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八零大院之花》 第一章 被前夫害死后重生 林海月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她双手紧紧攀住河堤上的侧石，脚底下就是呼啸奔涌的清禹河。 而她的前夫邢大斌就趴在河堤上瞪着她，满眼都是恶毒。 “……所以我告诉你，林海月，你们全家都是不得好死的结局！你弟弟临死的时候，差不多也是这副模样，可怜的很呐！” 邢大斌一边说着，一边发出瘆人的猖狂笑声。 “邢大斌，你个畜生，儿子的谢师宴马上就要开始了，他在等着我放烟花！来了那么多市里和学校的领导，这是他十八年来最灿烂的一天！你是不是一定要毁了他！” 邢大斌轻嗤一声。 “毁了他？林海月，你是不是以为没有你地球都不转了？别忘了，儿子还有爸爸呢！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你呀，还是去死吧……” 说着，邢大斌一把抓住林海月的双手，猛地一用力，眼看着她掉进滚滚奔腾的清禹河水。 落水的瞬间，林海月看到天上绽放起了漫天灿烂的烟花。 …… 林海月脑袋里昏昏沉沉的，身上冷得厉害，口鼻里充斥着淤泥和水草的腥臭味，难受极了。 “小月！小月！你醒醒啊！” 隐约中，听到有人在叫她。 这声音有点熟悉，又有点遥远的陌生感。 她慢慢睁开眼睛，面前赫然出现一张年轻男人的脸，正关切地望着她，满眼都是心疼。 嘴里还不断地念着她的名字，“小月，你没事吧小月？你说话呀！可别吓我呀！” 林海月盯着这张脸，又惊又疑，半晌才反应过来，这男人是—— 邢大斌？！ 年轻时候的邢大斌？ 林海月像见了鬼一样，两只手猛得用力将他推开。 “滚！滚！” 林海月又惊恐又愤怒，慌忙从地上爬起来，这才发现脚下不稳，而邢大斌也差点被自己一把推下了—— 船？ 这时林海月才发现，自己居然和邢大斌面对面坐在一艘两人座的手摇船上。 因为刚才那一系列动作，此时船晃的厉害，林海月赶紧抓住船帮才让自己稳住。 到底发生了什么？ 刚才不是…… 林海月四处张望，居然在附近的几艘小船上看到了好几张熟悉的面孔。 他们都是自己的老同事，而且每个人都是年轻时候的模样！ 此时，他们正满脸诧异的看着她。 林海月突然意识到，自己大概是重生了！ 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湿哒哒的米色连衣裙，林海月立即确定了这个猜测。 她重生了，在一九八五年的夏天。 这时候的她，二十二岁，正在和邢大斌谈对象。 而半年后，他们就会领证结婚，从此开启她悲惨的婚姻！ “小月，你没事吧？你终于醒来了，刚才可吓死我们了！” 这时，离他们最近的一艘小船上，一个女孩子晃晃悠悠扶着船帮站起来，关切地看着林海月，抻着胳膊递过来一块手帕。 “林老师，快擦擦吧！” 林海月循声望去，目光刚刚落在女孩的脸上，心头就涌起一股恨意。 第二章 痛打狗男女 上辈子掉下水，邢大斌说是怪她自己不小心，说她站在船头唱歌太起劲这才失去了平衡。 当时因为受了惊吓，落水前的情景完全不记得了，上辈子的林海月也没再怀疑。 直到数年之后，她才从一个同事的口中得知，当年她就是被眼前这个叫吴倩倩的女人推下去的！ 也是在那时才知道，邢大斌在和她结婚之后，和吴倩倩一直保持着地下情人的关系！ 更可恶的是，邢大斌居然仗着他们林家的名头，给吴倩倩家办了无数的好事！ 而她这个白痴，却一直被蒙在鼓里！ 想到这，林海月怒上心头，一把抓起船桨朝着吴倩倩挥去！ “啊……” 吴倩倩猝不及防，一下子被林海月抡过来的船桨打得失去了平衡，扑通一下掉进水里。 众人哗然，惊叫一片。 不出林海月所料，吴倩倩刚一落水，邢大斌就紧张地站了起来，脸色苍白。 看到他的反应，林海月恨得咬牙切齿，又抡起船桨，一下子将邢大斌也打下船去！ “一起洗个澡吧！狗男女！” 众人又是一阵惊呼。 林海月划船到岸边，自顾自上了岸，谁也没搭理。 今天是学校组织全体教职工一起来公园划船，明明有不少人目睹了林海月落水的整个过程，却没有一个人告诉她真相！ 林海月知道，他们是不敢得罪邢大斌的伯父，他伯父是八局中学的教导处主任，直接管着他们。 即便自己是民政局局长的女儿，可县官不如现管，民政局可管不到他们这些老师的头上。 所以，该站在哪一边，他们心里门儿清。 林海月坐在岸边将小白鞋里的水倒出去，时不时瞥一眼湖里的热闹情形。 同事们手忙脚乱去救那水里的两人，连叫带喊，大半个公园的人都被吸引了过去。 林海月拧了拧头发上的水，顾不得身上湿漉漉的裙子，径直就往家走。 她已经迫不及待地回去告诉爸妈，她要跟邢大斌这个王八蛋一刀两断！ 从公园走回家，大约需要十五分钟的路程，可林海月一路拼命迈着步子，时不时还跑几步，才不到十分钟就进了家门。 烈日当空，身上的衣服差不多都干了，本以为自己看上去应该不至于太狼狈，可没想到，妈妈看到她第一眼就叫了起来。 “月月，你头上那是什么东西啊？” 江莲芬伸手从她头上摘下一根绿油油的水草，满脸诧异。 林海月看着妈妈手里那抹绿，心里十分无语。 要是上辈子知道自己这么早就绿了，也不至于后来那么悲剧！ “没事，妈，刚才被吴倩倩推水里了。” 林海月嘴上轻描淡写，心里却将那对狗男女骂了一遍又一遍。 江莲芬一听，愣住了。 吴倩倩素来跟林海月无冤无仇，又是八局中学里有名的小白花，娇娇弱弱的，跟谁都处得来。 说她把林海月推下水，真是鬼都不信。 可是—— 看着闺女身上还没干透，皱巴巴的衣服，头发也是将干未干，江莲芬又不确定了。 第三章 和渣男一刀两断 “月月，你说的可是真的？” 家里四个孩子里，江莲芬最疼的就是这个闺女。 虽然林海月从来都不是个吃亏的主，但做母亲的，还是怕她受委屈。 “妈，我要和邢大斌分手，他就是个王八蛋！” 林海月迫不及待直奔主题，就等着妈妈点头。 不料话一出口，江莲芬立刻捂上了她的嘴。 “可不敢胡说！” 江莲芬压低声音，朝着屋子里面看了一眼。 林海月马上就明白了。 正在这时，屋里传来父亲和邢楚胜开怀大笑的声音。 “……咱哥俩以后可就是亲家了，哪有那么多客气……” 这话听得林海月厌恶极了。 亲家？呸！ 心下一横，抬起步子就进去了，江莲芬要拽她都没拽住。 客厅里，邢楚胜正坐在父亲对面的沙发上，一脸笑呵呵，看着挺像个好人。 想起上辈子她和邢大斌离婚时，这老头子站出来替儿子争房抢地时的嘴脸，林海月恨不得当即把他赶出去！ “爸，邢叔叔，不好意思啊，你们可能做不了亲家了，我跟邢大斌分手了！” 说完，林海月也没站着，自顾自在旁边椅子上坐下，没事人似的，静等着两位的反应。 意料之中的，老爸先开口了。 开口就是骂。 “林海月！你给我站起来！我看我是把你惯坏了！ 没大没小，这有你说话的份吗？” 林海月上辈子早就习惯了父亲的态度，霸道强势，不留余地。 尤其对老婆孩子，从来都只会使用命令的语气。 好歹活过一辈子的人，林海月不再像上辈子那样惧怕父亲，她没挪地方，淡淡道。 “爸，这是我的婚姻大事，要嫁给邢大斌的也是我，现在邢大斌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我要是还铁了心嫁给他，那可真是傻，而且我相信，你也不愿女儿嫁给一个作风有问题的人吧？” 林伟东没想到女儿会一改以往的恭顺，而是用这样冷静淡定的态度跟他说话，一时居然有些愣住了。 听到林海月说邢大斌做了对不起她的事，一旁的邢楚胜坐不住了。 “闺女，你这是跟大斌吵架了？” 听到他叫自己“闺女”，林海月忍不住蹙了蹙眉头。 “没有，邢叔叔，邢大斌跟吴倩倩挺般配的，他们两个情投意合，您还是去吴家提亲吧。” 邢楚胜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消失了。 “闺女，你这话是怎么说的呀？跟我们大斌谈对象的是你呀，吴倩倩算怎么回事啊？” 林海月心里一阵冷笑。 她相信邢楚胜这个时候是诚心诚意跟他们家做亲家的。 可上辈子当他知道儿子在外面有别的女人时，居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后来甚至还替邢大斌打起了掩护！ 她挺着大肚子彻夜坐在客厅等邢大斌回家的时候，邢楚胜一个劲给她宽心。 结果回房间就给他宝贝儿子打电话，让他赶快安顿好吴倩倩就回家。 这一切，都是在他们离婚时，吴倩倩亲口告诉她的。 想到这，林海月恨极了！ 第四章 上辈子的真爱 林海月冷淡一笑。 “到底怎么回事，你直接去问邢大斌吧，我要是没猜错的话，我上个月送他的进口钢笔，现在正揣在吴倩倩弟弟的怀里呢，上面刻着我名字的拼音缩写，做不了假！” 邢楚胜面如死灰，嘴唇抖了抖，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时再看父亲，脸色也是难看极了。 林伟东和邢楚胜既是战友也是老乡，当初林伟东想让林海月嫁给邢大斌，就是觉得他们两家人互相知根知底，而邢大斌又会来事，很讨长辈的欢喜。 如今林海月突然说不嫁了，而且还是因为邢大斌的作风问题，两个人都尴尬极了。 “你……你先回屋去！” 林伟东赶她走。 林海月也不想继续看邢楚胜这张脸，准备起身，不料邢楚胜先一步站起来，两步走到林海月面前。 邢楚胜的脸色难看极了。 “闺女，邢叔叔现在就去找吴倩倩她弟！如果邢大斌这小子真的干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我……我亲自来上门道歉!” 说罢，邢楚胜朝着林伟东摆了摆手就走了，勾着头，一脸愁容。 留下林海月和老爸大眼瞪小眼儿。 林伟东欲言又止，林海月知道他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不想毁了自己刚刚重生的好心情，也转身走了。 原本还想告诉爸妈自己另外一个决定，可怕他们一时承受不住两个打击，所以只能暂时作罢。 “等过两天事情发生了再说吧！” 林海月自言自语，洗了澡换了衣服，在厨房扒了两口饭就出了门。 临走时抱了抱妈妈。 “妈，我想你了！” 正在收拾厨房的江莲芬吓了一跳，虽说女儿是妈妈的小棉袄，但每天都在眼皮子底下呆着，突然说想她了，多少让人觉得奇怪。 联想起她和邢大斌分手的事，江莲芬一把拽住一只脚已经迈出门的林海月。 “哎！你上哪去？你刚才说想我了，啥意思？” 看江莲芬一脸紧张，林海月知道妈妈是误会了，立即笑了起来。 “妈，你想啥呢？我还能为那种人做傻事啊？行了行了，就是想你，一早上没见着，就是想啊！” 林海月嬉皮笑脸，抱着妈妈撒娇，江莲芬看她不像装的，也就松了口气。 林海月出了门，下楼，直奔大院附近的大市场，她要去找秦战。 上辈子和邢大斌离婚之后，秦战走进了她的生活。 那时的秦战已经功成名就，身价不菲，可却对她一往情深。 不仅不嫌弃她是个离过婚的女人，还对她和邢大斌的儿子视如己出，尽心尽责地将儿子养大，儿子也跟秦战相处得如同亲生父子一般。 原本两人都商量好了，等儿子上了大学，他们就一起周游世界享受人生，却没想到在儿子高考谢师宴当天发生了那样的事…… 林海月不敢想，当秦战得知自己坠入河中丧命时，该是怎样的打击！ 想到这里，林海月鼻子发酸，立即加快了脚步，恨不得下一秒就能见到秦战。 第五章 见到秦战 她知道，这个时候，秦战刚刚从农村老家出来不久，就在大院附近的市场做生意。 也就是在这段时间里，秦战悄悄地喜欢上了她，可因为身份太过悬殊，每次见到林海月，秦战都只是偷偷地多看她几眼而已，从未动过想要追求她的心思。 直到后来自己做生意发了家，再次和林海月相遇，秦战才鼓起勇气向她表白。 每每回想起上辈子的种种际遇，林海月都恨死了自己！ 她顾不上仔细看看这个她曾经魂牵梦绕的地方，直奔大院门口而去。 这阵子单位还没下班，一路上只碰到了几个家属。 林海月朝他们微笑点头，很客气地打了招呼。 无一例外的，大家都愣住了。 大院里几乎每个人都知道，林海月是民政局局长的女儿，率性泼辣，嘴巴厉害，偶尔还有些“肆意妄为”。 她经常穿着一袭白裙，骑着自行车在院子里呼啸而过，逢人便大大咧咧地打招呼，嗓门儿又脆又亮。 所以今天，当大家看到她温和地冲自己微笑点头时，大院里的邻居们都不淡定了。 “哎，你们看到没？林局的闺女，今天怎么那么文静啊？吓我一跳都！” “就是就是，以前跟个疯丫头似的，今天怎么突然变淑女了？” “嗐！这有什么奇怪的，要结婚的人了，还不得改改？” …… 几个邻居凑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都想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可还没等他们讨论出个结果，就听说大院门口出事了，纷纷跑去看热闹。 林海月也没料到，她是想找秦战没错，可刚一出大院门就碰到他，也是挺意外的。 更让她意外的是，她看到秦战的时候，他正在和自己的弟弟林国锋扭打在一起。 上辈子，她也不记得有这么一出啊! “小锋，住手！” 眼看林国锋抬起腿要踹向秦战，林海月着急了，冲过去一把抱住弟弟，将他往后拖。 她虽然没什么力气，但情急之下的突然发力让林国锋措手不及，一下子失去平衡，为了不摔倒只能收回腿脚支撑住身体。 “姐！你干嘛呀？” 林国锋刚刚吃了瘪，刚瞅着空档要还手就被人拉住，气得要发飙，回身一看是姐姐，立马没了脾气，可心里还是怨的。 要不是人多，林海月恨不得给这小子一巴掌。 “我干嘛？我还问你干嘛呢？一天不打架就不痛快？” 上辈子，家里人最头疼的就是这个弟弟。 好勇斗狠，顽劣不堪，整个柳溪市的中学全都转了个遍，哪个学校也待不过三个月，不是打架就是闹事，总没个消停。 一会儿脑袋包绷带，一会儿胳膊吊在脖子上，常年一副伤员的扮相。 “他抢我哥们地盘，该打！姐，这事你别管！”林国锋将她拉到一边，转身就要朝着秦战再次抡拳。 “你敢！” 林海月急眼了，冲着弟弟腰间的软肉掐了一把，疼得这小子立马跳了起来。 “哎呀，姐！你干啥呀？” 第六章 人民的地盘 林国锋哪怕再顽劣，对家里人没得说，尤其在她这个姐姐面前从来不敢造次。 身高将近一米八的小伙子，即便被她掐得有些恼火，最多也就是冲她吵吵几句，话还是能听进去的。 嘴里叫嚷着，腿脚却消停了，“姐！老爷们的事你别管！” “回家去！”林海月没好气，“什么老爷们的事儿？你是我弟弟，我就得管！林国锋，这人多，别让我教训你！” 林国锋见姐姐真的生气了，撇撇嘴，看了眼秦战，横眉竖眼道。 “小子，今天算你走运，老子饶了你，可好话你得听，大院门口是我哥们摆摊的地方，你赶紧哪凉快哪待着去！” 秦战手里拿着扁担， 一双眼睛怒意喷薄。 林海月被这目光震慑住了，即便只是二十几岁的秦战，他身上所散发出的压迫感也没办法让人忽视。 他手臂上的肌肉紧绷着，额角的青筋爆起，嘴唇抿成一条缝，眼睛里充斥着狠戾。 林海月赶快上前，使劲堆起满脸笑容，对秦战好言好语道。 “这位大哥，你别生气，我弟弟有点犯浑，要是得罪了，我帮他赔个不是！” 林国锋听她这么说，急了。 “姐！什么犯浑？我这是行侠仗义！兄弟们都在旁边看着呢！” 林海月知道他是觉得没面子了，揽下来的事情没能办成，在兄弟们面前下不来台。 于是瞪了一眼林国锋，说道。 “这是谁的地盘？这是八局大院的地盘！是人民的地盘！你可以摆，他就可以摆！谁要是不服，就把这块地的地契拿来，看看上面是不是写着他的名字！” 说罢，又狠狠瞪了一眼林国锋身边的几个小子。 “可要是拿不出来，就别在这瞎嚷嚷！要是再闹，我就叫保卫科的人来！” 林海月清楚的很，自己这个弟弟看着又凶又狠，实际上是傻大头一个。 谁的事都愿意管，只要听人叫他一声“哥”，胸脯一拍到处“行侠仗义”。 要不是他这样的性子，上辈子也不至于年纪轻轻就被那邢大斌害死了！ 她这么一说， 林国锋那几个狐朋狗友也就泄了气。 毕竟谁也没有这个本事，原本就是小混混抢地盘的事情，被林海月三言两语拔高到了侵占集体利益的高度。 更何况旁边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谁要是再敢吭声，那就纯属是找不痛快。 林国锋满脸通红，虽然气恼但是也说不出什么。 “大哥，你的东西我全都买了，我看你这些山货都不错，家里正好需要。” 再次看到秦战，林海月的心里激动的不得了，虽然不能说太多，但她就是想为他多做点什么。 一边说着，林海月掏出钱，塞进他手里。 “你看够不够，要是不够我回家取！” 林国锋在旁边看呆了，姐姐拦着自己打架也就罢了，居然还这么维护一个陌生人。 尤其姐姐向来不操心家里的采买置办，突然要买这么多山货，怎么想怎么奇怪。 旁边的围观群众也议论纷纷。 虽说林海月是局长的女儿，但这个年代，不管是官还是民都不富裕，林海月今天突然出手阔绰，买下这么多山货，让大家感到十分震惊。 第七章 如果时光可以重来 秦战也很诧异，他的这些山货虽说都是好东西，但也从没见过谁一下子买这么多。 更何况自己刚刚打了人家弟弟，总感觉哪里有点不对劲。 “我不卖！” 说着，看都没看就将钱推了回去。 过往坎坷的经历告诉秦战，事出反常必有妖，他一个无依无靠的农村小子，还是警醒点比较好。 他重新用扁担挑起两篮子山货，站起来就要走。 “……你……你要去市场那边吗？” 林海月突然想起上辈子秦战谨慎的性格，发觉这样问会让他误会，于是补充道。 “万一我们家想买山货，去哪找你呀？” 没想到，年轻时的秦战比自己上辈子认识的那个老男人更加倔强，头也没回地就走了，一句话也没留。 “奶奶的，这小子给脸不要脸啊！” 林国锋恼火，自己挨了揍不说，姐姐为他说话他还不领情，越想越气。 林海月怎么会猜不到这小子的那点心思，回头盯着林国锋说道。 “你不许再去招惹他，听见了没有？” 林国锋瞪着一双无辜大眼，无奈地抹了一把自己的寸头，委屈道。 “姐，你为什么替他说话啊？他到底是谁啊？” 林海月笑了笑，有心告诉他，那是你未来的姐夫。 可自己现在毕竟只是个二十二岁的大姑娘，这话说得害臊。 于是正色道。 “大人的事情， 小孩别打听！” 说完转身就走，留下林国锋在原地挠头。 林海月心里惦记着秦战，想知道他去哪了，可又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追上去。 于是回到大院从另外一个小门出去，绕了一大圈走去市场，看看秦战是不是在那里。 她装模作样地逛街，眼睛却不停地在道路两旁扫视，果然，很快就发现了他的影子。 只是这一次，黑瘦却结实的身影旁多了一个小小的，更加黑瘦的影子。 那小黑影子脑袋上扎着一对小揪揪，正在手舞足蹈地跟秦战说着什么，看上去快乐极了。 林海月心头一惊，突然意识到，这小姑娘应该就是秦战的妹妹。 上辈子，林海月也只在照片里看到过这个姑娘，照片里的她已经十五六岁，生得很漂亮，皮肤也白，远不是现在这副黑黑的干瘦模样。 可是命运弄人，就在秦战生意大有起色的时候，女孩突然遭遇不测，香消玉殒了。 妹妹是秦战心头永远的痛，轻易不愿提起。 林海月还记得他说过，如果时光可以重来，他宁可带着妹妹回到老家天天吃土豆，也不会让她跟着自己在外面受罪，临了还落了个这样的结局。 林海月曾经无数次想象，当年兄妹两人是如何从老家出来，相依为命在这座城市生活下去的，又是怎样在这里经历了人生中最惨痛的生离死别。 上辈子据秦战说，他们兄妹俩在八局大院附近的市场做了好几年的小生意，只不过一会儿做做这个，一会儿做做那个，总没个定性。 从一开始的地摊到后来租下铺面，兄妹两人削尖了脑袋才终于在这座城市站稳脚跟。 上辈子，林海月对他们只有非常模糊的印象，尤其在跟邢大斌结婚之后搬去了比较远的地方，很少会光顾这里的市场，就更加没有机会碰到他们了。 以至于人到中年再次遇见，秦战认得她，可她却不认得秦战。 林海月就站在那里，远远看着兄妹两个有说有笑。 第八章 猪油蒙了心 秦战看着妹妹的时候，眼里满溢着温柔，很难想象，就在刚刚，这男人还是浑身的狠戾，凶狠的样子活像一头狼。 女孩则温柔乖巧，笑起来眉眼弯弯，目光亮晶晶的，很是讨人喜欢。 林海月很想上前跟他们打招呼，甚至想紧紧地抱住秦战，告诉他，这辈子他们再也不会互相错过。 可她不能这么做，以秦战的性子，就算不被她吓跑，也会对她产生不好的看法，到时候弄巧成拙，搞不好自毁姻缘。 于是走到一旁，目光在路边的那些摊贩身上打量了一遭，最后瞄准一个摆摊的大爷。 林海月先是买了大爷两斤果子，随口扯了些别的，最后才好似漫不经心问了一句。 “大爷，那边那对兄妹经常在这里摆摊吗？” 大爷咂了一口旱烟，点点头，眯着眼，“不是天天来，有时候也上别处去！” 林海月心里有了数，高兴了，拎着果子回家去了。 人只要跑不了就行，现在可不能轻举妄动，秦战这种男人吃软不吃硬，非得慢慢来才行。 她觉得挺好，上辈子是秦战追的她，这辈子该自己主动点了。 想到自己即将要使用各种手段追求这个家伙，心里还有点小兴奋呢。 林海月心情大好，哼着歌回到大院，刚刚进院子走了没几步，就感觉不对劲。 大院里的邻居们彼此没有不认识的，见面打招呼都是常态。 可今天不一样，林海月敏锐地察觉到，大家对她的态度有些不一样了。 时不时有那么三五个人聚在一起聊着天，见她过来立即忙不迭地朝她打招呼，显然是在掩饰他们刚才的话题。 林海月也没当回事，毕竟今天是极不平常的一天。 在这个娱乐项目极端匮乏的年代，不管是她早上痛打狗男女，还是下午出手阔绰买山货，都足以成为大院里家家户户的谈资。 这要是搁上辈子，她肯定一百个不愿意，就算堵不住大家的嘴，自己心里总是要闹脾气的。 可现在不一样了，她一点儿也不在乎。 于是，林海月像没事人似的继续一路哼着歌往家走，只是没想到，偏偏就有人铁了心思不让她痛快。 林海月家住在十七栋，就在她转过最后一个弯，心想着吃饭前要不要先啃个果子时，一抬眼，居然看到了邢大斌。 邢大斌站在十七栋楼底下抽烟，一件白衬衫穿得人模狗样，眉头却皱着，好像在思索着什么事情。 气质忧郁，肩宽腿长，原本就不错的样貌配上这么一副扮相，林海月突然觉得，自己上辈子嫁给他，也不能说是眼瞎，只能说是被猪油蒙了心。 林海月心里厌恶极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最终说服自己，不如把他当空气。 于是，她继续朝着楼道口走，径直从他身边走过，半点余光都没给他。 邢大斌看到她，立即跑了过来。 “哎！小月！你今天早上是怎么了？生我的气了？” 说着，一把抓住林海月的手臂。 第九章 天生的无赖 林海月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心里直犯恶心，一下甩开他的手。 “邢大斌，你干了什么事你自己心里清楚，我也没什么好跟你说的，咱们一刀两断！” 说罢，往楼洞里走。 可又想到邢大斌是个天生的无赖，肯定没这么容易善罢甘休，于是停下脚步，补充了一句。 “你我之间一点可能性都没有了，你要是再纠缠我，小心我把你和吴倩倩之间那点脏事抖落出去，就算你不要脸，也要看吴倩倩家在不在意！” 可邢大斌似乎完全没听到她说了什么，顶着一脸谄媚的笑容。 “小月，咱俩看电影去，还有你上次说的那家卤肉，我给你买点去！” 林海月心中冷笑。 果然，邢大斌的无赖是天生的，是长在骨子里的东西。 对于自己做过的糟糕事，他向来也不解释，只当对方是在耍脾气。 只有当对方实在急眼了，他才会给予回应，不过也只是一味的否认。 除非确凿的证据拍在他脸上，否则，他打死也不会承认自己做过什么。 比如此时，他就挡在林海月的面前，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仿佛今早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她无理取闹，而他大度，可以不在乎。 “邢大斌，你真让我恶心！” 林海月看着邢大斌，目光冰冷而平静，面前这张脸与河岸边那张狰狞面孔相互交叠，不禁心头恨意翻涌。 她一把将人推开，往楼道里去，却再一次被邢大斌攥住手臂。 林海月吃痛，用力挣脱，却发现邢大斌用了真力气。 “你要干什么？” 林海月心中闪过一丝惊慌。 上辈子要闹离婚了，她才发现邢大斌是条疯狗，而眼前这个男人，即便只有二十四五岁的年纪，眼底也已经透露出些许疯狂。 “我可告诉你，我哥我弟都在，你要敢动我一根毫毛，他们饶不了你！” 林海月拼命挣脱，可邢大斌的手还是牢牢钳着她的手臂。 “小月，别闹！我和吴倩倩什么都没有，你是从哪里听的风言风语？” 邢大斌手上下了狠劲，可说起话来还是轻哄的语气。 “邢大斌，我在说什么你心里清楚，我送给你的钢笔为什么会在吴倩倩弟弟的手里？” 林海月之所以拿钢笔说事，只不过是因为，这个时期的邢大斌的确没落下什么把柄。 她跟他对峙，总得拿出些实际的证据。 “什么？我的钢笔在吴倩倩弟弟的手里？” 邢大斌一脸错愕，仿佛刚刚得知了一个什么惊人的消息。 林海月看他的表情，差点就以为他真的不知情。 不得不说，邢大斌的演技的确可以。 要不是上辈子太了解他了，她几乎就要信了。 “邢大斌，你别在这演戏了，那钢笔为什么在吴倩倩弟弟手里，你比谁都清楚！趁还没走到结婚那一步，我们尽早结束吧，你去找你的幸福，别再纠缠我！” 林海月恼火，突然觉得自己根本不应该跟他讲什么道理，还不如直接不搭理他就好，现在拿钢笔说事，倒好像自己真的是因为这件事生气。 而他肯定会觉得，只要解决了钢笔的事情，他们就能和好如初。 “小月！我可以解释，我都可以解释！这都是误会！” 果然，邢大斌自以为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切入点，就更加不肯放手了，将林海月的手臂越攥越紧。 第十章 都是误会 林海月忍无可忍，转身扭胯，用尽了肩背的力量，狠狠地朝邢大斌挥出一记耳光！ 清脆的声音响彻楼道，邢大斌愣在原地。 “你……你竟然打我？” 趁他没反应过来，林海月赶紧抽身跑上楼去。 他们家住在二楼，林海月三步并做两步，飞也似的跑进家，哐地一下关上门，仿佛身后有鬼追她一般。 妈妈被吓了一跳，赶紧从厨房探出头来看，门帘没来得及用手掀开，顶在了头上，看上去有点好笑。 见到是闺女回来了，松了口气。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小锋又打架了！” 话音未落，屋里就传来父亲的声音。 “谁回来了？” 威严冷硬，毫无感情。 “是我。”林海月回应了一声就往自己屋里走。 可刚走了两步，就听到父亲大喝一声，“滚过来！” 林海月心里咯噔一声，撇脸看了一眼母亲。 父亲虽然平日里冰冷严肃，但不大会用“滚”这样的字眼。 除非，是有什么事情惹恼了他。 母亲一脸怯懦谨慎，凑到她面前小声说了句，“听你爸的话，别惹他生气！” 说完就转身钻进厨房。 林海月知道，母亲作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家庭妇女，完全依附于父亲，她向来不敢跟父亲对着干，甚至不敢过多表达意见。 没办法，林海月只好硬着头皮走去客厅，抬眼一看，有点意外地发现八局中学的李校长居然也在。 李校长虽说和父亲是老相识，但平日里来往并不是很多，一般只在过年过节走动一下。 今天突然来访，不用想，肯定是为了早上那件事。 看到林海月，林伟东先是狠狠瞪了她一眼，接着就破口大骂。 “你个死丫头，惹出这么大的事也不知道回来告诉我！我的老脸都让你丢完了！现在大院里都传遍了，林局的女儿当众打人，造谣生事，要不是李校长给你压着，吴家早就闹到学校去了！我看到时候你这饭碗还保不保得住！” 林伟东怒瞪着双眼，唾沫星子横飞，手在沙发扶手上拍得砰砰作响。 林海月见怪不怪，耷拉着眼皮子看他。 林伟东见她这副态度，火气更盛，抄起茶几上的杯子就要朝她摔过来。 幸好李校长眼疾手快，一下子起身按住他的胳膊，可因为动作太猛，茶杯里的水晃了出来，洒了满地。 看到林海月还在原地杵着，林伟东更恼火了，“还不拿拖布来擦擦！” 江莲芬听到动静跑了过来，手里抄着拖把，瞬间将地上的茶水擦得干干净净，一边擦还一边把女儿往旁边拽了拽。 出去之前，目光和林海月对上，母女俩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无奈和疼惜。 “老林呀，你说你这么大火气干嘛？孩子年轻不懂事，咱们得讲道理！别动不动就上手！” 李校长连忙打圆场。 “这事情啊，我已经跟吴家那边解释过了，都是误会！小林明天去学校公开道个歉就行，大家都是知识分子，事情说开就好！” 林海月看着李校长那副操碎心的模样，心里一阵冷笑。 第十一章 我要辞职 真要是为了她好，可以直接找她，为什么一上来就找她爸？ 无非是想让林局长卖他个人情，为自己谋利罢了。 只可惜，林海月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 “李校长，这事就不麻烦了，我不干了。” 林海月声音脆亮，语气却很淡，仿佛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以至于那两人愣了一阵才反应过来。 “小林啊，你说什么？你不干了？”李校长表情扭曲，似乎无法理解她刚才说的话。 “对，我不干了，我要辞职！” 依旧语气淡淡，林海月就站在那，没什么表情。 啪！ 林伟东一巴掌拍在茶几上，震得茶几摇摇晃晃，放在上面的水杯水壶差点倒了。 他猛地一下站起来，用手指着林海月，大骂道。 “林海月，反了你了！这么好的工作你说不干就不干了？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老子把你养这么大，供你吃供你喝，到头来养出你这么个王八羔子！早上退婚下午辞职，你是不是盼着我早死呢！” 这一巴掌威力十足，吓得林海月和李校长一激灵。 已经回到厨房的江莲芬一下子跑出来，拽了一把林海月，催促道。 “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好好的工作，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别惹你爸生气！” 林海月知道，江莲芬这是护着自己。 母亲从来都是这样，只要父亲骂他们几个，她就一定会跳出来帮着父亲一起骂。 父亲越生气，她就骂得越大声，一边骂一边把他们往外赶，就是怕父亲对他们动手，典型的“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 而他们一向十分配合，母亲推一下，他们就往门口退两步，再推一下，就直接脚底抹油逃之夭夭。 到时候，任父亲再生气也只有无可奈何，最多冲着母亲骂几句，也就只能自己生闷气了。 等他气消了再回家来，往往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是今天，林海月不打算再配合母亲的演出，母亲推她一下子，她非但没往门口退，反倒冲着老爹的面前又走了两步。 “爸，我不想气你，可是我要对我的人生负责，我跟邢大斌分手，那是因为他作风有问题，我不能毁了自己！” “至于辞职，也是我深思熟虑后的选择，并不是一时冲动。现在改革春风吹遍大地，到处都有新的机遇，我不愿意在这个学校混吃等死，我也要去打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林海月看着怒目圆睁的父亲，有些诧异，自己居然真的在他面前说出了这样的话。 上辈子，终其一生，她都没能在父亲面前说出自己心里的真实想法，永远都是顺着他，永远都捡一些他爱听的话来讲。 讲得多了，自己竟然也就真的信了。 她顺从了一辈子，到头来还是落下了诸多埋怨，为家里劳心劳力付出了那么多，从来没得到一句认可。 直到弥留之际，父亲才气若游丝地夸了她一句“好闺女”。 因此，她深深知道，顺从是没有意义的，没本事把自己活好的人，说什么做什么在别人眼里都是错的。 她简直为自己刚才这番话感动。 调整了一下呼吸，林海月又补充了一句，“当然，我会把手上的工作跟其他老师交接好再走。李校长，如果我辞职有什么手续要办的话，也希望您能配合。” 林海月这句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第十二章 主动成为“盲流” 原本以为林海月说的是气话，可听她这样讲了一番，这才意识到她是认真的。 尤其林伟东，刚才饱含着怒意的眼中此时充满了疑惑。 他的女儿，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这个年代和后世不同，辞职这种事情非同小可。 尤其在学校这样的单位，辞职就意味着亲手砸了自己的铁饭碗，主动从人民教师变成了“盲流”。 这件事情，不管搁在哪都是十足的重磅炸弹。 “小林，你可别开玩笑了，这么好的工作上哪找去？出去闯的人是有，可咱们大院里谁家不是正经单位里上班的？你这也太……” 李校长话说一半闭了嘴，表情怪异，不可思议中夹杂着嘲讽，满脸的一言难尽。 他说得很委婉，言下之意无非是说她不切实际异想天开，说她主动和那些没单位没组织的混混为伍，自甘堕落。 林海月礼节性地笑了笑，“李校长，你不用劝我了，我已经决定了，劳烦您直接帮我办手续就好。” 林海月心中暗笑，李校长要是知道八局中学不出几年就发不出工资了，恐怕他也得辞职，趁着年轻，干什么都好过耗死在这里。 可李校长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在他看来，林海月实在疯狂，人人羡慕的工作，说不要就不要了，弃如敝履，不可理喻。 李校长不知该怎么回应，只好看向林伟东，为难道，“老林，你看……” 林伟东没理他，两眼狠狠瞪着林海月，强压着心头的怒火问了一句。 “林海月，你说这话是认真的？！” 林海月十分坚定地点点头。 “爸，我是认真的，就算没有邢大斌跟吴倩倩这件事，我也会辞职，你们不用劝我了，我意已决。” 她知道父亲的脾气，因此也料想到了他接下来的反应。 林伟东压着嗓子，用最狠厉的语气说道。 “林海月，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身在福中不知福！多少人连饭都吃不上，这么好的一份工作，多少人求都求不来，你张嘴闭嘴就说不干了，你这就是作孽！” “我告诉你，你明天乖乖滚去上班，道不道歉什么的，我相信李校长也不会太为难你，但你要是真的敢辞职，你就从我们林家滚出去，我丢不起这个人，索性权当没有你这么一个女儿！” 果然不出林海月所料，父亲阻拦他们做某件事，总是以断他们后路的方式。 小的时候威胁断粮，长大了威胁把他们赶出去。 两个哥哥都出去工作了，这才获得了相对平等的父子对话权，可由于不愿背负“不孝子”的名声，总还是怕父亲抛出“权当没有你这么一个儿子”的话来。 只有她和弟弟，还在父母的庇护下，每当遇到什么事情要跟父亲商量，总要顾及着自己基本的温饱不受到威胁才行。 久而久之，很多想法不得不藏着掖着，直到某天瞒不住了，便大闹一场。 最后的结局往往是糊涂的，经过母亲在中间的不断调停，父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认他们的所作所为，他们也依旧死皮赖脸在家吃住。 可有趣的是，下回父亲生气了，还是会拿这些东西来压他们，而他们也还是会如临大敌，仿佛一场注定没有结局的猫鼠游戏，双方都乐此不疲。 只不过这一次，林海月下定了决心，她不想再像往常一样在家里“苟”下去，于是很痛快的给了父亲一句回应。 “好，我现在就搬走。” 说完，居然就真的转身往自己屋里去了。 第十三章 爱咋咋地吧 衣服、被褥、日用品，还有一些书籍，都是要带走的。 平日里觉得没多少东西，现在要打包了，林海月发现一时半会根本拿不完。 可毕竟已经撂了话，总不能不见行动。 林海月索性把自己床上的被褥一股脑卷起来，又找了条麻绳，捆得结结实实。 接着又拿来一只塑料桶，把自己平日里的洗漱用品都装了进去。 于是，林海月在卧室和卫生间出出进进，忙得不亦乐乎。 她很清楚，父亲绝不会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得逞，所以心里一直悬着，默默等待着他的下一声怒吼。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这么肥的胆，上辈子的自己绝不可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 就在父亲和母亲眼皮子底下，未出嫁的女儿正在进行一场叛逃。 林伟东最初是诧异的，大脑一时短暂空白，接着，当他看到大小从来没离开过自己的女儿真的在收拾东西时，胸中气血奔涌，直冲头顶。 他顺手抄起门后的一只笤帚，三步并做两步直冲林海月身后。 眼看就要伸手揪住她的领子时，江莲芬一把抱住林伟东的腰，冲着林海月大喊一声，“月啊！快跑！” 林海月这才猛然回头，看到已经朝着自己扬起笤帚的父亲，下意识地撒腿就跑。 从小练出来的技能，这种时候派上了用场。 怀里抱着的东西随手一扔，开锁拉门，闪身出去的功夫，门已经贴着后脚跟带上了，为逃跑争取了充足的时间。 家门砰的一声关闭，林海月撒丫子往楼下跑，到底是年轻，身手矫健，两段楼梯飞身而下，胳膊搭在扶手上直接往下滑，脚都没沾地！ 到了院子里，林海月顺着墙根绕着道走，虽然她明知父亲不可能追上来，但心里总是惴惴不安的。 离开十七栋，林海月迎着夕阳走在八局大院的主干道上，心里却美极了。 对于今天的她来说，只要没挨打就算胜利。 想说的都说了，想做的也都下了决心，上辈子，她可从来没这么痛快过！ 林海月一边走一边在心里盘算着接下来怎么办，这时才意识到，她现在亟需解决的就是今晚住在哪里。 于是十几分钟后，她来到了闺蜜赵红霞的家里。 赵红霞比她年长几岁，已经结了婚，同样也是八局中学的教师，教语文。 赵红霞见她来了，一脸诧异。 “我正想着晚上吃完饭找你去呢！今天早上是怎么了？听说你把邢大斌和吴倩倩打水里去了？是不是真的？” 今天早上的公园划船活动，赵红霞因为有事没去，一回到大院就听说了林海月今天早上的惊人举动，本来饭都顾不上吃就要去找她的，硬是被丈夫拽回了家。 林海月无语，心里估摸着，过了今晚饭点，她的事情恐怕就人尽皆知了。 不过也无所谓，不要脸的是那对狗男女，又不是她，现在辞职了，她也没有必要顾虑什么教师形象，爱咋咋地吧！ 第十四章 你是傻大妞 是，趁着赵红霞的丈夫在厨房里做饭，林海月把发现邢大斌和吴倩倩有一腿的事情说了出来。 其实上辈子，邢大斌的一些行为已经露出端倪，可上辈子的她被邢大斌迷得神魂颠倒，压根没往那想。 就算发现点什么，也会自动为他的行为找到合理的解释，在哄自己这一块，从来不需要邢大斌参与，完全自助。 比如，她之前就发现邢大斌从来不用自己送给他的那只进口钢笔。 她问过，邢大斌就随口敷衍，一会儿说自己舍不得用，一会儿又说怕同事看到眼红。 后来吴倩倩的弟弟来学校玩，那小子的上衣口袋里插着一只金灿灿的钢笔，和林海月送给邢大斌的那一只像极了。 可她当时根本就没多想，并不觉得别人也有那样一支钢笔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她只觉得，大家的确都过上了好日子，曾经的奢侈品现在也不算什么了，甚至还觉得自己送邢大斌钢笔是不是显得有点对他不够重视。 现在想来，自己真是蠢得可以。 “所以，你去找人问了吴倩倩她弟？” 赵红霞听了，吃惊的不得了，不是为那两人勾搭在一起吃惊，而是为林海月的突然转变，感到不可思议。 林海月不想过多解释，“嗯”了一声。 “月月，你咋突然这么聪明了？” 赵红霞上上下下打量着林海月，嘴巴微张着，眼睛瞪得溜圆，仿佛第一次认识她一样。 林海月刚好喝了口茶，赵红霞的这句话差点让她喷出来。 “什么意思啊小霞，在你眼里我就这么蠢吗？” 一口茶水呛在气管，拍了拍胸口，这才缓过劲来。 “嗯。”赵红霞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之前就劝过你，好好摸一摸邢大斌的底，你不是还不愿意听吗？我早就说过，邢大斌那小子心思活络的很，可不是你这种傻大妞能驾驭得了的。” 林海月嘟着嘴瞪着赵红霞，虽然对她的措辞感到不满，但也不得不承认，在人际关系上，赵红霞的确比她有脑子的多。 赵红霞之前确实提醒过她，说邢大斌这人过于八面玲珑，长得又不错，难免心思多。 可她当时已经是恋爱脑晚期，一切有关邢大斌的不好言论在她听来都是因为嫉妒，赤裸裸的嫉妒。 为此，她甚至还跟赵红霞生过几次气。 一想到自己上辈子那股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蠢劲儿，林海月就恨不得抽死自己。 赵红霞看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以为是自己的话说得有点重了，于是拍了拍她的胳膊安慰道。 “不过你现在能意识到，是你的一大进步，结婚前发现他作风有问题，总比以后出问题的强。这是好事，说来还值得庆贺！” 再次见到年轻时的赵红霞，林海月恨不得给她竖起大拇指。 年纪轻轻会说话会办事，难怪上辈子离开中学后平步青云，没过几年就在行政单位身居要职。 现在回过头来看，人跟人的差距还真不是一星半点。 第十五章 父亲的廉政勋章 林海月点点头，长叹一口气。 “好了，该说正事了，你能帮我找个住处吗？我说我要辞职，被我爸赶出来了。” 林海月知道，听说她要辞职，赵红霞恐怕是唯一一个不会感到奇怪的人。 因为她也早有这个打算，只不过，人家有老公支持，也有路子。 “把你赶出来了？为什么呀？你爸给你安排个工作不是容易的很？”赵红霞疑惑道。 林海月苦笑。 是啊，作为民政局局长的父亲，若是想要给她安排个工作的话，那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可偏偏的，父亲给无数人安排过工作，就是没管过他们姊妹几个。 大哥自己考去了京市，工作包分配。 二哥也是通过自己上学找的工作，在偏远地区的兵工厂上班。 她也一样，从艺校毕业出来之后，自己考进了八局中学，为的就是离家近，舒服。 父亲明明可以给他们安排到更好的单位，却没有，甚至从来没有提起过。 “谁知道呢，可能是不愿意人家说他以权谋私吧，我要辞职，他嫌我给他丢人，说只要我来真的就让我滚出林家，断绝父女关系。安排工作什么的，根本别想了。” 林海月语气淡淡，实则心里难受的很。 上辈子她就觉得，他们姊妹几个根本就是父亲的廉政勋章，谁要敢质疑他以权谋私，那就看看他这几个孩子，哪一个受过他半点恩惠！ 赵红霞叹了口气，没法多说什么。 林局的口碑人尽皆知，十里八乡，越是穷苦的百姓越要夸他一句好，人们记他的恩情，来感谢他的人总是络绎不绝。 虽说可敬，但是对自己的孩子如此不管不顾，多少有点不近人情了。 “那你打算辞职后怎么办呢？”赵红霞问。 林海月心里有了打算，可没有去考察过，不好说太多，“再想想看吧，说不上呢。” “也是，如果确定不干了，辞职前就好好打算一下，如果不行，也还有回头的机会。” 其实赵红霞是不太看好林海月辞职的，她总觉得林海月太过真性情，自己赤手空拳出去闯荡，大概率是要受点罪的。 八局中学虽说不怎么样，但好歹人员构成比较简单，李校长又是林局的故交，多少会有几分照顾。 可要是去了其他单位…… “正好我姑姑家在附近有间平房，现在没人住，等会吃完饭我带你过去吧。” 赵红霞知道现在不宜说太多，而自己的能力也有限，眼前能为好友做的，无非就是帮她解决一下住处。 林海月一听，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这年头，想租间合适的房子，可不如后世那样便捷，而且她也没有太多钱，想暂时找个旅馆住住也舍不得。 有了地方落脚，林海月高兴起来，在赵红霞家里吃过饭后就跟她去了姑姑家的平房。 屋子距离八局大院不算远，走路过去十分钟的样子，途径大市场，一路上挺热闹，倒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经过大市场的时候，林海月还四处张望秦战的影子，一个摊位也不肯放过。 第十六章 呆子 赵红霞见她东张西望，以为她是要买东西，说道。 “先别急着买东西，落脚再说，我姑姑家基本什么都有，没有的再添置也不迟。” 林海月没解释，点点头，目光依旧不断搜寻着那个黝黑结实的身影。 可这阵子大家都下班了，大市场人头攒动，想找个人不是那么容易。 终于，就在她们即将走出大市场的时候，林海月看到了蹲在地上卖东西的秦战。 之前的山货卖得差不多了，又不知从哪里进了些苹果，满满一筐，看上去挺新鲜挺诱人的样子。 林海月来了精神，叫住赵红霞。 “小霞，我去买点苹果！你等下啊！” 还没等赵红霞反应，林海月就已经朝着秦战的摊位跑过去了。 秦战的摊位生意不错，有人在挑选，还有人已经在让秦战打称。 秦战和妹妹一起忙活着，脸上洋溢着快乐的笑。 林海月看着夕阳下这美好的一幕，看着落日余晖在兄妹两人黝黑的皮服上折射出红金色光泽，一时竟有些挪不动步了。 她真想走过去跟他们一起叫卖，然后拉起他们的手一起回家，可最终，林海月还是只能走到秦战的摊位前，弯下腰，挑选了几只苹果。 “帮我称一下吧。”林海月对秦战说。 秦战起初在跟人算账，听到林海月的声音，这才抬起头看到她。 两人的目光相撞，秦战像是被烫到了一样，一下子瞥开眼看向其他地方。 林海月见状，嘴角情不自禁地勾起一抹笑，转头的工夫，目光落在旁边摆摊的大爷身上。 林海月惊讶地发现，这大爷居然就是白天卖她果子的那个。 看到林海月，大爷咂着烟斗，眼角挤出笑，笑得意味深长。 林海月只觉得额头冒汗，心虚得很，幸好这时听到一个脆生生的动静叫她。 “姐姐，我来帮你称吧！” 刚刚在一边忙完的秦小娟接过林海月挑的几枚果子，放在秤上。 小姑娘算是给她解了围，林海月感觉这小丫头更加顺眼了。 “五角钱！” 秦小娟一边说着，一边麻利地将果子装进袋子，递给林海月。 林海月从口袋里摸出五角钱递给她，眼睛时不时瞥向秦战。 可秦战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明明这阵子摊位前除了她就没有别人了，可他愣是一眼也没朝她看。 林海月又好气又好笑，没想到上辈子那个叱咤商界的男人，年轻时居然是个这样的呆子！ “谢谢姐姐，姐姐慢走。” 秦小娟的嘴巴很甜，皮肤虽然黑，但是模样长得挺好看，很招人喜欢。 林海月突然想到什么，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糖递给她。 “这个给你，我牙疼吃不了，给你吃吧。” 小姑娘看见花花绿绿的糖果包装，眼睛都亮了起来。 “谢谢姐姐！” 伸手要接，可还是看了一眼蹲在地上的秦战。 秦战这时候终于有了反应，看了妹妹一眼，什么也没说，从竹筐里抓起两只果子，塞进林海月手里的袋子。 第十七章 买对象 意思再明显不过，他知道妹妹想吃糖，不忍心让她失望，但又绝不愿欠林海月的人情，于是只好用这种办法两清。 林海月本想说这就是随便给孩子吃吃的，不用在意，但想到他那倔驴一样的脾气，只好抿了抿了嘴，默认了。 看到哥哥的动作，秦小娟这才放心的把糖接过来，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露出陶醉的表情。 “谢谢姐姐！真香！” 看着秦小娟笑眯眯的小模样，突然想到，自己想要接近秦战，其实可以从这个小丫头身上下手。 孩子毕竟单纯，仨瓜俩枣就能哄得开心，秦战那么疼妹妹，等自己和秦小娟成了朋友，到时候搞定秦战岂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这么一想，林海月的心情好极了，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拎着苹果就走了，没再多看秦战一眼。 反正迟早都是自己的人，不差这一时。 赵红霞见她买苹果回来一脸喜色，调侃道。 “月月，知道的你是买苹果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见对象去了！” 林海月心头猛地一颤，以为赵红霞看出了什么，脸立马烫了起来。 “你说什么呢？当然是买对象了……” 一时竟有些语无伦次，林海月心里陡然乱了几拍，赶紧解释道。 “不是，买苹果，当然是买苹果了！” 赵红霞笑了，乐得捂住嘴。 “你个傻大妞，怎么还当真了呢？好啦好啦，快走吧，等会儿到了屋子里还得帮你收拾收拾呢！” 见赵红霞没再提买苹果的事，林海月松了口气，继续跟着往前走。 其实林海月也觉得有趣，自己已经活了一辈子的人，重生后倒还真的像个黄花大闺女似的，那种对于爱情的悸动，半点没少。 走着走着，趁着赵红霞没注意，还忍不住偷偷回头朝着那对兄妹俩的方向瞄了一眼。 让她没想到的是，她正好对上了秦战穿过人群投在她身上的目光。 这一次，是秦战先收回了视线。 他赶紧转身去招呼顾客，可动作明显是有些不自然的，好像手上还掉了什么东西，弯腰去捡。 林海月的心头一阵欣喜雀跃，连带着走路也轻快不少。 赵红霞不知道她在高兴些什么，瞥了她一眼，刚想问，却看见两道熟悉的身影正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 那两人起初是没注意到他们的，可就在赵红霞看到他们的那一瞬间，也将目光投了过来。 其中的那个妇女看见赵红霞身旁的林海月，一下子瞪起眼，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朝他们冲了过来。 赵红霞心里咯噔一下，猛地拽了一把林海月，“月月！” 林海月吓了一跳，顺着她的目光，一下子就看到了人群中那个满脸怒气的妇女。 那不是别人，正是吴倩倩的母亲，陈丽华。 看她走过来的那副架势，就知道绝没什么好事。 吴倩倩想拦住母亲，却又似乎不敢，只好隔着两三米的距离跟着，亦步亦趋，脸上满是为难。 “姓林的，你给我站住！” 第十八章 她的姘头 陈丽华是个有名的大嗓门妇女，这一嗓子，引得大家纷纷侧目驻足。 林海月也不怕，她倒是不介意让大家了解一下，她家宝贝闺女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来大市场买东西的人多数是八局大院的，吴倩倩勾引别人未婚夫都不嫌丢人，她林海月有什么好怕的。 因此，她将挡在自己身前的赵红霞拉到一旁，直接迈着大步迎了上去。 “这不是吴倩倩的妈妈陈阿姨吗？怎么，找我有事？” 嗓门清亮亮的，足够让周围的人都听得清楚明白。 陈丽华大概是没料到林海月会这么理直气壮，脚步突然就放慢了，脸上闪过一丝犹豫。 不过，那犹豫也是一闪而过的，她很快来到林海月面前，伸手指着她的鼻子质问道。 “林海月，你是不是以为老百姓的孩子好欺负？你把我闺女推水里差点淹死，你以为这就完了？” “我告诉你，你今天要是不给我个说法，我明天一早就闹到你爸单位去!让大家都看看，局长的闺女是怎么欺负老百姓的！” 母女俩原本就是打算去找林海月讨说法的，没想到半路就碰到了，正好，大市场人多，正好把事情闹大。 林海月气笑了，瞥了一眼陈丽华身后。 “那你没问问，跟她一起掉下水的还有谁？” 陈丽华一愣，不明白她在说什么，没好气道，“还有谁？你的意思是说不是你推的呗？” 林海月笑了笑，满是讽刺的意味。 “的确不是我推的，是我用船桨把你闺女打下船的！可是呢，我不止打了她一个，还打了她的姘头，邢大斌！” 林海月话音未落，众人哗然一片。 大市场里不少大院的街坊邻居，谁不知道邢大斌和林海月的关系。 听说陈丽华的闺女和邢大斌搞姘头，方才只是驻足观望的人呼啦一下都围了上来。 陈丽华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急了，跳脚骂了起来。 “林海月，你别血口喷人！我们倩倩什么时候跟邢大斌扯上关系了？我告诉你，她可是未婚的大姑娘，你这么污蔑她，我们老吴家可跟你没完!” 说着，陈丽华伸手就要扯林海月的衣服，林海月早有准备，一抡胳膊把她的手打到一旁。 赵红霞也急了，跨步挡在陈丽华和林海月中间。 “赵阿姨，林海月跟邢大斌原本都要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没听说过有谁诋毁自己未婚夫的！吴倩倩要真的心里没鬼，就过来跟她对峙，躲着干什么？” 陈丽华转头去找吴倩倩，却发现那丫头已经不见了踪影。脸色瞬间白了。 林海月冷笑。 “陈丽华同志，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吴倩倩跟邢大斌勾搭在一起已经不是一天半天了！” 说着，朝陈丽华走近了两步。 “你要是不信，回去问问你那宝贝儿子，他口袋里那支钢笔是哪来的，上面是不是刻着我林海月的拼音缩写！” 林海月话落，陈丽华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第十九章 想死的心都有 这件事她虽然不知道前因后果，但也是注意到过的。 之前看到儿子上衣口袋里那只金灿灿的钢笔，她就问过是从哪里来的。 那小子说是姐姐给的，吴倩倩又说是单位发的，她当时还纳闷，八局中学的待遇什么时候这么好了，连钢笔都发进口的。 当时她转头就跟亲戚吹嘘，说自己闺女有多好命，进了这么好一个单位。 结果今天却被人告知，那钢笔居然是…… 如果林海月说的是真的，那也就是说，那支钢笔是林海月送给邢大斌的，而邢大斌又将它送给了吴倩倩！ 陈丽华的心凉了半截，她突然想到有几次在自家楼下碰到邢大斌，当时以为是巧合，现在看来…… 人群中的议论声越来越激烈，指责声、嘲弄声，甚至谩骂声此起彼伏。 陈丽华一咬牙一跺脚，决心不管怎么样都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认栽，于是依旧气势汹汹地对林海月说。 “我不信！我不信我家倩倩能干出这种事情！你给我拿出证据，要不然我饶不了你！” 林海月冷笑，这一家人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你闺女心里没鬼跑什么？你要证据也行啊，现在咱们直接去你家，把你儿子叫出来当面对峙！他口袋里那支钢笔可有不少人都看见过，要想抵赖可没那么容易！” “好！对峙就对峙！我怕你还不成？” 陈丽华想着，事情已经闹到了这样的地步，只要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承认，就总是还有保住面子的余地。 而且打心底里，她是不相信自己闺女能做出这种事的，即便有，那也肯定是邢大斌那个王八蛋黏着她的。 “好啊，那咱们现在就去，陈阿姨你在前面带路吧！” 于是，林海月就真的作势要往陈丽华家里去。 陈丽华也不忸怩，迈步就走。 却不料，刚刚转身没走几步，一个粗声粗气的大嗓门在人群外爆喝一声。 “陈丽华，你的好儿子在这儿呢！” 伴随着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哭喊声，林国锋高大魁梧的身影挤开人群，拖着一个瘦小的男孩，出现在几人面前。 陈丽华一看，叫了起来，“小杰！你没事吧小杰？” 吴智杰哭惨了，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大概是又蹭上了什么脏东西，整张脸泥泞极了。 “妈，这钢笔就是邢大斌送给姐姐的！哇……” 这时陈丽华才看到，吴智杰的手上攥着一支金色的钢笔。 陈丽华的心一下子跌到了谷底。 围观的人们一下子炸了锅，各种嘲讽谩骂都冲着陈丽华袭来。 “……自己闺女什么德性，还有脸来找人家？真是不要脸……” “……她闺女不是吴倩倩吗？好像还是八局中学的老师呢，就这种人还能当老师？这不误人子弟吗……” “……早就看吴倩倩长了一张妖精脸！我呸！年纪轻轻就干这种事，以后还不知道得跟谁家的爷们搞在一起……” 陈丽华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想死的心都有！ 第二十章 落脚 “怎么样陈阿姨，你儿子亲口说的，还行吗？” 林国锋横眉竖眼，下午一回家就听母亲说了姐姐的事情，立马就去小学抓了吴智杰过来，没想到刚把人拽出来，就在大市场碰到了这一幕。 这倒好，有大家见证，以后谁也别想抵赖！ 陈丽华又羞又恼，一把从林国锋的手里扯过儿子，冲过人群要走，却被林国锋拦住。 陈丽华不知道林国锋要干嘛，下意识就把儿子往怀里拉，脸上又惊又怒。 结果林国锋只是一把抢过吴智杰手里的钢笔，朝他们挥了挥。 “慢走不送，这支钢笔可是我姐的！” 陈丽华气得瞪了一眼林国锋，拉着儿子走了。 人群笑得更厉害了，骂声不断，眼看着母子俩像过街老鼠一样灰溜溜的跑远了。 林海月挺诧异，向来都觉得自己这个弟弟不靠谱，没想到今天居然这么出人意料，突然对他刮目相看了。 林国锋把钢笔递给林海月，神情有些复杂地问道，“姐，你真的要搬出去吗？” 林海月点点头，“小霞已经帮我找了房子，我们现在就要过去看呢，你赶快回家吧，回去晚了爸又要骂你了。” 林国锋摸了摸脑袋，有些无奈道，“好吧，搬家的时候叫上我，万一老爹要打你，我给你扛着！” 林海月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一脸欣慰，“好小子，到底是长大了。” 眼看热闹结束了，人群很快散去，姐弟俩又说了几句话，接着就分开了。 赵红霞姑姑家的房子比预想中的要好，虽然是平房，但也是单位的房子，水电齐全，自带卫生间。 虽说破旧了点，但收拾收拾住人还是没问题的。 赵红霞的姑父年初被调往了其他省份，一家人跟着去了，要回来也是好几年之后的事情。 赵红霞让林海月安心在这住下，自己会给姑姑打电话告知一下。 “他们真的不会介意吗？我毕竟是外人，还没经过他们同意就住进来……” “放心，他们走的匆忙，本来要找人过来看房子也没来得及，你住过来不是正好吗？房子长时间没人住容易坏，我找个知根知底的人来帮他们看房子，他们求之不得呢。” 赵红霞说着，开始翻腾姑姑家的东西。 都是收拾好的，为的就是万一有人来住东西找起来方便。 林海月见状，知道她姑姑是有这个心理准备的，心里踏实了些。 “那行，我就住一间，厨房偶尔用用，其他屋子都锁上，我不会进去的。” 于是，赵红霞帮她在三间屋子中选了一间方便的，却发现根本没什么好收拾的。 这间房子原本是小孩的房间，铺盖什么的都不合适，房间又小，除了一张桌子以外，就是一只装衣服的大木头箱子。 而大木头箱子里的东西基本全都被拿空了，什么能用得上的都没有。 林海月两手空空从家出来，小孩的东西她用不了，主人卧室的东西她又不好动，最多只能拿人家的红双喜水壶去打热水而已。 脸盆肥皂什么的用用还行，其他的，还真是一时解决不了。 “不行，我得回家拿东西出来，要不然这怎么住啊。” 林海月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上个月的工资所剩无几，如果铺盖和日常用品都要现买的话，那她就别想吃饭了。 赵红霞也是没想到这些，原本想的挺简单，姑姑家什么都有，过来住就行。 可现在看来，林海月还非得再回家拿东西不行。 只是…… 第二十一章 路遇秦战 “可你爸现在估计还生气呢，现在回去……” 赵红霞对林伟东的脾气早有耳闻，对孩子动手从来都不留情。 要不是他下手太狠，林海月的二哥也不至于坚持去偏远地区的兵工厂上班，过年过节都不愿意回家一趟。 不用赵红霞说，林海月也明白这一趟有多凶险。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第二天早上趁父亲上班再回去。 于是，送走了赵红霞，林海月就在那张小孩床上将就了一晚。 幸好床是正常尺寸，现在又正值夏天，这一夜倒是也没多难受，只是枕头太矮，第二天起来的时候脖子落枕了。 林海月算准父亲上班的时间，支楞着僵硬的脖子回了家。 母亲见到她，一下子就哭了，赶紧拉着闺女坐下。 “哎呀月啊，你这，你这是怎么了？昨晚在哪住的？” 林海月拉着妈妈的手，笑得一脸灿烂。 “妈，你放心吧，小霞姑姑家的房子空着呢，说给我住，房子挺好的。” 妈妈摸了摸林海月僵硬的脖子，皱着眉头，一脸的不相信。 “那怎么还睡成这样了？月啊，要不你给你爸道个歉，还是回来住吧，你一个大姑娘家自己住在外面，算怎么回事啊！” 江莲芬的眉头拧成了疙瘩，看着林海月，心疼的要命。 “我咋看这一晚上就瘦了呢……” 说着，摸了摸林海月的小脸，眉头皱得更深了。 林海月笑了，眼眶却有些发酸。 “妈，哪有那么夸张呀，你想多了！昨晚我在小霞家吃的饭，今天一早又吃了个大包子喝了碗豆浆，饿不着啊。” 话虽这么说，可毕竟林海月打小就没离开过家，衣食住行都有母亲照顾，向来没遭过什么罪。 这下突然搬出去，江莲芬还真是有点受不了。 一共四个孩子，唯独她一个闺女，那绝对是江莲芬手里捧着长大的。 要不是昨天林国锋回来说林海月和赵红霞在一起，她昨晚估计就别想阖眼了。 “妈一早上就在门口转悠，就想着你能回来，月月，你不在家，妈实在担心啊!” 江莲芬握着女儿的手，泪水就在眼眶里打转。 可林海月已经下了决心，不管怎么说她都不会继续住在家里了。 否则依她爸的脾气，要是知道她辞职后会去市场上做小买卖，接下来还要跟秦战那样的“小混混”在一起，家里非得闹的掀房顶不可。 与其这样，还不如早早分开住比较好。 “妈，你放心吧，我都这么大的人了，能照顾好自己，我保证每天都回来看你好不好？” 林海月软磨硬泡，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费了半天口舌才让母亲点了头。 江莲芬也知道，自己这个女儿骨子里其实倔的很，和她那个老爹如出一辙。 自己再劝下去，估计也是没什么用了。 于是，趁着父亲不在，林海月赶紧收拾东西。 江莲芬给她帮忙，很快将几只袋子装的鼓鼓囊囊。 “走吧，妈帮你送过去。” 江莲芬看着收拾出来的东西，替女儿头疼。 “妈，你可别，你赶紧收拾家务做饭吧，要不然爸中午回来看见冷锅冷灶的，肯定又得发火。” 说着，拎起一只袋子就往肩上扛。 “你放心，路上我找个人过来跟我一起拿，你快去忙吧！” 林海月不敢耽搁时间，开门就走。 她必须得赶在父亲中午回家之前把东西搬完，要不然…… 江莲芬叹了口气，知道女儿说的在理，也只好眼看她背着布袋下楼去了。 林海月一路脚步不停，半点不敢耽搁，她必须在父亲下班回家之前把东西搬走，否则必然又是一场鸡飞狗跳的闹剧。 原本想着只是自己的一点东西，两三趟就搬完了，也就没想着叫别人来帮忙，更何况大家都上班，总不好让人请假来帮自己。 可当她真的把一布袋东西抗在肩头往住处走时，才发现自己有点异想天开了。 还没等走到大院门口就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太阳穴突突跳，一脑门子的汗，头发贴在脸颊上，狼狈极了。 林海月只好把布袋放在地上休息，接着又走了一阵，就连路上遇到邻居都顾不上打招呼。 于是那些不用上班的家属们又开始交头接耳了，猜想林海月这是在干什么。 有好事的直接上前问，林海月也只是轻描淡写回复了一句，“没什么，拿点东西。” 既没说拿到哪去，也没说为啥要拿，惹得邻居们更加好奇了，几个人抻着脖子看，恨不得一路尾随过去。 也有说要帮忙的，林海月婉拒了。 她可不想让自己搬出去住的事情搞得人尽皆知，再说了，要是让老爸知道自己搬去了哪里，那岂不是没有安生日子过了。 就算找人帮忙也不能找这些熟人，还不如在大市场找个挑担子的，一趟搞定。 当然，如果秦战愿意的话那就更好了。 结果刚到市场，林海月还没等抬头张望，突然感觉背后一松，紧接着就听到稀里哗啦东西掉落的声音。 转头一看，傻眼了。 布袋破了，里面的东西掉了一地！ 肥皂、雪花膏、脸盆、锅碗瓢盆…… 林海月叹了口气。 这只袋子是妈妈给装的，没想到这么实在，东西备的这么齐。 她盯着地上的一摊东西，又看了看手里的破布袋，郁闷极了。 正在这时，身边过来一道人影，林海月扭头一看，脸上差点露出惊喜。 是秦战。 秦战今天穿了件白色背心，身上的肌肉线条显露无疑，黝黑健壮，看上去养眼极了。 他蹙眉看着地上的一摊东西，瞥了眼林海月。 “袋子破了？” 林海月压了压上翘的嘴角，收回粘在秦战身上的目光，用力点了点头。 “是啊，你能帮我一下吗？帮我送到附近，不远的。” 秦战摸了摸自己的寸头，棱角分明的脸庞汗涔涔的，在阳光下闪着好看的光泽。 他没说话，只是“嗯”了一声。 说着，转身回到摊位拿来一副挑子。 两人把散落在地上的东西一件一件捡到筐子里，林海月一边捡，一边忍不住打量他。 脸上一点笑容也没有，表情硬邦邦的。 可就是这样的秦战，小心翼翼地将小件东西摆在盆子里，然后又将盆子轻轻放进竹筐里。 特别的耐心仔细。 第二十二章 暗生情愫 东西装好，秦战起身将担子搁在肩膀上，担子上下晃了晃，好像没什么份量似的。 看着那些家当在他肩上显得轻飘飘的，林海月又禁不住多看了两眼他臂膀上坚实的肌肉。 “去哪？”秦战问。 林海月这才回过神，发现秦战正看着自己，顿时有些尴尬。 “咳咳，那什么，就那边！” 说着，指了指赵红霞姑姑家的方向。 于是，林海月快步向前，秦战跟在后面。 好像刻意避嫌似的，不远不近。 以至于路上碰到熟人跟林海月打招呼，都没人意识到，那个挑着担子的男人跟她有什么关联。 很快，到了地方，进了院子，秦战将担子放了下来，接着就往外拿东西。 林海月瞅着空，赶紧去屋里倒了杯水出来递给他。 “快喝点水，热坏了吧？” 秦战看了一眼林海月手里的搪瓷缸子，摇摇头，“不用。” 说着，继续低头从筐子里往外拿东西。 林海月没办法，只好把缸子放在旁边，目光落在他汗涔涔的额头上。 天气热，再加上又挑着担子走了一路，豆大的汗珠从他的脸颊滑下来。 秦战刚要用手去擦，林海月立即递过来一块手帕。 “拿这个擦吧！” 秦战抬头看了一眼她手里的花帕子，刚要张口拒绝，林海月已经将手帕按在了他的额头上。 秦战一愣，看着林海月有点无措。 “自己拿着擦吧！” 林海月知道他尴尬，随即将帕子塞在他的手里。 秦战没再推拒，眼看着上面已经沾满了自己的汗水，索性拿起来将脖子上的汗也擦了擦。 “洗干净了还给你。” 擦完，将帕子揣进口袋里。 林海月使劲点了点头，“好啊。” 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乐开了花，秦战手里有了这只帕子，下次的见面也就顺理成章了。 东西都卸完了，秦战二话不说，挑起担子就要走。 林海月连忙叫住他。 “哎，别走，我还有点东西要拿过来，你能帮我吗？你开个价，多少钱都行。” 秦战停顿了一下，点点头，却没说要钱的事情。 “走吧，去哪？” 林海月心里发笑。 上辈子和秦战在一起后，秦战曾告诉她，自己老早就喜欢上了她。 按照时间推断，这个时候的秦战，就应该已经对自己暗生情愫。 只不过因为自卑，秦战从没有想过要追求她。 所以这么说来，秦战今天能这么痛快地帮助她拿东西，很有可能是因为早就对她心生好感。 想到这儿，林海月感觉自己像是有了看穿别人小心思的超能力，有点得意。 “跟我来吧！” 说着，便出了院门。 两人依旧是一前一后走着，秦战还是刻意跟她保持着距离，挑着担子低着头，闷头走路，偶尔余光瞥一眼林海月。 很快，两人便进了八局大院。 可刚走到院门口，秦战就被门口的大爷拦了下来。 “哎，你干什么的？” 大爷原本坐在摇椅上扇扇子的，看到挑着担子进来的秦战，猛地站起来，拿扇子指着他，一脸的打量质疑。 秦战脚步一顿，嘴角动了动，没说话。 这时林海月才后知后觉转头回来，为秦战解围。 “张大爷，他是我叫来给我帮忙的！” 林海月抱歉地看了一眼秦战，她刚才压根没想到张大爷会拦秦战。 