫。她屏退了所有的下人,自己将那纸包打开来看了看。然而里面的东西却让她有些失望,小小的纸包里面只有一捻白色的粉末,这些究竟够不够用,都有些难说。 掺入食物里面的难度实在是太大,白流霜以免这个药物伤到自己,只好去另想他法。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当天晚上,就有崔忠华身边的总管太监过来,喜笑颜开地对她说,今天崔忠华会在她这边留宿。 这一下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她连忙答应下来,之后就开始手忙脚乱地去准备。她忽然不知道该从哪里收拾开始,最终还是让阿沁帮自己梳妆。 阿沁手脚麻利又心灵手巧,在穿衣打扮上面又肯费心思,不一会儿,白流霜就焕然一 新。她站在镜子前看镜子里面的自己,不由得赞叹阿沁实在是太会打扮。她也不免有些钦佩,阿沁是怎么做到用这几件衣服,装扮成了一副完全不同的样子? 她来不及去考虑这些,赶忙让小厨房做了些她记忆里崔忠华喜欢吃的东西。支开了所有人以后,她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拿着那一小包欢情香,有些手足无措地在房间里面兜圈子。 就差这一个了,该如何是好? 她忽然瞥见了房间里面放着的一束百合花。那百合花是今天上午花房刚送过来的,现在开的正好。 她看着那娇嫩的花蕊,似乎想到了什么。 到了晚饭的时候,崔忠华果然来到了钟灵宫内。听到了通报声,白流霜欣喜不已,连忙跑出去向崔忠华请安。 然而崔忠华像是心里有什么事情一样。他对于白流霜的热情迎接不过是敷衍了事,然后随便拣了一个位置给坐下。 白流霜讪讪地起来,但是仍旧不死心一般。她来到崔忠华的面前,连忙让小厨房上了今天她精心准备的菜肴。 胭脂鹅脯、酒酿圆子、清蒸鱼还有各色点心,并白粥和几样花馍。白流霜看了,确实是食欲大振,这些都是之前她和崔忠华最爱吃的东西。她总是想着,崔忠华应该会喜欢这些东西。 然而崔忠华却似没有什么兴致,也没什么胃口一样。他只不过是拾起筷子,简单地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说吃不下了。白流霜讪讪地放下筷子,既然崔忠华都不吃了,那她还有什么理由接着吃下去? 她让人撤去了饭菜,两个人相对坐着,似乎也没什么可以说的。白流霜心急不已,拼命地找着什么理由,想要让崔忠华能和自己不必那么尴尬。 “你今天看着比往常要好看多了。”忽然,崔忠华先开口打破了沉默。他看了几眼白流霜,似乎也很欣赏她今天的样子一样。 白流霜忽然感觉十分荣幸,心里对阿沁的赞许也多了些。她羞涩地笑了笑,很是温柔地对崔忠华开口说道:“这都是阿沁的功劳,阿沁很擅长打扮。” “是吗?那阿沁可是前些天内务府刚给你送来的?”崔忠华像是忽然来了兴致,对白流霜问道,语气也似乎温和了许多。 “对,难不成皇上……”听到崔忠华问阿沁的事情,白流霜心里忽然不是滋味。她不免扁了扁嘴,语气里面带着三分酸意。 当然,崔忠华也听出了她的意思,便也不再说什么,只是语气回归了冷淡:“朕只是问问,并没有别的意思,还希望你不要想多了。” “是。”白流霜说道。 门忽然开了,只见是田美美走了进来。两人看着她,似乎都有些惊讶她会贸然进来似的。 白流霜刚想开口训斥,让她下去的时候,田美美却跟视而不见一样,端着一碗清水来到了那百合花的面前,往那百合的花蕊上面撒了点水。另一边,田美美也手脚麻利地把香炉里面的香点了起来。一股清淡但是十分好闻的香味弥散在房间里面。 “这百合是今天上午花房刚送来的,要勤浇水,才能保持新鲜。这香有安神的作用,皇上多日操劳,问这些应该会舒服一些。”说着,田美美一边朝着两个人行礼,一边给白流霜丢了一个眼神。 白流霜立刻心领神会,那花蕊里面,夹杂着太后给的欢情香。 “知道了,你下去吧。”崔忠华似乎并不想见到田美美。他揉了揉额角,不耐烦似的挥了挥手,让田美美退出去。 第二百八十一章 春宵一刻 目的已经达到,那田美美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处了。田美美于是大方地向两个人行了个礼,然后退了出去,轻轻地将房门给掩上了。 房间里,重新只剩下了崔忠华和白流霜两个人。 没过多久,白流霜就感觉到了一点不适,似乎感觉身体发热了起来。她忽然明白太后为什么只给自己这一点了。这么一点点的效果就这么明显,若是量多了,恐怕会伤身的。 她立刻明白了该怎么做,刚想要摆出一副媚眼如丝的娇柔样子勾引崔忠华,却见崔忠华皱了皱眉,看了一眼那束百合花,似乎很厌恶似的对白流霜说道:“那百合花是你让花房送过来的吗?” “不是啊,是花房自己送来的。”白流霜忽然有些莫名其妙似的,似乎不明白崔忠华为什么忽然那么排斥百合花。 难不成,是他自己发现了什么? “下次记得,不要让花房送这花过来。你把它丢出去,不要让朕看见。”崔忠华忽然说道,将头别开,似乎连看都不愿意看那百合花一眼。 “为……为什么?皇上难道不喜欢百合花吗?”白流霜像是被吓了一跳,吞吞吐吐地问道。她可没有记得,崔忠华以前这么排斥过百合花。 “朕讨厌百合,不愿意看见,你还是赶紧把它拿走,不要让它碍朕的眼!”崔忠华急切地说着,语气严厉了许多,似乎真的生气了一样。 不得不说,崔忠华绝对是有着天生的威严的,即使是不怒,都有着让人无法抗拒的感觉。帝王本来就是一字千钧,何况是他在雷霆震怒的时候。 见他这样,白流霜哪里还有其余的话可说?她连忙点点头同意了下来,然后连忙拿着那百合花跑出去丢掉。 然而那药效实在是太强烈 了,她只是走近,就感觉自己仿佛更加不受控制了一样。但是为了不暴露,她只能赶忙强迫自己清醒着,赶忙跑了出去。 一出门,她就连忙将那百合花扔到了院子的角落里面,然后跑到井边,掬了一捧凉水泼在自己的脸上。 冰冷的水让她清醒了许多。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似乎感觉全身都畅快了些。她连忙擦干了自己脸上的水,然后回到了房间里面。 然而她一脚刚迈进房间里,就被一股极大的力道拉进了怀里。她吓了一跳,刚想要出声叫喊,却听得一个声音在她头顶小声“嘘”了一下,让她噤声。 “皇上……”她的声音发颤,喉咙发紧,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崔忠华,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是好的。 崔忠华一把将门给关上,然后将她揽在怀里,一步一步待到了房间里面。他坐在一个圆凳上面,让白流霜坐在自己的腿上,双眼迷离,充满情欲一般的眼神紧紧盯着白流霜。 白流霜只觉得自己双颊发烫,她别过脸去,不敢看他的目光。 “你看着朕。”忽然一股力道将她的脸扳了过去。她吓了一跳,这才和崔忠华四目相对。 就是这一眼,白流霜感觉自己深深地陷了进去。崔忠华其实是很好看的,尤其是现在,迷蒙地双眼却仍旧带着若朗星一样的光芒,让她不知不觉就看痴了去。 “你今天,很好看。”崔忠华将脸埋在她的颈肩,温热的吐息让白流霜战栗不已。她只觉得半个身子都麻了,整个人几乎都没了知觉。 “你好久都没有给朕唱曲儿了,”崔忠华忽然说道,似乎带着某种期待似的,对她说着,“能唱一曲给朕听一听吗?” “好,”白流霜只觉得自己仿佛一个字都 说不出来了。但是她还是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强撑着开口道,“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然而一句话都还没有唱完,白流霜就觉得自己仿佛离开了地面。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崔忠华打横抱起了。她看着崔忠华,紧紧抱着他的脖颈,被他抱着一步一步往床榻的方向走去。 她只觉得全身都被烧得滚烫,脸颊上尤其是烧得通红。她感觉到自己被崔忠华轻柔地放在了床上,然后感觉到崔忠华也躺在了自己身边,他的手在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身体。 这一切,都让白流霜意乱情迷。她渐渐感觉失去了知觉一样,不知是醉了,还是睡了。 然而这个时候,揽月殿却是冷冷清清。张春晓坐在床榻上,双眸无神地看着前面,也不知道是在看着什么。 “娘娘,”站在一旁的熙和似乎有些不忍,开口对张春晓说道,声音极为轻柔和小心,“还是赶紧歇息吧,您这样,太累了,对自己不好。” “不了,我睡不下。”张春晓默默摇了摇头,声音都有些呆滞。 “娘娘,您这样也不是办法啊。”熙和有些焦急地说着。整个皇宫都知道,今天晚上,崔忠华宿在了白流霜那边。 那么会发生什么,整个宫里的人也基本上都明白了。 张春晓只是默默的摇了摇头,似乎十分执拗似的不愿意去歇下。她其实明白,这只是崔忠华的计策而已,他心里还是只有自己的。 她一直这么安慰自己,然而越是这么说,越是感觉解释和掩饰很是苍白,越是觉得自己无能为力,越是觉得,自己失去了所有的辩驳的能力。 就算她理解崔忠华的所有想法,但是也不代表,她就能接受啊。 她一直在安慰自己, 以为自己到时候能心平气和地接受了。然而到这个时候才发现,她没有办法接受这件事,更是没有办法去看着自己的丈夫和别的女人同榻而眠。 她做不到。 “皇……皇上?!”正当她陷入深深的绝望的时候,忽然听见熙和颤颤巍巍地开口说道,语气里面满是惊讶。 “你在说什么傻话?皇上现在在钟灵宫,怎么可能来这儿?”张春晓苦笑了一声,似乎很是无奈地对熙和说着,仿佛在纠正她的玩笑话一般。 然而下一秒,她就感觉自己整个人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面,然后一个略带苦涩但是仍旧温柔的声音在自己的头顶响起:“怎么这么不相信我?难道连我都不认识了吗?” 张春晓只觉得整个人都好像不听使唤了一样。她愣怔抬头,看见的正是崔忠华的那张脸。 熙和早就不知跑去了哪里,然而这些都不重要。张春晓看着崔忠华,眼泪忽然一下子盈上了眼眶。她咬紧嘴唇,伸出手重重地打了崔忠华的肩膀一下。 “你圆房了对不对!你今天做完了那种事情,和白流霜,现在就来找我了,你还有没有点***!你还要不要脸!”张春晓一边骂着,一边伸手打着崔忠华的肩膀,一下一下,直到自己都没有了力气。 然而崔忠华未曾躲开,也未曾制止她,就连皱眉都没有。张春晓不知道自己是打累了还是不忍心打了,于是停了下来。 “打够了吗?如果没有够的话,我还在这儿。”崔忠华无奈地笑了笑,却对她仍旧是无限的纵容和宠爱。 张春晓再也忍不住,趴在他怀里就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别哭了,别哭了,你哭得我都想跟你一起哭了。”崔忠华见状,忙开口说道,他的确 有些束手无策,印象里面,张春晓还没有哭得这么厉害过。 他不由得担心起来,若是再哭下去,会不会对她的身体有什么伤害。 “你今天到底都干了些什么!你知不知道我从天黑开始就在这儿等着,我什么都不想做,什么都没有心情去做,只是因为我知道你今天晚上会待在那边!你知不知道我心里有多难受,我多不愿意你过去!”张春晓歇斯底里语无伦次地说着,似乎将这些天所有的怨气和委屈,还有这些天的醋意全都撒了出来。 “你慢慢说,别着急,别着急,小心动了胎气。”崔忠华不免担心了起来,她情绪这么激动,自然可能会伤及孩子或者她自己。他不免赶紧开口劝道。 张春晓似乎才想起来自己是个孕妇的事情。她冷静了许多,但是还是絮絮叨叨地跟崔忠华说着,只是慢了很多,语气也温和了许多,就像是在给孩子讲睡前故事一样将自己坎坷的心路历程。这一路听下来,崔忠华都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只是怕刺激张春晓,没有笑出来而已。 “所以,你今天,为什么会来这边啊?难不成你那么快就能解决的吗?”张春晓抹了一把眼泪,直接开口说道。她倒是没什么事,反而把崔忠华给羞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你这小脑袋瓜究竟乱想什么呢!”崔忠华嗔道,咬咬牙,在她的额头上恨铁不成钢似的敲了一记,“我和白流霜什么都没发生!” “什……什么?”这下换做张春晓有些反应不过来了。她眨了眨眼睛,似乎被崔忠华这一句话给弄得云里雾里,“这……这是怎么回事?” “你先听我慢慢说。”崔忠华无奈地揉了揉额角,将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细细跟张春晓说了。 第二百八十二章 春梦无痕 “我和白流霜用过晚膳之后,我们本来都没什么话可说,可是就在这个时候,田美美进来给香炉点了香,还给房间里一束百合花浇了水。”崔忠华开始说起今天晚上他的遭遇,一字一句都是如实,将当时的情况原原本本一字不差地还原给了张春晓。 “我当时就察觉到她进来绝对是有目的的,那百合花也绝对是有什么问题。果然,没过多久,我就感觉身上燥热难安。但是当时我除了安神香根本闻不到其余的味道,所以我想,要么是百合花出了问题,用安神香来掩盖,要么就是安神香本身出了问题。” “所以,后来你怎么解决的?”张春晓急忙问道,她忽然很想让崔忠华说快一些,越快越好,省得她现在总是在这里担惊受怕的。 “我就勒令白流霜把那百合花扔了出去。趁她出去的时候,我试着用运气将药性逼出来。还好,我成功了。她那时候还没回来,而我没有再中迷情香,那应该是百合花出了问题没错了。” 看着张春晓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崔忠华明白她是不再疑心了。他也略微松了口气。 然而张春晓仿佛还是意识到了什么,她皱了皱眉头,对崔忠华开口说道:“可是,你若是已经将药性逼出来了,那岂不是就很容易被发现吗?白流霜发现你没有中迷情香,不是还是会想其余的办法吗?那你是怎么来到这儿的?” “这你就要听我接着说了,”说完,崔忠华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开口接着往下说道,“我早就有准备。她用药,我也用药。只是我只是让人产生幻觉而已。我装作中了迷情香的样子,趁着接近她的时候把药给她下了进去,她根本就没有注意到 。” 接下来的事情,张春晓也能猜出来了。崔忠华这厮一定是趁着她意乱神迷、陷入幻觉的时候,溜了。张春晓不免觉得有些好笑,也有些可怜起白流霜了,在幻觉里面和爱人缠绵,臆想了一次春梦**,其实想想还挺可怜的。 “所以你根本就没有碰她,还让她自己以为她被碰了,”张春晓的脸上早就没有了悲伤的痕迹,取而代之的是忍俊不禁和对白流霜无情的嘲笑,“你这做的可真是不厚道。” “怎么?你难不成还想让我对她厚道一回?”崔忠华挑了挑眉,故意像是逗张春晓开心一样,玩味一般地笑着问道。 张春晓翻了个白眼,立刻甩了一个凌厉的眼神给了崔忠华。她不需要其余任何的话语了,只要这一个眼神就可以让崔忠华乖乖闭嘴。 “对了,那明天她若是醒来,发现自己还是**之身,那岂不就是露馅了?”张春晓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抬起头反而有些担忧地问道。她担心的只有崔忠华和白流霜之间究竟有没有发生些什么,现在既然没有发生什么,那她就放心很多了。 “这个你不用担心,”崔忠华了然似的,拍了拍胸脯,好像一副包在他身上的样子,“我都跟太医院的人说好了,让他们不要透露她还是**之身的事情。” 虽然崔忠华是这么说了,但张春晓仍旧有些疑惑,总觉得好像在少了点什么。她打量了一下崔忠华,却见他一直将另一只手背在他的身后。 “你那只手为什么不让我看?拿出来让我看一下。”张春晓指着崔忠华藏着的那只手,皱着眉头问道。 “这个啊,你不用担心,没什么事。”崔忠华楞了一下,脸上似乎有一瞬间的 不知所措。但是他很快调整了过来,连忙摇了摇头,脸上满是笑容,好像在劝说张春晓安心一样。 然而张春晓并不相信他的话,她一把将他背在身后的手给拽了出来,然而看到那只手的时候,张春晓不由得惊呼一声。那只手的三根手指都被划破,包着纱布,但是仍旧有鲜血渗透纱布流了出来。 “你,你怎么伤成这样!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啊!”张春晓焦急不已,又心疼又着急地对崔忠华说着,却不忍心去责怪他。 “这不是为了伪装成……”崔忠华低着头,委屈地说着,仿佛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他刚想说出原因,话到嘴边却忽然给止住了。他似乎不好意思地咳了一下,然后将脸别到了一边。 张春晓立刻明白了是什么意思,脸也变得通红。她也轻咳了一声,讪讪地说道:“我先给你上药,重新包一下。” 崔忠华就这么乖乖地任张春晓摆弄。张春晓虽然挺着大肚子,但是在这种事情上还算是手脚麻利的,很快,她便给崔忠华处理好了伤口。她看着那伤口,总觉得那痛是在自己心上的,不免轻轻地揉了又揉。 “好了好了,事情就是这样,这下,你可满意了?”崔忠华笑着坐在张春晓的身边,将她揽入怀里,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歪着头将自己的脸贴在她的头发上面,温柔地问她道。 张春晓默默地点了点头,伸手将他紧紧地箍住,虽然现在她的身子让她完成这些动作有些吃力:“除了被你割伤的手指,其余的都很满意,你表现的不错,值得表扬。只是记得下次千万不要伤到自己了。” “遵命,而且保证没有下一次了。”崔忠华的眼角和嘴角满是笑意。那一 夜,他们相拥而眠。 而第二日,白流霜从睡梦中醒来,却早已不见崔忠华的身影。 她坐起身来,茫然地在房间内寻找崔忠华的身影,然而她却无从寻觅,就连一个痕迹都没有留下。 除了,床上那一点点的**。 她见到了床榻上的印记,忽然红了脸颊,她想起昨日缠绵的种种细节,心里更是羞涩而甜蜜。她期盼了这么多年,总算是在昨天,把自己完完整整地交给他了。 “来人。”她懒懒地冲着外面喊道。阿沁立刻走了进来,冲着她微微欠了欠身。 “现在是什么时辰?皇上呢?”白流霜有些茫然地问道。 “现在是卯时一刻,皇上大概已经去上朝了。”阿沁老老实实地回答白流霜道。 这个时候,崔忠华一定会是在朝堂上面的,白流霜并没有起疑。她满心以为,崔忠华一定是怕吵醒她,然后不知不觉轻手轻脚地走了,甚至连丫鬟们都没有惊扰到。 她点了点头,难得地脸上露出了甜蜜的微笑:“叫几个人过来,清理一下这个,你给我梳妆吧。” 阿沁欠身诺诺答应下来,白流霜这才从床上懒洋洋地爬起来,任由阿沁给自己梳妆打扮。 “娘娘,皇后娘娘说,让您去她寝宫一趟。”阿沁刚给白流霜戴上了一个发钗,就见外面一个小丫头急急忙忙地走了进来。那小丫头微微欠身,对白流霜恭恭敬敬地禀报道。 白流霜挑了挑眉,昨天她刚刚侍寝,今天张春晓就急着要见她了吗?她葫芦里到底是想要卖什么药? “那便去吧,你去跟皇后娘娘的人说,本宫这就过去,”小丫头退了下去,她对刚刚拿起一根檀木簪子的阿沁开口说道,“不用这个,把最好的都戴上, 本宫要好好会会皇后娘娘。” 阿沁诺诺答应,将那檀木簪子放下,换了个金钗给白流霜戴上。 一刻钟以后,白流霜才招摇着出现在了揽月殿的门外。她穿着华丽,头戴珠翠,可谓花枝招展。她傲然被人扶下轿辇,仰着头被人扶着,轻蔑地扫过揽月殿外给她请安的人,像是一只高傲的天鹅伸展着脖颈一样地走了进去。 而张春晓也似乎很配合似的,她穿着素淡,也没有怎么打扮,虽然强撑威严,但是愁容和沧桑还是抑制不住地流露了出来。看见她这副模样,白流霜简直满意极了。 “参见皇后娘娘。”她走上前,盈盈行了一个礼,语气虽然说着恭敬的话,但是态度傲慢极了。 “起来吧,熙和,赐坐,上茶。”张春晓憔悴地笑了笑,一副装作大度的样子对熙和说道,语气听着还是温和平淡的。 熙和立刻端着一盏茶走了上去。白流霜轻轻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随即立刻皱了皱眉,放下茶盏,十分嫌弃似的瞥了一眼那茶,但是转过头,对张春晓仍旧是客气的语气,只是难免有些揶揄:“皇后娘娘,这铁观音是去年的吧?喝着总感觉有一种霉味儿。想来皇后娘娘如此尊贵之身,怎么能喝这种茶呢?臣妾那边有今年新采的茶,皇上前几日刚赏的,皇后娘娘若是想要的话,臣妾回头让人捎几包给娘娘。” 白流霜的态度傲慢又嚣张,实在是让人看了恨得牙痒痒。张春晓心里默默翻了一个白眼,她这里从来不缺好茶,只是并不想给白流霜喝而已。再说,她现在应该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后的形象,自然什么都要用“不好的”。 既然白流霜还被蒙在鼓里,那她就陪白流霜演一会儿戏。 第二百八十三章 没有怀孕 “你有这份心就好了。”张春晓面上仍旧是温和的微笑,仍旧是略带憔悴和沧桑。这幅神情让熙和看了都有些佩服。真的是一点都让人看不出破绽。 不过也算是很委婉地拒绝了白流霜,反正她也不是真心想要给她东西。 “娘娘这话说的,虽然臣妾称您为娘娘,但是到底娘娘和臣妾是一家姐妹,相互照顾是应该的。”白流霜却并没有见好就收的打算,继续玩味而嘲讽似的笑着,想要接着羞辱羞辱张春晓一样。 然而张春晓却话锋一转,脸上忽然带着欣慰又带着一点点得意的微笑,对白流霜说道:“那既然妹妹坚持要给姐姐带的话,姐姐怎么能辜负妹妹的一片心意呢?那姐姐过几日便让人去妹妹宫里拿,妹妹可要准备好哦。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这下轮到白流霜哑口无言了。她咬牙切齿,懊恼不已,不由得在心里抽了自己好几个嘴巴。她干嘛刚才非要撑个面子非不要见好就收呢?这下好了,玩大了,反而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她心疼不已,崔忠华最近赏她的新茶就那么几包,还要全都给出去。她不免心疼起自己来,新茶都没了,她以后还喝什么? “瞧娘娘说的,臣妾哪里会开您的玩笑?您放心,臣妾回去就准备好。”白流霜只好咬咬牙,强撑笑颜说道。失什么也不能失面子,不然以后还要被笑话小气。 真是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所以,今天皇后娘娘找臣妾有什么事吗?”白流霜强笑着问道,她只想赶紧结束了赶紧走,不然她也不确定接下来可能被张春晓给讹走什么东西。 “听说,你昨天侍寝了?”张春晓这也才像是刚想起来一样。她默默垂下眸, 又恢复了哀伤的样子,好半天,才开口强做温和地问道。然而无论如何,悲伤的语气还是不知不觉地流露出来。 “啊呀,没想到,宫里的消息竟然这么灵通。”白流霜洋洋自得,果然,是为了这件事找她来的。她不免偷偷笑了笑,其实,她早也清楚张春晓已经明白了这些事情,不然她怎么好在张春晓面前耀武扬威呢? “自然是灵通的,宫里就这么大。”张春晓苦笑了一下,开口很是悲凉。没错,本来跟皇后请安的妃子该是一排一排的,然而现在这里不过张春晓和白流霜两个人罢了。 “皇上对你好吗?”张春晓仿佛一个怨妇一样开口问白流霜道,听见这个问题,白流霜都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么自取其辱的话,还会从张春晓的口中说了出来。 “这个皇后娘娘放心,皇上对臣妾很是温柔。”白流霜低下眉眼,轻轻地笑了笑,一语双关地说着。 听到这话,张春晓的某种似乎有震惊之色,她的手微微颤抖,似乎差一点就扶不住,要从椅子上滑落下去。看到她这副模样,白流霜反而有些担心了。 她若是撑不住,不小心跌落下去伤到胎儿,栽赃在她的头上可怎么办? “那自然是极好的,”所幸张春晓还是稳住了。她让自己强打起精神来,强撑着开口说道,脸上的微笑也都是假装出来的,“皇上待你好,那本宫也放心了。你我共同侍奉皇上,本来就应让皇上雨露均沾。你能伺候好皇上,为皇上开枝散叶,那是极好的。” “皇后娘娘说得可不是,天底下,可是少有像您这么豁达贤惠的妻子了,”白流霜心里早已经心花怒放,窃喜不已,她脸上露出轻蔑的微笑,开口便 是揶揄,“娘娘早已经怀有身孕,为皇上开枝散叶立下大功,那臣妾,自然要加把劲,紧随其后了。” 白流霜这边嘲笑着张春晓,殊不知张春晓心里也在嘲笑着白流霜。她心里无比平静,居高临下像是一个审判者一样,看着白流霜像个小丑一般在自己面前跳梁。白流霜每说一个字,她便在心里嘲讽一次,便更加期待着看她接下来该怎么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果然,下一个字从来都不会让她失望,如果真的可以,她恨不得直接笑出声来当场嘲笑她。 但是现在不是时候,她要有一天让白流霜自己发现自己做了一场一个人的春梦,自己强装笑脸却在一点一点打自己的脸,自己懊悔不已却还要死命强撑。 那才有趣。 “那是极好的,本宫乏了,若是没什么事,你就先回去吧。”当然,表面上,张春晓是一个失败者,一个沧桑而颓唐的弃妇,而白流霜是胜者,是上位者。所以张春晓也十分配合,对白流霜苦笑了一下,说道。 “好,那皇后娘娘就好好休息,千万要注意身体和心情,安心养胎才是。”终于能走了。白流霜一边松了一口气,一边还不忘揶揄张春晓两句,话里话外都是胜利者一般的傲气。 张春晓似乎全身都颤抖了一下,她强撑着点了点头,然后连忙被熙和扶了回去。那边白流霜也俯身告退,忍着笑意快步走出了揽月殿。 然而等白流霜走了以后,张春晓全身抖得更厉害了。她哈哈大笑起来,捂着肚子一边小心翼翼地护着孩子一边笑得前仰后合:“不行了,她若是再多呆一秒钟,可能我就暴露了。” 然而外面的白流霜也是狂笑不止,似乎在庆幸自己的胜利 一样。 然而胜利的心情没有持续多久,白流霜就真的笑不出来了。因为张春晓还有两个月就要临盆,而自己的肚子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并不知道自己是**之身自然不可能有孩子这件事情,只是心急如焚焦头烂额,暗暗哀叹自己运途不济,没有趁着这个大好机会怀上孩子。她更是懊恼自己算漏了一步,为什么千算万算就是忘了给太医院要一个灵验的怀孕方子。 “太医,您再看看,真的没有一点动静吗?”白流霜急切地问给自己请脉的太医道。 太医松开了把着白流霜的脉的手,为难着不知道怎么开口。她明明就是**之身,怎么可能会有喜脉?只是崔忠华之前嘱咐在先,他也只能装作惋惜似的,硬着头皮开口说道:“娘娘,微臣已经诊断数次了,确是没有。” 听了这话,白流霜懊恼不已,这下好了,太医是不会骗自己的,这么多次都没有诊断出来,那就真的是没有了。 “那,请太医给本宫开一个方子吧。”白流霜只当自己这一次不幸,便跟太医索要了一个方子,想方设法调养使自己有孕。 然而就是自崔忠华第一次留宿在她那边开始,崔忠华的态度就一下子又回到了之前冷冰冰的样子,不仅每一次都回绝白流霜,就连钟灵宫都很少涉足。白流霜心急如焚,搜肠刮肚地想着办法。 太后已经闭门谢客,太后这条路算是走不通了。她便咬咬牙,直接去了议事厅,想要照着原先的方子去行事。 第一次还真的成功了。然而就是那次后,议事厅她再也没有被允许涉足过。她也根本就不知道,崔忠华也用了同样的方法逃脱,并且去了张春晓那里批了一晚上的折子 。她只当自己又一次侍寝,然后满心欢喜地让太医来给自己诊断。 也自然而然,没有诊出喜脉。 眼看着前前后后折腾了一个月,白流霜心急不已。现在的崔忠华是真的不让自己近身,日日守在张春晓的身边,那她从崔忠华这边是真的没有任何机会了。 她懊恼不已,连忙咒骂着自己的运气,丝毫没有想到自己其实是被崔忠华耍得团团转。她只当自己是真的时运不济,才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 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她从衣柜的深处暗格里,拿出了那条浅灰色的手帕。 一个念头从她脑海中油然而生,然而她很快便将那想法抛却出去。一方面她并不想背叛崔忠华,另一方面,若是被发现了,那可真的就是杀头大罪,弄不好还要牵连到家人。 她忽然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她将那手帕捏在手里,焦急地想了很久。 然而想到了张春晓的孩子,想到自己在宫里面的地位,又想了想自己前前后后“侍寝”的日子。 白流霜咬了咬牙,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只要能控制好时间,那是绝对没有问题的。而且,陈文杰自己便是一个把柄,她若想去做什么,陈文杰应该都不会拒绝。 虽然风险很大,但是相比较而言,也比在民间随便找一个人要安全许多。兴许是柳儿的事情让她暂时还没有胆量弄出人命,而陈文杰,本身他的身份和地位,还有他的感情,就已经决定了他一定会闭紧了嘴巴。 白流霜咬了咬牙,狠命地将负罪感从自己心里清除出去。她不是背叛崔忠华,她只是迫不得已。 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她将另一个选择陈文杰的理由,深埋起来,当做自己视而不见。 第二百八十四章 故事重演 那年的春节是在繁冗的礼仪和令人眼花缭乱的金碧辉煌里面结束的。张春晓和崔忠华接受着不同的人的朝贺,听了不少吉祥话,只是不知道这里面都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 这些他们倒也不在意了,仿佛像是习惯了一样,根本不会再去为这些而觉得伤神伤力。就是整天接受繁杂的礼仪,坐在那儿听吉祥话,坐久了会感觉腿酸。 上元那天,两个人就决定不要在宫里待着。两个人只跟太后打了招呼,然后自正月十三便悄悄去了兰亭别院。这个时候该尽的礼节也都已经尽了,大臣们也鲜少会有人来。就算是有人来,自然有人会以皇上皇后身体不爽利的理由来搪塞,给他们下了逐客令。 张春晓因即将临盆,崔忠华并不放心让她出门去参加人潮拥挤的花灯会,便决定上元时只和她待在兰亭别院内度过,至于张春晓想要吃的小吃或者喜欢的小玩意儿,则由陈文杰和陈文馨二人代劳。四个人约好了时间在兰亭别院相聚,在那之前,陈文杰和陈文馨在花灯会上,张春晓和崔忠华则在兰亭别院内。 “早就听说京城花灯会十分繁华热闹,早就想去观瞻一下,结果却因了这个,没有办法,”张春晓指着自己的肚子,无奈地撇了撇嘴,好像十分不耐烦一样,“都是你啊,害娘没办法出去玩。” 其余人都哑然失笑,不由得劝张春晓安安稳稳比什么都好。张春晓撇了撇嘴,似乎并不认同一样,但为了自己,也只能作罢。她小心地护着肚子,回到里屋去休息去了。 “抱怨的人应该是我们吧?”陈文杰哑然失笑,掏出长长的一串清单,不由得懊恼了起来,“你在这儿好好地歇着,我们却要给你 跑前跑后的买东西。” 不得不说,张春晓的胃口绝对是大的,这些让崔忠华看了,都不由得咂舌。然而张春晓对陈文杰的抱怨恍若未闻,崔忠华自然是顺着她的意思的,转头只是对陈家两兄妹抱歉地笑笑:“花多少钱尽管跟我说就好,辛苦你们了。” 没有办法,两人只好齐齐地翻了一个白眼,然后拿着那一大摞的东西走出了门。 “春晓姐姐的胃口真的不是一般的大,”陈文馨在再次打量了一眼那个清单以后,也不免咂咂舌说道,“咱们还是赶紧买了,赶紧回去吧,上元节不是跟春晓姐姐她们玩,确实怪没意思的。” 一不留神被嫌弃了一回的陈文杰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是好的。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话去反驳妹妹,但却像是哑了一样,根本没有办法开口。 “快点吧,我们早点逛完早点回去。”说着,陈文馨就蹦蹦跳跳地跑到了一个小摊面前。那摊子上面支着一口大锅,里面的滚水蒸腾着热气,白色的小元宵若隐若现。 陈文馨兴致勃勃地对着一碗红豆元宵大快朵颐,然而陈文杰却只是吃了两个便再难下咽。他似乎心不在焉,就连陈文馨都发觉了。只是陈文馨在几次引起他的注意却无果后,干脆就放弃了努力,只注意让陈文杰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不要把他走丢了就行。 然而陈文杰想的,却只是那一年的上元节。那年他本来肩负着要陪同张春晓的任务,结果却被那一个人给牵引了心绪去。他苦苦追寻,那一年的上元虽然孤独但却是充满着甜蜜的向往的。然而现在,那心上人是找到了,但那向往,是再也找不见了。 “哥哥,你怎么还没吃完?”陈文馨 已经解决了自己的小元宵,然而见陈文杰的几乎未动,便有些诧异地问道。 陈文杰只是摇了摇头,微微笑道:“我吃不下。” “那,你要是吃不下的话,就给我吧,我还没吃够呢。”陈文馨笑嘻嘻地对自己哥哥道,陈文杰听见这句话,仿佛被挨了一拳一样。他只好将自己的碗推给了陈文馨,陈文馨笑了笑,还要给他普及一番“节约乃是美德”的思想。 陈文杰并没有心思和她理会,心绪仍是飘到了那一年的上元节。现在的陈文馨仿佛已经走出了当年的伤痛,仿佛已经恢复了很多,但是陈文杰,在表面上他可能还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但是心里究竟如何翻腾起伏,恐怕也只有他自己明白了。 他四处张望,四处都是人潮人海。平常深居简出的女子们,今日大部分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穿着新衣服,和三两同伴逛花市。也有一些看着便是眷侣的人们,手牵手相互依偎十分甜蜜。他们的脸上都洋溢着快乐的笑容,仿佛这一刻便是所有的欢愉和幸福了一样。 然而欢乐和幸福都是他们的,冷清和寂寞,则是陈文杰的。 他似乎在期待着,似乎在期待着在这个地方见到什么人,什么在他心里扎根的人。他知道自己的想法十分危险甚至是大不敬,但是心里总是在挣扎着,想要让自己看见,哪怕一眼也好。 一边抗拒,一边期待,陈文杰自己也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心情。 “吃饱了,哥哥,我们走吧。”他在冥思苦想的时候,陈文馨已经将那一碗元宵都吃了个干净。她抬起头来,对着目光呆滞神游中的哥哥大声说道。 陈文杰才算是如梦方醒,然后跟她继续在人潮人 海中穿梭着。陈文馨兴致勃勃地看着花市上面的各种新奇的小玩意儿,举着个小花灯招摇过市。陈文杰就显得格格不入多了,仿佛就不是一个该出现在花市上面的人一样。 “哥哥?哥哥?”忽然,陈文杰像是看见了什么,目光不由得也跟着过了去。他看得出神,就连陈文馨呼唤他呼唤得急切,他都丝毫没有察觉。 毕竟眼前的那个人,就是当年上元节时,他见到的那个样子。衣服、妆发、模样,都是一模一样的,跟脑海中深深刻下的那个人,一模一样。 “哥哥?!哥哥你去哪儿?!”忽然陈文杰将自己手里的东西全部都塞在了陈文馨的怀里,不顾陈文馨在后面的叫喊,匆忙地冲了出去。陈文馨一边整理着手里的东西,一边焦急地呼唤着陈文杰的名字。 然而陈文杰仿若恍若未闻一样,他一直追赶着那个人,脑海里面,想的全部都是那个人。 尽管他知道,可能现在的白流霜还在深宫里面吃着元宵,可能她连自己的宫门都不愿意出来,他都想要去看一看。即使是幻觉也好,让他靠近去看看,去跟她说一句话,都是好的。 若是她真的出来了,若是她真的是为了什么人才出现在花灯会上面,那也好。让他上前,跟她请安一句,都是好的。 但是,情景跟那一年发生的也是一模一样。他焦急地追寻了半天,也没有看见她的分毫影子。他紧紧地跟了很久,到底还是把那个人给跟丢了。 “哥哥!哥哥!你怎么了?”陈文馨一直跟在他后面,穿越人海,克服重重阻拦,路上不知道被人暗暗中骂了多少次,自己跟别人道歉了多少次,她都不记得了。但是她也好像没有察觉一样, 她可真的不希望,自己哥哥因为自己的疏忽而走失。 “为什么又是这样……”陈文杰恍若未闻,只是愣愣地说着,就连陈文馨出现在自己的身边,她都没有任何察觉。 “什么又是这样?”陈文馨皱了皱眉,一头雾水地问道,似乎不明白一般。 陈文杰这才察觉到了自己妹妹的存在。他楞了一下,连忙回过神来,对陈文馨微微地笑了笑,开口道:“没什么,时候快到了吧?咱们回兰亭别院吧。” 陈文馨皱了皱眉,似乎仍旧有所怀疑。但是她只是张了张口,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她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把自己的疑问全部留在了心里。她默默地跟在陈文杰的身后,默默的回到了兰亭别院。 “你们回来了?我看看你们都买了些什么好东西,”率先出来迎接的是张春晓。看来她真的是满心期盼着,亏得她身怀六甲,走路还跟风一样,“果然都在,辛苦你们了,晚饭早就好了,就等你们了。” 说着,张春晓就兴奋地把陈文杰和陈文馨往屋里面去领,陈文杰倒是进去了,但是陈文馨像是有什么心事一样。她招了招手,让张春晓跟自己走了出去。 “春晓姐姐,我总觉得今天我哥哥有些反常,刚才还不知道看见了什么,没命地去跟着啊,你最好留意一下。”陈文馨低声对张春晓说道。 张春晓皱了皱眉头,似乎也隐隐有了些担心。她点了点头同意了下来,跟着张春晓一起坐下来了。 屋内,陈文杰和崔忠华早就坐了下来,桌上则摆着珍馐佳肴。他们并没有动,而是等着两人一起来吃。 “我方才还纳闷呢,你们这么久才回来,难不成文杰是在灯会上对哪个姑娘一见倾心了?” 第二百八十五章 蓦然回首 崔忠华见两人进来,调笑着跟她们说道。 但是听见这句话,其余三个人都吓了一跳,手里的筷子都仿佛拿不稳一样,一块“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三个人面面相觑,似乎也都明白了各自的心事,不由得懊恼起来。然后两个人一起暗暗责备起了陈文杰。 “你们这是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唯一一个蒙在鼓里的就是崔忠华了。看着三个人忽然反常的行为,崔忠华不免有些疑惑,又有些好笑地问道,毕竟三个人一起把筷子弄掉的画面,至少还是挺滑稽的。“文杰也该成家了,怎么不该对什么姑娘倾心呢?” “应该,确实是应该。”陈文馨咬了咬牙说着,继续责备一般地看着陈文杰。陈文杰似乎也十分愧疚一样地低下了头,一句话说得有些心酸也有些无奈。 “可是如你这般,不应该愁这些事啊?若你愿意,岂不是有好多媒人上赶着给你说媒?”崔忠华皱了皱眉,似乎总对于陈文杰的这些事情心怀疑惑一样。 张春晓和陈文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帮陈文杰走出窘境。她们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上元节这个时节太过特殊,就连崔忠华说话都带着些暧昧和八卦起来了。 看来这一天就不该把他拉出来。陈文馨在心里懊恼不已地想着。 “难不成……”见陈文杰只是笑笑,没有了其余的反应,平常的时候崔忠华就会结束这个话题另寻新的,然而这一次崔忠华像是不依不饶了似的,一脸坏笑地问陈文杰道,“文杰,你说实话,你是不是早就已经知道,你在那年上元节时遇见的是谁了?” 听到这句话,陈文杰差一点从凳子上摔下去,而那两个人也吓得不轻,差一点筷子 又落在地上。她们只能说崔忠华猜的实在是太准了,只是没有敢明说而已。 万一要是出了事,那可如何是好。 “是哪家姑娘啊?若是合适而且你不好意思的话,我去帮你说。”崔忠华爽朗地笑了笑,一副包在他身上的样子。 然而越是这样,陈文杰就越是窘迫,那两个人也越是怕他会发现。陈文杰只好摇了摇头,对他婉拒道:“这事儿你就不用麻烦了,等时机到了,我自然会说。” 恐怕这时机是永远都不会到了。张春晓和陈文馨在心里想着,不免冷哼一声。 “好吧,只要一切都在你掌控之中就行。”崔忠华虽然仍旧是云里雾里的。他莫名其妙似的看了一眼这几个莫名其妙的人,暗暗叹息一声说道。 他便不再提这件事,开始另寻话题。几个人胆战心惊的,但是见崔忠华没有提这个的意思,也就渐渐放下心来。只是他们仍旧有些担忧,生怕他一个不留神又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似的。 这一顿饭吃得可谓是战战兢兢。晚饭用毕,陈文馨生怕出什么事情,于是连忙带着自己哥哥跟崔忠华和张春晓两人告别。那两人虽然有些意外且有些不舍,但是见陈文馨坚持,也就没有再过多挽留。陈文馨连忙将自己哥哥推出了兰亭别院,然后急急忙忙想带着他上马车。 然而陈文杰像是走不动了一样,定睛看着那地上的什么东西,挪动一步都不肯。 “哥哥?你在看些什么?”陈文馨莫名地紧张起来,她看见陈文杰的视线方向的地上,放着一根银色镶嵌着蓝宝石的簪子。她本能地反应过来那该是谁的,于是连忙紧张地扯着陈文杰的衣袖说道。 “没什么,馨儿,你先回去吧,哥 哥过会儿就回去。”陈文杰转过头去,对陈文馨开口说道。 听见陈文杰这么说,陈文馨就真的紧张了起来。她连忙扯着陈文杰的袖子,一边想要让他跟着自己上马车,一边则千方百计地劝说他道:“你别想了,还是赶紧先回去吧,父亲母亲应该还在等着我们回去呢。” “你回去以后跟父亲母亲打声招呼就好,不用担心我,我一会儿就回去了。”陈文杰却不肯回去,他能确定那簪子绝对是白流霜头上的,那么他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她既然会在这个附近,那他怎么会放过这个见她的机会?哪怕是看一眼也好。 他既然看见了,就一定要寻找到。他忽然执拗的原因,就是不愿意再像是前些年一样错过了。 “哥哥你听我劝吧,不可能是她,就算是,你能做些什么呢?赶紧回去吧。”陈文馨顿时明白了自己哥哥坚持着是要做什么,立刻死命地拽着陈文杰的袖子,不愿意放手。 一个不愿意走,一个不愿意放他走,两个人就这么长久僵持着,谁也不愿意让步。 “小姐,小姐,”忽然马车那边出现了几个陈家的家丁,那几个人商量了一会儿,便对陈文馨严肃而且焦急地说道,“小姐,历大人来了,他非说想要见见初微小姐,老爷和夫人让您赶紧回去呢。” 听到这话,陈文馨立刻放开了陈文杰,焦急地转过身去,开始细细盘问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她又听说陈初微忽然生病,更是焦心不已。 她连忙转过身去,想要去叫陈文杰跟自己一块回去。然而她回过头去,原来的地方哪里还能见到陈文杰的影子? 就连地上的发钗都没了踪影。 “该死的!”陈文馨暗暗咬牙切齿 地骂了一句,怎么就松手了呢?怎么就让他趁着这个时候溜走了呢? 自己的外甥女出事了一点也不着急。 “小姐?小姐?”陈家的家丁焦躁地问道,似乎是想要赶紧接她回去。 “回府,我不管了!”陈文馨咬了咬牙,气氛地说道,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她连忙跟着那人走去,上了马车,然后急急忙忙地往陈府的方向赶去。 陈文杰就算闹出什么事她都不管了,现在女儿出事,她作为一个母亲怎么可能还能兼顾自己哥哥的事情? 就在陈文馨急急忙忙赶回去的时候,陈文杰手握着那根簪子,开始四处寻觅着白流霜的影子。 他其实心怀愧疚,其实在心里对陈文馨说了好几句对不起。他并非不担心陈初微,只是现在,他更心系的是,自己心里的那个人。 陈文杰手里紧紧攥着那根簪子,好像握着什么希望一样,就等着那一个人的到来。然而他找了半天,那个人好像是故意想藏起来逗他玩一样,他无论如何,将附近几乎都翻遍了,就是没有找到那个人的身影。 他不免懊恼起来,低着头,看着手中的簪子,茫然无措地看着周围,似乎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一样。 “请问,陈大人是在找本宫吗?”忽然,陈文杰听见身后一个温和又轻柔的声音传来。他只觉得全身都好像战栗了一下。 他连忙转过头去,却见白流霜就站在自己的身后,巧笑倩兮地看着他。她身上穿着当年陈文杰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的衣服,装束都跟当年几乎分毫无差。 陈文杰不由得愣在了原地,仿佛反应不过来一样。因为这一切,真的对于他来说就像是梦里的情景一样。 而那边,白流霜静静 地等着,仿佛在等着他有什么反应。然而陈文杰回应她的,只有愣怔和沉默。她不免有些着急起来,她低头蹙眉,看着他手里紧紧捏着的簪子,不免开口戏谑似的问道:“这可是本宫的簪子,方才不小心遗失的,可是让本宫好找,没想到居然被陈大人拿走了。陈大人现在还不准备还给本宫吗?” 陈文杰这才如梦方醒一样,连忙将那簪子双手奉到了白流霜面前,略带歉意地对白流霜说道:“微臣方才瞧见,便知簪子的主人应该在附近找寻。微臣便捡了去寻找,遍寻无果,本以为找不着了,没想到原来是娘娘掉的。微臣愚钝,还请娘娘不要怪罪。” 谁知白流霜并没有生气的样子,也仿佛不急着把簪子拿回去。她只是先笑吟吟地看了陈文杰一眼,然后才拈起那簪子,慢慢插在了头上:“你也是好心,本宫不会怪你的。还有,陈大人若是在外面,私下里就不用叫本宫娘娘了,叫我流霜就可,你我也不必微臣本宫的,就你我便可。” “如此岂不是冒犯?”实际上这句话陈文杰在心里幻想了无数遍,可以说是他向往的事情,只是一直都不敢真的去设想而已。没想到,就连幻想都说不上的这件事情,这一天竟然成了真了。 陈文杰倍感荣幸又倍感幸福喜悦,但是仍旧有些不敢相信是真的一样,试探着问白流霜道。 “怎么是冒犯?这对我来说是很荣幸的事情。”白流霜听了,只是轻笑一声,神情十分温柔可亲。 “其实我早就对陈大人很是钦佩仰慕了。” 这句话也让陈文杰鼓起勇气,他连忙开口,自己心里的防线在一点一点溃堤:“你也叫我文杰就好,不用称我陈大人。” 第二百八十六章 元夜 “不用叫我陈大人,叫我文杰就好。”见白流霜微微发愣,仿佛没听清楚她说了些什么一样,陈文杰仿佛有些着急,然后赶紧开口对她解释道。 白流霜沉默着点了点头,仿佛在冥思苦想些什么。陈文杰不免有些焦急,仿佛怕她会说出什么让他难过的事情来。他不免像是一个祈祷者一样的卑微地期待着什么。 然而白流霜只是微微一笑,笑容明媚而灿烂,双眼若天边繁星一样灿烂而美丽。她点了点头,仿佛明晓了一般,心思甜蜜而满足:“好啊,那,文杰,多多指教了。果然,还是叫文杰顺口一些。” 听到这句话,陈文杰仿佛听见了天降福音一般,脸上满是幸福而满足的笑容。对于此刻的他来说,似乎没有什么比自己心上人叫自己的名字更为幸福的了。仿佛他已经将这个当成了自己和她关系更进一步的证据,似乎这样,就能当做自己已经和她有了更为亲密的证据。 就算是自己心里仍旧有愧疚,也当做视而不见。 “文杰今天没有去逛花市吗?”白流霜首先开口,笑吟吟地问道。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陈文杰到底有没有去花市?只是想办法先和他套近乎而已。今天这个时节,就算是在外面待多久,都是不足为奇的。 “本来是跟小妹一同出来的,只是方才小妹回去了,只剩下我一个人了而已。”陈文杰说道,似乎心里隐隐有了某种期待。他仿佛焦心地等着,等着白流霜给自己的一个邀请。 “我也是自己出来的,在花市上面逛了一圈,觉得自己实在是没有什么意思,还不小心给弄丢了一根发簪,”说着,白流霜还伸手,爱怜似的碰了一下自己头上的那根方才被她“不 小心”弄掉的发簪,笑吟吟地说着,“不过还好,捡到的那个人,是文杰你。” “倍感荣幸。”