这时她才意识到，在自己眼里千般万般好的秦战，此时光是一身穿戴就足以让这个院子里的人对他另眼相看。 白背心，卷在小腿上的黑裤子，还有一双破布鞋，再配上那么一副担子，显然不是大院里的人。 发觉秦战的目光有些回避，林海月有点心疼。 张大爷一看是林海月，表情一下子舒展了。 “这是你叫来的人呐？那就进去吧！” 说着，又拿着扇子在秦战面前挥了挥，可看向秦战的表情依旧是带着打量的，蹙着眉。 秦战仿佛没看到大爷的一系列表现，挑着担子径直往里走，目视前方，多一眼都没给他。 以林海月对他的了解，他内心肯定憋着气呢。 要不是老家遭了灾，秦战也不会带着妹妹千里迢迢到城市来，可来了之后，为了讨一口吃的，兄妹俩受尽了别人冷眼与呵斥。 好在秦战拳头硬，身子壮，要不然还不知道得被别人欺负成什么样。 这下子，林海月索性放慢脚步，想等着秦战一起走。 可他不愿意，还是让林海月走在前面。 “影响不好，你就往前走吧。” 秦战很执拗，林海月不往前走，他就不挪步。 林海月没办法，只好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看他一眼。 终于到了家，林海月让秦站在门口等，自己则把妈妈打包好的东西挪了出来。 本以为还得跑两趟才能拿完的东西，秦战的挑子一趟就搞定了。 就在忙着担子上绑东西的间隙，秦战禁不住多看了两眼房间里的摆设，眼里满是艳羡。 江莲芬跟着女儿出来看，瞧见门口站着的大小伙子，连忙端了杯水出来。 “唉哟辛苦了，这么大热的天，喝杯水再走吧！” 秦战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看了眼满脸慈爱的张莲芬，犹豫了一下，伸手将水杯接了过来，咕咚咕咚两口喝得干干净净。 “还要吗？再来一杯吧！” 江莲芬接过杯子，转身又要进去，被秦战叫住了。 “不用了阿姨，不喝了！” 说着，挑起东西就往楼下走。 林海月见状，跑回厨房拿了包点心出来，跟妈妈打了声招呼，跟着秦战跑下了楼。 林海月悠哉悠哉，手里就拎着包点心跟在秦战身后。 她想好了，等下秦战要是不肯收下点心，她就拿着点心去找秦小娟，两人边吃边聊，感情肯定能更进一步。 就在她美滋滋地想着怎么搞定秦战，又怎么开始自己的生意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不远处。 林海月起初以为自己眼花了，毕竟现在只有早上十点多，可定睛一看，立即确认了。 那不是别人，正是自己避之不及的老爸，林伟东。 第二十三章 刻在骨子里的恐惧 对父亲的恐惧是刻在骨子里的，霎时间，林海月汗毛竖起，心跳加速，有点喘不上气来。 她下意识要拉着秦战往旁边躲，却已经来不及。 林伟东已经看到了她，眉眼瞪起，抬手指着林海月，话未出口，那股令人窒息的威严就已经隔着几十米的距离压了过来。 “林海月！你给我站住！” 老爸一声怒吼，吓得林海月浑身一哆嗦，扭头就要跑，却慌乱之中撞进了秦战的怀里。 秦战被撞得一个趔趄，疑惑地看向神色慌张的林海月。 林海月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脱口而出，“这大爷老年痴呆，见人就打！” 说着，后撤一步，转身要跑。 可林伟东年轻时也是当兵打过仗的，身手了得，几步已经到了近前，伸手就要去抓林海月。 情急之下，林海月猛推一把身边的秦战，将他挡在自己和老爸中间。 秦战一头雾水，尽管不明所以，但是看林伟东气势汹汹的样子，也顾不得许多，挑着担子横在对方面前。 林海月躲过老爸，拔腿就跑，转头看了一眼，以为秦战要跟他较真，扯了一把秦战的胳膊。 “别跟他纠缠，快跑！” 秦战见状，挑着担子猛地转身，林伟东眼看着担子朝自己脸上招呼过来，赶紧往后躲闪。 就这么转眼的空档，秦战拔腿就跑。 即便是这个时候，秦战也刻意跟林海月拉着距离，要不是都在跑，谁也看不出他俩有什么联系。 林伟东一时懵了，弄不明白这俩人到底怎么回事，可眼下只能追一个，也就只好冲着林海月去。 林海月边跑边回头看，见这情形，转头冲着秦战大喊一声，“院子里见！” 话落，林海月扭头就扎进树丛里了。 打小在这院子里长大，孩子们在各种犄角旮旯里开辟出来的小道，林海月全都心里有数。 可林海月没想到，老爸追到树丛前的确停住了脚步，可却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秦战。 由于跑得太快，秦战担子里的东西掉了出来，收录机、闹钟、糖盒子，还有两只搪瓷缸子，叮叮咣咣掉了一地。 林伟东一看那些都是自己家里的东西，气得吹胡子瞪眼，转头就冲着秦战去了。 “站住！你给我站住！” 边跑边喊，大有抓贼的架势。 秦战拼命跑，不敢停步，可越跑越恼火。 这些东西明明是从林海月家里拿出来的，没偷没抢，凭什么被人当成贼一样追。 再加上掉了好几样东西，他觉得没法向林海月交代，于是在一个转角处猛地调头，折返回去。 林伟东拼了老命追，上气不接下气，结果却见那小子突然调转回来，只好骂骂咧咧跟着往回跑。 秦战使足了力气，东西捡了好几样，捡起来继续拼命跑，林伟东见状，更加气得火冒三丈。 在他看来，这黑皮小子简直就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抢东西！ 当过兵打过仗，做了半辈子干部的林伟东哪里受过这样的气？ 他咬着牙憋足了力气拼命继续跑，恨不得把那小子抓住一顿痛揍！ 可毕竟是年龄大了，怎么跑也追不上，起初还能骂骂咧咧两句，后来干脆喘气都费劲了。 跑了好一阵终于败下阵来，气喘吁吁，停下了脚步。 秦战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消失了，回头看了一眼，见那个“脑子有病”的老头待在原地喘息，他气愤地冲对方晃了晃拳头。 要不是怕给林海月惹麻烦，秦战早就上去跟他理论了，怎么说也不能平白无故被人当成贼。 老年痴呆也不能任他这么闹！ 林伟东眼看着那个皮肤黝黑的小子越跑越远，临了还冲自己挥了挥拳头，气得头晕眼花，差点一屁股坐地下。 “林海月，你个小王八羔子，叫外人来一起偷家，真是反了你了！” 林伟东气坏了，可那两人都早就不见了踪影。 坐在旁边缓了半天，好不容易倒过气儿来，这才往回走，捡起了掉在地上的收录机，气呼呼地回家去了。 林海月回到平房，在院子里等了半晌才见秦战进来。 尽管捡了好几件回来，但两只筐子里的东西还是掉了好几样。 好在都不是什么生活必需品，掉了就掉了。 只是收录机有些可惜，林海月从小热爱音乐，平日里最喜欢的娱乐活动就是听音乐。 看着筐子里没有了播放设备的十几盘磁带，满面愁容。 秦战拍了拍自己的寸头脑袋，有点不好意思。 “要不……我再回去看看？” 林海月赶紧站起来摇摇头。 “你可别回去，就这样吧。” 没了就没了吧，赚钱再买一个就好，可要是回去被老爸逮住了，那就麻烦了。 “那老头到底是谁啊？没人管管吗？” 秦战疑惑了一路。 那老头攻击性这么强，整个大院难道就没人在意，老年痴呆也不能无法无天啊。 林海月扯了扯嘴角，笑得有点难看。 “我们院儿邻居，他就那叫什么……阿什么海默，哎，老年痴呆，一阵清醒一阵迷糊，本来人可好了，就是脾气臭，时不时抽个风，爱追着人跑，倒是腿脚不大好跑得也不快，大家也就忍了。” 林海月手里收拾着东西，脱口而出。 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说，不过说了之后，心情莫名大好。 秦战诧异，对林海月的话有些怀疑。 跑的不快？刚才差点都把他的鞋撵掉咯！ “那你以后再见着海大爷可注意点。” 海大爷？ 林海月反应了一阵才回过神来，硬憋着才没笑出声。 挺好的，海大爷就海大爷吧。 把两只筐子里的东西都拿出来后，秦战挑起担子就要走。 林海月拉住他，“还没说给你多少钱呢。” 秦战抓了抓自己的寸头，“不要钱了，上次你帮了我，这次还你的。” 林海月料到他会这么说，于是赶忙拿起准备好的那包点心，放进他的筐里。 “这包点心跟你妹妹一起吃。” 秦战刚想拒绝，林海月补充了一句道。 “我不喜欢吃甜的，再放就坏了，你就当帮我解决了吧。” 秦战看了一眼那花花绿绿的点心包装，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那谢谢了。” 说着，就往门口走，临了回头又补充了一句。 “帕子洗干净了还你。” 林海月点点头，将人送到门口。 “对了，还没问过你叫什么名字呢。” 她要是再不问，下次准露馅不可，好几次差点张口叫他秦战，画到嘴边才想起来还没问过他的名字。 “秦战。” “我叫林海月。” 秦战点点头，挑着担子快步离去，林海月却没关门，人走远了也还站在门口看着，望着他的背影出神。 第二十四章 郎情妾意 东西收拾得差不多，已经临近中午，一时半会儿家里没法做饭，林海月只能到街上吃了碗面。 怕碰到老爸，还特意绕开他上下班必经的大市场，去了远一点的背街巷子吃饭。 不得不说，这个年代的食物味道真好，真材实料，汤浓面香，而且只要两毛八分钱一碗，好几块肉，吃完十分满足。 除了小店看上去破破烂烂以外，没别的毛病。 最重要的是，这顿饭不用看老爸的脸色。 老爸要是高兴，这顿饭大家都能吃得开开心心，可老爸要是心情不好，那这顿饭基本也尝不出什么味道。 尤其弟弟林国锋在外面打架惹事，老爸揣着怒气上饭桌，时不时把筷子和碗弄出不寻常的响动，搅得人心慌意乱。 一顿饭下来，肚子里就像吞了块铁疙瘩，差不多是消化不了的程度。 尤其林国锋，每顿饭都都吃得像难民似的，两口干完一大碗面，尽量减少和父亲同处一室的时间。 往往林海月挑面吹凉的功夫，林国锋已经把自己的碗筷收拾去厨房了。 吃完面，付了钱，林海月就一路溜达着去八局中学了。 辞职的决心已定，不过是办个手续的事情。 不管怎么样，这学校她都不会再待下去了。 八局中学的老师，大多都是关系户，有真本事的没几个，混日子的居多。 “相得益彰”的，争气的学生也没几个，每个人都指望着继承父亲的衣钵，学习什么的，走个过场罢了。 语文数学尚且不放在眼里，音乐课就更别说了。 大家只管跟着张嘴乱唱，唱成什么样完全不放在心上。 至于乐理什么的，那根本就是对牛弹琴，一个学期下来一个音符都不认得。 她这音乐老师，当的实在没趣极了。 只可惜自己上辈子把这工作当成了宝贝，既有钱拿又清闲，上课的时候去糊弄一番就得了。 到头来，学校解散，自己被分配去了其他地方，混得一年不如一年，要不是后来遇到了贵人，还不知道能不能把孩子拉扯大。 这一世重来，她可不会再这么傻了。 到了学校，正值休息时间，学校里空荡荡的。 林海月直奔校长办公室，她知道，李校长中午向来都是不回家的。 自己带饭菜，中午隔着开水加热一下就行。 吃完饭就在办公室里休息一下，紧接着又开始忙碌的工作。 要说这学校里最勤勉的，大概就是他了。 李校长在任上的这几年，学校的教学质量虽然没什么本质上的改变，却频频受到八局领导的表扬。 林海月来到校长办公室门口，刚刚抬手敲了两下门，就感觉不太对劲。 里面似乎传出了什么声音。 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碰到了，又好像有凌乱的脚步声。 林海月疑惑，正在犹豫要不要继续敲门时，门开了。 看到来人是林海月，李校长笑得一脸不自在，双颊还带着潮红。 “哎呀小林来了，那什么，快请进！” 说着，后撤了一步，将人让了进去。 林海月抬眼一看，教语文的王老师也在，端着一份材料坐在办公桌旁边，两腿交叠着，脸上同样带着潮红。 直到林海月走到她旁边，王老师才好像后知后觉地抬头向她看过来。 那样子，就像是因为看资料过于专注才恍然回神一般。 “林老师，你来了？” 大家都是成年人，林海月怎么能看不出端倪。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冲着王老师笑了笑，点点头。 平日里，两人也算聊得多，每次见面打招呼也挺热络。 见林海月今天这种反应，王老师的脸倏地一下红了，目光也立即回到手头的资料上，浑身上下都是大写的心虚。 “李校长，那我先回办公室了，学校文艺汇演的事情，下午大家一起商量。” 王老师匆忙起身要走，李校长也没多说什么。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的那一瞬，倒是被林海月抓了个正着。 郎情妾意，苟且偷欢之后的紧张刺激，全都写在了脸上。 这表情，林海月再也熟悉不过了，上辈子，这表情在邢大斌和吴倩倩的脸上更加生动。 两人注意到林海月的目光，随即马上别开脸。 王老师落荒而逃，带上门就跑了。 李校长则强装镇定，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后面坐下，干咳几声，脸上的红晕却又加重了几分。 林海月心里一阵恶心。 “李校长，我今天是来办辞职的，麻烦您批一下。” 以后还得在这个学校办退休呢，正经的流程还是要走的。 李校长点点头，“那什么，不考虑一下了？” 林海月笑了笑，“不考虑了，您给批一下吧。” 林海月看着李校长，眼睛里始终含着笑意。 李校长端着茶杯，拿起杯盖刮茶叶末，时不时瞟林海月一眼，“不过，这事得往上报，流程必须得走，挺麻烦……” 林海月料到李校长要整幺蛾子，于是语气揶揄道。 “没事，李校长，不过呢，我离开也是对咱们中学好，毕竟我这人工作能力不行，不如王老师，你看王老师，身材又好人也漂亮，前凸后翘资质了得……” “……咳咳！” 李校长一口茶呛得差点上不来气。 “咳咳咳……那什么，我的意思是说，给你办停薪留职吧，以后万一后悔想回来，也好有个后路不是？” 林海月没想到，李校长会给她这个选项。 这样一来，她就成了八局中学头一个办停薪留职的人。 为了保护自己那点见不得人秘密，李校长算是拿出了自己的诚意。 林海月点点头。 何乐而不为呢？ 回来是不可能了，但留着单位关系在，就算没有别的好处，至少以后办退休方便一点。 于是，李校长非常痛快地给她办理了停薪留职，临了还把这个月的工资和福利给了她，比林海月应得的只多不少。 办了辞职，林海月高高兴兴去办公室收拾东西。 原本打算自己悄悄收拾好走人的，可因为刚才耽搁了一阵子，到办公室的时候，有些老师已经来了。 第二十五章 逃离八局中学 见到林海月，赵红霞第一个凑了过来。 “怎么样，去找老李了吗？” 林海月点点头。 “嗯，找了，办了停薪留职。” 赵红霞有些诧异，毕竟停薪留职的政策出现总共才不到两年，他们学校还没有一个先例。 一向谨慎的李校长能这么快给林海月办好，实在让人有些意外。 林海月自然不可能把李校长和王老师之间那点事抖落出去，可又打心眼里觉得好笑，于是抿了抿嘴。 “命好呗。” 两人正说着话，方兰也过来了。 方兰是办公室里有名的墙头草，性格软弱内向，见风使舵的本事是一等一的。 可人又偏偏不坏，只是为了生存，不得不在某些时候作出横跳，却并不会做出落井下石之类的事情。 因此上辈子的林海月虽然不喜欢她，可跟她的关系还算可以。 “林老师，你这是干嘛？” 方兰见林海月在收拾东西，有些诧异。 “停薪留职了，明天就不来上班了。” 林海月说着，脸上难掩的愉悦。 “停薪留职？” 方兰诧异道。 她倒不是诧异林海月为什么能办“停薪留职”，而是不能理解，这么好的工作为什么就不干了。 要知道，方兰为了进这个学校可是凭真本事考进来的，是学校里为数不多几个没关系没背景的老师之一。 要不是夹着尾巴做人，谁强巴结谁，这工作说不定早就被人抢去了。 林海月倒好，教着最清闲的音乐课，还不乐意干了。 林海月点点头，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我打算自己出去做点事情，你不是也缺钱吗，要不空闲时间跟我一起摆摊去？” 方兰目瞪口呆。 在她看来，林海月这属于是逆天了。 民政局局长的女儿，根正苗红，又是音乐老师，突然一拍脑门要出去摆摊，实在匪夷所思。 “林老师，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啊？” 方兰实在想不通。 “没什么，就是不想干了，再加上不想见到某些人，膈应。” 林海月笑笑，已经在往箱子里装东西了。 想到昨天在公园发生的事情，方兰不作声了。 昨天她目击了整个过程，亲眼看到吴倩倩把林海月推下船。 她之前就听过一些邢大斌和吴倩倩之间的传闻，想过提醒林海月来着，可是她一向不敢得罪人，于是只好憋在心里。 昨天发生这件事，方兰纠结了一整天，直到刚才还在犹豫要不要找个机会把真相告诉林海月，结果就听她说要“停薪留职”了。 心里松了口气。 这样是最好的结局，自己既不得罪人，也不用眼睁睁看着林海月被人骗。 “那也挺好的……” 方兰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她很佩服林海月。 三个人在一起聊了一会儿，后面来的同事也陆续凑过来，得知林海月要“停薪留职”，都好奇得很。 林海月跟他们东拉西扯了一阵，注意到王老师的座位一直没来人，心里觉得好笑。 说起来，这个“停薪留职”，还得感谢她呢。 赵红霞和方兰原本打算帮林海月把东西送回家的，可等她把东西收拾妥当，才发现不过一只箱子而已，一个人足以抱回去。 于是，跟大家打过招呼之后，林海月抱着一箱东西准备离开。 不料，这时候同样也是教音乐的安雅晴来了，一看到林海月抱着箱子准备往外走，面露嘲讽。 “哟，林老师这是真的要当盲流了？” 安雅晴是纯纯走关系进来的，林海月考进来之前，她是唯一的音乐老师，凭借着人有几分姿色，又会打扮，在学校里颇受欢迎。 可自从林海月来了之后，安雅晴的风头便被压了半截。 漂亮不及林海月，嗓子也差得远，而且还不会弹钢琴。 两相比较，大家这才意识到，安雅琴就是明目张胆来混日子拿钱的。 即便学生们也是来混日子的，可还是愿意挑一个水平好点且养眼的老师混。 于是，安雅晴的排课越来越少，要不是背后有人，这份工作怕是早就丢了。 于是自然而然的，安雅晴处处看林海月不顺眼。 林海月原本不想搭理她，可难听话被人怼在了脸上，自然不能当做没听见。 于是，林海月停住脚步，看向安雅晴，微微一笑。 “是的呢，不过啊，主动当盲流，也是自己主动的，好过某些人，都快被扣上绿帽子了还不自知。” 林海月说完，也不走，就站在那看安雅晴的反应。 她已经忍这个女人很久了，要是老爹肯给她撑腰，她早就跟安雅晴大闹一场了。 现在好了，反正她要走了，撕破脸正好！ 安雅晴的反应是意料之中的，脸瞬间白了。 “说什么呢林海月！你说谁戴绿帽子了？” 林海月气定神闲，“谁当真就说谁，自己家里那点破事，自己心里没数吗？还当别人都不知道呢？要我说啊，这人就不能自己骗自己，清醒一点回头是岸。” 安雅晴的脸色难看极了，由白转青由青转黑，最后气得满脸发紫，却愣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这副反应，落在旁人眼里，就是坐实了林海月的话。 知道自己戳到了她的痛处，林海月再次冲着她微微一笑，抱起箱子就走了，留下嘴唇发颤的安雅晴和办公里面面相觑的老师们。 上辈子的林海月，这时候并不知道安雅晴家里那些破事。 后来过了好多年，才从老同事的口中听说，安雅晴的丈夫明目张胆将小情人带回家生活。 小情人不仅登堂入室，还在安雅晴的面前颐指气使，几乎把她当成了佣人。 娘家人败落的安雅晴为了生存，也为了面子，始终不肯放手，硬是忍了好些年。 据说最后闹了个被小情人儿子手刃的结局。 林海月觉得，虽然自己没有以德报怨的高尚情操，但刚才那番话甩在安雅晴的脸上，要是能将她打醒，也算是功德一桩。 出了办公室，林海月抱着箱子一路下楼，眼看着大门就在眼前，好巧不巧遇到了邢大斌。 第二十六章 一起赚钱 邢大斌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肩膀上还挂着片树叶，头发也有些凌乱，面色灰暗，一脸郁闷往教学楼里面走。 刚抬脚上楼梯，一瞥眼看到林海月，愣住了。 “小月！你，你这是……” 邢大斌看着她怀里抱着的箱子，十分诧异。 林海月没心情搭理他，绕过他继续下台阶，可邢大斌不依不饶，跑下台阶拦在她面前。 “小月，你别生我的气了，我不能没有你啊，昨天你对我那样，我真的伤心坏了，你觉得我哪不好，我改还不行吗？” 说着，邢大斌举起手对天发誓。 “我保证，我发誓！以后你让我往东我不敢往西！我的心里只有你，别的女人在我眼里根本什么都不是！小月，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林海月厌恶极了，她今天来学校之前早就打算好，要是碰到邢大斌，绝不搭理他一下。 可眼前她挡在自己面前，拦了自己的去路，实在让人恨的牙痒痒。 “邢大斌，你给我让开！” 林海月恨不得踹他一脚，可又怕这无赖以受伤为借口缠上她，只能打消这个想法，继续绕着他走。 可这家伙简直是块狗皮膏药，硬是拦在林海月面前。 林海月抱着箱子左冲右突，邢大斌左拦右挡，两个人活像是在打篮球。 “小月，你相信我，我的眼里根本没有那个吴倩倩，我就是瞎了眼也不会喜欢她那种人啊，吴倩倩怎么跟你比呀，我的眼里只有你啊！小月！” 正在他们胜负难分时，学生们陆陆续续回学校了。 两人站在教学楼台阶上拉扯不清，引得大家纷纷驻足观望。 显然这种戏码是大家喜闻乐见的，学生们一边看一边讨论，各种音调的怪笑声此起彼伏，甚至还有人吹起了口哨。 林海月羞恼极了，好歹曾经是这里的老师，最后一天让学生们看了笑话，绝对不会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可邢大斌似乎根本不在乎，完全无视旁边围观的学生们。 他拦着林海月，不达目的不罢休，似乎铁了心今天非要逼她同意和好。 眼看着聚集在教学楼台阶上的学生越来越多，林海月受不了了，正准备将怀里的箱子放在地上，余光却瞥见一个人影从人群中慢慢走了出来。 那身影在穿着校服的学生们中间跳脱出来，一袭白裙，纤细娇小。 林海月扭头望去，发现居然是吴倩倩。 就在林海月腹诽这女人怎么能这么不要脸，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敢凑过来时，吴倩倩在邢大斌的面前站定，狠狠甩手给了他一记耳光。 邢大斌被这一记耳光打懵了，他的眼中先是盛满了震惊，继而变为愤怒。 学生们炸了锅，惊呼一片。 他们眼里那个最温柔可爱的吴老师居然当众打人，而且还一脸决然悲怆。 联系眼前邢大斌和林海月的纠缠，足以让大家浮想联翩。 林海月也挺意外的，因为在她眼里，吴倩倩根本就是个知三当三的主。 明知道她和邢大斌的关系，还死心塌地当邢大斌的小三，而且一当就是十几年，这样的人，一般的辞藻都形容不了她。 可眼前的吴倩倩分明是愤怒的，大概是刚才听到了邢大斌的话，此时的她眼中满是悲凉。 “你……” 邢大斌刚一张口，吴倩倩的巴掌就又挥了过来。 或许是没料到这娇小的女人居然敢再次动手，邢大斌的另一边脸也结结实实挨了一耳光。 学生们又是惊呼一片，几乎沸腾了。 “邢大斌，你真是不要脸，你就是个王八蛋！” 乍一开口，吴倩倩的泪水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邢大斌的脸虽然被巴掌扇得通红，但也比不上周围学生们的目光更加让他脸上发烫。 他一把揪住吴倩倩的胳膊，“你这个女人……” 邢大斌的语气是狠毒的，完全不像对林海月那样温柔。 林海月眼看矛盾转移了，打算拔腿就跑，却没想到事情还没完。 刚刚抱着箱子走到学校大门口，吴倩倩的父亲就满身怒气地冲了进来。 一身工人制服，上面沾着些许油污，头发被汗水黏在额头上，满脸沧桑沟壑间沁着灰暗。 他一阵风似的从林海月身边经过，像是没看到她，直奔教学楼台阶上的人群。 想也不用想，他是来找邢大斌麻烦的，果然，当林海月抱着箱子走出校门，刚刚转了个弯时，就听到校园里传来邢大斌的哀嚎声。 林海月心情大好，哼着小调抱着箱子回住处去了。 学校的事情办妥，林海月将房间里简单收拾一番，正准备出门，院子里却来人了。 推门出去一看，居然是方兰。 “哎呀还以为我找错了呢！” 方兰看到林海月，上前拉住她的手，脸红扑扑的，高兴极了。 “你怎么来了？下午没课吗？”林海月有些意外。 方兰点点头。 “嗯，没课，赵红霞告诉我说你住在这，那什么，你刚才说要去摆摊做生意，是认真的吗？” 方兰看着她，眼中有期待。 哦，原来是为了这个事。 林海月笑了，点点头。 “是认真的，我正打算去批发大世界找点货看看呢，怎么，你也想不开了？” 方兰知道林海月这话调侃她，有点不好意思，脸上却又难掩兴奋。 “刚才你问我的时候，我没觉得这事能做，可后来想想，说不定呢，听说其他单位有不少人都出去做生意了，赚了不少钱，我只要不耽误上课，去试试也没什么。” 说着，方兰的眼底闪过一丝暗淡。 “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需要钱，家里其他人都指望不上，只能靠我了，林老师，你要是愿意带着我一起做，那我，我……” 方兰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措辞，急得磕巴了。 林海月知道方兰家境不好，还有一个弟弟常年生病卧床，日子过得很紧张。 如果能有一份其他的收入，那真是雪中送炭的事情。 她握住方兰的手拍了拍。 “好啦好啦，不用表忠心，咱们一起做就好了，你需要赚钱，我也需要帮手，咱们现在就是搭档了！” 说着，拉着方兰就往外面走。 第二十七章 南方批发大世界 她原本就是想带方兰一起做的，要不然刚才就不会在办公室说那句话了。 不为别的，就为上辈子方兰在她最难的时候帮过她。 那时候她和邢大斌刚离婚，因为闹得太厉害，林海月不仅丢了工作，还和儿子失去了住处。 就在这个时候，方兰主动帮她找了一份新的工作，还托人给儿子转了学校，解决了眼前所有棘手的问题。 当时的林海月很诧异，她原本以为方兰这种“墙头草”只会趋炎附势，却没想到，到头来，危难时期主动向她伸出援手的居然也是这棵“墙头草”。 因此，这辈子，在方兰需要钱的时候，林海月希望也能为她做点什么。 两人出门就坐上了公交车，一路奔着“南方批发大世界”去了。 方兰并不知道那是一个怎样的地方，甚至都没听说过，可她知道林海月是个有主意的，跟着她准没错。 坐在车上，林海月向她大致讲解了一下“南方批发大世界”是个怎样的地方。 “南方批发世界”是今年刚刚新建起来的市场，位置有些偏僻，现在还少有人知道。 上辈子的林海月直到好几年后才去了第一次，立即就被市场里琳琅满目的商品和惊人价格吸引了。 那时她才知道，他们柳溪市当地不少的暴发户都是从这里发迹的。 他们从这里进货，只需要去市区找个地方摆摊售卖即可，来回不到十几公里，倒手就是成百上千的进账。 卖的虽然都是些小玩意，但这个年代，地处北方的柳溪市因为远离沿海发达地区，随便什么新鲜东西进来都颇受欢迎，只要价格不过分，在人流量大的地方一卖一个准。 可惜上辈子的林海月在八局中学安安分分当老师，从来没动过做买卖的心思。 后来“南方批发世界”声名大噪，普通人周末也会偶尔去逛逛时，再想着去进货做生意早就晚了。 虽然林海月的目标不是做倒买倒卖的生意，可眼下，没有比这种买卖来钱更快的方式了。 当然，林海月不可能对方兰说这么多，只是告诉她这个“南方批发大世界”是个能让人赚钱的地方。 “那这么说，那些路边卖新鲜玩意的贩子，都是从这个市场拿的货？” 方兰听得眼睛都直了。 林海月点点头。 “以后要是有本钱了，可以直接去沿海城市拿货，价格更便宜，东西更好，努努力，说不定明年就能去了！“ 林海月说的这一切，对于一向老实巴交的方兰来说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加上公交车的颠簸，她只觉得脑袋晕晕乎乎的，窗外的景色都变得有些不太真实了。 半晌回过神来，问道。 “那你以后就做生意了？你歌唱的那么好，多可惜啊。” 方兰看着林海月白皙的脸蛋和修长的身段，总觉得这副模样的她还是更适合站在舞台上。 林海月笑了笑。 “赚钱要紧，有了钱，想唱随时能唱，不能在八局中学唱，我还可以去别的地方。可要是没钱……” 林海月故意做了个鬼脸。 “哭都来不及，还唱什么唱？” 方兰被她逗笑了。 话说得调侃，可只有林海月自己才知道，对于接下来这几年会发生的那些事情，钱有多么重要。 她当然不甘心于做这些倒卖倒卖的生意，在她的计划里，她未来还是会做音乐相关的事业。 不管是开歌舞厅，还是办音乐学校，或是经营琴行都行，如果能顺势而为做演出经纪公司，也不失为很好的选择。 但是这一切，都要以自己手头有钱为前提。 换了两趟公交车，又步行了二十多分钟才终于到了地方。 来到“南方批发大世界”门口的时候，两人已经大汗淋漓了。 刚刚开业不到两个月，里面的商户还不是很多，一大半的档口都空着。 可即便是这样，他们还是在这里发现了不少好东西。 各种生活日用品、新奇的儿童玩具、各种款式的首饰项链，服装鞋帽更是不用说，全都是市面上没怎么见过的。 偶尔一些在大商店和百货公司看到过，都贵的要命，可在这里，批发价便宜得惊人。 方兰就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满眼都是新奇。 林海月毕竟是活过一辈子的人，眼下这些东西在她看来实在不怎么样，质量一般，样式也挺土。 可对于这个年代的人来说，这些可都是从没见过的新鲜玩意，稀奇着呢。 想想上辈子的自己，第一次在市面上见到这些东西时，兴奋程度不亚于方兰。 不禁感慨，前后短短二十几年，变化真的太大了。 两人东看西看，又想买这个又想买那个，好在很快达成一致—— 作为第一次进货，小试牛刀，她们选择了体积小单价高的首饰项链。 两个女孩子在卖首饰的档口挑花了眼。 林海月的心里一直核算着进货价和售价，估量着哪些好卖。 方兰则是被各种款式迷住了，忍不住往自己身上戴。 虽说都不是什么值钱材料做的，大多都是金属、塑料和石头染色，但样式繁多，看着还是很漂亮的。 折腾了半个多小时，终于挑了五十件商品。 虽说都是自己喜欢的，可听说她们足足挑了五十件时，方兰开始犹豫了。 “这五十件东西要四十块钱，咱们能卖得掉吗？” 这一年，他们老师的一个月工资也就是四十元，拿出整整一个月的工资来进货，对于方兰来说，是个挺大的挑战。 林海月非常理解她的心情，毕竟她没做过生意，不知道这些东西在这个年代有多好卖。 “没事，这次的钱我来出，到时候算账的时候把成本还给我就行，你觉得呢？” 方兰听了，心里松了口气，可却觉得很不好意思。 犹豫了一下说道，“我这里还有十块钱，都给你，咱俩一起合伙，怎么能让你自己承担风险？” 林海月点点头，接过她手里的十块钱，“行，到时候赚的钱，咱们先拿回各自投入的成本，然后五五分！” “五五分？” 方兰有些意外。 第二十八章 要发财啦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给林海月帮忙的，能分钱，但也肯定是拿小头而已，没想到她却这么大方，要给自己五成的利润。 虽然不知道她们最终到底能赚多少钱，但总觉得，弟弟的病好像有希望了。 一时间，方兰的鼻子居然有些发酸了。 “林老师，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林海月最见不得人煽情，赶紧拍了拍她的肩膀。 “好了好了，赶紧装货，方老师，动作快点，咱们还要赶回去发财呢！” 回程的这一路，两人都庆幸她们挑选了首饰这样体积小的东西。 五十件耳环项链，每一个都配了精致的盒子，装在一起也是不小一包。 又是走路又是坐公交，这要是换做日用品或者鞋子什么的，估计回来都费劲。 回到市区的时候已是黄昏。 两人先是随便找了家街边小铺吃了点东西，紧接着就找了一处人流量比较大的地方，直接将袋子往地上一铺，拿出了二十件首饰打开盒子摆了上去。 她们特意挑了一个离八局大院隔着两条街的地方。 这里临近两个大厂的家属院，人流量大，人均收入也不低，而且还能避开熟人，简直完美极了。 两人就站在旁边，盯着来往的路人，看见有人过来，目光就一直盯着人家，期望对方能看过来。 第一次摆摊的方兰紧张得直咬嘴唇，林海月则直接扯着嗓子叫卖起来。 上辈子为了养孩子，她什么没干过，面子什么的，早就抛到脑后了。 林海月嗓子又甜又亮，还特意披了一件玫红色的薄衫，格外引人注目。 再加上编了些广告词，很快吸引来不少人。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南方新款首饰项链，便宜卖了！便宜卖了！” 很快，无论是小姑娘还是大妈，都纷纷凑了过来，被她们面前这些项链首饰吸引住了。 再一问价格，个个发出惊呼。 “这么便宜？不会吧？百货公司少说也要卖十块呢！” “多少钱？三块？给我来两个！” “我也要一个！” “我也要！” …… 这是李海月和方兰商量出来的价格，耳环耳坠戒指通通一付三块，项链通通一串四块。 起初林海月提出这个售卖价格时，方兰心里还没底，直到看见火爆的销售情形，她的心才放了下来。 林海月很清楚，这些款式都是她精挑细选过的，换个包装放在百货公司里卖十几块钱也不过分。 女人都爱美，即便买不起，也多多少少在百货公司眼馋过这些首饰。 即便比起进价翻了几倍卖出去，也是绝对的价格低廉，怎么可能不动心。 大家一个挤一个，生怕抢不到似的，很快，拿出来的二十件首饰都卖光了。 林海月赶紧又从袋子里拿出剩下的三十件。 一看她们还有这么多宝贝，大姑娘小媳妇们更兴奋了。 有的一边试戴一边发出惊呼，有的还招呼来亲友来一起挑选，热闹极了。 此时正值饭后休闲时间，这条街上不少人是出来遛弯的。 看到这里围拢了这么多人，更多人被吸引了过来，一层围一层，简直密不透风。 很快，五十件首饰一售而空，后面才凑上去的人得知东西卖光了，一脸沮丧。 不少人问她们什么时候再来，林海月丝毫没犹豫。 “明天晚上还是这个时间，就在这。” 听说她们明天还会来，有几个人像得知了什么天大的好消息似的，高兴地转告给旁边的亲友，并约定明晚一起过来。 人群散去，两人收好钱，捡起地上的袋子准备离开。 看到方兰有点发愣，林海月在她眼前挥了挥手。 “怎么了你？” 方兰笑了一下，理了理耳边的碎发，“没什么，就是觉得……像做梦似的。” 短短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五十件首饰一售而空。 的确太不可思议了。 下午从批发市场返回的路上，方兰的心里其实挺忐忑的。 挑的这些东西，虽然自己很喜欢，但不确定能不能卖得出去。 更何况林海月定了这样一个翻了好几倍的价，她听得心里都有些发颤。 所以，最后得到这样的结果，方兰的确有些回不过神来。 两人揣着钱一路小跑回到林海月的住处，将钱在桌子上摊开一张一张数，一共数出一百六十五元。 减掉她们的进货成本四十元，净赚一百二十五元！ 林海月高兴地唱了起来，直接站起来在地上转了个圈。 方兰则彻底傻了，呆愣愣地坐在那儿盯着一桌子的钱，像丢了魂儿似的。 “方兰，咱们一晚上就赚了一百二十五元，整整一百二十五元啊！三个月的工资呢！” 林海月两手抓住方兰的肩头，晃了晃。 “方兰，咱们要发财了！咱们真的要发财了！” 被林海月这么一晃，方兰这才回过神，揉了揉眼，似乎这样才能看得更清楚。 “真的啊，真的这么多钱？” “那还能有假？”林海月把自己进货的本钱拿出来，又把方兰进货的本钱给了她。 剩下的钱一分为二，一半推到方兰面前，一半自己揣进了口袋。 方兰拿起钱，两眼发直，拿起来一张一张地看，眼泪突然就掉下来了。 “林老师，真的这么多钱啊，那就可以给我弟弟买药了！” 林海月摇摇头，“不只能买药，凑些钱出来，到时候可以送他去京市的大医院！” 方兰听了这话，喜极而泣，眼泪收不住，又哭又笑，半晌才平复了情绪。 分好钱，两人约定明天晚上还要去摆摊。 可因为明天下午方兰有课，所以只能林海月一个人去进货。 方兰觉得不好意思，也怕她一个人不方便，起了请假的心思，却被林海月劝住了。 “这工作还是得保住，你跟我不一样，我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你不用担心，我一个人能搞定的！” 林海月拍拍她的肩膀，一副鼓励革命同志的架势。 方兰感动得一塌糊涂，临走前使劲抱了抱她，说了句“谢谢”。 第二十九章 摆摊当盲流的传说 方兰走后，林海月躺在床上翘着脚，悠哉悠哉，心里计划着明天要进多少货。 今天她自己揣进腰包六十二块五毛，刚才方兰走之前又留给她四十元作为进货本钱，一共一百零二块五。 她想了想，下了下狠心，又从自己的存款里拿出一百一十元，只剩下三十块生活费。 赚钱的时机不等人，既然今天验证了这个生意可以快速赚钱，那就没什么好犹豫的，不如甩开膀子大干一场。 可是…… 今天这一包东西从那么大老远拿回来就不怎么轻松了，明天要是买一共二百多元的货，那可怎么拿回来呢？ 今天从批发市场回来的时候，看到有骑着三轮车拉货的，可那里太远，要是雇三轮车把货送回来，不知道得多少钱。 想想都心疼。 正在林海月思来想去头疼的时候，院门被人敲响了。 铁皮包的大门，被人敲得嗡嗡作响。 这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突然有人敲门，林海月不得不心生警惕。 方兰刚走，赵红霞这个时候不会来，那唯一知道自己住在这里的也就是秦战和林国锋了。 林海月猜测，秦战大概不会选择这样的时候过来。 昨天帮她挑东西的时候就看出来，他这个人年轻的时候就很懂得分寸，应该不会大晚上的过来找她。 可这个时候来的要是林国锋，那就准没好事了。 估计不是老爸把他赶出来，就是老爸让他来找自己。 总之肯定没得消停。 林海月一边想着各种可能性，一边走去外面开门。 开门一瞧，发现门外并既没有林国锋的影子，也没有秦战的影子，反倒是站着一个瘦瘦小小的丫头。 借着月光，仔细一瞧，居然是秦小娟。 “姐姐，你的帕子还给你，洗干净的。” 小丫头伸手将帕子递给她，笑得一脸甜。 林海月接过手帕，正纳闷秦战怎么会让她一个人来时，余光瞥见不远处的一个身影。 她抬眼一看，是秦战。 高瘦却结实的身形，肩宽腿长，留着干练的寸头，在月光下也是一道好看的剪影。 “叫你哥进来坐坐吧，喝杯茶再走！” 林海月弯着腰对秦小娟说。 “我问问我哥。”秦小娟点点头，跑去秦战身边说了什么。 秦战这才跟着妹妹一起走了过来。 秦战摸了摸脖子，有些不自在道，“时候太晚了，就不进去了，我们走了！” 说着，拉着妹妹就要走。 林海月迈出大门紧走两步，“哎，等等！明天能帮我个忙吗？” 兄妹俩停住脚步，回头看着她。 “什么？” “我要去一个地方拉点东西回来，一个人拿不了，你帮我挑回来可以吗？地方有点远，算多少钱你来定。” 林海月看着秦战，有点担心他会拒绝。 毕竟跟她走这么一趟，要耽误不少功夫。 果然，秦战看了看妹妹，有点犹豫。 “哥，我们去吧，我们一起去给姐姐帮忙！” 秦小娟仰头望着哥哥，眼睛在月光下亮晶晶的。 秦战看了眼林海月，又看了眼拉着自己的衣角晃来晃去的妹妹，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 “行！” 就一个字，简单明了。 林海月高兴极了，赶紧将时间定下来。 “那就明天下午一点钟，咱们就在这个巷口的公交车站见面，怎么样？” 秦战点点头，还没来得及张口，秦小娟便满口答应。 “没问题，姐姐，明天下午一点钟，我们等你！” 说罢，蹦蹦跳跳地拉着秦战走了。 秦战的嘴边挂着一抹无奈的笑，临走时冲着林海月点了点头，算是道了别。 林海月回到院子里，这才想起手里的帕子，展开看了看，发现的确洗得很干净，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闻着帕子上的香气，脸上情不自禁地挂起笑来。 不得不说，秦战的确有一颗跟外表并不相符的内心。 和林海月一起走在街上时，会刻意拉开距离避嫌；会把用脏的帕子洗得干干净净；过来还帕子，考虑到是晚上，还特意拉上自己的妹妹，让她打头阵。 外表冷漠狠厉，可内心却细腻柔软，一向懂得为别人考虑。 这是林海月上辈子最喜欢他的地方，却也是差点将他自己推入万丈深渊的原罪。 铺上了自己的被褥，林海月舒舒服服睡到第二天一早。 睁眼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市场上买了妈妈最爱吃的香豆饼。 算好大概是老爸已经出门的时间，林海月回到家。 看到林海月买回来的香豆饼，江莲芬又高兴又心疼。 “这孩子又乱花钱，家里什么都有，还买什么呀？” 说着，把香豆饼拿到厨房切成好几块装在盘子里。 “我知道你喜欢吃，自己做起来太麻烦，这多好呀，切了就吃！” 林海月说着，拿起一块饼掰了一角塞进妈妈的嘴里。 江莲芬前一秒嘴上还责怪着，后一秒就眯着眼嚼了起来。 “嗯，真香！” 母女俩坐在厨房里聊天吃饼，惬意极了。 又帮着干了点家里的活，林海月临近中午才从家里出来。 江莲芬见女儿在外面住了两天，不仅没吵着要回来，反倒精气神十足，也就放心下来。 她们还约定了一个暗号，以后老爸一出门，江莲芬就在窗台上放一块红色格子的毛巾，等他回家就拿走。 从家里出来，林海月一路都小心绕着走，遇到邻居打招呼，也都匆匆应付。 不少人挺好奇，这林局长的闺女不知道怎么了，最近总是匆匆忙忙的。 这时候，有个消息灵通的凑进了大院花坛边上的“情报小队”。 “你们还不知道吧？我听我家亲戚说，林海月昨天晚上在三支路那边摆摊呢，说是卖首饰，卖的还可火了！” 这话一出，由一众老太太组成的“八局大院情报小队”炸了锅。 “林局长的闺女去摆摊了？她不是当老师的吗？” “我的老天爷，这世道还真是变天了，局长的闺女都去当盲流了？” “可不敢瞎说，万一是人家看错了呢？你家老李还想不想升了？” …… 一时间，八局大院流传起了林海月摆摊当盲流的传说。 第三十章 闷骚 中午在外面吃好饭，林海月揣着一兜子钞票去公交车站等秦战。 本以为自己去的就够早了，没想到秦战兄妹俩已经到了。 秦小娟在站台上蹦蹦跳跳东张西望，一眼就看到了林海月，高兴地朝她挥手。 林海月料到秦战会带着妹妹来，以他的脾气，大概会觉得跟自己独处尴尬的很。 带着妹妹一起就好多了，大家都自在。 “姐姐！我们在这儿呢！” 小脸红扑扑的，可爱极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爱屋及乌的缘故，林海月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小丫头。 虽说是亲兄妹，但她跟秦战完全是两种性格。 性格活泼，能说会道，很难想象跟秦战是一个妈生的。 “小娟！你好呀！” 林海月也热情地跟小姑娘打招呼。 话说出口才想起来，自己只问过秦战的名字，却没问过她的，这样一来会不会露馅。 好在小姑娘却没觉得什么奇怪，跑到林海月面前，拉起她的手。 “姐姐，我们今天要去哪里呀？” 那副快乐的小模样，不像是去进货，倒像是准备去郊游一样。 “去一个有好多新奇玩意的地方！” 林海月冲她眨眨眼，想着等会儿如果遇到什么有趣的玩具，一定要买一个给她。 小娟一听是要去一个“有很多新奇玩意”的地方，更加高兴了。 “那里都有什么呀？” 眼睛充满期待地一眨一眨，亮晶晶的。 “什么都有，有衣服鞋子，有好看的项链耳环，还有玩具，去了你就知道了。” 林海月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 “太好了！太好了！” 小丫头高兴得直转圈。 秦战远远望着她们，眼底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 公交车来了，为了不影响别人，秦战挑着担子最后一个上了车。 第一趟公交车人还挺多，第二趟就少了大半，等换到第三辆公交车的时候，车上也就寥寥数人。 小丫头扒着车窗，看着外面越来越少的房屋和逐渐荒凉的街景，小娟脸上原本洋溢着的笑容慢慢消失了。 “姐姐，这是到哪了呀？” 小娟好看的眉毛皱成了“八”字，瘪着小嘴，看上去又可怜又好笑。 林海月忍不住笑出声来，“别急别急，相信姐姐，等下一定有新奇好玩的东西等着你！我们拉勾！” 林海月伸出小手指，秦小娟也伸出了自己的。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一大一小两个女孩在车厢里笑得开怀，秦战坐在离她们不远的地方，时不时朝她们看看，嘴角禁不住勾笑。 秦战从始至终也没问林海月到底去哪里，也没问到底去干什么。 总之就是跟着走，向来也没怀疑。 最后下了公交车，两人步行了二十分钟终于走到了“南方批发大世界”。 “以后这里肯定要通公交车的，因为是刚刚开业，所以交通不方便。” 林海月一边走一边跟秦战闲聊。 以秦战的头脑，当他得知有这样一个地方存在后，他一定会想办法从这里进货去卖的。 他有赚钱的天分，林海月带他来这一趟，只不过提前给了他一个机会而已。 说着话，他们已经走进了这个成就了无数暴发户的“南方批发大世界”。 小娟惊喜极了，这个地方对于她来说，简直就是梦幻一般的存在。 太多从来没见过的东西，五颜六色花花绿绿。 日用品、服装鞋帽、首饰项链、玩具、厨具，甚至还有几家卖电子产品的。 更有一些新奇玩意，甚至看不出是做什么用的，琳琅满目稀奇古怪，让人迈不动腿。 一脚踏入了新世界，小娟高兴得晕头转向，要不是林海月一直拉着她的手，怕是早就跑丢了。 秦战一路上都没什么表情，可眼底也是盛满了惊喜。 他时不时停下脚步来问价格，然后默念几遍，像是要牢记在心里。 林海月知道，他已经动了心思。 不过，秦战没忘了来这一趟来的目的，问了几样东西之后，就回过头去看林海月。 林海月想多给他点时间了解行情，所以也就故意放慢脚步，多打听了几家的价格。 没想到，这一打听不得了了，在一家特别不起眼的档口，林海月打听到了比之前进货那家更低的价格。 东西一模一样，连包装都一样，只不过样式没有那家多。 价格却喜人极了，之前那家八毛钱的东西，这家只要六毛，一件就多赚两毛！ 想都没想，林海月当即就在这家买了两百块钱的货，留下两块钱等会吃饭。 大概是刚开张的缘故，老板一看林海月是个大户，热情的不得了，不仅亲自上手帮忙挑选，还分袋子包装了一番，码放的整整齐齐。 三百一十件货，一件一件清点完毕，林海月迫不及待的在心里算了个笔账，如果还按照昨天的价格售卖的话，那差不多就是一千零六十元！ 减掉两百一十二块的成本，净赚八百四十八元！ 光是想想就已经让人心潮澎湃了！ 秦战将包装好的首饰小心码放在筐子里，小娟在旁边看的眼睛都直了。 长这么大，她见过首饰的次数屈指可数，更别说这么多了。 “姐姐，这么多……你是要拿去卖吗？” 林海月摸了摸她的小脑瓜，“对呀，姐姐也要和你们一样去买东西呢！” 小娟很惊讶，眼睛瞪得溜圆。 “可是姐姐，你不是老师吗？不是没工作的人才会去摆摊卖东西吗？” 就像她和哥哥，到城市里，摆摊卖货是他们唯一的出路，而时不时的，就会听到别人叫他们“盲流”。 林海月愣了一下。 她不记得自己告诉过秦战她是老师啊，小娟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她正纳闷呢，看向秦战，却发现不知怎么的，秦战的脸居然红了。 他埋着头装东西，像是没有听到她们对话似的，手里忙个不停。 或许是注意到林海月看向他的目光，紧接着耳尖也红了。 林海月的嘴角禁不住上挑，腹诽道，这个家伙，好一副冷冰冰的模样，背地里倒是去打听她了。 闷骚。 第三十一章 我们都一样 林海月清了清嗓子对小娟道， “姐姐不当老师了，以后就和你们一样了，摆摊做生意！” 特意强调了“一样”，就是想让秦战知道，他们没有什么不同，犯不着揣着低人一等的心理跟她相处。 林海月这句话对秦小娟的冲击挺大，她仰头看着林海月，眼里都是不可思议。 自从他们从老家出来之后，周遭所有人都在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们，她和哥哥就是来城市讨生活的盲流。 而那些受人尊重的，都是有工作的人。 他们衣着得体，在正经单位上着班，每个月领着薪水，别提多么令人羡慕了。 就连他们的家属也是个顶个的牛气，别说从八局大院出来的人了，随便哪个大厂的家属都是牛哄哄的。 所以，她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他们是一样的。 见小娟发呆，林海月刮了刮她的小鼻子。 “别傻站着了，走吧！” 这时秦小娟才回过神来，看到哥哥已经把东西装好了。 秦战挑起担子，感觉不费什么力气似的，晃悠晃悠，轻松的很。 “你不想买点什么吗？” 林海月问秦战。 秦战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径直走到一个卖儿童玩具的档口前。 林海月有点意外，没想到秦战会选择玩具。 敲鼓转圈的小熊、汪汪叫的小黄狗、铁皮跳跳蛙、皮筋小手枪，秦战每样拿了两三件。 装好货，秦战顺手递给妹妹一只小熊。 秦小娟惊喜极了，抱着小熊爱不释手。 本以为也就这样了，没想到，路过卖衣服的地方时，秦战居然又买了些童装，各式各样的花裙子，总共买了二十几件。 林海月笑了。 秦战果然是个疼妹妹的，就像上辈子她出去摆摊，也是第一时间想到卖一些自己儿子能用到的东西。 这样即便最后有些卖不掉也没关系，自己留着用也不算亏。 秦小娟看到哥哥打包的那些花裙子，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了。 “哥，这得多少钱呐……” 八岁的秦小娟知道为哥哥心疼钱了。 这些可都是他们两个天天风雨无阻摆摊赚来的钱啊！ 秦战没说话，转身薅了一把妹妹的小脑瓜，拿过一件裙子在她身上比划了一下，满意地笑了。 “哥，你可别给我买裙子，我有衣服穿！” 秦小娟着急了。 秦战看了她一眼，“谁说给你买的？你穿上这裙子咱们这货才能好卖，知道吗？” 秦小娟不明白哥哥在说什么，也就不吭声了。 她一向听哥哥的话，哥哥决定的事情总是没错的。 买好东西，三个人出了“南方批发大世界”，坐上了返程的公交车。 回去的路上，小娟的怀里一直抱着哥哥给她的小熊，小心翼翼的，生怕弄脏一点。 林海月知道，她大概是不舍得将小熊占为己有的，保持它干干净净，晚上好卖掉。 刚才林海月原本想买个玩具送给她的，现在有了小熊，她心里也就生出了别的主意。 她猜到秦战想干什么。 又是转了两趟车才回到市区，林海月请两人去吃了顿饭。 原本想叫他们去炒菜馆子吃一顿的，可秦战说什么都不干，无奈，只好请他们在路边的小摊子上吃了面。 林海月特意给他们加了份肉，没等秦战拒绝，就已经把肉倒进他们的碗里。 “哇！这么多肉啊！” 秦小娟惊喜极了，迫不及待的拿筷子夹了一块肉，刚要放进嘴里又停住了，看了一眼秦战。 像是在征得他的同意。 秦战看了眼林海月，又看了看妹，有点无奈地点了点头，表示可以。 秦小娟高兴地狼吞虎咽起来，猛塞两口之后抬起头来陶醉地细细嚼，摇头晃脑，头上的小揪揪跟着一摇一摇，够不着地的小脚也在桌子下面荡来荡去，整个人就是个大写的快乐。 林海月看她吃的这么香，便也觉得今天的面格外有味道。 秦战看着妹妹高兴的样子，眼底里满是遮掩不住的疼爱，见她碗里的肉吃的差不多了，又从自己碗里夹了两筷子给她。 可秦小娟不愿意了，皱着眉头又把肉夹回了哥哥的碗里。 “我吃饱了，我不要了！” 可看着肉的目光还是拉丝的，转过头去，猛吃几口面，就好像这样就能把肉的香味忘掉。 兄妹俩的互动让林海月看得出了神，竟然都忘了动筷子。 等回过神来继续吃的时候，小娟和秦战都已经快吃完了。 “姐姐，谢谢你，这顿饭太好吃了！” 小姑娘放下碗筷，小脸吃得红扑扑的，额头上一层亮晶晶的汗珠，一脸幸福。 林海月想起来，上辈子秦战就跟她说过，年轻的时候带着妹妹在外面摆摊有多么辛苦。 小时候没受过罪的她几番脑补想象，也没想到，只是吃一顿面而已，就能让小姑娘这样满足。 林海月突然觉得有点心酸，拿出手帕帮小丫头擦了擦嘴巴。 “以后想吃姐姐还带你来，吃多少都行！” 秦小娟一听，脸红了，偷偷看了一眼哥哥，像是做贼心虚似的。 转而想到什么似的，笑了，“不用，等我们赚了钱，我们请姐姐吃！” 嗓音脆生生的。 这时候秦战也放下了筷子，也对林海月道了声“谢谢”，转头的功夫将自己碗里最后一块肉塞进了妹妹的嘴里。 小丫头佯装生气，嘴巴里却嚼个不停，拧巴的小模样把林海月逗乐了。 吃饱喝足，三个人直奔林海月昨晚摆摊的三支路。 林海月以为秦战会问她为什么不在离八局大院最近的一支路摆摊，或是直接去大市场，可他并没有。 林海月觉得挺有意思的，感觉秦战好像什么都不关心，林海月说什么是什么，就连给他多少钱也不问。 她有些好奇，难道他对谁都是这样？ 可想想也不应该，做生意的人，要说一点心眼也没有，她是不信的。 可要是说他对自己和别人有什么不同，她目前还真看不出来。 就在她脑袋里胡思乱想的时候，秦战凑近了她，低声说了句。 “那什么，这次费用就不要了，你带我们去了那个批发市场，算是那给了我们兄妹俩一条路子，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 林海月还没反应过来，转头见秦战已经拉着妹妹找了个地方开始布置摊位了。 第三十二章 等着发财吧 这时，方兰也来了，今天换了身衣服，短袖长裤，运动鞋，手里拎着两个马扎，肩膀上还挂着一只水壶。 打眼看过去，俨然一个摆摊专业户。 林海月笑了。 “方老师这是进入状态了啊，你猜猜，我今天进了多少货？” 林海月冲她眨了眨眼，故意挡住身后的大袋子。 方兰见她这副表情，朝她身后探头去看，吓了一跳。 “这……这些都是我们的？” 眼睛瞪得老大，嘴巴都合不拢了。 林海月得意地点点头。 “是啊，这些都是我们的货，三百多件，两百零二元的成本，今天等着发财吧！” 方兰目瞪口呆，她昨晚留给林海月四十块钱，没想到林海月居然买回来两百零二元的东西！ 对于一个月拿四十块钱的教师来说，这简直堪比天方夜谭。 “林老师，你拿出了一百六十多块啊？可万一要是……” 林海月知道方兰生性保守，面对这么大金额的货，有所担心也是正常，她拍了拍方兰的肩膀。 “没事，一定能卖掉，再说了，今天卖不了明天卖，明天卖不掉后天卖，怕什么呀？这玩意儿又不会坏，你说呢？” 听林海月这么说，方兰也觉得有道理，点点头，把马扎往地上一放，深吸一口气，像是给自己打气似的。 “林老师，那我们就开始吧！” 说干就干，两人立即将袋子里的货物拿出来摆放。 林海月这次特意在批发市场捡了一块大塑料布铺在地上，东西放在上面不怕脏，还能隔潮。 林海月一边摆东西，一边把今天进货的事情讲给方兰听。 方兰听了，也是很惊喜。 “是吗？一件就便宜两毛，十件就是两块，一百件就是二十！太好了！” 两人边聊边摆东西，林海月将首饰盖子打开套在盒子底部，一只一只码放整齐。 结果，不大一张塑料布，还没摆一半，就有不少人被吸引过来了。 两人一看，还没等吆喝就来客人了，于是分工两路。 林海月负责售卖，方兰负责继续拿东西出来摆放。 今天不少人是慕名而来，连讲价都顾不上，生怕抢不到似的，刚刚摆出来的首饰很快就被买光了。 一个大姐见到她们，马上高兴地跑过来，看着地上的首饰，满眼惊喜。 “昨天听我妹妹说这里有卖首饰的，特别便宜，我还不相信呢！” 一听价格都是三元四元的，大姐激动得脸都红了。 “这么便宜啊？那我可要多买几件，到时候送人多有面子！” 听说大姐想要买首饰送人，为了拓展客户，林海月趁机跟她多聊了几句，才知道她是“清河乐器厂”的。 林海月又惊又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简直就是瞌睡遇上了枕头！ 她这两天正在畅想着往音乐事业的道路上奋斗，居然就遇到了乐器厂的人。 不管是开音乐培训还是做琴行，或是别的什么，乐器可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要是能有个熟人在乐器厂，不仅能拿到优惠的价格，付款方式上也能宽松一些，对于初期创业来说至关重要。 这么想着，林海月便动了这个心思。 “大姐，你要是买的多，我再给你优惠点，或者你喜欢哪个款式可以告诉我，我给你送过去也行。” 大姐一听，高兴地点点头。 “这个价格还能便宜？那好啊，我们厂对外活动经常需要送小礼品，你这些首饰这么好看，换换包装盒，和百货公司里卖的有什么区别？” 拿起一串项链左看右看，喜欢得很。 “这样吧，我今天就先挑几件自己喜欢的，明天你拿上货到我们厂子去，先拿个五百件过来，如果反应不错的话，后面再加！” 五百件？ 林海月吓了一跳。 原本想着大姐能多买几件就已经很好了，结果开口就是五百件！ 又惊又喜，一时有些回不过神。 “小姑娘，五百件是不是有压力啊？少点也行。” 大姐看林海月有些发怔，以为她拿不出这么多货来。 林海月连忙拼命点头。 “能，绝对能！您给我个地址，我明天下午一定送过去！” 大姐看她激动的模样，笑了。 “那就好，明天下午你到清河乐器厂门口，说找张主任就行。” 林海月何止是激动，她感觉自从重生了之后运气都变好了。 摆摊第二天就遇到这样一个大单，简直是天降横财了。 大姐离开时挑了五样首饰，还再次嘱咐林海月明天下午乐器厂见。 大姐走后，林海月回头看方兰，刚才只顾着跟大姐说话，方兰一个人忙得不可开交，她走到方兰身边，俯身告诉她刚才这个好消息。 “啊？！” 方兰直接惊讶地叫出了声。 林海月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嘘”了一声，方兰这才吞了吞口水，硬是把差点脱口而出的“五百件”咽了回去。 有了这么一个大订单，两人干起活来更卖力了，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劲儿。 方兰昨天还放不开手脚，羞于开口，今天竟然也扯开嗓子吆喝，跟顾客们聊得也起劲。 林海月更是热血沸腾，把脑袋里编纂的那些话术玩命地说。 于是，他们摊位前的人一波散去一波又来，眼看越来越多，几乎街上大半的人都被她们吸引了过来。 起初过来的人都目的明确，就是为了看首饰。 可当人越来越多，好多人纯粹是不明所以过来凑热闹，走到近前才发现是卖首饰的，转身就走，临了嘴上还骂骂咧咧几句。 想过来的人拼命往里挤，想出去的人拼命往外冲，撞在一起就有了矛盾，不多时就有人互相推搡起来。 林海月一看这个情形，灵机一动，找了一块大纸板，在上面写了两个大字“首饰”，直接挂在了后面的大树上。 这招果然灵，对手是感兴趣的人更多的被吸引过来，不感兴趣的人一看这个牌子，也就不往里挤了，刚才的混乱瞬间好了不少。 方兰见状，直给林海月竖大拇指。 第三十三章 摸女职工屁股 “林老师，没想到你歌唱的好，做生意也是这个。” 方兰的大拇指都快戳到林海月脸上了，眼中满是大写的佩服。 林海月笑了笑，指了指旁边秦战的摊位。 “旁边的老板才叫会做生意呢！” 这时方兰才发现，她们旁边有一对兄妹在卖童装和玩具。 小姑娘穿着一条粉嫩嫩的裙子，一只手抱着玩具，一只手抱着小汽车，嗓音脆生生地吆喝着。 哥哥则负责招呼客人，讲解介绍，忙得不亦乐乎。 他们的摊位前，也围拢了不少人。 有的人在她们的摊位前买了首饰，又被兄妹俩的童装和玩具吸引了过去。 也有人在兄妹俩的摊位上买了东西，又顺道逛到了她们这边。 不知不觉间，居然产生了集聚效应。 方兰恍然大悟，难怪会吸引来这么多人。 一边是女人的东西，一边是孩子的东西，对绝大多数女性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尤其那小丫头虽然黑是黑了点，模样却可爱的很，小嘴也甜，吆喝起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更有意思的是，还抱着玩具做动作，让人觉得，孩子只要有了她手上的那两只玩具，就会笑得跟她一样开心。 “厉害吧？这才叫会做生意呢。” 林海月语气有点得意，这话说的就像是在夸自己。 方兰点点头，“看的我都想买了，等下买一个给我弟弟。” 林海月笑了，打心眼里为秦战骄傲。 他就是这样，善于利用一切手上的现有资源，哪怕别人看不上的，在他的手里也能创造价值。 林海月忍不住多瞄了两眼秦战，正准备收回心思继续卖货，却听到一声刺耳的嘲弄。 “哟，这不是那个林局长的闺女嘛，怎么混成盲流了？听说你被学校开除了？” 林海月循着声音望去，发现是八局大院南院的一个邻居，有名的长舌妇陈桂花。 八局大院分南北，其实是两个单位的家属院。 北院是民政局，也就是柳溪市的第八局，平日里大家都习惯简称“八局”。 而南院是冶金第八建设局，也是简称八局。 而且两个家属院的楼房都是第八建设局盖的，房子从外观上大差不差，所以当地人都习惯将南北院统称八局大院。 因为离得近，两个院子的人互相之间也比较熟络。 而这个陈桂花，就是第八建设局的家属。 她年前到家里去过，为了丈夫工作的事情想求老爸走后门被拒绝了。 打那以后，陈桂花怀恨在心，他们林家但凡有点什么事传出来，都会被陈桂花添油加醋成另外一番模样，并且很快传得家喻户晓。 要不是大家心里有杆秤，了解林局的为人，也知道她陈桂花是个什么德行，林家的名声怕是早就臭了。 林海月早就想找个机会跟陈桂花理论理论，没想到她自己倒是找上门了。 丝毫没客气，林海月张口就怼了回去。 “哟，这不是陈阿姨嘛，唉对了，你怎么这么悠闲还有心思出来逛啊？你儿子在单位摸人家女职工屁股的事情怎么样了？” 林海月一脸真诚，就像是真的在关心陈桂花家的事情。 陈桂花一听，脸都绿了。 “林海月，你……你说什么呢你！你别血口喷人！我儿子才不会干那种事情！” 林海月蹙眉，像是疑惑似的。 “你儿子不是在玉古市邮政局吗？我大哥是那的二把手啊，怎么会有错？听说看在是邻居的份上，我大哥把这事给压下来了，要不然你儿子现在估计已经进去了！到时候别说前途了，保住饭碗都成问题！” 陈桂花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发现周围人的目光都朝她投过来，浑身冒汗。 “我不信！肯定是你瞎编的！” 陈桂花有些后悔得罪林海月了。 她虽然早就知道林海月的大哥跟自己儿子是一个单位的，却不知道人家混的这么好，短短几年时间居然成了二把手。 如果林海月说的事是真的，那岂不是撞在了人家的枪口？ 可自己儿子什么德性，陈桂花心里有数，要说他干出这种事，还真不是没可能。 “瞎编？我跟你可不一样，陈阿姨，你是南院有名的长舌妇，我可不是啊，你要不信赶快回去问问，要是真的被逮进去了，那你们可得赶快活动活动！” 要不是碍于儿子抓在人家手里，陈桂花肯定还要再骂几句。 她气得咬牙切齿，却不论如何也张不开口了。 陈桂花的脸色难看极了，旁边围观看热闹的眼见她偃旗息鼓，嫌她挡在中间碍事，硬是把她挤了出去。 买卖继续进行，买东西的人并没有因为刚才的插曲受到任何影响，反倒因为得知林海月是老师，愿意跟她多聊几句。 这两次摆摊下来，方兰对林海月愈加的佩服，总觉得自己之前根本就不了解她。 以前的林海月虽然活泼外向，可还是揣着面子，中规中矩的。 而现在的林海月，泼辣得很，敢想敢做，身上还有些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心机。 很快，三百件首饰只剩下不到一百件，林海月和方兰忙得不知累，水都没顾上喝一口，浑身只觉得带劲。 林海月时不时看一眼旁边的秦战和秦小娟。 显然他们那边的战况也不错，原先挺大的一包东西，这阵子已经瘪下去不少。 秦战原本总是紧绷着的嘴角此时也微微勾着些弧度，显然心情挺不错。 可就在他们打算尽快卖掉剩下的东西时，几个小伙子骂骂咧咧驱赶开人群，径直来到了林海月她们的摊位前。 林海月一愣，知道这下是真的有麻烦了。 立即一把将地上的塑料布兜起来，塞进袋子，动作利落得像是早就准备好了似的。 “谁让你们在这摆摊的？” 为首的光头小子飞扬跋扈，刚想伸脚去踢摊子上的东西，却没想到林海月反应这么快，一脚闪空，什么也没踢着，气得他骂骂咧咧。 “这是我们铁路局家属院的地盘，你们八局的凭什么在这摆摊？赶紧拿着东西滚蛋！” 第三十四章 斗殴 林海月一听，知道是冲着自己来的，没好气道。 “是谁规定的我们八局的人不能在这里摆摊？这三支路是自由市场，摆摊的人这么多，凭什么偏偏我不能？难道你是跟八局过不去，要找八局的为难？” 林海月的脑子里转得飞快，思考这帮人到底是谁。 四个人，都是陌生脸，可他们明显是认识自己的。 再一仔细打量，目光落在那光头脑袋上的一道疤，突然明白了。 这四个小混混大概率是林国锋的死对头。 之前就听说林国锋把铁路局一个光头给干开瓢了，虽然林国锋也被打得不轻，但似乎占了上风，而且有先动手的嫌疑。 这么一看，今天这小子就是来报仇的。 “我呸！老子说的不让你们八局摆就是不让，怎么着，以为我拿你没办法了？赶紧滚蛋，别敬酒不吃吃罚酒逼我们动手！” 气焰嚣张至极，方才围在她们摊位前的人们通通后撤了一步，保持着安全距离继续观看。 林海月心里觉得好笑，打不过林国锋，转眼就拿人家姐姐下手，还真是有脸。 不过，她不打算再把弟弟卷进来，于是只字没提林国锋。 “我还就告诉你了，小子，我还就在这摆摊摆定了！你以为这世道没王法了吗？我可告诉你，我今天是不会走的，别人可以摆，我就可以摆！” 林海月站起来，朝着光头走近两步，目光炯炯，气势慑人。 “你今天如果敢动我一根毫毛，或者损坏我的东西，你就等着派出所来找你！你既然知道我是八局的，那就应该知道八局和派出所的关系一向不错！” 说着，勾唇一笑。 “不过你也别害怕，我这不是吓唬你，只是以免你不知道，亲手把自己送进去！在里面呆过一阵再出来，那可就……” 笑而不语，完全蔑视。 光头愣在当场，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他万万没想到这女人居然这么厉害，非但不怕，反倒威胁起自己来！ 偏偏这时围观的人群中传来阵阵嗤笑声和议论声，落在光头的耳朵里，那简直就是扇在他脸上的巴掌。 太丢人了！ 光头咬牙切齿，恼羞成怒。 “他妈的，你个臭娘们，我今天还就真的要看看，你有多大能耐！” 说着，转头看向自己的三个弟兄。 “把她们的东西砸了！” 三个兄弟应声而动，可说时迟那时快，光头话音刚落，脸都还没来得及转回来，耳后就突然遭了重重一拳！ “啊！” 一声惨叫过后，光头直接倒地。 三个弟都兄懵了，看见倒在地上光头，再抬眼去找凶手时，便只看到一个人影闪过。 接下来又是三声惨叫。 光头和三个弟兄齐齐倒在地上，有的捂着脑袋有的捂着脸，哀嚎连连。 看到眼前这一幕，林海月也懵了。 秦战停下来时，林海月才看清动手的人居然是他。 本想劝他赶快带妹妹离开，毕竟要是被这些混小子寻仇，那以后他们的日子可能就不太好过了。 可话还没等她说出口，光头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冲着秦战就扑了上去。 有了领头的，剩下那三个人也从地上爬了起来，朝着秦战围了上去。 林海月见状，心脏提到了嗓子眼，转头就准备找个什么东西上前帮忙。 想打她的男人，没门！ 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林海月抄起秦战的扁担就朝着那四个人抡了过去。 众人一片哗然！ 有八局大院的邻居看到林海月动手了，也冲了上去，一时间，场面混乱程度骤然升级。 过程中不断有人加入，林海月一看，好些个八局大院的男人，各个都要冲上去跟那几个混混拼命。 有八局的男人们挡着，林海月也就挥了两下扁担，之后就被挤了出去。 林海月站在外面，突然成了旁观者，十分懵圈。 这才想起方兰，转身找了一圈都没发现人影。 她不担心方兰被卷进人群，因为以自己对她的了解，方兰只可能逃跑，绝无可能以身犯险。 可当她发现秦小娟也不见了时，一颗心骤然抽紧！ 那么小的孩子，要是卷入这样混乱的人群中，那几乎是必死无疑！ “小娟！” 林海月拿着扁担不顾一切地再次冲进人群，嗓子都喊破音了。 她不能让小娟出事，不能让秦战这一辈子再失去唯一的妹妹！ 可是很快，她便意识到，自己在这样混乱的人群中柔弱的好像一片树叶，根本没有力气抵抗从各个方向挤压过来的力量。 她只能被推着走，仅仅为了不让自己摔倒就已经竭尽全力。 就在她开始恐慌，开始打算先冲出人群找人来帮忙时，一抬眼居然看到了弟弟林国锋。 林国锋二话不说，将林海月扛上肩头冲出人群。 将她送到安全的地方之后，自己又冲了进去。 林海月根本来不及阻拦，眼睁睁看着弟弟像一头发狂的豹子冲进人群。 平时和他玩在一起的几个兄弟也来了，在人群中疯狂地挥舞着拳头。 这时候林海月才意识到，这场斗殴似乎已经不再是他们和几个混混之间的矛盾，而是俨然升级成了铁路局大院和八局大院之间的斗争。 不断有更多的人加入进来，拳打脚踢，嘴里喊着各种奇怪的口号。 “干死八局！” “打倒铁路局！” 林海月的脑袋里嗡嗡的，心里清楚，这下事情已经闹大了。 可她最在意的还是秦小娟，林海月知道自己没有能力阻止这场斗殴，只能找人来帮忙，于是转身就准备往派出所去。 结果刚一转身，便看到了方兰和秦小娟。 “我们去过派出所了，马上就来人。” 方兰看到林海月，马上拉着秦小娟走了过来。 小姑娘身上的裙子皱皱巴巴的，刚才抱在怀里的小熊和汽车也不见了踪影。 泪水在眼眶中打着转。 “姐姐，我哥不会有事吧？” 秦小娟看着混乱的人群，拖着哭腔，眼中满是害怕和担忧。 林海月心头一颤，将她揽进怀里，摸了摸她的小脑瓜。 “没事的，公安叔叔来了就好了，别怕！” 话音刚落，便听到有人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别打了！公安来了！” 第三十五章 大胆摊牌 录完口供走出询问室，林海月抬眼就看到弟弟林国锋和光头的三个兄弟。 一个个不是脑袋包着绷带，就是胳膊吊着，还有一个两只眼都被打成了熊猫，又黑又肿，剩下一道缝朝林海月看过来。 林国峰算是他们几个里面受伤最轻的，虽然鼻青脸肿，但没有什么特别严重的伤，看上去就是打赢的那一个。 除了那个一只胳膊吊着的以外，其余人的双手都被铐在暖气片上。 位置不高不低，刚好让人站也站不直，蹲也蹲不下，只能半弓着背，难受极了。 至于光头，听说被打坏了，已经送去了医院，倒是免了遭这个活罪。 “小锋！” 看着弟弟弓着身子倚在暖气片上的难受模样，林海月心里十分过意不去。 这个情形并不陌生，上辈子的林国锋也曾因为打架被这样铐在暖气片上，可那次，林国锋是为了兄弟。 而这一次，完全是因为她。 现在想想，倘若自己刚才认怂拿起东西就走，就不会闹出这样的事了。 “姐，你别担心我，你赶紧走，这没你的事！我跟那个光头早就结下梁子了！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林国锋一点怪罪姐姐的意思都没有，瞥了一眼光头的那几个兄弟，满脸都是胜利者的骄傲。 本来心怀愧疚的，听他这么一说，林海月恨不得上去打林国锋的嘴。 哪有这么缺心眼的？！ 本来就是光头他们理亏在先，林国锋后面来的，要说错，最多也就是下手重了点而已。 可他这话简直就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非要往自己头上扣屎盆子。 林海月正想过去跟弟弟嘱咐几句，身后突然响起了脚步声，还没来得及回头看看是谁，就听到一声熟悉的暴喝。 “林海月！” 即便是重生后的林海月，刻在骨子里的恐惧也还是让她浑身一颤，整个人像触电了似的猛地回头转身。 是父亲。 林伟东一身中山装，双手背在身后，朝林海月看过来的目光里似有利刃一般，剜得她五脏六腑都隐隐作痛。 她料到父亲会来，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真的跟他面对面时，那点心理建设瞬间崩得渣都不剩。 “爸……” 嗓子是哑的，背后瞬间冒汗。 “你还知道我是你爸！” 林伟东吼道。 “真是长本事了！辞掉工作在外面摆摊做生意还不行，还惹出这么大的事情！林海月，你可真是翅膀硬了！” 林海月知道，老爹虽然在气头上，但还是顾及着旁人，没把话说得更难听。 这要是在家里，把门一关，他不把林海月数落得体无完肤绝不会罢休。 林海月也知道这件事跟自己脱不了干系，也就只好忍着，低着头，一副挨斗的模样。 心想着只要今天挨过这次骂，让他出了气，以后还能正常相处。 可没想到，老爹越骂越过分，十几分钟过去了，丝毫没有消气的意思。 怒吼声响彻派出所楼道，大概是都认识林局，各个办公室里的人也就是探头出来看了一眼，没人吭声。 “……你就是不知天高地厚，这么好的工作让你给辞了，你以为你出去也能当万元户？那饿死的多了，你那是没看到！” “就是把你从小惯坏了，没挨过饿！我告诉你林海月，你明天就去找李校长求情回学校去，否则你就不要再认我这个爹！” 一句话戳到了林海月的肺管子上，原本一直压制的情绪此时再也绷不住了。 “爸，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那我也就跟您交个底，找李校长求情回学校，是绝无可能的，我死都不会再回去！” 话说出口，林海月更加坚定了决心，继续道。 “我就不明白了，我们姊妹几个的工作，你谁也没管过，你说让我们自生自灭，我们也都照做了，怎么现在倒是关心起我的工作？” “我看您根本就不是担心我以后会饿死，就是怕在别人面前丢脸罢了！林局的女儿自甘堕落变成盲流，老师不当，到街上卖货。” “大院里的难听话估计早就传遍了，您觉得脸上挂不住！可我偏偏就是这么决定了，不管是盲流还是万元户，这买卖我是做定了！” 林伟东额角青筋暴跳，怒不可遏，紧走几步就要冲上来对林海月动手。 林国锋见状，急得大喊一声，“爸，您冲我来！” 手铐在暖气片上碰得锵锵作响。 可林伟东像是根本没听到似的，一步都没停，气势汹汹。 林海月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破天荒地居然没跑，甚至半步都没挪，就站在那瞪着老爹，颇有一种准备英勇就义的气势。 林伟东眼看已经冲到她的面前，手已经高高举起，却愣是没落下去。 内心的诧异溢于言表，他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嘴微张着，叱咤声卡在喉咙。 “你再说一遍！” 半晌，林伟东又抬了抬手，就像小时候吓唬林海月那样。 林海月还是没动地方，面不改色。 “刚才说的话您都已经听到了，没必要再重复，其实有些话我早就想跟您说了，就是没机会而已。” “我二哥去那种地方的兵工厂上班，您难道真的不明白是为什么？我大哥混的好，给您长脸，可他过年过节也不愿意回来，这又是为什么？” “您可能会说他们忙，可是您自己心里清楚，这不过是搪塞罢了，归根结底，不过是因为他们不愿意回这个家。” 说着，林海月将父亲的手拽了下来。 “我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想告诉您，既然您让我们自生自灭，那就随我们去吧，混好混赖都是我们自己的命，怪不着您。” “好歹我愿意留在你们身边，没有大本事也跑不远，您就成全我吧，让我出去拼一把，至少以后没有遗憾！” 林伟东看着她，目光一动不动，像是在努力消化她说的话。 过了好一阵子，终于收回目光，转身走到旁边的椅子上，颓然坐下。 “你走吧！” 冲着林海月挥了挥手，闭上眼，像是再也不愿多看她一眼。 第三十六章 烈士 离开派出所之前，林海月找人打听了秦战，没想到却被告知秦战已经离开了。 工作人员告诉她，目击证人口供一致，完全可以判定秦战动手属于见义勇为。 而且秦战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进派出所，之前已经有过两次。 一次是被人欺负还手，一次也是见义勇为。 因为了解秦战的为人，再加上秦战的哥哥是烈士，因此派出所没多留他，问过目击证人之后就立即让他走了。 林海月诧异。 诧异的不是他已经是派出所的常客，而是她第一次听说秦战还有个烈士哥哥。 离开派出所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林海月本想等弟弟出来再走的，可老爹已经来了，估计人家应该也不会太为难他，也就作罢，打算直奔大市场去看看秦战他们怎么样了。 结果刚一出大门就看到了秦战和秦小娟。 秦战倚在派出所的外墙上，秦小娟则蹲在地上，拿着一根树枝划拉着什么。 看到她出来，秦战立刻走了过来。 不过到底是秦小娟跑得快，连蹦带跳地一下子扑进她怀里。 “姐姐！” 林海月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眼睛却迫不及待地朝着秦战打量过去。 身上好些地方受了伤，不过也都不严重，只是额头上贴了块纱布比较惹眼。 亲眼见到他没事，林海月这才彻底放心了。 “今天谢谢你！” 林海月道谢。 秦战淡淡一笑，看了眼派出所里面。 “刚才看见海大爷了？没事吧？” 林海月愣了一下。 “海大爷？” “就上次追我们那个海大爷啊。你说他老年痴呆什么的。” 秦战说得一本正经，林海月差点绷不住笑出来。 “哦，没注意。咳咳。” 林海月干咳几声，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秦战突然想起什么，回到刚才站着的地方，将一包东西递给她。 林海月一看，是她们刚才卖剩下的货，大概一百来件。 “哎呀，还在啊！” 林海月惊喜地接过来，打开看了看，东西完好无损。 没想到还能失而复得，刚才那种混乱场面，她根本就没想着能拿回来。 “刚才我趁机把东西踢进草丛里了。”秦战说。 原来是这样，真够机灵的。 林海月点点头，心里悄悄将他夸得昏天黑地。 “谢谢，这下挽救了不少损失呢！” 一百来件东西，少说也要六十元！心疼死！ 秦战淡淡一笑，抓了抓头顶。 “不用谢我，今天你带我们去那个市场，进了些好货，我们赚了不少钱，说来还得谢谢你。” 说到进货，林海月突然想起明天的事情。 “对了，明天早上有时间吗？要不要一起再去趟市场？” 秦战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点了点头。 “行，正好我也要再去进点货。” 秦小娟高兴得直拍手，“太好了，我也去！” 秦战摸了摸她的小脑瓜，跟林海月商量了明早碰面的时间，秦小娟却等不及了。 “姐姐，我们要送你一个礼物，我们快去吧！” 说着，拉起林海月的手就要走。 突然说要送她礼物，林海月有点懵，只好跟着走。 秦战在前面开路，秦小娟拉着林海月跟在后面。 走回三支路，又穿过两条巷子，秦战终于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 敲了敲门，里面出来一个顶着鸡窝头的小伙子，十八九岁的模样。 见到是秦战，二话没说，回身就往院子里去。 秦战示意林海月她们在门口等，自己进去。 不过几分钟的工夫，秦战便拎着一只收录机出来了。 “这个送给你，二手的，从我这朋友家弄来的。” 说着，递到林海月面前给她看。 林海月看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起码九成新的燕舞牌收录机，全新的要四百块左右，二手的肯定也便宜不到哪去！ “这个……太贵重了吧？” 这小子今晚到底赚了多少钱，居然出手这么离谱？ “没事，朋友价，不贵的，走，我给你送回去。” 也不等林海月说话，秦战拎着收录机就往前走。 “别，太贵了，我不能要！” 想到秦战为这台收录机花了好多钱，林海月好心疼！ 可秦战就像是没听到似的，使劲往前走，生怕林海月追上他似的，直到巷子口了才回头喊了一声。 “钱都给了，哪有再退回去的道理！” 秦小娟也一个劲给她宽心。 “姐姐，你就收着吧，我哥说了，以后我们就从那个市场进东西来卖，能赚大钱，到时候还要给你送别的呢！” 林海月看他们这么坚决，也就不再坚持了。 他肯送自己这么贵重的东西，至少说明他们的关系进了一步。 即便还算不上朋友，至少也是一起做过买卖一起打过架的交情了。 兄妹俩把林海月送回了家，秦战把收录机放下就走。 秦小娟趁机凑到她身边一脸神秘兮兮，瞥了一眼哥哥的背影，刚说了一句“姐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结果被转身回来的秦战一把拎起来走了。 林海月被秦小娟的“秘密”勾得心里直痒痒，很想知道小丫头到底想告诉她什么。 可人已经走远了，林海月只能远远望着他们的背影。 兄妹转头跟对方说话，说了没两句，秦小娟就低下头，像是挨哥哥训了。 是什么秘密不能告诉她？ 难道是秦战已经对她动心思了？ 光是这么一想，林海月的心就砰砰直跳。 可转念又觉得，以她对秦战的了解，应该不会。 就算是已经对她有了好感，秦战也不会指望发展什么。 这小子自尊心强得很，按他的性子，在事业折腾出名堂之前，他大概是不会允许自己想别的。 也罢，日子长着呢！ 再说了，眼下也的确不是谈恋爱的时机。 她现在没了工作，还借住着别人的房子，搞钱才是当务之急。 想到明天五百件首饰的大单，林海月的心情愉悦极了。 关上门回到院子，打算拿一盘磁带过来试试收录机，想着听几首曲子就尽早休息。 可还没等磁带放进去，院门就再次被敲响了。 第三十七章 豁出去了拼一把 开门一瞧，是方兰。 “你这么快就回来了？我刚才回派出所找你，人家说你已经走了。” 说着，将一只油纸袋子递进林海月的手里。 香喷喷的，直勾人口水。 “我妈做的肉馅饼，可好吃了，给你拿了一只。” 林海月接过袋子，看到里面装着一只外表焦香的肉饼，瞬间口水都快掉下来了。 她一边啃着肉饼，一边将人让进院子。 “太香了！” 折腾了一晚上，林海月也的确饿了，一口接一口，居然很快就将肉饼吃完了。 这个年代的东西就是香，分明只是简单的家常肉饼，除了油盐酱油，也就放了些葱，味道却十足的好。 只可惜这味道必定是留不住的，仅仅十几年后，这种质朴又极致的味道已经很难找到。 “帮我谢谢阿姨，真好吃！”折腾了一晚上，这一口吃的格外让人感到安慰。 吃着吃着，转念想到小锋，又开始担心起他的情况。 不知道他回家了没，有没有饿肚子，一想到他两只手被铐在暖气片上，林海月就心疼。 那么大个的小伙子，弯着腰弓着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肯定很遭罪。 想来老爸已经去了，应该不会有大事。 可刚才自己把他气得够呛，又有点担心他会不会把气撒在弟弟身上。 要是那光头真的被打坏了，别说人家里愿不愿意，老爸首先饶不了他。 而老爸的脾气…… 揣着满心的忐忑，最后几口肉饼都不香了。 方兰不知道她的心思，听说她喜欢吃，很高兴。 “嗯，喜欢吃以后还给你带！” 方兰说着，走进院子，一眼就看到了放在窗台上的收录机，有些惊讶。 “哎？这么好的收录机？还是燕舞牌的？之前怎么没见着，也是从家里拿的？” 林海月迟疑了一下，还是照实说了。 “没，那对兄妹送的，今天我带他们去批发市场，说是送我这个作为感谢。” 临了，补充了一句。 “从他朋友家弄来的，二手的。” 方兰知道林海月今天是带他们去的市场，否则那么多东西没法拿回来。 不过他们居然能因此送她一台收录机，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一台……二手的也不便宜吧？出手也太大方了！” 方兰早就想要这么一台收录机，可无奈家里条件不好，一直不舍得。 林海月倒好，让人帮自己挑东西回来没给钱也就罢了，居然还得了一台收录机！ 顺理成章的，方兰猜测那男的大概对林海月有意思。 刚想张口问，却只见林海月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一沓钱来，在方兰的面前晃了晃。 “来吧，分钱！” 看到花花绿绿的票子，哪还顾得上别的？ “这么多？!” 方兰激动地捂住嘴,又惊又喜。 林海月拉着她在餐桌旁坐下，拿出一只小本子，将账目仔仔细细算给她听。 “这次加上你的成本四十元，进货一共花了两百一十二元……” 林海月刚说到这，方兰就吓了一跳。 “两……两百一十二？” 虽然猜到这次进货肯定花了不少钱，林海月肯定贴补了自己的钱进去，但两百一十这个数字，还是把她吓到了。 “林老师，我只给了你四十，那也就是说，你……你拿了一百七十二？” 林海月点点头。 “嗯，我想着跑一趟不容易，不如一次性多进一些，所以多出了一些，你看，这不就赚回来了吗？” 说着，林海月把钱放在桌子上摊开。 “今天卖了两百零七件，一共卖了六百九十七元，减掉咱俩的成本，净赚四百八十五元，也就是每人两百四十二块五！” 林海月将方兰的那一份推到她面前。 “你数数看！详细的账目都在这个本子上，随时可以看。” 方兰拿起桌子上的钱，手有些发颤。 两百四十二块五，这可是当老师半年的收入！ 她在手里轻轻摩挲着这些钱，心脏砰砰直跳，感觉自己在做梦一般。 “林老师……不，以后叫你林老板，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谢谢，真的谢谢！” 方兰仿佛已经看到弟弟痊愈的画面，鼻子一酸，差点掉泪。 就在前几天，家里人还在为了弟弟的病唉声叹气，可今天就有了希望，这一切都要感谢林海月。 “还剩下一百零三件，明天还得去进一趟货，五百件，为了减轻压力，把剩下的这一百件算上，明天进四百件就行，你看怎么样？” 林海月知道方兰的弟弟治病需要急用钱，明天少进一点，她就能多留给家里一些。 没想到，方兰居然摇摇头。 “不用，咱们晚上还得去摆摊呢，明天就进五百件吧，既然这买卖能干，那咱们就豁出去了，拼一把！” 说着，将自己刚刚拿到手的钱全都塞回林海月的手里。 “这些钱你都拿着，能进多少进多少，如果看着有别的东西能卖，也行，反正我相信你的眼光，听你的！” 说罢，又想到什么。 “对了，还有你们路上吃饭坐车什么的，把这些成本也算进去，不能让你一个人来承担。其余要是还有什么我没想到的，一定告诉我，我都跟你一起分担！” 此时在方兰的眼中，林海月简直就是带给她希望的神。 林海月理解她的心情，但还是又问了一句，“你不用留给家里一些吗？” 方兰毫不犹豫地摇摇头，“不用，我弟弟的药还没吃完，等最近钱攒够了，直接带他去京市看病！” 说着，拍了拍林海月的手，以示自己的决心。 “你带着我做生意，我已经很感激了，不能光让你一个人操心，我也得给上劲儿不是？” 林海月一点也不意外她会这么做，上辈子早就验证过，方兰是个靠得住的朋友。 和关键时候掉链子的朋友不同，她是平时看不出来什么，有事真上的那种。 更何况这是赚钱的买卖，她自己也验证过了，没道理不在这种时候拼他一把。 两人又聊了一阵，林海月找来一只绿铁皮罐子的“茉莉花茶”，冲了两杯。 方兰则挑了一盘磁带放进收录机里，按下了播放键。 两人一边听音乐一边用搪瓷杯子喝着茶，一边聊着对未来的畅想，别提有多惬意了。 结果聊得太高兴，一不小心喝多了。 方兰走后，林海月原本打算睡个好觉，结果在床上躺了好半天才睡着，还模模糊糊做了一个不怎么愉快的梦。 第三十八章 你们有夫妻相 第二天早上，林海月差点起晚了。 恍然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个不愉快的梦，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看了眼钟表，吓了一跳，距离她和秦战约定的见面时间只剩下不到五分钟。 来不及多想，林海月匆匆洗漱了一下就跑去车站找秦战他们。 到车站时，兄妹俩已经等在那里。 秦战抱着胳膊站在那，换了一件海魂衫，绿裤子，看上去精神极了，看过去满有一股军人的气质。 秦小娟则穿着一条新裙子，站在路边陶醉地啃一只糖饼。 大概是糖饼太好吃了，小姑娘吃得眉眼弯弯，时不时还蹦哒两下，浑身上下都是大写的愉悦。 她踮起脚将糖饼递向哥哥，秦战只是摇摇头，宠溺地摸摸她的小脑瓜。 林海月忍不住站在那里多看了一会才走了过去，心想如果有照相机的话，一定要把这样美好的画面拍下来。 见林海月来了，秦小娟来不及擦嘴，脸上挂着饼渣就蹦蹦跳跳跑过来，手往自己身前的布袋里一伸，又掏出一只糖饼，递给她。 “姐姐你吃，哥哥买的，可好吃了！” 林海月知道，这糖饼，他们平时大概是不大舍得买的，有点不忍心要。 刚要张口推辞，小姑娘像是猜到她想说什么，不容分说地将糖饼塞到她手里。 “说了要请姐姐吃好吃的，小娟说话算数！” 林海月笑了，不忍拂了她的心意，只好接过糖饼，咬了一口，果然满嘴留香。 秦战今天换了两只大筐，看上去比之前的至少大一倍。 “今天打算进多少？” 林海月知道秦战是有野心的，关键时刻也能豁得出去，现在瞅准了时机，当然会大胆放开手脚。 “看吧，只要能装得下。” 秦战笑了笑，有点不好意思似的。 这倒是他一贯的作风，只要逮着机会，只管大手一挥，细节上从不纠结，哪怕一开始吃点亏也在所不惜。 可要是感觉不对，那别说细节了，蛛丝马迹都逃不过他的眼。 嘴上却永远都是无所谓的，总是一句“看吧”，让人拿不准他的心思。 凭借对他的了解，林海月猜测，他今天估计会进不少东西。 没过多久，车来了，或许是熟悉了的缘故，转两趟车也不觉得多么辛苦了。 这一次，林海月特意根据乐器厂那位大姐的喜好挑了些，颜色多的，看上去亮的。 虽然是厂子送客户的东西，可采购什么，采购多少，还得考虑经手人的喜好。 五百件首饰，三百五十件戒指耳环，一百五十件项链，总共花了三百三十元。 听说林海月这些东西是卖给大客户的，老板居然还贴心地送了她五百只小小的塑料花，说是用来粘在包装盒上。 乍一看不怎么起眼，可贴上去之后，档次果然一下子提升不少。 林海月很高兴，跟老板多聊了几句，却隐隐觉得背后发凉，总觉得有人盯着自己。 转头一看，原来是老板娘抱着孩子站在后面，嘴上并没说什么，脸上却怀着敌意。 老板自然也是注意到了，有些尴尬，给林海月包好东西之后，没再跟她多聊，紧接着转身去收拾别的东西了。 林海月有点纳闷，不明白自己是哪里得罪了这位老板娘。 她一刻也不想多待，可秦战去别的地方看货了，过一会儿才能回来，没办法，她也只能守着那堆货等在档口。 结果那老板娘就像盯贼似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趟，看得她浑身不自在。 毕竟钱已经给过了，还是老板娘收的钱。 林海月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几次想问问她到底什么意思，可又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毕竟这市场转遍了，也没有比他家首饰更便宜的。 万一闹得不愉快，以后吃亏的还是自己。 于是两人就莫名其妙地对峙着。 老板娘打量林海月，林海月装作什么也不知道，谁也不说话，只有老板娘怀里的孩子时不时叫唤一声。 这诡异的气氛直到秦战来了才稍有缓和。 秦战将担子放下，二话没说，非常默契地跟林海月一起往竹筐里装东西，秦小娟在一边帮忙。 等东西装完了，老板娘的脸色缓和许多，目光在他们身上又打量了一阵，转身哄孩子去了。 看到老板娘一系列的变化，林海月这才隐隐约约猜测，老板娘刚才或许是在吃醋。 大概是因为老板送给她五百只小塑料花，或是因为跟她多聊了几句，总之老板娘心头警铃大作，把林海月当成了假想敌。 秦战出现后，不知道又是出于什么原因，老板娘认为他们是两口子，这才打消了疑虑。 林海月觉得挺无语，正在心里吐槽老板娘神经兮兮，就听秦小娟说了句。 “姐姐，刚才有人问我你们俩是不是两口子。” 林海月诧异，“谁问的？” “刚才一个大娘，说你俩有夫妻相。” 秦小娟说着，瞪着大眼打量着林海月。 “姐姐，什么是夫妻相啊？” 林海月顿时脸红。 “这个……” 倒不是说回答这种问题有多么羞耻，毕竟是活过一辈子的人，应付小丫头几句话也没什么。 只是，秦战就在前面，她好歹维护好自己二十岁的人设才行。 “小娟，别乱说话！”秦战突然转身冲小娟说了一句。 小娟有点委屈，不觉得自己在“乱”说话，可哥哥语气那么严肃，她也只好闭上了嘴巴。 气氛突然有点尴尬。 林海月牵着小娟的手走在秦战后面，三人谁都没再说话。 林海月倒是在心中窃喜——难道自己真的跟秦战有夫妻相？ 上辈子也有人这么说，可那是他们俩在一起之后的事情，当时只觉得是人家有事相求会说话，便也没当回事。 可今天一个不相关的人说他俩有夫妻相，林海月觉得，那一定是没错了。 这么想着，心里甜滋滋的，嘴角都禁不住勾了上去。 为了不让秦小娟发现，她“漫不经心”地伸出手指将嘴角压了压。 第三十九章 意想不到的事情 秦战今天收获颇丰，多逛了两圈，最终还是选了些童装和玩具，连带着又加了十几件肥皂盒之类的日用品。 有了昨天在市场叫卖的经验，秦小娟也在哥哥挑货的时候给了些建议。 有些问的人多，有些问的人少，还有个别东西几乎没几个人关注，那就不用再进了。 秦战看着妹妹说的头头是道，眼里满是笑意。 也真的听她的，根据秦小娟的建议调整了几样东西。 临出批发市场之前，又碰到卖小孩鞋子的，秦战几乎没多做犹豫，买了三十双。 两只大竹筐早就放不下了，最后只好将一些东西挂在扁担上，叮呤当啷挂了好几串。 于是，上公交车的时候，秦战的扁担和两只大竹筐格外惹眼，遭了不少嫌弃。 秦战没办法，只好尽量把竹筐放在自己的腿边，紧贴着，有人经过就再使劲往里面拽一把，尽量不妨碍其他乘客走路。 就这样，还是时不时会听到其他人的抱怨。 秦战满不在乎，大概只顾着盘算今晚能卖多少钱，根本不在意耳边的声音，可林海月心里却挺别扭。 上辈子为了赚钱养孩子，她遭的白眼多了去了。 她生生从一个幸福家庭里长大的“官二代”变成了街头小贩，其中的心理变化可想而知，那得是经受了多少磋磨！ 可她心疼秦战，也心疼秦小娟，听到别人对他们的抱怨，看到秦小娟怯懦的眼神，林海月的心里难受得很。 谁让她现在没钱呢？要是有钱，自己买辆小货车，什么问题都解决了，哪还用得着在这遭人白眼？ 林海月看着窗外，不禁握了握拳，越发坚定了要竭尽全力赚钱的决心。 幸好车上人不是太多，倒也没给别人造成什么实质性的麻烦，抱怨听多了也就麻木了，只要不在意就行。 终于，在换乘了两趟公交车之后，他们三个回到了市区。 林海月跟着兄妹俩先是吃了午饭，然后回到他们租住的房子，打算先把秦战进的货放下，再跟林海月去乐器厂送东西。 本以为他们会租住在一个条件很差的地方，结果没想到，秦战居然租了一整套带院子的房子，还将其中几间转租给了别人，都是在街面上做生意的熟人。 除了房子老了点，用水不方便，其他的还真没什么不好。 林海月心里感慨，会做生意的人的确不一样，不用人教，这个年代就知道怎么当二房东赚钱了。 院子挺大，他和秦小娟住的房子也挺大，虽然朴素了点，没什么正经家具，可日常所需也都一应俱全。 秦战把自己进的货拿出来放好，换了两只小点的筐子，将林海月的五百件首饰放了进去。 “要不……坐下喝杯水再走？” 秦战看了一眼自己和妹妹的房间，犹豫地问林海月。 大概是觉得，林海月来家里，虽然只是放下东西就走，可不留人坐一会儿有些说不过去。 可家里又实在太“简朴”，怕林海月嫌弃，所以态度很犹豫。 林海月本来不想坐的，急着去乐器厂送东西，可看他这个态度，索性一屁股坐了下来。 “坐会儿吧，正好我也渴了。” 秦小娟听说她要坐一会，高兴极了，连忙将自己的写的字拿给林海月看。 “姐姐你看，我会写字了，哥哥教的！” 看着秦小娟一笔一画写的字，林海月只觉得，她可能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样了解秦战。 这么年轻就会做生意，还会教妹妹读书写字，可打起架来又那么凶狠，这个男人，简直就是个谜。 趁她们聊天的功夫，秦战给林海月冲了一杯茶，给自己和妹妹各倒了一杯水。 林海月端起来就喝，有点意外居然味道挺不错的。 “嗯，真好喝。” “这是梁伯伯送的，上次哥哥帮了他，他就送了这罐茶叶！” 小丫头嘴快，一下子就把茶叶的来历说了出来。 说完，还跑去把放在柜子上的茶叶罐子拿了下来，递给林海月看。 这东西林海月再熟悉不过了，也有人给老爸送过，据说是高级茶叶，老爸当时就让人拿回去，可对方说什么都不，放下东西就跑了。 之后那罐茶叶就一直放在柜子里，不让动，至今谁都没能尝上一口。 没想到，却在秦战这里喝着了。 不知怎么着，觉得挺好笑的。 有秦小娟在，从来也不会冷场，小丫头叽叽喳喳，跟林海月说个没完。 林海月也很配合，跟她聊的起劲。 秦战则一个人坐在旁边默不作声，时不时眼底带笑瞥她们一眼，却总是刻意避免对上林海月的目光。 林海月心里暗笑，这小子一副不好惹的长相，这种事情倒是腼腆，可爱的很。 喝完茶，三个人便起身出发去清河乐器厂。 到了厂门口，门卫大爷听说他们要找张主任，二话没说，立即将他们带了进去。 清河乐器厂不算大，却是柳溪市唯一的乐器厂。 虽然后来发展壮大名动一时，全国各地的琴行都有他们厂出的乐器，但就现在来说，甚至算不上是个什么好单位。 上辈子的林海月倒腾过一段时间乐器，但因为没有乐器厂的关系，失去了不少机遇。 现在有了接触清河乐器厂的机会，她决心要好好维系。 门卫大爷领着他们在“销售部”门口停了下来，敲了敲门，那位在市场上遇到的大姐走了出来。 “张主任，说是找你的。” 林海月心头一喜，看来，这位大姐是清河乐器厂的销售部主任！ 看到他们三个，张主任很高兴，直接将他们让了进去。 办公室里还有另外两个人，一男一女，似乎是专门为了首饰的事情等在这里的，看到他们挑着担子进来，一下子都围了上来。 林海月不慌不忙，将筐里的东西拿出来，一包一包打开摆放在桌子上。 在市场的时候，她就已经让老板把这些首饰按种类分好，就是为了到时候介绍起来方便。 不出所料，几人看到林海月的这些首饰后，都赞不绝口，直夸好看。 张主任挺得意，半开玩笑地自夸道，“我说的没错吧？就说找到了好东西，还不信呢！” 看着他们的反应，林海月知道，这笔买卖应该是敲定了。 只是没想到，年轻姑娘在外面做生意，会遇到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 第四十章 有贼心没贼胆 办公室不大，为了避免太拥挤，秦战把东西放下之后就带着秦小娟去外面等着了，只留下林海月一个人跟他们交涉。 几个人聊得很愉快，虽然没有做明确的介绍，但从他们的对话中可以猜到，那一男一女也是乐器厂的小领导。 男的姓钱，女的姓李，都是什么“主任”。 几个人的意见非常一致，都觉得这些首饰用来送给客户是很好的选择。 体积小，送给客户不会太惹眼；价值感高，但也并不贵重，非常符合“小礼物”的标准。 几乎没做太多考虑，三位主任一拍即合，决定将这五百件首饰全部留下来。 到了谈价格的环节，林海月给他们零售价八折，并且表示这已经是最大的让步。 零售价三元的给他们两块四，零售价四元的给他们三块二。 本以为他们会压价，林海月还预想着到时候实在不行，可以“勉为其难”再降个一两毛钱。 可没想到，他们居然很痛快地答应了。 货物清点完毕，钱主任自告奋勇地带着林海月去财务那边拿钱，一共一千三百二十元。 林海月心里一算，减掉进货的成本三百三十元，这次净赚九百九十元！ 强压着心里的激动，林海月面不改色地从财务手里接过钱数了数，又一脸镇定地将钱放进了随身的小布包里。 她已经在脑补方兰看到这些钱时的神情。 方兰估计会张大嘴巴，眼睛瞪得老大，说不定还会高兴地跳起来！ 出了财务室，钱主任的目光在林海月的身上打量了一阵，眼底满是意味不明。 “你往哪里去？我正好要开车出去，顺路的话送你？” 林海月不失礼貌地笑了笑。 刚才在张主任办公室的时候，她就察觉到了这位钱主任时不时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目光大胆直接，毫不遮掩地对她上下打量，甚至在和她四目相接时，做出挑眉毛的动作。 看得林海月的心里一阵一阵犯恶心。 要不是跟他们做生意，林海月恨不得在他脑袋上套个袋子才好！ 本想拒绝的，可想了想，应声道。 “好啊，不过我们三个人呢，能坐得下吗？” 林海月看了眼外面。 钱主任笑了笑，露出两排大黄牙，伸手捋了捋油光锃亮的头发。 “那扁担和筐子也放不下呀……” “那就算了，我们一起来的，总不好让人家自己回去，谢谢钱主任好意了。” 林海月说着，转身就往外走。 结果还没等她迈出第二步，钱主任就叫住了她。 “哎，算了算了，放在后备箱，敞着盖子就行，一起吧！” 林海月脚步一顿。 “那就谢谢钱主任了！” 跟着钱主任出了办公楼，远远看到秦战和秦小娟等在大门外面。 兄妹俩左等右等不见林海月出来，正打算要不要进去看看，却见一辆小汽车停在他们面前。 “上车吧。” 林海月摇下车窗朝他们招手，吓了兄妹俩一跳。 “这是……”秦战狐疑。 “这位是乐器厂的钱主任，他顺路送我们回去。” 说着，便从后排下来，帮着秦战一起将扁担和竹筐放进后备箱里，盖子敞着，刚刚好。 钱主任本想让林海月坐在副驾驶的，说了一句，可林海月装作没听到，直接和兄妹俩一起上了后排。 路上，钱主任有一搭没一搭跟她说着话，时不时通过后视镜看她一眼，偶尔还瞥向秦战。 林海月好歹是活过一辈子的人，怎么会不知道钱主任心里那点盘算，于是突然对秦战热络起来。 “秦战，等下咱们去吃什么？还是咱们那边的面吗？要不要换家别的？吃完了咱们还得去趟派出所，昨天你把光头打那么惨，也不知道今天怎么个处理结果……” 秦战一愣，转过头看了她一眼。 “……都行，你看吧。” 虽然这几天两热相处融洽，但林海月很少会一下子跟他说这么多话，更何况一直也没提要去派出所这档子事。 现在突然说起来了，还是当着别人的面，多少有点奇怪。 “那行，那干脆换一家吃，离派出所近一点，我说你以后可得把你那暴脾气收一收，虽然说是见义勇为，可也不能把人往死里揍……” 林海月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后视镜，果然捕捉到钱主任脸上微妙的变化。 刚才还呲在外面的大黄牙收了进去，笑容也淡了，嘴唇抿成了一道缝，眼看着额角就要掉汗。 林海月心里嗤笑。 有贼心没贼胆，还想学人家以公徇私，真是可笑。 秦战到底是个机灵的，林海月话说到这个份上，又见她目光老是瞥向前面，突然明白了什么。 于是清了清嗓子道。 “那小子该打，昨天下手太轻了，对女孩子动那些歪心思，下次再让我碰着，非得卸他一条腿不可！” 说着，还捏了捏拳头，关节咯咯作响。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钱主任真的慌了，突然猛打了一把方向。 他们坐车的人还没怎么着，先把他自己吓得够呛。 “哎哟这该死的过马路不长眼呐！” 原来是有人横穿马路，吓了他一跳。 钱主任惊魂未定，秦战慢悠悠跟了一句。 “嗯，是不长眼，不长眼还出来祸害人，迟早遭人教训！还是钱主任你脾气好，要是换做我，非得揍得他满地找牙不可！” 前半句漫不经心，后半句又冷又硬。 恰巧秦战就坐在钱主任后面，说这话时故意还往他耳边凑了凑。 林海月眼见着钱主任打了一个哆嗦，缩了缩脖子。 “哎不至于不至于，年轻人不要老是打打杀杀的，现在是法治社会！要将道理的！” 不料秦战冷哼一声。 “没错，是得讲道理，不过，我这种粗人一向没什么耐心。拳头能解决的事，懒得用嘴巴说！” 说罢，卷起袖子，抱着胳膊，使劲绷了绷肱二头肌，一副准备要干架的模样。 这下钱主任彻底没了动静，后半程索性老老实实开车。 到了地方停下来，跟他们打了个招呼一脚油门就跑了，没敢再多看林海月一眼。 第四十一章 小锋走了 钱小娟一头雾水，完全听不懂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你们刚才说的是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 人家不就横穿马路吗，怎么就说的那么严重，要打要杀，怪吓人的。 看小丫头一头雾水的模样，林海月噗嗤一声笑了。 “没什么，等你长大就明白了。” 秦小娟点点头，没再追问，而是有点担忧地看了一眼秦战。 她很想劝哥哥以后不要再打架，可心里又很清楚，他们兄妹俩之所以能有现在相对安定的生活，离不开他哥哥的好勇斗狠。 他们刚来城里的时候，想要讨口饭吃比登天都难，不管是找活干还是做买卖，都处处受人欺负。 欺负他们的，不是别人，就是那些跟他们一样，在市井挣扎讨生活的小贩。 为了生存下去，他们可不会顾及那么多，只要能多抢一口饭吃，什么都可以不顾。 所以，每次想劝哥哥以后不要再打架，却怎么也没办法把话说出口。 林海月不知道秦小娟的心思，可秦战却是明白的。 那张小脸上的表情从来也瞒不过他。 秦战摸了摸妹妹的小脑瓜，蹲下来很认真的对她说。 “你还不知道哥吗？哥从来也不会随便打架，哥向你保证，以后尽量跟人家讲道理，行吗？” 秦小娟笑了，使劲点了点头，“好！哥哥最好了！” 他们在路口分开，兄妹打算回家拿东西出来摆摊，林海月则打算先回家一趟，等方兰下班了再出来。 她很担心弟弟，非得回家亲眼看一眼不行。 按道理说，弟弟既不是最初挑事的人，也不是动手最狠的，可她就是担心。 倒不是担心派出所会给他一个什么难以接受的处理结果，而是担心父亲对他的惩罚。 林家人都知道，老爹对自己的孩子可比对别人狠多了。 小时候有一年冬天，林国锋把邻居家的小孩打伤，人家邻居拿了赔偿后都没再说什么，父亲反倒不肯饶了他。 打了一顿还不解恨，大晚上的把八岁的林国锋推出家门，生生在雪地里冻了两个小时。 后来要不是妈妈要跟他拼命，林国锋估计冻死在雪地里都有可能。 而这一次，光头被打伤，情况还未可知，这小子又傻兮兮地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非要强调自己和光头之间的恩怨。 林海月觉得，父亲肯定不会轻易饶了他。 毕竟，民政局局长的儿子打伤了人家铁路局子弟，万一打得严重，到时候被别有用心的人添油加醋宣传出去，还不知道会造成什么影响。 以父亲一贯的行事作风，非得揍死他不可。 越想越担心，林海月不禁加快了脚步，直奔家里去。 走到楼下，林海月看到阳台上摆着那块红色格子毛巾，确认父亲不在，这才放心上了楼。 可走到门口时，却听到房间里面传出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林海月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敲门。 门很快便开了，只见江莲芬一双眼睛哭的红肿，见到女儿回来，控制不住情绪，大声哭了起来。 “月，你弟弟走了！” 说罢，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林海月只听得脑中嗡的一声。 “妈，小锋怎么了？什么走了？走哪了？” 她急着追问，可江莲芬哭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妈你别吓我啊，小锋到底怎么了？！” 林海月快要急死了，母亲虽然柔弱，虽然爱哭，可从来没哭得这么伤心！ 大概是怕女儿着急，江莲芬咬咬牙，断断续续将事情说了出来。 “……小锋，小锋在派出所被铐了一夜，中午回家来吃饭，又被你爸骂了一顿，骂不够，抄起棍子就打！他说再也不回来了，要跟你爸断绝关系……” 林海月长舒一口气。 吓死了！刚才还以为…… “没事妈，我这就去找小锋，你不用担心，他虽然浑，但还是个懂事孩子！” 可江莲芬直摇头，眼中满是绝望。 “你不知道啊月，你不知道刚才小锋那模样，他铁定是不会再回来了，孩子被铐在派出所暖气片一晚上，回来背都直不起来了！” “就这样，你爸还骂他，一顿饭从头骂到尾！才知道，是你爸让人家派出所把他铐在那的，一整个晚上，就孩子一个人，裤子鞋都尿湿了，眼圈是黑的，脸蜡黄，整个人看着就像……” “就这，就这你爸还要打他！这次小锋一下都没躲，站在那让他打，孩子最后满头是血！月啊，他不会再回来了，不会了……” 林海月震惊了。 她的弟弟什么样，她再也清楚不过了，最皮的，最跳脱的，也是每次老爸一抬手跑得最快的。 很难想象，那样一个弟弟，会站在那里任父亲打，任由自己被打得满头是血！ 林海月不知道他当时是怎么想的，但却能想象得出他心里的绝望。 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母亲，只好抱了抱她。 “妈，不管怎么样，我去找小锋聊聊看，看他怎么想的，要是真的不想在家住，其实也没什么，他也快毕业了，出来工作也是要离开家的，你就别担心了。” 江莲芬哭得难过，但又无可奈何，她什么也做不了，既保护不了自己的孩子，也没办法离开自己的丈夫。 “月，妈也想明白了，他不回来就不回来吧，有空回来看看我就行，整天被你爸压着，孩子心里也怪难受的。” 说着，从厨房里拿了几只包子，装进袋子里递给林海月，又从自己的首饰盒里拿出来二十块钱塞进她手里。 “别怪妈偏心，你出去的时候妈没给你钱，因为你是有工作的人，你弟弟还在上学……” 说着，大概是想到四个孩子都离她而去，又掉泪了。 林海月心疼极了，把钱塞回母亲的手里。 “妈，我知道，你攒点钱也不容易，这钱你就留着吧，我最近赚了不少钱，我来给他！” 可江莲芬不肯，将钱直接塞进林海月的口袋里。 “这是妈给的，你现在没工作了，赚钱哪有那么简单？自己攒好，以后用钱的地方多了，可别大手大脚的！” 林海月见这情形，也不再坚持了，否则做母亲的心里只会更加难受。 于是，她揣着二十块钱，拿着包好的几只饼走了。 可她万万没想到，这些东西，是注定送不出去的。 第四十二章 凭实力变成孤寡老人 林海月恍然想起，上辈子的林国锋也跟父亲大闹过一场，但那也是他毕业之后的事情。 他们争吵的时候，林海月不在，并不知道具体情形。 只是听母亲说，林国锋被分配的那家单位效益不好，连年走下坡路，他认为没前途，不愿意去，想着让父亲帮他参谋一下，考到其他单位。 因为并不指望父亲会直接给他安排，所以林国锋还特意强调，自己是要凭真本事考进去的。 可父亲就连这样的要求也不同意，说什么都要让林国锋服从分配。 在他看来，既然接受了国家的培养，就应该接受国家的分配。 林国锋恼了，觉得父亲不可理喻。 其实他完全可以自己去报考其他单位，只不过希望能从父亲这边得到更好的建议。 可没想到，这么多年来父亲一点变化也没有，依旧固执得像一块石头。 于是父子俩吵了起来，在父亲说出“就是该让你去吃吃苦头”这句话后，林国锋摔门而去。 那次之后，林国锋南下打工，好几年没回来。 本以为他能混出个名堂，赚点钱回来，结果没想到遇人不淑，差点把底裤都赔了进去。 后来回到柳溪市，父亲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上来就是怒斥一顿，导致后来父子俩再也没说过话。 直到参加弟弟的葬礼，父亲才哭着俯在他的耳边说了一句“对不起”。 母亲那时常说，哪天自己要是走在他前面，父亲完全可以凭借自己的实力把自己变成孤寡老人。 这一世，林海月重生了，很多东西似乎也随之改变了。 唯一不变的，是父亲的顽固。 林海月直接去了林国锋的铁哥们徐磊家，以往每次林国锋从家里跑出去，最后都能在这里找到他。 除非哪天徐磊也被他爸揍跑了，否则基本不会有错。 林海月步履匆匆，一路上见到邻居也没顾得上打招呼，直奔徐磊家门口。 到了地方，抬手敲门，刚敲了两下，门就开了。 林海月急切地朝房间里面张望。 “小磊，小锋在吗？” 徐磊支支吾吾，脸色有点难看，往后退了退，将人让了进去。 “那个……” 徐磊想说什么，可林海月已经着急地在屋子里找了起来。 “小锋！小锋！你快出来，妈都快担心死了，你不回家没关系，好歹出来让姐看一眼！” 总共三间屋子，两下就看完了，并没有林国锋的身影。 “藏哪儿了？” 林海月转身问徐磊，这时才看到这小子表情怪怪的。 “你怎么了？” 徐磊搓着脖子，搓得脖子通红，一脸为难的看着她。 “姐，那什么，你别激动啊，小锋他，小锋他走了。” 林海月真想骂娘！ 又走了，又走哪里去了！ 怕吓着孩子，林海月压了压性子，问道，“小锋去哪了？” “他说他要去南方打工，要赚很多钱再回来，要不然永远也被老爸看不起。” 徐磊说着，转身从旁边的茶几下面拿出一只信封，递给林海月。 “这是小锋给你的信。” 看到信封，林海月的心一下子坠到了谷底。 看来是真的了。 林海月手有些颤抖地接过信封，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一封弟弟亲笔写的信。 字迹飞龙舞凤，虽然不好看，但却自有一股气势在里面，像极了他的性格。 “姐，别的不多说，弟弟没本事，护不了你，我今天就南下去广州，不混出个模样绝不回来！你们也不要找我，就算找到我也不会回去的！代问妈好，等我赚钱了，一定让你们过上好日子！林国锋。” 还没等回过神，两滴泪水就掉在了信封上。 这或许就是他们林家孩子的宿命，就算重生一回也没办法改变。 上辈子林国锋南下，好歹有个毕业生的身份。 现在倒好，肄业，起码的文凭都没拿到。 虽说不是必要的东西，但有个文凭，至少能多条路。 林海月看完信，心里难受极了，缓了缓心神，这才将信收了起来装进口袋。 恍然才想起手上拿着东西，把母亲给小锋准备的包子放在徐磊家的茶几上。 “小磊，这些包子是新做的，留给你吃，姐走了。” 转身就出了门。 徐磊还想跟她说什么，可林海月已经三步跨做两步跑下楼了。 出了徐磊家，林海月直奔火车站。 她不知道去广州的车几点开，只能用最快的交通工具赶过去。 于是想都没想，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黄色大发面包车。 这个年代，虽然出租车已经出现在大街上，可因为价格太高，对于普通人来说，要不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是绝不会坐的。 可眼下林海月还哪里顾得上贵不贵，找弟弟要紧，上车就催促师傅快点开。 “师傅，我要去找人，麻烦快点开，我给你加一块钱！” 听说有额外的钱赚，司机自然有了动力。 “好嘞，丫头你坐好，我一脚油门给你踩到底！” 说着，黄色大发面包车便在路上飞奔起来。 司机师傅说到做到，果然是一脚油门踩到底，加上这个年代车少，这一路上师傅基本没怎么踩刹车。 左飘右移，变速杆摇得飞起，技术相当娴熟。 为了不让自己晃来晃去，林海月不仅系着安全带，两只手还得牢牢抓着前排的座椅。 司机师傅从后视镜看到她系安全带，还觉得挺稀奇。 “嗐！不用系安全带，咱这技术，还信不过是咋的？” 林海月笑了笑，没答话，心想要是不系安全带，估计脑浆子都得在车上摇匀。 好在到火车站并不远，很快到了地方，林海月下车付了四元钱，直奔进站大厅。 大厅里人不是很多，林海月询问过后，惊喜得知开往广州的火车正要出发。 可检票已经结束，入口已经停止放人，工作人员好说歹说也不愿让她进去。 透过大厅的玻璃，分明就能看到那趟即将开往广州的火车。 一想到弟弟距离自己近在咫尺，林海月豁出去了，趁工作人员不注意，直接从一旁的栅栏上翻了过去。 工作人员急了，扭头去追，可林海月撒丫子就跑，玩命似的往里面冲，哪里还拦得住？ 可就在林海月跑上站台的一瞬间，眼看自己距离火车还有短短十几步的距离，火车拉响了汽笛，开始缓缓移动起来。 “小锋！小锋！林国锋！” 林海月明知道火车里的小锋不可能听到她的声音，可这是她眼下唯一能做的事情。 火车越开越快，林海月拼命追了上去，却已经无济于事。 距离在不断拉大，一股酸楚涌上心头，眼眶一热，身体也随之泄了力气。 就在这时，小锋的身影出现在车厢尾部！ 他看到了林海月，拼命向她挥手。 林海月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幕，以为是幻觉，揉了揉眼才发现是真的。 可这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车越开越快，不等她再次奔跑，已经驶出了车站。 林海月眼睁睁看着远去的火车，感到浑身无力。 心里难过极了。 回家的路上，林海月绞尽脑汁也想不好该怎么把这件事告诉母亲。 上辈子也是做过母亲的人，她很清楚孩子突然远去会对她造成多大的心理冲击。 一想到母亲泪眼婆娑的模样，林海月的心里就像刀扎一般。 于是脚下越走越慢，越走越步履艰难。 第四十三章 冤大头 终于到了家门口，林海月酝酿了半天才进去，把这件事告诉了母亲。 和上辈子的情形差不多，当母亲得知林国锋南下的消息时，哭得泪流满面。 眼看要到父亲下班的时间，林海月很想多陪母亲一会儿，可又实在害怕见到父亲。 正在犹豫不决的时候，门响了，父亲走了进来。 然而，母亲根本就没给父亲向林海月发难的机会。 她一改往日温柔顺从的模样，冲到他面前，破口大骂起来。 “林伟东，我就是造了孽才嫁给你！我好好的几个孩子，都让你给逼走了！你个混蛋，你帮了那么多人，就不能拉一把你自己的亲生骨肉？” “你的心到底是有多狠！你的形象到底是有多重要！我好好的儿子，被你打成那样，他现在走了，你高兴了吧？你是不是满意了！” 撕心裂肺，痛极了。 林伟东完全怔住了，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江莲芬。 他一言不发，就站在那里被她骂。 过了半晌，等她终于骂够了，这才转头看向林海月。 “你弟弟怎么了？” 林海月咬了咬后槽牙，淡淡回应，“他南下去广州了，他说要赚到钱才能让你看得起！” 说完，推门而去。 林海月刚一出门就碰到了一身时髦打扮的姑姑，林秀英。 家里亲戚中，跟林海月感情最好的就是这个姑姑，见到她，刚才压抑在心头的情绪一下子就控制不住了，鼻子一酸，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月月，你这是怎么了？” 林秀英蹙眉，满眼都是担忧。 “小锋走了，去广州了。” 林海月一张口，声音都是哑的。 林秀英听得一头雾水。 “去广州了？还没毕业呢，去广州干嘛？” 对自己的姑姑，没什么好隐瞒的，于是，林海月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林秀英听得眉头越蹙越深，临了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这个哥呀，就是这个臭脾气，对谁都好，就是跟自己孩子过不去！真是邪了门了！不行，我得说说去！” 林海月知道，老爸虽然不喜欢这个妹妹，却从来都拿她没办法，于是也就任她去了。 她没跟着再回去，眼看时间已经挺晚了，她必须得准时赶到三支路和方兰一起出摊。 先回了住处，拿上昨天卖剩下的一百零三件首饰，直奔三支路，饭也没顾上吃。 赶到那里时，秦战和秦小娟已经在了，而且看样子，生意比昨天只好不坏。 有了昨天的经验，秦小娟今天表演得更加卖力，甚至连唱带跳，拎起小裙摆在原地转圈，时不时还哄一哄怀里的小熊，像是在哄它睡觉。 周围人都被她逗得直乐，连连拍手叫好。 再看秦战，居然也表演上了花活，鼓着腮帮子吹曲子，跟妹妹的表演配合得好极了。 林海月没打扰他们，默默在附近铺好塑料布，开始摆放首饰。 可摆了好一阵，一张塑料布摆了大半，眼看着街上的人越来越多，方兰还是迟迟没来。 她心里觉得有点奇怪。 以往她都很积极的，一下班，吃点东西就往这跑，从来没迟到过。 今天是怎么了呢？ 摊位前很快就站满了人，不少熟悉面孔，热情比起前两天丝毫不减。 一个人有些吃力，不过也只能如此。 方兰没来，林海月一人分饰两角，一边摆放整理首饰一边和顾客交谈，没有一点喘息的时间。 结果偏偏就在她忙得焦头烂额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挤到了林海月的面前，目光不断在一堆首饰上扫来扫去，一脸笑。 “海月，你真在这呐？哎呀，真漂亮！我说你最近怎么不去找我玩了呀，要不是听别人说，我都还不知道你在这做起生意了呢！” 见到黄云，林海月心头冷哼一声，撇撇嘴，懒得搭理她。 可随即又想到，自己重生，人家又不知道，也不好突然给个冷脸色，搞得人家莫名其妙。 于是想了想，笑意不打眼底，“呵，黄云啊，你这不是闻着味儿找来了吗？还用的着我告诉你？” 黄云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林海月会这么说她，虽说是开玩笑的语气，但听上去怪难受的。 “你这是什么话啊，我又不是狗……” 表情有点难看，但又不好拉下脸子，只好垂下眼，顺手拿起一对耳环看来看去。 “三块钱，你要是喜欢就买啊，都是抢手货，等下保不准就被人买了。” 林海月一上来就跟她说明价钱，还强调了“买”。 黄云不傻，当然听出她什么意思，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 “海月，咱俩什么关系你还问我要钱？你也太……” 没给她机会抱怨，林海月一把将她手里的耳环抢了过来，放在一边。 “不买啊？那随便看看就行，别人还得挑呢不是？” “林海月，你！” 黄云的脸一下子红了，鼻孔一张一翕，显然是气坏了。 林海月没空搭理她，继续跟别的顾客说话，眼睛都没再瞥她一眼。 这种忘恩负义的东西，这辈子她林海月要是再让她占到一点便宜，死不足惜！ 上辈子的她，曾和黄云是最好的朋友，穿一条裤子那种。 因为自己家里条件比较好，黄云家孩子多，生活不怎么宽裕，她时不时就给她带好吃的，甚至一有机会就留她在家里吃饭。 后来去外面上学，因为黄云拿不出学费，林海月还傻兮兮资助过她不少钱。 每当黄云遇到困难伤心难过的时候，林海月还苦口婆心劝导她，看到她开心起来，林海月比她自己还开心。 结果后来，飞上枝头变凤凰，林海月落难时去找她帮忙，黄云两句话就把她打发了，丁点不念旧情！ 每每一想到这一幕，林海月就恨得牙痒痒！ 黄云从始至终，完全把她林海月当成了冤大头！ 就像这种时候，得知她在这里做生意，黄云想到的第一件事也是过来占便宜，而不是哪怕问一句，是不是需要帮忙。 本以为她自觉没趣就会离开了，却没想到，黄云居然直接大咧咧抓起一对耳环，转身就走！ 林海月心里腾的一下冒起火，两个大步上前，猛地拽住黄云，把她手里的耳环夺下。 “黄云，别给脸不要脸!” 既然对方不装了，她也不介意撕破脸。 果然，黄云吃惊极了，瞪着林海月，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海月，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那神情，就像是遭到男友背叛的可怜丫头，楚楚可怜。 林海月冷哼一声，“黄云，我跟你什么关系？这些东西可是我真金白银换来的，凭什么白白给你？麻烦你要点脸！” 她这辈子再也不会随便可怜别人了，再做圣母，她宁可掐死自己！ 说完，拿着耳环转身回到摊位上，像没事儿人似的，继续做生意。 黄云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林海月好半天，最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 等林海月抬头的时候，她早就不见了踪影。 摊位上的人越来越多，林海月想到，如果能像秦战兄妹俩那样，安排个模特展示，那多好啊。 皮肤白，手指长，展示起来的效果，不比他们差。 只是自己要负责跟顾客沟通，顾不上，要是…… 正这么思索着，一抬眼，便看到了一个绝佳的人选。 第四十四章 有姿色的模特 听说林海月在三支路做生意，林秀英从大哥家出来后，在这条路上走了个来回，无奈人太多，半天都没找到林海月。 正怀疑她是不是换地方了，转头就看到林海月朝她挥手。 “姑！这里！这里！” 林秀英一喜，快步走过去，看到她面前的摊子，眉毛挑到了脑门上。 “哟，这么好看的首饰呢？” 说着，拿起一只戒指往自己手指上比划。 “你还真的出来做生意了？不过我和你爸妈态度不一样，我觉得挺好，趁着年轻出来闯闯，免得以后老了后悔。” 林海月笑了笑，“我就知道姑姑一向支持我。” 和她预想的一样，姑姑这爱臭美打扮的，皮肤保养也是没得说。 再加上一直没嫁人，从来没操持过家务，一双手白嫩得像小姑娘一样。 “姑，你喜欢吗？” “哪能不喜欢？多少钱？姑买你几个，给你捧捧场！” 林秀英左看右看，试了这个试那个，都快挑花了眼。 “不用钱，你只要帮我个忙就行。” 林海月朝她眨眨眼。 林秀英笑了，“说，看你姑能帮你点什么。” “你呀，就戴几件首饰站在这，时不时给人家展示展示，配合我介绍就行了，怎么样？” 林海月说着，拿起一条项链比划在她脖子上。 林秀英一听是这个事，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行啊！我这没牵没挂的，也没人在家等着我，给你帮这点忙有啥不行？” 话音未落，已经开始往手上穿戴了。 四十岁的美人，天生丽质，保养得又好，还会打扮，光是往人群里一站就挺惹眼。 这时候再戴上各种首饰，那简直活脱脱就是个模特。 皮肤白皙，手指又细又长，三五块钱的东西，到了她的身上，眼看着身价都不一样了。 林海月看着，心里一阵激动，于是更加卖力地吆喝起来。 果然，林秀英刚一上岗，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尤其阿姨和小媳妇们，都仿佛找到了自己的对标似的，盯着林秀英挪不开眼。 林秀英也挺会展示，挺胸收腹抬下巴，翘手指，时不时调整调整，尽可能地多角度向顾客们展示这些首饰。 效果好极了！ 有几件样子格外出挑的，好几个人抢，差点打起来，于是更加热闹了，引来更多的人。 一百件东西，半个小时就卖完了。 林海月感觉像做梦似的，这速度，以后可得多进点才行。 准备收拾东西，林海月从塑料布下面拿出几样首饰。 “姑，这几样给你，我看你最喜欢的就是这几个。” 一条项链、一副耳环，还有一枚戒指，林海月刚才特意留了个心眼，把姑姑喜欢的这几样留了下来。 林秀英还挺诧异。 “我都投入了，早把这茬忘了，这些得不少钱吧，我看看，一个四块两个三块，这得十块钱呢，姑姑不能占你便宜。” 说着，就要掏钱。 林海月一把按住她的手。 “姑，说送你就送你，要不这样，你想跟我一起做生意不？” 林秀英一听，愣了一下。 她倒是听说有不少人出去做生意，据说赚钱的不在少数，可自己做生意，却是从来没有想过。 “做生意……我能行吗？” 林海月点点头，一点没犹豫。 “有什么不行？现在我同事方兰跟我一起合伙，如果你愿意，以后就专门负责展示，别的什么也不用你操心，怎么样？” 上辈子的林秀英一生未婚，要是有一份能为之拼搏的事业，她也不至于让烂人骗，到了晚年郁郁寡欢。 林秀英想了想，很快点点头。 “那行啊，我是没有做生意的脑子，可要是让我展示，那还可以，我觉得还挺有意思。” “那太好了！” 林海月真高兴。 姑姑和老爸的性格差异，比秦战和秦晓娟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个妈生的，老爸又冷又硬，固执的要命，可姑姑却柔情似水，而且还风趣，说起话来特别招人喜欢。 林海月深深懂得，做生意，光有头脑不行，光有资金也不行，还得有魅力。 像姑姑这种万人迷，一出马就能解决不少“人为制造”的难题。 “那就这么说定了，你只要负责每天跟我一起出摊，展示这些首饰就行。每卖一件东西，我给你提成百分之十！” “百分之十？”林秀英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对，三块的就给你三毛，四块的就给你四毛，所以，今晚上这些东西，一共卖了三百六十三，我就应该给你三十六块三！” 林海月早就在心里算好了。 林秀英一听，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多少？三十六块三？” 看她惊讶的模样，林海月被逗笑了。 “对，你没听错，就是三十六块三！” 说着，林海月从刚才赚的一点钱里面数出三十六块三，递给林秀英。 林秀英接过钱，一脸的难以置信。 “丫头，你确定没算错账吗？真的能给我百分之十？你可脑子清醒点啊，别做了半天生意还赔了！” 林秀英蹙眉看着林海月，一脸怀疑担忧。 “你放心吧姑，我都做了好几天生意了，这点账还是能算明白的，你要是答应，明天可得来啊！” 林海月把她攥着钱的手推了推，示意她赶快装好。 “那我，真的装上了？” 林秀英这才慢慢收回手，将钱揣进口袋。 脑袋里却乱哄哄的，三十六块三，这可是她大半个月的工资！ 这买卖真的这么好干？ 在林秀英的眼里，林海月这孩子从小就心眼儿实诚，想法简单，所以，即便听她语气这么肯定，也还是担心。 想了想补充了一句。 “丫头，你回去要是反应过来算错了账，就告诉姑，姑把钱还你！” 林海月笑了，情不自禁上前抱了抱她。 “知道你心疼我，我的好姑姑，你侄女哪有那么傻呀？好歹是当过老师的人，这点数还不会算了？” 林秀英大概觉得也是这么个道理，噗嗤一声笑了。 姑侄俩说笑一阵，林海月转头看见秦战兄妹俩还在忙活，打算过去帮忙，就让林秀英先回去了。 可就在这时，有人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当头就是一句—— “林海月，你个骗子！” 第四十五章 突然找上门的邢大斌 抬眼一看，是南院的长舌妇陈桂花。 陈桂花回来找她，原本就是预想之中的事情，林海月一点没有惊讶。 “我给我儿子打电话了，根本就没有你说的那档子事儿！林海月，你可真是什么瞎话都能编呀！” 气不过，但是又碍于什么，并没有特别声张，咬牙切齿的。 林海月觉得，要不是旁边人多，陈桂花都能扑上来咬她。 “陈阿姨，怎么，被人家编排，你也会难受啊？” 林海月脸上依旧挂着笑，眼神却冷得很。 “你……你这不是废话吗？你说我儿子瞎话，我还能高兴了？哪有你这么说话的！” 陈桂花气得满脸通红。 “那你就能编排我了？按你的意思说，你编排我，我就得高兴了？你说我被学校开除，你是哪只眼睛看见了？” 林海月真是想不通，为什么会有这么双标的人。 明明是自己先诋毁了别人，别人教训她一下，她居然还好意思觉得委屈。 “我哪有？我那也是听别人说的，我又不知道！你张口闭口就说我儿子怎么怎么，你这不就是坏了良心吗？” 陈桂花恼羞成怒，声音大了起来。 “昨天那么多人，要是当真传开了，我儿子的脸还往哪搁？我们家老头子的脸往哪搁？这事儿我都没敢告诉他爸，他爸要是知道了，估计得气死！” 林海月料到她会这么说，这种人，完全不会在乎自己给别人带来什么伤害，但只要自己受到一点委屈，就必须要报复回去。 林海月懒得继续跟她口舌，既然对方听不懂人话，那干脆做坏人好了。 “行，你既然这么说，看在南北院邻居的份上，那我就给我哥打个电话，让他照顾一下你儿子的脸往哪搁！” 说完，扭头就走。 这下子，陈桂花慌了。 “哎，你，你别走啊！” 只顾着跟林海月“理论”，忘了还有林家老大这茬。 官大一级压死人，他儿子在玉古市邮政局才上了两年的班，别说根基了，站都没站稳。 真要是得罪了人，只怕到时候难有出头之日了。 “林海月，你……” 眼看林海月根本不给她说话的余地，陈桂花紧追上来。 “林海月，你等等，一码归一码，我昨天说错话，跟你道歉行不？” 陈桂花心急火燎，干脆一把拽住她。 “你，你不能毁了小刚啊！” 前面就是秦战的摊位，顾客围了一层又一层，陈桂花许是怕丢人，手上用了力气，怎么说都不让林海月再往前迈一步了。 林海月见状，瞥了她一眼。 “现在后悔了？” 陈桂花脸色难看。 “以后我不乱说了，本来也不是我编的，我最多就是不该当那么多人的面说。” 看林海月还是不肯原谅，咬了咬牙，硬着头皮，压低声音道。 “姨错了，姨跟你说对不起，你，你就别给你大哥打电话了吧？” 林海月嗤笑，“行，不打电话可以，可我以后要是再听到院子里有什么关于我家的坏话，那我首先就得打电话跟我大哥聊一聊！” 说完，用力甩开她的胳膊，给了她一个满是警告意味的眼神。 陈桂花怎么会听不出林海月的话中有话，心虚地抽了抽嘴角，“嗯”了一声，转身走了。 看了眼她的背影，林海月心里觉得解恨。 八局大院里面那些烂传言，大半都是陈桂花一手传播的。 上辈子总觉得做人得饶人处且饶人，只要自己行的端做的正就行，没必要跟她这种人争个短长。 可后来才发现，谣言是有杀伤力的，听信谣言的人哪怕明知你不是那样的人，但时间久了，多少也会在心里对你形成偏见。 这种偏见平时没什么关系，可一旦遇到点事情，说不定会成为压死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所以，这辈子，她绝对不会再惯着这些人。 有了林海月的加入，兄妹俩的生意更加红火了。 林海月脆甜的吆喝声，和秦小娟可爱的小模样引来不少人的目光。 没过多久东西就卖完了，一件也不剩。 “姐姐，去我家玩吧，你不是喜欢喝那个茶？再请你喝好不好？” 秦小娟拉着林海月的手晃来晃去，大眼睛一眨一眨的，满是期待。 林海月当然想去，可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她已经疲惫极了，只想休息。 于是摸了摸她的小脑瓜，语气带着歉意。 “对不起啊小娟，姐姐也很想去你家喝好喝的茶，可姐姐今天家里发生了点事情，有点疲惫，这样吧，明天去好吗？” 秦小娟很懂事，也很有分寸，听说林海月很累，虽然眼底闪过一丝失望，不过也没再坚持。 “行，姐姐，明天到我家去，我哥会做好吃的！” 说着，回头看了一眼秦战。 “我老家的一种点心，可好吃了！” 林海月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上辈子和秦战在一起之后，他给自己做过，味道好极了。 现在想起来，那味道还记忆犹新，让人直掉口水。 “好呀，那明天一定去！” 说罢，三人一起走出三支路，各回各家了。 一开院门，一张折起来的白纸应声掉落。 林海月捡起来一看，是方兰写的。 大意是，方兰的弟弟突然病情加重住院去了，家里没人能照顾，只能方兰去，所以这几天就只能让林海月一个人出摊了。 意料之中的，林海月知道方兰不会无缘无故放她鸽子。 幸好有姑姑加入，接下来这几天也不至于应付不过来。 收好纸条，迈步准备进门，却突然听到身后有人走了过来。 这条路本来就不亮堂，这脚步声又重又急，不禁让她心头发紧。 下意识想要加快进门的脚步，却因慌乱动作有些变形，脚下一绊差点摔倒。 扶着门堪堪站住，那脚步声已经来到了身后，并且停了下来。 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林海月扭头一看，倒抽一口冷气。 “海月，你住在这里啊？好不容易找到你！” 下一秒中邢大斌已经站在她的面前，笑容晦暗不明。 第四十六章 生米煮成熟饭 林海月脑中一阵轰鸣。 来不及想他出现在这里的目的，下意识就要往院子里跑，却不料大门已经被他顶住。 “邢大斌，你要干什么？！” 林海月大喊一声，一颗心却紧张地怦怦直跳，背后冷汗直冒。 邢大斌的嘴角依旧勾着笑，目光在她的身上打量着。 “海月，你不用这样吧？咱俩处对象也那么久了，至于吗？抱都抱过了，还搞得好像……” “……请你离开！”听到他的话，林海月心里一阵恶心。 果然是他邢大斌，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别闹了，海月，回学校吧，咱们还做同事，那什么，吴倩倩已经走了，以前也都是误会，她的确勾引过我，但我从来也没对她动过心！” “至于那钢笔，就是她弟弟上我们办公室玩的时候抢走的，我看他一个孩子，就答应给他用两天，没想到闹出这种事情来。” “不过也不怪他，工人的孩子没见过市面，拿着好东西就不知道撒手了，欠家教！