陈文杰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然而他却只是低着头,仿佛十分荣幸一般,听着她这么说,只觉得自己心神荡漾,仿佛这一世的安稳都已经在这句话里面了。 “文杰要是不急着回去的话,不如就陪我去逛逛花市吧?这样也不辜负了今天这大好时节。”看着时机成熟,两个人都仿佛依依不舍的样子,白流霜便心下一横,对陈文杰笑着发出了邀请。 她知道,这个时候他是肯定不会拒绝,即使家里陈初微和历清子的事情可能还纠缠不清。但是她有足够的把握,陈文杰会跟着她留下来。 果不其然,陈文杰连忙点了点头,像是十分欣喜一般对白流霜道:“当然可以,十分荣幸。” 白流霜脸上的笑容更加明媚灿烂,就像是得到了自己最想要的东西一样。她于是走到陈文杰的面前,对看痴了的他轻快说道:“走吧。” 陈文杰如梦方醒一般点了点头,两个人肩并肩往花市那边走去。 即使是接近子时,花市上仍旧人潮拥挤,街上的小贩仍旧密密匝匝,灯火如昼,仍旧让人流连忘返。陈文杰和白流霜在花市里面穿行,白流霜像是兴致勃勃一般看着花市上面热闹的场景,拉着陈文杰参与各种灯谜的游戏,似乎玩的很开心。 然而陈文杰却好像心思都不在这些上面。他痴痴地看着白流霜,看着她在灯火下的容颜。她本就生得很好看,灯火映得她的笑容更为明媚灿烂,而且整张脸都温和了许多。仿佛她已经没有了平时的棱角,卸下了一身的高傲和跋扈,此刻,她只是一个小女孩,一个 喜欢热闹,一个天真无邪,一个单纯的女孩子。 她仿佛卸下了所有的高高在上,此时此刻的她充满人间的烟火气,却让人觉得更加可爱,且容易接近,可以亲近。 他不知不觉之间,仿佛跟她更近了些。本来人潮拥挤,他们之间就没有什么距离可言,现在更是,没有任何的距离。他比白流霜高出一头,能清楚地感觉到白流霜的呼吸透过自己肩膀的衣料,打在自己的皮肤上面。 “文杰,你看这个好看,还是这个好看啊?”正当他想的入迷的时候,忽然有人伸手好像扯了扯他的袖子。他连忙回头,却见是白流霜拿着两朵不一样的绢花,好像左右为难似的,然后只好向他求助。 她为难着的样子十分可爱,他有点想要伸手掐一把她的脸的冲动。但是他还是忍住了,只是低头看了看,然后将其中一朵拿了起来,插在了她的鬓边。他看了看,仿佛很满意一样,对她温柔地说道:“这个好看,就这个吧。” “可是这个也好看……”白流霜似乎有些为难一样,她看了看镜子里面的自己,似乎还是对手上那一朵十分惦记一般。 “老板,这两朵都要了。”陈文杰见状,连忙对那小贩说道。小贩乐颠颠地点了点头,接过了陈文杰递给他的散碎银两。 “诶?不应该是我付钱的吗?你……”白流霜见状,暗暗笑了笑,然而她却装作一副惊讶的样子,赶忙对陈文杰说道。 “这就当我送给你的见面礼吧,我们认识了这么长时间,就当做我给你的见面礼吧。”见白流霜这样,陈文杰似乎意识到了自己这一步似乎有些唐突,连忙开口说道,似乎是想要掩饰自己的尴尬一样。 白流霜听了, 垂下了头,似乎有些过意不去一样,她拉着陈文杰来到另一家摊位面前。她拾起陈文杰方才看过的那几个玉坠和宫绦,对比了一下,挑选了几个最好看的买了下来。 她亲手将那宫绦缠绕在陈文杰的腰间,又将玉佩给他拴在了宫绦上面,见陈文杰微微发愣,她也装作一副有些唐突的样子,似乎有些局促地轻咳一声,开口道:“你都给我见面礼了,那我也当还礼才是,不然,让你破费,多不好意思啊。” 这两个人其实谁也不缺这一点钱,谁也不会觉得这几个铜板或者几钱银子会让自己破费,但是只是这一份心意,还有送的这一点东西,就会让彼此都觉得十分欣喜和荣幸。有的时候不在于对方送了自己什么,只要对方送自己什么东西,让自己能感觉到自己是被放在心尖上对待的,这样便很是让人幸福了。 “那……就多谢流霜了。”陈文杰看着自己腰上的那个宫绦和玉佩,轻轻伸手抚摸,脸上是不敢相信一般的幸福的微笑。他似乎也没有预料到会接受来自白流霜的礼物,似乎也没有预料到,接受自己心上人送的东西,是这么幸福的一件事情。 “不用谢。”白流霜笑了笑,看着他虽然努力抑制,但是终究是藏不住一般,脸上泛着欣喜而愉悦的微笑,就仿佛小孩子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礼物一般的神情。她忽然有些愣了,不知该说些什么才是好的。 她似乎觉察出来,陈文杰对自己的感情是真的,但也是小心在抑制的,更是抑制不住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 她忽然开始感觉到愧疚,开始犹豫起自己究竟要不要接着按照计划来行事。 “来来来,各位客官走过路过,不要错 过,这花灯,若是谁先抢到,小老儿就把这个花灯送给谁。”两人沉默之中,忽然听见那边人群中一声苍老但是不失苍劲的声音响起。他们连忙看过去,却见是一片又高又密的梅花桩,在中心最高的那根梅花桩上面,拴着一个精巧而明亮的花灯。那花灯实在是好看,吸引了一群人去围观。 那老头似乎很满意这么多人的围观一样,接着喊道:“只要有人过了梅花桩,第一个到了中间那个,取下花灯,这花灯小老儿就送出去了。” 白流霜看着那花灯,却是真的看得喜欢了。她转过头去,眼神中流露着期待。 然而似乎还没等她开口,也没等她表现出什么,甚至陈文杰看都没看她一眼,就举起手来,在争相要上去的人群里面高声吆喝道:“老人家,在下可否上去一试?” “当然可以,公子请。”梅花桩上面已经有了几个人在跃跃欲试。那些人一个个看起来都身手敏捷,十分矫健。那小老头似乎不相信像是陈文杰这般的文弱书生会争抢到了那个花灯,于是略微惊讶,但是仍旧答应了下来。 纵使连他带着身边的所有人都感觉像是看好戏一样,都盼着陈文杰从梅花桩上面掉下来。 “你……”白流霜有些惊讶,她没想到陈文杰这么轻巧就答应了下来。却见陈文杰转过身去,双眸若繁星璀璨,对她微微一笑,仿佛成竹在胸一般对她说道。“你在这儿好好等着,我一会儿就给你把花灯拿下来。” 说完,陈文杰就连忙过去,三下两下爬上了梅花桩。 围观的人一阵哗然,都表示惊讶,然而白流霜却叫不出来,她只是沉默着,看着陈文杰在上面摇摇欲坠,却一步一步朝着那花灯过去了。 第二百八十七章 花灯结 这家店,其实她十分了解,也听了好些年了。 这家店本来就是以做灯而闻名的,里面的花灯都很精巧,普通的灯也是做工细致且耐用,可以说是京城的老字号了。 为了贴合这家店的特色,每年上元灯会,他们都会举办这样的活动。他们会把这一年中最好的作品拿出来,来奖励那些有勇有谋又有身手的年轻人。那灯平日里价值不菲,又绝无仅有,一般人基本上是买不起的,所以只能趁着这个机会,略施身手,万一真的幸运,能得到这个花灯呢? 长久以来,这家店上元节时的灯,似乎也成了男女之间的一件定情信物。姑娘们都以自己家里有一盏自己心上人送的这样的灯为荣。毕竟能拿到灯的人,绝对不是寻常的凡夫俗子,要么是真的身手好,要么是真的家境十分殷实,最重要的是,能拿到这个灯的人,当时怀着的这份坚定殷切又温柔的心意。 这些比起灯的本身,更为可贵。 这样的灯,其实白府里面放了两盏,当年,都是崔忠华给她拿下来的。一个是莲花灯,一个是猴儿灯。她对那两盏灯爱不释手,但是也不过就是灯而已,用久了也就习惯了。 可是到底,她还是希望,每年上元,自己的心上人能帮自己拿到这个。 今年上元,崔忠华到底还是陪着张春晓去了。他估计,也没有那个心思,去拿这个哄张春晓开心。他现在,可能连记都不记得这件事情。 然而白流霜,还是刻骨铭心。 今年上元节前,她还没想到会和陈文杰过,更没想到的是,方才才正式开始熟络起来的他,竟然真的能做到为了自己,而去和一群身手矫健的大汉去抢那灯。 不知为何,她心里有些期 待,更是有些担忧了起来。她知道陈文杰几乎没什么武功,跟那种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弱书生没有什么两样。他在上面,怎么可能敌得过那些人? 纵然底下为了保护他们,已经拉了一层厚厚的棉絮垫子和网子,她也没办法对陈文杰的境遇完全放心。 白流霜在底下,一直仰头看着,担忧地时刻注视着陈文杰的一举一动。纵然她知道,他可能不会有危险,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当年崔忠华为自己去拿这个灯的时候,自己都没有那么担心过。可能是这个人真的不会武功,也可能是,她其实把陈文杰和他,在心里换了一个位置。 “没想到连文弱书生都来跟我们抢这个了,不过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小心掉下去了丢人现眼,或者早点放弃,以免摔伤啊。”陈文杰在上面,自然招致了那些人的一致嘲笑。然而陈文杰并没有任何动摇或者放弃的意思,听了他们这么说,反而有些愈挫愈勇的架势。 那些人一致对着陈文杰哄堂大笑,仿佛在嘲笑他只是在做无用功而已。而地上有些爱管闲事看热闹的女子也不免嗤之以鼻,有的甚至怂恿陈文杰赶紧下来,以让自己的心上人能拿到那个花灯。 反正少一个竞争者,也就少了一个机会,不是吗? 白流霜听了以后,莫名的有些气愤。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似乎如果接着鼓励,会让陈文杰招致更多的嘲笑,她也怕给陈文杰压力,让他面临危险,然而她却也觉得,自己这么下去,显得太过于冷血。 没有办法,她只能站在下面,心里默默地为陈文杰鼓着气。 陈文杰虽然身手上面是绝对比不过那些人,但是他还好比那些人 都聪慧许多。在自己没有办法去拼体力的时候,他索性冷静下来,先去观察那梅花桩的构造。 “怎么?是害怕不敢动了吗?小书生你还是赶紧回家去吧!”他的以不变应万变却招致了那些人的嘲笑。一个大汉刚指着他捧腹大笑的时候,下一秒却结结实实踩在了一个空心的梅花桩上面,直直地摔了下去。 围观的人一阵惊呼,那大汉狼狈地从那棉絮垫子上面爬了起来,然后仓皇地灰溜溜地逃走了。 所有人这才明白过来,今年的梅花桩,其实更难了些。所有人的动作也慢了下来,每一步试探都变得小心谨慎了很多。然而还是有很多人不小心掉了下来。 陈文杰仔细地观察到了那些梅花桩的规律,也快速地判断出了一条最适合的路。他这才开始行动,一步一步虽然踉踉跄跄,但是十分扎扎实实地往那中间的梅花桩走去。 围观的人都惊讶不已,那老头儿的脸上也浮现出了钦佩的神情。白流霜看了出来,他已经破解了梅花桩。 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厉害。白流霜的脸上流露出了欣喜的神情。她连忙抬起头去,心情也跟着陈文杰的每一步而大起大落。她从未这么专心致志,也从未这么期待,也从未这么挂心过。 说不准,陈文杰能成为那个胜者呢? 她看着陈文杰一步一步虽然惊险,但是有惊无险地去了那中间的地方。她心里便多了些期待,期待着他能将那花灯取下来。 围观的人也纷纷赞叹,表示没想到就是这个文弱的书生,离最终的终点却是最近的。 陈文杰回头看了一眼白流霜,见她全身心地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心里便有了些安全的感觉。他似乎是更有了些动力,更 加坚定地想要把那花灯拿到手上。 离最终的那一步就差一步之遥了,他纵身想要跳到那个梅花桩上面去,毕竟对面也出来了一个人,那人也破解了梅花桩,而且后来居上,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那人身手不错,若是让他当先,自己便没有什么机会。陈文杰看了看那梅花桩,像是咬咬牙有了勇气一般,纵身想要跳过去。 结果却出乎了所有人的想象。 对面的人仿佛也看着这个时机跳了出去,然后直接踩在了陈文杰触到了柱子的那个手上。陈文杰就这么被结结实实地踢了下去,而那人,则几步就爬到了梅花桩上面,拿下了那个花灯。 “文杰!文杰!”围观的人一阵惊呼,白流霜已经顾不得那么多,在陈文杰摔下来的时候,就仿佛离弦的箭一般,直接冲了过去。她满脑子已经顾不上什么,也顾不上自己的身份,她现在心里想的只是陈文杰,只是他的安危。 只要他没事就好。 她冲上前,却见陈文杰虽然摔得龇牙咧嘴,但是毕竟底下有着东西保护,他并没有受伤。她连忙冲上前去,手足无措地看着他,慌忙问他究竟有没有大碍。 “还好,就是有些难受。”陈文杰眨了眨眼睛,揉着自己摔疼了的后背,龇牙咧嘴地说着。 “哪里难受?需不需要找大夫?”白流霜连忙仔细看着他身上有没有什么异样,不免担忧地急切地问道。 却见陈文杰微微一笑,指着自己心口,忽然温和地说着:“这里,难受,因为不能给你拿到花灯了。” 听到这句话,白流霜的脸微微泛红,她立刻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走开,重新回到人群里面。没想到,陈文杰原来也是会说这些混账话的。 她 不知道心里是什么心情,却像是个小姑娘一样,不免心里砰砰乱跳着,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心房里面肆意翻滚蹦跳着。 想来,竟然有些不好意思,她竟然对陈文杰,有了点小鹿乱撞的那种感觉? “不跟你贫了,我是真的觉得,有些可惜。”似乎是感觉到了白流霜的羞怯和慌张,陈文杰便收敛了些,赶忙爬起来回到了白流霜的身边。白流霜却不做声,只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只觉得,方才自己的那些担心,似乎都有些可笑了。 那花灯自然是给了那出阴招的人,其余的人有些表示愤愤不平,似乎这东西应该是陈文杰的。但是那也没有什么办法,纵使自己愤愤不平,此刻也只能作罢,悻悻然离去。 “公子,姑娘,请留步。”正当陈文杰和白流霜想要离开的时候,身后却有人叫住了他们。两人都有些惊讶,然后转过头去。 却见是刚才的那老头儿站在他们身后,微微笑着对他们说道。见他们回过头来,那老头儿则让两人稍等片刻,等人群都散尽之后,老头儿走入店中,取来一个花灯,递给了两个人。 “这个,是送给你们的。小伙子,你方才表现不错,这个,就当奖励你的了。”那个老人家笑呵呵地说着,待两个人兴奋而惊喜地接过花灯以后,就转身走回了店里,闭门谢客。 陈文杰转过身去,笑吟吟地把花灯转赠给了白流霜:“送给你的。” 白流霜欣喜地接过,脸上终于重新露出欢欣的笑容。 待二人离去,那小老头从门缝中看见了以后,才转过身去,对店铺屏风后坐着的那个人说道:“老爷,已经全按您说的做了。” 崔忠华微微点头,似乎很满意的样子。 第二百八十八章 明知故纵 “很好,这是给你的花灯钱,记得,不要跟任何人说这件事情。”崔忠华从怀里掏出了荷包,取出了一锭银子放在了那小老儿的面前。 那小老儿点了点头,伸手去拿那银子。然而他在拿到银子之后,总感觉有些不对劲。他掂量了几下,更是确定了自己心里的疑惑:“老爷,您这可是两倍的钱数,您这是……” 崔忠华却笑了笑,指着一边的大花灯对那小老儿说道:“这个我也包下来了,回去准备送给夫人。” “原来如此,”那小老儿恍然大悟似的,立刻将那银子收进了腰包里面。但他仿佛还觉得有些不大对劲似的,想要开口却总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总觉得前一对的关系好似并不是旁人看到的那种纯粹的小情侣的关系,好像有点别的隐情一样。而且这个人为何忽然过来,而且忽然就说那两人是他的朋友,他想要帮一把那个公子,还替他买下了那灯。 还必须躲着那两人? 那小老头不明白这其中的原委,也就当是信了崔忠华说的那些,他知道作为一个商家不该去问客人的私事,也知道既然他选择隐瞒,那便是不可说之事。 那就不关他的事情了,反正他钱已经赚了,那对他来说,也不亏。 然而他只是低头的功夫,却发现那人已经不见了,原地只剩下了一盏已经凉掉的茶。他不免觉得奇怪,但是摇摇头也就过去了。 而这个时候,白流霜捧着那灯已经走了好一会儿。她细细打量着那盏灯,脸上不自觉地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她自己也没有觉查出来,似乎陈文杰送给她的这盏灯,比崔忠华送给她的更令她开心。 她都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 “你还有什么想 玩的吗?”陈文杰一直在她后面,看着她高兴得像个孩子一样,自己也不免高兴起来。他走上前,对白流霜问道。 “怎么?你这么快就想赶我回去啊?今天上元,宫门不落锁的。”白流霜这才想起来自己乃是逃出宫殿的,但是她并不想现在就回去,扁了扁嘴,十分不情愿似的说着。 毕竟自己的目的还没有完成。然而她自己都不知,自己心里,其实早已经把原计划给抛到了脑后。她似乎现在跟陈文杰在一起,并不是为了任何事情,而只是因为,她想跟陈文杰在一起。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问一下而已。”听她这么说,陈文杰慌忙解释道。他并非不耐烦,反而更想要跟她在一起。他只是担心自己和她在一起的时间会剩下不多,但是现在看来,似乎还有很多。他不免放下心来,心情更是开心了很多。 “那,你跟我去放河灯好不好?”白流霜哼了一声,似乎这才算是放心下来,她远远地看过去,护城河那边似乎灯火通明,围了一圈人。而附近卖河灯的小贩生意也是极好。她想了想,促狭地问陈文杰道。 陈文杰自然点了点头,没有不答应的意思。他跟着白流霜到了护城河边,好不容易才挤进去,找了个小贩买下两盏莲花灯,好不容易也才找到了一个空位,却见河上已是星火点点,很是壮观。 白流霜蹲下身,好像很认真地开始许愿了。陈文杰却迟迟没有许愿,他只是歪着头,看她在灯火中的侧颜,看她认真的样子,仿佛在苦思冥想,将自己所有的心愿都放在了那一盏河灯的上面。 他不免看痴了。直到白流霜缓缓睁开眼,他才连忙转过头去,胡乱地安插了些 愿望在那河灯上面,然后才慌忙将那灯放下,让它随波逐流了。 “你许了些什么愿望?”白流霜忽然开口问道,把陈文杰给打了个措手不及。陈文杰支支吾吾,半天却不知该怎么去说,关于自己许了什么愿望这件事,他是真的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无非就是,家人平安,国泰民安之类的,”陈文杰好像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坚定似的说道,似乎是感觉到了白流霜的不信任,他连忙像是要转移话题似的,对白流霜问道,“那你呢?你许了什么愿望?” “我不说,我说出来就不灵了。”白流霜却将头扭到一边,然后快步走了出去。陈文杰有些懊恼也有些莫名其妙,连忙也追了上去。 其实白流霜并不说的原因,是她也在自己的愿望里面,加了陈文杰。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下意识的,她忽然想要让陈文杰也平安喜乐。 虽然自己之后的所作所为,可能不会让她顺意。她不免想要赶紧离开,赶紧回宫,不知为何,她现在似乎心里有两个声音在吵架,似乎一个让她接着做下去,另一个让她赶紧收手。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心里究竟倾向哪一方,因此更加不愿意去相信,自己竟然会在心里做出这样的决定? 她不免心烦意乱,不免想要赶紧回宫。只要在他身边一刻,她就一刻没有办法让自己狠下心来。这样下去很危险,白流霜自己也是清楚明白。 她一遍一遍地提醒自己自己喜欢的人是崔忠华,一遍一遍提醒自己这样下去自己也难免深陷其中,一遍一遍提醒自己这样是欺君罔上,被发现自己只有死路一条。 “时间不早了,我看我们还是回去吧,方才你妹妹不是 因为什么急事走得挺匆忙的吗?”话一出口,白流霜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这些是她说出来的吗?她竟然这么就把他给放走了? 不过确实也因为不到时候,以陈文杰的性格,怎么可能这个时候就答应她那么露骨的要求?她于是心安理得地将这个原因当成了自己临阵脱逃的理由,而不是她真的不想再这么欺骗陈文杰下去了。 实际上,她只感觉,这样下去,她面对不了自己心里那强盛的负罪感和越来越浓厚的感情。 听到白流霜这么说,陈文杰才猛然想起来陈文馨的事情。他也才猛然记起,陈文馨和陈初微正在面对历清子这个人。 他不是跟陈文馨保证过会尽快回去吗?结果他就这么自顾自地开始在灯会上面陪白流霜玩了,根本就没有考虑到后果。 他这才十分懊恼似的拍了一下脑门,十分焦急似的在原地兜兜转转,好像在懊恼自己讲这件事情完全抛在脑后一样。 “很严重吗?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因为我给耽搁了?”白流霜明知故问似的问道,仿佛这样,她就能将自己的原因给撇个一干二净一样。 她自己也清楚,也果不其然,陈文杰连忙对她摇了摇头,对她说道:“不,这不能怪你,是我把这件事情全都忘在脑后了。” 是他自己想要陪白流霜多待一会儿,才将这件事情给忘在脑后的。 或者是,他或许在心里,已经将白流霜放在了陈文馨的前面,如果遇见事情,必先以白流霜为重。 “抱歉,你还是赶紧回去吧。”白流霜装出一副懊恼的样子,连忙催促陈文杰道。仿佛这一切都是她的错一样,脸上满是愧疚的样子。 陈文杰并不想怪她,他知道,一切不过是 他自己心里作祟而已。他于是点了点头,虽然很是不舍但是坚定下来,连忙对白流霜道:“好,你也快些回去吧,我也得回去了。” 然而他刚要转身,却听见白流霜在后面叫他。 “等等。”陈文杰愣怔转身,却见白流霜咬着嘴唇,双手交扣,似乎有些犹豫一样。 “还有什么事吗?”陈文杰疑惑问道。 白流霜其实在犹豫,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不是要把自己手里他的手帕还回去。她似乎已经没有了想要借他来达到目的的打算,可是若是失去了手帕,也就失去了筹码。 也就失去了唯一的一件陈文杰私有的东西。 她似乎在想着自己该怎么去做,似乎并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她尽全力想要留住的到底是什么,现在她心里仿佛也不能分清了。 “流霜?”陈文杰皱了皱眉头,疑惑地问道。 似乎在那一刹那,白流霜做了一个决定,她抬起头来,摇了摇头,十分坚决似的开口说道:“没什么,你还是赶紧回去吧,我不能回去太晚,今天真的很谢谢你,改天见。” “改天见。”陈文杰看着她的背影,只好留恋似的说了一句,他仿佛能感觉到白流霜在犹豫着什么,只是弄不清到底是为什么而已。 但是这些对他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只是她让自己陪在她身边,跟她度过了这一晚。 那就够了。 陈文杰赶忙往陈府赶回去,而白流霜,也赶紧回到了宫门前。她按照约定,找到了带她出来的姑姑,换回宫女的衣服,然后跟着姑姑混了进去。 她本身就是假扮和姑姑出门采买的宫女,才得以出宫门的。进了宫门,她连忙松了一口气,连忙朝着钟灵宫的方向赶了回去。 第二百八十九章 我的女儿 白流霜在回宫的路上,就仿佛已经暗暗决定,自己绝对不能将手帕交换回去,为了自己的未来,为了白家的未来,她也不能就这么做。 她似乎决定了什么一般,将那手帕小心地藏好,然后赶忙朝着钟灵宫走去。 然而她刚推门走进钟灵宫,却见钟灵宫内灯火通明,阿沁和田美美小心地候在门外。两人看见她,都是一副凝重且让她不要太过张扬的神情。 “你们怎么了?怎么表情这么奇怪?”白流霜看着两人,不免觉得莫名其妙,开口笑着问两个人道。 然而那两个人却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她,只能拼命地摇头,然后冲着白流霜使眼色。 “这么晚才回来,看来在外面,玩得确实挺开心的啊。”一个声音悠悠传过来,带着她熟悉的威严和低沉。她似乎全身抖了一下,然后没来由地遍体发寒。 他……怎么会在这儿的? “皇上……”白流霜此刻很想笑出来,但是真的脸就像是僵住了一样,根本没有办法扯出一个笑容。她脸上满是歉意和无所适从,面对面前的崔忠华。 他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兰亭别院陪张春晓的吗?他怎么会在这儿? “手上那个灯,谁给你的?”然而崔忠华的重点显然并没有在问责她的上面,他挑了挑眉,忽然开口问道。 “我……”白流霜只觉得满头大汗,似乎在拼命地找着理由去应对崔忠华。 而陈文杰这边,也并不是很好过。他刚进门,就看见陈文馨和历清子对峙着。而陈初微在陈文馨的怀里,哭得正厉害。 “怎么回事?谁让你过来的!”陈文杰忙冲了上去,将自己妹妹和小外甥女护在自己的身后。她懊恼不已,毕竟因为他自己,让自己的妹妹独 自面对这个人,这么久。 “你没事吧?小初微呢?”陈文杰忙回头问陈文馨道,又伸出手探了探陈初微的额头。陈初微现在不知为何烧得滚烫,看见陈文杰反而哭得更厉害了起来,像是在求援。 “一直在发烧,家里有人去请大夫了。”陈文馨抱紧了自己的女儿,一边好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一边也好像在拼命地朝着陈文杰求救。 陈文杰这才稍微安心了下来,转过头去,面色冷若冰霜,质问一般地问历清子道:“你来这儿做什么?请你好好去陪你的妻儿,不要来打扰我的妹妹和我的外甥女。” “我只是想问一句,”历清子冷哼一声,目光却越过陈文杰,直直地落在陈文馨的身上,“你说,她现在不姓历了,是什么意思?” “她姓陈,是我的女儿,跟你没有任何关系,”陈文馨咬了咬牙,十分坚定似的对历清子开口道,“是你,当初在长街上,说不认识我们母女俩的。结果你现在过来做什么?你回去去找你的妻子和孩子去吧,我们母女俩,跟你从未有过任何关系!” “她是我的女儿!”历清子厉声说道,似乎是痛心疾首。尽管他对于陈文馨没什么留恋的,可是陈初微到底和他是有血缘关系的女儿,这是没有办法否认,也是他无法割断的事实。 “她不是,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她姓陈,不姓历,”陈文馨抱紧了正哇哇大哭的陈初微,一边往后退一边对他说道,“你难道没有发现,她从小到大就没有认过你这个父亲吗?我的话说到头了,你还是请赶紧回吧,我们母女俩,是死是活,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陈初微正哭着,仿佛已经受不了了身上的痛楚,也仿佛在哭喊着 要离开什么事情。她已经能够说话,已经能走路,一声娇嫩却撕心裂肺的声音在大堂内回荡,清楚而透彻地灌入了每个人的耳朵里面:“不要,我要回去,我难受!我不想看到这个人!” 陈文杰和陈文馨都用充满了敌意的目光看着历清子,而这些话,这些字眼,都像是利剑一样地扎入历清子的心里。 他摇了摇头,似乎不敢去相信一样。他将手里给陈初微准备的东西放在了桌子上面。 若不是赫连若雪的提醒,他还不敢做出要来看陈初微的决定。他其实心里一直还想去看看陈初微,就算只是确定她现在的确是被陈文馨照顾的很好,也是好的。只是碍于赫连若雪,不敢提起而已。 然而上元节的时候,赫连若雪却主动提出让他去看一看陈初微,看一看她究竟现在如何了。她说这是一个父亲应该做到的事情。 事情发展到此,其实他也明白赫连若雪已经知晓了所有的事情,他心里除了是对赫连若雪的愧疚,更多的则是对她的理解和包容所有的那些感激。赫连若雪婚前明明是个我行我素的姑娘,然而现在,似乎变得越来越温柔,越来越包容,似乎越来越贴心,越来越会考虑自己的感受。 他不免更加珍视赫连若雪起来,便也心安理得地按照她所说的,去准备了些礼物去陈府看陈初微。 但是现在似乎已经确定了,似乎自己的女儿,早就已经不认自己这个父亲了。或者说,从一开始,就没有认过自己这个父亲。 他心里不可谓不难受,但是既然来了,他就从未想过像是一个被赶出门的不受欢迎的人那般落荒而逃,就算要走,也要有一个体面而且十分合情合理的理由。 “那好,文 馨,你去带着初微去看病吧,孩子的身体要紧。”历清子低下了头,咬了咬牙,似乎做出什么决定一样,勉强笑着对陈文馨道。 听到他这么说,陈文馨反而楞了一下,她似乎才察觉了似的,也仿佛得到了自己哥哥的应允。她才愣着点了点头,赶忙抱着陈初微往后面走去,正好,家丁请的大夫也到了,陈文馨便连忙去招呼大夫,带着那些人往后面走去。 “陈大人,我希望你先留一下,我有事情想要问一下你。”陈文杰也想着跟自己的妹妹往后院走去,却没曾想,历清子先叫住了他。 他有些疑惑,但是还是留了下来。正堂内就只剩下了两个人,仿佛这已经成了两个人之间的对峙。 “你有什么事就快说。”见历清子一副意味深长欲言又止的样子,陈文杰烦躁不堪,连忙开口催促道,仿佛不想再跟他磨磨唧唧了一样。 “你方才去哪里了?”谁想历清子却冷哼一声,嘴角挑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听到这句问话,陈文杰的心里咯噔一下。仿佛被戳中了软肋,他忽然动了动嘴唇,却不知道该怎么去开口。 他为什么要问这些? “我出去是有要紧的事情要办,怎么?历大人现在这么爱多管闲事的吗?”陈文杰的大脑飞速旋转着,忽然他像是揪住了一个点一样,连忙开口像是有了底气,理直气壮似的问历清子道。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也便不多问,就当我,真的是多管闲事了不是?”历清子笑了笑,仿佛就这么容易的接受了陈文杰的说辞一样。 他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地接受了这种说辞?他方才在灯会上面,可是看见了某个人和白流霜交谈甚欢。 “只是不知道,究 竟是什么事情,能让陈大人看重到,家里来了我这么个不速之客,自己的小外甥女生病,妹妹独自面的这一切的时候,还能心安理得地在外面办什么事情。”历清子意味深长地说着,言语之中皆为讽刺,似乎将自己所有的判断都放在了这一句话的里面。 陈文杰也听得明明白白,这分明,就是,在跟自己打马虎眼。他们互相都知道对方心里打着小九九,就是不想去说明白而已。 然而陈文杰并不想多说什么,只是表现出一副不愿意理会眼前人的样子。 “陈大人的私事,鄙人也没有权利管,就当鄙人没有听说过吧。”历清子只觉得可笑,若是崔忠华知道,自己一向奉为兄弟和密友的陈文杰,居然觊觎着自己的小妾。 他心里,会是什么滋味?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历大人慢走不送。”陈文杰厉声说道,已经全然不顾面子上的礼仪和礼貌,他直接对历清子下了逐客令,仿佛,不欢迎这个人一样。 “行,我走,不就是走吗。”历清子冷哼一声,转身朝着门口走去。他脸上带着了然一般的冷笑,不管如何,这一层关系,可是够陈文杰和崔忠华喝一壶的。 到时候,不论结果是什么样,一定对两个人,都是难以计量的伤害。 “对了,还烦请陈大人转告一声皇上,”走到门口,历清子仿佛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转过身来,对陈文杰说道,“还请皇上这些天,多多关注世子的功课。” “你什么意思?”陈文杰皱着眉头,厉声问道。 崔辰皓,又跟他有什么关系? “什么意思,皇上自然知晓。”历清子冷笑一声,转身扬长而去,就好像自己方才说的那些,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一样。 第二百九十章 出宫令牌 陈文杰皱着眉头,思量着历清子的这句话。他根本不知道他的意图是什么,似乎也弄不清楚,这句话到底表现着什么。 不过最近似乎听说崔辰皓和历清子之间走得很近。想到这儿,陈文杰忽然心头一紧。如果这些事情轮到了历清子要提醒崔忠华的份上,那么就说明大事已经不妙了。 他无法接触到后宫,自然也不知道崔辰皓到底出了什么状况,但是当务之急,还是要让崔忠华自己赶忙察觉才行。毕竟说到底,现在崔忠华和太后才是崔辰皓最亲近的人。 陈文杰打算明日上朝之后,跟崔忠华好好聊聊这件事情,他暂时把白流霜一类的事情全部抛在脑后,当务之急,还是赶紧替崔忠华解决这些事情比较要紧。 “大人,大人,”正当他在思索的时候,家里的家丁慌忙对他招手,急切地对他说道,“小姐说初微小姐现在情况有些严重,让您赶紧去看看。” 陈文杰这才如梦方醒似的,赶紧跟着那个人过去了。 然而现在的崔忠华似乎也没意识到崔辰皓的变化,而是一心都在质问白流霜这里。他拧着眉头,仿佛在等着白流霜会怎么回答一样。 白流霜支支吾吾,似乎根本没办法去解释自己究竟发生了什么一样。她犹豫了半天,才像是下定决心一样,对崔忠华开口说道:“皇上恕罪,臣妾……臣妾实在是太喜欢这个灯了,所以,臣妾才趁着宫门不落锁,偷偷溜了出去。一切都是臣妾的错,皇上要怎么惩罚臣妾,臣妾都无半句怨言。” 说着,白流霜连忙跪下来,头几乎要埋到地里面去。她像是罪人等候发落一样,等候崔忠华的判决。 她总不可能说那花灯是陈文杰为她赢回 来的吧?她只能这样说,心里还忐忑不安地祈祷着崔忠华没有揭穿她。或者,没有看穿她。 然而过了许久,她的头顶仿佛都没什么声响一样。她不免有些心慌,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是对的。 许久,却听得头顶一声叹息传来。白流霜有些摸不着头脑,不免莫名其妙一般。她抬起头来,却见崔忠华的神色温和了许多。他走到了白流霜面前,甚至冲着她伸出了手。 白流霜一下子被此情此景给弄得说不出话来。她犹豫了半天,最终才决定拉住了崔忠华的手。却见崔忠华只是微微一用力,就将她给拉了起来。她稳稳地站在地上,却仍然觉得是云里雾里,不明所以一般。 “也是我疏忽了,自己和皇后出去快活,忘了你还在宫里,也没什么意思。”崔忠华叹息一声,脸上似乎真的有抱歉的意思。他抬起头来,第一次是真的认真而真诚地对白流霜说着。 如果换做平时,白流霜肯定已经兴奋的说不出话来了,然而,这个时候的她却完全兴奋不起来。她只觉得眼前的崔忠华好似自己不认识了一样,仿佛不敢确定这个人就是崔忠华一样。 她扯了扯嘴角,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直觉告诉她,崔忠华心里,肯定有什么不想告诉她的打算。 “皇上不必自责。”白流霜只能咽了一口口水,装作镇定似的,对崔忠华低眉道。 崔忠华却仍然是摇了摇头,他拉起了白流霜的左手,往白流霜的手里塞了一块什么东西。白流霜只感觉到了一个冰凉凉又坚硬的东西被强塞入手心。她摊开手掌,却见手掌中央躺着一块小小的令牌,上面写着一个“霜”字。 “从今以后,这就是你的个人令牌, 你若是想要出宫,就可凭着这个令牌出宫,”崔忠华郑重地对她说着,神情不像是在说谎,“不过记住,这个令牌只能你用,别人要是用,立刻处死。你也不可出宫太久,如果你出宫那日宫门落锁前没回来,那你,就不必再回来了。” 听到这话,白流霜只觉得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她打了一个寒颤,连忙答应了下来,然后将那块令牌小心翼翼地藏了起来。 “好了,没别的事,你今天在外面那么久,也该早些歇下了。”说着,崔忠华拍了拍白流霜的肩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钟灵宫。 “恭送皇上。”她只好微微欠身,行礼,对崔忠华的背影忐忑而恭敬地说着。 等崔忠华离开了,白流霜才战战兢兢地站稳了身子。她站在院子中央,久久不知道该怎么办。似乎她回去也不是,在这里呆着也不是。她甚至开始疑神疑鬼,觉得自己身边危机四伏,仿佛不论走到哪儿都会忽然被害一样。 她总觉得崔忠华话里有话,总觉得崔忠华一定是已经看出来了,否则怎么会对自己那么客气,还让自己自由出宫? “娘娘?您怎么了?赶紧回来吧,外面凉。”屋内阿沁的声音一下子把白流霜拉到了现实。她才觉察出来,现在天色已经晚了,的确挺凉的。她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身上的衣服还是宫女的,确实不如自己平日里穿的那些保暖。 “好。”白流霜左顾右盼了一番,然后猛地冲进了屋内,猛然将门给关上,似乎还像是逃脱一劫一样,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似乎庆幸自己的行动保了自己的性命一样。 “娘娘饿了吗?”阿沁虽然不知道白流霜这样意欲何为,但是看她回来,心里也 就放心了许多,她一边忍着笑意,一边将白流霜引到了屋内的圆桌旁,指着桌子上面的一碗元宵,对她兴奋地说道,“这可是皇上赏的,他说等娘娘回来,务必要让您吃掉。” 阿沁的笑容人畜无害,但是白流霜总觉得后背发毛。 崔忠华赏给她的? 她记得崔忠华可很少给她什么东西,还经常都不是好的。怎么今日,突然想要赏赐给她什么东西了?白流霜不免有些忐忑不安,犹豫不决,不知道该不该去吃下那一碗元宵。 “娘娘,快试试吧,皇上赏的东西,一定是好的。”阿沁笑得天真烂漫,仿佛真的不知道白流霜心里究竟在担心着什么一样。 白流霜无奈而又尴尬地强行挤出一丝笑容,坐在那凳子上面,端起盛着元宵的白瓷碗,忐忑不安地搅动着。半透明的汤底里面有些醪糟一样的东西,元宵白糯喜人,确实是看着十分美味。如果不是因为今天的事情,她肯定早就狼吞虎咽地吃下去了。 然而现在,她虽然饿,却感觉不到一丝想要吃这碗汤圆的食欲。 “阿沁,不如你吃吧,本宫现在不饿。”白流霜强笑着,将碗推给阿沁说道。 “不不不,皇上可是亲自下令,不能让任何人碰,否则要罚一年的钱呢!”谁知阿沁却摆了摆手,像是要逃避瘟疫一样逃避那个碗,连忙对白流霜道,似乎真的不情不愿。 白流霜尴尬地笑了笑,果然,以崔忠华的性格,绝对是将所有可能都给想进去了。看来,这是天要绝她白流霜啊。 她只好悲凉地笑了笑,然后将整碗元宵都慢慢吃了下去。她似乎抱着必死的决心,悲愤不已地洗漱换衣然后躺在了床上。等着什么时候一命呜呼,毫无 知觉。 然而第二天,她是安然无恙地起来了,愣怔着发现了自己还活着,真的看见了第二天的天明。 回想起昨日的事情,就好像是,做了一场梦一样。 她不免有些恍惚,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情。不过既然活着,那她也便好好活下去。 她连忙摸索,在自己怀里的暗袋里面找到了那块手帕,还有出宫令牌。 看来昨天的一切都是真的。她连忙舒了一口气,然后将那两个东西都小心翼翼地藏好。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将出宫令牌装入一个小荷包,挂在了自己的腰带上面。 虽然并不知道崔忠华的意图是什么,但是既然崔忠华让自己得到了这件东西,那她自然应该好好利用。她有了这个,自然是方便了许多。她不仅能跟家里联系更加密切,也能时时刻刻,把握住陈文杰那个人。 想到这儿,她未免心里又重新燃起了希望,仿佛感受到了一切胜利,就在前方似的。 既然如此,她何不好好利用一番?张春晓马上就要临盆,那自己,也不是没有机会好好抓紧一下。 她开始盘算着,该如何去做这些事情。 然而这边在盘算着,那边陈文杰也在和崔忠华商量着重要的事情,二人皆面色凝重,仿佛如临大敌。 陈文杰跟崔忠华说了昨日历清子找到了自己家门上的事情,也说了历清子对自己嘱咐的那些话。二人皆面色凝重,似乎心里也有了判断。 “我最近确实对皓儿疏忽了。”崔忠华沉默了很久,才开口说道。 “所以,要去看看世子殿下吗?”陈文杰拧紧眉头,问他道。 崔忠华想了半天,才算是点了点头:“我不知道到底他们已经熟络到了什么地步,但是,迟早也该去解决了。” 第二百九十一章 崔辰皓 陈文杰点了点头,像是很认同一般说道:“事关重大,你还是应该注意一下世子殿下。” “怪我,最近心思都没有放在皓儿身上。”崔忠华不免懊恼又自责地说道。他的确是没有将自己的心思都放在崔辰皓的身上,如此才会让历清子有了可乘之机。 崔辰皓现在不过十岁出头,还是心智根本没有成熟的时候,若是让他这个时候落入那些人的手中,受他们控制,等到将来,别说是等崔忠华给他打好江山再退位了,恐怕,他已经听从那些人的话,从背后捅他一刀。 那到时候,就算是崔辰皓做了皇帝,有什么用呢?到底,江山还是落入了他人之手。 “现在发现,还为时未晚,早些挽回比什么都好。”陈文杰沉默了半晌,对崔忠华开口说道。 这些话说出口,陈文杰却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仿佛这些话,本来都是应该给他说的一样。 “我知道了,谢谢你了,文杰,”崔忠华也认可似的点了点头,对陈文杰由衷地说道,“你们昨天没有什么事吧?文馨和小初微现在情况如何?” “馨儿没什么事,就是心情有些受影响。小初微的烧退了,还在将养。”陈文杰老老实实地答道,不免心里仍旧有些愧疚。 他昨日,要是早些回去,似乎情况会好很多。 “那就好,你回去赶紧去照顾她们母女俩吧,我这边没什么事了。”说着,崔忠华对他摆摆手,似乎在催促他赶紧回去似的。 陈文杰心里其实也早就想赶紧回去了,他听到这话,也就连忙作揖告退,转身离开了议事厅。 他不知道,崔忠华对着他的背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似乎在心里下了一个决定,是关于陈文杰的。 对不 住了,兄弟,必须得委屈你一阵。但是崔忠华他没办法,他心想着,必须这么做。 崔忠华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议事厅内坐了多久,想了多久。等他想起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他连忙问身边的人现在的时辰,确定了以后,连忙走出议事厅,往上书房的方向走去。 现在应该是下早课的时候,若是这个时候过去,应该能碰见刚下早课的崔辰皓。崔忠华心里想着,不免加快了脚步。他必须早些见到崔辰皓,早些跟他说清楚一些事情。 顺便问一问翰林院的那些先生,他最近的功课如何。 到了上书房,他果然见到了崔辰皓仍旧坐在那里。他低着头,执着笔,一笔一划认真仔细地在纸上写着些什么。崔忠华一心只是认为崔辰皓在努力用功,因此倍感欣慰。 看来他这个小侄子还是随自己的皇兄的,从小勤奋好学,一直都没有变过。 “皓儿。”他开口温和地说道。 然而就是这一声,将崔辰皓给吓了个不轻。他抬头见到了自己的叔父站在门口,不免手忙脚乱起来。他忙乱了一阵儿,才意识到什么一样,然后赶忙起身,对着自己叔父行礼道:“给皇叔请安。” “免礼免礼,快点坐吧。”然而面对崔辰皓的不正常的慌乱,崔忠华却毫无察觉,只当他是很久没有见到自己,不免有些惊讶而已。他因此神情更加和蔼,上前连忙扶起了崔辰皓,让他坐在原来的位置上。 然而他就是在那一刻,瞥见了崔辰皓桌子上的那张纸写的是什么。他楞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有片刻的僵硬。但是只是一瞬间,他便又恢复了原样,然后笑着坐在崔辰皓旁边的位置上面,和蔼地开口问道:“皓儿方 才在做什么?怎么见了皇叔那么惊讶?” 说着,他的眼睛还有意无意地往桌子上那张纸瞟去。崔辰皓有所察觉,然后急忙收回了那张纸,一边则强装笑容,对崔忠华说道:“没什么,皇叔,只是许久没见皇叔了,甚是想念,方才还念着皇叔,就见到皇叔了,自然是高兴的,所以不免慌了手脚。” 说着,崔辰皓还硬挤出了一丝尴尬的笑容,对崔忠华连忙说着,像是在解释或者是掩饰着什么一样。 “这样啊,那现在皇叔不是在这儿了吗?”崔忠华了然一般,心里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他装作全无所谓一般,继续对崔辰皓和蔼地说着,“皇叔之前确实是忙,然后对你冷淡了些,疏远了些。皇叔觉得很是抱歉,所以以后,皇叔会多抽时间陪皓儿,关注皓儿的功课,皓儿你说好吗?” “啊?”崔辰皓的第一个反应竟然是惊讶,他仿佛眼中流露出了一丝不情愿,但是嘴角还是笑着的,嘴上还是连连答应着的,“那可是太好了,皓儿一直希望皇叔能多多陪皓儿呢。” “皓儿愿意就好了。”崔忠华笑了笑,心里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他可是看人看面看神色看了那么长时间了,究竟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他还看不出来? 不过是现在不便于撕破脸而已,他不过是装作一副还跟自己亲近的样子,实际上,早就已经疏远了。 “皓儿,你最近都学了些什么?跟皇叔说说,让皇叔也听一听。”崔忠华干脆换了个话题,连忙对崔辰皓说着。这样的话题是最不伤人心的了,毕竟说的都是那些纸上谈兵的事情,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蒙不了人骗不了人。 果然,崔辰皓像是如释重负一样, 连忙跟崔忠华讲了最近先生教的一些东西,还有自己的一些见解。他倒是说得头头是道,一些想法倒是也很新奇。 只是崔忠华越听,越是觉得不对劲,眉头也拧得越紧。这些话,怎么可能是一个十岁的孩子说出来的?还是他从未接触过外面的那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之后,说出来的? 他才意识到,崔辰皓是真的变了,真的似乎开始脱离他的管教,开始朝着另一个方向去了。 如果这样下去,对他只有害处,没有利处,当然,对于整个大夏国,也有不可估量的后果。 “这些,都是先生教你的?”崔忠华细细听完以后,只是眉头紧锁,然后开口严肃而郑重地问崔辰皓道。 崔辰皓心下一惊,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似的,实际上,他并不是听先生说的,而是听历清子说的。他一向聪慧,自然一点就透,而至于上书房,他其实很久都没有来过了。他听说上书房的先生已经被买通,不会打小报告,然而总是不放心。 结果现在,难道真的出了问题了吗? “是……是先生教皓儿的啊。”崔辰皓结结巴巴的,支支吾吾说道,似乎有些紧张了起来。 崔忠华眉头紧锁,总觉得有哪些不对劲。他能明显感觉到崔辰皓在说谎,可是若是不是跟先生学的,这些又能是跟谁学的呢? 唯一的解释,可能就是方才纸上的那些了。看来,他该去好好问问上书房和翰林院的那些人了。 正好,翰林院其实是归陈文杰管的,那么查起这些,就更容易了。 “好吧,皇叔还有要事要去做,”说着,崔忠华慢慢抚平了眉头,摸了摸崔辰皓的脑袋,温和地对他说道,“皓儿要好好听先生的话,要多多温书, 将来,江山社稷,可都是靠皓儿了。” “皓儿明白,谨遵皇叔教诲。”崔辰皓这才由衷地表现出乖顺的样子,对崔忠华老老实实地说道。 崔忠华欣慰似的点了点头,然后走出了上书房。崔辰皓在门口,目送他走远,等他真的走远了以后,才像是如释重负一般,连忙跑回自己方才的座位上,然后拿出了刚才那张纸。 他没有看见吧?应该没有吧?崔辰皓心里仍旧忐忑不安,看着纸上的字,不免有些忐忑不安地想着。 那纸上,最右边,分明写着几个字:“晚辈皓儿致历叔父:” 而另一边,崔忠华则急忙赶到了翰林院。陈文杰正在召集翰林院所有学士商议事情,见崔忠华急急忙忙地走了进来,连忙带着翰林院众人朝着崔忠华请安。 “立刻封锁翰林院,未有允许,翰林院内所有学士不可离开!”