海月，总之我一颗真心，以后咱俩好好的，过阵子就把婚礼办了！” 一边说着，身子一边朝着林海月的方向斜了斜。 林海月这才明白过来，他是来找她说这个。 昨天她就听人说了，吴倩倩不知怎么的离开八局中学了，好像去了个别的什么单位。 当时她还想是不是跟邢大斌有关系，现在看来，准没跑了。 林海月朝着旁边退后两步，拉开和邢大斌之间的距离，万一他要是有什么动作，也好方便逃跑。 “邢大斌，你真不要脸，你自己不干好事，被发现了就让人家吴倩倩背锅，你可真行！邢大斌，你让我恶心！” 林海月并不是有意激怒他，实在是控制不住。 一想到上辈子他做的那些事情，她只恨不能替天行道。 邢大斌并没有对林海月的话完全无感，可他脸上的笑容也只是僵了几秒而已，随即又恢复了满不在乎的样子，彻头彻尾的死猪不怕开水烫。 “你可不能这么没良心，我为了让你放心，都把吴倩倩弄走了，还不足以证明我对你的真心吗？那你倒是说，要怎么才行？” 说着，邢大斌不耐烦的摸了一把自己的脑袋。 “再说了，我跟你处对象这些日子里，给你家买了不少东西吧？光是猪头肉就买了好几回！吃也吃了，喝也喝了，你说分手就分手，真当我们家是好欺负的？” 林海月冷笑一声，对邢大斌的这番话丝毫不感到意外。 他就是这样，讲不通道理就开始耍无赖，如今连为数不多的几件伴手礼也成了他要挟自己的理由。 林海月送给他的那些东西，少说也有上百元了，从来只字不提。 只不过之前鬼迷心窍，被他迷得神魂颠倒，这段关系是否对等，她从来也没有认真考虑过。 然而，她也不想再跟他继续拉扯下去。 “邢大斌，我说最后一边，我们之间已经没有可能了，请你离开，要不然我就喊人了！” 邢大斌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嗤笑一声。 “别开玩笑了海月，乖，过来抱抱，别那么任性，总是耍大小姐脾气……” 说着，真的朝林海月伸出手去。 林海月浑身汗毛竖起，反应过来时刚刚准备脚步后撤，却已经被邢大斌抓住了胳膊！ “别闹，海月……” 说着，居然就真的试图将她拦进怀里。 “救命！救命！抓流氓啊！”林海月心头警铃大作，扯着嗓子大喊起来。 邢大斌见状，干脆揽住她的腰将她往院子里拖。 林海月拼命挣扎，拳打脚踢，再想呼救时，嘴巴却被他狠狠捂住！ “林海月，你别怪我，老子再三低声下气哄你你不听，敬酒不吃吃罚酒，今天咱们生米煮成熟饭，往后就是一家人！” 邢大斌手上用了狠力气，勒着腰捂着嘴，硬生生将她拖进了院子里。 林海月惊恐极了，心底生出绝望。 她一个女人，怎么敌得过邢大斌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 可就在邢大斌回身准备去锁院门时，大门砰的一声被人踹开！ 邢大斌只觉得眼前晃过一个黑影，紧接着脸上就挨了一记重拳，打得他当时就尝到了一嘴的血腥味。 院子里昏暗，还没等他借着月光看清来人，紧接着腿又被人狠狠踹了一脚。 邢大斌痛呼一声跪倒在地，紧接着又被人抓住头发朝着旁边的墙面磕去。 “秦战！别，别打了！” 林海月回过神看到时秦战，又惊又喜，可随即又揪心起来。 虽说这次又是为了救她，可要是把人打坏了…… 可秦战不知是怎么了，怒极了，根本停不下来，一拳又一拳招呼在邢大斌的脸上，打的他面目全非。 林海月害怕了，上连忙上前去拉，“别打了，想想小娟！你要是进去了她可怎么办？” 这句话果然管用，秦战整个人一愣，拳头停在了半空中。 他恨恨地将邢大斌甩在地上，摔得他又是哀嚎一声。 “你，你们等着，你们这是杀人，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邢大斌一边叫嚣着一边从地上爬起来，伸手抹了一把嘴边的血，看到秦战一双怒目，吓得直往门口跑。 却不料哪里还有去路。 院门外已经站着好几个邻居，看到这个情况，说什么都不肯让邢大斌走。 大家刚才都听到了林海月呼救，等陆续跑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刚才这一幕。 “闺女，我儿子去叫公安了，不能让这小子跑了！” “对，我们都看到了怎么回事，我们给你作证！” “闯进人家里耍流氓，这要是搁前两年严打非得枪毙不可！” …… 邢大斌见状，慌了，左冲右突试图逃跑，可邢大斌已经被人揍了张花脸，胳膊腿也不好使了，还哪有什么力气。 围观群众见到这瘸腿的耗子恨不得人人踩上一脚，哪里会让他逃走。 最近的派出所离这里并不远，不到十分钟的功夫，公安就赶来了。 眼看自己无路可逃，邢大斌这才认了怂，跑到林海月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第四十七章 想说让他留下来 听了林海月的口供和周围群众的证词，公安二话没说，掏出手铐就要带走邢大斌。 邢大斌垂死挣扎，肿着眼泡捂着鼻血，拼命狡辩他和林海月只是对象之间闹脾气，而秦战是故意伤人。 不料其中一位公安同志是八局子弟，对邢大斌和吴倩倩之间的事情早有耳闻，因此对邢大斌的说法嗤之以鼻。 “邢大斌，人多少还是得讲点良心，你在咱们大院都已经臭名昭着了，还往别人身 上泼脏水呢？你当大家都是傻子吗？” 小李同志拍拍邢大斌的肩膀，一脸嘲讽。 围观的群众们也不干了，好几个人都站出来为秦战说话。 “秦战可是在大火里救过人的！是英雄，还能故意伤人？这小子真是王八蛋，往英雄头上扣屎盆子，抓进去关个几年就老实了！” “就是，这事我能作证，上个月那栋楼着火，就是从我弟弟家楼下开始的，秦战当时跟着消防队员一起救了不少人！” “我说这小伙子怎么这么面熟啊，原来是上个月帮忙救火的那个？哎哟，那这事还用得着说吗，公安同志赶紧把这个家伙抓走！”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最吃惊的当属林海月。 她之前从来也不知道，秦战居然还是个救火英雄，上辈子也从未听他提起！ 这家伙到底还有多少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她看向秦战，仔细将他打量一番，觉得自己有必要重新认识一下这个男人。 “好了，邢大斌，赶紧走吧！” 公安同志不想再跟他废话，直接将人带走了。 围观群众也慢慢散了，有的人一直跟着公安同志走到巷子口才折返回去。 有的则安慰林海月不用担心，这条巷子一向太平，转头又夸奖秦战，说他见义勇为好样的。 巷子里的住户都对这件事情很重视，因为这种事情会让大家感觉居住环境不安全。 后来才陆陆续续赶过来的邻居听说是前男友闹事，这才放心地回家睡觉去了。 大家都走后，秦战才离开，临走时嘱咐林海月将门锁好再睡。 林海月笑了，“邢大斌已经被抓走了，一时半会儿算是安全了。” 秦战点点头，想了想了又说，“要不你养条狗吧，关键时候能顶大用。” 他站在院门口昏黄的灯光下，看了一眼院子里的情形，指了指靠近院墙的角落。 “那里可以放个狗窝，平时没事也可以替你看家。” 林海月微仰着头看他，秦战那一双锐气逼人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神采十足，棱角分明的五官在灯光下更显得立体好看。 不仅赏心悦目，还特别让人有安全感。 她真想说让他留下来。 秦战见她有些愣神，抬手在她面前挥了挥。 “你……没事吧？” 林海月赶紧收回目光，脸颊发烫，干咳了两声。 “咳咳，没，我觉得你说得对，我明天去看看，买条小狗回来。” 说着瞥过脸，不让秦战看到自己或许已经发红的脸。 “真要养的话，我去帮你要一只，朋友家刚下了一窝崽子，小娟昨天还吵着要去看呢。” 原本只是敷衍的话，秦战却当了真。 林海月不好意思，可又不想拂了他的好意，于是犹豫道。 “啊……好，那就……那就谢谢了。” 秦战走后，林海月锁好大门回到房间，洗漱过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好半天也睡不着。 今天的事情，的确把她吓得不轻。 虽然她预想过邢大斌会找上门纠缠，却没想到是这样的情形。 上辈子只知道他可恨，是个十足的渣男，这辈子才算是大开眼界。 纠缠不成居然想用强的，真是坏到了极点。 回想自从重生之后，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相比起前世这时候的平淡惬意，这辈子的她算是把自己的生活搅了个翻天覆地。 不过，一切都值得！ 她躺在床上想东想西，想秦战，想小锋，想方兰，想着想着，脑袋昏沉，迷迷糊糊间就睡了过去。 院门突然被敲响时正值大半夜，咣咣几声，在寂静的夜里令人胆战心惊。 林海月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脑袋里嗡嗡作响，以为是自己的幻听。 可紧接着，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林海月只觉得心脏跳到了嗓子眼。 这个时间，能是谁呢？ 邢大斌已经被带去了派出所，一时半会儿是出不来的。 那么还能有谁？ 难道是光头那些人？ 想到这，林海月手脚发冷，直接跑去厨房拿了一把菜刀攥在手里。 她记得自己是锁好门的，可此时，她心慌意乱，各种猜测搅得她心乱如麻，担心门外的人会不会越过围墙翻进来。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方兰的声音。 “林海月！林海月你开门啊！” 压着声音，却又怕屋里的人听不到，因此一声高一声低，似乎还带着一丝颤音。 林海月一听是她，悬着的心一下子放了下来，立即跑去开门。 大门吱扭一声开启，拉开院门口的灯，只见方兰一脸哭过的痕迹。 “方兰，你这是怎么了？你不是去照顾你弟弟了？” 林海月连忙将人让进屋子里。 进了屋子，方兰顾不上坐，立即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林老师，能把今晚赚的我那份钱给我吗？我弟弟的病有点严重，需要钱，我家凑不够……” 说着，眼泪便掉了下来。 刚才听到门外是方兰，林海月就猜到她大概是有急事，却没想到是这么严重的事情。 “那有什么不行的？你等等，我这就给你拿去！” 林海月转头进了屋，拿给方兰六百八十元。 方兰接过钱，眼泪又涌了出来。 “林老师，对不起，今天让你一个人去摆摊，还大半夜来打扰你，我……” 林海月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没事的，你这不家里有事吗？现在有钱了，给你弟弟治好病，咱们再好好一起赚钱！” 说着，指了指方兰手里的钱。 “你看看够不够，不够的话我先借给你。” 方兰连忙摇摇头，“不用了，够，肯定够，林老师，谢谢你。” 顾不上多聊，方兰揣着钱急匆匆走了，林海月望着她的背影，心里突然生出一种感觉—— 她遇到的事情，好像不止是弟弟生病这么简单。 第四十八章 来者不善 第二天一早，林海月直奔方兰家。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这一趟，就是觉得有点担心。 她了解的方兰，是个特别隐忍内敛的人，总是把情绪藏在心里。 昨天情绪激动，虽说是因为弟弟病情突然加重的缘故，但林海月明显还在她的脸上看到了其他情绪。 像是委屈、像是某种无法名状的痛苦，总之不只是因为弟弟而难过这么简单。 果然，刚刚走到方兰家门口，就听到了从她家屋子里传出来的声音。 “……你还不承认吗？你就是个贱货，人家跟你八字没一撇就拿钱给他，现在好了，全赔光了，这还不甘心，还要自己去做生意！我看你根本就没想着给你弟弟治病，你就是想让我和你爸早死……” 一听就是方兰母亲的声音。 尖锐刺耳，带着哭喊过后的嘶哑，每个字都像是恨不得咬碎了再吐出来。 “……你弟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把你打死，让你下去陪他！你个赔钱货，还没嫁出去胳膊肘就往外拐，贱东西，早知道当年就应该把你掐死……” 咒骂声不断，歇斯底里。 若不是站在方兰家的门口，真不敢相信，这些恶毒的话居然是她母亲说出来的。 就在林海月心里着急方兰为什么不还口时，方兰弱弱的声音传了出来。 “……我会赚回来的，弟弟治病的钱我会凑齐的……” 没想到，对面的人更加变本加厉。 “我呸！你还在这当你妈是傻子呢？你赚钱？你要是会赚钱母猪都会上树了！要是做买卖真能赚这么多钱，那不谁都去了？还轮得到你？你个小王八犊子，我告诉你，你弟弟的病要是因为钱耽误了，方家绝了后，你看我打不打死你！” 话音未落，传来啪啪两声，紧接着就是方兰的呼痛声。 “妈，这些钱……” 然而对方不肯再给方兰说话的机会，一阵密集的击打声过后，门砰得一声被推开了，方兰哭着跑了出来。 为了避免尴尬，林海月紧跑几步躲到旁边。 方兰母亲没有追出来，而是站在门口接着骂。 “出去就别回来！死到外面去！你个臭不要脸的贱货，不顾你自己爹妈的死活，拿钱孝敬别人……” 接着又骂了一句，砰的一声关了门。 看着方兰哭着跑走的背影，林海月追了上去。 “方兰！方兰！” 方兰一愣，回头看到是林海月，有些吃惊。 “林老师，你怎么……” 随即才意识到自己的样子可能很难看，赶紧将脸扭到一边，伸手抹了抹眼泪。 “这是怎么了？钱不够吗？” 方兰顿了顿，摇摇头，又点点头，像是十分为难开不了口似的，眼泪又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难开口就不勉强了，你倒是告诉我，你是不是还需要钱？” 林海月一点也不犹豫，方兰上辈子在她最难的时候主动帮了她，那她也会这么做。 方兰点点头，“还……还差点。” “还差多少？”林海月问。 方兰愣了，听出林海月的意思，赶紧摆摆手，“不，不用，林老师，我再想办法，你……” “……没事，你就说差多少，我先借给你，以后咱俩做生意赚了钱，你再还我就是！” 方兰犹豫了一下，半晌才说道，“还……还差五百。” 林海月心里暗暗松了口气，五百还行，看方兰母女闹翻天的架势，还以为得几千块呢。 “行，那就给你五百，到时候还我就行。” 说着，立即就从口袋里数出五百块钱递到了方兰的手里。 方兰不可思议地看着林海月，惊讶得合不拢嘴。 她这时才意识到，林海月是特意来给她送钱的。 “林老师……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谢谢你！” 方兰一下子抱住林海月，眼泪又止不住了。 林海月安慰了她几句，没再多说什么。方兰抹干眼泪，拿着钱，直奔医院去了。 趁着早晨的时间，林海月打算回趟家，想看看妈妈怎么样。 小锋的事情给妈妈打击很大，估计得有些日子才能缓过来。 从小到大，待在妈妈身边时间最长的孩子就属她和弟弟。 加上是年纪最小的，做母亲的，难免对他有些偏爱，感情上更加无法割舍。 四个孩子，现在也就只剩下自己在她身边，林海月觉得必须得多抽出点时间来陪她才行。 于是去市场叫上秦战，挑了些山货、水果还有点心什么的回了家。 一来，确实想让妈妈知道自己现在赚了些钱，让她放心，二来也是想让妈妈多见见秦战，为以后接受他们俩的关系做好铺垫。 可没想到，这注定是多事的一天。 林海月和秦战两人一前一后走上二楼，惊讶地发现，家门居然大敞着，里面似乎有好些人说话的声音。 一颗心突然揪了起来，她转身嘱咐秦战等一下，自己走进里屋，诧异地发现沙发上居然坐着三个陌生人。 一男一女像是两口子，还有一个跟他们面目有几分相似的年轻男人，个个脸上都带着愠怒。 父亲和母亲坐在他们的对面，脸色紧绷着，虽然腰板挺的倍儿直，可气势明显矮人一截。 不用说，这几个陌生人来意不善。 看到林海月，父亲啪的一声将手拍在茶几上。 “林海月！看你惹的好事！” 千算万算，万万没想到老爹在家里。 阳台上分明没挂出那条格子毛巾，估计也是妈妈来不及。 一直没说话的江莲芬不乐意了，转头冲着他嚷嚷起来。 “再怎么说也是他们儿子有错在先，你凶什么？” 看到母亲的反应，林海月一时有些愣住了。 一向不敢违抗丈夫的妈妈，居然硬气起来，简直让人不可思议。 林伟东身子往后倾了倾，大概是被吓到了，眉头虽然依旧紧蹙着，却说不出话了。 这下对面的人不乐意了。 “我儿子怎么错了？就上去跟她说了几句话，还没怎么着就让她一起的打了，到底谁有错在先啊？要不是看在你是局领导的份上，我们还在这儿跟你扯什么口舌！” 说话的，是一个中年妇女，穿着一身挺体面的衣裳，却总是不自在似的，扯扯这扯扯那，不禁让人怀疑这衣服是借来的。 听到她的话，林海月隐约猜到，他们大概就是光头的家属了。 第四十九章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儿子被打进了医院，据说还挺严重，不用说，这一家人肯定是来讨要索赔的。 林海月明白，这些人之所以敢这么不要脸，的确就是“看在老爹是局领导的份上”。 想必老爹的名声在外，谁都知道他爱惜羽毛得很，只要不太过分，多少肯定能从他这讨到些好处。 林海月笑了。 “把话说完整，如果不是看在我爸是局领导的份上，你们又能如何？” 林海月走到那家人面前，目光灼灼。 大概没想到林海月会是这种反应，对方明显愣了一下。 短暂的停顿过后，女人突然站起来，仰着脖子骂道。 “我儿子把你怎么着了？你身上一点伤也没有，你们凭什么动手打人？真当我们铁路局是好欺负的？别以为你们家是当官的我们就怕了，我告诉你，我有本事把这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让你们家把脸丢尽！” 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女人这副架势，就是吃定了他们。 林海月暗笑。 老爹的善人形象非但没有得到他们的敬重，反倒让他们觉得好欺负。 这道理，也不知老爹到底懂不懂。 “你的意思是说，我在市场被你儿子欺负驱赶，要忍气吞声才应该？或者你儿子掀我摊子还不够，非等我挨了你儿子的拳头，别人才能帮忙，否则就是我们不是？” 林海月一点退缩的意思都没有，反倒又朝着女人走近了两步，浑身散发着要跟她硬刚到底的架势。 “公安那边已经调查过了，周围那么多人作证，是你儿子骚扰我在先，又要驱赶我又要抢我东西，这还不够？还是说你们铁路局的人一向这么霸道？” “这位同志，你如果真的要在这里闹，也没关系，你们也是有单位的人，你们不让我们好过，我自然也不会让你们舒服，你们可以来恶心我爸，我也一样可以去找你们领导聊聊！” 女人愣住了。 事态完全没有朝着她预想的那样发展，一时有些回不过神。 身后两个老爷们坐在沙发上紧绷着脸，半句话都没有，更加让她恼火。 “你不会说句话呀？你儿子都被人欺负了，还在医院躺着呢！你这个当爹的一句话也没有啊？” 女人扭头朝着丈夫嚷嚷了一句。 男人嘴角抽动了一下，这才直了直身体，说道。 “那不管怎么说，也不能把我们儿子打成这样，人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呢，胳膊断了，腿也走不了路，肯定得耽误上班，这一个月就少拿不少钱，加上医药费……” 男人一边说，一边将眼睛瞥向坐在对面绷着脸的林伟东，眼底有些许畏惧。 “就是，你们家林国锋跟我弟平时打架也就算了，这次下手这么狠，我们可不能就这么认了！谁知道他是不是趁着人多打击报复？这次不向你们讨个说法，下次还不知道下多狠的手！” 年轻男人也开了腔，女人脸上的表情瞬间好看多了。 有了家里两个男人撑腰，女人看看林海月，又看看林伟东，抬了抬下巴。 “不管怎么说，我儿子也是让你们家林国锋打坏了，这钱问你们要的合情合理，我可听说你们林国锋好端端的呢，把我儿子打坏了也没去看看，真是心狠的不得了！” “更何况你们儿子还在上学呢，人也没事，啥都不耽误，可我儿子已经工作了，在床上多躺一天就少拿一天的工资，问你们要这个补偿不过分吧？” 余光中，林海月看到父亲好像要说话，她立刻开口打断。 “怎么证明是林国锋打的？” 女人又是一滞，刚要再次张口，林海月却没给她这个机会。 “当时现场一片混乱，我在现场都看不清那些人的脸，你凭什么就说是林国锋打的？更何况他是后来才到的，先是带我离开人群才再次进去的，那时候你儿子已经在里面好一阵子了，谁知道他到底是被谁打的？” 女人急了，吊门一下子拔高了好几度。 “林国锋本来就跟我儿子有仇！要不然凭什么他那几个小兄弟都没什么事，就他伤的最重？这就是刻意的打击报复！” 光头的哥哥也急了，站起来吵吵。 “我弟都说了，本来刚开始有机会跑的，后来林国锋来了，逮着他就是一顿揍，那还能有错了？” 林海月嗤笑一声。 “你说林国锋刻意打击报复，难道你弟弟就不可能？谁知道他这是不是给林国锋泼脏水呢？再说了，就凭他掀我摊子，要对我动手，他有什么资格叫屈含冤？” 这句话大概是戳到了女人的嗓子眼，情绪突然失控，扯着嗓子叫起来。 “那你这么说，我儿子打就白挨了？那就没有人负责了？” 脸涨红着，要跟人拼命似的。 林海月刚想再次开口，没想到，身后突然传来秦战的声音。 “我来负责！” 林海月脑袋里嗡嗡作响，心里暗骂道，为什么这种二愣子一下让她碰到两个！ 她很清楚，这一家人之所以不刨根问底去找最先动手的秦战，肯定是打听到了什么。 大概率是得知在他身上刮不出什么油水，因此不如来找她老爹划算。 跑也跑不掉，又是高官，要面子，怎么说都比去找秦战划算的多。 林海月原本做好了打算，绝不让这家子无赖得逞，也算是给他们一个教训。 结果这下好了，秦战自己出来认了，以这家人的尿性，这次如果得不到钱，估计日后非得为难他不可！ 她转身，看了一眼秦战，给了他一个一言难尽的眼神。 结果秦战根本就没看她，而是直接走到那家人的面前。 “最先动手的是我，你们有事冲我来，不用为难他们！” 此时的秦战，神情比平日里更加紧绷，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满是锐利，侧脸的棱角分明，唇角微抿，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坚毅的气质。 不料，还没等这一家人说话，林伟东却坐不住了，一下子站起来，伸手指着秦战，眉头蹙起。 “你，原来是你小子！” 第五十章 嫂子 秦战也是一愣，这才扭头看向林伟东。 两人目光相接的一瞬，秦战惊讶极了，立即回头看向林海月，压低声音道，“海……海大爷？” 要不是现场的气氛紧张，林海月绝对会笑出声来。 毕竟是“谎言”被揭穿，林海月有点尴尬，冲着秦战咧了咧嘴巴，“这……这是我爸。” 秦战黝黑的脸瞬间白了几度，表情僵硬。 “叔叔好……” 秦战冲李伟东打了个招呼，想到那天被他追着满院子跑，临了还冲老爷子挥了挥拳头，嘴角就抽得厉害。 上次帮她“偷家”，这次又为了帮她“惹事”打架，林海月本以为老爹会冲着秦战大发雷霆，赶紧把秦战往旁边拽了拽。 可没想到，林伟东用手指了他半天，最终吐出一句，“你走，我们家的事不用你一个外人管！” 秦战和林海月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尤其林海月，不明白老爹这是什么情况。 几分钟前还在责怪林海月惹事，现在有人主动承担责任了，爱惜羽毛的局长大人居然反倒不愿意了，真是让人想不通。 见秦战愣着不动，林伟东再次下了逐客令。 “这是我们家的事情，不需要你来插手！走！” 老爹要赶秦战走，就证明这件事情他会负责解决。 林海月心头一喜，赶紧用胳膊肘戳了戳秦战，小声道，“快走！” 沙发上的那一家三口也是对秦战避之不及，看都不想多看他一眼，一点也没有“抓住罪魁祸首”的激动。 秦战纳闷了，这一屋子的人刚才为了谁承担责任的事情吵得不可开交，现在自己主动承认，却个个要赶他走，真是奇怪的很。 这时，江莲芬站起来走到秦战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将人往门口送。 秦战无奈，眼见这情况也只好走了，临到门口看了林海月一眼，一脸疑惑。 林海月从家出来的时候，猜到秦战应该没走，出了楼道口左右张望了一下，果然看到他待在楼下转角处。 秦战见她下来，迎了上去。 “怎么样？不会真给钱了吧？” 林海月摇摇头，“他们的目的根本就不是要钱，就是想让我爸给他们办事，最后双方各退一步，给他们安排了一个机会，能不能把握得住那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 秦战恍然大悟，点了点头。 怪不得那几人根本不想看见他，原来是另有目的。 “才知道海大爷是你爸，早知道就不……” 秦战抓了抓脑袋,没再继续往下说，而是换了个话题。 “对了，我那边空出一间房，你要不要去看看？” “空出间房？”林海月诧异。 秦战点点头，“就我租的那个院子，有一间人搬走了，你那边如果觉得住着不安全的话，可以考虑搬过来。” 林海月的心脏突然漏跳了一拍。 这家伙，还是挺闷骚的。 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她昨晚被邢大斌骚扰，今天他那边就有房子空出来，谁信呢！ 不过，这当然是她求之不得的事情。 “好啊，那去看看吧，我现在住的房子也是朋友亲戚家的，住时间长了也不方便。”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大院，来到秦战兄妹的住处。 果然，其中一间房子的住客正在往外搬东西，见他们进来，那胖哥瞥了一眼秦战，又看了看林海月，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战哥，你答应兄弟的事情可别忘了啊！” 胖哥故意扯着嗓子大声嚷嚷，生怕秦战听不到似的。 秦战瞥了眼林海月，招呼她自己进房间去看，接着来到胖哥身边，拍了拍他的肩，拍得啪啪作响。 “兄弟，搬家辛苦，要不要哥哥给你帮忙？” 胖哥不是个傻的，知道秦战意有所指，赶紧赔笑。 “哎呀战哥，兄弟这大体格子，不需要，您忙！您忙！” 秦战闷哼一声，压低声音骂了句，“臭小子！” 房间里的林海月把他俩之间的互动看了个明白。 不用猜，秦战应该是拿什么条件跟胖哥交换，这才让他搬了出去。 显然胖哥也挺满意的，收拾东西的时候哼着歌，心情愉悦极了。 房间里没什么好看的，方方正正一间，床铺柜子一应俱全，跟现在的住处大差不差，收拾收拾就能搬进来。 转身出去，想看看厨房厕所的情况，却发现另一个房间的住客也在往外搬。 林海月感觉有点奇怪，过去问秦战。 “怎么，那个房间也要搬？” 秦战点点头，“正好都赶在这个时间到期，就不往外租了，小娟年龄不小了，也该跟我分开住了。” 这理由听上去合情合理有理有据，让林海月想自作多情也不能了。 不过这样一来她倒是自在多了，再怎么说，跟别人在一起合租，生活上面总是不方便的。 这时小娟从大市场回来了，听说林海月打算搬过来，激动得原地蹦跶起来。 “太好了太好了！以后我天天都可以和姐姐一起玩了！太好了！” 林海月也很高兴，拉着小丫头的手转起圈，玩得不亦乐乎。 站在墙边的秦战远远看着她们俩，眼底满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胖哥收拾得差不多了，终于还是忍不住好奇，凑到秦战身边贱兮兮地问了一句。 “谁呀？嫂子？” 秦战瞪了他一眼，冷着脸压着嗓子道。 “你小子，是不是闲的要命？要是这样的话，你的事我也没什么必要……” 胖哥连忙打断秦战，拼命摆手。 “哎别别别，哥，我错了哥，兄弟多嘴！兄弟多嘴！” 说着，脚底抹油跑了。 午饭是秦战做的，居然出乎意料的好。 原本以为秦小娟说好吃完全是因为亲哥滤镜，却没想到味道真的堪比大厨。 不管是配料还是火候，都拿捏的很好，基本是出门就可以开店的水准。 果然优秀的人做什么都差不了，这话真没错。 “姐姐，这些碗筷都是新买的，哥哥说你要来家里吃饭，得用好的！” 吃着吃着，秦小娟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秦战手中的筷子一顿，下意识瞥了眼林海月，发现对方正在看他，目光便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缩了回去，脸也红了。 第五十一章 死不足惜 秦战第一个吃完，收拾了自己的碗筷去厨房，留下林海月和小娟。 小娟全然不知自己刚才说错了什么，自顾自吃得开心，一点也没注意到其他两人的不自然。 虽说是第一次在这里吃饭，林海月一点也没客气，秦战离开后更是放开了吃，很快和小娟两人把桌上的饭菜打扫得干干净净。 自从搬出来住后，林海月一直也没工夫自己做饭，每顿饭都在外面吃。 虽说吃起来也都不差，可比起住家饭来说，还是少了些属于“家”味道。 秦战没想到自己的饭菜如此受欢迎，进屋准备收拾碗筷时发现碗盘锃亮，惊讶地挑起眉毛来。 林海月有点不好意思，这时才想到，如果自己嘴下留情，留些饭菜下来，他们兄妹俩晚上又能凑合一顿。 现在可好，饭都没剩一粒。 “谢谢招待，等我搬过来，我也给你们做点好吃的，不过手艺肯定没你好。” 林海月一边跟他们一起收拾桌子一边说，不小心打了个饱嗝。 连忙伸手捂住嘴，脸顿时就红了，斜眼瞥向秦战。 这时秦小娟也紧跟着打了一个，又响又亮，半点遮掩的意思也没有，不但没害羞，反倒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有了秦小娟的台阶，林海月终于忍不住了，也跟着笑，捂着嘴，肩膀一抽一抽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秦战被这俩人逗乐了，一边笑一边摇头，调侃说东西还是不能做的太好吃，把两个淑女都吃没了。 于是三人笑作一团，手里的盘子和碗都差点拿不住了。 笑了一阵，小娟不知想到什么，一下子抱住林海月。 “姐姐，以后我们天天在一起好不好？” 林海月愣了一下，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说。 低头看到她充满稚气的小脸，还有那双清澈无比的大眼睛，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好呀，以后我们天天都在一起，你也长大了，以后跟姐姐住一个屋子好不好？” 小娟一听，高兴地跳了起来，“好好好，太好了！小娟也有姐姐啦！” 林海月不明白小丫头为什么会这样说，直到后来，才从秦战那里得知了原因。 他们的母亲去世早，小娟从小就是跟着他这个哥哥长大的，从未感受过母性柔情的小丫头，看见别人家的妈妈和姐姐就特别羡慕。 她也希望能被温暖地抱着，能被柔和的声音哄着，可秦战是哥哥，这些都没办法给她。 这也就是为什么，从一开始接触林海月，小娟就特别开心。 因为秦战以往接触的都是男人，大概也是因为他长得比较凶，就算有女性接触，也迟早被他吓跑。 只有林海月，不但没被秦战吓跑，反倒和他们越走越近，越来越熟络。 收拾了碗筷，秦战带着秦小娟去摆摊，上次进的东西有点多，没卖完，今天售空了好明天进货。 林海月跟他们约好，明天再一起去趟市场。 今天她也不去摆摊了，赶紧把搬家的事情搞定。 林海月高高兴兴回了家，准备用一个下午的时间把东西收拾停档，等傍晚的时候秦战过来帮忙，两趟大概就差不多。 等收拾妥当了再去找赵红霞，到时候给人家交个干干净净的房子。 结果没想到，林海月前脚刚到家，赵红霞就来了。 见林海月在收拾东西，有点意外。 “海月，你这是……” “哦，小霞，我要搬家了，我朋友那边有空房，我搬过去相互之间有个照应，方便点，这边毕竟是你姑姑的房子，长时间在这住着也不合适。” 接着，林海月把昨晚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赵红霞。 赵红霞一脸的恍然大悟。 “怪不得！原来是这样！” 这下轮到林海月不明白了，“怎么？什么怪不得？” “我今天来找你就是因为刚才邢大斌他爸上学校找我去了，问我你住在哪，看上去特别着急的样子，老头两眼猩红，黑眼圈吓人，我猜应该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没想到是因为这个！” 林海月一听，笑了。 “呵，之前说要是证实了他儿子真的跟吴倩倩有一腿就向我道歉，现在好了，他儿子要进去了，终于想起我了！” “真是的，没想到邢大斌居然能干出这种事情！真是人不可貌相，谁都说他一表人才，结果却……” 赵红霞连连摇摇头，感到不可思议。 “那你就别出面，反正我也没告诉他你在哪，现在你要搬家了，更好，别让他找到你，该怎么判怎么判！既然那么多人都可以给你作证，他也没什么挣扎的余地了！” 林海月也是这么想的。 她绝不会原谅邢大斌。 上辈子，邢大斌对他们母子的伤害历历在目！ 他是如何将林家的财产一点一点据为己有，如何搂着吴倩倩抛下他们母子一走了之，又是如何在之后十几年中不顾他们死活！ 本以为自己这辈子她终于改变命运远离这个人渣时，却差点被玷污！ 邢大斌，死不足惜！ “我不会原谅他的，该怎么判就怎么判，这要是前两年严打，他逃不过一死，现在估计也不会太轻。” 林海月说着，继续收拾东西。 “嗯，这种人不值得同情，海月，你要不先搬到我家住几天，等事情过去了再搬到你朋友那里？” 赵红霞还是担心林海月。 虽然回她父母家是最安全的，但林海月现在是刚刚叛逃离家的“逆子”，现在让她回去，显然不现实。 “不用，小霞，不用担心我，我那个朋友很可靠的，你放心吧，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我会告诉你的。” 林海月很感动，有赵红霞和方兰两个好朋友在，她感觉很幸福。 这份友谊在上辈子被她认为是理所应当，现在才知道，是多么难得。 正好赵红霞下午没有课，也就帮着林海月一起收拾，边收拾边聊天，累了就泡点茶喝。 又累又开心，难得的闺蜜时光。 可没想到，就在她们收拾基本妥当，准备考虑晚上吃点什么的时候，有人来了。 第五十二章 下辈子做牛做马报答你 咣咣一阵敲门声，林海月以为是秦战来了，立马跑出来开门。 打开后却吓了一跳！ 门外站着的不是秦战也不是秦小娟，而是她的老爹林伟东。 拉开门的手紧紧攥着门边，有心关上，可又觉得这样实在大逆不道，只好僵在那里。 嘴巴半张着，一颗心脏怦怦直跳。 老爹不肯先开口，就那样侧身站在门外不知看向哪里，林海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声音比蚊子还小地叫了一声“爸”之后就沉默了。 见门口半天没动静，赵红霞喊了一声。 “海月，谁呀？” 林海月吞了吞口水，扭头喊了一声，“是……是我爸！” 赵红霞立马没了动静，隔了几秒钟，跑出来冲着林伟东打了个招呼。 “叔叔好，那什么，我，我去烧水给您泡茶啊！” 说完，脚底抹油跑去厨房了。 “怎么，不欢迎我是怎么的？” 林伟东没好气，背着手，侧身对着门口，斜着剜了一眼林海月。 “爸……” 林海月不明白他来做什么，也不知道他怎么打听到的地址，更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 猛地突然想到邢楚胜去学校找赵红霞的事情，心里突然一阵难受。 “爸，你找我有事？” 如果他真的是来劝自己放过邢大斌的，林海月觉得，自己大概会像上辈子的小锋一样，跟他冷战好些年。 “没事就不能知道你住哪了？不问也不说，搬出来就不是林家人了？你长能耐了是不是？我告诉你，你爹还没死呢！” 林伟东责怪道，语气依旧是硬邦邦的，像是长官在训斥小兵。 林海月习以为常，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内心毫无波澜。 她就等着听他的正题，听他说出让自己放邢大斌一马。 于是，林海月就那样冷淡地看着老爹，面无表情。 林伟东骂完了，见女儿也没个回应，有点恼，却又不知怎么的把火压了回去。 “那什么，跟我去派出所一趟，你邢叔在那。” 果然，果然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林海月心里一阵酸楚。 他的子女就是天底下最不值钱的，即便女儿差点被人玷污，也不及维护战友之间的情谊重要。 “您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吗？” 林海月还是不死心，想要问个明白，老爹到底知道不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 “知道！”林伟东把脸撇过一边，语气依旧冷硬。 林海月的心里一阵一阵的疼。 “好，既然这样，那我就跟你去！” 林海月转身回屋换了件衣服，整理了一下头发，一副要上战场的架势。 心脏一下一下重重地捶打着胸口，从没能对父亲说出口的那些话就堵在心头，如鲠在喉。 “海月，你爸来该不是……” 赵红霞从厨房探出头来，小声问了一句。 林海月笑了笑。 “没关系，这样也好，他要我去我就去，反正我是不会放过邢大斌的，既然邢家人不要脸，我老爹也不肯放过我，那我就当着他们两人的面把话说清楚好了！” 邢家人把她欺负到这个份上，自己的老爹也不为她撑腰，林海月上辈子已经吃够了苦头，这辈子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打扮停当，林海月精神焕发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一条浅色连衣裙，一双浅色小皮鞋，头发高高扎起，还别了一朵小花，漂亮极了。 林海月原本就生得唇红齿白，肤如凝脂，身段更是好看，就这么简单一打扮，不知道羡煞多少人！ 知道的是去派出所，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上台演出去。 看到女儿瞬间变了个模样，林伟东愣了一下，本想说什么，嘴角抽动了一下，最终却只是转身就走。 林海月暗笑。 平时自己要是打扮好看点出门，老爹大多是要说几句的，说女孩子漂亮不安全，保守点才好。 今天是怎么了呢？ 大概是要她妥协，见她肯去，干脆不扰她的心情。 两人路上一前一后，林伟东背着手走在大街上，活像是领导人视察，不少人跟他打招呼，他都一一或是招手或是点头回应。 后面又看到林海月，又觉得诧异。 从未有人见过他们父女俩一起出来，这倒是头一遭的事情。 偏偏一前一后走着，根本看不出是父女。 于是这又成了他们值得讨论的事情，三三两两凑在一起，猜测这父女俩是要去哪里。 “估计她爸不让她摆摊呗！局长的女儿，再外面摆摊，多难听啊！林海月自己不在意，她爹能乐意吗？” “什么啊，肯定是邢大斌的事情！” “邢大斌怎么了？他俩不是都分手了吗？” “昨晚的事情你们没听说呀，那邢大斌直接冲进林海月住的院子，差点就把人给……” “真的假的，你可别乱说啊……” …… 各种议论声模模糊糊飘进林海月的耳朵里，她撇撇嘴，倒是不以为然。 毕竟虱子多了不痒，闲话传的多了就不在意了，嘴长在人家脸上，无所谓了。 很快到了派出所的那条街，老远就看到邢楚胜站在门口，到处张望，显得很焦急。 看到林伟东父女来了，邢楚胜连忙迎了上来，一脸陪笑。 “老林，真是谢谢你了，兄弟的恩情我记着，下辈子做牛做马都要报答你……” 林海月腹诽，这邢楚胜果然是老奸巨猾，从来没冤枉过他。 求人办这么大的事，居然也是拿“下辈子”应付，真够可以的。 又跑到林海月面前，一顿道歉和发誓保证。 “丫头，邢叔感谢你，邢叔替大斌给你道歉！我保证这次的事情过去以后，他再也不会去骚扰你！你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我们邢家能拿得出的，都行！” 邢楚胜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林海月的表情，生怕她等会儿会说出对自己儿子不利的话。 林海月笑了笑，刚想开口，却被林伟东打断了。 “走，我们进去说！” 邢楚胜见状，明白林伟东这是在家里跟女儿商量好了，连连点头，跟两人一起进了派出所。 要不是顾及着父女俩的情绪，邢楚胜这一路上就差把“喜悦”两个字挂在脸上了，不见一丝一毫的歉疚。 第五十三章 义无反顾站在你身边 进了派出，林伟东直奔问询室。 邢楚胜紧随其后，原本还想拦住林海月再说几句话，确认一下等会儿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结果转身的功夫，林海月已经跟着老爹进去了。 问询室里，负责邢大斌这个案子的公安同志早早就等在这里。 昨晚出警，这位同志也在，看到林海月进来，冲她点了点头，请她落座。 “林海月，我们需要你详细陈述昨晚发生的事情，包括时间、地点、涉及人员以及具体详细经过。请放心，我们会根据事实公正处理，确保你的权益得到保障。” 林海月点点头，正准备开口，却被跟进来的邢楚胜抢了话。 “公安同志，其实就是那么回事，我刚才都说了，我家邢大斌和林海月是你情我愿的恋爱关系，昨晚两人吵了架，这才……” “我问你了吗？”公安同志打断他，“我在问当事人，你是当事人吗？” 邢楚胜顿时语塞，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难看极了。 他尴尬地笑了笑，往旁边退了半步，不再言语，却拼命地朝林海月挤眉弄眼。 林海月装作根本没看到，看向老爹，淡淡地问了一句。 “不知道林局长希望我怎么说。” 林伟东愣了一下，原本看着公安同志的，猛地转过头来瞪着林海月。 这表情，林海月熟悉极了，一般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顿臭骂，要是没有外人在的话，她估计就要挨打了。 料定他顾及面子不会动手，林海月也怕他没听清楚，又说了一遍。 “林局长希望我怎么说呢？你不是跟你的战友商量好的吗？我要怎么说才能不伤及你们战友之间的情谊？” 她刚才还奇怪呢，以为老爹会事先让她熟悉一下台词，以免到了公安同志面前露馅。 结果没想到，他居然直奔着问询室就来了。 那么，难道是…… 林海月狐疑地看向面前的公安同志，不愿相信。 “怎么说？照实说！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实事求是！” 林伟东压着火，没好气道。 林海月愣了一下，正在她怀疑老爹这话几分真几分假时，对面的公安同志开口了。 “林海月，昨天晚上我也出了现场，当时目击证人的证词和你的笔录都在这里，我希望你能考虑清楚再说话。” 公安同志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旁边的邢楚胜，眼神中满是警告。 “毕竟这不是小事，邢大斌已经触犯了法律，如果你凭借一己私情就试图掩盖事实，那不仅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更是对法律和正义的蔑视。我们需要的是真相，是完整的、没有被任何外界因素干扰的真相。” 公安同志的声音沉稳而有力，神情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坚定。 林海月闻言，心中的疑虑消散了大半。 公安同志的话，足以说明，他已经知道邢楚胜想为自己的儿子开脱，希望林海月能够更改说辞，放邢大斌一条生路。 同时也在提醒她，不要因为任何的外界压力而说谎。 她转头看向林伟东，发现老爹的神情虽然仍旧严厉冰冷，但更多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 这时候，她才终于明白了。 一旁的邢楚胜已经急疯了，抓耳挠腮，不断得向林海月连做表情带比划。 见她实在没反应，又挪到林伟东身后，在他耳边低三下四求情。 可林伟东丝毫不为所动，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似的，目光直视着前方，半点也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 看到这个情形，林海月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好的，公安同志，我会如实陈述昨晚发生的事情。” 林海月再次重述了昨晚在住处发生的一切。 从邢大斌的突然闯入、她的惊恐无助、邢大斌是如何强迫自己，秦战又是什么时候冲进来…… 昨晚的任何一个细节她都没有放过！ 随着她的叙述，询问室内的气氛变得凝重起来。 邢楚胜在一旁听得脸色铁青，几次想要打断，但都被公安同志严厉的目光制止了。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林海月将一切公之于众，心中充满了懊悔和无奈。 等到林海月讲述完毕后，邢楚胜知道，自己的儿子彻底没救了。 他抱着头蹲在旁边，绝望极了。 “很好，林海月，你的陈述很详细，也很客观。” 公安同志满意地点了点头，开始整理笔录。 “我们会根据这些证据对邢大斌进行进一步的调查和处理。同时，也感谢你能够勇敢地站出来，维护自己的权益。” 再次看向老爹，发现他的脸上如释重负。 一时间，林海月感到愧疚。 “爸……” 她很想说句对不起，可老爹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 听到女儿叙述完了昨晚的一切，林伟东站了起来。 在听到林海月开口叫出那声“爸”的时候，朝她摆了摆手，没多看她一眼，直接转身离开了问讯室。 经过邢楚胜身边时，顿了一下脚步，却什么也没说，接着就走了。 林海月的心情复杂极了，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望着老爹的背影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门口。 回到住处，林海月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赵红霞。 “到底是亲爹，虽然平时对你们确实苛刻了些，可关键时候，还是义无反顾站在你身边的。你想啊，他为什么要亲自来带你去？肯定是怕邢楚胜过来为难你。” 赵红霞拍拍林海月的肩膀，一脸羡慕。 “但他陪着你去就不一样了，有亲爹保驾护航，他邢楚胜还能干什么？海月，我真羡慕你还有爸爸。” 赵红霞的父亲早年就去世了，母亲的性格又特别柔弱，所以从小到大，但凡遇到什么事情，赵红霞基本都是自己扛。 直到结了婚，有了爱人的照顾，这才感受到一点庇护和疼爱。 林海月想不到，她居然也会有一天听到这样的话，有人羡慕她的爸爸。 心突然就被触动了，酸涩无比。 她真希望父亲能早几年站在自己的孩子身边，这样的话，哥哥们和弟弟大概都不会走得那么远了。 第五十四章 买对象 一提起父亲，赵红霞就眼眶发红。 林海月抱了抱她。 “你现在结了婚，嫁了一个这么好的老公，又即将要去一个好单位，叔叔在天之灵知道了肯定会很高兴的，别哭，高兴点！” 赵红霞点点头，把差点就夺眶而出的眼泪憋了回去。 “嗯，海月，我相信叔叔不是不疼你，就是表达方式有问题，可能是对你们的期望太高，所以总是表现得不近人情。” 说着，心里陡然一酸。 “我真觉得你们父女俩应该找机会坐下来聊聊，别像我似的，等人不在的那一天，什么都来不及了。” 林海月明白她为什么这样说。 她对父亲有遗憾，而且是再也没有机会弥补的遗憾。 “嗯，有机会的时候，我会坐下来跟他好好聊一聊的，不过在这之前，我必须得到他的认可才行。” 毋庸置疑，这就是林家孩子的命运。 就算父亲心里再怎么疼他们，他们都必须拿出成绩来，才能获得坐下来跟父亲面对面对话的资格。 就像他们的大哥，也是在单位作出了成绩，获得了相当的认可之后，父亲才给了他平等交流的机会。 剩下的三个孩子，每个人都在心里憋着一股劲儿呢。 林海月说着，突然想到一件事情。 “对了，我想开一个电子琴培训班，你觉得怎么样？” “电子琴培训班？” 赵红霞愣了一下，完全没料到她会有这个想法。 林海月点点头。 “上个星期你不是说，看到省歌舞团那边开办了舞蹈培训班吗？后来我去打听了，据说报名参加的人还不少呢。” “我就想着，既然有这么多人想跳舞，那说不定也有不少人想学弹琴，我想试一试，如果真的开成了，这可是个长久的事业。” 这个年代，是个朝气蓬勃的时代。 新生事物层出不穷，人们对于文化娱乐的各种需求也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电影、交际舞，还有马上就会风靡起来的迪斯科和卡拉OK，都标志着这个时代的飞速变化。 林海月是学音乐出身，最爱的也是音乐，也立志这辈子最终还是要做音乐相关的行业。 有了活过一世的信息差，这辈子的她，一定可以将心爱的音乐事业做得风生水起！ 而电子琴培训班，无疑是现阶段非常好的选择。 成本低、教学简单、适合大众、趣味性强，到时候一传十十传百，应该可以招不少学生！ 赵红霞从来没想过这些，惊讶于林海月层出不穷的新想法。 “我说，海月，你这脑瓜里一天都装的是什么呀，怎么这么多新奇的点子？不过这事你问我可没选对人，我根本是门外汉啊。不过，我首先能想到的是，你在哪办呢？电子琴呢？一台不便宜吧？你要开班的话，那不得买好多才行？” 林海月笑了，冲她得意地眨眨眼睛。 “电子琴有办法，咱现在有门路了，而且一开始只需要买两台就行，一台教学，一台练习，应该不是问题，就是钱上面得想想办法，至于场地，八局中学不是有好几间房子都空着吗？我租一间就行了，这样一来，培训班开在学校里面，还更加让人信服。” 赵红霞一听，来了精神，“不，你连租都不用！” 林海月愣了一下，随即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说，可以跟学校合作？” 赵红霞拼命点头，“你不知道咱们李校长为了搞业绩有多努力，升学率也没见提升多少，其他方面处处都是他的丰功伟绩。” “就前几天那个汇演，你可不知道局里领导是怎么夸奖八局中学的，差点把校长美翻天了！第二天他就在学校大会上大大表彰了参演师生，还说接下来要再接再厉。” “这个时候，你要是去找他谈培训班合作的事情，那他还不知道怎么乐呢！又能创收，又能提升八局中学的名气，谁不愿意啊？” 林海月眼前一亮，立马给赵红霞竖了个大拇指。 “小霞，你这脑瓜待在咱们中学可真是白瞎了，我还真没想到这个。” 赵红霞不以为然，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知道你不想跟李校长打交道，可对于你来说，跟他合作可比你自己单打独斗划算多了，到时候不仅租费免掉，还可以让学校来承担电子琴的费用，宣传方面，更是大有助力。” “嗯，的确，这样能减轻不少负担。” 林海月想想的确是这么回事，虽然自己现在手头有些钱，可要一次性购入两台电子琴，也是不可能的。 就算乐器厂肯让她分期付款，那也是不小的压力。 “行，那我明天就去找李校长谈！” 两人一边聊天一边收拾房子，等一切停当时，秦战也来了。 看到秦战，赵红霞愣了一下，顿时笑了。 林海月一时没反应过来她笑什么，往秦战的竹筐里装东西时才突然想起来。 赵红霞第一次带自己来这个房子那天，经过大市场的时，她借着买苹果的由头跑去看秦战。 后来拎着苹果跑回去找赵红霞，还说错了话，说自己是“买对象去了”。 当时赵红霞什么都没说，自己倒是窘得要命。 这么说来，她那天什么都看到了。 林海月顿时脸红，只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闷着头一个劲装东西。 赵红霞也没拆穿她，跟她一起忙活。 秦战也不是个袖手旁观的人，也上前帮忙。 两只筐子本来就挨得近，三个人又挤在一起忙活，手里动作一快，林海月和秦战两人就不小心碰到一起去了。 两人放下手里的东西，几乎同时转身，一下子撞了个满怀。 秦战结实，稳稳站住，下意识地伸手拦住她的腰，这才避免林海月摔个狗啃泥。 林海月则一头磕在他结实的胸膛上，一时间居然眼冒金星。 见她站住了，秦战赶紧松开放在她腰间的手，脸颊顿时通红。 林海月心脏咚咚直跳，赶紧转身想装没事，可动作却变形了。 一连又是踢到筐子又是撞到墙，试图掩饰尴尬的当口又不小心踩到了赵红霞的脚。 憋了半天的赵红霞终于忍不住了，哈哈大笑。 第五十五章 良人难遇 林海月的脸瞬间红成了猴屁股，又羞又恼，嗔了一声，“小霞!” 可赵红霞实在忍不住笑，只好赶紧捂住嘴跑开了，留下林海月和秦战两人在院子里。 秦战愣了一下，随即低下头，继续往筐子里装东西，佯装什么也没看到。 林海月缓了缓情绪，瞥了眼秦战，看他并没有注意自己，这才继续忙手上的事情。 说来也奇怪，明明上辈子已经在一起过，可现在面对秦战时，林海月还是像不经世事的小姑娘一样，羞怯紧张得很。 想法是大胆的，可心却总是砰砰乱跳，再加上秦战一脸的冷硬，总让她放不开手脚。 不过想来这样也好，这个时代的女孩子，都是比较保守的，在感情方面比较被动。 她如果表现得太明显，也怕吓着秦战，说不定会弄巧成拙。 好汤还得小火炖，急不得。 东西终于收拾停当，赵红霞也回来了，三人一起跑了两趟，就把林海月的东西都搬了个干净。 屋子里里外外也都整理打扫过了，林海月住进来时什么模样，离开的时候就是什么模样，干干净净。 新家那边，赵红霞帮着林海月一起收拾了一阵，临近晚饭时间，林海月打算留赵红霞一起吃饭。 “等下别走了，我来做饭，吃完再走吧。” 赵红霞抹了把汗，摆摆手。 “我今天过来都没来得及跟我家老崔打招呼，人家怕是已经把饭做好了，我要是吃完了再回去，那他可得伤心坏了。” 说着，还俏皮地嘟嘟嘴，像是在模仿她家老崔难过的模样。 看赵红霞一脸幸福的模样，林海月笑了。 赵红霞一看就是那种受到老公疼爱的女人，目光清澈，脸上总是带着笑，时不时还流露出孩童般的天真。 上辈子的林海月，直到和秦战在一起之后才知道，女人是可以被滋养出幸福感的。 就像赵红霞这样，那种温暖满足的感觉，是从心底里满溢出来的，总是能感染到周围的每一个人。 “你家老崔对你可真好，行吧，那就不跟他抢你了，等下次再请你过来吧，到时候带老崔一起。” “那当然啦，等你把新家收拾好再请我们过来，到时候做点好吃的啊。” 赵红霞说着，去洗了手，出门前还去跟秦战打了声招呼。 临了冲着林海月笑了笑，又瞥了一眼秦战的方向，眨眨眼，悄悄说了句，“挺好。” 林海月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毕竟这个阶段的秦战，在大多数人眼里都只是个在街上贩卖东西的盲流。 没户口没工作，更没有稳定的住处，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 更何况还带着一个妹妹，搁别人眼里就是份累赘。 不管怎么看，都很难和她这个在八局大院里长大的局长女儿扯上关系。 “真的？” 林海月特别想知道别人眼里的秦战是什么样的，或者说，特别想听别人说说秦战的好。 听到别人夸秦战，比夸她还要高兴。 赵红霞笑了。 “就知道你藏不住！海月，你的那点心思都写在脸上了！这个秦战看着踏实，可靠，人也长得精神，而且……” 赵红霞伏在她耳边。 “原来他就是那个两次为你出手的人啊？人家还什么都没暗示过？那你可得珍惜点，没钱可以赚，可良人难遇。” 这话听得林海月心里一阵激动。 不得不说，赵红霞看人的确准。 上辈子她和秦战在一起后，赵红霞第一次见到他，也是断言秦战人不错。 那天为了不给别人造成压力，秦战特意穿着朴素，表也没带车也没开，就穿着一身运动装赴宴。 席间也没人提及秦战事业做的有多么成功，总之完全就是一个普通人设。 可一顿饭下来，赵红霞对秦战赞不绝口，直言要林海月好好把握。 她还记得，赵红霞那天特意把她拉到一边，很认真地说了一句话。 “当年你找邢大斌没听我的，这次你可得听我一句劝，把握住秦战！” 林海月使劲点点头，“听你的！” “好了，你赶紧忙吧，我回家了！” 赵红霞看着林海月红晕的脸，知道自己再待下去就要变成电灯泡了。 晚上，林海月掌勺，做了一顿饭。 她特意去市场上买了些肉和骨头回来，炖了骨头汤，又做了红烧肉，都快把小娟给香迷糊了。 “姐姐，买这些肉花了不少钱吧……” 小丫头一边吃着还一边担心林海月破费。 “你就放心吃吧，姐姐现在赚钱了，吃这点肉不算什么，你好好学习，以后顿顿都吃红烧肉呢！” 林海月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脑补着她长大之后亭亭玉立的模样。 心里想着，这一世，有秦战和自己的保护，小丫头一定可以快快乐乐长大，平安度过一生。 吃完饭后，小娟就成了林海月的跟屁虫。 收拾屋子她跟着，出去买东西跟着，晚上林海月打算要睡觉了，小丫头还是在旁边跟着，说什么都要和林海月一起睡。 秦战怕妹妹惹林海月烦，过去叫了好几次，后来眼看时间实在太晚了，干脆跑到林海月门口去逮人。 最后还是林海月替她求情，秦小娟才获准睡在林海月这间。 秦战表示很头疼，原本旁边腾出的房间就是给秦小娟的，虽然还没收拾停当，但住人总是没问题的。 结果没想到小丫头赖在林海月身边就不肯走了，秦战又生气又无奈，打心眼里又心疼妹妹，最后只好随她去了。 小丫头高兴坏了，晚上跟林海月一起躺在床上说话，聊聊这个聊聊那个，不管想到什么都愿意说给林海月听。 后来直到困的不行了，才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月光顺着窗口洒进屋子，林海月借着月光望着秦晓娟的那张小脸，心里柔软一片。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天真烂漫的孩子，从小就没有了母亲，甚至没有一个姐姐在身边，却能被保护的这样好。 既开朗又善良，即便跟着哥哥经历了颠沛流离，见识了人间冷暖，也依旧对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恶意。 第五十六章 刮目相看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林海月就醒了，却发现身边的小姑娘已经不见了。 以为是跑去上厕所或是吃早饭了，却没想到，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发现兄妹俩都不在。 她这才想到，为了讨生活，他俩大概是一早就去市场进货了。 水果蔬菜什么的，都要凌晨去进货才行，天亮的时候就已经要开摊售卖了。 这还是林海月前几天听秦战说的，自己从未经历过。 在这之前，打小就在八局大院里长大的她，根本就不知道这些市场上的小摊贩过得这样辛苦。 她猜秦战大概是没什么安全感，所以即便在三支路卖童装和玩具赚了不少钱，他也还是不肯放弃老营生。 而且也是觉得白天的时间闲着也是闲着，能赚点是点。 这么一对比，林海月觉得自己太懒了。 她甚至开始琢磨，是不是应该趁着每天的空闲时间做点别的买卖才行。 可想来想去，除了去批发市场进货来卖，也就只有开音乐培训班了。 倒不是说没有别的生意可做，只是这两件事情她熟悉，而且有了前世的信息差，她可以确定这两件事情都是能赚大钱的。 倒买倒卖可以赚快钱，而从事音乐事业是她的梦想。 如果能趁着现在的市场空白一马当先，肯定能够站稳脚跟，到时候再将相关产业做起来，也就容易得多。 想到这，林海月起身收拾准备，打算趁着早晨的时间去八局中学找李校长，如果来得及，最好再去一趟乐器厂。 跟秦战约好了下午一起去“南方批发大世界”，她得趁着中午之前把事办完才行。 穿了一件花边衬衫，又搭了一条喇叭裤，踩上一双低跟鞋，林海月往镜子前一站，自己都觉得养眼。 年轻真好啊！ 苗条的身材细嫩的脸蛋，还有那股蓬勃的朝气，再次拥有这一切时，林海月感觉好极了。 她出了院子走上大街，一路上心情愉悦。 吃了顿油条豆浆，离学校开门还有半个多小时，林海月不想惹人耳目，于是早早去了学校。 林海月是从后门进去的，看门大爷见到是她，挺诧异，知道她肯定有事，也没多问就把人放了进去。 果然，李校长是当之无愧的劳模，教学楼里还空空荡荡，校长办公室已经开门了。 大概是对上次的事情有了阴影，见林海月来了，李校长怔了一下，表情有点复杂。 “哎呀，李老师来了，坐坐坐！” 李校长很热情，给她泡了杯茶，林海月也没客气，喝了两口才说话。 “李校长，我打算跟咱们学校合作开一个音乐培训班，主要教电子琴，既能为学校创收，也能扩大学校的影响力，你觉得怎么样？” 词是昨天晚上就想好的，打蛇打七寸，对李校长这种一心想作出些丰功伟绩的，就得直接告诉他好处。 果然不出所料，李校长一听，来了兴趣。 “音乐培训班？快说说，怎么搞。” 一听林海月不是来找麻烦的，也不是来要求回学校的，反倒还带来了这么个好事，李校长眉眼一挑，端着茶杯就在林海月对面坐下了。 “只需要一间教室，购置两台电子琴，我来教，学费我和学校分，如果效果好，可以给学员们举办演出，扩大影响力，继续招揽学生。” 其实还可以延伸做很多事情，可一开始林海月不想考虑那么多，先把第一步做好再说。 可没想到，她还是低估了李校长。 她没说出来的那些想法，李校长一下子全都脑补出来了。 “没错，以后不仅可以给学校的演出做伴奏，还可以接外面的演出，到时候还可以培训一些其他的乐器，搞个小乐队什么的，好好好，这点子不错！” 说着，李校长激动了。 前几天的汇演给他争了不少荣誉，但他也很清楚，演出之所以会那么成功，绝离不开林海月之前的教学。 那个安雅晴根本就是个草包，要不是通过关系进来的，他早就请她走了。 他前两天还想着，要不要再请林海月回来，或者单独为他们的演出团队培训也好。 结果没想到，人今天自己就上门了。 这样一来，演出团队的培训老师有了，有了合作关系，学校支付给林海月的费用估计也能克扣下来。 连带着，林海月还能为学校开拓新的项目，想着想着，李校长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光明璀璨的未来。 他的心思全然写在脸上，被林海月看得清清楚楚。 “既然李校长觉得这件事情可行，那我们就计划一下吧，初期的投入就两方面，一是教学场地，二是电子琴，至于初期的招生，完全可以靠口头宣传。” 周围几个大院都是有钱的，招几个学生不成问题。 一提到钱，刚才还踌躇满志的李校长犹豫了。 “这电子琴，得不少钱一台吧？” 学校里只有一台老旧的钢琴，电子琴这种稀罕东西，虽然不知道价格，但想想也知道得不少钱。 “国产电子琴大概一千多点，买两台就行，作为初期启动足够了。” 林海月知道李校长心疼钱，毕竟作为一个中学来说，收入少的可怜，局里拨的钱每年就那么点，偏偏面子工程又比较费钱。 这次文艺汇演据说效果很惊艳，想必是花了不少钱的。 林海月腹诽，要是在搞文艺汇演之前来找他说这件事就好了，那个时候他掏钱估计会痛快些。 不过，李校长也就犹豫了那么一阵，大概是因为林海月的这个提议实在太吸引他，居然很痛快的答应了。 “行，那就两千多呗？就这样，你说买什么样的，我这就派人去采购。” 林海月一喜，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我认识咱们当地清河乐器厂的销售科主任，从他们那边拿估计能便宜一些，而且说不定付款方式上也可以商量。” 李校长一听，更加高兴了，又有些诧异。 印象中只会教学生的傻白甜老师如今又是提议开培训班，又是认识乐器厂的人，让人刮目相看。 第五十七章 一道难题 两人谈妥，李校长居然破天荒地将她送出办公室，直到楼梯口。 笑容可掬，连连挥手，活像欢送领导。 林海月没觉得受宠若惊，李校长也没觉得不妥，路过的学生老师倒是诧异极了，议论纷纷。 林海月腹诽，到底是优秀校长，情商没得说，看人下菜碟被他玩得明明白白。 下了楼，她没直接离开，而是去了一趟原先的教师办公室。 她想看看方兰在不在，问问她弟弟的情况怎么样。 结果一进办公室，只有赵红霞一个人在。 “小霞，怎么就你一个人在啊？” 林海月诧异。 “现在每天早上全体老师都要开会，我这是来晚了，得赶快过去呢。” 赵红霞一边说着一边匆匆忙忙往外走。 “不跟你说了哈，周末找你玩去。” “哎，方兰这两天来了吗？”林海月叫住她。 赵红霞摇摇头，“没有，好几天没来了，好像她弟弟病了。” “在哪个医院知道吗？” “省一院，好像是什么肾脏上的问题，走了啊海月！” 赵红霞说着，已经跑出了办公室。 看着她急急慌慌的模样，猜测肯定是李校长又搞了什么形象工程，大概还要跟福利待遇挂钩，否则大家不能积极成这样。 林海月刚要离开办公室，就在门口碰到了安雅晴。 安雅晴脸色苍白，怀里抱着课本，走路垂着眼，看上去情绪十分低落。 有路过的学生跟她打招呼，安雅晴甚至没有回应。 林海月不打算跟她打招呼，打算绕开的，可下一秒钟安雅晴就抬眼看到了她，愣了一下。 “林老师……” 安雅晴嘴巴微张着，像是要说什么，如鲠在喉。 “安老师，你好！” 林海月做出一个程式化的笑容，随即调转脚尖，准备往旁边走。 却没想到安雅晴叫住了她。 “林老师……我想跟你说几句话可以吗？” 这倒是令人诧异，以前两人共事，安雅晴对她一向没好态度，辞职那天，她还冷嘲热讽说林海月当盲流。 今天是怎么了，不仅主动要她说话，态度还挺客气的。 林海月觉得有趣。 “说什么？” 看安雅晴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林海月大致也能猜到一二，无非就是她家里的那点破事。 果然，安雅晴压低声音问了一句，“林老师，你能告诉我，我家里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吗？” 林海月撇撇嘴，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因为她理应不知道的。 要不是上辈子的安雅晴后来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她永远也不会知道，安雅晴这样一个表面光鲜的女人，背后居然会有那样一个不堪的家庭。 “安老师，我是怎么知道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觉得自己应该怎样生活下去。”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林海月心想着，这就算是给自己积德了。 “安老师，辞职不丢人，做生意不丢人，同样的，离婚也不丢人，只要能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了，什么代价都是值得的。” “怕就怕为了一时的面子，或者为了什么无关紧要的虚名而为难自己，等到了退无可退的境地，一切就都来不及了。” “毕竟，别人可以对你的生活指指点点，可你受的苦，从来也不会有人替你承受。你说呢？” 安雅晴瞪大眼睛看着林海月，一脸的诧异。 她万万没想到，林海月会对她说这些。 她想离婚的心思，没跟任何人说过。 甚至连丈夫将那个女人带回家的事情都没告诉过任何人。 自从那个女人住进家里，安雅晴就一直隐忍着，对丈夫的谎言视而不见。 本以为丈夫会念在他们的夫妻情分上良心发现，却没想到，两人反倒变本加厉起来，甚至不再背着她，当着她的面打情骂俏，毫不遮掩。 就在昨天晚上起来上厕所的时候，经过客房，她听到了两人激烈的喘息声！ 在那一刻，安雅晴知道，她所精心呵护的一切，已经完全宣告破灭。 正在她满腔的愤怒与苦闷不知与谁道，又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林海月的这番话，顿时入一声惊雷般，令她如梦初醒。 与此同时，心里原本化解不开的那些东西，消失了大半。 “林老师，我……” 安雅晴知道，林海月怎么知道的这些，的确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知道该怎么做了。 “……谢谢你，林老师。” 林海月勾勾嘴角，笑意不达眼底。 “犯不着谢我，我就是想告诉你，你谁也糊弄不了，之前你嫉妒我会弹琴会教学，那可是我认认真真学来的本事，从来没糊弄过自己。” “可你就不一样了，托关系进来的，什么都不会，糊弄学生也就罢了，还糊弄自己，搞得自己真以为可以跟我一较高下。” “好不容易看我辞职了，赶紧过来羞辱我，找一点心里安慰，真是可笑。”林海月摇摇头，尽是无奈。 “安老师，我好言劝你一句，别再糊弄自己了，你的工作的是假的，本事是假的，如果别的什么也是假的，你想想看，再糊弄下去，你该怎么活？” 林海月说完，转身就走。 安雅晴愣在那里，久久回不过神。 过了半晌，泪流满面。 离开八局中学，林海月直奔清河乐器厂。 张主任见到她，高兴得直拍手。 “哎呀你说说巧不巧，我正想着今晚去大市场找你呢！那什么，上次也太马虎了，都忘记留你的联系方式了。” 说着，拉林海月在沙发上落座。 “你的那些首饰反响不错，客户们都赞不绝口，所以我跟上面申请了，再进一批，不过下次最好印上我们单位的名称，你看行吗？” 林海月想都没想，直接应了下来。 “行！一定行！虽然我没做过定制包装，但我找找人，一定能搞定的！” 林海月知道，抓住机会才是首要的，至于要怎么攻克难题，那是后面才需要考虑的。 “行，那就再订一千件！都要项链，包装也不勉强，不管在盒子里还是盒子外面，反正只要能看到我们的厂名称就行！” 第五十八章 洪水猛兽 “一千件？” 林海月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重复了一遍，心脏咚咚直跳。 张主任点点头，“对，一千件！你这边是不是有困难？” 林海月赶紧摇头摆手。 “没有，没问题，只是你们什么时候要，因为弄包装的事情可能要费点工夫，所以……” 林海月对这个年代的包装印刷一窍不通，想想也知道得花上些时间才行。 “十天吧，可以吗？十天后我们厂要在周边几个地区开展业务，正好用得上，你看行吗？” 林海月点点头，“行，一定行！” 一千件，而且都是项链，如果还是按照上次的价格，那就是净赚两千四百块！ 这样的买卖还能犹豫吗？ “不过，这次可以先付一部分给我吗？不然我手头进货的前可能不太够。” 其实主要怕对方生变，毕竟他们厂里这么多人，这么多张嘴，万一有人提出别的意见，半途不想要这批货了，那她不是白忙活？ 没想到，张主任答应得很痛快。 “没问题，先付你三成怎么样？货送过来后结尾款。” 林海月一算，三成，就是九百六十元。 “行，那就三成！” 不知道包装印刷得多少钱，但货款是够了，还多出一百六十元。 “就喜欢你这种做事情痛快的，那我给你批条子，带你去拿钱。” 说着，张主任坐到办公桌前开始写条子。 林海月本想趁这个时候说电子琴的事情，可又觉得，还是先把货款拿到手比较稳妥。 彼此都还不够了解，什么事情都一码归一码讲清楚算明白比较好。 张主任写好条子，带着林海月到财务那里领钱，财务看着条子上的金额，上下打量了林海月好几遍，最后把张主任叫到一边。 也不知他们说了什么，好半天俩人才回来，给她拿了钱。 “不好意思啊小林，让你久等了，这金额有点大，咱们又是刚刚合作，财务那边比较谨慎也可以理解。” 张主任怕她多想，多说了两句。 林海月当然理解，这个年代的九百六十元可不是个小数目，大多数人一年都挣不了这么多钱，她要是卷钱跑了，那财务和张主任当然都是要担责任的。 “理解，也感谢张主任对我的信任。” 这话不是客套，其实刚才她提出要先付一部分钱时，并没有抱着很大的希望。 她一没单位二没抵押，人家凭什么这么相信自己？ 没想到，张主任却说，“小林，你可能不记得我了，我看过你的演出呢!” 林海月有点意外，“演出？您说的是哪次演出？” 自从进了八局中学，她总共也没有几次演出，为数不多的几次，基本上也都是李校长上台之后的单位任务。 “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八局中学的音乐老师吧？去年市里的文艺汇演，你不是唱了一首《茉莉花》吗？当时反响特别热烈，好多人都打听你是哪个单位的呢！” “是那次啊！” 林海月想起来了，去年市里搞文艺汇演，要求各个单位出节目。 八局中学也是其中之一，这任务自然而然就落在了她和安雅晴的身上。 出于和安雅晴父亲的关系，李校长有心让安雅晴出出风头，可没想到她自己不争气，准备了一个节目，李校长看了大摇其头。 最后毫无悬念的，林海月一个人代表八局中学出了一首女声独唱，就是张主任说的那首《茉莉花》。 “对！我当时也跟别人打听来着，这才知道你是八局中学的音乐老师！当时好多人都说，你的嗓子就是当歌星的料，做音乐老师太亏了！” 林海月恍然大悟。 “我想起来了！你说的是那次演出啊，清河乐器厂也参加了吧？那次搞得很盛大，可惜我有事提前走了，没接着看。” 那天的确有事，因为邢大斌在门口等着她呢。 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膈应。 “我们乐器厂现在还名不见经传，没有资格参加市里的文艺汇演，我是跟着我丈夫一起去的。” 张主任笑着说。 “我第一次在大市场见到你的时候就认出来了，再加上，上次送货你还特意在每个包装上贴了小花，看得出你做事用心，自然愿意相信你。” 林海月这才明白过来，张主任为什么这样信任她。 突然，林海月有点好奇，想问她一个问题。 “张主任，那你有没有觉得奇怪，我为什么不当老师，反倒出来做生意了？” 张主任被她这个问题逗笑了。 “这有什么奇怪的，现在出来闯荡的人多了，到处都有机会，干嘛非得在学校里待着呢？” “就比如我，也是去年才辞掉厂里的工作来这边做销售的，当时我就是觉得，这边有奔头，不想在纺织厂继续熬下去了。” “原来您也是这样啊！” 见到和自己作出了一样选择的人，林海月感觉，她和张主任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 “我辞职的时候遇到了不少阻力，都说我是主动跑去当盲流，说得我好像见不得人似的。” 虽然这些话不至于让她内耗，但心里不舒服还是有的。 “嗯，正常，大多数人还是想要安定，哪怕厂子效益不好也抱有希望，总觉得铁饭碗能端一辈子，其实啊，要不是眼睁睁看着我大哥工作的厂倒闭，估计我也下不了这样的决心。” 林海月明白她说的。 这个时代，一切都在发生这剧变。 新的事物不断诞生，旧的事物也在迅速衰败消亡。 以后世人们的眼光来看，这是历史发展的必然规律，无关乎任何人的情感。 但对于处在这个时代之中的人们来说，这一切或如天赐良机，或如洪水猛兽，既让很多人感到激动兴奋，又让很多人感到恐慌和无措。 林海月点点头，“张主任，谢谢你。” 话说到这，林海月打算跟张主任说学校采购电子琴的事，可正要开口，旁边却走来一个人。 转头一看，居然又是那个色眯眯的钱主任。 第五十九章 收获颇丰 “哎哟我说是谁呢，老远看见一个这么高挑的姑娘，这不是小林吗？又来了？” 钱主任笑呵呵地看着林海月，目光不由自主地在她身上打量起来。 两只眼睛弯成了两道缝，难掩贪婪。 林海月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出于礼貌地对他点了点头，接着转过身去，继续跟张主任说话。 “张主任，我还有点事想跟您商量，您看，去您办公室可以吗？” 目光掠过钱主任，张主任立即察觉到林海月不自然的神情，看出了其中的端倪，很痛快地点点头。 “行，那就跟我去办公室吧！” 说着，轻轻拍了拍林海月的肩头，带路往前走。 钱主任没受到邀请，自然也不好跟上去，只得站在原地目送林海月，直到两人消失在张主任的办公室门口。 关上办公室的门，张主任安慰似的拍拍林海月的肩膀。 “不用担心，钱主任这人有贼心没贼胆，你不用搭理他就成，他不会太过分的。坐下喝点茶吧，休息一会儿再走。” 说着，张主任转身去给林海月泡茶。 知道张主任是误会了，以为自己完全是为了躲避钱主任才跟她来的办公室，林海月连忙摆手。 “张主任，您不用忙，我是真的有事要跟你商量。” 张主任一听，来了兴趣，手上泡茶的动作却没停。 “哦？那好，咱们一边喝茶一边聊。这可是今年的新茶，老家寄过来的，味道很好的。” 林海月不想拂了对方的好意，也就没再坚持，坐在沙发上等，顿时闻到茶香四溢。 也不知是因为重新获得了年轻的身体，还是因为这个年代的东西味道格外好。 自从重生后，林海月总觉得这时候什么食物味道都特别好，就连茶叶也是。 忍不住吸了吸鼻子，瞬间心情愉悦。 两杯茶端上茶几，林海月接过来一杯，轻啜一口，熨贴极了。 “说吧，有什么事想跟我商量？” 张主任永远都是眉眼带笑，林海月也没什么心理压力，就直说了。 “您也知道，我之前是八局中学的音乐老师，现在虽然出来做生意了，但心里想的还是做音乐相关的事业。” “这不这两天，我跟中学的校长商量了一下，打算合作开办音乐培训班，需要准备两台电子琴，所以就想问问您这边，电子琴能给我们什么价格。” 张主任一听是这个事，笑了。 “我还以为什么呢，原来是这个事啊，既然是学校合作，可以给你们便宜一点，不过就两台的话，也便宜不了太多，最多八五折。” 这个折扣，已经出乎她的意料了。 林海月点点头，“行，那付款方式呢？我们中学效益不太好，付款方式上能不能……” 这才是重点，一下子让李校长拿出两千多块买电子琴，他肯定是不愿意的，毕竟办培训班这件事，是一次大胆的尝试，到底能收回来多少钱，谁也不敢保证。 张主任想了想，“可以分三个月付清，这是最多了。” 这跟林海月预想的也差不多，毕竟只有两台电子琴，总不好拖人家一年半载的。 心里有了数，林海月点点头，“那我回去跟校长商量一下，商量好了来拉琴。” 想了想，又说，“具体是多少钱？现在能给我看一下吗？” “没问题，我带你去看样品，你们做培训的话不用买太好的，一般的就行，零售价一般是六百，给你们八五折就是五百一十元，两台就是一千二百元。” 张主任说着站起身，拉开办公桌抽屉找钥匙。 林海月吓了一跳，“两台一千二百元？！” 电子琴什么时候这么便宜了？ 难道是她的记忆出现了差错？ 她记得上辈子自己去打听过电子琴的价格，国产的也要一千元！进口的两三千也常见。 张主任以为她是嫌贵了，解释道，“电子琴是要这个价格的，这还是我们厂的新产品，价格比之前的型号便宜了差不多一半……” “不不不，张主任，我不是觉得贵，是没想到这么便宜。” 话说出口，又觉得自己多话了，做买卖讲价钱，哪有主动说人家东西太便宜的。 不过她刚才实在惊讶，没忍住。 然而，这话在张主任听来，有点怀疑质量的意思。 “你放心，质量没问题，一千多元一台的当然质量更好，可你们是用来开培训班，又是初次尝试，买便宜的成本低一点，以后做好了再换新的就是。” 张主任一边说着一边带她往样品室去。 张主任的这番话，让林海月又对她多了几分好感。 作为销售科主任，她没有一个劲给自己推销贵的产品，反倒站在自己的立场考虑，不禁让她觉得，自己真是没看错人。 来到样品室，张主任给她展示了几个型号的电子琴，着重想她介绍了那台零售价只要六百元的。 林海月不禁有些惊讶，看上去挺好的琴，试弹了一下音色也不错，怎么就能卖到这样便宜的价格。 大概是看出了林海月的疑惑，张主任解释道。 “其实这款琴的推出，完全是为了打开市场，现在市面上的电子琴，要么是进口的，特别贵，要么是国产的，质量不好还要一千多块。” “清河乐器厂是个小厂，想要在市场竞争中获得一席之地，就必须先杀出一条血路来，既要质量好，也要价格低，但我们也很清楚，这样的策略也不会持续太久。 “所以，我敢跟你打保票，这款琴过不了多久一定会涨价的，或者就直接停产。” 张主任说着，把旁边几台电子琴也通上电，让林海月试弹。 果然，这台便宜的，虽然跟那几台贵的有差距，可差距确实不大，算是性价比极高了。 “谢谢张主任，真的没想到，能买到这么好的琴。” 林海月又弹了一阵，确认琴没问题后，跟张主任约好了下次见面的时间。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钱主任的缘故，张主任一路把她送到了厂门口才折返回去。 林海月高兴极了，今天算是收获颇丰，路上一边走一边逛，打算买些东西去医院找方兰，把这些好消息都告诉她。 可没想到，那钱主任还不罢休，贼心不死，就在林海月准备坐上公交车的时候，将车停在了她的面前。 第六十章 当代女性的造反代表 “小林啊，上车，我送你吧！” 钱主任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咧着一嘴大黄牙笑嘻嘻的。 林海月忍不住皱眉头，心里一阵烦躁。 “不用了钱主任，我男朋友就在前面等我呢。” 说完就绕过钱主任的汽车，走向公交车。 本以为钱主任再三碰壁就会知难而退，没想到他居然直接下了车，拦在林海月面前。 “小林，好歹我也是乐器厂的小领导，你以后还要跟我们厂做生意呢，别这么不给面子！到时候要不要买你的东西，我也是说了算的！” 林海月愣了一下，见过无耻，没见过这么无耻的。 耍流氓不成，直接用生意来威胁，连装都懒得装了。 林海月撇撇嘴，“钱主任是在威胁我吗？不让你占便宜就要断我财路了？” 她故意说的很大声。 换做别的女孩，可能会觉得不好意思，怕被别人听到丢脸。 可她不会，不要脸的是他这个姓钱的，不是她林海月，要丢脸也是他。 钱主任也没想到林海月会这么说，吓了一跳，赶紧四处张望了一下。 毕竟这还是乐器厂的地界，到处都是乐器厂的人，被人听去就不好了。 “小林你这是怎么说的，我就是想跟你交个朋友，给点面子嘛，朋友之间好做生意你又不是不知道，以后哥哥照顾你！” 钱主任又呲出了两排大黄牙，笑得眼角炸花。 要问林海月怕不怕断了乐器厂的财路，当然是怕的。 毕竟乐器厂是她目前最大的客户，做他们一笔买卖，顶得上自己和方兰在三支路摆摊好几天。 可就算这样，她也不可能因此就被钱主任占了便宜。 林海月嗤笑一声。 “钱主任，交朋友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可惜我对你还真的没兴趣。而且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你要是再纠缠我的话，我现在就喊抓流氓。” 说着，做出一副漫不经心打量的姿态。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只是个卖东西的小贩而已，可你不一样，你好歹在乐器厂有个一官半职，如果耍流氓被抓进去，那可就……” 林海月说着，笑着摇了摇头。 钱主任气的脸色发白。 他万万没想到，这个看上去不经世事的小丫头居然这么拧，不但对自己的威胁毫不在意，还反过来威胁起他。 他气得眼角直抽，还想再说什么时，林海月却已经紧跑几步上了公交车。 “妈的，你给我等着吧！” 钱主任恨恨地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 “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贱女人！” 林海月坐着公交车到了百货公司，买了些点心和水果，接着去了省第一人民医院。 经过打听，林海月很顺利的找到了方兰弟弟的病房。 推门进去，三人一间的病房，方兰的弟弟方奇躺在床上正在休息，却不见方兰的踪影。 想着方兰大概是去打水或是上厕所了，林海月把礼物放在弟弟床边，从病房里退出来，站在门口等。 隐约的，听到哪里传来争吵的声音。 说是争吵，倒不如是单方面的辱骂，一直只听见一个人的叫骂声，对面那人似乎隔好久才说一句话，声音小得像蚊子一样。 仔细竖起耳朵一听，林海月立即分辨出来，这是方兰母亲的声音。 顿时无语。 这阿姨还真是，在家骂得不过瘾又跑来医院骂，而这态度，比起在家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有什么资格说了算？我让你嫁你就嫁！你都这个年龄了，再嫁不出去还像话吗？我告诉你，你趁早忘了那个盲流！” 停顿的间隙，方兰好像说了些什么，声音小到完全听不清。 “你以为你什么东西？你要是不想让你弟弟死，不想要我和你爹的命，你就赶紧答应人家！婚礼下个月就办！人家是省医院的大夫，还愁你弟弟的病没救？” “我可告诉你方兰，你弟弟是方家的独苗，他要是出了什么事，方家就断后了你懂不懂？你嫁给谁不是嫁？嫁给条件这么好的男人还亏了你了？” 咒骂声不断，喋喋不休。 作为旁观者的林海月都听不下去了，只感到一阵窒息。 她很想过去劝阻，可又很清楚，照方兰母亲这脾气，她过去只能火上浇油。 闹不好，自己现在就是她教育方兰的反面教材，不仅退婚，还辞职，简直就是当代女性的造反代表。 于是就只好在门口等着，直到她们母女俩从楼梯口走了出来。 “阿姨好。” 林海月冲方兰母亲打了招呼。 对方先是一愣，紧接着面露鄙夷，皮笑肉不笑地冲她点了点头。 看她这反应，林海月知道自己刚才没过去是对的，就连这客气回应，大概也是看在她老爹局长大人的份上。 果然，方兰母亲径直跟林海月擦肩而过，既没有驻足寒暄，也没有邀请她进病房坐坐。 林海月并不在意她的态度，她是冲着方兰来的。 “林老师，你来了……” 方兰又是刚刚哭过，眼眶红红的，鼻头也是红红的，一副可怜模样。 “我买了些点心水果送过来，放在床头了。方兰，你家里是要催你嫁人吗？” 林海月掏出一只干净的手帕递给她。 方兰接过手帕，擦了擦脸颊上的泪水，点点头，“嗯。” “那你想嫁吗？” 别人她管不着，可方兰的事情她管定了。 方兰摇头，一滴眼泪又猝不及防地落了下来。 “那就不嫁，不管他是谁，只要你不想，就不嫁，好吗？” 林海月很想告诉她，这个省医院的医生本人的确挺好的，可无奈家里是一群王八蛋。 方兰两口子上辈子差点被他家的这群亲戚榨干了血。 偏偏那男人又是个极有责任心的，被原生家庭绑架而不自知，心甘情愿付出，虽然对方兰心怀愧疚，可给老家的钱却一分没少。 两口子关系好,方兰起初一忍再忍，心想着毕竟是自己的丈夫，他的家人也是自己的家人，帮他们也是理所应当。 可没想到，那男人家里就是个无底洞，两人掏空了家底，耗尽了彼此，最后还是闹了个一拍两散的结局。 第六十一章 秦战躲着她 可这种事毕竟没办法告诉方兰，林海月只好劝说道。 “婚姻可是一辈子的大事，没道理为了你弟弟的健康牺牲你的幸福，更何况，咱们现在已经开始赚钱了，根本不需要靠嫁人来救你弟弟。” “只要有钱，我们就可以带他去京市或海市看病，实在不行，说不定还能去国外看病呢，可不管怎么样，都不能拿你的婚姻做赌注！” 说罢，林海月把乐器厂订货一千件的事情告诉了方兰。 方兰瞪大眼睛，面露喜色，可高兴不过三秒，目光随即又黯淡下去。 “这钱我不能跟你分，我什么都没做，一直都是你在忙，我……” 方兰感觉很愧疚，她一直觉得，自己根本没帮上什么忙，林海月带着她赚钱，她却总是给她带来麻烦。 不料林海月一把拉住她的手，用力拍了拍。 “方兰，你说什么呢，我这条贼船，上来了就没那么容易下去，你可别想跑！我今天下午就去进货，到时候还要你参与呢！” 方兰看着林海月，眼眶里一下子噙满了泪水。 “林老师，你这么帮我……” “别别别，你别煽情，就这么定了，到时候我找你。” 林海月当然知道自己为什么为方兰做这些，可又什么都不能说，既然如此，干脆充当一把圣母就好。 出了医院，林海月直奔大市场去找秦战。 临近中午，兄妹俩还顶着烈日在摆摊。 见林海月来了，两人原本因为忍受而蹙起的表情立即舒展开来。 “姐姐！”秦小娟又是一下子扑进她的怀里，脑袋上两根东倒西歪的小揪揪一摇一晃的。 看到她这副小模样，林海月笑了。 昨天晚上跟小丫头聊天的时候才得知，秦小娟的辫子都是秦战给梳的，哥哥怕她疼，所以每次都不敢太用力气。 林海月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秦小娟的小揪揪总是东倒西歪的。 男人到底还是粗糙，对扎辫子这种事情十分不擅长。 再加上自己手劲大，又不敢用力，所以要么扎得太松，要么一高一低，总是没个好看的模样。 不过，大概在秦战的眼里，妹妹什么模样都是好看的，所以也并不在意。 于是，林海月将秦小娟拉到一边，从旁边卖杂货的大娘那里买了一把木头梳子和两只好看的头绳，就地给小娟梳了起来。 三下五除二，一对好看的小啾啾就梳好了，用新买的花头绳绑上，好看极了。 “小娟真漂亮，下午去批发市场，姐姐给你挑只好看的头花好不好？” 秦小娟拼命点头，“好啊好啊，还可以再进一些过来卖！” 林海月笑了，跟着哥哥走南闯北，俨然已经是个小生意人了。 秦战向来不多话，坐在旁边招呼生意，时不时看她们一眼，满眼笑意盈盈。 中午收了摊，三人一起回家做饭吃饭。 一进厨房，林海月惊讶地发现，菜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买回来的，居然已经洗好放在那里了。 秦战走进厨房，撸起袖子就开始做饭。 “你们早上回来过？”林海月问。 她实在想不出这兄妹俩一天到底有多忙活，一大早就去出摊，中间还要买菜回来，下午还要去批发市场，之后再出摊…… “大清早的东西早就卖完了，带点菜回来，然后再去卖别的。” 秦战一边洗菜一边说。 看着他的背影，林海月突然想问问他的想法。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摆摊不稳定，赚的也少，小娟也到了上学的年龄，跟着你每天这样跑来跑去，也不是个事啊。” 秦战顿了一下，点点头道，“嗯，可暂时也没办法，我也想做点别的，可老家还需要不少钱，多赚点再说吧。” “你老家还有人在？” 林海月有些诧异。 她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上辈子听秦战说过，他之所以带着妹妹出来，就是因为家里没人了。 可话说出口，又意识到不妥，找补了一句。 “小娟说她一直跟着你，所以……” 秦战似乎并没有在意。 “我们老家遭了灾，能出来的都出来了，可我嫂子带着孩子出不来，只能靠我寄钱给他们。” 想到上次听公安局的人说秦战的哥哥是烈士，林海月明白了，与此同时想到另外一件事情。 “对了，你们村子叫什么名字？” “牛头村，离这不算太远。”秦战回答道。 林海月突然眉心一跳。 “牛头村？牛头村遭灾以后，上面不是拨了很多钱下去吗？你们怎么还要出来打工？” 没想到，秦战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声音明显变得又冷又硬。 “你听谁说的拨钱了？我们村一分钱没见到！房子塌了没钱盖，路冲毁了也没钱修，什么都没了，根本就没人管我们。” 喉结滚动，眸底暗沉。 “好多人病死在家里，连村子都出不去，年轻有脚力的，要徒步两天两夜才能走出来！” 说完，又开始切菜，手上明显用了力气，剁得菜板砰砰作响。 林海月彻底愣住了。 因为就在前阶段，她明明听到父亲跟人谈起过牛头村遭灾的事情。 救灾救济是民政局的职责范围，因此林海月从小就经常能听父亲说起什么地方遭灾，局里又怎样安排了救灾工作。 “牛头村”这个名字因为比较特别，所以当时她就记住了。 没想到，今天却在秦战的口中得知，救灾款根本就没有被落实。 就在这时，秦战也反应过来了什么，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问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 林海月犹豫了一下，还是照实说了。 “我爸就是民政局的，所以这些事情我多少都会听说一些。” “你爸是民政局的？” 突然间，秦战想到上次在林海月家里发生的事情。 光头的家人不愿让他负责，目的是让林海月的父亲给他们安排工作上的事情…… 秦战心里突然生出一个猜测。 “你姓林……你爸……我是说叔叔，该不会叫‘林伟东’吧？” 这个名字从秦战的嘴里说出来，吓了林海月一跳。 “你怎么知道的？” 这话等于是证实了，秦战一时有点回不过神，可随即却摇摇头。 “没，没什么。” 说完便开始炒菜了，葱段丢进热油里，滋啦一声，油烟四起。 林海月也不好这时候再说什么，便只好在一边帮他打下手，处理其他的东西。 本想着等吃完饭再找他问问的，可秦战却好像故意躲着她，放下碗筷就跑出去了。 第六十二章 不愉快的回忆 一个中午没见到人，直到下午准备出发去批发市场的时候，秦战才磨磨蹭蹭回来了。 回到院子里，见她们在等自己，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冲她们点点头，转身挑起担子就往外走。 秦小娟敏锐察觉到哥哥的不对劲，一头雾水，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 秦战虽然一向话不多，却鲜少这样冷淡。 尤其连目光都是冷的，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让人不敢多看一眼。 林海月猜测这大概跟中午他俩的对话有关，也没说什么，拿好东西，牵着秦小娟的手就跟着出了门。 还不忘安慰小娟，“大概是有什么事情不开心吧，没事，估计一会儿就好了。” 话虽这么说，自己的心里却一直犯嘀咕。 她实在想不通，秦战怎么会知道老爹的名字。 而且看样子，老爹的名字对他而言似乎代表着什么不愉快的回忆。 左思右想，想不明白，秦战和老爹能有什么仇怨，也想不通为什么秦战会说牛头村没有得到救灾拨款。 于是心里有了打算，想着这两天找个时间去找老爹问一问。 秦战一路上都很安静，一言不发，自己坐在靠前排的位置上，眼睛一直望着窗外。 目光是放空的，不知在看着什么地方，整个人都显得冷冰冰的。 兄妹俩打小一起长大，哥哥情绪不好，秦小娟也没了精神，默默坐在那里，偶尔跟林海月说几句话，全然没了往日的活泼劲。 终于到了批发市场，为了让秦小娟高兴一点，林海月先是领她来到了卖头绳头花的地方。 小姑娘看到琳琅满目的头绳头花，还有发卡，眼睛都亮了起来。 “太好看了，姐姐，你看这个！还有这个！” 秦小娟像一只进了花丛的小蜜蜂，快乐的不得了，挑挑这个看看那个，感觉哪个都想要。 秦战见状，跟老板娘商量了价格，进了一批头花头绳还有发卡，数量不多。 林海月看得出，秦战是不大想买这些东西的，大概是觉得利润太低，卖起来费劲。 不过看妹妹喜欢，他也就勉为其难了。 买完发卡头绳，三人一起去了卖首饰的档口。 原本打算兵分两路的，这样省点时间能早些回去，可一想到上次老板娘的那副嘴脸，她觉得还是带秦战一起过去比较好。 秦战也没多话，林海月说要他跟自己一起去，他什么也没问，抬步就走。 林海月看着秦战的背影，心想这下那老板娘总该不会怀疑她什么。 说来那老板娘还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把自己家的男人当成了宝，女客人跟她丈夫多说了几句话就不高兴了，也不知往后的生意要怎么做。 有秦战这样卓越外表的男人跟在自己身边，老板娘总该不会再觉得她还惦记自己的老公。 果然，看到林海月来了，那老板娘的表情又是一僵。 “老板娘，你好啊，我又来进货！” 林海月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很自然地冲对方打了招呼。 老板娘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看到她身后的秦战和秦小娟，表情一下子放松了。 “进来看进来看，今天又有新货。” 老板娘招呼着他们进去，介绍起来，目光情不自禁在秦战身上打量了一个来回，最后落在他结实的臂膀上，眉毛似乎也跟着微微上挑。 虽然不动声色，但那赤裸裸的目光什么也掩藏不住，心里那点欲望，全然暴露。 林海月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还真是心里有什么就能看到什么，自己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难怪看到别的女人就心怀猜忌。 林海月心里有点不舒服，不太情愿跟这样的女人对话。 幸好老板也在，看到林海月来了，赶紧放下手上的事情，热情上前招呼。 林海月直接说出了自己这次进货的数量，老板一听，眉开眼笑。 “老板生意做的好，要发大财，今天进这么多啊？” “嗯，不过这次下家有要求，要每个盒子上都写上单位的名字，这个你知道怎么弄吗？” 林海月一边挑货一边打听道。 老板摇摇头。 “这个我也没办法，一千件太少了，多的话可以找工厂批量做！” 跟林海月预想的差不多，一千件对于她这样的生意来说算多了，可对于定制包装的工厂来说，一千件太少。 机器启动一次就是成本，量太少了不愿意做。 “有的小厂也愿意做，可是一千件就很贵，不划算的。”老板补充了一句。 林海月点点头，看着眼前一件一件漂亮的首饰，有点发愁。 生意是揽下来了，可要怎么完成还真是有点头痛。 如果实在不行，那她就只能去一家一家找印刷厂问了，万一找到一家愿意帮忙的也不一定。 正在她发愁的时候，老板给她出了个主意。 “你要不找个写字好看的人手写好了，就写在这个盒子底部，字只要够漂亮，绝对没问题的。” 林海月拿起盒子看了看，又用手摸了摸。 没错，米白色短绒面的盒子，用黑色碳素钢笔来写，应该不会洇墨。 林海月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可是，找谁写呢？ 她突然想到方兰的字写得蛮好看，以前还获得过柳溪市中学的硬笔书法笔大赛金奖，让她来写这个，既解决了问题，也能让她有参与感，不至于觉得自己白拿钱。 主意想好了，林海月心里特别高兴，很快挑好了一千件首饰，打包装进了秦战的竹筐里。 买好了乐器厂订的货，林海月又挑了三百件首饰，打算拿去三支路卖。 她得尽快多赚些钱，万一买电子琴的钱李校长不愿意出，她自己也得能承担得起才行。 如果是这样，也挺好，到时候跟李校长谈分成，她也好谈的高一点。 林海月的东西买好了，眼看着秦战特意挑的两只大筐被塞得剩下一丁点位置，顿时觉得不好意思了。 “哎呀，我没想到这么多，要不……” 她想说，要不在这里叫辆车好了，贵是贵了点，但总不能让秦战空着手回去。 秦战摇摇头，“用不着，我有办法。” 说着，丝毫没犹豫，挑着担子就往外面走去。 林海月牵着秦小娟的手跟在后面，却发现秦战去的并不是卖玩具的地方，而是市场外面。 第六十三章 一副郎才女貌的画面 林海月纳闷，不知道他要去干嘛。 眼看离档口越来越远，林海月有点急了。 “秦战，你这是去哪呀？” 秦战没回答，指了指前面。 林海月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发现路边停了好几辆三轮车。 “你不是还没买东西吗？现在就要走啊？”林海月以为他现在就要走，一头雾水。 秦小娟也觉得奇怪，不知道哥哥要干什么，可也只好跟着走，顾不上多问。 两人眼看着秦战在一辆三轮车前面停了下来，跟旁边的人说了几句话，接着那人就带着秦战走到一边，指着一辆破三轮车说着什么。 秦战围着那破三轮车左看右看，这里敲敲那里敲敲，最后骑上去溜了两圈，连连点头，好像很满意的样子。 林海月这时才明白过来，秦战是要买一辆三轮车。 可看那车破旧的样子，林海月有点担心这车能不能撑到回家。 等她俩走到秦战身边的时候，秦战已经把钱付了，把袋子和竹筐放进后斗，跨上车座。 “来，坐上来！以后咱们就靠它了。” 秦小娟很吃惊，围着三轮车转了好几圈，感到不可思议。 “哥，你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买了辆三轮车？” 秦战依旧没什么表情，“价格合适就买了，以后拉货方便！” 两个姑娘上了车，面对面坐在后斗边沿。 这三轮车比想象中的要好，虽然看上去破旧，可框架还是蛮结实的，三个人在上面稳稳当当，感觉能装不少货。 秦战直接将三轮车骑到了卖玩具的档口，买了不少东西，可后斗没多大，东西一多人就坐不下了。 后来又买了童装和日用品，最后三人一商量，林海月和秦小娟坐公交车回去，秦战自己骑三轮车回去。 在公交车站，秦战看着她们上了车才蹬车出发。 汽车迅速驶离，林海月透过车窗看着秦战努力蹬车却依旧渐行渐远的身影，有点心疼。 回想上辈子，人到中年的他身体已有几处常年的病痛，大概就是因为年轻时太过辛苦，累坏了。 林海月握了握秦小娟的手，发现她也在看秦战，趴在车窗上，拼命朝他挥手，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见。 秦小娟重新在位置上坐好，怀里抱着哥哥刚才给她买的新玩具，心情好极了。 趁着秦战不在旁边，林海月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小娟，你们认识一个叫‘林伟东’的人吗？” 小娟想了想，摇摇头，“我不认识，不知道哥哥认不认识。” “那……你们村这里遭了灾，为什么选择来这里呢？” 小娟又想了想，皱着眉头，有些不确定地回答道。 “哥哥好像是说要来找什么人，可来了之后又不找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林海月眼前一亮，感觉越来越接近答案了，于是又换了个角度问。 “我听你哥说，你们村子里遭灾以后没有拿到救灾款，那你们村子里没想想办法吗？” 这次小丫头突然想到点什么，眼睛一亮，点点头。 “哦对了，好像是说爸爸认识的一个人在这里，说找他问救灾款的事情。” 小丫头眉头紧蹙，在努力回忆着。 “村长好像去过我家好几次，还跟哥哥吵架来着，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我哥不让我在房子里听，都把我赶出去。” 听秦小娟说了这些，一个模糊的猜测在林海月的脑中慢慢成型了。 她首先要做的，就是去找老爸问一问牛头村救灾拨款的事情。 她隐隐感觉到，这件事情，可能不只是救灾款表面上这么简单。 汽车毕竟是比三轮车快，两人到了家，喝了茶歇了好一阵子，秦战才回来。 蹬着三轮车，满身大汗，原本就黝黑的皮肤眼看着又黑了一截。 林海月端了脸盆和毛巾给他，秦战僵硬地说了声“谢谢”，拿过毛巾就擦起脸。 卸了货，距离单位下班还有些时间，林海月拿出工厂订的那一千件首饰，研究起来。 她从自己的笔筒里找出一只碳素笔，试着在一只盒子下面写了几笔，发现果然不会洇墨，高兴极了。 想着如果能不打扰方兰，自己能解决的话最好，林海月找来纸，一遍一遍写清河乐器厂的名称，可不管怎么写都不好看。 虽说也是写得整整齐齐，可没有书法的味道，缺乏美感，想要给人家写单位名称，还是差得远。 无奈，林海月决定，还是得寻个时间去找方兰。 三个人一起在家吃了饭，一起出摊。 秦战依旧是默默的，吃完就收拾洗碗，什么话都没有。 林海月有心直接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可又觉得两人的关系还没到那个地步。 更何况她知道秦战不是个无理取闹的人，这样闷着，大约是有什么事情实在难言。 这么想着，干脆决定晚上收了摊就回家找老爹问问牛头村救灾款的事情。 出发前，林海月提前往姑姑的单位打了电话，等他们到三支路的时候，林秀英已经等在那里了。 见到和林海月一起走过来的秦战，林秀英的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个弧度，目光在两人之间跳来跳去，颇有意味。 林海月再了解不过自己这个姑姑，俏皮的很，四十岁的人，总是一副孩童的性子。 看她这表情，大概是将两人放在一起比较，脑补了什么有关“郎才女貌”的画面。 走到她面前的这一路，愣是把李海月看得面红耳赤。 到了地方，秦战把东西从三轮车上拿下来，将林海月的东西放到她脚边。 林海月没说什么，林秀英倒是很客气地连说了几声“谢谢”。 秦战笑了笑，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转身就去忙了，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林秀英眼中别有意味的打量。 林海月看着姑姑一脸想要撮合对象的表情，连忙拽了拽她，低声催促道，“赶快摆摊了！” 可林秀英却还是一脸笑意盈盈，还是望着在旁边支摊子的秦战，碰了碰林海月的肩膀。 “哎，小伙子挺帅的，刚认识的？” 林秀英就是这样的直肠子，存不住心思。 林海月脸颊有点发热，“嗯，摆摊认识的。” 见姑姑还在看秦战，连忙拽了拽她，“别看了，快跟我一起摆东西。” 林秀英眼底的笑意更深，却也没再说什么，跟着她忙活起来。 第六十四章 时代的红利 大概是一传十十传百，很多其他家属院的居民也来了三支路。 原本以为首饰这种非消耗品，在一个地方卖一阵子应该就卖不动了，结果却发现人更多了。 林海月不禁感慨，这真是时代的红利，别说再过几十年，就是再过三五年，这种生意也没有今天这么好做了。 于是更加坚定了想法，趁着红利在，迅速积累财富，然后转战到自己理想的事业中去。 林秀英也没想到会来这么多人，起初还有些手忙脚乱，后来找到了节奏，也来了劲，跟林海月配合得有条不紊，忙中有序。 林秀英的嗓子也是又脆又亮，喊起广告词来也是一套一套，老远就能听得一清二楚。 她一边往手上和脖子上穿戴各种首饰，一边配合着林海月介绍，台词也是越练越熟，应付起来游刃有余。 林海月更不用说，上辈子就练就出了一副推销产品的好口才，能把每样东西都介绍到点子上，让原本不想买的人听了也能活动心思。 加上两人都是一等一的美人，惹眼得很，走过路过的人，就算对首饰没有兴趣，也忍不住朝她们多看两眼。 大姑娘小媳妇就更不用说了，看着那些首饰戴在她们身上，眼睛都直了，仿佛自己戴上之后也能像她们那样漂亮。 有不少人指明要林秀英穿戴的首饰，仿佛在她身上戴过的就是不一样。 偶尔有人想要讲讲价钱，却因为生意太过火爆，根本没有机会。 你这边还没来得及砍价呢，那边就被人把东西抢去买了，钱都是直接往林海月手里塞的，要不是两人眼疾手快，都算不清账来。 不到一个小时时间，已经卖了好几十件。 这架势，真的像不要钱似的。 下班时间是一波高峰，到了晚饭时间人少了些，林海月和姑姑轮流去吃了晚饭。 等两人都吃完饭回来的时候，正好到了饭后遛弯消食的时间，三支路上的人更多了。 这回林海月早有准备，手写了一块大大的牌子挂在后面的树上，免得像上次那样，让不少人白白排了长队。 就在这时候，林秀英发现了什么，戳了戳林海月，“你看那边。” 循着她的目光看去，不远处的路边，出现了几张新面孔。 也是卖些新鲜玩意，日用品、玩具，还有一些女装之类的东西。 打眼看过去，大概有四五个摊位。 林海月有点诧异。 虽说这几年出来做买卖的人越来越多，但就在前几天，三支路到了这个时间也基本都是些卖蔬菜水果的，很少有卖其他东西的。 短短几天而已，突然冒出四五个摊位，让人有点措手不及。 不过想来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南方批发大世界”开在那里，肯定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去那边进货来卖。 竞争的局面迟早是会形成的，说来也是件好事，如果三支路上的小生意能形成规模，形成集聚效应，吸引更多的人过来买东西，对大家也都有利。 到时候连带着其他生意也都能带动起来，对这附近的居民来说也是件再好不过的事情。 “速度够快的呀，月月，咱们可得抓点紧呢，要不然到时候生意都得被抢了去！” 林秀英察觉到了危机，吆喝得更卖力了。 林海月笑笑，也没多说什么，姑侄俩配合得好，三百件首饰，不到四个小时，统统售罄！ 当最后一件首饰卖出去时，林秀英都感到不可思议。 刚才还那么一大堆东西，现在居然一件不剩了。 看了看远处的钟表，时间居然已经过去了快四个小时，居然一点也不觉得累呢！ 抬头看天，天都黑了，一轮明月挂在天边，看着让人心情愉悦极了。 于是姑侄俩直接就在路灯下算起钱来。 为了避人耳目，林海月将钱放在袋子里，数出一百块钱递给林秀英。 “姑，这是你的！” 林秀英接过一叠票子，捏在手里眼睛都直了。 “有这么多吗？丫头，你该不是算错了？” 和方兰一个表情，都是大写的不可思议。 “没错，你放心吧，百分之十，一分都没错。” 林海月冲她挤挤眼睛，一脸俏皮。 “这都能算错，那生意不用做了。” 林秀英也怕被人看到这么多钱，直接揣进口袋里，还下意识地看看四周，生怕引人耳目。 见并没有人注意他们，林秀英压低声音，凑到林海月身边。 “丫头，现在这钱是好赚，可你也看见了，那边突然来了这么多人，我怕过些日子就不好做了，你有没有想过到时候怎么办？” 他们这边的东西卖完了，那边几个摊位的生意还接连不断。 林秀英看在眼里，感觉就像是被人抢了生意，心里着急。 “姑，你放心吧，市场大着呢，卖不了首饰我们可以卖别的，再说了，还有别的事情可以做呢，别担心。” 林海月信誓旦旦，脸上没有一丝担忧的神色。 因为她心里有底，很清楚蓬勃的市场经济才刚刚开始而已。 未来的市场经济有多么繁荣，是这个时代的人根本无法想象的事情。 林秀英见她这么有把握，心生佩服。 “以前咋没看出来你这丫头这么有主意？还是小看你了，不愧是大哥的孩子，个顶个的厉害。” 林海月笑了笑，在姑姑面前忍不住吐槽几句。 “做我爸的孩子，不争点气怎么能行？” 林秀英自然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说，自己的哥哥什么模样她当然清楚的很。 “也是，你们是得争气，不过呢，该说不说，你爸还是挺疼你们的，尤其是你。” 林海月迟疑了一下，手里的动作顿了顿，“尤其是我？我怎么没看出来？” 林秀英笑了，“你从小他就说要把你留在身边，说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男孩子可以出去闯闯，女孩子待在家里就行。” “而且，你还不知道吧，你从家里搬出来之后，你爸就去邢家大闹了一次，据说把邢大斌和他爸妈骂得狗血淋头。” “还有昨天我听你妈说，你爸两天没上班了，一直在家里躺着，今天早上才好一点，我问怎么回事，好像说又是因为你和邢大斌的什么事情。” 听到这些，林海月突然有些恍惚。 她很难想象，老爸会因为前两天的那件事卧床不起。 以往一直觉得他是个铁血无情的男人，这一次，她突然意识到，或许老爸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那样。 第六十五章 棒打鸳鸯 秦战和秦小娟那边也卖得热火朝天。 因为要回家找老爹问牛头村救灾款的事情，林海月没来得及过去给他们帮忙，跟他们打招呼就走了。 林秀英听说她要回家，执意要跟着一起去。 林海月知道，姑姑是怕老爹控制不住脾气。 她这个做妹妹的，从小也没少挨大哥的教训，知道他的驴脾气一上来，几个人都按不下去。 “我不管你回家干啥，反正我得跟着你去，有我在，他多少收着点。” 林海月很清楚，话是这么说，实际上，老爹如果真的发起脾气，姑姑能起到的最大作用就是在旁边说好听话，实在不行拉着她一起跑而已。 “你等等，我先去买点东西，伸手不打笑脸人，买点你爸爱吃的，总归能好点。” 林秀英对大哥的口味再了解不过了，在市场买了些陆家镇的点心，又拎了两条小黄鱼，这些都是林伟东的心头好。 到了家里，依旧是江莲芬开的门。 看到姑侄两个一起过来，江莲芬愣了一下，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嫂子，我们在市场买了点东西，这小黄鱼赶紧拿冰箱里放着吧。” 江莲芬一看小黄鱼，就知道这俩人是琢磨着心思哄林伟东开心呢。 应了一声，接过东西，把小黄鱼放进了绿色的白云牌冰箱。 转头还不忘朝着客厅喊了一句，“菊芬和小月回来了，拿了陆家镇点心和小黄鱼！” 回头，三个女人相视一笑，彼此都明白这话什么意思。 姑侄两人进了客厅，看到林伟东正在看电视，坐在自己的专属沙发上，眼皮耷拉着，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见她们来了，林伟东不动声色，只是瞥了她们一眼，勉为其难似的，将面前写着“不吃老本，要立新功”的瓜子盘往她们面前推了推。 本以为老爹会讽刺她一句，说“还知道回来”这种话，却半天也不见他张嘴。 客厅里的三个人就这样沉默着，唯一的声音就是从电视机里传出来的叽哩哇啦。 “哥，过两天咱们上悦宾楼吃饭去？” 也不完全是没话找话，林秀英这两次跟林海月赚了不少钱，也的确想请大哥一家吃顿饭。 “发财了？” 林伟东瞥了她一眼。 林秀英笑呵呵的，“那可不？跟着你的闺女，我最近可赚了不少钱，定个时间，咱们一起吃饭去啊！” 听见这话，林伟东转头看了一眼林海月，嘴角抿了抿，还是什么都没说。 林海月感觉这气氛还行，于是开口问道。 “爸，我想问你个事。” 林伟东看向她，眼底都是“就知道你个死丫头不是回来看我的”。 就当他是默认了，林海月问道，“前阶段我听说牛头村那边遭灾了是吗？” 林伟东眼底流露出一抹诧异，“问这个干什么？” “没怎么，就是问问，前段时间好像听你说局里给拨了款下去，正好最近认识的一个人说他们是牛头村的，他们村很多人遭灾后就出来了，好像说那边救灾款没到位，倒塌的房子和冲毁的路面都没人修。” 林伟东的眉头骤然紧蹙，往嘴巴里送瓜子的手也顿住了。 “有这种事情？” 林海月点点头，尽量谨慎措辞。 “听说是这样，不过我想着，要不然他们也不能大老远跑出来谋生路。” 看老爹的反应，林海月知道，有些事情他大概是不了解的。 林伟东想了想，一巴掌拍在沙发扶手上，起身就往卧室里去。 林海月知道，他是去打电话了。 为了方便工作，他们家算是柳溪市最早安装电话的一批。 以前为了不让她和林国锋乱打电话，还特意把电话装在卧室里。 隔着房间，电视又开着，林海月听不清他在电话里说了什么，总之语气不太好，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接着就见他背着手，一脸忧心忡忡地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我打电话让人去落实了。” 林伟东重新在沙发上坐下，盯着林海月，目光略带审视。 “你说的那个牛头村村民，该不是上次那小子吧？” 林海月心里一个咯噔。 不愧是老干部，姜还是老的辣，居然一眼就看穿了。 林海月点点头，“嗯”了一声，有点不自在。 她不知道老爹现在对秦战的态度，总觉得这个阶段最好不要让他知道太多的好。 要是知道她现在跟秦战兄妹俩住在一个院子，还不知道他要怎么说。 棒打鸳鸯这种事，他不是干不出。 前两年二哥谈了个对象，老爹不满意，愣是将两人拆散了。 起初二哥还跟他抗争了一阵，最后老爹差点闹到人家姑娘家里去，二哥只好作罢。 当时正好赶上工作分配的当口，二哥干脆赌气选了个偏远的地方留了下来。 离开家时撂下一句话，说再也不回来了。 林海月知道，二哥又气又伤心，说老爹不管他们的工作，倒是喜欢插手感情的事情。 当时的悲愤情绪，大概比小锋走的时候好不了多少。 “哼。” 应了自己的猜测，林伟东似乎咬牙切齿，却终究没说什么，继续看起电视。 瓜子也没心情嗑了，嘴角耷拉着，满脸心事。 江莲芬忙完厨房的事情，也坐到她们旁边，三个女人聊起天来，气氛总算缓和了些。 林伟东的眼睛一直盯着电视机，可目光像是放空的，整个人心不在焉。 林秀英偶尔跟他说几句话，他也只是敷衍回应。 过了一阵，三个女人聊的热火朝天，不知道林伟东是什么时候离开客厅的，抻着脖子往卧室那边探头一看，门已经关了。 林海月总觉得老爹怪怪的，不像以前那样，张口就骂伸手就打。 心思好像变重了似的。 联想起那天带自己去派出所，林海月恍然意识到，或许自己根本就不了解父亲。 从家里离开时，林海月没去卧室打招呼，悄悄走了。 江莲芬向来不让她们空手回去，这次也不例外，塞给他们不少东西。 肉饼、腌菜，还有一兜子水果。 两个人两只手都提得满满当当。 姑侄俩互相看看对方手里的东西，噗嗤一声笑了。 “每次都这样，拿去几样东西，拿回来更多，弄得好像去你家进货一样。” 林秀英知道，哥哥和嫂子是担心她一个人生活不好，现在加上一个林海月一个人在外，更是加倍的操心。 第六十六章 咱们还是不要走得太近 林海月突然想到，有姑姑这个先例在，爸妈会不会对自己格外担心。 林秀英年轻时谈了几场恋爱，都是轰轰烈烈的，每一段都奔着结婚的目的去，可最后，全都不了了之，莫名其妙就断了。 大家对她的猜测很多，有人说她生理有问题，有人说她心理有问题，十分难听。 只不过因为林秀英是个泼辣的，加上有林伟东这个大哥做靠山，向来也没人敢当着她的面说。 她也从来没跟家里人说过她分手的原因，作为大哥的林伟东也不好多问，别人更是没资格打听。 就这样，一拖再拖，直到现在四十岁了，也还是单身一个。 庆幸的是，林秀英从来都难过不了三天，第一天分手，第二天把自己关在家里闷头大睡，第三天就又像个没事人一样上街了。 让人佩服得很。 林海月不知道老爹会不会担心自己和姑姑一样，之前那么上心她和邢大斌的婚事，大约也是跟这有关。 “小月，你跟那小伙子现在怎么样？到哪一步了？” 林海月脑子里正乱七八糟想的这些，林秀英突然开口问道。 林海月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起这个。 “没什么进展，人家对我冷淡着呢。” 一想到白天秦战冷冰冰的样子，林海月的心里就有点不舒服。 “那你喜欢人家呗？”林秀英明知故问。 林海月脸颊有些发烫，点点头。 “喜欢就争取，错过了可得后悔了，别像你姑姑似的，四十岁的人了，还是孤身一人。” 林秀英叹了口气。 “那小伙子不错，长得俊，人看着也踏实，还带着个妹妹，说明有责任心，这样的男人错不了。” 林海月有点诧异。 作为一个长辈，林秀英不问秦战的出身和条件，单凭看着不错就鼓励她争取，实在难得。 “你就不问问他的条件？”林海月实在好奇。 林秀英笑了，“条件当然重要，可两个人合适更重要，我当年就是在长辈的撮合下奔着人家条件去的，结果呢，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林秀英苦笑，抬头望着天边的一轮明月，一脸怅然。 “后来呢，又走了极端，只顾着选那心仪的，其他都不考虑，结果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观念不同，条件也不一样，又谈崩了，不欢而散。” “说回来，不管是人谈不来，还是条件不对等，都不行，哪怕勉强结婚，到后面也麻烦。还不如什么都不想，轻轻松松跟他谈着，观察观察，要是觉得他是个有潜力的，那就跟了他，以后差不了。要是觉得不行，咱们再换人就是。” 说着，认真地看向林海月。 “总之，我觉得吧，只要守住底限，怕什么呢？买个东西都有看走眼的时候，更何况找对象呢？不了解怎么能知道呢？” 听姑姑这么说，林海月大为佩服。 这个年代的婚恋观还相对比较保守，有她这样思想的长辈，实属不多见。 林海月给她竖了个大拇指，不禁夸赞道，“姑，你说的好！远见卓识！” 林秀英这才意识到，这还是自己第一次跟别人说起这些往事。 虽然现在说起来好像很轻松，可当一段段感情结束的时候，心里难受的滋味，只有她自己才明白。 “行了，你就别调侃你姑了，我要是真的有远见卓识，就不至于现在还一个人了，你好好抓点紧，趁着年轻。” “好好好，听姑姑的话，建立正确婚恋观，把握美好人生！” 林海月俏皮道。 “你这丫头，嘴巴越来越贫了。”林秀英手里拿着东西，要不然早就去揪她脸蛋了。 两人在路口分开，各回各家。 进了院子，看到地上的那堆货，又想起了头疼的事情。 一千只盒子，这么晚去找方兰显然不合适，可自己的字又写得不好看，只好等明天了。 可多少还是有些不甘心，又拿出纸来练了半天，最后不得不承认，练字这件事情，可真不是一朝一夕能成的，只好放弃。 回到屋子，没看到秦小娟，正纳闷呢，秦小娟从旁边屋子走了出来。 “姐姐，我哥让我睡旁边那间，我就不跟你一起了。” 瘪着小嘴，委屈巴巴的，脸上好像还有哭过的痕迹。 林海月的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蹲在小丫头面前问道。 “怎么了？怎么哭了呢？” 原本不想哭的，林海月这么一问，秦小娟忍不住，又掉了眼泪。 可嘴巴却是倔强的很，什么都不说，只是一个劲摇头。 “小娟，你到底怎么了？谁欺负你了？还是挨你哥的训了？到底怎么回事呀？” 小丫头楚楚可怜的样子让林海月的心里七上八下，拉着她一个劲问。 可秦小娟只是哭，边哭边摇头，一个字都不肯说。 “她长大了，该一个人睡了，你平时也忙，就不让她打扰你了。” 秦战不知什么时候从屋里出来的，眉头紧蹙着，不耐地抓着脑袋。 林海月一愣。 她不觉得让秦小娟一个人住一间屋子有什么不对，可小丫头因此哭成这样，有点奇怪。 “你骂她了？” 打是不会打的，秦战有多疼妹妹，林海月全都看在眼里。 “没，就说了两句，早点睡吧！” 秦战说着就转身回屋，似乎半句话都不想多说。 林海月有点急了。 他不想理自己可以，林海月相信，他一定是有什么不好开口的原因。 可要是这个原因连累了秦小娟，那她不能答应，不管什么事情，连累一个无辜的孩子都是不应该的。 于是，林海月直接跟进秦战的房间。 “秦战，你到底怎么回事？你要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可以直接说出来，不要连累秦小娟！今天你一直冷冰冰的，她心里可难受了你知道吗？” “如果我住进来让你们兄妹之间产生矛盾，那我完全可以搬走的，她还是个孩子，不要把她牵扯进来！” 林海月又急又气，恨不得一棍子抡过去，看看能打出几个屁！ 秦战没想到林海月会跟进来，转过身的同时往后退了一步。 又拍了拍脑袋，好像在思考什么世纪难题，眉头蹙得更紧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咱们还是不要走得太近，朋友归朋友，毕竟以后还是要分开的，我怕秦小娟对你太依赖，到时候……” 秦战停顿了片刻。 “……麻烦。” 林海月知道秦战是个闷葫芦，所以万没想到他会说的这样直白。 第六十七章 邢大斌判刑 本以为就算他们之间真的有误会，秦战也只会随便搪塞过去，等过些日子也就了了。 可没想到，他居然会直接这样说，丝毫不留余地，冰冷得要命。 一时间，林海月的鼻子发酸，眼眶也难受起来。 想到刚才姑姑说的那些话，她决定把自己的想法大胆说出来。 “秦战，咱们虽然认识没多久，可我相信你能看得出来，我不单单把你当成朋友。” 大概也没料到林海月会这样直接，秦战愣住了，目光随即躲闪开，两手插在裤兜里，浑身不自在。 “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我也喜欢小娟，真心把她当成自己的妹妹！我相信只要不是傻子，谁都能看出我对你有意思。” 林海月攥紧拳头，豁出去了。 “否则，我相信任何一个女孩子都不会随随便便搬进来，也不会跟秦小娟相处的像是亲姐妹！” 说到这，林海月调整了一下呼吸。 “不过，感情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我喜欢你是我的事情，你要是不喜欢我也没关系，你要是嫌弃我，我也可以搬走，只是麻烦你对小娟好一点！” 说罢，转身就走了出去。 秦小娟站在院子里，显然听到了刚才的一切。 她不再哭了，而是愣愣地盯着从屋子里出来的林海月，一双还残留着泪痕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眸光闪动，满是不可思议。 林海月再次在她面前蹲下，轻轻抚了抚她的小脑瓜。 “没事了，小娟，回屋睡觉去吧，明天姐姐给你买好吃的！” 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林海月对秦小娟说起话来依旧是温声细语。 秦小娟愣愣地点了点头，显然还没从刚才的事情回过神来。 林海月也不再多说什么，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 她拉上窗帘，坐在床上发呆。 刚才算是表白了吗？ 这样的表白真是始料未及。 有点尴尬。 不知道这个年龄的秦战会怎么想。 这么大胆的表白，还带着豁出去的怒气，秦战这阵子大概也有点没反应过来。 可又的确感到委屈，明明自己小心翼翼，生怕做错了什么影响他们之间的关系。 可就算这样，他还是对自己产生了不好的感觉。 那句“咱们还是不要走得太近”不断地在林海月的脑中单曲循环，抓心挠肝，难受得要命！ 林海月捂着心口躺在床上，万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大概是从未怀疑过，这辈子的秦战依旧会爱上自己，所以自始至终都没料想过他会说出这样冰冷无情的话。 她怎么都想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 她很想知道，秦小娟说的那个秦战原本要找的人到底是谁。 难不成真的是老爹？ 可这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秦战为什么要生她的气？ 越想越乱，越想越没有思绪，林海月索性倒头呼呼大睡。 她这一点倒是跟姑姑很像，不管遇到多大的事情都能睡着，睁开眼睛又是一条“好汉”。 可这一夜，梦境不断。 无数过往的镜头被切成了碎片，在她的脑海中不断循环闪现。 上辈子深情的秦战和这辈子冰冷的秦战，两张脸重叠在一起，让梦里的林海月伤心掉泪。 等早上醒来时，一摸枕头，湿了一片。 穿好衣服下床，突然发现门口有什么东西，捡起来一看，是一张纸条，里面歪歪扭扭几个大字，显然是出自秦小娟的手笔。 “姐姐，不要搬走，求求你了。” 落款处画了一个笑脸。 笑脸画得有点难看，看上去像是要哭一般，配合上面的几个字，就像是在恳求林海月不要离开。 林海月反反复复看着这几个字，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她当然不会搬走了，这辈子，他们三个注定要在一起。 将纸条认认真真折好放进抽屉，林海月推开门，去院子里洗了把脸，转身的功夫愣住了。 起初还以为自己是看错了，或是压力太大产生了幻觉。 她看到那些乐器厂订的首饰盒上，都被人写上了“清河乐器厂”的名字。 字形潇洒遒劲，不失秀美，漂亮极了！ 若不是明知不可能，她真的会以为这些字是印刷上去的。 林海月赶紧用毛巾擦干脸和手，拿起一只盒子仔仔细细端详起来。 太漂亮了！ 每只盒子上的“清河乐器厂”四个字，都写在恰到好处的正中间位置，不偏不倚，这么多只盒子，居然每一只都能保持一致。 不可思议。 想都不用想，这肯定是秦战的手笔。 虽然她知道秦战的字写得很好看，在公司合同山签字的时候，“秦战”两个字写得漂亮至极。 可眼下能把这么多字都写得既好看又一致，也实在出乎她的意料。 知道兄妹俩已经出门去了，林海月还是去秦战门口喊了一声，见没人回应，林海月把首饰一只一只装起来，拿回了房间。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不是要跟她撇清关系吗？ 难道是因为昨天的事情道歉吗？ 林海月一边整理一边嘀咕着，想不明白。 从头到尾理了一遍，整整一千件，一件不少。 每一只盒子上都已经写上了“清河乐器厂”五个字。 林海月高兴极了，一时激动，差点马上就要把东西送过去，可想了想，还是决定过几天再去。 这次完成的这么快，必定会让人家觉得这点事情对于她来说不算什么。 下次就很有可能提出更高的要求，更加难以完成。 倒不如隔两天再去，让对方觉得自己是付出了很大的努力才做好的这些，下次再提出要求时，就会多加考虑，不会太过为难。 人就是这样，太轻易得到的总让人觉得不值钱。 可即便是这样简单的道理，也是她在上辈子摔过无数次跟头后才明白的。 做好了计划，林海月直奔八局中学。 她要把电子琴的事情告诉李校长，让他尽快作出决定。 没想到，今天也是一大早就到了学校，可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奇怪的是，没几个学生，反倒都是些路人。 他们聚集在八集中学门口，一个个都抻着脖子，好像在看墙上的什么东西。 林海月也有些好奇，却并不打算上去凑热闹，而是径直绕到了后门，打算从后门进去。 可聚集在门口的人们议论纷纷，林海月经过时还是听到了只言片语。 “判了五年呀，哎哟，一个老师能干出这种事情，这也太没人性了！” “邢大斌？这不是我女儿他们班的老师吗？怎么会这样！也不知是谁家姑娘被祸害了！” “流氓罪，这要是前两年得枪毙啊！以后可得让孩子们小心点，老师都能干出这种事情，以后怎么能让人放心？”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林海月这才知道，原来是有人把邢大斌被判刑的情况张贴在了八局中学校门口的墙上。 第六十八章 惊掉下巴的演出费 这种有损学校形象的事情，绝不可能是八局中学自己干的。 这件事毕竟太不光彩，学校最多进行校内通报批评，对邢大斌作出处分，没道理在学校门口张贴这样的信息，昭告天下，抹黑自己。 于是，林海月站定脚步，决定等等看。 因为她很清楚，李校长绝不会坐视不理，他要是已经到学校了，不可能任由这张海报还贴在那里。 还不如就在这里看看热闹，等李校长来了再说。 果然，不出两分钟，李校长骑着自行车匆匆赶来，看到门口围着一群人，大惊失色，忙不迭地从自行车上下来，挤进人群。 当他看到墙上张贴的那张海报时，脸色煞白，气得一把将海报扯了下来。 周围的群众却不乐意了，纷纷指责起来。 “你们学校老师干出这种丢人事儿，怕人知道啊？怕人知道别干呀！” “撕下来干嘛？就应该让大家都知道，你们学校里有这样的老师！以后让孩子们都小心点。” “就是啊，李校长，你这么藏着掖着有意思吗？事情都出了，你们学校总是要拿出些态度的！” …… 人们的注意力从海报转移到了李校长身上，对他撕海报的行为感到很不满。 认为他在“包庇”、“隐瞒”、“粉饰”，总之没一个好词。 李校长的脸一阵青一阵白，难堪极了。 “上面已经作出了处理决定，我们学校里也会进行通报批评，这件事情学校会妥善处理！大家就散了吧！” 李校长一边扯着嗓子向大家解释，一边挤出人群。 这些围观群众，大多都是八局的，还有周围其他单位的，总之都是街坊邻居，虽然不满，但也没太为难李校长，只是一个劲在他身后嚷嚷，说这种事情就应该公之于众，昭告天下才行。 李校长黑着脸，眉头拧成了疙瘩，手里攥着那张被团在一起的海报，重新骑上自行车进了学校。 林海月很好奇，这张海报到底是谁张贴的。 不可能是学校，也不可能是派出所，那还能是谁呢？ 这人不是想搞臭邢大斌，就是想搞臭学校，总之就是借刀杀人。 林海月耸耸肩，反正与她无关。 邢大斌做出这种事死不足惜，就算被别人戳断脊梁骨也是活该。 见人群散了，林海月走进学校，直奔校长办公室。 校长办公室的门关着，林海月抬手敲门，里面应了一声，露出李校长的苦瓜脸。 看到是林海月，李校长这才勉强笑了笑，“林老师来了，坐坐坐！” 林海月走进办公室，瞥见办公桌上那张被揉成一团的海报，不动声色地在沙发上坐下来。 李校长给林海月倒了杯水，笑容更加舒展了些。 “怎么样？电子琴的事打听了吗？” 林海月点点头，把跟张主任谈好的价格和付款条件告诉了李校长。 李校长一听，也是十分惊喜。 “这么好啊？既然这样的话，那我们就赶紧商量商量，什么时候去拉琴，然后选一间教室，收拾收拾。” 李校长眉间云开雾散。 “对了，还有林老师看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提出来，我们商量着办。” 林海月想了想。 “剩下的就是宣传了，做几张海报张贴出去再，让大家互相之间宣传宣传，也就这些了。” 听到“海报”两个字，林海月注意到李校长的表情明显僵了一下。 心里不禁暗笑，猜想他估计要恨死邢大斌了吧。 李校长点点头，很痛快地答应。 “行，没问题，我去找人，到时候你看具体怎么写怎么安排，你来定。” 说完了这些，李校长自始至终没有提到跟林海月的分成。 林海月见状，决定还是自己主动提出来。 她可不吃哑巴亏。 别到时候什么都准备好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时候，李校长打她一个出其不意，那就太被动了。 不是她故意把人想太坏，只怪世道复杂，不得已。 “李校长，我觉得我们还是先说清楚分成比较好，毕竟这个才是最重要的，谈好这个其他的才好继续往下进行。” 李校长愣了一下。 林海月知道他在想什么，毕竟，当老师的人面皮都薄，尤其谈及利益时，总是抹不开面子，就仿佛这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她这么直接地提出来，难免会让他感到意外。 李校长几乎没怎么犹豫，很痛快地说。 “你说，你说怎么分都行。” 林海月觉得，李校长这么说，肯定是还没想好，或是想看她怎么说然后再做考量。 于是，林海月在自己理想的分成方式上加了一点。 “三七分，学校三，我七。” 话音未落，林海月注意到李校长眼底的诧异。 她笑了笑，解释道。 “虽然学校出了教室和电子琴，但上课的人只有我，学校的付出是一次性的，我就不一样了，既占用了我的时间，也要花费我的心血。” “我不仅要上课，还要备课，占用我做其他事情的时间，所以我觉得，这个分成比例还算合理。” 李校长想了想，“一节课你打算收多少钱？” “每个人一节课五元，一周上一节。到时候看情况，如果能加课的话更好。” 这个价格，林海月参考了省歌舞团那边的舞蹈班。 “五元一节课，一周一节的话，一个月就是二十元……” 李校长在心里算着账。 “假如你能收十个学生，那一个月也就是赚两百元，学校只能分到三成的话，也就只有六十元，教室的成本就不算了，这电子琴想要收回成本……” 李校长蹙着眉，过了好一阵才算明白账。 “……得一年半！” 随即有些哭笑不得。 “就别说赚钱了，收回成本就得一年半多，这……” 林海月打断了他的话。 “李校长，您不能这么算呀，办这个班的目的，对于你我来说赚钱都不是最终目的，我拿的多，是因为我付出的多。” “我们最终的目的是打造出八局中学自己的演出团体，为八局中学增光添彩，也为有才能的年轻人提供更多的就业可能。” 林海月早就做好了功课，继续给李校长画大饼。 “您上次不是说了吗，建立起自己的乐队之后，就可以接外面的演出，这才是真正赚钱的地方，外面现在一次演出多少钱，您应该也是打听过的吧？” 李校长摇摇头。 “我知道在外面的演出赚钱，可具体多少还真是不清楚。” 随即听了林海月说出的演出费用，差点惊掉了下巴。 第六十九章 天方夜谭 “一场一百元？” 李校长惊讶极了，眉毛差点窜到了头顶。 在几十块钱一个月工资的年代，一场走穴演出一百元，在任何人看来都是天价。 林海月点点头，表情十分笃定。 “没错，但我说的这还只是简单演出，几首歌而已，带一到两个人的伴奏。想想看，最多不过一个小时而已，一百元的费用。” 顿了顿，又补充到。 “这还是相对保守的价格，如果是大型演出，比如企业商演什么的，根据曲目的复杂程度，还有表演项目的丰富程度，可以收到比这高得多的价格。” 李校长一直都在学校工作，从来没怎么了解过这些事情，听到林海月说的这些，眼睛都直了。 “那也太……” 李校长抓了抓下巴，一双原本就不大的眼睛更是眯成了一道缝，嘴角跟着勾起一个弧度。 “行！就按你说的来，三七分就三七分，学校三，你七，我同意了！” 这倒是有点出乎林海月的意料。 原本以为李校长这么会计算的人，多少会再争取一下，却没想到，经不起自己大饼的诱惑，直接同意了。 “那好，那您看什么时候拟个合同，书面确定下来。” 林海月乘胜追击，想尽快将李校长答应的事情落实到纸面上。 口头的东西随时反悔，白纸黑字才管用。 李校长很痛快，立即答应下来，搓着手，一副准备大干一场的架势。 “明天，明天你过来我们签合同，顺道明天联系好车，我们去把电子琴拉回来，尽量这两个星期就能开班上课。” 林海月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准备离开时，瞥了一眼他办公桌上的海报，问了句。 “我看刚在学校门口围了好多人，是有什么事情吗？” 李校长愣了一下，没想到林海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他捋了两把为数不多的头发，像是思考了一下措辞才回应道。 “听说邢大斌犯了错误，被抓起来了，要判刑，学校还没了解清楚怎么回事呢，不知道谁在门口贴了张海报，真是气人！” 林海月这才确定，李校长并不知道她就是邢大斌“犯错误”的对象。 看来这件事情还没有被传开。 她想了想，直言道，“李校长，我就是当事人。” 闻言，李校长的嘴巴张成了一个o型，半晌才回应道，“这个邢大斌还真是……” 林海月淡淡一笑。 换做别人的话，大概会羞于启齿，可她不会，她是受害者，没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 更何况，她提起这件事，有自己的目的。 她的目光直视李校长的眼眸。 “李校长，你知道，教导处主任邢楚利是邢大斌的伯父，这件事情发生后，他家里人上我家去求过情，被我拒绝了，想必现在对我怀恨在心，所以……” 李校长这才明白她想说什么。 “你放心，这件事情由我做主，谁都不敢给你找麻烦，给你找麻烦就是跟我过不去！到时候他邢楚利要是敢给你使绊子，你就告诉我，我去处理。” 语气决绝，就差拍着胸脯保证了。 有了李校长的这番话，林海月才算是彻底放了心。 邢家人没一个善茬，上辈子她早就领教过了。 个个狼子野心，个个口蜜腹剑，她再次回到学校做事情，当然首要就是得防着邢楚利给她找麻烦。 “那好，有了李校长的保证，我就放心了，愿我们合作愉快！” 林海月朝他伸出手，李校长迟疑了一下，也伸出手跟她握了握。 “合作愉快！” 开开心心离开八局中学，林海月的心情好极了，马上就想回家，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妈妈。 看到家里阳台上挂着那条红格子毛巾，林海月手里拎着刚刚在市场买的新鲜山货，心情愉悦地上了楼。 江莲芬开了门，看到林海月又买了一堆东西回来，心疼得很。 “月呀，咱们家不缺吃的，你跟小锋又不在家吃饭，我们两口子哪能吃得了这么多呀？” 林海月打开袋子给她看。 “没事，妈，你看这些，都是山货，都可以晾干放着，吃不了可以先存着，等过年过节我们回来帮你们消化。” “呀，这些不少钱吧？” 江莲芬看见林海月手里满满一兜子山货，大多是些少见的菌类，知道一定便宜不了。 虽然很少出去买东西，家里的菜大多是林伟东下班带回来的，可这些东西，她也不是没打听过，价格贵着呢。 “月呀，你告诉妈，你现在到底能赚多少钱？买这么老些东西，你还能剩下钱吗？” 做母亲的总是担心孩子过不好日子，眉间的皱纹又深了几分。 林海月不想让母亲担心，也想让她为自己高兴，于是拉着她的手在沙发上坐下来，仔仔细细给她讲了自己最近赚钱的这些事情。 江莲芬作为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家庭妇女，那些数字对于她来说仿佛天方夜谭。 几百几千块钱，简直是不可想象的概念。 不过不管怎么说，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她知道自己再也不用担心女儿赚不到钱。 不仅如此，横向对比一下的话，似乎比周遭大多数人的收入都要高得多！ 从震惊到试图理解，再到接受，江莲芬慢慢才回过劲来—— 她的女儿，是有本事赚大钱的人！ “好，好！我的月现在有本事养活自己了，还有本事赚这么多钱，好！妈高兴！” 江莲芬高兴得掉了泪，握着林海月手不撒开。 母女俩又热热闹闹聊了一阵，林海月还把她和李校长合作的事情告诉了母亲，江莲芬更加高兴了。 “那可好啊，靠着大树好乘凉，妈虽然没文化，可这点还是懂的，月啊，好好干，到时候妈也给你到处宣传宣传！” 突然，江莲芬又想到什么事情。 “对了，你二哥寄信过来了，你看看都写了啥？” 说着，忙不迭起身去柜子下面抽出一只信封。 林海月知道，二哥的信就是写给母亲和弟弟妹妹的，不希望父亲看到。 可母亲又不识字，所以每次写信过来，都只能让林海月或是小锋念给她听。 虽然每次也就是些问候的话，可每次都能把母亲听得泪流满面。 可这一次，林海月的目光先是快速扫了一遍信中的内容，随即眉头紧紧蹙了起来。 第七十章 揪心的信 看到林海月眉头蹙起的表情，江莲芬紧张起来，赶紧凑上前去看，可却是徒劳。 只能抓着女儿的胳膊，急切地问道。 “月啊，你二哥都写啥了？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林海月摇摇头，“没什么大事，就是说他们厂可能快不行了，现在正在想别的出路。” 林海月放下信，灵机一动。 “妈，你别担心，我问你，你想不想让二哥回到柳溪市工作？” 江莲芬不知道这宝贝闺女在想些什么，可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当然想了！你二哥要是能回来，那多好啊，他一个人在那么偏远的地方上班，无依无靠的，月啊，他是这么说的吗？要回来吗？” 林海月笑了笑。 “妈，这是个好机会，二哥现在待在那个兵工厂可能要解散，但我可以拜托赵红霞的老公把他调进保险公司，不仅收入高，还能在你们身边。” 说完，又将信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这样吧，我现在就给二哥写封回信，等一下我就去找赵红霞说这件事情，应该没什么问题的。他们保险公司现在缺人，现在进去应该容易。” 江莲芬一时不知该怎么回应。 “保险公司”这个名词对于她来说有些陌生，平时来家里找林伟东的人多，她多多少少也听过这个单位，却并不知道是干什么的。 “月啊，这个‘保险公司’……是个可靠的单位吗？”江莲芬迟疑地问。 林海月点点头，“当然可靠了，不仅可靠，工资还高，福利待遇也好，您放心，要是能把二哥安排进去，绝对错不了。” 何止是错不了，这个年代的保险公司，工资比普通单位高出不知几倍，妥妥是这个时代的金领阶层。 加上二哥上学时就能力出众，敢想敢干，在当下保险公司急需业务拓展的阶段进去，应该能混得不错。 如果能进入管理层，那一辈子也就安耽了。 只可惜自己上辈子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还以为保险公司是个什么不靠谱的单位。 以至于赵红霞跟她提过几次，表示如果家里人有需要，可以帮忙介绍安排，她也从来没当回事。 现在想来，真是后悔得想跺脚。 “如果这样的话，要是真的让你二哥回来，那就太好了！月啊，这事真的能成吗？” 现在的林海月，在母亲眼里绝对是个有本事的，这样有本事的女儿说的话，大概率也是可信的。 于是，心里已经开始产生了期待。 “我还不能打保票，但我觉得大概率能行，妈，我现在就去给二哥写回信，让他放心，我这边会帮他想办法的。” “好，妈给你拿信纸和笔！”江莲芬心里激动，四个孩子里，现在最让她担心的，就是老二林国强和老四林国锋。 林国锋或许还能闯荡出一片天地，可老二林国强在那样偏远的兵工厂上班，一直以来是她的一个心病。 现在如果真的能回来，那是真的皆大欢喜。 林海月拉起袖子奋笔疾书，一会儿的功夫就写好了一封信。 信中的内容简单明了，就是告诉二哥，不用担心，她这边会想办法帮他安排工作的事情，希望一家人能重新生活在一起。 写好之后，林海月拿着信就准备出门。 “妈，我现在就去邮局寄信，您就等好消息吧！” 说着就出了门。 江莲芬见她急匆匆的样子，也没再留她，眼看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间。 出了大院，林海月快步直奔邮局，买了邮票贴了信封，将信塞进邮筒，转身就直奔八局中学。 这个时间，赵红霞肯定在学校里。 她得赶紧把自己的这个想法告诉她，好拜托她老公尽早安排。 到了八局中学，正好是上课时间，林海月觉得进办公室等不合适，便坐在院子里，正好抬眼就能看到赵红霞上课的班级。 好巧不巧，她还做了没两分钟，就碰到了教导处主任邢楚利。 头发梳得锃亮，苍蝇站上去都得摔跤，下巴瘦削，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一身笔挺中山装，双手背在身后，人模狗样。 和预想中的情形差不多，见到林海月，邢楚利没有半点好脸色。 “林海月，现在是学校的上课时间，为了不打扰正常的教学秩序，闲杂人等不能进来，你不知道吗？” 不仅没有好脸色，直接上来发难。 林海月的嘴角勾了勾，目光轻飘飘地在他身上掠过，同样也没给他好脸色。 “邢主任的意思是说，我林海月是闲杂人等了？” 邢楚利冷哼一声。 “难道不是？如果不是，麻烦请你告知一下，你林海月在哪个班级任教？教授的又是哪门课？” 邢楚利加重了语气，完全是一副斥责的态度。 林海月恼火了。 她早就料到邢楚利会找机会报复她，却没想到这么直接。 仿佛他侄儿才是受害者似的，她林海月反倒像是差点夺人清白的罪犯。 “邢主任，我是不是闲杂人等，我在哪个班级任教，犯不着跟你知会，你大可以直接去问李校长，看看究竟我是闲杂人等，还是说，李校长觉得学校重要的决议不必跟你报备！” 邢楚利怔了一下，没想到林海月会直接将皮球踢给李校长。 邢楚利不知林海月的话是真是假，却又不得不考虑李校长的关系，只好将话咽了下去。 可又的确气不过，背着手站在那，一双怒目瞪着林海月。 正在这时，下课铃声响了，孩子们像脱缰的野马一样纷纷从教室里跑出来。 赵红霞紧随其后，林海月看到她，立即朝她招了招手。 赵红霞看见她，有点意外。 “怎么这个时候来找我了？” 刚准备俏皮两句，却看到旁边站着邢楚利，只好抿了抿嘴，叫了声“邢主任”。 邢楚利见状，冲赵红霞点了点头，转身背着手走进乱哄哄的学生中去。 大概是心中郁气难消，随手揪住一个，以“在过道奔跑”为由，将那孩子骂得狗血淋头。 第七十一章 绿色金条狂潮 赵红霞一眼就感觉出来不对，拉着林海月到花园里聊天。 林海月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她，引得赵红霞一阵阵发笑。 “这个邢楚利真是不要脸，邢家人大概都是一个模样，你也不用在意，现在有李校长给你撑腰，他也不敢怎么样。” 林海月深以为然。 “是啊，还能怎么样，不过是找机会恶心恶心我，我也没有什么好怕的，真的要把我惹急眼了，我也不介意扩大一下观众。” 张红霞捂着嘴笑，“我现在算是知道你的厉害了。” 两人说笑一阵，林海月这才开口说了二哥的事情。 “我二哥写信回来说，他工作的那个兵工厂可能要解散了，他现在对前途有点忧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突然想到，你家老崔他们保险公司现在不是需要人吗？你看能不能安排我二哥进去？” 赵红霞点点头，几乎没怎么迟疑。 “当然可以了，国强哥的能力我是知道的，小时候就学习好，人缘也不错，进保险公司肯定没问题，只要准备准备，经过一个简单的考试就行了。” “现在正在保险公司广泛拓展业务的阶段，这个时候进去，是个很合适的时机，你放心，我今天下班回去就问，明天就给你答复！” 林海月很高兴，深切地感受到信息差有多么重要。 选择永远大于努力，这话以前她还不信，总觉得天道酬勤。 可后来经历了人生的起起落落后才明白过来，努力什么的，只能解决你跟同赛道的人之间的差距，不同赛道之间，不可同日而语。 “那行，正好明天周末，你们来我家吃饭吧，我做上一桌子好菜！也算是感谢你们两口子。” 林海月用力握了握赵红霞的手，眼中满是感激。 赵红霞明眸皓齿，笑起来格外好看，俏皮道，“好啊，那可得做点好吃的，表示你的诚意！” 转眼到了上课时间，赵红霞又得回班级了。 林海月陪她走到门口，两人又东拉西扯聊了几句才分开。 忙了一早上，林海月有些累了，打算回家去休息一会儿，再看下午要不要出去转转，找找机会。 经过秦战家旁边一个院子时，院门大敞着，林海月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发现那家人的院子里摆满了君子兰。 粗略一看，少说也有上百盆。 一对老两口在院子里打理着，脖子上挂着毛巾时不时擦汗。 一个给君子兰擦拭叶子，一个给它们浇水施肥，忙不迭的，根本没注意到站在门口张望的林海月。 林海月脑袋里模模糊糊生出一段记忆，总觉得眼前这个情景好像哪里不对。 继续往家里走，走着走着，猛然明白过来，这老两口大概是在炒君子兰。 大概从一九八三年开始，悄然之间，君子兰被追捧“绿色金条”，价格疯涨，最高时，最好的君子兰，一株甚至炒到了上万元，甚至十几万元。 当时大江南北很多城市都掀起了君子兰的热潮，人们纷纷追赶潮流，更有不少人瞅准的时机，将君子兰当成了一夜暴富的投机利器。 然而这阵狂潮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林海月依稀记得，就是在一九八五年的下半年，《人民日报》刊登了一篇题为《君子兰价值与价格笔谈》的文章，从这之后，君子兰价格暴跌。 最终跌到了两三角钱。 柳溪市不在这场浪潮的中央，却也没能从中幸免。 算算时间，现在是一九八五年的夏天，距离君子兰的价格暴跌大概也就只剩下几个月的时间。 上辈子因为自己周围没有人靠炒君子兰暴富，所以当林海月从新闻中听说君子兰价格暴跌的时候，没有任何感觉。 直到后来得才得知，与后世无数人为炒起来的投资品一样，价格暴跌的背后，是无数家庭悲惨的结局。 有人因此破产自杀，有人因此妻离子散，还有人因此走上了犯罪道路，不胜枚举…… 那时她才听说，他们八局大院里也有几户人家因此受到了冲击。 好在都是拿工资的人，投机的时候没砸太多钱进去，价格跌了之后，也还有稳定的收入可拿，倒也没造成多么严重的后果。 可那些一股脑将自己所有身家性命赔进去的人们呢？ 林海月不敢想。 回到家，林海月的脑袋里一直重复着那老两口在伺候君子兰的画面。 她难以想象，几个月之后，当他们侍弄的这些君子兰价格暴跌之后，会遭到怎样的打击。 可自己跟人家非亲非故，甚至只打过两次照面，她就算过去提醒，人家大概也不会当真。 然而，看那两口子年老体衰的模样，佝偻着背，手脚颤颤巍巍，又实在于心不忍。 于是，五分钟后，林海月再次来到了老两口家的院子门前。 门依旧开着，林海月正准备抬手敲门，却意外发现，秦战和秦小娟也在。 他们在院子里帮着老两口一起打理那些君子兰。 院子里有两排花架，秦战帮着他们把花盆从架子上拿下来，松土施肥之后，又搬上去。 秦小娟则在旁边帮着浇水，看上去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动作特别熟练。 见到林海月在门口，秦小娟高高兴兴地跑过来，拉她一起过去看。 “姐姐，你来看，这些君子兰漂亮吧？哥哥说现在能卖个好价钱，正打算帮宋爷爷拿出去卖呢！” 林海月一听，有点诧异，可又不能表现出来，于是走过去，一边欣赏君子兰，一边看似不经意地跟他们聊了起来。 “这些君子兰真漂亮，养得真鲜亮，能卖多少钱呀？” 宋大爷听到有人夸赞他的君子兰，高兴地放下手中的活计，指着其中特别鲜亮的一盆。 “这一盆最好，能卖两千元！” 接着又指着旁边一盆稍微矮一点的，但同样很漂亮的，“这一盆也能卖一千七八！” 这回轮到林海月诧异了。 这种割裂感让她感到难以言说。 这是每月人均工资几十元的时代，可当大家谈论起一盆君子兰几千元时，却仿佛稀松平常。 “哎呀真好看，我都想买一盆放在家里了，可惜……” 可惜太贵了。 林海月半是认真半是有意找话聊天。 没想到，宋爷爷却笑着连连摇头。 第七十二章 晴天霹雳 宋爷爷压低声音，像是怕被别人听到似的，凑到林海月身边说。 “想买也买不了了，小秦啊，全买啦！” 说着，大拇指朝着秦战点了点，撅了撅嘴，一脸佩服的表情。 普普通通一句话，在林海月听来如同晴天霹雳。 一颗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牢牢攥住，差点停止跳动。 她听到了什么？ 这上百盆君子兰，秦战都买了？ 想到上辈子，秦战曾说过自己年轻时因为生意上的事情坐过几年牢，林海月只觉得一阵凉意从头蔓延到脚底！ 难道就是因为这一百多盆君子兰？ 眼下，这些君子兰可是多少人发家致富的梦想，按照宋爷爷这些君子兰的品相来说，就算平均每盆一千元，一百盆就要十万！ 在这个年代，十万元，足以将一个普通人打入无间地狱！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秦战，却什么也不能说。 秦战神情淡然，似乎这一百多盆君子兰对于他来说算不得什么。 林海月只好装作没事人一样，又在宋爷爷家院子里观赏了一圈，夸奖的话却是说不出口了，心里堵得厉害。 本以为兄妹俩待一会儿就会回家，林海月就跟着一起等，可过了好一阵也不见两人挪地方。 林海月最后按耐不住，想了个办法出来。 “秦战，咱们院子里有个地方漏水了，你过来看看吧。” 随口编个瞎话，只要将人带走就行。 秦战愣了一下，面带迟疑，可还是点点头，跟宋爷爷老两口打了声招呼便跟着林海月回了家。 秦战以为院子里真的漏了水，一进门就四处查看。 “哪里漏水了？” 环视一周，并没有发现哪里有异常。 转身看向林海月，却发现她已经关上了院门。 “一下子买一百多盆君子兰，你是不是疯了？” 林海月凑到他身边，压低声音说道。 声音是低了，可心里的急躁却一点没压下去，也顾不上组织措辞，话说出口才意识到有些不妥。 她抿了抿嘴，观察着秦战脸上的表情。 秦战也有些意外，一双暗如深潭的眼睛望着林海月，眸色渐深。 林海月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揣测和质疑。 尽管知道他没办法理解自己焦急的心情，林海月的心里也还是别扭的很，有种不被理解的委屈。 “我也不管你信不信，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君子兰的价格这两三个月内肯定会大跌，到时候一文不值，你现在买一百盆回来，跟自杀没有什么区别！” 秦战依旧不动声色，没有对她这番话做出任何反应。 林海月更着急了，感觉自己像是面对了一块木头，这木头不仅冥顽不灵，还打定了主意要往火坑里跳。 尤其看他波澜不惊的神情，林海月只觉得自己头顶冒火！ “你到底……” 正准备再度开口，秦战说话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 语气很淡，透着一股子漫不经心。 “我家外地有亲戚，外地的君子兰市场已经开始跌价了，迟早会牵连到这里！” 顾不得那么多，林海月干脆撒了个谎。 “秦战，你是觉得我在骗你吗？我拿这件事情骗你到底能有什么好处？” 以为秦战不会这么轻易放弃一个发财的好机会，却不料，秦战勾了勾嘴角，笑了。 “没有什么东西的价格能一直涨下去，一盆普普通通的花而已，涨到如今的价格，跌价才是正常的。” 林海月完全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刚才想好的措辞全都忘得一干二净，脑袋里只剩下一个大大的疑问。 “那你为什么要买这些君子兰？” 秦战挑了挑眉毛，“当然是卖给别人。” 林海月明白了，“你已经找好下家了？” 秦战点点头，脸上仍旧是无所谓的神情。 身材颀长，手臂上的肌肉结实得要命，两手插在裤兜里，倔强冷硬的气质里透着股似有若无的“坏”。 林海月松了口气，同时惊讶于年纪轻轻的秦战居然会有这种意识。 不愧是将事业做上市的男人，年轻时就可见一斑。 林海月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是小看他了。 “那就好，你知道就好。” 危机解除，林海月面对着秦战，突然感到有些局促。 想起昨天他说的那些话，又觉得他大概会觉得自己多管闲事，心里一股无名火翻腾着，补充了一句。 “不过，我刚才提醒你这些，你也用不着多想，我只不过怕你欠一屁股债，到时候连累小娟。” 说完转身往屋子里走，瞥见放在地上放着的那些首饰盒，又停住脚步，头也没回说了句。 “那些首饰盒我看到了，写的很好，谢谢你，你算算需要我付给你多少费用，咱们之间还是算清楚的比较好。” 身后静悄悄的，秦战没回应。 林海月又在门口站了几秒，可还是没等到。 心里暗骂秦战是块木头，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 回过头去想看看他到底什么表情，结果没想到，转身的功夫，正好看到大门吱呀一声关闭，院子里哪里还有人影。 这下轮到林海月发呆了。 弄了半天，自己一番情绪，人家却早就跑了个没影！ 这时林海月才听到秦战的声音从隔壁院子传过来。 “……走了，小娟，出摊去！” 林海月咬牙切齿，气得想跺脚。 这个秦战，真是个又冷又硬的男人，倔驴一样的脾气。 林海月很后悔昨天向他表白，觉得自己大概是脑袋抽筋了，才会在那样的情形下说出自己的心意。 现在倒好，人家毫无反应，自己却忐忑得如同小鹿乱撞，生怕错过他的某个表情和动作，或是自己做错什么让他误解。 就比如，林海月很想知道，秦战昨晚花了一夜的时间帮她写那些字，到底是出于对自己这两天态度的歉意，还是…… 算了，大概又是自己自作多情。 人家明明说他们之间还是不要走得太近。 重生以来第一次，林海月觉得有点伤心。 只好安慰自己说，风水轮流转，上辈子秦战等她等了那么多年，这辈子，也该她多付出点耐心了。 第七十三章 和多少女人挥洒过青春 林海月找出两百块钱，从秦战那间屋子的窗户缝塞了进去。 这两百块钱，就是他花费一晚上给包装盒写字的费用。 既然他现在不想跟自己走得太近，那就索性顺了他的意。 她相信，以他们两个的缘分，没必要急于这一时。 从家里出来，林海月找了个铺子吃了点东西。 今天去进货是来不及了，而且也的确没什么心情。 想来想去，干脆在附近溜达起来，好好看看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自从重生回来，林海月还没有特意花时间在大街小巷溜达过，今天难得有空，就算给自己放个假。 可脑袋里却是闲不下来的，走到任何一个地方，林海月都会对应十几年后的情形，琢磨有没有可以利用信息差获利的可能。 看着大街小巷里行走的摊贩，看着为数不多的商店出售的那些东西，还有人们身上穿着的服装鞋帽，林海月觉得，自己甚至可以写一本发财指南。 可是，她还是想做些既能赚钱，自己又喜欢的生意。 边走边看，边走边瞧，在经过路口的时候，林海月突然停下了脚步。 路边有一栋废弃的三层小楼，门窗紧闭，脏兮兮的，有些玻璃还破了。 透过那些破损的窗户，依稀可以看到房间里面装饰的彩灯，和厚重的红绒布窗帘。 外墙也和普通的建筑不太一样，上面曾经粉刷着五颜六色的油漆，如今也只剩下斑驳痕迹。 楼顶上几个破损的霓虹灯大字东倒西歪，却依旧还是能辨认得出来。 “新时代歌舞厅。”林海月轻声念着那几个字，心里十分诧异。 或许是记忆出现了偏差，她的印象中，“新时代歌舞厅”一直都是柳溪市小有名气的娱乐场所。 即便后来陆陆续续开了几家大型歌舞厅，但这里的生意一直都很红火。 所以，当她看到处于废弃状态的“新时代歌舞厅”时，感到不可思议。 林海月走进旁边的院子里，想找人打问打问，正好碰到一位乘凉的大爷。 “大爷，我想问一下，这家‘新时代歌舞厅’什么时候关门的？” 大爷坐在摇椅上晃来晃去，眼睛半眯着，听到有人跟他说话，立即睁开眼。 看到林海月，大爷揉了揉眼睛，突然用手里的扇子朝她一指。 “哟，这不是林局的闺女吗？” 林海月看着大爷，仔细在脑海中搜寻了半天，半晌才反应过来。 “孙大爷？” 这种情况是常有的事情。 因为找父亲办事帮忙的人多，所以，家里一向宾客不断。 来者都带着目的，所以自然会记得他们家里都有谁，都是什么长相。 可林海月却因此犯了脸盲症，见的人多了，反倒谁也记不住，更加对不上称呼。 今天还好，这位孙大爷去过家里几回，林海月还算有印象。 被喊对了称呼的孙大爷乐呵呵的，连忙站起来。 “对对对，我跟你爸熟着呢，你刚才问什么？问这个舞厅吗？” 林海月点点头，“孙大爷，这舞厅是什么时候关门的？” 孙大爷手里扇着扇子，做沉思状想了想。 “有两年多了吧，市里头发了禁令出来就关了，一直都空着，不过最近有那么两三次，我看有人进去，不知道是干嘛的。” 那就对了。 林海月几乎可以确定，这间舞厅，应该就要再次开业了。 如果没猜错的话，所谓前两年的禁令已经被解除，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各种娱乐场所开始蓬勃发展。 这两年的歌舞厅，还有九十年代初兴起的卡拉ok厅，都将成为人们夜晚娱乐的选择。 林海月再也清楚不过，她应该顺势而为。 “孙大爷，你知道不知道这间舞厅是属于哪个单位的？负责人是谁？” 林海月打算直接去找负责人聊聊看，如果有可能的话，她想承包这间歌舞厅。 孙大爷很热心，听林海月问这个，把扇子往手里一拍，一脸正色，略带几分骄傲。 “这你可算问对人了，这舞厅是属于和平饭店的，负责人正好是我儿子同学！他俩打小就关系好，前几年还叫我儿子上他们饭店工作呢，我愣是没答应，我说那能行吗，你那单位……” 林海月心下一喜，不等孙大爷继续详细介绍，“……那您能帮我联系一下他吗，我有些事情想找他聊聊。” 孙大爷还想跟林海月介绍他儿子和舞厅负责人之间的事情，却没随人意，只好悻悻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啊，行，那什么，没问题，这事包在孙大爷身上，就这样，明天，明天我保准让那小子在这等你，怎么样？” 孙大爷拍拍胸脯，打了包票。 那架势，像是调兵遣将的将军一样。 本想着只要打个招呼，自己直接去和平饭店找负责人就行，可既然孙大爷这么说了，想着多了这么一层关系，自然更好。 有些事情，碍着中间人的情面也好谈一些。 于是，两人商量了一个比较稳妥的时间，约好明天在这里见面。 临走之前，林海月走到新时代舞厅后门看了看，门上了锁，也拉不开缝隙。 窗台倒是不高，她踮着脚尖朝着里面看了半天，几乎已经能够脑补出重新开业时的画面。 上辈子她来过很多次，都是跟邢大斌一起来玩的，跳上几支舞，喝杯饮料，消费不低，但时不时就想来一次。 门票每次都是她来买，饮料什么的也基本是她买单，邢大斌偶尔勉为其难买个泡泡糖还要一分为二，美言曰一人一半才甜蜜。 可那时候的她，偏偏什么都不在乎，只是格外享受和邢大斌一起徜徉在舞池里的感觉，自由自在，纵情肆意，没有比这更快乐的了。 舞池里的邢大斌格外潇洒帅气，风度偏偏，他们经常是备受瞩目的一对。 舞厅经理发现他们特别能带动气氛，于是为了让他们能够常来，还时不时送他们礼物。 现在回想起来，林海月这才后知后觉，发现那时的自己简直蠢得厉害。 她居然从未怀疑过邢大斌为什么第一次带她舞厅的时候就那么会跳，不仅自己跳得游刃有余，还手把手教她，俨然一副舞池老手的模样。 显而易见的，邢大斌不知跟多少女人在舞池里挥洒过青春。 第七十四章 不是善茬 林海月趴在窗台上发了好一阵呆，半晌才回过神来。 人们常说什么场景恍若隔世，而对于她来说，这一切的确是隔世重现。 即便现在的她对邢大斌已经毫无感情，甚至谈不上怨恨，可站在这里看着舞厅里面的一切，心头难免升起一丝怅然。 不过更多的，还是对于下一步计划的兴奋感。 曾经承包新时代舞厅的老板，一度是柳溪市的风云人物。 不仅因为新时代舞厅赚了很多钱，还因为拓展相关产业，连续数年蝉联柳溪市首富,后来更是跻身全国富豪榜。 林海月知道，虽然现在看上去毫不起眼，但这里却是个名副其实的风水宝地！ 收回目光，林海月心情大好，一路哼着歌离开新时代舞厅，又往旁边的街上走了走，发现街角一栋楼前人群熙熙攘攘，仔细一看，原来是兴华百货。 后世无人问津门可罗雀的兴华百货，现在可是个稀罕地方，自从七十年代到现在，这里一直都是老百姓们的购物天堂。 作为目前柳溪市最大的一家百货公司，这里的客源几乎包含了整个柳溪市，甚至周边一些地县百姓，也在一些重要节日来这里购物。 林海月挤进人群，感受着独属于这个年代的的热闹氛围。 男男女女，大多都是三两成队，挤在柜台前挑选。 尽管售货员的态度向来不好，可依旧抵挡不住大家的购物热情。 服装、首饰、生活用品，甚至还有一些为数不多的电子产品，琳琅满目。 以前来这里，林海月从没想过别的，但这一次，她特意留了心眼，仔细留意那些能在批发市场拿到货的商品，并默默在心里记住它们的价格。 一九八五年，柳溪市的商场屈指可数，而且都是货架式销售，挑选不方便，要看什么商品都要经过售货员之手。 不过好在大多都有价签，林海月的目光在价签上一一扫过，记了个七七八八。 售货员见她只看不买，脸色不大好看，眼睛落在她身上，上下打量，像是恨不得在她身上瞅出几个窟窿。 林海月全然不在意，看完就走，换个柜台继续看。 看着看着就发现，带着不一样的目的看，的确看出了不少门道。 百货公司里的东西看上去似乎很多，可仔细一点观察就会发现，每种产品的样式还是比较单一的，并不丰富，比起批发市场里商品，差得不止一点半点。 林海月记得，大约是一九八八年时，柳溪市将会开启第一家带自动扶手电梯的商场。 可售卖的东西，都是些所谓的“高端货”，直到九十年代以后，才有价廉物美的综合购物商场出现。 林海月想了想，愈加觉得这几年时间，正是做零售生意的好时机。 趁着正规军还没有建立起来，而百货公司的东西价格不仅不便宜，种类又比较单一。 在这个时候摸准老百姓们商品消费的心理，绝对可以在零售界站稳脚跟，打下一片天地。 光是想想就让她激动得难以自抑！ 上辈子的秦战，在没有信息差的情况下，仅凭着自己对商业的敏锐作出了很多正确的判断，功成名就。 林海月不禁幻想，这辈子有了她信息差的加持，那又该会是怎样一种情境。 不过，想到这，林海月叹了口气。 这辈子的秦战又臭又硬，怕是个难对付的主。 她甚至怀疑，秦战曾经说自己年轻时就暗恋她，究竟是真是假。 回到住处，没见到秦战和秦小娟，路过宋爷爷家院子时，门依旧敞着，不过院子里的君子兰都不见了。 林海月挑眉。 速度够快的。 林海月有点好奇，秦战到底找了个什么样的买家，怎么会一下子买下这么多君子兰。 本来想着晚上或许有机会问问，可这天晚上，秦战和秦小娟回来很晚，院子里窸窸窣窣有动静的时候，林海月抓过闹钟一看，时间已经过了凌晨两点。 第二天早上，兄妹俩又早早出门去了。 林海月也顾不上别的，抓紧时间洗漱完毕后，吃了两口东西，直奔八局中学。 跟李校长约好的，今天一早他们就去清河乐器厂拉电子琴。 李校长早早等在办公室里，让她没想到的是，办公室里还有别人。 分别是副校长、教导处主任邢楚利，还有财务。 见到林海月来了，李校长笑呵呵地招呼她进去。 “既然林老师来了，那人就到齐了，咱们把签合同的流程走一下，三位做个见证。” 李校长拿出合同，递到林海月面前。 “林老师，仔细看看，哪里有不合适的地方就提出来，我们再做商议。” 林海月接过合同，目光在办公室其余那三人的脸上扫过，意料之中的，邢楚利的脸色十分难看。 想必以他的为人，肯定认为是自己昨天向李校长说了什么，甚至会认为，今天李校长叫他过来，完全是在给他下马威。 林海月没工夫操心这些，拿过合同仔仔细细看了两遍，直到确认所有条款都没有问题之后，把自己的名字签了上去。 李校长的确是有诚意的，昨天他们商量的那些条款，全部都在合同上体现了出来，并且写的十分详细。 林海月不禁对这次合作增添了几分信心。 李校长也在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并且盖上了学校的印章。 合同签好后，又将合同递给在座的三位过目。 那三人能有什么意见，象征性地看了几眼之后就递给了下一个人。 最后，李校长对着那三人说道。 “学校对外的这个音乐培训班，是我们学校目前的重点项目，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如果有什么意见的话，直接来找我商量。” 话里话外，都是在向那三人传递一个信息—— 他十分重视这个音乐培训班，你们谁都别给林老师找麻烦。 副校长和财务自然连连表示支持，态度十分积极，邢楚利虽然也表示支持，可脸上难看的要命。 林海月暗笑。 邢家人虽然一个个都不是善茬，可对自己的亲人倒是呵护的很。 第七十五章 他和那个女人很般配 签好合同，林海月跟李校长一同下了楼，财务紧随其后。 “小林啊，咱们这个培训班以后可就靠你了，有什么困难直接跟我提出来，我绝对第一时间给你解决！” 下楼时，李校长又跟林海月聊起培训班的相关事宜。 林海月一听这话，心里觉得有点别扭，当即纠正道。 “嗯，培训班有任何问题我都会及时告诉您的，毕竟培训班是我跟校方一起合作的，什么问题大家一起想办法解决。” 李校长顿了一下，干笑几声，“啊，对，一起想办法解决，一起解决！” 来到学校门口，一辆小面包车已经等在那里，三人上车，直奔清河乐器厂。 出发之前，林海月给张主任打过电话，他们到的时候，张主任已经等在门口迎接。 过程很顺利，财务按照林海月之前和张主任谈好的价格付了款之后，又签订了分期付款协议。 最后，林海月现场将两台琴试弹了一下，十分满意。 李校长虽然不懂行，但也知道这个价格的确便宜，左看右看，嘴上不说什么，可眼底都是不可思议。 装琴上车，立即返程，回到学校，李校长立即带着林海月走了几个空置房间，最后选定了一间作为培训班的教室。 房间够大，距离门口也近，方便外面来的学生进来上课。 林海月将两台琴往教室里一放，弹了一曲，立即找到了上课教学的感觉。 “林老师，感觉怎么样？行不行？” 李校长说着，将钥匙递进了林海月的手里。 林海月点点头，“不错，这两天打扫一下卫生，再摆几张桌椅板凳进来就可以了。” 她环顾教室，规划这桌椅板凳摆放的位置，仿佛已经看到学生们在自己面前一一列坐，求知若渴。 海报印刷的事情也安排了下去，音乐培训班招生工作，正式开始。 中午跟赵红霞一起吃了午饭，赵红霞自告奋勇，说光是她家老崔就能给培训班招来好几个学生。 林海月一听，来了精神，立即提出了可以给帮忙招生的人提成。 “我说海月，你现在这脑子可以啊，什么时候这么灵光了？” 赵红霞屈起手指，佯装在她的脑袋上敲了敲。 “你可别小看我，我可聪明着呢！” 林海月冲她挤挤眼睛，两人笑作一团。 午饭过后，转眼到了跟孙大爷约定的时间。 林海月关上培训教室的门，直奔新时代舞厅。 赶到的时候，新时代舞厅那个破旧的大门已经被人打开，虚掩着一道缝，稍稍用力就能推开。 林海月走了进去，喊了一声，没人回应，于是自顾自在里面逛了起来。 不知道舞厅关门之前发生过什么，到处都是被打砸的痕迹，破桌破椅，满地的玻璃碴，就连很多灯都是破损的，窗户上的玻璃也没几块完好的。 看上去，如果要重新营业的话，光是装修就得花不少钱。 舞台上也是空空荡荡的，一件乐器也没有。 好吧，加上买乐器，又是不小的一笔。 楼上两层，林海月没上去看，隐约记得曾经好像是餐厅和住宿，不过自己只是包下舞厅这一层，其他的，轮不到她来操心。 明明约好的这个时间见面，门开了，却不见人影，林海月觉得奇怪，舞厅里四处转了一圈，最后只好出去，想看看人是不是等在院子里。 结果前脚刚迈步，后脚就听到不知什么地方传来说笑声。 声音像是从楼梯上传来的，林海月回头去看，发现几个人影正在从楼梯上走下来。 其中一道身影还很熟悉。 林海月往楼梯走了几步，眼看着那几人走过转角，出现在她面前。 正午的阳光从他们身后的大窗铺洒进来，将他们的面孔反衬在了阴影下，让人一时难以辨别。 然而…… “秦战？！” 当看清其中那道熟悉的身影时，林海月猛地一怔，半晌回不过神。 旁边没有秦小娟，倒是有一个穿着打扮很是体面的女人。 年约二十出头，浑身上下，无论是穿着还是举止，都透露着大家小姐般的贵气。 她跟另一个男人说着话，眼睛却时不时落在秦战身上，眼底是掩藏不住的倾慕。 秦战依旧如往常一样，双手插在裤兜里，五官英挺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偶尔抬头回应几句，礼貌而疏离。 他就像是个局外人，却走在那俩人的中间。 林海月看着他，不知怎么的，感觉今天的他格外陌生。 即便是重生后第一次见到他，林海月也没有这样强烈的感觉。 他走在那个女人的身边，莫名让她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词——“般配”。 她使劲攥了攥拳头，指甲几乎抠进了掌心里。 秦战是第一个看到她的，目光从高处落下，停留在林海月的脸上，眼底同样是难以置信。 他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旁边的男人也看到了林海月，立即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哎呀，你就是林老师吧？不好意思，我刚才带他们两位上去看了看。” 说着，快步从楼梯上走下来，到了林海月面前。 “那什么，要不你再看看，我送他们两位出去，咱们再详谈。” 林海月点点头，笑容淡淡，“行，您先忙，我在这里等。” 说话的功夫，秦战和那女人已经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女人的目光在林海月的脸上轻飘飘掠过，没有半秒钟的停留，继续向着门外走去。 “咱们走吧。” 女人看了看身边的秦战，语调温温柔柔的，全然是个乖巧小媳妇的形象。 林海月心头泛起一阵凉意，手居然也跟着发抖。 她恨不得上去揪住秦战的领子，问问他们到底什么关系。 负责人跟着他们一起出了门，过了好一阵才返身回来。 “不好意思啊林老师，没想到他们也约了今天，我想着过来一趟麻烦，就把你们凑在一起了。” 负责人满脸堆笑，说着就往林海月的手里递名片。 名片上写着，“卢浩——和平饭店市场部经理”。 “卢经理。” 林海月没心情废话，笑了笑，直接开门见山。 第七十六章 林海月的竞争对手出现 “我想问问承包这间舞厅有什么条件。”林海月问道，“比如价格，还有相关的要求，麻烦都告知一下。” 卢浩没想到林海月这么直入主题，有点意外。 “林老师，咱们也算是街坊邻居，有些事情我觉得还有必要提醒你，比如说，你……有了解过新时代舞厅之前关门的原因吗？” 林海月摇摇头，一双杏眸满是疑惑，不明白这跟她承包舞厅有什么关系。 “我只知道，前两年上面好像下过一个禁令，其他的就不知道了，新时代就是因为这个关门的吗？” 卢浩摇摇头，又点点头，状似为难。 “怎么说呢，也是因为这个，也不是因为这个。” 林海月有点听不懂了，秀眉微蹙。 “卢经理，那还麻烦你多透露一些，我也好做个决定。” 卢经理想了想，解释道。 “其实咱们柳溪市在收到这个禁令之后，并没有强制执行，只是对一些违规的娱乐场所进行了整顿，可坏就坏在，就在那时候，舞厅出了一件事。” 卢经理眉心微蹙，显然，这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铁路局一个职工，因为爱人天天来这里跳舞，每一场都不落下，就怀疑她外面有事，尾随过来几次，发现她跟一个男的走得特别近，两口子回家大吵一架。” “本以为吵完就好了，结果没想到，他爱人非但没有改变，反倒变本加厉，以前好歹跳完舞回家，后来彻底不回了，干脆在外面过夜。” “她丈夫气不过，觉得都是舞厅害了他爱人，过来大闹一场，带了一帮铁路局的兄弟过来，把舞厅乱砸一通，当时闹得派出所都出动了。” 说着，卢经理看了看舞厅里的一片狼藉，直摇头。 “当时的承包人报了警，可没想到，人刚被抓进去，铁路局好多职工就来为他请愿，而且有消息灵通的马上搬出上面下发的禁令，说舞厅属于非法经营！” “这么一来，这个职工非但没有因为打砸舞厅受到惩罚，反倒还成了督促禁令实施的模范！回单位之后，不降反升，成了车间主任！” 说到这，卢经理一脸苦笑。 “最倒霉的就是那个承包人，不仅舞厅被迫关门，东西也都被砸毁了，而且还被派出所请去谈了话，最后什么也没捞着，白白亏了个底掉！” 其实，这件事，林海月也略有耳闻。 只是那时，她还没跟邢大斌在一起，还没光顾过新时代歌舞厅，当时只是听人说有人在这边闹事，之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现在才知道，前因后果原来是这样。 “你跟我说这些是……” 林海月有些疑惑，总不会那个职工盯上了这里，一开门就要再来闹？ 卢经理笑了笑，眸光微敛。 “我跟你说这些的意思是，舞厅这种娱乐场所，性质不太一样，时不时就会有闹事的，而且像那个禁令，谁也保不齐以后还会出现，我跟你说这些，就是想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说白了，做这事风险挺大，投入也不少，要做好十足的打算才行，毕竟咱们得把话说在前头，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事，咱们不至于承受不住。” 卢经理指了指乱糟糟的舞厅。 “这里几乎没什么能用的东西了，收拾整理出来，肯定要重新装修，东西也要重新买，粗略算下来，投入起码得五千。” “而且，还有承包费，因为现在是重新开业，为了降低承包者的负担，承包费可以分期支付，但也得五千块钱。” 林海月明白了，归根到底，卢经理是怕她出不起这些钱。 “刚才那两个人是干嘛的？也是来谈舞厅承包的吗？” 林海月猜测，那个女人，应该也是来商谈承包事宜的，而对于卢经理来说，于情于理，他都肯定愿意找一个实力雄厚的承包者来。 财大气粗，才有可能把舞厅开得漂漂亮亮，后期就算出了什么问题，有钱也好解决。 卢经理点点头。 “田小姐是想承包整栋楼，一楼舞厅，二楼三楼分别是餐厅和住宿，但她也是第一次来看，意向还不明确。” 意思是，林海月有竞争对手，不过希望尚在。 林海月心中了然。 对于卢经理来说，如果能把整栋楼一起承包出去当然最好，签合同只需要签一份，管理起来也方便。 不过，林海月不打算放弃。 “我觉得还是分开不同的承包者比较好，卢经理，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承包下这一整栋楼的成本有多少，资金压力有多大，不管实力再雄厚，万一资金链断裂，到时候影响的是整栋楼的经营状况。” “可如果把这栋楼分成几个部分，分别承包给不同的公司或个人，这样可以分散风险。每个承包者只需负责自己那一部分的经营和管理，这样他们可以更加专注和高效。而且，如果某个部分出现问题，也不会影响到整个大楼的运营。” 卢经理眉头紧锁，显然在权衡利弊。 林海月趁热打铁。 “您作为这栋楼的负责人，肯定希望这里能经营的好，为公司创造利润，那就不得不考虑一些非常状况，我没猜错的话，这栋楼之所以在舞厅关门之后停止营业，就是因为上一个承包者承包了整栋楼，这才导致舞厅关门，二楼和三楼的生意也就只能跟着停止。” 卢经理沉默片刻，然后缓缓开口。 “你说的确实有道理，林小姐。但是，如果真的要将这栋楼分包出去，我们就需要制定一套完善的管理机制，确保每个部分的运营不会互相干扰，同时还要保证整个大楼的统一形象和品质，这……” 卢经理面带为难。 林海月看出来，卢经理其实并不打算在这个地方花费太多心血。 毕竟，这里虽然是他在负责，但他的主要精力还是在和平饭店那边。 对于他一个普通的工作人员来说，这边的经营越简单越好，他也没打算这边能有多少盈利。 于是，林海月想了想，说道。 “卢经理，我觉得你说的这些都不是问题，既然这栋楼要重新启用，就要想方设法做好经营，我觉得，谁也比不上你这样有经验的管理人员。” 卢经理愣了一下，不明白林海月什么意思。 第七十七章 模范夫妻 “林老师，你可能误会了，我现在主要的工作内容还是在和平饭店那边，所以这边……” “……我没有误会，卢经理。” 林海月淡笑。 “你也知道，我这是在争取得到舞厅的承包权，可我现在有了田小姐这个竞争对手，在你眼里，我肯定不是最优人选。” 林海月在卢经理的眼中看到了一抹闪烁。 “那么，我想拿出我的诚意，如果你能帮我得到舞厅的承包权，我们可以作为合作伙伴，共同经营这家舞厅。” “你平时不用做太多事情，只要做好舞厅和其他楼层之间的协调就行，我想，这对于你来说，也就是顺手的事情。” 意料之中的，林海月在卢经理的眼中看到了惊讶的神情，与此同时，眼底划过一抹不自然。 “林老师，我刚才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把现实的情况告诉你……” “……卢经理，很感激你刚才告诉我这些，让我提前有个心里准备，我刚才说的是认真的，我觉得，你可以认真考虑一下。” “这家舞厅一年的盈利，我想你应该也是清楚的，而且只会比以前更好，至于你的分成，你可以尽管提出来，只要合理范围内，我都可以接受。” 林海月的表情十分认真，她注视着卢经理的眼睛，希望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诚意。 卢经理两只手交握在一起，搓了搓，沉吟片刻道。 “这样吧，林老师，给我点时间，毕竟这件事情不是我一个人能够决定的，你给我留个联系方式，事情有进展了我联系你！” 话应该是听进去了，能不能成，大概要听天由命。 林海月点点头，给卢经理留下了邻居宋大爷家的电话号码。 宋大爷家有电话，因为跟他家关系比较好，据秦战说，他有事都会让别人把电话打到宋大爷家。 老两口儿女都不在身边，家里时不时来个人，非但不觉得烦，还觉得挺高兴。 卢经理记下了林海月的电话，“如果三天没有回复的话，你也可以直接打给我，名片上有我的号码。” “好的，希望我们合作愉快，卢经理。” 林海月主动伸出手，卢经理也跟着伸出手来。 离开新时代舞厅，林海月在心里盘算起来。 装修五千，承包费五千，一共就是一万块钱。 这个数字，在这个年代来说，可谓惊人。 以普通职工的收入来说，不吃不喝十年也要攒个十年。 虽然自己现在手里已经有些钱，可距离一万块还差得远。 思来想去，好像也只有借钱这一条路了。 可是，向谁借呢？ 一时没了头绪，林海月边走边想，直接去了大市场买菜。 约好的今晚要请赵红霞两口子吃饭，她打算大大方方请一顿，买些好的食材回去。 本想着，让秦战也做两个硬菜撑撑场面，可有了刚才那么一幕，林海月不知道，秦战晚饭还会不会回来。 每天都有好消息，唯独秦战这家伙，像是藏在自己心里的不定时炸弹。 搞不好哪天就会搅得自己心烦意乱。 她只好时不时强迫自己回忆上辈子他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和两人之间无数的甜蜜。 这些画面现在几乎成了林海月的强心剂。 去大市场买了肉和菜，还有两条鱼，拎在手里沉甸甸的。 脑袋里想着不会刻意去找秦战，可脚下却不自觉得多走了一个来回。 果然，没看到人。 秦战和秦小娟，以往这个时候都在大市场出摊的，今天却不见踪影。 林海月满怀失落地回了家，有点后悔搬过来。 到处都是秦战的影子，让人没个消停。 直到撸起袖子着手做起菜，心情这才好了不少。 又洗又切，有些东西还要提前烹饪，忙了一个下午。 临到傍晚时，赵红霞和她家老崔准时来了，拎了一只烧鸡和两瓶酒。 “还带了酒来呀？” 林海月也不客气，接过酒放在窗台上。 “吃大餐怎么能不喝点酒助兴呢？这是老崔家里带过来的酒，特产，特别好，绝对喝了一口想两口！” 赵红霞说着，撸起袖子进厨房，帮着林海月一起忙活。 老崔第一次来，参观了一番，最后将目光落在林海月房间的墙面上，由衷赞美道。 “有品位的人就是不一样，不管到哪都能把房子收拾得舒服。” “那当然了，我们海月可是音乐老师，有品味着呢。” 赵红霞两口子之间，从来都是有问有答，捧着对方的话，堪称模范夫妻。 林海月不知道他们怎么谈论起这个话题，从厨房探头出来看。 “是吗？我怎么有品味了？让我知道一下高兴高兴。” 老崔指着林海月房间的墙面。 “这两幅画，还不够有品味啊？我只在杂志上看到过，应该是国外的吧？还有桌上的花瓶，还有这窗帘……” 林海月听得一头雾水。 画？ 有吗？ 林海月索性出了厨房，去房间看，结果吓了一跳。 原本空无一物的墙面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两幅画。 画中的内容是大片的向日葵田，大面积的黄色和绿色，正和自己新换上去的浅黄色窗帘相得益彰。 不仅如此，自己摆在书桌上的那些花瓶里，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插了一只娇嫩欲滴的小黄花。 真花假花交相呼应，让整间灰白色墙面的房间显得鲜活靓丽。 林海月傻了。 仔细回想，下午自从回来后，她就直接拎着东西进了厨房，根本没进过屋子。 可在那以后，家里也没有回来过别人，一只都只有她一个人。 也就是说，在她回来之前，有人为她的房间挂上了这两幅画。 林海月愣在那里，手里抓着的鱼像是逮着了空子，拼命一扭，尾巴一摆，猛地从她的手里挣脱出去，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哎呀，快抓住它！” 林海月大叫一声，赵红霞和老崔都跑过来，手忙脚乱，三个人撞作一团才终于抓住了它。 赵红霞匆匆跑去厨房找盆子，林海月和老崔两人一手抓鱼头一手抓鱼尾，手忙脚乱，却因为觉得实在有趣，止不住哈哈大笑。 好巧不巧，正在这时，一高一矮两道人影走进院子。 林海月偏头去看，是秦战和秦小娟。 秦小娟诧异地望着院子里共同抱着一条鱼的林海月和老崔，秦战则面色微冷地将目光落在他们的手上。 第七十八章 解决婚恋问题 那目光不像是在看一条鱼，倒像是在看什么赃物一样。 老崔的手紧紧抓着鱼头，笑得畅快开怀，全然没有注意到院子里来了人。 直到看见林海月发愣，这才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因为来之前听赵红霞说过林海月租住在这里的情况，于是老崔下意识道，“海月，这是你的房东吧？” 林海月眸色微敛，点点头。 这时赵红霞从厨房里拿出一只盆子，两人连忙将鱼放了进去。 “今天我来下厨，等下一起吃啊！” 林海月朝着兄妹俩的方向喊了一声，没等回应，甚至没多看一眼，转头就进了厨房。 厨房里再次忙碌起来，锅响盆响热闹非凡。 即便手下不得闲，林海月还是留了一只耳朵，听到老崔在院子里跟秦战说话。 听不清说了什么，却一来一回，有问有答。 林海月松了口气。 赵红霞两口子好不容易来一次，她就怕秦战这个臭脾气让人家难堪。 没想到还算给面子，两个男人在院子里聊着聊着居然笑了起来。 秦小娟也跟着乐，似乎聊到了什么令人捧腹的话题。 “怎么，闹矛盾了？” 趁着外面聊的热闹，赵红霞凑过来问林海月。 林海月挑了挑眉毛，盯着赵红霞，也学着她的样子，屈起手指佯装敲了敲她的脑袋。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赵红霞噗嗤一声笑了。 “这还能瞒得过我？看你俩的眼神也知道了。” 赵红霞伸出两根手指了指她的眼睛。 “打我们进门起你就魂不守舍的，当我看不出来？秦战一进来，你的脸色都变了，又高兴又别扭，复杂的很。” 林海月的眼底盛满了诧异。 “我看你适合去当警察，赵红霞，你的眼睛也太毒了吧？” 林海月万万不能相信，自己居然会把心情都写在脸上。 本以为自己好歹是活过一辈子的人，怎么说也比上辈子有城府的多，没想到，却依旧被赵红霞看了个干净。 赵红霞坏笑，“跟我说说，你俩怎么了？” 林海月原本没打算跟别人说这些，可憋在心里这几天实在难受，赵红霞又是主动提起，索性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秦战是如何莫名其妙变得冷冰冰，又是如何在今天陪着一个富家千金从自己面前漠然经过。 越说越激动，拿着菜刀在空中指来指去，徒增了几分气势。 “别别别，咱们先把菜刀放下，不至于。” 赵红霞盯着她手里的菜刀，直缩脖子，好不容易找了个气口打断了她。 林海月这才意识到不妥，有些不好意思地将菜刀放了下来。 “……你说说我能不生气吗？给你你生气不？”林海月气鼓鼓的，满肚子委屈。 不料，赵红霞却咬着嘴唇蹙着眉毛，像是在憋笑。 林海月半晌才反应过来她在笑，气的跺脚，“你笑什么呀？！” “好了好了，不笑不笑，我就是觉得，你生气得太早了。” 赵红霞像哄小孩似的拍了拍她的背。 “这话怎么说？”林海月不明所以。 “他莫名其妙冷冰冰，是在你说了他们村救灾款没落实这件事情以后，那就说明其中一定有误会，你不是已经找叔叔说过这件事情了吗？那就等等看啊。” “至于今天的事情，大概率也是误会，秦战是个在外面做生意的男人，接触各色人等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我觉得，这反倒是个好机会，你就直接去问问他，那个女的是谁。如果秦战真的对你也有意思，他自然也想向你解释，不会介意的。” “可如果，我是说如果，他对你没有意思，那自然会觉得你多管闲事，越界了。你不如趁着这个机会试探他。” 林海月眼前一亮，更加佩服赵红霞。 “你这脑回路可以啊！小霞，我现在觉得你不应该做警察，应该去当心理医生，专门为别人解决婚恋问题！” “心理医生？”赵红霞一脸疑惑。 林海月这才想起来，这个年还没有心理医生这个职业，就算有，也是个极其冷门的存在。 “就是专门为别人治疗心理问题的，别人心里怎么想的一眼就看穿！就像你这样的，帮人发现问题解决问题！” 林海月的确是这么认为的。 人就是这样，原本是很简单的道理，可自己遇到了，就是容易陷进去，非得旁人提醒一句才行。 赵红霞几句话，一下子疏通了她的情绪。 只是…… “他万一真的不喜欢我……” 林海月打心底里觉得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可每次想到这个可能性又觉得忐忑。 “那就换一个呗，树挪死人挪活，这有什么的？你这么漂亮，想找到个好郎君还不容易？” 赵红霞伸出一只手指勾了勾她的下巴，学着小流氓的模样冲她挤了挤眼睛。 林海月噗嗤一声笑了。 “好，他要是不喜欢我，那我就嫁给你！” “那可不行，我家老崔可不同意……” …… 一顿饭热热闹闹地做好了，出来准备布置餐桌时，才发现秦战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院子里布好了一张大桌子。 看上去像是用两张桌子拼在一起的，中间略有高差，上面铺了一层塑料布，倒也像那么回事。 周围摆了各式各样五张椅子，有掉了漆的木头椅子，有金属框架红色塑料皮折叠椅子，还有坐在上面不小心会折腿的塑料椅子。 大家热热闹闹将厨房里做好的菜摆上了桌，搪瓷盘子陶瓷盆，大大小小摆了一桌，香气扑鼻。 其实今天这一顿饭，赵红霞两口子的功劳占了大半。 一条鱼，一个排骨，都是老崔做的，要不是惦记着跟秦战聊天，他一个人能把一桌饭菜搞定。 秦小娟跟着林海月将最后一道菜端上桌时，秦战已经在餐桌上摆好了酒杯，老崔开了酒瓶，一杯一杯倒过去。 四杯酒，除了秦小娟以外，每人一杯。 白酒香气诱人，秦小娟吸着鼻子趴在哥哥的酒杯上使劲闻了闻。 “好香啊！” 秦战见她那馋猫样，用筷子头蘸了点让她舔了舔。 这下小姑娘不说“好香了”，立即吐出舌头，用两只手拼命扇。 “好辣啊！太辣了！太辣了！” 一桌人顿时哈哈大笑。 捧腹间，林海月与秦战的目光不经意间撞在了一处。 第七十九章 局长果然有钱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林海月仿佛在秦战的目光中看到了一抹不明的情绪涌动。 她立即收回目光，进屋倒了杯水递给秦小娟。 “快，小娟，喝点水漱漱口！” 小丫头接过水杯，拼命漱口。 秦战瞥了她一眼，“这下记住白酒是什么味道了吧？” 秦小娟放下水杯，拼命点头。 “太辣了，大人怎么喜欢喝这种东西啊？” 小脸红扑扑的，逗得一桌大人又是一阵笑。 一顿饭吃得氛围不错，大家边吃边聊，聊生意，聊工作，聊身边的新鲜趣闻，居然一点陌生感都没有。 赵红霞和老崔两口子都是健谈的人，也很会照顾别人的情绪。 而秦战则是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在林海月面前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可跟他们俩聊起来天来却轻松惬意，仿佛老友一般。 这下反倒显得林海月像是新加入的一样，总是感觉插不进话，后来索性跟秦小娟玩了起来。 饭后，收拾好桌子，老崔一拍脑门，恍然想起什么。 “哎呀你看看，饭都吃了，正事差点忘了。” 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只信封，递给林海月。 林海月接过一看，是一张保险公司的面试通知，时间在一个月后。 被通知人的姓名那一栏写着“林国强”。 林海月又惊又喜，没想到这么顺利。 “还没递他的材料呢，这就下通知了？” 老崔笑呵呵道，“你二哥的情况我们都知道，他的学历没有问题，这一个月让他准备一下，到时候参加一个简单的考试就可以了。” 赵红霞接过话，“对，等你二哥回来，我给他拿材料过来，凭强哥的脑子，背一背没问题的。” 林海月高兴极了，握住赵红霞的手，眼眶发热。 “小霞，老崔，真的谢谢你们，给我二哥解决了这么大的问题！我等下就打电话给他，让他赶紧回来准备。” “说什么谢呀，咱们姐妹之间互相帮忙是应该的，再说了，老崔他们也需要吸纳人才，这就是互惠互利的事情。” 赵红霞说着，看了一眼老崔。 “老崔，以后可得照顾着点我们强哥，人家是大学生，可不能屈才！” 老崔哈哈大笑，“我们对人才求之不得呢，怎么会让国强受委屈？” 三个人聊得热闹，林海月瞥眼看到秦小娟正托着腮，一脸羡慕地望着他们。 两只澄澈的眼睛亮晶晶的，似有星光闪耀。 “大学生是不是很厉害啊？”秦小娟问道。 林海月点点头。 “大学生可以获得更多就业的机会，可以胜任更多的工作岗位，是国家的栋梁之材。” 林海月在小丫头的眼底看到了向往。 “小娟想成为大学生吗？” 秦小娟点点头。 “想！我想当大学生，不过，当大学生是不是要学习很好才可以啊？是不是要读很多书？” 林海月摸了摸她的小脸蛋。 “没错，不过，小娟你脑瓜灵光，好好学习的话，肯定没问题的。” 秦小娟的确聪明，这一点倒是跟她的哥哥一样。 “那好，那我一定要好好学习，我哥说了，过两个月就送我去学校，供我读书。” 大概是想到自己马上可以上学了，秦小娟甜甜地笑了起来。 眼看已经将近九点，赵红霞两口子起身告辞。 林海月一直把他们送到巷口才回来。 原本打算回来就找秦战问问今天下午的事情，没想到，秦战好像专程等她似的，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手里拿着树枝在逗一只野猫。 屋前昏黄的灯光照映在秦战的侧脸，更加清晰地勾勒出他高挺的鼻梁和棱角分明的下颌线。 干练的寸头更加凸显了他冷硬的气质，臂膀结实，看上去像铁打的一样。 林海月不知不觉看得出了神。 注意到她回来了，秦战放下手里的树枝，看向林海月，对上了她的目光。 不知怎么的，林海月下意识地想等他先开口。 可事与愿违，两人就那样你看我我看你，半天也没等到秦战开口。 “今天下午你……” 两人的声音撞在了一起，气氛顿时略显尴尬。 突然想到房间里的那两幅画，林海月觉得应该先向人家道歉。 “那两幅画挺好看的，谢谢你。” “我从舞厅拿回来的，反正也没人要。” 秦战看向一边，目光似有闪躲。 “那朵花是小娟给你采的。” 这话听得林海月心心里有点不舒服，搞得好像怕自己误会什么一样。 “你要承包舞厅？”秦战紧接着问道。 林海月愣了一下，猜测他大概是问过了卢经理。 “对，那你们呢？你和那个女的。” 本不想表现出任何醋意，可话说出口的时候，语气还是禁不住在“那个女的”上加重了几分。 秦战似乎并没有介意。 “田小姐也想承包舞厅，正好我认识卢经理，就带她过去了。” 秦战还想说什么，却抿了抿嘴，没再继续。 “所以，我们是竞争对手了？” 林海月挑眉。 秦战沉默，半晌才开口道。 “你确定要承包舞厅吗？” 林海月点点头，一双杏眸满是坚定。 “我确定。” “我劝你还是考虑好，多了解一下承包的条件和舞厅经营方面的问题，这不是开一家小卖部，里面的门道很多。” 秦战语气很淡，却没有了之前的冷漠。 “更何况，承包舞厅的成本巨大，万一要是经营不善，后果……” 秦战没再往下说，想必她也是明白的。 “所以田小姐很有钱吧？” 林海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可能有点脑热。 秦战也有点意外，对上林海月的目光，眸光闪动。 “她是那一百多盆君子兰的买家，当然有钱。” “哦，或许我没办法跟田小姐比，可承包舞厅的钱，我一定会想办法凑出来的。” 林海月觉得，自己承包舞厅的想法从未像现在这样坚定。 不知怎么的，秦战突然笑了，似带嘲讽。 “果然如此。” 林海月从他的话中听出一些异样的意味，等着他往下说，却见他起身就要回屋。 “什么果然如此？” 林海月急了，追问道。 “之前还不愿相信，现在看来，局长果然有钱。” 说完，头也不回地进了房间。 林海月一头雾水，完全摸不着头脑。 什么叫“局长果然有钱”？ 她老爹要是有钱，就不会一身衣服穿到破！也不会为了省电，天不黑透不开灯！ “秦战，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你到底什么意思？” 林海月觉得恼火，他这分明就是在暗指老爹有不正当收入。 秦战没有回应，林海月气不过，直接咣咣拍门。 第八十章 拿下承包权 “秦战，你开门！话说出口要负责，你倒是说说清楚！让我也死个明白！” 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心爱的男人居然指摘父亲的德行，让她无法接受。 于是胳膊上加了力气，越拍越用力。 突然，门开了，林海月毫无准备，向前猛扑了一下，差点趴进秦战的怀里。 秦战一惊，下意识朝她张开手臂。 还好一只脚向前撑住，林海月双手扶住旁边的门框，这才将将停在秦战面前。 秦战放下手臂，面色恢复如常。 “你说，什么意思，什么叫‘局长果然有钱’？” 林海月质问道。 秦战大概没想到她会这么大反应，面露诧异，眼底微光涌动。 他一动不动盯着林海月，仿佛试图在她的眼中找到什么端倪。 过了半晌才开口问道，“你哪来那么多钱承包舞厅？” 林海月又好气又好笑。 “秦战，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我有多努力赚钱你难道没看见吗？我哪来的钱，当然是靠我自己赚的钱！或许现在不够，可我会想办法的，我一定会拿下舞厅的承包权！” 林海月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突然感觉秦战无比陌生。 无缘无故揣测，毫无来由地给老爸扣上了一顶帽子，这还哪里是曾经的那个秦战！ 秦战眸光微敛，却没有任何表情，似乎有些回不过神。 “秦战，你该不是怀疑我爸贪了你们牛头村救灾的钱？！” 思来想去，这是唯一的可能。 从那天跟他提起牛头村救灾款的事情之后，秦战就不对劲，今天又说这样的话，两件事放在一起，大概率是这个原因。 秦战神色微怔，眼中蓦地闪过一抹茫然。 嘴唇动了动，正要张口说什么，院门外响起了宋大爷的喊声。 “秦战！来我家接电话呀秦战！你嫂子打来的！” 咣咣一阵敲门，秦战这才恍然回过神，匆匆跑了出去。 秦战出去之后，林海月在院子里坐了半天。 她就是想问问清楚，秦战说那些话到底什么原因。 可不知怎么的，过了好半天也没见他回来。 直到秦小娟揉着眼睛从屋子里走出来，看到林海月坐在院子里，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姐姐，你怎么坐在这里啊？不睡觉吗？” 看到秦小娟，刚才的火气消了大半。 “等下就睡，你刚才睡着了？” 看着小丫头两眼迷离的模样，猜到她刚才大概是太累了，一个人在房间里睡着了。 小娟点点头。 “这两天晚上跟着哥哥去外面干活，好困好累。” 林海月诧异。 “晚上干活？晚上干什么活？” “就是那些君子兰，有个姓田的姐姐，她家的大房子装修好了，买那些君子兰过去，哥哥负责给那些花松土换盆。” 小娟说着，笑了。 “听我哥哥说，好像给了不少钱呢！” 怪不得这两天晚上都没见到他们，原来是这个原因。 “就你们两个人啊？” 林海月想象不出，一百多盆君子兰，换盆松土，要多久才能干完。 小娟点点头，“刚开始我和哥哥一起干，后来我实在累了，就坐在旁边睡着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哥哥还在干。” 说到这里，小娟的神色有点难过。 “哥哥昨天差点受伤了，还好那个姐姐给了他一贴膏药，我帮他贴上，今天就好多了。” 林海月听小娟说这些，心里很不好受。 怪不得人到中年的秦战一身病痛，要不是经常花大价钱做理疗，还不知道遭多少罪。 都是因为年轻时打拼奋斗，为了赚钱，不惜葬送身体。 “那你可得劝劝你哥，别太拼命了，为了赚钱伤了身体，可不值得。” 小娟点点头，随即又皱着小眉头摇摇头。 “没用的，我说过好几次，可是他不听。他说，他得养我，还得养嫂子和小侄儿，还要给家里重新盖房子，还要供我和侄儿上学，还要给我们爸妈和大哥重新修坟……” 说完，小丫头重重叹了口气，就像是被千斤重担压着一样，脸上徒增了几分忧愁。 夜凉如水，林海月拿了一件外套给秦小娟披上。 林海月知道，旁人劝也没用，秦战肩上的担子很重，他别无选择。 一大一小两个女孩就这样坐在月光下聊天，聊了很久很久，直到小娟昏昏沉沉靠在她的肩头睡了过去。 林海月实在等不及，将秦小娟抱回她的房间，自己也回屋休息了。 次日一早，林海月起床进院子洗漱，惊讶地发现，兄妹俩居然已经都出门了。 本以为又是去出摊，却在窗台上发现了一张纸条。 上面显然是小娟的笔记。 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字——“姐姐，我跟哥哥回家一tang，过两天就回来。” 回家了？ 林海月心生疑惑。 猛地想起秦战昨晚出去接电话，猜测大概是家里有什么事，不得不回去。 想到接下来这几天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心里竟然有些失落起来。 洗漱收拾完毕，林海月打算出门去清河乐器厂送首饰。 东西多，好在秦战买的三轮车在院子里。林海月打算自己骑过去送货。 正在往车斗装东西，宋大爷的喊声又在门外响起。 “林海月！林海月在吗？过来我家接电话啊！” 林海月一愣。 这个时间给她打电话，难道是家里？ 林海月心里一阵慌乱，连忙跑了出去。 