崔忠华厉声说道,仿佛带着怒气一般,威严震慑了在场的所有人。 陈文杰感觉到大事不妙,但是不敢现在开口问,只好抬头小心翼翼地看着崔忠华,冲他使眼色问他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殿阁大学士,朕有话要亲自问你。”崔忠华也瞥见了陈文杰给自己的眼神,于是开口不失威严地说道。陈文杰松了一口气,连忙站起身来,跟着崔忠华去了后面的房间里面。他屏退了所有人,然后将门紧紧关上。 “出什么事了?弄这么大阵仗?”等确定隔墙无耳了以后,陈文杰才算是松了一口气,然后连忙转身问崔忠华道,当然,同时也是压低了声音。 “出大事了,皓儿现在很是反常,我真的怀疑他现在已经被历清子控制了。”崔忠华叹息一声,低声说道,不免捂着脸,一副懊悔的样子。 第二百九十二章 革职 “你是找了世子了吗?”听到崔忠华如是说,陈文杰也不免紧张起来。他连忙开口问道,脸上写满了担忧。 崔忠华点了点头,不免又叹了一口气,想到昨天的情况,就不免有些痛心疾首:“他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皓儿了,而且,你猜,昨天我见到皓儿的时候,皓儿在做些什么?” “什么?”陈文杰心下一惊,连忙开口问道。 “他在给历清子写信,而且他和历清子,竟然以叔父和侄儿相称。”说到这儿,崔忠华像是再也忍受不住一番,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似乎怎么也无法接受这样一个事实。 自己全心全意对待的侄儿,自己那么看重的侄儿,到头来竟然对自己所不顺眼的人,甚至是敌人,口口声声地称他为叔父。结果到头来,自己什么都不是不说,还被自己的亲侄儿像是防敌人一样地防着。 他不可谓不痛心疾首,也不可谓不难受。 “世子竟然做这样的事情……”陈文杰也不免惊讶,不由得唏嘘道。他平日见崔辰皓可是乖巧得很,而且对崔忠华也是由衷地敬佩,百依百顺,结果现在成了这样。该是说崔忠华实在是太大意了,还是历清子的招数实在是高明。 有的时候,他都有些佩服历清子那种笼络人心的招数,尤其是对女人。 “当然,这些都是历清子教他的,我也必须得知道,一般负责他的先生都是哪几个,”崔忠华连忙对陈文杰说道,似乎像是已经有了应对方法一样,“所以,我需要你帮我。” “怎么帮?你说。”陈文杰也像是如临大敌一般,立刻全身心都认真而且严肃了起来,开口问道。 “你这儿能调出上书房那些先生的任职的情况吧?你 这边翰林院里所有的学士也有留档,”崔忠华冷哼一声,“我非要查出来历清子的党羽到底都有谁。” “这样,会不会打草惊蛇?”陈文杰不免担忧道。方才那些做法,恐怕外面已经传开了,不打草惊蛇都有些难了。 “我有办法应对,你先把那些资料都搬过来,我们一起去找。”然而崔忠华像是不在意一般,他表现得云淡风轻,似乎心里已经有了考量。陈文杰看他这般,似乎明白了些许,也便选择了信任,连忙去调来那些资料,跟崔忠华细细排查。 一番查验过后,筛选出了很多没有嫌疑的。那些人也便都放回了家。但是不免都被下了死命令,绝对不许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那些人哪里敢再造次?不免他们都连连同意,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对这些事,都心照不宣地给隐瞒了过去。 至于接下来,直接负责崔辰皓功课的那些学士,则被一个个叫去被崔忠华和陈文杰问话。那些人在崔忠华几个问题下就招架不住,连忙招了。而不是间接却明白这些事的,崔忠华在和陈文杰商量了一番之后,决定还是留下来,不过倒是另有用处。 这一切真的是崔忠华大意了,他根本就没有想到,为了笼络崔辰皓,历清子究竟下了多大的本钱。全部买通了那些负责崔辰皓的人不说,更是让那些人都不必管崔辰皓的事情,所有的事,都交给了历清子去做。 崔忠华自然气愤不已,下决心要严惩这些人。于是这些人情节严重的要么就是被秘密押入大牢,要么就是被贬官流放,要么就是被迫乞骸骨回家养老。 陈文杰也收到了一定的责罚,当然,这些是陈文杰自己主动向崔忠华请求的 。崔忠华也无奈,为了不让陈文杰落人口实,他也被罚暂时不必管理翰林院之事,实际上陈文杰仍旧还是掌权的,只是表面上换了一个人而已。 肃清翰林院以后,崔忠华让陈文杰挑选了几个得力又忠心的人,自己亲自过目并且满意了以后,才让他们负责崔辰皓的功课。 这下子崔辰皓可是真的不知所措了。他已经好些日子没有去上书房了,而当时的历清子则是帮他打通了所有人,而为了不让他露馅,自己亲自教给他一些功课。到底历清子也曾是状元,自然也是学富五车的,崔辰皓也是天资聪颖,于是那些圣贤书也会了,历清子的奸诈想法也学了个一二。 这些天要不是历清子提醒他,让他赶紧去上书房,他才去的。谁想到最后却成了这个样子。他不免有些懊恼,更是不知道该怎么去做。 然而现在那些负责自己的先生全部被崔忠华给替换,新的这些先生一个个都十分严厉,对崔辰皓更是严格监督,根本不容崔辰皓有一丝一毫的分心、疏漏和差池。崔辰皓可谓是被严加看管,叫苦不迭。他想方设法给历清子送信,希望他能帮助自己几分。 然而历清子却故意装作没看见似的,根本不理睬崔辰皓。这更是让给崔辰皓心急如焚,不免又开始想到这些事一定又是自己的皇叔作祟。 他不免更加怨恨,又想起之前听人说的,崔忠华打算独占皇位,不按照约定将皇位传给自己。原本他还是半信半疑,此刻却是坚定了这个想法。 他对崔忠华一下子只剩下了怨恨,没有了其余的想法。似乎之前,崔忠华对自己的一篇诚心,都已经化作乌有。他只相信现在自己听到的看到的,只 相信自己所认同的一切。 既然崔忠华想要将自己的皇位传给自己的后代,崔辰皓就将目标全部放在了张春晓的身上。她的孩子,若是真的是皇子,那可是真的对自己就是个威胁了。 一个邪恶的念头在崔辰皓心里油然而生,虽然他对自己的婶娘并没有什么恨意,甚至还十分喜爱自己这个婶娘,但是她既然怀着的是崔忠华的孩子,那么,真的就由不得他了。 这个孩子,不能让他生下来。 然而崔辰皓有的这些变化,显然是崔忠华都没有想到过的。他只还当崔辰皓还是个十岁的不谙世事的孩子,只是误入迷途而已。显然,崔辰皓也的确是乖了很多,天天用功努力,都是大家看在眼里的。于是崔忠华也十分欣慰,对于他的担忧也消除了很多。 他丝毫没有察觉,就是这个看着仍旧乖巧的孩子,此刻竟然密谋想要害死自己的亲生骨肉。 很快,离花朝节越来越近,而且花朝节前,二月十二,正是张春晓的生日。张春晓自从来到这个身体以后,就从来没有好好过一次生日。好几次,都是自己的父母或者崔忠华陈家兄妹或者是晴和她们提起,她才记得那天是自己的生日。 这一次,又是即将临盆,崔忠华说什么也要好好地给她过一次生日,好好地过这个千秋节。张春晓以自己即将临盆不想折腾给拒绝了,然而崔忠华执意,她也只好同意下来,只是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太过折腾。 崔忠华自然答应了下来,也为了不让人说闲话,特意提前就把她接到了兰亭别院小住。而张春晓到了二月十一这天,才觉察出来崔忠华为了自己生日,究竟有多用心。她自己的父母、陈家所有人,甚 至是晴和和平儿都被邀请过来,就是为了给她过这个千秋节。 张春晓自然大为感动。二月十二那天晚上,所有人一起相聚聊天,倒是很尽兴。张春晓也吃上了王氏亲手给她煮的长寿面,那是她这么多年吃过最舒心的一碗。 “皇上,太后娘娘和小世子来了。”外面的人忽然来报,把所有人都唬了一跳。崔忠华不免有些疑惑,为什么这个时候太后和崔辰皓会过来? 果然,只见太后领着崔辰皓走了进来。崔辰皓手里拿着一个用红绸绑着的礼盒,仿佛十分小心,生怕有什么意外一样。 崔忠华虽然疑惑,但还是连忙上前去迎接太后。他看得出来,太后是有准备的,她故意打扮得很是低调,也似乎是不想让人在她面前太过拘谨。 “母后,您怎么来了,还带着皓儿?”崔辰皓拧紧眉头,不由得担忧道。 “皓儿说,今天他婶娘生日,一定要过来看一看。还特意准备了些礼物,”说着,太后笑吟吟地把崔辰皓引到了两人面前,和蔼说道,“皓儿,你不是说给婶娘准备了些惊喜吗?拿出来吧。” 崔辰皓点了点头,将自己盒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里面是他自己做的红豆饼,形状有些歪歪扭扭,有些地方还有些烤焦了的样子,然而能看出来,一定是用心做的。 毕竟,你也不能要求一个孩子做那么好看不是吗? “这是皓儿花了一个下午做出来的,婶娘,虽然不好看,但是……皓儿真的想让婶娘尝一尝,祝婶娘千秋平安。”崔辰皓说着,既紧张又有些期待地看着张春晓。 其余的人都有些为难,纷纷将目光投到了张春晓的身上。张春晓一瞬间也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第二百九十三章 铸成大祸 她其实真的十分感动,也十分感激崔辰皓的用心,可是那东西看着的确是有些难以下咽的样子。她若是吃下去,恐怕真的就不用再去吃任何东西了。 现在正是关键的时候,她生怕万一吃错了东西会酿成大错,已经小心护了这么些时候了,要是出什么差池,可是难以挽救了。 崔忠华似乎也担心张春晓,便连忙对崔辰皓说道:“皓儿真乖,只是,婶娘现在身体不好,不如等婶娘生完小弟弟小妹妹以后,再吃好不好啊?” “皇叔和婶娘是嫌弃皓儿的东西了吗?”崔辰皓听见崔忠华如是说,眸色立刻黯淡了下来。他犹豫了很久,然后收回了手,仿佛受到了伤害一般,脸上写满了失落和悲伤。 看来还是不起效用。崔辰皓想着,似乎心里也渐渐放下了这个想法似的。看方才张春晓那样子,确实是感动的,那自己却用这种手段让她受到伤害,不是也太没有良心了? 崔辰皓也放下了这个想法,决定既然张春晓不敢吃的话,自己也便不去用这种方法害她了。他刚要打消想法,将盒子收起来的时候,却听张春晓坚决说道,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 “谁说婶娘嫌弃的?皓儿特意为婶娘做的东西,婶娘哪有不吃的道理?”张春晓笑着说道,立刻将那盒子拿了过来,拈起一个往嘴里放去。 “婶娘,别!别吃!”崔辰皓心下一惊,他没想到张春晓会这么由着自己的性子。他连忙阻止道,更是冲上去想要夺过张春晓手里的红豆饼。 然而已经晚了,张春晓已经含了一块在嘴里。而崔辰皓也实在是心急,竟然直接扑了过去。张春晓一个没留心,身体失去了平衡,一下子从凳子上跌倒,滑落 在了地上。 这下整个兰亭别院都炸开了锅,众人被吓得不轻,纷纷跑过去去看张春晓的情况。然而张春晓却像是十分痛苦一般,捂着自己的肚子,眉头皱成了一团,看样子痛苦不已。 而她身下的衣服,却被不知道是什么的液体给沾湿了,一会儿,竟然显出了血色。 “出事了!快!快叫太医!快找大夫啊!”崔忠华大惊失色,忙上去护住了张春晓,把她抱进了里面的房间,其余人皆忙作一团。王氏和太后赶忙冲了进去,陈文杰则飞奔出了兰亭别院,去请大夫。陈文馨作为生过孩子的,也连忙进去查看情况,其余人则赶紧帮着打理,能帮则帮。 只有崔辰皓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是好的。 都是他的错,他为什么当时就任由她吃下去了,为什么当时阻拦得那么心急,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自己这么做可能会给张春晓带来更大的伤害? 在做的时候,他丝毫没有负罪感,甚至觉得这样做自己心里有着说不出来的快意。可是等做了,他心里才明白,自己其实很害怕,其实特别犹豫,其实不想伤害崔忠华和张春晓。因为自己心里,还是把他们当做自己的亲人的。 也没想到,真的出事以后,自己心里会这么害怕,会这么无所适从,更会,这么不知所措。 他鼻子一酸,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想像是以前那般,遇见了大事,只会掉眼泪。 “皓儿,皓儿别怕。”毕竟待在那里不合适,崔忠华被赶了出来,同时,陈文杰带了好几个大夫和接生婆过来。他让人打开房门,让那些大夫和接生婆进门去给张春晓接生,自己则跟崔忠华一样,待在外面焦急地等着消息,而崔忠 华见崔辰皓一副害怕得要掉下眼泪的样子,连忙过去将崔辰皓抱在怀里,连声温和地安慰着。 就像是当年,先帝去世的时候,崔忠华那般安慰崔辰皓一样。 “皓儿别怕,婶娘不会有事的,婶娘只是要生小宝宝了,你放心,很快,你就能当哥哥了。婶娘不会有事的。”崔忠华一边连声安慰着,一边用颤抖地手拍着他的背,声音都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其实他也害怕,他也怕张春晓会有什么意外。毕竟生孩子就相当于一只脚踏进棺材里,他也不知道究竟等着他们的是什么。 “皇叔,对不起,对不起……”崔辰皓显然没有想到,崔忠华第一反应并不是怪罪他的冒失,而是先尽量去安慰他,尽管他自己都那么害怕,都不知道该怎么让自己去冷静下来。崔辰皓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心里所有的不忿和怨念都被愧疚所侵占。 “没事皓儿,这不是你的错,你当时也只是太着急了而已,只是以后不要太冒失了就好,不要担心,婶娘不会有事的。”崔忠华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似乎只是觉得崔辰皓是因为自己冒冒失失害张春晓摔倒才这样道歉的。他连忙安慰道,似乎想让崔辰皓安心下来。 他的确没有因为崔辰皓将张春晓撞倒而怪罪崔辰皓什么。他看得出来,崔辰皓只是真心想要去阻止张春晓而已,只是冒冒失失,出了差错。 所以,他并不因此而怪罪什么。再说张春晓也马上就要生了,也许没有这一下,她今天也有可能会生孩子。 “不是这样的,皇叔……”崔辰皓却摇了摇头,他下定决心,应该跟崔忠华好好坦白这些事情。 “不好了不好了,”然而里面一个接生婆慌慌张张地 跑了出来,跪在了崔忠华的面前,急急忙忙地说道,“皇后娘娘好像吃多了活血的东西,所以一直血流不止,没有什么力气去生孩子……怕是这样,皇上,可能两个人之间,只能保一个了……”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然而产婆的话刚落下来,就听崔忠华厉声说道。他猛然站起,对着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声的产婆严厉地说道,然而声音和身体却都好像在颤抖,“他们都不会有事的!你们务必给我保住他们,就算保不住也一定要保皇后的安危,不然,你们都不用活了!” 崔忠华向来仁政爱民,从来不草菅人命。这一次,若不是他急疯了,他也不可能这么跟那些人这么说。 那产婆自然不敢怠慢,连忙回去给她接生了。然而听见产婆说的这些话,崔辰皓只觉得晴天霹雳。到头来,还是自己的红豆饼害得自己婶娘成了这个样子。 他不免一撇嘴,更大声地哭了起来。 这一下可是把崔忠华吓得束手无策,他只当是自己方才的神情把崔辰皓给吓到了。他懊恼不已,连忙安慰崔辰皓道:“皓儿不哭,皓儿,方才皇叔只是为了吓吓他们,让他们好好给婶娘医治,皓儿放心,皇叔不会做这样的事的。” “皇叔,对不起,对不起,皓儿不该对您有歹心的……”崔辰皓哭得很是厉害,几乎上气不接下气。崔忠华虽然一头雾水,但现在情况紧急,他也想不了那么多。他只能一边安慰着崔辰皓,一边留心着里面,焦心地注意着,看里面究竟是什么情况。 然而相比之下,陈文杰虽然焦急,但是就冷静了许多。他似乎看出了什么端倪,只是不说一言而已。他留心到了崔辰皓带来的红豆饼, 虽然已经被打翻了,但是还好,除了蹭了一点泥土在上面,几乎是完好的。 他趁着那两个人一个哭天抢地一个慌乱不已,连忙上去掰了一小块,想要找自己的手帕去包好收起来,准备留着后续查验。 然而就是在找自己的手帕的时候,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手帕已经被借给了白流霜,然而她现在还没有还给自己。 想到这儿,他不免懊恼不已,那手帕上面可是绣着自己的名字!若是被发现了,他基本上就算是洗不清了。 他一边懊恼着,一边想着该怎么将那手帕要回来。但是当务之急,还是得找个什么东西,把这一小块红豆饼拿回去。 还好,桌子上似乎还留着方才包其余糕点用的纸。他连忙扯了两张,然后将那块红豆饼小心地包起来,揣进怀里藏好。做完这些,他才抬起头来,跟着那两个人惴惴不安地看着那扇禁闭的门,等着从里面传来的消息。 而张春晓那边也感觉到了异样,她也能明白那些人正在努力帮助自己。太后被请出了里屋,陈文馨和王氏仍旧留在那里,焦急地唤着她的名字,以让她能保持清醒。 但是这痛楚,真的是难以忍受的啊。 她只好咬紧牙关,努力攒存着体力,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然后将自己的整个身心,都放在了生孩子的这件事情上面。 既然现在情况紧急,那她就更不应该浪费体力在其余没有用的事情上面。 后来,不知道他们给自己调了什么药,她喝了以后,虽然痛楚未曾减少,但是至少精神了很多,还有了点力气。她便更加全力以赴,只是咬紧牙关按照产婆所说的去做。 待到第二日破晓,一声婴儿的啼哭让所有人都舒了一口气。 第二百九十四章 崔朝颜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一个产婆顾不上擦手上的血,连忙跑了出来,她笑盈盈地对所有人说道,包括面前的崔忠华,“是个健康的小公主。” 一旁的陈文杰本来已经昏昏欲睡,听到这话,也笑了出来。而至于那崔辰皓,早就已经睡得天昏地暗。然而他迷迷蒙蒙似乎听见自己婶娘生了个小公主的话,似乎心里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了下来。他眼睛一闭,立刻昏睡过去。 本来已经憔悴不已的崔忠华,听到这句话,立刻喜笑颜开。他连忙站起身来,兴奋得手足无措似的。他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连忙开口问道:“那皇后呢?皇后怎么样了?” “皇上您放心,皇后也好着呢,现在只是太累了而已。”产婆脸上也是舒心的笑容,仿佛长舒了一口气一样。 “好,好好好,那就好,你们做的不错,统统有赏!”崔忠华这才放下心来,似乎终于放下心来,说话都温和了许多。他也不顾产婆说了什么道谢的话,立刻抬脚往房间里面走去。 房间里面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里面的血腥味也已经被香料味给掩盖住。崔忠华连忙走到张春晓的床边,去看张春晓是什么情况。 张春晓现在已经是筋疲力竭,几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她迷迷糊糊看见了崔忠华走进来,感觉到自己的手落入了一个宽大的手掌里面,她感受到那只手冰凉凉的,似乎还有一层黏糊糊的汗,但是她莫名就是很安心,仿佛这只手总能给她最多的安全感似的。 “辛苦你了,真的,十分感谢。”崔忠华笑了笑,由衷地说着,他眼里带着无尽的温柔和心疼,在他而言,只要看见两个人都平安,现在就已经是最大的幸福 了。 张春晓并无过多言语,也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笑了笑,表示没有关系。她现在真的累极了,额前的碎发混着汗珠,紧紧地贴在她的额头和脸颊上面。 “来,看看我们的小公主。”晴和抱着孩子,正在温柔地哄着,见崔忠华进来,连忙对他说道,笑盈盈地抱着孩子走了过来。 那小孩子还在啼哭,全身泛着粉红,整个人胖嘟嘟的,眼睛鼻子全都挤成一团,丝毫看不出模样,但是莫名就会让人觉得十分可爱,让人爱怜。崔忠华看了更是喜欢得不得了,连忙把她抱过来,亲着哄着。 “春晓,来看看我们的孩子。”他自然是没有忘记张春晓,抱着他们的孩子来到了张春晓的面前,尽量把孩子抱得离张春晓近了一些。张春晓看见襁褓中还在啼哭的孩子,笑得温柔,她想要抱一抱孩子,却还没有什么力气。 “给孩子起个什么名字好呢?”许久,张春晓才算是缓过来似的,柔声问崔忠华道。 “今天可是花朝节,和花神同一天生日,这孩子的命肯定很好。”晴和接着说道,似乎十分高兴一样。 张春晓内心也是喜悦的。她忽然明白了自己的名字的意思,估计也是因为临近花朝,正好是春日之破晓,名字里,可能带着自己父母对自己将来的一份殷切和热烈的期待吧? 一想到这儿,张春晓忽然明白了,心里更是有了一份希望和期待,曾经她觉得自己的名字很是接地气,但是现在想,的确是父母所寄托的爱和希望在里面。虽然,表现的方式也的确是接地气了一些,但是毕竟王氏和张老三都没有念过什么书,能有这番想法已经是不错的了,为什么还要那么高的要求呢? “ 花朝,花神,破晓时出生……”想到这儿,崔忠华也不免沉吟了一会儿,他低头仿佛在仔细地想着,谨慎而认真,庄严而郑重。 “不如就叫朝颜吧,花朝之时,朝露未曦,愿有百花之颜,有朝阳璀璨之颜。可以吗?”陈文馨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连忙开口问道,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仿佛也在期待着他们的回应。 崔忠华和张春晓似是细细品味一番之后,满意似的点了点头,脸上都带着温和而温柔的笑容:“好,那就叫朝颜吧。” “乳名我便叫她阿颜便好,其余的,就你来想吧。”张春晓看着崔忠华,脸上绽开了温柔的微笑。 “好,”崔忠华说着,面对她时脸上满是温柔。看她似乎精神了许多,开口小心问道,“你要不要抱一抱阿颜?” 张春晓已经恢复了些精力,听见他如是说,自然点了点头表示愿意。崔忠华便小心翼翼地把崔朝颜抱到了她的面前,晴和也将张春晓扶了起来,拿着一个软枕让她靠着。崔忠华这才把阿颜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张春晓的怀里,让她小心地抱着。 张春晓接过自己的女儿,看着襁褓中她的小脸。让人惊奇的是,崔朝颜似乎很通灵气一样,落入张春晓的怀里,就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是眼睛仍旧像是睁不开一样,静静地睡了过去,偶尔会传来几声嘤咛。 安静乖巧的样子更是惹人怜爱。张春晓看着自己的女儿,眼中满是疼惜和爱怜的神情。在抱着崔朝颜的时候,张春晓显得尤其温柔,像是平日里的棱角都已经失去了一样,像是一个普通的温柔的妈妈,怀抱温柔,全身都仿佛充满了母爱一般。 果然,一个女人在做妈妈之前和之后, 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这几天就先在兰亭别院将养,过几天,再回宫去,到时候,我便将这个消息,昭告天下。”崔忠华揉了揉张春晓的头发,温和地对她说着。这是他对她许下的诺言,那么,该到了实现的时候了。 张春晓点了点头,她只是抱着崔朝颜,轻轻哄着,心里是无尽的温柔和甜蜜。 在兰亭别院将养了几天后,张春晓依依不舍地跟自己的父母和朋友们道别后,便和崔忠华和太后回到了皇宫。皇宫内也早已经准备好,一派欣欣向荣,严阵以待,就是为了迎接张春晓和崔朝颜回宫。 崔忠华早已下旨,封崔朝颜为昭宁长公主,赐字如熙。他真的按照当时所说,将崔朝颜当做掌上明珠,一世宠爱和爱护,从来没想过让她作为和亲的工具。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当时的人只知道皇后诞下一个小公主,张春晓和那个小公主都带着满身的荣耀回到了宫内。 听到张春晓生下孩子回宫的消息,白流霜只感觉自己仿佛全世界都崩塌了一样。她不想出去,不想去面对张春晓,就算是面上的祝福,她都不愿意。 她有了孩子,即使是女儿,那也足够在崔忠华的心里留下不可撼动的重量。那么张春晓母女在崔忠华的心里更是无法撼动。崔忠华本来对她们就已经足够重视,现在对于她来说,更是雪上加霜了。 为何那次她自己就没有怀上孩子呢?白流霜懊恼不已,暗暗责怪自己为什么没有在那天之前,先去找太医要一个灵验的方子。 而且现在她基本上是孤立无援的状态,太后现在不可能帮助自己,崔忠华也不可能跟自己去亲近,那么唯有的方法,也就只剩下陈文杰了。 她狠下心,咬了咬牙,看来这件事,一定要去找陈文杰了。她将陈文杰的手帕揣在怀里,将出宫令牌收好,准备好了明天去出宫。 但是今日,白流霜狠下心来,表面功夫再怎么也是需要做的,否则她容易落人口实,容易被人说闲话。那么她在宫里的日子,必定更不好过。 “阿沁,你去准备些补身子的补品,拿最好的,我们,去看一眼皇后娘娘。”白流霜沉吟了一下,对阿沁说道。 阿沁点了点头,立刻麻利地准备好了。白流霜这才像是回过神来,摆出平常那份高傲的样子,高高在上似的去了张春晓的寝宫,去给她“问安”。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毕竟表面功夫得做,她到了揽月殿,果然见到张春晓正躺在床上,逗着婴儿床里面的小公主。她于是只能忍耐住心里的不快和恨意,走上前去,对张春晓行了一个礼,面带着微笑说道,“娘娘刚生下小公主,需要调养,妹妹便准备了些上等补品送来,给娘娘养养身子。” 说着,她接过阿沁手里的盒子,双手奉到了张春晓的面前,她低着头,语气谦恭,但是表情却是冷漠,甚至眼神里面,还带着一丝恨意。 当然,她低着头,张春晓是看不见的。 “请娘娘笑纳。”她又说了一遍,语气是阴阳怪气的谦恭和谦让。 然而张春晓似乎看出来了她的想法。她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面前的白流霜,也淡淡地扫了一眼那个盒子,似乎心里有了什么打算。 她只是笑了笑,没有说收,也没有说不收,当然,也没有说平身:“难为你了,我刚回来,就赶紧过来了。” “妹妹记挂着姐姐的身子,自然等姐姐回来,就赶紧过来了。” 第二百九十五章 藏红花 白流霜心里一阵冷笑,她哪里算是记挂张春晓?她巴不得张春晓有什么事情,因而会格外关注兰亭别院的消息而已。 只是二月十二那天还说她难产,这才多少天,她又成了这样一幅没事人的样子出现在皇宫里,还享受着万千宠爱和一身的荣宠。据说张春晓的父母也因此加爵了吧?好像是一等公的爵位,那基本上就已经是最高的荣耀了。她作为皇后,享尽了殊荣,现在还不兴白流霜去羡慕嫉妒一下吗? 恐怕张春晓心知肚明,白流霜心怀鬼胎但也心知肚明而已。 “那就有劳白淑仪记挂了,熙和,去收了吧。”张春晓只是垂下眼睫,淡淡地开口说道,她看了一眼身旁的熙和,熙和立刻会意,走过去将那礼盒收下,转手就交给身边的小丫头去了。那小丫头也是微微欠身,然后端着礼盒下去了。 “白淑仪的这份心意,本宫心领了,本宫作为母亲,只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平平安安长大,那便是好的了,将来的事情,将来再去商议,现在,本宫只希望一切都是平安的,白淑仪你能理解吗?”张春晓看了看摇篮里面的孩子,脸上多了一份温和,只是看着白流霜的时候,眉眼和眼神都仿佛利剑一样,能一剑划破白流霜的小心思。 “是,臣妾自然明白。”白流霜咬了咬牙,似乎是愤恨地接受了张春晓的话一样。 “明白就好,本宫乏了,今天,多谢白淑仪来看本宫,”说着,张春晓被熙和扶着,慢慢躺在床上。她打了一个呵欠,似乎很疲倦似的,只是用一只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放入被子里面,闭着眼睛说道,“白淑仪若是没有什么事的话,先请回吧,本宫现在要是歇息了,也没 有办法去接待白淑仪,恐怕会怠慢了你。” “是,臣妾告退。”白流霜咬牙切齿,但是仍旧装作一副谦恭的样子。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句话,朝着张春晓微微欠身行礼,然后才退出了寝殿。 一出揽月殿,她便愤恨地扯着自己手里的手帕,似乎是这样也难以发泄愤怒一般。 她什么意思!字字句句都在针对她,生怕她会害了自己一样,真的实在是太看得起她自己了!白流霜从小便是锦衣玉食里娇惯大了的,什么人当面给过她这样的委屈? 偏偏现在,张春晓根本就不把她好好对待,不好好对待不说,字字句句还都是戳中她自己的软肋的那般。张春晓实在是厉害,白流霜有时候,都不得不佩服她一眼就能看穿自己的心思。 然而现在白流霜真的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毕竟现在母凭女贵,她本来在宫里就没有什么立足之地,现在,恐怕是更没有了。 “娘娘,咱们要走吗?”阿沁看着白流霜咬牙切齿的样子,知道她是真的生气了,于是不免战战兢兢地开口问道。 “走!本宫不在这儿受气!”白流霜咬咬牙,气愤地说道。然而她刚要抬脚走,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收回了要离开的脚。 与此同时,揽月殿内,张春晓还是躺在床上。她的确乏了,现在身子还没有太爽利,就要来面对白流霜,和她针尖对麦芒,她自然是撑不住的。 “娘娘,那些补品奴婢都让人验过了,没有问题,您看这该如何?”熙和凑到张春晓的身边,小心翼翼地压低声音对张春晓问道。 “那就收到库房里面去吧,让人记上,若是以后出了什么差池,那本宫和皇上必然放不过那个人,”张春晓微 微叹息一声,像是真的十分疲倦一样,闭上眼对熙和说道,“你去办吧,本宫是真的累了,你让本宫歇一歇吧。” “是。”熙和点了点头,冲着张春晓微微欠身,然后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她轻轻带上房门,然后快步离开了揽月殿的内寝殿。 张春晓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似乎外面发生的一切,都无所知。 她不知道,自己寝殿的门偷偷被打开了,从外面悄悄进来一个人,轻手轻脚地靠近了自己床边,那个放着崔朝颜的小摇篮。 而与此同时,陈文杰送去让大夫查验的那块红豆饼,也查出了结果。那大夫冲着陈文杰微微欠身,恭恭敬敬地说道:“回大人的话,这红豆饼里面,含有少量的藏红花。藏红花有活血化瘀的功效,只是孕妇应当避免。还好,这量十分微小,若孕妇只是吃这么一小块的话,可能会造成出血,但是若及时救治,也不会有大碍。” 陈文杰听了以后,眉头紧锁,他连忙谢过大夫。他千叮咛万嘱咐不要让大夫说出去今天两人谈话的事情和内容,然后让家丁客客气气地送大夫出了陈府。 “赶紧备马,我要去皇宫一趟。”等大夫离开以后,陈文杰立刻厉声对自己身边的家丁说道。那家丁忙不迭地离开了,他看得出来,陈文杰必将是有要事,否则说话不会如此严厉。 陈文杰立刻快马加鞭来到了皇宫。还好,崔忠华曾对侍卫说过,若是陈文杰前来,急事可不用通报。陈文杰于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宫内,见到了正在议事厅和赫连丞相商议**的崔忠华。 “老丞相,今天就先说到这儿吧,感谢您这一次能抽时间过来。”崔忠华看陈文杰着急忙慌的样子,似乎 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来找他。他便立刻心领神会,对赫连丞相说道。 赫连丞相也会意,只是拍了拍陈文杰的肩膀表示问候,就转身离开了议事厅。陈文杰才注意到,似乎赫连丞相的背影已经苍凉了不少。 “说吧,出了什么事了?”崔忠华等赫连丞相走远了,才皱起眉头,连忙问道。没有通报,陈文杰满头大汗的样子,崔忠华能感觉到,这件事对于陈文杰来说,有多急迫。 “你还是让太医再给春晓好好查一查吧,”陈文杰顿了一顿,才开口谨慎地对崔忠华说道,“我怀疑,春晓那天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你是说,红豆饼里面的藏红花?”崔忠华皱了皱眉,然后忽然恍然大悟似的,微笑着问陈文杰道。 这样的反应让陈文杰大吃一惊。他没有想到,崔忠华原来早就已经想到,并且早就已经查出来了。那他为何,现在却是这般云淡风轻的样子,却好似没有什么事发生一样呢? “你既然知道,那你怎么……”陈文杰有些心急,他不免急切地问道。他实在是想不通,崔忠华怎么会任由这样的事情发生。 而且还是自己的侄儿做出这样的事情。 “我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装作不知道的。皓儿拿出那一盒东西的时候,我就能明白这里面肯定是有什么不对。所以我当时才阻止的,结果,春晓并不忍心。”崔忠华叹息一声,似乎言语里面也有一些无奈。 “那你打算如何是好?你难道要任由世子这么做吗?”陈文杰连忙问道。虽然张春晓并没有什么大碍,崔朝颜现在也好好地活着,可是若是当时真的出了什么差错,那可是没有办法挽回的事情。 错了就是错了,不能 因为他的身份的原因,就放任他的错误,让他能逃过此番惩罚。 “当然不是任由。我虽然知道的时候,也很痛心,我也没想到我一直珍视的侄儿,会对我和我的妻子孩子做出这样的事情,”崔忠华摇了摇头,似乎真的十分痛苦一样。他的确没有想到,一个十岁的孩子,竟然会想到如此歹毒的手段,竟然真的会做出这样歹毒的事情,“但是他到底是我的侄儿,我知道,他到底还是不忍心的。” “如果他真的想害春晓和阿颜,他不会在每个红豆饼上下那么少量的红花,如果他真的想害春晓和阿颜,就不会在那天春晓要吃红豆饼的时候,去阻拦春晓。如果他真心想害他们,那天也不会哭得那么伤心。” “说到底,还是我前一段时间忽视了他,也没有让他有安全感。我在想,等过一段时间,一切都安定下来,我就下诏立他为储君。之前是因为感觉他还太小,怕他一下子就被卷入旋涡中心,恐怕他会遭到奸人的暗害,遭到不测,现在看来,是时候让他也安心下来了。” 崔忠华苦口婆心地说着,一字一句都是对崔辰皓的考量,说到最后,他仿佛也想起了什么,对陈文杰道:“不论发生什么,皓儿都是我的侄子,也是春晓疼爱的侄子。春晓她自己都不忍心做出伤害皓儿的事情,那我,更不可能做出。这一次,也算是给他一个警醒,我想,他自己会理解的吧。” “你若是决定了就好,只是不知道,世子能不能领了你的情。”陈文杰叹息一声,似乎有些担忧似的。 只是他们不知,隔墙有耳,这些话,都被崔辰皓听了去。 崔辰皓只觉得眼眶都是火辣辣的,仿佛有什么朦胧了眼睛。 第二百九十六章 自愿 崔辰皓这时候才明白,崔忠华的良苦用心,自己是一点都没有明晓。 明明崔忠华才是那个全心全意对自己的人,才是那个将自己的事情当做他的事情的人。他明明才是那个将自己的未来都打算好了,为他铺好路为他担心为他考量,还不会过多地干涉他的那个人。 但是自己偏偏就不理解了他,还慢慢疏远了他,甚至听了别人的鬼话,千方百计地开始想要去加害他。 真正没有良心,真正不把对方当亲人的,从头到尾其实是自己。而且他竟然真的因为权力,因为利益,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轻易上了历清子的套,轻易将崔忠华疏远。站到了崔忠华的对立面不说,还差一点害死了自己的小堂妹,也害了自己的婶娘。 而他,居然对那个罪魁祸首,口口声声称他为叔父,和他之间亲密无间的。 他不免开始责怪,开始痛骂自己的没有良心和不知好歹。他忽然想要去赎罪,不管用什么方式都可以。 崔辰皓像是下定决心一样,立刻推开了议事厅的门,然后跪在了崔忠华的面前。突如其来闯进来这么一个人,陈文杰和崔忠华都不免吓了一跳。 “侄儿有罪,是侄儿的错,还请皇叔责罚!不论是什么惩罚,侄儿都没有任何怨言!”崔辰皓咬了咬牙,对崔忠华开口说道,言辞很是恳切。 崔忠华显然吓了一跳。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也没有想到这些话会被崔辰皓听了去。不,他都没想到崔辰皓会出现在外面。 陈文杰有些尴尬地看着现在的场面,忽然不知道自己应该是走还是应该留下。 “没关系,只要你能明白了就好,这事情既然没有酿成大祸,那你也便没有错了,”崔忠 华好半天才反应了过来,忙笑了笑对崔辰皓温和说道。他走下自己的座位,来到崔辰皓面前,蹲下身子,朝着他伸出手,让他站起身来。 “不,侄儿,侄儿其实有更多的罪责,侄儿都没有办法原谅自己。”崔辰皓眼睛一热,低下头去,声音哽咽地说着。 “那我先回去了?”陈文杰似乎意识到什么,连忙对崔忠华说道。到底这算是崔忠华的家事,自己还是不要过多干涉比较好。 崔忠华也点了点头,嘱咐了陈文杰几句关于翰林院的事情,就让他走了。陈文杰躬身跟崔辰皓请了个安,就赶忙离开了议事厅。 崔忠华也早已屏退了其余的人,现在议事厅内,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他把崔辰皓拉起,让他坐在一旁的圈椅上面,自己则蹲在他的身旁,拉着崔辰皓的手,温和地对崔辰皓说道:“好了,皓儿,你有什么事,就跟皇叔说吧,皇叔不会怪罪你的。” 崔辰皓这才开始,将历清子一开始怎么去蛊惑他,并且怎么和他熟络亲近,怎么说崔忠华的这些事情,都跟他说了。崔辰皓还说了自己的疑虑,若不是历清子如此挑拨,他不会以为崔忠华真的会将皇位传给自己的孩子。 越是听下去,崔忠华的眉头就拧得越厉害。越是听下去,他便越是气愤,越是后怕。他甚至庆幸自己得到的是一个女儿,若是个儿子,之后的麻烦事情,岂不是更多。即使是崔辰皓像今天这样坦白了,恐怕崔辰皓心里还是会有一个结,毕竟崔忠华的孩子是一个男孩,他以后是有权利去继承皇位的。 恐怕也是因为崔朝颜的出生,才让崔辰皓彻底放下心来,放下了心里的疑虑和芥蒂。他忽然意识到,可 能崔辰皓,真的才是帝王之位的合适人选。小小年纪便知权力的重要,还不乏天资和才华,若是一直能保持宅心仁厚,明君可能还差一点,但至少不会是昏君,江山不会在他的手上出差错。 崔忠华似乎决定了什么,心里暗暗下了一个决定。 “皓儿,谢谢你告诉了皇叔这些,”等崔辰皓说完以后,崔忠华沉吟了一会儿,对崔辰皓缓缓说道,“但是以后你也要记得,千万不要听信任何人的话,甚至,以后,包括皇叔。你以后当了皇帝,更要学会擦亮眼睛,察言观色,选择最正确的路。” “你要记得,你的所有决定都会是影响整个江山的。所以,你以后,不要过于听信任何人,不论何时,记得,只有自己才是最值得相信的。皇叔不会害你,只希望你能明白,皇叔的苦心。” “皓儿明白了。”崔辰皓吸吸鼻子,乖巧地说着。这次的乖巧是出自真心,是真的想要听崔忠华的话了。 “好了,至于惩罚,既然你都说了,那皇叔也为了给你一个教训,”说到这儿,崔忠华刮了崔辰皓的鼻子一下,仿佛恨铁不成钢一样点了点他的额头,对他还是不失爱怜一般地说道,“就罚你面壁思过半月,没有皇叔的允许,不准你出自己的寝宫半步。上书房那边我去跟你的先生们说。不过,也不是让你就这么歇下去了,等你出来了,我会让先生首先问你的功课!” “好,皓儿明白了。”崔辰皓点了点头,似乎很平和地接受了,真的没有任何怨言一样。 他以为自己的责罚会是更严厉的,没想到只是关禁闭。他知道,崔忠华是真的宠爱自己,才会这么做,他知道崔忠华是希望轻罚之后他 能明白崔忠华的用心,那他也便真的去理解,去明白。 他刚想要问安退下,却被崔忠华又叫了回来,崔忠华想了想,还是对崔辰皓说道:“你既然都听见了,那皇叔,便再告诉你一件事情,只不过,这事情,没有皇叔允许,不许告诉别人。” “谨遵皇叔教诲。”崔辰皓低头说道。崔忠华却没有立刻说明,而是走到案前,提起朱笔,在某个像是卷轴一样的黄绢布上面写着什么。等写完以后,崔忠华搬起玉玺,在卷轴最左边郑重地按了下去。 “你看一下。”崔忠华将那卷轴卷好,递给了崔辰皓。崔辰皓愣着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然后缓缓打开了那卷轴。 “侄子崔氏辰皓,少年有成,学富五车,博学多才,心系天下,宅心仁厚,深得朕心。崔氏辰皓乃国之栋梁,兹立为储君,望其可为江山社稷之福祉,特立此诏,天地明鉴,不可讹传,钦此。” 崔辰皓只觉得这诏书有千斤重,似乎自己拿不动这样的重量一样。他甚至有些疑惑地看着崔忠华,甚至不敢相信这是崔忠华亲手写下并且亲手交给他看的。 “为了避免你遭到不测,这封诏书,现在皇叔还不会颁布,等你真的已经有了可以撑起江山社稷的谋略和决断以后,皇叔再昭告天下。等皇叔给你稳定好了江山,就退位当个闲散王爷,这个国家,就交给你了。”崔忠华郑重地对崔辰皓说着,满满都是对崔辰皓的殷切希望。 崔辰皓仍旧觉得自己手上的东西有千斤重,似乎感觉到了,整个国家和崔忠华的期望,压在自己身上,有多厚重。 他之前想得实在是太幼稚了,实在是太草率了,竟然真的觉得,这些 都跟历清子说的那般简单。 他知道自己的肩上负担的是什么,为了不让他们失望,也为了自己能接过这样的重担,他重重地点了点头:“皇叔放心,侄儿一定会勤奋努力,不辜负皇叔的期望。” “这才是皇叔的好侄儿。”崔忠华像是十分欣慰似的,揉了揉崔辰皓的头发。那诏书崔忠华收了回来,小心翼翼地藏在了书柜后面的暗格里面,准备某天昭告天下。 崔忠华刚想让崔辰皓离开的时候,却见熙和从外面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他还没来得及问出了什么事,熙和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满面泪痕地对崔忠华声色凄厉地高声说道:“皇上,您快去揽月殿看看吧,娘娘,娘娘和小公主,出事儿了!” “什么?!”这句话让崔忠华和崔辰皓都大惊失色,他们连忙厉声问道,两个人的神色都焦急不已,“出什么事了?!” 崔忠华还是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连忙对熙和放缓了语气,尽量客气地问道:“熙和姑姑,你别急也别慌,到底出了什么事,把话说清楚说明白了。” “娘娘,娘娘现在昏迷不醒,小公主……小公主也命悬一线啊!”熙和连忙说道,声嘶力竭,似乎马上也要哭得断气过去一样。 “你说什么?!不是早上还好好的吗?!到底是谁做的!”听到这句话,崔忠华再也没有办法冷静下来,他冲上前去,厉声问道,眼睛里面布满了血丝。 到底还是崔辰皓冷静更多,他连忙冲上前去,尽量让崔忠华能冷静下来。 “是白淑仪……是奴婢照顾不周,娘娘说歇息就真的没有陪在娘娘身边,才让白淑仪有了可乘之机……”熙和早已哭成一团,言辞里面满是歉疚。 第二百九十七章 慎刑司 “去揽月殿,快点!”崔忠华早已失去了理智,连忙对着外面的侍卫怒吼道。那侍卫早已经被吓得屁滚尿流,赶紧去让人通报。 崔忠华也早已不管不顾,立刻抬脚就往揽月殿飞奔而去。崔辰皓忙不迭地扶起跪在地上被遗忘了的熙和,匆匆忙忙也往揽月殿赶了过去。 等到崔忠华赶到揽月殿的时候,揽月殿上下仍旧是鸡飞狗跳。太医倒是已经请了过来,正在手忙脚乱地给崔朝颜治疗。崔朝颜的脖颈上面有一道明显的痕迹,像是被什么人用手掐着导致的。 而另一边,张春晓似乎仍旧是不省人事,宫女们忙用冷水激她的脸,太医使用了千方百计想让张春晓醒来,但是张春晓仿佛就是睁不开眼睛了一样,一直是不省人事,嘴唇和脸颊毫无血色,苍白不已。 “春晓?春晓!”崔忠华首先奔到了张春晓的床边,围着的人吓了一跳,忙想要跟崔忠华请安,却被崔忠华不耐烦地阻止了,“这会儿还要这些虚礼做什么!赶紧救人啊!” 所幸,崔朝颜仿佛一口气顺了上来,立刻咳嗽了两声,之后响亮的啼哭声在揽月殿的寝宫里面响了起来,响彻整个寝宫。崔忠华立刻松了一大口气,还好,还好崔朝颜没有大碍。 而似乎是听到了崔朝颜的哭声,也像是女儿的哭喊真的是对妈妈的召唤一样。张春晓的脸上渐渐有了血色,她也慢慢睁开了眼睛,渐渐恢复了神智。 “阿颜……阿颜……阿颜!”张春晓仿佛什么都没有注意到一样,一心一意只想着崔朝颜的安危。旁边的小丫头听见以后,连忙将崔朝颜抱了过来,交给了张春晓。 张春晓立刻撑起自己的身子,像是夺一样地将崔朝颜揽入 怀里。崔朝颜似乎也明白现在是自己的母亲抱着自己,立刻就不哭也不闹了,安安稳稳吃着手指,一副乖巧的安稳样子。 “阿颜没事了……阿颜,你可是把母后给吓坏了……”张春晓连忙将崔朝颜紧紧抱在怀里,用自己的脸颊小心翼翼地去贴崔朝颜的小脸蛋,一瞬间泪如雨下,看着很是我见犹怜,满是脆弱。她的脸上带着笑容,像是大劫过后的幸福与满足,是安全感,是焦心过后的平静。 “你也可是把我给吓坏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崔忠华也长舒一口气,将张春晓揽在怀里,温柔地安抚道。 而熙和和崔辰皓也忙不迭地赶了过来。崔忠华跑得实在是太快,他们根本无法追上,只能小跑着追在后面。一路上可是把他们累的够呛,到了揽月殿,已经是气喘吁吁。 但是看张春晓也醒着,崔朝颜也醒着,母女俩哭成一团,崔忠华也仿佛放心了的样子,两人就知道已经没有大碍了,于是也不免松了一口气。 只是既然危险过了,那就该好好地去问责一下危险的制造者了。崔忠华和张春晓对视一眼,看了一下地上被两个侍卫钳制着,低着头无法动弹的白流霜,似乎两个人心里都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熙和,你带皓儿去偏殿吃点点心,奶娘,把朝颜抱到后面去让太医再检查一下,如果有什么差错,立刻告诉本宫。其余的人,都退下吧,本宫和皇上有些事情,要和白淑仪好好说一说。”张春晓冷哼一声,对那些人说道,等说到“白淑仪”三个字的时候,还不免咬牙切齿,将那三个字加重了些。 其余人皆颤了一下,似乎明白张春晓接下来要做什么似的。于是那些人皆 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连忙逃了出去,然后关上了房门。 于是,房间里,只剩下了白流霜和帝后二人。 “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崔忠华冷冷地瞟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白流霜,冷声质问道。 “臣妾知错,还请皇上责罚!”白流霜咬了咬唇,直接趴在地上,头磕在了冰冷僵硬的大理石地板上,她只觉得额头上也一阵扎实的痛感传了过来,她不免倒吸一口冷气,但是仍旧没有表现出来自己吃痛的样子。 “我不是问你这个,是问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你都做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说!”崔忠华厉声说道,语气满是怒意,光是听,就知道他此刻一定是火冒三丈的。 他以前就当白流霜飞扬跋扈,只是对他们不敬,只是仍旧对张春晓怀着恨意。奈何白家的势力,他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他没想到,白流霜竟然真的会出手,而且还是在光天化日之下,亲自出手。 “臣妾……”白流霜咬了咬牙,她知道自己今天逃不过了,所以只好低下了头,认下了自己所做的事情,反正一了百了,只是自己差一点就成功了,想想还是有些亏,“臣妾今日鬼迷了心窍,竟然想要加害小公主。” “所以,你就想要掐死朕的掌上明珠?”崔忠华冷哼一声,开口问道。 “没错,只是还没得逞,便被熙和姑姑发现。皇后娘娘急火攻心,晕了过去。”白流霜咬了咬牙,对崔忠华说道。 “我到底哪里对不住你,我做了什么害你的事情,让你这样对我,这样对我的女儿下手!”张春晓实在是控制不住,指着白流霜,声嘶力竭地骂道。 她以为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对于这个想尽办法要跟自 己争抢崔忠华的人,她真的已经仁至义尽了。然而她做了什么,一次次的包容和忍让,竟然换来了今天的结局。 她竟然也已经破罐子破摔到了这种地步,亲自伸手去掐自己女儿的脖子,亲手想要了结她的性命。若不是熙和及时进来,她也及时睁开了眼,可能她就只能看见自己女儿的尸体,甚至,连看都看不见了。 想一想,张春晓就觉得十分后怕,后悔自己今天实在是太大意,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要睡过去,从而让白流霜有了可乘之机。 “你自己心里清楚!我究竟恨你什么,你难道还不明白吗!张春晓,我白流霜哪里比不得你?可是为什么你能独占皇上宠爱,我就不能?!”白流霜声嘶力竭地质问着,似乎到现在,仍旧看不出崔忠华究竟是为何疏远了自己。 似乎这是她心里永远都不能了却的一个结,永远都不可能让她真的原谅张春晓。 “我告诉你为什么,”崔忠华忽然厉声说道,站起身来,对白流霜郑重而且严肃地说着,一字一句都是戳着白流霜的内心深处,“因为你对我,从来都是有索求,有目的,甚至你根本不是爱我,而是爱我身后的权利,爱我这个位置而已!” “她是唯独能在我一无所有的时候还陪在我身边的人,她是跟我经历了很多苦难,真心会站在我这边,为我不离不弃的人。她不会在乎我的身份,她在乎的,只是我这个人而已。我愿意全心全意帮她,她,也愿意全心全意去帮我。可是你,自从我离开,便已经变成另一个人了。之前那个白流霜,已经被你给害死了。” “所以,你不配,你也不值得我再对你有一丝一毫的温情。”最后,崔忠 华深吸一口气,对白流霜斩钉截铁地说着,似乎想要借此,将白流霜心里的所有执念一点一点地敲碎。 “那,皇上,您之前对臣妾……”白流霜仿佛天崩地裂了一般,但是她仍旧不死心似的,仍旧想要弄清楚什么一样,对崔忠华执着地开口问道。 “我曾经也对你是真心的,但是那个对你真心的崔忠华,早就在你和白家密谋要从我这里谋得利益地时候,就被你亲手给杀死了。而之后,我对你,只有假意,没有真心。”崔忠华一字一句,十分坚定,眼神里也满是坚定的神色,无可置疑一般。 一句话让白流霜的心冷至冰点。她只有苦涩,只有苦笑,似乎这样,她才能忘却自己之前的执念,才能忘却自己之前做过的事情,才能提醒自己,原来自己竟然是那么可笑的一个存在。 这种感觉,冷至心底,让人不免悲哀和绝望。 似乎,在这一刻,她才彻彻底底地明白了,原来自己,和崔忠华,是真的再也没有任何可能。他,对自己,是真的再也没有任何的感情和执念。 所谓的执念和执着,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已。 “淑仪白氏,目无尊上,心肠歹毒,心狠手辣,妄图加害皇后和长公主,其罪当诛,不可饶恕,着降为才人,押入慎刑司……” “等等,忠华,我有一句话要说。”崔忠华已经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可以跟白流霜说的了,于是立刻说道,准备口传给宦官,传达下去。然而张春晓却似乎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连忙开口对崔忠华说道。 “你有什么话一会儿说吧,等我先处置了这个毒妇。”崔忠华却不想耽误时间,他真的是连白流霜的名字都不想说,连看一眼都不想看。 第二百九十八章 打入冷宫 “我要说的,就是跟她有关的话啊,所以你先不要着急,先听我慢慢说来。”张春晓微微一笑,语气虽然仍旧有些气若游丝的无奈和恐惧,但是显而易见,已经是比方才要好太多了。现在的她,已经没有了方才的胆怯,有的只是她自己的娴雅和淡然处之。 “行,那你先说吧。”崔忠华微微叹息,似乎答应了张春晓的话。 张春晓微微一笑,对崔忠华开口,却让在座的人都不由得惊讶了:“去慎刑司这个惩罚,实在是太过于重了,毕竟去了慎刑司的人,十有八九都是回不来的。妹妹罪不至此,还是算了。” 这话让白流霜都有些惊讶,她微微抬头,却见张春晓的脸上确实是有一丝温柔的微笑,好像所有一切在她这里都可以宽容过去一样。 她不免有些惊讶,不免觉得这一切仿佛都像是身处梦中一样,更是不知道张春晓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开什么玩笑,张春晓这个时候为什么还会跟她求情?明明她差一点就害死了她的孩子,明明差一点自己也跟着殒命。要是白流霜,恨不得把对方千刀万剐,怎么可能还留着? 但是为什么这个时候,张春晓还会让崔忠华饶过白流霜一命呢? “春晓,你可知道,这可是差一点就害死阿颜和你的人。”崔忠华也是倍感吃惊,仿佛这些话都不该是张春晓说出来的一样。他不可思议似的,指着地上跪着的那个人,对张春晓说道。 “我知道啊,可是现在,阿颜好好的,我也是好好的啊。”张春晓耸了耸肩,好像不在乎一样,的确,现在她和崔朝颜的确都好好的。 “那既然这样,何苦不按照未遂去惩罚呢?既然没有害死人,那罪就不至死啊。” 张春晓眨了眨眼,对崔忠华说道,仿佛这一切她真的不在乎一样。 崔忠华愣了好长时候,才算是反应过来。他微微叹息一声,对张春晓点了点头道:“罢了罢了,那既然如此,就按照你说的去做吧。” “淑仪白氏,目无尊上,心肠歹毒,心狠手辣,妄图加害皇后和长公主,其罪当诛,不可饶恕。念其未遂,愿主动承认,悔过自新,着降为才人,即日起,迁出钟灵宫。一会儿,我让人,收回册封她的宝册,遣散她身边所有宫女,搬到我看不见的地方去。” 崔忠华一字一句地说着,语气缓慢、冰冷,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在里面。白流霜心里最后一点希望,也跟着垮下去了。她默默接受了这一切,她在做出那些事情的时候,就应该有这样的准备。 “这样,你可满意?”崔忠华叹息一声,转头问张春晓道。 “你自然是知道我的,不过,我还是想要有些事情跟她说,前朝的事情你处理,后宫的事情,该我去处理了。”张春晓笑意盈盈地说着,语气天真无邪,但是说的话可是真的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白流霜忽然明白过来了,张春晓怎么可能真的让她好好待在冷宫里面老死了事?她暗暗叫不妙,咬牙切齿地想着。 原来她在这个地方等着她呢! “你说吧,剩下的都交给你处理。”崔忠华欣然答应道,她的要求,崔忠华就没有不同意的时候。 “好,”张春晓站起身来,来到了白流霜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她似乎脸上带着些轻蔑的笑容,面对白流霜,就好像面对自己的手下败将一样。 白流霜明白,现在的张春晓,弄死自己比碾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她深吸一口气,也 不卑不亢地抬起头来,等着她的审判。 “从今天起,你将每日面壁思过,一日三餐只能吃粗茶淡饭,不得有人伺候,不得有人看护。每日,还需抄书一百页,每日晨起必须听嬷嬷的教训,并每天都有人掌嘴。你将不得穿绫罗绸缎,不可戴金银珠宝,只可穿粗麻粗布,戴木簪。我不会派人杀你,更不会让你死,这样的日子将没有止境,直到……” 张春晓冷哼一声,开口像是审判一样对那人说道:“直到你老死宫中为止。” 话音刚落,白流霜咬牙切齿,对张春晓的恨意油然而生,从来都没有如此强烈过。她想要起身去掐住张春晓的脖子,想要去质问,去让她跟着自己一块下地狱,就算是要死,拉个垫背的也无妨。 可是她直到自己做不到,毕竟崔忠华就站在两人的面前,可谓是虎视眈眈地看着她。如果她敢轻举妄动,那么等待她的只有一死。 “你好狠毒的心啊!”白流霜咬牙切齿,撕心裂肺地冲着她喊道。 “还要谢谢你,毕竟,是你教会的我如此狠心。”张春晓冷哼一声,对白流霜开口,语气轻飘飘的,带着些捉摸不透。 让她直接死?太便宜她了。所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所谓生不如死,才是最折磨人,最狠毒也是最尽兴最解气的方法。 所谓生不如死,才是最为稳妥和符合她的惩罚方式。 “带走。”崔忠华也似乎很满意张春晓的所作所为,他似乎明白了,现在张春晓,才真的成为了一个皇后,成为了皇后该有的样子。 那便不需要再去多废话什么了,崔忠华冷冷一声令下,白流霜就被两个侍卫拖了出去,远远地,传来了白流霜撕心裂肺的叫喊:“皇上!你真 的是害臣妾害得好苦!张春晓!你这么狠毒,将来一定会有报应的!我要让你,也生不如死,万劫不复!” 这声音声嘶力竭又凄厉,穿透了空气刺入每个人的耳朵里面,所有人都不知道该是什么反应,都只好低着头,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一样,依旧恭恭敬敬的模样。 张春晓和崔忠华对视一眼,却只是相视一笑,就好像这一切都跟他们没有什么关系,云淡风轻了一样。 翌日,白流霜被打入冷宫的消息就从后宫传到了前朝。前朝自然一片哗然,尤其是白家,更是愤愤不平。但是当白家听说,白流霜是因为暗中加害公主和皇后才被打入冷宫,也便不再那么竭力地想去要一个说法了。他们只能忍气吞声,毕竟这一回,是真的自己的女儿太过心急,犯下了大错。 而白家也只能低声下气地去跟崔忠华求情,好歹让自己能有一个和白流霜见面或者交谈的机会。但是崔忠华这一次的态度却十分坚决,白流霜犯下大错,这是她应该有的惩罚。 因此,白家也不免失势了不少。但是毕竟是白流霜自己太过大意,这一次他们知道,固然自己是有通天的本事,可能也救不了白流霜了。没有办法,白家只能四处寻找办法,忍气吞声的同时,想办法用低声下气的方式去帮助白流霜。 然而接到这个消息的陈文杰却是崩溃的,他没有想到白流霜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打入冷宫对于一个妃子就算是万劫不复,白流霜在里面的境遇,可想而知。 他自然无法接受,也不想看着白流霜就这么在那里受苦。他一想到白流霜可能面对的苦难,心里就是痛的,无法忍受也无法忽视。 他知道自己不能看着白 流霜受苦,但是他做不了什么事情,就连去看望她都是难于登天。 陈文杰在几次犹豫以后,还是决定铤而走险,去崔忠华那儿给白流霜求情。 他立刻启程,连一刻都不带耽搁的。他当时心里已经没有了任何的顾虑或者任何其余的心思,他心里牵挂的只有白流霜,只有想办法帮她度过难关,只有想办法让她能脱险。 只要能让她脱险,他做什么都可以。 “你着急忙慌的,找我有什么事吗?”崔忠华有些疑惑,但还是急急忙忙出来,连忙招待陈文杰道。 不过毕竟上次他曾经因为张春晓的事情那么着急,崔忠华也更了解了些他的脾气,若不是因为实在是紧急的事情,他的确是不会这么去做的。 “我……我有些事情想要求你。”陈文杰深吸一口气,对崔忠华开口说道。因为赶得实在是太急了,他说话的时候仍旧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仿佛下一刻就说不出话来乐意样。 “你先坐着歇一下,看你累的,”崔忠华连忙让他坐下,不免觉得有些好笑,陈文杰这么着急,上次还是因为张春晓的事情,接连几天都看见他如此,看来最近实在是不太平,“咱们之间还用得着你说求这个字吗?你就说吧,什么事,我能做的我肯定会帮你。” 然而得到允许之后,陈文杰却有些不知所措了。她欲言又止,不知道该不该去开口。方才准备好的说词,一下子全部都给忘了。他第一次在崔忠华面前觉得有些不知所措,毕竟凭借他们的交集,可是什么都没有顾虑过。 然而这个关头,他竟然把所有该说的话,全部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他才明白,对于崔忠华来说,白流霜是多么难以启齿的一个话题。 第二百九十九章 难以启齿 “我……我其实……”陈文杰好几次仿佛下定了决心一样,想要开口说出自己的目的,然而在话刚到嘴边的时候,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他知道,白流霜现在可谓是崔忠华的禁区,谁要是提到,那到底造成的后果是不堪设想的。他不敢确定自己这番求情会导致什么样的结果,没准连自己都要遭殃。 他这才明白自己的这个决定到底有多仓促多冲动。崔忠华既然已经决定,那必然是不愿意让人干涉的,更是不愿意让人去评论或者求情的,白家想了那么多办法都没有效果,那自己能有什么效果? 而且他一个大臣,跟皇帝对立面的大臣的女儿求情是怎么个说法?不管崔忠华跟他关系多好,不管崔忠华是多么理解他为人,当他做出这番事情的时候,估计崔忠华再怎么不会多想,也难免会心存芥蒂吧? 陈文杰为什么要跟白流霜求情呢? 不论是谁,都会不由自主地想到,那个可能。 陈文杰忽然懊恼不已,这样,岂不是把他自己都立于困局了吗?岂不是让他自己都可能麻烦缠身,无法脱身,甚至万劫不复了吗? “怎么了?看你欲言又止的,咱俩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崔忠华疑惑不已,不免觉得有些莫名其妙。陈文杰可从来都没有这样过,他不免有些奇怪,他要跟自己说的到底是什么事情。 但是他仍旧还是耐着性子,等着陈文杰亲口跟自己说这件事情。 “我……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去说……”陈文杰头一次吞吞吐吐,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仿佛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去跟大人承认错误一样。他屡次开口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滑到了嘴边,还是赶忙咽了下去。 他到底还是做不到。 “有话就说,如果不说的话,我可就不听了啊。”长时间下来,就算是再怎么有耐性的人也是失去了耐性的。崔忠华未免有些不耐烦,最后还是按捺不住,开口说道,虽然语气和态度还是亲和且客气的,甚至到最后,还有些打哈哈的开玩笑一般的样子。 陈文杰知道,若是不说,估计就没机会了。他只好铁了心,铤而走险似的对崔忠华说道:“我请求你,绕过白才人这一次。” 崔忠华楞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早已经把白流霜降为才人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崔忠华警觉起来,不免开口问道,整个态度都严肃了起来。 陈文杰知道自己迟早会面对这一步,于是连忙定下神来,对崔忠华开口道,谁知就这么一说,他反而舒心了许多,话也变得流利了起来:“到底,她也没有害到春晓和阿颜,所以,我觉得,我们不必因此这么更跟于怀吧,应该惩罚,但是打入冷宫,就不必了吧?你完全可以把她圈禁,什么都行,只是,打入冷宫对她太残忍了。” 说完以后,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他不免长舒一口气,忐忑不安地等着崔忠华的回答。 崔忠华果然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里面,看他如此,就好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一样。陈文杰顿时紧张了起来,他喉结微动,不知道该不该再开口说话。 隔了好久,崔忠华才算是开口,他动了动嘴唇,最后才说出来,只是语气却是他听不懂的样子,仿佛失望、惊讶、难过都夹杂在一起,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一般:“文杰,我,我真的没有想到,你竟然会跟我这么说。” “可是你知不知道,阿颜 差一点点,就差那么一点就死在了她的手下。而她是春晓和我的女儿,也相当于你的干女儿。结果你呢?你不为她而担心,反而要去为差一点害死她的那个人去求情吗?”崔忠华仿佛难以置信一样,不知道该怎么说似的。他心情不可谓不沉重,甚至有些不忍和不可思议。 “你告诉我,这叫没有伤害过她?她的确犯过错,难道要因为她未遂,就将她做的所有事情一笔勾销吗?你是不是把这些事情都想得太便宜了?”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白家因此,会怎么去想你?他们肯定会对你记恨在心,那将来会对你不利的啊。”陈文杰急切地说道,这的确是有可能的,以陈文杰对白家那些人的了解,他们肯定会对崔忠华怀恨在心,只是不会明说而已,肯定会积攒到什么时候,然后一起爆发。 “我管这些做什么?本来就是白流霜自己做错了事情,这些是她应得的。白家就算再怎么怀恨在心,也会知道这些事情本就是他们女儿自己做错了事情,自然就算有怨气也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对我的影响能是什么呢?”崔忠华说道,仿佛觉得陈文杰不可理喻一样。 陈文杰沉默了下来,似乎也明白了什么。他今天就不应该过来,也不应该为白流霜去求这个情。 “你之前曾经为了春晓,不惜破了规矩来找我,可是你现在为了白流霜,也不惜破了规矩来找我。你这样做,若是让春晓知道了,你觉得她会怎么想?她会如何去想这些?你有没有考虑过,如果春晓知道了你为差一点害死她的女儿的人求情,你觉得她心里会好受吗?” 陈文杰更是不知道该如何去回答,他的确也不想让张春晓伤 心难过,可是也找不到任何理由。他忽然觉出自己的决定有多么莽撞,于是不敢再说什么。 “文杰,你今天真的很让我意外,我真的不曾觉得,你会对我说这些,我原本以为你是除了春晓以外,最理解我的人,”崔忠华叹息一声,仿佛十分失望一样摇了摇头,但是他还是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叹息一声对面前人说道,“算了,就当我什么也没说,也当你什么都没说。以后,你休要跟我提起白流霜这个人就好。” “好。”陈文杰点了点头,似乎明白了什么一样。 “要是没什么事的话,你就先去忙吧。”崔忠华叹息一声,拍了拍陈文杰的肩膀说道。陈文杰也仿佛认命似的,点了点头,准备回去了。 等陈文杰走了以后,崔忠华看着他的背影,暗暗叹了一口气。似乎,崔忠华的心里,更加坚定了一件事情。 看来,陈文杰对于白流霜的感情,是用不着去否认和辩驳的了,是十分明确都不需要怀疑的了。 崔忠华无奈地摇了摇头,似乎开始谋划接下来的事情,可能会对陈文杰不利,但是利用这个,无非是最有效的方法。 而在离开了议事厅之后,陈文杰毫无目的地在皇宫内游荡。他可能是唯一一个可以在皇宫内肆无忌惮地四处行走的人了,不过想来,若是方才他的话,崔忠华觉出了什么意味,估计也会对他下了禁令吧? 陈文杰忽然觉得自己实在是可笑,自己明明没有任何筹码,在崔忠华面前无能为力,却还想着要改变崔忠华的看法,还是他不能容忍的禁区的看法。 未免想得太过于简单了些。 他看着那**的宫墙,就连鸟都很少从上面飞过去,囚禁在这深宫中,该 是什么样的孤独和绝望,陈文杰算是明白了。 这宫墙就是牢笼,尤其是对于那些心死的人,对于那些毫无希望的人。一入宫门深似海,再无逃出的希望。她们必将在这里,消耗尽了自己的青春。 白流霜就是这样的人,她在深宫里面,该是什么样的绝望。陈文杰虽然不能完全感同身受,但是完全能够理解,她心里该有多么的绝望。 他忽然下定决心,开始在宫内穿行着,他想要找到囚禁白流霜的地方,如果能带她出去也好。若是带不出去,就算是让他看一眼都好。 只要自己,能让她稍稍安慰一些,也好。 他立刻开始四处打探,当然,他并不敢多么声张,只是偷偷地调查着。他不能让张春晓和崔忠华察觉,只要他悄悄知道了就好。 “陈大人果然开始找了。”而在议事厅,扶风对崔忠华禀报道。 崔忠华眉头紧锁,果然,他还是了解陈文杰的性格和行事风格的。只是他没有想到,白流霜对于陈文杰竟然如此重要,能让他做出如此出格的事情。 那陈文杰,必将是情根深种了。崔忠华竟然也没料到,只不过是惊鸿一瞥,对于陈文杰,竟然是永久的影响。 “你们不要阻止他,等他去找的时候,故意去透露一点信息,这些不要让文杰察觉就好。”崔忠华沉吟一会儿,对扶风说道。 “皇上,您这是……”扶风不免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为什么他会对于这件事情如此宽容,这若是在别人看来,可是大逆不道的事情,难不成崔忠华真的甘心自己的臣子去勾搭自己的小妾吗? “你不要问,我让你去做,你便去做就好。”谁想到崔忠华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是坚决地对扶风说道。 第三百章 耀武扬威 “是。”扶风有些莫名其妙,但是还是照做了,他立刻便出了议事厅,转眼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崔忠华知道,以扶风的速度和效率,这个时候,一定已经传遍了皇宫内的每一个角落,他便不再去忧心这件事情,接着开始批阅自己的奏折。 白家和尉迟枫那边是真的没有什么动静了,估计这会儿元气大伤,崔忠华打算慢慢夺回两家的兵权,交给信任的人或者干脆自己来掌握。 京城的守卫依然是不能放松,还好,京城内的军队是一直都在崔忠华的手下。 崔辰皓的学业问题,翰林院的选拔,又要临近春闱,听张春晓说,这一次张小安也在参与会试的人之中。 崔忠华倒是有了些兴致,他想要看看,这个孩子现在,能是什么水平。不过,到底他殿试都还没有进,先看他够不够格前来,再说他能不能担此大任。 这边崔忠华正忙着处理政事,而那边,张春晓却坐在轿撵上面,一步一步被人抬去关着白流霜的某个废弃的宫院。她虽然面上仍旧优雅端庄,温和从容,但是不难看出来,她此行带着些趾高气扬,带着些高傲。好像是胜利者去看某个败者一般,气势从容不迫,颇有些威严。 她不免觉得快活极了,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去看那个失败的人,这种感觉自然是让人痛快和畅快的。 张春晓来到了冷宫门口,却见果真是名不虚传。还没进门就已经感觉到了一股浓重的阴气,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阴冷而又潮湿,还没人去打理照顾,门口就已经是破败不堪,墙上的漆都已经掉落。至于院子里面,更是杂草丛生,荒芜没有人烟的样子,房顶上的瓦片已经斑驳破损,很多地 方甚至漏了一块。房顶上长着些野草,现在倒是葱绿茂盛着。 雕梁画栋都是黯然失色的,剥落的墙面还有破损的窗格,俨然一副了无生气的样子。破落的庭院让张春晓都不免怀疑,这样的地方能住人吗? 她抬脚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旁边是更加谨慎和小心的侍从和宫女们,似乎生怕她有什么事一般。 “娘娘您还是赶紧回去吧,这儿不宜久留。”一旁的熙和连忙说道,似乎很担心她的安危一样。她皱了皱眉,这里的环境实在是太差了,实在是不适合她在这里多待。 “不用担心,没关系的。”张春晓微微一笑,这里比起乡村的地面还是好了很多的,只是娇贵惯了就显得不适应而已。她抬脚继续往里面走着,似乎并不在意一般。其余人也只得跟着。 到了房间门口,张春晓回过头来,对随从的人说道:“你们在外面候着,没有我的传唤,不得进来。记得,若非紧急情况,千万不可进来。” “娘娘。”熙和急切地说着,似乎真的不放心。毕竟听这几天给白流霜送饭的人说,她现在几乎癫狂,根本听不进任何劝,饭菜都是很少吃,整个人已经没有了人的样子。然而张春晓却摇了摇头,并不在意似的。熙和只好点了点头,由着她去了。 张春晓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却见房间内更是潮湿阴暗,四处都是破败的,房间内满是灰尘。几乎看不见什么光,也看不见任何干净整洁的地方,更是看不见能住人的模样。张春晓不免愕然,也不免胆战心惊,若是自己在这样的环境里面,恐怕自己也用不了多久就要癫狂了吧? 想到这儿,张春晓忽然有些后怕,幸好,处 于这种境地的不是自己,也不会是自己。 她四处看着,找寻着白流霜的踪影,总算是在墙角里的一个圈椅里面找到了她。白流霜面如死灰,头发蓬乱,穿着一身粗布衣裙,不破不旧,却满是污垢。她的手也仿佛粗糙了不少,满是皲裂的口子。 “你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有今天吧?”张春晓冷哼一声,靠上前去,开口傲慢又轻蔑地问道。 她任何怜悯都没有,甚至不觉得可怜,这个人可是差一点害死自己和女儿的人,曾经害自己身败名裂的人,她为什么要去同情或者是可怜她? 听到有人说话,白流霜慢慢抬起头。在她的脸正对自己的时候,张春晓不免愕然。她从未见过这么狰狞可怖的脸,嘴上、脸颊都已经被抽肿,就连手印都是层层叠叠的。眼神空洞,但是在看见张春晓的那一刻,立刻尖锐起来,眼中布满了血丝,红彤彤的让人不免恐惧。 以前的白流霜,是怎么样一个绝色倾城的女子啊,现在已经被折腾成了这样,面目可憎,蓬头垢面,衣着肮脏,怎么也看不出一个大家闺秀或者绝色美人的样子。 “原来是皇后娘娘啊,皇后娘娘来这腌臜地方做什么?这地方什么鬼样子您也看到了,盛不下您这番身份尊贵的人。您还是赶紧回去吧,免得伤了您的凤体。”白流霜无不讥讽是的说着,似乎很是不耐烦一般。 她都已经成了这样了,为何这个张春晓还要来这里碍眼? “本宫无事,就不能来看看故人了吗?”张春晓冷哼一声,反而更是坚定了决心。她想要找个地方坐下,却发现这个房间里面没有任何能让她落脚的地方,没有办法,她只好站在那里,直接对峙着 面前的人。 “我们之间有什么过往?还值得皇后娘娘用‘故人’这个词来称臣妾?”白流霜冷哼一声,似乎很是不耐烦一样说着。她和张春晓之间,已经是水火不容,你死我活,再也不可能化干戈为玉帛。那现在张春晓既然胜出了,她作为落败者,在这里等着老死就可以了。 为什么还要有什么过节,为什么还要看着她在这里耀武扬威? “过往?过往可是多了去了,”张春晓冷哼一声,对她细细说道,“从本宫未出阁时,你就千方百计,用酒庄的事情想让本宫身败名裂。你故意切断本宫和皇上的联络,让本宫和皇上心生误会。你故意利用家族势力嫁给皇上,在本宫册封大殿上妄图找人玷污本宫。你还数次害本宫差一点身败名裂,害本宫和皇上产生误会。” 张春晓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地说着,在她心里,这些她都可以不计较,她真的可以不计较甚至无所谓,算了就算了,没什么关系。 但是只有这一件,让她不论是作为一个妻子还是一个母亲还是只是一个女人,都没有办法去原谅,去接受:“这些我都可以不计较,都可以,只要你安生一些,我还能当你不存在,得过且过。但是我最不能接受的就是,你竟然对我的孩子下手,你差一点害死了我的女儿,这一点,我就无论如何都不能算了。” “你以为我这是第一次对你的孩子下手吗?”白流霜冷哼一声,对张春晓说道,“反正我已经是这个样子了,那说出来也无所谓。从你怀上孩子开始,我便让人给你下了薏仁水,长久必定滑胎。但是我也不知道为何,你竟然没有滑胎,所以我本来都作罢了。真正算了的 其实是我!”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张春晓怒不可遏,厉声说道。张春晓自然是知道的,自从熙和某天偷偷跟自己说完以后,她就明晓了这一切,“我都知道,但是看在这一切都没有造成伤害的份上,我就没有追究了。你以为你在我这儿安插的眼线我不知道吗?如果我真的想害你,如果我真的想揭发你,我早就动手了!还用等的着你现在在这儿跟我说你这些伎俩,还用等得着你害我的孩子吗?!” “你都知道?”白流霜有些愕然,她愣了一会儿,冷笑了一声问道。 “当然,你以为薏仁水的事情,我不会察觉,熙和不会察觉的吗?”张春晓仰起头来,似乎眼中有着什么在微微闪动。她深吸一口气,开口说道,语气中似乎有些悲凉,“我已经知道了,并且,阿绛我已经打发出宫了,你不用再去问她的下落了。” 白流霜没想到自己是被发现了个彻底。她无力地低下了头,终究还是松了一口气。阿绛出宫了,到底还算是个好的结局,而且她出去,就等于带着自己的秘密走了,只要出了宫就好解决了很多。 只要不让自己更多的秘密被泄露出去就好。 “而且,你以为你安插了眼线在我这里,我就不会安插眼线在你这里吗?”张春晓冷哼一声,开口问道。 白流霜愕然,她似乎像是没有想到一样。她略略沉吟了一会儿,才仿佛明白了什么,咬牙切齿地说着:“秀禾。” “没错,你以为阿绛是个稳妥的人,可是阿绛可能不会相信任何人,唯独,不会不相信秀禾。”张春晓嘴角挑起一抹微笑,看着白流霜的眼神很是轻蔑。 她不免想起,自己揭发阿绛的时候的情景。 第三百零一章 好不容易 “皇后娘娘,一切都是奴婢不好,是奴婢的错,您怎么处置奴婢都没事,只是这些都是奴婢一个人的错,跟秀禾没有关系。”当秀禾和阿绛一起被押来,跪在张春晓的面前的时候,张春晓冷冷地开口问阿绛薏仁水的事情。 秀禾没有作声,反倒是阿绛还没有怎么样就已经招了,并且一个劲地将所有的罪责都往自己身上揽,一个劲地替秀禾来开脱。 秀禾仍旧是不做声,只是低着头认罪的样子。阿绛倒是真的没有怀疑什么,依旧在为自己这位最信任且最依赖的同乡开脱。 “既然如此的话,本宫便先治你的罪,秀禾的话,本宫待会儿再去问责。”张春晓在心里不免觉得好笑,这个关头还要全心护着自己的帮凶,真的是不知道是傻还是单纯还是真的善良或者真的对她好。 “既然如此,本宫便命你,杖责二十,逐出皇宫,从今以后,不得踏入皇宫半步。出去以后,不得说你在宫里的任何事情,否则,若是本宫听到了什么风声,本宫便绝不会饶你。”张春晓严厉地开口呵斥道,一字一句都掷地有声,别人听了都有些胆战心惊,不免害怕这样的结果会落到自己身上。 张春晓平日里十分温和和蔼,但若是真的惹恼了她或者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误,那可真的就是十分严厉十分不讲情面了。她的狠辣不亚于任何,甚至是当年的先皇后。 阿绛知道,这已经是对自己最轻的惩罚了。她便乖乖地俯首认罪,下去领了那二十杖的责罚,外面可谓是惨叫连连,不过很快,二十杖结束以后,她也便被抬了出去。 “你感觉怎么样?”等阿绛被抬出去以后,张春晓轻轻端起手边的茶盏,轻轻抿了一 口,开口问秀禾道。 秀禾低下头去,沉吟许久,才开口对张春晓道:“如此便好,奴婢没有任何异议。” “本宫可是依了你,才给她轻罚的,若不是因为你,可能我给她的责罚会更重。看你之前对本宫也算是忠心,这次也帮了本宫的忙,因此也便依你一次。如果你觉得可以的话,那也便就可以了。”张春晓将茶盏轻轻放在一旁的红木桌上面,发出来的响声让人也不免心颤了一下。 “是。”她轻声说道,似乎心里也在七上八下,不知该如何。 “回去领赏吧,等明天,你就过来给本宫做事,不必去御花园那边了。你先下去吧,明天便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就好。”张春晓的手指一下一下扣着桌面,似乎心里有了另一番的打算。 秀禾也连忙领命。她知道,自己该做的也就这些了,之后能有个好的差使给自己就好。 秀禾行礼后就下去了,从此,秀禾和阿绛的事情,就算是告一段落了。 而白流霜显然是没有想到秀禾是张春晓身边的人,她咬牙切齿,愤恨不已。看着秀禾胆小如鼠,谨小慎微,以为她是最稳妥,最不可能是别人的眼线的那个人。 但是没有想到,竟然就是这个看起来胆小而且什么都做不了的人。她能想到扮猪吃老虎,别人自然也能想到。 “可以,我心服口服,张春晓,我是败给你了,但你别以为我就此就能放过你,我就算是做鬼,下地狱,都不会放过你的!”白流霜厉声说道,她的眼睛猩红,眼角仿佛有些泪水一样的东西流了出来。 “我跟你也没什么可说的,你好自为之吧。我来这里,当然是为了耀武扬威的,告诉你你其实有多失败。不过现在也足够了, 看见你这样,我心里就满足了。”张春晓冷哼一声,对她开口说道。 该说的也都说了,该做的也都做了,张春晓便转身准备离开。这地方实在是太阴冷让人难受了,她只想赶紧离开。 忽然,白流霜扑了过来,狰狞着双目,张牙舞爪一样地扑了过来。白流霜一把掐住张春晓的脖子,慢慢地开始收力。 张春晓显然是没有想到她会如此做,她只感觉一股极大的力道掐住了自己的脖子,使劲钳着自己的下巴,不让自己动弹。她咬紧牙关,没想到白流霜的力气还是挺大的。 不过张春晓可是何许人物,她暗暗想着,正好可以活动活动筋骨了。 等到熙和带着几个人破门而入的时候,却见张春晓已经脱险,她只是头发乱了些,其余毫发无伤。她将那人死死锁住,白流霜在她的钳制之下,根本没有办法动弹。 白流霜咬着牙齿,该死,她竟然忘了张春晓可是会武功的。她虽然很久没有用过,但不代表她已经忘了。 “还想害死本宫,也不看看你自己几斤几两有几下子。”张春晓一把砍在白流霜的后颈。白流霜立刻停止了动弹,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娘娘,您没事吧……”熙和吞了一下口水,有些尴尬地问道。 “没事,”张春晓潇洒地摇了摇头,把自己耳朵边上的碎发绕在耳后,“走吧,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熙和讪讪地点了点头,然后赶忙跟着她走了出去。只剩下白流霜摊在原地,面如白纸,就像是已经死去了一样。 她只是昏迷过去,但是本就已经虚弱沧桑得很,方才又几乎用尽了所有的气力。张春晓的那一击,就算是只用了三分力度,也已经是白流霜承受的极限了。 她已经无法动弹,甚至都不想醒来了。她被拖到这里,被扒掉了身上所有的钗环首饰和衣服裙袄,然后扔给她一套布衣布裙就走人了。还好那套衣服还算是崭新和完整,就是脏了一些。 她换上以后,看着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不免心里更加绝望了。就连光照都是恩赐的地方,还能有什么希望,还能有什么能逃出去的出口? 她也知道,自己进来了,这辈子估计也算是出不去了。她绝望的看着这一切,不知道该怎么去做一样。 然而她没有想到的是,等着自己的折磨还在后面。每天给她送来的饭菜粗糙就算了,有些甚至是发霉了馊了酸了的。她每天都只能拣着一些能吃的下咽,很多时候甚至一点都吃不了。 就这样,每天早晨,都要被人从床上揪起来。精奇嬷嬷像是厉鬼一样,每天纠缠,每天用相似的言辞在责骂着自己。那些人动手更是毫不留情,她每天都被打得头晕眼花,脑中好像有什么在嗡嗡乱叫。她只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了知觉,有时候甚至当场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真是晦气!碍眼!”那些精奇嬷嬷只觉得自己像是沾染了什么瘟疫一样,赶忙离开了。得了这个差事她们似乎也十分不愿意,似乎也不愿意跟她有什么关系一样。她们自然将怨气都撒在了这个人身上。 宫里的人也向来见风使舵,对于她该是什么对待的样子,那自然是明白的。给白流霜的只是够她节约着用的,还经常是些十分粗糙用不得的东西。 这里的被子都说不成是被子,到处都是破损和飞掉的棉絮,也已经不是棉絮了,黑黑的好像铁一样的东西就被裹在一团布里面。白天没有任何光亮,潮湿且 阴冷,晚上更是连一点暖意也没有了,本就偏僻的冷宫这时候更为寒冷,不时还会有阴风在外面怒吼着,当然,门窗都是挡不住风的,不断有风透进来。这样的天气,那个被子,怎么可能御寒呢? 衣食和居住都不能保证,自己的安危甚至都是问题,还会有人不时来责骂和责打自己。 这样的环境,怎么可能让她不癫狂?希望都没有了,剩下的只有无尽的悲哀和绝望。 也难怪,她现在几乎已经没有了一个人的样子。 窗户忽然被悄悄开了一个缝。一个人从窗户里艰难地爬了进来。他跌跌撞撞从窗口爬了下来,然后来到了白流霜的身边。 “流霜?流霜!你听得见我说话吗?流霜!”那人将白流霜轻轻抱起,然后十分怜惜似的放在了床上。他拿起一条被子帮她盖住身子,然后开始轻轻拍打她的脸,急切地开口唤道。 陈文杰看见白流霜这副模样,心都要碎了。白流霜之前何其风光精致。她永远都是那么美,永远都是意气风发的样子,永远都是一副自信自己可以倾城倾国的样子。 可是现在的她,憔悴不已,一点生气都没有,就好像是一个已经死去的人,跟街上的流浪者没有什么两样。 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赶紧停下自己拍打她脸的手,换着的则是轻轻摇她的肩膀。她每天都要受人责打的话,现在的脸肯定是打不得的。 他呼唤着白流霜的名字,一声比一声急切。他恐怕自己若是叫不醒她,可能这一辈子,也就看不见她了。 他越来越焦急,越来越担心。直到白流霜轻咳几声,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流霜!”看见她好不容易睁开了眼睛,陈文杰欣喜不已,连忙凑上前去说道。 第三百零二章 我会照顾你 白流霜只觉得脑后一片钝痛。她甚至都不想伸手去触碰被击打的那一块,甚至拒绝回答或者拒绝有任何反应,只由着陈文杰去呼喊。 “流霜?流霜你看得见我吗?你听得见我说了些什么吗?”陈文杰欣喜地问道,然而等待他的仍然是沉默和不耐,他仿佛有些着急了,连忙问道。 白流霜似乎有些不耐烦,她只好翻了身,语气很是虚弱,但是能听的出来她有多么不耐烦。她语气冷淡,仿佛想要拒人千里一般:“谁啊?不知道我现在难受的不行吗?” “我是文杰,你难道认不出来了吗?我是文杰啊。”陈文杰焦急不已,连忙开口说道,语气急切,仿佛在焦心地等待着什么一样。 “你怎么进来的?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白流霜这才睁开眼睛,眯着眼睛定睛打量了一下,仿佛不敢相信一样。在确定了来者以后,她似乎眼中有些微微的惊喜和惊讶,然而很快她眼中的光芒就黯淡了下去。她瞟了他一眼,冷淡地问道。 “你来做什么?” 听到白流霜这么说,陈文杰忽然沉默了下来,似乎有些惊愕,惊愕于她这番冷淡的反应一样。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着。 “我……我听说了你的事情,所以想来看看你。”陈文杰说着,声音越来越低,仿佛低入了尘埃之中一样。 “你来看我?我不知道我现在这样有什么值得可看的,是想看我一败涂地的样子,还是想看我颓丧的样子,还是想看我这样来取乐子?”白流霜略略有些惊讶,在思索之后似乎明白了什么,她冷哼一声,十分轻蔑地开口问道。 似乎这个人,在她心里,并没有他所说的那么好心。 “ 不是这样的,我就想知道……就想知道你过得怎么样。”陈文杰急切地说道,声音仍旧是微不可闻一样,仿佛怕她再次误会,心里十分委屈一样。 “那你也看见了,我这里是什么鬼样子,我现在是什么鬼样子。我已经从淑仪降到了才人,这辈子在宫里都不可能翻身了,你现在放心了吧?你明白了吧?!”白流霜继续说着,似乎愤怒而又带着些微的苦涩。 没错啊,她现在成了什么田地,别人应该是唯恐避之不及才对啊。她现在这个样子,别人想要见她估计也是为了嘲笑她吧?她的自尊心也不允许自己这副模样去见别人。如果是有熟悉她的人在她最落魄的时候来打扰,她甚至想要跟那个人拼个你死我活。 “所以你可以走了吗?”白流霜深吸一口气,眼睛竟然有些酸涩。她明白,再这么将火撒在陈文杰的身上,也是不顶用的。她语气缓和了很多,但仍旧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似乎并不想见他一样。 对于她来说,陈文杰已经算是有些熟悉的人了。她并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落魄的样子,尤其是她无助而且让人感伤的样子。她天性高傲,而这个样子,是绝对不能显露出来的。 似乎是心里有些特殊的感情,她似乎并不愿意将这幅面孔,呈现在陈文杰的面前。 “我……我不走。”陈文杰沉下一口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如此坚定地开口反驳道。 这一下可是让白流霜有些意外。她愕然地看着陈文杰,仿佛在等着她有什么回答一样。 “我不走,我不会走的,任凭你怎么赶我都不会。你可知道我为了能找到你,究竟费了多大的心思?”陈文杰更加坚定地说着,甚至 还有些霸道和不容抗拒。他为了白流霜甚至欺骗了崔忠华,甚至在他面前差一点流露出来自己的真情实意。 他在宫里走了那么长时间,几乎能去刺探的地方都刺探了个遍。最后,要不是听了几个宫女在嚼舌根,听了几个侍卫在议论,他也不会找到这个地方。 可是这个满目疮痍的地方是什么样啊,这是什么鬼地方啊。他有些惊愕,没想到崔忠华真的是如此狠心,也真的是对自己不喜欢的薄情至此。 这个地方怎么可能还能让人住?这地方白流霜怎么还能待的下去?然而他刚好碰见了张春晓过来,刚好碰见她们对峙的时候。 他知道他根本不用上去,张春晓的确会没事。后来,张春晓像是躲瘟疫一般,掸一掸衣袖上面的灰尘,也好像白流霜脏了她的衣服一样。 等张春晓气愤地离开以后,他立刻就出来,急急忙忙推门走了进去。可是他又看见什么?白流霜躺在地上,气息奄奄,面如死灰,就好像是已经死了一样。 她人都成了什么样?她已经与之前判若两人,与街上的乞丐甚至没有什么两样。陈文杰既是震惊又是心疼,连忙过去将她抱起,放在了床上。 她这些天,过的都是什么日子?他看见了门口被白流霜打翻的饭碗,里面只不过是半碗米饭,还大多都已经发霉腐烂了。 他整颗心都揪了起来,之前是那么骄傲那么漂亮的白流霜,这一刻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他自然心痛,甚至心里坚定了一件事情。 他一定要留下来,一定要好好照顾她。 “那是你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白流霜冷哼一声,似乎很轻蔑似的问道。 “有关系。”陈文杰沉默了一会儿,坚定地 说道。 “有什么关系?” “因为你是我的心上人啊。”陈文杰不顾一切地说了出来。这里没有人会来,也没有人会听见,所以他并没有任何顾虑,“你其实知道,你心里清楚得很,不过这件事,到底我还是应该亲口跟你说一遍。” 白流霜有些发愣。没错,的确她其实心里清楚,但是在听见他亲口说出来的时候,她还是愣住了,仿佛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一样。 如果她不知道,她也就不会想出让他帮自己怀孕的办法了。她的确全都知道,所以有了想要利用的感觉。但是这件事在所有人心照不宣的时候还是兜得住的,一旦捅破了这一层窗户纸,那便什么都隐瞒不住了。 “我知道,甚至是你可能因此想要利用我,我都知道。我的手帕,我的手帕还在你那里,对不对?”陈文杰见她半天反应不过来,接着开口说道,似乎想要一步步逼她承认似的。 白流霜暗暗吞了吞口水,那手帕,的确是放在了她现在的枕头底下,还没有拿出来过。她怕拿出来,那个东西跟这里格格不入,也像是她拿出来以后,就放弃了自己的最后一丝期望一样。 “没错啊,我就是想要利用你,我是故意接近你的,你既然看出来了,你为什么还要在这里来求一次清楚?”白流霜觉得有些可笑,她仰起头来,倨傲地问道。 这是她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重新有了原来那般的感觉,仿佛只有在他的面前,她才像是原来的自己。可是这么想想,也是十分悲凉了。 试问谁在喜欢自己的人面前,谁还不高傲一点呢?她也就只剩下这点可悲甚至有些可憎的骄傲了。 “因为我想要回我的东西。”陈文杰也伸出手 来,仿佛在跟她要什么东西。 白流霜冷哼一声,并没有什么反应,摆明着自己并不想要将东西交出去的态度。 “没关系,你要是不愿意拿出来也没什么关系。可是我想表达的是,在我这里你做什么都没有关系。我今天来,除了确定你现在的情况,就是……” 陈文杰顿了顿,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鼓足勇气一般的开口问道:“我可以来照顾你吗?” 听到这句话,白流霜是真的有些发愣了。 “我会帮你,你若是需要什么都可以告诉我,我可以帮你带进来,你只要装出一副样子就可以了。”陈文杰见她有些发愣,于是连忙急切地解释道。 “那你能让我出去吗?能带我逃出去吗?”白流霜立刻接嘴道,语气十分的不客气。 这回轮到陈文杰发愣了。他愣了好久,仿佛没有想到白流霜会这么要求一样。 “你能带我出深宫吗?在这里我是一刻都待不下去。我已经不求什么了,我也知道他我是不可能接近了,所以我想逃出去,你能带我出去吗?”白流霜接着质问道,仿佛一步一步在把他推向绝路一样。 陈文杰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他可以在崔忠华眼皮子底下来到这里已经是够触碰底线的了,带一个人出去那基本上是办不到的。 “不是什么都办得到吗?”白流霜眼睛里的光芒黯淡了下去,她冷哼一声,果然,谁的话都是信不得的,“这不是办不到吗?所以,你为什么还要管我?” 说完,她重新回到了角落的椅子里面,坐在上面,闭上眼睛,旁若无人一般。她昂起头,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她开口,淡淡地说道:“行了,你走吧,以后也别来,我不想看见你。” 第三百零三章 口是心非 白流霜闭着眼睛,仿佛听见了什么人轻微的叹息的声音。她一直都没有睁开眼睛,直到她听见了什么人的脚步声。她听见了陈文杰轻手轻脚走出去的声音,然后将那门关上了。 陈文杰刚离开了这里,白流霜就感觉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流出了眼睛,什么*****顺着她的脸流了下来。 她再也忍受不住似的,立刻趴在床上,然后嘤嘤哭了起来。她不敢哭得太厉害,也不敢将自己的声音都放出来,生怕别人会听见,或者会有什么人会经过,然后会耻笑她的懦弱一样。 这个时候,白流霜才明白自己的心情和心意。她其实并不想让陈文杰走,她也不想通过这种方式让陈文杰离开。她其实心里十分依赖他,生怕他会因此而再也不搭理自己,然后冷落自己。那样的话,她就真的没有任何生路了。 可是她并不想表现出来,那样的话,她岂不是就变成了讨饭的?明显是在依赖他的施舍和可怜才能生活下去的人?她生性高傲,就是认为这样其实是向陈文杰乞讨,而这是她最不愿意去面对地事情。 她不愿意去变成这样的人。 哭了好一会儿,她才算是止住了。她努力不将这些当成自己唯一的寄托或者依靠,虽然生活艰难,但是到底还是要坚持下去的。 她打起精神,开始四处找寻自己能用的东西。这个屋子如果一直这样,要是入夏了,下雨了的话,四处漏雨是肯定住不了的。这些天几乎没吃什么东西,门口今早那些人送来的饭菜也打翻了,屋子里面到处都是酸臭和腐烂了的味道。 她这才觉察出来,不免用手捂住了口鼻。她开始四处寻找,终于找到一块还能用的木板。她捂着鼻 子,将那些东西全都刮到了一块,然后又拿了一块木板,将那些东西铲到了另一块上面,去院子里找了块空地,把那些东西埋了进去。 屋子里面仍旧是又脏又乱。但是她一个千金小姐,怎么做过这种洒扫的活儿?她即使是想要收拾,也是无从下手。她没有办法,只能垂头丧气地坐在一边,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边那个!别愣着了!赶紧吃饭!”等到外面的人朝着她痛骂的时候,她才意识到现在仿佛已经是傍晚了,宫里的人已经给她送来了饭菜。 她愣着看那人将东西放在地上,看着她,冷哼一声,然后离开了这里。她愣了一会儿,才赶忙跑了过去,掀开那食盒看里面是什么。 虽然还是糙米饭和简单的菜,但是今天的似乎还是好好的,没有发霉也没有酸了或者馊掉。她仔细地翻了翻,好像也没有什么异样。 似乎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她端起碗,就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一口饭下去,她才感觉到自己其实已经饿极了。她狼吞虎咽一般,将那饭菜都吃了个干干净净。 她也没想到这种糙米饭和没什么油水的菜竟然这么好吃。她这才感觉到了些饱腹感,但是仍旧是饿。她这么多天几乎没进食,现在虽然饿,但是也不能一次吃太多。何况现在还没有什么吃的给她。 她于是把那些空盘空碗都放回食盒,然后放在门外等着人来收。她在房间四处走动,开始想自己的对策。 本来她已经心死,想要从此老死这里,被人抬出去乱葬岗埋了了事。可是现在,她并不想就这么草草而且悲凉地结束自己的一生。她想出去,但不是继续留在深宫里面,她要逃出皇宫,在外面,回家也 好,什么地方都好,至少不要让她再继续在这里了。 她总算是明白,崔忠华这一辈子跟她都不再可能了。她没有别的索求,只要能让她出宫,什么都可以。 “这人最近又活过来了好像,今天还把东西都吃了。”外面来收碗筷的太监嘀咕着。 “小声点,被人听见了,”另一个赶忙说道,“吃了又怎么样?反正也出不去,这辈子也翻身不了了,管她呢?我们把这些事情完成了,给皇上皇后报备就行。” 那两个人议论着快步走远了,但是这些更是坚定了白流霜出宫的打算。 可是现在显然是不行的。她躺在床上,继续想着该怎么度过这段时日。越想越是艰难,她竟然这么慢慢就睡了过去。 后来,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她被一阵轻微的响声给弄醒了。自从进入冷宫以后,她的睡眠就从来都没有踏实过。 她好像感觉到什么人轻手轻脚走了进来,一个模糊的人影,好像不知道是什么形状,手里不知道拿着什么东西。 那人朝着自己走了进来。白流霜一挑眉,慢慢摸出了自己藏在枕头底下的一根削得尖锐的木头。她今天在房间内四处搜寻的时候找到的。万一若是来了什么人,她还可以拿来防身。 她不由分说,立刻拿着那根木头就刺了过去。只听那边一声吃痛,只是忍着没有叫出来,然后什么温热的液体顺着自己的手就流了下来。 “你可真的是狠啊。”她听见一个熟悉而低沉的声音,吃痛着仿佛有气无力地说着。 “陈文杰?!”白流霜也惊愕不已,但她赶忙捂住了嘴巴,以免自己喊出声来。她连忙跳下床,摸索到了一根蜡烛还有打火石,她点燃了蜡烛,放进灯 里,连忙凑过去去查看。 内务府塞给她的蜡烛都是劣质的,点燃以后全是烟冒了出来。她咳嗽了一阵,才算是就着灯光看清了面前的情况:陈文杰的肩头插着一根尖锐的木头,鲜血渗透衣服,顺着他的身子流了下来。 “你没事吧!你为什么都不说一声?我……我真的不知道是你啊!”白流霜又气又急,焦急地对他说着,一边手足无措地想要找什么东西给他包扎。但是这里什么都没有,怎么可能还有可以疗伤的东西? 白流霜在兀自忙乱着,然而陈文杰却愣了下来,很久很久,他才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心里一阵暖意。他看着白流霜,脸上绽开了一丝温和的微笑。 “我这里真的没有什么可以帮你处理伤口的,你赶紧回去去弄一下,别感染了。”白流霜急切地说着,仿佛很担心他一样,然而她转过头,却见陈文杰温柔地看着她,这番神情让她颇为不自在。 “你怎么了?”白流霜局促地问道。 “你在担心我吗?”陈文杰微笑着,问道,仿佛肩头上的东西这一刻对他没了任何伤害,疼痛都没有了一样。 “你现在还只想着这种事情吗?!”白流霜只觉得无奈和气急败坏,到现在,他怎么还不想一想自己? “你今天来干什么?”白流霜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语气十分冷淡地问道。 “我想你今天晚上一定会觉得冷,所以,我给你带了一床被褥和枕头过来,我帮你收拾收拾床上,你以后睡觉就用这些就好。”说着,陈文杰也不顾自己身上的伤,立刻将床上原来的枕头杯子什么的都扔了下来。 他想了想,还是用原来的被子擦了擦床板上面,把灰尘都擦下来 。看得差不多干净了以后,才将他带过来的被褥枕头放在了上面。 白流霜注意到,随着他的移动,他肩头上流下的血液仿佛更多了。 “你别弄了!这些我都可以做的,你赶紧走吧,这样下去你的伤口会发炎的!”白流霜压低声音,但是仍旧没有掩饰住自己声音里面的焦急。她连忙扑了上去,将最后一点整理好,把那些换下来的破被褥扔出窗外,然后不由分说就把陈文杰往门外推,然后立刻关上了门。 “赶紧回去!”白流霜最后留给陈文杰这句话,就立刻回去,准备熄灯睡觉。 然而就在她想睡觉的时候,看见那被褥和枕头,却愣住了。她久久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自己的心情,她看见的那被褥枕头,全部都是打着补丁的破布表面,可是伸手摸上去,却是实打实的枕头和棉被。 她忽然觉得眼眶发热,不由自主地想要哭泣,却告诉自己千万不要哭。 这个人,细心到了这种地步,是她自己都想不到的。想要让她过得好一点,又怕被每天过来的人看出端倪,之后她的日子更加不好过,于是想出了这种方法。 她心里不可谓不感动,可仍旧有些不明白。 陈文杰,这样做是图什么呢? 她小心翼翼地坐了上去,用手触摸着,感受着那被子的柔软。她躺了进去,只觉得浑身所到之处都是温暖而且柔软的,她觉得十分舒适,仿佛躺在这里只想舒舒服服地伸个懒腰,然后闭上眼睡下。 那天晚上是她进入冷宫以后,睡得最为安稳和舒适的一晚。她似乎已经忘却了很多东西,忘记了自己这些天受的苦,忘记了这里让人颓丧的生活和环境,甚至忘了想,陈文杰究竟是怎么进来的。 第三百零四章 刺客 崔忠华和张春晓匆忙赶到揽月殿外面,看见眉头紧锁,几乎已经撑不住了的陈文杰的时候,也是十分惊愕的。 陈文杰这个时候进宫做什么?还被伤成了这样,还是从揽月殿的围墙上面掉到了门口。据那些守着揽月殿的士兵说,他们看见陈文杰的时候,都被吓了一跳。 但是显然陈文杰并不想要留在这里似的,他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却不知道该怎么才能从地上爬起来似的。他只能趴在地上挣扎着,直到张春晓和崔忠华听到禀报,然后赶紧被抬进了揽月殿。 “你这个时候过来干什么啊?”张春晓看着已经伤得很严重的陈文杰,不免又气又急地问道。她连忙叫人去传太医,自己则和崔忠华把陈文杰抬到了榻上。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这件事的确没有办法解释,他总不可能说,自己是为了照顾崔忠华的废妃才进来的吧? 还被废妃给狠狠扎了一木棍。 “一会儿再解释吧,先给你治伤。”张春晓赶忙跑出去,去看太医到了哪里。外面的人已经慌忙请了太医过来,一群人连忙给陈文杰疗伤。 还好那根木刺并没有刺得太深,因此太医拔出来然后处理也没有花费太长的时间。很快,陈文杰的伤口就算是包扎好了,他除了肩膀不能活动,其余的也没什么大碍。 “你现在倒是该跟我说你为什么会这个点儿来了吧?”等送走了太医,折腾完了,张春晓无奈地叹息一声,问躺在床上的陈文杰道。 她有些无奈,陈文杰这个时候应该不会来的才对,为什么会来到宫里面,还是从房顶上掉下来的。她可从来都没听说过陈文杰会轻功。 “我……”陈文杰的额头上面冒出了一层 冷汗。他踌躇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这个问题。 他难不成真的该说出真相了? 正在他犹豫着要不要坦白的时候,忽然听见外面一阵忙乱,然后一个侍卫慌忙跑了进来:“皇上,我们在皇宫东北角,发现了一个刺客。” 听到这句话,其余人都震惊不已。陈文杰挣扎着要起身,然而却被崔忠华一把推了回去。崔忠华冲着他摇了摇头,眼神告诉他不要乱动。 陈文杰愣着点了点头,安安生生地躺了回去,静静等着消息。 不一会儿,他就听见了外面一阵骚动,然后不知道是什么人挣扎着让人放开自己的声音。 而外面,崔忠华则居高临下地望着那个人,而张春晓立在一旁,同样双眼微眯,好像审视着面前的这个人。 “是谁指使你的?速速招来!”崔忠华厉声呵斥道。 敢在他的地方行刺?现在的刺客胆子都这么大了吗? 那人冷哼一声,眼睛若猫一样在暗夜里闪闪发亮。他直视着崔忠华,仿佛不惧怕他的威严还有身份一样。他一字一顿掷地有声:“我说什么也不会告诉你的。既然有辱使命,那便以命偿还。” 话音刚落,那人便口吐白沫,接着鲜血丝丝缕缕从白沫中流了出来。他“哐当”一声磕在地上,然后再也不动弹也没了气息。 就这么死了。 崔忠华挑了挑眉,双眼微眯,这个人,这么快就死了? “拖出去埋了,别让他脏了眼睛。”崔忠华冷哼一声,谁还没有几个死士似的?他拂袖而去,其余的侍卫则连忙领命,赶忙抬着那人出去了。 “你不查一下那个人到底是谁派来的吗?”等那些人拖着那死尸走出去的时候,张春晓不免望向崔忠华,担忧地问道。 “ 不用了,我方才在颈后看见了他身上烙了个什么标志,我已经记下来了。”崔忠华快步走回房间,快速对张春晓说着,仿佛不愿意多纠缠一样。 他回到房间,立刻拿起纸笔,在纸上写写画画,不知道在做了些什么。张春晓站在一旁,尽量不出声打扰。她知道,崔忠华这是害怕忘记,所以方才才着急回来。 崔忠华凭着记忆,一气呵成,将那纹样画了出来。张春晓凑过去看,却见是一个奇形怪状的模样,样子像是上古时期的某种布币的轮廓,但很明显又仿佛有长钩长矛的样子。 张春晓也不禁皱起了眉头,这个标志她真的从来都没见过,能是代表谁的呢? “我会让扶风暗查的,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今天的事情不能说出去。”崔忠华叹息一声,对张春晓说道。 “你放心。”张春晓点了点头,似乎心里也心事重重的样子。 两个人似乎谁也没有心思去想陈文杰方才的事情了。躺在床上的陈文杰似乎意识到了这一点,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真的是有点庆幸,虽然这个立场这么想确实是不合适。 “到底怎么回事?”陈文杰看两个人的模样,似乎还是有些担忧,不禁开口问道。 “有人行刺,但是刺客身上的烙印,我们却从来都没有见过。”张春晓叹息一声,似乎也不知道想要说什么,她全身心仿佛都放在了这次行刺的事情上面了,而对于陈文杰的遭遇,她却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陈文杰真的庆幸这个时候来了一个莫名的刺客。 不知道为什么,陈文杰总觉得这次的行刺,有一点诡异的样子。他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但是貌似这样的死士,也不是没有见过。 “能让我看看那个标 识吗?”陈文杰思忖一下,开口对崔忠华道。 崔忠华应允,将方才自己画的东西给了陈文杰。陈文杰接过,端详了一下。 “这个,我总觉得好像是在哪里见过。”陈文杰心里忽然有了些担忧,他仿佛真的在某个书上面,看见过关于这个东西的描述。是什么来着……他挠了挠头,忽然想不起来了。 而且,估计,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见过吗?是在那儿?”张春晓急切地问道,却被崔忠华给拦了下来,微微摇了摇头。 “如果他能想起来,就不是这个表情了。”崔忠华看着陈文杰沉思的模样,不免也有了些担忧。 陈文杰的事情就真的被崔忠华和张春晓给抛在了脑后。张春晓懒得去想这些,就当这一切只是一场意外,然而崔忠华的原因,似乎比张春晓要多一层意思。 至于两个人担忧的,仍旧是那刺客的原因,他们不免有些担忧,若是真的是什么人暗中养的一波势力,那么这么下去,估计就会惹来大祸。 而让他们真正感觉到恐慌的是,那天去埋那个死士的侍卫们,没有一个回来的,就连死活,都没有人知道。 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然而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远远不止这么多。 一群人将那个尸体从皇宫中运出来,放在板车上面,几个人换着拉着。 那些人都一脸晦气,这种差使总是他们来做,天黑漆漆的去那阴森森的地方,每个人都心惊胆战的,谁愿意去啊? “快点快点,赶紧干活,干完了赶紧走,别在这个鬼地方待着。”为首的人感觉到了恐惧,于是只好用骂骂咧咧来掩盖心里的恐慌,顺便给自己壮一壮胆子。 那些人只好诺诺说着,然后立刻找了块地 方,拿起铁锹就开始挖坑。 “这鬼地方,不会真的有鬼吧?”其中一个人心惊胆战地问道。 这地方乃乱葬岗,一般都是皇宫里面非正常死亡的宫女太监的埋葬地。因为这些人大多都是带着冤屈或者怨气死掉的,因此阴气特别重,若不是因为特殊原因,没有人会在晚上的时候来这里,怕撞鬼。 “说什么鬼话!我们这里是天子脚下,乃阳气最盛的地方,岂容得了小鬼猖狂?!”为首的把眼睛一瞪,嗔怪着对那胆小的手下说道。 虽然说是这样,但他心里其实也在打着小鼓,万一真的遇见鬼了可怎么办?而且这里黑灯瞎火,雾气蒸腾,好像真的随时都可能窜出来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的。 他心里只有责怪和咒骂,只想着事情结束以后赶紧回皇宫,以后这种差事谁爱来谁来,他反正打死都不要来了。 “天……诈尸了!鬼鬼鬼鬼鬼啊!”忽然有一个人神色大变,睁着眼睛,惊慌失措地指着板车那边叫到。 “你给我把嘴巴闭上!什么鬼,你自己才是鬼吧!”为首的人全身都打了一个寒颤,立刻责怪那人道。却见所有的人都面如土色,指着他身后,却仿佛都失声了一样,想喊却喊不出声。 他忽然感觉背后一阵阴气,不免真的打了个哆嗦。他不敢回头,但是好像有一种力量,强迫着让他回头似的。 于是,就在那几个人亲眼所见之下,那人回过头去,然后被那面色狰狞的人一口给咬住了脖颈,还是死命地咬着,任凭那人惨叫都不松口。 “救命啊!救命啊!”那些人大惊失色,不知道是该逃还是该帮自己的上司。然而已经晚了,等他们见自己的上司闭上眼睛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第三百零五章 无声关怀 那为首的人垂下了脑袋,但是很快,他仿佛又醒过来一样,他双眼猩红,仿佛失去了意识。他张牙舞爪,狰狞着扑向了他本来的那些手下们。 那些手下都被吓得魂不附体,立刻四散奔逃。但是那两个人仿佛都像是有了什么神助一样,脚下生风,很快就将那些人都抓住了。 于是,那些人全部都被同化成了同类。他们面上仿佛还是正常的人,只是背上,都印上了同样的纹样。 那些人在一开始的那个刺客的带领下,瞬间消失在了夜色里面。 “大人,按照您的吩咐做了,现在那几个人都回来了。”而在白家的暗室里面,白大人的暗卫悄悄观望见了这一切。他冷哼一声,便立即回去复命。 白大人和尉迟枫看着底下的人,未免相视一笑,却都是痛快而邪恶的。 “看来这一招还真的起了作用了。”尉迟枫不免笑得猖狂。 “怎么样,这次俘获的,有几个?”白大人微微一笑,问底下的人道。 “大概有五个吧。”那人低着头,毕恭毕敬地回着。 “是少了点,不过没关系,我们的量不在多,”白大人微微一笑,看着古书上面那些难懂的梵语,不免心里一片澄明,“而在于,不论多少,都可以化敌为友。” 说着,那几个人走了进来。其中几个还穿着皇宫里面侍卫的衣服,但是看那神色,就知道已经与宫内的侍卫没有什么相同之处了。 “下去吧,给你们准备了盛宴。”白大人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他一挥袍袖,仿佛能有着崔忠华那般指点江山的威严。 然而听了他这么一说,那些人仿佛都兴奋不已,连忙冲了出去,不一会儿,议事厅外面就响起了惨叫声,有男人也有女人的 声音,有的声嘶力竭,有的则万般痛苦,接近于绝望。 “白兄,这样,未免有些残忍。”尉迟枫听着外面的惨叫,却仿佛听见了悦耳的音乐似的,他转过头去,玩味一般的对白大人说道。 “这句话可不像是尉迟兄说的那般。”白大人捋了捋胡须,笑吟吟地说着,仿佛在嘲笑也仿佛在开着两个人才能懂的玩笑。 “你懂得,总要在给自己寻一些乐子才是。”尉迟枫哈哈大笑,仿佛笑声能代表了这个世界上的罪恶一样。 白大人也会意,捋了捋胡须,笑吟吟地点了点头,那笑容却丝毫让人感受不到温馨和宽慰,有的只是让人毛骨悚然的罪恶感。 这一晚,有人安眠,有人庆幸,有人痛苦,而有着什么罪恶,正在如藤蔓一般,悄悄蔓延。 对于白流霜来说,这一晚倒是睡得香甜。等她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舒服得还想再睡下去。 她还从来都没有过,睡得这么香甜的时候。 她站起身来,似乎很满足似的伸了一个懒腰。她活动活动筋骨,才想起来今天早上仍旧会有人来掌自己的嘴。她于是连忙装作一副颓丧的样子,待在角落里面,像是等待审判一样等着那些人的到来。 果然,没有多久,精奇嬷嬷就带了一群人过来。白流霜头一次十分配合地接受了责骂,似乎精奇嬷嬷还有些惊讶,但仍旧当做她是罪人一样劈头盖脸骂一顿,然后甩手离开。 等精奇嬷嬷走的时候,白流霜悄悄地往外面望了望。她总感觉,今天跟着来的那一群人,仿佛给换了。 她庆幸自己的被褥没有被发现。她开始在院子和房子里面物色东西,准备收拾收拾这整个院子和房子。可是她懊丧地发现,这个院子里面, 仿佛没有什么能让她收拾整个房间的。 没有任何能让她做的事情,她唯有的选择,只有躺在床上接着睡觉。过了一会儿,她便沉沉睡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却发现房间里面已经打扫得干干净净,墙角一个捆扎好了的扫帚还有一个簸箕,好像刚刚有人用过的样子。她惊奇地推开门,却见门外放着一个精巧的红木食盒,跟之前那些宫人们送来的迥乎不同。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却见是一大碗清香四溢的粥,她看见里面有些自己喜欢的蔬菜,稻米的香气扑鼻。她立刻端进房里,然后很快解决掉。大快朵颐一番后,她在食盒底部看见了一个纸条。 “吃完后原封不动放在东南墙角。”白流霜有些疑惑,但是还是照着做了。 如此一来,一日三餐,白流霜都被人如此送来吃的,有的时候还会附赠一些小装饰小玩意儿之类的。白流霜不免在想是谁做的,然而看着这一切,总感觉有些不安。 “你是谁?”白流霜小心翼翼地对着天问道,然而没有人答应她。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依旧没人答应她。 她沉吟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对天空喊道:“下次帮我拿一些笔墨过来好吗?” 然而等下次白流霜收到餐盒的时候,还在旁边发现了些笔墨纸砚。那些都是上好的笔墨和宣纸,看着就不像是寻常人能拿出来的手笔。 白流霜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收了下来。她思忖一会儿,总感觉直接问,他不会有任何回应。因此她想了想,在纸上写到:“下次请帮我拿一些话本过来吧。” 果然,第二天随着食盒过来的,是一些时下流行的小话本。白流霜连忙拿了进来,在房间内兜兜转转找着隐藏的地 方。宫里面看这些可是忌讳,她若是被发现了这一切,真的是吃不了兜着走。 一连几天,她有时会提一些小的要求,然而无论什么,那人都可以照办。白流霜似乎在心里认定了一个人选,心里有些莫名其妙,但是更多的则是感动和欣喜。 她这天照样来到了墙角处,将食盒放在那里,却并没有动弹,只是注视着那角落的情况。 不多一会儿,墙角忽然有了些动静。却见墙角处一点一点出现了一个洞口。她惊愕不已,连忙注视着,丝毫不敢把目光移开。 一只手小心翼翼地伸了进来,然后摸索着,想要将什么东西拿出去。说时迟那时快,她立刻扑了上去,紧紧抓住了那只手。 “救命啊!饶命啊!”外面的人惊慌失措地喊着。白流霜听到以后,心情忽然跌落谷底。 是个女人的声音。 “你是谁!”她压低声音,急促问道,但是声音里面仍旧有些威严,让人听了不免心惊胆战。 “我……我其实是御花园的宫女,这一切都跟我没关系啊,小主。”怕惹祸上身似的,她连忙想要挣开手,然而白流霜像是抓住一线希望一样,死活也不松开。 “你给我解释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白流霜压低了声音但是十分愤怒。她不是因为别的,就仿佛是被欺骗了感情一般的愤怒。 她刚想要继续开口责问,却忽然被人从后面环住了肩膀。她听见了一个熟悉而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放开她吧,她的确是无辜的。” 白流霜乖乖放开了手,外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跑步声。 “你到底……”白流霜冷静了下来,不知为何,她仿佛有些庆幸,好像这一切是陈文杰做的,正合了她的什么心意似的 。一股暖流在她胸口流淌,似乎,这样的感觉其实挺好的。 “我不可能每天都来,所以只好求那小宫女代劳了。”陈文杰低低地笑了笑,说道。 白流霜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究竟是什么样子,也没注意到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有多么暧昧。她只是悄悄地笑了笑,心里漾起了一丝甜蜜。 没想到,他对自己,竟然是如此上心。 “时间不早了,我得赶紧回去,最近发生了些事情,你不要惊慌,等着就好。”陈文杰说着,连忙放开了白流霜,白流霜眼见他利落地飞到了围墙上面,然后准备跳下。 “你不是不会武功的吗?”白流霜惊愕问道,仿佛有些不解似的。 “但是我可以学啊。”陈文杰回过头去,冲着白流霜微微一笑,然后就跳下了宫墙。 白流霜看着他潇洒的背影,心里蓦然升起了些甜蜜。她转过身,哼着曲儿回到了房间里面,似乎心情十分开心一样。 她似乎已经感觉到,自己和陈文杰之间,仿佛有了什么感情在悄悄变化,萌芽,但是她并没有愤怒,反而心情坦然地接受了这一切。 甚至感觉,发展成这个样子,似乎是不错的? 然而等陈文杰刚跳下墙的时候,转头看见了门口的两个人,却立刻变了脸色。 方才他买通的小宫女被抓了起来,哭丧着脸眼泪汪汪地看着他。而她面前,站着的正是张春晓和崔忠华。 张春晓看了一眼陈文杰,默默地摇头叹息,似乎她也十分无奈一样。 “文杰,咱们回去说吧。”崔忠华脸上的情绪意味不明。他摇了摇头,转身往回走去,张春晓也给了他一个无奈的眼神,跟着崔忠华往回走。 陈文杰只觉得晴天霹雳,心里只有两个字。 完了。 第三百零六章 败露 陈文杰想过很多次,自己在事情败露之时,会怎么去应对,然而等到这一刻来临的时候,他才明白,这一切自己根本就没有任何应对的方法。 他有些心惊胆战地跟着两个人回到了议事厅,一路上每个人好像都心事重重,没有任何言语。 毕竟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崔忠华也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的吧? “忠华,你听我解释……”到了议事厅,等崔忠华屏退了其余人,正想要说什么的时候,陈文杰却连忙说道,眼神里面满是乞怜。 似乎是预料到陈文杰会说什么似的,崔忠华先伸手让他不要出声,然而接下来他的话却让张春晓和陈文杰都不由得惊讶:“不用说了,我早就知道。” “什么?!”张春晓和陈文杰对视一眼,似乎都不敢相信似的,但是看崔忠华云淡风轻的样子,两人都知道,他绝对没有撒谎。 “你是不是在兰亭别院那次知道的?”还是张春晓先反应过来,连忙开口问道。 崔忠华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张春晓这时候倒是有些理解了,看来这才应该是正常的,凭他在那个时候,是不可能猜不出来的。 “而且,我也知道,你们其实也早都明白了。”这句话,崔忠华是对张春晓说的。 好吧,一切都水落石出了。张春晓似乎撇了撇嘴,这样,仿佛才应该是崔忠华应该有的样子。她唯一不懂的,可能就是一件事了。 “所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张春晓有些不明白,虽然崔忠华对白流霜可以说是真的没有任何感情,但是,这种事情被知道了,还是有些抹不开面子的吧? “因为我当文杰是兄弟,我也知道,文杰既然对白流霜的感情是真的话,我倒是想要 让他有机会去争取,”崔忠华暗暗叹息一声,不免有些无奈道,“只是你们真的把我当傻子了,我也只能装傻了,就算你表现得那么明显,我也只能装傻。” 听到这句话,陈文杰和张春晓都有些赧然,仿佛觉得自己之前做了些不应该做的事情似的。 “以及,文杰,这件事情我也必须跟你道个歉,”崔忠华似乎有些欲言又止,等想通了以后,仿佛才下定决心似的,对陈文杰说道,“但是没有办法,我可能必须得要利用一次你。” “什么?什么意思?”陈文杰有些云里雾里。张春晓更是惊愕,但是看着崔忠华的样子,仿佛并不是真的想要利用一样,只是,她仍旧看不出来,崔忠华的意思是什么。 之后,一连几天,陈文杰都没有去冷宫看望过白流霜。这下,白流霜反而忧心起来,突然的消失让白流霜很是不适应。 她天天翘首以盼,望眼欲穿。她期盼着有人能给她送来关怀,能给她送来精心准备的菜肴,甚至在她身后抱住她,调皮地问她是不是等久了。 她天天想,对陈文杰的思念可以说是渐渐浓烈了起来。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然而在意识到的时候,她的心里,却莫名的不讨厌。 这样,其实挺好的。她将陈文杰的那块手帕留作了最后的念想,她紧紧握着,日夜等着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的到来。 然而一连几天,陈文杰都毫无音讯,白流霜也渐渐由期望变成了失望。然而就是在她绝望的边缘,她忽然等到了陈文杰。 那天,她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身上盖着的是陈文杰给的被子,然而心里眼里却总是看不见这个人,这对于白流霜来说,真的 是一种煎熬。 她幻想着陈文杰的身影会来到自己的床前,然后对自己温柔地,开口唤自己的名字。她幻想着这一切都成了真,幻想着这些都能实现。 “流霜。”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吗?白流霜在心里不由得笑了笑自己,这下子估计是自己想得太多了,真的以为陈文杰过来了。 “流霜,是我,我是文杰。”却听那个人压低了声音,嗓音沙哑,温热的吐息吐在自己的脸上。白流霜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如梦方醒一般。 面前的人,真的就是陈文杰本人啊!她定睛看了半天,才确认面前的人的确是陈文杰。 “文杰?文杰你怎么这么多天都没有来?你去哪儿了?我还以为你出事了。你这些天去哪儿了……”她连忙坐起来,劈头盖脸地问了好一长串的问题,等到问完,她几乎已经失去了责问的力气,剩下的,只是欣喜还有安心,“你知道我日夜都盼着你……” 陈文杰看着她这幅样子,听见了她几乎要哭出来的声音,喉结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却想起自己今天的任务,还是将自己的满腔柔情都压了下去。 他的心绪复杂,看着白流霜,竟然不知道怎么开口。他想了许久,才犹豫着开口道:“对不起,我这些天在准备一件事情,耽搁了太久,没有来看你。” “没关系,你只要来了就行,来了就行。”白流霜立刻改口,欣喜不已,语气都多了些喜悦,仿佛刚才差一点哭得梨花带雨的人,并不是她一样。 “流霜,我知道你可能没有准备好,但是,”陈文杰定了定神,仿佛下定决心一样,对白流霜连忙说道,语速极快,白流霜甚至都有些反应不过来,“我这件事情已经考虑了很 久了,流霜,我要带你走,我一定要带你走。” “我不会再让你在这里受苦了,我会带你出去,让你隐姓埋名,好好照顾你一辈子,你愿意吗?”陈文杰急切地说着,仿佛想要立刻确认白流霜的心意一样。 白流霜似乎也楞了一下,然而出乎陈文杰的预料,她竟然笑逐颜开,然后轻柔地说道:“你终于肯带我走了。我等你这句话也等了很久了。” “你准备好了吗?”陈文杰咽了一口口水,谨慎地问道。 白流霜坚定地点了点头,她不需要准备,她只要跟着陈文杰就好。她可以什么苦都吃,天涯海角去哪里,都随他了。 “没关系,都听你的。”白流霜脸上绽出灿然的微笑。月光澄澈,映在白流霜的脸上,竟然显得她有几分明媚和单纯,仿佛她还是那个为了爱可以付出一切的姑娘,可以为陈文杰赴汤蹈火。 看着这样的白流霜,陈文杰忽然有些不忍。他犹豫了很久,似乎还是没有下定决心。白流霜有些疑惑,她心里的希望似乎一点一点黯淡了下去。 “没关系,如果你没有准备好的话,那也不急,我会在这里乖乖等着,等你什么时候准备好了,再来接我,都不迟的。”话语间,白流霜的语气轻柔而单纯,仿佛真的没有当陈文杰的犹豫是一回事一样。 虽然她真的很想出去,虽然她真的不想在这里再待下去了。但是比起自己来,她似乎觉得,陈文杰的安危和感受,似乎更为重要。 听到她这么说,陈文杰心里隐隐发痛,更是有了些愧疚。他咬了咬牙,对白流霜说道:“我早已准备好了,这些天,我就是在研究宫里的路线,看怎么样带你出去才是安全的。” 说话间, 陈文杰打开了一个包裹,从里面拿出了一套宫女的衣服,给白流霜递了过去:“你换上,我在外面等你,你穿好了以后,出来就行,我带你出去。” 说完,陈文杰便放开了白流霜,开门走到了院子里面。他并没有走远,白流霜还能看到陈文杰被月光拉得长长的影子,映在了窗户上面。她看着手里的衣服,心里一暖。 果然,陈文杰为了她,想的可真是周到。 她立刻将身上的衣服换了,然后走出了院门,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文杰”。 陈文杰回过头来,看着白流霜,心绪却是复杂的。 “怎么了?不好看吗?”白流霜有些疑惑,不知道他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她上下打量自己的装束,应该,还可以吧? 不能对一个宫女要求太高了,对不对? “好看,你穿什么都好看。”陈文杰微微笑了笑,温和地说着,这句话,和这个笑容,的确是从心里发出来的。 白流霜会心一笑,似乎在等着陈文杰做出什么决定。陈文杰跑到墙根,去探了探外面的情况。似乎确定了什么,才回过头来,拉住了她的手。 “你抓紧我,我带你出去。”说着,陈文杰将白流霜揽入怀里,带着她飞上了围墙。 白流霜从来都没有被一个人带着飞檐走壁。她有些惊慌,想要喊出声来,又怕吸引了别人,因而想喊也喊不出来。她只好紧紧抓着陈文杰,跟着他在宫殿里面上下翻飞。 自己去了哪里?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心里面是满满的幸福和安全感。她相信陈文杰,她也相信,不论自己发生什么事,陈文杰都会在她身边,好好保护着她。 她对陈文杰,真的没有任何疑心,只是任由他带着自己。 第三百零七章 自作多情 不知道越过了多少宫墙院落,陈文杰才带她到了离宫门口不远的**上面。白流霜这才发现,陈文杰身上穿着的,竟然是太监的衣服。 “噗……你难道就甘心和我‘对食’吗?”白流霜不由得觉得好笑,因为她总觉得,陈文杰身上这身衣服,他穿起来竟然莫名地合身。 她不免笑得前仰后合,虽然笑声是压低了的。陈文杰虽然无奈,但是在她弯下腰看不见自己的时候,却真心实意地流露出微笑。 仿佛这一刻,他才是真的宠爱着白流霜的陈文杰。 “好了,时候不早了,我们赶紧出去吧。”说着,陈文杰朝着白流霜伸出手来,好像要拉着她走出去。 白流霜也会意,上前紧紧握住了陈文杰的手。陈文杰立刻将她带入自己的怀里,抱着她消失在宫门口,从边缘地方跳过去,随即穿越宫门,稳稳地落在地上。 “快走!”白流霜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出了皇宫,还没来得及欢呼出来,就被陈文杰一把拉了过去。陈文杰拉着她没命似的往前狂奔,白流霜也才意识到,尽量使自己能跟得上陈文杰的脚步。 她知道,若是他们两个不能及时离开,可能会被察觉到的人抓住。她连忙亦步亦趋地跟着,即使是筋疲力竭,气喘吁吁,也只好跟着。 “你累吗?跟得上吗?要不要我背你?”似乎是意识到了白流霜这样很是吃力。陈文杰连忙停了下来,转身急切地问道。 白流霜却摇了摇头,虽然她几乎已经喘不上气,但还是尽量地伸出手指着前面,对他拼命挤出一丝笑容道:“等我们安全了再说吧,我没事,我跟的上的。” 陈文杰似乎有些不忍也有些心疼,但是时局由不得他们,只能赶紧往前跑去。 他们不敢在大酒店或者是小旅馆逗留,只好找那些偏僻的人家。然而大晚上的没有人会收留这两个穿着奇怪的人。他们只好找了一处小茅草屋,勉勉强强住下。 经历了冷宫的生活,也经历了这些起起落落,白流霜的身上已经没有了大小姐脾气。她主动拿着茅草铺了足够两个人躺着的地方,然后舒舒服服地躺了下来。 “真的没有想到,我有生之年,还能逃出那个牢笼。”白流霜等着陈文杰躺在了自己身边之后,双眼微眯,轻松的长舒一口气说道。 陈文杰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有些欲言又止,更是于心不忍。可能对于白流霜来说,真正的牢笼,还在等着她闯进去。 “文杰,”她忽然叫他的名字,陈文杰猛然醒悟似的,连忙转过身去,却见白流霜笑吟吟地看着他。她似乎有些胆怯还有些娇羞。 然后,令陈文杰没有想到的是,她直接凑了过来,将自己的双唇送了上去。 陈文杰显然是没有想到,眼睛睁的大大的,无论如何他都没有想到,白流霜竟然会这么直白地透露自己的感情。 然而白流霜仿佛不介意他的反应一样,仍旧投入,仍旧忘情。她似乎已经默许,面前的这个人,才是自己喜欢并且想要相守一生的人。 即使飞蛾扑火,也不在意了。再说,飞蛾扑火对于飞蛾来说,怎么就一定是件不快乐的事情呢? 陈文杰的意识渐渐沉醉。似乎白流霜的情意把他也给点燃了。他也慢慢将双眼闭上,慢慢由被动变为主动。 虽然知道接下来的结局是什么样的,但是这时候,就让他先放肆一次吧。 等到一群侍卫将门砸开的时候,看到的是两个人发丝凌乱,衣衫不整的样子。白流霜满面** ,陈文杰却有些不知所措。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做最后的事情,但是这样,也已经足够了。 两人似乎都被吓得魂不附体,尤其是白流霜。 崔忠华是在白流霜惊恐的目光中走进来的。一时间,郊外的小茅草房,灯火通明。 “我没想到,你竟然会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崔忠华看着白流霜,暗暗叹了一口气,然而语气中的愤怒,显而易见。 “皇上,您听臣妾……不,臣女解释,”白流霜连忙拉上衣服,理了理头发,蹭到了崔忠华面前,坚决而且恳切地对他说道,“臣妾对您已经没有感情了,此番,也是情不自禁。您为什么不会放过我们呢?” “情不自禁?”崔忠华冷哼一声,“可你再怎么样,也是朕的女人!” “皇上,您也清楚,当初您并没有动臣妾对不对!您既然对臣妾没有感情,为什么不放过臣妾呢?”白流霜脱口而出,倒是让崔忠华吃了一惊。 他没想到,白流霜竟然意识到了这一点。当然,白流霜是听了那些精奇嬷嬷嚼舌根,才意识到的。 当时这个消息对于白流霜来说真的算是晴天霹雳,但是现在白流霜反而坦然了。自己还是**之身,那么对于陈文杰,她也没有任何愧疚了。 “但是你名义上,仍旧是朕的妃子,和别人**,就是大逆不道,有辱皇家门面!”崔忠华厉声说着,忽然,他脸上浮现了一丝轻蔑的微笑,他看向白流霜的身后,对那人说道,“不过,还好这一切都是假的。” 什么?白流霜错愕不已。 都是……假的? 她猛然回过头去,却见陈文杰已经穿好衣服,理好了头发,站在崔忠华的面前,冲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 这对于白流霜来说宛 若晴天霹雳,她错愕地看着陈文杰,又看了一眼崔忠华,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不……不是这样的,对不对?肯定不是这样的对不对! 她立刻失控的冲到了陈文杰的面前,抱紧了陈文杰的身体,声嘶力竭地质问着,仿佛这是她唯一的希望一样:“不……文杰,文杰你告诉我这都不是真的,对不对!” 她几近崩溃,如果真的是这样,她宁愿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她刚下定决心要将自己托付给了另一个人,然而这一个人就这么对自己的全心全意,直接将自己踩在了泥地里面。 难不成,之前的试探、关心、靠近,都是假的吗? 白流霜拒绝接受这一切,也不可能接受这一切。 然而现在的陈文杰显然比白流霜要从容很多,他的神色平淡甚至冷漠,对于白流霜来说,却是陌生得她都不敢认。她抽抽噎噎的,不知道该不该将自己的话接着说下去。 “你说的对啊,一切,都是假的。”陈文杰冷哼一声,昂起头来,在白流霜眼睛里是高傲和不屑,在他心里,却是无奈,心中好像是被什么刺破了,一点一点地在滴血。 “一切都是假的,都是为了让你陷进来,说到底,你只不过是皇上,摧毁你们家的一颗棋子而已。”陈文杰冷哼一声,一字一句却都像是在扎着自己的心底。 他真的不想在她面前说这些,但是昨晚的约定,让他没有办法,只能如此。 “我要你帮我,明天,你就装作要带她出宫的样子,我会派人在指定的地方埋伏,到时候一网打尽。”崔忠华叹息一声,对陈文杰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什么?忠华!这一切跟她是无辜的。”陈文杰急切地说着。 “在感情上她的确无辜,可是 在现实里面,她是白家人!”崔忠华厉声说着,然而语气中是浓浓的无奈。他似乎也是没有办法,但是一切都是迫不得已。 “你就没有想过,我该怎么办……”陈文杰低着头说着。 “放心,我会安排你是故意这么做,为的是配合我找到把柄,将白家这颗棋子彻底毁灭。”崔忠华说着,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不行,我不同意!”陈文杰急切地说道。这样的话,他知道会对白流霜的打击会有多大。他能感觉出来,白流霜对自己的感情已经不一般了,若是在他给了她希望以后又把她狠狠甩在地上,那对于白流霜的伤害,可想而知。 “你是不想伤害她对不对?”崔忠华无奈地叹息一声,仿佛预料到似的,状似无奈地说道,“但是如果不是这样,你会被一起拖下水,到时候整个陈家都会因为你而垮掉。你现在是陈家的顶梁柱,你觉得你要是出了什么事,陈伯父、陈伯母、于姨娘和文馨,还有小初微……” “够了。”陈文杰咬了咬牙,果然,在他的家人面前,他做不到。 “所以,你就照着我说的做。你就告诉她,之前的一切,不过都是你为了让她进入陷阱,装出来的,而她所认为的一切,不过是自作多情而已。” 陈文杰咬了咬牙,同意了下来。 “不可能的,不是这样的,你之前对我的关心……” “不过是计谋。”陈文杰冷哼一声,开口说道。 “你对我的照顾,你给我的花灯,你为我做的一切事情……” “都是见机行事而已。”陈文杰的脸上浮现轻蔑的笑容。 “那你说你喜欢我,要照顾我一辈子……” 白流霜将自己最后的一点希望拿了出来,卑微地放在陈文杰的面前。 第三百零八章 情断 “那些,都是哄骗你的,你竟然还当真了。”陈文杰咬了咬牙,将白流霜捧出来的那最后一点自尊,扔到地上,摔了个粉碎,还踩上几脚当做报复似的。 这句话对于白流霜来说,才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无力地摇了摇头,仿佛不相信过去的点点滴滴,都不过是一厢情愿和自作多情,仿佛不相信过去她以为的深情,只是她以为而已。 但是陈文杰用事实告诉她,真的,只是她以为而已。 “你骗我!不可能是这样的!不会的,不会是这样的!你跟我说清楚,你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假的对不对?”白流霜冲上前,死死抱住陈文杰,连声恳求着,“这一切只不过是开玩笑的对不对?” 她可以接受这一切都是有目的的,甚至可以接受他是利用自己,甚至可以接受这段感情里面有真有假。 但是就是不能接受,这一切都是为了除去她所计划的,除去她,只是崔忠华和陈文杰合伙,为了扳倒白家所做的其中一步而已。 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 崔忠华瞟了一眼陈文杰,眼神仿佛在告诉他,你知道这件事该怎么做。 看见崔忠华如是对自己,陈文杰只好狠下心来。他一脚踹在白流霜的胸口。白流霜被他踢翻在一旁,他看着在地上死命挣扎的白流霜,心口只觉得在滴血。他努力忽视自己的感受,冷哼一声,回到崔忠华的身边。 “很抱歉,这一切,都是你自作多情而已。”陈文杰恐怕觉得,他将自己一生的无情无义,都用在了这里。 “干得不错啊,我都没想到你竟然能狠得下心。”就连崔忠华都不由得咂舌,仿佛不相信这一切都是陈文杰能做出来的一样。 “如 果是你要求的话,我还是能做到的。”陈文杰低声说着,努力忽略自己心里的痛楚和不忍。他只当自己是不难过的,只当自己也是个权谋的操控者,为此不会有任何的波澜。 一整场戏,行云流水,完整得仿佛就是陈文杰自然而然做出来的事情。 “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白流霜还想要挣扎,却被几个侍卫死死给拉住了双臂。她在动弹不得的时候,却听崔忠华缓缓说道。 “才人白氏,行为不检,勾引朝中大臣,秽乱前朝后宫,其罪当诛。着押入天牢……”白流霜惊恐不已,天牢,那是什么样的地方,谁都清楚。她进去以后,估计就不可能活着回来了。 崔忠华似乎沉吟了一会,才厉起眉眼,斩钉截铁似的对白流霜下了最后通牒:“到死才可出来。” 仿佛白流霜的最后一点期望都已经消耗殆尽了。她悲愤而怨念地看了陈文杰一眼,就被拉了下去。整场闹剧,到现在就算是完结了。 “走吧,别想了,可能过一段时间就好了。”崔忠华转过身去,拍了拍陈文杰的肩膀,说道。他心里是真的有些不忍,只是现在的状况,他也是身不由己。 陈文杰依旧是发愣的,他立在原地,仿佛还是不相信,自己方才做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他痛苦的原因不仅是自己对白流霜说了那些话,更是因为白流霜听见以后,那种几乎丧失了一切希望的挣扎和不安。 他看见了她眼中的错愕和不相信,也看见了她的悲愤和绝望。而这一切,都是陈文杰带给她的。是他亲手把她送到天堂,又是他亲手将她从天堂推入地狱。 说起来,陈文杰自己都不愿意去接受这一切,仿佛都不相信这些 是真的一样。他本想做那个保护她的人,最后却成了伤害她最深的那个人。 “她会死吗?”陈文杰莫名其妙的开口问道,仿佛不死心也仿佛在确定一件事情。 “我只能说我已经很仁慈了,她能不能活下来,真的是看她的造化了。”崔忠华说道。毕竟天牢是什么样的地方,两个人心里都十分清楚,能够进去还能活着出来的,实在是凤毛麟角。 陈文杰仿佛也陷入了无尽的绝望。他挠了挠头,似乎在哀叹自己为何要同意了他的要求。 “所以,你答应我的事情,也需要尽快完成了,”崔忠华说着,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陈文杰,似乎无奈似的叹息一声,“尽早找出这个纹样的出处,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看着那纸上画出来的东西,陈文杰默默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将那纸收了起来。他抬脚默默回到了翰林院,似乎已经决定好了该去怎么寻找。 翌日,崔忠华在满朝文武的面前,宣布了自己对白流霜的审判。此事一出,满朝震荡,所有人都窃窃私语着,不时用暧昧不明的目光瞟向白轩和尉迟枫几个人。 白轩面色铁青,这对于他来说,自然是极大的侮辱。在崔忠华的言语里面,自己的女儿做出了如此下作的事情,已经被打入天牢。可是他知道,这一切肯定不过是崔忠华的计谋,自己的女儿,就算再不济也不可能看上那个侍卫。 白轩倒是看得清楚,这一切都是崔忠华为了摆脱白家的束缚,做出来的决定。他咬了咬牙,看来,崔忠华已经是铁了心要翻脸了。 那他,也到了该翻脸的时候了。 “皇上,此事估计是有蹊跷吧?”白轩朗声在殿内说道,似乎也顾不得其余 人的眼光,也不顾其余人会怎么说,直接昂首开口问道,“霜儿的性子,微臣清楚,她怎么可能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八成,是有人陷害吧?” 此话一出,有几个耳朵尖的就听出来了些猫腻,不由得也悄悄看了崔忠华几眼。白轩的样子根本就不是在询问,而是在质问,此话已经很明了了,他相信这一切都只是计谋而已。 “有什么蹊跷?你难道不信,这些都是你女儿做出来的事情吗?”崔忠华也冷哼一声,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朕昨晚亲眼所见,两个人在做苟且之事,朕从不信口雌黄,至于你的女儿是什么样的人,你自己心里清楚!” 几句话让陈文杰几乎想要低头埋进地里,让白轩则气得面色铁青。 “关于白流霜的事情到此为止,朕不想谈论那个**。”崔忠华冷哼一声,将自己最后的一击给跑了出来,这句话,把所有人都打了个措手不及。 所有人都不免对白轩偷偷投去幸灾乐祸或者无奈的目光。有这么一个丢脸的女儿,白轩的脸面也算是在所有人面前给丢尽了。 白轩面色铁青,他甚至没有等到下朝就拂袖而去。他和崔忠华已经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已经正式翻脸,那么也没有装下去的必要了。 别人不清楚,他自己可是清楚,白流霜即使做出这样的事情,也一定是有人引诱,有人设局。她绝非故意,只是有人指使。 那么,为了白家之后的存亡,他也只能孤注一掷。 