大概是为了方便邻居借用电话，宋大爷家特意将电话放在靠近门口的位置。 林海月向宋大爷道了谢，急匆匆跑进屋子，抓起电话连忙“喂”了一声，生怕对方等不及挂了电话。 “喂？林老师，我是卢经理。” 听到对方是卢经理，林海月先是一愣，紧接着心脏跳得咚咚作响。 “你好，卢经理！” “林老师，今天过来一下吧，咱们就承包的事情再详谈一下，还有钱也要准备起来了，至少先把装修的钱凑齐，承包费我尽量跟饭店那边协商……” 林海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声音略带着些颤抖，确认道，“卢经理，你的意思是说，舞厅可以承包给我了？我可以开始准备了？” 对面传来卢经理的轻笑声。 “没错。林老师，你没听错，饭店那边已经同意将舞厅承包给你了，你今天找个时间来饭店找我，我跟你详谈一下就行！” 第八十一章 非富即贵 林海月哪里还顾得上别的，回去锁上院门就直奔和平饭店。 好在没有事先跟张主任约送货的具体时间，晚些过去也没问题。 二十分钟后，林海月重生后第一次走进和平饭店。 和印象中的一样，里面的装修豪华气派，虽然样式老气，但处处可见用料的豪华高档。 向前台说明来意后，前台直接将林海月带去了卢经理的办公室。 “林老师，快请坐。” 卢经理十分热情，邀请林海月在沙发上落座，转身去一旁泡了杯咖啡过来，递到林海月面前。 “谢谢。” 林海月接过咖啡，尝了一口，齁甜。 久违的味道，大玻璃罐装的雀巢速溶咖啡，还配有伴侣。 大概是怕她喝得不习惯，还另外加了好多糖进去。 这时，卢经理拿过了一个小本子过来在她对面坐下。 小本子上面写了几行字。 “林老师，那咱们就直入主题？” 林海月点点头，也同样掏出一个小本子，拿出一支笔，准备做记录。 “我跟饭店领导商量过了，因为这个月可能会有一些消息出来，所以暂时等一等，大概一个月后你可以开始装修。装修标准我们会提供，不会太高，你不必担心。” “经营过程中，除了酒水小吃之类的东西，都需要你自行采购，当然，如果你有自主采购的能力，也可以自行采购，但是要接受饭店的监督。” 卢经理看林海月一直在本子上做记录，没有什么异议，于是继续往下说。 “另外，承包费那边我帮你争取了一下，可以先交两千元，后面的三千元可以等年底补上。另外，饭店这边要分走舞厅3%的毛利，关于这一点，你这边有没有什么意见？” 林海月想了想，秀眉微蹙。 “卢经理，我是第一次经营舞厅，经验不足，我觉得，我需要三个月的试营业时间，这样才能知道饭店提出的3%毛利是否合理，你觉得呢？” 卢经理笑了笑，“也是，我会向饭店领导反映，那其他的呢，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本以为饭店会对她提出一大堆要求和限制，甚至是资格考察，却没想到只是这些。 “别的没什么了，我们聊的这些都能落实在合同里就行，只是……” 林海月顿了顿。 “我能了解一下，你们为什么最终选择我吗？” 林海月心里挺疑惑的。 不管是亲眼所见，还是听卢经理和秦战的描述，那个田小姐的实力都远远在她之上。 面对这样的竞争对手，她胜出得有些稀里糊涂。 “这个……” 卢经理当然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笑得有点不自然。 “林老师，这个你就别问了，总之承包权拿到手才是真的。” 说着，卢经理合上本子，郑重其事地说道。 “另外，我考虑了你昨天跟我提出的条件，林老师，你放心好了，有我加入，舞厅的经营没有问题。” 林海月似懂非懂，似乎在卢经理的话中听到了一些言外之意。 似乎是在说，之所以这个舞厅敢这么大胆的交给她，就是因为有卢经理的亲自加入。 又似乎是在说，背后当然有别的原因，可林海月没必要知道而已。 一时没有想明白，但也不知道还能问些什么，林海月只好点点头，想着只要将一切细节都落实在合同上，倒也没有什么必要担心。 简单聊了几句之后，两人约定两天之后正式签合同。 至于跟卢经理之间的合作，两人最后商量了一个大家都满意的比例——纯利二八分。 卢经理拿二，林海月拿八。 林海月负责舞厅的一切日常经营，卢经理只负责各方面的关系协调，其余的一概不干涉。 两人谈了一个满意的结果，林海月高高兴兴离开和平饭店。 然而刚高兴地走了几步，心里又七上八下翻腾个不停。 承包权是拿到了，可钱呢？ 按照卢经理说的，装修费大约得五千块钱，承包费又得两千。 自己手上这点钱还差得远。 要想最后将这件事情落地，必须得想办法找人借钱。 心里将自己认识的人搜索了一遍又一遍，从老爸到两个哥哥，再到同样也是职工的几个亲戚。 往远了说，还有朋友和以前的同事，甚至还想到了小学同学。 可思来想去，感觉哪个也掏不出几千块钱。 正在她盯着地面边走边发愁时，迎面走来一道人影。 以为只是路人，林海月没在意，继续往前走，没想到那人却在面前停下了脚步。 一双做工精致，擦得锃亮的棕色小皮鞋，往上是一双皮肤白皙的美腿，膝头一条格子裙，是当下很时髦的样式。 林海月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抬头，正对上田小姐一双笑意盈盈的眼睛。 “你好，我叫田敏。” 田敏大大方方朝着林海月伸出手，笑得温婉可人。 林海月愣住，不明所以。 只打过一次照面的女人，还是和自己心爱的男人一起，肩并肩从她面前经过。 如今却突然过来打招呼，还很热络的模样，让人生疑。 林海月并没有伸出手，只是淡淡一笑。 “有什么事吗？” 语气很冷很淡。 田敏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收回手，笑容浮上一抹尴尬。 “没什么，就是很快要在一栋楼里做事了，觉得有必要互相认识一下，过来打个招呼而已。” 林海月点点头，表情略有缓和。 “原来是这样，你承包了楼上的餐厅和住宿？” “对，卢经理说了，以后我们要相互配合才能经营的好，希望以后我们多多联络，合作愉快。” 田敏长得很漂亮，五官小巧精致，略施粉黛，身上穿的戴的，也都是时兴的，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价格不菲。 想想也是，能一次性买一百多盆君子兰的人，家里肯定非富即贵。 “我只负责舞厅的经营，关系联络什么的，我已经全权交给了卢经理。不过，合作愉快！” 意思是，林海月也希望跟她合作愉快，可联络什么的，林海月没什么兴趣。 大概是有了刚才那一幕，田敏对林海月的回应并不感到意外。 她笑了笑，“好，那就不打扰了，再见！” 说完，转身就走，步伐轻快。 第八十二章 尴尬到想要抠脚趾 林海月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些失礼。 女孩举止大方得体，说起话来也是温声细语。 说实在的，如果不是因为昨天她和秦战走在一起，林海月真的对她讨厌不起来。 林海月张了张嘴，可田敏已经走远了，也就只能作罢。 她觉得自己有点小气，秦战毕竟是到处跑生意的人，接触人多，肯定有男有女。 自己还没弄清楚他们到底怎么回事，就对人家摆态度，好像是有点不妥。 不过人家已经走远了，想这么多也是没用。 想起秦战，林海月总觉得心里有些忐忑不安。 不知道他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会突然带着妹妹回去。 可现在完全联系不到人，着急也没用，只好先回到家，把清河乐器厂订的货送过去。 于是，半个小时后，林海月骑着秦战的三轮车到了清河乐器厂。 张主任出来，跟着林海月一起将东西搬进了办公室。 当她看到包装盒上“清河乐器厂”几个字时，眉头一挑，低声惊呼道，“真漂亮！” 用手指尖轻轻在一个字上面抠了抠，这才意识到，这字是用碳素笔写上去的。 “这是手写的呀？”张主任似乎有点不敢相信。 林海月笑着点点头，“是的，是我朋友手写的，还不错吧？” 嘴上谦虚，脸上却掩不住骄傲。 “这哪是‘还不错’呀？手写的这么好看，这也太厉害了吧？” 张主任又拿起一只包装盒看，赞不绝口。 “这字写的，快赶上字帖了。你这个朋友这么厉害，以后可以帮我们单位手写海报吗？” 林海月没想到张主任会提起这茬，想了想。 “我回去问问他吧，有时间的话，应该没问题的。” “那一定帮我问问，到时候费用好谈！” 张主任高高兴兴验了货，带着林海月去财务室拿了剩下的钱。 林海月拿着厚厚一叠钱，心情激动得无法言说！ 这一千件首饰，总共两千四百元的利润，这下子，舞厅的承包费就有了。 下一步，她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准备装修费用！ 如果乐器厂这样的单子能再来几个，那真的是一点也不用发愁了。 林海月一边走路，一边计划着接下来的事情，不知不觉就回到了八局大院。 走到十七栋楼下，抬头往家里阳台看了一眼，红格子毛巾在外面挂着。 林海月回到家，将赵红霞给二哥安排好工作的事情告诉了妈妈。 江莲芬高兴极了，起身就要进屋给二哥打电话。 “妈，这个时间二哥肯定在单位上呢，等下了班再说吧。” 林海月看了一眼墙上的大钟，提醒道。 “哦，对啊，现在正是上班时间，差点忘了。” 江莲芬高兴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来回在屋里踱步。 “月啊，你说你哥回来怎么住呢？他肯定不愿意住在家里，那就也得住在外面。” 八字还没一撇，江莲芬已经操心起儿子的住处了。 思来想去，眼前一亮。 “月啊，你现在住的那地方，还有房间吗？你们兄妹俩要是住在一起，相互能有个照应，我也放心。” 林海月知道，母亲对上次邢大斌那件事毫不知情，老爹肯定是怕吓到她，所以瞒了下来。 要不然，肯定说什么都得让她回来住。 “我回去问问看，到时候也得问问我哥的意见才行。” “唉，是啊，我也是太着急了。你二哥能回来真是太好了！” 说着，江莲芬的眼眶红了，泪水涟涟。 这时候已经临近中午，如果是以前，林海月这个时间早就坐不住了，肯定得赶在父亲回来之前离开。 可是今天，她居然有点不想动地方，有点希望能跟老爹打个照面。 昨天赵红霞告诉她，在她搬家后的第二天，赵红霞回到姑姑的房子打算检查一下水电，结果出来的时候就碰到了老爹。 见到赵红霞从屋子里出来，老爹愣了一下，问林海月在不在。 赵红霞如实相告，说林海月因为考虑到安全问题，搬到了别处。 正在赵红霞纠结万一他问到详细地址怎么办时，对方直接问了她一句。 “跟那个秦战搬到一起去了？” 赵红霞当时脸色红一阵白一阵，不知该怎么说。 既害怕他听了生气，又不敢撒谎隐瞒。 毕竟总共就这么两三条街的范围，老局长想要找个人，也不是太困难的事情。 于是赵红霞只好招了，不过，她再三强调—— “他们只是住在一个院子里！” 昨晚赵红霞告诉她这些时，林海月惊得背后直冒冷汗。 所以，也就是说，前两天回来问老爹关于牛头村救灾款的时候，老爹已经知道了她和秦战住在一个院子里！ 越想越尴尬，尴尬到想要抠脚趾。 与此同时，她又觉得很惊讶，一向对子女极其严厉的老爹，不仅没有责备她，甚至没有揭穿她。 思来想去了一夜，林海月愈发觉得，她对老爹的误会，或许真的太深了。 虽然不知道见到老爹能说些什么，但心底隐隐地想要见到他。 可偏偏的，想躲的时候躲不掉，想见的时候又等不着，这天中午，老爹干脆没回家。 江莲芬打电话过去问，也没问出个所以然，只知道单位出了点事情，忙得没时间回来吃饭。 “妈，我去给我爸送饭。” 林海月自告奋勇。 江莲芬惊讶了一下，随即眼底蔓延出笑意。 “好！好！我这就给你爸准备饭盒去。” 说着，便颠着步子进了厨房忙活起来。 在家跟妈妈一起吃完了饭，林海月拎着装在布兜里的铝饭盒去了民政局。 刚到楼下，就碰到了老爹的警卫员兼司机，胡锐。 “这不是海月吗？好久没见到你了！你最近怎么样？” 胡锐每次见到林海月都特别热情，嘘寒问暖，只要有时间，恨不得把林家上上下下都问候一遍。 “胡大哥，我来给我爸送饭。” 胡锐的热情总是让林海月觉得不自在，于是尽量只说正事，不扯别的。 “哦，林局在忙呢，我帮你送上去吧！” 胡锐见林海月没有聊天的意思，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伸手接过林海月手里的饭盒。 突然，林海月想到什么，“胡大哥，我爸是不是在调查牛头村的事情？” 第八十三章 满脑子浪漫主义 胡锐愣了一下，显然对林海月突然问起这事感到惊讶。 “啊……对！那什么，那我上去给林局送饭了，你慢走啊。” 胡锐转身就要走，全然没有了想要聊天的意思。 林海月叫住他。 “胡大哥，你等等。” 胡锐顿住脚步，回头看向林海月。 “你知道牛头村现在什么情况吗？救灾款拨下去了吗？”林海月问。 胡锐点点头，“拨下去了。” 说完，转头就走。 听到胡锐的回答，林海月心里松了口气，也转身打算回去。 可不知怎么的，走着走着，李海月总是想起胡锐刚才说话时的表情，总觉得他身上好像哪里有点不对劲。 然而，胡锐跟在老爹身边已经十几年，几乎是老爹最信任的下属，很多事情，不管大小，都会交给他去办。 老爹一向对他信赖有加，他也的确争气，从来没办过什么让老爹失望的事情。 林海月思来想去，实在想不出胡锐身上的“不对劲”到底是什么。 接下来连着好几天时间，林海月和姑姑一起出摊，头两天还跟以前一样，还是傍晚去三支路卖首饰。 后来手上本钱多起来，姑侄俩眼看着生意好做，于是打起扩大销售品类的主意。 可面临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怎么拉货。 虽然有秦战的三轮车在，可批发市场实在太远了，上次秦骑起那么一趟都要将近两个小时，这要是换做她们两个女人，那不得要了命去。 “没事，我来找个人，绝对行！” 林秀英一拍脑门，想到一个绝佳人选。 “谁啊？” 以林海月对她两辈子的了解，那人大概率是姑姑的追求者。 而最有可能的，就是那个一直对她爱而不得的男人，范大山。 果然，林秀英挑了挑眉说道，“范大山！范大山跑出租呢，就那种黄面包，能拉不少货。” 林海月当然知道范大山在跑出租，也知道他的那辆小面包跟了他好多好多年。 她甚至还知道，范大山为了等林秀英，一辈子都没结婚。 可林秀英一直到了晚年才后知后觉，发现范大山才是自己的最佳人选。 只可惜，那时候范大山已经患了老年痴呆，再也认不出人，再也没办法亲切的叫她一声“秀英”。 林海月点点头，“那好啊，到时候钱照给，只不过有他这个熟人在，以后拉货时间能保证！” 于是，一拍即合，林秀英立即去找了范大山。 得知是林秀英要做生意，范大山起初说什么都不肯要钱，直到后来林秀英说不要钱就不让他拉货，他这才勉强问她们收了个成本费用。 林海月也因此才知道，这个年代的出租车司机，是绝对的高收入群体。 普通人一个月几十块工资，上百元就算是高薪，可出租车司机一个月的收入居然好几百，高的甚至上千！ 怪不得他一点也不在乎帮她们拉货这点钱。 一方面是真心实意想在女神面前表现，一方面也是真的没把这些钱放在眼里。 林海月不得不再次感慨，决定人们一生的根本不是能力，而是选择和命运。 有了范大山帮忙拉货，手里有了本钱的林海月也更加大胆起来。 不光卖首饰，还进了不少女装成衣。 虽说款式都比不上南方那边的新潮，但凭借着她还算不错的眼光，精挑细选了百来件，一售而空。 面料不错的女士套装，二三十块一身，进货成本却只要个位数。 百来件衣服，一晚上就净赚两千元！ 这天晚上收摊，林海月很清楚地意识到，她根本就不用再想着问别人借钱。 不仅不用借，甚至连前几次进货的钱和聘用员工的费用也足够了。 这种手里宽裕，甩开膀子做事业的感觉真是爽极了！ 整整一个星期时间，林海月忙得昏天黑地，林秀英每天一下班就过来帮她卖货。 林秀英是个优秀的售货员，不仅卖起首饰拿手，卖起女装更是如鱼得水。 她身上穿哪套，哪套就特别好卖。 后来林海月干脆在摊位后面用布围起一块位置，好方便姑姑在里面换衣服。 很快，原本就在人堆里惹眼的林秀英成了远近闻名的模特，平日里走在街上，女人们也要多看她几眼。 不为别的，就为看看她身上穿着什么样的衣裳。 如果看着喜欢，一定会赶在傍晚去她们摊位上买一套才行。 姑侄俩一商量，干脆让林秀英每天出门都换一套新衣裳，这么一来，活广告不知不觉就打响了。 甚至连林秀英单位里的女职工们也将她视为了偶像，天天都要往她的办公室走一趟，就为了看看她今天穿得什么样。 要不是怕单位影响不好，林秀英恨不得直接在办公室支起摊位来。 有了姑姑林秀英的加入，林海月如虎添翼，一周时间就已经赚足了舞厅开业初期的所有费用。 这天晚上，两人收了摊，林秀英跟林海月回了她的住处。 姑侄两人炒了两个菜，喝了几杯小酒，微醺时刻，借着月光聊起天来。 “范大山不是对你挺好的吗？干嘛不考虑他呢？” 林海月有心撮合他俩。 范大山对林秀英，可谓真心可鉴，这是上辈子大家共同见证过的事实。 这辈子，林海月不希望她再次错过。 “他人是挺好的，条件也不错，家里人也很好相处，可我就是没感觉，喜欢不起来。” 林秀英喝着酒望着天上的月亮。 “其实我也不知道想找个什么样的，但就是觉得老范适合做朋友，结婚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听着她这一番话，林海月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林秀英满脑子浪漫主义情节，像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一样不切实际。 遇事都凭感觉，做事全靠热情。 林海月觉得她们姑侄两人的身份大概是颠倒了，明明是该林秀英这个长辈劝自己踏实务实的，现在却是林海月心里琢磨着，怎样才能让她接受范大山。 可还没张口呢，林秀英的一句话就让林海月的心里凉了半截。 第八十四章 前往大松林镇 林秀英端起酒杯咂摸了一口，悠哉悠哉说道。 “一个人过一辈子也挺好的，轻松自在，不用生孩子，无牵无挂，身材也不会变形，多好呀！” 这话说的，让林海月都不知道该怎么劝了。 林秀英还真是超前分子，这么不符合大环境的思想，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 要是放在十几年后，倒也不算稀奇，可身处现在这个年代，真的算是特立独行。 索性继续吃菜喝酒，就算想让这位大龄少女改变想法，也不是一天半天的事情。 秦战和秦小娟不在，林秀英又喝多了酒，林海月干脆留她在家过夜。 林秀英没顾得上洗漱，四仰八叉倒在林海月的床上呼呼大睡，推都推不醒。 可林海月却失了眠，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乱哄哄的，一点困意也没有。 连续两三天，她一睡着就会梦到秦战和秦小娟。 梦里的情景模模糊糊的，什么都看不清，可却分明能感受到他们不安的情绪。 他们好像在寻找着什么，似乎茫然无措，又似乎遇到了很多障碍。 总之整个梦境的情绪都是压抑的，充满了不安。 瞪着天花板胡思乱想了好一阵，到底也想不出个头绪。 不知过了多久，最后越想越困，最终还是沉沉睡去。 可这一夜也是同样的，整晚的梦境都围绕着秦战和秦小娟。 只是这一次，林海月梦到自己去到了他们身边。 他们一同进入了某处山林，在其中行走，似乎走过了很多山路，一直在寻找着什么，却一直没有头绪。 第二天一早，林海月就在这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中醒来了。 第一眼瞥见窗外的晨光，她突然做了一个决定，她要去牛头村看看。 早餐后，林秀英去单位上班，林海月则跑去八局中学，打算询问一下招生的事情。 李校长见到她，脸上笑成了一朵花。 “林老师，我正打算这两天找你呢，学生已经招了八个了，你看能开课吗？” 李海月有点意外，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招到八个。 “最好能十个以上开课，再招几天看看，如果实在不行，八个也能开。” 其实心里想的是，她这几天得去一趟牛头村，时间上不能冲突。 李校长点点头，“也是，人多一点好，你上一堂课也不容易，那行，再继续招几天，到时候联系你。” 于是，林海月跟李校长商量好，一个星期之后碰面，到时候不管几个人都开课。 下楼去办公室跟赵红霞打了声招呼，之后又回了趟家，告诉妈妈说自己要出门一趟，过几天就回来。 江莲芬有点担心，问这问那，林海月本不想说那么多的，可又经不住她追问，只好如实相告，说自己要去牛头村看看。 “牛头村……就是那个秦战家？” 林海月愣了一下。 随即意识到，肯定是老爹跟她说了什么。 原本不想让他们知道的事情，现在已经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林海月小脸一红，点点头。 “嗯，我想看看，他和他妹妹回去到底有什么事情。” 以为会遭到劝阻，却没想到，江莲芬没再说什么，转身去厨房给她准备了一些吃的带着。 出了家门，林海月直奔汽车站。 买了去牛头村那边的票，才打听到，汽车只能到那附近最近的镇子，下来之后还有好远的路。 因为道路被冲毁，其他车辆没法进入，幸运的话，能碰到回村的牛车，运气不好的话，就只能徒步过去。 途中要经过山路和树林，路程不算太长，路况却很糟糕。 林海月觉得，要不是因为那里有秦战和秦小娟，她光是听听就得打退堂鼓。 可为了让自己安心，她只好硬着头皮上。 买了票上车，小巴士车在路上摇摇晃晃，将近三个小时才到了距离牛头村最近的镇子——大松林镇。 说是个镇子，其实只有几条街而已，清一色的平房，到处都是土路，一旦有车经过就卷起漫天的黄土，直呛得人咳嗽。 林海月在路边下的车，一时间完全茫然。 只好去附近找人打听，这才问到，“大松林饭店”门口经常有去周边几个村的车。 林海月高高兴兴一路找过去，发现所谓“大松林饭店”，只是一间开在平房里的小店而已。 不过饭店里面却是热闹的很，正好临近饭点，人坐得满满当当。 林海月也进去吃了碗面，接着就向人打问有没有去牛头村的车。 结果好巧不巧，平日里每天都会有一两趟出来采办的牛车，可今天却一趟也没有。 林海月傻了眼，只好坐在门口等，来一辆车就上去打问，两个小时过去了，硬是一辆也没有。 眼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林海月起了徒步进山的心思。 她趁饭店老板娘在一旁休息，过去打问进山的路线。 老板娘一听，拼命摆手。 “妹妹，你可别冒这个险，要是个大小伙子也就罢了，你一个丫头家，又是一个人，可不行！ “有……那么危险吗？” 林海月看她的反应，有点被吓到了。 “那可不？又是山路又是林子，林子里还有野兽，路也不好走，要是半道再下起雨，那可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听大姐一句劝，在镇子上找地方住一晚，明天等有车了再去！” 老板娘苦口婆心，说完拍了拍林海月的胳膊，一脸严肃。 林海月犯了愁，虽然着急见到秦战和秦小娟，可也不能不顾危险。 思来想去，决定再等一阵，实在不行就只好在镇上落脚住上一晚。 可没想到，林海月的运气好极了。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准备找老板娘打听住处的时候，老板娘从饭店里头跑了出来。 老远看见林海月就喊。 “丫头，牛头村的村长在镇上办事呢，我托人给他带了口信，等下就过来接你！” 果然，大约过了半个钟头，一个赶着牛车的老汉来到了“大松林饭店”门口。 老板娘看见了，赶忙带着林海月上前。 “贾村长，这丫头要往你们牛头村里去！快把人带上！” 贾村长咂着烟斗，转头朝着林海月看过来，神情微怔，眼底似有诧异。 第八十五章 奇怪的村长 贾村长蹙着眉头，上下打量着林海月，好一阵子才开口。 “丫头，是你要去牛头村？” 林海月点点头，冲着他礼貌地笑。 “是的，贾村长，我要去牛头村，方便带我一起吗？” 贾村长的目光在林海月身上停留了一阵，迟疑片刻才点点头，“上车吧！” “大姐，真是太感谢你了，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林海月向老板娘道了谢。 “这有啥好谢的，等回来的时候再来店里吃饭！” 老板娘说着，帮着林海月上了牛车。 林海月庆幸自己穿了长裤和解放鞋，否则这一路下来，肯定得闹一身狼狈。 贾村长手里小鞭子一挥，拉车的老牛便摇摇晃晃走了起来。 “姑娘，你是从哪来的？” 刚走了没几步，贾村长又回头打量了一眼林海月，眸光微动。 “柳溪市里来的。”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林海月明显感觉到贾村长怔了一下。 拿着皮鞭的手似乎有些僵硬。 “啊……咳咳。” 贾村长干咳了几声，似乎是被口水呛到了。 “你是哪个单位的呀？” 有了刚才的怀疑，贾村长的这句话听上去像是别有意味。 “哦，我没有单位，自己做做小生意。” 贾村长点点头，没往下接话，手里的小皮鞭在牛屁股上抽了两下。 过了好一阵才继续问。 “你一个城里丫头，到我们村里有什么事吗？” “我找人，找秦战，贾村长你应该认识吧？” 贾村长似乎有些诧异，又回头看了林海月一眼。 “秦战怎么了，是不是在城里惹事了？” 林海月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摇摇头。 “没有，前几天他突然说要回村一趟，我担心他是家里有什么事情，所以特意来看看。” “哦……” 贾村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似乎恍然大悟了什么。 “你是他对象吧？这小子真行，去城里没多少日子就有对象了！” 言语中多了一些笑意，可再次转头看向林海月时，眼底依旧带着打量。 林海月有点脸热，“没，不是对象，就是关系比较好而已。” 贾村长笑了几声，没再说什么。 林海月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她总觉得，贾村长的举动似乎有些不自在。 于是找了些话题聊天，贾村长的态度也一直都是不冷不热，一句话能回答的绝对没有第二句。 但也说不上冷淡，可就是给人感觉他不想聊天。 尤其在林海月问到牛头村遭灾的事情时，贾村长更是言简意赅，只说了一句“ 房子和路都要慢慢修，没有那么快”。 之后，就再也不愿提及有关遭灾的事情来。 林海月见状，索性闭了嘴，欣赏起周围的景色。 牛车虽然慢，路也不好走，可贾村长毕竟是当地人，对路况十分熟悉，一路上还算顺利，天刚刚擦黑就到了牛头村。 贾村长把林海月送到了秦战家附近，遥遥一指。 “那边那间，门口拴着条大黄狗的就是他家。” 林海月道了谢下车，原本还想说什么，转头却见贾村长已经驾着牛车走了。 很急切似的，好像多一秒钟都不想停留。 林海月来到秦战家门口，大黄狗见了生人，叫个不停。 林海月有点怕，站在距离大黄狗四五米的位置，再也不敢向前。 大黄狗冲她龇牙咧嘴，爪子刨地，大有跟她决一死战的意味。 林海月头皮发麻，脑袋里冒出一句话——什么人养什么狗。 幸好秦小娟正在院子里玩，听到大黄狗叫便出门来看。 推门一看发现是林海月，小丫头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尖叫着跑了出来。 “姐姐！你怎么来了姐姐！” 小丫头一下子扑进林海月怀里，蹭来蹭去。 “你们没打招呼就走了，我担心呀，所以就来看看。” 林海月摸了摸小丫头的脸蛋。 明显瘦了一圈。 不用说，肯定是在家吃的不好，或是因为什么事情累到了。 又瘦又黑，比回来之前更黑了。 林海月抬头看了看他们的家，发现情形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令人心酸。 土坯房子，院墙倒了一半，房子像是经过修葺的，墙面的颜色都深浅不一。 院子里的陈设更是简陋，破桌破椅，破筐子，门框也是破的，木门看上去久经摧残，让人怀疑是否能关得上。 林海月的心越来越沉。 “姐姐，快跟我进去吧，带你看看我的小侄子，特别可爱呢！” 秦小娟没有察觉到林海月的情绪，拉着她就往屋里走。 林海月跟着进屋，一眼就看到一个两岁左右的小男孩。 小家伙坐在小椅子上，抱着半块蒸土豆大啃特啃，吃了满脸土豆泥。 看见林海月进来，小家伙停下了嘴巴里的动作，愣愣地盯着她，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可爱极了。 “他叫小军，可爱吧？小军，快点叫大姨！” 秦小娟走到小军身边，捏了捏他的小脸。 “……大姨！” 略显迟疑，声音又奶又清脆，可爱至极，林海月只觉得心都被萌化了。 林海月突然想起什么，看看旁边的房间。 “小军的妈妈呢？” 之前听秦战说过，秦战的嫂子因为带着孩子没办法出来，所以只能留在老家，靠秦战寄的钱生活。 想着来人在家里，总要先打过招呼才好。 可没想到，听林海月这么一说，秦小娟脸上的笑意一下子消失了。 秦小娟拉着林海月走到一边才压低声音说道，“我嫂子跟人走了。” 林海月诧异，“跟人走了？那……“ 林海月看向继续沉浸在食物中小军，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听说是跟隔壁村一个男的走了，孩子肯定就不能要了。” 秦小娟说这话时，眼睛里泪花闪动，鼻尖发红。 这个瞬间，林海月觉得她突然长大了好几岁。 想想也是，八岁的秦小娟，已经是这个两岁孩子的姑姑。 那种出自血缘的疼爱，溢于言表。 “所以我们才这么着急回来，再加上，听说村子的救灾款拨下来了，我哥就想着多待两天，看看什么情况再走。” 秦小娟的目光一直落在小军的身上。 可小家伙依旧自顾自吃着手里的蒸土豆，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上发生了什么。 第八十六章 那个叫“混球”的侄儿 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料到是这样的情况。 想必是小军的妈妈在离开之前给秦战打的电话。 孩子带不走，可毕竟是自己亲生的，不忍心让他自生自灭，只好扔给秦战。 林海月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这么小的孩子就失去了母亲，不知道他以后的人生会怎样。 上辈子，林海月从未听秦战说过有关小军的事情，不过倒是知道他有一个侄儿。 为数不多的几次提起那个侄儿，都是说他年纪轻轻不学好，不仅跟秦战反目，后来还出了很多事情，最后进了监狱。 具体的，从未详细说过，甚至没有提及他的名字。 或许因为是大哥的孩子，所以秦战偶尔称他为“秦大”，但更多的，是唤他“混球”。 林海月只记得，秦战每次提起这个侄儿时，永远都紧锁着眉头，一个字都不愿多说。 可后来林海月发现，秦战在侄儿服刑期间悄悄为他准备了很多东西。 工作、房子，还有诸多以后用得上的人脉，就是为了能让他在出狱之后好好生活下去。 那时她便知道，这个侄儿在秦战的心里有多重要。 “你们就这一个侄儿？” 林海月问秦小娟。 大概是不明白林海月为什么会这么问，秦小娟有点疑惑地看着林海月，点点头。 “是啊，就这一个侄儿，我们大哥就这一个孩子。” 林海月看着小军，确认眼前这个孩子，就是上辈子始终让秦战牵肠挂肚的那个侄儿。 林海月走到小军面前蹲下，掏出口袋里的手帕，为他擦干净的嘴边的土豆泥。 “小军真乖！” “谢谢大姨！” 猝不及防地，小军甜甜地回应了一句。 带着婴儿肥的小脸笑着，灿烂得如同初春田野间的一朵小花。 林海月暗暗在心里设想，如果小军能够得到足够的照顾和爱，结局会不会不一样呢？ 正在愣神的当口，外面传来了秦战的喊声。 “小娟，出来给哥帮忙！” 小娟应了一声，飞奔出去。 林海月紧随其后，这才发现，外面刚好下起了雨。 淅淅沥沥的，将地面上的黄土击打得如烟雾般腾起。 秦战赤裸着上身，扛着一根粗大的木头站在雨中，手里攥着把斧头，黝黑结实的臂膀上肌肉绷起。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饱满坚实的肌肉充盈着荷尔蒙的气息。 雨水交融着汗水，顺着他坚毅冷硬的面颊洇洇流下，衬得他整个人像是一名浴血的战士般，让人徒生几分敬畏。 看到房门处人影闪动，秦战抬眼，看到是林海月，一时眸光微动。 小娟顾不上别的，立即跑去将地上的东西挪开。 秦战一抖肩膀，将木头卸了下来。 “哥，海月姐姐来了！” 秦小娟迫不及待地叫嚷道，转身找来一条毛巾递给秦战。 秦战点点头，什么也没说，接过毛巾抹了一把汗，径直走到林海月面前。 既没问她怎么来了，也没问他什么时候来的，只是淡淡说了一句，“进去吃饭吧！” 说着，便从林海月面前走过，径直进了房间。 菜是小娟准备好的，洗好切好放在一边。 秦战先是穿了件上衣，洗了手，撸起袖子，三下五除二炒了两个菜出来。 一荤一素，主食是蒸土豆，再没别的。 秦小娟有点不好意思，“姐姐，不知道你要来，什么都没准备。” 林海月咬了一口蒸土豆，一个劲点头。 “这土豆真好吃，合我胃口！” 说着，给小军的碗里夹了块肉。 小家伙抄起勺子试图把肉送进嘴里，可是肉有点大，在嘴边滑来滑去，急得要哭。 林海月忍俊不禁，连忙用筷子将那块肉撕成小块，递进小家伙的嘴里。 小家伙喷着鼻涕泡，嚼啊嚼，香得眼睛眯成了一道缝。 “谢谢大姨！” 小军乖巧极了，逗得小娟和秦战都一个劲笑。 四处漏风的土坯房，破旧的桌椅和碗筷，可就在这样的环境里，这一顿饭却吃得其乐融融。 吃完了饭，小娟陪着小军玩，秦战这才问起林海月为什么来这里。 “怎么想起来这了？” 秦战拉了把椅子在门前。 “坐吧。” 自己则坐在台阶上，侧着身子，半对着林海月。 “就是来看看，你们突然就回来了，想着是不是有什么事，说不定我能帮上忙。” 两人向来没有什么面对面坐着聊天的机会，林海月此时又坐在椅子上，面对着坐在台阶上而秦战，两人的高差让她有种被一览无余的错觉。 “另外，我也想来看看，你们村的救灾款到底落实了没。” 秦战看了她一眼，目光微沉。 “下来了一部分，只够修路的，房子还是得自己想办法。” 说着，指了指刚才扛回来的木头。 “还差得多。” 那木头默默被雨水浸润着，又黑又沉，让人难以想象秦战是怎么将这个大家伙扛下山的。 林海月不解，“现在小军要跟着你们了，这房子……” 秦战知道，她肯定已经听秦小娟说了嫂子的事情，沉默片刻。 “那也得修。” 林海月没再继续问下去，猜想大概是故土情节作祟，就算人出去定居了，也要在家乡留屋宅，等着年老时落叶归根。 “上次的事情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说。” 秦战冷不丁地说了一句，摸出一包烟，刚想抽出一根来点上，看了一眼林海月，又放了回去。 道歉突如其来，林海月愣了一下，也并不客气。 “我爸的口碑人尽皆知，我们家的生活条件什么样子，我比谁都清楚。他要是想以权谋私，机会多了去了，我家早就赚的盆满钵满，他也不至于一条裤子穿到破才换。” 话说出口，心里畅快多了，语气也更加缓和了些。 “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让你知道，我爸不是那种人，我问他救灾款那天，他着急的马上就去打电话，马上叫人下去查，我相信他比谁都着急。” 秦战点点头，收回目光，没再说什么。 “你……是怎么知道林伟东这个名字的？” 这是林海月一直想问的事情。 不认识人，却知道林伟东这个名字，那肯定是跟什么相关的人有些渊源。 秦战沉默半晌，薄唇轻启，淡淡吐出一句，“没什么，听说的。” 第八十七章 轰动全国的新闻 接着又补充了一句。 “救灾这种事情肯定是民政局管，局长叫什么名字不难打听。” 这个回答实在没什么说服力，可秦战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继而跟她扯起一些别的事情。 说牛头村这地方虽然穷，可山里好东西不少，这次回去一定要多弄一些野味才行。 林海月无奈，知道他倔，不想张嘴的时候，拿铁棍来撬也不行。 于是只好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是吗？你们这一片的山脉好像挺有名气的，叫什么名字来着？” “石门山。” 石门山。 林海月嘴里轻轻重复着这个名字，隐隐觉得这个名字似乎不一般。 好像在哪里听过，也好像在那里看到过。 电光火石之间，她突然想起一则曾经轰动全国的新闻。 大约在上辈子的一九八六年，石门山上几个放山人挖到了两颗硕大无比的千年老参，一颗的价值就上万。 不仅那几个放山人一夜暴富，连带着周边几个村都受到了人们的关注，投机者们更是趋之若鹜。 也是在那以后，人们才发现了石门山丰富的动植物资源，意识到这里就是一座天然的药材宝库。 这里不仅有人参，还有其他将近两百多种植物性药材。 只可惜当时的人们意识淡薄，没有对石门山的生态资源进行及时的保护。 导致仅仅几年之后，石门山的生态资源遭到了严重的破坏，想要恢复时，为时已晚，令人十分痛惜。 周边的村子也在一时暴富之后落寞下去，由于生态资源破坏的太严重，日子比之前更加难过。 而现在是一九八五年，一切都还来得及。 “明天带我上山去。” 林海月一拍巴掌，眼底放光。 “上山？上山做什么？” 秦战看着她，面露疑惑。 “去找点好东西，你们山里药材应该很多吧，说不定有人参呢，要是挖上一颗拿出去卖，能给村里修不少房子。” 秦战笑了。 “药材是有不少，我哥小时候身体不好，全靠我们去山里采药来给他治病。可人参这东西，还真是少见。” “上一次有人挖到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而且很小一根，那人也不懂得卖钱，直接泡酒喝了。” 少见就对了，这么珍贵的药材，哪那么容易见到？ 林海月并不在意。 “没关系，你就带我进山看看好了，你不是也要弄些野味回来吗？权当带我上山见识见识。” 林海月笑吟吟地说道。 秦战打量了一眼她纤细的身段，无奈道。 “上山可是个苦差事，你受不受得了？” 林海月拼命点头。 “肯定没问题的，我们做些准备就好。” 说着，终于想起报纸上有关那几人挖掘人参的详细描述。 “对了，你们山上是不是有一块特别奇怪的大石头？你们当地人都会用那块石头做路标来着，说那块石头像极了给人指路的神仙。” 秦战点点头，面露疑惑。 “你怎么知道的？” 林海月勾了勾嘴角，狡黠一笑。 “没什么，我也是听说的。” 秦战笑了，知道她是就自己刚才的话进行了一次小小的报复。 呵，报复心理还挺强的。 第二天一早，秦战带着林海月上山了。 秦小娟也想跟着去，可她得留在家里照顾小军，只好眼巴巴看着两人出了门。 林海月坚持带两只竹筐，一人一个。 秦战拗不过她，只好随她去。 山路不好走，这对于从小在城市里长大的林海月来说，的确是个挑战。 没有一步路是平坦的，很多时候需要手脚并用。 林海月起初还能跟秦战说上几句话，后来喘得厉害，嘴巴只顾得上用来换气，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秦战走在山路上如履平地，时不时就得停下来等林海月跟上。 遇到实在难走的地方，起初还不好意思拉她，后来看她的确费劲，也顾不上那么多，干脆抓起她的胳膊往上走。 这是两人第一次肢体接触，可林海月脑袋里缺氧，嗡嗡作响，完全没有别的心思，只顾得上拼命迈步。 走了一阵，林海月停下来喘气，一边擦汗一边望着周围的密林，心里暗暗惊讶。 在她看来，这树林里哪都长得一模一样，很惊讶秦战是怎样在这样的地方认出路的。 “怎么样？还能走得动吗？” 秦战看她怎么都喘不匀的模样，脸上浮现一抹无奈。 粉扑扑的小脸上挂满了汗珠，额角的刘海被汗水粘在脸上，整个人都像是被浇了水一样。 “当……当然！走！” 哼，太小瞧人了！ 林海月甩开膀子继续往前走，本想硬撑着表现得轻松点，却发现根本做不到。 又走了一阵，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秦战递给她一只大肚子水壶，林海月接过来咕咚咕咚喝了几口。 “歇会儿吧，时间还早，只要赶着天黑前下山就行。” 秦战说着，也在一旁坐下来，靠在旁边的树干上。 突然看见旁边的一棵草，直接拔了起来丢进筐里。 “那是什么？” 林海月不认识。 “一种草药，小时候采来给我哥治病的，我们当地话叫狼线。” 说着，又从旁边拔了一棵。 “小娟小时候身体也不好，就是吃这个治好的。幸亏有这个东西，又便宜又好使，要不然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林海月点点头，感同身受。 家里有身体不好的孩子，的确是件令人头痛的事情。 小时候她就是个病秧子，三天两头往医院跑。 时不时发烧咳嗽，打针吃药就是家常便饭。 她依稀还记得，小时候的她，有无数个夜晚都是在医院度过的。 先是发烧烧得昏天黑地，紧接着就是被老爹背在身上跑去医院。 老爹每次都跑得呼哧带喘，一路上从不歇脚，一口气跑到医院，直到把她放在病床上才顾得上擦汗。 接下来就是妈妈到医院来送吃送喝，除了饭菜，还有水果罐头、麦乳精，时不时还有几块点心。 有时大哥二哥也来，给她带小人书，或者玩具。 总之印象中，小的时候，家里似乎经常因为她而忙乱。 很难想象，以秦战家的生活条件来说，家里有个生病的孩子，该是件多么令人头痛的事情。嗯嗯嗯 第八十八章 她是我媳妇 “小娟现在身体挺好的，就是瘦了点。” 林海月没有提起自己小时候身体不好的事情，倒是聊起了小娟。 不知怎么的，小时候经常生病的那几年，明明是一段备受宠爱的时光，可林海月从来不愿提起。 那段日子虽然身体难受了点，可作为小孩子的她，印象中只有好吃好喝好玩，以及家人的疼爱。 按道理说，她病的并不严重，而且后来也治好了，并没有什么不堪回首的经历。 可就是有什么东西模模糊糊隐藏在那段时光里，记不清，却总是让她潜意识地想要回避。 林海月的闲聊并没有得到秦战的回应。 转头看向他，却发现秦战的神色骤然绷紧，目光撇向旁边。 “怎么……” “嘘！” 秦战将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她不要出声。 林海月噤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而秦战就像是一头追踪猎物的豹子一般，全神贯注地盯着不远处的草丛，目光凌厉无比。 他这副紧绷的表情让林海月紧张起来，想问又不敢问，只能默默做好心理准备。 突然间，秦战暴喝一声。 “出来!” 看来那边有人。 林海月心下一紧。 这么大一座山，有别人出现并不奇怪，可这人鬼鬼祟祟躲在一边，很难让人不怀疑他的目的。 筐子里装着锄头和铲子，林海月摸出锄头攥在手里，眼睛死死盯着秦战看向的那片草丛。 “再不出来，我去抓你出来！” 秦战说着，已经站起身，半弓着腰，手上同样抄起了家伙。 终于，那个人大概是绷不住了，从草丛中探出头来。 “哎呀，是我是我，我是贾振国！” 话音未落，一个脑袋乱蓬蓬的男人从草丛里钻了出来，红着脸，笑得尴尬。 男人看上去比秦战的年纪大一些，国字脸，皮肤又粗糙又黑。 林海月只看他一眼，便看出他和贾村长有几分想象。 “你躲在那干什么？” 秦战没好气，攥着锄头的手放了下来，眼睛却死死盯着对方。 贾振国抓了抓他乱蓬蓬的头发，呲着牙。 “没什么，上山找点野味，谁知道你们也在这。” 秦战显然并不相信他说的话，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哦？是吗？都打到什么了？” 贾振国笑了笑，略显局促地整理了一下背上的竹筐。 “今天运气不好，还没抓到东西。” 秦战没再说什么，回头看了一眼林海月。 “休息好了吗？我们继续走吧。” 林海月虽然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却也看得出这个贾振国有点问题。 秦战并不怕他，却也并不想靠近。 这种情形下，林海月哪里还顾得上累不累，连忙站起来就要迈步。 “走吧，休息好了。” 秦战深深瞥了一眼贾振国，嘴唇紧绷着，抿成一道缝，神情中似有警告。 贾振国嘿嘿笑了几声，却似乎并没有看懂秦战的表情。 “秦战，这是你媳妇？” 十分熟稔的口气，想要闲聊似的。 林海月小脸一红，没回头，走了几步却听到秦战回应了一声。 “没错。我媳妇。” 林海月的心里狠狠抽了一下，耳根发烫直冲头顶，半晌没敢回头。 贾振国又是嘿嘿笑了一阵。 “你小子可以呀，才去城里几天，都找到媳妇了。” 秦战没再说什么，紧走几步，追上了林海月，走在她的身旁。 林海月不明白秦战为什么要这样说，心里小鹿乱撞。 猜想秦战大概是觉得孤男寡女一起上山传出去不好听，索性说他们是两口子比较好。 可没想到，正在她晃神的时候，手却突然被秦战抓住了。 感觉像是被电到了似的，林海月下意识缩手，却发现秦战将她的手攥得紧紧的，挣脱不掉。 “在牛头村，你当我媳妇比较好。” 秦战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林海月恍然明白了什么，点点头，便只好任由他拉着自己走上山去。 这一段路也不觉得累了，全部的注意力几乎都集中在秦战的手上。 她不敢快也不敢慢，心里美滋滋的，脚下也更加有了力气。 仿佛回到了上辈子两人牵手一起徒步时的情形。 那时秦战就是她的拐杖，走不动的时候秦战就拖着她，实在累了干脆就背着她。 她不忍心，秦战却说心疼和腿疼总要选一个，心疼太难受，还是腿疼比较好。 林海月陷在回忆中，嘴角禁不住勾起笑。 不知过了多久，秦战突然松开她的手，拨开面前树上垂下的藤蔓。 之后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自顾自走在林海月的前面。 林海月知道，贾振国肯定是没有跟上来。 于是小声问秦战，“刚才……你说那话是什么意思？” 秦战顿了顿，看向林海月的眼睛又黑又沉。 “以后你就知道了。” 说完，继续往前走，像是不打算给林海月追问的机会。 大概是适应了在山中行走的节奏，林海月渐渐感觉没有刚才那么累了。 中途两人停下休息，吃了点带的干粮，秦战还摘了些野果来。 那些野果林海月一个都不认识，不过既然是秦战摘的，半点不犹豫，闭着眼睛就吃了。 酸酸甜甜，每一口都是浓郁的自然气息，味道好极了。 吃饱喝足，林海月做好了再次长途跋涉的准备，可没想到这一次，走了也就大概半个钟头的样子，秦战就在一块巨大的石头前停住了脚步。 他指着那块石头，“你说的石头就是这块。” 林海月惊讶，这块石头比她预想的要大得多。 说是石头，倒不如说是一座石头小山。 这座石头小山占地面积有点大，周围的草丛树林茂密，想要从中找点什么东西出来，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秦战见她发愣，轻笑一声。 “你知道怎么找人参吗？” 林海月摇摇头。 她怎么会知道啊。 她只知道这里一定有人参，可至于怎么找，她一个在城里长大的女孩，哪里有这样的见识。 秦战笑了笑，“幸好我知道。” 第八十九章 遇险 “你知道？那应该怎么找？” 林海月打心眼里更加佩服秦战了。 可没想到，秦战摇摇头。 “不用找了，这里没有。” 林海月有点懵。 “你不是还没开始找吗？怎么知道这里没有？” 秦战看了看大石头周围，眸光微垂，有些无奈。 “这地方我太熟悉了，一年能来好几十回，从小到大，起码来过几百回，你要是不信，我们也可以找找看，但基本没什么可能。” 见林海月一脸不愿相信的模样，秦战又再次补充道。 “因为这边的狼线草比较多，每次在这里都能找到一大筐，所以我索性每次都直接来这里，不在别的地方费力气。” “更何况，人参那东西的花朵很显眼的，不可能这么多年来我都没发现过。” 林海月脸上的神色逐渐暗淡下去，看了看四周，又再次回忆了一下当年的新闻。 没错的，照片上就是这块石头。 “那我们再找一遍吧，我们一起找，你告诉我人参的花是什么样子的，我好像也在哪里看到过，红色的一簇，是吗？” 秦战点点头，“没错，不过这里红色的花朵挺多的，需要仔细点。” 说着，也不再废话，低下头开始寻找起来。 两人一左一右，沿着大岩石的两边搜寻人参花的踪影。 凡是见到有红色的小点就趴上去看，实在不确定的就叫秦战过来辨认。 这大岩石实在巨大无比，两人愣是在它四周搜寻了一个多钟头才彻底相信，这里真的没有。 林海月一屁股坐在地上，眉头拧成了疙瘩。 这怎么可能呢？ 报纸上写的清清楚楚，发现人参的地方就在这里，而且距离那几个放山人在这里挖到人参的时间还有一年，现在怎么可能没有？ 林海月不肯相信，爬起来又找，折腾了一阵，最终仍旧只有放弃。 “你听谁说的这里有人参？” 秦战看她什么都不甘心的模样，感觉纳闷。 林海月这样，不像是来找人参的，倒像是之前在这里藏了宝物，如今回过头来找，发现踪迹全无。 林海月当然没法跟他解释，只能含糊其词道，“我梦里梦到的。” 眼看秦战嘴角抽了两下，显然在憋笑。 “我的梦很准的，尤其是重复做过的梦，都能应验！” 林海月十分肯定。 她绕着大岩石来回踱步，抬头间突然注意到岩石顶部也有草丛和树木。 也就是说，这块看起来独立的岩石，其实只是山体相对突出的一部分，在陡峭的石壁上面，另外别有洞天。 “能上去吗？” 林海月指了指大岩石上面。 秦战顺着他的手朝上看去，脸色都变了。 “你要到那上面去？” 林海月点点头，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模样。 “去不了。”秦战想都没想回答道。 “怎么去不了？我看这山壁可以爬上去，实在不行……没有其他的路能上去？” 林海月不死心，那可是两根价值上万的千年人参！ 秦战叹了口气。 “那上面有一条大蛇，咬死过人，而且那上面也没什么特别，根本没人想着上去。” “大蛇？我听说有蛇常年盘踞的地方必有灵物，你这么一说，我更觉得咱们得上去了！” 林海月两眼放光，盯着悬崖峭壁上的那抹翠绿出了神。 秦战坐着原地不动，无可奈何地看着她。 “我或许还能上去，可要是带你一起……” 秦战打量了一眼林海月那纤细的身段，只觉得一阵头疼。 “你可别看不起我啊，只要你能上去，我就能上去！不信咱们试试！” 说着，林海月就走到大岩石下面，准备找能够攀爬落脚的地方。 秦战见她如此坚决，只好拍拍屁股站起来。 “你等等，我找些东西再上去。” 说着，便在周围的草丛里翻腾了一遍，抓了一捆植物在手里，在自己的竹筐里放了些，又在林海月的竹筐里放了些。 “这是什么？”林海月很好奇。 蛮好看的叶子，七片翠绿翠绿的叶子，围绕着中间一簇黄蕊小花。 “这是‘七叶一枝花’，驱蛇用的，被蛇咬了能解毒，万一要是被咬死了……” 秦战说着，把筐里拿出来的一捆绳子挂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还能还能盖盖尸体。” 林海月瞪着秦战，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秦战看她的小脸一阵青一阵白，抿着嘴唇强忍笑意。 “你在下面等着，我先上去，等下拉你。” 说着，人已经攀上了石壁，不等林海月抗议，噌噌几下就已经到了好几米高的地方。 这人，属猴子的吧。 林海月仰头看着秦战矫健的身手有点发呆。 她也不是没有自知之明，刚才的兴奋劲过了，现在再次打量眼前的岩壁，深切地感受到，靠她自己的力量，根本不可能上去。 不知不觉中，为秦战捏了把汗。 没过一会儿，秦战就爬了上去，找了棵粗壮的树拴上绳子，将另一头顺着岩壁扔了下去。 长度堪堪够，这石头要是再高那么一点，林海月无论如何也上不去了。 “把绳子拴在自己的腰上！” 林海月走过去捡起绳子，发现秦战已经打好了绳结。 往腰间一套，一拉，绳子自动收紧，结实得很。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秦站在上面喊。 林海月没回应，直接走到岩壁下方，手脚并用着往上爬。 可没想到，爬岩壁比预想中的难多了。 不说岩壁上的缝隙有宽有窄，有远有近，光是自己的力量就不足以将自己的身体稳定在岩壁上。 仅仅爬了两下就待在原地不动了。 “秦战！” 林海月朝上面喊了一声。 本想认怂，觉得千年的人参也比不上自己的小命，可下一秒钟，林海月只觉得腰间突然收紧，身体一松，整个人直接被绳子拉了起来。 “护好自己的脑袋！” 秦站在上面喊了声。 接下来，林海月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只需要手脚撑着岩壁不让自己撞上去就行。 等“爬”到最上面时，看到秦战满脸通红，额角青筋暴起，衣服也被汗水浸透。 而他的身后，蓦地出现一道黑影。 第九十章 千年人参 林海月盯着那道黑影，脑中一阵嗡鸣。 是一条大蛇。 “秦战！” 喉咙发紧，差点失声。 秦战立即回头，下一秒便迅速从竹筐中抽出镰刀，摆好应对的姿势。 “把那些草塞进衣服里！” 秦战催促道。 林海月顾不得多想，迅速解开腰间的绳子，照秦战所说的，将自己竹筐里那把七叶一枝花塞进了裤腰里。 尽管扎得难受，此时却也顾不了那么多。 “现在怎么办？”林海月低声问。 “没事，不要轻举妄动。”秦战的声音十分冷静，像是已经做好了应对的打算。 或是嗅到了他们身上七叶一枝花的味道，或是被秦战的气势所震慑，那条大蛇一直待在原地不动，朝他们嘶嘶吐着信子。 秦战将林海月护在身后，林海月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能清楚地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镇定和坚毅。 他的背脊宽阔强壮，挡在她的面前，像是一堵坚实的高墙，将危机牢牢阻隔。 这种感觉让她安心，明明大敌当前，却莫名让她觉得这似乎只是个小问题。 双方不知僵持了多久，秦战一直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应对姿势。 林海月更是大气不敢出一声，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终于，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大蛇朝着旁边的树丛钻了进去。 林海月刚要松一口气，秦战拉着她的胳膊。 “动作轻一点。” 林海月点点头，便跟着秦战一点一点往前挪步。 他们心里都很清楚，大蛇随时有可能回来。 暂时的离开，说不定只是为了引他们放松警惕而已。 “你来注意观察动静，我来找。” 秦战将手里的镰刀递给林海月。 林海月并没有提出什么异议，秦战对植物熟悉，理应他来找。 可镰刀抓在手上，林海月总觉得这东西在自己手上发挥不了什么作用，弄不好还有可能伤了自己。 可眼下这是唯一的防身武器，她也只好硬着头皮用双手抓握着，眼睛警惕的望着四周的草丛，竖起耳朵听。 秦战弓着腰，一边用锄头拨弄着脚下的草丛植被，一边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一步、两步、三步…… 不得不说，大概是因为人迹罕至，这里的植物的确跟下面不一样。 各色花朵争相斗艳，给寻找人参的工作带来了不小的困难。 突然间，秦战顿住了脚步，呼吸一滞，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以为是自己眼花了，用手背揉了揉眼睛，低头再看，这才确认准确无误。 林海月原本是背对着他的，跟着他的步子一步一步往后退。 秦战突然停下，林海月没来得及反应，一屁股撞了上去。 “啊！” 好在秦战够结实，站得也稳，只是踉跄了一下便稳稳站住。 “怎么了？”林海月问。 秦战回头看了一眼林海月，又看了看自己的脚下。 林海月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他两脚之间的草丛中，生着一朵红色的小花。 “这是……”林海月差点尖叫出声来。 秦战点点头，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用手拨开小花下面的土壤，确认好具体位置后，从竹筐里拿出一只看似用骨头做的小镐头。 “这是骨头做的？” 林海月这才意识到，秦战是做了充分准备的。 虽然嘴上说着不太可能找到，但该做的事情比她只多不少。 秦战点点头，“这是用鹿骨做的镐头，不会伤到人参。昨晚去邻居家借的。” 说着，开始一点一点清除人参周围的土壤，小心翼翼，半点不敢大意。 有伤的会折价，年份重要，品相也很重要。 林海月的心扑通扑通地跳，或许是打心眼里相信有关大蛇守护灵物的传说，从秦战第一下开始挖人参时，她的心就愈加悬了起来。 她感觉背后似乎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等待合适的时机好给他们一个狠狠的教训。 眼看着一只硕大的人参被秦战用双手捧起，林海月赶紧将事先准备好的布包拿了出来，和情在一起将人参放了进去。 没错，就是这一颗，那两颗中的其中一颗。 那么也就是说，另外一颗就在这附近。 林海月站起身，朝着周围环视了一圈，果然在距离他们几步之遥的地方，看到了另外一朵红色的小花。 此时微风拂动着草叶，那朵小花就在草丛中时不时探出脑袋，就像是个躲猫猫的孩子一样。 “秦战，你看！” 林海月指着那朵小花。 秦战刚刚将刚才那颗人参包好放进竹筐里，顺着林海月的手指的方向看去，眉心一跳。 继而用十分诧异的目光看向林海月，愣怔了半晌，却什么也没说。 秦战朝着大蛇刚才消失的地方扑通一声跪下，咣咣磕了三个响头。 接着就拿起鹿骨镐朝着那朵小花走去。 这次更加顺利，有了上一颗的经验，秦战很快将这一颗人参也挖了出来。 比刚才那一颗更加硕大。 秦战激动得两手都在微微颤抖。 他仿佛看到了全村的房子都被修葺一新，仿佛看到了村民们的生活因为这两颗人参而恢复如常，甚至过上了比之前更好的生活。 而在这些如梦幻般的画面最后，他看到小军的妈妈回来了…… 两人一起将这颗人参也装进布包里，这一次，林海月跟着秦战一起跪下，朝着大蛇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 万物有灵，宁可信其有。 千年的人参，集日精月华所成，是绝对的灵物。 又有大蛇守了这么多年，理应报以敬畏之心诚心相待。 或许是他们的诚意得到了认可，返回岩石边的这一段路上再也没有见到大蛇的踪迹。 两人丝毫不敢耽搁，攀着绳子依次下去，等落在地面上喘息时，才恍然清楚地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不敢相信似的，两人默契地一起打开竹筐，看了一眼好好包在布袋里的人参，这才放下心来。 原来刚才不是一场梦。 都是真的。 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林海月太激动了。 秦战也高兴得有点回不过神，将那竹筐里的人参看了一眼又一眼。 在今天上山之前，他根本就对找到人参没抱什么希望。 该准备的都准备了，可心里也就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而已。 没想到，一切都被林海月说中了。 巨石，人参，还是千年人参。 刚才没想那么多，现在回过神来，秦战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看向林海月的目光，也多了几分别有意味的打量。 第九十一章 暴风雨来临 林海月知道那目光是什么意思，勾起嘴角故作傲娇似的笑了一下。 “我说得没错吧，我的梦，就是这么灵验！” 秦战敛了眸子，难掩笑意。 他将竹筐盖好，又用绳子栓紧盖子，生怕这两颗人参出点什么差错。 大功告成，眼看时间已经不早，两人便匆匆返程。 这一路上和来时大有不同，两人心情愉悦，步伐轻快。 林海月兴起，展开喉咙，如同野山雀般自由自在地唱了起来。 歌唱清脆婉转，回荡山间，引得林间的鸟儿们也争相回应。 一时间，如同百鸟朝凤，树林里沸腾起来。 秦战一改往日的严肃紧绷，嘴角始终挂着笑，眼里泛着澄澈的光。 林海月瞥见了，觉得那大概是有关希望的光。 两颗人参，足以改变一个村落的面貌，的确足以让人看到希望。 然而，这样的愉悦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 就在他们走过一条小溪，坐在溪边重新将鞋子穿好时，前方的树林中突然一阵骚动。 鸟儿们纷纷飞离枝头，像是受到了什么东西的惊扰。 秦战立即警觉起来，抽出腰间的镰刀握在手里，上前几步，警惕地盯着鸟儿惊起的方向。 “那边有东西！快把东西背好。” 秦战压低声音，回头嘱咐道。 林海月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穿好鞋子连忙站起来，将竹筐背好。 手里攥着锄头，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是野猪！” 突然，秦战大喊一声，转身看向林海月。 “你去树上！” 林海月顺着秦战的目光看过去，一头雾水。 哪里有野猪的踪影？ 鸟儿飞起的那片林地，的确有植被在晃动，可她根本看不到什么野猪。 秦战见她不动地方，索性拉着她的胳膊跑到最近的大树旁，帮她爬了上去。 林海月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来的，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坐在了树杈上，一时有些恐高，连忙用手死死抓住旁边的树枝。 “待在上面别下来！” 秦战嘱咐了一声，转身就朝着草丛晃动的地方走了几步。 林海月以为他要上去硬刚，吓得差点叫出声来。 幸好秦战很快停了下来，停在距离大树十几米的地方，摆好架势。 林海月只觉得浑身汗毛竖起，眼睛死死盯着那片草丛，却仍旧什么都看不到。 说时迟那时快，短短几秒钟，还没等林海月的视觉系统捕捉到野猪的身影时，一团黑影便从那边冲了过来。 身材不大，速度却极快，看上去就像是一块迅速移动的石头。 那家伙气势汹汹，卯足了力气朝着秦战冲了过去，没有丝毫的犹豫。 林海月很想叫秦战快跑，可由于太过紧张，声音卡在喉咙里怎么都出不来。 秦战半点没有想要躲闪的意思，整个人岿然不动，手持镰刀摆好了准备迎战的架势。 随着野猪越来越近，秦战的肌肉逐渐紧绷，做好了随时发力的准备。 十米，九米，八米，七米…… 当野猪距离秦战只剩下大约半米时，秦战突然闪身一旁，卯足力气抡起镰刀朝着野猪挥砍过去！ 不料，野猪十分机敏，后腿转了个方向拼命一蹬，猪头一撇，堪堪躲过秦战的致命一击。 秦战似乎预判了它的的躲闪，迅速收回力气调整好气息，准备再次迎战。 秦战黝黑的皮肤沁着汗水，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他一双怒目狠狠瞪着那个长着獠牙的家伙，看着它不断刨地的蹄子，默默调整了脚下的姿势。 下一个瞬间，野猪再次朝秦战发起了攻击。 在树上观战的林海月捏了把汗，这一次，她看到野猪再次向秦战冲来。 这次，它的速度更快，气势更猛，仿佛与秦战有着什么深仇大恨一般，恨不得将他彻底撕碎。 秦战毫不畏惧，和刚才一样原地不动，在野猪即将撞上来时，灵活地侧身一闪。 只是这一次，他没有立刻挥刀去砍，而是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野猪的尾巴，朝着空中一掀。 野猪瞬间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在地上，掀起一阵烟尘。 秦战这时瞅准时机，手起刀落，迅速将镰刀挥向野猪的脖子。 电光火石之间，野猪的脖子上霎时见血。 林海月看呆了，她从未见过这样激烈的场面。 就在她以为秦战已经搞定了野猪时，野猪居然腾的一下从地上跳了起来，撒腿就跑。 原来，由于野猪挣扎剧烈，秦战刚才那一刀并没有划中它的要害，只是让它出了点血而已。 不过那野猪也不是个傻的，知道秦战不是个好对付的，不敢恋战，掉头就跑。 只是，它万万没想到，明明已经跑出了好一段距离，却不知怎么的，前脚刚踏进草丛，后脚就被人从背后砍了一刀！ 倒地的瞬间，脖子上又挨了一下。 想要挣扎却已经来不及了，大股的鲜血喷涌而出，仅仅又扑腾了两下便倒地不起。 贾振国抹掉镰刀上的血迹，这才朝着秦战挥了挥手，大喊一声。 “死在我这儿了！” 秦战愣了一下，面露狐疑。 林海月望着贾振国的方向，也感到奇怪。 上山的时候秦战就怀疑这小子跟着他们，下山的时候又帮着他们打野猪，未免太巧了点。 见秦战没有反应，贾振国将镰刀插在腰间走了过来。 秦战对他充满了警惕，尽管林海月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她能清楚地感觉到，在秦战眼中，贾振国是个需要提防的对象。 “咱们把野猪扛回去吧！” 贾振国说着，朝着旁边望了望。 “你媳妇呢？” 秦战没回应，而是走到林海月趴着的那棵树下面，帮她下来。 “哟，这么护媳妇呢？” 贾振国看看林海月，又看看秦战，调侃道。 “自己的媳妇不护着，难道让别人来护？” 秦战绷着脸，顺势牵起林海月的手，朝着野猪走去。 可好巧不巧，刚才一番激战，谁都没有注意到天色逐渐变了。 直到远处天边响起一声炸雷，周围狂风四起，他们才意识到，暴风雨可能就要来了。 第九十二章 牛头村是个吃人的地方 在山里遇到暴雨，这是最糟糕不过的事情。 山里的路本来就难走，现在临近傍晚，如果天气良好，天黑之前就能到家。 可现在要下雨了，变数就多了起来。 牛头村刚刚因为洪水遭了灾，暴雨对他们来说，如同梦魇。 “来不及了，这周围有个山洞，我们快躲进去！” 秦战拉着林海月就往另一个方向走。 贾振国本来还想叫住秦战一起抬野猪的，可狂风渐起，雷声阵阵，知道大约是来不及了。 “秦战，等等我！” 贾振国不甘心地踢了野猪一脚，从旁边扯过来一些树枝树叶盖在野猪身上。 想着等暴雨过后，或许还能将野猪抬回去。 秦战半点没有放缓步子。 紧紧牵着林海月的手，往旁边的山洞走去。 幸好在这山里长大，秦战十分熟悉这里的地形，带着林海月七拐八拐，爬了几段小坡，进入一个山洞。 山洞里的温度比起外面低了不少，凉爽舒适，绝对是个避暑的好地方。 反正是不能走了，加上刚才经历了那样惊险的一幕，林海月只觉得浑身疲惫，瘫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动也不想动。 秦战则没闲着，趁着还没下起雨来，立即捡了一些树枝树叶回来，准备生火。 林海月打小就没干过这些事，有心帮忙却插不上手。 问了几次“我能做点什么”之后，被秦战命令老老实实坐在旁边就好。 林海月撇嘴，说秦战未免太小瞧了她，可心里却是暖暖的。 上辈子也是一样，家里虽然有保姆，但因为他们在很多事情上要求都比较高，所以秦战都要亲力亲为。 比如布置园艺，比如做林海月喜欢的菜色。 林海月想为他分担，却总是被命令去看电影做美容，什么都不让她干，生生将她宠成了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 要不是独自带着儿子生活过，她真的要被秦战养成傻瓜一个。 林海月坐在大石头上，两手撑着下巴，望着秦战的背影出神，嘴角难压。 没过一阵，贾振国跟了进来，他前脚刚刚进入山洞，后脚外面就下起瓢泼大雨。 一时间，雨雾遮盖了整个天地。 