回到了白府,白轩仿佛享受这里的安静一样,他信步走入后花园的假山石旁,拨开上面覆盖的藤蔓,触碰了一片泥土又像是苔藓一样的东西。 忽然假山石上面让出了一条小道。他顺着 台阶下去,远远地,就仿佛听到了一些人的低低的呻吟声。远处似乎还有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传来,让人毛骨悚然。空气里弥漫着的到处都是血腥味,然而这一切,却让他十分享受一般。 他走进**,打开暗门,里面墙上挂着一盏盏昏黄的灯光,两旁是两排紧密的狭小的牢笼。左手边是一群低着头,穿着打扮都很整洁,但是仿若僵化了一样的人。而右手边,则是一群惊慌失措的普通人。 里面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是穿着下人的服饰,但是一个个都面色惊恐,惨白如纸,仿佛已经不像是一个正常的人一样了。 “老爷,奴婢求求您,放过奴婢吧!”其中一个牢笼里面传来一声哭喊。他转过头去,却见是前些天刚被扔进来的一个小丫鬟,正在冲着自己绝望地伸着手,好像在祈求他的饶恕和原谅一样。 他挑了挑眉,似乎在回想她是因为什么而进来这里的,因为什么?最近不顺眼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他也记不清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背着手走了过去。然而立刻,就有一群人冲了过来,他们将她从那牢笼中拉了出来。 “不是想自由吗?让你自由。”白轩的声音清冷,却让人不由得感到毛骨悚然。右手边的所有人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小丫鬟被扔到了左手边的牢笼里面。 那些人看见她,仿佛十分兴奋一样地扑了上去,在他们眼睁睁之下,看着那小丫鬟渐渐缩成了一副皮包骨的样子,空洞的眼睛里面,全部都是绝望。 那绝望一点一点地渗透进了所有人的眼睛里面,无边无际。他们知道,总有一天,他们也会成了那个模样,作为白轩养的这些死士的牺牲品。 第三百零九章 鹅卵石 面对那人的凄厉的惨叫,白轩却仿佛没有听到一样,他将这一切都没有放在眼里,只是享受着这一刻的快意。 但是这一幕对于其余人来说,可以算是没有办法承受的折磨。这里面的人,有些是真的有错,而有些只不过是倒霉,碰上白轩心情不好的时候出现的。他将这些看不顺眼的都抓了进来,然后一个个关进牢笼,一个一个投过去,给那些看样子像是死去的人。 那些人皆为嗜血的怪物,平日里看着仿佛没有任何威胁,但是除了主人以外的人,只要靠近,要么是被同化,要么则是被当做了自己的养料。 看着自己的同伴被那些人吸干到一点都不剩,想象着自己成为那个样子,这对于这些人来说,才是最为折磨和不安的。 但是他们毫无办法,只能在这里漫无目的地等着,没有希望,那就等着某天是在那些人的嘴里。死亡,对于他们来说,都已经是一种解脱。 而在深宫里面的张春晓显然是没有想到这些事情。宫里面没有人和她作对,只有她一个人的后宫的确是无聊得紧。 她只好三天两头溜出去晃,但是最近宫门口的侍卫似乎也十分尽职尽责,不像是平时那般只要她亮出腰牌就可让她通行。她出宫的次数是少之又少,后来几乎不会让她出去了。 她似乎也意识到一种黑云压城的感觉,便也收敛了许多。只是光是自己在后宫待着,实属无趣。 “您的堂弟张小安是今年的新科状元,”熙和在陪着张春晓去后花园的时候,对她讲着外面的事情,“皇上很赏识他,也很器重他,皇上说,假以时日,他必成大器。” “这些我自然是清楚的,这孩子从小就很聪慧,”张春晓似乎舒 心地笑了笑,张小安能坚持读书而且有了现在的功绩,确实是应该庆贺的,“我和忠华说一下,等改天让他去别院坐坐。我也好久都没有见过他了,想和他好好聊聊天。” “娘娘您说的是,这些皇上都已经安排好了,等五天后,您就直接去就可以。”熙和笑着说道,将张春晓扶到了凉亭里面坐下。 “这几天总是懒怠动弹,”张春晓皱了皱眉,似乎觉得全身都仿佛没有了力道一样。她抬起眼皮,对熙和悠悠道,声音很是慵懒,“熙和,你去拿些鱼食过来吧。” 熙和应着去了。张春晓则独自坐在凉亭内。她似乎百无聊赖地左看右看,然而一切都是她已经看习惯了的东西。她不免叹息一声,低着头接着去看那满池的锦鲤。 然而远处,一个人影悄悄闪过。她似乎注视了张春晓一会儿,然后又在熙和回来之前,迅速地离开了。 不一会儿,熙和捧着一小罐鱼食过来,放在了张春晓的面前。张春晓往鱼池里面撒了两把,引了一群鱼过来觅食。一群锦鲤在有鱼食的地方翻滚着,仿佛一锅煮开了的锦鲤汤,斑斓的色彩倒是很好看也让人眼花缭乱。 张春晓却仍然觉得百无聊赖,只好起身,被熙和扶着默默往回走去。 “娘娘接下来想去哪儿?”张春晓坐上轿撵,被人抬着慢悠悠离开了御花园。熙和站在一边走着,笑吟吟地问张春晓道。 “回宫吧,哪儿都没意思。”张春晓撇了撇嘴,脸上满是倦意和烦闷。她悄悄打了个呵欠,的确,她现在不知为何,特别容易累,总是走两步就感觉想要坐下歇着,每天的觉都几乎睡不够。 “好。”熙和只好答应下来,对那抬着轿撵的几个人说道。 张春晓用右手撑着额头,似乎真的是一副疲惫的模样。 “娘娘,您回去再睡吧,在轿撵上面睡不安全。”熙和看着她,不由得关切说道。 然而就是在这个时候,熙和忽然脚下一滑,然后直直冲着一个抬着轿撵的人扑了过去。那人重心不稳,也摔在了地上。 轿子失衡,自然朝着一边倒了下去。张春晓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熙和被轿撵压得站不起来,而她则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根本无法动弹。 “把轿子抬起来,先救熙和啊!”一群人冲向张春晓,想要扶起她来,却被张春晓啐了一口。张春晓咬咬牙,恨铁不成钢地骂道。 于是那些人又手忙脚乱地跑过去,将轿撵抬起来,拽出被砸得几乎动弹不得的熙和。还好并不是所有的重量都压在熙和身上,熙和不过是晕了过去,其余的没有什么大碍。 “传太医,快点!”张春晓又气又急地说着,那群人才算是明白过来,于是又是一通忙乱。张春晓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灰尘,咬牙切齿地抱怨这些人仍旧是没有眼力见。 然而她刚想抬脚跟上那些抬着熙和的人,忽然觉得肚子一阵绞痛。她不免捂着肚子蹲了下去,眉头蹙成一团。 还留在这里的人皆惊慌失措,赶忙去将张春晓抬起,送回了揽月殿。 揽月殿内一阵忙乱,两拨太医围着张春晓和熙和分别诊治着。崔忠华得了消息,也是急急忙忙地冲了过来,在外面焦急地等着情况。 熙和只是被砸了一下,并没有什么大碍,醒来以后休息一下便没事了。只是张春晓的情况,恐怕是有些棘手。 “从皇后娘娘身上诊出了喜脉,”一个太医惴惴不安地对崔忠华禀报道,“只是,皇 后娘娘方才摔了一下,不知道还能不能保住……” “不争气的!怎么现在才发现,平日里请脉的那些人都是吃干饭的吗?!”听到“喜脉”这两个字,崔忠华更是愤怒不已。他冲着那太医厉声呵斥着,似乎将所有的愤怒都按在了他的身上。 那太医猛地哆嗦了一下,然后立刻低下头,对崔忠华恭恭敬敬地说道:“臣立刻去查究竟都是谁给皇后娘娘请脉的。” “还有要你们保住皇后和孩子,”崔忠华眼睛微眯,眼神里面全是危险的神情,“不然的话,朕新账旧账一并算!” 那人被下了一个哆嗦,连忙去忙碌了。还好那一摔还不算太严重,张春晓和孩子都保了下来。至于之前给张春晓请脉的人,几乎都被罚了半年的俸禄。 “给我查,查不到的话,就别想着过安生日子了!”崔忠华眉头一拧,对着底下的人厉声说道。那些人只好恭恭敬敬领命,然后下去严加排查了。 查来查去,最后的目标锁定栽了御花园的几个宫女身上。当田美美被揪出来跪在两人面前的时候,两人却并没有多惊讶,反而像是见怪不怪了一样。 “从她的房间里面搜出了鹅卵石,跟那天让熙和姑姑滑倒的一模一样。”一个嬷嬷对崔忠华低声说道,同时也将手里的鹅卵石给崔忠华看了一下。 崔忠华接过,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会儿。他锐利的眼神扫了一下跪着的田美美,厉声问道:“你可承认,这些都是你做的?” “的确是奴婢,奴婢并无半句辩解,若要罚,也无半句怨言。”田美美叹息一声,声音坚决地对崔忠华说道。 “倒是认得快,省事了,”崔忠华将那石头丢在一边,厉声对着下面呵斥道,“ 来人啊!” “且慢!”张春晓仿佛是有什么打算一般,连忙制止住崔忠华道。迎着崔忠华疑问的目光,她浅浅笑了下,仿佛心里已经有了考量,“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办吧,你不必管,我自有分寸。” 崔忠华好像还想要说什么,却在张春晓的眼神催促下,暗暗地叹息一声,说道:“好吧,那就依你的来办。” “那就请你先回去吧,这里交给我就好。”张春晓粲然一笑。 这对崔忠华来说可是有些意外的。他惊愕地看着张春晓,似乎不相信她会这么说一样:“你自己在这里,难道不怕她会害你吗?” “我还怕她一个手被废了的人吗?”张春晓撇了撇嘴,似乎十分不在乎一样,对崔忠华说道。崔忠华想了想,只好认命似的同意了。 毕竟张春晓的功夫,也确实不是盖的。 他只好起身走出揽月殿。而剩下张春晓和田美美对峙着。 “在鱼池那边,你就想下手了吧?”张春晓开口,语气却是冰冷,寒气透骨。她冷冷问道,重新有了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没错,我当时就应该趁你不注意,把你推下池子淹死。”田美美瞪圆了眼睛,咬牙切齿地对张春晓说道。 “哟,还挺能的,不过你放心,就算是你把我推下去,你也活不了,不过是给我垫背而已,”张春晓冷哼一声,“看来把你的手废了,你也不老实。” “我什么时候老实过?”田美美的嘴角也勾起一抹冷笑。 “好,那既然如此,我便让你老老实实的。”张春晓变了脸色,对外面呼喊道。 几个侍卫走了进来,她看着田美美,冷声说道:“拖下去打二十板子,扔到慎刑司里面去!” 好久都没有什么事了,正好解一解闷。 第三百一十章 出息得很 “张春晓!你会遭报应的!”田美美在原地挣扎着,但还是架不住那几个人力气大而且健壮。她被拖了出去,一路上还在疯狂地责骂着张春晓,语气里满是对她所遭遇的不甘和对张春晓的怨念。 “再加十大板!”张春晓皱了皱眉,厉声说道。 就连熙和都没有想到张春晓竟然会这么做,她向来不是那种会因为别人的冒犯而故意找茬或者报复的人,也不会因为任何人的一句话而加重什么惩罚。 然而这一次,张春晓对田美美,看来是真的动真格了。熙和也彻底相信,自己的主子和外面那个人,是真的恩断义绝,没什么好说的了。 外面惨叫声传来,不时还有板子重重击打皮肉的声音。张春晓皱了皱眉头,尽量当做什么都没有听见似的。然而外面的田美美似乎不愿意放过她似的,连声对屋里面的张春晓叫骂着。 “张春晓!你这个毒妇!贱人!你就算打死我,我也不会放过你的,我就算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这个贱人的!”田美美咬紧牙关,对张春晓又是喊又是骂。 “把她的嘴给我缝上!听见没有!拿针线缝上!”张春晓实在是气疯了,厉声对熙和说道,她很少用命令的语气去面对熙和。熙和可谓是吓得不轻,连忙应了,然后赶紧让人拿着针线跑了出去。 外面传来田美美撕心裂肺又惊恐的吼叫声,似乎将所有污言秽语都用到了张春晓的身上。张春晓丝毫不理会,只是听见外面的声音渐渐减弱,然后只剩下了挣扎还有板子击打的声音。 “娘娘……”熙和推门进来,有些战战兢兢地对张春晓说道。张春晓揉了揉额角,似乎气消了些。她安慰了熙和几句,便让她下去了。 熙和并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小肚量的人,比起张春晓方才,她见过更多小主发过更莫名其妙且更为凶狠的火,这个真的算是轻的了。只是田美美方才被折磨得真的是不轻,不知道聊以日后会是什么样子。 “你先出去吧,本宫有些乏,只想好好睡着。”张春晓咬了咬牙,对熙和说道。熙和立刻领会,然后推门走了出去。因为上次白流霜的缘故,现在张春晓的宫殿都被里三层外三层围了起来,就是生怕她会出什么意外。 现在她再度怀孕,崔忠华更是将她的安危放在了首位,他为了张春晓,可以什么都做,几乎任何能保护她的方式都想到了。有时候张春晓都不免哭笑不得,她这么被保护着,反而更加胆战心惊,还没有原来有安全感。 只是崔忠华现在似乎比之前还要忙乱,几乎对于张春晓的话都听不进去了。张春晓只好无奈接受,劝说自己尽快适应了崔忠华这般的保护。 等过了几天,张春晓实在是忍无可忍,便挺着肚子去了慎刑司。据说田美美自从进了慎刑司以后,每天在劳动舂米的时候,还要时不时骂几句张春晓的是非。 张春晓有些意外,就连把她的嘴缝上过一回,她还这般的胆大妄为,时不时地给自己泼脏水。 她特意去了慎刑司,特意找了田美美,两个人在脏乱的牢房里面对峙着。外面是惨叫声,里面是霉味、潮湿的气味和腐烂、血腥味。 “你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一天吧?”张春晓冷哼一声,对瘫倒在地的田美美问道。 彼时的田美美已经是奄奄一息,已经没有了任何生气,全身都是血污和脏污,根本没有一块好地方,有些地方甚至流了脓血。她是衣不蔽体 ,头发蓬乱,嘴上还有显而易见的一道布满了细细密密针孔的伤疤。 那自然是那天张春晓让人做的,光是这样还不死心似的,她还让人在拆线的时候,不是慢慢剪短,而是拽起线头一把猛地扯了下来。 那痛楚和痛苦,光是想想就觉得无法承受。 “你别以为你现在光鲜亮丽地站在我面前,你就赢了。”田美美冷哼一声,看着面前的张春晓,尽量让自己的眼睛正对着对方的眼睛。她的脸上满是狰狞的笑,笑容仿佛能将张春晓撕碎一样。 “不然呢?”张春晓只是仰着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她的眼中带着些不可一世的倨傲,更带着对田美美的嘲弄和鄙夷。反正现在的她处于绝对的优势,她并不惧怕田美美什么。 她唯一的靠山现在已经成了阶下囚,怎么可能她还有什么出路? 现在的张春晓身着光鲜的凤袍,火红色的牡丹花在她裙摆上开得艳丽,怎么都是一副招摇的样子,怎么是底下衣衫褴褛的田美美所能比拟的呢? “你等着!除非我死了,不然只要我存在一天,我就会诅咒你一天!等我出去了,一定要让你好看!”田美美咬牙切齿地对张春晓说着。 张春晓只觉得好笑,她冷哼一声,甩给田美美一个大白眼:“田美美,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弄死你比弄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的多。我可以直接就让你死,还用让你待在这里?” “我知道,你当然可以让我死,但是也就是这样,”田美美冷笑一声,将张春晓的打算完完全全说了出来,“你也就没有什么人可以去折磨了不是?” 的确是这样的。能有这么一个人在她生气的时候可以供折磨,而且心里丝毫无罪恶感,其实 挺爽的。她现在百无聊赖,有这么一个人解解闷也不错。虽然这种事情,她真的觉得挺残忍的。 但是能带来乐子也不错,这种残忍的欢愉,对于胜利者来说总是显得那么理所应当。张春晓因此抵消了心里的罪恶感,只想着痛快了事。 “没错,就是你说的那样,你果然足够聪明。”张春晓冷哼一声,对于田美美,她恐怕能剩下的最后的赞美,就是说她聪明了。 她怎么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总是这么死心眼。只是为了一个男人,她至于这么做吗? “你其实完全不必这样。如果你要是好好认错,我还兴许还能还你自由之身。”张春晓叹了一口气,显出了些微的恻隐之心。 她的确是如此想的,只是,田美美似乎并不领情。 张春晓不理解她为什么为了一个男人能做到这种份上,然而田美美也不理解,为什么张春晓会对历清子那么有怨气。 恐怕,就是这种互相之间的不理解,才导致了现在这个样子。 “我不稀罕你所谓的原谅,对于我来说,只有看到你不快活,我才高兴。”田美美一副不领情的样子,似乎已经坚定下来,这辈子,跟张春晓,只有敌对的份儿。 她似乎也已经把曾经两人那么要好的岁月给抛在了脑后,只想着怎么去摧垮张春晓,怎么让她生不如死,怎么让她永不翻身。 “为了一个男人,你也是出息得很!”张春晓咬了咬牙,恨铁不成钢似的骂道。 恕她直言,若是历清子看见她这副模样,想到的绝对只是厌恶和逃离,不打田美美一顿都已经算是不错的了,什么海誓山盟柔情蜜意,他早就给了别人了。 以前是陈文馨,现在是赫连若雪,两次事情活 生生地摆在她面前,她竟然都想不通吗? 张春晓真的不知道田美美的脑子是怎么长的,是不是里面除了历清子就再也没有别人了。 “你怎么说都在你,总之,我的态度就是如此,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张春晓,你这辈子只能说,从一开始就跟错了人而已。”田美美似乎语气中也有浓浓的无奈。她也不是没有努力过改善张春晓和她的关系,可是结局总是让人失望。 那就算了,什么都不要管了,顺着自己的心意下去就好了。 “那好,既然如此,我倒是想看看,你会怎么对我。”张春晓不免觉得好笑,重生之前,那些事是她能左右的吗?重生之后,她有真的去在意过历清子吗? 恐怕只有退婚的时候她在意过。 既然如此,两个人都没什么好说的话,那只能分道扬镳。 “走着瞧。”田美美冲着她的背影,咬牙切齿说着。 那时候张春晓已经听不见了。她的脑子里面没有了别的想法,只有安心养胎。她甚至对于崔朝颜当初是怎么做的,现在仍旧是这么做,再加上崔朝颜的守候,她反而觉得日子过得充实了起来。 她一天天的一边哄着崔朝颜,一边则想方设法在想着怎么对自己的小孩子好。日复一日,她的肚子渐渐鼓了起来。 她满心欢喜地等着这个孩子降生,外面风起云涌都似乎跟她无关,她被保护的好好的,就像是笼中鸟,看不见外面的世界,但也只是片刻的安逸而已。 直到那一天真的所有的事情都爆发,她差一点葬身的时候,才感觉到,崔忠华究竟瞒了她多少,究竟有多少是她不知道的。 她想要去帮助崔忠华,然而一切都晚了。她只能当做俎上鱼肉,任人宰割。 第三百一十一章 狩猎 秋季狩猎其实是皇家的习惯,每当秋天,崔忠华总要带着一帮王公后裔,去皇家林场上林苑去狩猎。那相当于贵族之间一年一度难得的狂欢,一般这个时候,都是放松的好时节。 但是今年,张春晓明显地感觉出来这次的气氛其实根本没有那么放松。比如现在,崔忠华和陈文杰说什么也不让她跟着去。一方面是她是孕妇实在不方便行动,另一方面崔忠华是真的怕有什么差错,会伤害了张春晓。 张春晓只好闷闷不乐地留在了宫内,余下的只有崔朝颜还有太后。她一般不会打扰太后吃斋礼佛,只能和崔朝颜玩了一会儿,便让嬷嬷把崔朝颜抱下去睡觉了。她则待在自己的房间里面,安心看书休息。 然而外面传来一阵骚乱,紧接着她仿佛就听到了,刀剑碰撞的声音。她刚想要起身去看究竟出了什么事情,就见一伙人拿着刀剑,冲进了揽月殿里面。 “你们做什么!谁准你们进来的!”熙和见状,连忙冲出去,对着那些人厉声质问道。 “熙和!不要出去!回来!”张春晓迅速反应过来,连忙冲着熙和声嘶力竭地呼唤道。 然而已经晚了。那些人似乎连纠缠的心思都没有。为首的人冷冷一笑,抽出自己腰间的长剑,一把就刺入了熙和的胸腔。 张春晓眼睁睁地看着那剑沾满了鲜血从熙和的身体穿过。她只觉得脑袋轰鸣,世界仿佛都崩塌了一样。 “熙和!”她崩溃大喊。然而熙和是听不见了。 那边的人一把干净利落地把剑抽了出来,放回剑鞘。至于熙和,已经软软地瘫在了地上,面如白纸,睁着眼睛,一动不动,死不瞑目。 “熙和!熙和!”张春晓觉得眼眶发热,连 忙崩溃了似的冲着熙和冲了过去。然而她还没到跟前,身后就仿佛有人伸手直直朝着自己劈了过来。 她反应迅速,立刻转身,抡起脚就是一个飞踢。她的眼中含着愤恨的泪水,将熙和的死给她的悲愤,全部都发泄在了这些人的身上。 反了天了!熙和的死,她要让这些人一百倍一千倍地还回来! 她劈手夺过一把长剑,有了武器在身的她几乎是无往而不利。她手疾眼快地冲着来犯的人砍过去,一剑一剑夺了无数人的性命。 揽月殿内顿时尸横遍野,血腥味儿弥漫了整个院子,熏得人头昏脑涨了起来。张春晓忽然觉得自己头昏脑涨,身体也很是不舒服,肚子开始隐隐作痛了起来。 该死,她竟然忘了自己还有个孩子! 她捂着肚子,小心翼翼的蹲了下来,她肚子里面的绞痛开始隐隐明显,她开始感觉到了肚子里面孩子的哭喊和挣扎。 好在院子里面的人几乎都被她给砍完了。她连忙捂着肚子回去,立刻开始想着解决的办法。 揽月殿里面的宫人已经逃得差不多了,就算不想逃的张春晓也让他们赶紧找地方藏起来保命了,那,这些只能靠自己了。 看样子,白家是已经反了。 她连忙让自己冷静下来。在救兵来之前,她必须得想办法好好活下去。她立刻准备了一把锋利的匕首带在身上。那匕首是崔忠华在去狩猎之前,先给她留下来的,让她一定要带在身边,现在看来,应该是有了用场了。 为了保险,她想要在匕首上面淬毒,这样就算失手,也能保证对方死于非命。然而她才想起来自己因为实在是没有任何威胁,已经将自己身上能找的见的毒药全都扔了。 “该死的 !”她咬咬牙咒骂道,只能先找地方躲起来。她挺着大肚子,将衣柜里面所有的衣服都扔了出来,然后自己挺着肚子艰难地挤了进去。废了好大的力气才算是把衣柜的门给关上了。 确实是很不舒服,而且衣柜内狭**仄空气也不流通,她很快就感觉出不适来,但是没有办法,她现在若是奋起反抗撑不了多久,能做的,只能是尽量保全自己。 然而没过多久,她就听见了有人进门以后,翻箱倒柜的声音,动静之大让她丝毫不会怀疑那些人是想来拆房子的。 等外面的人拉开衣柜门,将张春晓粗鲁地一把拉出来的时候,张春晓知道,自己是多不了多久了。 尤其是看见领头人竟然是换上了一身轻便整洁的衣服的田美美。她现在完全没了几天前的颓废,就算是遍体鳞伤,也仿佛从容了许多。 而与此同时,上林苑的局势,可以说是更糟糕了。 本来崔忠华和几个王公贵族一起狩猎,还算是尽兴。然而就是在这个时候,白轩所培养的那些人就在此候着。 那些人从暗中冲出,对着崔忠华等人就冲了过来,让人猝不及防。一些身手较好的人直接就将那些人变成了自己的刀下魂。看着那些人已经死去,他们才松了一口气,打算快些离开。 然而就是这个时候,那些人忽然像是活过来了一样,冲着王公贵族们就开始撕咬。这一幕,让崔忠华都不免吃了一惊。 更让他惊奇的是,那些被咬了的王公贵族非但没有任何事情,反而变成了和他们一样的狰狞的怪物。他们张牙舞爪地冲着崔忠华等人冲了过来。 “快跑!走啊!”崔忠华厉声对其余幸存的王公贵族们吼道。那些人才算是如 梦方醒,连忙跟在崔忠华的后面,没命地狂奔逃命。不知道逃了多久,他们才算是落了一个安全,除了最开始的几个和后来逃得慢的几个,其余的基本上都回来了。 “我们还剩多少人?能不能和外面联系上?”崔忠华还是首先冷静下来。面对此种事情,他作为一国之君,自然是要能有冷静下来并且掌控全局的魄力。 “都中断了,出去可能会很凶险,剩下的人应该还能抵挡三天。”扶风在清点人数,并且听了探子的汇报以后,连忙对崔忠华禀报道。 “我知道这都是怎么回事了!”正当崔忠华思索着对策的时候,陈文杰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连忙开口对崔忠华道。 “我想起来了,好像是在某种典籍里面看过,这些人乃用上古秘术才会召唤出来的傀儡。他们以鲜血喂养,不生不息,还会同化正常的人,除非刺穿心脏,否则不会真正死去。”陈文杰懊恼而且绝望地说着,他为什么现在才想起来? “若想彻底根除,一定得要施术者本人或近亲的血液刺穿颈后印记才可以。” 崔忠华不由得扶额,白轩现在肯定是把自己和白家所有人都看得死死的,怎么可能还让他能有得手的机会? 现在已经一切都晚了。白轩定是使用了这种上古秘术,才让局面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若是让他得了逞,那天下百姓都要遭殃。 他绝对不能让这一切都发生。 “我出去吧,我相信我可以的。”陈文杰咬了咬牙,主动请缨对崔忠华道。 “不行,太危险了,你出去肯定是九死一生,我不会让你冒这个险的!”陈文杰话音刚落,崔忠华就断然拒绝了。不管别人怎么想,在他这里,他不会 主动提出让陈文杰做出去这样的事情。 “那你去冒险吗?别开玩笑了好不好!”头一次,陈文杰如此着急,用如此高的语调对崔忠华说道,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愣了一下,似乎不敢相信这是陈文杰会说的一样。 “你不该出事,你相信我,肯定会安安稳稳带人回来。”陈文杰似乎察觉到自己的语气有些不合适,于是软了下来,连忙对崔忠华说道。 “你可以吗?”崔忠华仍旧是不相信似的。 陈文杰想了想,冷静地把自己所有的要求都给崔忠华说了。崔忠华点了点头,基本上都一一照办了。 “只要把兵符交给吴大将军就行了,另外……”崔忠华咬了咬牙,对陈文杰说道,“如果可以,你能不能帮我回宫去看一看?看看春晓和太后还有皓儿和阿颜……” “你放心。”提到这些,崔忠华的神色也软了下来,这些都是他的软肋,不能有任何伤害。陈文杰自然清楚,于是答应了下来。 “一路小心。”崔忠华对陈文杰说道。陈文杰才郑重地点了点头,连忙拨开门帘走了出去。而在上林苑,崔忠华仍旧和手下的将领们紧锣密鼓地商议着,随时准备率军奋战。 “皇上!不好!白轩带着人杀过来了。”扶风忽然拨开营帐的帘子,对崔忠华开口急切地说道。 崔忠华皱了皱眉,这么快,他就等不及了吗? 既然如此,那就看看谁先取了谁的项上人头吧。 他立刻召集自己的手下,手执武器,就冲了出去。 “皇上,别来无恙啊。”而外面已经是兵临城下,白轩率着自己的军队,看着崔忠华有些仓促但是仍旧威严的样子,不由得觉得好笑。 反正,过不了多久,他也就得意不了了。 第三百一十二章 对质 “别来无恙。”崔忠华淡淡一笑,语气是听不出情绪的清冷。 “方才想给皇上一个惊喜,只是有些突然,让皇上受惊了,”白轩昂起头来,语气和神情都是满满的不屑一顾,仿佛对他的表现十分嗤之以鼻一样,“不过看来,皇上还是比较从容的,这么快就准备好了与臣对峙了。” “那还真是惊喜了,”崔忠华冷冷一笑,他若是这段时间内还没有准备好,他也真的该退位了,只是他不会让白轩那么容易就得逞,“逆臣,朕绝不可能让你遂心的。” “那就看皇上如何赐教了。”白轩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换而之的是冰冷的决绝和狠毒。他厉声吼了一句“进攻”,自己的那些兵士和死士们,便如同疯了一般地拥了上去。 “上!”崔忠华也丝毫没有示弱的样子,一声令下,身后的将士也一拥而上,而他自己则是一马当先。 一场恶战立刻开始。 崔忠华首先锐不可当,挥剑就斩落了即将砍向自己的刀刃。他一剑砍断了那人的战马的前腿,马长嘶一声跪倒在地上,那人则摔下来,混乱中再也站不起身。 从小接受训练的他骁勇善战,武功也是高强,手起剑落,很快就杀开了一条血路,冲着白轩就冲了过去。 “皇上当心!”忽然,崔忠华的身后传来扶风声嘶力竭的呼号。崔忠华一挑眉毛,转身将想要偷袭自己的人斩落马下,回身又砍掉了敌方一个小卒的头颅。 “皇上,看来真的是微臣小看了您。”白轩看着朝着自己杀过来的崔忠华,嘴角挑起一抹奸邪的冷笑。 而在宫内,此时也是十分不太平。 “知道我为什么出来了吗?”田美美站在被擒住了双臂的张春晓面前,冷冷 一笑问道。 “为什么?还用说吗?你是说白家反了天了?还是你自己反了天了?”张春晓嗤之以鼻。她抬起头来,似乎觉得田美美这个问题很是多余。 “是白家拿回他们该拿的东西!”田美美十分气愤似的,对张春晓大声咆哮着,“白家为大夏国鞠躬尽瘁,自建国的时候就将王位给了崔家,然后鞠躬尽瘁一直到了现在,可是皇上对他们做了什么?!除了不信任就是削爵,流霜小姐都被打入了天牢,还是用那种理由……” “白流霜的事千真万确,这个无可辩驳,”张春晓没等她说完,就不耐烦地打断了,这种话从来都是叛变者冠冕堂皇的借口,可是他们永远不会考虑,是不是自己有些地方真的做得有些不合适,“你不要找这种冠冕堂皇的借口!” “你无非就是利用白家,来泄你自己的私愤而已!你别以为你这样我就觉得你有多厉害,你跟那些狐假虎威狗仗人势的人,有什么区别!” 反正都是为他人做嫁衣裳,田美美并没有什么怨言,在为他人作嫁衣裳的同时还能让自己痛快,让自己恨的人痛苦地死去,有什么不好的? 所以张春晓的这番话,对田美美没有任何作用,反而让她对张春晓更为嗤之以鼻。 “你说这些可是真好笑啊,张春晓,”田美美冷哼一声道,“泄私愤又怎么样?反正我的目的是让你死,那白家的人杀了你或者让我杀了你,都没什么区别。只是白家的人关照我,把这个权利给了我而已。” “流霜小姐刚被救出来,或者,我跟流霜小姐,一起折磨你?”田美美狂笑不止,白流霜对她的恨意,显而易见,那两个人一起折磨,岂不是更为痛快? 张 春晓没有说话,如果真的白流霜出来了,那首先有威胁的,绝对不是她,而是陈文杰。她忽然有些担心,崔忠华和陈文杰的安危。 “不过没关系,只要我一个人,也就足够了。”说着,田美美冲着外面大声吼道。 “把他们都给我押上来!” 张春晓有些错愕,然而等看到被拉上来的人的时候,差一点昏了过去。 被五花大绑,刀架在脖子上押过来的,正是太后和崔辰皓两个人。太后仍旧坚毅,只是神情沧桑了不少,而且看来也估计受到了欺侮。而崔辰皓的脸上多了很多淤青,不知道他在反抗的时候经历了什么。 “你无耻!你要是对我有什么怨念冲我来啊!你把母后和皓儿给我放了!”张春晓愤然对田美美吼道。她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她相信凭借田美美的性子,绝对不会对这两人做什么好事。 “你等着,我会让你生不如死,不会好过的!”崔辰皓愤然冲着张春晓吼道,似乎是找到了仇人一般地坚定地怒吼着。 然而还没有说完,就被看守的人甩了一个结结实实的耳光。他仍旧不死心似的,即使被打仍旧顽强地抵抗着呼喊着。然而这些换来的只是更加狠毒的拳打脚踢,崔辰皓的脸上多了几道伤痕,甚至没有忍住,一口血咳到了地上,仿佛在地上展开了一朵朵血色的梅。 “皓儿!皓儿!你别说了!你不要再说了!婶娘求求你!”张春晓在他被扇耳光的时候就连忙阻止崔辰皓,在他被打的时候更是声嘶力竭地阻止。 她知道,现在无论如何不能再激怒田美美或者别人,不然只会让他们受到更多的苦痛。她头一次感到了无助还有无能为力,尤其是在崔辰皓咯血的时候 ,地上的血色让她的心猛然被揪起,狠狠地被揉碎了。 “田美美!我不会放过你的!”张春晓拼命挣扎着,几近疯狂。 太后和崔辰皓都是崔忠华和她拼命要保护的人,却被人这么去蹂躏,去伤害。 她自然不会让田美美好过。 “等你能挣脱再说吧!张春晓,你还要不要你的孩子了?”然而这一切只是换做了田美美更加深刻的讥讽和嘲笑。张春晓只觉得自己的肚子的确在隐隐作痛,似乎有一台绞肉机正在把自己肚子里的那个孩子绞碎,“我看你现在可是吃不消了呢,还说不放过我?” 她痛苦不已,自己的孩子也是跟自己连着心连着肉的,他疼了,自己怎么不会疼? “张春晓,你几乎夺走了我的一切,那么,你的一切,我也要跟着夺走!”田美美打了一个响指,然后几个人拎着一个染着血的小被子走了上来。 张春晓惊愕不已,那个,是崔朝颜用的小被子啊…… 还有两个人拎着一把花白的头发就过来了,然后将两个圆滚滚的东西扔到了张春晓的面前。 “爹!娘!”张春晓只觉得天都崩塌了,在自己眼前的,分明就是自己父母的头颅! “你们……你们还有什么要做的吗?!”张春晓一边急促地调整呼吸,以免自己一急晕了过去,一边假装冷静似的对田美美说道。 “陈家的人包括陈文馨都不知道去哪儿了,陈文杰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我想我们的人很快就能杀回去,然后把张家的人也都杀了吧?对了,你那个堂弟张小安,现在好像也在被围堵呢……”田美美几近癫狂地大笑着,仿佛报仇的快感已经让她疯了。 张春晓不仅知道她疯了,还知道自己也快要疯了 。 父母离去,孩子也被杀掉,朋友和家人都处于危险之中,面前还有自己拼了命想保护的人被当做俎上鱼肉任人宰割。 她现在能保持着一点理智,已经很不错了。 “我要把你,把你所有的东西,全部都夺走!让你尝一尝,尝一尝我在颠沛流离的时候的滋味!”说着,田美美将桌上的茶壶打开,先是用腰间的皮带往里面灌了些水,又取出一个小布袋。 张春晓分明看见,她往那壶里面灌了许多红花。 “你……你要做什么!”张春晓觉得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在拼命挣扎着,在呼喊着让自己保护他。她自然惊恐,连忙开口质问道。 “我要让你尝一尝,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离开自己的那种痛苦,那种撕心裂肺,肝肠寸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田美美的脸上满是狞笑,整个人已经接近癫狂。 她晃了晃茶壶,确认红花和水充分融合的时候,便朝着张春晓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张嘴,喝掉啊。”田美美冷笑着将茶壶的壶嘴伸到了张春晓的嘴边,挑了挑眉像是挑逗和挑衅一样地说着。 张春晓咬紧牙关,将脸别到了一边,死活不去看她。 “你不喝是吧?”田美美脸色一变,立马将她的脸掰了过来。她执起茶壶,掰开张春晓的嘴,将壶嘴伸到了张春晓的嘴里,然后死命地往她嘴里灌去。 张春晓愤然挣扎,两个人推推搡搡,红**洒了一地。田美美仍然不死心似的,即使被张春晓咬了一口,仍旧将剩下的红**全部灌入了张春晓的口中。 张春晓只觉得一股热流从口中蔓延到腹中,什么东西源源不断地打着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孩子声嘶力竭地朝自己求援,然而仍旧毫无用处。 第三百一十三章 流产 张春晓觉得自己肚子里的生命正在一点一点消失,方才红**也不小心进了鼻子一些,她只觉得鼻腔和口腔都火辣辣的疼,差一点喘不过气来。 她感觉到什么东西从自己肚子里流出去,然后从自己体内流出,染红了整个腿和整个地面。 她的孩子,就这么没了。 “我的孩子……”这回,张春晓是真的感觉到自己的心被彻底揉碎了。她默默地流着眼泪,仿佛不敢相信这个结局一样。 她的孩子,就这么没了。 这种撕心裂肺的痛苦,果然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仿佛被那痛楚撕裂了一样,仿佛什么力气撕开她的肚子,而且再也无法愈合。 “我的孩子……”她的眼中止不住地流出了泪水。 “哟哟哟,没想到傲气的皇后娘娘居然也会流泪,真的是大开眼界了!”这对于田美美来说,无疑是最痛快的了。她狂笑不止,仿佛是得到了某种慰藉一样。 “皇后娘娘,你也有今天,你也有今天啊!”田美美的脸上仍旧是狞笑,仿佛将自己的痛苦和痛楚,全部跟着一起发泄了出来。 “你体会到了吧,一无所有的痛苦!你体会到我当时失去孩子的感觉了吗?!”田美美厉声问道,似乎语气中有些悲伤。 张春晓站在同为母亲的角度上,的确是很同情她的遭遇,甚至觉得她很可怜,对她的确是有些同病相怜的感觉,的确是很可怜。 然而这只是一小部分,她更多的是恨,是悔,是想要置她于死地。当初她流产,若不是自己及时发现,她早就死于荒野。若不是她,她也不可能获得新生。而且真正杀死她孩子的人是历清子,她却总是弯弯绕绕把罪责全部推给她。 她张春晓凭 什么被这么对待?!凭什么被这么恩将仇报?为什么她当时会对她好好? “早知道当初就该让你死在田地里面!”张春晓咬紧牙关,眼睛里全是仇恨。 “可是现在都晚了,皇后娘娘,您要怪,还是怪天不公吧,”田美美笑着对张春晓说道,言语之间满是挑衅,毕竟现在的张春晓,是绝对不可能做出什么事的,“您现在,没有了父母家人,朋友也离散,孩子也没了。” “一会儿,可能你面前这两个人也将不复存在了。白家的人会扫平一切,到时候,你深爱的皇上,可能也会成为刀下冤魂了。现在,他估计就在上林苑,和白家的人拼死抵抗吧?可惜啊,也抵抗不了多久了。” 田美美张狂地狞笑着,在她的身上,仿佛只能看见大仇已报的快意。 张春晓反而安静了很多,只是默默地观望着。 是这样吗? 那好啊,她悄悄地开始积攒自己剩下的力气。 如果她毁掉了自己的一切,如果真的像是她说的那番的话。 那么,你就给我陪葬吧! 张春晓忽然暴起,一把将自己左边的人打翻在地,同时从自己怀中亮出匕首,将右边的人一刀毙命。她一挥刀,也砍断了左边的人的脉搏。 她不顾自己肚子里面的几乎要使她晕过去的痛楚,只是不顾一切地挥刀,不顾一切地将冲想自己的人一个一个斩在刀下。 多一个人给自己陪葬,也好。 “田美美!你毁了我一切,我必然也会毁了你!”张春晓怒吼着,仿佛已经疯掉。她疯狂地冲着田美美冲了过去,刀尖直直刺入她的肩膀。 田美美捂着肩膀开始尖叫起来,其余的人连忙上来帮忙。一个大汉一脚把张春晓给踢飞。张春晓捂着刚刚中招的肚 子,一口鲜血从口中吐了出来。 “婶娘!婶娘!” 崔辰皓不顾一切地哭喊着,太后也不免掉下了几滴眼泪。然而张春晓顽强地爬了起来,她一把手疾眼快地抢过方才押着自己的人的长剑,紧紧握着,瞪着血红的双眼,对着周围的人。 那些人皆因她手持长剑,不敢往前一步。她脸上也出现了癫狂一样的狞笑,那是经过了多重打击之后,显露出的绝望和疯狂。 “来啊!我看你们还有什么招数!今天我就算是死在这里,也不会让你们好过的!”那些人是真的恐慌了,纷纷往后退着。现在的张春晓就如同一头发狂的猛兽,根本就没有办法近身。 田美美也有些害怕,但是不免也只能强撑着。 “你们上啊!还愣着做什么!”田美美对身边的人怒吼道,然而那些人仿佛真的怕了一样,不免赶紧往后退着。 “上啊!一群没用的东西!”然而肩膀上的疼痛也提醒田美美,这个人真的不好对付。 然而那边,痛楚真的快要把张春晓给打垮。她皱了皱眉头,身体往下沉了一点。 真的太疼了。 然而就是这一刻,一个手疾眼快的人,趁着张春晓不备,就冲着她冲了过来。 “给我住手!”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响亮的呵斥,一听便是男人的声音。张春晓皱了皱眉头,这个声音,她好像是在哪儿听过。 说时迟那时快,自己面前的人早就被砍了头。鲜血四溅,那人的血喷在了张春晓的脸上一些,刺鼻的血腥味让张春晓不免作呕。 “文杰?!”张春晓惊愕不已。却见陈文杰带了一批人将田美美的人都消灭干净,顺便救了太后和崔辰皓,控制住了田美美。 得到自由后,太后和崔辰皓忙拥了过来, 连忙问张春晓的情况。 “这么快就结束了?”田美美似乎不甘心似的,她冷笑一声,似乎也在抱怨自己的命途不济。 她这一生,就仿佛是个笑话一样,从生下来到现在,一直落魄,一直身不由己,也一直可悲可笑。 “即将结束。把她给我押下去关起来!”陈文杰冷冷地对田美美说道,一声令下,田美美就被拖了出去。即使田美美想要反抗,也是有心无力了。 “你是怎么会过来的?”张春晓现在已经十分虚弱,气若游丝地对陈文杰问道。 “等你没事了我再跟你说吧,你放心,那个被子只是他们吓唬你的,阿颜还没有死,被我们救下了。你要撑住,撑住。”陈文杰急忙对张春晓说道。 “你……”张春晓虚弱地指着陈文杰,气若游丝地接着说着,“你把皓儿带出去,你也出去。” “你要做什么?!”陈文杰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警惕地问道。 “我让你出去你就出去,你听不懂吗?!不然我就以皇后的身份命令你了!”张春晓厉声对陈文杰说道。 “不行!”陈文杰铁下心来,就算是张春晓今天说什么,他也不会离开张春晓一步。他怕自己一不留神,张春晓会出什么事。 到时候怎么跟崔忠华交代啊! “那好,你就从那个柜子里,给我把一个黄色的纸包拿出来。”张春晓看着陈文杰,忽然笑了出来。她抬起头,手指着那边的柜子。 “你要做什么?”陈文杰急切而警惕地问道,然而还是帮她把那个纸包找了出来。 “打胎……”张春晓说着,把那个纸包紧紧攥在手里。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皆惊愕不已。 “或许还能保住呢?”太后终于忍不住了,眼泪顺着眼角流了出来 。 “保不住了……”张春晓无奈而虚弱地说着,嘴角似乎涌现一丝苦笑。她自己的身体她知道,这个孩子,的确是跟自己再也没有关系了。 “春晓……”太后和陈文杰都不知道说什么,低着头沉默不语。 “帮我,拿些水过来……”张春晓忍着疼痛,咬着牙对陈文杰说道。 陈文杰立刻接了一壶水过来,张春晓将那纸包里面的药尽数撒入壶中,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劈手夺过茶壶,将那里面的水全部灌入了自己的口中。 “春晓!”太后和陈文杰已经泣不成声。然而张春晓却跟不在意似的,将茶壶一把扔到了一边。那茶壶跌落在地,摔得粉碎。 张春晓虚弱地摇了摇头,挥了挥手对他们说道:“你们都出去吧,我想静一静。” “不行!”陈文杰开口断然拒绝。然而张春晓拾起了一片茶壶碎片,死死地抵在自己的颈边,对陈文杰凄惨一笑,虚弱但坚定地说道。 “不然的话,我会让你和崔忠华都后悔一辈子。” 陈文杰无奈,只好领着太后和崔辰皓默默走了出去。 等他们出去以后,张春晓艰难地爬了起来,吃力地走到了桌前,拿出一张纸,执笔蘸墨仿佛想要写些什么东西。 “忠华……”她刚写几个字,就觉得自己仿佛坚持不下去了。她咬着牙,让自己接着写了下去。 她只觉得自己全身都几乎要没了力气,意识在一点一点抽离自己的身体。 待写完最后一个字,张春晓粲然一笑,立刻失去了意识,趴在了桌子上一动不动。 外面的刀光剑影,外面的喊杀声,似乎都和她没有关系了。 她累了,撑不下去了,可能,这一次,真的是要死去了。 这次会不会彻底死掉?张春晓不明白。 第三百一十四章 冯依依 张春晓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 她仿佛听到了喊杀声,还有哭泣声和求饶声,还有两方人谈判的声音,以及崔忠华在她耳边低低地唤着她的名字的声音。 所有的声音像是福音也像是梦魇,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她。她捂着耳朵,想要逃离,却发现无论如何也逃不了。她总是被那些声音纠缠着,即使怎么摆脱也无法摆脱。 她不知道这些是不是真的存在的,只是觉得自己被折磨得已经没有了活路。她只知道自己仿佛全身都被火烤一般炽热,仿佛一切都能将她摧毁一样。她的腹中仍旧隐隐作疼,似乎是给她的惩罚,给她狠心抛弃自己的孩子的惩罚。 可哪个母亲愿意让自己的孩子离自己而去呢?谁愿意去害死自己的孩子呢?她也是被逼无奈,她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孩子的哭喊,可是她却无能为力。 她头一次察觉到了自己的无能,头一次在一件事上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选择顺从现状。 “春晓……春晓……”崔忠华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张春晓吃力地抬起眼皮,果然见了他伏在自己的床边,声声嘶哑但急切地呼唤着她。 见她睁开了眼睛,崔忠华脸上的担忧和急切立刻转化为惊喜,他连忙凑了上去:“春晓?春晓你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身体仍旧不舒服啊?” “我还活着……你还活着……”张春晓如梦方醒一般,她慢慢醒转过来,像是所有的喜悦都涌上心头一样,她抱住崔忠华喜极而泣。 张春晓也不知这一次是过了多久,她也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然而可以确定,她活下来了,肚子里没有孩子地活下来了。 崔朝颜还在,崔忠华还在,陈文杰还在,太后和崔辰皓以 及陈家的所有人也都在。仿佛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变化,她的身边没有任何变化,该在的人都在。 除了自己的父母和熙和,是真的被田美美带的人杀害,死于非命。 据说,白家最后还是败在了崔忠华手下。崔忠华震怒不已,当下便处了白家满门抄斩的惩罚。所有跟这件事有关的家族,也都逃不了满门抄斩的结局。 只是剩下一个历清子有些难办。崔忠华不可能连着赫连丞相家一起处置。他没有办法,只好先将历清子一个人打入大牢,等他和几位大臣商议出结果再去处置他。 白家、尉迟家,以及一些涉及的家族,全部被斩杀。一时之间****,一具一具尸体从那些家族的大门内抬了出来。据周围经常给这些人家送蔬果的小贩们说,白家和尉迟家的门口的台阶都已经被鲜血染红。 里面数不清有多少尸体,但是可以确定的是,白家和尉迟家从此便在京城彻底销声匿迹。血色笼罩了整个京城,空气似乎都是血腥味的。 崔忠华登基之后一向爱民如子,体恤朝政,但是这次,所有人都能体会到崔忠华是真的雷霆震怒了。京城内那段时间人心惶惶,很多人都不敢造次,生怕殃及到自己,就连小偷小摸的频率都降低了。 能镇压住那些鸡鸣狗盗之辈,倒也算是一件好事。很快,京城又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在朝为官的各司其职,市井小民过好自己的生活,其余的跟原先几乎没有什么两样。 可能对于崔忠华和张春晓还有陈家来说,这个打击是巨大的。曾经有一段时间,崔忠华疑神疑鬼对谁都不能完全信任,而张春晓沉浸在失去了父母、孩子和朋友的痛 苦中,久久不能缓过来。 仿佛那一段时间,任何人都不能去打扰她,她总是迷迷糊糊地叫着熙和的名字,然而等她如梦方醒的时候,才觉察出来熙和已经死了。她厚葬了熙和,给了熙和家里一笔抚恤金,甚至把熙和的牌位也放在自己的宫殿里每日去上香。 失去了孩子就仿佛失去了盼头,但是至少还有崔朝颜能安慰她。她即使将来怀孕很危险也很有难度,但是至少还是能再有孩子的。 至于王氏和张老三,那是真的对她的打击。她在京城恢复平静之后,特意去自己为二老准备的宅院去看了看。而那宅院也已经成了一间死宅,里面满是纵横的尸体,在炎炎夏日下很快便开始腐烂,整个宅子内泛着血腥和腐烂的恶臭味道。 她让人好好收拾了那间宅院,所有那里的仆从都被好好地安葬,并且也给了那些人的家属丰厚的补偿。只是自那以后那间宅院便锁了起来,永久废弃,无人敢进,就仿佛成了一座鬼宅一样,传着神乎其神的传说。 张春晓有时候听见了,也会觉得好笑。可是这样也好,那栋宅子没有人去问津,那么她也就不怕有人会去打扰自己的父母或者打扰自己去看自己的父母了。 只是自从那日起,张春晓的身体就大不如前,好像很久都不能从这一次的伤痛中走出来。崔忠华心急如焚,遍寻良方也没有能让张春晓重新振作起来。 只是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心病,即使是求医用药也没有办法,主要,还是应该让张春晓自己想通才可。崔忠华也没有办法,只能遍寻能让张春晓解开心结的人。 遍寻之后,某个蒙面的女人沉默着揭下了皇榜,主动请求到了皇宫内去治疗张 春晓的心病。那人看着十分瘦弱,头蒙面纱,总是一副沉默寡言的样子。