暴雨来得又急又猛，不得不让人庆幸他们有这样一个山洞避雨。 贾振国一点没把自己当外人，东拉一句西扯一句，找着话跟他们聊天。 秦战一心生火，手里忙活着，对他爱搭不理。 林海月虽然对他表现还算客气，可也不愿多说什么。 问一句回半句，什么都不往深里说，点到即止。 林海月虽然不知道秦战为什么对贾振国这样警惕，但绝对相信，他这样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火生好了，秦战和林海月将带来的食物放在火上加热，贾振国也把自己带的干粮放上去烘烤。 热好之后，贾振国挺大方，拿出一些打算分给他们。 “来，一起吃点！” 秦战瞥了他一眼，没伸手接，冷冷丢下一句，“自己吃自己的！” 贾振国嘴角抽了抽，有点尴尬，只好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本以为一场暴雨很快就会过去，却没想到，这场雨一直下到了天黑。 这样一来，几个人就彻底放弃了下山的念想。 没人聊天，没人说话。 贾振国好不容易挑起个话题也总是没人回应。 后来干脆躺下，窝在火堆旁睡觉。 秦战和林海月自然也没什么好聊的。 贾振国在旁边，说什么都不方便说。 秦战既不想让他知道两人的关系，也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在城里做些什么。 至于自己家里那些破事，就更不便在外人面前提起。 外面风声雨声不断，林海月很快也升起了困意。 起初坐在那儿摇来晃去点头，后来直接靠在岩壁上睡着了。 这一夜，林海月睡得格外香甜，梦里尽是些快乐的事情。 梦到赚了很多钱，给家里置办了好多东西。 梦到舞厅顺利开业，她和秦战在舞池中央跳舞，引来众人艳羡的目光。 梦到他们在一起过年，而老爸老妈一个劲往秦战的碗里夹菜，其乐融融。 梦境实在太美好了，以至于第二天早晨醒来时，发觉自己的嘴角都挂着笑意。 那时她还没睁眼，脑脑袋里迷迷糊糊的，只觉得自己靠着的地方好温暖好舒服，下意识的蹭来蹭去，有点不愿睁眼的意思。 可蹭着蹭着，就发觉有点不对劲。 温暖又舒服，可她明明记得，昨晚睡着之前，她是靠在岩壁上的。 所以这感觉是…… 林海月猛地睁眼，吓了一跳，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正窝在秦战的怀里！ 而他的一只手臂正圈着自己，像是为了防止她的头后仰磕在岩壁上。 林海月一颗心怦怦直跳！ 她看不到秦战的脸，不知道他是否醒着，可听到他绵长均匀的呼吸，猜测他应该还睡着。 斜眼看了看旁边，贾振国也还没醒，四仰八叉躺在地上，呼噜声轰隆作响。 林海月心里一阵雀跃，索性闭上眼，继续装睡，继续享受秦战温暖的怀抱。 可这样的小幸福没能持续多久，太阳已经升了起来。 晨光遍洒大地，透过外面的树影照进了洞穴里。 微风轻拂着树叶，阳光便在树叶的跳动下活了起来，跳跃在岩壁上，跳跃在熄灭的火堆里，也跳跃在他们的脸上。 贾振国醒了，揉了揉眼坐起来，看到眼前搂在一起的两个人，脸蹭一下红到了头顶。 尽管人前拿两人的关系说笑，可看到这一幕，贾振国还是尴尬的要命。 索性站起来蹑手蹑脚走出了洞穴。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的，贾振国刚走出去，秦战就醒了。 “我们该出发了。” 环着林海月那只手在她的肩头轻轻拍了拍，低沉的声音从他的胸腔中响起。 林海月的耳朵此时正好贴在他的胸膛上，听到里面嗡嗡作响。 这时她才意识到，秦战大概早就知道她醒了，而他或许是特意在等贾振国醒来。 想起秦战对她说的那句“在牛头村，你当我媳妇比较好”，林海月更加好奇，这牛头村，难不成是个吃人的地方。 第九十三章 鸿门宴 想到秦战对贾振国的警惕，林海月心头一紧，立即坐起身来去看他们的竹筐。 “在这里，放心。” 秦战看出她在找什么，拍了拍自己身侧的竹筐。 他的另一只胳膊就搭在那竹筐上，看似是为了给身体找一个支撑，实则是为了保护里面的东西。 林海月还是不放心，打开看了一眼，没错，两颗人参都在，完好无损。 林海月松了口气。 冒着生命危险找到的野山参，可千万不能出半点差错。 眼看外面已经放晴，两人不敢耽搁，背好竹筐准备下山。 贾振国早已不见了踪影，两人乐得自在。 “昨晚小娟肯定担心坏了，两个孩子待在家里也不知道吃饭了没。” 要不是在山上，林海月恨不得迈开步子跑起来。 一个八岁的孩子带着一个两岁的，想想就让人揪心。 下山的一路，两人一次也没停。 即便林海月的腿累得发颤，也不愿意再耽搁一分一秒。 可偏偏身体不争气，两条腿越走越没力气，好几次差点摔倒。 秦战赶紧给她削了根手杖拿着，这才轻松了些。 终于走到村口，都是平路，正当林海月想要再次加快脚步时，远远看到村口大树下面有两个小小的身影。 一个大一点，一个小一点，孤零零的，让人心疼。 “小娟出来找我们了。” 林海月和秦战都情不自禁跑了起来。 秦战走惯了山路，没什么异常，林海月的腿却已经到了极限，疼得厉害，跑起来一拐一拐的。 小娟看清是他们，也抱着小军朝他们奔跑过来。 可两岁的孩子对于小娟来说是个不小的负担，跑了没几步就停下了，站在那里朝他们挥手。 等跑到他们近前，小娟一下子扑进林海月的怀里。 “姐姐，你们吓死我了，昨晚那么大的雨，我还以为……” 说着，小娟鼻尖一红，眼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傻丫头，我们两个大人呢，能有什么事。倒是你们，昨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了吗？” 林海月摸了摸秦小娟的小脑瓜。 小娟擦了把眼泪，点点头。 “我做了菜煮了粥，吃的挺好的。我昨晚早早就把小军哄睡了，然后一直等坐在院子里等你们，到了半夜，我实在困得受不了就睡了。” 小娟说着，抬头看看林海月，又看看秦战，确认他们真的没事，这才笑了起来。 “我们赶紧回家吧，我准备了早饭！” 小娟开心地拉起林海月手。 再次走起来，才发现林海月的腿有点不对劲，有点一瘸一拐的。 “姐姐，你的腿怎么了？” 小娟惊讶地看着林海月的腿。 “是摔了吗？” 说着就要拉她的裤腿。 “没事，就是有点累，不习惯走山路，一下子有点受不了。” 她打心底里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这一趟自己几乎没帮上什么忙，却弄了副伤员的模样。 林海月说着，看了眼秦战。 “倒是你哥，可英勇了，跟野猪打了一架，只是擦破点皮。” 本以为秦小娟会惊呼，却没想到她一点也不惊讶。 反倒骄傲地仰起小脑袋，一脸得意。 “那当然了，我哥可是打猎的一把好手，只要他想打就没有打不到的！” 说着，打开了话匣子。 “前两年王家的小儿子王顺要跟我哥比赛打猎，约定好两天的时间，结果没想到，大家聚集在村口等着他们，远远地只看到我哥回来了。” 林海月挑眉，“那王顺呢？” 秦海月一拍巴掌，哈哈大笑，“等走近了一瞧才发现，原来我哥一手拖着一只野猪，一手拖着他！” 说到这，秦小娟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 林海月也笑了。 “后来呢？他再也不敢跟你哥比试了吧？” “那当然了！要不是我哥救了他，他命都丢了！从那以后，别说跟我哥比试了，连打猎都不敢了。” 秦小娟止不住地乐。 秦战摸了一把她的小脑瓜，“行了，不够你吹的。” 语气是严厉的，眼中却是满满的宠溺。 秦小娟脖子一梗，小下巴扬了起来。 “吹什么吹？我才没有吹牛呢！我哥就是最厉害！” 秦战没再搭理她，走过去抱起小军。 小家伙在秦战的怀抱里嘎嘎直乐，两只手在秦战的脸上摸来摸去。 一行四人快快乐乐往家走，路上碰到几个早起干活的村民。 看到他们四个走在路上有说有笑，不少人笑着调侃。 “战哥，媳妇领回家了？什么时候办酒席啊？” “秦二，看来你在城里混的不错啊，这么快就有对象了！” “发达了可别忘了叔叔伯伯们啊！” …… 秦战笑着冲他们点头，什么也不说，刻意放慢脚步走在林海月身边。 他们两个，一个牵着秦小娟的手，一个抱着小军，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就是一家四口。 如今村里的人剩下不多了。 自从遭灾以后，有能力出去的都走了。 剩下的要么是老弱病残，要么是床前孝子，剩下的就是些宁可饿死也不肯出去闯荡的赖子。 他们一个个看着意气风发领着“媳妇儿”回来的秦战，心里别提有多复杂。 消息果然传的快，他们前脚刚刚进屋，门还没来得及关，贾村长就来了。 见到来人，秦战方才还挂在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没了。 贾村长乐呵呵的，像是根本没看到秦战的表情。 “秦二，晚上到我家吃饭去，请你一家子吃饭，都来啊！” 村长一进门就大大咧咧说明来意，眼睛朝着院子里打量了一圈，目光略过秦小娟和小军，最后落在林海月的身上，冲她点了点头。 “丫头，一定要来啊！两个孩子也带上！” 出于礼貌，林海月冲他笑了笑，微微颔首。 秦战蹙着眉头，朝着林海月的方向走了两步，挡住村长看向她的目光。 “有什么事直接说，用不着搞这些复杂的。” “能有什么事？我一个做长辈的，还是牛头村的村长，你小子找了媳妇，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能不表示表示吗？” 村长眼睛一瞪，佯装生气。 “别的咱没能力，吃顿饭总是吃得起的！你这小子，在外面才待了几天，对你叔这个态度！” 第九十四章 娇羞小媳妇 秦战完全不想理会他的话，摇摇头，刚要回绝，林海月开口了。 “那就谢谢您了贾村长，晚上我们一定去！” 目光淡淡看向贾村长，态度温和有礼，笑得既不过分也不冷淡。 秦战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她会这样回应。 可林海月已经这样说了，秦战自然不好再拒绝，也就只能默认。 贾村长高兴了，拍拍秦战的肩膀。 “你看看，还是你媳妇懂事！那行，那就晚上见！” 说完，也不耽搁，转身就走。 目送贾村长离开，秦战立即关上院门。 他沉吟片刻，看向林海月。 “你不应该答应的。” 林海月知道他会这样说，笑了笑。 “那你也没告诉我，你为什么对他们父子俩这么冷淡啊。好歹是一个村的，又是村长，总不好驳人家这个面子。” 其实林海月的想法很简单。 上了趟山，贾振国一路跟着他们，刚一回来，他老爹贾村长又上门来请吃饭。 看秦战的反应，他们的动机应该不简单。 她不惹事，但也不怕事。 与其躲着，还不如迎上去看看，看他们父子俩到底想干什么。 秦战叹了口气，蹙着眉，头疼似的。 “上面的救灾款只到位了一半，我觉得贾村长心里有鬼。” 秦战说着，眉头蹙得更深了。 “但愿是我想多了，可如果真的是他在中间做了什么，肯定会提防着每一个进村的陌生人。” 秦战看着林海月，眸光微动。 林海月心里咯噔一下，明白了什么。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在盯着我？” 秦战点点头。 “如果他们知道你老爹是谁，恐怕你连走出牛头村的机会都没有了。” 林海月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秦战说，在牛头村，她当秦战的媳妇比较安全。 想想看也很容易理解，牛头村这样偏僻的地方，又遭了灾，若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怕是不会有人想要来这里。 林海月一个姑娘家，又是城里人，冷不丁跑到这里，要不是奔着对象来的，那动机自然值得怀疑。 贾村长大概率是做贼心虚，所以先是派儿子上山跟着他们，又是来请他们去家里吃饭。 应该就是想要确认，林海月和秦战到底什么关系。 “你是担心，他们会对我……” 林海月不愿把人想这么坏，可回想从大松林镇到这里的一路坎坷，这样偏僻的地方，山高皇帝远，要是有心在这样的地方隐藏什么秘密，并不是件困难的事情。 秦战不置可否，眼底却暗了几分。 林海月知道，这就是他的答案。 他一路上都试图让别人认为他们是情侣关系，目的不过是隐藏她的身份。 “没关系，晚上去吃饭说话小心点就行，事先嘱咐一下小娟，让她别说漏嘴。” 听秦战说了原因，林海月明白，这饭局是非去不可了。 而且，包括秦小娟在内，他们都必须得去，但凡少一个人，都没办法打消他们的疑虑。 好在小娟是个机灵的，立即领会了他们的意思，直接改口叫起了嫂子。 而且还叫得乐此不疲。 就好像奸计得逞似的，一边叫“嫂子”一边坏笑，小脸上都是得意。 小军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高兴，也跟着一直哈哈笑。 林海月和秦战也商量好了，饭桌上难免会说到他们俩是怎么认识的，到时候只说他们是在市场上做生意时认识的。 至于林海月家里是做什么的，之前又是什么工作，一概不提。 实在追问起来，就编个其他什么单位，总之绝不能跟民政局扯上关系，避免一切敏感信息。 三个人凑在一起开了半天会，设想了无数饭桌上有可能会聊起的话题，一一想了话术应对。 小军在旁边跑来跑去，一会儿抱抱这个，一会儿亲亲那个，半点也不像个失去母爱的孩子。 林海月也不知怎么的，和第一次见到小娟时一样，她打心眼里喜欢小军。 看着小军那可爱的模样，林海月忍不住，把他抱在腿上叭叭亲了两口。 小家伙高兴得笑个不停，眼睛都眯成了一道缝。 或许是因为“爱屋及乌”，又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总之看着这俩孩子，林海月就觉得特别亲。 很快到了晚上，几个人高高兴兴出了门。 林海月和秦战紧挨在一起，小娟则在后面领着小军，俨然幸福的四口之家。 走在路上还特意放慢了脚步，林海月索性彻底代入“秦战媳妇”的角色，走过崎岖坑洼的地方时，主动挽上秦战的胳膊。 走过去后又迅速放开手，可人还是紧紧贴着秦战，完美打造了一个娇羞小媳妇的人设。 路上遇见他们的乡亲们七嘴八舌，都说秦战找的媳妇好。 长得漂亮身段好，跟在秦战身边乖顺温柔，两人一看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到了贾村长家，他们受到了十分热情的招待。 贾村长和贾振国陪秦战喝酒聊天，村长夫人则陪着林海月。 两个孩子跟贾振国的两个儿子玩，又叫又闹，屋里屋外跑得天昏地暗。 饭是贾振国的媳妇做的，贾振国的媳妇一把好手，布置了一大桌子的好饭好菜。 秦战看着桌上的酒和肉，脸上没什么，眼底却暗了又暗。 一顿饭吃得热热闹闹，贾家父子都是能说会道的，会搞气氛，硬是让秦战喝了不少酒。 林海月自然持续代入秦战对象的身份，劝秦战少喝，又贴心地给他多盛了些饭，还嘱咐他多吃点菜。 声音温温柔柔，作为媳妇该表示的关切一句不少。 贾家父子看在眼里，互相对视一眼。 “小林啊，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气氛到位，贾村长开口问道。 事先早就准备好的台词，林海月信手拈来。 “我们……一起在大市场做生意，我卖首饰他卖水果，时间长了就认识了。” 说着，低下头，小脸粉扑扑的，两只手使劲搓着衣角，把她对“娇羞小媳妇”的印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朝秦战瞥了一眼，林海月在他的眼里看到了忍俊不禁的笑意。 第九十五章 贾村长家的秘密 能演，真能演！ 秦战想笑又不能笑，愣是在眼角挤出了鱼尾纹。 他的表情落在任何人的眼里，那就是小两口之间甜蜜的爱意。 林海月的目光对上秦战，秦战的目光也刚好落在她的眼里。 那一瞬间，任谁也不能怀疑他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贾村长开怀大笑。 “小林啊，我们秦战可凶的很，以前在村里，他可是谁都不敢惹的二愣子，你不怕呀？” 林海月又是羞赧一笑。 “秦战对我不凶，他对我挺好的。” 小脸顿时更红了，红晕爬上了耳尖，似乎怕自己笑得难看，咬着嘴唇，一对小酒窝时隐时现。 贾村长哈哈大笑，笑得红光满面。 “秦战对你好就行，这小子是在我眼皮子下面长大的，他以后要是欺负你，今晚回来跟你贾叔叔说，我帮你收拾他！” 贾村长摆出大家长的架势。 林海月点点头，秦战却没什么反应，嘴角若有似无带着淡淡的笑，把玩着手里的酒杯。 就在这时，贾振国的媳妇端上来一大钵面条，清香味扑鼻。 随后又拿上来葱花和香菜摆在桌子上。 “来来来，秦战媳妇，香菜葱花大蒜什么都有，你来给秦战盛一碗。” 贾村长朝着林海月招手，递给她一只空碗。 林海月心里暗笑，这贾村长可真是老奸巨猾。 这话看似随意，其实布好了一个陷阱。 不过好在，上辈子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林海月自然清楚秦战的口味。 于是，话不多说，拿起筷子捞了碗面，只在里面放了葱花和一瓣糖蒜，朝着秦占递了过去。 “这香菜新鲜，放点吧！” 这话是贾振国的媳妇说的，林海月这下明白了，这一家子上上下下都串通好了。 “秦战不能吃香菜，吃了胃难受，反胃，有的时候身上还长疹子。” 林海月刻意将秦战吃香菜的过敏反应说的十分详细。 她注意到，贾村长的眼底闪过一丝讶异。 秦战亦然。 “哦，这样啊，我还不知道战哥有这个毛病。” 贾振国媳妇回了一句，便折返厨房忙活去了。 “对对对，你这小子从小不能吃香菜，你看我都差点忘了，人家不吃香菜是不喜欢那个味道，你不吃香菜，是怎么来着？” 贾村长说着，在脑中思索那个专业名词。 “哦对了，过敏！” 贾村长拍了拍秦战的肩膀。 “你说说你，身子壮的跟头牛似的，居然吃不了香菜！” 林海月什么也没说，将面碗递到了秦战面前。 秦战接过碗来，抄起筷子，两三口就吃了个干干净净。 吃完了抹抹嘴，抬眼瞥向林海月，眼底困惑难解。 她知道，秦战一定觉得奇怪，明明没提起过的，她怎么会知道秦战不能吃香菜。 林海月心里估计着，这碗面吃完了，贾家父子的心估计也就安了。 可没想到，这家人居然还没完。 饭吃完了，这才正式进入聊天环节。 一句一句，都是他们意料之中的话题。 林海月家里是做什么的，有几个兄弟姐妹，打算什么时候办酒席，打算在哪办。 有时还突然杀个回马枪，把刚才问过的问题再问一遍，明显是想看林海月有没有在撒谎。 问完林海月，又时不时问问秦战。 看似极其随意的家常聊天，其实每一句话都是设计好的，就看他们会在哪个问题上出纰漏。 秦战的表情越来越不耐烦，两条眉毛越拧越紧，腮帮子鼓动着，像是在咬牙切齿。 林海月知道他快压不住脾气了，拼命给他递眼色，让他稍安勿躁。 秦战自然也知道事情轻重，要想让贾家父子露出马脚，就只能先任由他们试探。 还好带了烟，点上一支，强压心里的烦躁。 就连小娟那边，也不得清闲。 贾村长的老婆吃完饭，带着几个孩子在院子里玩。 玩了一阵就把秦小娟叫到跟前，问东问西。 所有的问题，都围绕着秦战和林海月的关系。 小娟机灵的很，该说不该说的心里清楚得很。 更何况，在她的心里，林海月早就是她的嫂子了，一点没觉得自己在编瞎话。 她告诉贾村长的老婆，他们三个住在一个院子里，嫂子特别照顾她，每天睡前都给她讲故事，还会给他们做好吃的。 等秋天的时候，她就会去上学，嫂子还会辅导他的功课。 总之，说起有关林海月的一切，秦小娟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和喜悦。 贾村长的老婆见状，逐渐打消了疑虑，进屋给自己的老头子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可以放心。 就这样，贾家人把他们三个问了个遍，幸好小军年纪小，要不然恐怕连他也躲不过去。 终于问了个底掉，眼看入夜，贾村长一家才肯放他们走。 临了还给他们带了些吃的，有荤有素还有主食。 名曰他们回来几天省得麻烦做饭，不如多点时间，好让秦战带着媳妇到处转转。 不管说话还是做事，都周到得没话说。 若不是秦战告诉她救灾款这档子事，林海月真的会以为贾村长一家是真的对他们热情。 可惜，一切都是假象。 也正因如此，秦战几乎可以确定，贾村长心里有鬼。 从他家离开时，秦战瞥了一眼贾村长小儿子的房间。 房门紧闭，里面的灯也黑着。 听村里人说，贾村长的小儿子贾振华，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 秦战的眼底黑如深潭，如浓墨般的阴郁挥散不去。 回到家，秦战坐在院子里一个人默默地抽烟，一言不发。 林海月知道他心情很糟，便将两个孩子带去房间里玩，给他独处的时间。 猜到村长老婆肯定找秦小娟聊了天，林海月有点不放心。 “小娟，今天村长他老婆都问你什么了？” 小娟看她有点担忧的表情，笑了。 “嫂子，你放心，该说不该说的，我都照咱们商量的说了！” 接着，就跟她详细汇报起来。 “……我说咱们住在一个院子，我嫂子对我特别好，还会做好吃的……” 秦小娟说了半天，林海月虽然都听进去了，可脑袋里一直回荡着那一声“嫂子”。 不仅没纠正，还拍了拍她的小肩膀。 “真是好孩子！真棒！” 小娟得了夸奖，又高兴又得意，似乎也没注意到自己刚才说错了什么。 两人带着小军一起玩，又笑又闹，原本都打算休息了，秦战却突然进来，眉头紧锁。 第九十六章 途中遇险 “怎么了？” 林海月看到他的表情，心里有点慌。 以为外面来人了，立即起身往外看。 院子里漆黑一片空空如也，半个人影都没有。 “你这是……” 林海月觉得奇怪，可秦战的表情告诉她，分明有事。 “收拾一下东西，明天一大早我们就走。”秦战看着她，语气坚决。 还没等林海月反应，秦战已经走到一只木头箱子前开始翻找东西。 秦小娟有点没反应过来。 “哥，你不是还要修房子吗？” 秦战前天扛回来的那根木头还在院子里呢。 “不修了，以后回来再说。” 秦战头也不回，收拾出他们的衣服，开始打包。 林海月看他这个反应，明白了什么。 “你是觉得他们……” 顾及着有两个孩子在旁边，林海月欲言又止。 秦战当然明白她在说什么。 他点点头，碍着孩子在旁边，不便多说。 “天亮之前就出发，赶快休息吧！” 说完，打了一个布包拿去了外面。 秦小娟对哥哥的话向来是没有什么异议的，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明早就要走，可既然是哥哥说的，那就肯定没错。 于是也跟着收拾东西，吃的用的，还有一些小军的玩具、尿布。 除了这些之外，家里几乎一贫如洗，也没什么好带的。 林海月没什么好收拾的，来的时候就带了一身换洗衣服，抬脚就能走。 她不知道秦战为什么做出这样的判断。 不过既然他们一家人为了了解林海月的身份，能如此煞费心机，那么尽快离开这里，的确是最稳妥的选择。 更何况，两颗价值上万的人参成天放在家里也是个心病，尽早拿去变现，免得夜长梦多。 收拾好东西，早早就睡了。 也不知是不习惯，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林海月一整个晚上都睡不踏实。 晚上莫名其妙醒了好几次，没来由地心慌。 明明房门紧闭，窗户也关着，可总觉得有人在暗处看着他们。 爬起来四处看过两次，却什么都没发现。 再睡下时，总感觉半醒半梦，整个人都不舒服得很。 就这样到了第二天凌晨，林海月被小娟叫醒。 天还没亮，秦战已经在院子里等他们了。 小军还睡着，秦战抱着他，为了稳妥起见，还用一块床单将他紧紧裹在自己的身上。 出发前发觉拿的东西太多，于是又精简了两件，只留下必需品和吃的，还有那两颗人参。 两个大人两个孩子，就这样出了门。 秦战特意选了一条偏僻的路绕出村子，加上时间够早，出村的这一路上的确一个人也没碰到。 路上崎岖坎坷，加上带着两个孩子，脚下根本快不了。 幸好秦战对路熟悉，少走了不少弯路。 起初他们一直走在远离主干道的地方，后来走过了被道路冲毁的路段，秦战这才带他沿着主干道走。 为的就是万一有车经过，他们可以搭个顺风车。 路虽然难走，可自从出了村，林海月的心里放松了不少。 不管贾家人怎么想，后悔也来不及了，到时候发现他们逃之夭夭，想干什么都晚了。 这个牛头村，她怕是再也不会去了。 可秦战并没有放松，路上一直眉头紧锁，一边带路还要一边照顾两个孩子。 林海月的腿还没好，一路上基本在硬撑，拄着秦战给她做的那根手杖，勉强能跟得上。 看着旁边一直走路，沉默不语的小娟，林海月又惊讶又佩服。 明明身材只有不到自己的一半，可小丫头走起路来一声不吭，脚下特别的稳。 不仅没喊过累，还时不时关照一下林海月，俨然小大人一样。 林海月本来应该照顾她的，现在反倒成了拖后腿的那一个。 秦战也知道她的腿还没有恢复，只好放慢脚步适应她的速度。 “没关系，这个速度，傍晚应该就能到大松林镇，到时候就可以坐车了。” 这时天已经蒙蒙亮，秦战终于有些放松下来。 虽然林海月走的慢，但秦战也并不担心。 回想他第一次带小娟出村子进城，那时多条路段被冲毁，他们只能绕很远的路，走了整整两天两夜才到了大松林镇。 而现在的情形好了很多，除了他们村以外，其他的路段基本上都修复了，他们去大松林镇也就不用再绕弯路。 凌晨出发，走得快下午就能到，走的慢点，傍晚也就差不多了。 一切都在计划中。 秦战拿出水来给大家喝，并没有想到，危险正在向他们靠近。 就在大家喝了水准备再次赶路时，他们身后的树丛突然窸窸窣窣响了起来。 秦战下意识地从腰间抽出镰刀，将怀里的小军递给林海月。 小军大概也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一下子放声大哭起来。 孩子的哭声一起，躲在树丛里的人也按捺不住了，猛地蹿了出来！ 林海月大惊！ 两个男人，一前一后，手里虽然什么都没拿，可腰间衣服遮挡处，明显藏着家伙。 “贾振国！王顺！你想干什么？”秦战怒呵。 贾振国像极了他那个老爹，不管到了什么时候，脸上都是笑呵呵的。 王顺则阴着脸，跟在贾振国身后。 “秦二，怎么说走就走了？昨天咱俩不是商量好，一起上山打野味吗？你这不是耍人吗！” 贾振国口气不悦地责备道，笑容讥诮。 秦战将林海月他们挡在自己身后，手持镰刀冲着贾振国两人，目露凶光。 看到秦战手里举着镰刀，贾振国明明是怕的，眼底闪过一抹畏惧，可表面上却装作从容淡定。 他勾唇笑了笑，叹了口气。 “秦战，我说你怎么这么不懂人事呢？我们一家人好吃好喝招待你们，结果你们拍拍屁股就走，也不指望你们回请，好歹走的时候来打声招呼！” “走吧，回去跟我爹我妈打个招呼，到时候哥哥用牛车送你们出来！尤其弟妹，还有两个孩子，你们这得走到什么时候去啊？” 语气冷硬，笑里藏刀。 秦战握着镰刀的手臂青筋暴起，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 “贾振国，王顺，你们两个跳梁小丑，小时候我没少收拾你们俩，你们是不是都忘了！” 说着，秦战抡起胳膊，二话没说，将手中的镰刀挥向了贾振国！ 第九十七章 恶战 大概是没想到秦战动手这么利索，贾振国一愣，连忙闪身，堪堪躲过。 而秦战实际上也没真的用力气，虚张声势而已，镰刀在空中划了个弧线回来，寒光四射。 他身后的王顺脸色苍白，立即抽出腰间的匕首指向秦战。 “你小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振国哥好心好意送你们，你们别给脸不要脸！” 王顺扯着嗓子喊了这么一句话，就已经满脸通红，浑身炸毛的即视感。 林海月看他这副模样，联想到秦小娟说他和秦战比赛打猎的事情。 便知道，这王顺果然是个外强中干的货色。 即便秦小娟是个孩子，也看出这两人是铁了心要拦住他们。 她气不过，冲着王顺大喊。 “王顺，你怎么这么没良心，我哥好歹还救过你的命呢！” 王顺一听，脸一阵红一阵白，朝着旁边啐了一口。 “我呸！不提这事我还不气呢，你哥那是救我吗？把我像死猪一样拖回村，他那就是故意羞辱我！让我在全村人面前丢脸！” 王顺咬牙切齿，一双眼睛猩红。 “他倒好，成了大英雄！全村人都夸他厉害，都笑我是傻子，都看不起我！” 这话是王顺扯着嗓子喊出来的，显然在心里积压已久。 秦小娟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王顺，要不是我哥救你，你早就死在山里了，你怎么能这样说！你也太没良心了！” 秦小娟气得小脸通红，两只拳头攥得紧紧的。 她痛恨自己找不出更多的词来骂他，气得小胸脯一起一伏。 “少他妈废话，谁要他救我了！” 王顺恼了，匕首在空中挥来挥去。 “赶快跟我们回村去，要不然别怪老子不客气！” 贾振国站在旁边冷眼看着，见秦战仍旧一动不动站在那里，慢条斯理从腰间抽出一把锃亮的杀猪刀。 “秦战，别跟我们来硬的，今天你们回也得回，不回也得回！” 林海月紧紧护住两个孩子，见秦小娟气得要往前冲，一把将她拉回怀里。 贾振国和王顺虽然叫嚣得厉害，可眼底的闪烁还是暴露了他们对秦战的恐惧。 他们朝秦战举着刀，却寸步不敢上前。 秦战笑了，嘴角的嘲讽意味更浓。 “就你们两个王八蛋，以为自己能弄出多大的动静！” 话音未落，还没来得及眨眼，秦战一抬手，将手中的镰刀朝着贾振国的方向扔了出去。 没等贾振国反应，镰刀砰的一声插进他身后的树干。 镰刀的刀柄紧紧擦着贾振国的脸，看上去最多也就几厘米的距离。 贾振国吓得浑身一哆嗦，豆大的汗从额头上掉下来，脸色惨白。 还没等他反应，秦战已经冲到他的面前，飞起一脚，踢落他手里的杀猪刀。 紧接着又是一拳，瞬间将他轰倒在地。 贾振国立马发出一声惨叫，捂着脸倒在地上打滚。 这时王顺也傻了眼，本以为秦战多少会因为女人和孩子服软，却没想到，这家伙根本油盐不进。 可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跑是不可能了，王顺只好一咬牙一跺脚，举起匕首就朝着秦战冲了过去。 如果说秦战对贾振国还揣着几分小心，那么对王顺，可以说根本没放在眼里。 秦战原地未动，站在那看着王顺冲他过来。 临到近前，就在王顺朝他挥舞匕首的那一瞬间，猛地抬起一脚，狠狠踢在他的下巴上，将人整个掀翻在地。 又是一声惨叫，王顺直挺挺倒在地，痛苦地发出一阵阵哀嚎。 “王八蛋，狼心狗肺的东西！早知道你这样，老子当初就应该把你留在山里喂狼！” 秦战狠狠骂了一句，转身就走。 却不料抬眼的瞬间，看到了让他浑身冰凉的一幕！ 村长的媳妇胡爱莲不知什么时候来的，手臂壮如牛腿的妇女手握镰刀，正站在林海月的身后。 那镰刀堪堪抵在林海月的脖子上，眼看就要嵌入她的皮肉！ “秦二，快点跟婶子回村，在家多住上几天，你说说你大老远回来一趟，媳妇也来了，没道理这么两天就走啊！” “这要是传出去，那可不得说我们老贾家不懂人情世故？到时候你叔面子上可挂不住啊！” 胡爱莲笑得春风和煦，光看她的表情，任谁都想不到，她此时正在用镰刀抵着别人的脖子。 “婶子，你也跟着做这种糊涂事！” 秦战看向林海月，又看了看站在旁边大气不敢出一声的小娟。 小娟眼眶里的泪水打着转，她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他怕吓到小军。 为了不让他害怕，小娟刚才一直让他背对着秦战他们，抓了几只小虫给他玩。 可小军还是被刚才的一系列响动惊到了，此时正趴着小娟的怀里，惊恐的地盯着周遭的一切，甚至忘了哭。 胡爱莲哈哈大笑。 “秦二，你说什么呢？请你们回去怎么糊涂了？你可是咱们村的好孩子啊，现在上外面去有了出息，领着媳妇回来，刚吃了一顿饭就走，那婶子肯定不乐意啊！” “听话，跟婶子回去，回村再住上几天，到时候让你振国哥送你们去镇上，多好啊！” 胡爱莲面不改色，依旧笑着。 可手上的动作已经出卖了她内心的紧张，颤抖着，连带着刀刃在林海月的脖子上晃来晃去。 秦战狠狠咬了咬牙。 他不能冒险。 他不能拿林海月的命冒险。 “你把镰刀放下，我们回去！” 林海月的眼底闪过一抹惊诧。 秦战深深看了她一眼，她便知道，这是秦战的缓兵之计。 在路上，他一定会找机会。 胡爱莲一听他这么说，笑得乐开了花。 “我就说嘛，我的好大侄儿，都是一家人，婶子可不舍得你们！快走快走，把你哥他们扶起来，咱们一块回去！” 说着，便收起镰刀，可一只手始终挽着林海月的胳膊。 秦战垂了垂眼，转身看向倒在地上的贾振国，只见他一直捂着鼻子，大股的鲜血源源不断从指缝流出来。 秦战的确是打算拉他起来的，可下一秒钟耳边风起，便知道不可能了。 第九十八章 小人作祟 路边一声汽车急刹，紧接着，有人扒开树丛闯了过来。 “你们干啥呢？” 男的压着声音呵斥道，像是担心被别人听到似的。 胡爱莲看到男人，愣住了，瞥眼看了看秦战，又看了看身边的林海月，嘴唇动了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可躺在地上的贾振国看到男人，却像见了救星一样，大叫起来。 “舅舅！” 这一声舅舅，听得男人脸色惨白！ 他气的咬牙切齿，正想开口大骂，却听到身后有人叫他。 “胡锐？” 林海月不可置信地看着男人，使劲眨了眨眼睛才确认，这人的确是胡锐！ 老爸的警卫员兼司机，胡锐！ 此时秦战也认出了他，顿时目眦欲裂。 “你？原来你们是一家子的！” 胡锐脸色难看极了，刚要解释，为时已晚。 因为林伟东来了。 林伟东带着两个人穿过草丛走了过来，显然已经听见了他们刚才的对话。 林伟东的脸色阴沉得像是覆了一层冰霜，让人不敢直视。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林海月身上，紧接着掠过秦战和躺在地上的贾振国，最后看向胡锐。 “胡锐，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 林伟东一双怒目直视胡锐，语气狠厉。 胡锐垂手站着，目光躲闪，脸色苍白如纸。 收到消息后他就拼命赶回来，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林局的动作还是太快了，这下子，他算是被逮了个正着。 他看了一眼贾振国，又看了一眼自己的亲姐姐胡爱莲，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冲着林伟东咣咣磕头。 “林局，我错了，都怪我，都怪我没教育好我那个小外甥！我辜负了您的栽培，让我身边的亲人出现了蛀虫，损害了老百姓们的利益！” 说着，涕泪交加。 “可我们真的谁都不知道贾振华跑到哪里去了，贾振华跟会计一起拿着钱跑了，我们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我姐，我姐夫都不知道！” “我匆匆赶回来，就是想跟他们核实是不是真的有这件事！没想到，没想到是真的！您千万别怪罪贾村长，他们家一直在找贾振华，就是想给大家一个交代啊！” 胡锐一边哭一边解释着，涕泪交加，声音哽咽着，似乎悲痛万分。 林伟东冷眼看着他，一言不发，倒是林海月按不住了。 “胡锐，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我来牛头村之前，问过你这里救灾款的事情，你要是心里没鬼，为什么一口咬定款项已经拨下来了？你在回避什么？” “我……海月，你听我说，我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啊！救灾款的确是拨下去的，我也是昨天才听说牛头村这边出了问题啊！” 胡锐依旧跪着，满脸悲怆。 却没注意到，秦战已经走到他的面前。 胡锐刚刚注意到身边多了一道身影，还没来得及抬头看清楚是谁，就被秦战揪着领子拽了起来。 “姓胡的，把你之前跟我说的话再说一遍！” 林海月愣住了，万万没想到秦战和胡锐居然认识。 林伟东也是一怔。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根本就没见过你！” 胡锐拼命挣脱，绝口否认他见过秦战。 “姓胡的，你到现在还敢狡辩？我跟你见过五次，难道你都忘了？” 秦战几乎怒吼道。 胡锐的脸色愈加难看，可依旧咬定自己没见过秦战。 “没有，你认错人了，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秦战气恼极了，两臂用力，家人狠狠按在了后面的大树上。 “你，你放开我！” 胡锐挣扎着，虽说也是练家子出身，却完全不敌此时正处在盛怒中的秦战。 “秦战，你来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林伟东终于发了话。 “胡锐，你现在承认还来得及，我争取让你得到宽大处理，可你如果还是嘴硬，却不配合，那我就只能给你顶格处分！” 胡锐一听，知道林伟东已经不相信自己。 秦战手上丝毫没松劲，仍旧紧紧地钳制着胡锐。 “我去民政局找过局长，就是他接待的我，他说局长不是什么人都能见的，让我有事告诉他，他会替我转告。” “只怪我信以为真，就拜托他帮我问问牛头村救灾款的事情，他满口答应下来，说有消息就告诉我。” “结果第二次去的时候，他说这种事情得表示表示，我当时还不明白，回家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是想要好处。” “没办法，我只能照做，买了烟买了酒去找他，结果他说这种事情流程比较复杂，还需要钱来打点！” 说到这，秦战已经咬牙切齿。 在场的其他人也是各种表情。 秦战继续说道。 “为了村里的事，我只好自掏腰包，装了整整一百元给他，作为所谓的打点费！可没想到，第四次没消息，第五次直接告诉我，领导那边让我不要继续再问！” “不仅不愿意再多说，还直接把我赶了出来！还威胁我说，如果再为了这件事给领导找麻烦，小心我吃不了兜着走！” 秦战几乎在怒吼。 “姓胡的，你倒是说说看，我哪句话不是真的！” 胡锐下意识地就想否认，可秦战那双喷薄着怒意的眼睛让他无法直视，让他再也没有勇气否认。 胡锐的沉默让胡爱莲和贾振国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王顺更是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踪影。 听到秦战的话，林海月之前的疑惑通通得到了答案。 原来，都是因为胡锐从中作梗，才让秦战认为老爹不是个好官，不仅拿不该拿的东西，还推卸责任。 难怪他之前会对自己那样冷淡，大概是无法平衡内心的纠结！ 林海月气愤极了，想到这段时间自己内心受到的磋磨，气就不打一处来。 “胡锐，我万万没想到你居然会是这样的人！你跟着我爸这么多年，有哪里亏待过你吗？你怎么会做出这样毁他名声的事情！” 想到上辈子老爹因为一些莫须有的罪名被撤职，林海月这才明白，原来是其中有小人作祟！ 胡锐的脸色由苍白转为通红，沉沉地低下了头，再也抬不起来了。 整个过程中，林伟东一言不发，眼底的墨色却越发的阴沉。 眼看事情到了这样的地步，胡爱莲冲到林伟东面前，大哭起来。 第九十九章 全员戏精 胡爱莲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拍着自己的大腿，哭得撕心裂肺。 “哎呀我的青天大老爷啊，冤枉啊，我弟弟是无辜的呀！都是那个孙会计，勾引我家小儿子！孩子年轻不懂事，这才被那个骚狐狸骗了，做了糊涂事啊！” 说着，跪爬几步，抓着林伟东的裤腿拼命摇晃着。 李伟东的手下上前要拦，被林伟东制止了。 林伟东冷漠地看着胡爱莲，想看看她到底要怎么演。 膀大腰圆的妇女，愣是让她演绎成了蒙冤的娇弱女子，浑身抖得如同风中的枯叶，让人看了不禁心生同情。 “胡锐他是想给孩子一个机会！想着要是能把他们找回来，还了钱就行，胡锐跟在您身边，那么好的工作，能有什么坏心思啊！给他一百个胆儿也不敢呀！” “大老爷呀，你可不能让老实人受委屈啊，要怪都怪那个骚狐狸会计，现在只要抓住她，一切都明白了！大老爷呀，你可不能怪胡锐呀，胡锐不是故意要骗秦战的……” 胡爱莲哭得凄惨悲切，声音惊天动地。 可林伟东丝毫不为所动，目光冷得如同淬了冰。 这一瞬间，林海月突然发觉，不知是出于感情因素或是别的什么原因，她在秦战和老爹身上，似乎看到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可这念头一闪而过，因为下一秒钟，她就听到胡爱莲嗷地一声晕了过去。 众人面面相觑。 贾振国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扑到胡爱莲身上，又哭又喊。 “妈！妈你怎么了？妈你没事吧，你别吓我呀，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让我们怎么活呀……” 胡锐也跟着喊了起来。 “姐！姐你怎么啦？姐你别吓我呀……” 胡锐还在秦战的手上，两人离得太近，秦战被他吵得脑袋里嗡嗡作响，干脆将人从树上放了下来。 胡锐脚刚沾地就连滚带爬扑到姐姐身上，将姐姐那肥硕健壮的身躯晃来晃去。 一个舅舅一个外甥，一唱一和，直接营造出了葬礼的氛围。 林海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一家子，全都是戏精体质。 装傻卖惨，被他们玩得明明白白。 胡爱莲这身板，壮得能打死一头牛。 刚才被她钳制的时候，林海月甚至怀疑，自己使上吃奶的力气也干不过她一条胳膊。 仔细观察了一阵，发现胡爱莲的眼皮在动，分明就是佯装昏倒。 林海月能看出来，想必老爹也不会被他们蒙骗。 果然，林伟东下令，“抬上车，走！” 两个手下要上前去查看胡爱莲的情况，又被林伟东阻止了。 林伟东朝他们递了个眼色，两人立即了然，一左一右，分别走到胡锐和贾振国身后站下。 “走吧，抬着走啊！” 刚才还哭得死去活来的舅舅和外甥傻了眼，低头看着躺在地上的胡爱莲，两人哑巴吃黄连。 可是没办法，戏已经演到这一步了，总不能打自己的脸。 于是，舅舅和外甥两人，一个拽肩膀，一个拖着腿，抬着体型健硕的胡爱莲，跌跌撞撞在树丛里挪动起来。 从他们所在的位置到路边并不远，其他人几步就走到了，可胡锐和贾振国却半晌挪不了两步。 胡爱莲实在太重了！ 没人上前帮忙，林伟东也铁了心教训教训他们，于是就站在路边袖手旁观。 最终十几分钟过去了，两人才挣扎着把胡爱莲抬上了车。 刚才悲怆难过的情绪在这十几分钟里消耗殆尽，两人将胡爱莲从汽车后座塞了进去，多一眼都懒得看，靠在旁边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林伟东这次来，带了两辆车，正好够坐。 于是半小时后，一行人到了牛头村。 因为进村的路还没修好，大家还下来走了一段。 为了不让儿子和弟弟再费劲，胡爱莲半路就醒来了，装作恍然不知所措。 可也不敢再多话，一个人占着两人的座位，扭头朝外看风景。 时不时回头瞥一眼坐在自己身边的警卫员，几次想要说什么，却又将话咽了下去。 民政局局长到了牛头村的消息不胫而走，刚进村口走了没几步，贾村长就匆忙赶来了。 看到身后一行人脸上神色各异，心里凉了半截，知道事情大约是败露了。 脸上硬扯着笑，说些冠冕堂皇的客气话，心里七上八下。 林伟东一言不发，一句话也没跟贾村长说。 而是带着其中一名手下绕着村子整个走了一圈。 贾村长亦步亦趋紧跟在后面，一个劲解释。 说村子遭灾后，很多年轻人都出去谋生了，村子里能干活的人不多，所以房子迟迟修建不起来。 林伟东随他说，根本把他当成了空气，看都没看他一眼。 路上还随机挑了几户人家，进去走访询问。 乡亲们看到林伟东的派头，猜测是上面来的领导，于是趁着贾村长被手下拦在门外的时候，把村里的实际情况向林伟东一一道明。 林伟东的脸越来越黑，越来越沉。 从最后一户人家走出来时，眼底的怒意似乎恨不得将贾村长撕碎。 看到林伟东这个表情，贾村长的腿都软了。 要不是顾及着自己的面子，恐怕早就跪了下去。 花费了几个钟头，村里的走访结束，林伟东的目光终于落在了贾村长的身上。 “跟我回局里，把事情说清楚！” 声音冷漠严肃，像是在宣布判决。 此言一出，贾村长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林局，我家老幺和村会计一直没有下落，我们一直在找，我保证找到了一定把村里的钱还回去，您行行好，给我点时间……” 贾村长声音颤抖着解释，可林伟东的神色没有半点松动。 胡爱莲面色惨白，正打算再次求情卖惨，却被林伟东一个眼神吓得噤若寒蝉。 她知道，林伟东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听他们说什么了。 贾振国和胡锐早就放弃了挣扎，勾着头站在旁边，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尤其胡锐，他跟在林伟东身边这么多年，早就清楚他的脾气。 他做出这样的反应，就已经说明下了决心。 第一百章 这画面格外刺眼 临走之前，林伟东又叫来村子里的其他干部过来问话。 见上面的领导来了，谁也不敢再打马虎眼，也顾不上是否会得罪贾村长，一股脑都照实说了。 结果和林伟东了解到的情况如出一辙。 于是，命令自己的两个手下将贾村长和胡锐带走。 秦战和林海月还有两个孩子，也跟着一起，上了另外一辆车。 看着一行人渐行渐远，胡爱莲嗷的一嗓子又倒在了地上，两眼一翻，平日里气血十足的脸上此时白纸一张。 这次贾振国站在那里像傻了一样，完全没了反应。 胡锐和贾振国坐在同一辆车上，一前一后，由林伟东的两位警卫员看着。 秦战和林海月他们，则跟着林伟东坐在另外一辆车上。 一路上，几个人都很沉默。 司机大约是觉得气氛有点尴尬，挑头说了几句，见不怎么有人回应，也只好闭了嘴。 最轻松愉悦的就是两个孩子，尤其是小军，一会儿笑一会儿闹，一会儿又因为什么奇奇怪怪的原因哭起来，好不热闹。 林海月上辈子做过母亲，最清楚怎么对付孩子，把小军抱在怀里，给他讲故事，逗他玩，小家伙一会儿就开心了。 小军也喜欢林海月，小手在她的脸上轻轻拍来拍去，时不时还亲一口。 不知道的，大概会以为他们是一对母子。 小娟觉得她好厉害，对她更加崇拜了。 说林海月哄孩子的这些招式，小军的妈妈都不会。 说自从他们的大哥牺牲之后，小军的妈妈就变得特别麻木，不怎么管孩子，只给吃喝，别的都随他去。 时间长了，孩子对母亲似乎也不是那么的依赖。 这也就是为什么，母亲走了之后小军也并没有表现出多么不适应。 林海月听了，心里不好受，决心要好好照顾小军，让他有个幸福的童年。 或许这样，就能让他改变原本的生命轨迹。 林伟东坐在前排副驾驶，时不时通过后视镜看着后排的几人，神情复杂。 尤其看到自己的女儿哄孩子的模样，心底莫名涌起一股情绪。 再将目光落在旁边的秦战身上，发现这小子正一动不动盯着林海月和那个孩子。 看也就看了，偏偏那小子的眼底散发出暖意，那股朦胧的，说不清因谁而起的深情，使得这幅画面看上去格外—— 刺眼！ 多看一眼，心里就更加烦躁一些！ 看着看着，林伟东只觉得心脏有点抽痛，索性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假寐养神。 回到柳溪市的时候，已临近下班时间。 林伟东让司机先把自己送去单位，然后再将他们收回各自的住处。 各自的住处。 老爹的这句话提醒了她。 原本打算明天早上再回家看妈妈的，可既然他们得“回到各自的住处”，林海月就让司机送自己回了家，再将秦战他们送回去。 以免回头老爹问起来，暴露了他们住在一个院子里的事实。 江莲芬看到宝贝女儿回来了，高兴坏了。 仔仔细细上下打量，像是怕她这两天少了块肉似的。 “妈，这才几天呀，我还能变成什么样呀？” 林海月挽住妈妈的胳膊撒娇，像个小女孩一样。 妈妈却还是不放心，仔仔细细上下打量，临了说了一句。 “瘦了！瘦了！！” 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好啦好啦，那您给我做点好吃的就行了嘛！” 林海月拉着妈妈走到房间坐下。 江莲芬再次询问女儿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情，说得不详细还不行。 林海月拿她没办法，只好将这两天的事情都说给她听。 江莲芬越听越心惊，越听越背后发凉。 她万万没想到，贾村长一家居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情！ 而自己的女儿，居然差点被他们挟持！ 江莲芬的一颗心脏砰砰直跳，半晌都缓不过气。 “他作为村长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我就说那天牛头村的书记怎么来家里了，原来，书记发现了问题！” 林海月这才恍然明白，老爹为什么会及时赶到牛头村。 原来是村委书记发现了问题，并过来反映给了老爹！ 书记一走，贾村长这才慌了，正好这时林海月去了村里，当然引起了他的警惕。 “他说是他的小儿子被会计勾引了，两个人携款逃走，贾村长一家想给孩子留条活路，所以一直私下在找，但迟迟没有消息。” 林海月继续说道。 “他们不是说落实了‘一半的救灾款’吗？那些钱，据他们说，也是他们自己到处借遍了钱凑出来的，为的就是想拖延时间。” 江莲芬听得直摇头，叹了口气。 “如果事情真的是这样，那他们这个小儿子可真的是个混蛋！这不是害惨了自己的一家人？拿着这样的钱出去，他良心上怎么能过得去！” 说到这里，两人只剩叹息。 母女俩聊了好一阵，眼看天都黑了，这才反应过来，饭还没做呢。 “妈，我跟你一起做饭吧，要不然我爸回来了又得唠叨。” 说着就撸撸起袖子要进厨房。 “不用，早就做好了。刚才你回来之前你爸打过电话了，说晚上不回来吃饭，让你在家多待一会儿。你在这坐着，看看电视，妈去端饭菜出来！” 林海月心里一阵酸涩。 她知道，父亲是怕自己不愿跟他共处一室，所以特意留在单位的，就是想着让她跟母亲多待一会儿。 换句话说，是想让她能没有心理负担地待在家。 林海月恍神的功夫，突然听见有人敲门。 敲门声似乎有些迟疑。 最初敲了一下就停了，后来隔了几秒钟，又敲了几声。 林海月有点疑惑，想不到这个时间会有什么人来。 母亲已经进了厨房忙活，林海月也就没再多问，直接去开了门。 开门一看，没想到，门外站着的居然是自己的二哥林国强。 林国强一身军装，肩膀宽阔，身材结实挺拔，背后背着一只绿色的迷彩大包。 人站在那，几乎把门堵了个严实。 看到是林海月，林国强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下来。 他朝着房间里望了望，正要开口，就听到林海月说。 “爸不在，今天一时半会回不来。” 兄妹俩相视一笑，无声默契。 第一百零一章 变成了麻木的人 一身军装的林国强在厨房门口站定，嘴唇颤了颤，朝着里面忙碌的江莲芬喊了一声“妈”。 江莲芬愣住了，端着盘子的手一抖，差点将菜汤洒了。 回头一看是林国强，先是诧异，紧接着眼眶瞬间红了。 “强子！” 唤了儿子第一声，声音就卡在喉咙里了，拍了拍胸口才顺过气来。 “强子！你可回来了！” 江莲芬止不住心里突然翻涌的情绪，刚刚放下手里的盘子，豆大的泪珠就掉了下来。 林国强心里陡然一酸，赶紧两步上前，握住母亲的手。 “妈，我回来了，以后再也不走了。” 深沉暗哑的声音哽咽着，泪水瞬间落下。 母子俩抱在一起痛哭一阵，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这其中的委屈、难过和遗憾，除了他们之外，旁人无法体会半分。 林海月看着厨房里的这一幕，心里既高兴又难过。 高兴二哥终于回来了，这辈子，他们再也不会远隔千山万水，难见一面。 可又想起小锋此时远在南方没有音讯，心里又难受得不行。 不知道他们全家什么时候能来一次大团圆。 上辈子，林海月到死也没等来这一天。 大团圆，对于别人家来说，或许就是过一次年的事情。 可对于他们家来说，那是自大哥离家以后，再也难以促成的机缘。 不是这个不愿回来，就是那个过年期间要值班。 总之，一家六口人，曾经最多的一次，也就凑齐了五个。 而讽刺的是，那一次他们五个聚在一起，居然是因为小锋去世。 林海月还清晰地记得，那天小锋的葬礼结束后，他们一家五个人围坐一桌，人人面色晦暗。 菜摆了一桌，却没有一个人能吃得下。 那天之后，这个家就似乎彻底地变了。 小锋去世之后，家里每一个人的心里都被挖空了一块。 听着厨房里母子俩的哭泣，林海月暗下决心。 趁一切都还来得及，这辈子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一定要让这个家真正的团圆。 收拾好心情，三个人一起吃了顿饭。 江莲芬见儿子回来了，特意又弄了两个菜。 林海月为了表示对二哥的欢迎，出去买了瓶两白酒回来。 平时一向不喝酒的林海月陪着二哥喝了几杯，江莲芬兴起，居然也参与进来。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滴酒不沾的母亲居然是个好酒量的，连着几杯下肚，硬是脸都没红。 兄妹俩调侃她深藏不露，江莲芬有点不好意思，说自己也没想到。 喝了酒，气氛就不一样了。 三个人说啊笑啊，开心极了，等想起来抬头看表时，发现时针已经指向了晚上九点多。 父亲一直都没回来。 林海月和二哥都觉得有点奇怪，江莲芬倒是没说什么，就像是默认丈夫今天会回来很晚。 眼看时间不早，两人和母亲一起收拾好桌子，准备要走。 江莲芬想留林国强在家住的，可心里又清楚他肯定不愿意，于是欲言又止。 林国强看出母亲的心思，安慰说。 “妈，我跟我同学说好了，住在他家的老房子，你别担心，现在我回来了，以后天天都回来看你。” 江莲芬只好点点头，没再说什么，给两个孩子各自打包了一些吃的带着，送到了门口，恋恋不舍。 林国强在外面待了好几年，这才刚回来，林海月怕他一时找不到路，坚持把他送到了他同学家的老房子。 结果刚走了没多久，就觉得自己有些自不量力。 林国强同学家的老房子，在八局大院后面的小土坡上。 从八局大院后门出来到小土坡的这一路上，到处都是黑漆漆的，而且越走越黑，越走越人烟稀少。 要不是今晚月光正好，估计根本找不到地方。 好在林海月以前来过这里，七拐八拐，终于凭借房子上的标识找到了地方。 林国强庆幸带着林海月一起来，否则恐怕没这么容易找到这里。 可令人惊讶的是，走近一看，发现这居然还是个土坯房，从房顶到墙体，处处都透露着“年久失修的”气质。 林海月站在土坯房面前，有心劝二哥不要住在这里。 可没想到，从小也是大院里长大的林国强，对眼前的房子根本没有表现出任何诧异。 看出林海月的惊讶，林国强说了一句。 “挺好的，有房顶有墙，再有一张床铺就够了。” 林海月不禁开始好奇，二哥之前工作生活的地方到底什么模样。 林国强推门就进，发现院子是同学已经收拾好的，虽然破旧，可是干干净净，一片落叶也没有。 只是生活实在不方便，既没有自来水，也没有厕所。 厨房倒是有一间，可也就是个破灶台，看样子要用的话还需要修葺。 林海月看得直皱眉头。 “要不你暂时先住到我那里？等发了第一个月的工资再找个好点的地方。” 林国强摇摇头。 “嗐！想什么呢你，这儿挺好的，我同学知道我不会自己做饭的，所以就没管这灶。” 说着，溜达到了房间里，伸手摸到墙上的电灯绳，拉了一下。 “这不挺好？” 昏黄的灯泡下，整个房间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瘸腿掉皮，勉强维持了基本功能。 其余的，连只暖水瓶都没有。 墙壁上报纸贴报纸，时不时还夹杂着几张挂历纸。 唇红齿白的大美女脸夹杂在一片灰黄色的报纸中，显得有些瘆人。 “我的天，我帮你撕了吧？” “别呀，多好看，晚上看着她，这不也是有人陪吗？” 林国强说着，一屁股坐在了床上。 林海月咽了咽口水，突然觉得二哥陌生极了。 曾经那个对生活挺有要求的林国强不见了。 作为一个男孩子，林国强算得上“毛病多”的。 不仅要求窗明几净，还要求每天换洗干净衣服。 吃的要干净，喝的要干净，还懂得赶时髦穿戴些新鲜东西。 以前他被老爹骂，大多也是因为这些原因。 可现在，短短几年而已，林国强变了，变成了一个随遇而安的人。 林海月看着他，又觉得自己用“随遇而安”形容他好像有点不太贴切。 更加贴切的，或许可以说，他更像是已经变成了一个“麻木”的人。 第一百零二章 他深切的爱意 看到林海月的目光，林国强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无奈笑笑。 “这里真的挺好的，顶没漏墙没破的，还有什么要求啊。” 林海月叹了口气，只好随他去。 他自己都不介意，别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行了，我送你回去，你在哪里住？” 林国强把背包靠墙放着，起身要往外走。 林海月原本想着二哥今天旅途劳顿肯定很累，不愿麻烦他，可是想到刚才来这一路的情形，还是作罢。 “嗯，那你还是送我吧。” 兄妹俩出了屋子，慢慢朝着林海月的住处走去。 得知妹妹现在辞了工作在外面做生意，还跟一对刚认识的兄妹住在一个院子里，林国强吃惊的不得了。 即便在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林海月也想象得出他有多么惊讶。 他肯定瞪圆了眼睛，挑着眉毛，嘴巴也微张着，眉心的那颗痣估计也被皱起的皮肤挤得变形。 从小到大都粘在妈妈身边的乖乖女，突然长出了反骨，接连作出这么多不可思议的举动，他这个做二哥的，实在想象不到。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人总是会变的嘛，再说了，现在辞职的人那么多，出来闯闯挺好。” 林海月说得轻松，心里却很清楚，要是让上辈子的自己作出如今的选择，那是绝无可能的。 看她如此决绝，林国强也就不再说什么，沉默了好一阵。 直到经过铁路局大院时，望着大院门口进出的居民，林国强突然问了个问题。 “你……还有王春燕的消息吗？” 林海月愣了一下。 王春燕。 这个名字熟悉又遥远，重生以来，她还是第一次听到。 她是林国强的初恋女友，就是因为和她谈恋爱，遭到了父亲的强烈反对。 最后父亲棒打鸳鸯，生生将两人拆散。 也就是因为这件事，林国强毅然决然去了偏远地区的兵工厂，连续几年没有回家。 林海月知道，要不是因为这次工作的问题，他还是不会回来的。 上辈子的林国强，一直在兵工厂待到工厂关门，万般无奈之下，跟着朋友去了当地一个别的单位。 在后来长达十年左右的时间里，林国强都跟这个家保持着十分疏离的关系。 除了寄钱寄东西回来，最多也就是趁着老爹不在家时打个电话。 连着血脉的一家人，硬是处成了远房亲戚。 偏偏老爹也始终没松过口，自从父子俩最后一次大吵一架，老爹从来也没有主动提起过林国强。 每逢过年过节，也从来没有叫他回来的意思。 而且一切的导火索，都是因为这个“王春燕”。 “没有，我也好久没有见到她了，也没听到有关她的消息。” 林海月扭头看着他，想看看他什么表情。 “二哥，你还想着她吗？” 虽然已经走到了有灯光的地方，可光线昏暗，林海月还是辨别不清他的神情。 “有什么好想的，说不定她都嫁人了。” 林国强的声音又冷又硬，明显强压着某种情绪。 林海月不知该怎么劝。 他分明就是嘴硬，否则后来也不会找了一个跟王春燕起码七分相像的女人。 他们家姊妹四个人，几乎都遗传了父亲就是这样的性格，尤其嘴硬。 终于到了林海月的住处，林国强看了看门牌号，点点头。 “行了，回去休息吧，我明天就去保险公司报到了。” 说完，转身就走。 林海月本想留他坐一会儿再走的，可知道他这阵子情绪低落，索性不让他为难。 进了院子，秦战房间的门关着，不见他出来。 小娟倒是一溜烟蹦蹦跳跳出来扑进她的怀里。 “姐姐，我哥今晚做了好吃的，给你留了一些呢，我拿给你！” 说着就要进厨房。 林海月赶紧拉住她。 “不用了，我已经吃过饭了，明天再说吧，小军呢？” “小军在我的房间里，对了，我哥又出去干活了，可能明天早上才回来。” 小娟说着，小大人似地叹了口气。 “你哥又接到什么活了？还是那个田敏吗？” 林海月说秃噜了嘴，一下子就暴露了自己的小心思。 好在秦小娟是个八岁的孩子，并没有意识到什么。 “我也不知道，回来安排我们吃完饭就出去了，说让我转告你，晚上不用给他留门。” 林海月点点头，没再继续问。 秦战实在太拼了。 为了赚钱，他恨不得豁上自己的命去。 以前带着一个秦小娟，现在又多了一个小军，以后的日子，他也只好加倍努力。 走进小娟的房间，一眼就看到小军光着屁股在床上蹦来蹦去。 旁边的地上是一盆水，里面放了一条毛巾。 显然，小娟给孩子擦了澡，正准备带着睡觉呢。 林海月心里不是滋味。 秦小娟自己还是个小孩，却已经以“姑姑”的身份照顾小侄子了。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的确是这样。 两个孩子单独住在一个房间里，林海月实在不放心，于是决定跟他们睡一个房间。 好在林海月身材苗条，加上两个孩子，躺在一张床上绰绰有余。 林海月睡在最外面，秦小娟睡在中间，小军则被安排在靠墙的那一边。 小军也不知道高兴个什么劲儿，兴奋地在床上滚来滚去，一会儿拍拍秦小娟，一会儿抱抱林海月，别提有多开心。 三个人笑啊闹啊，过了好一阵，林海月给他们讲了故事唱了儿歌，这才慢慢都睡了。 他们睡着了，林海月反倒清醒了。 蹑手蹑脚出了房间，突然觉得肚子饿，打算去厨房看看，秦战到底做了什么好吃的东西。 葱爆肉片和醋溜土豆丝，还有凉面。 看到凉面，林海月的眼前一亮。 黄澄澄的圆面条，为了不让面条粘连在一起，拌了油进去，什么时候吃都干爽不坨。 旁边还放着一碟油泼辣子，两者简直是绝配。 林海月太想念这个味道了，虽然十几年后，依旧能吃到凉面，但面的味道不一样了。 这股瞬间充斥口腔的麦香味，即便什么东西也不配，也好吃得让人停不下来。 上辈子，秦战知道她好这一口，可因为那时已经很难买到没有添加的面粉，所以时不时就跑去农村买农家现磨的面粉来做。 这个味道，曾经代表着秦战对她深切的爱意。 第一百零三章 意外惊喜 吃饱喝足，林海月睡了个好觉。 梦中回到上辈子和秦战在一起的那些时光，男人的体贴温柔和无微不至的关心，总让她毫不怀疑，自己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以至于大清早被邻居家的大公鸡吵醒时，林海月一时半会儿都没能从梦境中回过神来。 直到小军吭哧吭哧爬到她身旁，才意识到，原来只是一场梦。 醒了就再也睡不着了，见秦小娟还没醒，林海月轻轻拍了拍小军，把他重新哄睡着。 起身打算去厨房准备早饭，这时正好秦战回来了。 一身难掩的倦意。 在晨曦中，秦战完全没有了往日里的精气神，一双眼看向她时，甚至显得有些空洞。 “秦战，你这是……” 林海月看他这样，心里有些不好受。 “帮人替夜班。” 秦战抓了抓脑袋，想到什么。 “那个……人参怎么办？我大致打听了一下，可以去药材市场，也可以去收购站，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卖上价。” 林海月知道他的担忧。 毕竟这东西是稀罕玩意，他们又是外行，光自己认为值钱没用，得有人愿意掏这个钱才行。 而且，最重要的是，林海月不想让这件事情被大肆炒作。 上辈子，石门山因为这两颗人参的面世，名声大噪，红极一时，但同时也因此，遭受了严重的生态破坏。 以至于不少珍稀药材相继灭绝，令人惋惜。 于是，林海月想了想说道。 “我们还是私下找人问吧，去市场那种地方太惹眼，这两颗可是千年人参，到时候引起太多人关注不太好。” 本以为秦战会觉得有点奇怪，不理解她所说的“引起关注不太好”是什么意思，可没想到，他随即点点头，表示认同。 “嗯，我觉得也是，那我找人问问看，能不能找到买主。那么，价格呢？真的一颗卖一万吗？” 一颗一万，对于他一个平头老百姓来说，这样的价格根本无从判断是否合理，单纯觉得这个数字有点天方夜谭。 林海月十分肯定地点点头。 “没问题的，千年人参卖一万块钱并不过分，一定会有人要的。咱们分头去打听，哪边给的价格高就卖哪边。” 林海月看着秦战，明显感觉到他的变化。 大概因为解开了他对于父亲的误会，连带着对她的态度也发生了转变。 这家伙还真是个嫉恶如仇的性情中人。 联想到上辈子他年轻时遭遇的牢狱之灾，林海月愈发觉得，多半与他性格有关。 水满溢，钢易折，他身上分明的棱角既塑造了他的个人魅力，也为他曲折的人生埋下了伏笔。 两人一拍即合，决定分头去打听。 秦战进屋睡觉，林海月吃了点东西后直接出了门。 她直奔八局中学，想问问招生的情况进行得怎么样。 没想到，这一趟来，听到了一个令她震惊的消息。 “李校长，你是说，八局上头决定拨款给我们培训班？” 林海月以为自己听错了，或是误解了什么，感到难以置信。 “那还能有错吗？当然是真的了！而且承诺培训班的一切支出，都由八局上面特批。” 李校长笑得红光满面，两排大黄牙格外露脸。 林海月猜想是不是老爹用这种方式支持她的工作，可又觉得不可能。 他那样的人，什么时候也不会利用手中的权利为自己的孩子谋利益。 果然，大概是怕她误会，李校长紧接着说道。 “这是局里文化宣传部的决定，这是考虑到咱们学校的特殊情况，为学生们开辟一条新的就业道路。” “另一方面，也能为局里的文化宣传部门输送人才，一举两得！” 林海月点点头，猜测李校长在其中使了不少的力气。 李校长话说得委婉，什么“学校的特殊情况”，说白了，就是混日子的学生太多，有一些就业都成问题。 尤其八建的子弟，上课织毛衣的，打扑克牌的，别提有多离谱。 再加上现在不少孩子因为受到大环境的影响，心里都在蠢蠢欲动，不如给他们提供更多的学习机会，给他们多点选择。 林海月心里有点复杂。 这话说的，搞得就好像学音乐这条路是给差生准备的。 实际上，音乐学得好的孩子，学习多半也不会差，而学习差的孩子，大概率音乐也很难学得好。 可林海月知道，她没必要跟李校长说这么多。 既然上头愿意大力支持，那她只管积极配合就好，毕竟机会难得。 “那现在人数够了吗？”林海月问。 李校长似乎就在等她问这句话，两掌一拍，嘴都快咧到了眼角。 “不只是够！要是按你十个人一个班的标准，开三个班都够！” 林海月又是吓了一跳。 “三个班？您是说，现在已经有三十个人了？” 李校长点点头。 “二十九个人！和上头希望的一样，不仅有外面的学员，还有咱们自己的学生！个个都对咱们这个培训班充满了热情！” “对了，咱们不少学生听说是你上课，都对这个培训班很有兴趣，就是没下决心报名，我看呀，要是办的好，学生数量还能再翻一翻。” 自从认识李校长以来，林海月这是第一次打心眼里对他产生由衷的佩服。 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居然又招了二十一个人，而且还向上头申请了这么大的支持，这样的行动力，难怪会屡屡得到上面的表彰。 “所以，林老师，咱们尽快准备开课吧！对了，上面的意思是，电子琴如果需要再次采购，只要递个条子就行。” 林海月一时都有些迷糊了，感觉李校长对培训班的事情比自己还要上心。 可毕竟是第一次开班，心里没底，林海月决定还是步步为营，暂时不做继续采购的打算。 最后，两人商量好开班的时间，就在这周六，安排第一节课。 二十九个学生，分为三个班，周六上午两个班，周日上午一个班。 离开校长办公室，林海月去了楼下找赵红霞聊，打算聊上几句。 正好赶上下课时间，赵红霞一见到她，立马拉开自己的办公桌翻了起来。 “海月，正好，有个特别重要的东西要给你！”