但她却信誓旦旦的说,自己可以治疗好张春晓的心病。 崔忠华虽然一直都对这个人表示怀疑,甚至还觉得这个人有三分眼熟。但是没有办法,在这个情况下,有一种死马当活马医的无奈。 没办法,崔忠华只好让人引着那人去了揽月殿,去给张春晓医治。 “皇后娘娘,这边有个女先生,说想要见您一下,说有重要的事情。”宫人将那女子引到了揽月殿门外,托人对张春晓通传道。 张春晓本来不愿意见她,但是架不住崔忠华曾给他的叮嘱,没有办法,只好无奈地让那个人进来了。 “参见皇后娘娘。”那人的声音清脆动听,张春晓听了倒是觉得安心了许多,是个娇俏的女儿,那这样似乎就比其余的人更加好接近了。 “免礼,请先生坐吧,”张春晓点了点头,命人掌茶。她听见了茶壶倾倒茶水的声音。而那女子也仿佛注意到,张春晓不知不觉又想要叫熙和的名字。她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略微顿了顿,才改**了别人,“先生怎么得知本宫病了?” “娘娘的病整个大夏国都知道了,还用得着隐瞒或者可以知晓吗?”那人似乎是苦笑了一下,开口说道。 张春晓也似乎无奈似的笑了笑。她点点头,似乎觉得这个人她还是比较想接近,因此想要留她多聊一会儿。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心病而已,本宫的心啊,就总是揪着放不下了。”张春晓说道,似乎像是松懈了很多一样,对她没有了警惕。 那人看时机一到,便略略沉吟一下,随即开口道:“娘娘若是觉得忧心的话,小女子有一 方法,不知道娘娘愿不愿意听小女子说一说?” 张春晓这才略略抬了抬眼皮,看清了面前的人。那人看着很是清瘦,只是浑身上下都被裹了个严实,就连脸上都蒙上了面纱,根本分辨不出这个人到底是谁。 那人见张春晓略有警惕,于是轻笑了一下,对张春晓开口说着,声音很是温柔:“娘娘莫害怕,还请娘娘放松下来,容小女子为娘娘诊治。” 张春晓虽然仍旧心存疑虑,但是只好半信半疑似的点了点头,将眼睛闭上,放松下来等待她说的“诊治”。 然而过了许久都没有反应,直到张春晓感觉到一股寒气,她立刻睁眼,却见那人执着一把匕首作势要刺向她。她一惊,立刻闪身避开了那匕首,然后利落地伸手一劈,那人手中的匕首就掉落在地。 她三下五除二地就将那人给擒拿住,伸手解开了那人的面纱。的确是个女子,看着很是清秀,甚至她好像是在哪儿见过。 “你是冯员外家的小姐?”叫什么名字来着?张春晓给忘了,她仿佛只记得这些,其余的一概想不起来了。 “冯依依。”那人没好气的道,脸上似乎有些懊恼。果然,到头来还是功亏一篑。 “说,你为何要装作大夫加害本宫?”张春晓厉声说着,到了现在还有人敢在皇城内做这种事情,是不想活了吗? “我就是想给你一个教训,没有想真的杀你,”冯依依更是没好气地说着,全身都像是被打碎了一样,呲牙咧嘴的说着,“我没有办法才这样的,你一个心病就那么容易地解释过去了,可我呢?姐姐呢?我们怎么办?” “要不是我因为你害死了姐姐才想着要进来给你一个教训,我至于成这样吗?!” 第三百一十五章 绝情路 什么? 张春晓有些愕然,冯依依……有姐姐吗? “你姐姐?”张春晓双眼微眯,仿佛不相信一样地问道。 “我姐姐是白流霜,我们是结拜的金兰姐妹,”冯依依一边说着,语气软了下来,“她对我一直都很好,她进宫以前,都很照顾我的。我知道她后来在宫里面没过好日子,我也只是为她揪心,后来她被打入冷宫,打入天牢,然后又莫名其妙地死了……” 说到这儿,冯依依忽然一撇嘴,眼泪簌簌地掉了下来。她渐渐沉浸于痛苦之中,声泪俱下地对张春晓说着:“我知道你恨姐姐,所以才想要害死她。可是她是我姐姐,你又是皇后,我能怎么报复你?我唯独只有给你一个教训而已,让你也知道一下失去姐姐的滋味啊。” 张春晓的神情默默暗淡下来,白流霜死了?她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她什么时候死的?”张春晓压低声音问道。 “就是白家叛变那一天,被发现死在郊外的。”冯依依声泪俱下地喊道,然而听到张春晓这么问,她心里仿佛也明白了些什么。如果真的是张春晓偷偷害了白流霜,她不可能这么问她的。 “所以,到底你和姐姐的死,有没有关系?”冯依依的脸上有了些泪珠,她颤声开口问道,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做了些什么一样,瑟瑟发抖而又不安。 “白流霜的死我毫不知情,我更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死的,”张春晓渐渐放开了冯依依。她知道,现在这个人对自己没有半点威胁,她看着冯依依,神色冷静,语气更是冰冷到极致,“今天的事情,既往不咎。” 冯依依惊讶似的睁大了眼睛,她还没有来得及问,却听张春晓开口,声音很是严厉地打断了她:“不 过你记好了,你失去珍惜的人因而伤心,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你觉得我是凶手,我也能理解,但是很显然,我不是,请你以后不要总是凭借主观臆测,请拿事实说话。” “而且,”张春晓顿了顿,语气更为沉重,甚至透着些悲凉,“你说你失去了珍惜的人,你心里难过,可是你所珍惜的白流霜,她曾经差一点害死本宫的孩子,她的家人也间接导致了我父母、第二个孩子和我最信任的朋友死亡,这笔账,我还没说怎么算呢。” “我……”冯依依似乎没有想到这些似的,她哑口无言,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 “所以,轮不上你给我教训,你赶紧走吧,趁还没有惊动旁人。”张春晓转过头去,叹了一口气,冷冷地开口说道。 随即,张春晓就听见了急促的脚步声,她知道,冯依依这下是肯定不会再来了。她暗暗叹了一口气,似乎像是解决了一件大事似的。 她觉得十分疲累,便伏在床上休息了一会儿。但从那以后,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慢慢就好像是摆脱了心里所有的压力一样。她不再终日郁郁寡欢,好像终于又回到了原先那样。 所有人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崔忠华开始忙着张罗,想要寻找那个治好她的“女先生”,却被张春晓一口回绝了。 这个秘密,就让张春晓一直埋藏在心底就好。 只是让张春晓和崔忠华依旧是想不通的是,陈文杰在那之后提出了辞官。他上书的名义是“父母年事已高,只希望带他们平平淡淡安稳养老。” 崔忠华自然诧异,用尽了方法想要挽留陈文杰,然而陈文杰像是坚定了自己的所想一样,一定要回乡。 没有办法,崔忠华只好遵循 了她的意愿,让他回到了家乡。实际上,崔忠华仍旧想不通,究竟在陈文杰身上发生了什么,让他决定放弃高官厚禄,回到家乡安安稳稳过日子。 其实只有陈文杰知道,他那天到底经历了什么,到底他看见了什么才让他下了这样的决定。并且只有陈文杰知道,白流霜到底是怎么死的。 那天,他带着一小队人马突出重围,决定抄小路去城内找吴将军,对了兵符之后让他带兵救人,却路上遇见了埋伏。厮杀之后,陈文杰清点了人数只剩下了不到二十人。 他只好咬咬牙,不顾部下的阻拦,决定趁着这个时候接着往城里去。 “可是您已经受伤了啊。”有一个人焦急地说道,看他仍旧流着血的手臂,是伤的不轻。 “不能再耽搁了!”陈文杰断然拒绝道,立刻翻身上马,决定接着甘露。 还好在半路上遇见了准备前去支援的吴将军。吴将军人豪爽,说话虽然没有深浅,但是人终究是不坏的。 “怎么是陈大人你?皇上当真已经走投无路到这种地步了吗?!”吴将军似乎很惊讶,恨铁不成钢似的骂骂咧咧问道。 “是不是我都不重要了,还请将军赶紧去支援皇上,不过记得万事小心。”陈文杰将现在的情况以及白轩召唤了上古秘术中的死士的事情跟吴将军说了。吴将军略略沉吟,立刻接过了虎符。 “你是个汉子,不要把我方才的话放在心上。行了,咱们快回去救皇上。” “那就请将军快些去吧,晚生还有些事,就不跟将军一起去了。”陈文杰一拱手,做了送别状。 “皇上不放心后宫里面,让晚生去看看。”见吴将军疑惑,陈文杰连忙说道。吴将军才算是认同似的点了点头。他见 陈文杰的人手已经很少,便又指派了一队人跟他回去,以保证他安全。 然而没有走多久,陈文杰却见了一个人影闪现在路中央,他连忙勒马,下了马往前走去。 却见那人一身麻布长裙,看着还算是干净整洁,手里却攥着个匕首,直直地对着陈文杰。陈文杰有些愕然,因为在他眼前的这个人,分明是白流霜。 “流霜?你是怎么出来的?”陈文杰错愕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啊,我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我的牢房门就忽然被打开了,然后一套干净衣服还叠好了放在我的面前,我就换下出来了。”白流霜的脸上不知道是什么表情,很难说是哭还是笑。她只是握紧了匕首,一步一步朝着陈文杰慢慢走了过来。 “我后来知道,是我的父亲的人把我救出来。他们想让我回去好好等着,但我不相等。我让他们给了我一把匕首。我说,我要去找一个人,我要把话问清楚,然后亲手杀了他。”白流霜说着,脸上浮现了一丝狞笑。 陈文杰的额头冒出几滴汗珠,但是他看见了,白流霜的手是颤抖着的,她是害怕的且不忍的。 兴许,还能有活下来的机会?陈文杰定了定神,连忙对白流霜道:“流霜,你冷静一下,把匕首放下,你肯定也不愿意看见这样的情况?是不是?” “我不知道……”白流霜摇了摇头,仿佛想要狠下心来,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到似的,“我不知道,我想让你死,可是又不想让你死。你知不知道你害我过得多苦,你给了我希望却硬生生又把我推回地狱。我那时候真的恨不得拉着你一块死了去!” 陈文杰默不作声,如果她因为这件事还恨自己的话,那自己的确是没什么可 说的。 “那你动手吧,我就站在这儿,你动手吧。”陈文杰深吸一口气,站在白流霜的面前,双眼闭上,仿佛等待着最后的审判一样。 白流霜楞了一下,手里的匕首险些握不住。她没想到陈文杰会这么坦然地接受一切,更没想到他竟然会直接说出来。 “你不后悔?我可是要杀了你的。”白流霜颤声问道。 “不后悔,是我欠你的,所以,你要怎样都无所谓,你动手吧。”后面的人见他有难,连忙上前,却被陈文杰给喝退了。 白流霜诧异着,握着匕首的手抖得更加厉害了。她用尽全力握住匕首,试探着朝着陈文杰刺了过去。 “有人埋伏!”正当刀尖即将刺向陈文杰的时候,却刀锋一转。陈文杰连忙睁眼,却见匕首扎进了旁边敌军的人的怀里。那人正伸手想要偷袭陈文杰,却没想到来了这么一出。 那人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一般看着白流霜,然后咕咚倒在地上。他的胸口,还插着白流霜方才的那个匕首。 “隐蔽,准备还击!”陈文杰厉声喝道,一把将白流霜护在怀里,带着她跳出包围圈,立刻躲到了草丛之中。 白流霜到现在全身仍旧是颤抖的,她杀人了?还杀的是自己父亲的人? 她不知道为什么,在有人偷袭陈文杰的时候,会想到先去杀死那个偷袭的人,而不是陈文杰了。 或许,在这一刻,她才明白,有些事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忽略,不能改变的了。 “流霜,你安心在这儿待着,他们不会伤到你的。你记住,外面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明白吗?”陈文杰带着白流霜来到一处草木茂盛又密集的地方,把她放在那里,千叮咛万嘱咐之后,才算是放心了似的赶忙离开。 第三百一十六章 诀别 白流霜瑟瑟发抖地待在草丛里面,不知道外面究竟是什么样子。她想要去查看,但是响起陈文杰的话,又只好继续缩在那里。 外面的喊杀声不绝,甚至听到了刀尖划破皮肉的声音。她有些不安,幻想着外面是什么样子,也期待着每一次死亡的人不是陈文杰。 她偷偷拨开一个小缝,映入眼帘的,却正好是陈文杰和一个死士挣扎的样子。陈文杰想奋力将剑刺入那个死士的心脏,然而他身形敏捷,根本没有给陈文杰可乘之机。 白流霜心急如焚。还好,陈文杰拼尽全力,将那死士一刀毙命。他刚放松下来想歇一口气,后面就有一个人忽然暴起,朝着陈文杰背后刺去。 “小心背后!不要!”白流霜在草丛内竭力呼喊道。 陈文杰显然是没有反应过来,他就算这个时候招架,也会受伤了。他刚想转过身去应对,就见那剑锋只离自己有半步的距离。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几乎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白流霜从草丛中冲了出来,直接拦在了剑和陈文杰之间。那剑从白流霜的腹部贯穿而出,鲜血将剑染红,顺着剑锋一点一点滴在地上。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陈文杰这边的人,也包括白流霜那边的人。 “大小姐……大小姐!”那执剑者悔恨似的低下了头,用随身的匕首一刀抹了脖子。 “流霜!”陈文杰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声嘶力竭地叫着白流霜的名字。他冲了过去,将白流霜的身体抱在怀内。他看着贯穿她身体的剑,似乎不能接受一样。 这把剑,本来应该插在他身体里的啊! “你撑住,我带你去找大夫,你伤的不是要害,应该还能救。”陈文杰说着,就要让人将白流霜 抬起,去城内。 “不要……不要麻烦了,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没用的。”陈文杰刚想起身,却被白流霜一把给拽住袖子,白流霜摇了摇头,虚弱地对他说道。 “别说这些丧气话,你撑住,你会活下去的!”陈文杰却并不想理会白流霜的丧气话似的,连忙对她说道,却见白流霜依旧坚定地摇了摇头,对陈文杰道。 “我只恨……这一生太荒唐……如果我……如果我早先遇见的是你,那就好了……京城内现在混乱异常,怎么可能找得着……大夫……”白流霜断断续续地,似乎在用尽自己所有的体力在说话,她已经觉得自己快喘不上气,腹中好像有什么撕裂一样的感觉,疼痛难忍。 “流霜,你别再说了……”陈文杰已经泣不成声,他也恨当初为什么不是自己先遇见她,为什么她后来成了崔忠华的妃子,若不是这样,他们怎么会到了这般田地? 说到底,到底是谁做错了,到底是谁造孽了。 他知道,白流霜再说下去也是无济于事,只会耗尽体力,他只想着怎么去救白流霜,其余的基本上都没有想过。 “你听我说……文杰……”白流霜死命拉住陈文杰,睁大了眼睛,对他一字一句极为认真地开口说道,“不是说,上古秘术需要召唤者本人或者亲属的血液,刺入颈后印记方可破除……” “别说傻话!你别动,撑着,我带你去找大夫。”陈文杰明白了白流霜是什么意思,在他这里,自然断然拒绝。他不可能让白流霜冒这个险,也不可能让她负担这样的代价。 他要做的,只有让她活下来,只有想办法让她能活着才行。 “不……你心里清楚,我心里也清楚,所 以,你不要说了,”白流霜惨然一笑,仿佛脸上的惨白又多了些。她摇了摇头,声音更加气若游丝,几乎闻不可闻,“文杰,我就有一个问题,你说,你到底有没有真的爱过我?哪怕……哪怕只有一点点?” 陈文杰听到这话,却沉默了,他低着头,沉吟片刻,好像是在考虑该怎么回答。 “没有吗?那……真的是我想多了……”白流霜将他的考虑看成了犹豫和为难,她凄惨一笑,慢慢地阖上了眼睛,一动不动。 “爱过……”在她闭上眼睛的那一刹那,陈文杰才缓缓开口,轻声说出了这两个字。可是当他再次将目光放在白流霜脸上的时候,却发觉她早已没了呼吸。 白流霜就这样在陈文杰的怀里断了气。 她再也听不到陈文杰说的任何话了。 陈文杰紧紧抱着她的尸体,隔着铠甲,他也没有办法感受到白流霜的体温。他仿佛能感觉到生命已经在如流水一般不可断绝、不可抑制也不可逆转地流逝着,然而他就是无能为力,挽留的机会都没有。 “我不是故意,我只是被逼无奈,如果能有机会重来一次,那我一定会告诉你真相……”陈文杰紧紧抱着白流霜的尸体,痛不欲生却又无奈地说着。 可是说这些有什么用呢?她不会听见,他亦不会挽回什么,只是让自己稍稍能得到一点点安慰而已。 背后忽然传来怒吼声,他知道,是死士过来了。他只好郑重地将白流霜放在地上,轻轻将她安顿好,理好她的头发,从她身体中将那把剑拔了出来。 剑上还带着白流霜未干的血液,她的鲜血还顺着剑一点一点流下去。 面前的怪物正在朝着自己狰狞着张牙舞爪地冲了过来。 陈文 杰一扬眉,看清时机,在他冲上前来的时候,一个闪身,利落地将剑捅入他的后颈。 那怪物嘶喊一声,就立刻像是没有力气了一样,瘫在地上死亡。之后,那人化作一缕烟尘,再也没有了踪影。 将鲜血刺入后颈印记,方可破除。现在,陈文杰将这破除了,这害人的秘术,这能蛊惑人心的秘术,这让白轩用无数人的鲜血去支撑的秘术,总算是被遏制住了。 没有了秘术的支持,白轩很快就溃不成军。他惊愕地看着自己的手下一个一个灰飞烟灭,而剩下的也即将被擒拿,而很快,吴将军也带队前来支援,很快白轩便被擒拿。 “你还有什么话好说?”崔忠华将剑指在白轩的脑袋顶上,沉声问道。 “没什么好说的,崔忠华,是我败了,但是你别以为就这样你就得意了,总有一天,你还是会从那高位上面下来的!”白轩挣扎着,咬牙切齿,仿若怒吼一般对崔忠华说道。 “行啊,那我就盼着那一天,不过……”崔忠华执起剑来,剑身寒光倒影他的冷冽双眸,他漠然开口,语气冷冽如霜,“你是肯定等不到那一天了。” 手起刀落,人头落地,白轩这一党,算是被铲除了头。 擒贼先擒王,王都没了,其余的贼寇自然不必说。 陈文杰也没有留在白流霜那里太久,他身上还有别的任务,没有办法去逗留。他让部下看住了白流霜,自己带着另一队人去了皇宫,救下了崔朝颜和张春晓,重新擒拿住了田美美。 这下,恩怨纠葛算是到头了。白流霜恐怕是唯一一个还算是被安安稳稳下葬的人,崔忠华没有让她进入妃园寝,却给她了一块墓地让她安稳下葬。 或许陈文杰没有办法 再面对白流霜已死的结局,或许他只是愧对于自己的心。他只想回到一切都没有开始的地方,保证一家人的和美安乐,那就足够了。 当知道了白流霜是怎么死去的时候,陈家的人皆默不作声,似乎默认了陈文杰的决定。他们也没有再催过陈文杰的婚事,一切都只能等他想清楚了,才能作罢。 张春晓得知后也只能默默祝福和尊重,她亲自前去陈家,帮忙给陈家收拾东西,送他们回去。 而在这个时候,外面有人匆匆来报:“听说,历清子在大牢内自尽了。皇上已经将他所有罪责公之于世,命任何人不得以任何名义厚葬他,也不许人凭吊。” 听到这个消息,陈文馨手中的东西忽然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张春晓惊讶看过去,却见陈文馨身子一软,跪在了地上。 “你先下去吧,”张春晓急忙对那人说道。那人似乎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点点头匆忙下去了。张春晓则使了全身的劲儿将陈文馨扶起来,让她坐在一旁的圈椅里面,冷静一下,“你这是怎么了?方才还没什么事的。” 忽然,陈文馨潸然泪下,不顾一切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张春晓有些措手不及,她站在一旁,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她。 或许,连陈文馨也才明白,自己心里其实一直还在乎着历清子。只是她一直都没有意识到,一直都以为自己忘掉了而已。 “娘,不哭,不哭。”陈初微听到哭声跑了过来,不顾张春晓的阻拦,上前趴在陈文馨的膝头,奶声奶气地安慰着。 她的脸上是明明白白的关心,眼睛水汪汪的,满是透彻和清明。她不懂到底出了什么事,只是陪着自己的母亲伤心而已。 仅此而已。 第三百一十七章 两个情敌 陈文馨像是被感动了似的,一把将陈初微抱在怀里,更加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 这个孩子,从此就是她一生所有的牵挂了,也是世上可能唯一一个跟历清子有关,还和她陈文馨有关的人了。 因为有崔忠华的命令在先,陈文馨不得凭吊,也不得有任何形式的祭拜。她只能还穿着平日里的衣服,头戴首饰面染脂粉,只是在鬓边插了一朵很小很小的白花,就相当于缅怀了。 这种悄无声息却让人心照不宣的方法,张春晓看了,也就当做没看到一样,只是默默叹了口气,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她只好默默回去,压下不提。 陈家三日后就启程回乡,然而在他们回去之前,却意外地遇上了上门来的客人。 赫连若雪带着自己的两个孩子,来到了陈府,她开门见山,说想见一见陈文馨小姐。 待两人见面的时候,两边的孩子在一旁倒是玩得开心,只是两个女人见面,总是有一种欲言又止又有些尴尬的氛围在两人之中,完全没有办法去解开或者解释。 “赫连小姐今日怎么来了?”还是陈文馨先开口打破了沉默。陈文馨也注意到,赫连若雪和孩子们也都穿的是平日里的衣服,赫连若雪脸上也是施了脂粉,只是比平时更淡了些,头上也有首饰,只是更为朴素了些。 陈文馨也发现了,她鬓边多了一朵不起眼的白花。 “我们也算是煞费苦心了。”赫连若雪似乎也发现了陈文馨的方法,两个人相视一笑,头一次感觉找到了相似的一点,心有灵犀似的。 两个人都笑了,那氛围就轻松了很多,似乎说什么话,也都容易多了。 “其实,似乎我们早就应该说一说这些的。”等两人聊了一 会儿,赫连若雪沉默了一下,才开口一句话说明了来意。 “我也没有想到,你居然到了现在才来找我。”陈文馨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道。 她原本以为,赫连若雪会在她来的时候就来找她的好看,甚至是在她搅乱了婚礼的时候就把她就地正法。之后,她会想尽办法去刁难她,毕竟自己曾经和她深爱的人有过什么纠葛。 但是都没有,一切都没有发生。她所想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一直平淡到了现在。 “我曾经想过,要不要给你个教训。我都把你的底细都摸好了,甚至都想好了该怎么去教训你。”赫连若雪敛了笑容,倒也诚实地开口将一切都说了清楚。 陈文馨哑然失笑,果然,任何人都不可能对这件事毫无感觉毫无波澜,她想要这么做,其实也是说得过去的,谁愿意自己的丈夫跟别的女人还有什么纠葛? “那你……为什么没有……”陈文馨有些疑惑,像是想不清楚一样。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觉得,这样也没有意义,或者,只是该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就好了。我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但是既然现在都是这样了,也没有办法了。”赫连若雪叹息一声,的确,现在历清子已经死了,那她们就算再怎么勾心斗角,也没意义了。 就算一方压倒一方,也不可能再见到历清子,也不可能跟他有什么纠葛了。现在的两个人,只是命途同样悲哀多舛的可怜人而已。 “放过别人,也同样是放过自己。如果清子在的话,也不想看见这样的情况吧。”赫连若雪轻轻叹了一口气,语气里满是悲哀。 “放过别人,也是放过自己。”陈文馨忽然笑了笑,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的确对于两 个人来说,都算是解脱,你不来打扰我,我也不来打扰你,可以说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既然他已经跟两人再也没什么纠葛了,那何不一笑而过,也减少了两个人的负担。 “你看那几个孩子玩得倒是开心。”赫连若雪忽然将目光放在了一边玩耍的几个孩子上面。赫连若雪的两个孩子和陈初微一起,倒是和和乐乐的,三个孩子脸上都是纯洁无瑕的笑容,玩的开心是真的,笑容也是真的。 “是啊,孩子们之间,总是没什么隔阂的。”陈文馨也笑了,不管怎么样,看到陈初微能高兴,自己也就高兴了很多。 “其实今天过来,我第一是想看看你的意愿,觉得我们怎么也应该把话说开了,你毕竟也要回去了,可能以后再也见不了了,”赫连若雪叹息一声,接着说道,“第二看在父亲和令兄的交情上,怎么也得过来看一看道个别。” “承蒙关爱了。”陈文馨略略颔首,淡然道。 “我似乎应该恨你,但实际上,好像现在恨不起来,”两人又聊了一会儿,互相之间的话仿佛也说尽了,赫连若雪微微叹息一声,站起身来对陈文馨道,“你的确是个兰心蕙质的女子,我想,认识你一场也不算辜负。” “赫连小姐说笑了。”陈文馨温和道,却只是笑笑,没有说什么。 “我该走了,以后我想我们也不会再见面了,”赫连若雪招了招手,让自己的两个孩子回到自己身边。她揉了揉自己孩子的脑袋,轻轻叹息一声,对陈文馨道,“珍重。” 陈文馨点了点头,也对赫连若雪说了一句珍重。两人互相行礼作别,陈文馨随着陈家离开京城,两人再无交集,就好像从来都没有见过面一样。 赫 连若雪和陈文馨都将关于历清子的一切都埋藏在了心底,只是不说出来了。有的时候,赫连若雪的孩子还会缠着她,问她自己的父亲去了哪里。 赫连若雪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好编了一个十分美好的故事来哄骗自己的孩子。有的时候孩子们也会问那天的小姐姐为什么不来找他们玩了。他们似乎还很喜欢和她玩,也喜欢这个小姐姐。 面对这个问题,赫连若雪也只能微微一笑,一句话带过,也许,等他们长大以后,便明白了这些。 这两个人之间的恩怨算是很平和地解开了,然而张春晓那边,似乎并没有这么平和。 田美美重新被押入大牢,重新过上了暗无天日的日子。似乎她这一次已经失去了抗争的力气和勇气,一心只想着赶紧出去,或许能安安稳稳度过一生,这就好了。 然而天不遂人愿,某一天,张春晓亲自来了牢房,看见已经是遍体鳞伤的田美美。 “皇后娘娘……”田美美悲凉地笑了一下,不知道是笑张春晓还是笑自己,“果然你还是过来了,是来解决奴婢的吗?” 张春晓倒是有些诧异,田美美从来没有这么温和地跟自己说过什么话,上一次两个人之间客客气气说话,好像也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 那时候她还是自己手下首屈一指的绣娘,那时候两个人的关系还是不错。可是现在,一切都已经变了模样。 “你猜对了。”张春晓笑了笑,让人关上牢房的门,居高临下似的望着她。 “皇后娘娘,奴婢知道错了,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奴婢不求您原谅,只求您能念着之前的旧情,能照顾奴婢的娘亲。”田美美急切说道。她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也知道自己怎么样 也没有办法再去做什么无畏的抗争了。 那既然如此,她只能保护住她最想要保住的人。 “你的娘亲本宫会让人好好照顾,但是你,”张春晓厉起眉眼,对田美美说道,“你还好意思在这里跟本宫提旧情?本宫之前待你如何?结果你确是这么回报本宫的?!” “娘娘,之前是奴婢被猪油蒙了心,现在的话肯定不会了。娘娘您若是能放奴婢一马,奴婢定当给您当牛做马报答您。”田美美急切说道,只是现在铁链束缚着自己,她没有办法给张春晓下跪磕头而已。 “报答?”张春晓冷哼一声,这话好生耳熟啊,“你之前也对本宫说报答,结果杀了本宫的父母孩儿,杀了本宫最好的朋友,就算是报答了?!” “就算是本宫饶过你,本宫的父母、孩儿、还有熙和,他们的在天之灵,都不会绕过你的!”张春晓厉声说道,似乎有什么东西热了眼眶。 她想起那天的情况,就觉得撕心裂肺,看着熙和的身体倒在自己面前,看着自己父母的头颅被扔在自己面前,看着自己的孩子一点一点离开自己。而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那个时候,她那么无助,可是田美美做的是什么?不是放她一马,而是变本加厉地折磨她。她差一点要了自己的性命,好几次害自己差一点身败名裂,她怎么可能还能放过她? “皇后娘娘,您饶了我吧,我再也不会因为清子的事情纠缠您了。”田美美无助地挣扎着,求饶着。她不求别的,只要自己能活下去,那就什么都好。 她已经不想纠缠了,能跟自己的母亲安安稳稳过完一生,那就足够了。 “清子?哦对,忘了告诉你,你的清子,前些日子,已经自尽了。” 第三百一十八章 饶恕? 张春晓忽然记起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她看着田美美,无不讥讽似的说道。 “你的历清子已经在牢里自尽了。皇上本来想着因他和叛变有关,但是他又是尉迟丞相的女婿,便改日再判,结果狱卒刚拿到判决他永生囚禁的判决书到了牢房里的时候,却发现他早就已经自尽身亡了。” 提到这儿,张春晓冷哼一声,他也算是自觉,比起让崔忠华处死或者一辈子囚禁了他,还不如自己了结完事,也算是清净。 “当然,皇上还下令,任何人,不得以任何名义去安葬、凭吊和祭拜他。不过,就凭他做的那些事情,也没有人会想要去安葬这样一个人,或者是去祭拜他吧?” 的确,现在历清子所做的一切都已经大白于天下,历清子现在相当于是臭名昭着,谁还有可能去想要安葬他呢? 不把他挫骨扬灰都已经算是不错了。 “这可是历清子咎由自取,你别想用历清子这个名义来要挟本宫了。他已经死了,对于你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你心心念念的历清子,到死都没有想到关于你的任何事,遗书里面,也只提到了赫连若雪和她的孩子,陈文馨和她的孩子。” 这恐怕对于田美美来说,是最残忍的事情了吧?自己所喜欢的人一生厌弃自己,到死都只是想到要离自己远一些。至于自己的孩子,其实也是被他亲手给杀害的。 而自己却一直执迷不悟,硬是将全身心都给了这么一个人,朋友和亲人都离开了她,唯一一个给了她新生的人,她还错过并且差一点彻底毁了她。 这就是她所做的全部好事!可是她换来了什么了?历清子对她仍旧是厌恶,仍旧是懒得一提,现在历清子都死了,任 何挣扎都没有用了。 田美美才觉察出来,自己原来是这么的傻啊。可是现在一切都来不及了,张春晓是不可能放过自己的。 自己身上背负了多少张春晓亲人和朋友的人命?她想一想,就觉得胆寒,甚至不想承认这些是自己做的。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您饶了我吧,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知道错了,奴婢愿意给您当牛做马,尽职尽责任劳任怨做所有事情,您让奴婢做什么都行。” “奴婢之前是被猪油蒙了心,现在奴婢明白过来了,奴婢不求别的,只求娘娘饶奴婢一命啊娘娘。”田美美跪在张春晓的面前,苦苦求饶,将头磕得梆梆响。她已经顾不得别的了,只要能保下命来,什么都行。 她就算留在张春晓身边也无怨无悔,就算被她指派到什么地方也都可以,只要不让她死,那就什么都好。 只是这希望仿佛十分渺茫,张春晓向来有仇必报,怎么可能放过自己?更何况这个仇可是血海深仇,田美美死个一次都不够的。 “你让我放过你?你倒是想得美。”张春晓冷哼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田美美见状,刚想要接着求饶,却见张春晓转过身去,声音淡然:“把牢房的门给我打开。” 那几个人诺诺称是,然后将牢房上面的锁链给解开了。田美美愕然看着被打开的牢房门,似乎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给她解开,带她下去包扎冲洗,换一身衣服。”张春晓淡淡地瞥了一眼田美美,漠然对其余的人说道。 “皇后娘娘……”田美美仿佛反应不过来一样,她……这是放过她了? “还不赶紧下去收拾?出了天牢,这副模样怎么行?”张春晓却懒得 看她,只是默默叹了一口气,仿佛无奈似的对田美美说道。 好像以前的张春晓对自己说话那般,温柔而宽容。 田美美喜出望外,这……这是放过她了吗? 她连忙磕头称谢,连忙喜不自胜地爬起身来,连连跟张春晓道谢。张春晓没有其余的表示,只是闪开身来,摆出一副让她离开的意思。 “谢皇后娘娘的大恩大德!”田美美欣喜不已,连忙冲了出去,像是逃脱笼子的囚鸟。 她没有注意到,在她离开牢房的时候,张春晓的嘴角牵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看来很高兴嘛,一会儿有你哭的。 田美美出去,果然看到张春晓已经安排人准备给自己收拾行装。她连忙上前,包扎了身上的伤口,又把身上的污渍洗干净,换上了一套干净整洁的衣服。做完这一切,她被狱卒亲自送了出去,然后立刻欢快地跑出了牢房。 狱卒冲着她的背影微微一笑,回去在张春晓的面前禀报:“皇后娘娘,按照您吩咐的,已经将那人放出去了。” 张春晓点了点头,对底下的人说道,姿态高高在上不失威严:“很好,也可以让他们准备好了。” 那人点了点头,忙领命去办了。 而那厢,田美美出了牢房以后,连忙去叫了一辆马车。她坐在马车上,看着自己现在的样子,欣喜地想着以后到了家里的情景。 自己和父母弟弟他们好好道个歉,然后安安生生在家里务农,做好针线活儿女红活儿。如果可以的话,她去一个绣坊去谋生也好,或者如果能找个人嫁了好好过日子也好,这一生平平淡淡安安稳稳过去就好。 至于之前,至于历清子,就全部放下,全部忘掉就好了。田美美喜不自胜地想着 ,越想越是觉得心里的雀跃油然而生。 然而现实并没有给她更多幻想的时间。临近自己家乡的村子的时候,马车忽然出了异样,不能接着往下走了。田美美虽然有些失落,但是看自己家离这里也不远了,走一会儿就到,也就没有追究什么。 她给车夫结清了车费,看他离开了这里,就转身朝着自己家的村子那边走了过去。她一边走,一边欣喜地想着一会儿到了家,该怎么跟父母弟弟说话。离乡很久的人再次回到这里的时候,都有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田美美也不例外。 她刚入村口,面前是一望无际的田野,看不见一个人影。虽然这样的路现在看着怪吓人的,但是田美美此前也是走过无数遍了。她并没有觉察出什么异样,只是接着往自家村子的方向走了过去。 然而越是走进了,田美美越是觉出有什么不对来。果然,没有多久,她就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可怕的包围圈。她看着那些人举着火把,一身山贼的装束,面目狰狞地望着她的时候,就知道要出事了。 那些人在看清楚她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姑娘的时候,脸上狰狞的神情立刻变成了谄媚而放荡的笑容。尤其是在看清楚她是个美人之后,脸上的笑容更为放肆和**。 “哟,好俊俏的小娘子啊,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外面游荡呢?”其中一个语气放荡地说着。 “还是说,小姑娘就是为了等着我们呢?”另一个笑得更为放荡,让田美美不由得哆嗦了一下,全身都不舒服。 “小娘子别慌,你家在哪儿啊?爷爷们给你送回去好不好呀?”其中一个更是大胆,直接凑了上来,伸手想要摸一把田美美的脸。然而田美美还算是 灵巧,连忙不着痕迹地溜走了。那人悬空的手只好讪讪收回,似乎很不满意自己讨了个无趣。 “真是好久都没有见过这么俊俏的小娘子了,这回可是能好好地开开荤了。”而另一个人则更为直接地说了出来,一句话就点名了来意。 田美美也清楚了,这些人来,根本不是为了劫财,而是为了劫色。她忽然有些慌,以前没有遇见,现在在家门口遇见了,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她寻思着想要逃走,可是周围都已经围了个水泄不通。而且那些人各个彪悍强壮,还都带着武器,那么她无论如何也是逃不出去的。若是把他们给惹恼了,她估计这条命又没了。 她没有办法,只好谄媚地笑了笑,语气充满了哀求:“各位大哥哥,行行好,快放小女子回去吧,小女子好久都没回去了,怪想的。” “好啊,那你告诉哥哥们,家在哪儿,哥哥们亲自护送你回去啊,这么晚了一个人不安全。”一个山贼放荡地笑着,语气里面充满了挑逗。 怎么可能让他们回去?他们跟自己回去了,无异于带着贼回去,到时候家里不仅自己可能保不住,家里所有人都可能保不住。 “不……不用了……其实……”田美美愣了愣,不由得结结巴巴语无伦次地找着理由想要脱身。她哭丧着脸,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连忙对那些人说道,“其实我身上可脏了,还染了脏病,您们碰了我那可是天大的麻烦,所以您们还是赶紧放我走吧。” “哟,看来小娘子还是识趣的,可是小娘子,我们可是不怕这些,都是刀尖上舔血过日子,谁还怕这一点病不成?”一个山贼听了以后,不以为然,反而笑得更欢了。 第三百一十九章 残花败柳 可能有脏病的根本不是田美美,是这些人。田美美忽然意识到了,不由得双腿发软,遍体发寒。 那些人狞笑着缩小了包围圈,似乎正在想办法把田美美困住,不让她逃离。她心急如焚,不由得开始寻找逃生的出口,奈何他们人实在是太多,她根本没有办法逃出去。 “救命啊!救命啊!”田美美没有办法,只好高声呼救,然而她刚喊了两声,就有一个人扑了上来,一把将她的嘴死死捂住。 “你喊啊,你叫啊,我告诉你,这附近可没有人还会这个时候游荡,就算有,他们也不会救你的。小娘子啊,你还是乖乖就范吧,没关系,哥哥们会好好对待你的。”那山贼嘿嘿笑着,一把把田美美往田地里面拖去。 “唔!唔!救……”田美美死命挣扎着,但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怎么可能敌得过一个彪形大汉?她再怎么反抗,也只能被那个人一点一点往田地里面拖去。 这些人都是豺狼虎豹,如饥似渴,她之前听说过被山贼掳走的女子们都是什么下场,如果做不得压寨夫人,那后果除了死,没有别的路。 所以,她明白,如果自己再不逃走的话,恐怕自己也只有死路一条了。 她于是拼尽全力,死命地撕咬那人的手。那人被结结实实咬了,惨叫一声,连忙松开了手。她趁着这个机会赶紧往外跑,然而没跑多久就被拉了回来。 “还想跑?小娘们儿,还挺厉害。还敢咬你爷爷,看来是不想活了!兄弟们,给我抓住她!大爷我今天非让你知道什么叫做**欲死!” 说完,有两个人就抓住了田美美的双臂,两个人按住田美美的两条腿,那人则宽衣解带,上前几下就把田美美的衣服也给 撕了个粉碎。 田美美惊恐不已,她拼命想要逃走,却根本没有任何力气去挣脱。她想要咬舌,想要咬那个人的脖子,然而嘴巴也被人用一团破布给塞了个严严实实,就连喊叫都没有办法。 她眼睁睁被人糟蹋,受人蹂躏,只觉得身体像是被掰开撕裂了一样的疼。她想要挣脱,想要喊叫,然而却没有任何办法。现在这个情景,就算是有人路过,估计也会当做没看见一样,赶紧离开吧? “要么还是好的胚子美味,行了,你们想尝尝这丫头什么滋味,就上吧。”那人很快就将一切事情都办完了,他倒是安安稳稳轻松脱身,轻松地穿上了衣服,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但是田美美就不一样了。她只觉得心里有什么倒塌了,身上撕裂一般的疼。 其余的山贼早就如饥似渴,看着她都是用如狼似虎的眼神看着的。一听这话,一个接一个宽衣解带,连忙上去开始解决自己的需求。 田美美不知道那天究竟经历了多少个人,她只是觉得自己已经成了风中柳絮,成了破败的残花败柳。她的身子撕裂一样的疼,几乎没有了知觉,也没有了反抗的力气,更没有爬起的力气。 “小娘们儿,别怪哥哥们狠,”等所有人都完事以后,为首的人叹息一声,似乎也有些不忍似的。他蹲下身来,在几乎已经奄奄一息的田美美的耳边轻声说道,“是有人让哥哥们一定要这么做的。” 说完,那伙人就走了,只剩下田美美身上不着寸缕地躺在田地里面。 她忽然明白过来,张春晓为什么会那么轻易地放自己走了。为什么她会那么周到的为自己准备好一切。她更是明白了,为什么自己的车会忽然在村口坏掉,原来一 切都是安排好的。 她不免笑得悲凉,到底,张春晓还是不想放过自己。她忽然想起来,自己当时还在绣坊时,也遇见了一群恶霸想要玷污自己。那时候,是张春晓救她于危难之间。 她当时对自己多好啊,可是现在,她不可能救她了,甚至安排了人来害她。 这一切,听着多么讽刺,听着多么悲哀。她彻底明白,自己之前做的是有多傻,而对于别人来说,是多么不可能忘怀,不可能一笔勾销。 罢了,既然这些是她欠张春晓的,那现在也算是还清了吧?她再也承受不住,阖眼晕了过去。 然而她不知道,真正对自己的折磨,还在后面。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醒的,只知道自己醒来以后,下半身撕裂一般的疼。她费力地睁开眼睛,只觉得阳光刺眼,阳光下有几个人影在晃动,还有一群人在窃窃私语。 “没想到啊,这么多年没回来,回来就搞出这么个事儿。” “在哪儿不好?非在自己家门口。” “真是的,这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在这儿躺着,一点也不知羞耻。” “你们难道忘了吗?这妮子多少年前就干过这样的事,当时差点没把她爹气死。” 一群人对自己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着,她渐渐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然而她的衣服早已粉碎,根本没有办法蔽体。她连忙缩成一团,用自己的身体努力遮盖自己。 然而这个举动,反而引起了所有人的嘲笑。 “不知羞耻啊!”“还知道害羞了?”“真是不守妇道。”“家门口干这种事情,真是**到一种地步了。”“天理不容啊!” 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准备上来给她一件衣服,让她遮一下羞。 田美美只觉得自己即将被 贬低到了尘埃里面。她想要逃,却不知道要逃到哪里去。那些话语如同利剑一样刺穿她的身体,让她越来越绝望,却没有任何能逃离的勇气和力气。 她还能去哪儿?她现在在所有人眼里已经是残花败柳,她以后还怎么在村子里面生活?就算出去外面,张春晓知道自己在哪儿不是易如反掌?她还能逃多久? “你个不孝女!”正当她慌乱地思索着的时候,忽然听见身后一声暴怒的断喝。田美美抬起头来,却立刻挨了结结实实的一巴掌。 她愣怔抬起头,却见是自己父亲的脸。他一脸震惊和愤怒,又是气愤又是羞愧。 而其余的人脸上都浮现出了看好戏的幸灾乐祸的神情,都想看看田家的人都是什么反应。 “臭娘们儿,把我们老田家的脸都丢尽了!你在外面好好呆着不行了吗?!回来做什么?!丢人丢到家门口,还是这种事儿!”她的弟弟指着她的鼻子骂自己,一点都不当她还是自己的姐姐。 “你们就少说两句吧!老田,美美再怎么说,也是你的女儿啊!”田于氏匆匆赶到,看见自己的女儿衣不蔽体地蹲在田地里面,忙脱下自己外面的袄,给田美美披上,打断了那些肆意打量田美美身材和肌肤的如狼似虎的目光。 有些男的看自己看不了了,觉得很是没趣,就转身回家,去做别的春梦去了。 “娘……娘您别管我了,您年纪大了小心着凉。”田美美看自己母亲身上只剩下一件短衫和一条长裙,连忙对自己母亲说道。她唯一惦念的就是自己的母亲了,她不能让自己的母亲还出一点岔子。 “别说话了,走,咱们回家,咱们回家。”田于氏说着,尽力用一件衣服遮住女儿的身体 ,带着她想要把她带回去。 “回家?!回什么家?!我没有这个女儿!咱们家里也不许有这种残花败柳,你赶紧放开,别脏了自己的手!”然而田美美的父亲却并不欢迎田美美。他三步两步走上前,一把打掉了田于氏的手,然后将田美美一把推开。 田美美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如果不是那件袄子自己已经披上了,他还会抢过来。他现在不抢,估计是嫌她脏了。 “老田!她身上留着你一半的血,她还是你的女儿啊!”田于氏哭得撕心裂肺。她虽然不知道自己女儿究竟都做了些什么,为什么成了这样。但是田美美还是田美美,女儿还是自己的女儿,她怎么可能会抛弃田美美,还是因为这种理由? “女儿?这种丢脸的女儿,不要也罢!这种残花败柳,说出去都丢我们的脸!还留着做什么?!这么丢人为什么不赶紧去死!” 田美美父亲的怒吼,忽然让田美美明白过来什么。 对啊,她现在在别人面前是什么?残花败柳,浑身都是脏的。他们只会认为是田美美不守妇道,放荡不已,才招致了这样的祸端。 那自己之后,恐怕再也不会翻身,谁还会接近这样的自己?任何人看着自己,估计都是在想,自己被多少男人沾染过,甚至沾染自己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吧? 很残忍,也很绝望。 田美美终于知道为什么张春晓不直接处死自己了,直接杀死一了百了,哪有这种永恒的折磨来的痛快? 田美美更是痛不欲生,这样还不如给一个死一了百了,这种痛不欲生的折磨,不过是逼着自己,最后走上她想要的不归路而已。 她也才明白,张春晓到底还是张春晓,还是那个有仇必将百倍奉还的张春晓。 第三百二十章 荣归故里 “不用说了,父亲,母亲,弟弟,别管我,我知道我现在脏了,我自己滚,”田美美站起身来,拍掉身上的泥土,她紧紧裹着母亲给自己的小袄,低着头低声说道,“我不会再打扰你们。” “儿啊!不要听他们的!”田于氏焦急地说道,然而田美美并没有给田于氏挽留自己的机会。她冲着田于氏微微一鞠躬,就赶忙转身离开了。 “走吧!还挺识趣!走了倒好,我们老田家的脸,都给她丢尽了!”田美美的父亲并没有任何怜悯,反而有一种大快人心的感觉。他冲着田美美的背影怒吼道,似乎怎么喊也没有办法去发泄自己的怒气似的。 “你少说两句吧!她到底是你的女儿啊!”田于氏又气又急,她再怎么样,还是认田美美是自己的女儿的。自己丈夫对女儿如此绝情,她自然是气不过。 “住口!都是你惯的!你要是觉得放心不下你去找她啊!”然而田美美的父亲啐了一口,仿佛同样嫌弃田于氏的所作所为一样,“只是你要是敢找她,敢让她进咱们家门,你就跟她一起滚蛋!” 田于氏没有办法,只好噤声。在这个时代,她作为妻子,怎么可能违逆丈夫的话? “你真是无情。”田于氏看着自己的丈夫,好像才看清楚了这个人一样。她摇了摇头,不禁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你说什么?!”听到这话,田美美的父亲立刻怒极,厉声问田于氏道。 “爹,娘,好了好了,咱们赶紧回去吧。”田美美的弟弟立马上来解围,他连忙劝慰两个人,然后赶紧带着两个人回到了家里。 翌日上午,田美美出事的事情就在全村传开了。与此同时,有人在村口的小河沟里面看见了田美 美的尸体。 她估计是自己跳河自杀的,身上仍旧是除了那件小袄,一丝不挂。 噩耗传到家里,田美美的父亲和弟弟倒是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这个人,终于死了,终于和他们都没有关系了。他们除了一点点的难过,更多的就是高兴了。她的离去,对于他们都是好事。 只有田于氏是真的伤心难过的。她哭得撕心裂肺,抱着女儿最后的一点遗物泣不成声。 田美美的父亲有时候还会不耐烦,嫌她吵,但是毕竟人死了,他也便不再说些什么。只是田美美的情况,是绝对不可能入祖坟的。 没有办法,田于氏只好掏出自己所有的积蓄,准备给自己女儿买一块墓地去安葬女儿。祖坟不可能进,家里也不可能给她安葬费,葬礼是更不可能的了。然而她自己的钱也没有多少,她也并不想动田美美给自己的黄金去安葬田美美。 想了半天,她只好去找自己的妹妹求助。于姨娘听到田美美去世的消息,十分震惊,又听姐姐说了她的遭遇,更是十分痛心了。她想了想,将自己一部分积蓄拿了出来,用来给自己的外甥女安葬。 有了这两个人的钱,田美美才算是被妥帖安葬下来了,坟前没有任何碑,也没有标明墓主人的姓名,只是种了一棵海棠树。她的遭遇,若是放置一个墓碑,最后只会沦落到陷入无尽的唾弃的地步。所以,她的母亲和姨娘,选择了这种方式。 远在京城的张春晓听到了田美美已经去世的消息,觉得好不畅快。她也知道田于氏和于姨娘偷偷安葬田美美的事情,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再刁难下去。 毕竟,既然已经死了,就一了百了,入土为安就好。田美美 再怎么也算是被自己逼死的,不至于再去纠缠了。 但是张春晓每当想起自己是逼死田美美的,也不免觉得十分畅快。这一切,都是田美美应该的惩罚,应该让她得到的结局。 她并没有什么歉疚的,反而觉得只有这样才算是解气。 白流霜、历清子和田美美就像是三缕烟尘,消散在空中,对于张春晓他们来说,再也寻不得了。没有了陈文杰和陈文馨,没有了张老三和王氏,没有了熙和他们,张春晓真真觉得宫里的生活实在是太过无聊了。 就连敌人都不在了,那还有什么好玩的? 她只有整天照看崔朝颜,偶尔去辅导一下崔辰皓的功课,或者偶尔拜访赫连丞相的时候,去看看他的两个外孙外孙女。然而这些就成了她所有的乐趣。 崔忠华政务繁忙,她不可能时时刻刻都能见到崔忠华。崔辰皓也需要学习,崔朝颜也有专门的人去陪她玩。自己不可能一直跟孩子们厮混在一起。所以张春晓日常除了去处理后宫杂七杂八的事情,去各种命妇家里参加无聊的聚会。 就是去太后房间里陪她聊天念经了。 然而就是这一项,也没有持续多久。在几年后,太后因病薨天。整个京城披麻戴孝,一代贤后,就此离世。 对于崔忠华和张春晓来说,太后的死都是一个巨大的打击。这些体现在崔忠华身上更甚。他的亲人,可以说只剩下张春晓、崔朝颜和崔辰皓了。 张春晓也同样对于太后的死很是悲伤,太后平日对她不薄,任何一个值得尊敬的长辈的去世,都是值得去缅怀的。 而且,她也已经将太后当做了自己的亲生母亲。 太后去世那年,崔辰皓十六岁,他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且渐 渐生出帝王之相,威严不言而喻。他出世果断冷静,睿智精明并且胸怀天下,有大局之重。崔忠华有时候都会感叹,真的是后生可畏啊。 崔辰皓已经有了能力去处理国家之事,那,他也是时候,该退位了。彼时张春晓也已经生下了第二个孩子,还是一个男孩。 崔忠华在太后的丧事办完后,便昭告天下,自己决定退位,而皇位,由自己的侄子崔辰皓继承。崔辰皓将作为大夏国的皇帝,统领天下。 听到崔忠华做出这个决定,崔辰皓有些惊讶,甚至有些忙乱。他甚至没有想到这一天竟然这么快会过来,而且也真的没有想到自己的叔父会真的将皇位交给自己。 “我相信你一定可以,”那天,崔忠华将崔辰皓叫到了议事厅里面,面对仍旧有些不知所措的崔辰皓,崔忠华郑重地说道,“你不要害怕,你只要记住,除了尉迟丞相和吴将军,其余的人都要再观察,不论发生什么事情,要有自己的判断,勿忘本心就好。” 崔辰皓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心里好像在思索着什么。 登基**如期举行,崔辰皓在坐在那个皇位上的时候,崔忠华彻底放下心来。他看起来威严而不失亲和,但是眉眼间有着镇定自若和统领天下的信心和霸气,他,可以衬得上是一个好皇帝了。 他已经没了几天前的惊慌失措和懵懵懂懂,心里仿佛明白了,该怎么样去做。 既然自己该做的都做了,崔忠华便请求带着张春晓和两个孩子回到原来的村庄,继续去过逍遥日子。崔辰皓虽然不舍,但是也尊重了自己叔父的要求。他封崔忠华为一等公,封张春晓为一品夫人,给了叔父很多财物,又让人去照顾他,让 他享受俸禄。 然而崔忠华并没有接受后来崔辰皓给自己的财物和佣人。他只是收拾了自己必需的东西,让张春晓带了些她的积蓄,带了两个孩子,收拾行装便登上了回到村庄的马车上面。 两人回到了村庄,众人自然诧异不已。他们收到消息的时候,崔忠华和张春晓已经在路上了。于是整个村庄为之轰动,连忙开始张罗欢迎两个人的荣归故里。 而提前得到消息的崔忠华和张春晓选择了绕路而行,他们并不想去惊动这些人的生活,也不想因为他们身份的差别,从而造成别人对他们的高看一眼。 那些乡亲们知道了他们的意图,也便不再打扰两人,几个村庄的人都保持着心照不宣的默契,他们仍旧当张春晓和崔忠华是原先的张春晓和崔忠华,相互之间相处倒是融洽,莫不安好。 他们寻得另一处山清水秀之地,张春晓给父母和熙和建了一个衣冠冢,用于忌日和逢年过节来祭拜。他们永远是张春晓心里的牵挂,可能不会再痛,但是提起来,仍旧是个念想。 他们将崔辰皓给他们的财物都保存下来,用于接济乡邻或者是支持粥铺之类的赈灾用的地方,以便将来能有条件去支援乡亲。他们买了一块地,继续过上了务农的生活。崔忠华外出种田,张春晓时不时也会绣一些东西拿出去卖。 “你们现在,可真的算得上是农民了。”就连陈文馨有时候来拜访,都不免会笑吟吟地说。 而张春晓瞟了她一眼,接着不着痕迹地瞟了一眼她的肚子:“我说你,嫁人了还没有个正形。” 没错,陈文馨又嫁人了,这一次是个书香世家、大户人家的老实孩子,的确,对陈文馨十分体贴,十分喜爱她。 第三百二十一章 学堂闹剧 “那怎么了?我只不过是实事求是而已,是不是呀哥哥?”陈文馨笑嘻嘻地说着,捅了一下在一旁教陈初微认字的陈文杰。 陈文杰楞了一下,现在的他已经褪去了官场上的精明之气,反而被这田园乡村弄得有些虎头虎脑了起来。他挠了挠头,才懵懵懂懂似的点了点头,回头接着开始教陈初微认书本上的诗句。 “哎,不是我说你,哥哥,你看你真的是老大不小了,也该找个人成家了。父亲和母亲盼着抱孙子可是盼了好久了。”陈文馨看着自己哥哥的样子,未免担忧道。陈文杰本来跟家里人保证回来以后就成家,然而到现在,反而像是忘了这一档子事一样。 在他心里,好像已经把妹妹的女儿当做自己的女儿了。 “嗯……等遇见了合适的,就成家。”陈文杰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然后接着低头教自己的小外甥女认字。那漫不经心且故意含糊的样子,尽力避开话题的样子,所有人都明白了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陈文馨和张春晓对视一眼,无奈的叹息一声。她们都清楚,陈文杰心里,这是放不下白流霜。白流霜是他心里永远的朱砂痣和白月光,无论如何也是放不下了。 因此,陈文馨和张春晓也不想再去强求陈文杰做出什么实质性的突破,让他能好好生活,就已经足够好了。 但是陈老爷和陈夫人是做不到理解陈文杰这些事情。他们开始没完没了地让人给陈文杰说媒。毕竟陈文杰本身条件十分不错,玉树临风又才华横溢,还曾经是做过高官的人,家境也很好。因此几乎来说媒的人都能将门槛踩破。 然而每一个人都入不了陈文杰的眼,陈文杰都回绝了。毕竟心中有白 月光,不论是谁都已经不可能入得了他的眼了。 这样的情况很快便让陈老爷怒不可遏,甚至下了最后通牒。但是最后还是陈文馨好说歹说给压了下来。她心里知道,陈文杰这辈子估计是接受不了别人了。 白流霜是他心里永远的一个疤,说不得,碰不得。 “那儿子也表明了自己的心意,”陈文杰说着,转过身来,郑重地对他们说道,“儿子已经属意于一个死去之人,此生不可能对任何人动心,所以还请父母不要再强求儿子。” 陈老爷和陈夫人不免都气愤不已,还是陈文馨好说歹说给压了下来。陈文馨想了半天,还是选择了另一种方式。 他让陈文杰选了一个孤儿带回家来养。陈文杰最终选择了一个小男孩带回家来。他说,他从他的眼睛里,仿佛能看见自己也能看见她。 陈文馨又作好作歹,才算是让陈老爷和陈夫人同意下来。他们一开始还是接受不了,希望陈文杰能有一个自己的亲生儿子。但是看陈文杰把那个孩子当做亲生儿子抚养,而且那孩子的确乖巧惹人怜爱,后来也就把他当做亲生孩子对待了。 陈文杰为那个孩子起名陈至晟,从此当做他和白流霜的孩子,抚养长大。 张春晓这边则重操旧业,还好酒馆和绣坊都发展得蒸蒸日上。张春晓倒是省了很多的事儿,她经常去清溪镇的红袖坊,去看晴和和平儿。 晴和长胖了些,但是仍旧是个美人儿。平儿倒是出落出来了,亭亭玉立很有美人风范,走在路上总是惹人注目的那一个。 张春晓得意洋洋,好像看见自己女儿的未来。她不急着把平儿嫁出去,反正这么多选择,随她自己挑选就好。 倒是她发现了些 不同,好久都没见过刘瑾煜了。她听说,刘瑾煜确实是娶了个妻子,但是那姑娘命薄,生了个孩子以后就去世了。此后刘瑾煜便再也没有娶过妻。只是在晴和面前提起他的时候,晴和的反应总是怪怪的。 好像特意避着什么事一样。她对于刘瑾煜,总是含糊其辞。张春晓有些起疑,但也只是对她的话半信半疑,没有说什么。 村子里最近还有巨大的变化,就是一座崭新而气派的学堂在村子里面建了起来。据说,这是崔辰皓批准让张小安去办的,张小安早就说,想要将几个私塾合并起来,在村子里面兴办学堂,这样,几个村的孩子,都能上学了。 张春晓听说以后,敬佩不已,这事情她没有办成,崔忠华在位的时候也没顾得上,反而让她的堂弟给办成了。 村子里的许多人都参与了学堂的开学典礼,因为是公款资助,所以基本上家家户户都能上得起学堂。据说先生还是从京城精挑细选过来的,那肯定是能有着落。 张春晓兴奋不已,打算过几年也让崔朝颜和自己的儿子崔朝霖一起去学堂上学。她本想观望一阵,然而现实却让她大失所望。 京城来的那些先生过于刻薄死板,或者他们面对的学生都是已经学成的聪慧学子,他们指点那些人可以,但是教这些初入学堂的孩子们,可就是难以下手了。孩子们很少能听得进去,渐渐都不愿意去上学,学堂的学生数量锐减。 张春晓亲自去看了一次,却发现一个教室内的先生在睡觉,而孩子们已经将教室闹得翻了天。而另一间教室,她看了去更是气得七窍生烟,先生在上面讲课,下面孩子们则偷偷地把尿倒进先生的茶壶里面。 其余的教室,张春晓看过更是差一点昏死过去,那里面的孩子们倒是听话,可是先生却一点都不正经。先生的脸上是放荡的笑容,手不安分地在孩子的身上乱摸着。 “你给我住手!斯文败类!”张春晓怒不可遏,一脚踹开教室的门。她将那孩子护在身后,轻轻摸了摸他的头,让他不要害怕。 她怒视着那败类,直接一拳打了过去,三下两下就将他收拾得根本站不起来。张春晓怒不可遏,大夏国的翰林院直属的学堂,就是这个鬼样子吗?! “张小安!”张春晓待张小安急匆匆赶到学堂的时候,一把扯过张小安的衣领,怒不可遏地问道,“你说你办学堂就办成了这样?!京城里的老学究都是这种人吗?!” 张小安早已经将那事情都听说了个大概,他也是十分震惊和气愤。他连忙摇了摇图,对自己堂姐道:“堂姐,你别生气,都怪我没有考虑周到。” “你也已经是朝廷命官了,这种事情,皓儿交给你是信任你,你别把本来有利的事情,生生给弄黄了!”张春晓咬咬牙,恨铁不成钢似的说着,一把将张小安的衣领放开,没好气地让他去办。 如果学堂是这个样子,她以后还怎么放心让崔朝颜和崔朝霖来上学? 张小安没办法,只好哭丧着脸整顿学堂。经过考核的先生才留了下来,其余的位置则由之前德高望重的私塾先生顶替。 陈文杰见状,也主动请缨去管理学堂。张小安自然是信得过陈文杰的,连忙将他给迎了进来。学堂在陈文杰的整顿之下,变得井井有条。学生变得稳定了很多,而且少了这些乱象,血糖的教学成绩也十分有前景。 此中不免有流言,说张春晓 和崔忠华的有,说陈文杰张小安的也有。然而毕竟是流言,顶不了一会儿就散了。并且崔忠华的身份也是实打实的,很多人仍旧忌惮崔忠华,并不敢在他面前造次。 学堂这边倒是相安无事了,张春晓也便放心下来,准备几年后将崔朝颜和崔朝霖送入上学。她就将自己主要的精力放在了绣坊和酒庄上面。这些年随着酒庄和红袖坊的发展,很多人来就是为了慕名参观或者是买东西。只是来的人,很少能找到落脚的地方,因而十分不便。 想到这儿,张春晓忽然茅塞顿开。她亲自拿出一笔钱,开了一间客栈,专门供这些外来人所居住。 客栈内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就是冲着张春晓的名声,还有里面提供的酒和茶,也有很多人来此打尖休息。源源不断的财物从四面八方流到了张春晓的衣袋里面。张春晓欣然收下一小部分,剩下的仍旧用去发展村子。 渐渐地,村子富裕起来,成了远近闻名的一个参观圣地。村里的情况大为改善,也办起了第二个学堂。村子渐渐从互相的怀疑变成了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大同社会,所有人都生活得其乐融融,很是安心。 在忙活公事的同时,张春晓也不忘去叨扰一些私事。她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晴和会跟自己特意去避开谈刘瑾煜。 毕竟,她每次面对刘瑾煜的时候,脸上那可疑的红晕,都会将她彻底出卖了。张春晓也能感觉出来,刘瑾煜也并不是对晴和完全没有意思,只是仿佛还忌惮着什么,不愿意去说明而已。 张春晓看在眼里,心里可是笑了个人仰马翻,当初一直劝自己要勇敢的晴和,没想到这种事情落在自己身上,却也一样的不知所措。 第三百二十二章 门第之间 “你是不是喜欢刘瑾煜啊?”一日,在张春晓例行去红袖坊看账本并且和晴和喝茶聊天的时候,她忽然开口说道,对晴和神秘一笑,问道。 听到张春晓这么一问,晴和忽然一惊,差一点拿不稳手里的绣花绷。她慌乱地捡起绣花针,一番忙乱之后才结结巴巴地说着:“才……才没有呢!” 然而这一切动作早已让张春晓了然,她点了点头,扬眉笑了笑,仿佛是知道了什么一样。毕竟,晴和可是一个冷静的人,这一**作下来,让她不起疑才怪。 所谓做贼心虚,若不是心里面真的有事,她不可能是这样一副申请。 “瞎说,我可都能感觉到了。”张春晓神秘一笑,反驳道。毕竟这个姑娘平日里都没有什么特别挂念的人,最近三句话不离刘瑾煜,没有猫腻才怪。 “都跟你说了没有。”晴和佯怒地说着,扭过头去兀自绣自己的花样去了。 “哦?那我去问问刘瑾煜,最近好像听他说,他们家又给他找了几个续弦的。顺便……”张春晓感觉到了晴和竖起了耳朵,于是悄悄笑了笑,对晴和道,“顺便我去问问媒人,给你挑几个让你相一下,万一有相中的人了呢?” 张春晓说完,脸上便浮现出了得意洋洋的笑容,因为她知道她说的话有效了,听身后一阵忙乱,就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晴和慌忙从椅子上爬起来,捡起掉了一地的各种绣花用的丝线,然后慌忙收好。张春晓窃笑不已,这下,怕是晴和自己也懊恼自己竟然掩饰不了自己的心思了。 “所以,别藏了,我都知道,你也不必藏着掖着,”张春晓轻咳一声,装作没有看到一样地对晴和说道,只是心里仍旧掩饰不住地想要偷 笑,“毕竟这种事情,从来都是瞒不住的。” “你不会生气吗?”晴和担忧的问道。 张春晓被她这一句给问得云里雾里:“我生气什么?我为什么要生气?我又不喜欢刘瑾煜,谁喜欢他,他喜欢谁,都由着他去吧,跟我有什么关系?” 得到了这个回答,仿佛晴和像是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松了一口气一样。张春晓不免有些莫名其妙,但是等她反应过来,不免有些懊恼:“所以,你不愿意说,也有这个原因吗?” 晴和沉默了一会儿,才轻轻点了点头。虽然她知道张春晓对刘瑾煜是真的没有情,但是她不敢确定张春晓是不是真的会不在意自己的好友跟暗恋自己的人在一起了。而且若是真的她有一些小肚鸡肠的话,这种事搁在她身上确实是让人有些不痛快。 不过现在看来,应该是自己多虑了。 “你放心,我才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张春晓大度地拍了拍晴和的肩膀,似乎真的不在意似的,“再说,我没必要因为这件事小肚鸡肠,我又不喜欢何苦耽误人家?你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 “这样真的好吗?”晴和有些为难地说道,她总觉得让人说媒这种事她自己有些接受不了。她不知道该不该让张春晓去干涉或者知道这件事情。 “你放心,我也不会干涉太多,主要还是看你们自己怎么发展,”张春晓也不想干涉晴和太多,她所能做的,只能是提一些建议而已,具体该怎么做,当然还是看晴和自己去做,“说起来,刘瑾煜知道吗?” 晴和默默地想了想,还是不确定似的摇了摇头。她总觉得,这件事情还是有一些不确定:“我不知道,我也不敢去问。我也知道他 们家是肯定不会同意的,我们的门第差得实在是太多了。” 刘瑾煜毕竟是官宦世家之后,而晴和,别说家了,自己这个名字都是张春晓后来给她起的。她似乎从记事起就是孤儿,然后被人收留教了些手艺谋生,之后来到红袖坊。可以说她来历不明,也可以说她根本就没有家室,那么从这上面,就肯定是配不上刘瑾煜了。 “好吧,这件事,我帮你留心一下。”张春晓可能以前还觉得,门第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但是在她经历了这么多年的事情之后,发现门第还是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门当户对被人用烂了但也的确是一件实打实的事情。张春晓自己也明白,她能做到的只不过是探一个口风,而其余的事情,还只能成事在天了。 然而很快,张春晓就发现,这种事情真的不需要自己出马,有些事情自然而然就流露出来了。她瞥见晴和和刘瑾煜之间暧昧而心照不宣的互动,决定这件事情自己还是少做干涉比较好,于是便没有去问这些事情。 然而在事情发生的时候,她才有些懊恼自己为什么没有早先就注意到。 刘瑾煜的确是被家里频繁问起婚事。没有办法,他只好答应了家里,准备去看那些媒婆给自己说的亲事,准备续弦。 他其实心里是一百个不愿意,毕竟心里有了人以后,百花都无了颜色。只是之前那个人是张春晓,现在的这个人成了晴和而已。 他也忘了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对晴和动心的,可能是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渐渐生情的,也可能是在了解之中渐渐对对方暗生情愫的。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每一次在家里人提出要给他续弦的时候,想到的都是和 晴和相守一生。 然而晴和是一个太过于谨慎且自持的姑娘,凭她和张春晓的关系,也不可能在张春晓不知情的情况下去表现出任何对他的殷勤和热情。因而刘瑾煜也在苦苦寻找机会,却总是懊恼于没有办法去说明。 这事情就这么一直不了了之,一直拖延了下去,直到他耐不住家里人的催促,决定和家里人给他说的那个世家小姐去相处一段时日。 “今天陪我去红袖坊好了,”他一连几天和那小姐待在一起,却只是保持了基本的礼节和客气,他的心一直在晴和那边,似乎永远都抽身不来,“我想看看那边还有什么新上的花样。” 然而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刘瑾煜的神情却有一刻的慌乱。红袖坊他再熟悉不过,若是晴和看见自己带着一个女子去挑花样……该是什么心情? 他绝对不能让晴和看见这一幕。 “要不,我们还是去别的地方吧,你想要什么花样,我自己去给你挑就好了。”刘瑾煜的脸上头一次浮现出了笑容,面对她的时候却还是一副勉强的笑容,一看便知是在应付差事,含糊其辞,根本不是发自内心的。 那小姐也是个聪明人,一看便知道他有什么“难言之隐”瞒着自己,然而她并不是那种愿意好好听话的人,甚至有些天生反骨。她看了一眼刘瑾煜,心里暗暗决定下来。 “不行,你怎么可能知道这些?还是我自己去看一看,比较方便。”说完,那小姐不由分说,拉着刘瑾煜就往红袖坊的方向走去。 两人迈进了红袖坊,迎面就碰上了晴和。晴和抬起头来,笑容僵硬在嘴角,尤其是看见了他们握着的双手的时候。 “欢迎光临,两位客人。”晴和只能微微鞠了 一躬,对两个人隐忍而克制地说道。 “晴和姑娘,你们最近有没有什么新的花样吗?”然而这个时候,那个小姐还没有觉出什么异常,只是像是平常一般,对晴和问道。 晴和却没有立刻反应过来,自己询问而带了些哀怨的眼神牢牢地黏在了刘瑾煜的身上。刘瑾煜似乎有些不忍,张口想要说什么,却面对这样的事情一点办法也没有。 “哦,有的,齐小姐我带你看看。”晴和默默地答应了一声,赶忙跟过去对齐小姐说道。她开始拉着齐小姐介绍红袖坊最近的绣品,字句清楚,吐字清晰柔和,神态也是彬彬有礼,跟平常仿佛没有什么两样。 只有刘瑾煜才能感觉到,自己黏在晴和身上的目光一刻都没有放下来过,他也一刻都没有将自己心里的担忧给放下。 晴和,现在到底是怎么去想自己的?她到底是怎么认为她们之间的关系的? 而晴和也在拼命忍着,不让自己去看刘瑾煜,她生怕在自己看向他的时候,自己的感情会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对他产生什么影响。 “那就这些吧,瑾煜,你看怎么样?”齐小姐忽然转过身去,高声问刘瑾煜的意思。 刘瑾煜慌忙把放在晴和身上的目光收了回来,连忙对着齐小姐点了点头,敷衍似的说道:“挺好的,挺好看的。” 就是这一刻,晴和似乎觉察出了什么猫腻。她狐疑地皱了皱眉,但是并没有说什么。 “那你先拿一下,我去后面看看。”齐小姐这次并没有叫晴和,而是直接去了后院。前堂忽然只剩下了刘瑾煜和晴和。 晴和坐在柜台后面,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似的,接着翻着账本理账。刘瑾煜鼓起勇气似的,朝着她的方向走了几步。 第三百二十三章 瓜田李下 “晴和姑娘,”刘瑾煜思索片刻,还是将自己手里方才齐小姐交给自己的东西递给晴和,对她说道,“你看看,这些需要多少钱,我便一起付了。” 晴和只是略略扫了一眼,接过准备去计算。然而就在两人交递东西的时候,她感觉到了自己的手被猛地握住。 她一惊,像是手足无措一般,慌乱地想要挣脱,却感觉自己挣脱不得。还好表面有着各种绫罗绸缎挡着,并没有人去发现。 “刘少爷,请您自重,这是光天化日之下!”晴和又羞又恼地说着,仿佛不愿意被他亲近一样。她似乎感觉到了刘瑾煜的手僵**一下,他脸上的表情也仿佛凝固住了一样,似乎不相信这是晴和说出来的话一样。 他的眼睛里有彷徨和无助,仿佛不知道该怎么面的晴和了一般。 晴和忽然怔住了,她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对他说出这般话一样。她愣了一会儿,似乎不知道怎么开口解释才对。她有些懊恼,这样的话,刘瑾煜会不会误会自己对他没有意思,甚至觉得自己讨厌了他? 她忽然感觉到什么东西被塞进了她的手里。她刚想去感觉那是什么,就被突然的一句话给打断了。 “晴和姑娘,就方才的那些,你给我算一下账吧。”齐小姐忽然掀开门帘走了出来。那两个人大惊失色,连忙将手放开。晴和才慌乱地点了点头同意下来,然后立刻开始算那些的价格。 然而这一切被齐小姐尽收眼底。齐小姐似乎明白了什么,用审视一般的眼光细细打量着两个人。 “一共是九钱银子。”晴和慌乱地说着,扫了一眼齐小姐,又扫了一眼刘瑾煜。 然而在那一刻,刘瑾煜眼中灼热的情意一下子烫了晴和的心。 晴和忙将目光收了回来,还是将目光放在齐小姐身上,笑容殷勤地对她说着。 这一下,齐小姐就算是傻子也看得出来了。她心里默默地点了点头,终于知道刘瑾煜为什么会阻止自己来这里,终于知道刘瑾煜为什么会有一系列奇怪的举动。 为什么刘瑾煜会对自己向来心不在焉,漫不经心,总是有一种应付的感觉了。 原来,一切的症结,都是在这里了。 齐小姐默默地在心里笑了笑。凭她是什么身份,晴和是什么身份,她就不相信自己不会胜出。 而且,不论刘瑾煜是什么心情,在家庭的重压之下,她不信他最后不会乖乖就范。她相信,晴和不过是一个小小绣娘,绝对不可能进的了刘家人的眼。 “瑾煜,我们走吧。”说着,齐小姐一把拉过刘瑾煜,招摇似的走出了红袖坊。晴和只能讪讪地看着他们的背影,讪讪地道了一声慢走。 她也看得出来,齐小姐早就已经看出来了。她心里默默摇了摇头,默默叹息一声。看来,她可能先要过齐小姐这一关了。 可是看着那人就不是省油的灯。她苦笑了一下,自己也是有心无力。 她忽然想起刘瑾煜给自己的东西,赶忙摊开手掌看了一下。手心里是一个小小的绿玉扣,还有一个被折的整整齐齐的小纸条。 她连忙将那绿玉扣收起,而将那纸条展开,看那上面写了些什么。她偷偷展开纸条,在人不注意的时候看了看。 “亥时三刻,郊外桃林见。”她默默地收起了纸条,感觉到心里怦怦直跳,有什么东西在拼命地叫嚣着,有什么期待在跳跃着,在怂恿她去确定什么事情。 可是她不知道还有没有确定的必要,毕竟,答案都已经明明 白白地摆在自己面前了不是?晴和无奈地苦笑一下,齐小姐绝对已经是被刘家认定的儿媳,而自己,一个没有任何权力地位的人,怎么可能还能在刘家有一席之地? 而且看那样子,齐小姐应该也很喜欢刘瑾煜,应该也不会放手吧?刘瑾煜再怎么样,可能也对齐小姐有些感情吧?兴许,他就是来斩断自己的希望的。 但是无论如何,晴和都决定去见一见,不论是继续下去还是斩断情丝,至少,还是有一个答案。 她那一晚没有直接回去房间,而是在红袖坊里守着。大概到了亥时的时候,她熄灭了红袖坊前堂的灯,锁好了门,提着灯笼,然后急急忙忙朝着郊外走了过去。 郊外人烟稀少,有些阴冷,夜深人静,就连风声都显得比平时打了很多。晴和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但还是一步一步坚定地朝着郊外走去。 郊外的桃林没有一个人影。现在也不是桃花的季节,密密匝匝的桃枝在夜空中纠缠着,像是狰狞的手臂缠绕在天空中,在微弱的灯光下看着十分骇人。晴和有些恐惧,不由得绕道,看刘瑾煜究竟可能在哪里。 终于,在桃林中央的亭子里面,晴和看见了一个黑峻峻的人影。那人影长身直立,看着也仿佛十分熟悉。 她迟疑着,不知道该不该上前,犹豫了一会儿,才下定决心似的,轻声呼唤道:“是刘少爷吗?” 仿佛听到了她的呼唤,刘瑾煜转过身来,晴和只能就着灯光,小心翼翼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她将灯放在一旁,就着微弱的灯光,站在刘瑾煜的面前。两人面对面张望,却都欲言又止,不知道该怎么去开口。 “你来这里做什么?你叫我在这里做什么?”最终还 是晴和开了口,她深吸一口气,开口问道,声音仿佛抑制着什么情感。 刘瑾煜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望着她,眼神里的情绪复杂,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那神情。 “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你已经要成婚了?那个齐家小姐,就是你的婚配对象?”晴和见他不言不语,便定了定神,鼓起勇气,借着半明半暗,就直接说了出来。 那边仍旧没什么言语。晴和仿佛得到了什么勇气一般,心里一酸,将想说的话全部都说了出来。她有些不平,心里仿佛有着什么在翻腾着,最后凝结成了委屈溢在心头。 这算是什么?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言,算是默认了吗? 所以她过来,只是听一个他要婚配的结果吗?只是被打击一次,然后被否定一次吗? 那他还给自己那个绿玉扣做什么?何苦还要让她有所期待,一开始将希望掐灭在摇篮里面不就得了吗? 犯得着这么麻烦,犯得着让她再伤心一次吗?他是不是觉得看着她撕心裂肺自己心里很好过啊? 晴和是这么想的,也的的确确是这么说的。 “所以你是不是看着我伤心觉得特别快活啊?那你现在如愿了?我知道,你要和齐家小姐成婚了,人家和你门当户对,我一个小小绣娘怎么配得上你这种天之骄子?那么就祝你们俩白头偕老百年好合,不要再来纠缠我了好不好?!” 晴和撕心裂肺带着哭腔喊着,似乎并不想再去面对他。她也真的没有看刘瑾煜的神情,没有注意到他现在脸上的表情同样痛苦。 “还有这个,还给你!”晴和将挂在腰间的绿玉扣解了下来,然后扔给了刘瑾煜。刘瑾煜没有接着,那绿玉扣打在他身上,然后顺着衣襟滑落在 地,摔了个七零八落。 好像也将晴和心里什么期待给摔碎了。 “你现在满意了吗?!你赶紧给我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红袖坊,也不欢迎你!”晴和也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勇气,一口气将这些全部都喊了出来。她真的不想再受这种相思之苦,她只想将自己剥离出来,哪怕跟刘瑾煜一辈子都没有关系了也可以。 当然只是她那一刻的想法。 刘瑾煜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一句话。等晴和说完,像是喘不上气一样大口大口呼吸着的时候,他也没有任何表态,只是抄着手站在晴和的面前。 空气忽然死一样的沉寂,就连风声都显得弱了很多,仿佛怕打扰他们一样,不由得小心翼翼且静悄悄了些。 这个时候,刘瑾煜才默默点了点头似的。他转过身去,一步一步想要离开亭子。 这个时候,晴和才明白过来,自己方才说的那些,不过是因为醋意而说出来的气话。 晴和看着刘瑾煜离开的背影,忽然害怕起来,她怕刘瑾煜因为她的话真的会离开,然后会远离红袖坊,远离关于自己的一切。 那么,她就真的是一点都没有可能了。 “回来!”晴和对着他的背影急切呼唤道,声音凄厉,仿佛在哀求。 晴和真的是放下了自己所有的矜持还有骄傲,放低身段去求他能留下。她看着刘瑾煜的背影,心里充满了期待和恳求。 她多么希望,刘瑾煜能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然后留下来,对她说一切都没有关系都有他。她期待着这一幕能发生,因而殷殷盼望着。 她几乎感觉到眼眶是热热的,一颗心也因为期待,而几乎吊到了嗓子眼。 刘瑾煜仿佛听到了她的声音,脚步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第三百二十四章 被发现了 “回来!”晴和再次无助而绝望似的呼喊道,一字一句都是哀求。她盼着刘瑾煜能转过身来,然后再次来到她的面前。 她期待而焦灼地盼望着,而那人也的的确确转过身来了。她眼中满是欣喜和笑意。她看着刘瑾煜一步一步走回到自己的面前,然后将自己拥在怀里。 好了,什么都不用说了。她紧紧回抱住刘瑾煜,那一刻,所有的委屈、怀疑和不安,都跟着不确定一起融化进了泪水里面,顺着泪水流淌出来。 此时此刻,再也没有委屈和不甘,再也没有怀疑和不信任,只有安心和欣喜。 “我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晴和泣不成声地说着。 “我还以为,你是真的让我走了,我还以为,你不想见到我。”刘瑾煜笑了笑,伸手温柔地拂去她眼角的泪水。 “你和齐小姐……”晴和连忙问道,然而却见刘瑾煜坚定地摇了摇头,语气坚决似的对晴和道。 “我是不会和她成婚的,我喜欢的人不是她,即使是我被迫去和她亲近一些,我心里想的人,也绝对不是她。”刘瑾煜坚决地说道,似乎是想要表示自己的决心似的,他紧紧握着晴和的手,轻轻在她手心落下一个吻。 晴和被这举动羞得满面通红,连忙笑着让他不要再闹了,心里却是满满的甜蜜感。 她那晚跟刘瑾煜聊了很久,聊了很多,都是些两人之间的规划,和两人之间怎么去面对刘瑾煜的家庭。晴和靠在刘瑾煜的肩上,满面笑容地说着自己的计划。 “可能,我的爹娘就算是接受了你,也只会让你成为我的妾室……”刘瑾煜说出来了他的担心,的确,以晴和的身份,成为他的妻室可以说是难上加难。若是妾室,可能还比较 容易一些。 但是刘瑾煜怎么舍得让晴和成为自己的妾室?她本就已经命途多舛,他不想委屈了晴和。 “没关系,就算是妾也可以,只要能待在你的身边,就算是妾室也没有关系。”晴和却摇了摇头,断然说道,脸上露出了温和的微笑。 对于她来说,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和刘瑾煜的差别,那么只要能陪在他身边,当一个妾室也是没有关系的。 即使她可能遇见的是刘家父母的刁难,还有他可能的妻室的迫害,那也没有关系。只要让她和刘瑾煜在一起,任何苦难她都忍了。 自己从小到大受的苦还不够多吗?不差这一点。 刘瑾煜感慨她的识大体和懂事,但是心里仍旧十分不安,仍旧不愿意就这么委屈了晴和。他心里下定决心,就算是让晴和当妾室,他也绝对不会负了晴和。 两人很久以后才依依不舍地作别。刘瑾煜送她回到了红袖坊,看着她进门并且熄了灯以后,才赶忙回到了家里。 如此这般,一连几天,刘瑾煜都以这种方式和晴和相见,两人说到很晚才分别。渐渐地,张春晓发掘出来晴和总是无精打采,而且刘瑾煜来红袖坊的次数……比之前他的心思在自己身上的时候还要多。 刘瑾煜倒是真的不见外了,而且也真的对张春晓放下了,还是一副恭谨而且远离的态度,张春晓忽然觉得好笑,不过这样对她来说倒是不错。 两个人之间心照不宣的对话和眼神,张春晓一看便知到底是什么意思,她也便没有再多管什么,只是张春晓拉着晴和,隐晦地提了一下这件事情,让她小心去处理。 晴和自然明白张春晓的意思,于是也保证自己不会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也不会因为这 是影响什么。张春晓自然也就随他们去处理,自己不再多管什么。 然而就是这随他们处理,一下子出了些意外。 话说那齐小姐自然感觉出了刘瑾煜为何对自己冷淡。她一边想着如何去抓住刘瑾煜,另一边则想办法去对付晴和。当然,任何刁难晴和的方法都用过了,晴和都是不为所动。或者说,晴和的忍耐,真的超出了她的想象。 而她也真的不敢去对晴和太无礼和过分,她知道红袖坊的背景,她还没有胆子大到敢去得罪张春晓的份上。她思来想去,只能从晴和最恐惧的事情上面下手。 几天后的月黑风高夜,晴和照例还是和刘瑾煜在郊外的桃花林见面,两个人仍旧见了面便是卿卿我我,热络的话仿佛一晚上都说不完。 然而就在两个人殷切说着自己的话的时候,却忽然听见远方有什么声音近了。刘瑾煜分明看见,一群人打着灯笼,往两人这边匆匆走了过来。 他隐隐约约看见,那些灯笼上面,写着一个“刘”字。他明白了是什么意思,连忙拉上晴和急促地说道:“快,我们快走,我看应该是我们家的人过来了。” 晴和也瞥见了那些灯笼,连忙跟着刘瑾煜想要跟他先避避风头。然而就是这个时候,前面的人指着那两个人,连声说道:“那边的好像是少爷和那个姑娘,快点过去看看!” “快走!”刘瑾煜连忙把晴和往桃林深处推,就算他们今天真的是难逃一劫,至少让晴和能安全一点。他则留在亭子里面,等候自己家人要怎么处置自己。 “不行,要么咱们一起走,我不可能丢你一个人在这里。”晴和也看出了他们两个人是逃不过了,不过在这一刻她反而不怕什么,像 是下定决心了一样,坚定地站在原地。 既然迟早都有这么一天,那么她自然要跟刘瑾煜一起面对。不论什么流言蜚语,什么责骂责罚,她都认了。 “原来,就是你将我儿迷得神魂颠倒鬼迷心窍?”果然,是刘瑾煜的父亲带着一众家丁,来寻找两个人。刘老爷在看见了刘瑾煜和晴和待在一起的时候,真可谓是气不打一处来。 而那齐小姐躲在后面,一边装作委屈流泪状,心里却是暗暗窃喜。 这下,看你晴和还怎么如愿。 “父亲,请不要这么说,千错万错都是孩儿自己的错,跟晴和没有关系。”刘瑾煜立刻拦在了晴和的面前,断然说道,言语和行为全部都是对晴和的庇护。 而就是这些,让刘老爷更为火冒三丈,让齐小姐则妒意大发。凭什么那个丫头就能得到刘瑾煜的保护和关爱,而她什么都得不到? “你还知道是你的错啊,你看芸儿现在都多伤心了?若不是她说了这件事,我还满心以为你一直对她不错了,原来你就是这么辜负人家的!”刘老爷愤怒说着,一边伸手颤抖着指着刘瑾煜的脸,一边回过头去一脸怜惜地看着齐小姐,似乎为齐小姐很是不公一样。 齐小姐——齐芸儿则吸了吸鼻子,故作大度似的对刘老爷道:“算了,刘伯父,这事情不怪瑾煜的,都怪我不争气,得不到瑾煜的心……” 晴和就差翻白眼了,这种扮可怜的招数麻烦不要再用了好吗?她自己还没觉得尴尬和无聊呢。然而似乎,并不是所有人都跟她一样想的。 “芸儿,你不必这样说,都是这个逆子不知好歹,你放心,伯父一定会帮你讨回来的。”刘老爷似乎对于这一套都是吃得死死的。他宁愿 相信是晴和是个狐媚子,勾走了自己孩子的魂儿。 齐芸儿一边对刘老爷流着泪称谢,一边则在刘老爷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投给晴和一个轻蔑的笑。 晴和并不想搭理她,也知道她的小把戏也就仅此而已,因此也不过冷哼一声,同样甩了一个白眼回敬。 “你这个不肖子跟我回去,回去以后,好好准备和芸儿的婚事,至于你,”刘老爷站到了晴和面前,冷哼一声,很是不屑似的对晴和说道,“我不管你什么身份什么背景,请以后不要缠着我家瑾煜。” 说完,刘老爷让人将刘瑾煜带了回去,活像是带了个逃犯回到家里。晴和看着那人离去,想要跟上去,却被齐芸儿一把推了回来。 “你还想跟过去?”齐芸儿轻蔑一笑,仿佛在看一个笑话一样看着晴和,眉眼中尽是对晴和的不屑,“你少做梦了,我告诉你,你这辈子都别想和瑾煜在一起,不过放心,凭借瑾煜和王妃的关系,应该还会请你去喝我们的喜酒吧?” 晴和只是扬起嘴角笑了笑,笑容里面满是不屑。她没有任何可说的,也不想跟她纠缠什么。她只是瞟了齐芸儿一眼,就立刻往回走去。 她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但是若是真的自己必须要去面对的话…… 其实心里,也挺不舒服的。 但是也没有办法,晴和只能强装笑颜,等着那一刻来临。她并不想麻烦张春晓或者任何其余的人,她自己的事,还是应该自己解决。 后来,就传来了齐芸儿和刘瑾煜订婚的消息,然而在不久之后,两人的订婚宴就要举行。 还特意邀请了她和张春晓几个人去参加他们的订婚宴。 张春晓放下请柬,看着失魂落魄的晴和,无奈地叹息一声。 第三百二十五章 转折 “怎么?用我帮你吗?”张春晓问道。晴和也明白,只要张春晓出手了,别说是妾,就是让刘瑾煜娶她为妻,刘家都不敢说半个不字。 然而她并不想因为这件事勉强任何人,也不想因为这件事而得罪任何人。 “算了,如果是命的话,就按照命中说的那么做吧。”晴和凄苦地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她看着手里面刘瑾煜补给她的那个绿玉扣,想要扔掉,却仍旧还是小心翼翼地收回了自己怀里。 到底什么也没说,到底还是不舍得。 张春晓看着她这副模样,似乎若有所思,她明白晴和的性子,也明白她该用些其余的方式让她乖乖就范。 果然,就在刘瑾煜订婚那天,正在齐芸儿挽着刘瑾煜在晴和面前耀武扬威的时候,却忽然闯进来一群山贼,将所有宾客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 齐芸儿当场便晕了过去,等她醒来的时候,却见刘家的所有人都被五花大绑起来,而其余的人,则被看守到一旁,不过看样子境况也好不到哪儿去,所有人都一副惊恐的样子,生怕祸害找到了自己身上。 她叫苦不迭,怎么这都订婚了,还闹出这档子事儿来。 “跟刘家没有关系的人都可以走了,我们并不想为难除了刘家的人。”说着,一群宾客都忙忙地离开了,他们轻快地舒了一口气,还好,今日不过只是作为宾客参加订婚宴而已,还好,这些祸害都没有找到自己身上。 齐芸儿则更加难过了,她再怎么样也算是刘家未过门的媳妇,可怜她本不姓刘,却遭此大祸。实在是倒了八辈子霉。 “所以,今天的新嫁娘是谁?”为首的一个人冷冷问道,声音仿若掉入了寒冰之中。 不是她,可不是她 。她连忙摇了摇头,甚至还加了几句:“不是我,绝对不是我,您找错人了吧?” 两句话让刘家的人不免寒心。前一秒还是乖顺的样子,现在就将自己和他们撇了个干干净净。真是大难临头各自飞。 “真的不是?”那人似乎轻笑了一声,也仿佛料到她会如此说一样。 齐芸儿则着急似的,咬了咬嘴唇,跺脚说道:“跟你说了不是,我根本就没有想着要嫁给这一家的。” 大难临头,还是保命更为重要,其余的则不要管了。世上的好人家多得是,除了这一家还有另一家,她没有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你可以走了。”那山贼挥了挥手,齐芸儿就仿佛松了一口气一样,连忙抬脚走了出去,她似乎还觉得庆幸,自己终于解脱了。 然而剩下的人,仍旧还在惶惶不可终日之中。 “所以,新嫁娘到底是谁?”那山贼冷哼一声,厉声问道。 “是我。”晴和却主动站了出来,主动守在了刘家那一边。刘瑾煜包括刘家的其余人都惊愕地看着她,仿佛不相信她会做出如此决定一样。 然而晴和就像是铁了心一样。她没有认出这些人都是谁,她那一刻只想着,若是这一生只能是这样的结局,那她甘愿和刘瑾煜一起死。 是生是死,都随他去了。 似乎那些山贼都有些惊讶,但是还是把齐芸儿放了,把晴和跟刘家的人绑在了一起。 最后,自然是相安无事。刘家的人和晴和全部醒来的时候,发现仍旧是在府邸里面。而府内除了乱了一点,没有任何东西和人损失。 大难不死且没有任何损失让刘家庆幸不已。似乎也因为这件事,刘家的人对晴和都有了好脸色,似乎也没有那么多的偏见了,只 是若是让她进门,还是不许她作为正妻,只可做妾。 然而晴和并不在意这些,等待刘瑾煜给自己下聘以后,就欢欢喜喜地准备了婚事。 “只可惜是妾室啊,用不了正红色,”婚前,张春晓在给晴和梳妆的时候,看着镜中她如花笑靥,不免有些惋惜似的说道,“如果我再做绝一点就好了。” 其实那招数都是张春晓想出来的,不过想吓一吓刘家,或者让刘家人知道究竟是谁对刘瑾煜才是真心实意而已。当然,最后目的达到了,但也只是能让晴和以妾室的身份进入刘家而已。 “没关系,妾室又何妨?”晴和却像是不在意似的笑了笑,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笑容愈发温柔,“只要能在他身边,就好了。” 她憧憬了很久,憧憬着自己最爱的人能将自己迎娶回去,一生相依相守白头到老。这样对于她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张春晓只好微微叹息一声,替晴和插上最后一支发簪。她所能做的,只有替晴和准备好丰厚的嫁妆,让她有底气且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最后,也是如愿以偿,晴和虽只是刘瑾煜的妾,但是她并没有任何怨言,侍奉公婆也是尽心尽力,照顾自己的继子也是尽心尽力,视如己出。长久下来,刘家老爷和夫人也接受了她,将她当做亲女儿一般的对待。 晴和虽为妾,但是刘瑾煜一直爱护她,而且没有娶妻,她与真正的妻子,也只是剩下了个名分的问题。后来,晴和生下了一个男孩,刘家老爷一高兴,同意了让刘瑾煜将晴和扶正的请求。 在刘瑾煜和晴和的孩子满月的那一天,两人邀请了两人所有的宾朋前来参加。就连齐芸儿也受到了邀请,但是齐芸儿不过是送来了 些贺礼,人倒是没有出现。 一群人把酒言欢很是开怀,孩子那一天倒是听到了许多赞美之词。两个人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仿佛在这一刻就是最为开怀和幸福的时刻了。 很快,时间若白驹过隙,几家的孩子都已经出落得水灵灵的,最大的陈初微已经十岁,俨然一个小美人的样子。至于崔朝颜和崔朝霖也有七岁和四岁了,还未褪去婴儿肥,看着仍旧好生可怜,令人怜爱。 几家孩子自小便熟识,经常厮混在一起,不管是在学堂还是在放学时候,玩得倒是都很开心。 然而,就是在崔朝颜八岁生日那年,崔朝颜和崔朝霖忽然一下子都不知道去了哪里。几个人心急如焚,上上下下找了个遍都没有找到。这下子苦的可是崔忠华和张春晓,立刻马不停蹄地四处去寻找。 “姐姐,我们偷偷摸摸跑出来做什么啊?”崔朝霖有些奇怪地问道。今天可是她生辰,这么出来岂不是太惹眼了? 而且你自己出来不就得了?还非得拉着他做什么? “嘘!小声一点!”崔朝颜立刻打了一下崔朝霖的胳膊,疼得崔朝霖眼泪汪汪地捂着自己的胳膊,有些不满地嘟起了小嘴。 全家就他最小,就他最不受重视,生下来仿佛就低人一等,从记事起就受姐姐的压迫。而不论父亲还是母亲,好像都更偏爱姐姐一些。 什么重男轻女?明明是重女轻男,骗人! “我早听说了,只有这个时候,娘最喜欢的那个灯才会展出,到时候,我们趁着他们不注意的时候把那个灯拿过来,我可早就想要给娘这东西了。”崔朝颜兴致勃勃地说着,看着那灯出现在眼帘里,兴奋地搓了搓双手。 崔朝霖看着自己的姐姐,却不知 道该怎么去说她才好。该说自己姐姐是一片孝心呢,还是她一根脑筋呢?那么多人看着,怎么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偷出来? 然而这厢苦恼着,那厢崔朝颜已经开始准备行动了。然而两人刚想迈出一步,就忽然被一股力道揪住了后颈。 那两人刚气急败坏地想看看是谁,然而却在转过头的时候不由得噤了声。 眼前扶风的身影长身立在他们后面,冰冷的神情带了几分无奈:“终于找到你们了,小祖宗们。您们出来,是想做什么啊?” “姐姐说想偷那盏灯。”崔朝霖像是得救了一样,连忙对扶风说道,却被崔朝颜赶忙捂住了嘴。 扶风微微叹息一声,看了看远处那花里胡哨的灯,不由得暗暗叹息。他一身的本领,到头来竟然都用在了抓这两个小祖宗上面。 而那厢崔忠华得到了消息,立刻便去安慰已经惴惴不安的张春晓:“没事,扶风已经找到了,一会儿就带回来。” “真是太好了,这小兔崽子,胆子真是够大的。”张春晓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咬牙切齿似的说道。生日还让她这么担心,这个生日就不要让她过好了。 “你也别怪阿颜,阿颜是为了给你去买那盏你喜欢的灯才出去的。”崔忠华轻轻笑了一声,对张春晓解释道。 虽然钱是扶风付了的。 听到这话,张春晓似乎心里一股暖流流过。她脸上浮现一丝温柔,但很快又像是不在乎似的冷哼一声:“还花灯?等她回来,我肯定要教训她一番。” 说着,张春晓就走到门口,去盼着崔朝颜和崔朝霖回来了。崔忠华看着她的背影,不由得忍俊不禁。 这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哦。 不过这样的日子,过得也挺好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